《江山为聘,二娶弃妃》 第一章:西风一夜剪芭蕉1 第一章:西风一夜剪芭蕉1 顺安侯府最近好事连连,上半年嫁了两个女儿,后半年又要嫁两个女儿。 本应该喜气连连的侯府里,空气里却有些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味道。 裴瑞祎托腮看向窗外,满院子的石榴花开的红红火火,绚烂璀璨。她最吃石榴,后来嫡母就给她种了一院子的石榴树,还曾取笑她是个小吃货。想到嫡母顺安侯夫人,她眉眼之间都带了几分微笑,心里想着等到石榴熟了,一定亲手摘了送几个过去。 正想着,就看到院子里一抹姜黄的衫群一晃快步的走了进来,来人身姿婀娜,纵然走得快,可是却依旧摇曳生姿,气息都不带乱一分的。一头乌黑的鸦发梳了个元宝髻,簪了白玉观音分心,衬着那张令人着迷的桃花脸越发的灼眼。 “作孽了,作孽了,可怜了四姑娘五姑娘,可真是让人咬牙的很。”卢九姨娘一踏进瑞祎的闺房就抱怨起来,虽然满口的抱怨,但是坐下来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妨碍她的优雅,捏着帕子横眉怒眼,偏亮出来的嗓子却是如黄莺婉转,煞是好听,给这抱怨也添了几分甜味。“两位姑娘生下来就没了亲娘,如今亲事又被二夫人做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个要给做继室,一个要嫁给寒门翰林,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瑞祎听着自己姨娘的话,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道:“你又管这些做什么,母亲都管不得,姨娘还是消停消停吧。”她姨娘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闲事了,嘴又碎易招惹是非。 九姨娘听到女儿这么讲自己眼眶立时就红了,捏着帕子捂着眼睛扑倒在炕桌上,“我生你一场,你就这般说我,我也不过是看着四姑娘五姑娘可怜,难不成还不能说道说道?” 瑞祎被九姨娘闹得头疼,却还是耐着性子对她讲道:“我还不是怕你惹祸上身,若是别人我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二婶婶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便是母亲都不愿跟她打口水官司,你这样的身份四处说这样的话,若是被二婶婶听到耳朵里去,又有你好受的。你挨罚我跟哥哥就好受了?母亲脸面上就好看了?” “我对夫人一向恭敬,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九姨娘连忙拍着胸口说道,也顾不上假哭了。 瑞祎叹口气,扬声让凌霄送上吃食来。很快的穿着砖红比甲的凌霄托着水晶盘来了,笑着给二人行礼,说道:“这可真是巧了,奴婢刚从大厨房那边回来,才刚送来的鲜胡桃跟葡萄干,姨娘也尝尝。” 姑娘的份例自然要比姨娘的好,九姨娘也顾不上四姑娘五姑娘了,低头就捏着银签子在水晶盘里插了浇了葡萄汁冰镇了的胡桃放进口中。吃得一口,就对着女儿说道:“这东西倒是新鲜,你也尝尝,怎么做出来的。” 瑞祎看着她姨娘被吃的勾去了魂,不由笑了笑,低声解释道:“也不难做,将葡萄干先用蜜浸了,再把青胡桃砸开,把里头带涩的一层皮剥去,浇上葡萄汁,冰镇了就成了。” 九姨娘吃的欢快,听着女儿这么讲,就道:“肯定又是你的主意,可真是费心思,不过味道好极。” “那姨娘多吃点。”少操点外面的闲心吧,四姐姐跟五姐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知道了又如何,二夫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把她们的婚事知会给长房商量下,等到亲事都定下了,这才放出风声来,便是夫人想要拦一拦也是来不及了。 根本就是先斩后奏。 九姨娘是个心思浅的人,人生的美没什么心机,偏偏嘴又碎,容易招惹是非。也亏得是个没心机的,才能容得下生了个儿子。她爹爹九位姨娘,除了夫人生了一个嫡子,也就只有她姨娘生了儿子,其他的姨娘能留下来的只有女儿。 人人都道顺安侯府的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金尊玉贵的养着,将来好嫁出去联姻,这话里的讽刺当真是让人不堪的很。 只是也是事实。 夫人对府里的姨娘很是严苛,但是对待她们姐妹俱都慈善的很,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门坐轿,前呼后拥,当真是风光的很。 九姨娘从女儿这里唠叨完了,就起身走了,瑞祎叮嘱她不要乱说话,送走姨娘之后,想了想决定去四姐姐那里去一趟。就喊了凌霄,对她说道:“厨房里送来的鲜胡桃还有吗?” “有的,姑娘还要吃吗?”凌霄连忙回道。 “你装上一盘,随我去四姐姐那里去。”瑞祎吩咐道,话音一落,又道:“其余几位姐姐那里也都各送一份,记得用新鲜的葡萄汁现浇了送去。” “是,奴婢现在就去。”凌霄连忙转身出去吩咐,让木荷带着几个小丫头往别处送去,自己亲自提了大红填漆的食盒到了姑娘面前。 瑞祎随手整理一下衫群,这才带着凌霄出了门。她们侯府虽然有两房,但是并未分家因此是住一块儿的,两府的姑娘更是连院子都挨得近的很。瑞祎在府里住的院子又大又宽阔,因为她是姐妹中生的最美的,联姻最有价值的,而且她姨娘没什么心眼,所以夫人待她纵然不如嫡姐,但是比其他姐妹也是很亲厚了。 出了她的院子,往西走了好一段路,这才到了四姑娘瑞灵的住处。瑞祎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任妈妈骂人的声音,不由得蹙了蹙眉头,顿住了脚。 凌霄一看,连忙上前敲门,隔着院门声音甜美的像是没听到里面的动静一样,扬声说道:“我们九姑娘来看四姑娘了,含笑姐姐开开门。”凌霄故意不提任妈妈,反而提了含笑的名字,含笑是四姑娘跟前的大丫头。 门很快的就打开了,露出了任妈妈谄媚的笑脸。 第二章:西风一夜剪芭蕉2 第二章:西风一夜剪芭蕉2 瑞祎看也没看任妈妈抬脚径直走了进去,任妈妈老脸一红,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凌霄提着食盒走在后面,笑着跟任妈妈打招呼,又问,“怎么不见含笑姐姐,今儿个她不当值?” 任妈妈闻言连忙说道:“夫人那边的青双来把人叫走了,这才刚走没一会儿。也不晓得是什么事情,猛不丁的就来叫了。” 凌霄听着这话却没接话茬,只管自顾自的说道:“才刚送来的胡桃,知道四姑娘爱吃,我们姑娘就亲自送了过来,妈妈您忙,我这也不敢慢了,回头陪妈妈喝茶。” 任妈妈可不敢当面得罪瑞祎的人,连忙笑着把人送进去,却没进正屋,转过身来脸色就黑了下来。长房九姑娘素来得侯夫人的喜欢,一年前大姑娘出嫁后更是姐妹中头一份儿了,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敢给九姑娘面子,只是背地里大家也猜度着,九姑娘生得这样美,也不晓得大夫人跟侯爷想要嫁到哪家联姻谋算好处去呢,这会得意将来且有的哭。 瑞祎进了门,没想到裴瑞妍也在,顿时笑着说道:“这一趟来得值了,五姐姐竟也在这里,倒真是让我省了一趟腿了。”婚期就近在眼前了,偏这姐妹俩穿的都素淡,一丁点喜气也没有,让人心里凭白的就心酸几分。 裴瑞灵忙站起身来,“九妹妹怎么这会来了,外天这样大的太阳,拿把伞遮一遮没有,快坐下。”话音刚落也不等瑞祎开口,就让丫头奉茶来。那边瑞妍已经携着瑞祎的手让她坐下,面上带着淡淡的羞涩,蕊黄的袄子镶着三寸宽的锦边,绣着缠枝藤蔓纹,添了几分翠意。 瑞祎心里明白四姐姐五姐姐心里肯定难过,只是她也只是这侯府里一位庶出的姑娘,无力回天,能做的就是过来探望宽宽她们的心。因此,就笑着说道:“我那边新得了鲜胡桃,剥了壳,去了涩皮,掺了浸了密的葡萄干,又浇了新鲜的葡萄汁,拿来给两位姐姐尝尝鲜。” 这话一落地,凌霄立刻就把食盒提了过来,将水晶碗端出来放在炕桌上,又弯腰退了下去。恰这时木棉端着茶送了上来,给瑞祎问了安,笑着奉了茶。那边凌霄就拉着木棉的手跟她讨茶喝,瑞祎笑着对瑞灵说道:“五姐姐,我这丫头要扰木棉的茶喝,当是可怜她,让她也歇一歇去,咱们姐妹说说话。” 四姑娘瑞灵心里就叹口气,九妹妹说话做事再也挑不出错来的,就连支走自己的丫头,也这样的体面,哪里能不依的,还特意让木棉取好茶赏她们一壶。凌霄谢了,这才跟木棉一起退出去了。 瑞祎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茶一入口,神色就微微一变,明明公中才刚分了新茶下来,怎么四姐姐这里喝的还是陈茶,难道是有胆大的管事给换了?不过大夫人当家,应该没人有这个胆子,只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四姐姐,才前刚分的新茶你这里竟是已经喝完了?怎么倒是喝起去岁的陈茶来,你若是喜欢那新茶,我哪里还有些,回头让凌霄送过来。”瑞祎笑着说道,将茶盏轻轻地放在炕桌上,这茶盏也寻常,比不得自己那里的一整套雨过天晴的茶具,对光如薄纸,透亮。她记得四姐姐这里之前的器具也没这样寒酸的,怎么俱都像是换过了。 心里存疑,却不好一下子问出口,免得人家面上挂不住,只能婉转的问一句。 瑞灵还要遮掩,谁知道瑞妍却是忍不住的落下泪来,捏着帕子擦眼角,对着瑞祎说道:“如今除了九妹妹还来看看我们姐妹,谁敢踏进这院子一步,有这些也不错了。” 这就是有人明着捣鬼,瑞祎面色微变,这事儿只怕大夫人并不知,若是知道了给她脸上抹黑,只怕要大大的发作的。 只是,谁人有这样的胆子,虽然四姐姐五姐姐不得宠,可是眼看着要出嫁,这会儿还敢上赶着作践人,这是嫌命太长了吧? 第三章:西风一夜剪芭蕉3 第三章:西风一夜剪芭蕉3 背光而坐的瑞灵面上的神情瞧不甚清楚,可是瑞祎心里也能想到她此时的心情。她自然是不能出这个头的,只是看着四姐姐五姐姐落到这般的境地也着实可怜。 四姐姐跟五姐姐乃是双胞胎,当初巩六姨娘生下孩子就没了,可是她刚进二房门的时候,的确是跟二夫人没少结了恩怨。她生孩子难产走了,只留下这对姐妹落在二夫人手里。亏得两房人是住在一起,姑娘们的份例也都是一并发的。大夫人算不上多么良善,但是对待姑娘素来和气,只要你安分守己,就有你的好日子过,所以四姐姐跟五姐姐日子寻常也好过些。只是再也不会想到,二夫人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恶气,居然会在她们的婚事上下黑手,瞒着大夫人就私自把婚事做了主。 四姐姐说给了都指挥佥事做继室,虽然是正三品的夫人,可是毕竟是做继室的,前头的夫人还留下了一子一女,进门就被人叫娘,且孩子也不小了,想要养熟都不容易。嫁过去只怕就是风波不断,想想那日子都糟心。五姐姐定的是翰林编修孔家,七品官,穷人家的孩子一路考上来的,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翰林院又是个清苦的地方没油水,好好地侯府姑娘嫁过去只怕就要自己洗手作羹汤。翰林院升迁有多难,有些人熬了一辈子都是编修,进一步都是千难万难的。 二夫人这是一开始就没存好心,不然以侯府的地位攀门好婚事还是足够的。 不说她们长房的嫡长姐裴瑞华嫁的是齐安侯的嫡长子,进门就是长媳,等到世子请封下来,就是正经的世子少夫人。二姐姐裴瑞明嫁的是东昌伯次子,二姐姐也是庶出,可是大夫人寻得这门婚事至少面上十分的荣光。二房三姐姐裴瑞安嫁的是建宁伯的庶长子,虽然是庶出,可是三姐姐也是庶出,两家算是门当户对。看看前头几个姐姐定下的婚事,再看看四姐姐五姐姐的,怎么不令人心寒。 瑞祎话不敢多说,在这侯府里人人都要明哲保身,何况她们还是两个房头,她也只能劝一句,“两位姐姐且别伤心,都是那些奴才使坏,回头我必然跟母亲讲,不能委屈了姐姐们的。”她不能讲二夫人的不是,但是却能在大夫人面前提个醒儿。 瑞灵跟瑞妍两姐妹握着瑞祎的手个个都红了眼眶,瑞祎心里也难过,低声讲了一句,“我常听我们夫人讲,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再难再苦的境地只要有心,总能走出柳暗花明来。两位姐姐与其整日伤心难过,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她这是暗指嫁妆,婚事已经不能更改,不然顺安侯府的脸还要不要,但是嫁妆还能周旋。 瑞妍听着瑞祎的话,有些为难垂了头,“我们哪敢在母亲面前提这个?”二夫人待她们这些年有多刻薄府里谁不知道,还指着嫁妆上多丰厚不成。 “事在人为,二婶婶事多人忙,两位姐姐也该替二婶婶分担才是。”瑞祎再多不能再讲了,她能尽的姐妹情分也只有这样多,她连自己的未来都不晓得在哪里呢。 瑞妍还想不明白,瑞灵却是眼前一亮,看着瑞祎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感激,“我这里先谢谢九妹妹,这份情我们姐妹绝不会忘。” 第四章:西风一夜剪芭蕉4 第四章:西风一夜剪芭蕉4 从裴瑞灵那里出来,瑞祎顺着游廊信步而走,明明是艳阳天,心里却是一阵寒。 大燕国看着平稳,其实却是战乱不断,塞外胡族虎视眈眈,每年都要打上几回仗。只是对于她们这些京都贵女来讲,那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听听也就算了,反正胡贼也打不到天子脚下来。 可是为着这个,朝中局势却是十分不稳,就连顺安侯府为了以后的安稳荣光,嫁出去的女儿也是门第高低各有不同,文官五官缠成一团。 这回四姐姐的婚事二夫人敢这样的大胆,只怕也是因为对方是个正三品的武官,就算是大夫人出面拦了拦,可是也架不住最后婚事定下来。不外乎就是顺安侯府看中了人家的军中的权利,想到这里便是冷笑一声。 她们长房统共四位姑娘,上头两位姐姐已经出嫁,只剩下她跟七姐姐婚事未定。七姐姐素来是个有成算的,高八姨娘也是心机颇深,如今在大夫人面前伏低做小,百般讨好,为的是什么她心里明明白白。她姨娘要心机没心机,要成算没成算,自家这张脸这般出色,婚事上也不晓得最后花落谁家。就算是大夫人待自己再亲厚,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攀一门好亲事,为侯府谋利益。 她不想嫁个武夫,粗横无理,野蛮不堪,但是打眼京里一眼望过去,这些个公侯伯里面好婚事是没有了。只他们家已经嫁出去的姑娘,就跟奉定侯、齐安侯、东昌伯、建宁伯、安国公府都有了姻亲关系,难不成两个女儿还要嫁同一家,不仅做姐妹还要做妯娌? 这可真是笑话了。 板着手指算了算,瑞祎心里叹口气,越发看不到前程在哪里了。如果年龄家世没有合适的,就她亲爹顺安侯一定舍得把她嫁给人做继室,或者……往上走走,给皇家做个妾也不是没可能的。卖女求荣这样的事情,顺安侯府是做惯了的,哪里还在乎那张脸。 心里这样想着,半垂着头眼里就含了泪。 “九姑娘来了,可真是来巧了,夫人先前还念叨您来着。” 走着走着竟是走到了大夫人的院门前,瑞祎心里有事儿,原本也打算要到大夫人这里来的,心之所想,居然恍惚间也能走来。看着满面含笑迎上来的杨妈妈,瑞祎忙收了自己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笑着说道:“妈妈一向可好,心里念着母亲,便过来坐一坐,却忘了原该先来问一声母亲有没有空的。” “真是母女心有灵犀,夫人也念着九姑娘,这嘴边的话才刚放下您就到了。”杨妈妈笑着将瑞祎迎进去,亲手打起帘子,作为侯夫人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妈妈,能让她这样巴结的人不多。 瑞祎对着杨妈妈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屋子里燃了沉水香,那香气涌入鼻喉,让人的心似乎也跟着安定下来。外间里并无人,瑞祎熟门熟路的往里头走,就看到藕荷色织锦团花纹的帘子打起来,露出访晴笑盈盈的脸,“奴婢给九姑娘问安。” “正说着你呢,你就到了,可见人不经念叨,快进来,我正有话跟你说。” 大夫人的声音带着欢快,想来此时心情必然是极好的,又想起四姐姐五姐姐那里愁云惨淡的样子,瑞祎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笑的轻松起来。 第五章:西风一夜剪芭蕉5 第五章:西风一夜剪芭蕉5 大夫人身后靠着石青色弹墨软枕,面上带着笑,微微有些发福的面庞越发显得圆润和气透着几分亲善。临窗的大榻上西墙上摆着的靠墙小几,昨儿个还是红木底座福禄寿玉石三星,今儿个就换成了一盆玉石雕成的花树,嵌了各色宝石,点了明珠相映,当真是又华贵又耀眼。旁边半臂的距离放着三足铜鎏金瑞兽小香炉,里面燃了香,白烟袅袅,三合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给母亲请安,可是有什么喜事儿,女儿也跟着沾沾喜气儿。”瑞祎笑着就挨着的夫人坐下来,随手就拿起旁边摆着的象牙丝编成的花鸟团扇给大夫人扇风,因为人微胖的缘故,大夫人很是怕热。 看着瑞祎给她纳凉,大夫人指指她的脑袋,“歇歇吧,这些事情哪里用你费力。” 访晴正端了茶来,连忙奉上茶,笑着从瑞祎手里接过扇子给大夫人纳凉,嘴里说道;“九姑娘是孝敬夫人,心里时时刻刻都有您呢。只是九姑娘可可怜可怜奴婢吧,您这样什么活计都替奴婢做了,夫人可就越发的觉得我懒惰了。” 满屋子的主子丫头都笑了起来,瑞祎抿唇也笑,只是并未接话,反而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就对瑞祎说道:“刚接到消息,你大姐姐有喜信儿了。” “真的?”瑞祎面带惊喜,连忙双手合十念叨道:“菩萨定是听到了母亲的祈愿,总算是让大姐姐心想事成了。”大夫人所出的大姑娘嫁人一年了,肚子就是没有好消息,二姑娘三月出嫁,六月就有好消息了,相比之下大夫人着急的天天在佛前念经祈祷。连带着满府的姑娘们,在大夫人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如今大姑娘有了,瑞祎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 “我这颗心啊,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大夫人笑得开怀,就对着瑞祎说道:“我之前在寺里许了愿,如今应验了是要去还愿的,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你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在菩萨面前烧柱香,给自己也积点福气。” 不想大夫人会这样说,瑞祎连忙垂了头,顿时红了脸,“是,女儿听母亲的,不知道母亲哪天去?” “我要先去你看看你大姐姐,忙过这几天叫上你七姐姐咱们一起去。”大夫人并不喜欢高八姨娘,因此提到七姑娘都是淡淡的。 “是,女儿知道了。”瑞祎轻声应道,心里想着怎么开口讲瑞灵瑞妍的事情,既不能让大夫人恼怒自己多管闲事儿,还能让她们好过些。 “我听说你去看你四姐姐了?瑞灵丫头怎么样,精神还好吧?”大夫人瞧着瑞祎有些心神不宁,心里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自己先开口讲了,又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丫头。 访晴连忙带着几个小丫头避了出去,瑞祎这才咬咬唇,抬头看向大夫人还没说话先红了眼睛,“四姐姐五姐姐可没有女儿的福气,女儿在母亲面前可从没被人瞧低过一眼的。”大夫人先开口问了,瑞祎就知道自己不能兜圈子,索性直言说出来,反而会让大夫人不猜疑她。怎么疼,也是隔着肚皮的庶出女,再不一样的。 大夫人面色微沉,眉心先蹙了起来,看着瑞祎说道:“你这孩子素来心肠最软,看谁都受不得委屈,以前母亲由着你发慈悲,这回二房的事情你不能插手管的。” “女儿哪里敢管二婶婶屋子里的事情,便是母亲不讲我也不敢这样没规矩。”瑞祎知道大夫人想岔了,连忙解释道。 大夫人听着就点点头,“你素来让我省心,既是这样,你这眼睛为何又红了?”既然不是为了悔亲来的,那必然是别的事情,这次倒是想不到了。 第六章:西风一夜剪芭蕉6 第六章:西风一夜剪芭蕉6 所谓告状也是个技术活,瑞祎知道不能直白的讲出来,不然大夫人管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失察,二夫人就有苛待庶出女儿的名头,这话这样讲出去,自己把自己也坑进去了。想了想,这才低着头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看着两位姐姐有些低落,连今岁的新茶都不爱喝了,反而喝起了去岁的旧茶。而且四姐姐院子里的奴才火气看着比四姐姐还大呢,我去探望四姐姐隔着院门都听到了。做主子的也不过是舍不得家里微有些低落,做奴才反而这样作张作怪的,实在是不成体统。” 大夫人听完眼睛闪了闪,就看了瑞祎一眼。说起来她还是挺喜欢这孩子的,知道分寸,晓得进退,有什么小心思在她面前也不太遮掩,她喜欢这样的庶女,该要什么不退缩,不该要的绝不伸手。此时算是为瑞灵瑞妍出头,也说这样的婉转,能知道顾全大局,给人留脸面,这样很好。 但是不能瑞祎一来告状她就急哄哄的把人给处置了,那她这个当家夫人又成什么?二房的事情说实话她不爱管,若不是可怜那俩孩子,她也不会多嘴在侯爷面前拦这两门婚事,虽然没拦成,但是自己尽心了,算是问心无愧。想到这里,就看着瑞祎笑了笑,“你这孩子多大的事情也能红了眼眶,奴才们心疼主子事情做过些也是有的。行了,你去吧,出门要准备的事情也多,先把自己打点妥当了。” 瑞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站起身来告辞。访晴看到她出来,忙笑着亲自把她送出去,凌霄转身给访晴塞了一个小荷包,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各自分开。 大夫人的反应也在瑞祎的预料之内,以大夫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自己告个状她就处置人的,必然会等待时机,然后一举问罪处置了。一来不会是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嫡母就急冲冲的出手,为的是脸上的颜面,二来二夫人那里必然是要真凭实据才好交代的。 不过,她能尽的力已然尽了,接下来也只能等了。 因着出嫁的大姑娘有喜的事情,大夫人开心,特别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家里下人人人都赏了半个月的月钱,侯府上下个个感恩。几位未出嫁的姑娘,也都得了新打的钗环天天喜气,瑞祎则认真准备几日后去上香的事情,前途未明,她也想在佛祖面前为自己许个愿。 “是真的,四姑娘给大夫人做了一双鞋子,说是上头绣的牡丹花跟真的似的,花蕊里还嵌了珍珠,真是花了大功夫的。”木荷在瑞祎身边低声说道。 “那二婶婶那边呢?”瑞祎头也没抬的问道。 “也有。”木荷道。 瑞祎点点头,自己前些日子说的话四姐姐听进去了,如今在大夫人面前扮扮可怜,也好让大夫人搭把手。其实哪里还用扮,这婚事的确是挺可怜的。 “这两日打听着前面的动静,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嫁妆是个大事情,府里姑娘的嫁妆都是公中一起预备的,公中是公中的,像是得宠的姨娘这些年的积蓄也不少,自然会拿出来贴补儿女,嫁妆也能更丰厚几分。可是四姐姐五姐姐生母早逝,哪里有这样的贴补,如果公中的嫁妆二夫人在从中克扣,那才是真是雪上加霜。大夫人心里其实明镜一样,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她打算怎么处置了。 某香出版书《斗破后宫,废后凶猛》出版名《执手看江山》已经全面铺货,大家喜欢的可以准备下手买了,群么么哒(*^__^*) 嘻嘻…… 第七章:西风一夜剪芭蕉7 第七章:西风一夜剪芭蕉7 瑞祎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有声音传来,不由得坐起身来,隔着帐子喊人,“凌霄。” “姑娘,奴婢在呢,您是要喝水吗?”凌霄从外间立刻进来了,隔着帐子轻声问道。 “我听着外头怎么有声音,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凌霄立刻就去了。 瑞祎一时睡不着,索性拿了软枕垫在背后等消息。心里隐隐约约的猜着,肯定是大夫人出手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动手的。大夫人做事情从来都是布置的妥妥当当,再也寻不出丝毫错处来的,这次四姐姐院子里的那管事妈妈怕是要倒霉了。 心里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凌霄回来了,隔着帘子轻声说道:“姑娘,是杨妈妈查夜,说是抓到了几个半夜聚赌的婆子。” 瑞祎半响没说话,外头的凌霄有些担心,忙倒了杯水来,“姑娘喝口水吧。” “不用了,行了,都歇了吧。”瑞祎重新躺了回去,半夜聚赌,被抓到了任妈妈是跑不了了。一个品行不好的管事妈妈怎么还能打理姑娘身边的事情,要不了她的命,但是差事是保不住了。这样四姐姐身边正好能趁机换上个得用的陪嫁妈妈。有了大夫人出手震慑,新去的妈妈断然不敢再嚣张了。身边的人妥帖,将来嫁出去总算是多个膀子,瑞祎心里叹口气,事情总算是迈出了好的一步。 任妈妈的事情第二天很快的就传遍了侯府上下,大夫人惊怒,将任妈妈打发到了庄子上做粗获去了,说她品行不端,伺候姑娘的人一丁点的错处都不能犯,这样的奴才没要她命,是侯府仁慈。大夫人管着侯府里的庶务,这个任妈妈原本是二夫人送来的人,此时任妈妈被大夫人发落了,自然是面上挂不住,找大夫人来理论的时候,就听着大夫人笑着对她说道:“二弟妹来得正好,我正有件事情跟你说,瑞灵跟瑞妍眼看着要出嫁了,嫁妆的事情早就该准备妥当了。侯爷的意思是让我赶紧的把这件事情理出来,俩孩子的婚期这样急,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既然管着府里的中馈,总不能让她们因为婚期匆忙连嫁妆都不体面的。咱们侯府嫁女儿都是一样的章程,俩孩子的嫁妆是在二妹妹那里放着的,这就提出来造册过一遍吧。” 二夫人瘦削脸,吊梢眉,一脸的刻薄相。原来二夫人也是和气的团脸,这几年越发的瘦了,脸上没肉人就显得刻薄了几分。此时听到大夫人的话,心里就咯噔一下,面上却寄出笑容来,徐徐说道:“二房的女孩嫁妆都是二房自己过手的,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瞧你可是想多了,这哪是我的意思是侯爷的意思。说是袁家那边聘礼准备的十分足,侯府不好嫁妆比聘礼寒酸太多的,侯爷就让我理一理,先把册子备出来,到时候也看着添减,总归侯府的脸面最要紧的。二弟妹放心,便是真的添什么都是公中出。”大夫人亲热的笑道。 “出嫁的姑娘都有定例,若是瑞灵比别的姐妹多了,这让别的孩子怎么想?”二夫人心里的气的都要扭成一团,给那个践人的女儿添嫁妆,是再也不行的! 第八章:西风一夜剪芭蕉8 第八章:西风一夜剪芭蕉8 这话讲得也在理,凡事都有个规矩,因此二夫人是不怕的。 大夫人早就料到二夫人不肯罢休,此时半垂着眼皮柔声缓缓地说道:“那也没办法,谁让四丫头进门就当娘,给人家做继室,嫁妆不多点都直不起腰来。” 这么一句戳心窝子的话,一下子顶在了二夫人的心肝肺上,气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知道今儿个这事儿是没有办法转圜了,只得咬咬牙道:“大嫂真是菩萨心肠,别人是再也拍马难及的,天下第一的好嫡母!” “不过是凭着一片心罢了,大人之间的恩怨,何苦牵连了孩子们。” 二夫人甩袖子走了,出了门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心里恨恨的想,当初怎么就没让她摊上巩六姨娘那样的践货! 大夫人发话了,二夫人自然不敢跟她明着作对,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四姑娘五姑娘的嫁妆还是很快的理了出来。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箱笼,大夫人身边的杨妈妈拿着单子跟二夫人身边的王妈妈对册子,整个院子里除了二人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憷。 不过是短短一日的功夫,大夫人要贴补四姑娘嫁妆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瑞祎那里自然是也接到了风声。按照大夫人的性子,既然四姑娘都大方了,断然不会省了五姑娘那一点的,这下子两姐妹的嫁妆能厚实点,本来婆家就不怎么出色,总还有嫁妆撑腰心里有过日子的底气。 处置完了四姑娘五姑娘的嫁妆,大夫人马不停蹄的又去看了才有身孕的大女儿,满脸喜色的回来,第二日一早就带上了瑞祎跟瑞芳去寺里烧香。因为嫁妆的事情,二夫人跟大夫人怄气,连带着二房里其余几位未出嫁的姑娘都不许跟着去上香了。大夫人也没强求,这点小事总不好再让二夫人没脸,再说了上香这样的事情一年里总有几回,难不成二夫人还能回回都挡了? 那是不能够的,还要脸不要。 大夫人自己一辆马车,七姑娘瑞芳跟瑞祎一辆马车,家里最近事情多,先是二夫人擅自订了两位姑娘婚事公报私仇,后头又因为嫁妆的事情被大夫人收拾了一顿,两位夫人之间的交手做姑娘的哪个敢掺和进去,今儿个出来上香,瑞芳当真是松了口气,将车帘子掀起一角看街上的风景,瑞祎也不拦着她,就听她问道:“九妹妹,你说咱们以后的嫁妆会不会额外贴补些?” 瑞祎先是愣了愣,随即就明白过来,垂头说道:“七姐姐怎么来问我,我哪里知道这些,还盼着姐姐指点一句呢。” 瑞芳瞅了瑞祎一眼,半讥讽道:“我哪里有九妹妹在母亲面前的颜面,但凡有我再也不问一句的。” 瑞祎神色淡淡的,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七姐姐这么聪明的人哪里缺这点孝心的。” 瑞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姨娘一直有宠,又跟夫人不是很和睦,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自然是跟亲娘更近些。 瑞祎这死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讨厌! 第九章:愁似湘江日夜潮1 第九章:愁似湘江日夜潮1 大夫人信奉的寺庙唤作普仁寺,是最近七八年来香火最兴旺的寺庙,庙里的主持照法大师很是灵验,因此信徒越来越多,庙里的香火也越来越盛。普仁寺在京都城外依山傍水的地界,背靠小青山,前林莫愁湖,远观重峦叠嶂,危峰兀立,近看碧波荡漾,鸟语花香,山明水秀之地,入目千山一碧的好风景。纵然带着三千烦恼丝来,瞧着这满目的风景心怀也舒畅了三分。 进了普仁寺的地界,瑞祎哪里还有心思跟瑞芳斗嘴,掀起车帘看着外面旖旎风光,秀水明山,只觉得心头上的那股子郁气也消散了几分。明媚娇艳的面容上,就爬上了几分笑意。一旁的瑞芳斜着眼睛瞪了瑞祎一眼,心里恨恨不平,却也不敢再跟瑞祎过不去。她的姨娘固然还有宠,可是跟大夫人却是不睦。九姨娘同样有宠跟夫人的关系也十分缓和,大夫人对瑞祎偏爱,整个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连带着她在瑞祎面前都似矮了一截一样。 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丫头早就放好了脚踏,瑞芳的丫头茉莉先掀起了车帘,伸手把瑞芳搀扶出去。瑞芳临下车的时候,对着瑞祎扬起鼻孔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瑞祎混似没看见只给了瑞芳一个后脑勺,气的瑞芳脸都红了,怒气冲冲的下了车。 等到瑞芳主仆走开了,凌霄这才上前来扶着瑞祎下车。方才她等候的时候,茉莉路过她身边狠狠的踩了她一脚,此时扶着瑞祎下车,就觉得脚尖木愣愣的疼,一时有些不稳,若不是左手一把撑住车辕,只怕主仆都要摔倒在地上,那可真是丢死脸了。 凌霄脸色发青,瑞祎的眼睛扫过凌霄的脚尖却没开口说什么,只是扶着凌霄的手依旧往前走,前头大夫人已经下了车,她们自然不能慢了脚步让大夫人等着。 大夫人看着瑞芳跟瑞祎都到了,轻轻点头说道:“走吧。” 普仁寺是来惯了的,许多话大夫人不用多说,底下的人自然知道做什么。早已经跟寺里打了招呼,山门前就有小沙弥在候着,瞧见她们一行人来了忙应了上来,双手合十,对着大夫人就说道:“夫人有礼,今儿个有桩不凑巧的事情,寺里来了几位贵客,还请夫人先去后面避一避,实在是对住了。只因为事出突然,别无他法,万请夫人见谅。” 大夫人愣了一愣,瑞祎跟瑞芳也是吃了一惊,她们这样的人家来寺里都是要提前数天打招呼,让寺里准备出歇息的厢房,以及上香的时候还要行个方便,不好跟百姓挤在一处的。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意外,瑞祎就看到大夫人的眉头轻皱,心里却思量着要让侯府避开的人必然是要比侯府更有权势的。这京都里就算是公府里的夫人来了,她们也不需要避开,想来想去只怕是王府的贵客到了。 “不知道小师父能否行个方便,告知一声来的是哪家的贵客,若是相熟的也好前去打个招呼,免得失了礼数。”既然是比自己尊贵的人,在这里遇上了,大夫人自然是不能错过这个相交的机会。 第十章:愁似湘江日夜潮2 第十章:愁似湘江日夜潮2 “小僧不敢妄言,请施主见谅。” 那小师父不讲,大夫人就知道只怕是来的这人身份太贵重,也就不再追问了,带着瑞祎瑞芳先去了厢房歇息,等贵人走了才好去上香,免得不小心冲撞了。 普仁寺是常来的,对这里的厢房也十分熟悉,还是住的以前管用的院子,小师傅把人领到后,又再三叮嘱不可随意走动,又亲自奉了茶点来,这才告退自去忙了。 一路马车颠簸,大夫人也有些累了,就对着瑞祎跟瑞芳说道:“你们也去歇息吧。” 两人告退出来,院子东西各有一间厢房,瑞芳占了向阳的东厢房,瑞祎就去了背阴的西厢房。进了屋子里,凌霄还面带不忿,手脚麻利的替瑞祎将床铺好,扶着她歇息了,这才低声说道:“奴婢去外面看看。” 这是要出去打听消息,瑞祎摇摇头,“别莽撞了,若是被人发现可不太好。”既然寺里来的是贵客,便是顺安侯府得罪不起的,这个时候若是凌霄冲撞了贵客,她是保不住她的。 “奴婢小心些就是。”凌霄低声说道,“奴婢看着七姑娘身边的茉莉出去了。” 瑞芳的性子最爱争强好胜,瑞祎不爱生事儿,但是想到自己的前程,心里也有自己的主张。早晚都是要联姻的,既然这样自然是要走的越高越好,难不成在闺中看姐妹的脸子,将来出嫁了还要比她们矮一头,一辈子被她们嘲笑?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瑞芳,若是她的婚事比自己好了去,将来还不定怎么样的鼻孔看自己呢。 想到这里,瑞祎也睡不着,就对着凌霄说道:“别大意,悄悄地打听下,若是打听不到就算了。” “姑娘放心吧,这寺里咱们府里常来,也有几个熟悉的小师父,我去寻他们问问。” 凌霄指的是寺里做斋饭的火头僧人,瑞祎就点点头,“小心。” 凌霄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瑞祎看着头顶上绘着五彩花纹的承尘,想起瑞灵瑞妍的婚事,心里就打了个寒战。这婚事如果她那爹爹不同意,便是二夫人许了,大夫人总有办法转圜的。可是为了攀附武将,她那爹爹竟是同意了,想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前程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只要对家族有利,也会把她给人送去做继室,甚至于做妾? 皇家九位王爷,已经有六位娶了王妃,剩下的三位王爷也快被指婚了。自己一个庶女,做正妃是不用妄想了,但是做个侧妃还是够格的,万一要是她爹把她送去给人做侧妃……一辈子给人做妾,她打死也不愿意。之前她是听到有些口风,家里的确是有送女儿去做侧妃的意思,她才不要成为那个人。没定亲的女儿就那么几个了,危机迫在眉睫。 明年几位王爷指婚,她定亲的年岁也够了,想到这里瑞祎就觉得与其与人做侧妃,还不如拼一把,也许正妃的位置并不那么遥远。 第十一章:愁似湘江日夜潮3 第十一章:愁似湘江日夜潮3 很快的凌霄就回来了,瑞祎坐起身来,看着她问道:“打听的如何?” “姑娘,奴婢打听过了,说是湘王跟齐王在寺里。吓得奴婢也不敢问了,就连忙回来了。”凌霄扶着胸口说道,没想到今儿个寺里来了这么两尊大佛。 瑞祎眼睛一下子就瞪直了,方才自己还想着争取一把,没想到这会儿就有两位未娶亲的王爷在寺里。想到这里,瑞祎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趿拉上鞋,对着凌霄说道:“咱们出去转一圈。”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凌霄心跳似乎一下子静止了,脸白如纸,下意识的就抓住了瑞祎的袖子。 瑞祎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妥当,可是又不愿意这样干等着,她从来不是一个任命的人。因为她识时务,性乖巧,懂吃亏,行谨慎,这些年来才在大夫人和嫡姐面前有几分颜面,这些颜面得来不容易,可是要让她真的一心等着自己那攀附权贵的爹把自己送出去给人做妾,或者是那自己的婚事换取利益落得跟四姐姐五姐姐一样的下场,那她一直忍气吞声又为了什么?这些年苦读书,学技艺,研吃食,练刺绣又为了什么? 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多镀上几层光芒,将来联姻的时候砝码也能重几分。可是现在政局不稳,顺安侯府已经连曾经瞧不上眼的武将都开始联姻了,她不知道在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让她嫁给那些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粗俗无礼的武人,让她一辈子奴颜卑膝给人做妾,还不如杀了她痛快。 “凌霄,你跟我多年,我也不瞒你,我是万万不会嫁给那些武人,或者与人做妾的。” 凌霄面色苍白,她自幼就在姑娘跟前伺候,姑娘待她一直亲厚,此时听着姑娘这样说,心里就先难过了几分。到底做了奴婢多年,知晓大夫人治家的严厉手段,低声说道:“姑娘,这里可是普仁寺,便是想做什么也得避开这里,若是被夫人知道了,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何况对面还有个七姑娘,您……千万别做傻事儿。”七姑娘的性子最见不得她们姑娘得意的人,无风都要起三尺浪,这要是真的被她看出点什么,可要命了。 瑞祎心里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纵然心里有些害怕,但是此时也是佯装镇定,一字一字的说道:“母亲又没说不可在附件看看风景,咱们不忘那边封起来的地方去就是了。” 凌霄还要苦苦劝说,就听到对面的屋子房门打开的声音,主仆二人一愣,凌霄连忙到门口扒开一条缝往外看,就看到七姑娘换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裳往外去了。 “七姑娘换了衣裳出去了……”凌霄看着主子说道,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能打听到的消息,七姑娘身边的茉莉也能打听到,想来是也知道了寺里的贵客是谁了。抬眼看向姑娘,心里越发的惊恐,就怕姑娘后脚就跟着走了。 第十二章:愁似湘江日夜潮4 第十二章:愁似湘江日夜潮4 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凌霄不安的看着姑娘,心里头惴惴不安。 瑞祎隔着糊着纱的窗子看着往外看,知道瑞芳一道紫色影子在眼尾滑过,的的确确是出了门。 出了这道门,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瑞祎的心,一下子就好像是静了下来,慢慢的坐了回去。她还有个弟弟,她不能莽撞,不能莽撞,做了错事,自己嫁出去了,受苦却是新哥儿跟姨娘。 可是,能遇上这样的机会不多,也许一生中只有那么一次。 要不要赌一把? “凌霄,去看看母亲醒了没有?”瑞祎决定赌一把,如果大夫人快要醒了她就不出去了,如果还没有…… “是。”凌霄不敢多问,打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的凌霄就回来了,低声说道:“姑娘,访晴姐姐说夫人还在休息。” 天意! 瑞祎站起身来,看着凌霄又说道:“那你去跟访晴说一声,就说我在附近走走,很快就回来。”给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知会一声,这样也算是变相的给自己寻一个保障。 凌霄又去了,这次回来得更快,“姑娘,访晴姐姐说……说如果您不是特别闷,就先别出去了。” 瑞祎一愣,“访晴真这样说的?” “是。” 瑞祎咬咬唇,访晴那边自己一直跟她保持比较好的关系,她讲这样一句话,肯定不是无意的。她是大夫人跟前最得用的大丫头,肯定知道些什么。 “既然这样,我再眯会儿。”瑞祎虽然心里不甘心,但是却更加不敢轻易莽撞,和衣躺回去,缓缓的闭上眼睛。 那就等吧,只要是大夫人的意思,后头肯定会有消息的。 看着姑娘重新躺了回去,凌霄这才松了口气,她也不敢睡,就盯着对面的动静。 “姑娘,姑娘,醒一醒。” 瑞祎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怎么这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怎么了?”一时间神智还没有归位,脑子里蒙蒙的。 “七姑娘回来了。” 瑞祎的睡神一下子跑光了,整个人坐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之前,刚进了屋子。奴婢瞧着七姑娘有些不对劲,低头快步的一头扎进屋子去了。虽然她走得快,但是奴婢看是看到了七姑娘裙裾上可有些不妥当,有几处地方有口子。” 瑞祎一下子就呆了,看着凌霄的眼睛,“你可看清楚了?” “奴婢不敢胡言乱语,我一直盯着对面的动静,所以看得分明,确实是这样的。”七姑娘跟她们姑娘不对付,这些年两院子的人都跟斗鸡眼一样的盯着对方,但凡有一点的不妥当再也没有看错的。 “不过是出去转一圈,怎么连衣裳都破了口子,肯定是出大事儿了。”瑞祎咬牙,脸煞白煞白的,若是瑞芳闺誉有损,她也要跟着倒霉。这个霉星,她就没想到她居然敢这样大的胆子胡作非为。 这下完了! 第十三章:愁似湘江日夜潮5 第十三章:愁似湘江日夜潮5 瑞祎坐在屋子里,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大家都是姐妹,哪一个的名声坏了,其余的姐妹俱都会跟着遭殃。已经出嫁总比还没出嫁得好,要是瑞芳真的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她的闺誉毁了,她也是长房的姑娘,最先跟着倒霉的就是她。 “凌霄,你去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瑞祎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好悬自己方才幸好没跟着出去,不然这会儿怕是……想到这里忽然脑海中想起一件事情来。之前访晴的那句话又出现在脑海里,她不让自己出去,那是不是代表着知道会出点事情,难不成这都是大夫人安排好的? 想到这里,心里不免一惊,整个人的思绪一下子都乱了。 八姨娘跟大夫人不对付,因为瑞芳的婚事八姨娘不知道在父亲面前吹了什么枕头风,以至于大夫人提的几桩婚事都没能成。就为这个大夫人也厌恶死了八姨娘,如果此时瑞芳真的因为自身不检点毁了闺誉,那她的婚事八姨娘还能有什么依仗,全都要被大夫人捏在手心里了。 如果这一切都说得通,那就明白为什么二房的姑娘没出来大夫人也不强求了。或者说,在出来上香之前,也许大夫人故意拿着四姑娘五姑娘的嫁妆激怒二夫人,因此不让二房的姑娘跟出来呢,毕竟二夫人的性子大夫人最了解的。 心一寸寸的沉下去,瑞祎只觉得背上、手心里满满的多是汗珠。 大夫人对她好,她知道。可是她也一直知道,大夫人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不然上有不安分的妯娌二夫人,下有不省心的诸多姨娘,外加庶子庶女一堆,还能稳稳当当的坐着侯夫人的位置,掌控着家里的中馈大权。 瑞祎不敢想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姑娘。” 凌霄这次出去的时间有点长,听到她的声音,瑞祎抬起头来看向她,“可打听到了?” “七姑娘那边的茉莉嘴巴紧一丁点也套不出话来,我才跟她说了几句话,访晴姐姐就把她叫走了。”凌霄面色发白,“我看着跟进去的还有两位妈妈,惯常跟着夫人处置人的那两个。” 瑞祎此时已经不惊慌了,既然是大夫人设的局,那么与她的闺誉必然无妨碍。只是可怜了瑞芳,虽然她也不喜欢她,可是因为八姨娘的连累落的这一步,以后婚事上肯定吃个大苦头。这样比对起来,虽然自己的姨娘太不着调,但是至少从没有给自己惹这样大的麻烦,还为了自己跟弟弟在大夫人跟前附小做低讨她欢心。虽然嘴巴碎,却知道自己没什么心机斗不过别个女人,只仗着一张脸混日子。把自己跟弟弟一股脑的双手捧到大夫人跟前去,得了大夫人的庇护,才有今日的风光。 看着瑞祎不说话,凌霄还以为姑娘被惊到了,连忙说道:“姑娘别多想,这事儿跟您无关,大夫人万不会扯上您的。” “我知道,我是觉得出了这事儿,回府后八姨娘只怕要闹起来。”到时候她不敢闹大夫人,可是自己是跟瑞芳一起出来的,只怕要受她的牵连了。 想起八姨娘,瑞祎的眉头紧紧锁起来。 第十四章:愁似湘江日夜潮6 第十四章:愁似湘江日夜潮6 普仁寺的景色很美,大夫人待瑞祎十分和蔼,等到寺里的贵客离开后,带着她上了香,就和颜悦色的让她在寺里可以随便走走,半个时辰后就要回去了。年前事情多,未必能再来,让瑞祎开心的玩一会儿。 从头到尾,从上香到完结都没看到瑞芳露面,大夫人面不改色的对瑞祎说瑞芳把脚给崴了。 瑞祎心里明白事情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是还是很理智表达了亲切的问候,并提出想要去探望下瑞芳,大夫人就笑着说道:“你七姐姐正歇息呢,你也别去扰她了,去玩你的吧,玩得开心点。” 瑞祎轻轻颔首,这才转身走了。 纵然再美的景色,此时瑞祎哪里还有心思看,更加不会去想那些贵客了,心里只想着大夫人这般行径想来是不是想瑞芳在姐妹间留下话柄,那么果然就是剑指八姨娘了。 半个时辰后就坐上了回去的马车,瑞芳没有像来时跟瑞祎一辆车,而是跟大夫人一辆车,瑞祎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回到了府里,瑞祎此时自然不敢多事,告辞之后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而瑞芳崴了脚,自然是要软轿抬回去的,瑞祎跟她便不是一路的。 回了自己的院子,屁股还没坐下,瑞祎就对凌霄说道:“八姨娘若是来找我,你便说路上晕了车早早的就睡了。” 这就是不想见八姨娘的意思,凌霄心里也松口气,就怕姑娘见了八姨娘惹了大夫人不开心,八姨娘还不领情血口喷人,“是,奴婢知道了。” 瑞祎果就躺下歇息,只是翻来覆去的却睡不着,满脑子的都是普仁寺的事儿,家里的事儿,已经自己的前程。 她们大房就有九位姨娘,家里的孩子几乎是扎堆生的,她们两房加起来九位姑娘,前后挨着的姐妹年龄上几乎相差并不是很大,就比如今年一嫁就是四位姑娘。剩下的她们几个没婚约的也是要赶到一起定亲事,备嫁妆,然后出嫁。 姐妹之间挨得近了,婚事上就会相互比较,大家都不是一个娘生的,难免互相较劲。就好像八姨娘跟九姨娘都得宠,可是八姨娘侍宠生娇跟大夫人不对付,九姨娘却是干脆利落的,生下来就把自己的孩子王大夫人跟前送表忠心,以至于这些年她一直压着瑞芳一头,瑞芳因为这个自然是不乐意,两人明里暗里的不对付,瑞芳也没少给她添了堵。 就算这样,眼看着瑞芳落到这一步,瑞祎难免也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个多时辰后,八姨娘就来敲她的门了。此时瑞祎正迷迷糊糊的睡着,凌霄就笑着对八姨娘说道:“姨娘,我们姑娘晕了一路的马车,回来就吐了,这会儿正睡着呢。您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跟奴婢说一声,等我们姑娘醒了我替您转达。” 八姨娘一听就火了,一把把凌霄推了个趔趄,高声怒骂道:“要你个贱婢在这里挡路,让开!” 第十五章:愁似湘江日夜潮7 第十五章:愁似湘江日夜潮7 八姨娘这番上来又动口又动手,嗓门也高,顿时便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给引来了。 凌霄被赶过来的小丫头扶住了,这才没跌倒在地上,看着八姨娘这番作怪,心里先恼火了。这哪里是打她,分明是没把她们姑娘放在眼睛里,这要是在大姑娘的院子里,八姨娘敢吗? 凌霄憋了一口气,看着八姨娘就要往屋子里闯,立刻喝了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啊?姑娘正在歇息,若是惊了姑娘,我看夫人饶不饶你们!” 凌霄这一喊,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立刻就把八姨娘给挡住了,成了一堵人墙死死拦住她。 八姨娘顿时气得脸都白了,转头看着凌霄就骂,凌霄心里恨得直咬牙,嘴上却是笑米米的说道:“八姨娘,说句好听的话,敬您一声叫一声姨娘,您也是半个主子,我们当奴才的不敢不敬着。说句不好听的,在我们姑娘们面前您还是半个奴才呢,留着体面您要不要,可别怪我们没规矩。惊了我们姑娘休息,奴婢也不好交代不是?” 八姨娘得宠这么多年,还没有个奴婢敢这样当着她的面说这个话的,此时听着脸上又羞又臊,满院子的丫头婆子看着,心里就涌上一股怒火,反手就给了凌霄一个巴掌。 那清脆的巴掌声,让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愣。 凌霄明眼看着八姨娘的巴掌打过来,躲都没躲,这一巴掌带着怒火打的,脸上立时就通红起来。 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八姨娘此时已经是没有台阶可下,反正事都做了,作兴闷头就往屋子里闯,她心里认定了瑞芳出了事情一定是瑞祎做的,想着女儿那方才的惧意又压了下去。 没想到八姨娘居然还敢往里头闯,大家连忙去栏,谁知道发起疯来的八姨娘力气奇大,加上大家也不敢真的吓死手阻拦,眼看着八姨娘就要闯进去。这时候九姨娘风风火火的来了,脚下的鞋都没了一只,可见是一得了消息就往这跑,路上走得急,连鞋都跑丢了。 九姨娘是个妙人,一进院子那双眼睛就看到了凌霄脸上的伤,又看着八姨娘正跟大家推搡着往里闯,三两下先把自己衣襟给扯了两把,边扯便往八姨娘那里追,一把抱着八姨娘就往地上滚。 八姨娘猝不及防,被九姨娘摁倒了地上,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就兜头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当即脸就绿了!紧接着头发就被人死死地抓住,头皮疼的让她嚎了起来,她这里还没怎么喊呢,就听到头顶上跟炸雷一样响了起来,“敢欺负我女儿,老娘跟你拼了。自己的闺女自己教不好,做出那等不要脸下作的事情来,还有脸跑到别人院子里泼脏水。我呸!你个泼货寻常欺负我就算了,你欺负我女儿我就是活出这条命去,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那姨娘被扯着头发摁在地上,头皮疼的都要掀了下来,疼的狠了,心生恶胆,抬手就往九姨娘脸上抓去。 第十六章:愁似湘江日夜潮8 第十六章:愁似湘江日夜潮8 两人滚成一团,此时得到消息的大夫人赶来了,正赶上八姨娘要抓九姨娘脸的时候,当时就让人上前把八姨娘扯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瑞祎披着长衫也跑了出来,瞧着九姨娘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狼狈模样,也不说话,捏着帕子直掉眼泪。 大夫人看着瑞祎这样子,走过去拍拍她的手,“先带你姨娘去梳洗下,其他的事情只有你爹爹做主。” 那个渣爹是靠不住的,一辈子靠着卖女求荣的人,能指望他什么?但是大夫人这个依仗却不能丢,瑞祎忙擦了眼泪点点头,“我听母亲的。” 大夫人叹口气,转头就看着八姨娘冷笑一声,抬脚往外走。押着八姨娘的婆子知道八姨娘嘴巴爱说话,刚才抓了人的时候,就用帕子把嘴堵住了。此时大夫人前边走,后头两个婆子就推着八姨娘跟上去。 八姨娘赖皮躺在地上不走,心里想着这会儿老爷不在家,谁知道大夫人怎么折腾她,自然是不想去的。 其中一个婆子看着八姨娘这番做派,冷笑一声,“姨娘,趁着这会儿还有点脸面自己走吧,要真是惹怒了夫人,到时候没脸的可不是咱们。” 另外一个推了推那婆子,“要你好心,八姨娘是等着老爷回来呢。可惜啊,听说老爷接了樊家的帖子,还不晓得几时回来呢。” 八姨娘一听这话哪里还敢撒泼,麻溜溜的从地上站起来,咬着牙根心里不住的骂这两个婆子。 旁边的九姨娘此时还没走呢,瞧着八姨娘这德行,立刻就说道:“哟哟,还以为是个烈女呢,感情是个装货,我呸!” 八姨娘被九姨娘这么讥讽一句,一张脸涨得通红,自己堵着嘴巴不能开口,还不知道要听多少难听话,索性自己抬脚往外走。那两个婆子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对着瑞祎屈膝行礼。 等人都走了,九姨娘看着瑞祎就落泪了,瑞祎满口的话只得咽了回去,连忙让人打水给九姨娘梳洗,又让人去九姨娘院子里拿了衣裳来换。等折腾完母女相对坐下,瑞祎这才说道:“姨娘不该跑过来,有大夫人在呢,八姨娘翻不了天。” 九姨娘身上挨了八姨娘好几下,好几处都青了,凌霄给她上药她不肯,“抹了药这证据就没了,等老爷回来还得给看看呢,不抹。” 瑞祎知道姨娘们之间争风吃醋的手段,九姨娘没受重伤,身上就青了几块,她不肯抹也就算了。 九姨娘看着女儿不说话,心里又没底了,嘟囔道:“我这不是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不跟八姨娘打擂台,你在夫人那里哪里有脸面。” 瑞祎就沉默了,心里只觉得酸涩难言,好久才道:“辛苦姨娘了。” “这算什么辛苦,等你嫁了好人家,有了好归宿,我就算是天天给大夫人吃斋念佛,我也甘愿的。”九姨娘想到这里忍不住的美滋滋,眼珠一转,看着女儿问道:“你倒是跟我说说,七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我瞧着八姨娘疯成那样,这事情肯定不小。” 第十七章:愁似湘江日夜潮9 第十七章:愁似湘江日夜潮9 ”姨娘,这件事你问也不要问。“瑞祎知道九姨娘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件事情要是从她这里传出什么话去,那可真是把大夫人得罪狠了。 九姨娘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这样说了那边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自己的,不由得皱皱眉头,就道:“我就随便问一下,随便问一下。” “姨娘也回去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爹爹就回来了要见你呢。” “对,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这次可不能轻易饶了八姨娘那个贱婢。” 九姨娘脚步匆匆的走了,瑞祎看着窗棱上的花纹直叹气,这件事情的结果其实已经能遇见,大夫人做好了陷阱,瑞芳跳进去了,想要全乎的爬出来那是不能了。一个做妾的,一个妾生的,还想跟正妻抗衡,若是个性子软和的也就算了,大夫人这样的人又能忍人又狠,忍了八姨娘这么多年,这一朝全都算了瑞芳的头上,这后半生八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九姨娘人虽然没什么心眼胜在知道妻妾之别,可她却不想一辈子做一个处处看人眼色的人了。 果然不出瑞祎所料,大老爷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九姨娘就守在二院门口的小路上,等到他一出现就上去喊冤了。 九姨娘虽然直一些却不是真傻的,跟八姨娘斗了这么多年,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妾,自然是能摸到大老爷几分脾性。将喝的半醉的大老爷拐到自己院子里,晚上的时候两人一个被窝自然就被大老爷发现了身上的伤,追问之下九姨娘半委屈半柔弱的就把事情讲了。九姨娘这人有个厉害的地方,那就是说话从来都是九分真一分假,就那一分假都往要害的地方捅了。 第二日,大老爷怒火之下就去找大夫人了,九姨娘那边瑞祎什么都不跟她说,她知道的事情很有限,就索性一股脑的告状不知道八姨娘发了什么疯要打九姑娘,她去护着女儿把她给打了。大老爷自然要问八姨娘发什么疯,这样的事情九姨娘不知道,大老爷自然先找管事的正头老婆。 那厢大夫人唉声叹气的直埋怨自己没管教好女儿云云,告着罪把瑞芳的事情给讲了。大老爷这人自己可以卖女求荣但是家里人不能给他丢人,一怒之下连八姨娘都不见,瑞芳的婚事也不管了。给他丢人的女儿,他是看都不愿看一眼的。听大夫人讲,那日去了普仁寺的是两位王爷,心里就琢磨着这事儿不知道两位王爷撞见没有,越想越恼,把八姨娘都扔到了脑后头去了。 瑞芳的事情引来侯府里不少的猜测,有大夫人压着倒也没出什么乱子。这边瑞芳要死要活,那头二房六姑娘瑞玥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提的是安国公府的嫡出二公子。这一下子二夫人走路都带风,那股子得意劲儿,更是让瑞芳连门都不出了。 瑞祎得了这个消息也是没想到二夫人能为女儿寻了这样的婚事,侯府的二房女儿嫁给国公府的嫡三子,算是高嫁了,二夫人得意自然也是理所应当的。 “安国公府的赏花贴?” “是,咱们府里未出嫁的姑娘都请了,大夫人让您准备着。” 瑞祎心里明白,这是安国公夫人想要看看瑞玥,但是又怕太突兀,索性把府里没出嫁的姑娘都请了。 只是婚事基本上都定了,这才想着相看姑娘,这事情不太对劲儿啊。哪家不是先看人再订婚的,哪里有本末倒置的。 “凌霄,你让木荷去打听打听这桩婚事的根由,别惊动了旁人,悄悄地。”瑞祎可不觉得这事儿这么简单,心里没底,自然要多打探下才是正理。 第十八章:愁似湘江日夜潮10 第十八章:愁似湘江日夜潮10 桃花扇轻轻扇动,带来继续凉风,屋子里正中摆着一座融化了一半的冰山,木荷就坐在冰山的另一边握着扇子给瑞祎取风纳凉。 瑞祎手里捧着一卷书,背后豆青弹墨软枕,半垂着眼眸,正认真仔细看书,这是一卷讲述大燕王朝山川地理的游记。 姜黄色缠枝纹的软帘被掀了起来,凌霄放缓脚步迈进来,在瑞祎跟前低声说道:“姑娘,打听到了。” 瑞祎闻言将手里的书放在包金刻花的炕桌上,抬头看着凌霄,“说吧。” 从那天让凌霄去打听,今儿个已经是第三天了,也该有些消息了。 果然就听到凌霄压低声音说道:“二夫人那边瞒得很紧,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奴婢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按照正常来讲不应该什么消息都没有。” 瑞祎听着就轻轻颔首,两家结亲,本事喜事。寻常来说关于男方家里的事情总会有些八卦传来,可是如果一点小道消息都没有,反而会有些粉饰太平的意思。不要说裴瑞玥的婚事,就算是当初她们长房嫡长女裴瑞华的亲事,当初府里头对齐安侯府也是品头论足的。 “奴婢知道在府里打听不到什么了,就让不奴婢哥哥去外头打听。这事儿说来也怪了,居然外头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来我哥哥跟安国公府的一个小厮有过几回来往,就把人约出来喝酒,一壶酒灌下去,这才知道了些里头的事儿。” 瑞祎不由得就挺直了脊梁,看着凌霄,却没有开口。 凌霄先叹了口气,这才低声说道:“听说那位安国公府的三少爷屋子里头有个极喜欢的丫头,先是做了通房,谁知道却有了身子。” 瑞祎瞬间面色就是一变,正妻还未进门,通房先有了身孕,而且是从小伺候着男主子起来的,情分肯定深厚…… “这样的婚事实在是糟糕之极,二夫人居然也肯答应?”这还是亲生女儿,二夫人怎么能这么糊涂呢,瑞祎抿紧了唇,忽然觉得有些冷。 “当时说媒的时候,这个通房还没消息。姑娘也知道,两家论亲,没有几个月是不能成事儿的。谁知道就在两家还在商议的时候,那边悄默声的就怀上了,怕是想要先生个庶长子出来,占个先呢。” 瑞祎听得出来,凌霄这话里带着浓浓的讥讽,很明显看不上这样的小家子做派,跟心机重的奴婢。 “人没进门,庶长子先有了,二夫人肯定不同意。” “是,因为这婚事已经说好了一半。安国公府的门第二夫人肯定不会放弃,可是又不能咽下这口气,于是就退了一步,只要安国公夫人能把事情处置好了,这婚事还是作数的。” “那安国公夫人怎么处置的?”既然那丫头敢有这样大的胆子偷偷地怀孕,那么安国公府的三少爷一定有非常喜欢他,她有这个依仗,才敢有这个胆子。 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为虎作伥这几个字。 凌霄顿了顿,顺了口气,这才开口,“听说是安国公夫人找了借口把三少爷骗了出去,然后给那丫头强行灌了落胎药。” 瑞祎面色微白,坐在那里许久不语。 第十九章:倚楼谁与话春闲1 第十九章:倚楼谁与话春闲1 屋子里寂静无声,木荷依旧无声无息的打扇,凌霄立在瑞祎身后,面上的神情也带着几分将不出来的萧索。 这样的事情,谁又能一口断个是非对错。 只是可怜了那个还没有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 过了许久,瑞祎才淡淡的开口,“安国公府的宴会我记得是明天?” “是,本来安国公夫人早就该见一见六姑娘的,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才延迟到现在。如今婚事都定下了,再不见一见就说不过去了。”凌霄轻声说道。 瑞祎颔首,这样的事情轮不到她悲春伤秋,可怜这个可怜那个,压下心里那讲不出来的感觉,说道:“明儿个是六姐姐的好日子,不好压了她的风头,便穿那件妃色的衣裳吧。” “是,奴婢这就先准备起来。”衣裳在箱子里压着,得拿出来烫平了挂起来,还要熏香,仔细看一看有没有哪里破损或者有脏污的地方没。 瑞祎是姐妹中五官生的最有冲击力的一个,那种美就像是一把刮骨钢刀,看一眼就能烙进骨子里。 正式以为这样,她在裴家的姐妹中其实人缘并不好,这样具有极端侵略性的美丽,不管是谁和她一起出去,注定了被压得死死的,别人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那个不出彩的。 第二日,所有的姑娘都去了大夫人那里汇合,这次安国公府的宴会大夫人跟二夫人都要去的。 家里未出嫁的就剩下六七八九几位姑娘,四姑娘跟五姑娘婚期已定,自然不好抛头露面,这次的宴会是不去的。瑞芳因为上次的事情自觉没有脸面,也怕姐妹没嘲讽她,便告了病因此不曾来。此时出现在大夫人面前的除了瑞祎,就只有二房的六姑娘裴瑞玥,还有八姑娘裴瑞兰了。 裴瑞玥自然不喜欢瑞祎一起去,毕竟瑞祎实在是生的太出色。当她看到瑞祎一身素淡的衣裳过后,面色这才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只是也却当做没看见她一样。转过头只跟裴瑞兰说话,将她撂在一边。 瑞祎早就想到会这样,给大夫人二夫人问过安之后,再给裴瑞玥跟裴瑞兰打招呼,裴瑞兰笑着点了头,裴瑞玥只是鼻孔里淡淡的应了一声,睁眼都没给一个。 瑞祎不当回事儿,自顾自的坐下。 裴瑞玥是嫡出,自然跟她这个庶出的不一样。 裴瑞玥能嫁国公府,可她却不会有这样的运气,将来的婚事不可能越过她,所以裴瑞玥自然不用给自己好脸色。不管是身份还是婚事都压了自己一头,高高在上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夫人似是没看到裴瑞玥的举止,笑着对着瑞祎说道:“怎么打扮的这样素净,小姑娘就该收拾的漂漂亮亮的。”说着就把自己头上东珠挂钗取下来,给瑞祎戴在头上,那钗上东珠足有拇指大小,实在是难得的好东西。 瑞祎,不由一愣。 第二十章:倚楼谁与话春闲2 第二十章:倚楼谁与话春闲2 流光溢彩的珠钗插进了瑞祎的发间,那珠子上流光溢彩的光晕,衬托的瑞祎的面色都轻盈剔透了几分。 二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看着大夫人说道:“大嫂还真是大方。” 裴瑞玥的脸都要黑了,手里的帕子紧紧地捏着,皱成一团。 裴瑞兰垂着头,似是没看到这一切。心里却知道,就这么一个珠钗,没有百余两银子买不下来,那颗东珠太大了,罕见。 可是大夫人说给瑞祎就给了,丝毫不心疼。 大夫人却好似没听出来二夫人话里的讥讽,握着瑞祎的手说道:“这孩子就是又孝顺又听话,今儿个打扮得这么素淡,虽然姐妹情深了,只是咱们家出去的姑娘,也是要脸面的。” 二夫人想要说什么,又生生的咽了回去。这次安国公府的事情,若不是大夫人态度强硬,安国公夫人最后也不会让步,让那丫头落了胎,因此纵然心里不喜欢,却没再说什么。反正大夫人就是喜欢瑞祎,什么好的香的都往她跟前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哼!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走吧。”大夫人无意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耽搁时间,说着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二夫人紧随其后,瑞玥走在二夫人身边,抬起头走了出去。 瑞兰慢了一步,等着瑞祎过来,两人并行走了出去。 到了坐车的时候,瑞兰跟瑞祎也是一辆马车,瑞玥跟二夫人一起,大夫人自己一辆。浩浩荡荡,一路往安国公府而去。 一路上瑞兰跟瑞祎也没说了几句话,不过她的眼睛倒是几次在那珠钗上滑过。同是庶女,她跟瑞祎比起来天差地别。公中吃用的,大家姐妹自然是一模一样,可是只是靠着公中的东西那是远远不够的。瑞玥有二夫人贴补,好东西流水般的给她。长房里自从大姐姐嫁了后,最得脸的就是瑞祎,大夫人那里有什么好东西总少不了她的。 姐妹之间也爱比个阔气,嫡出的拍马难及,可是庶出的,她们也拍马难及瑞祎。 瑞祎半垂着头,假装没看到瑞兰的眼神,靠着软枕轻轻合眼养神。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笑着看着瑞兰说道:“觉得才刚闭上眼睛,怎么就到了,八姐姐,咱们下去吧。” “好,是挺快的。”顺安侯府其实距离安国公府也并不是很远,二夫人给瑞兰寻这门婚事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的。 安国公夫人亲自到二门迎了她们进去,瑞祎笑容得体的立在大夫人身后。瑞兰跟瑞玥在二夫人身旁。她们在大夫人的话下先给安国公夫人见了礼,安国公夫人的眼神先是在瑞玥的身上打量一番,然后看了瑞兰,最后落在瑞祎的身上,好一会儿才挪开去,笑着说道:“贵府的姑娘当真是个个秀外慧中,盛颜仙姿。”说着眼睛还在瑞祎身上扫了一眼。 瑞祎依旧半垂着头不语,心里却很是恼火,安国公夫人说这话不要紧,偏偏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只怕瑞玥对自己更加不善了。 第二十一章:倚楼谁与话春闲3 第二十一章:倚楼谁与话春闲3 大夫人闻言微微错了错步子,将瑞祎挡在身后,却笑着对安国公夫人笑道:“承蒙夫人夸赞,贵府的姑娘们也是个个秀丽端庄,月貌花容。” 二夫人闻言看了大夫人一眼,心里微微有些不悦,大夫人这样挤兑安国公夫人,将来瑞玥进了府,还不是要受婆婆的气。为了个庶出的就这样不肯吃亏,二夫人落在瑞祎身上的眼神就跟天上下刀子一样。 安国公夫人却是轻轻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引着大家往里头走。 瑞祎心里明白,安国公夫人没有嫡出的女儿,家里头三个女儿全是庶出的。大夫人这样讲,分明就是落了她的面子。夸赞家里头女儿生得好,还不是拐着弯的说安国公府的姨娘们姿容出众。她不像是大夫人跟二夫人自己都是有女儿的人,自然心里就不畅快了。 这一场暗里的交锋大夫人占了先,这个话题撂下后,就进了二院里头去。安国公夫人设宴的地方是府里头的花园里,一走进去,曲廊回旋,花木繁茂,远远望去小桥流水潺潺,白花姹紫嫣红。水面上一池子的荷花开得正盛,红的、粉的、白的争相斗艳,当真是一片碧色入目来。 前来接待他们的是安国公府的三位姑娘,安国公夫人连生三子,没有一个女儿,因此府里这三位庶出的姑娘其实过得也很不错。毕竟安国公夫人三子傍身地位稳固,膝下有了这三个女儿还能联姻,因此寻常也是娇养着。 大姑娘樊语,二姑娘樊蕊,三姑娘樊薇,三人生母各不同,其中又以樊薇最得安国公夫人喜欢。 樊薇带瑞玥最是亲热,拉着她的手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樊语陪着瑞兰,樊蕊陪着瑞祎,六人围坐在六角飞亭中,丫头们脚步轻快的送上茶点来。 瑞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面带讶色,说道:“竟是华顶云雾。” “都说安顺侯府九姑娘极爱品茶,果然如此。”樊蕊笑着说道,“一入口就被你尝出来了。” “华顶六十五茅篷,都在悬崖绝涧中。山花落尽人不见,白云堆里一声钟。这茶很是难得,我曾在去岁的时候喝过一次,因此便记住了,不想今儿个还有这般的口福。”瑞祎柔声说道。 凡是自认为有几分才学的,都要说个典故,并不直言好坏。瑞祎这么一说,便是让大家知道她是晓得这茶的来历跟好处的。 樊语有些意外的看了瑞祎一眼,人人都道顺安侯府的九姑娘冠盖京华,艳压四方,不想原来还是个有才学的。心里的那点轻视倒是少了几分,毕竟女人跟女人在一起,瞧见个比自己更漂亮的,总是心里不太舒服。 这是人之本性,无可避免。 像是瑞祎这样咄咄逼人的容貌,亲姐妹中都未必有人真心愿意与她交好,更不要说这府外头的别家闺秀了。 与她站一起,谁还能看到她身边的是谁。 “九姑娘真是才学非凡,这茶喜欢喝的人不多,原想今儿个猎奇的,不想被你一语中的。”樊语看着瑞祎笑,说着眼睛却看向了瑞玥,同是喝茶,她却没品出来。 高低,立见。 第二十二章:倚楼谁与话春闲4 第二十二章:倚楼谁与话春闲4 瑞祎心里轻叹一声,没想到这樊家的姑娘还真是不可小看,就这样几句话,倒是让瑞玥能把她恨死了。 不过,遇上这样的事情,她早已经习惯了,倒也不怕。大家是分了房头的,她出来也不能丢了大夫人的颜面,想到这里,就看着樊语轻声笑道:“樊姑娘盛赞了,不过是闲来无事偶尔读了几本书,又偏爱吃喝一事。要真论起读书,我家六姐姐才是真才女,只是不像我这般俗气罢了。” 裴瑞玥听着这话脸色才缓和几分,也知道在外头不能让别人看自己家姐妹笑话的道理,纵然心里不高兴,面上也不好显出来。因此借着瑞祎的话茬就露出几分笑容,缓缓的说道:“九妹妹最是谦虚,你屋子里那一面墙的书难不成是装个样子的?”说着又看向樊语几人,“我这个妹妹不仅爱吃喝一道,也喜欢看书消遣,不敢言有咏絮之才,却也当得起读书百卷。又生的一条好舌头,吃喝上更是不得了了。” “六姐姐就直接说我是个爱吃的就好了。”瑞祎倒没觉得有什么丢脸的,“衣食住行,食在第二,可见其重。我不过是自己所好,提到第一上罢了。” 这番说笑的话,引得大家都轻声笑了起来,这会儿石亭里才算是真真的有了几分融洽。 女儿家在一起不外乎谈论衣裳首饰,又或者论几句诗词,在不就是研究下荷包刺绣,倒也其乐融融。至少在大家都有意保持一个和平友好的环境的时候,想要闹事儿也是不容易的。 午膳也是摆在了这花园里,鸟语花香,她们也玩起了曲水流觞,倒也十分尽兴。 这花园极大,一条人工造出来的小河一分为二。河的这边是在二门内女眷所居之地。河的另一面,隔着一片竹林就是前院的书房所在之地。 此时竹林之外,安国公府的世子樊立成正邀了齐王周沉毅前来做客,眼看着齐王就要开始选妃成亲,他家里有三位妹妹,正妃不敢妄想,侧妃的位置还是想努力一把的。 隔着一偏竹林,就听到小河对面女子嬉笑声阵阵传来。 樊立成顿时有些歉意的说道:“今儿个是家母邀请了顺安侯府的夫人姑娘们前来做客,倒是扰了王爷的清净。”本来想换个日子的,但是齐王公务繁忙,今儿个的日子是早就约好的,若是错过,下次不知道又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周沉毅背对着竹林,五官隐在日光之后,听到樊立成这话,那恍若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淡淡的说道:“无妨。” 樊立成心中无底,怕齐王误会,低声说道:“我三弟跟顺安侯府的六姑娘定了亲事,今日实在是太巧了,还请殿下恕罪。” 周沉毅那修长白希有力的手指轻轻转着酒杯,听着樊立成提到顺安侯府,不由得就想起京都那句谣传,顺安侯府的九姑娘冠盖京华…… 第二十三章:倚楼谁与话春闲5 第二十三章:倚楼谁与话春闲5 第二十三章:倚楼谁与话春闲5 “倒是桩喜事,恭喜贵府。”周沉毅道。 樊立成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说道:“多谢王爷,这些年顺安侯府江河日下,我家联姻与之也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隐于暗中的面容瞧不清楚神色,听着樊立成的话却没有应声,轻抿一口酒。瞬间就变得安静起来,越发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嬉笑声。 樊立成不敢多言说些别的,他家宴客更加不能提及客人的是非,只得捡着最近京都发生的事情与齐王叙说,心里着实有些没底,隐隐的手心里都浸上汗珠来。 送妹子与人做侧妃,也不能直接说,太过直白伤了颜面平白就令人低瞧了一眼。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郎有情妾有意,找个中间人一说和,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是这会儿樊立成也看不出来齐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更加不好在这里进行言语试探,只能偏着话头绕着圈把家里的妹妹夸了一遍。偏这个时候,对面亭子里姑娘家斗嘴,倒是顺安侯府的那位传闻中的九姑娘拔了头筹,人还没见到呢,但是先声夺人,就这几句话倒是先令人留个印象了。 不管齐王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为着这几句话,倒也升起几分想要瞧一眼九姑娘的冲动。 这边宴席已经摆上了,大家就在后花园石亭里设宴,大人们要说话不好叫小姑娘听了去,就在花厅住脚。这样一来,两家的姑娘倒是能自在欢快些,在大人面前难免拘束守礼。 宴席吃到一半,樊薇就看着对面的裴瑞兰说道:“瑞兰姐姐是不开心吗?这桃花酿虽然不醉人,但是喝多了也有些不舒服的。” 听到这话,大家的注意力顿时都落在了裴瑞兰的身上,只见她本就粉面微红,此时更是如染了胭脂一般,神色间就有了几分尴尬。 裴瑞玥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是还是替裴瑞兰打圆场,笑着说道:“还不是你家的酒酿的好,这才贪了杯,寻常在家八妹妹对杯中物可没这样大的兴趣。”说着就转头问樊蕊这酒是怎么酿的,把话题查了开去。谁知一问,才知道这酒竟然是樊薇亲自酿的。 瑞祎在一旁看着,眼睛就多看了瑞兰一眼,只见她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的樊薇唇角勾起一抹讥讽。 瑞祎虽然跟自家的姐妹关系也不是十分亲密,但是外头的人踩了裴家女就等于是连她也踩了。想到这里她就轻轻一笑,看着樊薇说道:“薇姐姐真是好手艺,我也喜欢自己闲来无事酿些酒倒上一小杯吃着玩,不知道姐姐这桃花酒所酿之法跟我的是不是一样。品着味道,姐姐这酒略烈一些。” “你也喜欢酿酒?”樊薇颇有些意外的看着瑞祎,似乎是有些怀疑她的话。 “是啊,这桃花酒我也略有心得。桃花要选三月三那日东南枝上的,摘下来后趁着花瓣温润的时候检出最好的,挑选干净放进罐子里,这罐子要用酒洗过才好,将桃花放入罐中,然后倒入高粱酒浸泡,用蜡封口,一月后取出,酒成。”瑞祎说话的声调又缓又慢带着特殊的节奏,轻轻柔柔的就像是三月的春风,让人只听着声音就觉得已然醉了。“寻常陶罐酿出来的酒固然味道好,然则却无法欣赏桃花浸入酒中的美丽身姿,换成琉璃罐最适宜。我这人不仅贪杯更贪色,所以酿酒的时候最爱用琉璃罐,倒是让薇姐姐笑话了。” 第二十四章:倚楼谁与话春闲6 第二十四章:倚楼谁与话春闲6 石亭里一时间寂静无声,隔着水面的另一端也同样悄无声息。 好一会儿樊薇神色略略复杂的看了瑞祎一眼,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比之前随和了几分,轻声说道:“没想到你我倒是一路人,这桃花我也最爱三月三东南枝,也喜欢隔着琉璃罐看酒中桃花,今儿个可真是就逢知己,来,咱们喝一杯。” 瑞祎没想到樊薇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浅浅一笑,极盛的容颜仿若三春的桃花,映的众人都失了颜色。 “好,干一杯。”瑞祎举起酒杯与樊薇轻轻一碰,爽快的一饮而尽。 樊薇叫了一声“好”,自己也举杯尽空。 “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没想到三妹妹跟九姑娘这般的投缘。来,咱们就为这个也得喝一杯。”樊语趁机说道。 大家同时举起杯一饮而尽,瑞祎端坐在那里,她能感受到瑞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隐隐带着不善。她也知道自己出了风头,可是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樊家的姑娘们压着裴家的风头? 那要是传出去,她们顺安侯府本就只剩下一个攀附姻亲的名声,这下子连姑娘都不值钱了,以后的前程在哪里? 想到这里瑞祎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倒是樊薇对瑞祎印象有些改观,拉着她在一旁讨论酿酒的工艺,一来二去的瑞祎就发现这樊薇还真是所知不少,并不是那种学点东西装门面的闺秀。本来她就对这些颇感兴趣,两人一直到分别都还有些不舍,樊薇居然还跟她约定下次再见。 回去的路上,瑞祎喝多了就觉得头晕的要命,摇晃的马车里让她看着头顶上的影子都是晃着的。拉着凌霄的手,一直说,“你别晃,你别晃……” 回去的路上瑞玥跟二夫人一辆马车,等到下了马车的时候,二夫人看着瑞祎的目光就跟刀子一样。这会儿瑞祎喝得有些多了,那里还能顾的上二夫人的目光,整个人伏在凌霄的身上,还扯着大夫人的袖子撒娇,“母亲,我今儿个可没给咱家丢脸,她们想考校咱们来着,我可没输,没给您丢脸……” 大夫人看着瑞祎这样子就有些心疼的说道:“快,先把九姑娘扶进去,熬了醒酒汤给她喝。” 二夫人在一旁冷笑两声,“大嫂真是养得好女儿,这般的会抢风头。” 大夫人显然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上二夫人的眼神依旧笑着说道:“二弟妹这话可有些不妥当,难道樊家姑娘压了六丫头一头,以后六丫头进了门她们就会高看她一眼?瑞祎今儿个给六丫头撑了颜面,二弟妹连句谢字都没有,真是令人心寒。以后若是再要我们瑞祎出去给你们撑颜面,我也不依了。从小到大瑞祎可没醉成这样过,今儿个头一遭还是为了六丫头的事情,结果却落得这么一句,果然是费力不讨好,虽然之前我叮嘱她别丢了府里的人可这丫头也太傻了点。” 二夫人脸一下子就黑了,“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横眉冷眼对着二夫人一字一字的说道:“与其在这里埋怨九丫头抢了六丫头的风头,倒不如你费点心盯着六丫头多读点书,樊家的姑娘们可不像是好糊弄的,等进了门九丫头还能时时刻刻提点六丫头不成?” 大夫人甩袖子进了门,只剩下红了眼的瑞玥跟气的直打颤的二夫人说不上话来。 第二十五章:倚楼谁与话春闲7 第二十五章:倚楼谁与话春闲7 大宅门里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遇到外敌的时候,大家携手御敌,等到关起门来的时候,自家人对起阵来也是毫不客气。 大夫人这话有些刻薄,若不是二夫人这样不识趣,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二夫人的性子素来就是这样,但是瑞祎虽然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却是在她眼前看着长起来的。二夫人踩瑞祎,就是踩了大夫人的脸,大夫人岂能同意? 瑞玥其实并不是不学无术的姑娘,相反地其实也通诗词,也读过许多的书。吃亏就在那樊薇跟瑞祎都是个吃货,偏在这吃喝一道上破费心思,两人自然能说到一处去。 这道理其实很好懂,但是瑞玥被二夫人娇养惯了,二房里头也没人敢跟瑞玥争风头。今儿个被瑞祎凑巧的压了一头,自然是心情不好。二夫人想要给女儿出口气,结果又被大夫人三言两语打了回来,可不是郁闷的要死。 瑞祎灌了醒酒汤,第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后还觉得头昏沉沉的,整个人也没几分精神。 这桃花酒要是她来酿,就是个果子酒的度数,喝多了也不会醉到哪里去。可是樊薇喜欢劲大的,瑞祎没有预防,按照自家的量去喝,可不是喝高了。 听着凌霄把昨儿个回来的事情说了说,面色一点也没变,当时她开口之后就想到二夫人肯定不会罢休。只是这麻烦终究是她惹下的,洗漱完毕就去上房请罪。 大夫人见她来了,一开始还虎着脸,等看到瑞祎神色还有些发白,就让她坐下,吩咐丫头送上暖胃的汤来,这才说道:“怎么喝那么多,小孩子家家的怎好如此放肆,若是伤了身体,以后有你受的。” 瑞祎揉揉额头,起身在大夫人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坐下,头靠在大夫人的肩膀上,这才低声说道:“本也不想的,可是昨儿个樊家姑娘有意压我们一头。酿酒这事儿六姐姐跟八姐姐都不通,我若是再不上去,就会被人家小瞧了。也没比个高低,樊家三姑娘倒是个真性情的人,我们说的挺投机的。” 大夫人没奈何的在瑞祎额头上点了一下,“你明知道你二婶婶……你还这样做,以后遇到你六姐姐说句好听的。” 让她跟瑞玥说句好听的,却没说二夫人那里如何,瑞祎心里就知道大夫人是真的恼了二夫人,此时越发的低眉顺眼,轻声应了,“我当时只想着我们出去就是家里的颜面,不能给家里丢人。六姐姐将来是要嫁到樊家的,也不能让樊家的姑娘小看了六姐姐,这才放肆了些。” “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喝了这么多,怎么睡了一晚上脸还这么白。”大夫人低头看了看瑞祎的脸,轻叹一声又说道:“你七姐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接下来就是你的了。以后可不能在这样放肆,若是传出去,人家还只当以为咱们家养了个母老虎呢。” 瑞祎傻傻一笑,“我才不怕,都有母亲呢。” 大夫人听着瑞祎撒娇,轻轻一笑,“做母亲的不能跟你们一辈子,以后的路还是要你们自己走。”后头的话大夫人没有说,瑞祎是家里姑娘生的最好的,只怕这婚事她也做不了主,也不知道侯爷会怎么安排。现在这话不好说,哪里有在孩子面前诋毁亲生父亲的道理,只是大夫人的忧虑却也是真真切切的。 第二十六章:倚楼谁与话春闲8 第二十六章:倚楼谁与话春闲8 家里头越来越忙,四姑娘五姑娘马上都要出嫁,六姑娘的婚事定下来就要三媒六聘,大事小事接连不断。 嫁出去的姑娘都回来给裴瑞灵、裴瑞妍添箱,大家约好了同一日回来,顺安侯府里真是越发的热闹了。 大房的嫡长女裴瑞华为首,二姑娘裴瑞明有了身孕才刚两个月不好出门,让身边的葛妈妈送了添箱礼回来。二房的三姑娘裴瑞安跟裴瑞华前后脚进门,家里头丫头婆子都带着大大的笑容。 瑞华跟瑞祎感情最好,进了家门就把她带在身边,跟家里头的姐妹打了一圈的招呼,这才拉着瑞祎进了内室喘口气歇息一小会儿。 瑞祎亲自端了茶过来,放在瑞华的跟前,柔声说道:“大姐姐歇歇吧,我瞧你面色有些微白,不如让厨房炖盏燕窝过来吧。” 瑞华摆摆手,让瑞祎在自己对面坐下,两人还未说话,大少夫人柯知秋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她的贴身丫头红蕉。红蕉手里托盘上摆着两个细瓷斗彩炖盅,一进来就笑着说道:“刚从厨房端来的,大妹妹跟九妹妹先垫一垫肚子,外头的宴席等会儿才开。” 瑞华忙起身看着柯知秋说道:“有劳嫂嫂了,这么忙还惦记着我。” 柯知秋前些日子娘家母亲身体不太好,大夫人就让她回去陪着住了几天侍疾。正好就躲过了二夫人跟大夫人怄气,要不瑞祎觉得自己这个大嫂真是有福气,大夫人跟二夫人寻常难得这样面对面的打擂台,这次因为四姑娘五姑娘的婚事龌龊一回,随着六姑娘去安国公府一回,加上八姑娘普仁寺出事一回,短短日子大少夫人躲过了三个坑。 正因为这样,怕婆婆心里生气,这次嫡亲大姑子一回来,立刻过来刷存在感了。 瑞祎其实挺佩服柯知秋,在这样的家里做嫡长媳其实很难,但是她才进门一年,却事事妥当。不出风头的时候,一定躲得远远地,该出面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堕了大房的颜面。所以这次大夫人爽快的让她回去侍疾,心里头对这个儿媳妇也是满意的。 “再忙也没有大妹妹跟九妹妹重要,昨天就让厨房把燕窝挑了出来,上好的血燕。今儿早上就炖上了,这会儿吃正好。”柯知秋亲自端了炖盅放在炕桌上,又笑着说道:“今儿个家头里头人多,我还要出去忙一忙,有事情就让丫头去喊我。” 瑞祎笑着把大少夫人送出去,回来就看到瑞华脱了鞋上榻,看着那张燕窝微微出神。 瑞祎半垂着眼皮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将炖盅的盖子揭开来,就闻到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还未说话,就听到瑞华低笑一声,“咱们这个嫂子是个有福气的。” 看着瑞华一双眼睛望着她,瑞祎抿抿唇,故意轻叹口气,也说道:“大姐姐英明,我也瞧着大嫂子是有福气的人。” 瑞华嗤笑一声,看着瑞祎说道:“鬼机灵。”瑞华心里头明白得很,其实这个大嫂算得上不错,只是太圆滑了些,挑不出错来,但是也没有办法真的很亲近。嫡亲的嫂子,倒还不如瑞祎让她觉得近乎。 瑞祎心里松口气,嘴上却说道:“大姐姐,六姐姐那儿你还过去吗?”上回安国公府的事情,瑞华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不然今儿个见到瑞玥也不会端着脸不怎么搭理。 第二十七章:倚楼谁与话春闲9 第二十七章:倚楼谁与话春闲9 听着瑞祎的话,瑞华挑起眉峰瞅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去干什么?瞧人家的脸子给我看?” 听听这口气,瑞祎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姐姐要不过去,那等会儿宴席上可别再拉着脸了。不然你走了,六姐姐该寻我的晦气了。” “你怕她不成?” “唉,一家子姐妹说什么怕不怕的,我这不是嘴巴拙怕吃亏吗?” 这句话终于把瑞华给都笑了,看了瑞祎一眼,说道:“行了,别在我面前装了,小丫头片子鬼心眼这么多。知道你想什么,我不会当众给瑞玥难堪的。” 瑞祎拍着胸口做出一个夸张的放心的动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面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姐姐真好。” 瑞华白了瑞祎一眼,瑞祎在安国公府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九妹妹说起来她一开始是不喜欢的,人生的太漂亮,让她这个嫡长女都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一年一年的下来,这小丫头对她跟母亲都很亲近,不像是瑞明跟瑞芳总是耍心眼,她倒是真的有几分把她当自己人看了。 “你在安国公府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做得好。”瑞华说道,“二房就是小心眼,也不想想樊家的姑娘踩了咱们家的姑娘她面子上就好看了?只想着自己女儿丢面子,怎么不想想以后进了门人家看起看不起,鼠目寸光。更何况瑞玥自己个没本事,又关你什么事儿。” 瑞华性子烈,在瑞祎面前也不遮掩,非议长辈的话一下子就蹦出来了。 瑞祎早就听习惯了,还特意跑到门口看看外头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回来重新坐下,这才说道:“我的好姐姐,这事儿千万别再提了。我倒不是怕了二婶婶寻我麻烦,只怕传出去二婶婶又要说你嘴巴刁了。” “死丫头,还敢给我排头吃了。”瑞华瞪了瑞祎一眼,看看看着就笑了,眼珠一转就道:“二婶婶自以为攀了高门,也不看看那樊家老三什么德行。瑞玥的性子以后有的苦头吃,我到时候支起高台看热闹就是。” 瑞华这么厌恶二夫人也是有缘故的,瑞华出嫁一年还未有孕,瑞明出嫁才三个月就有了。二夫人没少拿着这件事给瑞华添堵,瑞华的性子傲气,哪里受得了这个。此时说起瑞玥的婚事还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对着瑞祎说道:“当初才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我在婆家知道些安国公府的事情,知道这婚事不妥当,就曾往家里送过信儿,可是二婶婶呢以为我小肚鸡肠没安好心,怕瑞玥高嫁,说我容不得姐妹。你瞧瞧,我这一片红心还得罪人。得,爱咋咋地吧,我还不管了。” 瑞祎还真不知道有这一折儿,瑞华嘴硬心软她知道,不然也不会跟她走得这样亲近。只是没想到瑞玥的婚事里头瑞华居然还掺和一脚,只可惜好心当了驴肝肺,难怪气的要看热闹呢。 “大姐姐心善,我是知道的,你尽了心就是了。”瑞祎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在哪里,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二房的事情。更何况二夫人的性子,她宁可少一事儿的。 “我今儿来还有重要的事儿,是跟你有关的。”瑞华将燕窝盅喝完退到一旁,往前探探身子,看着瑞祎说道:“你的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瞧大姐姐说的,我能有什么打算。”瑞祎红了脸,“自然是父母之命。”虽然心里自己有些谋划,但是当着瑞华的面她是绝技不敢承认的,这可是触了规矩的事情。哪家的闺秀自己打算自己婚事的道理,传出去被人要笑死。 第二十八章:倚楼谁与话春闲10 第二十八章:倚楼谁与话春闲10 看着瑞祎这模样,瑞华笑了一声,“瞧把你吓得,这事儿你早晚要知道,我先跟你说一说。”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蹙了蹙眉毛,然后才说道:“瑞芳是自己作的,她的婚事我不管,这是家里的事情。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从小在我跟前一起长起来的,比旁的姐妹都要亲近,你的事儿我自然更上心些。” 瑞祎愣了愣愣,就看着瑞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瞧着瑞祎这眼神,瑞华白了她一眼,“看什么看,小丫头把我往坏里想了吧?” “大姐姐,你……你在婆家事情那么多,还能为我想这些,我心里是感动的,我哪是那么没良心的。”瑞祎是真的有些感动,瑞华至今无孕,成亲一年了,齐安侯夫人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索性大姐夫对大姐姐还算是不错,至今没松口让姨娘生子。她自己的糟心事儿够多了,还能想着她,毕竟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不感动是假的。 瑞华听着瑞祎这话情意满满,知道是真心话,她半垂了头,好半响才说道:“咱们顺安侯府无权无势,不过是靠着联姻在京都立住脚。现在谁提到顺安侯府,首先想到的是咱们姐妹姿色出众,可是这真的是好话吗?”以前还觉得生得美就是优势,高人一等似的,可是嫁了人才知道都是假的。若是她娘家真的有些权势,自己婆婆也不会咄咄逼人不把她放眼里了,说到底还是娘家没用,自己在婆家也过得艰难。 瑞祎被吓到了,没想到瑞华居然跟她说这样的话,脸色一白,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敢说。有些话瑞华能讲,她不能说。 正是她知道这个,所以才想自己的婚事能更好一些,反正都是凭着容貌往上爬,那自然是爬的更高才对得起这张脸不是? 只是,这些隐在心里的话,忽然之间瑞华一下子抖了出来,瑞祎心中便有些惊惧不安。 看着瑞祎吓成这样,瑞华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太过了,她就对她说道:“瞧把你吓得,这是咱们姐妹的私房话,外头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安心就是。” 瑞祎这才松口气,眼眶里都含了泪,“大姐姐真是吓死我了。” “以后你就知道我这话是多真心了。”瑞华瞪着眼睛看着瑞祎,颇有种烂泥糊不上墙的愤怒。 瑞祎拿出帕子沾沾眼角,这才说道:“大姐姐素来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只是婚事……我自己是不能做主的。” “你的确不能做主,但是只要你有手段能把人赚到手,其余的事情我替你去办。” 这威武霸气的话,一下子让瑞祎傻眼了,瑞华这是要让她做什么? “你别怕,我又不会害你。母亲跟我说你的婚事怕是她也做不了主,爹爹……不知道有什么的打算,我就想着既然都是前途未明的,不如自己争取一把。” “大……姐姐,你说的是真的?”瑞祎的恐惧这一刻从瑞华口里吐出来,她知道成了真,悬在头顶上的这把利剑好像一下子落了地。说不上伤心,只是有些……有些迷茫。 恐惧成真,反而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第二十九章:谁道飘零不可怜1 第二十九章:谁道飘零不可怜1 瑞华看着瑞祎苍白的面容,心里有些难过,“爹爹的性子你知道的,家里养了这么的女儿,锦衣玉食的供着,诗词歌赋的教着,呼奴唤婢的养着,不过是为了能攀的好婚事而已。你是家里姐妹中生的最出色的,就怕爹爹是想把你送进宫去。当今都这般年岁了……你去了又有什么出路……” 原来她爹爹居然是想着把她送进宫去,瑞祎这下子是真的怕了。皇帝都这么老了,几个儿子六个成了亲,连孙子都有了,她进了宫以后能有什么前程? 说到底,不过是以色侍君,为家族谋些前程。 可是她呢?宫里头群妃环视,她只怕连个孩子都未必能有,将来新君登基,自己只能呆在角落里,红颜枯骨,了此残生。 这一刻,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绝对不能这样,她绝对不愿意踏上这一步。 瑞华敢这样讲,肯定是得了些风声。明岁选秀,只怕他爹爹已经开始打点了。 “大姐姐。”瑞祎一下子拉住瑞华的手,“救我。” “若不想拉你一把,我何苦跟你说这个。你知道我说这些也是犯了规矩了,爹爹知道了,只怕要打我一顿。”瑞华叹口气,“只是明知道是个火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下跳。爹爹被富贵眯了眼,可是咱们女儿家的一辈子还这样长,总不能就这样毁了。” 瑞祎绷紧了神经,只觉得天塌了一般,若无人拉她一把,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如果她爹真的打了这个主意,她怕是选秀前连家门都出不去了。 “大姐姐,我该怎么办?”她不想进宫 ,不想去那虎狼之地求生,不想日日对人叩拜,不想时时担忧生死。她这样的脸,进去了怕也活不长。 “母亲跟我商量了下,既然选秀你是躲不过的,不如咱们搏一把,看看能不能有那个运气让你进王府去。”瑞华眉眼间带着以往的犀利果决,“正妃如果真的求不上,做个侧妃也还是有把握的。进王府做侧妃,也好过你进宫去。” “难道我就只能有这两个选择吗?”不是进宫就是做妾,就没有别的前程了吗? “只要爹爹不改主意,你没别的选择。你要知道瞒着爹爹断了你进宫的前程,我跟母亲也是担着极大的风险。”瑞华叹口气,“进了宫,就你这张脸得宠是一定的,就怕你没命享受。进王府的话,如果运气好你能得个正妃 ,运气不好就算是做个侧妃,也比把命扔进宫里头强多了,人要知足。” “我知足。”瑞祎苦笑一声,“我只是不甘心。” “做女孩子,就没有一个甘心的。我这婚事瞧着风光,嫡长媳,将来的世子夫人稳稳地,可是坐在这上头才知道有多难。女人不都是要熬,都这样。” “那大姐姐心中可有个具体的人选?”瑞祎知道凭她自己连府门都不能轻易出去,要想摆脱入宫的命运,只能靠着大夫人跟瑞华了。 “齐王,周沉毅,大燕唯一的领兵王爷。” 瑞祎:…… 第三十章:谁道飘零不可怜2 第三十章:谁道飘零不可怜2 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一直到了添箱礼宴会结束,瑞祎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瑞华所言一下子像是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隐晦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她自己一直想要为自己谋划的方向,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夫人跟瑞华居然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要偷偷做什么事情,结果发现其实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走这条路,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心里又欢喜又惆怅。 欢喜的是她不用绞尽脑汁偷偷摸摸,有了大夫人跟瑞华的相助,事情可能会更容易一些。惆怅的是,瑞华也说了只能试一试,如果不成,怕是自己要做个侧妃,一辈子给人为妾了。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如烈火焚心,让人又欢喜又恐惧,无法表达她此时内心的心情纠结。 八月里,四姑娘跟五姑娘一同出嫁,侯府张灯结彩很是热闹,未出嫁的姐妹们齐聚在她们二人身边,说着喜庆祝福的话,看着她们蒙上红盖头,被大少爷跟二少爷背上花轿,鞭炮锣鼓齐响,人人喜笑颜开,唯独瑞祎看着她们的背影有些哀伤。 她们的婚事都算不上好,嫁过去后指望着二夫人与她们撑腰是不能够了,也不晓得在婆家的日子能不能顺心如意。 回门那日,出嫁的女儿照旧回来贺喜认亲,二姑娘依旧不能前来,瑞祎跟众姐妹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瞧新上任的两位姐夫。四姐夫是个武官有事娶过妻的,看上去十分的沉稳成熟,面上的神情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晦暗莫名,令人心里发颤。 五姐夫是个穷翰林,看着倒是斯文俊秀,言谈之间颇有风度,就是不知道过起日子来接不接地气。但凡是有些才学的人,都自认为是吸风饮露不用食人间五谷。 姐妹相聚,看着瑞灵跟瑞妍倒都是笑容满面,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来。其实就算是有什么不妥,这两姐妹怕是也不会跟二夫人诉苦自讨苦吃的。 回门宴过后,侯府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眼前最令人忙碌的事情就是瑞玥的婚事了。不过这些都是二房的事情,有二夫人出面,大夫人跟二夫人不和,不过是该当侯府出面的时候才会出去给二房撑撑脸面,寻常是一点力气都不乐意出的。 为着这个,瑞玥在瑞祎面前没少说了风凉话,瑞祎也只是笑笑,并不做那传话之人惹人嫌。 二夫人明摆着要求大夫人,却还要摆着架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瑞玥自恃是嫡出姑娘,总觉得压她们一头,寻常的时候目中无尘,这会儿想让她递话还要摆架子,瑞祎觉得自己又不是犯贱,干什么上赶着她。 只要瑞玥不挑明,她就假装听不懂,一来二去瑞玥气得再也不来烦她了,倒是落了清净。 二房忙着瑞玥婚事,这边大房大夫人手脚麻利的瑞芳的婚事也悄无声息的定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谁道飘零不可怜3 第三十一章:谁道飘零不可怜3 第三十一章:谁道飘零不可怜3 知道消息那一日,瑞芳来找瑞祎坐了好久,瑞祎跟瑞芳虽然素来不和,但是瞧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也很是叹息。瑞芳为自己博前程没做错,可是错的是八姨娘忘了本分,连累的瑞芳到这般境地。 临走的时候,瑞芳看着瑞祎,“我以前从没有羡慕过你,觉得九姨娘没骨头,只知道抱着夫人的大腿过日子。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有个好姨娘。” 瑞祎起身将瑞芳送了出去,临到门口的时候,这才低声讲了一句,“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只要用心总能过好的。” 瑞芳半垂着头苦涩一笑,抬脚走了出去。 她们家的姑娘生的都美,主要原因在于他们亲爹年轻时就是京都最负盛名的美男子。后来娶进门的姨娘个个貌美如花,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不寻常。 九姨娘其实并不是所有姨娘中最美的,可是瑞祎会投胎,偏偏得了九姨娘跟顺安候所有的优点。年少时不过是随着大夫人参加一次宴会,便美名远扬,从那后人人都道顺安候府的九姑娘如何如何。 如今这美貌却成了她的负担,她的婚事就连大夫人都不能轻易做主的时候,瑞祎就知道后头的日子如何,就要看她的福气了。 木荷端着茶进来,放在炕桌上,低声说道:“姑娘,奴婢听说大姑娘跟前的何妈妈回来了。” 何妈妈是瑞华的奶娘,一直管着她身边的事情,何妈妈回府里来,那肯定就是大事了。 “可知道什么事情?” “看着何妈妈气色极好,想来应该是好事儿。”木荷轻声说道。 这边话音刚落地,凌霄也回来了,果然就带来了好消息,齐安侯府要开宴会。 “正院里可有消息出来?” “还没呢。” 瑞祎就点点头,大夫人不往外说这个消息,她就要假装不知道,不然大夫人以为她窥探正院事情可就不好了。 第二日大夫人去了齐安候府,天将黑的才回来,却把瑞祎叫了过去。 瑞祎心里有些忐忑,这会儿先把自己叫过去是为了什么? 忐忑不安的进了正院,大夫人看着她就招招手,笑着说道:“过来坐下,你大姐姐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说着就把一个锦盒递了过来。 这锦盒颜色莹润,做工繁复,一看便知道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她看着大夫人却没第一时间去接,只道:“我没去给大姐姐问安,倒是白得这么好的东西,大姐姐可真是亏本了。” 大夫人闻言就笑了,让瑞祎坐下,又把盒子递给她这才说道:“你大姐姐家里后日有个宴会,她让我带着你过过去热闹热闹,这是给你的首饰,记得到时戴上。” 瑞祎心里咯噔一下,她隐隐有种预感,瑞华那边怕是有什么计划了。 可是瞧着大夫人一个字也不提这事儿,瑞祎心里便不安起来,不知道大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三十二章:谁道飘零不可怜4 第三十二章:谁道飘零不可怜4 齐安候府比顺安候府要好得多,至少齐安候府在朝中还是很有些力量的,当初给瑞华寻这门亲事大夫人也是操碎了心,用尽了所有的关系。 这样的情况就导致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如果瑞华真的在齐安候府受点委屈什么的,大夫人却不好为女儿出头的。幸好瑞华聪慧,跟世子夫妻关系很和睦,现在又怀孕了,大夫人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松了口气。 “这次宴会是齐安候府办的赏菊宴,家里头没有定亲的就只有你跟瑞兰了。瑞兰最近被你二婶婶拘着学针线,这次就不叫她了。我记得前些日子给你做的中秋穿的衣裳还没上身吧?那日就穿那件好了,到时候就带上你大姐姐给你的首饰,别给她脸上抹黑。” 这下子瑞祎是真的确定了,大夫人跟瑞华肯定是商量好了,那日齐安候府宴客的名单上肯定会有齐王殿下。不然瑞华绝对不会这么隆重的特意给她送回首饰来,想到这里连忙说道:“是,女儿记下了。” “那你先回去吧,这两日也别出去了,就在家好好的呆着。”大夫人挥挥手让瑞祎回去,因为瑞华怀孕,她还要准备好些的东西,自然就比平日忙多,也没时间跟瑞祎多说会儿话。 瑞祎回了自己的院子,将丫头打发出去后,自己坐在大榻上,打开放在炕桌上的锦盒。 就见里头黑色的缎面上静静地放着一支赤金擂丝三翅凤钗金步摇,凤凰的尾羽上嵌着米粒大小的各色宝石,凤眼用的是黑宝石,这样华丽的凤钗瑞祎还是头一回见。凤钗不是没见过,但是没见过尾羽全部用宝石镶嵌,凤口吐出的细金丝仿佛风吹即断,还有作为凤眼的黑宝石,黑宝石很常见,但是不常见的是这样黑的发光的宝石,这样的品相十分难得。这样的好的手艺做成的凤钗,只是看着就让她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瑞华给她送了这样贵重的首饰,那就代表着这次的事情十分的重要。 的确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不能让齐王动了娶她为妃的念头,等到选秀齐王不做努力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选不上正妃的。 她就算是再认为自己美貌无双,但是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她是庶出。 后日就是宴会了,瑞祎遵从大夫人的吩咐,不仅没有出门,还特意把自己的指甲重新染了色。又自己对着镜子把头发把发梢不太好的头发修剪去了,头发生的长了,尾稍就要常常的修剪。 出门前一日,凌霄跟木荷一早就把要出门的衣裳拿出来,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一丝褶皱都没有,小心翼翼的挂在了榉木雕花镂空的衣架上。 瑞祎看着那衣裳恨不能看出朵花来,然后长长的叹口气。 她一定要成功,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父亲拿着她的婚事做踏脚石,她不想一辈子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第三十三章:谁道飘零不可怜5 第三十三章:谁道飘零不可怜5 关于齐王周沉毅这个人有很多的传言,最令人瞩目的就是他是大燕唯一一个领兵王爷。 周沉毅之所以能成为唯一一个领兵的王爷,这里头还有一个缘故。当初还未出宫建府的周沉毅得罪了慎王的生母如妃娘娘,如妃含恨在心便从中作梗陷害与他,被皇帝责罚遣去了边关受苦。 那年周沉毅才十五岁,刚到边关还不足三月,便恰逢遇上狄戎果汗王呼赤炎冒犯边境。当时憋了一肚子委屈跟怒火的齐王正愁一股邪火无处发泄,遇上这件事情便不顾自身身份尊贵,居然亲自带兵伏击,却不想他乃是天生骁勇,深入敌境竟如入无人之处。 一战扬名。 随后两年内又接连打了几张硬仗,齐王跟呼赤炎各有胜负,但是周沉毅的威名却越来越盛。如妃跟慎王这才知道居然放虎归山,便又怂恿着皇帝要将齐王调回来。 可是齐王却以边关不稳为由拒不回京,若不是他年龄到了要成家,皇帝将其强行召回,只怕他依旧会在边关继续呆着。 皇帝逐渐老迈,慎王作为皇长子已过而立之年,不仅没坐上太子之位,眼看着下头与他年龄差距大的兄弟们都已经成长起来,自然是心里越来越着急。 皇帝九子,以慎王为首一派,以惠王为首一派,其余三个未成亲的王爷阵营未明。但是手握兵权的周沉毅无异于已经成为慎王跟惠王拉拢的对象,当初周沉毅离京跟慎王有极大的关系,为了弥补这个裂痕,慎王也是亲自放下身段与周沉毅往来,也是蛮拼的。 如今,齐王妃这个位置上到底是哪家的闺秀坐上去,对于慎王跟惠王而言都十分的重要。 瑞祎并不了解这些国家大事儿,也不为想道一个齐王妃的位置,居然会有这样的重要性。在她的心里,她其实想得很简单,反正婚事都是作联姻用的,自然是找个最好的出嫁,为自己谋取最大的便利。 齐安候府。 龙成安陪着妻子用完饭,两人进了内室说话。 瑞华略有些疲惫的靠在软枕上,对面龙成安给她端了一碗安胎茶过来,看着她喝下,这才说道:“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九妹妹没有起疑心吧?” 瑞华轻轻摇头,“九妹妹与我关系甚好,我说的话她自然是深信不疑。只是……你真觉得这桩婚事妥当?齐王殿下的性情你是知道的,若是惹怒了他,只怕我们兜不起。” 龙成安无奈一笑,“如今慎王步步紧逼,抛弃当年恩怨折腰跟齐王殿下交好,惠王殿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不管如何,齐王妃这个位置上绝对不能坐着与慎王交好的人家。惠王殿下的意思,九妹妹名声远扬美貌无双,若是能让她将齐王殿下拉拢住,那么以后自然是对我们大大有利。” 瑞华沉默半响,她也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齐安候府是惠王殿下一系,惠王好他们才能好,惠王不好他们自然也好不了。自己妹妹天生优势,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自家占了这个便宜。 第三十四章:谁道飘零不可怜6 第三十四章:谁道飘零不可怜6 “总之有件事情我得提前跟你说好,就算是这件事情不成,也不能让我九妹妹受损。”瑞华看着龙成安说道。 龙成安颇感意外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你跟这个妹妹倒是关系真好。”他知道顺安候府姑娘很多,但是没见瑞华对哪个妹妹这么上心的。 瑞华就笑了笑,“九妹妹虽然没有记在我母亲名下,但是却是在我母亲跟前长大的,与我算是一同长起来的,情分自然是非同一般。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这样打算。若不是怕你为难,我也不会算计自家姐妹。当然这门亲事也当真是极好的,就是……齐王殿下的性子听说很不好,我心里一直忐忑。” 听着妻子这样讲,龙成安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我知道让你为难了,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心里都记着。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家的情况,如果慎王得势,到时候咱们家怕是……便是不为咱们,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多想想不是?你也不用担心,齐王殿下并不是传闻中那么性子烈,我跟安国公府世子交好你知道的,他跟王爷之间有些交情,据他讲王爷的性子很好。” “安国公府跟齐王殿下关系好?”瑞华有些意外的问道。 龙成安就摇摇头,“好像并不是这样,应该是世子跟王爷有些别人不知道的交情。” 瑞华皱了皱眉头,只是外头的事情她一个妇人也并不晓得那么多,想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得嗔道:“我信了你,你却不能坑了我家妹子。” 龙成安连忙笑着答应了,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若是能替惠王殿下促成此事,将来在殿下跟前自然是非同一般。以后咱们府里的前程不用说,以后肚子里的孩子也能跟着享福了。” 瑞华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但愿吧。”惠王殿下跟前能人倍多,齐安候府想要出头就得做一件大事儿,眼看着惠王殿下想要拉拢齐王殿下,府里就把主意打到了瑞祎的头上,其实看中的还不是瑞祎的容貌,她心里明明白白的。 与其让她爹爹拿着瑞祎的婚事,送进宫去熬日子,倒还不如眼前这桩。 齐王不仅是个有权的王爷,听闻容貌也不俗,要是真的能入了王爷的眼,瑞祎这才是一步登天了。 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是做侧妃,嫁给王爷也比嫁给半截土到脖子的宫里那位强多了。这话就算是跟自己丈夫都不能讲的,说出来就是死罪,但是瑞华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她做的有些不太厚道,但是最终结果却是对瑞祎好的。 看着瑞华这样子,龙城安很是有些意外,说起来他们成亲也一年多了,自己妻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其实自认为有六七分的了解。她可不是那种烂好人,甚至于说的上是恩怨分明的。自己待她好,所以这次的事情明明就算是有几分算计她娘家妹妹,她也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口应了下来。 他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瑞华跟这个庶妹关系比他想的还要好,这样其实更符合他的心意,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成了,自己妻子跟未来的齐王妃关系亲厚,他们齐安侯府自然是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就对着瑞华柔声说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能嫁给王爷,还是掌握实权的王爷,不知道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你替九妹妹寻了这样好的姻缘,她只有感激你的份儿。” 瑞华苦笑一声,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的清清楚楚,瑞祎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第三十五章:谁道飘零不可怜7 第三十五章:谁道飘零不可怜7 凌霄跟木荷都是从小伺候着瑞祎长大的人,这次事关重大,瑞祎对她们也是微微漏了一两句此行的重要性。没具体说什么,但是她们二人知道可能跟她的婚事有关系就足够了。 瑞祎这么一讲,凌霄跟木荷都是如临大敌一般,不要说衣裳是看了看,查了又查,就连那日发髻上插的簪子,手腕上带的手钏,手指上戴的戒指,耳朵上的坠子,从里到外全都细细的捯饬一遍。这还放不下心来,生怕不懂事的小丫头给碰了,都挪进了里间屋子里去。 瑞祎看着她们二人的模样笑了笑并未阻止,可能是庶女出身的缘故,打小她做什么事情都是想了又想,谨慎再谨慎。别人看她得大夫人跟瑞华喜欢,却无人知道她为了得到她们的喜欢暗中下了多少功夫。别人只看到她的风光,却看不到她付出的努力,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就好像家里头好好地教养她们,最终也是为了家族谋取更好的利益而已。 只不过她跟大夫人亲近些,所以大夫人考量她的婚事的时候,更有几分慈心。 可是真的有几分,她自己也不好说,但是她得感恩。 这次大夫人只字未提去齐安侯府到底做什么,已经让瑞祎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若是事情十拿九稳,甚至于有七成的把握,大夫人都会露出一些口风出来。可是明儿个就要出门了,大夫人还是只字未提婚事的事儿,她心里已经能预料到,只怕这门婚事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甚至于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这不由得让她心里凉了凉。 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与其进宫去伺候黄土埋半截的人,她宁可在齐王这里拼一拼。 至于结果如何,她尽力了,也就无憾了。 上天不愿意成全她,只能说她运气不好命不济罢了。 后半晌瑞祎午睡起来,穿着家常的软缎袄子,坐在大榻上绣花。心里想的越多,就越不能镇定,她需要用其他的事情引开自己的注意力,绣花是个不错的主意。 “姑娘,该歇歇了,这都绣了半个时辰了,别伤了眼睛。”木荷奉上茶来,柔声劝道。 斗彩花鸟纹茶盏里茶汤泛着香气扑鼻而来,看着这茶盏瑞祎又忍不住的叹口气,就这一个茶盏,也足够普通百姓几个月的嚼用。她用着好的,吃着好的,穿着好的,可不是要给家里谋取点利益吗? 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瑞祎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正要开口就看到凌霄掀起帘子进来了。 到口的话顿了顿,望着她不太好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姑娘,八姑娘来了。奴婢看着八姑娘的神色可有些古怪,非要见您,奴婢挡都挡不住。”凌霄有些抱怨,哪里有人这样霸道的,真当她们姑娘好性儿好欺负不成。 第三十六章:谁道飘零不可怜8 第三十六章:谁道飘零不可怜8 瑞祎微蹙着眉头,想了想就说道:“请八姐姐进来吧,既然她打定主意要见我,一一拦着她闹将起来更不好看。” 凌霄跺一跺脚,“真是的,一个一个的都把您当好欺负的。” “我可不好欺负,快去吧。”瑞祎无奈一笑,好欺负的在这院子里可活不痛快,她最不爱自己给自己添堵的。 凌霄转身去了,脸色还有些不情愿。木荷已经十分麻利的把明儿个要用的东西,剩下的还没放进内室的,眨眼间全都挪走了。 对上瑞祎打量的眼神,木荷十分淡定的说道:“东西多了,奴婢怕碍了把姑娘的眼。” 鬼机灵的丫头,瑞祎就道:“去,再泡盏茶来,去厨房要几样茶点。记得是八姐姐爱吃的,别拿错了。” 木荷到没抱怨,福福身就转身出去,在门口就看到了正走进来的八姑娘,两人走了个对头,木荷立刻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八姑娘。” 瑞兰看着木荷微微一笑,“起来吧,这是忙什么去?” 瑞兰生来语调温柔,带着几分娇气,好似随口一问。 木荷立刻就说道:“我们姑娘知道您来了,立刻就吩咐奴婢去给你泡茶,还要奴婢去厨房要您喜欢的茶点,奴婢这正要去呢,可巧正与您遇上。” “有劳九妹妹惦记着。”瑞兰笑着对着走过来的瑞祎说道,“我倒是扰了你的清静了。”她的眼睛里就落在了瑞祎放下的绣花绷子上。 “这有什么扰不扰的,八姐姐进来坐,木荷你去吧。” 瑞祎拉着瑞兰的手往里走,木荷就笑着出去了,在门口就遇上了凌霄正跟八姑娘跟前的白掌说话,她也不掺和自己伸手招了小丫头去厨房要点心,自己去了茶房亲自泡茶。进了茶房,这才探出头来招呼白掌去茶房里歇脚,顺手先给她倒了杯她们寻常的喝的茶,然后再仔细泡姑娘的茶。 白掌喝了一口茶,就有些羡慕的说道:“这茶好像是今年的新茶,没想到你们倒是喝上了。”她们姑娘在二夫人手下手里的东西都是公中的份例,分下来的新茶姑娘自己要喝,还要分出些来留着待客,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是没福气喝上新茶的。不想九姑娘这里,好东西不要钱一样往院子里送,伺候的丫头也跟着享福,真是让人羡慕。 听着白掌的话,凌霄就推了一小碟子点心,“有吃的喝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这茶是大姑娘来的时候给我们姑娘的,我们姑娘喝不惯这白茶,这才给了我们。” 白掌闻言也只是笑笑,她要是信了也太傻了,顺着凌霄的话转了话题,就道:“听说明儿个九姑娘要跟着大夫人去大姑奶奶家做客,是不是真的啊?” 凌霄听着心里就冷笑一声,正要讥讽两句,又想着不能给姑娘丢份儿,只得故作寻常的说道:“你听谁说的,这话传的够快的。夫人吩咐的,我们姑娘还能说个不字?” 这竟是真的了,白掌心里一紧,难道传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第三十七章:谁道飘零不可怜9 第三十七章:谁道飘零不可怜9 瑞祎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瑞兰,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将自己面前的果盘推了过去,却没有主动说话。 瑞兰原本还想着瑞祎也许会问问她为什么过来,这样她也好开口,谁知道瑞祎就跟没有这个打算一样。 两人都不主动开口,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想了想,瑞兰咬咬牙,还是豁出去看着瑞祎开口说道:“听说九妹妹要去大姐姐家做客,不知道我能不能陪着妹妹一起去热闹热闹。” 果然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只是瑞祎心里还是有些伤心。瑞兰直接找上她说这件事情,其实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性不大,但是又不敢去找二夫人,更不敢去找大夫人,难道来找自己扮扮可怜,自己就要为她去得罪大夫人跟二夫人吗? 这种拿着自己当枪使的性子,真是让她哭笑不得,又觉得难过伤心。 瑞祎想了想,就看着她说道:“八姐姐,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何必为难我呢?” 纵然不愿意,还是直接把话给挑明了。瑞兰满肚子的小算计,她也没耐心跟她周旋,只能说两个人不是一条道上的。其实瑞兰心里可能知道这次去齐安侯府做客,很有可能是为了她的婚事。此时瑞兰的婚事还没有定下,她自然就想着既然是大夫人为她准备的婚事,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就想着来抢一杯羹了。 这样的心思,让瑞祎实在是没办法还能让自己保持心态平和。 “怎么是为难呢?不过就是在大伯母跟前一句话的事情,你最受大伯母喜欢,你说的话大伯母哪有不允的。”瑞兰笑着说道,言语之间这事儿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果然,遇上婚事的事情,就算是瑞兰的也没办法镇定,连这样的话都能讲得出口,也真是让瑞祎大感意外。 “八姐姐,我这个人性子直,我有句话就直接说了。我想是否出门去做客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二婶婶那里做主才是。若是母亲瞒着二婶婶直接带了八姐姐出门,我便不说你也知道后果如何。八姐姐里里外外明明白白的很,何必为难我,也为难你自己。”瑞祎这话说得直也有几分劝诫的意思在内,若是大家都是一个房头的,她若是直接拒了瑞兰就显得也太小气。可是二夫人跟大夫人最近正在怄气,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情,大夫人必然不会答允的。 瑞祎心念一转,看向瑞兰有些尴尬的神色,她忽然间明白过来。瑞兰未必就是想着自己真的能跟着她们去齐安侯府,而是如果自己的真的看着她可怜去了大夫人面前说项,大夫人正在跟二夫人打擂台,自己却拆了大夫人的台,只怕大夫人一怒之下也会关了自己的禁闭。 那这门亲事自然就不成了。 想到这里瑞祎的心里就是一凉,她不愿意把人想的这样的恶毒,但是明显的最后结果更有可能是她想的这样。 瑞兰竟是存了,她得不到,别人谁也休想得到的心思。 以前看不出来,没想到她心思居然这样的深。 这一刻,当真是让瑞祎觉得眼前的人儿是那样的陌生。 第三十八章:谁道飘零不可怜10 第三十八章:谁道飘零不可怜10 “九妹妹何必拒绝的这样快,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会如何。我如今在这府里,还有什么能说话的人,不过是妹妹一个罢了。”瑞灵瑞妍姐妹出嫁之后,瑞玥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如今二房就只剩下一个她,她自然是心里着急。 瑞祎是她们姐妹中生的最好的,大夫人待她如亲生,她不是想坏了瑞祎的姻缘,就是希望自己跟着搭个顺风车。 可是眼看着瑞祎也不答应,心里头的那股子劲儿就有些冲上头来,几乎令她把持不住。 瑞兰的前程会如何瑞祎不敢妄言,但是二夫人就算是看在联姻取得好处的份上,也不会真的给她说什么过不去的人家。瑞灵跟瑞妍是因为她们的生母跟二夫人之间有恩怨,这才受了牵连。可是瑞兰的生母罗七姨娘并不怎么碍二夫人的眼,她的婚事纵然及不上瑞玥,但是一定会比瑞灵瑞妍好得多。 可是她的婚事,现在几乎已经是迫在眉睫,她不想进宫去,不想在那种地方成为红颜枯骨,所以她要搏一搏。 只是这些事儿她谁也不能说,瑞兰只想着她不过是举把手的事情,只是这一举手,也许她自己就沦陷下去。 人总是爱自己更多一些,瑞祎没有被瑞兰的说辞给感动,反而觉得心凉的很。人人都会为自己着想,哪怕别人一个不顺她们的心,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真真是可笑。 “八姐姐别为难我了,你知道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瑞祎面色淡淡的,“姐姐看来举手之劳的事情,也许对我而言却是倾覆之灾,说起来你我其实差不多,都是可怜人罢了。” 瑞兰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猛地站起身来,眼中似乎含了泪,“好,好,真是好姐妹。你自己有了好前程,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八姐姐慎言,什么叫做我有了好前程,你这话若是被被人听了去,不是害了我吗?” 瑞兰狠狠的瞪了瑞祎一眼,转身就走了。 对上瑞兰如钢锥一般的眼神,瑞祎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眼看着她几乎是夺门而出,她自己缓缓的坐了回去。 双手捧着脸,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 都是做庶女的,谁又比谁高贵些,谁又比谁不可怜。 第二日一早,瑞祎就起来梳洗打扮,照影跟木荷放轻脚步看着瑞祎的神色,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 “姑娘,今天是个好日子,去了齐安侯府就该开开心心的。”照影给瑞祎梳着头低声劝道。 “我知道。”瑞祎心里明明白白的,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她何必为别人为别人去伤心。 说她凉薄也好,说她心狠也好,大家为的都是各自的前程。 谁道飘零不可怜,前途未明自心惊。 仅此而已罢了。 第三十九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 第三十九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 齐安侯府里此时正是欢声笑语之时,瑞华拉着瑞祎的手正跟大家作介绍,这一圈的人认下来,绕是瑞祎也有些头晕。好在大多都是姻亲之女,之前也见过面,只是次数不多。此时脸熟之下再一回想也就认出来了。 看着这一大屋子的人,瑞祎不得不感叹她们顺安侯府姻亲之多啊。 瑞华有了身孕不好操劳,宴席所有准备的事情都是何妈妈盯着,她只要坐在花厅里跟大家聊天就好。 瑞祎坐在瑞华身边,另一边坐着的是齐安侯的小女儿,瑞华的小姑子尤淑芸。这位姑娘可不太好相处,家里头就这么一个千金,上上下下都宠着护着,这脾性也被惯的有些跋扈,人也有些尖酸,说话最爱噎人。 瑞祎那张脸她就总也看着不顺眼,没事儿就转着玩儿的刺两句。瑞祎含着笑也装作听不明白,她身边坐着的是定北将军家的嫡长女荣菁。 定北将军是朝中少有的掌握军权的将领之一,其子荣岭更是少年英雄,一杆银枪无人不知。让瑞祎有些意外的是,荣菁居然不是个骄纵的大小姐,反而性子爽快,极善言谈的人。 尤淑芸略有些刻薄的话,都被她三言两语的替瑞祎化于无形,不让她在众人面前尴尬。 因为尤淑芸是瑞华的小姑子,瑞祎吃了哑巴亏也不能反击,不然就是给瑞华添了麻烦。亏得有荣菁在,瑞祎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倒是跟她混的熟了,有种觅得知音的感觉。 东昌伯家的陶悠然就有些嫉妒的看着瑞祎,没想到她跟荣菁在第一次见面倒是入了她的眼。谁不知道荣家的姑娘看着好相处,却其实最是个不好接近的人,入得她眼的能让她护着的,可没几个。 “荣姐姐跟九姑娘倒是一见如故,九姑娘极少出门,今儿个倒真是有缘了。” 听着陶悠然的话,瑞祎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姑娘不是外人,正是二姐姐瑞明的小姑子。只是这话听着是句好话,细细一想却是暗讽瑞祎没见过世面,又讽刺她巴结荣菁,是条好舌头。 瑞祎不能得罪瑞华的小姑子,可是对于瑞明的小姑子却没什么顾忌,当初瑞明在家的时候跟她也不怎么对付,鲍三姨娘跟她姨娘也是一副斗鸡眼。 她笑着看着陶悠然,慢腾腾悠悠然的开口,一字一字的讲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话儿呢以前觉得总有些酸,今儿个倒是觉得品出其中几分滋味。我跟荣姐姐一见如故,果然是陶姑娘所言有缘,这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陶悠然看着瑞祎如花的笑颜,听她讽刺自己妄图高攀被人踩脸,心中怒火就燃了起来,正要讽刺回去,却又听到旁边怀远将军家的姑娘卓莹玉接了一句,“真酸。” 要说荣家是握权的将军府,那卓家就是个外头光鲜的门面货了。 卓莹玉一直被荣菁压一头,此时得了机会自然是要火上添油,压上一压。 第四十章:西风乍起峭寒生2 第四十章:西风乍起峭寒生2 满屋子的大姑娘,七里拐弯的联姻网,哪个都是家里的明珠,这一个个的碰到一起,若是有那性子浅的,就跟卓莹玉一般直接露在脸上,倒是先失了三分矜贵。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荣菁,瑞祎此时身份比较特殊,开口与不开口其实都两难。正犹豫间,就听到荣菁缓缓接了一句,“原来卓家妹妹早上醋吃多了。” 屋子里就有人绷不住笑了一声,卓莹玉还要说什么,就听到瑞华笑着接了口,“看着你们这样说说笑笑的,倒是让我想起以前在闺中的时光,小姑娘就该这样开开心心的才是。”说着就让人带着大家去花厅里喝茶赏花,还有说书先生候着。 尤淑芸作为齐安侯的大小姐,自然要当起做主人的义务,纵然是十分不情愿还是带着大家往花厅去。 瑞华把瑞祎开口留了下来,笑着跟大家说,“你们先去玩,我跟妹妹说两句话,就放她去找你们。” 人家姐妹有贴心话要讲,这里头的人谁还能说个不字,大家自然是笑着都走了出去。 等到大家都离开了,碧落跟胭脂亲自进来把屋子里重新收拾一遍,又给瑞祎上了新茶,还捧上来一盒子新出来的点心,满屋子里都是香气。 “大姐姐,平常在家里,她也这样吗?” 瑞华猛不丁的听到瑞祎问了这么一句,没提名也知道瑞祎讲的是她的小姑子尤淑芸,她就笑了笑,“是不是的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做好了,别人挑不出错来,她就不能如何我。给人添堵这样的事情,你大姐姐可没吃过亏的。” 瑞华说的挺轻松,其实瑞祎心里明白不会这样容易。那尤淑芸一看就不是轻易饶人的人,儿媳跟女儿,做婆婆的自然是偏向女儿。 “大姐姐说的是。”瑞祎带着几分笑颜说道,“让谁吃亏也不能让自己吃亏的,有人疼也还罢了,没人疼岂不是亏死了。” 瑞华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指着瑞祎的眉心点了点,“越来越促狭了。” “大姐姐,今儿个请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客人,可不像是要让她与齐王私下碰面的意思。 大夫人等一众各家夫人都在齐安侯夫人那里说话,各家的姑娘都跟着尤淑芸去了花厅,这府里来来往往的奴才那么多,太打眼了。瑞祎虽然也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但是却绝对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那才真的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人多才好。”瑞华看了看门口,碧螺立刻退了出去守在门口,她这才接口说道:“人太少,就显得太刻意,难免让齐王殿下猜忌咱们有心算计。若是这样你在他眼中还有什么颜面?凭你的样貌,只要是来个偶遇也就够了。” 瑞祎半垂了头,想了想才问道:“大姐姐跟我说说,那齐王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个人,我心里也能有些准备。” 第四十一章:西风乍起峭寒生3 第四十一章:西风乍起峭寒生3 这话还真把瑞华给问倒了,看着瑞祎就失笑一声,“那是尊贵的王爷,你姐姐又不是神婆能知道那么多。不过我也细细打听过了,总不能闷着眼就把自己妹子往前推的。” 瑞祎笑了笑,听着瑞华的话,应该是对那位王爷并不了解,能知道的怕也是能被被人知道的一些信息,这样的话,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从瑞华的话中,瑞祎知道了齐王周沉毅的一些事情。知道他是大燕唯一一个带兵王爷,也从瑞华话里听的出来慎王跟惠王对齐王的拉拢。大约的知道一些关于这几位王爷之间的恩怨纠葛,瑞祎听了之后许久都没舒展开眉头。 有些太复杂,也有些……让人却步。 不过比起进宫,瑞祎知道这条路算是好的了。 “多谢大姐姐费心了。”瑞祎倒是真诚的感激,不管如何能跳出宫里这个火坑,眼前这个要好得多了。 “齐王的性子到底如何,你姐夫也并不曾直接接触过。要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留在边关,传闻总是有几分夸大。”瑞华叹口气,“届时你自己要多张点心眼,能行就行,不能行咱们再另作打算就是。” 瑞祎听着瑞华这最后一句,心里有些奇怪,什么叫做能行就行,难道在这里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想想瑞华的态度,又想想对于齐王较笼统的描述,瑞祎心里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瑞祎十分乖巧的应道。 瑞华看着瑞祎,心里直叹气,嘴上却只能说道:“你先去跟大家玩儿,若是时机合适了,我会让碧落直接去找你,除了碧落之外,谁带你走都不要跟着,记住了?” 瑞祎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瑞华也有些疲色,瑞祎就去了花厅,等待消息。 一进了花厅,荣菁就看到她了,对着她招手,她就抬脚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荣姐姐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情要跟我讲?” “你倒是聪明,是有件好事情。”荣菁抿唇轻笑,就把方才尤淑芸跟卓莹玉斗嘴的事情讲了出来,“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主家跟客人之间这样针锋相对的,也真是开了眼界,齐安侯府不过如此。” 瑞祎默了默,荣菁这话倒是直来直往,但是瑞华却是齐安侯府的嫡长媳,这话不免把瑞华也埋汰进去了,一时间瑞祎就不好接口了。 齐安侯府在荣菁眼里都不过如此,她们顺安侯府就更加入不了她的眼了。 荣菁话出口就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当,拉着瑞祎的手直道歉,“你看我这话不经脑子就出来了,你可别怪我,我没有对尤少夫人有什么不满的,就是看不上尤淑芸的做派。” “荣姐姐不用自责,我心里都明白。”瑞祎看着她,“姐姐自家握着重权,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过仰仗先人庇荫,哪里能入得了姐姐的眼。” 第四十二章:西风乍起峭寒生4 第四十二章:西风乍起峭寒生4 荣菁微楞,抿紧了唇与瑞祎对视。 她没想到瑞祎居然把话讲的这样的直白,一时间脸上就火辣辣的,好似被人糊了一巴掌。 武将的荣耀都是疆场上拼杀来的,骨子里头藏着血勇之气,自然是瞧不上仗着先人恩惠,受着先人庇荫,一事无成却还能安享尊荣的人。荣菁骨子里的傲气是荣家的傲骨,多数人遇上她,纵然是心里瞧不上武将的粗鄙,但是面上对自己都还是十分和善,从没有一个人像是瑞祎一样,三言两语就把难堪摆在了桌面上。 荣菁本就是爽快利落的性子,最初的难堪过去后反而释然了,就看着瑞祎说道:“你倒是真大胆,这样的话也敢说,就不怕我跟你翻脸。” “能翻脸的都做不成朋友,那你我就是无缘,无缘何必强求。”瑞祎有些悲凉,“我自己都觉的生在这样的家里,有很深的压抑,又何惧别人说。你讲的是实话,就是让人不舒服罢了,只是也只是不舒服而已,人都要活着往前看不是?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受不住的,也太脆弱了些。” 这话荣菁听着真是顺耳,就对瑞祎说道:“之前只是瞧着顺眼,这会儿倒是真的觉得能做朋友了。想来你纵然觉得我是武将之女略有粗鄙,也只是觉得而已。” 这话…… 瑞祎无奈一笑,“哪有你这样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也不害羞。” “你说的,能翻脸的都做不成朋友。现在唯一能翻脸的理由都揭过去了,你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成朋友?” 瑞祎想想好像果然如此,侧头看着荣菁,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宴席开在花厅,荣菁拉了瑞祎坐在一处,瑞华有孕不好出来折腾,只是跟大家打个招呼,就又回去了,众人也能理解。这里都是各家的姑娘们,夫人们都在另一个大厅用饭,她们这小花厅倒是真的自由自在热闹起来。 荣菁跟瑞祎越聊越投缘,一时性起,不由多喝了两杯小酒,瑞祎就听着荣菁讲军中的趣事。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周沉毅的身上。 “齐王殿下天生骁勇,我听我爹爹讲殿下那一年一战扬名的故事,心中真是好生敬仰,这才是铁血男儿呢。你不知道战场上的凶险,也许上一刻你还好好的,下一刻就跟祖宗团聚去了。我爹爹常说,上了战场就是把命交给了上天,人人都羡慕我家握权,却不知道我爹爹兄长是拿着命换来的……” 说着说着荣菁也感伤起来,“好歹我家家族在军中根基颇深,可是殿下当年去了边关孑然一身,孤立无援,愣是从血海中拼出一条路来,这才是大英雄大豪杰,大燕的擎天柱。” 瑞祎听的愣愣的,那个齐王真的有这般的厉害?这般的可怜? “毕竟是王爷,身份尊贵,怎么就亲自去拼杀?”瑞祎觉得跟听故事一样,只是故事终究是故事,齐王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王爷,这样也太儿戏了,也许就真的回不来了。 听着瑞祎的问话,荣菁嗤笑一声,半眯着眼睛压低声音说道:“为了活下去呗。” 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就只有拼命了。 瑞祎一怔,忽然之间觉得,她跟这个齐王倒是有相同之处了。 就在这时,碧螺悄悄地走了过来,笑着对瑞祎跟荣菁行了个礼,低声说道:“少夫人请九姑娘过去,荣姑娘莫怪罪。” 第四十三章:西风乍起峭寒生5 第四十三章:西风乍起峭寒生5 瑞祎有些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这是瑞华那边安排好了,心里不由惴惴,面上却对着荣菁说道:“你先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荣菁也不怀疑,就说道:“你去吧,我正好一个人清静。” 瑞祎笑了笑,就起身从偏门悄悄离开。她们坐的地方本就偏,此时悄然离开,大厅了正热闹也无人注意到。 待出了小花厅,走到一处僻静处碧螺就看着瑞祎说道:“九姑娘,您的时间不多,大约只有一刻钟。从前头的小花园里进去,绕过假山石林,那边就有跟前院相连的长廊。据前头传来的消息,王爷好像去了那小花园。您要快一点,不能别人看见,奴婢会为您守着门口拖延下时间。” 瑞祎心口砰砰直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想的再好,但是也止不住心里的惊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缓了一下,这才说道:“我知道了。” 碧螺又带着瑞祎往前走,果然就看到一处月洞门通往小花园,“就是这里了,奴婢送您到这里,就在这里等着姑娘。” 瑞祎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抬脚迈了进去。 这里是齐安侯府的一处小花园,寻常这个地方连着前院,轻易是不许外人进来的。有了瑞华在其中帮忙,瑞祎倒是很顺利的就进来了。 这园子不大,从这边远远望过去,就能看到看到前头的曲折长廊,中间一池碧水,四周假山环绕,其中点缀着四季常青的花树,还有应时盛开的鲜花。花园不大,却别有一种雅致悠然的天然气息。 这里的景观寻了南人的做派,地方不大,但是设计的却是宛若深处山林之中,一步一景,曲折幽深,小径无数,令人咋舌。 瑞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园子,假山堆积起来的景致,处处都是洞口,通往不同的方向。她倒是可以从旁边的长廊上绕过去,只是这样一来她的行踪难免就会被人瞧的一清二楚。心里想了想,瑞祎还是弯腰进了一处洞口,这假山洞设计的很是微妙,半弯着腰随着脚下的路往前走,一时眼前一黑,一时又天光大亮,饶是她觉得顺安侯府的花园依然算得上是别有洞天,仍然被这里吸引了心神。 对于美好罕见的东西,人都会不经意的就被吸引了心神去。瑞祎并未发现周沉毅的影子,自己行走在这些曲折有趣,造型各异的假山林洞中,渐渐地反而被这里的景色吸引了过去。从洞口出来,她踏上五六层陡峭的阶梯,瞬间就立在了一处小小的高峰上,还以为这里并没有另一条出路,不想探头一看,原来在假山另一边花树的遮掩下,竟有一处极其窄小的台阶蜿蜒而下。 瑞祎提着裙角扶着假山壁慢慢的走下去,竟不想这螺旋样的石阶竟是一直通到了假山洞中。一进洞口,眼前立时一黑,被外头的花树遮掩,这洞里竟如此的黑暗,宛若另一处僻静的天地。 瑞祎只觉得浑身泛凉,鸡皮疙瘩层层蔓延上来,她一路走来,也不曾遇上哪一处的洞里这般的寒凉阴冷暗无天日。 等她略略的适应这里头的光线,就想着要退出去的时候,一抬头,却猛不丁的对上一双在暗中幽然发凉的眸子。 第四十四章:西风乍起峭寒生6 第四十四章:西风乍起峭寒生6 暗黑的洞中,阴凉的气息,正全身发毛之际,忽然对上这么一双似乎会发亮的眼睛,饶是瑞祎胆大包天,此时也被吓的尖叫出声。 宛若撞鬼一样,谁不怕啊? 然则,瑞祎的惊呼却被一双大手硬生生的捂了回去。她感觉到自己天旋地转一般,等到回过神来,一只有力的臂膀从自己脖子上勒过去,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心掩住了自己娇嫩的半边脸。那没来得及出生的一嗓子尖叫,硬生生的被堵了回去,让她几乎回不过气来。 这人是谁? 为何会在这里? 难道他就是齐王周沉毅? 可是这手掌也太粗糙了些,不太符合一个王爷的身份…… 一时间瑞祎的脑海中滑过无数的信息,惊恐过后,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这个人不是周沉毅,自己应该怎么样躲过这场危机? 孤男寡女,假山深洞,还这样肌肤相惜,若被人发现了,这个男人要不娶她,她就该自己剪了头发去姑子庙里安度晚年了。 虽然大燕休妻和离改嫁易娶这样的事情常见,但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还是很讲规矩的。 瑞祎不敢激怒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动,不敢喊,她甚至与能感受到自己身后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 当真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急,要是周沉毅也就罢了,若是别个人…… “我不伤你性命,你别喊。” 暗沉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就响在她的耳边,那人口中喷出的气息擦过她的耳畔,让瑞祎的脸一下子又红了。但是理智还在,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同意。 勒在她脖子上的胳膊终于挪开,瑞祎连忙大口吸气,样子微微有些发痒,她压抑着声音清咳几声,借着这短暂的时间,让自己如万马奔腾的思绪安静下来。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此时已经适应这里的光线,虽然依旧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是瑞祎还是能看出一个大约摸的身形。 还有他身上穿的衣裳。 缂丝的衣料,样式寻常的长袍,腰上悬了一块古玉,因为光鲜的缘故看不清楚色泽跟式样。他的身上没有寻常男子的经常带着的香气,却另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清爽的味道,还有令人心颤的似乎骨子里头浸染出来的寒气。 瑞祎几乎是立刻就能肯定了这人的身份,虽然看不清楚脸。 那人不说话,瑞祎也不敢先开口。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洞内的地方本就狭窄,一下子气息就变得尴尬起来。 瑞祎咬咬牙,不能这样下去,如果自己猜的没错,总得先走出这一步,咬咬牙,给自己打打气。很显然她对周沉毅的预估严重失衡,她没想到这人身上会有这样重的煞气。 那一瞬间他勒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只要他力气再大一点,就能扭断自己的脖子。 他身上有令人恐惧的力量。 第四十五章:西风乍起峭寒生7 第四十五章:西风乍起峭寒生7 “你是谁?” 那人到底先开口了,瑞祎憋在嗓子里的一句话顿时吞了回去。 既然来了,既然上天安排他们这样见面了,她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就是周沉毅,但是一定要试一试。 她没什么选择的机会了,她不想进宫,不愿意在那样地方消耗自己年轻的生命,与别人生死博弈,挣扎求存。 瑞祎轻咳一声,故作不悦的望向隐于黑暗中的人,对上他发亮的眸子,做出一副被袭击过后恼怒异常的模样,“你这人眼睛生到哪里去了,居然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对我动手动脚,嫌自己命长了是不是?” 暗中那人明显愣了一愣,大概是没见过被人勒住脖子死里逃生之后,居然还敢这样嚣张的女人。 她是谁,他为什么要知道? 瑞祎没听到有回声,心里惴惴,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又说道:“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没回音,对面那人就跟木头一样杵在那里,让瑞祎又尴尬又不安,只得接着说道:“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是谁。” 只能诈一诈了,但凡男人,大概没有哪个会喜欢蠢如猪的女人。她不觉得自己十分聪慧,但是至少在让别人认识自己的时候,她还是知道要展现出自己最大的优点,比如脑子。 这话一出,对面果然有了反应,“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但我能猜到。” 对面又没声音了,瑞祎真是没见过这么惜字如金的人,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开口啰嗦,这一步都走了出来,总不能功亏一篑,“方才借着隐约的光线,瞧你的穿着,看你的配饰,再加上你勒我脖子的力量,以及敏捷的身手。齐安侯府的宴会也不是小猫小狗都能来的,综合以上几点,我估摸着你应该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齐王殿下。我猜对了的话,你得放我走,以后不许为难我。” 对面还是没声音。 这会儿,瑞祎真是生气了,这人怎么难不成真的是木头?若不是之前他开口讲过话,她几乎都要真的这样认为了。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事儿,伸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件物事来。 原本幽暗的洞里,一下子出现了淡淡的光线。 瑞祎掌心托着一颗小酒杯口大小的珠子,就是这颗珠子散出的光芒,却越发映衬得对面的男人面色飘忽,形容鬼魅般的骇人。 对面的人被瑞祎的举动给弄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了便伸手过来夺这颗珠子。 瑞祎在他的掌心抓过来的时候,却顺势而为,将这颗珠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瞬间,对面男人的手掌一下子僵硬在空中,掌心还握着方才在瑞祎手里的珠子。 “你这什么意思?”语气寒凉如冰,大有将对面佳人冰冻起来的架势,这辈子他都没这样狼狈过。 第四十六章:西风乍起峭寒生8 第四十六章:西风乍起峭寒生8 瑞祎其实也怕,只是故作镇定,后背上的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 可是人一旦没有退路的时候,就会有足够的勇气推着自己往更危险的地方前进。 她不想进宫,想要让她爹爹答应她别的婚事,她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寻常女子想必周沉毅见得多了,俗气的他未必能记得住,为了让他记住她,她也得拼一拼。 “王爷有眼无珠,我给你补上!” 这话音一落地,瑞祎立时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寒意扑面而来,她不由得往后退,只是后背已经抵上了洞壁,退无可退。 “还没人敢在本王面前讲这样的话。” “也没人敢在我面前将我视若无物。” 这话讲得如此狂妄,显然又把对面的周沉毅给堵了回去,他既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女人 ,也没见过这么胆大不怕死的女人。若是换做旁人,这会儿只怕都吓晕了,他正好能脱身。 谁会知道,上天不作美,偏遇上这么个混不讲理胆又肥的。 “你方才的要求我应了,你可以走了。”周沉毅只想立刻把这个麻烦的女人打发走。 瑞祎听着这话心里先松口气,也知道事情不能一蹴而就,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就可以了。不然若是引起周沉毅的反感,更加得不偿失。 “那多谢王爷,小女这就告辞了。” 看着对面的女子居然还蹲身给他行了个礼,这会儿倒是又变成知书达理的闺秀了,饶是他见多识广,这会儿也忍不住的在暗中翻个白眼。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去,隐于暗中的身影渐渐地被阳光笼罩,水蓝色裙角随着她的脚步如涟漪一般层层荡开。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这几步路走的当真是好看,周沉毅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正看到她立于阳光下扭转过头来,低头水目凝视着这一方洞口。 她知道,她在看他。 他也知道,她看不到他。 只是这临去秋波那一转,忽然就让他脑海中响起方才她说的那句话:也没人敢在我面前将我视若无物! 豆蔻年华,盈盈而立,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竟红。 一貌倾城,般般入画。 难怪好大口气。 等她走远了,周沉毅才从洞中缓步而出。摊开掌心,阳光下那珠子黯然无光,他低头瞧去,却见上头刻着几个字:裴瑞祎留赏。 裴瑞祎…… 昨儿个还听人讲,顺安侯府的九姑娘美如冠玉,一笑倾城。 原来她就是别人口中的倾城绝色,裴氏瑞祎。 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这性子也太烈了些,看着手掌中的珠子,想起她那句话:王爷有眼无珠,我给你补上。 略心塞。 居然被一个女人给骂了,这可真是他周沉毅这辈子头一遭遇上! “王爷,原来您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尤成安远远地喊道,大步的走了过来。 周沉毅不动声色将珠子放入袖笼中,这才缓步走过去,“闲来无事,随意走走,这园子虽小,景致不错。” 还遇上一个牙尖口利,狂妄胆大的小气女人。 第四十七章:西风乍起峭寒生9 第四十七章:西风乍起峭寒生9 一直回到了瑞华的屋子里,瑞祎都还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无法平静下来。没有人知道,她走出那月洞门的时候,腿软的跟面条一样,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消耗没了。 “怎么样?”瑞华拉着瑞祎的手问道,“你可见到人了?” 瑞祎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借此让自己奔腾的思绪平缓下来,同时也在想着怎么跟瑞华交代。要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瑞祎是做不到的,毕竟她做的太大胆,怕瑞华责怪她失仪。只能侧面的说一说,反正按照周沉毅那样子,也绝对不会是个多口舌的人,应该不会把事情对别人讲的。 “是见到一个人,瞧那样子应该是他。只是他不爱说话,且声势骇人,我也不敢多说多做什么,只匆匆一见,便绕回来了。”瑞祎半垂着头说道,心里有些愧疚。毕竟她撒了谎。 谁知道瑞华却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就算是你姐夫见了王爷都被王爷的威严所摄,你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要王爷见过你,记住你这张脸,以后的事情要慢慢来,不着急了。” 瑞祎听明白了瑞华的话,先让周沉毅见过她长得什么样,在他们看来,自己这样的姿色只怕是个男人都不会不动心的。后头的事情就不能着急了,婚姻大事就要慢慢的磨了。而且这后头的事情,瑞祎也没有办法参与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露露脸,让别人记住她的美足够了。 看着瑞祎有些发白的脸,瑞华心里也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情说起来她是有算计的心思在内的。 想到这里就对着瑞祎说道:“你在我这里休息下再出去吧。” 瑞祎却摇头笑着说道:“不用了,我还是先回去吧。若是太长时间离开宴席,难免会被人说什么。” 瑞华闻言有些犹豫,看着瑞祎坚持就让碧螺把她送了回去。瑞祎前脚才走,尤成安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看着妻子就问道:“你可问过了,事情怎么样?” 瑞华看着自己夫君这样子,就先把瑞祎的话转述一遍,然后才问他,“怎么王爷那边可有什么不满?” “王爷的心思旁人谁敢去猜,我故意踩着时间去找王爷,却没能从王爷那里探问出一句话来。心里没底,这才找了借口过来问问你。”尤成安说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起来王爷既然见到了九妹妹,怎么就没问一句是谁家的姑娘,不应该的啊。” 瑞华也觉得有道理,这才想起来,之前瑞祎并未说她表露身份这件事情。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瑞华就道:“莫非王爷其实并不喜欢我妹妹这种性子的?” “这事儿还不好说,我再去探问探问。”尤成安就站起身来,“若是王爷无意,这事儿怕是不能成了。” 尤成安大步离开,瑞华坐在那里也是惴惴不安,若是不成可怎么好? 第四十八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0 第四十八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0 从齐安侯府做客回来之后,瑞祎就过起了近乎于隐居的生活,基本上连门都不出一步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月都过去了,瑞华那边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的心也跟着慢慢的沉了下去。 只怕是这事儿不成了。 将手里的绣花绷子扔到一旁,她在屋子里慢慢踱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该怎么办? 莫不是自己那天把齐王给吓到了? 可是不应该啊,他不是上过战场的王爷吗? 不应该是这个问题,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如果自己能入他的眼,至少他应该会问一句,这样一来瑞华那边就能得了消息才是。 可偏偏一点消息都没有。 现在瑞祎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大夫人在她面前丝毫没有提及这件事情的原因。只怕大夫人就是想到了,可能这件事情不成的可能性极大,若是她当着自己的面提过了,这件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心里一沉,不由苦笑一声,难道自己就真的要按照她爹的想法,进宫参选,然后留宫争宠? “姑娘。”木荷挑起帘子笑着走进来,“夫人那边的巧珍姐姐说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大夫人这个时候找她? 瑞祎眼睛一亮,难道是有好消息了?她立刻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无需更衣这才抬脚往外走。 一进大夫人院子里,就听到有说笑声传来,屋子里肯定有别人在,那么找她来肯定不是讲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心口一沉,但是瑞祎还是露出笑容往前走。访晴正好出来,一看到瑞祎连忙行礼,给她打起帘子,“夫人刚好正念叨姑娘,您就到了,可见人是不经念叨的。” “你这是做什么?”瑞祎看着访晴手里提着一个极大的食盒,就随口问道。 “大姑娘最近胃口不好,说是想吃咱们府里厨子做的饭菜。夫人让奴婢给大姑娘送去,奴婢不敢耽搁了,这就先告退了,九姑娘您进去吧。”访晴笑着回道。 瑞祎就道:“你赶紧去吧,怕是大姐姐等着呢。”说着她抬脚就进了屋子,访晴放下帘子,就快步离开了。 才一进屋,就听到屋里头就传来二夫人的声音,“瑞祎这丫头就是跟瑞华关系好,你听听满心里都是她大姐姐呢。” 瑞祎闻言赶紧进了内室,开口笑道:“二婶婶说的是,大姐姐疼我,我自然也疼大姐姐的。”说了这句,这才给大夫人二夫人行礼问安,旁边还坐着瑞芳跟瑞兰,她跟两位姐姐打过招呼,就在瑞兰身旁坐下了。 大夫人笑着看着瑞祎说道:“叫你们姐妹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说,重阳节眼看着就要到了,我们要去郊外登山,你们也提前准备准备。家里也好长你时间没带你们姐妹出去玩了,到了那天让你们玩个痛快。” 第四十九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1 第四十九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1 重阳节登高,府里也并不是年年都会带着她们出去的。 没想到今年居然要去登高,不管是瑞兰还是瑞芳,就是瑞祎都觉得很是高兴。毕竟她们寻常出门的日子很少,大夫人管得很严,此时能出去玩玩自然一下子就兴奋起来。 尤其是瑞芳,自从上回的事情后,再也没有出过门了。加上因为对婚事的抵触,大夫人一直把她关在家里,变相软禁起来。现在肯把她放出来,可见是瑞芳自己也想明白了,这婚事是不能改了,但是她不能也不敢再惹大夫人生气。后头她出嫁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就是嫁妆这一块儿,要是大夫人起了黑心,她就能带着表面光鲜实用不足的嫁妆出门。 到时候有她哭得。 瑞芳能想明白,不敢折腾,也不敢跟大夫人拧着来了,现在大夫人面前也是处处伏低做小,尽表柔顺。 瑞祎就长叹一声。 心里再一次感谢不靠谱的九姨娘,对他们姐弟做了最靠谱的选择。 如今新哥儿读书上进,大哥哥也时常检查他的功课,相比之下他们亲爹可真是让人心寒。 正想着大少夫人打起帘子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笑着说道:“今儿个厨房里新送上来的花糕,母亲跟婶婶尝尝可还合胃口。”说着就把托盘上的两个白骨瓷的小碟子端了过去,生下的几个小碟子给瑞祎她们送过来,“几位妹妹也尝尝。” 瑞祎三人谢过了大少夫人,瑞祎用小银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口中,甜糯香软的气息充盈在鼻端,笑着说道:“比去年做的倒是更合我的胃口了,就是不知道母亲跟婶婶吃不吃得准。”瑞玥没有来,想来在赶着绣嫁妆呢,公婆小姑的绣活可不能经别人的手。婚期已经请下来了,明岁二月出嫁,恰好赶在选秀前。 的确是个好日子,二夫人有心了。 大夫人跟二夫人对这花糕都比较满意,定下来重阳的时候就做这个,大少夫人略作一会儿就去厨房吩咐了。瑞祎几人也趁机起身告辞,二夫人却没走,想来瑞玥出嫁好友好些事情要跟大夫人商议。 “九妹妹。”瑞兰忽然叫住瑞祎。 瑞祎跟瑞芳都停住了脚,齐齐看着她。 瑞兰也不觉得尴尬,就笑着说道:“好些时候没去你那里玩了,你可方便?” 瑞祎知道瑞兰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之前两人闹得不愉快,但是从齐安侯府回来之后自己这边没有什么婚事的消息,大概瑞兰就以为是误会自己了。这时候主动示好,瑞祎自然顺着台阶下来,毕竟重阳节还要一起出门,总不能真的谁也不搭理谁。 “七姐姐也一起来吧,咱们姐妹真是好久没一起说话了。”瑞祎索性连瑞芳一起请了,“我那里正好做了新的花茶,你们尝尝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包一点回去喝着玩。” 瑞芳面对瑞祎其实更尴尬,自从她姨娘失宠之后,她在这府里也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这会儿的心性跟之前可大不一样,就点点头,“那就叨扰九妹妹了。” 第五十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2 第五十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2 瑞祎心里有些吃惊,不过很快释然,在这家里过日子,谁能没点小心眼小算计,只是要大家面上过得去,其实求的不过是未来的前程而已。 瑞芳之前跟自己合不来,不过是因为两人的亲事都没能定下来,自然存在竞争。现在瑞芳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她认命了,现在反而不想跟瑞祎把关系继续搞砸。 谁知道将来没有求到别人门上的时候,就冲着瑞祎对瑞妍瑞灵的仁义,瑞芳也愿意掉过头来跟瑞祎和好的。 一行人都到了瑞祎的院子里,凌霄跟木荷赶紧指挥着小丫头们伺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散着清香的茶水奉了上来,新鲜出炉的糕点还冒着气,攒盒里摆着五六样的干果摆在桌上。 看着瑞祎这里吃的用的,她们是及不上的。以前还能提起心来嫉妒,现在却觉得看开了。 瑞芳本来性子冲,现在想过来了,这性子却是不好改的,看着瑞祎就笑道:“说起来,要想找好的的,只管来你这里。” “七姐姐就说我是个吃货得了。”瑞祎也不生气,大家都是做庶女的,不过怎么做却是自己选择的。她能有今天是九姨娘跟她在大夫人跟前十几年如一日换来的,别人可说不了嘴。 招呼着两人喝茶吃点心,瑞祎抓了一把瓜子慢慢的磕着。 两人带来的丫头都跟着木荷她们去抱厦喝茶歇脚去了,只剩下她们姐妹三人说话。 瑞兰上回来闹得不愉快,这次吃了一块点心之后,看着瑞祎说道:“上回的事情我做的莽撞,九妹妹还生我的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我实在是帮不上八姐姐的忙,八姐姐不生我的气就好了。”瑞祎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当时的确生气,但是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闺中不合的姐妹,出嫁后未必能互相帮忙。既然这样,无法维系的亲情,在她看来别人不珍惜那就算了,没必要给她自己添加负担。 她已经活的如此不易,又何必百上加斤,让自己为难。 更何况她为难了,别人不会认为她有所付出,只会认为理所应当。 这世上没有谁对谁理所应当的,你愿意付出是你的事情,我不愿意我是我的事情。之前瑞兰只想着让她出力,却没想到她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气过之后,她就释然了。 “我这次来的确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九妹妹。”瑞兰垂着头,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五彩折枝花的茶盏上,声音略低,带着几分萎靡之气。 瑞祎倒也不奇怪,瑞兰若是无事也不会来找她了,笑着说道:“八姐姐只管说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只是若是我做不到的,也盼着八姐姐别怪我。” “这次我可不是来让你为难的,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瑞祎这可真是好奇了,能跟她打听谁? 这话就连瑞芳都被吊起了兴趣,侧头看着瑞兰,十分好奇。 瑞兰定定神,这才开口说道:“听说上回齐安侯府宴会上,怀远将军府卓家的姑娘也去了,九妹妹可见到了?” 卓莹玉? 瑞祎就皱皱眉,“八姐姐怎么忽然问起她来?”这人可不是个好性子,她实在是不喜欢。 第五十一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3 第五十一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3 瑞兰听着瑞祎这样问,一时陷入沉默。 瑞祎跟瑞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一点惊讶。其实这事儿没什么难猜的,瑞兰忽然问起一个没什么交集的闺秀,十有八九是有些痕迹可循的。 若是跟瑞兰没什么关系的人,瑞兰何必开口去问。只要她开口问了,必然是有关系的。 那会是什么关系? 两人心里都默了默。 两人齐齐沉默,瑞兰失笑一声,“我便不说你们大概也猜到了。” “姐姐怎么知道的?我们都没听到有这样的消息。”瑞祎最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瑞华跟大夫人那边,当真是没去关注瑞兰还有府里别人的事情,所以猛不丁的知道这个着着实实有些吃惊的。 瑞祎在府里消息一向灵通,这次却没听到任何的风声再加上瑞兰猛不丁的就提起这事儿,还真挺吓人的。 “是我姨娘从我爹口中知道的,这才偷偷告诉我了。这件事情大概还没定下来,家里头可能也还在犹豫,我……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安,这才忍不住问一问九妹妹。”瑞兰既然是要打探消息,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索性把话说明白了。 瑞祎这才松口气,原来竟是罗姨娘从二老爷先知道了消息,她还以为家里头闷不吭声的又火急火燎的订了门亲事呢。 瑞祎看着瑞兰就说道:“八姐姐这样坦诚,我也不好说谎,我就直话直说了。”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我的确见过卓家的姑娘,只是我跟她大概没什么眼缘。” 这话就相当直白了。 瑞兰的脸色微白,以瑞祎的性子还跟她处不来,可见那卓家的姑娘定然是个不好相与的,不由苦笑一声,一时竟讲不上话来。 瑞祎看着她这样子,就忙说道:“八姐姐别难过,这门亲事不过是才有个影子,未必就能成。再者说了,就算是成了,那卓家姑娘在娘家还能呆多久,早晚是要嫁出去的,八姐姐也不用担心。” “是啊,八妹妹先别灰心,九妹妹说的有道理。”瑞芳也开口讲道,“再者说了,就算是这门亲事成了,卓家是从三品的官儿,八姐姐这门亲事可不算是差。就算是小姑子难缠,早晚要嫁出去。再者说了,只要你站到理上,难道卓夫人还能不讲理?就算是她不讲理,就没别的办法了,总能想出办法来的,吃亏是不成的。” 瑞祎听着这话果然是瑞芳的性子能讲出来的,不由一笑。 瑞兰心里正难过,听到这话也耐不住一笑,“七姐姐这话说的,我可没你这样的胆子。” 瑞芳一瞪眼,“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总不能别人打了你左脸,你还把右脸伸过去给他打,那才是傻子呢。”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瑞祎摇摇头,瑞芳想的跟瑞兰担心的就不是一处的,“八姐姐不过是想从卓家姑娘行事去看卓家,心里有所失望而已。” 第五十二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4 第五十二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4 听着瑞祎的话,瑞芳呆呆的看她两眼,然后才明白过来,怒嗔道:“谁跟你一样心眼跟筛面的筛子一样多。” “真是难得,头一次七姐姐夸奖我呢,这晚上兴奋地怕是要睡不着了。”瑞祎笑。 瑞芳瞪她一眼,然后才说道:“要我说八姐姐真是多虑了,怀远将军府的名声还是不差的,卓家夫人也素有贤名,你嫁过去肯定能过得顺心。” 瑞兰闻言就看了瑞芳一眼,心里却道她们府里大夫人也是素有贤名,可是瑞芳的婚事真的就好吗? 可见人的名声跟人是两码事儿。 瑞芳没什么脑子,瑞兰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来,就转头看向瑞祎,眼里满是期盼之色。 瑞祎就叹口气,“八姐姐我就跟卓家姑娘见过一面,确实不怎么了解。不过她本人我的确不太喜欢,我想八姐姐与其在家担心这个,不如让七姨娘帮你从二叔那里多问两句。” “这亲事是大伯父先提起来的。” 这话一出,瑞祎就真的讲不出话来了。她的婚事大夫人跟瑞华还要努力周旋还未必能从亲爹那里松开口,瑞兰的婚事她是真的帮不上忙。 想到这里她就说道:“八姐姐,婚事咱们姑娘家自己做不了主,但是我坚信以后的日子却是自己能过出来的。既然改变不了结果,那就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些吧。” 瑞祎这话算是婉言拒绝替瑞兰打探卓家的事情,瑞兰这回没生气,只是叹口气说道:“武夫家……你们听说了吗,四姐姐在袁家其实过得并不是多好。” 瑞灵嫁的也是武官,五官性子粗莽,她们这些娇滴滴养大的姑娘,嫁过去就如同对牛弹琴,这日子过得自然是顺心不了。 屋子里就一片沉默,瑞灵跟瑞妍出嫁后,除了回门回来一趟,就只有中秋的时候送了节礼回来,还是身边的管事妈妈回来的。这个娘家她们只怕是不太愿意回来,如今听着瑞灵过的并不怎么好,瑞祎心里也难过。有的时候日子过的好坏,真的跟这张脸关系不大。 日子是天长地久的磨合,漂亮的容貌不过是最开始的互相吸引,等到新鲜劲过去了,若是性子不合,这日子只怕过不顺当。 “进了门就做后娘,这日子自然不好过。”瑞芳抿着唇吐出一句,但是想起她自己的婚事,也觉得糟心,到底没能忍住还是讲了一句,“我还不是一样,我的亲事哪里又好了,熬不出头一辈子只能过穷日子了。” 屋子里气氛越发的压抑,瑞祎揉揉额头,想起自己的婚事一波三折,连点光明都看不到,越发的堵心了。 偏在这时,瑞芳还说了一句,“九妹妹的亲事有母亲在,定然差不到哪里去,可比我们好多了。” 这话一出,瑞祎竟是连抱怨都不能了,她不能否认大夫人的确对她不错。 可是她的婚事,只怕大夫人未必能左右的了。 这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第五十三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5 第五十三章:西风乍起峭寒生15 三人对坐,一片惆怅。 没有好法子,只能私下里说些互相宽慰的话,然后就散了。 一直到重阳节前,瑞祎也没收到瑞兰 那边的消息,心里知道这事儿怕是没戏了。 到了重阳节那天,坐车登高去,她也没有多大的精神。瑞玥并未出门,还是关在屋子里绣嫁妆。瑞芳跟瑞兰似乎是想开了,两人眉开眼笑的上了马车,加上随行的丫头婆子,顺安侯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行去,一路上不知道令多少行人驻足观望。 “这车队倒是气派,看着这么多人随行,怕是哪家的夫人小姐出门去呢。” “你没看到徽记啊,顺安侯府的车队。” “顺安侯府?你们说会不会有那个传闻中的九姑娘啊……” 路旁的百姓沸沸扬扬的议论声,皆入了路旁一主一仆的耳朵中。只是这对主仆穿着并不显眼,隐在人群中帽沿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大半边的脸,让人看不到那身材略高的男子那隐于暗中的一双蓝眼睛。 似乎是观察到了主人的眼睛落在那对马车上,旁边那略矮的男子低声说道:“主子,据属下得到的情报,这顺安侯府不过是日渐没落的一个府邸,到了这一代听说家族里出了一位天仙般美貌的女儿,因此名扬京都。” “哦?就是刚才那些人说的什么九姑娘?” “正是。”说着他的眼睛就落在那些马车上,然后指着指着最后一辆说道:“就是那一辆。” “班高格,你怎么知道的?” “属下查过。” “军国大事你不查,你没事查这个做什么?” “属下觉得若是主子走的时候想要带个美人回去,自然要选最美的那个,属下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大燕的美人跟咱们狄戎的很是不一样,万一您要是换个胃口呢?”班高格自认为是最称职的属下,当然事事都要想得周全。 马车里的瑞祎轻轻的掀起车帘一角往外望去,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盯着她一样。这样的感觉当真是头一次出现,实在是忍不住这才像看看外头,到底外头到底有什么? “主子,你看到了没有?”班高格看着掀起的车帘一角惊讶不已,“还以为是谣传,被人夸大而已,原来真的是真美人。” 呼赤炎的眼睛从马车上淡淡的收回来,没看到人脸,“手还挺白的。” 他唯一能确定的,他们狄戎国没有这样白的女人。 班高格:…… 瑞祎放下车帘,重新靠回软枕上,伸手揉揉眉心,是她的错觉吧。这两天没怎么睡好,以至于脸幻觉都出现了。 木荷倒了杯茶递给自家姑娘,开口说道:“姑娘,喝口茶。要等一会儿才能到,姑娘若是累不如先靠一靠,养养神。” 她们去的地方是京郊的一处不是很高的小青山,因为在城外,所以路上的时间要稍长一些。瑞祎确实觉得有些精神不振,就闭上眼睛养神,“到了再叫我。” “是。”木荷轻声应了。 第五十四章:再相遇突生异变1 第五十四章:再相遇突生异变1 小青山山峰并不很高,但是山脉略长,普仁寺就建在小青山的一面山脚下。 这次顺安侯府诸人登高的地方并不在普仁寺所在的那一处山峰,而是在另一处比普仁寺所在的山峰还要低一些的山头。远远望去山峰钟灵毓秀,山脚处环着莫愁湖,湖光山色,相映成辉。 便是瑞祎略有些不舒服,下了马车来见到这一片风光也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敞亮了。 这里地面极大,前来登高的人不愿去打扰普仁寺的清净,大多都在这边落脚。随着山脚蔓延的大片草地上,远远望去就看到不少人家的马车停在草地上,有手脚快的都已经扎起了棚子。 大少夫人迎着风走过来,看着瑞祎姐妹几个说道:“先去那边略坐坐吧,正好能看看湖边的景色,一会儿棚子就扎起来了。” 瑞祎的眼睛看向大夫人所在的地方,就看到大夫人跟二夫人正在跟一位背对着她的夫人说话,看着那背影她觉得有些熟悉。垂眸细细一想,忽然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在齐安侯府见过的卓夫人吗? 一时间瑞祎就明白了,原来今儿个出来登高,其实也是两家相看。 难怪。 瑞祎随着瑞芳跟瑞兰的脚步跟着大少夫人往前走,眼角就看到卓夫人转头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她装作没看到,却是往旁边挪了挪脚步,没让自己挡着瑞兰的身影。瑞兰生的如名字一般,只看面容卓夫人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大少夫人将她们几个安置好,又指挥着丫头婆子用布围子围出一处安静的地界,正好让她们望着莫愁湖赏景。 “莫愁湖,真是个好名字,要是喝口湖水就没了忧愁,我就敢把这一湖的水全喝下去。” 瑞祎正捧着茶盏抿了口茶,听到这话一口全喷了出来,忙捏了帕子捂住唇。那边木荷奔过来,把瑞祎手里的茶盏接过去,凌霄已经拿了干净的帕子给瑞祎擦拭衣裳上沾上的水渍,幸好今儿个穿了一件宝蓝织锦的对襟袄子,这颜色深,等水渍干了也看不出什么来。若是穿了寻常浅色的衣裳,只怕就要更衣去了。 瑞芳瞪大眼睛看着瑞祎,“你看你,多大了,连口茶都喝不好。” 瑞祎站起身来,伸手就去抓瑞芳呵她的痒,瑞兰在一旁看热闹,一时这布围子里头就传出清脆的欢笑声,在这湖边蔓延开来。 “那是谁家的马车?”在山脚拐角的一处山隘里,听到这笑声,周沉毅看着身边的荣岭沉声问道。 荣岭探头出去看,很快的就回过头来说道:“好像是顺安侯府的徽记,可能今儿个出来登高。这片草地上一眼望去足有十几户人家,今儿个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周沉毅听到顺安侯府几个字,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鼻孔里哼出一声,转开话题,“你的消息准确,呼赤炎的确来了小青山?” “绝对不会有错,我手下的人看到了班高格的影子,一路追过来的。”荣岭面色恢复冷静,将马牵进林子里拴好这才说道。 第五十五章:再相遇突生异变2 第五十五章:再相遇突生异变2 小青山山脉绵延数十里,山峰足有几十处,想要从这片林子里找出两个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周沉毅抬头看着眼前这片青山,背对着荣岭说道:“我临来之前跟呼赤炎才刚交过手,没想到他胆子倒大,居然敢来我京都重地,被我捉到决不轻饶。” “王爷放心,家父已经带着人四面围捕,一把网撒下去,总能遇上他。”荣岭上前一步,林子里就出现了十几个侍卫,他们从另一处小道绕过来,因此顺安侯府那片草地上的人并不会看到他们。 “进山。”周沉毅一马当先,抬脚就往山上爬去。 荣岭紧随其后,便走边说道:“今儿个前来登山的人多,所以为了不惊扰别人,以及不让京都那边注意到咱们的动静,所以这次行动我爹的意思就是尽量的不要发生冲突。” 周沉毅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加快速度,赶在别人发现之前把事情办完。” “是。” 一行人瞬间就消失在密林深处,除了隐蔽在林深处的马匹,再无痕迹。 登高这天,前来登山的人家不少,顺安侯府来的早些,还能在湖边找一个比较宽敞又美丽的地方安营扎寨。后来来的晚了,就只能在远离湖边的地方落脚。 方才瑞祎就已经观察到,只怕今儿个说是来登高,其实应该是顺安侯府要跟怀远将军府相看的日子。心里既然明白了,却也不好说给瑞兰听,若是瑞兰听了自己的话,反而表现的紧张失措的,倒成了她的罪过了。瑞兰的性子她也有几分了解,她既然不太喜欢这桩婚事,怕是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不会让卓夫人看上她。 可是要是为了这个,瑞兰万一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太妥当的传出去,裴家女儿都要受牵连,她赌不起。 小憩过后,瑞芳就跟瑞祎说,“咱们也去爬山吧。” 瑞祎很想去,毕竟不是每年都有这样的机会出来爬山。今儿个是个名正言顺的好日子,自然不好错过,就抬头去看瑞兰。谁知道却看到瑞兰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心里就微微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莫非瑞兰也发现了什么。 “八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正好咱们一起作伴。”瑞祎笑着问她。 瑞兰回过神来,就摇摇头,“我就不去了,这会儿还有些乏力,我等会再去,你们先去吧。” 瑞祎心里的不安就更大了,心里思量一番,还是不能把瑞兰一个人丢下不管,就对瑞芳说道:“七姐姐,我留下照顾八姐姐吧,你先走,回头我们去追你。” 瑞芳想开了,反而不愿意拘束着自己,这样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还有几天,就爽快的点点头,“那行,你们快点追上来,我先走一步。” 瑞芳没想到瑞祎不肯先走,心里也有些着急,她方才就察觉到卓夫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她就知道为什么了。这会儿正想着想要寻个办法,最好能让卓夫人瞧不上她才好,所以方才瑞芳提议去爬山她都给推了,但是没想到瑞祎居然会留下。 她不知道瑞祎是看出了什么,还是真的担心自己,这会儿神色就有些不好看,却还是对着瑞祎说道:“九妹妹跟七姐姐一起吧,我略歇一歇就去追你们。” 瑞祎却道:“没事,我们脚程快些自然追的上七姐姐,不着急。”说着就吩咐自己身边的凌霄去泡一碗热茶来,“七姐姐喝点热茶,就舒服多了。” 看着瑞祎就是不肯走,瑞兰也明白了,心里嗤笑一声,倒真是裴家的好女儿! 心里堵了气,就直接站起身来,径自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吧,免得三三俩俩的走散了。” 瑞祎知道瑞兰恼了她,心里也不在意,笑着跟了上去。 三个姑娘带着贴身的丫头,后头还跟着丫头家仆,爬起山来倒也看着壮观。她们爬的这一面山并不陡峭,山势平坦,就算是这样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几个人也是累的直喘气。就在一处石亭停下来歇脚。 瑞芳喘口气接过丫头奉上的水喝了一口,才说道:“还真有些累了,瞧着这山不高,怎么还没到顶?” “望山跑死马,咱们爬山眼睛看到的跟脚底下走的可也有点距离。”瑞祎也喝了口水缓一缓,眼睛就看向旁边的瑞芳。 就看到瑞兰却看向另一边去,眉头紧锁,她就侧头也看了出去,就看到距离她们并不远的地方也有一行人在爬山。瞧着有女眷也有家里的少爷,别个儿瑞祎不认识,却一眼认出了卓莹玉。 没想到卓家的人居然在她们身后也跟着爬上来了,瑞祎实在是不愿意跟卓莹玉打交道,就直接起身说道:“咱们继续走吧,再往上一点,若是走不动了,咱们就直接下山吧。” 瑞芳却有些不乐意,“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到山顶,这山又不高,哪有半途而废的。八妹妹,你说是不是?”、 瑞芳正心烦,对这门婚事她心里恐惧比不情愿更多些,听到瑞芳的话还没有回答,却听到一道翠音传来,“裴姐姐,你也在啊,真是好巧,你等等我,咱们一起啊。” 瑞祎只觉得万分的头疼,没想到卓莹玉居然这会儿表现的这么的热情,真是见了鬼了。却又不好假装没听到,犹豫间卓莹玉一行人就爬了上来。 瑞祎这才准备开口,卓莹玉就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着瑞祎的手说道:“裴姐姐,你怎么走那么快,我追了你一路,可算是追上了。” 明明俩人不合拍,这会儿卓莹玉还要带着天真无邪的笑脸跟她表现姐妹亲近,可见卓家对这门婚事倒是热情的很。 瑞祎只好硬起头皮跟卓莹玉打招呼,侧头却看到她身后的男子的眼睛正落在瑞兰的身上,然而不过一瞬却又望向自己。 瑞祎忙侧过头遮挡住自己的半边脸,对着卓莹玉说道:“来,我跟你介绍下,这是我七姐姐,这是八姐姐。”瑞祎一转身介绍就成了背对着那男子,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七姐姐好,八姐姐好。”卓莹玉十分热情的打招呼,挽着瑞祎的手好似两人才是亲姐妹。 瑞祎无奈,对上瑞兰略有些怀疑的眼神心里真是大感冤枉,硬着头皮对瑞芳瑞兰介绍道:“这是怀远将军府的卓姑娘。” “卓妹妹。”两人跟她打招呼,眼睛却是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卓莹玉带来的人,这也让瑞祎松口气。 卓莹玉却好似没发现有什么尴尬的,兴奋地跟她们三姐妹介绍她身后的男子,“这是我哥哥,他是跟着来干活的。既然遇到一起,不如一起爬山吧,有我哥哥在后跟着也能安全些。” 瑞芳看着这阵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没想到卓家的人脸皮倒厚,就这样跟了上来,心里不喜,嘴上就说道:“这可不成,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亲兄妹没关系,咱们几个闺阁女儿却很不妥当。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卓家妹子等你有时间可以去府里找我们玩儿。” 瑞兰没做声眼睛却是看向瑞祎,之前是瑞祎讲卓莹玉如何,可是今儿个看着卓莹玉对瑞祎这么亲热,跟她所说的压根就不同,难道是瑞祎不喜欢自己这门亲事想要从中作梗? 想到这里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一时间心里也没个定论。 一直被众人忽视的卓伟此时爽朗一笑,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几位姑娘莫担心,我妹子只是有些调皮,一个人爬山难免孤单,还请几位姑娘带上她。我不会给几位姑娘造成困扰,我会带着家奴远远地跟着,绝对不会扰了你们的清净。” 这个卓少爷倒是知情识趣,瑞祎也觉得卓莹玉虽然不咋地,但是她这个哥哥也还算是知礼识趣。人家说到这份上,她们再拒绝就显得刻薄了,三人就同意了带着卓莹玉一起。那卓伟倒也手信,远远地在十几张外跟着,并不主动搭话,也不试图靠近,颇得几人好感。 鉴于卓莹玉反常的态度,瑞祎对她很是防备,不管她问什么都并不正面回答。一来二去的卓莹玉显然也没耐心跟她纠缠,就直接缠上了瑞兰。 瑞兰之前对与瑞祎的话有所怀疑,这会儿卓莹玉自己靠过去正合她意,也好试探一下,两人倒是慢慢的说到一处去了。 瑞芳眉峰一挑,落后几步跟瑞祎一起走,在她耳边低声讥讽道:“我看你是心思白费了,人家未必领你的情。” 瑞祎看了瑞芳一眼,并未说话。 瑞芳就最讨厌瑞祎这副高深样,压低声音在她身边说道:“也不想想好人家谁会这样死皮赖脸的贴着别人,那卓家姑娘眼睛四转,一副刻薄样儿,定不是个善的。你倒是好心,这会儿只怕别人迷了眼睛倒是疑了你。” “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我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问心无愧而已。”瑞祎不难过,她不主动害人,别人问她什么能回答的她都不藏着掖着。至于别人怎么选择,那是别人的事情了。 说句不好听的她这个人凉薄,说句好听的就是明哲保身。 她尽了自己的力,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够了,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情。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 “我也不喜欢七姐姐刻薄的嘴巴。” “上回在寺里你没出去,若是你能拉我一把……” “我不会。”瑞祎斩钉截铁的说道。 瑞芳没想到瑞祎居然这样干净利落的回答这样的话,竟傻眼了,也太直白了。 “我不会拿着我姨娘跟弟弟的前程去讨好七姐姐,我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前程做赌注。这事儿要是换在七姐姐身上,七姐姐当时会怎么选择?”瑞祎扶着一棵树又往上迈了一步,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退一步讲,以七姐姐的性子当时我就算是出去拦你了你也会以为我当你的前程,怎么会听我的,不打我拍一顿就好的了。” 瑞芳惊骇过去,反而笑了,看着瑞祎说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人不活得明白点,哪有自在可言。”瑞祎也笑,瑞芳纵然再不好,但是性子直爽这一点是不能掩盖的。“七姐姐,你能想开,我很为你高兴。至少虽然夫家并无大富贵,可是却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多少人求不来的。” 瑞芳没做声,她跟瑞祎有些方面是不一样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风风光光的吗? 前头瑞兰跟卓莹玉已然是相谈甚欢的模样,后头她跟瑞芳两人却是各有心思,身后头还跟着陌生男人,这种感觉真是并不好。 瑞祎决定不跟着他们一起爬了,她立住脚对着瑞兰说道:“八姐姐,我爬不动了,不往上去了,我准备下山,你们还上去吗?” 瑞芳想要往上爬,也看向瑞兰,瑞兰却看向了卓莹玉。 “裴姐姐,快到山顶了,你这会儿下去可不是白爬了吗?” “我实在是爬不动了,你们既然想上去那就继续吧,我先下山了。”瑞祎也的确觉得有些累,最主要是的队伍里多了卓家兄妹,连看个风景都不能顺心了。还不如她自己慢慢地下山,慢慢的赏景,悠哉悠哉的更好些。 更何况瑞祎其实也想明白了,卓家兄妹追上来要不是大夫人许可也不会这般莽撞的,自己之前太着急都是忘了这个。现在看着瑞兰跟卓莹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这般说得来,自己真是闲操心。 看着瑞祎已经做了决定,其余几个人也就不拦着了,两队就此分开,瑞祎带着凌霄往回走,下山的时候侧着身子避开了卓伟的目光。 她们一路上来的时候觉得并不陡峭,此时往山下望去,也并不觉得危险。瑞祎带着凌霄往下走了几十步,侧头的时候,倒是觉得旁边的那座小山峰钟灵毓秀,就说道:“我们从这边绕过去,去那小山上看看。”那边山比较矮,从她们这边走过去,可能下山还要比瑞芳她们更快些。 凌霄也不拦着她们姑娘是有主意的人,就立刻答应了,“行,那奴婢在前头开路。” 瑞祎就笑了起来,这会儿才觉得心胸都舒畅了,对着凌霄说道:“赏景这样的雅事就应该身边带着舒心的人。” 凌霄之前就感觉到自家姑娘并不喜欢卓家的人加入,这会儿听这话也说道:“奴婢也不喜欢那卓家的人,卓家的姑娘明明跟姑娘不合,这会儿偏要装着亲睦硬赖上来。那卓家的少爷也不是个好的,一双眼睛不老实,分开走才好,免得看着膈应人。” 瑞祎是个闺秀不好四处打量,但是凌霄一个丫头去没什么顾忌,她这样讲肯定就是真的了。 “走吧,咱们赏景去。”她不是观音大士普渡众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拯救那么多的人,她连自己个儿的前程都没摸着,可她找谁可怜去。 小青山因着有普仁寺在,这山上的大路都是用石头一层一层的砌成,因此上山下山都容易。可是瑞祎这会儿看上的小山,前头过来的时候还有石阶,谁知道越往上爬,石阶就渐渐的没了,只剩下山石土路,她不得不提起裙角,越发小心翼翼的走。 “姑娘,这路怎么这么难走,要不咱们回去吧。”凌霄有些担忧的说道,额头上满满的都是汗水。 瑞祎这会儿心里郁闷,爬山既费力气又不用动脑子,正好一舒郁闷,就道:“马上就到山顶了,咱们一鼓作气上去,也体会一把会当凌绝顶的豪气。” 凌霄就笑了一声,“这里又不是五岳之尊,这小山哪来的凌绝顶?” “我们凌霄可不得了,居然还知道诗词了。” 听着姑娘的调侃凌霄一点也不在意,“这就叫做近墨者黑了。” 瑞祎摇头轻笑,“胆肥了你,连这个话都敢说了,可是惯坏了你。” “那也是姑娘愿意的。” 凌霄扶着瑞祎一路爬上了山顶,清风拂面而来,将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从这里并不能真的一览众山小,但是这种俯视着大地山川的感觉,还是让瑞祎的骨子里头也蹦出几分热血来。 凌霄找了一块大石头,拿出帕子擦拭干净,“姑娘,坐下来休息休息吧。”说着还在旁边的石头上拿出水跟点心来。 “这会儿吃不下,你别忙了,也休息休息,咱们一会儿还要下山呢。”瑞祎并未回到凌霄给准备的大石上坐下,而是在山崖边上的大青石上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感受着清风徐来,看着脚下青山蔓延,远远还能看到莫愁湖碧波荡漾的湖光。 凌霄闻言就说道:“要是一会儿又想吃了呢,我还是先准备好。” 瑞祎也没反驳,只是自己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脑子里一会儿想起卓家兄妹的事情,有些好奇卓家为什么会对这门亲事这么上心,居然还让卓伟亲自来露面。这样做认真说起来是有些不妥当,只有那些走的比较亲近的人家才不会这样拘礼,有结亲的意思会让小儿女私下互相见一见。 只是她们顺安侯府跟怀远将军府可没听说有什么过密的往来,卓家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瑞祎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毕竟外头的事情她一个女儿家知道的不多。转眼间又想起了周沉毅,自那日后如石沉大海,想来自己是入不得他的眼的。枉她自以为容貌过人,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心里是有些难过的,如果这一条路走不通,接下来不知道大夫人还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婚事费心费力。 正想着,瑞祎眼皮一跳,忽然就发现自己所处的这座小山峰与旁边小山相连的山脉上似有人影。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们所在的这小山峰是小青山不太有人来的地界,来登高的大多都在之前瑞祎回来的那座山峰游玩。想到这里,心头释然一笑,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又觉得那处林子有几道人影窜过。 因为她所在的小山并不高也不太陡,只是因为石阶并未铺通的缘故,所以没什么人过来。此时她的眼睛往那边的林子望去,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个人。 她没眼花,也没出现幻影,她是的的确确看到了一个人。 这人有一双蓝眼睛! 瑞祎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眼睛,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浑身一颤,差点坐立不稳从大青石上滚下去。 那些人是什么人?她们大燕可没有这种妖孽才会有的蓝眼睛。 大燕连年作战,京都也曾流传过关于狄戎国的各种传说,难道这些人就是那些杀人如麻的狄戎国人?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瑞祎的脑子简直停不下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自己居然从山顶处顺着另一条小路往下走。 凌霄一看到瑞祎就要走,忙追了上来,“姑娘,咱们下山要从那边走,您走错了。” 瑞祎一把抓住凌霄,关节都泛着白色,心里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还是强压了下去。告诉凌霄又如何?不过是白添一个害怕的人罢了。 迈出去的脚缓缓的收了回来,她是来登高散心的,不是去探险寻密的。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是跟上去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别人刀下的一抹亡魂而已。 军国大事,朝廷社稷,都轮不到她来担忧。 “咱们回去吧。”瑞祎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自己跟凌霄被那些有可能是狄戎国人的贼子抓住,不知道会落的什么样的下场。 凌霄不知道自家姑娘怎么了,但是还是手脚麻利的把刚摆出来的东西又收回去,背在自己身上,这才搀扶着姑娘下山。 “不走这一边,咱们走这边,正好看看新的风景。”瑞祎拉着凌霄说道,刚才那伙人就是往这边来了,她们从这里下山,怕会迎头碰上。忽然瑞祎又想起了旁边登山的瑞芳瑞兰等人,若是她们撞上这些人怎么办? 想到这里到底还是有些着急了,不行,得赶紧下山去找大夫人。 瑞祎带着凌霄就从另一边往山下走,这边的这条路却要比她们爬上来的陡的多,瑞祎被凌霄搀着还觉得有些吃力,往下走了几十步,才发现她们居然走了一处绝地,这里不是下山的路,而是一处伸出来的一处断崖。这崖峰若是从下头往上看自然不高,但是此时从上头往下看,山石嶙峋,草木茂密,竟是吓人的很。 凌霄也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扶着瑞祎重新爬了回去,瑞祎此时觉得腿都要软了。 “奴婢先下去叫人,姑娘在这里等着。”看着自家姑娘坐在石头上面色惨白的样子,就知道怕是唬的走不动了。 瑞祎也没想到自己这般没出息,竟然吓得腿都软了,咬咬牙想要站起来,脚下就跟踩了云团一般,使不上力气。无奈之下只得说道:“你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瑞祎这样的千金闺秀素来是养在闺中,锦衣玉食的养着,哪里真的受过苦。凌霄纵然是大丫头,但是也是吃过苦的,体力上自然要比瑞祎强得多,因此这会儿依旧生龙活虎的,立时答应了,把水跟点心留下,自己就下山去叫人了。 瑞祎既担心凌霄会不会遇上那些人,又害怕自己在的这个地方不安全,纵然腿软的跟面条一样,她还是咬着牙站起身来,将水跟点心留在原地,自己找了个两块夹石之间的缝隙躲了进去。 不是她太杞人忧天,而是一个人遇到危险时本能的反应罢了。 才躲了进去,瑞祎还不等喘口气,忽然就听到了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来的方向不是凌霄走的方向,而是她们之前退回来的那处小断崖。 瑞祎首先线松了口气,至少凌霄是安全的。但是紧接着一颗心又吊了起来,那地方明明是个小断崖,什么人会从那种地方爬上来? 想着想着浑身的骨头都要颤抖起来,她长这么大,都没今天这一天遇上的事情让她感觉到害怕。 忽然庆幸自己方才硬拖着腿躲到这处隐蔽的地方来,不然若是爬上来的真是自己之前看到的蓝眼睛那伙人,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瑞祎在担忧害怕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有人上了山顶。 清晰的脚步声就像是在瑞祎耳朵跟前响起,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 “难道人走了?方才在林子里分明看到那石头上坐着一个大美人的。” 这声音听着有些奇怪的口音,但是却是大燕话。瑞祎脸更白了,运气真不好,没想到果然是那些人找上来了。 呼赤炎看着石头上拜访的水和食物,皱了皱眉头,却未说话。 班高格让自己身后的随从散开搜索,自己却看着呼赤炎说道:“连这些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想来是走的匆忙,倒是个聪明的,不然今儿个可得开杀戒灭口了。” 瑞祎听着四周搜索的声音慢慢的就要靠近自己藏身的缝隙,耳朵里还清晰的听到那边对话的声音,这简直就是人世间最痛苦最恐怖的折磨。 他们随意谈笑杀人灭口就跟喝水吃饭一样自然,而自己这个即将要被灭口的,马上就被发现了。 她的人生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不成? 瑞祎甚至于都看到了有一只男人的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往这石缝里看一眼,就能发现自己了。 心跳,从没有这样的急速,好像瞬间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汗王大驾光临,咱们也没通知本王一声,也好扫榻相应,热情接待。” 瑞祎混乱成灾的脑子忽然就被这一道声音给拉回了魂魄,这声音有些熟悉,就是自己之前才刚刚想过的周沉毅。 他怎么也在这里? 对,周沉毅一直与狄戎国交手,现在大燕京都出现狄戎国人,自然是要前来围捕才是。 心,一下子缓了下来。 周沉毅来了,她就不用死了吧? 不对,刚才周沉毅称呼那人什么? 汗王? 瑞祎怎么也想不到,那人居然会是狄戎国的王,虽然她只看清楚了一双眸子的颜色。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简直是太令人崩溃了。 “齐王殿下,好久不见。” “我们三个月前才刚见过,汗王真是爱开玩笑。” “齐王好像误会了,我此次来不过是寻一个人,找到了自然就走了,王爷何必这般紧张?” “汗王真是开玩笑,你要找什么人不如跟本王说,我替你找,找到了亲自送上门如何?” 听着两人言语之间的机锋,瑞祎不太懂男人之间的较量,但是也明白一个道理,狄戎国的汗王潜入她们大燕京都自然不是好事儿。 能让一国之主亲身涉险,可见一定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不敢劳动王爷大驾,我们这就要告辞了,日后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山高水长,有缘再见这样用真的没问题吗? 瑞祎紧张过头之后,刚听到这句忽然有些发笑。这一不小心,身子一颤,脚下踩得碎石就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瑞祎脸都白了。 此时,山顶上正对立的两队人马,眼睛都不由得飘向了瑞祎藏身之地。 班高格一动,荣岭笑米米的抓住他的肩膀,两人似乎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他看着他,却不肯让开。 班高格挑挑眉,也没强行过去,只是眼睛在荣岭跟周沉毅的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确定什么。 周沉毅却没看班高格,只是盯着呼赤炎说道:“汗王说的很是,我们总会再见。昔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儿我放你离开大燕,从此后你我互不相欠,他日战场上相逢再较高下。”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既出现在这里,汗王想要找的东西怕是不能拿走了,我大燕之物,岂容外族肖想,你回吧。”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呼赤炎哈哈一笑,之前脸上那副斯文样瞬间消去,眉眼之间就带着一股子从骨子里头散出来的傲慢气息,盯着周沉毅又道:“齐王殿下说的可真好听,大燕之物?这可未必见得。” 周沉毅没想到呼赤炎居然会这样讲,当即也冷了脸,毫不退让,“我大燕国土上之物,自然属我大燕所有。汗王若是不服,大可来战!” 这两人一个是大燕领兵王爷,一个是狄戎国汗王,瑞祎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两人谈判。一个声势汹汹,一个刁滑胆大。而且她还听到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狄戎国的汗王居然曾经救过周沉毅的性命,这就跟不让狗吃肉一样,也太……可笑了吧? 若不是周沉毅自己亲口说出来,瑞祎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 他们是敌人,不是吗? 瑟缩在那石峰中,瑞祎整个人一直处在紧张的气息里,听着外头两个人唇刀舌剑,虽然有些话听不太懂,但是也知道周沉毅没打算把这件事情上报朝廷。 就算她是闺阁女儿,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太对的。 这是私通外敌。 可是,人家毕竟曾经救过他的命,这个时候还人家一命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就在瑞祎紧张过头脑子里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逐渐远去。 周沉毅揉揉额头,看着荣岭吩咐道:“你带着人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他们出了大燕的关口。” 荣岭下意识的就看向之前发出声音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王爷好像要支开他。其实他爹带来的属下足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可是王爷却让他去。 微微沉默,荣岭立刻就道:“是,属下遵命。” 周沉毅点头,荣岭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兵转身跟上呼赤炎,从另一条小道绕路离开小青山,从这里一路向北,半月就能离开大燕的国土。 呼赤炎跟荣岭的人一走,山顶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周沉毅以及几名贴身侍卫。他看着那几个人,就道:“你们去山下密林等我。” “是,王爷。”几人齐声应道,转身下了山。 周沉毅转身看向那山崖边上两块大石,抬脚慢慢的走了过去。小青山风光旖旎,水碧山青,纵然这山头不高,远远望去微波粼粼,重峦叠嶂,微风徐来,置身此中当令人神清气爽,连郁闷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在那山石前一步远的地方,周沉毅站住脚,沉声说道:“还不出来?” 瑞祎也想出来,只是在这里窝的时间久了,腿脚又麻又酸,硬撑着两边的石壁起身,弯腰从那夹缝里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周沉毅背手而立于这山峰上,衣袂翻飞,背光而立的他让人看不清楚容颜。迎光一看,瑞祎不由得就眯起了眼睛,心神都落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却不防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前扑去。 周沉毅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她,这要是一跤跌出去,就要从这山崖上滚落下去,当真是危险。 瑞祎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扯住,整个人就好似投怀送抱一般扑入了周沉毅的怀中。 这纯属意外,她真没想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谋划婚事来着。 鼻端传来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气息,从没有哪个女子与他这样亲近的,周沉毅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瑞祎推开。 瑞祎先是被拉了一把,现在又被推了一把,整个人就像是皮球一样被推来推去的,若不是她反应快一把抓住了周沉毅的袖子,就要被推个屁股蹲,这种地方推倒在地上,瑞祎真是无法表达此时心中的心情,体贴一点难道就这么困难吗? 周沉毅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袖子,又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稳住身子的瑞祎,“真是不庄重。” 瑞祎一听就冒火了,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下,她庄重给谁看啊,命都要保不住了,还庄重?不对,他好像是指自己投怀送抱的事情,但是那不是意外吗? 第五十六章:再相遇突生异变3 第五十六章:再相遇突生异变3 气急之下,瑞祎就看着周沉毅一字一字的说道:“美人投怀送抱,王爷应当感到荣幸。” 说起来真是好悲催,第一次见面被他勒了脖子,第二次见面被迫来了个投怀送抱,结果还要给自己贴上一个不庄重的标签,还有比她更冤枉的吗? 瑞祎表示不服。 “美人?”周沉毅打量一下略显狼狈的瑞祎,鼻子里哼出一声。 瑞祎被周沉毅的眼神一扫,又看看自己此时的狼狈模样,不得不承认她此时还真算不上美人。 所谓美人,除了一张脸,姿容仪态缺一不可。 她这么狼狈,哎! 每次都想着在周沉毅面前表现出最美好的一面。可偏偏事与愿违,每次都是最狼狈的一面,这样的几率也真是让瑞祎拜服了。 瑞祎背过身去,将略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一下,又把头发钗环理好,还拿出帕子细细的擦擦脸。亏得她天生丽质,出门只是敷了浅浅的一层粉,若是那些爱涂抹胭脂的,这会儿只怕更加不能见人了。 将自己收拾妥当了,瑞祎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周沉毅屈膝一蹲,“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方才若不是周沉毅等人来的快,只怕她现在已经落入了那狄戎国人手中。落进那些人手里,她就算是完好无损的被救回来,以后名声也坏了。真说起来,瑞祎的确是要谢谢周沉毅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沉毅看着她问道。 “今个儿重阳节,小女来登高,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瑞祎蹙眉,她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沉毅看着瑞祎这么理所当然的口气,一时沉默了。别人家姑娘登高都无事,怎么到她这里就能遇上呼赤炎一伙儿?说起来按照呼赤炎之前的路线,实在是没必要半途爬上这座小山峰。 可是呼赤炎上了这座小山峰,他一路追来,又看到了裴……瑞祎。 巧合? 他从不信巧合,这世上就没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里教养坏了,方才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的讲出那样的话来,想来也没什么脑子跟呼赤炎做什么交易。难道是顺安侯府? 周沉毅的脑子里已然将瑞祎的行为跟阴谋挂上了钩,然则瑞祎却还毫不知情,只觉得人生真是奇妙的很,她这辈子最狼狈的两次都给他碰上了。 这样的运气也真是倒霉到家了。 “很正常,只是为何来这里?”周沉毅又问道。 “本来是不来这里的,只是遇到了讨厌的人,只好躲开了。”瑞祎没说假话,若是周沉毅去查,她也不用怕的。周沉毅这样的男人,她惹不起,也骗不起,这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就直接说出来就是。 “讨厌的人?” “是,王爷若不信只管去查就是。”瑞祎也有些恼了,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差点在这里丢了性命,这会儿又被他不停地盘问,若不是她胆子大些,唤作寻常的闺秀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 周沉毅自然看出来瑞祎的恼火,脾气还不小,他不过问了一两句就恼成这样。若不是知道眼前这个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就应该送到大牢里慢慢审问。 有心眼的女人,只怕也不想如她一般,两次见到他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我既然救了你一命,裴姑娘便答应本王一件事情,你我算是两不相欠如何?” “什么事儿?”瑞祎垂着头,身子靠着那大青石低声问道,她都要被自己蠢哭了。说好的在他面前留个美好的印象的,结果全被她搞砸了。 这会儿只怕他心里还不定怎么想自己呢?看来自己这条路当真是看不到头了。 周沉毅看着转眼间就变得十分萎靡的裴瑞祎,十分不明白方才还精力充沛与自己争吵,这会儿怎么了? 心里虽然有些不明白,正事儿却还是不会忘记,“今日在这山顶上所闻所见,希望姑娘能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瑞祎没傻到把这样蠢的事情讲出去,“王爷放心就是,小女只当做了个梦。” 这会儿又机灵了。 瑞祎还在郁闷之中,也不愿意在周沉毅面前继续丢人了,坐在大青石上,看着远处发呆。 周沉毅本来就不善与女子打交道,此时瑞祎不主动说话,他也就保持沉默。 山顶上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簌簌风声,从耳旁滑过,瑞祎慢慢的缓过神来,看着还未走的周沉毅,心里想到原以为他在自己答应之后转头就走了呢。 “你怎么还不走?” “怕你想不开跳下去。” 瑞祎:…… “小女这人最是贪生怕死了,王爷大可放心。要说起来,小女要真是死了,王爷不是应当庆幸,这山顶上的秘密就不会泄露出去了。” “本王不是嗜杀之人,况且本王信你不会胡言乱语。”周沉毅黑了脸。 “王爷为何信我不会说出去?”瑞祎没想到周沉毅会这样回答,当真是吃了一惊。 周沉毅默了默,他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跟一个女人进行这样没营养的话题? “你会吗?”周沉毅反问道。 “我不会。”瑞祎下意识的回答。 “你说不会便不会了。”周沉毅看了瑞祎一眼,“想来你不会寻短见了,本王告辞。” 原来竟真是怕她寻短见,瑞祎还没等再问一句,周沉毅已经大步离开了。 这人…… 他是相信自己的吧,瑞祎又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被人误会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但是同样的能被人毫无理由的相信,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周沉毅走了没多久,凌霄就带着人上来了。瑞祎看了看留在那大青石上的水跟点心还原样摆在那里,就好像从无人打扰一样,真的好像悠然一梦。 午时在莫愁湖边用了饭,瑞兰跟瑞芳似乎是闹了不愉快,一顿饭的时间也没见两人说一句话。用过午饭后小憩一会儿,大夫人跟二夫人就带着她们回去了。 临走之前,卓莹玉还特意过来跟瑞兰告别。 瑞祎冷眼看着也不答话,自己先上了马车,身后垫了个软枕,脑子里却想着今儿个遇到的这么多的事情,想的最多的却是那狄戎王究竟想要找什么。 许是受了惊吓,又在山顶上吹了冷风,当时凭着一股子胆气硬撑下来,然而到了第二天瑞祎就病了。 昏昏沉沉的一直睡了五六天,人这才有些清明起来,满屋子都飘着一股子药味。 病着的时候,知道好些人来看她,也知道九姨娘拉着她的手一直哭,还看到了新哥儿。心里明明白白的,可就是没力气,等到她能坐起身来人也清明了,瑞芳来看她就带来了个大消息,瑞兰的婚事定了,卓家。 瑞祎靠在软枕上,脸色还白白的,这一病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就跟个纸片似的。 瑞芳瞧了她两眼,就道:“你这病来的真是奇怪,要不你去寺里烧柱香吧?” 这辈子瑞祎都不想去小青山了,她就笑了笑说道:“爬山的时候受了冷风,当时没觉得,回来后才有些受不住了,又不是大病。” 瑞芳白了她一眼,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道:“我的婚期也快定了,要到明年出嫁。以后都要跟六姐姐一样开始绣嫁妆了,你没事的时候过去跟我说说话。” 瑞祎听着这话奇怪,给瑞芳续了茶,这才说道:“七姐姐这话说得,好像你不能出院门了一样。” “我姨娘被送到了庄子上,我想好好地,母亲看在我乖巧的份上,也能让我姨娘回来。”瑞芳苦笑一声,若不是因为她姨娘也不会最后落得这样的地步。 八姨娘当时闹得厉害,先是被禁足在院子里,后来北大夫人又扔到了庄子上去。现在瑞芳知道了这家里头的厉害,这会儿存着想要把八姨娘接回来的心思也不足为奇。 瑞祎想了想就说道:“既是明年才出嫁,七姐姐绣嫁妆倒是不着急,眼看着天冷了,母亲受不得冷,倒不如先给母亲尽尽孝心,七姐姐做一身大毛衣裳给母亲吧。” 八姨娘受宠的时候没少得了好东西,做一身衣裳的好皮子自然是有的。 瑞芳看着瑞祎就说道:“我不是不想,就怕母亲会觉得我心思太多了。” 瑞祎闻言也是一愣,苦笑一声说道:“这事儿怎么说都是别人的嘴,怎么做凭的是自己的心。七姐姐有诚心,母亲会知道的。” 做了太多错事的人,别人看到她做什么,自然会认为她不安好心。这些年瑞芳跟八姨娘一直跟大夫人作对,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你说的有道理,总得试一试。”说着就仔细问了瑞祎大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布料、花样,什么样的皮毛,搭配什么样的颜色。 瑞祎就细细的跟她说了说,然后说道:“七姐姐也不用急,现在还没入冬呢,入冬之前做好就是。” “我先把花样子画出来,等到裁衣的时候,你去给我掌掌刀吧。”瑞芳看着瑞祎恳求道。 “行,到时候七姐姐不嫌我多事儿就是。只是我这身子怕还要养几天才能出门,以前不觉得自己多弱,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你也说了不着急,我想细细的挑了衣料出来,等到把花样子画好,绣线配齐,怎么也得七八日的功夫。”瑞芳连忙说道。 瑞祎看着瑞芳满心里都挂着八姨娘,也是怜悯她一片孝心,能帮自然就帮了。若是有一日为了九姨娘,她也愿意做这些的。 才送走了瑞芳,九姨娘就风风火火的来了。自从八姨娘失宠之后,九姨娘就成了最受宠的那个。大夫人眼前没有给他爹爹再纳新人的意思,她这个做女儿的想要见九姨娘也得先过去问一声方便不方便。 “怎么就起来了,不好好的养着。”九姨娘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一进门就看到瑞祎在大榻上坐着,立时就不高兴了。“你这一病可吓死我了,我的小祖宗你长长心,我可不经吓,饶了我吧。” 瑞祎以前不爱听九姨娘唠叨,这会儿听着反而觉得很是亲切,“总躺着也没力气,就起来走走,郎中也说了要起来走一走好得快些。” 听着是郎中说的,九姨娘就立刻说道:“那你就多走走,多走走。”说着就把包袱放在炕桌上,自己一屁股在瑞祎对面坐了下来。 瑞祎就笑,凌霄捧着茶点掀起帘子进来,听着九姨娘的话也笑了起来,“姨娘放心吧,有奴婢看着呢。” “你这丫头是个好的,好好伺候你家姑娘,以后有你的好前程。”九姨娘摸过点心咬了一口,看着凌霄说道。 凌霄脆声答应了,笑着拿着托盘就退了出去,让她们好说话。 瑞祎看着摆在她面前的小包袱,就问道:“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九姨娘很是得意的说道。 瑞祎看了姨娘一眼,就伸手把小包袱解开,里头原来包着一个珐琅彩巴掌大小的小盒子。盒子上挂着一把铜锁,钥匙就在锁孔里,她伸手把铜锁拿了下来,打开一眼,只觉得耀眼生辉,眼睛一眯,定神看去,就见盒里满满的放着一匣子的珍珠。 “这可是上好的南珠,回头拿了这些珠子去给你打个珠儿冠,等到新年的时候戴上,肯定美极了。”九姨娘笑的都看不到眼了,看着这些珠子对着瑞祎仔细的比划着要打个什么样的珠冠,又问瑞祎喜欢什么样的。 瑞祎看着这些珍珠,将盒子盖上,笑着说道:“哪里就用打个珠冠戴的,姨娘拿出两三颗来给我打个珠钗就是。” 这一匣子的珍珠,也不知道九姨娘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得来的,怕是看着自己病了想让自己开心开心的。这里头的珠子个个兜头拇指甲盖大小,且是南珠,拿到外头去卖,一颗也顶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做个珠冠,实在是太惹眼了,姐妹们看着不说,怕是大夫人心里也会膈应。 九姨娘却看着女儿,“这样好的珍珠可不好得,你自己收着吧。我最喜欢金银宝石,对这些不怎么有兴趣,还是打个珠儿冠好,珠钗有什么好看的,三两颗的珍珠不受看。” 九姨娘一辈子跟八姨娘争斗惯了,不管什么东西一定要又大又好,戴在身上要格外的亮眼,最好让人一打眼就能看到她身上最好看的首饰。也只这样来打扮女儿的,只是瑞祎并不喜欢这样,太惹眼的东西,在她看来就像是危险的物件。 “我还是喜欢珠钗,不然做成珍珠步摇也好。这样一颗一颗般大的珍珠,其实串成手串戴在手腕上也是极美的。” 九姨娘翻起了白眼,“你就不能出息点,那有什么好看的,小家子气。” “东西不在大,要戴的雅致,不然带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没见过好东西。有点好东西一股脑的都堆身上去,被人看不起的。” “得得得,随你吧。”九姨娘知道自己也说不过女儿,“反正珠子给你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做个珠儿冠也好,做个手串步摇都好,只要你开心就成。” 瑞祎就把锦盒收了起来,回过头来就看着九姨娘说道:“以后有好东西不用都给我,以后新哥儿还要娶媳妇,你自己也要留点傍身。” “我哪缺了这个,你别替我担心了。你弟弟来看过你一回,只是你还昏着,学堂里不好不上课,临走的时候让我给你说一声,等他放假回来再见你。”九姨娘提起儿子也是开心得紧,女儿儿子都争气,一个生得美,大夫人也喜欢。一个爱读书知上进,侯爷看着喜欢,她在这后院里除了大夫人就剩下横着走了,谁敢说她一句。 以前还有个八姨娘,现在当真是连个与她斗气的都没有,还真的觉得有些寂寞。 “你说八姨娘还能回来吗?她不在没人跟我斗气,我还真觉得挺无聊的。” 感情她姨娘想起八姨娘就只剩下吵架这回事儿了,想了想就说道:“要看母亲的意思,这事儿不好说。” 九姨娘默了一会儿,随即就冷笑一声,“当年八姨娘笑我没骨头,自己生了孩子却给夫人养,说我天生的奴才骨头。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跟你弟弟一个个都好好的,可是八姨娘呢?她倒是要强了,带着女儿也要强,最后还不是害了自己个儿不说,连女儿的前程都搭进去了。” 说起这个九姨娘这样豁达的人也有几分伤感,瑞祎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听她又说道:“当初我怀你弟弟的时候,八姨娘恰好也有了身子。本来我还想着,你已经抱到夫人跟前表了忠心,肚子里这个我就想自己好好地带着。可是这个念头起了没多久,八姨娘就小产了,当时吓得我又赶紧把这个念头塞回去了。立时就打定主意,不管肚子里这个是儿子女儿,还是抱到夫人跟前去。八姨娘当时要不是太猖狂,碍了夫人的眼,肚子里那个说不定就能好好地生下来了。人啊,做了妾还想摆夫人的谱,不认命就丢命。” 不认命就丢命。 瑞祎怔怔出神,这回看着九姨娘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恩怨,“那八姨娘后来就没再有孩子?” “我生了你弟弟之后,这府里也就在也没有孩子出生了。”九姨娘失笑一声,“这么多年侯爷身边伺候的漂亮丫头还少吗?夫人说了,想要抬姨娘可以,得生育了子嗣才可,可是一个生出来的没有。我哪里还敢把你们姐弟放在我自己身边呆着,这府里统共就只有两个少爷,除了夫人生的,就只有我肚子里出来一个,你可知道为什么?” 瑞祎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认命。” 看着女儿难得露出这样呆的样子,九姨娘摸摸她的头,“都说我傻,其实我一点都不傻。你瞧,我把你们姐弟养的多好。” 瑞祎听着九姨娘的话心里酸酸的,握住她的手,“这些年辛苦您了。” “我可一点都不辛苦,女儿儿子夫人给养着教着看着,姑娘知书达理貌美如花,儿子读书上进前程似锦,。我认了自己做妾的命,好好地侍奉夫人侯爷,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看着吧,我后半辈子有儿子儿媳,美着呢。” “是,好日子在后头呢。”瑞祎轻声说道。 难道人就要任命吗? 如果她认命,是不是就要按照爹的意思进宫去? 可进了宫之后呢? 再无前程可言,好的话有几年受宠的日子,运气极好的话也许能有个孩子,等到将来圣上归天,自己就只能在那冷冰冰的皇室里孤独终老。 她凭什么就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为了别人的好生活牺牲自己? 九姨娘认命,是因为大夫人是个讲规矩的人,只要你守规矩,就有好日子过。 她要认命,可她上头可没有那个讲规矩的人。 说起来她生出来就是侯门闺秀,可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九姨娘自在。 九姨娘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看着女儿面带疲色,就让她好好的休息,不忍心让她劳神了。 九姨娘走后,瑞祎就沉沉的睡去,睡梦之中还在想着要不要任命的事儿。 小青山的事情,瑞祎就烂在了肚子里,对谁都没有提起过。随着天气也来越冷,她的身体也大好了起来,紧跟着就是瑞芳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管家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三媒六聘虽然不如瑞华瑞明那时候风光富贵,但是却也置办的殷实厚重。 家里头有了喜气,瑞祎也病愈出门走动,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透着欢快的气息。 瑞芳的婚事定了下来,婚期在明年三月,正式春暖花开的好日子。因着瑞芳这一向表现得很好,还未入冬的时候,就给大夫人送去了一整套的出锋袄裙,还有抹额跟暖手的袖筒,件件做得精致,透着十分的诚心。 到了冬至那天,八姨娘就从庄子上回来了。 瑞祎看到八姨娘的时候,整个人唬了一跳,这才几个没见,八姨娘就生生熬得老了许多。 九姨娘看了八姨娘回来就在瑞祎跟钱叹口气说道:“真是可怜,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脱了一层皮。” “总算是回来了,养上几个月就好了。”瑞祎看着九姨娘说道,就怕九姨娘心软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我那里倒有几盒子养颜膏,回头给她送两盒子过去,可怜见的,那张脸都没法见人了。” “八姨娘把脸养好了,又要跟您争了,你不生气?” “没人争也没意思,一点趣味都没有。才来的那些小丫头,哪个见到我都恭恭敬敬的,一点也不好玩。” 瑞祎:…… 冬至过后,天气越发的冷了,等到新春过后,开了春,她的婚事还定不下来的话,只怕就要选秀了。 一日一日的挨过来,瑞祎发现自己反而没有前些日子的惶恐不安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九姨娘的任命给洗脑了。 如果齐王殿下真的瞧不上她,顺安侯府也不能死皮赖脸的贴上去不是?大夫人跟瑞华也肯定不会这么陪着笑脸给她铺路的,所以她努力过了,当真是没有结果,也就只能任命了。 小寒过后,京都下起了雪,皇上生病的消息也随之透了出来,顺安侯府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之前只说是有些风寒,可是过了十几天宫里头又传出慎王跟惠王相争在御前尽孝,差点大打出手的事情。又有如妃、芸妃争相侍疾闹成一团的丑闻出来,一时间京都里当真是热闹层出不穷。 圣上的身体不好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终年沉迷于酒色之中,内里早已掏空,如今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如今这一病,也不晓得能不能撑得过去,正因为这样明岁的选秀也好,还是各家姑娘的婚事也好都有了变故,都已经赶紧的忙碌起来。 顺安侯府里瑞芳的婚事已经过了明路,瑞兰的婚事二夫人也开始准备起来,至少先把路数走完了,这样一来名分定下来就放心了一大半。 瑞芳、瑞兰的婚事都已经尘埃落定,整个顺安侯府就只剩下瑞祎一个了。大家都知道大夫人疼爱瑞祎,这会儿不由得都猜测,不晓得大夫人会给瑞祎选个什么样的好人家。病了一场之后,瑞祎倒是难得静下心来,倒真有种九姨娘说的认命的感慨。 宫里头热闹得很,皇上未立储君,皇后早逝也没留下嫡出子女,自那后皇帝再未立后。如此一来,几位王爷越发斗得狠。齐王这才回京多久,听说慎王惠王争相拉拢,又听闻齐王还遭了几次暗杀。 所有的事情都是听说,那皇宫里高高的宫墙挡住了里外两层世界,外头的人看不清楚里头的事儿,里头的人也没时间看外头人奔波。 瑞意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小女子,军国大事轮不上她操心,顺安侯府也不是朝中重臣。这个时候顺安侯唯一苦恼的就是站队应该站在那边,大夫人愁的是如果齐王那边再没消息,瑞祎的婚事怎么办? 腊八过后,大夫人频繁出门做客,顺安侯府家姑娘多姻亲多,再加上亲朋故旧,三五好友,大夫人可不是忙的团团转。慢慢的就有消息透出来,说是大夫人不停地出门做客,其实是给瑞祎相看人家去了。 瑞祎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只是大夫人一个字不往外说,她便一个字也不问,只是心里也难免忐忑。看大夫人的样子,瑞祎心里已经逐渐明白,也许齐王那边是一点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也说不上伤心难过,她只是为自己谋个前程而已。只是中间夹了一个救命恩情,想起那日山顶上的发生的事情,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入冬之后第一场大雪在圣上身体大有起色之际如鹅毛般洒落大地,安国公府樊家开了赏雪宴,邀请了大夫人二夫人以及瑞祎几个姐妹过去热闹热闹。 瑞祎做在大夫人对面,就听她说道:“自从上次病好之后,这一项也很少出门,这次正好也出去透透气。” “是,都听母亲的。”瑞祎笑着说道,难道她还能说个不字。 就听着大夫人又说道:“上回给你新裁的冬衣还没上身吧?” 一年四季的衣裳府里有定例,因着她生病的缘故,大夫人还特意拿出自己的私房给瑞祎多做了两身。就连首饰都多打了一套,瑞祎一向得大夫人的欢心,这样的贴补也不是一次两次,纵然大家心里有想法,嘴上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还没呢,女儿还想等着过年的时候再穿。”衣裳也分外出做客的,寻常在家穿的,寻常在家穿的瑞祎图个舒服自在,衣服皆做的宽大。外出做客的衣裳却是要符合侯府的身份,精致美丽华贵。 大夫人笑了笑,看着瑞祎就说道:“你大姐姐昨儿个还让人送信来,问你身体可还好。她现在不好出门,等过两天你去看看她也好让她放心。” 提到了瑞华,瑞祎面上的笑容也欢快了几分,“让大姐姐替我忧心可真是我的不是了,回头见了她可得好好的赔个罪才是。” 大夫人也笑,又问了瑞祎几句,就让她回去歇着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瑞祎就让凌霄跟木荷把大夫人之前给她做的两身新衣裳拿出来。一件是海棠红遍地织锦的袄裙,镶着出锋白狐毛边,白色的皮毛衬着她的肌肤越发的莹白如玉。另一件却是淡紫色杭绸折枝梅花纹的袄裙,对襟的袄子镶着玉扣,袖口的地方镶了三层的滚边,很是奢华。 衣裳的精美全在上头的刺绣,她这两件衣裳用的不是苏绣而是湘绣的技法。湘绣用线别具一格,刺绣前,要先将绣线放在特制的水中浸泡,稍后捞起,待水干后,裹上竹纸擦拭,使丝线光洁平整不易起毛。湘绣分线劈丝极为精细甚至与超越了苏绣,有“羊毛细绣”之称。她这两件衣裳,只是绣娘的工钱就十分可观,四位绣娘做了整整半月,可见细致。 大夫人特意提到让自己穿这两件衣裳中一件,又想起这段日子大夫人频繁出门,难道说在安国公府的赏雪宴上,真的会有跟自己婚事有关的事情发生? 瑞祎心里惴惴,让两个丫头把衣裳挂起来烫平,还特意挑了与之相配的大氅出来搭配。瑞祎又把妆奁盒拿过来,里头还有大夫人前些日子送来的一套珍珠首饰。 看着这套珍珠首饰,瑞祎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听说了九姨娘给她送珍珠的事情。大夫人送来的这一套珍珠首饰,从头上插的步摇,耳朵上戴的坠子,再到手腕上的手串俱是全的,里头还有极为难得的金色珍珠。将这一套首饰看了看单独放了出来,对两个丫头说道:“等到出门的时候就用这一套吧。” 夜间,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回这次的赏雪宴可真是名副其实了。 早上瑞芳、瑞兰、瑞玥跟瑞祎都到大夫人院子里汇合,几人一打照面,看到瑞祎身上的这一套衣裳首饰的时候,大家明显的都愣了愣。就连瑞玥都有几分不开心了,她一个二房嫡女居然也被瑞祎给压了风头,一张脸要多黑有多黑。 瑞芳现在却是没什么好嫉妒的,笑着接连夸了几句,对着瑞祎说道:“这套首饰漂亮,南珠也还罢了,只是这几颗金色珍珠极为难得。” 瑞兰的眼睛落在瑞祎身上神色复杂,同为庶女,她们却连瑞祎的尾巴都及不上。这一身衣裳只看绣艺就知道有多难,那套珍珠首饰整套算下来也得有几百两银子,与她比起来她们嫁妆每个人也才五千两。可她只一套首饰,便是数百两银子。 瑞祎淡淡一笑,“前些日子生病卧床,母亲怕我郁郁不欢,这才特意找了这个出来给我赏玩。”不管大家信不信,明面上的话总是要说的。大夫人给的,是她能不要的吗? 大夫人跟二夫人一前一后进来,大夫人看到瑞祎的时候满意的笑了笑,二夫人的眼神落在瑞祎身上却是僵了僵,然后看着大夫人说道:“九丫头这套首饰怎么瞧着这样面熟,好像是前些日子瑞华拿回来孝敬大嫂的吧。” “我这把年纪哪里还能戴这个,是瑞华知道妹妹生病特意送来让她开心的。”大夫人随口说道,就把这事儿揭过去,看着大家道:“人到齐了咱们也该走了,下了一夜雪路上怕是不好走,别让樊夫人久等才是。” 樊家是二房的姻亲,二夫人自然十分看重,这时候也顾不上瑞祎了,就应道:“是该早些出门,昨儿晚上这场雪下得也太大了些,不知道路上的积雪有没有打扫干净。” 大夫人看了二夫人一眼,就道:“想来是无碍的。”说着就起身,访晴立刻拿了大氅来给大夫人披上。 二夫人的丫头青双,还有瑞祎几个的丫头都拿了自己姑娘的大氅来给她们系上。外头雪大,都踩了木屐出门,瑞祎有些惧冷,凌霄把才加了新碳的手炉给了自家姑娘抱着,还特意包了一包银霜炭塞进袖笼里带着。 木荷看了凌霄的动作就笑了笑,对她说道:“你也不怕炭灰染脏了袖子。” “那有什么,若是姑娘冷了手才是大事。”凌霄回了一句。 木荷低笑两声,搀扶着瑞祎往外走,瑞祎就对着凌霄说道:“哪里就至于你还放到袖笼里去。”她是有些怕冷,也不至于这样。 凌霄也不反驳,却也不将袖笼里的碳拿出来,只管扶着瑞祎往外走。 马车早就在大门外候着,早早的烧了炭火盆,一进车厢就暖烘烘的,瑞祎轻舒口气,“马房当差的倒是用心的很。” “大夫人特意吩咐的,哪个敢不用心。”凌霄陪着瑞祎进了马车,木荷就去了后头的马车跟着。 因为下雪的缘故,这一路上果然不太好走,走得极慢,瑞祎掀起车帘往外看,还能看到路两旁的百姓在铲雪。抬头往前头看去,不由一愣,就看到周沉毅正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一个男子不知道在说什么,神色冷峻,眉目如刀。这漫天的白色中,他一身玄衣金纹,立于马背上,让人无法忽视。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周沉毅猛地回过头来,正对上来不及躲藏的瑞祎的眸子。 旁边的荣岭看着齐王的神色,不由得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了落了帘子的马车缓缓而过。 顺安侯府的马车,王爷怎么会忽然看那边? “王爷。”荣岭出声喊了一声,很少见到齐王会有这样失神的时候。 周沉毅闻声这才缓过神来,面上神情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继续说道:“雪灾已成,这事儿我管不了,你直接去找惠王,想来他很愿意出这个头。”凡事跟慎王做对的事情,惠王都很乐意。 “是,那您还是要离开京都?”荣岭问道。 “……可能。”周沉毅道。 方才还说一定要走,这会儿就变成可能了,荣岭的目光再次看向顺安侯府的马车,一时心思莫名。 “那雪灾的事情?”荣岭摸不清楚齐王到底什么意思了。 周沉毅看向荣岭,“方才不是说过了?” “那属下立刻去办。” 周沉毅点点头,“去之前你去安国公府找樊立成,惠王那边的事情他知道的比较多些。” “是。”荣岭没想到齐王居然跟安国公府的世子之间还有往来,越发的看不清这位王爷,也不敢犹豫,拍马往安国公府而去。 周沉毅独自一个在这大街上,又侧头看向顺安侯府马车的方向,却只能远远的看到一个影子。发觉自己不应对这样的事情过于关注,他立刻拍马往城外而去。父皇逐渐老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慎王跟惠王斗得厉害,而他现在羽翼未成不能与他们抗衡。他还需要一两年的时光,只要一两年,他便能居于马背,睥睨天下。 曾经他遭受过得耻辱,必然会加倍的讨还回来。 马行至半路,恰遇上迎面而来的樊立成,周沉毅停下来,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之前让他让荣岭去找他,只怕要扑个空。 “见过王爷。”樊立成行礼,这才回道:“今儿个家里有赏雪宴,邀请了亲朋还有前去赏玩。这不我母亲差我出来带些好酒回去,没想到遇上了王爷。” 赏雪宴?那方才顺安侯府的马车也应当是去安国公府了,他记得顺安侯府跟安国公府是连了姻的。 “原来是这样,正好有件事情我已让荣岭去找你,怕是要扑个空了。” 樊立成闻言一喜,就道:“若是这般王爷若是无事不如去鄙府一坐,家里请了匠人雕了雪雕,还能一看。” 去安国公府? 周沉毅就有些犹豫了。 第五十七章:再相逢突生异变4 第五十七章:再相逢突生异变4 安国公府的赏雪宴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居然请了匠人在院子里前前后后的空地上,雕了各式各样的雪雕。 雪雕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每个雪雕都有三四个人合围起来那么大,雕刻的栩栩如生,简直是活了一般。一路走进去就令人叹为观止了,瑞祎想着要是顺安侯府也能雕几个在家里,也能有个好去处了。 安国公夫人亲自迎了出来,大夫人跟二夫人笑着迎上去,瑞祎等人给安国公夫人行了礼。安国公夫人满面笑容把大家夸了又夸,尤其是瑞祎更是被她赞了又赞。 全程瑞祎半垂着头扮淑女,当然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淑女,这种时候也顾不上瑞玥那不开心的表情了。进了后院,樊家姐妹就迎了上来,樊薇就拉着瑞祎的手很是亲热的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我担心得不得了,只是那时候不好出门,也没能去看你。” “让你挂心了,就是感了风寒,其实没什么大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瑞祎笑着回道,看着樊薇对自己倒是有几分真切的关心,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 那边樊语跟樊蕊正跟瑞玥三人说话,手牵着手的一时便热闹起来。大厅里还有好些人,都是安国公夫人请来的客人。瑞祎打眼一看,还真是看不少的熟人。卓莹玉也在,还有陶悠然跟尤淑芸,一时便觉得头疼起来,这几个人都跟她不怎么对脾气。 卓莹玉一看到瑞兰就亲亲热热的走了过去,眼角扫过瑞祎的时候还挺了挺脖子。瑞祎这一身的打扮,果然是让她鹤立鸡群,本就生的貌美,此时往这里一战,便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看得出来瑞祎不太自在,樊薇就拉着她在一旁坐了,低声说道:“别搭理那些没意思的人,看你生得美穿得好戴的富贵,一个个的眼珠子都要挣出来,真是丢人。” 这样毫不掩饰的鄙视也真是让瑞祎大开眼界,安国公夫人也是奇人,咱们就养出这么个庶女来,还疼着宠着惯着。 “你这张嘴不饶人,小心被人听了去。” “听就听吧,我又怕哪个?”樊薇嗤笑一声,“我最不耐烦那些口是心非的小人,你跟她们不一样,我便喜欢你的。” 瑞祎瞪她一眼,然后说道:“那边那位夫人是谁,怎么一直瞧我来着?” 听着瑞祎这样问,樊薇便侧了侧头看去,便说道:“这位夫人你都不认识啊?是左相夫人,我娘请她来做客也是费了番功夫的,这位夫人寻常可不爱出门。”说着就看着瑞瑞祎笑,“可不得了,现在你这张脸左相夫人都被你迷住了。” 瑞祎被她讲的红了脸,“混说什么呢?” 樊薇跟瑞祎虽然是喝出来的交情,这会儿也不好太过了,就拉着她的手说道:“这里头人多,大多是你我不喜欢的,咱们去后头院子里看雪雕去。” 樊薇古灵精怪的,性子有些跳脱。当着生人的面还好些能把持得住,在熟悉的人面前却是不愿意装的,瑞祎被她拉着只得跟着去了。 外头的天空飘起了雪花,也有三三两两出来看雪雕的闺秀,个个穿着大毛的氅衣,五颜六色的人影穿梭在一片雪白的天地里,远远望去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咱们往那边去,这边人太多了。”樊薇拉着瑞祎的手就往另一条小路走,边走边说道:“我们府里在旁边的小院子里还雕了一片冰雕,原是备着给前院的客人看的。只是今儿个我们家并无男客,这会儿那院子里无人,你我正好可以去玩耍。” 没想到樊薇这样胆大,瑞祎就忙拉住她,“这怕是有些不妥当吧。”前院的地方那里是她们能去的,这是在别人家里,又不是自己家,太失礼了。 “你怕什么,今儿个前院没客人,我哥哥们可没闲工夫赏这个。我可告诉你那院子里头比后院的雕的还精致,我带着你去没事的。”樊薇不由分说就拉着瑞祎拐了个弯,穿过一道月洞门,路上碰到几个丫头婆子,倒也没人问为什么,显然樊薇在家里做这样的事情怕是习惯了的,人家都见怪不怪了。 瑞祎出来的匆忙,凌霄跟木荷一个没带过来,樊薇也没带自己的丫头,她们两个就这样出来了,也真是…… “到了,你跟我进来。”樊薇推开一道木门,拉着瑞祎就走了进去,反手又把门关上。“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瑞祎一抬眼就呆住了,这里不仅有雪雕,还有冰雕。花鸟鱼虫,走兽飞鹰,伫立在这院子里,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这冰雕每到晚上都要淋一遍水的,晚上一冻,白天就更好看了,便是太阳出来也不怕。”樊薇边走边说道,“你看这个老虎是不是很威猛?虎乃百兽之王,这冰雕做的当真是不堕其威风,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傻眼了。还有这个,你看看这画眉鸟雕刻的就真的一样,这工匠的手艺当真是不错,这么小的鸟还能刻画的这样的细致……” 瑞祎跟在樊薇的身后,听着她给自己一一介绍,凝神望去当真是觉得美不胜收,就说道:“你家请的这工匠倒真是不得了。” “听说是北边来的,北边苦寒,冰雪奇多,他们就靠这个手艺吃饭的。手艺好的大师傅,都要排队请的。我们家请来的这个还是我大哥的一个朋友的面子,果然很不错呢。”樊薇笑着说道,“不仅有好看的还有好吃的,今儿个请来的大厨也不得了,是京都最有名的,听说一手菜烧的提前半月要订桌都未必能订上。” 又是好玩的,又是好吃的,安国公府这回倒是下了大本了。 逛了一圈,瑞祎走的腿都乏了,樊薇也觉得累了,两人就在亭子里坐着歇脚。亏得手里抱着暖炉,这会儿还不觉得冷。说了一会儿话,樊薇忽然起身就说道:“我去找一壶小酒来,咱们赏雪喝酒,才是人生一大美事儿。我去岁酿的梅花酒,正好让你尝一尝,可是要比你那桃花酒更好些。” 樊薇是个急性子,撂下话人就跑了,只剩下瑞祎一个在这里。她轻叹口气,继续坐在亭子里望着这满院的风景,心里却想着要是有一日她自己也有这样的一个院子,也愿意雕上她喜欢的由着她赏玩。 雪雕洁白如雪,冰雕晶莹透彻,夹在一起倒也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看着这些瑞祎脑海里忽然就想起左相夫人频频看着自己的眼神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眼神意味深长的,让她有些发毛。 难道大夫人为自己寻得婚事会是左相府?她倒是一直没听说左相府的大少爷有定亲的消息,可是不是听说那位大少爷离经叛道,经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给自己取了个字名曰三白,号长乐居士,据说他还种了一院子的石榴,是个做事经常令人摸不到头脑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瑞祎是真的不太喜欢。 如果大夫人真的是有这样的想法,她还真是欲哭无泪了,总比进宫要好些。 想着想着,瑞祎就起身在这雪雕之间慢慢的走动,僵硬的四肢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的回暖。一时入了神,又想起京都的许多传言,据闻左相府的大公子生的是貌比潘安,自诩容貌无双,他身边伺候的丫头都必要是极为出众的,不然便是污了他的眼睛。 这样的人想要找一门婚事,他能看得上人家姑娘的容貌,人家未必瞧得上他的德行。人家姑娘勉强不在乎他的德行,只怕他又瞧不上人家姑娘的容貌,就为这个左相夫人为了儿子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 这样一个难缠的男人,瑞祎可不喜欢。纵然他真的貌若潘安,才比子建,可是真的跟她性子不对路。 勉强凑在一起,只怕也是祸事居多。而且她看着左相夫人也不是个面善的,有个这样的婆婆顶在头上,又有个这样的夫君十分难缠,这样的日子其实当真是不好过的。 想着想着,入了神去,竟没仔细脚下,一时不查踩了一块雪团,整个人往前摔去。就在这时,横空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拦着她的腰将她护住。瑞祎大惊,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陌生人,还是个男人!一时没看清楚是谁,便伸手去推他,那人显然也没想到瑞祎居然去推他,脚下本就积雪处处,一个打滑身体不稳,又被瑞祎疯了一般的连推几下,整个人便往后摔倒。 他没站稳,瑞祎也跟着往前扑去,两人便如同叠罗汉般倒在雪地里。 一个仰面朝上,一个面容朝下。 瑞祎只觉得双唇似乎贴到了一簇温暖,定睛一瞧,整个人都给吓呆了。 周沉毅看着瑞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一幅见了鬼的样子,偏偏两人如此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双唇紧贴,他不由得伸手推了她。 瑞祎似乎一下子缓过神来,立刻就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抵在一处雪雕前凝视着他。 周沉毅也觉得万分尴尬,之前樊立成邀他来做客,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樊立成分明说这里后院女子不会来的,可是偏偏让他遇上两个。本想着躲在暗处,等两人离开他再走就是,谁知道这个裴瑞祎怎么走到哪里都自带灾难属性,一时没忍住搭了一把手,结果他的初吻就没了。 脸黑的不能再黑了,周沉毅发现只要一遇上裴瑞祎一准没好事儿。 瑞祎此时也回过神来,打死她都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周沉毅,这是不是她姨娘说的命呢? 脑子里之前还因为左相家的事情烦心,此时看着周沉毅,脑子里就跟断了一根弦一样,脱口问道:“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王爷是不是该娶我回去?” 话出口了,瑞祎自己也唬了一跳,然而出口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纵然心里紧张的如同擂鼓,却依然要保持镇定,让自己别露怯丢人。 周沉毅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逼婚,那脸上的神情当真是精彩极了。 “裴姑娘怕是误会了,本王只是好心。” 瑞祎闻言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她就知道结果是这样的,齐王殿下怎么会瞧上她。如果真的对她有意思的话,就不会一直没有消息了。 看着瑞祎不说话,周沉毅沉默了一下,便说道:“今日的事情本王不会往外说的,姑娘放心就是。” 这是要跟她划清楚界限,瑞祎心里苦笑一声。 她也不是那种人死缠烂打的人,又不是没脸没皮,只是她讲的话也是实话。她一个大姑娘被他抱了,搂了,亲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不娶她只怕顺安侯府都没她立足之地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王爷过的了自己的良心就随你。”瑞祎背过身去,这会儿自己的执念仿若真的随风散了,还是她姨娘说得对,人要认命。 不认命就丢命。 果然这样吗? 周沉毅见惯了瑞祎伶牙俐齿的一面,这会儿她忽然这样说话,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抬头望去,就看到瑞祎正对着冰雕上的影子整理仪容,举手投足之间从容坦荡,似乎这里并无旁人,只她一个对镜自照。 “本王不能娶你,不是因为你不好。” 瑞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王爷何须解释,你本就不放在心上的。扰了王爷的清静真是抱歉,小女这就告辞了。”她并未转过身来与他告别,只是背对他行了一礼,抬脚往前走去。 她跟他之间其实一开始就是天差地别,她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侯府庶女,而他却是大燕领兵王爷。她与他交集,不过是想寻一个依靠,而他娶妻却是要门当户对。 其实早就明白的,只是若不尽心试一试总觉得遗憾。如今试过了,除了遗憾,心里还有几分难过。 他在小青山山顶救了她一命,方才又拉了她一把,之前在假山洞里也并不曾真的伤害到她。 她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好人,只是自己无缘罢了。 快步出了那院子,瑞祎才惊觉眼眶酸涩的要命,顺着原路往回走。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迎头来的樊薇。看到她出来了,樊薇还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我取酒费了些事儿,要从地下挖出来,让你久等了。” “离开的太久了,我怕家里找人,就想回去看看。”那有雪雕的院子她是不想回去了,“要不咱们去你院子里喝吧,喝醉了直接躺下睡就是。” 樊薇连声叫好,“早知道这样方才就叫你跟我一起走。” 瑞祎心里也说道:“是啊,一起走了多好。” 梅花酒,美人醉,瑞祎心里有心事儿,一时多喝了两杯,醉醺醺的拉着樊薇的手问道:“人活在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不顺心的事儿呢?” 樊薇喝的也不少,屋子里的丫头也被撵了出去,闻风找来的凌霄木荷跟樊薇的丫头守在抱厦里。醉眼惺忪的樊薇闻言就嗤笑一声,“这世上那有什么顺心事儿,言行举止,礼仪文化,处处都是捆着你让你不得自由。哪里是为自己活的,不过是活在别人眼睛里罢了。” “你也有不顺心的事儿?依着你的性子,我还以为你活得自在呢。”瑞祎看着樊薇问道,她没樊薇喝得多,此时神智很是清醒,就是觉得有点晕。 “自己给自己找自在呗,自己不给自己找乐子,你还指着誰逗你乐?笑话。” 瑞祎觉得这话有些道理,笑道:“果然这样,人得学会自己找乐子。” “你有什么好愁的,你家夫人待你和善,还有个亲弟弟指望着,姨娘又是府里受宠的,别人谁还及得上你有福气的,这还不知足,别人岂不是没活路了。” 原来她是有福气的,瑞祎笑了笑,“你说的是,我该知足的。” “是,你该知足,我也该知足。”樊薇又笑,“母亲待我也是极好的,所以为了这个家我得好好地……” 好好地干什么樊薇没说出来,瑞祎也没问,两人又喝了两杯,齐齐倒在榻上睡了过去。外头听到声音的丫头连忙进来给她们盖上锦被,凌霄还要去跟大夫人说一声,只怕要等睡醒了才能回侯府了。 安国公夫人跟顺安侯夫人正好在一处,凌霄忐忑的上前把话说了,大夫人就看着安国公夫人说道:“真是抱歉的很,小孩子不懂事儿,居然闹腾成这样。” “我家薇儿上回见了九丫头一回,就在我跟前夸了好多遍了。定是九丫头不好意思推拒,我们家薇儿性子太爽朗,拉着九丫头喝酒她还能拒绝得了?没事没事,小姐妹多处处才好。”安国公夫人笑着说道。 大夫人再三道歉,二夫人家里有事儿就先回去了,大夫人不能只等着瑞祎,另外还有三个丫头呢,只能说道:“我先把三个丫头送回去,等九丫头醒了,夫人就让她坐车回去就是。” 安国公夫人笑着应了,直言要留瑞祎住下,大夫人婉拒了。毕竟瑞玥还没嫁过来,瑞祎留宿算怎么回事儿。 安国公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谦让一回也就算了。 瑞祎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连忙起身梳洗,又对着樊薇告罪,连忙整理完毕又去见了安国公夫人赔礼,便要告辞回侯府。 安国公夫人遣了人要送她,瑞祎连忙婉拒了,“马车车夫丫头婆子都是现成的,不麻烦夫人费心了。”又言怕大夫人担心,要赶紧回去。 安国公夫人看着瑞祎去意已决,就亲自把她送到二门口,瑞祎这才屈膝行了一礼,告辞离开。 等到坐上马车,长街两旁的店铺都已经挂起了红灯笼,马车里头还有樊薇给她塞进来的两坛梅花酒,让她带着回去给大夫人赔罪的。这次真是太过了,哪里有在客人家喝醉的,瑞祎知道自己做过了,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 街上行人渐渐稀少,长长的大红灯笼宛若两条长龙在街道尽头蔓延。瑞祎打起帘子望着外头,寒风拂面,让她翻滚的心慢慢的冷静下来。 马蹄声从后头远远传来,越来越近,瑞祎侧头望去,却看到骑在马背上的周沉毅从她身边奔过。 两人四目相接,转瞬又各自分开。 寒风吹起他的长袍翻飞如蝶,矫健的红马狂奔在夜色中,转眼就没了影子。 瑞祎放下车帘,靠在软枕上揉着眉头。一旁的凌霄还以为她喝了酒上头,就跪坐在一旁给她揉捏按压穴位,“以后姑娘可不能喝多了,看看自己多难受。” 难受的不是她的头,只是她的心。 瑞祎闭上眼睛,脑海中却翻滚着方才那人红灯长街,玄衣骏马,狂奔而去气势无双。 有些人,生来就是令人仰望的。 回了侯府,瑞祎提着两坛梅花酒去大夫人那里认罪,大夫人训了她两句就然她回去了。瑞祎没想到这样就揭过了,回到了自己院子里这才松了口气,可能是因为自己才生了一场病的关系,大夫人没有责怪她,其实大夫人待她还是真的挺好的。 瑞祎既不敢跟大夫人讲与周沉毅之间的事情,也不敢问关于左相家联姻的事情,只能一个人在心中猜度、思量、慢慢的挨着。 人有执念的时候,总会想着乘风破浪,历尽千辛万苦也要成就自己想要的。可是人一旦没有执念的时候,好些事情就没有了支撑着的那口气,慢慢的在心里也就淡了。 周沉毅的事情一开始是瑞华提出来的,当时在她爹爹想要把她送进宫的时候,不管那个男人是谁,她都想嫁了去。她不想进宫,说句难听的,若是当今年轻个二十载,她还愿意进宫搏一搏。可是现在当今眼看着就是黄土到脖子里的人,她不想一辈子守着油灯过日子。所以尽管当时知道她跟齐王之间差距很大,这件事情很可能成不了,但是当时有那口气撑着,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愿意闯一闯。 可在周沉毅亲口说出那句话之后,瑞祎就知道自己该清醒了。 活在梦中只能欺骗自己,情绪很是低落了几日,可是慢慢地就想明白了,脸上也有了笑颜。凌霄跟木荷都看得出姑娘有心事儿,但是姑娘不说她们也不敢问,看着姑娘总算是露出笑面了,心里这块大石才算是落了下来。 果然,没过几日瑞华就请了瑞祎过去说话,靠近年关,家里事情太多,大夫人就不能过去了,给女儿准备了好些的东西,都让瑞祎一起带过去。 瑞祎笑着应了,就听大夫人说道:“去了跟你姐姐好好说说话,午后晚点回来也没什么,别过了宵禁就成。” 听着这话瑞祎心里就一愣,但是习惯性的答应了也没多问什么。大夫人这样安排总是有她的意思在的,既然她自己不能为自己挣出一条出路来,就让大夫人跟瑞华安排吧,总你不会亏了自己。 大夫人看着瑞祎低眉顺眼笑吟吟的应了下来,神色一缓,拉着瑞祎坐下,低声说道:“这些日子母亲也顾不上你,家里事情多。翻过年你七姐姐还有八姐姐都要出嫁,你二婶婶那边万事不管的,只一个瑞玥就够她忙的。你是个好孩子,母亲心里都知道,去跟你姐姐好好说说话,回来高高兴兴的过个年。” 瑞祎一下子就红了眼眶,靠着大夫人的肩膀依偎过去,“女儿知道,让您费心了。” 大夫人捏了捏瑞祎的鼻子,“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若是被新哥儿看到该笑话你了。说起来新哥儿也该放假了。上回走的时候你还没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都是女儿不好。”瑞祎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你有什么不好的,我看你哪里都好的。行了,赶紧去吧,你大姐姐等着呢。”大夫人拍拍瑞祎笑着说道。 瑞祎不好意思的拿着帕子按按眼角,这才起身出去了。这次瑞祎带了木荷出去,临近年关各院子的事情也不少,领的东西也多,凌霄一直管着她院子里的事情,就留下忙她的。上了马车,木荷喘了口气说道:“夫人给大姑娘带的东西整整一车呢,装了好一会儿。” “大姐姐有了身子,自然是要好好地待着。”瑞祎笑,“走吧。” 木荷就吩咐车夫启程,从顺安侯府到齐安侯府距离并不太远,瑞祎眯了一会儿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木荷正准备叫她。看着瑞祎睁开眼睛,自己就立刻跳下马车,拿了脚蹬放在外头,这才伸手扶着瑞祎下车。 早有何妈妈带着人在大门口候着了,看着瑞祎下了马车立刻迎了上来,“老奴给九姑娘问安,我们少夫人一早就开始等,总算是等来了。” 瑞祎忙笑着把何妈妈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让大姐姐久等了,大姐姐这一项可还好,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她。”说着顿了顿,又对着何妈妈说道:“后头车上是母亲给大姐姐带来的东西,妈妈让人收进去,都是大姐姐以前爱吃的多些。” “可不是,自打有了身孕,大少夫人总想着在家里爱吃的那一口儿。”何妈妈立刻唤来了两个粗使婆子,让她们领着马车绕去后门卸货,自己亲自领着瑞祎进了正门。 听到院子里笑声传来,瑞华就知道瑞祎到了,脸上的笑容就挂起来,催着碧螺去迎一迎。 瑞祎随着碧螺进来,先在外间屋子里把大氅托了,又在熏笼上暖了暖身子去去寒气免得带给瑞华,这才抬脚进了内室的门。 一进去,就看到瑞华坐在大榻上,身后点着软枕,看到她进去,忙对她招招手,“怎么这会儿才到,一早就等着了。” “母亲给姐姐准备了些爱吃的东西,我总得等着东西上了车才能来啊。”瑞祎故意打趣。 瑞华就笑着摁了摁瑞祎的鼻尖,“还是这么淘气。”转头就让人去端给瑞祎准备的点心,“都是你爱吃的。” 瑞祎笑着点点头,“还是大姐姐疼我。” 点心送来了,是瑞祎在家就爱吃的,等她吃了一会儿,瑞华递给她一杯茶,屋子里的丫头也都退了下去。 她这才看着瑞祎说道:“你前些日子病了,我没办法去看你,看着倒是瘦了不少。莫不是为了齐王的事情?” 瑞祎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并不是,是登山那天一路爬上去出了点汗,又在山顶又吹了风,也怪我自己当时只管着看景,没加件衣裳。” 瑞华心里也松了口气,看着瑞祎说道:“齐王那边的事情怕是不能成了。” 瑞祎心里已经有了这预料,此时也并不伤心,只是点点头,“尽人事听天命。” 瑞华看着瑞祎心里很是愧疚,若不是她先提起来,也许就不会让瑞祎有个期盼又失望了。 她轻叹口气说道:“本来这事儿还有几分希望的,可是前些日子当今病倒,宫里头生了些事情。” 瑞祎沉默的点点头,京都里里风言风语并不少,慎王跟惠王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想不知道也难。 “齐王殿下在慎王跟惠王之间难为,想要明哲保身,就得有个有力的臂膀撑着。我听说定北将军有意跟齐王殿下联姻,好像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咱们家哪里比得上定北将军府,若是别人家总还能争一争,这回怕是不成了。”瑞华也叹口气,事情就是这样不凑巧,若不是圣上病倒,说不定齐王殿下也不用急于站稳脚跟,拿婚事做赌注了。 总归是瑞祎没这个福气。 瑞祎满脑子却是定北将军府几个字,那跟齐王定亲的岂不是荣菁? 没想到世事兜兜转转,到了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若是荣菁的话,她是再也不能跟齐王有什么纠葛了。 她跟荣菁是朋友,不能做那种背后插刀的事情。 “原来是荣菁姐姐,我跟她关系很好,她是个很好的人。这门婚事门当户对,的确是一件喜事儿。”瑞祎笑着说道,尽力忽略心里那一丁点的难过。 看着瑞祎气色还好,瑞华也松了口气,又笑着说道:“虽然齐王这边行不通了,但是还有个好消息跟你说。因为当今这次生病,父亲倒是没有跟以前坚持一定要送你进宫,口风松动之下,母亲替你想看了几门亲事,反复思虑下觉得还是左相家更妥当些。本来母亲是要亲口跟你讲这件事情的,但是你也知道她最近很忙,再加上跟左相府牵线的是你姐夫,这事儿就有我跟你说比较妥当了。咱们姐妹一起长大的,自幼无话不讲,你若是心里不喜欢也直接对我说就是。” 瑞祎竟然丝毫不感到惊讶,那日其实看到左相祝夫人的时候,其实心里就有点预感了。 “母亲跟姐姐为我想的自然是好的,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瑞祎就道,“更何况左相在朝中名声显赫,国之栋梁,左相夫人也素有贤名,这门婚事极好的。” 朝中社左右丞相,然则大燕素来以左为尊,左相要比有相更有权势,其实这门亲事真的能结成,也是出乎瑞祎的所料。 想了想,瑞祎还是问道:“左相府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其实说起来是我高攀了。” 第五十八章:婚事定各自分飞1 第五十八章:婚事定各自分飞1 一国丞相,重中之重。顺安侯府除了这块匾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了,就算是大哥哥跟她弟弟都十分上进,但是要想挣出一片天地来,没有十几年是不成的。 相较之下,左相府能同意这门亲事,的确是有些奇怪的,难道是因为自己之前所猜想的因为自己这张脸的缘故? 左相之子祝彦章虽才华横溢却偏爱女色,性子既傲且锐,据闻十分不好相处。之前不知道提过多少次亲事,但是都被他不假辞色的给拒了。 瑞华听到瑞祎这样问,就笑了笑说道:“左相夫人虽然宠爱儿子,但是眼看着婚事一年拖一年,总不能这样下去,这次是左相夫人直接定下了。眼前此事还没有透出去,等到两家找个合适的机会自然会公布出去的。” 瑞华并未跟瑞祎说的很清楚,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左相在朝中实力越重,其实也越受忌惮。如果长子婚姻再寻一门门第相符的,其实对于左相家并非是好事。 更何况祝彦章对于妻子的容貌要求较高,再加上他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京都里想要跟他们家结亲的人家也并不是很热衷。到他们这里,这门婚事算的上是十分好的选择了,谁家的少爷身边没有几个服侍的丫头的。更何况用这门亲事说服她爹能更容易些,若是稍微差些的,只怕他爹爹未必同意。 这里头的事儿既多且杂,令人心烦。若不是为瑞祎操心,她挺着肚子,才不会费心劳力管这个。 “多谢姐姐为我费心了。”瑞祎对瑞华说道。 “这有什么,自家姐妹何必客气。”瑞华轻声笑道,“听闻祝家少爷貌比潘安,倒也配得上我妹妹如花美貌。” 瑞祎低头浅笑,一副娇羞状,心里却想着外头传闻的祝彦章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不由苦笑一声。 不过,总算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比进宫好的多了去了。 她得知足。 瑞华对这门婚事也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跟齐王妃不能比,但是至少左相家的门槛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那是有权势的人家,据她所知慎王跟惠王都有意跟左相联姻。若不是有这两座大山压着逼着左相做一个选择,左相也未必会这么快就同意她们顺安侯府这门亲事。 如今慎王也好,惠王也好,形势不明前,跟哪一方绑在一起都不是明智之举。 左相这个老滑头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们顺安侯府能得到这门亲事也当真是十分幸运,运气的成分比较大。 中午在齐安侯府用了饭,瑞祎又去给齐安侯夫人问安,这次齐安侯夫人见了她十分的热情,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就连尤淑芸见了她都不像以前那么刁钻了,瑞祎心里想到这亲事不过才有个眉目,别人待她就不一样了,果然这是个势利的人间。 用过午饭后,陪着瑞华又说了会儿子话,瑞祎就起身告辞了。毕竟瑞华怀着身子,太过费神不好。 从齐安侯府出来,瑞祎让马车在大街上慢慢的走,想起大夫人爱吃同福斋的点心,就让车夫在同福斋门口停了下来,她亲自进去给大夫人选糕点。她一个人想要静一静,连木荷都没让跟着。 同福斋是京都老字号的点心铺,做出来的点心远近驰名,好些人家宴客的时候,都会提前从同福斋定了点心款待客人。瑞祎带了锥帽,抬脚进了铺子,午后这时光买点心的人并不多,瑞祎走过去选了几样大夫人爱吃的,让伙计给包起来。又想着出来一次,既然买东西就都送一份,还选了瑞玥瑞芳跟瑞兰喜欢的口味,一并包了起来。 拿出方才跟木荷要的装着散碎银钱的荷包,等着小二算账。就在这时,就听到有人说道:“小二,包一盒金乳酥,一盒梅花糕。” 这声音…… 瑞祎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就看到齐王站在自己身旁一步之遥的地方。 京都这样大,可他们总会在不经意间就相逢。 这种时候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几乎是立刻回过头来,庆幸自己带了锥帽,这会儿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是谁。 “姑娘,一共九百文钱。”那伙计对着瑞祎说完,又看着周沉毅说道:“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瑞祎从荷包里拿出一吊钱递了过去,那伙计接过去将点心递了过来,笑着说道:“多谢姑娘赏。”点心只有九百文钱,客人给了一吊钱,剩下的一百文就是打赏了,真是出手阔绰。 瑞祎轻轻颔首,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裴姑娘。” 瑞祎脚步一顿,只是顿了一下,立刻就往外走。 既然没缘分,何必再纠缠。 更何况现在她跟他也算是各有婚约了,他的未婚妻还是自己的好友荣菁,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跟他再有交集。 周沉毅没想到瑞祎居然这样的决绝,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这样走了……就走了…… “客官您的点心。” 小二的声音换回了周沉毅的思绪,他付了钱,拿过糕点就快步走了出去,就看到瑞祎正踩着脚踏上了顺安侯府的马车,留给他的不过是一个浅浅的背影。 明明不久前,她还质问他要娶她。 可转眼间,她就能翻脸无情,见到他跟陌生人一样了。 这也太过分了! 周沉毅愤愤的想,好歹他也救过她不是吗? 提着点心见到荣岭的时候,他就把点心递了过去,却没说别的话。 荣岭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知道这是给他妹妹的,“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回边关?” 周沉毅看了荣岭一眼,本来他的婚事是要等到明岁选秀皇上下旨赐婚。可是他以边关不稳,狄戎蠢蠢欲动为由,先把婚事给定下来,然后立刻赶赴边关。 这理由十分的充分,皇帝自然允了。周沉毅就报上了择亲的人家数名,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皇上选了荣家之女。他送上的名单里除了荣家其余全是文臣,皇上必然不乐意看到他与文臣联姻,定下荣家自然是顺其自然。 “等到圣旨下来,我便启程。”周沉毅沉声回道。 “那我跟王爷一起走。”荣岭说道,齐王并未说什么时候成亲,这也让他们家心里有些担忧,不过这婚事是圣上钦赐,也是齐王的诚意了。“既然这样,他们荣家就要跟王爷同生共死,王爷要去边关,他自然要跟着一起去。” 周沉毅没有一口否决,只说道:“还不急。” 荣岭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太自在,总觉得王爷对这门亲事不怎么热情。又想起那日他看着顺安侯府马车的事情,故作无意的说道:“听说左相家的儿子要定亲了,没想到这个浪荡子也有收心的一天,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周沉毅并未放在心上,随口问道:“左相老歼巨猾,这些年祝彦章的婚事一直拖着,未必没有他的意思在其中,定了谁家的姑娘。”这次慎王跟惠王两面夹击他,左相怕是不敢拖了,就是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般倒霉却要嫁给祝彦章那浪子。 “听说是顺安侯府的九姑娘。”荣岭看着齐王说道。 周沉毅一愣,“谁家?” “顺安侯府。”荣岭心里一沉,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真的有几分道理。 居然是她! 周沉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转头看向窗外,就在这不久前她跟他还在点心铺擦肩而过,她对他视若无睹,原来定了这样的婚事,怕是心里更加怨恨自己了吧。 祝彦章的名声,在京都的确是有几分不好,不是良配。 “你先回去吧,去边关的事情还要再仔细斟酌。”周沉毅起身看着荣岭说道,然后大步离开。 荣岭看着齐王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又看着桌子上的糕点,最后还是提起来先回了家。 定北将军府。 荣续听了儿子的话,看着他训道:“这些都是小事儿,何必放在心上。裴家九姑娘名声太盛,就算是王爷见过她又如何?最后这门亲事还不是定了荣家。”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荣岭又道:“不过也不得不防,既然这样祝家跟裴家的婚事还是越早定下越好。” 如此都放心了。 “儿子也是这般想的。”荣岭松了口气,“您看要不要跟左相见一面?” “那倒不用,有慎王跟惠王在,左相焦头烂额,咱们只需要推一把就是了。”荣续沉声说道,对着儿子招招手,在他耳旁低声数语,荣岭点点头,面带笑意,“这倒是个好办法。” “去吧,机灵点别漏了风声。”若是被齐王知道可不妥当。 “儿子知道。”荣岭把点心放下,“这是王爷跟妹妹的,父亲让人送过去吧,我就先出门了。” 荣续点点头,挥挥手让儿子走了。看着桌子上的点心,荣续笑了笑,至少齐王地这门婚事还是比较上心的。 瑞祎自从那日齐安侯府回来后,就闭门不出了,大夫人对于瑞祎的表现十分满意,还特意把她叫去跟她解释了下左相府这门亲事的事情。当然大夫人讲的要比瑞华更委婉也更实际些,瑞祎既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反抗,也没有办法为自己寻得更好的归宿,自然就表示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 大夫人也开始暗中为瑞祎准备嫁妆,瑞芳的嫁妆也在准备中,顺便两份一起备着,公中的份例都是一样的,五千两银子。除此之外也还有庄子跟铺子,这庄子铺子也有讲究,庄子有好收成坏收成,铺子有赚钱不赚钱的,全都看大夫人怎么分配了。 过了几日,不晓得为何左相府跟顺安侯府联姻的事情一下子散了出去,大夫人很是吃了一惊,连忙就去了左相府问个究竟。她们这边只有她、瑞华还有瑞祎知道,这些日子瑞祎闭门不出,瑞华更是知晓轻重的人,那么消息一定是左相府那边露出去的。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应该有两家郑重的对外公布消息以示郑重,可是现在却让顺安侯府有些被动。不知道还以为是顺安侯府巴结上左相府,巴不得把这个消息散步的到处都是,要是左相府误会了,对瑞祎可不是好事儿。 大夫人急急忙忙去左相府问,一来是表明态度不是顺安侯府做的手脚,二来也是想知道是不是左相府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 瑞祎听了消息之后,坐在自己院子里倒也不慌张,事情到这个份上,她紧张不紧张其实都没什么用处的。倒是瑞芳跟瑞兰就连瑞玥都来探问过,说起来二夫人的儿媳妇是右相家的庶女,瑞祎要是嫁进左相家,又要比二房风光了,难怪瑞玥都来探问。 瑞祎一问三不知,毕竟这件事情也的确是太突然,她们倒不觉得瑞祎有事情瞒着不说,认为瑞祎可能真的不知道呢。 等到傍晚大夫人回来的时候,瑞祎被叫过去,这才知道原来是祝彦章身边的一个丫头嘴巴不牢,把消息透了出去。 瑞祎也只是笑了笑并未觉得有什么难堪,大夫人却是气的不轻,看着瑞祎说道:“你只管放心,左相夫人已经说了给你个公道的。只是这样一来,这婚事怕是不能捂着了。” “全凭母亲做主就是。”瑞祎也觉的有些意思,那丫头倒真是大胆,这种时候明知道左相府里不许往外递消息,偏偏把消息透了出去,难道是想毁了这门亲事? 是这个丫头太蠢,还是太有底气呢? 瑞祎都不愿意去细想这件事情,想来想去只能是自己糟心罢了。 到了第二日,左相府那边就送来了消息,左相夫人亲自出面把那丫头发卖了,并趁机把祝彦章身边的丫头都理了一遍。而且也由左相府正式出面请了媒人到顺安侯府提亲,至此这门婚事算是正式对外公布了。 要了庚帖,合了八字,两人八字相合,自此后这门亲事便是板上钉钉,不能更改了。 九姨娘这几日都处在兴奋中,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女儿有朝一日能嫁到左相府,还是嫡长子长媳,这以后可是要做宗妇的人。把自己的家底都扒拉出来给女儿添嫁妆,忙的是不亦乐乎。 八姨娘看着九姨娘里里外外的倒腾,这会才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是做错了,连累了女儿,这婚事比起瑞祎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瑞芳看着八姨娘哭得眼睛都肿了,放下手里的针线就劝道:“你便是哭瞎了眼睛,这时光也倒流不回去了,何必呢?再者说了这亲事也不是太差,到底是个四品官。” “从四品。”八姨娘补了一句,眼泪又掉泪下来。回到府里这许久,慢慢的将养着气色慢慢的恢复了些,瞧着比才回来的时候好多了。 “那又如何?至少没听说他有那许多的莺莺燕燕傍身,祝家的婚事瞧着好,可是到底好不好也只有自己个知道了。”那么个花心的,性子又桀骜不驯,瑞祎将来的路未必好走。她这婚事瞧着在姐妹中不显眼,但是要是那人是个好的,她的日子反而能过得有滋有味的。只要不想的那么高,其实还是很容易知足的。 八姨娘听着女儿这样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道:“看九姨娘猖狂的那样,将来有她哭得。” “姨娘!”瑞芳喊了一声。 八姨娘一愣,连忙闭了嘴。 瑞芳轻轻叹口气,“以后要是再这样,我走后谁还护着你?” 八姨娘听着女儿的话就沉默了,等到女儿出嫁了,自己在这府里就只剩下熬日子了。九姨娘至少还有一个儿子,以后还会有儿媳,孙子…… 可她还有什么? 新年就在瑞祎婚讯公布中到来了,因着年关的关系,左相府那边倒也没有下帖子请大夫人等人过府去。年后宴席频繁,怕是避不开的,瑞祎想想都觉得有几分头疼。婚讯还没公布,左相府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这婚事定下来了,她进府做客的时候,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只是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后半生给自己找了个能过日子的地方罢了。 最让瑞祎开心的事情是新哥儿回来了,这这许久不见,新哥儿长高了许多,都成了大小伙子了。 “姐。”裴璟新快步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瑞祎,看着她气色还好这才放下心来。 “跑这样快做什么,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瑞祎拉着新哥儿的手让他坐下,细细问他学堂的事情,又问他学业,还问了学堂里的先生待他如何。 裴璟新一一都答了,他们两姐弟都继承了九姨娘的美貌,只是新哥儿更有些英气。 “姐,我听说你定亲的事情了。”璟新低声说道。 “这是好事儿,你低着头做什么?”瑞祎笑着说道,“这门亲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姐姐开心得紧。” “我……我之前见到他了。”璟新抬起头看着他姐姐说道。 “见到谁?”瑞祎一时没听明白,看着弟弟的眼神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见到了祝彦章,这下换成她傻眼了,“你怎么见到他的?” “他是先生的弟子,去见先生的时候偶遇上的。”璟新皱着眉头,“不过我总觉得奇怪,以前也没见他去见先生,怎么你们婚事一定下来他就去了,还恰好遇见我。” 是有些奇怪,瑞祎想道。 “你既然见了他,觉得如何,跟姐姐说说。”瑞祎给璟新续了茶笑着问道,这可有意思了,他们还未见过面,倒是先见了未来的小舅子了。真是不知道这个祝彦章在想什么,如果是故意这样做的,为的又是什么。 璟新听到姐姐这样问,轻咳一声,首先说道:“姐,他的确是生的容貌出众,我觉得自己已然是笑傲群雄了,但是在他面前却还差了点。” 能让璟新甘拜下风,瑞祎就沉默了下,这人等生的多妖孽? “还有呢?”瑞祎又问道。 “才学极好,我哥你说姐,这人不地道,我跟着先生才读了几年书,这人居然一见我就考我。”璟新愤愤告状。 “然后你输了?”如果不是输了,璟新绝对不会这么义愤填膺的认为祝彦章欺负他。 璟新鼻子哼出一声,“等我如他这样大的时候,未必输给他。” 瑞祎笑着看着弟弟,“很有志气,很好。” “姐,你笑什么。你听不出我什么意思么?这人品行不好。”璟新着急了,拉着她的袖子继续告状。 “那又如何?你是想要我悔婚吗?”瑞祎看着弟弟一字一字的问道,“新哥儿,你这么大了,需要知道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要细细思量过得。你是想要我悔婚吗?” 第五十九章:婚事定各自分飞2 第五十九章:婚事定各自分飞2 新哥儿满口的话顿时被压了回去,怔怔的看着姐姐,竟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看着弟弟,瑞祎就笑了,“以前我一直觉得姨娘活的太招摇,很是不赞同。” 璟新听着姐姐开口,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就见她抿了抿鬓旁的碎发,眉眼中一片平和,跟他想象中的难过模样不同,接着就听她又说道:“打心里我认为姨娘这日子过得不安稳,我喜欢过踏踏实实的日子。可是那天姨娘跟我说,她并不是活的招摇,而是活的认命,正因为她认命所以有了我之后又有了你这个儿子傍身,你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能上学堂考功名,将来只要你脚踏实地就能挣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璟新第一次听到他姨娘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呆了,看着瑞祎一个字也不说,就这样看着她。 瑞祎看着弟弟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新哥儿,我以前不认命,我不同意姨娘的看法,姨娘说不认命就丢命。你相信我我的婚事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努力了,所以我认命了。” “姐……”璟新听不太明白,但是他知道他姐姐一定有事情瞒着他,不愿意让他知道。“是不是母亲为难你了?” “怎么会?要不是母亲从中周旋,你姐姐就要进宫去了。” 璟新脸色大变,他纵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是在书院里也时常会听到有人谈论朝政后宫之事,他知道进宫不是好事儿,皇上都黄土埋半截儿了。 “姐姐以后就指着你有出息,能为姐姐撑腰。”瑞祎开玩笑说道,“你有出息了,姐姐的腰杆就硬了,以后自然能活的扬眉吐气,意气风发。” “我一定会的。”璟新立刻说道,“姐你放心。” 瑞祎就笑了,“自然是放心的。” 璟新从后院出来的时候,正在二门口遇到了裴季霖,忙立住脚笑着打招呼,“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季霖听到声音顿住脚,转过头一看是璟新,笑着对他招招手,“去见九妹妹了?她可还好?” “好着呢,姐姐还让我见到大哥的时候给你问好呢。” “九妹妹有心了,你嫂子倒是一直提她懂事知礼。”裴季霖生的像大夫人,面目柔和,温文知礼,让璟新跟他一起走,边走边说道。 璟新就笑了,问了大嫂子安,就听裴季霖考校他学业,一本正经的回答,丝毫不敢懈怠。 大哥现在在六部里熬资历,爹爹一向是拿着女儿联姻却管不上儿子的仕途,大哥哥在六部这两年过得也是磕磕绊绊,亏得大哥岳父还能帮上一把,不然日子更难熬。 若是他们顺安侯府在朝中也能有自己的人脉,大哥何必这样辛苦。 一路到了裴季霖的书房,一路上问答颇感满意,对着璟新说道:“明岁也该下场去试一试,一次不中也没关系,要先积累经验,考举人有时候也要碰运气,遇上正适合你文风的主考官,许是一下子就能过了。” “多谢大哥,先生也是这样说的,我也打算明岁下场试一试。”璟新恭恭敬敬的回答,自己这个大哥比亲爹对他还上心,他心里很是敬重的。 裴季霖就笑着说道:“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出门。” “是。”璟新就告辞离开。 裴季霖看着璟新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心里叹口气,觉得有些头疼,等会儿出门要见的却是刚跟自家结了姻亲的左相之子祝彦章。 也不晓得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之前不是还打着探望恩师的名头见了璟新,这会儿又约自己见面,不知道所为何故。 但他,却不能不去。 在书房读了些公文,将明儿个的要做的事情准备妥当,看了看时辰,这才更衣出门。刚到门口的时候,却正看到妻子身边的大丫头红蕉快步而来,看到他立刻蹲身行礼,“奴婢给大少爷问安。” “起来,你来可是有事儿?”裴季霖问道。 “是少夫人让奴婢过请少爷过去。”红蕉垂着头说道。 裴季霖想了想时辰也还算早,自己这个妻子一向守礼可能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抬脚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柯知秋正在屋子里等着,听到脚步声传来,忙站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在门口迎上了走进来的裴季霖。 “夫君。”柯知秋对着裴季霖笑了笑,亲手打起帘子让他进来。 裴季霖没有大白天回后院的习惯,就抬脚走进去,边走边问道:“你让我过来可是有事情?”边说就在临窗的大榻上坐下了。 秋香色绣图案花纹的软枕垫在身后,炕桌上摆着刚沏好的新茶,一看就是给他备下的。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就看着坐到他对面的妻子。 柯知秋平复下心情,这才轻声说道:“听说夫君接到了祝家大少爷的邀约,我……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看着妻子有些不安,裴季霖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看着她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柯知秋想了想,自己这个夫君跟瑞祎虽然平常并不走的亲近,但是对璟新却十分上心,她开口不免就更加小心几分,先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关于九妹妹的婚事,我知道你不太高兴,可是……可是事情已经定了下来,要是今儿个与祝大少爷见面,夫君还是和缓些才好。” “就为这个?”裴季霖问道。 柯知秋就有些紧张的点点头,“是,就是这个。” 裴季霖点点头,“我知道,你安心就是。” 柯知秋心里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和缓了几分,“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多嘴了,但是我回娘家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祝家对这门亲事挺满意,只是祝大少爷却好像有些不满。” 裴季霖就明白妻子的意思了,她是怕她今儿个跟祝彦章见面会有什么不愉快,对他不好。 想到这里神色缓了缓,看着妻子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裴季霖就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也不晓得晚上什么时辰回来,你便不用等我了早些歇息吧。” 柯知秋轻声应了将丈夫送了出去,想起他方才的叮嘱,摸着红头的脸颊转身回了室内。 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处酒楼,裴季霖到的时候祝彦章还未到,这也让他松了口气,自己坐在房间内静静等候。小二送上茶来,他也无心去喝,脑海里还想着妻子的话,祝彦章对这门婚事不满意,那他找自己是要做什么? 以祝彦章平素的名声,想来不是想要跟自己联络感情的。裴季霖望着窗外不由得就有了几分的心焦,如果祝彦章说些不中听的话,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才不会失了家里的脸面,又不会跟祝家结怨呢? 要说这门亲事他其实也并不乐观,毕竟祝彦章的名声实在是有些太浪荡了。母亲跟姐姐知道的并不很多,只是如果不是左相家的婚事,也许爹爹就不会松口还依旧想着让瑞祎进宫,当真是两下里都为难。 想着想着自己竟先叹了口气,真是为难。 正出神,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立时便端坐起身子,转头看向门口。就只见雕花门轻轻地被推了开来,还未见其人,便已然闻到一股香风迎面袭来。 这风香而不腻,甜而不浓,闻进鼻子里令人只觉得舒爽惬意。 香风过后,裴季霖就看到一抹淡蓝色的衣角映入眼眶,这颜色不晓得哪里的染坊染得,颜色妖而不艳,似碧波荡漾可色却稍显浓些,偏这样的颜色随着来人的脚步如涟漪般荡开,当真是让人眼睛都移不开了。 等到裴季霖回过神来,祝彦章已然坐到了他的对面,不由面上发红,还没看清楚他人长什么样,只这一片衣角倒让他有几分恍惚了。 抬头看向对面的男子,裴季霖对上祝彦章的笑,满眼里都是那微挑的眉峰带着几分春色,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闪着微光,带着浅笑如漩涡一般,他一下子便转开了头。 只觉得心口跳得厉害,一直以为传言有误,或有几分夸大,然则见了真人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如此美丽的男人。 瑞祎见了,只怕也得心动吧。 男人被称为漂亮,其实算不上夸赞,倒有几分贬义在里头。这祝彦章实在是漂亮的过分,连他都不敢多看,这下子是真的为瑞祎担心了。 第六十章:婚事定各自分飞3 第六十章:婚事定各自分飞3 祝彦章看着裴季霖的神色,伸手弹弹衣裳,不疾不徐的讲出一句,“今儿个请裴大少爷来,的确是有一件事情相商。我这人不爱绕着弯子说话,我便直说了,我希望这门亲事能退了。” 猛不丁的听到这一句,什么脸红心跳,什么目不直视,什么美丽过分,一瞬间全都散的没影了。满腔只剩下恼火,他锐目如刀看着祝彦章,一字一字的说道:“退亲?” “正是此意。”祝彦章道。 裴季霖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只是这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轻蔑跟怒火,“既然祝大少爷无意结亲,只需要跟祝夫人知会一声就是,你来找我又有何用?舍妹的亲事一直有我母亲张罗,这事儿我怕是插不上手。” 祝家自己不退亲,想要让他们裴家开口,这祝彦章真不是个东西,想让他们背上骂名吗? 既然不想结亲,就该由祝家主动提出来,俩家婚约已定,此时提出亲事解除必定会被外人侧目。如果由他们裴家开口,以后瑞祎还怎么找婆家? 这男人生了一张桃换脸一颗桃花心也就罢了,偏偏心还如此黑,可真是气死他了。 似乎早就预料到裴季霖肯定不会答应,一点也未生气,反而不疾不徐的说道:“听说裴兄这几年一直在六部历练,说起来以你的资历也该更进一步了。” 这什么意思?是拿着仕途前程来收买他? 裴季霖气的脸色都变了,这是把他当什么人了,卖妹求荣?不要说是瑞祎,就算是瑞芳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交换。家里有一个父亲卖女求荣他已经抬不起头来了,他是晚辈不能置喙长辈是非,但是轮到他自己身上,他是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举的。 端起眼前还有几分温度的茶水,毫不犹豫的泼到了祝彦章的脸上,怒骂道:“我裴季霖不才,却也不会做卖妹求荣的事情。既然你们祝家不想结亲,那就按照规矩来退亲就是,想要我们裴家无错开口,想要舍妹背负世人目光,你做梦!” 裴季霖扔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开。 气死他了! 一直回了府里好久,坐在书房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满腔的悲戚几乎涌上心头来将他淹没。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慢慢的冷静下来,裴季霖缓口气,心里也还明白,祝彦章只怕是没有办法说服左相夫妇,这才找自己下手希望裴家主动退亲,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承担压力了。既然不想结亲,是个男人就该堂堂正正的站出来拒绝,做这些小动作,当真是让人瞧不上眼。 想了又想,裴季霖还是去找了母亲。 大夫人听完儿子的话,面色沉寂,良久无语。 裴季霖叹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这样,如果坚持把瑞祎嫁过去,只怕婚后那祝彦章还不定怎么折腾呢。” “新婚夫妻,哪一对是一开始就和和美美的?”大夫人看着儿子,“当初成亲之后,不也是过了好一段日子才安定下来。” “我跟祝彦章如何一样?我可没他这般嚣张,至少我是把知秋当妻子敬重的。他这是什么样子,简直不成体统,未成亲前就这般,成亲之后还不晓得如何。” “那也是命。”大夫人道,“这亲事除非祝家主动提出来退了,不然我们家是绝对不能开这个口的。除非你想让瑞祎,像你让你出嫁的姐妹们都被人指指点点。” 裴季霖猛地捶了一下扶手,“都是儿子无用,但凡咱们家……” “咱们家怎么了?京都多少侯府被夺爵,被抄家,被淹没,可是咱们顺安侯府现在还好好的,这就是福气。”大夫人看着儿子疾声厉色。 裴季霖连忙站起身来听训,垂着头,面上的神色还有些难堪。 “不管裴家以前如何,你要做的就是以后裴家如何。与其在这里埋怨,倒不如努力进取。被人踩一时那是运气不济,被人踩一辈子那是自己没本事。” “是,儿子知错了。”裴季霖满脸羞愧,低声应道。 大夫人叹口气,看着儿子,神色柔和了几分,徐徐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瑞祎受委屈,可是难道你想让瑞祎进宫去吗?两害相泽取其轻,这个道理你也不懂?毕竟那祝彦章并未见到过瑞祎,心里不喜也无可厚非,我想以瑞祎的性子,这日子是能过好的。” 裴季霖听着心里发酸,却又不能非议他爹的不是,只得点点头,“儿子明白了。” “去吧,这件事情你便不要管了。”大夫人揉揉额头,“至于那祝彦章,泼了就泼了,量他也不敢在祝夫人跟前说什么,毕竟私下里提出悔亲这种行径,的确不妥当。也得让他知道,咱们顺安侯府就算是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护着府里姑娘的心力还是有的。” 等到儿子走了之后,大夫人这才露出几分怒容来,没想到这祝家的儿子这般的胡闹。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想要改却已不易了。 瑞祎并不知道祝彦章去找裴季霖的事情,还是这件事情过了半月之久才从璟新那里知道了些,她沉默了良久,对上弟弟担忧的眼神,这才笑着宽慰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祝家到现在都没能来退亲,可见这个祝彦章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主,到时候我只要跟祝夫人好好地,她也不能耐我何。” 璟新垂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心里却明白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有拉着婆婆往前冲的。更何况做婆婆的还真的能偏着儿媳不疼儿子的? 不过是姐姐安慰他的话罢了,只是不想让姐姐担心,他也只能挤出笑脸来,心里却发誓一定好好的读书,将来一定要光耀门楣,让他姐姐扬眉吐气。 媒人上门,换庚帖,合八字,瑞祎的婚事正式定了下来。只是前头还有三个姐姐未出嫁,她的婚期要等到后年开春了,婚事定了,便不用怕今岁的选秀还要进宫,总算是落了这一块大石。 天气慢慢的冷了下来,瑞芳跟瑞祎最近走的颇近,同样都要绣嫁妆,瑞祎不用着急,但是瑞芳却要赶紧的,她的婚期还有几个月,这一大堆的绣活跟山一样压着她。 将手里的针线框子撂一撂,瑞芳就起身在屋子里转着脖子走圈,边走边说道:“哎,什么时候才能做完,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烦呢。” 瑞祎头也不抬的穿针引线,轻声回道:“有什么好烦的,当时打发日子了。” “说的真轻松,我跟你比不了,你绣工好,随便绣。我却是要瞪大眼睛不能出错。”瑞芳说着说着又哀嚎起来。 瑞祎也放下手里的针线,端起茶抿了一口,侧头看向窗外,“下雪了?” “啊?”瑞芳也爬上榻往外头看去,“真的下雪了,这一年过得真快,竟都下雪了。” “是啊,过得真快。”瑞祎附和一声,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白莹莹的雪花落下来,遮盖住了黑色的泥土,似乎也将她那些不愿被人看到的秘密深深地掩埋起来。 第二日,瑞祎跟大夫人请示了,想要去外头街上买些绣线,因为瑞祎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选绣线做活计的,大夫人也不意外。只是叮嘱瑞祎早些回来,毕竟天寒地冻的。瑞祎笑着应了,等着门房上备好了马车,这才起身跟大夫人告辞,带着凌霄上了街。 瑞祎买绣线的地方这些年一直没变过都在一家铺子,这铺子的丝线都是南边最新的花色,花色齐全,还有新兴的花样子,各色胭脂、手帕、荷包等物,因为品种多,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等会儿下了马车,你先去旁边的铺子买些点心回来。”瑞祎叮嘱凌霄,既然出得门来,回去的时候总要带些东西回去才是。 “奴婢记下了,那您就在绣楼挑丝线,奴婢买完了就去找您。” 瑞祎点点头。 马车在绣楼前停了下来,凌霄下了马车放下脚凳,这才打起帘子将瑞祎搀扶出来,说道:“早知道也该让木荷跟着出来。” 瑞祎并未答话,只看了凌霄一眼,她就不敢再说别的了,对着瑞祎福福身,便去旁边的点心铺子排队去了。 瑞祎立在绣楼前,一转头却看到绣楼旁边新开了一家铺子,叫做奇货居。 抬眼望去,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在店内一闪。 第六十二章:婚事定各自分飞4 第六十二章:婚事定各自分飞4 瑞祎低头沉思这倒有些意思,看这铺子装饰一新,想来应该是才开没多久的铺子,绣线的事情倒不急,她便抬脚往奇货居走去,立在门口一看,原来里头卖的却是各种精巧的小物品。 门口的活计看到瑞祎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瑞祎本来都不想进去了,看着这伙计这般热情,又不好拒绝,便想着进去看看也无妨。 还有那抹熟悉的影子,是不是她的错觉呢? 直觉告诉她,应该立时躲开。可是感性告诉她,也许该进去看一看。 这铺子很大,纵深比较深一些,两边的货架上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各种小物件。大到玉石金器摆件,小到手串戒指,琳琅满目,闪闪生辉。 瑞祎一路走进去,抬头左右望了一下,铺子里虽然有些客人,只是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果然是她的错觉吗? 瑞祎失望之余又有些释然,伸手拿起榉木做成的架子上的一个琉璃樱桃盏,做工十分的精致,一颗颗的樱桃仿若真的一般,红彤彤的好似人心头血。 “伙计,这个怎么卖?” “姑娘您眼光真好,这是小店才来的新货,总共只有两件,方才那一件被一位客人拿走了,可就只剩这一件了。您要是喜欢,给十两银子就成。” 十两银子? 瑞祎挑挑眉,这个价格可有些贵了,她失笑一声,转头看着那伙计,“真是不好意思了,今儿个未带这么多的银两出门。” 店小二闻言面色就冷了下来,将东西又摆了回去,低声嘟囔一句,“瞧着穿着人模人样的,竟是个外头光鲜的。” 瑞祎又不是真正嫡出的姑娘,手里的银钱其实并不宽松,她一个月的月例也不过才二两银子。她若是有嫡出的命,也不用算计这个过日子。主要是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琉璃摆件居然这样的贵,对于伙计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何况人家说的也不是假话。 “怎么说话呢?” 那伙计猛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训斥,立时就要反驳回去,一抬头看到来人,立马弯腰行礼哪里还敢回嘴,“给王爷问安,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我并不是有意的。” 瑞祎缓缓的转过身来,就对上了周沉毅的面颊。 他竟真的在这里,还让他看到了自己这般狼狈的一面。 她自己不在乎是一方面,但是被周沉毅看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又丢人又丢脸,心里暗恨自己非要进来做什么。 当下又羞又囧,转身就往外走,什么琉璃樱桃盏全然不顾了。 出了奇货居的门,瑞祎不想去旁边的绣楼,转身就进了一条小巷子,整个人贴在墙壁上,只盼着周沉毅赶紧离开。 还有谁似她这般倒霉的,每一次丢人的时候都被他遇上了。 眼角看到一抹影子投映进来,侧头望去,就看到周沉毅立在巷子口,背光而立的他,五官面容有些模糊,她却能感到他在看她。 瑞祎立时背过身去,就连风帽都立马罩在了头顶上,一字一字的说道:“王爷请回吧,何必来看我笑话。” “裴姑娘……”周沉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当时看着她的背影立在店里,还以为他花了眼,等靠近了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这才知道自己并未眼花。 瑞祎听着背后脚步声逐渐靠近,心里一慌,又往前退了两步,依旧不肯回头,只道:“王爷请自重。” 他已经跟荣菁有了婚约,而自己也是有婚约的人了,若是被人看到,她还有什么活路?又有什么脸面去见荣菁?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瑞祎这才松了口气。 “你能不能转过身来听我说句话?” “男女有别,恕小女不能。” “裴瑞祎,你的珠子还在我那里,你不想要了?” “……王爷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周沉毅看着瑞祎的背影,五指握紧成拳,他知道祝彦章去找裴季霖的事情,只是他不能说。他要怎么跟瑞祎解释他知道这件事情? 如果他知道自己在查这些,怕是更要恼怒了吧。 他不过是瞧见她被伙计奚落的一面,她就不肯正面看他,将自尊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当初是怎么有胆气让自己娶她的? 恍若一场梦般。 他还想跟她说,如果可以,请她等他,可看着这样的她,他讲不出口。 何能让别人蹉跎年华待他娶? “你保重。” “多谢王爷,小女好得很。” 听着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瑞祎整个人靠在墙上如同瘫了一般。眼角微酸,忙拿出帕子按住眼角,深吸几口气,这才慢慢的缓过劲来。怕凌霄到处找她,就转身往外走,一抬头却看到放在地上的琉璃樱桃盏。 阳光下,琉璃折射的光芒十分的美丽,它就静静的搁在地上。 只要她一抬脚就能迈过去,然后出了这巷子,从此毫无瓜葛。 可她硬是没有办法就这样视若无睹的走出去,蹲下身,将琉璃盏托于掌心,方才止住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滚进琉璃盏中,汇成一片。 “姑娘,姑娘……” 听到凌霄的呼喊声,瑞祎猛地回过神来,忙把琉璃盏放进袖笼里,又拿出帕子擦拭眼角,静静的沉了会儿气,这才故作无事的抬脚走了出去。 凌霄一看到瑞祎微红的眼眶不由得唬了一跳,瑞祎解释有土进了眼睛里,凌霄倒也没有怀疑,扶着瑞祎先上了马车,就道:“您歇歇眼睛,奴婢去买丝线,一会儿就回来。” 瑞祎点点头,凌霄转身去了,将车帘子落了下来,挡住了外头的喧嚣世界,就好像把她的心也给挡在了门扉之外。 凌霄很快就买齐了瑞祎要的丝线,还拿出两种新的花色笑着说道:“掌柜的说这是新来的,送了两束线让您用用看喜不喜欢。” 瑞祎此时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结果丝线拿在手里翻看,只是却没说喜欢不喜欢。 凌霄将其他的丝线收好,又把买的点心在一旁归拢好,这才看着瑞祎又问道:“姑娘,您还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直接回府吧。”瑞祎轻声说道。闭上了眼睛养神。她打算出嫁之前自己一个人都不上街了,运气怎么就这样的差,每次都能与他撞上。 既无法成就姻缘,何必成为牵绊,苦了自己害了别人。 回了侯府,瑞祎将买到的点心亲自给大夫人送去一份,又让凌霄给诸位姐姐送去一份,自己则坐在大榻上,瞧着摆在炕桌上的琉璃樱桃盏。怎么也没办法狠心将它摔碎了,思来想去,便将它放在了寝室的梳妆台上。 留个念想也好,反正别人也不晓得。 就当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安慰吧,至少他还买了她喜欢的东西送她。 纵然无缘分,也不该轻贱了他的心意才是。 自那日后,瑞祎再也没有出府,一直呆在侯府里安心待嫁。 年前京都越来越热闹,在这时候却传出齐王周沉毅回了边关的消息。瑞祎从璟新口中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愣,看着弟弟故作不经心的问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怎么这会儿去了边关?” 璟新最近经常来陪姐姐说话,闻言就说道:“听说是边关不太安稳,狄戎国那边蠢蠢欲动。我听大哥哥讲,按理说王爷应该完婚后再走的,就为着边关的事情,都提前给齐王殿下赐了婚,就是想让他赶紧完婚,然后再去边关的。谁知道还是这样急,都来不及准备婚事了。” 璟新说着还叹了口气,对着姐姐说道:“齐王殿下才是为百姓着想的好人,哪里像是别个儿,整日想着太子之位。” 瑞祎听着弟弟的话,原来他的婚事这样急还有这个缘故。这一走,婚事便不成了,等他回来,只怕自己都出嫁了吧? 想到这里也没心思作绣活了,就看着璟新问道:“那狄戎国很厉害吗?”她还记得小青山顶上跟周沉毅对话之人,应该就是他了。 “很厉害,去岁一年就发攻击数次,若不是王爷在,说不定都攻破边关了。”璟新说起这个人也变得兴奋起来,“狄戎国新任的汗王十分厉害,自打他继任汗王之后,狄戎国便招兵买马试图扩张,他已经接连吞并数个小部落,军力大增,这才有胆觊觎我大燕国土。呸!也不看看我们守卫边关的是谁,凭他也想打进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痴人说梦吗? 瑞祎脑海中一直想起那个霸道的声音,就算是与周沉毅对峙言语之中也毫不落下风,那样的人,是好对付的人吗? 只可惜当时她藏身巨石之后,也没胆子看一眼那人生的何种模样,这辈子只怕也不会在见到那个人了,只是心里依旧会为赶赴边关的周沉毅感到担心。 “打不进来吗?”瑞祎看着璟新急切地问道。 “当然打不进来,姐,你就放心吧,有齐王殿下在呢。”璟新十分崇慕齐王,“可惜我不是走的武举,不然真想追随王爷左右,杀敌于疆场,扬我大燕威风。这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情,保家卫国,绝不言苦。” 瑞祎“啪”的一声在璟新头上拍了一掌,“胡说什么呢?” 看着姐姐脸色都变了,璟新连忙说道:“我这不是说说嘛,我又不是学武之人,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也只是给别人添麻烦的,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瑞祎瞪了弟弟一眼,“你是姨娘的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姨娘可怎么办?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你才多大便想着上阵杀敌,等你真的能自保,能有本事杀敌的时候再说吧。” 璟新连忙讨饶,最后还是叹口气说道:“不能追随齐王殿下,真是人生憾事儿。” 瑞祎一怔,原来他在大燕居然有这样的高的威望,不晓得为什么竟有种心里欢喜的念头。 自己被这念头唬了一跳,黑着脸捻了弟弟去读书,自己坐在大榻上却是什么都做不下去了。 齐王连夜赶赴边关,因为他的离开,也随着皇上的身体逐渐康复,慎王跟惠王殿下也没有那样大的动静了,京都里又恢复了昔日的歌舞升平。 除夕守岁,放烟花鞭炮,整个天空都映的明亮异常。 初二大夫人回了娘家,随后便是一场接一场的宴请。因着裴家的姑娘婚事都定下来了,大夫人也没带着哪一个出门,到了初十却是顺安侯府宴请的日子,大夫人将瑞祎叫了过去,细细叮嘱她一番,因为那日祝夫人跟祝彦章都会来。当然祝彦章不能到后院来,可是祝夫人那里瑞祎却是要好好地招待的。除了祝家之外,瑞芳的婆家管家,瑞兰的婆家卓家,还有瑞玥的婆家樊家都会到,就连出嫁的姑娘也会在那天一同回娘家来热闹一番。 这可是顺安侯府的大日子,瑞祎被大夫人带在身边教她管家事儿,一桩桩一项项细细说给她教给她。 瑞祎听的仔细,学的分明,知道自己出嫁之后在婆家若是不会管家理事儿,只怕会被人笑话死,还如何立足? 带着瑞祎一个也是带,有时候大夫人也会让瑞芳过来,两个一起教。如今瑞芳学乖了,对大夫人恭恭敬敬的,只是早些年埋在心里的刺,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完全拔了去,不过总比以前好了许多了。 有瑞祎在一旁周旋,加上瑞芳伏低做小,大夫人倒也慢慢的待她平和了。 到了初八那天,东昌伯府传来消息,瑞明要生了。 大夫人得了消息就连忙赶了去,一直到天黑才回来,面上带着喜色,瑞明生了一子。 瑞祎等人得了消息,立时去给大夫人道贺,“二姐姐真是好福气,头胎的子,以后也能立得住了。等到大姐姐生产,也必然能得喜讯。” “但愿吧。”大夫人想着瑞华,心里也是惴惴,只盼着瑞华也能一举得子。 瑞明生子,洗三宴就跟顺安侯府的宴会撞到了一起,大夫人思虑再三,还是写了帖子将宴会延后,先把洗三宴给圆圆满满的过了再说,这算是给瑞明长脸,至少婆家也是高看一眼的。 洗三宴的时候瑞祎没有去,瑞芳、瑞兰跟瑞玥都去了,瑞祎称了病,大夫人并没有勉强,还嘱咐瑞祎好好休息。 瑞祎其实并未生病,只是她这个时候不愿意出门,更何况她跟瑞明之间也没多少姐妹情分。当初在闺中的时候,因着自己在大夫人面前得宠,瑞明没少下绊子也没少跟自己较劲,所以他不愿意去看她的那张脸,生的给自己添堵。 洗三宴过后,马上就是上元节了,大夫人想了想索性等到开春踏青的时候再摆宴席,到时候天气暖和了,赏花正是好时节。 瑞祎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她实是不愿意这么快就跟祝夫人再见面,更何况也许两家有意思会让她跟祝彦章私下互相瞅一眼认一下人。 有了周沉毅这个教训,瑞祎反而觉得新婚之夜初见也挺好,至少这样一来心里没什么期待,也没有不满,红蜡烛一吹,喜被一蒙,就成为祝家妇,也是不错的主意。 只是,她这样想,也只是想想。宴席推后,又不是不办了。 上元节去赏灯,瑞祎也没出门,自己让丫头在院子里挂了一院子的红灯笼。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这些灯笼,听着欢笑声,好像自己也开心起来。 “下雪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瑞祎抬头望去,果然有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 竟下雪了,这样的时节。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真是一点也不假。姑娘,披上大氅吧,院子里也不能呆了,要看灯不如去屋檐下,免得受了风吹,明儿个该头疼了。”木荷碎碎念,给瑞祎裹上大氅,就搀扶着她回到廊檐下赏灯。 瑞祎伸出手去接住雪花,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今儿个亏的没出去看灯,不然这会儿大家都急着往家赶,不晓得多乱呢。”凌霄端着热茶过来,“姑娘,喝盏茶,暖一暖吧。” 瑞祎摇摇头,“你们去忙吧,我略带一会儿就回屋了。” 凌霄总觉得姑娘这些日子不开心,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看了她一眼,只得退下先指挥着小丫头们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收起来,免得落上雪上了冻,明儿个就不能用了。 凌霄这么一吆喝,院子里就变得热闹起来,瑞祎含笑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了屋内。 不知边关可落雪了? 第二日,清婉收到了好几盏造型各异的花灯,都是昨儿晚上出去赏灯给她送来的,她笑着约了大家午后过来喝茶。 许是因为明年大家都要出嫁的缘故,这个新年过的当真是和顺欢快,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针锋相对暗中较量。 第一个到的是瑞芳,手里提着一下子点心,进了门把大氅脱了扔给丫头,就对着瑞祎说道:“给你带了豌豆黄,里头加了你爱吃的果仁。” 瑞祎闻声趿拉上鞋就迎了出来,笑着说道:“这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七姐姐居然还能提着东西来的。” 瑞芳白了瑞祎一眼,“没良心的,我还给你特意买了盏灯呢。” 瑞祎笑着把瑞芳迎进去,还没坐下瑞兰也到了,瑞兰拿着一匣子干果,就道:“知道九妹妹这里不缺这个,这是我姨娘自己做的,味道不太一样,你们也尝尝。” 话音刚落地,瑞玥也到了,一进门就听到了瑞兰的话,在门口任由丫头把她的大氅解下来,这才说道:“可巧了,我带了几样刚出炉的茶点,正好配一起。” 一时间满屋子里都热闹起来,瑞祎招呼几个人都上了榻,这才说道:“这可真是省了我的事儿了,只提供茶水,其余的一点都不用备了。早知道你们这样大方,我就该天天请你来喝茶。” “美得你。”瑞玥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这才惊讶的看着瑞祎说道:“咦?竟是雪里红,这可难得了。” “也不多了,旧岁收起来的最后一点,今儿个正好拿出来咱们喝了。”瑞祎抿抿头发笑道。 瑞玥最喜欢喝这茶,就叹口气说道:“要等几个月才能喝到了。” 瑞兰不敢打趣瑞玥,瑞芳跟她不是一个房头,没什么忌讳,就说道:“这茶涩涩的吃不出什么好来,要我说还是六安瓜片好。” 瑞祎将干果,豌豆黄还有茶点都摆上桌,听着瑞芳跟瑞玥斗嘴,跟瑞兰对视一眼,两人一笑,也不管她们,瑞祎就问道:“八姐姐瞧着清减了些,可是最近没睡好?” “最近夜里时常走困,熬着熬着就瘦了。等过几天就好了,年年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瑞兰道,她这是老毛病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夜里睡不好。“倒是你我瞧着是真的瘦了不少。”说着拉过瑞祎的手腕一比划,惊道:“我还当我眼睛不太管事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穿着冬衣猛一看瞧不出胖瘦来,瑞祎又是小瘦脸,脸上本来就不多肉,就算是瘦了从脸上也瞧不太出来,拉出手腕一看,才惊了一跳。 瑞祎盖上袖子,若无其事的说道:“这有什么,就是最近吃什么都不香,养两天就好了。”说着就把话题遮过去,恰听到旁边瑞玥说道:“听说边关打起来了,也不晓得是真的假的。” 瑞祎一惊,打起来了? 第六十三章:婚事定各自分飞5 第六十三章:婚事定各自分飞5 瑞祎一愣,便问道:“六姐姐怎么知道的?” 瑞玥就看着瑞祎说道:“昨儿晚上上元节碰到荣菁了听她说的,这还有假。” 听到荣菁的名字,瑞祎心里不可避免的涩了一下,这样的话这个消息就应该十分准确了。荣家跟周沉毅绑在一块,消息自然是比别人更便捷些。 正胡思乱想间,瑞玥就推了推瑞祎,看着她说道:“昨晚上荣菁还跟我打听你来着。” 瑞祎心里有鬼,不由心口一跳,忙问道:“打听我什么?” “你们两个不是挺好的吗?这一向都没见你出门,她几次都没遇到你,这才跟我询问你都在做什么。”瑞玥不由有几分妒忌,荣菁将来是要做齐王妃的人,却跟瑞祎关系亲密。 瑞祎心里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实在是太多心了。荣菁又不知道她跟周沉毅之间的事情,更何况她自知道他们有了婚约之后,已然是十分避讳了。 “六姐姐知道的,我不太爱出门应酬,改日见了荣姐姐,我再跟她解释。”瑞祎笑道。 “真是想不到荣姑娘居然会成为齐王妃,京都里不知道多少闺秀都爱慕齐王殿下英武非凡,霸气长存。”瑞芳摇头叹息,“这下子京里不知道多少人的芳心要碎了。” 说起这个话题,瑞兰也加了一句,“是啊,上回见到卓姑娘的时候,也听她讲过这事儿,说是还有家姑娘闹着要寻死的,真是胡闹。” 瑞祎:…… 周沉毅对于这些闺中女子来讲,就是那个天上的明月,只能仰望。听传闻中他的英勇战绩,听沙场上那些美丽的故事,听人人众口相传齐王一战成神的威武。那些将被镌刻在大燕历史上的功勋,将会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百年千年之后,她们这些人都化为一柸黄土,可是周沉毅注定会成为大燕的英雄,会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 “听说齐王生的十分魁梧,双臂过膝,耳垂至肩,想想真是怪吓人的。”瑞玥抚着心口说道。 “不是,我听卓家姑娘讲齐王殿下生的十分俊美,上战场都要戴面具的。”瑞兰低声说道,眉眼之间就有几分向往。 “我才不信,哪里有戴着面具上战场的,真是笑话。齐王生的好不好与我们何敢,他都是别人篮子里的菜了。”瑞芳不屑的说道。 “一个王爷可是能娶两名侧妃的,便是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妃也好,嫁给这样的大英雄,才不负此生。” 听到侧妃两个字,瑞祎忽然想起来瑞兰曾经说过这话,说能争取个侧妃也是好的。当时瑞兰跟大夫人都觉得,就算是做个侧妃能嫁给周沉毅,都是她的福气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侧妃这事儿没能成。 仔细想想瑞兰的话,好像是周沉毅那边没答应。瑞祎心里失笑,他如何能看上她呢? 不过一个侯府庶女,自然是跟荣菁不能比,在他眼里也许给他做侧妃都是不够格的。 听着瑞玥三个不停地争论周沉毅的容貌,瑞祎脑海中就不停的闪出那张棱角分明锐利如刀的容颜,这样的男子,就是有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记得山洞中偶看一眼,就被他骇住的情形。 他,比她们口中讲的更优秀。 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救过她的命,还送了琉璃樱桃盏。 “九妹妹怎么不说话,你来讲讲齐王是不是我们说的那样。”瑞兰看着瑞祎让她凭个公道。 瑞祎给她们斟了茶,这才徐徐说道:“我想百闻不如一见,别人怎么说的不要紧,只有自己亲眼见了才是真的。齐王殿下守卫大燕国土,不管生成什么模样都是一个英雄。”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大家一笑,“京里诸位王爷个个英俊潇洒,同出一脉,想来齐王殿下也差不到哪里去。” “还是你说的在理,我就说那些非议齐王殿下长相的人,一定没安好心。”瑞兰愤愤道。 “也不知道这一场仗打到什么时候,听荣菁讲好像那个什么狄什么国的汗王十分的厉害。”瑞玥皱眉道。 说起国家大事儿,她们这些闺秀也只能叹口气,再说更多的却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们又不是沙场点兵的将才。 说了一会儿这个,大家也就转开了话题,又谈论起今岁京都流行什么衣裳首饰,时兴什么裙子什么花样,瑞祎在一旁听她们讲的不亦乐乎,心里却转了开去,想着不知道如今边关如何了。 前方浴血拼杀,她们这些人却还在谈论衣裳首饰,瑞祎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只是她又能改变些什么? 一不懂军事,二不是男儿,三没有雄才大略。 所以,也只能谈谈衣裳首饰。 悲哀之后的悲哀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你只能看着。 大燕京都一片歌舞升平,又过半月,边关传来战报。齐王殿下率军与狄戎大将班高格狭路相逢,两军激战两天一夜,成功将班高格阻挡回去,护住了边关疆土。 朝野上下欢欣鼓舞,然而也只是高兴而已,连封赏的消息都没听到,似乎都没人提上一句。 瑞祎听着璟新愤愤不平,激动处还一巴掌拍在了炕桌上,怒骂朝廷小人当道,佞臣成群。 瑞祎一下子捂住了璟新的嘴,“祸从口出。” 璟新垂下头,神色恹恹的,“我在外头都不讲的。” “你现在无功名在身,无名望震慑,无功绩立脚,说这些不过是害了自己性命罢了。”瑞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不懂大道理,可也知道你没本事,便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自有你主持正义的时候。” 璟新正是来跟姐姐告别的,过完年他也该回书院去了,无事便不会来了,再见面只怕要等到中秋。 瑞祎看着依依不舍得璟新,就道:“去吧,好好读书,努力上进,姐姐等你的好消息。”今岁他要下场去考举人,不知道能不能考中,这会儿只能努力给他打气。 璟新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璟新走后,瑞芳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在这之前还有宴客的事体,大夫人忙的团团转。便是大少夫人都一个人恨不能掰成两个来用,好几次叫了瑞芳跟瑞祎过去帮忙,两人都是学理事儿的时候,哪里敢说辛苦,都巴不得多学点。 眨眼就进了二月,柳树发芽,迎春开花,大地回春,草地染绿。 顺安侯府的宴会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日子里开始了,一大早瑞祎就被凌霄叫起来梳洗更衣。黄花梨镂空雕花的衣架上挂着昨儿个就烫好的裳裙,湖水绿织锦折枝海棠花滚三指宽莨绸锦边长袖袄子,桃粉色对襟并蒂莲纹褙子,系一条同色缂丝福纹软缎二十四幅湘裙。头梳偏云髻,插一支赤金点翠嵌宝金步摇,耳朵上缀着白玉葫芦形坠子。手腕里戴着同样质地的白玉镯,色泽温润,质地细腻。脚上踩着粉色软缎绣鞋,鞋尖上缀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行走之间若隐若现,顿显几分贵气。 对镜梳妆,瑞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红粉敷面,唇点胭脂,一双长眉入鬓,水润的大眼睛似一汪秋水。 “姑娘这一好好的打扮起来,可真是美极了。”凌霄笑着说道,从妆奁子有取出一件珍珠挂钗,轻轻地簪在鬓旁压鬓,叹口气说道:“可惜姑娘不喜欢太过奢华,只戴一根步摇也实在是太简单了点。” 瑞祎看了凌霄一眼,就道:“你家姑娘丽质天生,不需要那些东西锦上添花。” 木荷在一旁就笑了,低声说道:“奴婢听说祝家公子也要来的,姑娘到时候可不能被他比下去。” 人人都知道祝彦章男色惑人,就怕今儿个她被他压下去,这俩丫头才不停的撺掇她好好打扮。殊不知瑞祎现在却没那种心思了,婚事都定了,还能悔婚不成?压不压的,谁更出色些又有什么意思? 瑞祎站起身来,说道:“就这样吧,今儿个一整天呢,头上戴的东西太沉了,我可挺不住,这样挺好。”说完就往往外走去,一路去了大夫人那里。 进了屋,大夫人将瑞祎打量一番,这才说道:“也太素净了点,怎么丫头也不知道给你好好的打扮打扮?” “是我不让的,戴的多了怪沉的。”瑞祎连忙笑道,看着大夫人面带不悦,她就又道:“人人都知道祝家公子生的出众,我若是太过盛装反而起了比较的心思,落在别人眼睛里难免落了下乘,反倒不如这般。” 大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从自己手腕上退下一串冰种的手串给瑞祎戴上,“那也不能太素了,这个你带着吧,压一压。” 这镯子可是好东西,难得这冰种这般的干净纯粹,瑞祎就谢过了大夫人。 “走吧,你跟我出去迎一迎,这会儿祝夫人也该到了。”大夫人起身说道,今儿个祝夫人过来,她自然是要给足她面子,亲自去门口迎上一迎,方显郑重。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让祝家的少爷见一见她们瑞祎的风范,这次看他瞧不瞧的上眼。 还想退婚,哼! 大夫人素来是个高傲的人,不然瑞祎的婚事也不会一开始就想着齐王,后头这事儿不成也不想着把瑞祎低嫁。一来是因为瑞祎是她跟前长起来的,确实有几分感情在内,二来也是因为她生性骄傲,她跟前养出来的姑娘要是嫁了门第不好的,她的脸往哪里放? 瑞祎随着大夫人一路到了二门口,果然祝相夫人已经在管事妈妈的引领下一路走了进来。宝蓝缂丝对襟长袖褙子,深色三道襕边综裙,发间插一支赤金白玉分心扁簪,面上带着端庄大方的微笑。身后跟着一男子,珊瑚红洒金长袍腰缠金带,头上戴着束发金冠,阳光下一照当真是金光璀璨闪瞎人眼。瑞祎甚至于连这个人的面容都没看清楚就垂下头,映入眼帘的就只剩下那一抹崭新的粉底皂靴在眼前直晃。 瑞祎不想招人眼,半垂着头给祝夫人行礼问安,祝夫人拦着瑞祎的手左看右看心里十分满意。模样生的这样好,将来也能压得住儿子屋子里的那群狐狸精,她是看的眼烦心也烦。要把那些姑娘打发了去,儿子便来跟他闹,要是不打发也没那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她心里真是愁死了。 顺安侯府说实话她是看不上的,当初京都里处处流传裴家九姑娘貌倾天下,也不过是当笑话听一听。好人家的孩子都是养在深闺无人识才显尊贵,哪里有这样四处招摇的。可是后来儿子越发不成体统,婚事上是一再的不顺,后头又有慎王跟惠王相逼,这个时候倒是觉得裴家九姑娘只那张脸进了家门能拢住儿子不胡闹也就值了。 至于家世……哪里能两全呢。 开始还担心裴瑞祎生的美,怕家里把性子养娇了,将来进了门再是个泼辣货,这才找了机会自己暗中观察了,这姑娘的性子的确是不错,最后才狠了心应了这门婚事。 如今看着瑞祎行事大方,进退有据,看人目光清澈,言谈柔和识趣,越看越是满意,心里越发的喜欢起来。 祝彦章跟大夫人行了礼,便径自去了前院,眼角似乎都没往瑞祎身上瞅一眼。 大夫人看着祝彦章的行事做派,心里也大感头疼。而且今儿个来做客,哪一个不是往庄重正派上打扮的,偏偏他穿的如此招眼骚包,大夫人更是气不顺,越发觉得委屈了瑞祎,只是眼下这婚事却是板上钉钉的,顺安侯府招惹不起左相府,若对方无大错岂能轻易悔婚? 祝彦章走到长廊拐弯处,回过头来往二门口望去,就看到那一抹湖绿的裙角消失在风中。这会儿也不急着走了,整个人靠在长廊的圆柱上,依稀记得眼角瞄到那一抹身影,虽然半垂着头,只瞧了一个侧影,只看那身段却也能看出几分秀丽姿容来。 总听他母亲将裴家九姑娘如何美貌,倒也有几分仪容,只是那又如何? 天下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又不缺这一个。 瑞祎陪着祝夫人坐了,大夫人又去迎接其他的客人,小花厅里摆着几盆开得正盛的鲜花,是暖房里小心翼翼养出来的,满屋子里都是花香的气息。瑞祎让丫头奉上茶来,亲自端给祝夫人,又笑着说道:“夫人请喝茶。” “好孩子,你快坐下歇歇。”祝夫人真是越看越满意,面上的笑容满满的,看着屋子里的鲜花就说道:“这时节能看到鲜花实属不易,一般人可养不出来。” “是家里的暖房里养出来的,一棚的花最后只剩下这几盆。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就能开得更多了。” 祝夫人听着有些惊奇地问道:“府里还有暖房?听说盖这个东西可要费不少的功夫。” “是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母亲疼我也由着我折腾,让夫人见笑了。”瑞祎自然不能说顺安侯府建一座暖房只为了看几朵花赏玩,就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其实这是她那爹弄来这暖棚,寒冬里抬着鲜花送人多有面子。 祝夫人闻言就道:“这倒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既能陶冶性情,还能赏的鲜花,倒是一举两得。” “让您这样一说,小女倒是觉得荣光倍增,心里那点不安都要散了。”瑞祎不好意思的垂着头浅笑。 祝夫人就欢快的笑了起来,又细问瑞祎寻常都做些什么,读什么书,拿什么打发闲暇时间。这些话看似无聊,却能从细微处品出一个姑娘的底蕴来。喜欢看书打发时间,那是肚子里有些文章的人,喜欢作绣活打发时间的,喜欢养花种草的,这世上让人喜欢的事情那么多,总能从这里头瞧出几分真性子来。 瑞祎再不喜欢这门亲事,还是十分认真地回答了祝夫人的话。寻常什么样子便怎么回答的,这个时候撒了谎,等到成亲之后现了形,反而更不妥当。所以瑞祎就实话实说,倒也不遮遮掩掩的,没得落了小家子气,反而不美。 一整天的宴席下来,祝夫人将瑞祎一直带在身边,大家都看在眼睛里,谁看不出来祝夫人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又看看瑞祎的样貌行止,这样的儿媳谁还不喜欢的。有些姑娘生得美,言行之间便带着几分傲气,那是挡都挡不住的,可是瑞祎身上没有。 她就这样盈盈而立似临湖水仙,不骄不揉,端庄大方。 等到宴席结束后,瑞祎又跟着大夫人讲祝夫人送出去,临走前祝夫人还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对翡翠玉镯给了瑞祎。瑞祎见大夫人点头,这才收下,又谢过了祝夫人。 只是这次却未见到祝彦章,也不晓得是提前走了,还是如何。 送走了祝夫人,大夫人看着瑞祎满意的说道:“今儿个不错,这么多的夫人小姐,你能都照顾过来,以后嫁出去也能独当一面了。” “多亏母亲悉心教导,若没您哪有我今日?”瑞祎扶着大夫人往回走笑着说道。 大夫人闻言就笑了,进了二门,就说道:“你也回去歇歇吧,累了一天了。” 瑞祎笑着应了,却还是先把大夫人送回院子,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洗漱更衣,一头乌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坐在大榻上枕着软枕,疲惫的连句话都不想说。等到出嫁之后,也许过的日子比这还要累呢,祝夫人再喜欢她那也是婆婆,还有那个连正眼都没看她的未来夫君,还有他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 可真热闹。 瑞芳的婚事提上了日程,三月的婚期,嫁妆已经开始装箱,瑞祎被大夫人带在身边教导家事。嫁女儿这样的事情瑞祎是第一次跟在大夫人身边学习,不仅琐碎更是繁琐,每日都累到没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她想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二月二十六,瑞玥出嫁。瑞祎提前过去添了箱,瑞玥出嫁那天她去送她,看着二夫人眉眼含笑送别女儿,瑞玥眼眶含泪上了花轿。安国公府那边瑞祎也去了几次,瑞玥嫁过去,总是吃不了大亏的。 三月初八,良辰吉日,瑞芳出嫁。 锣鼓声响,鞭炮齐鸣,裴季霖把身穿大红嫁衣的瑞芳背上了花轿,从此后裴家后院又少了一个女儿。 回门之日,瑞祎也见到了七姐夫,是个很斯文的读书人,生的白白净净,讲起话来轻声慢语,嘴角含笑,看着倒是个好脾气的人。瑞芳这样的急性子,谈起他来都满脸含笑,瑞祎看着心里真是羡慕。 纵然管家家世不强,但是只要夫妻和睦,相处愉快,这才是每个女子都想要的幸福吧? 瑞兰的婚期到来之前,新岁选秀让京都再度热闹起来。 第六十四章:婚事定各自分飞6 第六十四章:婚事定各自分飞6 因着瑞祎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这次选秀她便不用参选了,想到这里就算是祝家的婚事再糟糕,瑞祎都觉得比起进宫来,已然是好了很多了。 顺安侯府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瑞兰跟她平素来往并不是很多,随着府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待嫁姑娘,反而比以前都要亲近。只是瑞兰的口中经常提起卓莹玉,这让瑞祎心里并不是很高兴,她实在是对于卓莹玉这个人没办法喜欢起来。 “新送来的窝丝糖,里头添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味道倒是跟咱们以前吃的不太一样,你也尝尝。”瑞兰笑着将盛着窝丝糖的小碟子往瑞祎跟钱推了推。 瑞祎笑着捻了一块放进口中,品了品才说道:“果然有些不太一样,正对八姐姐的口味。” 瑞兰面上微红,这是卓莹玉让人送来的,还特意说是家里头她哥哥新找来的厨子做的。上回是她不经意间提了这么一句,说是喜欢吃糖,哪知道他这么上心的。 “如今京里多了好些的秀女,上街也不方便了,万一要是冲撞哪个,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造化。”瑞兰轻声说道,“不如过几日我们出去踏青吧,许是出嫁前也就只能玩这一次了。” 瑞祎擦了擦手,闻言就看着瑞兰说道:“去踏青自然是好的,只是二婶婶那边?” 她担心二夫人会不同意,瑞玥出嫁后好像在婆家那边不顺心,几次回来哭。二夫人要面子又不肯在众人面前被人看笑话,一直强撑着。可是这府里这么多的眼睛,不少人都看到瑞玥来的时候眼眶通红,回去的时候也是红的。当初樊家的婚事一开始就不妥当,只是二夫人看上了樊家的家世,硬把这件事情促成了。 其实也不想想,那樊家少爷既然敢让那丫头怀孕,又能硬撑着她在樊夫人面前求情,可见这个丫头的手段厉害。当初对于这个丫头的处置,不过是让她落了胎,又送到庄子上去。谁知道就这样还是把樊家少爷的魂给勾去了,听说瑞玥进了门没多久,那樊家少爷就吵着要人给接回来。 这日子能过得好? 男人心里没你,不给你脸面,不给你敬重,你在后院如何立得住? 樊夫人一开始还偏着儿媳,但是架不住儿子是亲生的,到底还是跟儿子亲。瑞玥两头顾不住,在樊家可不就被架起来。大夫人受了二夫人之托去了樊家一趟,大夫人厉害,三言两语就挤兑的樊夫人没话说,硬压着那丫头不许回来,可是这样一来樊家少爷跟瑞玥反而更加势如水火。 不过一个丫头,就闹成这样。瑞祎忽然就想起祝彦章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只怕将来自己的日子比瑞玥更热闹呢。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绝对不甘愿进宫去。进了宫,一辈子只能死在里头了。可是嫁了人,如果真的过不下去,等到将来弟弟有出息了,她还能想着和离,后半辈子能快活些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瑞祎心里主意拿的正,倒也不怕那些。 所以这个时候瑞兰忽然说要去踏青。她心里是很想去的,等到以后嫁了人可没这般自在,想要出去便能出去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二夫人那边会不同意,所以才问了这样一句。 瑞兰听到瑞祎这样问,就笑着说道:“卓姑娘会来下帖子。” 瑞祎瞪大眼睛看着瑞兰,伸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你越来越坏了啊。” 瑞兰去跟二夫人说想要去踏青,二夫人只怕要骂她个狗血喷头。可是要是卓莹玉下了帖子来,二夫人出于面子都不能拒绝,只能让瑞兰去。这个时候瑞兰只要说一声让自己给她做个伴,大夫人那边再没有不同意的。 两人相视一笑,瑞祎就说道:“真是想不到,这样的办法你都能想得出来。” “这可是冤枉我了,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莹玉提出来的。”瑞兰轻声说道,“总归是她的一番好心,咱们能出去痛快一日是一日,像六姐姐那样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了。” 瑞玥的事情如今在侯府也没人敢轻易提起来,万一不小心进了二夫人的耳朵里,又是一场是非。 此时她们自己在屋子里说悄悄话,瑞祎就道:“当初这门亲事母亲就不同意的,那樊家婚前就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其实很不妥当。只是当时二婶婶……哎,总归是苦了六姐姐。” 瑞兰也叹一回气,“那丫头怎么就有那样的大的胆子,六姐夫也太不成体统了。” “女人的胆子都是男人给的,那丫头一直伺候在跟前,年数多了情分自然深,哪里是初来乍到的六姐姐能比的。再者说了,六姐姐的脾气……”瑞祎摇头轻笑,“就比如说,今儿个我身边的凌霄跟一个我才认识不多久的人打了架,你说我偏着谁?八姐姐身边的丫头你自然也是护着的,同理六姐夫护着自己身白的丫头又有什么不对?六姐姐只怕有些事情做的不妥当,太着急了些。那个丫头本来就不是省心的,可不是要闹起来。” 瑞兰惊讶的看了瑞祎一眼,然后说道:“九妹妹,我听说祝家公子那里……你遇上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瑞祎没想到瑞兰会这样问,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你看我都跟那祝家公子没什么交集,可是他那群丫头却是跟在他身边多年,我一过去情分上就先吃了亏,能怎么样?夹着尾巴做人呗。” “我可不信,就你的性子。”瑞兰撇撇嘴,瑞祎瞧着十分绵软,却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不然这一院子的姐姐妹妹,也没哪个真的在她手里讨了便宜去,这才是个闷不吭声发大财的。 “八姐姐想听什么?让我想想。”瑞祎托腮望着窗外,嘴角含着笑,然后十分认真地说道:“不来招惹我,大家都有好日子过,我也不是那种不容人的。” 瑞兰听到这句就道:“这还跟我认识的裴瑞祎差不多,要是那群狐狸精惹了你怎么办?” “这可不好说,得看我那会儿心情怎么样。” 瑞兰:…… “死丫头,这会儿还跟我嘴硬。”瑞兰白了瑞祎一眼,难得带了几分真心说道:“你看看六姐姐吧,嫡出的又如何?在家里千娇万宠的又如何?到了别人家里,还不是一样吃气受罪委屈着。你别太硬了,有的时候也转转弯。” “我谢谢八姐姐了,我也不傻。” “你当然不傻,你傻这天下哪还有聪明人。当年……” “哎,别提当年的事儿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瑞祎连忙说道。 “哼,就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提,可是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小小年纪,被人欺负了,你就能想方设法的欺负回去,那一年二姐姐可是吃了大苦头。二姐姐儿子满月宴你都没去,不会是还记着当年的恩怨吧?” “早就忘了,我是怕她还记着。再说了我俩气场不和,脾气不对,见面不过是徒增尴尬,还不如不去。”瑞祎笑,如今鲍姨娘见了她还横鼻子竖眼的。 “也是。”瑞兰应了一声,“那回头等到卓家的帖子来了,我再给你送信。” “嗯,只是不会有很多的人吧?”人太多了就不是出去玩了,反而成了赔笑脸的,那多累,还不如不出去呢。 “应该不会太多,莹玉说就只有几家相熟的一起,这样的话家里的大人也能放心些。” 四五个姑娘在一起也还是可以的,瑞祎就点点头,“那准备去什么地方踏青?” “当然是去莫愁湖那边,风景多好。” 瑞祎一愣,“小青山?” “是啊,有山有水,大片的草地,多有意思。城里头没这样的好地方,还是出城有意思。踏青,可不是就要看看景色吗?”瑞兰上回登高玩的还是很开心的,自然是觉得这个去处很不错。只是后来从山上下来后,没能好好地在莫愁湖赏赏景,这次正好能补上。 瑞祎也不能说换个地方吧,如果别人家的姑娘都觉得这里不错,她自己一个不同意,倒成了那个怪异的人。 其实,她是不太喜欢再去莫愁湖,小青山的。 看着瑞祎兴致不高,瑞兰又说道:“说是还能找来画舫游湖,这个可有意思多了,你想啊莫愁湖那样大,荡舟湖上,多美的事儿。” “那行,你们看着安排吧,反正我是顺便去玩的。”瑞祎就道。 两人说好了,瑞祎就起身告辞了。才出了门口,就碰上自己的丫头木荷急匆匆的来了,看到她连忙说道:“姑娘,大夫人让您去一趟呢。” “可知道什么事情?”瑞祎看着木荷这样急匆匆的就问道。 “奴婢不知道,只是夫人跟前的访晴姐姐催的急。”木荷回道。 瑞祎也不会自己院子了,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就带着凌霄跟木荷往大夫人院子里走去。一进了院门,访晴就迎了上来,“奴婢给九姑娘问安。” “快起来吧,母亲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儿?方才去八姐姐那里玩了。”瑞祎边走边问道。 “奴婢也不晓得,是夫人让奴婢去找您过来的。”访晴伸手打起帘子,看着瑞祎说道。 瑞祎就点点头,抬脚进了门,大夫人不在外间,她绕过一年景的四扇大屏风进了里间。 大夫人正坐在大榻上,炕桌上放着的是一摞的账册,瑞祎上前行礼问安,大夫人就道:“起来吧,坐下。” 瑞祎就在旁白的锦凳上坐下,笑着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大夫人合上手里的册子,看着瑞祎说道:“是你六姐姐那边的事情,她想请你过去说说话,只是我给拒了。若是你二婶婶去找你的话,你也别松口。” 瑞祎愣住了,再没想到是这件事情,就问道:“那……是不是六姐姐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可是让我过去又有什么用?” “让你去跟一个丫头比容貌,亏六丫头想得出来,真是不知所谓。” 瑞祎一下子就愣住了,看着大夫人半响没说出话来。她也是想过很多事情,唯独想不到瑞玥居然打这样的主意,她是把她当什么了? 大夫人显然余怒未消,这段日子带着瑞祎处理家事,好些话说起来比以前还没顾忌,就对着瑞祎说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切不可太面软了。我裴家的姑娘金贵着呢,拿个低贱的丫头让你去比容貌,六丫头把你当什么了,又把我的脸往哪放?简直不成体统。” 瑞祎垂着头不说话,心里自然也是怒火不减。说句好听的是姐妹情深帮一把,可是反过来看,那就是在瑞玥眼睛里她就跟个丫头一样,呼来唤去的不说,让自己去跟一个丫头比容貌,瑞祎打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别人见了她会怎么说她?等出嫁了婆家的人怎么看她? 看着瑞祎发白的脸,大夫人的口气也缓了下来,“这事儿我给拒了,但是你二婶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会死心。若是她去找你,你不用客气,直接给拒了就是。” “多谢母亲。”瑞祎微带哽咽的说道,她是真的感激大夫人,若是大夫人让她去,她能不去吗?不能。 大夫人揉揉眉头,看着瑞祎说道:“你二婶婶目光短浅,做事莽撞,把瑞玥的性子养的太傲,两口子过日子又不是对阵打仗,哪个男人受得了枕边人跟个刺猬似的。”说到这里大夫人就看着瑞祎,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此时借机也讲了出来,“九丫头啊,这些年我带你如何你是知道的。祝家这门亲事论门第没得挑,可是你也听说了些祝家少爷的事情,不是做母亲的不尽心,只是世事难两全。” 大夫人的为难之处,瑞祎都知道。 她抬头看着大夫人,“我一辈子都感激母亲,若没您哪有我的今日。祝家婚事女儿没什么挑剔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别像你六姐姐太刚强,可是你也不能闷头吃亏只受委屈。咱们家纵然比不上左相府权势煊赫,可是若是他们太过了,母亲还是能替你撑腰的。”大夫人酌量着说道,“祝夫人极喜欢你,你要好好的孝敬她,以后也是你的一把支撑。” “是,女儿都记住了。”瑞祎道。 “做事情不能只想着一时痛快,得想想长久将来。要用脑子,不能用意气。” “是。” 大夫人教给她的这些话,瑞祎记在心里,因为她知道这是为她好。纵然这门亲事有千百处的不合适,可是毕竟是大夫人为她辛苦谋得一个最好的去处,她就感恩。 至于将来这日子怎么过,大夫人一辈子精明强悍,她爹爹还不是娶了这么多的妾室在家。 世上男人都一样,区别只在于有情或者无情了。 瑞祎从大夫人的院子里回去,还没等更完衣,二夫人就到了。瑞祎连忙收拾一下,就抬脚去见二夫人。 二夫人坐在小花厅里,看到瑞祎出来,面上带着满满的笑容,说道:“九丫头,快过来,二婶婶有个事情跟你说一说。” 瑞祎笑着走了过去,“二婶婶,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我该去门口迎着您的,可真是失礼了。” “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这么外道了。”二夫人满脸堆笑。 瑞祎陪着笑脸,转头让丫头奉茶,亲手端给二夫人,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二夫人看着瑞祎就笑着说道:“是这么回事儿,你六姐姐嫁出去后很想念家里的姐妹,想要请你过去说说话。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出了门子才知道姐妹之前的好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你替我去看看她。” 瑞祎没想到二夫人这人这么阴险,居然提都不提那个丫头的事情。若不是她从大夫人那里得了消息,听着二夫人这样讲,许是真的就答应了。但是此时,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寒凉,二夫人这样坑她不带眨眼的,实在是太寒心了。 “说起来我跟六姐姐在家的时候也没多少往来,我这性子不入六姐姐的眼,倒是八姐姐跟六姐姐谈得来,不如请八姐姐过去看看。”瑞兰去了就不会有什么拿着丫头比较的事情了,瑞兰婚期很近了,二夫人也不敢这样做,若是传到卓家的耳朵里,很是不好。跟何况瑞兰是二房的姑娘,二夫人那张脸还是要的。 没想到瑞祎居然这样讲,二夫人面上一寒,嘴里却说道:“瞧你说的,你六姐姐待你们都是一样的,如今她想见见你,就这样困难?九丫头,你也未免太薄情了些,都是一家子姐妹分的那样清楚可不是让人寒心。” 瑞祎闻言心里嗤笑一声,嘴上却说道:“二婶婶这话说得,瑞祎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若是六姐姐真的想我了,我便是千难万阻的也得去看她是不是?” 二夫人面色一僵,一时间不明白瑞祎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便看着她道:“九丫头,你这什么意思?” “二婶婶,您何必为难我呢。您不舍得六姐姐受委屈,也舍不得八姐姐名声受损。怎么到了我这里您就什么都舍得了?”瑞祎想起大夫人的话,轻轻一笑,徐徐说道:“二婶婶,我敬您是长辈,好些话都不好意思直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好谁不好不是嘴上说出来的,您说是不是?” 这下子二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拂袖说道:“真是好,真是好,那既然这样,我便直说了,你去还是不去?” “自然是不去的,若是真的姐妹叙叙旧情,我自然要去。可是二婶婶这般为难人,您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您见不得六姐姐受委屈,那我的委屈谁替我伤心,二婶婶吗?”瑞祎虽然面上带笑,可是眼睛却已然冷了起来。 “好好好,今儿个你不应了这事儿,他ri你也休想别人为你援手。” “不敢当二婶婶这句话,这些年来瑞祎全都靠着母亲哥哥的庇护过日子,哪敢烦劳二婶婶。”二夫人寻常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还借她的光?这可真是大笑话了。 二夫人给气的脸都白了,可是想想女儿,到底没能撂了脸子就走,看着瑞祎说道:“我这要不是没有办法了,怎么会来找你,你六姐姐过的日子……当真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九丫头,就当二婶婶求你了,你帮她这一回,我一辈子记你的情。” 瑞祎看着二夫人长叹口气,慈母之心,谁不怜悯? 可她怜悯了别人,谁来怜悯她?难道解决这件事情一定要牺牲别人成全自己吗? 说到底不过还是自己自私罢了。 “二婶婶,您这样我也很为难。不应您我便是冷血无情之辈,可要是应了您,日后我如何自处?哪里有貌美如花的小姨子去姐夫家里耀武扬威,拿着容貌压人家奴婢的道理,您这是把我当姑娘还是当奴婢呢?”瑞祎看着二夫人一字一字的问道。 第六十五章:婚事定各自分飞7 第六十五章:婚事定各自分飞7 瑞祎目光锐利,言语激烈,当真是气急了才会这般的失礼。 早就知道二夫人是个自私的人的,但是真的自私到这种程度的也是少见了。 二夫人显然被气坏了,看着瑞祎说道:“你这是晚辈该有的样子吗?不过是让你去看看你六姐姐,你便推三阻四的,当真是一点姐妹情分也无。若是它日裴家需要你做什么,你岂不是跑得比兔子都要快。” “二婶婶真是言重了,想来它日我出嫁之后,若是邀请六姐姐去给我这般壮胆压人,二婶婶必然是举双手赞成的,是不是?如果是,那么我就陪二婶婶走一遭就是。” 二夫人脸色一僵,忽然想起外头传闻祝彦章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若是今儿个她在瑞祎这里留了话柄,改日她出嫁之后真的要这样找回这个场子来怎么办? “哼,推三阻四的,不愿就算了,还说的这样的冠冕堂皇,倒是往昔看错你了。”二夫人怒斥一句,拂袖而去。 “二婶婶慢走,今儿个你为了六姐姐焦头烂额四处求人,可不想想当初这婚事可是二婶婶一手促成的。” 二夫人听到这话差点一个倒仰,被瑞祎气的当真是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真是气死她了。 二夫人走后,瑞祎独自一个坐在临窗的大榻上,好一会儿眼眶就渐渐的红了。纵然是隔了房的这还是一家人,这种时候就要逼迫她做这样的事情。亲爹拿着她的婚事换利益,大夫人有心护着她,可是费尽心思给她找的婚事,也这般的不如意。大哥哥朝中前程并不明朗,娘家如此弱势,将来她出嫁了,就算是在婆家真的有个委屈又能求谁撑腰? 看看瑞玥,还是嫡女呢,二夫人还不是没办法。说到底不过是顺安侯府不如安国公府硬气,她们就算是出头自身也气不硬。 顺安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不过是那块挂在门口的匾额还略有几分面子罢了。 二夫人话说得很难听,可是也就只能在瑞祎这里撒撒泼,大夫人那里她都不敢说一句难听的话。上回还是大夫人去安国公府给瑞玥撑腰,若是把大夫人惹恼了,下回她还怎么请她出面? 素以卓莹玉的帖子送来之后,瑞祎倒是顺利的能和瑞兰一起出门踏青。 大夫人自然知道瑞祎在二夫人面前受的委屈,可是也就只能知道,什么都不能做。她是能把二夫人没头没脸的训一顿,还是能让瑞祎舒舒服服的出了这口气?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便是有这样许多的不方便。有的时候受了委屈,你也得咬着牙咽下去,这么大的家,里里外外几百号人,哪里能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活的。 踏青那天,瑞祎心情这才好了几分,马房里早早的就把马车备好了。瑞祎带着凌霄跟木荷,大夫人还特意让厨房做了糕点,带了时鲜的果子放在车上。九姨娘这两日没怎么露面,二夫人的事情她知道,只是大夫人都不出面,她这个做姨娘的更加不能做什么。看着女儿受委屈,她自己更难受,索性也不见女儿,一直到今儿个女儿出门,这才磨磨蹭蹭的上门。 “你出去玩的开心些,别跟大家走散了,好好玩儿,回来跟我说说外头的景儿……” 九姨娘说的话颠三倒四的,瑞祎心里明白,就说道:“知道了,你放心吧,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的说道说道。” 看着女儿的气色也还好,九姨娘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头有好些话要说,只是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合适,只看着她一个劲儿的叮嘱在外头注意安全,别太野了云云。 把瑞祎送到了瑞兰院子门外头,九姨娘就不进去了,看着女儿低声讲了一句,“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好好的。”说完扭头就走了。 要是给瑞祎气受的是哪个姨娘,她都能跟人家拼命。可是那是二夫人,是主子,她不过一个姨娘,一个奴才。她自己倒还罢了,就怕牵连了瑞祎,这口气憋得九姨娘这些日子都是辗转难眠夜不能寐。 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咬牙,下辈子就算是饿死,也再也不能给人做小了。 这次出游踏青,除了裴家瑞祎两姐妹,还有安国公府的樊薇,怀远将军府的卓莹玉,齐安侯府的尤淑芸,更还有荣菁也在。除了她们几家之外,这莫愁湖边上还有好些人家也来踏青,大家都是碰巧遇到一起,也不好装作看不见扭头就走的,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笑起来。 下了马车,大家都在莫愁湖边碰面的时候,在那一刹那见到荣菁,瑞祎心里当真是万分的复杂。流彩暗花云锦袄子,系一条双蝶云纹千水裙,头梳单螺髻,插一支凤凰展翅镶玉嵌七宝金步摇,盈盈一笑,当真是芙蓉粉面相映为春。 “本不想来的,听说你要来,我这才出了门。”荣菁见到瑞祎十分亲热的拉起她的手笑着说道,打量着瑞祎,只见她输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倭堕髻,却也没带什么簪环,只是在发间缠绕系了一节粉色绸带缠绕其中,尾端随意的落在发梢,随性之余又添了几分妩媚。浅碧色镶亮绸锦边的菊纹上衣,系一条翡翠撒花长裙,打扮的十分的素雅。“怎么瞧着你像是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可是生病了?” 瑞祎心里苦笑,荣菁待她一片真心,她却不能负了这份心意,便回握着她的手说道:“我好好的,就是最近食欲不太好,现在已经好多了。已经开始长肉了,等你在见我的时候,说不定都认不出来了。” 荣菁现在的身份在诸女当中算是最尊贵的了,以前纵然跟她不太对眼的尤淑芸跟卓莹玉见了荣菁都是满脸的笑容。现在荣菁一见到瑞祎便拉着她去一旁说悄悄话,也惹得诸多的眼神落在一角的她们身上。大概是大家怎么也猜不明白,荣菁怎么就能跟裴瑞祎这么投缘的,之前看得分明,是荣菁一看到陪瑞祎下车便主动迎了过去的。之前她没到的时候,也没见荣菁对谁这样亲热的。 荣菁扯着瑞祎的袖子,拉着在离人群略远的地方坐下来说话。瑞祎就有些犹豫的说道:“还没跟大家打招呼的呢,就坐在这里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是我拉你过来的,比人要说也只说我的,怕什么。” 荣菁就是这个爽利的脾气,瑞祎也洒脱一笑,“跟你在一起说话,觉得都痛快许多,等会再去跟大家说话也一样的。你拉我过来做什么,可是有事情?” 荣菁就叹口气,“可不是有事,不然我今儿个巴巴的来找你做什么。我要去你们府上找你,又怕兴师动众的闹得你们一家子不安生。” 荣菁如今身份不同,未来的齐王妃,真的到了顺安侯府大夫人是要亲自作陪的,她们也说不了什么私房话。 想到这里就笑了笑,瑞祎看着远处碧波涟漪,风光旖旎的秀丽山水,徐徐说道:“亏得你没去,我可是谢谢你了。” 荣菁就捶了她一把,“你也把我当累赘了。” “胡说,别人都巴结你还来不及,我自然也是的。你洒眼瞧瞧,这会儿周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能跟你说悄悄话呢。” 荣菁瞪了瑞祎一眼,“你可别俗气了,你若跟她们一样,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瑞祎闻言一怔,“人活在世上,哪里能万般顺心的,早早晚晚我也会变成芸芸众生中最俗气的一个。” “你的婚事我听说了……”荣菁欲言又止的看着瑞祎,有些话反而不好说了。 “我还没恭喜你,喜得良缘。” 荣菁闻言面色微红,倒是难得见到有几分女儿羞涩之情。瑞祎看着荣菁的脸,一时恍惚,她这般高兴,其实她应该替她高兴的。 “他本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再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嫁给我的英雄的。瑞祎,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高兴地一宿都没睡着,你知道吗?齐王殿下那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是我心中的大英雄。能嫁给他,是我几辈子的福气。” 瑞祎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明明面冷,却十分心热。两人几次偶然相遇,有一次还救了她的性命,纵然她冒犯了他,他也不曾怪罪她。 当初想着能成这门婚事,自己想要拼命去努力,是因为她实在是不愿意进宫去。只是没想到一番接触下来,见到的是一个与她预想中完全不同的齐王。说不上几次想见便要死要活的深爱上他,只是他与她有救命之恩,也不曾怪罪她行事莽撞,与寻常男子大为不同,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同的印记。 “我很替你高兴,能嫁给你心中的英雄,的确是一件幸事。”瑞祎这一刻倒是有些想开了,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看着荣菁这样开心难以自已,她是真的替她开心。自己已经如此不圆满,看着好友能圆圆满满的过日子,也是好事情。 “可是我有些怕他。”荣菁靠在瑞祎的肩膀上,垂头丧气的吐出这么一句。 瑞祎一愣,“怕?”她记忆中的周沉毅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一张脸略有些吓人,但是心是好的。 “嗯,我跟他见了一面,看着他板着脸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发憷发麻,连对着他说话都颠三倒四的。真是丢脸死了,你说他还不回瞧不起我?我分明平常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一见到他就真的没办法,浑身都发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真是没用。” 听着好友诉说她的小女儿心怀,其实瑞祎真的不想听,可是又不能推开人家,荣菁有什么错? “夫妻都是慢慢相处才会互相了解的,你跟他相处久了,自然就好了。”瑞祎轻声劝说道,“毕竟你们才见了一次面,见到自己的英雄紧张无措也没什么。” “瑞祎,听着这话我心里踏实多了,都没个人能讲这些。”荣菁叹口气,“你说这会儿殿下在边关干什么呢?” 她哪里知道这个,瑞祎心里默道。 “自然是守卫边关的。” “也是,我竟连这个都给忘了。” 不是忘了,只是陷入情网的人总不会带着理智过日子,满心满脑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那里还能想到别的。 “咱们去画舫上玩吧。”瑞祎轻声说道,再这样听下去,就真的觉得有些难堪难看了。 “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去那边的钓鱼吧。钓上鱼来中午烤鱼吃,我给你烤,我烤的可好吃了。” “真的?” “那当然,我小的时候跟着我爹在边关住过很长一段日子,学过好些东西呢。”荣菁站起身说道,就把站在远处的侍女唤过来,让她们去拿渔具,自己则拉着瑞祎的手往那边安静无人的地方走,边走边说道:“当时我爹爹的大军驻扎的地方靠着一条河,我就天天跟着他去钓鱼,钓上鱼来,爹爹就招呼了军中的将领烤鱼吃,自己动手,又香又美。” “可真令人羡慕,我自小到大,最远的地方便是去普仁寺了。”瑞祎有些向往,“能到外头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 “可不是嘛,后来我回了京都,再也不能跟着爹爹,便时常回想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荣菁蹙蹙眉,“哪里像是在这里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得罪人了。初回京都的时候,我性子直人也傻,跟着母亲做了几次客,回来后跟母亲学舌,我才知道被人家拐着弯给讥讽了,我自己当时都听不出来,还以为人家夸我呢。把我娘给气的脸都白了,为了让我长长心眼,给我请先生,讲道理,读四书可烦死我了,一点都不如跟着爹爹开心快活。” 瑞祎听着也跟着笑了,恰好渔具拿来了,荣菁居然还给她也带了鱼竿,一本正经的交给她怎么钓鱼,在鱼钩上挂鱼饵,两人便坐在交椅上盯着水面继续方才的话。 “我们从小就是在京里长大,去过的地方有限,大多都是从书上看到的,只能去幻想那里的景色山川,人文地貌。你能这样出去玩了几年,不晓得多令人羡慕。若能生为男儿身,当愿意天地为被,闲云为冢,做个潇洒的人去。” “咦?你竟也这样想?”荣菁惊讶的看着瑞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你也这样想的?难怪我们能成为朋友。”瑞祎笑,生活束缚得太紧了,思想难免就奔放一些。 “不是,不是我这样想的。”荣菁看着瑞祎说道,“是齐王殿下曾说这话。” 瑞祎一时变愣了,回过神来便假装不经意的看向水面,“是吗?真巧。” “是,是我爹爹跟我说的。那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是殿下才被放逐到边关的时候说的。”荣菁没注意到瑞祎有些尴尬的面容,继续说道:“瞧着你一本正经的,没想到骨子里头倒是个这般惬意随遇而安的人。我爹说当时殿下在那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一来是心灰意冷,二来也是说明他是个很随意的人,对人世间的世俗礼仪规矩风情都带着几分蔑视的,是个真正地坦荡之人。” 的确是,瑞祎很认同这一句,只是在荣菁面前她不能讲,只能笑着看着她。 荣菁絮絮叨叨的跟瑞祎讲了很多在边关关于周沉毅的传说,瑞祎沉默的听着,平视着湖面,看着这碧波涟漪层层荡开,似乎这涟漪也晕染搅乱了她的心房。 有时候牵挂一个人,未必就是爱,只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 对于此时的瑞祎而言,周沉毅在她的生活中,就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原本这事儿可以过去了,但是今儿个荣菁给她讲了那么多的关于他的传说,他在她的心里放佛也重了几分。 人对于英雄,有天然性的崇拜情节,无可避免。 荣菁既然准备了钓鱼的东西,自然连木炭火炉都备好了。此时丫头们在草地上架起了炉子,点燃了木炭。旁边还有丫头把钓上来的鱼儿拿去给跟车来的厨娘宰杀,清洗干净后,再送回到这边,荣菁亲自挽着袖子上阵烤鱼。 这会儿两人也不好继续单独呆在一起,荣菁去烤鱼,瑞祎就过去招呼相熟的人过来品尝。未来的齐王妃请她们吃鱼,大家自然是都要来捧场的。瑞祎就跟在荣菁身边,听着她教她怎么烤,才能烤的金黄酥脆喷香喷香的。 一时间看她们烤的有趣,大家也跟着动起手来,又连忙叫了奴才又架起几处火炉,不过少时,草地上的香气便愈来愈浓,衣香鬓影间,掺杂着烤鱼的香气,还有别人家搭起了长桌,将家里头带来的饭菜摆放之上,这个踏青聚餐倒是做到的名副其实了。 瑞兰立在瑞祎身边,对她说道:“你也别一直烤给别人吃,自己也吃点,饿肚子怎么成?” 瑞祎把新烤好的递给瑞兰,“八姐姐去吃吧,等弄完这点,我再去,这会儿不饿呢。” 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哪里还能饿。满脑子的都是大片的草原,泛着绿光的狼眸,美丽的帐篷,草原上夜色降临后的危险与生存。还有那狄戎国美丽的姑娘与花裙子,嘹亮的歌声跟美丽的爱情故事。当然最重要的是,周沉毅带着大军就是在一个美丽的夜晚,袭击了狄戎国汗王的老巢,那是被一段不能抹去的传说。 吃饱喝足的闺秀,纷纷踏上画舫游湖,瑞祎不愿意去,就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风景,手里还拿着烤好的最后一条鱼。 荣菁被人拉着上了画舫,纵然爽利如她,在京都这么多年了,即便水土不服也要融入这一方天地,学会跟人打交道,学会如何变得适者生存。 “姑娘,不如奴婢陪着您在湖边走一走吧。”凌霄拿着披风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瑞祎闻言就站起身来,“坐久了骨头都酸了,走一走也好。韶华易逝,莫负了这春天的景色,年年春来到,岁岁景不同,值得一赏。” “奴婢可讲不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听姑娘的话也觉得这春景是极美的。”凌霄陪着姑娘边走边说道,披风姑娘不披,她便拿在了手里备着。 瑞祎闻言就笑了,抬头从湖色秀丽的水面上,就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小青山群,还记得登高之日的凶险,与掩在群山中那座不起眼的让她终生难忘的小山头。 风吹树响,深山密林危峰兀立,起伏连绵,奇峰罗列的深山之处,谁又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多少的故事与传奇。 那日登高,周沉毅跟那狄戎国的汗王都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意外,谁又会知道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追逐争夺与厮杀。 瑞祎慢慢的收回目光,想起那些旧事不由一笑,抬脚徐徐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又顿住脚,对着身后凌霄说道:“你去帮我泡杯茶,我绕一圈便回去。吃了半条鱼,这会儿倒是口渴了。” 凌霄只得应了,就道:“方才奴婢该带着水来的,那姑娘别走远了,略转转就回去。” 瑞祎点点头,看着凌霄走远了,瑞祎这才突然又看向自己方才不经意略过的地方。此时再看去,只剩下微风翠叶 ,难道方才是她的幻觉吗? 她分明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眸子,跟那日登高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六十六章:遇突袭人生骤变1 第六十六章:遇突袭人生骤变1 瑞祎心里一阵阵的发冷,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错觉,但是那一眼无意中的扫过,却又那样的真实。 她驻足立在那里,眼睛凝视着那片林子。山虽不是很高,但是却是树林茂密,翠涩域流。风水过,树叶摇曳,也许是她真的看错了。 瑞祎背过身去继续踱步,走了两步却还是又倒了回来。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如果那林子里真的有别人呢? 上回那汉王带着人潜入到这里,恰好遇上周沉毅这才没能得逞。万一要是这次自己没有看花眼,那伙人又来了,可是周沉毅不在,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就会得逞了? 瑞祎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能然周沉毅去阻止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己该怎么办? 要不要过去看看? 可是她一个弱女子有些怕,可是不过去,心里又实在是过不了这个坎。 纵然这个国家没有给她太多的安全感,可是那也是她的国家,她有危险的时候,而自己现在恰好发现那么一丁点的不对之处,让她漠视而过,她也真的做不到。 再度折过身,瑞祎提气慢慢走过去,她就远远的看一眼,也许是她花眼了呢? “将军,怎么办?”密林中有个声音轻轻地问道,手里的弓箭已然上弦,如果那个女人真的走过来,他不介意送她一程。 可惜了,这么美的美人。 班高格仅仅凝视着远处正在慢慢靠近的瑞祎,他记得这张脸,长街之上马车帘后的轻轻一瞥,小山顶上的惊鸿一现,他还知道周沉毅救过这个女人。 “飞光,如果可以,活捉。”班高格沉声说道,如果要是周沉毅知道他绕了个圈还是把他那日护着的人给捉住了,想来神情一定很精彩,这才是大燕人讲的缘分啊。 “活捉?”士飞光惊讶的说道,“为什么,将军。咱们要是活捉了,一路上带这个女人多麻烦啊。属下听说这些大燕的女人娇贵着呢,不好养活。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一路上还不得烦死人。” “滚你的,叫你做你就做,墨迹什么?”班高格怒道,“你小子知道什么,那周沉毅护着的人,若是落到咱们手里,想想就有趣。” 士飞光瞬间一惊,透过密密实实的树叶间的缝隙又往外看,边看边说道:“难怪,这女人长得这样美,那周沉毅能动心不足为怪。不过,将军,你捉了她不会是想给你当老婆吧?” “滚滚滚,老子哪有那艳福,上头还有咱们汗王呢。”班高格呸了一声,要是汗王瞧不上眼,赏给他就好了。“汗王,怎么还没回来?”方才汗王不晓得做什么去了,一眨眼人就没影了。 士飞光转头对着身后的一人说道:“去,去看看。” 后头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去。 密密实实的林子里,穿着大燕服装的狄戎人足有百十个,全都隐于树后枝蔓间。班高格看着已经走到了林子边缘的瑞祎,心里啧啧两声,这样的女人他们狄戎可真没有,这脸白的跟马奶一样。难怪上回他们汗王看了一眼就追上山去了,啧啧,回头捉了送给汗王,又立了大功一件,还能恶心恶心周沉毅,一举两得啊。 “将军。”先前去查看的士兵跑了回来,喘着气压低声音对着班高格说道:“汗王属下没找到,不过汗王身边亲卫也不在,想来是随着汗王一起呢。” 班高格皱了皱眉头,转头对着士飞光说道:“你带着人按照原定计划从旁边绕上去,尽量别打草惊蛇,完事儿咱们就走,没必要惊动大燕朝廷。” “是。”士飞光看了一眼林子外头一眼,“那她怎么办?” 班高格叹口气,“汗王可能发现了什么先行一步了,咱们必须得跟上,没时间管她了。有缘分,总能还碰上的,汗王的安全最要紧,撤!” 瑞祎心惊胆战一步步的走进来,后背上全是密密实实的汗珠,站在林子外头,抬头往里张望,只见密林中一片清寂,哪里有什么鬼影子。看来果然是她太紧张可能看花眼了,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有些腿软。又走两步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林子外头湖光山色,画舫美人,欢声笑语,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林子里头光线晦暗,杂草荆棘丛生,树木密密麻麻,而她恰好坐在这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线上。 往里看心惊胆战浑身发麻,往外看阳光普照令人愉悦。 “姑娘,姑娘。”凌霄的呼喊声远远传来,瑞祎就招招手,让她过来。 凌霄赶了过来,抹着汗说道:“吓死奴婢了,一抬头就看不到您了,还以为您去哪里了呢。” “累了过来歇歇脚,这边凉快些。”瑞祎道。 凌霄就扶着瑞祎往回走,边走边说道:“茶已经泡好了,荣姑娘那边的丫头送你过来两碟点心,奴婢把府里带来的也回了两碟。” 瑞祎点点头,合该这样。 吃了烤鱼,游了湖,又喝了茶,尝了点心,一晃就该回去的时辰了。瑞祎站在湖边,招手让瑞兰上岸,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 画舫上的人显然玩的正高兴,一时间也不肯走,瑞兰一个人也不能游水回来,只能隔着一片水光跟瑞祎打手势,让她再等会儿。 瑞祎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虽然方才在林子里什么都没看到,但是那种……那种从心里翻滚着的惊惧,总让她浑身毛毛的,好像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强压着心里的焦躁,在岸上等着,瑞祎不时的就往身后的林子看一眼,便很是后悔今儿个就不该出来。 就算出来也不该来这里,她当时就应该拒绝的。 “姑娘,您别生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里风景也美,多玩一会儿也是有的。要不奴婢还陪着您钓鱼吧?”凌霄自然看出自家姑娘的不悦来,就笑着宽慰她,又让木荷去拿鱼竿鱼饵。 “不用……”瑞祎这一句不用了还未说话,忽然之间便觉得脚下的大地剧烈的晃动起来,一时猝不及防,便被这晃动给甩到了地上。对面的凌霄还有去拿东西的木荷都倒在了地上。紧跟着莫愁湖里传来一阵阵的惊叫声,只见画舫正拼命地往岸边划,可是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之间就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如同巨兽的大口,将湖面上的所有东西都要吞噬进去。 这样的变故,来得太突然。被摔倒在地上的瑞祎,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大地晃动的厉害,瞬间便是便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尘土飞扬起来,视线都被模糊了。 瑞祎这辈子都没遇上这样的事情,凌霄连滚带爬的到了瑞祎身边,大喊着,“姑娘,好像地动了,怎么办?怎么办?奴婢不想死……” 地动?瑞祎脸一下子白了,拉着凌霄的手大声喊道:“别怕,咱们往草地上跑。” 她们在的地方距离湖边太近了,湖水不停地摇晃,打湿了她们的衣衫。浪花再大一点,就能把人卷进去,她们必须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湖中的情形到底如何了,瑞祎顾不上,漫天飞舞的黄尘只能听到湖面上传来的惊惧、惊恐的呼救声。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去救别人? 主仆二人刚站起跑了两步,又一波巨大的地动传来,瑞祎眼看着脚下不远的地方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她猛地一把把凌霄拽了过来,慢一步,凌霄就要掉下去了。 凌霄吓得都哭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拉着瑞祎就往山上跑。 瑞祎拽住凌霄,“不能去,那里更危险。” “那……去哪里?” 瑞祎也不知道去哪里,只能跟凌霄两个手拉着手捡着地面好的地方不停地跑,鞋子也跑没了,凌霄就把自己的鞋子给瑞祎穿上,自己只穿着袜子继续跑。山上的密林一片一片的倾倒,瑞祎知道那里肯定也是发生了地洞,林子塌下去了。便拽着凌霄往另一个方向跑,平整的草地很快就变成了丘陵一般高低不平,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瑞祎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倒栽葱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咕噜咕噜的如同滚子一样不停地往前滚落。 身体不停的撞击在碎石上,疼的都要没有知觉了,天旋地转,当真有一刻三秋的感觉。 等到身体停下来的时候,过度的眩晕让瑞祎趴在那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好似有无数个小人在跟她说话,眼前就像是有个大黑洞要将她吸进去,吞噬。 那一刻,忽然想,也许这样死了,也挺好。 一了百了。 莫愁湖边虽然是大片的草地,但是因为旁边就是小青山的山脉,所以这里的地势十分的复杂。瑞祎不敢往山上走,可是没想到平地也能摔个滚不停来。脑子虽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瑞祎心里也清楚几分,她方才踩到的地方肯定不是平地。但是只顾着跑了,看到没裂痕的地儿就走,许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路尽头。 山脉湖边的路尽头,瑞祎的晕眩好了几分之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掉到坑里了。 这个坑目测足有一丈多高,宽有五尺余,瑞祎望天而叹,这个坑她是爬不出去的,实在是太高了。而且她发现这个坑肯定不是新坑,之间四周的土壁已有暗光,显然是这个坑有些时间了。 她想不明白,自己一路滚下来也不知道滚了多远,怎么最后还跌进了这样的一个大坑里。若不是坑底有软土,只怕这高度摔下来,她得头破血流,小命奄奄一息了。就算现在,她也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肯定有不少的伤处,撸起袖子一看,半截手臂上全是擦伤带着血花。 人这一倒霉起来,简直就是无法阻挡。 这土坑她一时爬不出去,又摔得天旋地转的,这会儿精疲力尽正好歇脚养神。为了转移对身上伤口的专注力,瑞祎便去想这样突如其来的地动。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大地在摇晃的感觉了,但是方才就好像真的会立时天翻地覆般的恐惧。 没有听钦天监发布有地动的预警,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京都重地,若是连地动钦天监都不能预警,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可是就是没有消息。 那地动是怎么来的? 瑞祎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现在担心的是莫愁湖上的那些闺秀,不知道有没有人落水,不知道画舫有没有安然无恙的回到岸边。 风声细细,夹着尘土与芳草的气息,若不是方才的惊险逃命,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仰头再往外头看去,能入目的只有土坑的土壁,只能望天上看,但是出现在她视线的是略显歪斜的林木,显然这些树木也受到地动的影响。重新又坐了回去,瑞祎试图大喊呼叫凌霄,可是喊了几十声嗓子都哑了,也没听到一句回音。 除了等待,不像话本中的高人会功夫能飞檐走壁,也不是力气大能徒手攀爬的人般,爬出这个土坑,她一个养在深闺娇滴滴的大姑娘,这个时候除了等待有人来救她,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柱香、两柱香、三柱香的时辰都过去了,除了风声,瑞祎听不到任何的人的声音。她心里凭着这个判断,那就是她滚落的地方,很可能距离原来的地方有些远。可是她跟凌霄撞开的地方应该不远才是,为什么凌霄没来找她呢? 凌霄没来,那就肯定是出事儿了,瑞祎心里顿时便担心起来。还有木荷,还有瑞兰,还有荣菁等人,都不晓得怎么样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瑞祎又疼又累又困又乏,靠着土壁,春天到底有几分阴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取暖,疲累惊惧之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也并不踏实,瑞祎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地底冒出来,整个人一下子被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正当头的太阳已经西移不少,再过不久天就该黑了,这下子瑞祎又着急起来。扶着土壁慢慢的站起身,正想着扬声呼救,忽然那种梦中的声音再次清晰的从地底冒了出来。 她满满地垂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方,没错,没有幻觉,的确是有声音从下头传来。 瑞祎吓坏了,这辈子都没遇上这样的事情,难道见鬼了? 这坑底总共只有五尺大小的地方,她缩在一角,看着土壁上因为震动,有黄土不停地洒落下来,再次证实了她的判断,这坑底下的确有……人或者鬼! 瑞祎怕极了,紧紧的贴着土壁,眼睛看着坑底另一面,那上头的软土还有方才她摔下来的痕迹。忽然她的眼睛一顿,不对,她整个人从上头摔下来,按理说落在软土上的印记深度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明显一般略深,一半略浅一些。 她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但是此时这种情形,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瑞祎鼓起勇气爬过去,先用手按了按印记较深的软土,然后又用手去按按印记略浅一些的印记,然后她就在浅的地方按到了硬实的地面。她双手去扒土,很快的就在一掌余厚的软土下扒到了一块木板。 瑞祎看着那木板好半响,又蹲下身子,把这木板上头其余的软土全给扒开,露出了一块四方的木板,木板中央有个凹槽,里头是铁环。她伸手将那铁环从凹槽中拉出来,心里犹豫半响,反正这坑她也爬不出去,倒不如看看这下头有什么,也许是条路呢? 瑞祎深吸一口气,正用力去拽那板子的时候,忽然那板子一下子被顶了起来。 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那木板下头露出一颗脑袋来,首先对上的便是那脑袋上的一双蓝色的眼睛。 此时那双眼睛也带着震惊之色,大约是也没想到这坑底深处,忽然之间多了一个人。 “汗王,您怎么不走了,后头兄弟等着呢,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大燕的军队到了可讨不了好。” 说话间,那洞口又露出一颗脑袋。 班高格目瞠口呆的看着洞底满脸灰尘浑身狼狈的瑞祎,忽然就笑了,转头就对呼赤炎说道:“汗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看看,这就叫缘分。哎呀,没想到啊,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了,啧啧,巧,太巧了。” “闭嘴!” 瑞祎面色发白的往后退,一直到后背撞上了土壁,退无可退,看着满脸笑容的男人,心里狐疑不已,这话什么意思?好像他见过自己好几次一样。不过这声音……还有那眼睛…… 原来自己之前看到的真的不是幻影,不是。 呼赤炎从洞里跳了出来,黑发蓝眸,高大壮硕的身体一出来,便将这坑底给填满了大半。瞬间那蒙面而来的威势与气息,让瑞祎只能仰望眼前这个男人。从未见过这样壮硕的男人,他的威势太盛,以至于人连他的五官都不敢去细看。 班高格想要跟着跳出来,却被呼赤炎一脚踢了回去,眨眼间那木板又把口子给堵上了。 被堵回洞里的班高格,看着头顶上的瞬间暗下来的天空,对着身后的士飞光说道:“见色忘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将军,汗王是不会做错的。” “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属下没有违反军规,您不能随意责罚属下。” 班高格:…… 这年头当长官的也是越来越难混了。 “你小子,你以为我揍你还需要动用军法?不相信老子的拳头是吧?要不练练?” 士飞光:…… 后头的士兵阵阵闷笑声传来,士飞光越发觉得丢人,回头吼了一句,“笑什么笑,回头我练你们,不相信老子的拳头是吧?” 班高格在士飞光头上拍了一巴掌,“出息。” 士飞光摸摸头顶,没有说话,两只耳朵却听着上面的动静。 班高格看他一眼,低声说道:“你说汗王会不会把人带走?” “不会。”士飞光道。 “这么肯定?”班高格惊讶的问道。 “汗王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个时候带个女人多麻烦,又不是咱们狄戎的女人能骑会跑的的。” “我倒觉得未必。” 士飞光就看着呼赤炎道:“将军,以己度人可不好。” 班高格冷笑两声,看着士飞光说道:“呵呵,我看你是很想让我跟你过过招了,老子好久没练你,这嘴巴都不知道把门的跑哪去了吧?居然还学会嘲讽人了,长本事啊。” “属下跟您学的。” “屁话!” 班高格看着后头一群闷笑的人,挨个的指着说道:“都别着急,回头咱们一个一个的来。小兔崽子们,还反了天了!” 第六十七章:遇突袭人生突变2 第六十七章:遇突袭人生突变2 此时木板之下的谈笑声透过缝隙清晰传来,瑞祎只觉得满脸烧红,又羞又囧又难看。作为大燕的闺秀,被人这样谈论当真是十分羞耻的事情。 不一时,眼眶里都泛起了泪花。 她只是想出来踏个青,都能遇上这样的灾难,她的命果然不好。好像每次出门,都会发生不愉快的经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猛不丁的对面一直盯着她的男人忽然开口,瑞祎浑身紧绷防备的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她不能当着敌国皇帝的面丢了大燕的脸面,就算是这会儿心里怕死了,她也不能露怯被人看低了去。 看着瑞祎防备的眼神,呼赤炎眉头紧皱,那五官犀利的面容立时便透出浓浓的戾气来。那是战场浴血杀敌无数养出来的杀气,无需伪装,便能让一个大男人腿软,何况瑞祎这样的小女子。可是偏偏他就看着这个如蚂蚁一般弱小的女人,怕得要死却还想挺起脊梁与他对抗。 “第一,死人不会泄密的。第二,跟我走。” 要么死,要么走。 这样的选择瑞祎倒也没有意外,狄戎国的汗王带人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简单的事情。方才发生的地动,只怕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上次还有周沉毅来拦着,这次却无人挡着他们了。 直面感受到了对面男人身上传来的煞气,瑞祎苦笑一声,说是两个选择,其实就给了她一条路。 跟她走,去狄戎? 以俘虏的身份? 她是个很拍死的人,可是这会儿也不愿意自己没尊严的活着,“你杀了我吧。” 说完这句话,瑞祎顺着土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软的已经支撑不住她站立的力量。这回好了,再也不用去纠结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前程,未来的日子,全在这里一了百了了。 呼赤炎却被瑞祎的话吓了一跳,垂头看着坐在地上几乎要瘫成一团的女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不选择跟他走,却要选择死。 “我没时间跟你耗着,你既然选择了死,那就成全你好了。跟我走,你还能留下一条命,至少还活着。” “你不用废话了,要杀就杀吧。”瑞祎说完这句,再也不讲话了。她真怕自己会惧怕死亡,改口跟他离开。 生死面前,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坚定的意志去寻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大活人。 瑞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呼赤炎收回手掌,冷哼一声,大燕国的女人都这样口是心非倔强到底吗?求个饶就这么难开口? 这德行倒是跟周沉毅如出一辙,难怪上回他肯出面护着她。 想到这里呼赤炎很是不悦的看了昏过去的瑞祎一眼,女人都是麻烦的人,将她扛到肩膀上,三两下纵跃出坑,将她方才这土坑远些的草地上。这么一抓一抗一放,这才感觉到大燕的女人真是软,跟没骨头一样。他们狄戎的女人可不会这样,马背上长大的跟汉子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班高格也带着人从坑里出来了,立刻回头指挥着人把坑填上,然后走到呼赤炎跟前说道:“汗王,这女人怎么办?要我说就该带回狄戎去,周沉毅看到了还不得红了眼,瞧他上回护的那个紧。” 呼赤炎看了班高格一眼,“上回他放我们一马,这次便算是还他的人情。” 班高格颇感意外的看了他们汗王一眼,这可不符合他们汗王的性子啊,“她要是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上次的事情她可说了?周沉毅既然信她,应该是个嘴巴严的。”呼赤炎转身就走,“走。” 班高格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瑞祎,这样的女人不带回去可惜了。不过再不走,等到大燕的人赶来了,可就走不了了。将从密道中抬出来的箱子运进密林中捆在马背上,几百号人悄无声息的,转瞬间已经收拾完毕。 呼赤炎翻身上马,马鞭一挥,朝着密林中开出来的小路绕道离开。 班高格上了马还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瑞祎一眼,掐指一算,这都遇上三次了。 这缘分哦。 瑞祎醒来的时候,已然回到了顺安侯府中。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九姨娘哭得眼睛红红的坐在床边,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才略一动,九姨娘就立刻说道:“你醒了?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姨娘。” 瑞祎挣扎着要做起来,九姨娘连忙扶她做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这次真是福大命大,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你出城去,你才回来的时候可真是吓死我了,亏得郎中说只是受了些轻伤,不然我可是要哭死了。” 瑞祎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没死,那就是那人没杀她? 当时她只是晕过去了? 那他为什么没杀自己?瑞祎想不明白,揉揉脑袋,便问道:“八姐姐还有几个丫头呢?去踏青的人都还好吗?” 九姨娘端过杯水来让瑞祎喝,便回答道:“这次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灾祸,那一船的人都掉进水里了,亏得当时距离岸边不远了,倒没有伤了人命。不过有几个被淹的厉害,家里头来人抬回去的时候也不晓得能不能救过来。八姑娘倒是命大,喝了几口湖水,被丫头拖了上来,到没大碍。不过你身边的两个丫头跟你一样身上有些擦伤,不过亏得没伤了骨头,养几天就好了。” “那荣家的姑娘你听说有没有事儿?”瑞祎担心荣菁,便开口问道。 “我哪里管得了荣家的姑娘,我看你都看不过来了。”九姨娘抱怨道,“不过没听到有人命,想来是无事的。” 清婉松口气,靠在软枕上只觉得浑身无力,闭上眼睛养神,忽然想起一事儿,又问道:“可知道为什么忽然发生了地动?” “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朝廷大员。不过我听大夫人讲了一句,说是这事儿很是有些古怪,朝廷正在查。哎,要是人为的,这群杀千刀的,老天长长眼就该劈了他们!” 瑞祎听着这话就想起了呼赤炎,不知道被雷劈的呼赤炎是什么样子的,想想都忍不住的勾起唇角来。 九姨娘唠叨着,大夫人听说瑞祎醒了就过来看她,看她精神有些萎靡,就握着她的手说道:“好好休息两天,这事儿实在是无妄之灾,我已经让人去普仁寺烧香,添了香油钱,让佛祖多庇佑你。” “多谢母亲,又给您添麻烦了。”瑞祎不好意思的说道。 “别想这些,好好休息就是。”大夫人又叮嘱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瑞祎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大夫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难道自己跟狄戎国人见面的的事情被人看到了?想来不应该才是,毕竟当时那地方挺隐秘的,若不是她误打误撞的滚进去,都未必能发现那里。 可是要不是这样,看着大夫人的神色又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会跟她有关系吗? 还是跟这次踏青有关系? “姨娘,你可曾听到些什么事情,就是关于这次踏青出事的。”瑞祎看着正在忙着给她准备饭菜的九姨娘问道。 九姨娘端了饭菜过来,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将一碗燕窝汤递给瑞祎,便说道:“没听说,我一个内宅姨娘能知道什么。不过我倒是觉得大夫人有些心事重重的,不过夫人不说,我哪敢问,总之你好好的我就阿弥陀佛了,管别人作甚。” 瑞祎心里不免惴惴,如果有人看到自己跟狄戎国的人有来往,不晓得会生出什么是非来。尤其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地动,朝廷肯定会彻查,到时候那个洞就会被发现,而自己昏迷的地方就距离那个洞不远…… 越想瑞祎越是担心,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九姨娘看她没什么胃口,就急了,盯着她吃,这才勉强喝了一碗汤,便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躺在床上,细细回想这次的事情,瑞祎便越发的头疼了。 不知道那狄戎的汗王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居然让大地发生地动,这肯定是极大的事情。到时候一层一层的查下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牵连……那么多的人家女儿去踏青,被水淹了,被地动伤了,肯定是要查个究竟的,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善了。 事情果然如瑞祎所料,没有几天的时间,很快的就传出了大量的流言。那小青山莫愁湖边发生的地动并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小青山地动之后,顺着裂痕一路追查有人在小青山上发现了一处塌陷的山脉。这处小山几乎是整个儿的塌陷进地洞中,经过朝廷的人马勘察,原来这座山底下原本就有个巨大的石洞,而且在里头还发现了大量的机关破损之后留下的痕迹。 很快的就有各种传言流出来,有人说这小青山的山脉中有宝藏藏在这里,引起了江湖大盗的觊觎,来盗宝藏藏宝洞机关被触动,藏宝洞塌陷这才引起了地动。各种流言纷纷,却只有这一条最令人信服,毕竟洞内发现的机关,不在少数,大多数已经被破坏,剩下的随着山体坍塌被掩埋在里头。能引起莫愁湖边都发生地动,可见这山脉中隐藏的机关有多么的厉害。 后来又有人说,因为山中设置的机关是需要引过莫愁湖水,借助水的巨大压力启动机关,因此莫愁湖当时才会产生巨大的漩涡云云。 九姨娘现在每天都会打听外头的流言说给瑞祎听,然后有一天九姨娘忽然不说了。 瑞祎此时身体也已经养好了,擦伤的地方涂抹了药膏,还用了去疤痕的,不会留下印记。大夫人吩咐她这段日子就不要出门走动,在家好好的养着,因此外头的事情瑞祎只能听九姨娘打探来。凌霄跟木荷现在也开始当差了,当时受了伤瑞祎特意让她们回去养伤,现在两人回来了,九姨娘倒也不用那么操劳,好些事儿她们又接了过去。 “姨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瑞祎看着九姨娘有些闪躲的眼神问道。九姨娘这人不太会撒谎,只会撒泼,只要一撒谎立时就能看出来。 “哪有,没有的事儿,你可别胡思乱想。”九姨娘说着就站起身来,“那个你好好休息,我明儿个再来看你。” 九姨娘落荒而逃,瑞祎越发的肯定肯定是有事情。 等到凌霄进来的时候,瑞祎就索性直接问她。 凌霄脸一白,连忙摆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姑娘别为难奴婢了。” 瑞祎看着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出事儿了。 脸一板,看着凌霄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的性子,这会儿你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与其让我胡思乱想,还不如说个明白,你家姑娘又不是纸糊的,还能扛不住?” 凌霄咬着唇,瑞祎知道她为难,就道:“你放心,你便是跟我说了,在夫人面前我也假装不知道的。” 凌霄闻言就红了眼眶,哽咽道:“不是奴婢不肯说,而是那祝家做得太过分,夫人这几日正在跟祝家交涉,奴婢们也不敢多嘴的。” “这事儿跟祝家有什么关系?”瑞祎有些想不明白,不管她怎么思量,也没想到这事儿跟祝家有什么关联。 “祝家要退亲。” “退亲?”瑞祎更糊涂了,“我又没做错事情,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退亲?” 凌霄低着头,犹豫着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说才好。 瑞祎糊里糊涂的,看着她说道:“你倒是说个明白,这样半截话真是急死人了。” “当时姑娘昏迷的地方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地道,外头不是传言是有歹人前去盗宝这才导致地动。姑娘昏迷的地方正好在那地道不远的地方,那祝家的少爷便嚷嚷着说姑娘不洁,非要退了这婚事不可。” 瑞祎听了这话许久没回过神来。 凌霄看着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说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错,当时要是奴婢追上您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要是奴婢一直跟您在一起,那些小人就不敢这样说了。” 瑞祎想过千百种的可能,想过自己可能被牵连,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儿引起来的第一反应居然会被扣上不洁的帽子,退婚! 难怪大夫人不肯让自己知道这事儿,这样荒唐的事情,也就是祝家那个浪子敢说出来。本来他就不满这婚事,如今抓的这个借口可真是妙,偏偏她无法解释清楚。 纵然她没有不洁,被外男看了去。但是她也的确是见到了狄戎王跟他的属下,她解释不清楚。 可是,被祝彦章扣上这样的帽子,她心有不甘,哪怕说她私通外敌呢。 一个女人被扣上这样的帽子,还怎么活下去? 瑞祎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着凌霄说道:“你起来吧,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是我命不好。”想到这里又问道:“当时我被发现的地方都有谁知道?” 凌霄摇摇头,“奴婢当时痛昏过去不晓得。” 瑞祎面色严肃,当时那么多人都疲于逃命,能关注到她在什么地方的人,不会有很多人。那么发现她的人就有可能是把消息散出去的人,不然谁能那么确定自己昏迷的地方就是发现地道的地方? 这是有人针对自己设的局吧? 瑞祎想到这里才正正经经的思衬起来,她绝对不能就背着这样的帽子度过余生,她不甘心,她分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你去看看大夫人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便问一声方不方便,我想过去一趟。”瑞祎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裴瑞祎能忍气吞声的过日子,但是绝对不能容忍身上有污点。 这是她立足的根本,哪怕拼上一命呢。 一个女人背上这个,这辈子都完了,甚至于连裴家出嫁的未出嫁的呃女儿都会受她的牵连,她怎么面对她们? 很快的凌霄就回来了,对着瑞祎说道:“奴婢去的瞧了,夫人刚回来,一听到您要见她,就让您过去。” 瑞祎点点头,大夫人这么聪慧的人,想来猜得出知道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既然瞒不住了,索性就跟自己说一说。 收拾一下身上的衣裳首饰,瑞祎这才抬脚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路走到大夫人的院子,府里的丫头婆子看到自己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让她心里很是难过,这事儿怕是府里好些人都知道了。她们都这样看她,更何况府外的人。 访晴迎了出来,打起帘子请瑞祎进去,低声说道:“夫人正等着九姑娘呢。” 瑞祎点点头,抬脚走进去,看到大夫人在大榻上坐着,神色疲惫,她缓缓地走过去行礼,“母亲。” “九丫头,你来了,坐吧。”大夫人指指身前的锦凳说道。 “谢母亲。”瑞祎道了谢,这才坐下。 “九丫头,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夫人问道。 “母亲,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女儿是来谢谢您为我奔波受累,让您受委屈了。”瑞祎道。 大夫人倒也不意外,叹口气说道:“知道也瞒不了你多久,你这孩子心思细,早晚要知道的。你放心,母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那祝家也不敢在外头胡言乱语,咱们顺安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瑞祎这才松口气,也就是说祝家只是拿着这个做借口退婚,也不敢真的在外头乱嚷嚷坏了她的名声。 心头上那一口气松了下来,面上才有了几分笑意,就道:“这事儿女儿思前想后,实在是有一处没想明白,这才来找母亲赐教。” 大夫人引着瑞祎养伤,这件事情都没问她,这次她主动提起来,大夫人也道:“正好你既然知道了,就把那日的事情跟我讲讲,若是祝家大少满口胡言,看我怎么替你出口气。” 瑞祎自然不敢讲遇上狄戎王的事情,除了那个之外,就把别的全都讲了出来。 大夫人道:“这只不过是个意外,当时你昏迷过去,哪里还知道别的,可见是祝家的小子满口胡言。” 瑞祎点点头,又道:“女儿就想,当时知道我昏迷在地道旁边的人,就是发现我的人。不知道当时都是谁在场,是咱们家的人还是外头的人,这些人里又有没有跟祝家少爷亲近之人。如果有的话,女儿倒是不免怀疑他是不是造谣生事毁我名声。亲事不成也就算了,可是非要栽赃与我着实可恨。我一个也就罢了,若是因为连累的姐妹们都不安生,岂不是大过,让我如何面对她们?” 大夫人听着瑞祎的话,眼前一亮,“九丫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些日子我净忙着跟祝家打口水官司,竟忘了应当查个究竟。你这样一讲,确实疑点重重,这事儿我知道了,必要查个清楚明白,若真是祝家的小子诬陷与你,这次定要他好看。我们顺安侯府是没什么权势,可还有几门有权势的亲戚,难道都是摆设不成?” 第六十八章:遇突袭人生突变3 第六十八章:遇突袭人生突变3 听的大夫人的话,瑞祎垂着头说道:“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竟得到他这般厌恶。几次三番不停地提悔婚的话,如今竟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以后我如何自处?” 大夫人知道瑞祎的担忧,看着她便说道:“这婚事祝夫人没有个不愿意的,她也挺喜欢你。只要不是祝夫人亲口提出悔婚,这婚事就不能拆的。” 瑞祎也只是想侧面问问这婚事能不能就此作罢,但是听了大夫人这话,就知道不可能了。心里苦笑一下,硬着头皮说道:“女儿知道。” 看着瑞祎这样子,大夫人也叹口气,“你的婚事里头的难处你是知道的,女人嫁人要么看人,要么看门户。看人是不成了,你爹那关过不了。剩下的只能看门户,门户里头的左相家的亲事已是上上之选。女人过日子哪里有不受委屈的,不说别人就说瑞玥,所以这日子怎么过还要看你自己。过程瑞玥那样的毕竟是少数,那是给你二婶婶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嫁了人还是家里头金遵玉贵的姑娘呢。” 瑞祎沉默,大夫人这话说的很真实,就是大夫人自己这日子过得真的幸福吗? 一点都不。 可是日子还是要过,过得不是丈夫,就只能是儿女以及身份地位了。 “以前这话你大姐姐出嫁前我跟她说过,现在我也跟你说一遍。既然这祝彦章不是个东西,你嫁过去就看好自己的嫁妆,生下一儿半女的就稳住了地位。任凭他闹翻天,只要祝夫人护着你,你就安然无虞。再说了,以你的容貌性情,我想只要你待他真心,他总能看到你的好的。家里头这么些姑娘,我待你好,待你真心,你知道为什么?” 瑞祎闻言看着大夫人,想想瑞芳的婚事,又想想瑞妍瑞灵的婚事,再想想除了瑞华之外,大夫人在所有的裴家女中待她真的是最好的。 对上瑞祎的目光,大夫人神色变得几分柔和,“一来是因为你姨娘识趣,当年你姨娘进门的时候,家里头正闹得厉害。亏得你姨娘进了门一心一意的站在我这边,借着她的容貌她对我的忠心稳住了我在后院的地位。” 瑞祎听她姨娘曾经提过几句,当年她进门的时候家里头大夫人十分严厉,且妾室众多争宠不断闹得乌烟瘴气。从未听大夫人提到这事儿,没想到她会今儿个在自己面前提这个,一时惊呆了。 大夫人没有看瑞祎,而是侧头看向窗外,接着说道:“当年不管你姨娘才进门的时候是如何想的,但是她助我稳住地位,我便让她生下了你跟新哥儿。说起来你姨娘这样的性子,没有我护着,她也活不到今天,你跟新哥儿没有我护着,你们也长不大。可是人就是这样,你姨娘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那我稳住脚后就能让她儿女绕膝,将来有子送终。等将来新哥儿成了亲之后,我还会发话让你姨娘跟着新哥儿搬出去住,正正经经的做一回婆婆,也能享受儿媳的侍奉。” 瑞祎听的傻了眼,看着大夫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从不知道大夫人竟是这样打算的。大夫人是个面热心冷的人,再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待她姨娘。这些做人妾室的姨娘,就算是剩下了儿子,将来儿子成亲之后,也不得离开主宅,要一直在主母跟前做奴才服侍,有儿媳妇如何,那是夫人的儿媳不是她的。 可是大夫人今儿个给了这个承诺,九姨娘将来的日子已然能看到多舒坦了。做了一辈子的妾室,没想到最后还能出门白婆婆的谱的。 “我替我姨娘,替新哥儿谢谢母亲。我跟弟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母亲的恩德,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母亲。”瑞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下来。 大夫人伸手把瑞祎拉起来,看着她说道:“九丫头,你母亲一辈子要强,可是也要在命里争一条路来。这祝家的少爷再不是个东西,可是你嫁过去那就是左相家的儿媳妇,正正经经的三媒六聘正房夫人。你二婶婶为什么咬着牙还要让你六姐姐出嫁,图的还不是那安国公府的名头。你二婶婶眼光不好,安国公府是不错,可是那是个小儿子娇惯坏了,上头有两个大的,一辈子也没条出路。就跟那拉磨的驴一样,只能原地转圈。但是你不同,别看现在祝家少爷闹得不成体统,可是他以后总要入仕,要担起男人的责任来,会知道家族的责任,会知道男人的担当。只要你能沉得下心,稳稳地立住脚,生下孩子来。孝敬公婆,友善妯娌小姑,无七出不得休妻,再加上你的容貌才华,我想就是一块石头也能捂热了,到时候你的好日子就到了。” 瑞祎轻轻颔首,大夫人说的很是在理,这话当真是掏心窝子的话了。 “我都听母亲的。” “不过你也别傻,要是那姓祝的真的闹不像话,你哥哥弟弟又不是摆设,自然会替你出头的。只是在这之前,你得先做好你的本分咱的先占住理别人挑不出错来。嫁你过去不是让你受气的,但是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抓不到错处,你也不好轻易发落。但是一旦抓住错处,便要来个杀鸡儆猴,立立杀威棒,别人才知道你到底是谁。” 这话才是大夫人的真性情,若不是这样的杀罚果断,如何镇得住这一院子的姨娘妾室。 “是,女儿记住了。”瑞祎道。 “这次的事情必然不会这么就算了,母亲会为你出个这个头,让姓祝的知道,我们家九姑娘可不是好欺负的。”大夫人看着瑞祎笑着说道,“知道你委屈,可是你大姐姐嫁到齐安侯府小姑子难缠不委屈?你六姐姐整日瞅着丈夫跟个贱婢情深意重不委屈?你四姐姐嫁人做妾室进门就当娘不委屈?个人有个人的苦,日子还是要自己过。你从小心思聪慧,又善解人意,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人,只要你定下心,我相信这日子你是能过好的。” 大夫人许了瑞祎给她出头,瑞祎也不能再说别的。再者她也知道大夫人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不然闹下去大夫人恼了,不管自己了,她那亲爹还不定会拿着她讨好谁去呢。 况且,瑞祎心里也很感激大夫人待她的一番情意,做人不能没良心,总想着好的,不要不好的。 瑞祎走后,大夫人靠在软枕上,轻轻地叹口气。可以说瑞祎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也跟亲生的差不多了。这孩子自小知情识趣,做事情周到妥帖,待人待物细致柔和。瑞祎小的时候,她那时远没有现在稳得住,做事情难免言语犀利手段霸道些,瑞祎整日呆在她跟前,又有瑞华比较着,这么多的奴才高一眼低一眼的做派不同,很早就学会了看人颜色。 自小耳濡目染的,其实瑞祎性子里有她的霸道狠厉。瑞华是自己亲生的自然不用遮着掩着,有脾气立时就能发出来,做事情就算是过些也没人说什么。可是瑞祎不行,她是姨娘生的,那时候她还不能肯定九姨娘是不是真的如她表面上一样对她忠心耿耿,总得再观察观察,也就是那几年瑞祎的日子不太好过。 大家都看着她待她好,其实并不是很好。她会让瑞祎看到她冷漠无情处罚下人,惩治妾室的手段,会让她体会到这宅门深处的人情冷暖,会让她知道她们母女没了她护着什么都不是。那时候她对丈夫还有幻想,还有希望,所以做事的时候难免就会有些冲动。 现在想想瑞祎当初在普仁寺看着瑞芳出去没有阻拦的冷漠,后头对瑞妍瑞灵到她跟前拐着弯的求情的心机,到后来对上二夫人毫不胆怯的霸气,再到后来为了婚事独自见湘王那豁出去的气概,性子里的倔强胆量谋算,都是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只是她很好的遮掩起来,从不轻易露出来,只是当初是她让她看着自己成长,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现在想想,当年的有意之举,也许就会成为以后瑞祎生存的力量。 当初错误的决定,谁又能知道会不会成为以后支撑的力量。 瑞华有一点就比不上瑞祎,那就是隐忍。 原本想养一头羊出来,没想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再加上亲情越来越深,倒是养出了一头羊皮下的小狼来。 大夫人自己想着也笑了,所以说世事难料。连她自己当年都不敢相信,她会待瑞祎跟新哥儿到今天这个地步。所以说九姨娘做得好,瑞祎跟新哥儿也做得好,年年岁岁的处下来,无情也有情了。 *** 祝彦章再一次见到裴季霖,压根就想不到这人居然二话不说就上来先给了他一拳。 口中一阵咸腥的血的味道涌上来,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你做什么?”祝彦章拿出帕子擦擦唇角,看着洁白的帕子上那一片鲜红,顿时气得脸都变了,“简直不可理喻,君子动口不动手,读书人却如此粗鲁,简直不成体统。” 裴季霖回家后听她母亲讲了之后,心里就压了一股子火,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把祝彦章约出来。这小子以为自己是同意退婚的,来的那叫一个快,可把他气炸了。 “做什么?先揍了你小子再说!” 说完上来又是一拳,祝彦章连忙侧头避了过去,立刻跑到桌子后头对着他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那你来打我啊,躲在桌子后头是个男人吗?”裴季霖一脚就把桌子踹翻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摁在墙上,“姓祝的,我就看不起你这样的,有本事你就正大光明的让你们祝家退婚,在背后做这些鬼祟伎俩算什么君子。想坏我妹妹的名声,不打死你那是我不想让我妹妹背上克夫的名声,你还真当自己是盘香饽饽,人人抢着要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生了一张小白脸,仗着肚子里有点墨水,养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你个臭不要脸的,我妹妹没嫌弃你那是你的福气,还敢给我暗中做手脚毁他名声,你真当我们裴家不敢跟你算账?” 祝彦章被裴季霖勒的脖子都要喘不上气来了,一把推开他,怒道:“这门亲事又不是我同意的,你找我说什么?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如今我不情愿娶她,还是我的错不成?” “你以为我妹妹一定要嫁你不成?” “既然这样我不情你不愿的,为什么不能解除婚约?” 裴季霖一时不小心就被祝彦章给绕进去了,这小子不愧是外头被人称赞的才子,这脑子转的就是快。 “你以为两家议亲是儿戏,说不成就不成了?”裴季霖一拳锤在墙上,看着祝彦章说道:“如果你还有点男人的担当,真的不想应了这门亲事,就让你们家提出解除婚约。不想娶我妹妹,也不能害得她名声丧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落一个孤独终生的结局。你们家只要提出解除婚约,咱们你情我愿,大家以后男娶女嫁各不相干。一个女孩子,被你这样说,她以后还怎么嫁人?以后在别人面前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不能这样无耻,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你明知道我妹妹就算是真的出现在那地道之旁,可她也只是恰好昏迷在那里,她又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指责?女孩声誉比命还重,你这是要逼死她不成?” “这事儿我没往外说,就是跟你们家讲了讲,想要退婚。“祝彦章看着裴季霖连忙说道,”这年头你打听打听,哪里有这样的话传出来,我就只跟你们家说了,是想做个把柄要求退亲的,结果还挨了揍。” 裴季霖怒道:“那也不成,我妹子没做错,你这样讲就是对她不尊重。” “我并无恶意……” “可你做的事儿纯属恶心人。” “我只想退婚而已。” “你大可以跟祝夫人好好说说,自家那里说不通,却来为难我妹妹,算什么男人。” 祝彦章摸着唇角,都肿了,又麻又酸又疼,这人下手可真狠。可怜他如花似玉的脸,这都要破相了。 “咱们能不能商量商量个别的办法?”祝彦章十分真诚的提出建议,“武力不能解决问题,你看这婚事大家都是不情不愿的,何必互相为难。” 裴季霖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祝彦章,一直看到他脸色发白,这才说道:“你给我记住了,要想退婚可以,但是让你们祝家正大光明的来。若是不能退婚,就好好的下定成亲别弄那些下作的手段。若是让我知道你还捣鬼,下次就不是给你两拳那么简单了。” 裴季霖甩袖而去,祝彦章摸着唇角,那贱兮兮的神色已复不见,面上只剩下苦笑,伸脚踢了一下四扇山水大屏风,“季项明,还不滚出来,还想看热闹?” 话音一落,屏风后头就走出一个穿烟灰色青金闪绿双环四合纹长袍的男子,脚踏皂靴,面带歼笑,大步的走到祝彦章的面前,大量两眼脸上的瘀伤,啧啧两声,说道:“这未来的大舅子下手够狠的啊,不是说那九姑娘是庶出的,怎么你这脸上挨得拳头跟亲妹子受欺负一样的力道。” “滚你的。”祝彦章踢了他一脚,“这主意是你出的,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被称为季项明的,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子,也正因为这个所以才会知道瑞祎昏迷在那地道旁边的事情。当初朝廷下旨彻查地动一事,就是兵部尚书领头带人去的小青山。 “你来问我,我还哪敢出主意。要我说,不如就娶了吧。”季项明抬脚把裴季霖踹到的桌子扶正,又把凳子扶起来,自己坐上去,看着祝彦章说道。 “你说得到轻松,当初是谁跟我说的,谁跟我说的娶不得?”祝彦章恨不能把自己挨得两拳头送给季项明,这混蛋。 季项明就看着他说道:“当时也只是听说,现在看来你跟裴九姑娘定亲这么久了,那一位也没动静,想来也许是咱们多想了。” 祝彦章在季项明对面坐下,“荣岭醉酒后在你面前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要我看他也是对他们荣家这门亲事没底,不然哪里会说这个,炫耀都来不及呢。” 祝彦章跟季项明自幼的朋友交情非同一般,荣岭跟季项明只是季大人做了兵部尚书这几年才走的亲近起来,若不是大家都为齐王效力,他还真看不上荣家的德行。仗着有军功,就跟那螃蟹似的横着走。 季项明闻言就看着祝彦章说道:“王爷的心思谁也摸不透,依我看这事儿恐非空穴来风。我倒觉得荣岭在我面前讲这事儿,未必就没有别的意思在里头。你我自幼的交情,我既然知道了当然要知会你一生,这火坑你跳不跳的反正也跑不了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娶个媳妇都能折腾去半条命。”祝彦章扶额,“现在想想,倒是忽略了一件事情,记得当初你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好像容家跟王爷才刚定了这婚事儿,我们家跟裴家也是议亲之时。按理说就算是王爷真的看上了裴九姑娘,可是男婚女嫁都各自定下了,那荣岭为何还要在你面前提这事儿,他可是知道你我的交情的。” “你是指他没安好心?”季项明愣了愣,“不会吧,他一个领兵的,哪里有这样多的心眼。” “哼,领兵心眼不多的,全死在沙场上了。” 季项明面色一板看着祝彦章,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隐隐竟带出几分戾气来。 祝彦章此时又说道:“现在想想当初我们两家议亲之时,这婚事散播的如此快,也有几分可疑啊。” “呵,这可真是有趣了,没想到你躲在黑暗的小角落里算计人的人,这会儿倒是被别人给算计了。”季项明看着祝彦章笑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别忘了,我这可是信了你的话,说起来还是被你这头猪给连累的。”祝彦章摸摸唇角,这顿揍挨得有点冤枉啊。 季项明闻言嗤笑一声,这才说道:“荣家这几年爬的不错,确实又有战功傍身,王爷如今处境艰难,若是与文臣勋贵联姻又会被人诟病不安于室。与武官联姻,这荣家在诸多武将中算是最出挑的。况且军中势力复杂,王爷也的确是需要荣家这个臂膀。只是这荣家却有些过了,不过是因着一些没有根据的事儿,就能这样算计,非善事。”说着又笑着看着祝彦章,“还让你挨了揍,说起来你祝大公子还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祝彦章单手托腮,看着季项明,“这算什么,总比有些人被人堵在花街柳巷要体面多了。” 季项明翻个白眼,转开话题说道:“若是这样的话,你说那荣家父子打的什么算盘,这样做与他们有什么好处?” 第六十九章:遇突袭人生突变4 第六十九章:遇突袭人生突变4 “如果以上猜测的没错,那就简单的很了。不过是想要借着我对王爷的忌惮,进而退婚想要毁了裴家九姑娘的名声。就算是我现在是只跟裴家讲退婚的原因,但是一旦这婚退了,届时这荣家要是暗中出手大肆宣扬裴九姑娘为何被退婚,她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更可恨的是,裴家一定会以为是我这样做的,他们荣家片叶不沾身啊。”祝彦章就笑了,要不是今儿个挨这两拳头,兴许还想不明白呢。 季项明摸着下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虽瞧不上荣家这几年往上爬的功利,但是不得不承认,荣家父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我跟荣岭也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当真是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心机深的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祝彦章说道:“那荣岭并不知道你是效忠于王爷的人,甚至于就连我们家的立场他也只能猜度并不敢肯定,所以就算是他这样做了也只是针对裴姑娘,并无针对你的意思。” “你想说他忌惮我倒不如说是忌惮我们家。”祝彦章面带讥讽,“带了几年兵,掌了几年权,就还真的以为能无法无天了。若不是王爷还能用得到他们,我必然让他们容家尝尝我的手段。” “你别乱来,那荣家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何必结下这个深仇大恨的。”季项明正经的劝道,“你再不喜,那荣家女都是要嫁给王爷的。若是真有那日,那就是妥妥的新贵。” 祝彦章嗤笑一声,“瞧你那点胆子,能扶他们上去,就能让他们给我原样滚下来。” 听着这张狂无边的口气,季项明很是头疼,正因为他这臭脾气,所以在对裴家这门婚事上行事尖锐也就算了,如今经连这样的话都能讲得出来,“你小子当真是把全天的人都不当回事吗?” “没有这熊心豹胆,没有这谋略万千,王爷要我来做什么,我又岂敢跟慎王惠王殿下的人斗?项明兄,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跟老鼠似的,真是要不得。” 被嘲讽了季项明那凤眼一番,凉凉的说道:“你追随王爷,求的是做一番大事业,扬的是万古功名。我呢就求个荣华富贵,咱俩志向不同,我这胆子自然得小着点。我可不像你,什么都敢说都敢做。那你说,荣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这婚事你又要怎么办?” 季项明说着也替祝彦章发愁,要是裴家姑娘真是王爷的心头好,这里外不是人啊。 “怎么办?王爷既然已经定下了荣家姑娘,又没有跟我表示出任何的对裴姑娘的意思,我就权当没这回事儿。娶媳妇嘛,娶个京都第一美人儿,也配得上我这第一美男。” 季项明怎么听不出祝彦章话里的迟疑,看着他就说道:“要我说,你倒不如问一声,至少心里得了准信儿?” “怎么问?”祝彦章伸个懒腰站起来,笑着说道:“如果王爷是那等不分是非,不辨黑白,夺人之妻的小人,那我祝彦章就是瞎了狗眼才跟了这样的主子。” “那你?” “娶啊,不仅要娶,还要风风光光的娶。荣家不是想要看笑话吗?我偏不让他们得逞,这平淡的小日子就得来个刺激的,让他们知道祝家小爷可不是好欺负的。”说着看向季项明,“我跟荣家的事儿,你可别掺和。”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好人啊,你不是好人的话,那裴姑娘也不至于受这么委屈了。” “得得得,我里外不是人了。”季项明怒道,纵然生气,可还是担心好友,“这事儿可大可小,我觉得心里毛毛的,你跟王爷抢人,这不妥当啊。” “项明,我哪有跟王爷抢人了?王爷指婚的可是荣家姑娘,我跟裴姑娘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正正经经定亲。若是王爷真的对裴姑娘有意,就该来阻止这门亲事,既然王爷没说什么,那么肯定就是荣家在造谣了,这不是很简答的事情吗?” “什么?你的意思是王爷根本就没对裴姑娘有什么想法,这一切都是荣家胡乱捏造的?可是这为什么?那顺安侯府有什么好算计的。”季项明有些糊涂了。 祝彦章看着好友被绕晕了的神色,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一根筋有的时候太直了。 “你说得对,我也好奇顺安侯府有什么好算计的。所以这门亲事为什么不能成呢?成了这门亲事,我们家也不用受慎王惠王两面夹击,至少我们家娶得媳妇是不会对两位王爷构成威胁的人,两位王爷自然也不好意思对我们家施压了。” “好像也对。” “当然对。” “对的吗?”季项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总觉得这亲事怎么就这样令人不舒服呢。“我说,你就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毕竟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你是想让我继续挨揍吗?”祝彦章指指自己脸上的伤。 季项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顺安侯那样的人居然还能生出这么个有烈性的儿子,倒也真是奇怪。裴姑娘不是他庶出的妹子吗?怎么这架势倒像是替亲妹子出头一样,说起来这个裴九姑娘也是个奇人啊。能让嫡母跟嫡出的哥姐这样护着,倒是很少见的事情,听说她还有个弟弟的,读书很有天分,你还去见过的?” “见过一面,跟我同出一门,先生夸他少有聪慧,刻苦坚毅知上进。能得了先生这几个字,已然是很不错了。” 季项明有些吃惊,“裴家竟然舍得送一个庶子去齐先生那里求学?那跟你岂不是师出同门了?哎哟,这可不得了,以后有这么个小舅子你也够辛苦的。”齐大师教出来的学生,只一个祝彦章就令人吃不消了。 “这事儿其实实属巧合,先生本来就是去书院偶然坐馆教授几堂课,谁知道就遇上了有天分的裴璟新,欣喜之下就收为关门弟子了。”祝彦章挑挑眉说道。 “这可这是,你们说起来还真有缘分啊。”季项明啧啧两声,“齐大师那么挑剔的人,当年我爹亲自上门人家都不收我,我这个羡慕嫉妒恨那,还以为收了你这个混蛋大师就关门了,谁知道又收了一个,真是让我情何以堪。那裴家大少知不知道这事儿?” “我后来细细问过,我先生兴趣来去坐馆的地方是他好友开的书院,裴季霖就是在那读书的。后来又把这个庶出的弟弟送去那里读书,现在裴季霖都当官了还能跟他弟弟争这个不成,更何况先生并未对外讲他的名头,所以就算是裴璟新都不知道先生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齐谵。” “你说这一个大圈绕的,真是让人都迷糊了。”季项明觉得脑子有点不好使了,不过并不妨碍他看笑话,“我说,你前头做了那么多混账的事情,这后头还怎么让人家姑娘对你有好感,这会儿只怕人家想要把你拨皮拆骨的心都有了。” 祝彦章呵呵一笑,扔给季项明一个愚蠢的眼神,抬脚就往外走,“你那点小脑子还是留着去花街柳巷逗姑娘吧。” 祝彦章走后,季项明拍拍袖子也抬脚跟着走了出去,这么一出好戏,他倒是看看他怎么往下唱。 *** 那日小青山地动的事情,很快的朝廷就以天灾唯有遮掩过去,然则私下里却又很多的传言,都知道小青山出了一座宝藏,宝藏被人盗窃引发机关进而导致地动。谣言来势汹汹,再加上朝廷派人封了小青山,这段日子最热闹的就是人人八卦小青山的各种猜测。 瑞祎的伤慢慢的养好了,后来有一日,大夫人把她叫过去,就讲了裴季霖把祝彦章给打了的事情,把瑞祎差点给吓傻了。大夫人也没想到儿子这样冲动,但是事情做都做了,正想跟瑞祎讲一下可能这婚事真的就可能就这样散了的时候,祝夫人请的媒人上门送了礼书过来。 议亲讲究个三书六礼,三书是指“聘书”“礼书”“迎书”。聘书是在两家定下婚约时用的,礼书是要过大礼时用的,迎书最后迎亲时男方要亲手交给女方以示诚意。 两家定下婚约的时候,聘书已经交换过了。如今祝家请了媒人上门送礼书,这就是要过大礼了。 祝家请的媒人也让大夫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是早已经不出门交际的黄夫人。太傅黄大人德高望重,砥砺风节,正身率属,虽已七十有余然轻健如故,双眸炯然,寒光慑人。这位黄夫人并非是原配,但是也已嫁给黄大人三十余年,育有一子一女,在京都贤名卓著,素有名望。 大夫人连忙把人迎了进去,黄夫人一身铁锈红缠枝纹缂丝袄子,系一条马面裙,头梳大圆髻,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受人之托,老身今儿来扰侯夫人了。” “您快请,没想到祝夫人居然请了您跑这一趟,这可真是让我们不敢承受。”大夫人亲自搀扶着黄夫人进去,面上满满的笑容。 进了大厅两人分宾主坐下,大夫人让人送上茶点来,这才听到黄夫人说道:“本来这事儿老身是不想掺和的,老了老了,只想在家享儿女福,不过祝家的小子亲自求到了外子面前,我也只好来走一遭了。” 大夫人一愣,看着黄夫人轻声说道:“夫人这话的意思,我没听错吧?” “侯夫人没听错,祝家那小子很是胡闹不成体统,前些日子顽劣在这门亲事上做了许多的错事。这些日子认真反省,很是羞愧,不该听信旁人所言,差点误了自己终身大事。老身本不爱管闲事儿,只是看着祝家小子尚有诚意,这才答应替他走一遭。”黄夫人轻叹口气,又看着大夫人说道:“年轻人做事情都爱冲动些,难能可贵的是浪子回头,还请侯夫人大人大量,就不要计较他以前的错处了,且往后头看。”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祝彦章就不同意,生了许多的波折,大夫人心里对其自然是多有不满。然则此时听着黄夫人的话音里,似乎是有小人挑唆,所以才会这般行为。让大夫人出乎意料的是,没想到祝彦章居然请了黄夫人来做媒人。要知道黄大人黄夫人夫妻在京都是有名的不爱管别人家务的人儿,要请动黄夫人走这一遭,实在是不容易,也的确是有诚意了。 “夫人说的是,这门亲事徒生许多波折,大人也还就罢了,可怜的是我那九姑娘,凭白的被人嫌弃不说,还是几次三番这般,这样的羞辱对一个姑娘而言却是有些过了。只是咱们这样的门庭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纵然祝彦章不对,但是只要祝夫人不开口退亲,我们自然要遵守承诺。”大夫人苦笑一声,看着黄夫人叹口气,“不瞒夫人说,这事儿的确是让人生气的。” “那混小子也知错了,年轻人嘛谁还没有做错事儿的时候。况且这事儿里头还有原因,个中因由实在是不好透露,但是既然他已经知道错处,也郑重对待这门亲事,也还希望贵府能捐弃前嫌才是。”说着就从袖笼里拿出大红洒金的礼书,轻轻递了过去,“这是祝家准备的礼书,老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夫人过目一看,我想这个也能表一番诚意才是。” 大夫人伸手把礼书接了过去,却并未打开来看,轻轻压在桌子上。 黄夫人看着大夫人这般做派,心里暗暗点头,顺安侯虽然不成体统,但是娶的这个媳妇当真是不错。沉稳有力又能把持得住,不卑不亢的倒是令人高看一眼。 大夫人将礼书压在桌上,自己起身进了内室,也同样拿出一份大红洒金的礼书来,笑着双手递了过去,“虽然对这门亲事有诸多的不满,然则也不能因为小女儿的意气之行就不管不顾毁了当初的承诺。祝夫人待我们瑞祎一向好,我们心里也都清楚的。这是我们侯府的礼书,也拜请夫人带回去给祝夫人,结两家之好。” 黄夫人笑着接了过去,只看顺安侯夫人这般把持得住,想来对这位九姑娘的嫁妆必然是准备的极其妥当。想来也是,祝家小子之前做的混账事儿,人家娘家给女儿多备点嫁妆撑腰也是有的。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顺安侯夫人对这位庶出的女儿倒是真的不错。 黄夫人把礼书接了过去,大夫人这才打开祝家送来的礼书,垂目一看,心口一惊,但是还是强忍着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的惊诧之意,免得被人小瞧了去,当是那上不得台面没见过世面的人被人讥讽。 黄夫人接过顺安侯府的礼书,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心里也有几分吃惊,动作和缓的将礼书合上,笑着说道:“夫人看选个好日子,将纳徵之礼行了吧。” 大夫人就笑着说道:“这是自然,还请夫人示下。” 也没有女家一口定个日子的道理,必然是男方请人看好了吉日,然后来询问他们的意见,走个过程而已。 两人说笑着把日子定下了,大夫人十分热情的留了黄夫人用饭,却被黄夫人婉拒了,笑言总有讨杯媒人酒喝的好时候。 到了正式送聘礼那日,整个顺安侯府上下都沸腾了。只聘金一项便是九百九十九两金子,取个长长久久的好意头。大红填漆的托盘上谱了大红的锦稠,那一溜的金元宝摆在阳光下真是闪瞎人的眼。 系了大红喜绸的一大担聘饼,八式海味发菜、鲍鱼、蚝豉、元贝、鱿鱼、海参、鱼翅、鱼肚俱全。除此之外三牲、四京果、生果、油麻茶礼、帖盒、四色糖礼、香炮镯礼以及斗二米这些必备聘礼之外,更让人目不暇接的是各色皮毛绸缎,银鼠皮、灰鼠皮、羊皮等常见的皮毛之外,还有罕见的貂皮、狐皮,甚至于还有一件虎皮,令人看的目瞠口呆。夏天穿的纺绸、湖绸、茧绸、麻纱,绢纱,还有冬日裁衣用的杭绸、丝绸、彩缎、织锦缎、缂丝缎、云锦、蜀锦满满当当的摆了一院子。 另还有头上插的簪环,耳朵上戴的坠子、手腕上的手钏镯子。攒珠累丝金凤钗、点翠累丝凤簪、点翠镶嵌白玉凤鸟簪、象牙包金镯、翡翠镯、白玉镯以及各色的坠子、花钿、项圈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那整盘的红绸上摆放的各色首饰整整排了一长溜。更不要说还有古玩字画,药材香料,饶是大夫人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亲眼看到的还是心里阵阵吃惊。 二夫人看着这满院子里的聘礼,差点都要红了眼。瑞玥嫁的还是公府呢,可是当初送聘的排场可没这么奢华长脸。又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扎上红绸的一对大白雁,据说是祝家少爷亲自捉来的,这年头这样的活雁可不好打了。不要说瑞玥,就算是瑞华那时候也没见一根毛啊。 这聘礼着实是太扎眼了。 就在前几日卓家也送来了聘礼,那卓家也还是将军府呢,但是比起今儿个祝家的排场简直被甩了十条街。 前些日子还有人讲瑞祎不受婆家看重,又有那祝少爷闹事,怕是不受待见,可这会儿看着这满院子金光闪闪的聘礼,一个个咋舌的讲不出话来,满眼满心里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瑞祎在后院听着前院的风光,看着凌霄、木荷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跟她细细讲前头的聘礼都有什么,唾沫星子喷了一地,茶水都喝了两盏这才讲完,凌霄看着瑞祎就说道:“这下好了,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背后里讲姑娘,这下子还不得戳死她们的眼珠子,羡慕去吧。” “就是,那起子小人最不是东西。昨儿个见到我们还一脸的债主样,今儿个哪一个见到我们不是带着笑容的。姑娘,这下子可真是扬眉吐气了。”木荷拍着胸口说道,那祝家少爷来退亲的事情,不晓得被府里多少人看了笑话,若不是大夫人压着,她们的日子且难过了,日后看她们谁还敢。 “就是,八姑娘跟前的合欢昨儿个对着奴婢还翻白眼呢,今儿个见到奴婢都矮了三寸,真是好不要脸。” “行了行了,别说了。”瑞祎看着她们,“知道你们受委屈了,就算是这样今儿个你们出去也不许招摇,别丢了咱们长房的脸。” “是,奴婢知道了。”凌霄笑着说道,又看着瑞祎,“姑娘,祝家少爷就在前院呢,侯爷跟大少爷也在,大少爷跟前的小厮方才在二门口叫了奴婢过去,说是大少爷问一问您要不要见一见祝家少爷。” 瑞祎一愣,抬头看着凌霄,“这怕是不合规矩。” “大少爷也是这样讲,不过好像是那祝家少爷好像要见您,说是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凌霄低声说道。 瑞祎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个祝彦章忽然之间就对自己改变了态度,但是她这个时候却不想见他。不管是因着什么,大夫人没开口,她就不能去见他,于是就对凌霄说道:“去跟大少爷回一声,就说暂不相见了,不合礼数。” “是。”凌霄连忙应道。 凌霄才往外走,就看到大夫人身边的访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连忙迎上去,问道:“访晴姐姐,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第七十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 第七十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 “姑娘这会儿可有空?”访晴倒不急着进屋去,拉着凌霄到一边低声问道。 凌霄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看着访晴这样子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还是探问道:“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夫人那边可是有什么事情?这会儿姑娘心情不太好。” 访晴闻言就低声说道:“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姑娘有没有空,若是有空心情正好,倒是可以去花园里转一转。” 听着这话音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凌霄轻轻摇摇头,“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方才大少爷那边也送了信儿过来,姑娘并未答应。” 访晴闻言一愣,看着凌霄说道:“九姑娘可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在恼火?如今祝家这架势给姑娘添了多少光,满府上上下不晓得红了多少双眼睛呢。” “姐姐误会了,我们姑娘髌骨是还恼着那边,只是姐姐想想之前做的那样过分,这会儿他说没事想见就见,也太把姑娘不当回事儿了。要我说姑娘要是真的去了,说不定那边还真以为咱们姑娘是个好欺负的,晾一晾也是好的。” 访晴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九姑娘这是怕自己不被祝家当回事儿,给个笑脸就迎上去太掉价了。说起来这事儿祝家有错在先,九姑娘这样做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就笑着看着凌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九姑娘了,你替我给姑娘问安,我这就去回了夫人。” 凌霄一把拉住访晴,拿出一个荷包塞进她的袖笼里,低声说道:“好姐姐,在夫人面前替我们姑娘说两句好话,我这里先谢谢你了。” “知道了,放心吧,九姑娘寻常待我们都好得很,心里明白着呢。”访晴对着凌霄笑了笑,就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门口,又回头看着九姑娘的院门,心里却想着这人啊还真的不到最后不知道如何。先前多少人要看九姑娘的笑话,那祝家少爷一次次的折腾要退婚。谁知道那是被人挑拨了,误信小人谗言,如今知道她们姑娘的好,瞧这下聘的架势,真是……九姑娘以后的福气怕是大着呢。本就生的姿容无双,又嫁的良婿,可不是让人羡慕死。 大夫人听了访晴的话就点点头,“既是如此,你去跟大少爷说一声,就说我这里不许瑞祎出去。” 访晴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出了门,访晴心里又是一番折腾,九姑娘这命啊,大夫人替她把这事儿兜起来,那祝家少爷就只当岳母大人余怒未消,可不敢认为是九姑娘不想见他。 各人有各命,人家九姑娘也是庶出的,可这脸面跟嫡出的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祝家浩浩荡荡下聘的事情,在京都很是传了一阵子,谁都没想到祝家对这个儿媳倒是看重的很,这样聘礼都赶得上钟鸣鼎食的勋贵之家的排场了。宰相之家虽然及不上勋贵世代传承,却是的的确确掌握朝中大权的人。到了五月瑞华足月产子,洗三宴瑞祎陪着大夫人去齐安侯府,齐安侯夫人见到她比以前还要热情,等到齐哥儿满月宴那日,左相夫人亲自道贺,对着瑞祎也是十分的和善亲热,让众人对这门婚事也有了更多的猜测。 瑞祎陪着大夫人在外头转了一圈,又在祝夫人跟前陪着说了会子话,这才脱身去了瑞华屋子里喘口气。 齐哥儿正睡得甜香,瑞祎喜欢的握着他肉嘟嘟的小手说道:“洗三的时候还跟个小猴子一样,这会儿张开了,将来定是个俊俏的后生。” 瑞华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齐安侯夫人让她抱着孩子转了一圈就回来休息了,这会儿脱了身上的大衣裳,穿着家常的紫色缠枝葡萄纹袄子,看着瑞祎就说道:“怎么躲到我这里来了,今儿个不晓得多少人想要见一见你呢。” 听着瑞华的打趣,瑞祎就看她一眼,半垂着头说道:“大姐姐若嫌我,我躲出去就是。” “得,现在竟是;连说也说不得了。”瑞华给儿子掖了掖小被子,白了瑞祎一样,这才又说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能猜到几分,不过这女人过日子,可不是就要睁只眼闭只眼,若是时时处处都可了自己的心意,那可得九天仙女下凡才有这个本事了。” 瑞祎听着瑞华的话忍不住一笑,“我没事儿,大姐姐。”说到这里叹口气,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觉得,怎么说呢,这人前后态度转变这样大,心里不安罢了。” 瑞华一愣,“他现在看重你不是挺好的,怎么还不安?女人嫁人,这体面是第一的,现在满京都不晓得多少人羡慕你呢。说起来当初可没想到会有今日,那祝家的浪荡子倒是会讨人欢心。” 听着瑞华的话,瑞祎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作为一个女人的确体面是第一的。女人的体面怎么来的?说到底是男人给的。 “你就看瑞玥,好歹也是安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可她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可别学她,那樊孝成的确不是个东西,可是既然贪图了他家的权势嫁了这样的男人,你就得任命。任命之后不是又打又闹的过日子,而是要想办法拢住丈夫的心,稳住自己的地位,你看她嫁过去都做了什么,要我说樊孝成不是个东西,瑞玥也是个糊涂蛋,好好的日子全过砸了。” 当年大夫人在顺安侯府危机四伏,瑞华在大夫人跟前看着她如何跟姨娘们斗,如何委曲求全跟她们爹爹维持好夫妻感情。那段日子大夫人的艰难,所以造就了瑞华在婚姻上对家庭对丈夫这种事缓则圆的态度。可是瑞玥不一样,她是被二夫人溺宠着长大,眼里不容沙过起日子来当然是受不得一丁半点的委屈,更不要说跟自己抢丈夫的是个奴婢就算了,可丈夫还偏着那个,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看着瑞祎低头不语,瑞华就说道:“你千万不可学瑞玥,那祝彦章就算是有一屋子的红颜知己,只要你能稳得住就能走出自己的路来。要我说凭你的才学容貌,还斗不过那群狐狸精?不过就是看你愿意不愿意了,以我们瑞祎那骨子里头的小骄傲,想着这姓祝的如此不长眼几次三番然你丢脸,只怕你不屑与他周旋。” 被瑞话说中了,瑞祎知道瑞华十分了解她,这话简直戳到她的骨子里去了。不由就红了眼眶,看着瑞华说道:“大姐姐,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我并未做出什么对不住他的事,他却一而再的羞辱我,我若是还能跟无事人一样,也太没心肝了。” “女人有傲骨是好事儿,可是千万不可有傲气。瑞祎,你真当我的日子就这样完美无瑕的,你大姐夫身边可也不是没有别人。男人嘛,读书的谁不爱个红袖添香。习武的,也喜欢个英姿飒爽陪他骑马拉弓的。可这又算什么事儿,你是做正妻的,若是连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你这日子没法过了,自己为难自己,何必呢?你看你大姐夫身边也有三五个燕瘦环肥姿色不同的侍奉着,可那又如何?我不松口,她们谁也不能抬成姨娘,一辈子也只能做个通房丫头,你大姐夫跟我有夫妻之情,还能真的为了一个贱婢为难我?说到底自己个得先让自己的枕边人敬重你,以你的性子做到这点是不难的。” “我心里都明白。” “心里都明白,就是不甘心,可是人得认命。瑞祎,别跟祝彦章怄气,生生的把他从你身边推开了,等你后悔了可就来不及了。女人安身立命的就是男人的敬重,没有这个,樊孝成身边的一个丫头都能对着瑞玥横鼻子竖眼的凭的什么?” “别自己为难自己。” 瑞祎轻轻颔首,“多谢大姐姐,我明白。” 瑞华看着瑞祎也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几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瑞明,你二姐姐,瞧着多风光,那夫妻恩爱的羡煞别人。可是现在怎么样?不过是怀孕生子的这段日子,你二姐夫家里买回去的迷上了一个犯官充奴的奴婢,如今闹着要抬姨娘。你二姐太强势,可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 “还有这事儿?”瑞祎颇感震惊,一点都没听说。 “瑞明要强,怎么会把这事儿说出来,她怕死咱们姐妹会看她的笑话,死咬着牙也得粉饰太平呢。那女子本是官宦之女,家里犯了事儿这才被充作了官婢,读得一肚子诗书,做得一手好诗,又是春风又是秋月的,可不是把你二姐夫勾的死死地。” 瑞祎跟瑞明是不怎么对付,但是听到这些也难免难过,叹口气说道:“果然这世上男人皆一样,哪有情深人。”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那日周沉毅说的话,他不娶她不是因为她不好,后半句他没讲,可是瑞祎心里明白,不过是因为顺安侯府帮不了他,只会成为他的拖累,所以他不能要她。 所以他应了荣家的婚事,荣家铁血疆场手握精兵,对他是极大的助力。 她懂,她怎么会不懂,不然从小读了那么多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情深,陌生夫妻,过着过着等到儿女成群也就有感情了。女人过的又不是男人,不过是膝下儿女,正房夫人的名头罢了。只要你想明白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瑞华握着瑞祎的手,神色郑重的看着她,“别的我都不担心,就只怕一样,你从小心思敏感,怕你看不穿。” 跟太了解自己的人聊天也是一种折磨,瑞祎挤出一个笑容看着瑞华。 “快别笑了,这笑得跟哭一样。”瑞华假装嫌弃的在瑞祎头上点了点。 瑞祎看着瑞华,“大姐姐的话我记心里了。” “也不枉我费了那么多的口舌,母亲担心你,之前跟我递话过来让我跟你多说说话。要我说咱们瑞祎心里那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儿,就是自己看不开罢了,你呀,别犯傻就行,以你的聪明想把日子过好,那可不是难事儿。” “那我可真谢谢您这么高看我了。”瑞祎哭笑不得,瑞华说的煞有其事,好像她真的这般厉害一样。 可是这陌生人做了夫妻,哪里有那么简单的就夫唱妇随了。 瑞华说得对,她不仅有傲骨,更有傲气。之前为了自己的婚事已经把她所有的委曲求全全都耗尽了,若是以后在漫长的婚姻里继续让她委曲求全,她怕自己做不到。 人人都会讲,忍字头上一把刀,做女人做妻子就要忍,可那把刀没砍在别人的身上,谁又能体会到别人的疼呢? 就跟瑞明一样,死咬着牙粉饰太平,撑着的不过是自己的颜面,不想被人笑话罢了。 满月酒过后,顺安侯府就开始准备起了瑞兰的婚事。卓家已经请期,日子就定在了八月,金桂飘香的季节。 嫁女儿也是件繁琐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公中走,大夫人既要忙着对嫁妆单子,又要安排去男方家安床的“好命人”,家具都是打好的,但是之前卓家说好的院子忽然又要换一个,说是换个更大点的。这样一来,之前量好的家具尺寸都要跟着变,大夫人急得直冒火,把二夫人叫来细细问了一遍,可二夫人也说不上来原因。 这个二夫人正事儿每一件办好的,这样的事情问都问不明白,只得把媒人请来,大夫人亲自问她,“说起来我们瑞兰的婚事要多亏夫人跑腿受累,等这婚成了,少不得请您喝杯水酒酬谢。” 说亲都是要三媒,男方家一个媒人,女方家一个媒人,还有给双方牵线搭桥的中间媒人。今儿个大夫人请来的是她们这边请的媒人,是二夫人的一个好友,大夫人跟她交往不多,也只有在正事上来往,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只能先请她来去问问。 二夫人这个好友是户部一个主事夫人姓周,这位周夫人闻言就笑着对大夫人说道:“这俩孩子有缘分,为他们牵这个线也让人高兴得很。” 面上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大夫人实在是对这个周夫人喜欢不上来,给人不靠谱的感觉,绕来绕去的就是不肯往正事上讲,大夫人只好直命中心,看着她说道:“今儿个请周夫人过来,实在是有件事情请您跑一趟。婚期都已经定下了,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成亲,当初您带我们家的人去丈量房子,尺寸都订好了,现在忽然又说要换处房子。”说到这里大夫人就笑了笑,一字一字的讲道:“重新换房子,就要重新量尺寸,量了尺寸就要重新打家具,一来这日期太紧了怕赶不出来。这二来这事儿也不太合适吧?所以就像您费费心跑一趟,去跟卓家那边说说,这可不是小事儿,不是说换就换的,多少工夫全都白费了。” “还有这事儿啊?”周夫人惊讶的说道,“哎哟,怎么那边也没跟我说一声,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您放心,我这就跑一趟去问问清楚明白。” 大夫人谢过了,亲自把周夫人送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周夫人那边就送来信了,说是卓家觉得原来的院子太小了,怕委屈了瑞兰,所以就想换处大的。卓夫人也说了,原来那处院子也还是他们夫妻的,并不碍事的。 并不碍事? 大夫人真是要气笑了,感情是原来那处院子的家具不仅要带着,还得让她们侯府再把新院子的家具都给他填满了,欺人太甚! 按照规矩呢,女儿出嫁,是要带着家具过去的。一座院子的家具,地面上摆的大件拔步床、罗汉床、美人榻、琴桌、书桌、案几、八仙桌。顶箱柜、立柜、书柜、多宝阁等等。小件诸如放衣裳的樟木箱子,梳妆的妆台、衣架、铜盒架、杌凳、绣墩等物。讲究的人家,连女儿百年之后的棺材,起夜用的马桶都要备的齐齐全全。 小件都好说,随意就是。可是大件不一样,那是按照男方家提供的房子尺寸,打造的家具尺寸,若是换一个,尺寸不合适了,这些打好的家具就用不上了。 如今卓家这样讲说着是给新婚夫妻的体面,换个更大的院子,其实就是拐着弯的想要她们多打一套的家具嫁妆。 变着法子的索要嫁妆,大夫人嫁了这么多的女儿,也真是头一次遇上,可不是要气的脸都黑了。 这样的奇葩事儿,就连瑞祎听说了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好歹也是将军府,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从量好尺寸,再到把家具打制出来,这可不是几天就能完活的。像是她们侯府大致的家具都要请有名的工匠出手,从雕刻的花样,到家具的式样再到木料都是上好的,毕竟女儿嫁出门去也是娘家的体面,可不能毛毛糙糙的送到男方家去,要被人笑话。 就在为了这事儿两家僵着的时候,祝家又请了媒人前来请期。 一年四季中,春秋两季是最受喜欢的成亲好时节。瑞兰占了秋天,大夫人就想着让瑞祎明岁二月出嫁。二月是阴阳交接之时,男女婚配犹如阴阳结合,所以又被称之为“婚月”。大夫人委婉的把意思一讲,那边祝家就很爽快的答应了,这样一来侯府也得立时派了人去祝家丈量房子,也要开始打制家具,从现在到开春还有大半年的功夫,足以打出一整套的好家具。 等到量房子的人回来,却没带着尺寸回来,管事婆子回禀道:“祝家少爷说了院子里一应的家具全都是齐全的,而且是全新的。老奴亲自去看了那叫一个开了眼界,就那张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有卷篷顶,下有踏步,前有雕花柱架、挂落、倚檐花罩的廊庑。廊庑旁边还安了二斗二门的小橱,上头还摆了帽筒、花瓶、镜箱、茶具、灯台。右边放了马桶箱一只,里头的卧床有雕花罩门、垂帘、遮枕。床三面围有扩装雕刻描彩的屏风,这样的床不仅冬暖夏凉,到时候把帘子一落,夜半喝茶也好,起夜也好,竟是连床都不用出了。哎哟,老奴这辈子一直在勋贵家替人量房打制家具,这样的奢华的架子床也只在王府见过,就这样一张床,不知道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这还只是一张床,那婆子一张嘴里里外外说下来,茶都喝了两盏这才停下来。 大夫人沉默半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笑道:“这事儿可真是有些意思了。” 他们家正跟卓家打擂台呢,这个祝彦章这个时候跑来凑什么热闹,这么一巴掌胡到了卓家的脸上,可真是让人家勾难堪的。 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大夫人就看着那婆子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把这事儿跟九姑娘去说一说吧。” 那婆子欢天喜地的去了,大夫人坐在那里失笑一声,家具是不用打了,不过给瑞祎准备的木料可怎么办?让她带着还是留给新哥儿?那些木料可是这些年时时精心买下来的,一时间谁家想要买这样多的好木料可也不容易。 不知道瑞祎听了这个,会不会又气的吃不下饭了,大夫人想到这里也笑了,这个祝彦章还真是不按规矩做事儿,竟出人意料的胡闹。 第七十一章:今一别余生不见2 第七十一章:今一别余生不见2 等那婆子走了,瑞祎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凌霄跟木荷却是笑个不停,整个院子的人也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好事吗?多给她脸上添光啊,可是瑞祎却无法开心起来。 如此善变的男人,瑞祎看不懂,看不透。 在她而言是件好事,祝彦章给她涨了脸,可是在瑞兰看来,这件事情怕是就没这么值得高兴跟开心的了。 祝彦章这一巴掌呼在了卓家的脸上,何尝不是让瑞兰也跟着成了笑柄。 这令人忧伤的人生,瑞祎长长的叹口气。 本来因为两家谈不拢,瑞兰作为待嫁的姑娘已经够难看了,毕竟被婆家这样拐着弯的索要嫁妆就够难看了,可是现在又被人罩头来了一下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可是偏偏出现了这种情况,瑞祎觉得瑞兰这会儿只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其实瑞祎猜的也没错,瑞兰这会儿心情可以说是极其不好,没想到卓家前头瞧着还是挺正派的人家,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嫁妆这样的事情上扯皮。拐着弯的占便宜她已经觉得够难看了,现在又有祝彦章大手笔的下聘,现在还活生生的给了卓家一巴掌,她现在不出门都能想到上上下下的眼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看她的笑话呢。 明明瑞祎前段日子才是被看笑话的一个,她暗中也还想着那祝家少爷太不成体统,可是比较之下还是有种很幸福的感觉,至少得她的婚事没有那么的糟心。可这才多少日子,那祝家少爷就跟吃错药一样,更没想到这一巴掌不仅响还挺疼的。 瑞祎在屋子里落了一下午的泪花,可是也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侯府跟卓家闹得不愉快的,只怕将来她进门之后日子也未必好过。成亲前就惦记着她的嫁妆,谁知道成亲后会怎么样?嫡母又不是那种会给庶女出头的人,也就在这一刻,瑞兰忽然就体会到了当初瑞妍跟瑞灵的心情,忽然也很感激大伯母还在为她周旋,若是指着嫡母,这会儿只怕连泪珠都没工夫掉了。 瑞兰心灰意冷的,连院子寻常也不出一步了。 瑞祎跟瑞兰本就没有多深的姐妹情,不是一个房头的,也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这会儿就算是去安慰人家,只怕人家还当成示威的呢,索性也就不出门,减少尴尬吧。 因为祝彦章这神来一巴掌,卓家那边倒是很快的消停下来了,没有再提换院子的事情。不过从媒人的话中也能听出几分味道来,那边想必是不怎么高兴地。 大夫人倒是因此把二夫人叫来问了问,想要再商议下瑞兰的婚事,大夫人想着瑞玥都已经成了那个样子,瑞兰要是再这样糊里糊涂嫁过去,将来只怕也不省心。本来是找二夫人商议个对策的,谁知道二夫人却不怎么热衷,话里话外倒还觉得大夫人多事儿了,笑着说道卓家不是已经退了一步了。 大夫人知道二夫人这是打定主意了,她这奔波这么久,如今倒是先吃萝卜淡操心,惹了任嫌了。大夫人一生气,索性就以要操办瑞祎婚事为由,把瑞兰的婚事全都扔给了二夫人,自己的女儿自己操心去了。 瑞祎听九姨娘说了这事儿之后,皱了皱眉头,看着她说道:“姨娘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可都传开了?”她这里还没得到消息呢。 “我碰上碰上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去开库房,手里拿着八姑娘的嫁妆单子,后头还跟着二夫人跟前的管事嬷嬷,我顺嘴问了一句,那人倒是痛快的提了一句。我听着不对,就去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原由。” 二夫人这人眼里除了自己的孩子,哪里把庶出的看进眼里的。况且亲女儿的婚事都能那样,更不要说瑞兰这几个庶女了。 正想着就听到九姨娘期期艾艾的看着她说道:“罗姨娘找了我,想让我帮着求个情,你说我帮不帮?” 瑞祎一愣,罗姨娘是瑞兰的生母,没想到居然找上了自己姨娘。 “这事儿有些难办,姨娘不帮一把难免被人嫉恨,可是若是帮了又得罪了二夫人,况且母亲在气头上未必能允了。” “是啊,我也这样跟罗姨娘说的。我这人又不傻,难道会拿把刀捅自己一下。可是瞧着罗姨娘在我那里哭的那个可怜,天下慈母心都一样的,我这也不好一口给回绝了。”九姨娘说着就叹口气,“说起来罗姨娘在二房也是有些风光日子的,后头生了一场病,养病的功夫就被二老爷给忘了,守着女儿过日子,谁知道现在又出这样的事情,怪可怜的。” 瑞祎就看着九姨娘说道:“那你答应了?” “不答应于心不忍,不管夫人怎么做,我尽了心心里好受些。” 她姨娘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瑞祎就无奈的笑了一下,“那您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不答应也不行啊,那罗姨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好像要不是祝姑爷,事情也不会这样,这不是心里有愧吗?” 瑞祎:…… “闲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讲的就是我们这样无辜的人。”瑞祎扶额,“那您答应了就走一趟吧,不过我可提醒您一句,母亲这几日怕是正火头大呢,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不然罗姨娘怎么回去找我,自己就去求大夫人了。” 听着她姨娘的话,瑞祎也忍不住的笑了,其实她姨娘什么都明白,就是觉得心里可能真的愧对罗姨娘母女。这才帮着问一句,图个心安。 这叫什么事儿,祝彦章惹的祸,却要她们母女还人情。 九姨娘去找了大夫人,果不其然,大夫人并未松口,还把九姨娘给罚了,禁足! 九姨娘都给禁足了,罗姨娘也说不出别的来,瑞兰的事情已经是没有希望转圜,只能求着二夫人高抬贵手,把嫁妆置办的光彩一点。有了卓家这一出,瑞兰的嫁妆若是薄了,只怕进门都抬不起头来。罗姨娘急得在自己院子里直转圈,还得想着办法交给女儿,别太傻了进了门就让婆婆把嫁妆哄了去。 女人没了嫁妆,在婆家还有什么地位? 眼瞅着就进了八月,瑞兰的婚事也越发着紧准备起来。大夫人虽然说撒手不管了,但是事关侯府颜面的事情大夫人还是很上心的。请来全福夫人给瑞兰梳头,念着祝福的话,满屋子的姐妹前来送瑞兰。这次瑞华、瑞明、瑞芳,二房那边很少回来的瑞灵、瑞妍,还有瑞安都回来了。瑞玥来得晚些不过也到了,大家开开心心的看着裴宇杰把瑞兰背了出去,送到花轿上。 锣鼓声响,鞭炮齐鸣,大夫人跟二夫人招待今儿个请来的客人,他们几姐妹坐在一起说了会子话,瑞玥先告辞去了自己的院子歇脚,瑞安也跟着离开。瑞明跟一众姐妹寻常都不亲密,这会儿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题,也去看自己未出嫁前的院子去了。瑞芳被八姨娘跟前的丫头请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瑞华、瑞祎、瑞妍跟瑞灵几个人。 瑞华知道大夫人忙这会儿自然不去打扰,瑞妍跟瑞灵在姐妹中因为二夫人一直的不待见,这会儿连她们婚前住的院子都被二夫人给收回去了,也没地方可去挺尴尬的。 瑞祎就笑着说道:“几位姐姐都去我那里坐坐吧,这里还要收拾收拾。”瑞兰出嫁了,这屋子里丫头们都收拾干净,回门的时候新人也许还要进来看看的。 瑞华听着瑞祎这话,就知道她是不愿意看着瑞妍瑞灵尴尬,立时就起身对着她们二人说道:“四妹妹,五妹妹走,咱们去瑞祎那里找些好吃的东西,她哪里可不缺茶点,咱们难得回一趟娘家,可不能便宜了她。” 说笑着就一路去了瑞祎的院子,凌霄跟木荷立时就带着丫头忙活起来。伺候着几位姑娘进了屋,吃喝的东西立时就奉了上来。 说了几句互相问候的话,瑞灵却看着瑞祎说道:“我听到一个消息,据说祝家公子想要参军。” 瑞祎一口热茶差点喷了出来,目瞠口呆的看着瑞灵。瑞灵的夫君是都指挥佥事正三品将领,那么她这话必然不是空穴来风,“四姐姐这话可是真的?” 祝彦章要入军,这事儿怎么听着就跟天书一样呢? “嗯,说是边关又出大事了。狄戎国汗王部署手下偷袭十几座关防,朝中虽然压着消息并未放出来,可是的的确确那边已经战火烧起来了。我家那个这几日这个在频繁调防,说不定也要去边关。”瑞灵低声说道。 第七十二章:今一别余生不见3 第七十二章:今一别余生不见3 狄戎国跟大燕这些年一直是交锋不断,只是前些年狄戎内部争斗不休,所以大燕并未一直得到狄戎的大规模攻击。但是随着狄戎内部安定下来,呼赤炎一举打败兄弟叔伯登上汗王之位,大燕的边关也就越来越不安稳。 朝廷醉生梦死,诸王夺嫡内斗不休,周沉毅被迫害驱逐至边关,数年下来,几回疆场浴血,夺得军功才使得自己有了立足之地。 然则,皇帝醉心享乐,耽于享受,朝政之事多由慎王惠王左右丞相把持,几下里争斗不断,迫于压力这才有了祝彦章娶瑞祎一事。若是换做太平盛世,祝家又怎么会跟顺安侯府结亲。 她们虽是闺阁女子,然则这些年战乱就不曾真真正正的停止过,此时说起这事儿,大家倒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很诧异祝彦章一介书生跑到边关去做什么。 瑞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瑞灵,继室进门,这才多少时日,居然能在丈夫口中得到这样的消息,可见瑞灵在袁家应该是过得不错。那袁芮军可是有子女的人,继母跟前妻留下的孩子,总是很难得处到一块去的。家庭纷争一起,就很难得到枕边人的信任,没想到瑞灵倒是令人意外。 瑞灵是感激当时瑞祎出手相助,这才把这个消息告知她,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就说道:“你们的婚期定在明岁春天,距离成亲还有些日子,身为左相之子,亲赴边关入伍,倒是能极大的提起士气对抗外敌。” 一直没说话的瑞妍也说道:“翰林院那边最近起草文书十分繁忙,偶然听夫君提了几句,多是军事居多。” 瑞妍虽然嫁了个翰林院的穷编修,但是胜在翰林院消息十分灵通,起草文书、各地公函等等都是由翰林院起草,所以能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瑞华嫁的是勋贵之家,这样的人家太平盛世守着前人的庇荫裹着奢华的生活。然则于朝中的大事其实能参与的不多,消息来源反而不如瑞灵瑞妍。 此时瑞华对着瑞灵跟瑞妍的态度又不同了,多了几分亲昵,笑着说道:“打仗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咱们女人家倒是不用担心那么多,那狄戎军还能一路打到京都来不成?” 瑞祎听到这话,就看着瑞华说道:“大燕史志上确实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大姐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那狄戎王都两次轻而易举的进入了大燕的国度,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瑞祎忽然真的担心起来,想到第一次狄戎王出现之后,周沉毅立时就被赶回了边关,若是那时候朝廷能对他多看重几分,加强防御,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地动之事。可现在周沉毅在边关御敌,这些京都的王爷勋贵,只顾着看着上头的位置,却不知道也许危险早已经逼近。 瑞华面色微白,“真的?”她寻常不爱读史书,竟不知道这个。 瑞妍跟瑞灵也是大感意外,齐齐看向瑞祎,就看到瑞祎点点头,“的的确确,是高祖皇帝时期的事情,狄戎那是并未出现后头的分裂内争,军力强大,兵合一处,以势不可挡之态,调虎离山之计,攻开了国度的城门。只是后来援军来得快,狄戎国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便退了军。这件事情随着开国数百年,百姓们早已经淡忘,不知道也没什么。” 瑞华虽然听的心里挺害怕的,不过想想有笑着说道:“咱们大燕有那么多的将领守着,那狄戎还能再打进来不成?有齐王殿下在,咱们尽可高枕无忧。” 瑞灵却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懂得,不过听夫君的话,这次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的简单。” 瑞祎知道许多这里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听着她们虽然担心边关的情形,但是依旧坚信狄戎绝对不会达到京都来,她心里总是觉得担忧的厉害。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中带着浓浓戾气,不惜两次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到大燕国度,看来那狄戎王一定想要从这里拿走重要的东西。这次边关忽然战斗频繁,怕是跟他来燕都有极大的关系。 瑞祎心里纵然是担忧之际,却也不敢在其余三人面前讲出见到那狄戎王的事儿。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传出去被上面的人知道,她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瑞华也好,瑞灵瑞妍也好,知道了她所说的,肯定会回去跟丈夫讲。可是几位姐夫也必然会向朝廷禀报此事,这事如此之大谁敢瞒着不报? 报上去的结果是什么? 瑞祎已经不敢想象,以慎王、惠王的自私,到时候她肯定是被问罪的一个。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还没有伟大到为将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儿。若是明君治国,名臣辅佐,便是押上这条命,她也敢拼一次。只是现如今朝局混乱,争斗不休,她不敢。 叹息惊讶探讨一会之后,这话题就揭了过去,她们再担心也没什么用。权力是掌握在男人手中的,她们几个女子的话谁又会信。更何况瑞华也好,瑞妍跟瑞灵也好,跟自己提起这件事情最大的根源也不过是祝彦章要去边关引起的话题罢了。 用过中饭,大家便各自离开。 好像那些惊心动魄的言语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瑞灵的话过去没几天,果然京都就纷纷扬扬的传出了祝彦章投笔从戎的消息。 悬在心上的一块大石,一下子落了地。 她跟他只见过一面,从未有深交,陌生至极的两个人,却在这场婚约里闹出了许多的不愉快。因此从并不熟悉的陌生人,渐渐知道了对方的一些事情,然则两人从没有交谈过一句话,说起来还是很陌生的人。 但是现在这个跟她有婚约的陌生人就要去边关杀敌了,瑞祎有种难以言喻的担忧。 那是对狄戎国的恐惧,转变成了对他的担忧。 无关情爱。 在这惊惊扰扰的担忧中,瑞祎从大夫人那里得了一个消息,祝彦章出京前想要与她见一面。如今两人已经是婚约在身的人,在顺安侯府见一面倒也无伤大雅,瑞祎其实并不太想见祝彦章。但是人家都要去战场了,还是拒而不见也未免太凉薄了些。 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 大夫人没有多说什么,瑞祎既然已经答应见了,不管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了。 再一次见到祝彦章,却跟第一次相见大相径庭。第一次两人相见,那人却连眼角都吝啬于落在自己身上,这次相见他的目光倒是十分的坦荡、磊落、大方。 说起来早就知道祝彦章是京都第一美男,上回匆匆一瞥,并未细看。这次两人相见,只见他姿容清隽,美如冠玉,金色光纱披于其身,竟让人不敢直视。此时他唇角含笑,目光如炬凝视着她,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若是这祝彦章生于寻常百姓家,只怕也会有无数女子登墙窥伺,为其倾心。 这男人美得不像话,第一次竟令瑞祎这个从来自信满满的美人也有几分恍惚之感。 而此时,祝彦章也是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打量瑞祎。诗经中讲美人应是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固然要生得美,然而最令人心动的却是那一抹神韵。他望着她只看自己一眼却转开头去,那剪水双瞳如碧波流转,莲步微挪恰如春风拂柳。皎若太阳升朝霞,飘若流风之回雪。 而如此美人,日后将会成为他的妻,那种之前飘渺如风的无感,此时方真真切切的击中心头。 忽而,祝彦章低声轻笑起来。 瑞祎转头惊讶的看着他,不晓得这人发什么癔症,没有缘由的笑什么? 对上瑞祎疑惑不解宛若看疯癫之人的目光,祝彦章长身玉立的身躯此时双手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瑞祎又被他吓一跳,不由往旁边躲了躲,这人真疯了不成? “小生此前无状,多有得罪,今日给姑娘赔礼,还请高抬贵手,不予追究。” 文文绉绉的倒真是个书生样,瑞祎知道他做什么,心里惊讶方才压下,不过却也有几分好笑,再也想不到他居然会这样跟自己赔罪认错的。 倒是个磊落丈夫。 “祝公子言重了,小女不敢当。”瑞祎避开他这一礼轻声说道。 看着瑞祎并未受自己这一礼,祝彦章便知道她还未息怒,倒真是个有骨气的。 第七十三章:今一别余生不见4 第七十三章:今一别余生不见4 祝彦章直起身来,对上瑞祎半垂的目光,又道:“应该应该,之前某所行所为确有几分混账,伤了姑娘芳心,如今悔不当初,很是惭愧啊。某明日便要赶赴边关,报效朝廷,为国效力,此行生死未知,吉凶各半,临行前若不能得姑娘原宥,惶惶成行心中实属不安啊。” 瑞祎:…… 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这人真是蛮不讲理,按照他的意思,自己要是不能大大方方的原谅他,倒是成了那心小气窄之辈不说,还令他惶惶成行,心中不安,这可真是好大的罪名。 “祝公子请放心,小女已然不生气了。” 祝彦章拍掌大笑,“你我已定亲,一声祝公子倒是太见外了。某字三白,你可称呼我的字。如此,我便唤你瑞祎如何?” 太不要脸了,哪有这样厚着脸皮与人套近乎的,如此油嘴滑舌,难怪畜养了一院子的莺莺燕燕。 瑞祎抿唇不语,做抗拒状。还未成亲,两人又不熟,这样称呼确实也并不妥当。若是互相熟悉又有婚约,方不突兀。 就在这时,丫头们奉上茶点来,摆在亭中石桌上,又躬身退了出去。诺大的花园里,好似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第一次,瑞祎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煎熬。 祝彦章似乎浑然未发现瑞祎的不自在,只见他一撩袍角在石凳上坐下,举止利落干脆,衬着那桃花玉面更添几分倜傥。 “瑞祎,你也坐,何必如此拘束,你我r后是要做夫妻的人。” 瑞祎又羞又恼,横他一眼,却没去他对面坐下,而是转身在亭中拦板上坐下,侧对着他,只觉得大感头疼。 “原来你竟喜欢与我对景聊天,那我过来好了。”祝彦章笑米米的端着两杯茶,脚踏皂靴端端正正的坐在了瑞祎……对面。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不足一臂,若是再近些,都能彼此呼吸可闻。 这么厚脸皮的书生,瑞祎也真是开了眼界了。 遇上这样的可怎么办? 看着祝彦章递给她的茶盏,瑞祎咬牙接了过来,轻声说道:“谢谢祝公子。”并起身往后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说了嘛,唤我三白即可。不用这样拘束,我又不是那豺狼虎豹。” 瑞祎索性保持沉默,喝茶,喝茶。 祝彦章看着瑞祎微微发白的脸,倒也真不敢继续闹下去了,饮了一口茶,这才说道:“明日我便启程离京,等明岁二月,我会依约回来娶你。当然,你若想给我写信,我也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瑞祎抿唇,只觉得脸颊如着火了一般,只是那一句依约回来娶你,不免让她一时心思怔忪。 这是第一个男人,对她这般郑重的承诺。 只是经历了周沉毅的事情,她却不敢再有任何的回应了。如祝彦章这样美色环绕的男子,谁又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呢。 祝彦章看着瑞祎垂着头,芊芊玉指托着茶盏,阳光下连面颊上的细微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没想到他未来的妻子是这样害羞的人,忍不住一笑,“当然,给你写信也是我非常乐意的事情。” 瑞祎想这话她应该怎么回应?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若是他们真的是毫无芥蒂的有婚约的人,此时她当会应一声。偏偏两人间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是其实也没真的多介意,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反而更尴尬。 “今日来见你,其实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人呢,做了错事不能去找借口,只能尽力去弥补。我知道在你心里也许我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不过我想我会用后半生证明我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今日一别,山水阻隔,浴血疆场日,归途不可期。只要我还活着,明岁二月娶你归家,此心昭昭,可鉴日月。” 瑞祎被祝彦章这话硬生生的给震住了,抬头望去,却见他已然转身大步离开。 七尺昂藏男儿,踏着毅然的步伐,阳光落于其身上,瑞祎半眯起眸目送他渐走渐远。 等到人都不见了,耳畔还想着他的话,铮铮如金玉,回响音不绝。 这样的祝彦章,容貌俊美也就罢了,偏偏气势非凡,走就走吧,却还要这样与人道别。饶是瑞祎心如尖铁,也难免心有动容。 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撂下这样的话,人就走的没影了,还是一走就去了那虎狼危险之地,只怕这世上哪一个女人都不能无动于衷。 第二日,新一批朝廷派往边关的将士出京赶赴边关。 又过了几日,瑞祎才慢慢的回过味来。这是被坑了啊。 想想左相大人就这么一根独苗,就算是真的去了边关那也肯定不是手持大刀跟敌人对砍去的啊。若是那样,祝夫人肯定就不愿意了。祝彦章去边关肯定不是冲杀在第一线的,不是做参将就是做幕僚,就这样还在自己面讲那么多的大义凛然,一副为国捐躯荣耀自豪的样子。 瑞祎捧着心口,好久没缓过来,这世上怎么就有人坏的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这小心思耍的,瑞祎也真是服气了。 瑞兰自回门后也并未有消息传来,祝彦章都去了边关,也并未听到卓家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是不愿意去,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倒是那日祝彦章成行之后,瑞灵跟她来往渐密,因为袁芮军也跟祝彦章一同走的。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因为那日祝彦章强大的气场以及感人的言语,到底还是让瑞祎心里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紧接着就到了中秋节,今岁的中秋如果说要跟往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边关的战火让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整个侯府里未出嫁的就只剩下瑞祎一个了,晚宴的时候明显的冷清了许多,柯知秋作为儿媳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瑞祎陪着大夫人说说笑笑的,但是还是有几个分冷清。顺安侯只是在内宅露了一面就匆匆走了,瑞祎隐隐听说她这个爹爹似乎在外头置了一房外室,因出身不好不好抬进府做姨娘,就索性在外头置了宅子养了起来。 这事儿大夫人知道,但是眼都没眨,瑞祎心里也只能叹口气。 吃完团圆饭,瑞祎又陪着大夫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告退,临走前大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再过不久又到登高节了,今岁就不去小青山了。” 瑞祎点点头,小青山的确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地方,“母亲是想去别的地方走动走动吗?” “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大夫人笑着问道。 瑞祎还真的仔细想了想说道:“说起来登高不过是应个景,倒不如去落雪庵,那里山虽不高易爬,但是庵里的素菜一绝,倒是可以吃上一吃。” 大夫人就笑了,“感情你就为了吃才出门呢。” 瑞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京都周边就那么几个地方,小青山瑞祎是真的再也不想去了。去一次倒一回霉,还不如在家里呢。只是大夫人想要出府散散心,她就陪着她去好了,想来想去虽然可惜了莫愁湖的那一湖美景,但是落雪庵的素斋还是能弥补的。 中秋过后,天气慢慢的寒凉下来,而瑞祎看着手里丫头才拿进来的信时,当真是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祝彦章的信! 他居然真的给自己写信! 看着丫头们窃笑的喜悦神情,瑞祎还是有些红了脸,倒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感情,而是对于这样的行为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瑞祎打开信,身后靠着弹墨软枕,垂目看去。 瑞祎安好四个字映入眼帘,却让她不又想起那日他厚着脸皮要称呼自己闺名之时的样子,又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有些人怎么就能这样一下子好像就能跟别人熟悉起来。 信中讲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从京都出发路上的所见所闻,一条河,一座山,路过一个村子,都能被他描述的栩栩如生,仿若自己也身临其境般。祝彦章写的一笔好文章,言语生趣,略有几分夸张,然则读来却让人隐隐发笑,却又徒生几分向往,恨不能从之,也能一观这路上风景,人生百态。 读完信,瑞祎还没能把信收起来,九姨娘就蹭蹭跑来了,看着瑞祎手里的信就一把抓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瑞祎也不去抢,姨娘并不认识几个字,只是看个新鲜罢了。 果然九姨娘就叹口气,“这字写的可真漂亮,只可惜我不认得。姑娘快跟我讲讲上头都写了什么,哎哟,这满院子的都知道祝少爷给你送信来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着我的眼神我觉得脊梁都直了几分。万没有想到啊,之前还挺混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就跟换了颗心一样,讨厌都讨厌不起来了。” 这叫什么话,亏得实在她这里讲,若是被人听了去可真是不太成体统。 “姨娘,其实也没写什么,就写了这一路上的风景见闻,告知我他一路平安,并无别的。”瑞祎笑道。 九姨娘就有些失望,忍不住的埋怨道:“怎么就写这个,没写别的什么?” 瑞祎知道姨娘想问什么,摇摇头就道:“没有,我与他虽已有婚约,然则尚未成亲,言行举止岂能随意,您想的太多了。” 九姨娘虽然失望,不过还是很快的就高兴起来,看着瑞祎说道:“挺好挺好,是个君子行为。” 看着九姨娘一本正经的讲出君子行为这几个字,她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君子按照以前的印象来说还是算不上,不过这人倒是极有趣的一个人。千般心思巧若玲珑,能知道另辟蹊径改善他留给自己的印象,既不惹得自己讨厌,还能令她对他的来信有几分期盼,这样的人倒也真是初次交手,挺有意思的。 看着瑞祎不说话,九姨娘就十分好奇的问女儿,“你要不要给他写回信?” 瑞祎没想到九姨娘会这样问,这的确是一个难事儿,要不要写?写什么?平淡如水的日子里能有什么好写的。 轻轻摇摇头,瑞祎就说道:“不写了,也许他写这一封信就不会再写了,我巴巴的写回去也没意思。” “也是,姑娘家的要矜持,那就不写了。”九姨娘笑米米的说道,看着瑞祎的神色不知道女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忍不住的问道:“那天他跟你见面都说了什么?”问了几遍这丫头都不肯说,真是好奇死她了。 瑞祎也挺无奈的,那天祝彦章的话她怎么说,怎么说都不太对劲,她没有办法说出口啊。 “其实真的没说什么,就是讲明年他回来之后会娶我过门。”瑞祎被九姨娘打败了,只能讲这个安慰她的八卦之心。 九姨娘听着就笑了起来,看着瑞祎说道:“那还差不多,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他这次去边关有没有什么危险,真是的,好好的读书人,去什么边关啊。” 瑞祎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祝彦章会去边关。 很多时候,别人要做的事情,你永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 袁芮军一路查防回来,这才进了驻扎的帐篷,就看到祝彦章正在油灯下写信,将身上的盔甲解下来,笑着说,“又在写信?”文人真是心肠多,他这一路走来竟看着什么地方如何步兵列阵,人家就能从这里头看着一堆石头都能写出一朵花来,不是他们这些大老粗能懂得。 祝彦章倒是挺欣赏袁芮军的爽快,就点点头,“是啊,这里叫做祝平关,合了我的姓氏,自然值得一写。” 洗了一把脸擦干净,袁芮军就笑他,“得得得,一朵花你也值得写,一块石头也值得写,一条路你都能写出十七八种花样来,也真是服了你了。” “这叫做心有善念,万物皆美。” “又整那些听不懂的,说句能听明白的。”袁芮军道,打起门帘让门口的侍卫送上夜宵来,巡视了一夜又累又渴。 东西都是备好的,这边一叫,那边就有人送过来了。 将东西摆在桌子上,袁芮军叫人退下,自己倒了两杯酒对着祝彦章说道:“来,一起喝一杯。” 祝彦章轻轻颔首,“待我写完这结尾。” 袁芮军轻笑一声,自己个先吃喝起来,叹口气说道:“这一路往北,天可越来越冷了,那狄戎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冷天的不锁在帐篷里搂着自家老婆亲热,非得要大动干戈,闹得都不安生。” “狼子野心之辈,岂能安枕于榻?”祝彦章将笔搁下,拿起信纸吹干墨汁,细细的装进信封里封好口,收进袖笼里这才走过来在袁芮军对面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眉头轻皱,这就太烈,“若是能安分守己的,也就不会觊觎我大燕的土地了。” 他们两人之前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但是既然成了连襟,这一路上作为武将首领袁芮军倒是颇照顾祝彦章。一个粗鲁军人习气很重,一个温和有礼公子风范,放在一起也是一种喜感。 袁芮军呵呵一笑,看着祝彦章说道:“这话是没错啊,不过要是追溯以前,咱们大燕也是从狄戎抢过徒弟的,如今的平夷关那一带,记得就是大燕建国之初从狄戎那边抢来的。所以说打仗这事儿,压根就分不清楚对错,靠的全是实力,谁的刀口硬谁就胜者为王。” “话也不能这样讲,历史会给一个清楚的交代,是非对错,自有定论。” “那有屁用啊,人都死光了,国家也被人抢了,留在史书上的不过是后人的怜悯而已。能改变结果吗?不能啊。” 文官讲的是以强大的知识理论辩驳对手,分清对错,讲的是一个风度。 武官嘛那可就简单多了,撸袖子就上啊,是非对错的先打了再说,赢着为王。 所以说祝彦章对袁芮军虽然不讨厌其实也喜欢不起来,一身的兵痞子味道,有的时候做事情挺蛮横的。 袁芮军呢对祝彦章心里也有那么一丢丢的看不起,你说一个文弱书生到边关凑什么热闹,人家一胳膊轮过来,你就完活了。 到底还有几分拐着弯的亲戚关系,两人面上都还能保持着友好的姿态。 就比如写信这回事儿,袁芮军就觉得大老爷们的整日写家信,丢不丢人啊。他心里是看不上这样的行为,他从军这么多年,从未写过家书。有什么好写的啊,她是能替你冲锋陷阵,还是替你出谋划策啊,写那么多平白让人担心,不如不写,清净。 祝彦章却不这样想,只觉得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山水美景纵然她不能亲身前来,也要让她身临其境,做她的眼睛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两人话不投机,说了几句也就算了,吃喝过后祝彦章就回了自己床上休息。袁芮军又在外头巡视一圈,这才回来躺下,满脑子的都是边关的军情,一时也停不下来。 穿过祝平关,过了七壶口,最后抵达平夷关。 周沉毅带兵巡逻边哨并为前来迎接他们,袁芮军带的人马有明确的指令要去什么地方驻扎,就跟祝彦章在关口分开,各自奔前程去了。 前来迎接祝彦章的不是别人正是荣岭,一见到祝彦章就快步的走了过来,大笑两声说道:“王爷今早上还念叨着祝公子该到了,果然就到了。幸会幸会,一见公子,果然是风华绝代啊。” 这风华绝代两个字听到祝彦章的耳朵里,让他眉峰轻佻,看着荣岭说道:“久闻荣将军大名,劳驾前来迎接。” 荣岭打量着祝彦章,嘴里却说道:“早就从齐谵口中听过多次,进而得见真人,真是开心得紧。快请进,王爷也中午才能回来,祝公子先去梳洗休息,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边关苦寒,若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啊。” “无妨,王爷尊贵之躯都能安之若素,某自然也可。” “呵呵。”荣岭笑了一声,带着祝彦章进了城,平夷关建造的十分的威武,当年所耗人力物力无数,伫立在这里便是要震慑外敌,扬大燕威风。城内的地方自然要比荣岭之前说的要稍好些,不过也当真是远远及不上帝都的繁华富庶,锦衣玉食。 祝彦章一路走进来,看着关内百姓人人行色匆匆,来往的军队面带肃穆,步伐匆匆,由此可见边关形势之紧张。 荣岭在这城里一路走进来,不少队伍停下与之见礼,祝彦章瞧在心里并未出声。 这一路走进来,平夷关眼下的情形,倒是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些。穿过城中主道,一路将他待到了将军府,荣岭笑着说道:“祝公子的住处是王爷亲自安排的,就在这将军府内,我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晚上再给公子接风。” “有劳荣将军,你自去忙就是了。”祝彦章笑道。 荣岭对着他一笑,转身离开。 祝彦章却看着荣岭的背影,良久才转过身进了将军府。 第七十四章:今一别余生不见5 第七十四章:今一别余生不见5 此时瑞祎已经收到祝彦章在祝平关写的信,看到他对祝平关这个名字的调侃不由微微一笑。 将信收起来放进旁白的抽屉里,里头已经放着几封信,每隔十几日都会收到一封信,算算日子这个时候该进了平夷关了。 拜祝彦章所赐,瑞祎这段日子不绣嫁妆的时候,就会把大燕国志搬出来看,里头有关于每处地方的舆图,虽不甚详细,却也能瞧个大概。后来裴季霖知道她在看这个,就笑着许她回头给她找一套更为详尽的地域志来,那上头所画当地舆图不仅清晰而且全面。 此时瑞祎手里拿着的正是裴季霖给她找来的那一套地域志,伸手打开了关于祝平关的那一段,细细研读下来,顺着舆图看过去,眼睛就定在了七壶口那里,这个地方倒是有趣。 从祝平关的信里祝彦章讲,听闻七壶口之名皆因其七道瀑布汇聚山底,其形宛若七壶出水,若过此处,必然一观,人生难得奇景。 舆图上所画果然如祝彦章所言,脑子里不由得想描画出这么一副精致的画面来,唇角含笑,目光盈盈。这舆图是裴季霖从翰林院的一好友那里索要来的,上面有先人笔迹寥寥数语解读地形要略。她酷爱读书,既是前人之笔,自当好好研读。几番读下来,倒是对纵横谋略因地制宜之术产生了兴趣,托了裴季霖帮她买了些兵法要略之书籍,还被裴季霖取笑这是夫唱妇随。 国学精髓,一时无法身得,偶有不解之处,瑞祎给祝彦章写回信之时便寥寥数语留于纸上。 本来瑞祎是不写回信的,奈祝彦章那厮每来一封信都要长吁短叹一番,倒是让她不能无视,因而与之回信。手下这封信,便才是第二封,对于七壶口瑞祎表达了向往之意,谢了他神笔之恩,让她不出门便能赏尽天下景。并写了自己查书观图对于七壶口的感叹之意。 信不长,尾处问安,落笔。 九月九落雪庵之行并未成行,大夫人病了,瑞祎亲自侍奉榻前,半月之后这才病愈下榻。经此一病,大夫人待瑞祎越发不同,便是连回来探病的诸女见瑞祎如此行事也连声赞叹。 朝廷派兵前去边关之后,京都似乎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瑞华带着齐哥儿回来看母亲,四个多月了养的白白胖胖,瑞祎抱着不肯撒手,齐哥儿去扯她的坠子,连忙摘下来放到一边生怕伤了他的手。一大一小玩的乐乐呵呵,大夫人跟瑞华在一旁说话,看的满脸是笑。 瑞华就说道:“眼看着天就冷了,抱过来给您看看,以后就不带他出门了。孩子太小,经不起风寒。” “要我说今儿个也不该带着出来,女婿怎么就由着你的性子来,你这孩子。”大夫人看着女儿有些不悦的说道。 “日头高了才出的门,没事的。吃完午饭让他小睡会儿,日头高着又走了,一点事儿没有。”瑞华看着儿子说道,脸上全都是柔和的笑容。 大夫人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齐哥儿有些闹腾,就知道是饿了,忙让奶娘进来抱到隔壁屋子里去喂奶。大夫人久病初愈,就回了内室歇息,外屋里只剩下瑞祎跟瑞华两个。 瑞华起身坐到大榻上瑞祎身边,可看着他就笑道:“倒是没想到有些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这鸿雁传书倒是挺有意思的。” 瑞祎被瑞华调侃一番,面色微红,就说道:“大姐姐怎么也跟别人一样。” 听着瑞祎这话,瑞华也不闹她了,就低声问道:“没想到这个祝彦章倒是深藏不漏的,之前让人恨得不能把她大卸八块都不足以解恨。现在又让人觉得颇有种一见周郎付终生的心甘情愿,别人看着再怎么好也没什么用,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什么。”瑞祎老老实实的回答,就对上了瑞华有些惊讶的眼神,就连忙解释道:“大姐姐,不是说他好或者是不好,而是怎么说呢,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瑞祎没有办法形容心里的那种滋味,别人都看着祝彦章好,生的是玉树临风,做的是丈夫行径,行的是为国尽忠,可是不管是哪一样放在她这里都有那么几分的无法融合。 祝彦章之前再不好,但是后来的行为已经足够洗刷了。 她也很感动他的执着,行军途中那么劳累辛苦,还会抽时间给她写信描述沿途风光。但是就好像总缺了点什么,就好像炒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却忘了放盐。 瑞祎的意思瑞华没有听明白,就笑着说道:“能有什么不真实的,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真实呢?要我说啊还是他之前给你的印象太糟糕了,这会儿你才觉得不真实呢。没事,慢慢的就真实了。” “是,大姐姐说得对。”瑞祎没有反驳,笑着应道。 瑞华是觉得一个男人能放下身段来做这样的事情,其实对这门婚事还是很看重的。之前的事情祝家那边也解释了是有些误会,小人作祟。虽然没有讲明是谁,但是后来的态度已经证明祝彦章的心意了,这就已经够了。 对于男人,还能苛求什么。 天气一日一日的冷了下来,大燕帝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忽然传来惠王殿下骑马摔倒导致腰椎受伤的事情。 伴随风雪而来的是朝廷中那暗中汹涌而来的厮杀。 顺安侯府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巨大的优势,作为一个只顶着侯爵无权的人家,这种时候朝中台风尾也扫不到他们。就算是这样,顺安侯府也是紧闭大门,顺安侯府是没什么权势,但是好歹也连了几门姻亲都不错,大夫人是不想惹那个麻烦,无辜卷入到党争里头去,索性闭门谢客。 裴季霖在朝中只是一个小官儿压根就不起眼,裴璟新还在读书,本来今年是要让他下场试一试的,结果天不遂人愿染了风寒。 大宅门里过日子,琐碎事情极多,大夫人不得闲,瑞祎倒是只安心备嫁别的一概不用管。九姨娘没事儿的时候就来与她作伴,日子过得安逸从容,一道院墙,隔开风雨,外头任凭搅得昏天暗地,里头依旧如故。 对于一个男人来讲,腰椎受伤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可大可小,若是一个不好就要弄得下半辈子行走障碍,所以说这事儿惠王这边的人赌心那是应当的,想要讨个说法也是能理解的。从贴身伺候的人,再到管理马房的人一路查上去,然后就查出了有慎王那边人的影子,这事儿一下子就变成个人骑马不小心,演变成夺嫡谋杀案。与此同时慎王那边反击,称是惠王自演苦肉计欲要加害于他,一波三折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外头闹得天翻地覆,顺安侯依旧沉迷于酒色之中,只要他不惹祸大夫人是睁只眼闭只眼,于是府中就新抬了一个姨娘进来,顿时热闹了。 新抬进来的姨娘并不是之前顺安侯在外头安置的外室,也不晓得俩人是怎么搭上的,此人姓金,年岁比瑞祎才大一两岁,一进府里就不消停仗着顺安侯宠,已经跟九姨娘吵了好几架了。 这一日,九姨娘气呼呼的跑到瑞祎院子里,一进门就抱怨起来,“那个姓金的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蛋都没生呢,还敢在我跟前蹦跶,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瑞祎扶额,这样的事情三不五时的就上演,这位十姨娘也厉害,竟挑着九姨娘下手,可不就是因为九姨娘对她最有威胁,倒是个有心机的。 说起来慎王跟惠王斗起来,瑞祎感受最深的害处就是她爹抬了个不消停的姨娘进门,还把战火烧到了她的门前。 “姨娘坐下喝口茶,你也知道跟她没什么好计较的,做什么还生气?”瑞祎扶着九姨娘坐下徐徐劝道。 “那怎么一样?自打我进了侯府的门,这些年来除了在夫人面前矮一截儿,就是八姨娘在我这里也讨不了好去。一个底子不清的践人,还以为进了侯府就是她的天下了,我呸!”九姨娘是真的气狠了,多少年没这样骂人了。 瑞祎看着她就问道:“这个金姨娘底子不清?是个什么意思?” “家世清清白白的姑娘,就算是进府给别人做妾,那也得有正正经经的文书不是?你姨娘我就有的。可她屁都没一个,问她娘家也说不上来,一副妖媚样儿,骚给谁看呢,我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谁知道存的什么心呐。”九姨娘骂道,“我跟你说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说话都带着三分骚,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这样做派,指不定就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只是若是这样,夫人怎么就点头答应进门了,这可是个搅家精。” 第七十五章:今一别余生不见6 第七十五章:今一别余生不见6 瑞祎听着九姨娘絮絮叨叨,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外头形势如此,母亲也是没办法,姨娘就不要添乱了。要我说,那个金姨娘你不跟她照面她还能一个人如何?你没看八姨娘都什么都不管呢。” “八姨娘人家那是看不上,说起来八姨娘失宠多久了,那姓金的也不傻,怎么会跟一个无宠的姨娘争风吃醋的。” “那你明知道人家专挑你下手,你还上赶着去。”瑞祎很头疼。 “你懂什么,这叫做不能输了气势,被一个新来的压头上,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啊。”九姨娘愤愤不平。 瑞祎看着她姨娘心里也有几分心酸,就劝她说道:“你现在有女有子,不比别人好多了,以后你的夫妻在后头,没必要跟一个不知深浅的交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她交手这不是自堕威风吗?” “也是啊。”九姨娘觉得女儿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可我就是看着不顺眼。” “这世上看着不顺眼的事情多了去了,难不成您一件件的都要管过来?”瑞祎给九姨娘续了茶,又道:“母亲都没怎么管,您又何必出风头。” “那怎么一样,夫人岂能跟一个妾斗气,太跌份儿了。” “既然懂得这个道理,反过来讲您是有子女的姨娘,对侯府有诞育子嗣的功劳,那金姨娘来跟你争,你跟人家吵不是跌了你的份儿?” 九姨娘就不说话了,垂着头看着地上铺着的柔软的地衣。 九姨娘担心这个金姨娘进门后她失宠,所以才会这样的要强。可是她爹那样的男人,金姨娘后头还不晓得会有多少个,在这上投治气可真是自找罪受了。她不能置喙父母所为,只能跟九姨娘这样开解,希望她能想开些。 九姨娘在瑞祎这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走之前就对着瑞祎说道:“明儿个我来陪你绣嫁妆。” 这是不跟金姨娘打擂台了,瑞祎笑着说道:“那可好,我这里还真少不了姨娘帮手呢。” 九姨娘笑着走了,透过窗子看着九姨娘的背影,瑞祎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嫁了人,给人家生儿育女,完了自己容颜枯萎,就该看着丈夫纳新欢,自己还要给他养姨娘顾孩子。一日一日的,直到自己齿摇发白。 越想越觉得没意思,看着手中的嫁衣都没心思去缝了。 女人这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来想去,这个问题竟让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自天气严寒之后,来往通信不便,瑞祎已经许久没收到祝彦章的来信。天寒地冻,大雪堵路,信件来往的时间就要长得多,瑞祎明白这一点。 “姑娘,姑娘。”凌霄快步的走了进来,面色煞白煞白的,“不好了不好了,听说狄戎俊攻破了上林关,要打进来了。” 瑞祎一惊,“打进来了?怎么可能呢?不是说边关稳如泰山吗?” 周沉毅、祝彦章等人先后去了边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说什么关?” “上林关。” 祝彦章他们驻守的是平夷关! 瑞祎看着凌霄就问道:“你听谁说的?” “奴婢昨儿个不是轮休,我就回家了,今儿中午回来大街上如今都传遍了。只是咱们府里还没有传开罢了。” “外头都传遍了,那就是可信度非常高了。”瑞祎自言自语,她只是一个内宅闺秀,对这事情完全是没有任何的概念。迷迷糊糊中,忽然想起之前祝彦章的来信中似乎提到过这个上林关,好像还有什么下林关。 想到这里,她伸手去抽屉里翻找信件,找到那封拿出来细看,一看之下愣了愣。 平夷关是阻挡狄戎的一道大关,若想正面攻破平夷关难如登天。在平夷关之外还有上下林关,只是有山阻隔作为天然屏障,一直以来这里都是少有战事发生之地。 所以,呼赤炎是出其不意攻破了上林关。从上林关一路到帝都,这路程比平夷关道帝都还要进上一些。 想起呼赤炎两次一路到了小青山,神不知鬼不觉,瑞祎此时惊惧可想而知。 上林关被攻破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京都,朝廷压都压不住,,每过两日,不等朝廷做出定论,下林关也丢了。与此同时,收到边关的来报,平夷关被十万狄戎军包围无法驰援,请朝廷派军驰援上下林关。 这样的消息三天两头的就送到府里来,侯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幸而京都重地,重兵把守,人心还算稳定。 与此同时,因为谁领兵出征,慎王惠王再度争执起来,如此立功的大好机会,自然都想自己人分一杯羹。 瑞祎的嫁妆此时也已经收尾了,九姨娘看着那嫁衣叹口气,伸手叠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箱笼里,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希望赶紧把那些坏蛋赶出去,让我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这天杀的,作孽啊,打什么帐。“ 瑞祎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整日里无数的传闻在京都里飘荡。甚至于还有传言周沉毅已经被敌人射杀的消息传来,平夷关被困,上下林关被迫,朝廷不仅这发兵驰援,此时老迈昏庸的皇帝拿不定主意,慎王惠王争执不下,朝堂上吵成一团,裴季霖一个小官儿自然是连出力都出不上,回来只能干着急。 大夫人知道儿子的性子,劝他忍耐,他们顺安侯府又有没那样的实力分量令人高看一眼,这个时候别上蹦下跳的反而成了靶子。 瑞祎还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安静的清晨,头一天大夫人跟她讲了让她替她去落雪庵还愿。之前因为齐哥儿一直不好,整宿的闹,大夫人特意请了落雪庵的师太给齐哥儿看了,并许诺齐哥儿好了必定前去还愿添香油钱。 齐哥儿病了的事情,瑞祎一开始不知情,毕竟这样的事情也的确不好宣扬开来。大夫人一说,她就立时答应了,落雪庵以前也去过的,只是这几年都去普仁寺倒是冷了那里。上回登高的时候本来打算去的,谁知道大夫人也病了也未去成。这次大夫人脱不开身,一来外头闹得厉害,二来那金姨娘不省心,她不在府里怕弹压不住,就再三叮嘱瑞祎让她代她走一遭。 瑞华待她情深义厚,这样的事情瑞祎是不会推辞的一口就答应了。因为天气寒冷,路上也不好走,所以一早就要出城。 那天早晨九姨娘担心她路上挨冻,特意早起过来叮嘱她穿得暖和些,一路送她出了门。凌霄跟着她,木荷留下,出门的时候凌霄还说道;“今儿个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雪。”还特意多带了一件大氅,白貂皮的,是今岁新年大夫人才让针线房给她做的。 出城的时候,路上来往行人稀少,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寥寥无几。马车滚过青石路微微有些颠晃,城门此时才打开没多久,出城的百姓并不多,没耽搁多少时辰,看了顺安侯府的徽记就让她们出城了。 出了城门,一路往落雪庵走,瑞祎掀起车帘,因为下雪的缘故,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十分萧瑟。 落雪庵在山脚下的平坦之地建成,规模并不十分大,出了城门,半个时辰的马车就到了庵门前。以为提前打过招呼,门前已经有小师父在等着了。见到马车停下来就笑着应了上来。 瑞祎踩着脚踏下了车,那小师父就道:“裴施主请进,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多谢师父。”瑞祎笑着行礼,跟着那小师父一路走了进去。 青石台阶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院里头的参天大树此时只剩枯枝,瑞祎先去大殿拜佛,行完礼又奉上了香油钱捐了功德。做这些事情瑞祎十分虔诚,等到起身之后,看着那小师父问道:“不知道主持师太在不在?” “本来今儿个不出门的,但是城里有位贵人一定要师父,师父只能进城去了,临行前已经吩咐让我好好的招待施主。” 瑞祎没想到会是这样,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有劳小师父了,我想在这庵里随意走走。” 落雪庵不大统共才有五六个姑子,那小师父就笑着说道:“那成,您四处看看,我先去忙着,有事儿您喊我就是。” 瑞祎笑着点点头,让那小师父自去,因为庵里人少所以分担到每个人身上的活计就较多。带着凌霄从前院一路去了后院,佛堂肃穆,宝相庄严,瑞祎身处其中却有几分心安。等到一圈走下来,也不过才半个多时辰,休息的厢房早已经准备好了,凌霄带着瑞祎缓步走过去。走到二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微胖的姑子面色煞白脚步踉跄从大门外奔了进来,边走还边喊着:“关门,关门。” 瑞祎一见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旁边的凌霄已经开口问了,“这位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第七十六章:今一别余生不见7 第七十六章:今一别余生不见7 胖姑子大口喘着气,看着凌霄说道:“不得了了,大军围城了。” 什么? 大军围城? “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什么事情还没有,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大军围城了?”瑞祎看着那胖姑子问道。 “我是去附近百姓家买菜的,回来的时候就听从城门那边跑来的人说大军围城了。我没亲眼看到,不过据看到的人讲是真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姑娘,姑娘怎么办?”凌霄吓坏了,小姑娘抖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白着脸看着瑞祎问道。 瑞祎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看着瑞祎说道:“你让车夫是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围城了?” “是。”凌霄连忙跑着出去了,这会儿倒是有些后悔早上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人好了。当时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姑娘嫌麻烦,惹人注目,就这么轻车简从的来了,结果遇上这样的祸事儿,可怎么办呐。 那胖姑子也顾不上瑞祎了,一路跑到后院把消息传了进去,一时间整个落雪庵都躁动起来。 大军围城,她们落雪庵在城外,庵里还有一个侯府姑娘,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 瑞祎还没回房间,之前在门口把她迎进来的姑子快步走了过来,看着瑞祎说道:“施主,方才的事情您也听说了,不知道可有什么打算?” 瑞祎就看着她,只见她肃然保持镇定,但是眼睛深处却是藏不住的恐惧,她知道遇上这样的事情就没个不害怕的。 “我已经让车夫去打探情况了,眼下我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如果真的城被围住了,我是回不去了。”瑞祎轻声说道,害怕、惊恐、忧虑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手脚发软,若不是骨子里透那股子气强撑着,真是这会儿就要倒下了。“若是暂时回不去,只怕要在贵庵打扰一段时间了。” 出家人清净之地,想来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吧。 “无妨无妨,施主只管住下就是,只是这庵里也不敢说就十分安全。”那姑子叹口气,“祸福难定,听凭天意吧。” 忽然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落雪庵也紧张起来,亏得庵里储备的过冬粮食也还算充足,不会因为断粮而惊慌。整个庵里只有五个人,主持圆明师太,早上进了城这会儿怕是出不来了。迎接瑞祎的是法慧师太,主持不在就管着庵里的事情。胖姑子是法清师太,还有一个厨子法了师太,专管打扫的法真师太。再加上瑞祎主仆跟一个车夫,也才七个人。 凌霄陪着瑞祎回了房间,庵里的厢房都很简单素净,胜在打扫的干净,屋子里燃着炭盆。 瑞祎看了一眼说道:“把火盆熄了吧。” 凌霄知道是为了什么,如果真的打了仗,她们在落雪庵还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 一直到了中午,那车夫还没有回来,凌霄就着急起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要不奴婢出去看看?” 瑞祎算着时间,就算是跑一个来回也足够了。这车夫还没回来,要么是碰上了敌军被抓了,要么就是自家逃命先跑了。 “别去找了,若是连你也找不到了,可怎么办?”瑞祎轻声说道,抬头看着窗外,就看着庵里的师太匆匆忙忙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凌霄看了看就出门去,瑞祎就看到她拦住了法清师太,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的凌霄就回来了,说道:“姑娘,我问过了,法清师太说她们是把储存的粮食干菜等物藏起来,就怕到时候被人抢走了。” 原来是这样,她就看着凌霄说道:“我们也去帮忙。” “奴婢去就成了,那里能让您动手。”凌霄连忙把瑞祎按下,自己一溜烟跑出去了。 凌霄嘴巴甜,干活也卖力气,很快的就跟庵里的几位师太熟悉了,等到干完活回来之后,凌霄就对着瑞祎说道:“姑娘,奴婢听庵里的师太们说,不把东西现藏起来,到时候不被贼兵抢走,也会被难民抢走。以前发生饥荒的时候,她们庵里就被抢过。” 到了后半晌的时候,庵里的师太们也忙活完了,大家就聚在一起念经。瑞祎心烦意乱,也跟着念心经,不知道城里怎么样了。至少帝都城墙坚固,守卫众多,一时间还算是稳固。可是她们这里就很难说了,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一直挨到了天黑,忽然那胖姑子喘着粗气的跑过来,对着瑞祎说道:“施主,你看城门方向起火了。” 瑞祎连忙趿拉上鞋跑了出去,果然就看到城门方向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天空都照亮了,只是他们距离略远,也只能看到这些火光,其余的依旧一概无知。 凌霄惊恐的说道:“他们是在放火烧城吗?” “不会。”瑞祎轻声回道,这样的火对于坚固高大的城墙来说完全没什么作用,可是他们放火在做什么?围城的军队是不是狄戎军? 这一切的答案没有人给与解答,后半夜的时候,落雪庵的大门就被敲开了,涌进来很多避难的百姓。有老人孩子有女人男人,整个落雪庵里瞬间变得十分拥挤跟吵闹。凌霄害怕极了,她们这样的人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偷偷跑到后头厨房里,跟法了师太借了两身道袍主仆二人换上,又把头发高高竖起藏在帽中这才松了口气。 从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百姓挤在一起,透过窗子看到他们面上神情疲惫,大家挤成一团,似是一路逃难来的。 有小孩子哭泣,落雪庵里房屋并不多,这么多的人涌进来,根本就装不下。瑞祎就凌霄去把带孩子的妇人们请进来,她这屋子也不大,坐七八个人也显得很局促了。 凌霄把人领进来,外头就乱成一团,还有人想要趁机进来,凌霄气红了脸,叉腰在门口大喊,“孩子进去避寒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丢不丢人啊。” 瑞祎顾不上凌霄,先把几个孩子安置在榻上,个个冻得脸色通红,进来的妇人们对瑞祎道谢,“可是遇见好人了,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把她当成落雪庵的姑子,瑞祎身上穿着道袍也不否认,只说道:“各位大嫂自己找地方坐,孩子们都放到榻上吧。”七八个孩子挤在一起,瑞祎拿了被子给她们盖上,又把自己晚上从厨房带来的小馒头拿出来给孩子们吃,看他们吃的狼吞虎咽真可怜,又倒了水给他们喝。这才看着其余的几个妇人问道:“几位大嫂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弄得这样的狼狈。” 团团脸面色微黑的妇人就看着瑞祎说道:“你这小师父也生的太美了些,你这样不行啊,这仗打起来兵荒马乱的,你这样的就要被人抢走了。”说着还从鞋底上抹了两把,二话不说就按在了瑞祎的脸上,嘴里还嘟囔着,“看你好心眼,让俺们进来取暖这才帮你的。看你细皮嫩肉的定然不知道外头的污糟事儿,太平年景还好,可现在眼下你跑出去就有人能把你扔到军营里。哎哟,这些个作孽的混账,没等敌人抢人呢,自己个儿家的先给抢走了。” 瑞祎听着这话不对劲,虽然很不习惯脸上被抹成这样,但是知道这位大嫂是好心,也就受了,问道:“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听您的意思,外头的军队不是敌人?” 进了屋子大家慢慢的都暖和过来,又看着孩子们被瑞祎照顾的很是妥帖,心里十分感激。听着她问话,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一个容长脸的妇人“呸”了一声就说道:“朝政大事儿咱不懂,可是那身军服咱看得明白啊,就是咱们大燕当兵的。这群混账一路抢掠过来,逼得咱们不得不背井离乡的往外跑。别的不知道,只是听说来的这伙人好像是城里什么慎什么王的人马。闷不吭声的就杀过来了,可怜我们一村子的人,逃不出来的也不知道几个。” 瑞祎狐疑的看着那妇人,“您确定看到的真的是咱们大燕的人马?”这妇人说的很有可能是慎王,只是怎么这个时候慎王会出兵围城?慎王哪里来的兵马? 瑞祎不懂这个,也不明白,只知道前些日子慎王跟惠王闹得不开胶,难道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祸根? 可是自己的军马这样祸害百姓,就太不是东西了。 不知道前来攻城的是什么人,不知道火烧城门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是怎么一下子就打起来的。 瑞祎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番,反而更摸不到头脑了。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大燕京都乱了是真的,围城的军队据说有十万人,这么多人要吃东西,要取暖,要喝水,周遭的庄子全都倒了霉。男人被来拉去壮丁,女人跑得慢的被扔进军营做营妓,来到落雪庵的人,是听到风声立时就跑了,这才没遭了毒手。 就这样,等到后半夜的时候,瑞祎靠着墙角迷迷瞪瞪的,就听到外头有人喊了起来。瞬间整个落雪庵都躁动起来,外头院子里不只是谁喊了一句,“有当兵的来抢东西了,快跑!” 瑞祎目瞠口呆的看着屋子里的妇人们以极快的速度把孩子被在身上,抬脚就往外走。 团脸的妇人看着瑞祎主仆吓傻了,边抱孩子边说道:“赶紧跑吧,这落雪庵距离城门太近了,早晚要遭殃的。我们来只是想落个脚,原以为天明就走的,现在半夜就得跑。” 凌霄首先跳起来,之前从城里带来的貂皮大氅也不敢穿上,这么显眼的就是要命的啊。藏进包袱里背在背上,又把从庵里借来的厚实的棉衣给瑞祎套上,说道:“姑娘,咱们也跑吧。” 那妇人说得对,姑娘这样的姿色,若是落在那群贼兵手里,可不得了。 不管如何,先保住命要紧。 人群一下乱起来,男人的大叫声,女人的怒骂声,孩子的哭喊声,让这暗沉的夜更添了几分令人害怕的惊恐。 “庵里的师父们怎么办?” “师父们都是正经的出家人,她们不会离开庵堂的,下午我就问过了。可是咱们不行,乍一看还能蒙过去,可是细细一盘问全都露馅了。”凌霄低声说道,“姑娘,法慧师太给备了干粮,奴婢都背在背上了,她说让咱们从后门上山,翻过这座小山丘,对面可能会好一些。” 瑞祎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跟着大家往外走。出了庵门,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了点着火把的长龙往这边靠近,隐隐的还能听到马蹄声。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瑞祎真是吓坏了,咬咬牙就往后门跑。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一看却是那团脸的妇人背着孩子,还有那容长脸的母子也往这边走。几人走在一起,谁都不说话,很快的就消失在黑夜中,等从后门一路往上爬了足有半盏茶的时光,大家停下来喘口气,那圆脸的妇人就说道:“那些人往东边去了,也不晓得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我们孤儿寡母不敢跟他们一起走,只能翻山了。” “为什么不敢跟他们一起走?”瑞祎喘口气问道,这辈子没这样爬过山,脚下幸好换上了厚底鞋,不然脚底都要磨破了。 “你这小师父一看就是没出过远门的人,不要说兵荒马乱的,便是太平盛世也不好跟男人一起走的。见财起意的人可不少,更何况后头还有追兵,若真是到了生死关头,指不定就被人推出去做了替死鬼。” “这逃难的人不死在马蹄下,但是后头粮食难继的时候,也会有人来抢你的东西。我们女人抢不过男人,哪里敢跟他们走。”容长脸的妇人说道,背后的孩子好似不舒服的哼了两声,她忙背过手去轻拍两下。口中呼出的白气若隐若现,夹着无奈的叹息声。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认识的。”瑞祎惊讶的说道,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认识啊,可认识有什么用,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谁。”容长脸的妇人讥笑一声,“昨天我们从庄子上跑出来的时候,一开始还有牛车做的,后来牛车拉的人多跑得慢,我们这些女人孩子就被赶了下来,不然也不会去落雪庵落脚。” “我家隔壁的那小子最不是个东西,被人抓了壮丁,居然还带着兵头回到村子里又抓人,这杀千刀的,若不是我带着孩子跑得快,也给抓走了。”团脸妇人怒骂道,说着还掉下眼泪来,“我家男人就去当了兵,一走一年多了,到现在都没丝毫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瑞祎听着脸色更白了,以前生活的世界太简单太平稳,从不知道外头居然这样的危险,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衫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能不能在这样的动乱中活下去,看着二人挤出一句话问道:“两位大嫂可有地方投奔?” “翻过山就有小镇子,先去那里避一避,别的也不敢说啊。” 听着这话,也知道人家不乐意带上她们主仆,这话里并未回答有没有亲戚投靠。瑞祎也就不问了,好歹人家给指点了下,能还有镇子避身就不错了。 歇了歇,这深更半夜天寒地冻的大家也不敢多停顿,只得继续抬脚往前走。凌霄搀扶着瑞祎,自己累得也够呛,她们主仆自然及不上寻常人家的妇人,常年要下地做活,这点路不算什么。慢慢的就跟人家拉开了距离,到后来连前头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处于半山腰,瑞祎回头望,就看到那火把长龙已然靠近落雪庵,将那里团团围住,想好她们没有犹豫早已不出来了,也祈祷庵里的师父们能平安无事。 “这些人真没良心,姑娘还让她们进屋,给孩子吃的,让她们睡你的床,这会儿倒是跑得快。”凌霄越想越气愤,觉得很是委屈。 瑞祎却道:“乱世人命如草芥,原本不能体会,如今看着听着到有几分明白了,不怪她们,她们带着咱们是拖累,总得想想她们的孩子。” “您就是好心眼。”凌霄扶着瑞祎往上爬,“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翻过这个山头,看着不高啊,怎么爬这么久……”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听到前头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声,在这黑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凌霄搀扶着瑞祎的手一阵阵僵硬,哆哆嗦嗦的回道:“姑……娘,好像是那胖大嫂的声音……” 瑞祎也听出来了,“咱们追上去看看。” “不行,有危险怎么办?咱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奴婢贱命一条,您可不行啊。”凌霄都要哭了,她怕,真的害怕,这鬼地方又冷又饿天又黑,谁知道前头是什么。 “这条路咱们走上来了,早晚也要走过去,现在不去也是要去的。”瑞祎也怕,她也不是真的那么伟大,为了别人不在乎自己的命。只是一同走上这一条路,总归要过去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凌霄说不过瑞祎,只得扶着她主仆二人加快脚步往前走,走了足足两刻钟也没发现什么。 凌霄喘着气,抬头看着乌黑的天空,连颗星星都没有,若不是雪地的反光,这路谁敢走。“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遇上,不可能啊。” 瑞祎拿着帕子擦擦汗,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另外一个人搭了把手,她们俩是一起的。” “姑娘说的对,可能是这样。”凌霄也抹把汗,看看黑漆漆的山路,“姑娘您要不要歇会儿?” 瑞祎摇摇头,“停下来更冷,赶紧走吧。” 一路爬了上去,也没看到那妇人的影子,瑞祎松口气觉得可能那妇人是被另一人给救了。等到爬到山顶的时候,天都微微亮了,山并不高,从这里往山下看还能看清楚几分。燃烧着的火把刺目耀眼,落雪庵里一阵寂静,又往城门方向看去,大火早就熄灭了,寂静的黎明前夕,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粗喘声。 突然之间凌霄扯了扯瑞祎,“姑娘,你看那里?” 瑞祎被凌霄唬了一跳,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目瞠口呆。就看到远远地山沟子里圆脸妇人满头是血的趴在那里,后背上的孩子不见了,衣裳上全都是被枯枝给挂出来的洞。 难怪她们一路没看到人,是掉进山沟子里去了。从瑞祎她们站的地方到那妇人尸体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笔直笔直的深沟,连收尸也做不到了。 “姑娘,咱……咱们赶紧走吧。”凌霄扶着瑞祎道,太吓人了,瞧这模样应该是昨晚上不小心失足摔下去的。 可是孩子呢? 瑞祎点点头,这样的情况她们帮不上忙,只是没想到之前还生龙活虎好端端的人,转眼间就命丧黄泉,让人心里很是难过。 山顶上还能远远望到莫愁湖那边的风景,天未大明距离太远也看不清楚,想起以前的事情,再跟现在连夜逃命一比,忽然觉得那以前的真的都不是事儿。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的下了山,穿出林子,远远地就看到了之前两人提过的小镇子。 只是这镇子上现在却是狼烟遍布,房屋倾倒,偶有几处还有隐隐的火光。 瑞祎看到那镇子里有兵勇往外走,忙扯着凌霄躲回林子里,再想不到爬了一整夜的山,竟是自己羊入虎口了。 第七十七章:今一别余生不见8 第七十七章:今一别余生不见8 对于战争,人类都有着最根本的恐惧,瑞祎也不例外。她甚至还不是寻常的农妇,至少在市井田头有些力气还能保护自己。她这样的娇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遇上兵祸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丝毫的反抗力量。 她扯着凌霄躲进林子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种恐惧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本来还想着如果遇上大燕的军队,至少还能有人送她回家,可是昨晚上大家的一席对话,让她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念头。那些人都是大燕的军队,百姓的子民,可是却做出烧杀抢掠的事情来,她不敢相信。 “姑娘,咱们怎么办?”凌霄抖着身子都要缩成一团,看着那伙人已经开始走出镇子,怕极了。 瑞祎哪知道怎么办,握着凌霄的手咬咬牙说道:“不行,咱们就翻山再回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听信那些人的,呆在落雪庵就好了。”凌霄都要哭出来了,她这辈子做过狠得的时候,也不过是揪着欺负自己丫头的头发,将她摁在地上捶了一顿,她连鸡都没杀过。 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如刀,本来一直走路还好些,不觉得有多冷。此时忽然停下来,冷风一直往脖子里灌,整个人都要冻成冰渣子了。 凌霄虽然害怕,但是看着这样还是从包袱里把那貂皮大氅拿出来给瑞祎披上,瑞祎本来不愿的,凌霄却说道:“姑娘,这鬼地方除了那些兵痞再无旁人。您还是披上吧。万一要是咱们跑不出去,别人看着这斗篷知道您是有身份的人,总得问清楚了,到时候或许咱们就有机会呢。” 凌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瑞祎寻常只在内宅呆着,并不知道外头的家仆借着府里的招牌有多威风。凌霄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虽然危险也很大,但是比起来这个稍微要好点。 披上大氅,整个人几乎与雪色融于一体,瑞祎也感觉暖和了许多。 “咱们先往山上走,总不能坐以待毙。”瑞祎觉得呆在这里有些傻,既然已经落到这一步,总得想办法出去才是。眼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只有身后一条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回走。 凌霄也怕,闻言就点点头,主仆二人就转身往回走。才走了没几步,忽然之间远远地就听到大地传来的微微震动声,透过林子的缝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远处有大片的尘烟扬起,并往她们的方向奔来,越来越近。 此时,刚出镇子的兵勇也立刻警戒起来,很快的镇子里头又有大批的人涌出来,举目望去,只见乌压压一片,也数不清楚多少人头。 瑞祎、镇子上的兵勇,骑马来的大批人,三者正好成为一个三角形,幸运的是,瑞祎这边只有主仆二人,没什么动静,反而被两外两方人马给忽略了。 奔来距离镇子上的人马有些距离,瑞祎主仆上山还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忽然多了这么一股人,且夹着雷霆之势,呼啸而来,转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在距离小树林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瑞祎她们距离新到的人马其实并不是很远,这样一来她们主仆反而不敢动了,一动踩到枯枝树叶都会发出极响的声音,必然会惊动来人。瑞祎情急之下用斗篷把凌霄也罩住,主仆二人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心里很是庆幸,今儿个出门带了件白貂皮的斗篷,要是那件大红缂丝的这会儿哭都没地哭去了。 用风帽罩住两人的黑发,凌霄怕的腿都在发抖,都要哭出来了,“奴婢还没孝敬我老子娘呢,怎么就这么命苦的遇上这事儿。” 瑞祎也怕,但是自己跟前的丫头哭了,她反而得要坚强起来,怕也得硬撑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极响的声音传来,“班高格,今儿个你我又见面了,怎么样?老子这次不捉你个活憋不姓单。” “单将军就爱开玩笑,你这追了一路没少吃了我的马后尘,火气有些大啊。来来来,要不咱们先喝三杯,再分出个高下来。” “呸!不要脸的东西,打不过就知道跑,瞧你那点出息。今儿个被老子逮个正着,看你往哪里窜!” 这是第一次听到军人打仗阵前叫骂,瑞祎还真觉得有些想要笑。这两人倒不像是打仗的,像是冤家斗嘴呢。旁边凌霄也没方才那么害怕了,对着瑞祎低声说道:“姑娘,这两个人真有些意思。” 两人趴在雪窝里一动也不敢动,说话也是声音极低极低的,但是这样的场景跟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极大的缓解了她们的紧张,但是恐惧依旧在。 “抓不住是你无能,自己本事不济倒怨别人跑得快,哎呀,你这不行啊,腿短多跑两步嘛。” 对方的人马发出哄然大笑声,显然这边这个单将军肯定是个子不高,腿有些短,被人攻击了短处。 果然,他立时就怒了起来,大喊着布阵。 打仗是个什么情形,瑞祎以前只听说过但是从未见过,但是书上也只是三言两语就带过,此时就看到原本还互相笑骂的两军,刹那间就摆开阵势,杀气凛然而出,令人大气都不敢出了。 两下里对峙,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就这样互相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下子可苦了趴在雪窝里的瑞祎主仆,瑞祎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来抓,她自己就要被冻死了。手脚都麻木了,连牙齿都要忍不住的上下打颤,连话都讲不成句了。这辈子没有这样难熬的时候,明明昨儿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宅门深处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今儿个却趴在雪窝里狼狈不堪。 又过不久,瑞祎就觉得自己支撑不住了,爬了一夜山,早上也没吃东西,遇上敌人又惊又怕,此时又在雪窝里趴了这么久,只觉得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凌霄,我听到有马蹄声,是不是家里人来接我了?” 凌霄也要扛不住了,不过好歹是做丫头出身,苦活做惯了,此时还能撑的住。看着姑娘这样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姑娘,再坚持会儿,夫人很快就派人来接您了。” 瑞祎耳边嗡嗡直响,马蹄声如潮水般涌入,喧闹声中眼前就想起大夫人温和地笑容,九姨娘翻着眼跟她告八姨娘的状,后来多了个金姨娘,眼翻得更厉害了。又看到了裴季霖跟新哥儿,个个都对着她笑,她也想对他们笑,可是嘴巴就是扯不动,心里就着急起来。一着急,就看到了周沉毅那张冷淡默然的脸对她说:“我不能娶你。”又听到祝彦章几次前来闹着退婚府里头上上下下那么多看笑话的脸,每个人都对着她笑,那眼睛里浓浓的不屑,让她眼睛都跟着刺痛起来。 “哎哟,到底是庶出的,人家宰相家的公子怎么看得上?” “就是,也就那张脸还能看看,真把自己当朵花呢,瞧九姨娘那得瑟的样子,有的她哭呢。” “听说那祝公子被人称为第一美男呢,家世门庭高的很,娶什么样的闺秀没有。非要上赶着这门亲事,可不是被人打脸了。” “攀的高摔得重,要我说骨头轻三分命,非要攀高枝享富贵,得称称自己的分量啊。” 瑞祎整个脑子都要炸了,好想堵住那些人的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婚事是她能做主的吗? 正哭着,就看到祝彦章一本正经的对她说,“等我归来,明岁二月,娶你回家。” 阳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恍惚还在昨日,渐渐模糊的身影,让她心酸难忍。 第一说要娶她的男人,也是之前退婚的男人。 她既讨厌他,却又厌恨不起来。 突然之间觉得一阵剧痛,瑞祎一下子清醒过来,紧随着耳边就想起了凌霄的尖叫声。 胳膊疼得要死,可她却动也动不了,看着鲜红的液体浸透衣衫,就在这一刹那间,忽然觉得其实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瑞祎还没回过神来,凌霄就爬起来,将她拖进怀里看着胳膊上的羽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四周一下子围住了好些的人,瑞祎眼前有些模糊。原来方才竟是冻得出现了幻觉,陷入梦靥中了。两军交战,刀枪无眼,可是这一箭射中她胳膊,这运气也太衰了。 凌霄抱着瑞祎坐在地上,一只手托着她受伤的胳膊,眼泪呼啦啦的停也停不住。 瑞祎靠在凌霄的怀里,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但是看着眼前的情景还是有些想笑。 壁垒分明的两边人马立在她们主仆两边,复又成对立之姿。长枪齐齐对着她们,染满鲜血的盔甲,面目狰狞的士兵,瑞祎心里怕极了,但是这会儿却连怕的力量都没有了。面容麻木的凝视着他们,只听到凌霄小声恐惧的抽泣声不断的传来,是这片林子里唯一的声音。 “将军来了。”左边的人群呼啦啦的分开一条路,瑞祎抬头望去,不由一愣,竟是他! 班高格看到瑞祎的第一眼也傻了,哎哟,这可真是有缘分的。深宅内院的娇小姐,怎么出现在这荒山野地的,还被他……射了一箭。哎哟,这可真对不住了,他这一箭是给单鸿志那混蛋的,他可真不是故意的,那肩头尾羽上还有他的标志呢。 班高格蹲下身子想要靠近瑞祎,大燕这边的人马立时齐齐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 班高格忙举起手示意自己这边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对着对面的人说道:“不好意思,误会误会,纯属误会,我身边的小丫头不小心跑错了地儿,这就把她领回去。这仗跟你们将军说休息一会儿再打啊。” 说着就看着瑞祎说道:“你怎么这么不省心,走个路都能走错了,还不赶紧过来。” 这……这什么情况? 瑞祎不敢过去,过去了那就是叛国了啊。 凌霄也呆呆的看着那人,又看看他们家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班将军这眼神怕是有些不好啊,你的小丫头?” 瑞祎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侧头,就看到一身银色盔甲,头戴银盔,刚毅坚硬的面容,更显几分英武之气。只是此时的他煞气蒙面,令人不寒而栗,犀利如钢锥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对面班高格的身上,如有实质令对方不由退后一步,面色有几分难看。 “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令人有些意外,好久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啊。”班高格笑着说道,“早知道您来,我这里怎么也得好好的招待不是。” “不劳你费心。”周沉毅并未看向瑞祎,眼睛一直落在班高格身上,“班将军这会儿若是不走,待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半班高格神色一变,看着周沉毅的面容,一时间看不出他究竟意欲何为。但是既然周沉毅到了,那么后续大军怕是也到了,这一仗丝毫讨不了好,别把自己陷这里了。看了周沉毅一眼,眼睛又落在瑞祎主仆身上,呵呵一笑,这才举起胳膊做出后退的架势。纵然后退,依旧军律严明,后排转前锋,小心殿后,如潮水慢慢的离开。 “王爷,为何放他们走?”单鸿志郁闷的说道,“要是出手定能将他擒下来。” “狄戎王的大军已到,拖延战局并不是上上之策,届时我们反被围困,实属下策。”周沉毅看着单鸿志,“单将军,轻敌冒进,你这性子也需改一改。” 单鸿志被说得老脸一红,轻咳一声,看着瑞祎主仆立时转移话题,“这两个女人怎么办?” “传军医过来,立时散开警卫。你若不想被祝彦章算急死,以后放尊重点。” “什么?”单鸿志头顶一凉,恍然有些明白了,“王爷,难道……难道这就是祝狐狸整天挂在嘴边的未婚妻?这,这也太惊喜了吧。班高格那王八蛋,方才还说什么他的丫头,卑鄙无耻的混蛋。是想拿着嫂夫人要挟咱们啊,亏得王爷驾到,要不俺就又闯大祸了。”说完还对着瑞祎举手作揖的,笑的满脸大褶子,“嫂夫人,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啊,您放心,我一定将你生龙活虎的送到祝狐……祝军师的手中。” 瑞祎:…… “还不滚去干你的活儿,啰嗦。”周沉毅道,“吩咐大军立刻准备出发,绕过燕都,抄袭呼赤炎后路。” “啊?那嫂夫人怎么办?这伤得治,不然整条胳膊都要废了,祝狐狸来了俺没办法交代啊。” “执行军令!” “是!”单鸿志跺跺脚立马圆溜溜的滚了,听着他的大嗓门指挥着人开始收拾战场,准备出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沉毅蹲下神,伸手将瑞祎受伤的胳膊抬起来,用手指捏了捏。 瑞祎顿时觉得一阵疼痛直钻心扉,咬唇皱眉没让自己示弱,脸白如纸,冷汗直冒。 就在这时军医气喘吁吁地备着医箱赶到了,对着周沉毅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伤了骨头。”周沉毅沉声说道,“好治吗?” 那军医有些惊讶的看着素来少话的王爷,想了想说道:“既然伤了骨头,箭头拔出来需要时间,现在只能先锯断露出来的箭尾,简单服药止血,等安顿下来再将箭头拔出来。” “好,你动手吧。”周沉毅对着军医说道,然后看向瑞祎,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会有些疼,你得忍着,行军途中条件简陋,等安顿下来,再把你送回去。” 瑞祎点头,却一个字也不想说,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凌霄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军医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傻傻的做什么。 王爷? 那个战功赫赫的传奇王爷齐王殿下? 天啊,就在她面前,她要晕倒了。 看着凌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周沉毅一把推开她,自己按住瑞祎的胳膊,对着军医说道:“开始吧严济,时间紧迫,呼赤炎赶来就走不了了。” “是。”严济连忙点点头,“您用力点按住这位姑娘的胳膊,可能会有点疼。” “好。” 瑞祎听着二人有问有答,她感觉到一只大手用力的攥住她的胳膊,看着严济用刀将她胳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开。 血肉模糊的伤口,让她自己也不敢看,侧过头去,闭上眼睛,只觉得整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本来被冻僵的没什么知觉的血肉,似乎被这刺痛一下给惊醒了过来,咬着唇她也不肯喊出一声,好像这样就是示弱了般,被人小看了去,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凌霄抱着瑞祎的身体,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姑娘,别怕,奴婢陪着您,您要疼就捏我的手,没事儿的。” 折断箭矢是最困难的事情,也是最疼的,就在这时单鸿志前来禀报,“王爷,已经整合完毕,现在出发吗?”说完略有些担心的看向瑞祎。 “你们先走,让两个士兵去镇子上找一找有没有马车,没有马车骡车也行。” “是。” 马车自然是找不到的,骡车也没有,有车的都驾着车逃命去了哪里能剩下来。只找来一辆板车,上头倒是从百姓家里找来褥子铺了两层,前头拉车的是一辆纯白战马很是漂亮。 严济冷汗淋淋的将箭尾取了下来,看着这姑娘还能咬着牙挺着,心里倒也有几分佩服,敷了药就说道:“暂时先这样,晚上扎了营再将箭头取出来。” “多谢。”瑞祎对着严济颔首道谢,面色苍白的她还挤出几分笑容,更显羸弱。 “分内之责,分内之责。”严济连忙笑道。 周沉毅这时才松开瑞祎的胳膊,“能自己站起来吗?” 凌霄立马起身,弯腰将自家姑娘搀扶起来。雪窝里趴了那么久,又受伤流血,瑞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双脚又酸又麻。才站到一半,整个人就往后跌去,周沉毅立时就要伸手去托住她。瑞祎却硬生生的拉住凌霄的手臂,自己站稳身形,整个人半覆在凌霄的肩膀上,“走吧。” 凌霄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瑞祎往板车走去。 严济侧过头假装没看到他们英武非凡的王爷,那伸在半空尴尬的手臂。 前头大军已经开拔,后头剩下的就是周沉毅的护卫,还有这个军医严济。严济厚着脸皮跟着瑞祎一起爬上了板车,捶着腰说道:“一把老骨头了,骑了一日一夜的马,这老命都要保不住了。呵呵,跟着姑娘占个便宜,终于不用骑马了。” 瑞祎没什么精神,整个人还恍恍惚惚,胳膊一阵一阵钻心的疼,还是对着严济说道:“这车也不是我的,还要谢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必然相报。” “这倒不用了,作郎中的就是要救死扶伤,这是我们的职责。”严济笑米米的说道,他来得晚并未听到之前周沉毅对单鸿志说的话,也不晓得瑞祎跟祝彦章的关系,还以为他们家不开窍的王爷终于开窍了,瞧瞧把自己的战马都送出来给人拉车了。决定提他们王爷说两句好话,这姑娘明显对他们王爷不怎么待见啊,“姑娘,你可真有福气啊,你要知道给你拉车的这马,可是我们王爷的坐骑呢。” “真的啊?”凌霄惊讶的说道,“难怪这马又精神又漂亮,可是王爷把战马给了我们,他怎么办啊?” 瑞祎闻言就抬头看向拉车的马,只见它前肢柱立,后知若弓,蹄基较高,筋骨强健,且毛色光华,威武彪悍,虽然她不懂得怎么看马,但是也知道眼前这匹马是一匹好马。 严济呵呵一笑,又说道:“当初王爷初到边关便相中了这匹马,取名惊鸿。第一场跟狄戎国的交锋王爷便是骑着惊鸿冲锋陷阵,一昼夜大战十几回合,斩敌首无数,一战扬名,从此后这惊鸿马就无人不知道了。” 凌霄听的目驰神往,追问道:“王爷真厉害,怎么舍得把这匹马给咱们拉车,要是我定然舍不得,这可是匹好马。” 严济呵呵一笑,“这不是没有别的马了吗?”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王爷的卫兵哪个没有马的,凌霄心里腹诽道,不过也觉得这话题不能再讲了,就转开问道:“严先生,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大军扎营的地方,到了那里才能安心给姑娘治伤,这伤拖不得。”严济叹口气,眼睛一转,看着瑞祎半垂着眸似乎是睡着了,就看着凌霄问道:“你们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幸好遇上咱们,不然被狄戎国抓走了,那可就糟了。” “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灾吗?”凌霄十分无奈的说道,“我们姑娘昨儿早上出城到落雪庵拜佛,出门的时候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谁知道忽然之间城就被围了,我们回不去,赶车的马夫接着打探消息的因由也跑了。后来又遇上流民进了落雪庵,后来跟着大家一起逃命……” 凌霄就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叹气,“先生您说,谁也没有前后眼,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道这样打死也不出门啊。奴婢还好些,我们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如今还受了伤,这辈子都没这样遭罪过。” 严济听着也是叹气,这运气简直了,“你说你们哪天出城不好,偏偏倒霉的遇上这事儿。” “可不是嘛,下次出门一定查皇历。”说完这句又拍拍头自嘲道:“其实查也没用,上回出门还遇上地动呢,也是够倒霉的,可怜我们姑娘总能跟着遭罪。” 瑞祎伤口疼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直响,听着凌霄跟严济唠家常,慢慢的就睡了过去。一路疲惫受了伤不说,这肚子里空空也着实支撑不住了。 听完凌霄的话,严济也是大开眼界,啧啧两声,“的确是够倒霉的,你们这是得罪佛祖了吧?” “呸呸呸,先生别乱讲话,我们姑娘人善良的很,福气在后头呢。”凌霄很是不满的说道,说着低头看着姑娘靠着她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把棉被拢了拢,这才又说道:“我们姑娘心肠好,人温柔,一定会有大福气的。” 严济:…… 板车四周没有遮蔽的木板,冷风直灌过来,严济就看着小丫头将她们家姑娘护在怀里替她挡着风,双手捂在她的头顶,知道那是怕寒风吹了头顶会得风寒。心里觉得这家主仆还挺有教养,行事做派也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这才想起来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家眷?若是方便的话,安顿下来也能替你们家人送个信。” 凌霄开心地看着严济,说道:“王爷说了会送我们回城的,我们是顺安侯府的家眷,若是先生日后到了京都,我们府上必然会重谢的。” 顺安侯府…… 严济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 忽然之间就看着沉睡中的瑞祎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姑娘行几?” “行九,进了城您一问再也没有不知道的。”凌霄抿唇笑道。 严济:呵呵。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自家人。” 凌霄狐疑的看着严济,“严先生,您跟我们府上有关系?” “那倒没有,不过三白跟裴姑娘是有婚约的吧,那就不是外人了。” 凌霄迷迷糊糊的看着严济,不明白这个三白是谁? 对上凌霄的眼神,严济合掌而笑,就道:“就是左相家的祝公子。” “您认识我们家姑爷?”凌霄惊喜不已,哎呀,这可真是也太好了。 “认识认识,大家同在王爷手下效力,想不认识也没办法啊。”严济笑道,不过既然是三白的未婚妻,他总觉得王爷之前看这位裴姑娘的眼神不太对劲呢?难道王爷知道是三白的家眷,这才多有照顾? 想想,定然是这样,王爷那样正派的人,可不是觊觎臣妻之徒,定然是他想岔了,想岔了。 凌霄心里真是开心极了,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啊,看着严济追问道:“先生,那我们家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若是他在就好了,我们姑娘的清白很重要的啊。” 严济就明白这丫头在担心什么了,点点头说道:“不用担心,若是顺利的话今晚上就能汇合,若是不顺明儿下午之前怎么也到了。” 第七十八章:今一别余生不见9 第七十八章:今一别余生不见9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不管如何她们姑娘只要遇上姑爷,就不用担心被人诟病了。 凌霄长长的松口气,“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可真是太好了。谁说我们姑娘命不好,好着呢。” 严济闻言就笑了笑,眼睛落在瑞祎苍白如雪的面容上,生的这般姿容,难怪祝三白念念不忘呢。 这要是见了面,那小子定然开心坏了。 颠簸之中瑞祎睡得其实并不安稳,梦中总是出现那些不如意的过往,以及这一路上的凶险,还有胳膊上那无处不在的疼痛,睡梦中都紧紧蹙着眉头。 “有些发烧,看起来情况不太乐观,需要用些止疼散,不然拔箭的娇滴滴的姑娘会承受不住这疼,我先去配药。” “承受不住会怎么样?” 严济一下子被问卡壳了,想了想才说道:“这可不好预料,就怕到时候太挣扎不好治伤反而添了其他的伤。” 周沉毅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凌霄此时端着一盆冷水进来,拧了帕子覆在她们姑娘的额头上,看着烧红的脸,连旁边齐王这尊大佛也顾不上害怕了。看着严济往外走,一把拉住他问道:“严先生,我们姑娘什么时候醒过来?” 严济很认真的想了想,“醒不了也是好事儿,等拔箭头的时候更轻松些,先昏着也行。” 凌霄:…… 周沉毅:…… 严济立时拔腿就走了,配药也需要功夫。 军帐里就只剩下凌霄跟周沉毅两个人,凌霄这会儿倒是有些害怕起来,实在是这位王爷对人的震慑太大,她一个小丫头真的不害怕都很苦难。 周沉毅上前一步,看着躺在榻上的瑞祎,因为发烧的缘故脸上泛着红色,再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再度相见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于都无法去想,也许他晚去一步,人就被班高格带走了。单鸿志傻乎乎的,班高格鬼心眼多,这两人对上打仗硬拼没问题,但是斗心眼单鸿志差远了。 现在想想也亏得自己当时急于赶路,不然……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周沉毅看着凌霄问道,心里真是想不明白,这个裴瑞祎怎么就那么容易惹上事儿,就他知道的她遇险也不是第一次了。 凌霄害怕齐王,回答起来磕磕绊绊的,总算是把事情讲清楚了。 周沉毅沉默,当真是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了。 “王……王爷,奴婢给我们姑娘换一下帕子。”凌霄都要哭来了,这王爷黑着一张脸可真吓人,那气势都能杀人了,谁来救救她? 周沉毅看着瑞祎额头上的帕子,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 凌霄连忙把手里拧好的帕子换上,又把换下来的重新投到冷水盆中,不停地更换。 周沉毅一直立在一旁,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凌霄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腿软发酸,到慢慢的适应麻木不仁。 把他当根柱子就好了。 严济大步走进来,拍拍身上的雪说道:“这鬼天气又下雪了,那呼赤炎真是有病,大冬天的非要开战,活受罪啊。”边说边走进来,一抬头看着齐王还在,不由一惊,“王爷您怎么还在这里?” “嗯,箭拔出来本王就走了,不然若是出个意外怎么跟三白交代?” “呵呵,王爷想得可真是周到,三白知道了也定然会感激您的。”严济心里想到自己果然想的没错,将手里配好的药放在桌上,又将医箱墩在桌上,将要用到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 凌霄在一旁看到刀子、剪子、布带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心里怕极了,哆哆嗦嗦的看着严济问道:“严先生,我们姑娘会没事的吧?” “箭头取出来就没事了。”严济边说边配置药膏,“到时候你要帮忙按住你们姑娘别让她乱动,还要请王爷搭把手,按住她的手臂。” “好。”周沉毅轻声应道,晕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取箭头有些费事,需要先把箭矢旁边的肉划开小口。”严济此时也没有了嬉笑之态,神色严肃地说道。 还要将伤口旁边的皮肉割开,凌霄吓坏了,“先生,为什么要这样?” 严济头也不抬的说道:“箭上有倒刺,硬拔出来会失血过多导致死亡。而且箭头跟箭杆相连之处很细,若是硬拔一来出血过多导致生命堪忧,二来若是将那较细的地方硬拽会导致断裂,从而箭头就会永远的埋进身体里,时日一长,也会有生命之忧。” 凌霄听的如入云端,但是她明白一件事情,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当下什么也不敢说了,严济让她做什么,她就立时做什么。 就在这时听到齐王殿下忽然开口,“严济,箭头深不深?” “入骨虽不深,但是拔的时候也相当危险。”严济叹口气,“尽量一下就成功,受的罪少些。” 周沉毅闻言就看向还在昏迷中的瑞祎,“不是有止痛散?” “也只是缓解疼痛,这里条件有限,配置的药材功效自然不如在京都时好。”严济无奈的说道,这一路打仗过来,多少受伤的将士需要治疗,可是药材时断时续,京都里那两位斗得厉害,他们这边军需有时候拖延好久才会到,每每想到这个,严济都忍不住要骂人。 周沉毅抿抿唇没有再问,就看着严济将这桌子挪到榻前,看着凌霄说道:“你上去压着你们姑娘的腿,别让她乱动。”说完又看着周沉毅,“就有劳王爷按着她的胳膊了。”若是寻常士兵,只需要找两个力气大的人压着就是,但是这是侯府闺秀,这军营里又没有第二个女人了,只能这样了。 凌霄立刻脱了鞋上了榻,摁住了瑞祎的腿,眼眶里都有泪珠要蹦出来,忙垂下头去。 周沉毅看了看,走过去坐在榻边,伸手按住了瑞祎受伤的手臂。 严济手脚麻利的将瑞祎伤口旁边的衣服剪开,将刀子在烛火上翻烤。周沉毅看了一眼,就去看瑞祎,许是因为被禁锢的原因,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但是人明显昏昏沉沉的并未有醒过来的痕迹,这也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严济跟他说,她的丫头还跟他要了冻伤膏,想来在雪窝里趴了那么久,身上有冻伤的地方,怎么也无法想象,两军交战的时候,她是以何种心情趴在那里,一定也不敢动的。 若是他能早些到就好了。 瑞祎是被一阵尖锐的巨痛给疼醒的,就像是有人在挖她的血肉一样,猛地睁开眼睛,却一下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咬着唇,看着他,冷汗从额头上滑落,胳膊上钻心的疼,在告诉她怎么回事。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只要将它拔出来就没事了。” 瑞祎的手脚都被按住,便是想要反抗水米未进的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咬着唇侧过头去,左手五指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深陷掌心。那入骨的疼,让她忍不住的落泪,这个真是控制不住,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哭,一点都不想哭,可是眼泪有自己的意识,她阻挡不住。 就在这时,严济对着周沉毅打个手势,周沉毅点点头。 低头看着瑞祎转过去的眸子,轻声说道:“祝彦章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了,你别担心,只要一下就好了。” 猛不丁的听到祝彦章的名字,瑞祎一愣,随即只觉得剧痛传来,然后整条胳膊都像是没有了知觉,紧接着就听到了严济的声音,“好了,总算是拔出来了。”将箭头扔到桌子上,连忙给瑞祎伤口清理敷药,小心翼翼的裹上布带,对着凌霄叮嘱道:“一定不能碰水,吃食也不能有辛辣之物,要及时换药。” 凌霄一边听一边点头,恨不能全都背下来,这个时候惊呼一声,“我们姑娘还没吃饭呢,我去给她做点东西去。” “快去吧,你这丫头当得也太不称职了。”严济箭头拔出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又恢复了之前的肆意谈笑之姿。 “之前只担心姑娘怎么还不醒来,那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军营里有伙夫,但是做的东西太粗了,她们姑娘有病哪里能吃那些,她得去给她熬些粥去。 凌霄急匆匆的走了,严济将医箱收拾起来,又把桌面整理干净,这才说道:“我去熬药,药童不够用,后头的还没跟上来,新跟着练手的怕搞不好,我亲自去妥帖些。” 周沉毅点点头,此时他早已经起身站到一旁去了,颇有避嫌之意,“我会在这里看着,有事直接过来就是。” 这话说得光明磊落,严济可想不到别的地方去。毕竟总不能让王爷去熬粥、熬药,也更不能让别的粗枝大叶的士兵进来照看三白的未婚妻。王爷能主动开这个口,可见是对三白很看重,连她的家眷都要照顾一二分。若是这营里有女人就好了,哎。 严济点点头,背着药箱除了帐篷,顿时大帐里就只剩下了瑞祎跟周沉毅。 瑞祎顿觉万分尴尬,不知道要不要说话,说话要说什么,也不知道她还能如何面对他。 人生真是可笑,明明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能有任何的交集,可是偏偏让他救了她两次。 上天总爱捉弄人。 瑞祎眼角余光看到周沉毅在桌旁坐下,她转过头不愿意与他对视,索性闭上眼睛。 “我们会在这里驻扎几日,离开的时候等你伤好些,会把你送回城。” 瑞祎听到周沉毅忽然开口,默了一会儿,才道:“多谢王爷。” 两人一时又无话,周沉毅看着瑞祎的背影,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别处,“以后一个人别乱跑,世道不太平。” 瑞祎忍不住红了眼眶,说好的从此陌路,说好的再无关联,说好的再不相见,这会儿又做什么关心状。本想说几句尖锐的反击话,可是自己的命这次又是他救得,那些藏在心里深处的暴躁,让她心情很是不好。到底还是压住了那股子邪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跟寻常一样,“是。” 又安静下来,周沉毅心里叹口气,沉重的盔甲穿在身上,此时压得他好像连呼吸都有些不顺了。按照路程算,再过两三个时辰,祝彦章应该就赶到了,为了她的名声,也必须让他尽快赶来。不然一个深闺女子在军营待上几日,这名声传出去不好。 想起祝彦章很快就到,又想起他拿着瑞祎写给他的信沾沾自喜的样子,心口只觉得压了块石头般,烦躁的让他坐也坐不住了。 “裴瑞祎。” 听着他喊她的名字,瑞祎没有回头,也没应声。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 这种时候说这个有什么用,瑞祎默不作声。 “只是我没办法,围城的军队是慎王所为,呼赤炎与他里应外合。惠王被困,我必然要来援,可我在平夷关被拖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上下林关被破,眼睁睁的看着呼赤炎的军队长驱直入,眼睁睁地看着慎王围城。一直到荣家率军引开平夷关外的大军,我才能前来增援。独木不成林,只手难撑天,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 这些军事上的事情瑞祎听不懂,不晓得为什么他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事情发生,也不晓得为什么他就不能离开平夷关。可是这话里告诉她他的身不由己,她听懂了。 “是,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小女一直明白。”瑞祎十分平静地说道,他们从来都是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当初说了那样的话,她就明白了。大丈夫不拘小节,怎能困于儿女情长。 她懂。 说到这里轻轻地松口气,瑞祎背对着他徐徐说道:“王爷不必介怀,小女在此只说一遍。当初小女是主动接近王爷,为的是将来能嫁个好夫家,能在一众姐妹前扬眉吐气,能在京都里的住脚,能昂首挺胸的再也不被人轻看。王爷没有愧对我什么,从来没有,所以以后再也不用觉得愧对我。我其实不是个好女孩,好女孩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既然说开了,从此后就两不相欠吧。当然,小女还欠您两条命,若有机会小女一定报救命之恩。只是我这样无用的人,想来也没什么机会报答您了。” 说开了,瑞祎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周沉毅怎么看她都好,至少不用觉得愧对她了。 良久没听到周沉毅的声音,瑞祎心里苦笑一声,强压着不去回头,胳膊上的伤口不时地传来疼痛感。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样也好,让他轻看她一辈子,总比觉得愧对她一辈子要好。 他不欠她的。 疲惫,疼痛,心酸各种感觉涌上心头,瑞祎心交力瘁昏昏欲睡之际,就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其实我知道。” 睡神一下子被惊跑了,瑞祎猛地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不敢回头去看他。 他知道? 他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的? 心乱如麻,瑞祎不敢去问,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回答,正纠结的时候凌霄提着饭菜进来了。 “你好好吃饭,然后休息,等醒了就能看到祝三白了。”周沉毅撂下这一句打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瑞祎静静的躺在那里,一直到凌霄开口这才慢慢的坐起身来。熬得浓浓的粥香气扑鼻而来,饿了一整天的肚子更觉得饿了。 “姑娘,先喝点粥,暖一暖。”凌霄盛了碗粥过来,因为瑞祎右手受伤不便,她坐在榻边一勺一勺的喂她,“真想不到王爷在军中威信如此之高,也没想到姑爷也挺厉害的,都说姑爷是王爷的左膀右臂,知道您是姑爷的未婚妻对奴婢都照顾得很呢。特以腾出来炉灶给我用,不然这饭且还要等等呢。” 瑞祎心里苦笑一声,她跟周沉毅纠缠不清,实在是对不住祝彦章,再也不能这样了。 她又不是那水性杨花的女人,若是再这般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所以方才才会说那般话,只是万没想到…… 喝了一碗粥,瑞祎就吃不下了,可能饿的狠了,反而吃不多少了。 凌霄这会儿缓过劲来了,就跟瑞祎讲道:“奴婢听说,围城的居然是慎王殿下的人,这可真是造孽,好端端的还的您流落至此。再者说了,慎王这样做,不等同于造、反吗?他怎么就敢呢?” 听着凌霄唉声叹气,瑞祎只觉得头疼得很,这些军国大事,她们也就只能听听罢了。 “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说这些。”瑞祎嘱咐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要记着。” “是,奴婢在外头只听不说的,大夫人的训诫奴婢记着呢。”凌霄连忙说道,“姑娘,您睡吧,奴婢给您守夜。” “不用,你也一起睡吧。”瑞祎对着凌霄说道,“也累了一天,有事我叫你就是。” 凌霄确实累了,索性搬了褥子过来铺在榻前,笑着说道:“这样就行了,您一喊我我就听到了。” 瑞祎知道赶她也不会走的,嘱咐道:“多铺一层,别凉着。” “没事,下头有木板呢。”凌霄笑着说道,先服侍着瑞祎躺好,自己这才躺下去,就说道:“姑娘,我今儿个听了好些故事呢,有王爷的,也有狄戎国的。” “是吗?”瑞祎心不在焉的回道脑子里不停地翻腾,一时间也睡不着,随口应了一声。 “是啊,我一直听说王爷如何如何厉害,却没想到那狄戎王也厉害的紧,跟王爷是那个旗……旗什么来着?”凌霄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棋逢对手。” “对,对,还是姑娘博学一听就明白了。”凌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娘,我听说那个狄戎王特别的残暴,为了登上汗位,杀了三个叔伯,伤了两位兄弟,血流成河呢。哎,这样的人可真可怕,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毛。” 瑞祎听着凌霄提到呼赤炎,脑海中就想起那日地洞困于土坑中,他问自己是死还是跟着他走,她没跟着他走,以为死定的,可他没杀她。 那样的人虽然看着一双蓝眼睛令人恐惧心颤,可是她连自己这个撞破他秘密的人都没杀掉,怎么会这样凶残呢? “不要误信谣言,也许是以讹传讹呢。”瑞祎轻声说道。 “才不是呢,说的真真切切的,还有人亲眼见到他杀人如麻。”凌霄忍不住反驳道,“反正攻打我们边关的人都不是好人。” 瑞祎跟凌霄解释不清楚,再者说了她也确实并不了解真正的呼赤炎是什么人。不由又想起今儿个遇上班高格时的事情,当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并无恶意,虽然她对他的面容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当时在土坑里只是匆匆一瞥,但是那声音是忘不了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做那样的事情,但是直觉告诉她,其实他并不想伤害她,甚至于有种诡异的感觉,他好像要把自己抢过去一样。 瑞祎心里失笑一声,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诡异了,怎么可能呢。 她跟他也不过是匆匆一瞥而已。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不要人云亦云,睡吧。”瑞祎轻声说道,不管呼赤炎做了什么事情,至少曾经他放了她一条命,不然今儿个她早就成一柸黄土了。国家仇恨,她一个弱女子管不了那么多,慎王都能勾结外敌,她又能做什么。 都是大燕百姓,还未见狄戎军残害百姓,倒是慎王手下的人马追击流民,害得她流落至此,这个仇又要怎么算呢? 好些事情都是讲不清楚的,这些国家大事,交给男人们,她们女人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昏昏沉沉间就睡了过去,到了半夜,瑞祎是被手臂上的疼痛给惊醒的。那疼一波一波的袭来,就像是有人在拿着一把小刀划开你的皮肉,疼不要命但是却很难挨。凌霄轻微的打呼声传来,这丫头累坏了,瑞祎也没叫她。 自己慢慢地坐起身,想要去倒杯水喝,帐篷里点了一盏很微弱地油灯,并照不多远,她小心翼翼的要下榻。 “你要什么?” 瑞祎被这声音一惊,脸色一白,就看到暗影中周沉毅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捂着心口,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吓死人了。 “巡视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王爷,这里好歹住的女眷,您就不能避讳一点。” “行军途中,一切便宜行事。” “你……”瑞祎无话以对。 “你方才想要做什么?”周沉毅说话很轻,并未惊醒还在沉睡中的凌霄。 瑞祎看着他出现在灯光之中,身上还穿着盔甲,果然像他说的在巡视。没想到一个王爷大半夜的还要亲自巡视营地,这样冷的天,瑞祎也不好闹情绪,低声说道:“劳烦王爷递给我杯水。” “好。”周沉毅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这水放了半夜,虽然外头裹了棉絮保温,但是还是凉透了。用手一摸,就看着瑞祎说道:“你稍等下。”说着就提着壶大步的走了出去。 瑞祎:…… 很快周沉毅就回来了,滚热的水兑了凉开水递到她的手中,只听他问道:“一只手方便吗?” “嗯,谢谢王爷。” 周沉毅没说话。 瑞祎一口一口的喝水,也不敢抬头看他,这人总在别人行不到的时候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胳膊疼得睡不着吗?” “还好,受得住。”瑞祎轻声回道。 “军中条件不好,等京都城门开了,就送你回去,城里的条件比这里好多了。” 这话他之前已经说过了,瑞祎并未提醒他,只是轻声说道:“好。” 喝完水,将杯子递给周沉毅,就听他问道:“还要不要喝?” “不用了。” 周沉毅将杯子放回桌子上,“你好好休息。”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瑞祎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烦又乱,这人就不能离自己远点吗? 第七十九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0 第七十九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0 等到周沉毅走了,瑞祎躺在榻上却也一时无法入眠。不由就想到方才自己起来他就在帐篷里了,说什么巡逻路过,这会儿细细想想才觉得有些不对。 看着榻板上睡得正沉的凌霄,不由想到难道是周沉毅会想到凌霄太累了,半夜怕她睡得太沉自己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一个王爷,养尊处优的,怎么能想到这些? 怕是她想多了。 瑞祎烦躁的闭上眼,这么心里一想事儿,倒是慢慢的忽略了胳膊上的疼痛,不知不觉的就又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凌霄早已经起来了,帐篷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面上扫得干干净净,跟昨日匆忙落脚完全不同。她喜爱干净,跟前的丫头也都随她的性子,就是个帐篷也得收拾出朵花来。 帘子轻响,凌霄手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瑞祎坐了起来,笑着说道:“姑娘,您醒了,正好提了饭菜来。奴婢伺候您梳洗,还能吃热饭。” 瑞祎就笑了笑,“好。” 凌霄打了水来凉热对好,给瑞祎擦了脸,亏得出门的时候包袱里放了一盒抹手用的羊油膏子。以前用来抹手的,这回拿来应急抹脸了,大冷天的不抹可不行,脸都要皴了,时间一长没法见人。拿出膏子来给瑞祎抹上,一点都不敢浪费,谁知道什么时候回城。 饭菜其实很简单,因为瑞祎是病号又被打上祝彦章家眷的印记,待遇要比别的病员好那么一点。米粥、馒头、一碟咸菜、还有一碟炒肉丝,他们是前行军后头军需给养还没跟上来,所以必然简陋些。 这样的饭菜在顺安侯府的小丫头洒扫的粗使婆子也不会吃的,但是现在瑞祎却是吃的很认真,一点都不抱怨。见到打仗的残忍血腥之后,知道这些都是养活别人性命的东西,已经给她好的东西吃,还要抱怨,简直就不是人了。 米粥熬得很香,咸菜是瑞祎从没吃过的疙瘩丝,肉丝也是风干后腌制起来的猪肉炒成,很咸。馒头是军中伙夫自己蒸的,又大又白又软,瑞祎就着咸菜肉丝吃了大半个。 凌霄在一旁端了水来给瑞祎漱口,然后又把桌子收拾干净了,笑着说道:“只等着严先生来换药了。” 瑞祎点点头,看着凌霄说道:“你先去吃饭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奴婢等严先生来了再走,您跟前也能有个人看着,严先生人很好的。”凌霄笑着说道。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快去吧,去晚了饭菜都凉了,怎么吃。”瑞祎将凌霄撵了出去,凌霄心里都是照顾她,她不能看着她挨饿。以前有丫头轮班换着服侍自己,现在只有凌霄一个跟着,事情也得转圜一下,那里还跟以前一样贪图享受的。 凌霄一大早就起来了,忙里忙外的确是饿的狠了,笑了笑就出去了。在门外正好遇上了前来换药的严济,忙上前给他行礼。 严济笑着说道:“这是做什么去?” “我们姑娘让我去用饭,怕饭菜凉了用了不舒服。先生,我们姑娘那边您请多费心了。”凌霄连忙说道。 严济点点头,“快去吧,去晚了没得吃了。” 凌霄知道严济调侃她,笑了笑就走了。 瑞祎从落雪庵出来是外头罩上的道袍今儿个已经换下了,身上穿的还是那日出门的衣裳。身边没有别的女装替换,只能这样将就着。 严济掀起厚重的棉帘走了进来,看着瑞祎靠坐在榻上,笑着问道:“裴姑娘今儿个觉得如何?” “严先生。”瑞祎忙给他打招呼,“今日觉得比昨晚好多了,昨晚断断续续的一直疼,今天没那么难熬了。” 严济就叹口气说道:“这里条件有限,没有上好的药材配置,要是在京都配些止疼的药丸吃,就不用这般受罪了。也亏得是大冬天,不然要是放在夏日,你可没这么自在,这伤口不容易好的。” 瑞祎笑了笑就说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岂敢再求其他。伤兵众多,也不独我一个煎熬。” 别人能受得了的,她也能咬牙受得住,她不愿意给别人添更多的麻烦。 严济倒是对瑞祎颇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打开药箱,将配置的药拿出来。慢慢的解开瑞祎手臂上的布带,对她说道:“伤口太深,等到结痂之后,需用些去疤痕的药膏,但是也未必能全都去除,怕是还要留几分的。” 美丽的女孩,谁愿意在自己身上留疤痕,只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伤口深。 “无妨。”瑞祎以前必然很在乎的,可现在倒是看开了,“虽然有些难过,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这般若还是想不开便是自寻烦恼了。” 说着瑞祎皱起眉头,随着布带的解开,换药的过程实在是痛得很。虽然口中说的无妨,但是到底没看自己伤口一眼。 换完药,严济松口气给她包扎好又道:“本来昨晚后半夜三白就该到了,但是接到消息他们碰上了慎王的人,两下里好像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延迟了些时辰,不过也快到了,你别着急。” 瑞祎闻言一愣,心里忽然有些内疚,她确实没注意到本来该到的祝彦章却现在都还没到。听着严济这样主动跟她讲,怕是人家以为自己不好意思问主动说的呢。这样一来心里更内疚了,就看着严济问道:“人没事吧?” “没事,冲锋打仗不用他,不会伤到一丝皮毛的,尽管放心好了。”严济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瑞祎听出他的调侃,面色一红,便垂下头不问了。 严济将药箱收拾起来,正要往外走,就听到外头营地里传来阵阵马蹄声,笑着说道:“说这人就到了,我去看看。” 严济走了,瑞祎却留在帐篷里发呆,不晓得待会儿怎么面对祝彦章才好。虽然这次出事是个意外,谁知道他会怎么想,毕竟自己一个女子……说起来对名声着实不好。 心里这般担忧,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祝彦章过来,倒是把凌霄等来了。凌霄一进来,就急匆匆的说道:“姑娘,我看着大家都收拾东西呢,是不是要走了?” 收拾东西?瑞祎一愣,她哪里知道,不由摇摇头。 “听说姑爷来了,但是一回来就去见王爷了。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先来看看您。”凌霄不免有些抱怨,觉得姑娘有些不受看重,心里很是难过。 “可能有重要的事情,别乱想。”瑞祎想起之前严济讲的话,就看着凌霄说道:“咱们的东西不多,你理一下,等会儿若是真的走,咱们也不会拖人家的后腿。” 凌霄闻言就赶紧忙活起来,叹口气说道:“才安生了一晚上,这就又要走,也不晓得是送我们回京都还是去哪里,若是回城就好了。” 瑞祎也想回城去,以前总觉得侯府里处处压抑,现在却觉得那里真是一处无忧无虑的好地方。比起生死,比起不停地迁移,那些烦恼算什么。 厚厚的棉帘一下子被掀了起来,冷风窜入,瑞祎抬头望去,不由一愣。就看到祝彦章一身尘土的立在门口,哪里还有当初在京都翩翩佳公子风流雅致。 如今两人一个受伤神态萎靡半卧在榻上,一个满身尘土形容狼狈出现在门口。都跟往昔大不相同,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觉得有几分好笑,祝彦章大步走过来。凌霄此时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行礼。 祝彦章挥挥手让她起来,自己拉过凳子在瑞祎榻前坐下,虽然一身泥土味,但是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看着瑞祎就说道:“才接到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还以为别人骗我的笑话呢。” 凌霄悄悄的退了出去。 瑞祎听着他这话,心里真是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了。想了好多种他会说什么,再也不会想到居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气结,便道:“可不是被人看了笑话嘛。” 祝彦章听着瑞祎这话便叹口气说道:“哎,我一接了消息便带了人往这边赶,谁知道半路上遇上了慎王的人,两边夜里不知道是敌是友打了起来,打到半路才知道都是大燕人。可是就这样还是得打啊,这才延迟了时辰来看你,没生我的气吧?” 瑞祎的关注点很奇怪的拐了个弯问道:“为什么知道都是大燕人还要打?” “慎王围城视为叛逆,我们是清王侧而来,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的人。哪里能不打,不打不就是与叛逆同流合污了,想我半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想受他们所累竟被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当真是令人不开心。”祝彦章说着还重重的叹口气,表示自己的郁闷。然后看着瑞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可不能因此嫌弃我啊,其实我本人还是你印象中那个俊美无双的人。” 这人能还不要脸点吗? 瑞祎真是又气又笑,但是不得不说心里那种原本想象中的拘束感,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这么厚脸皮的祝彦章,固然跟记忆中如出一辙。 “你的伤好点没有,只恨我当时不在你身边。”祝彦章的眼睛落在瑞祎的手臂上,只觉得那包扎的白带很刺目。军中受伤的兵士不知多少,但是眼前这个才是让他真的有种讲不出来担心的那个。 “多亏严先生,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疼了。”瑞祎轻声说道。 祝彦章看着瑞祎嘴角轻含的笑容,顿时有种怜惜的情绪涌上心头,怎么会不疼呢?从小娇滴滴养大的姑娘,从小到大一个指头都没挨过,现在却挨了一箭。 “我还以为会遇上一个满含泪水让我安慰的人呢,你现在这样坚强倒是让我无用武之地了,哎。”祝彦章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瑞祎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我又不是水做的,哪有那么多眼泪掉的。” “是,可是在我面前不用一直这么坚强。”祝彦章握住瑞祎的手柔声说道。 瑞祎被他猛地一拉手给惊了一下,就想往后收回来,却被祝彦章拉着不肯放,顿时红了脸,刚想开口让他松开,却听到他说道:“瑞祎,我很抱歉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没在你身边,以后都有我护着你。你放心这个仇我会替你报的。再交手的时候,我必然会让班高格付出代价。” 瑞祎到口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抬头看着祝彦章,他说他要保护她,这是除了九姨娘之外第一个这样讲的人。明明不久前,他还对自己避如蛇蝎。 “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明明你以前很厌恶我的。”瑞祎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太没有安全感,想要寻求一个臂膀,也不知道这个臂膀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的。 祝彦章听到瑞祎提起以前的事情,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以前是有些误会,我误信了谗言,这才对你有了偏见。以后不会了,你相信我。” 瑞祎没有追问什么传言,问了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更添尴尬。看他待自己这般,又想起昨日还为周沉毅烦心,更添愧疚跟不安,她是对不住他的。 “我信你。”瑞祎说道,“以前的事儿都过去吧。” 他的事儿,她的事儿,从此刻起都过去吧。 祝彦章就笑了,看着瑞祎又说道:“本来回到营地先来看你,但是现在军情紧急,只能先去见王爷禀报军情。原本打算等你伤好一些送你回城,可是现在京都之围未解,呼赤炎部虎视眈眈,我们现在驻扎之地很危险,只能先转移,你只能跟着我先走,等情况好些再送你回城。你放心,我会想好办法把消息送回京都。” 瑞祎在这里没有什么高见,毕竟她不懂这些,只道:“给你添麻烦了。”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祝彦章听着瑞祎答应了,笑了笑,“我们在这里驻扎的人只有几千人,若是遇上呼赤炎的大军与慎王前后夹击十分危险,所以咱们得立刻撤离这里。” 瑞祎表示理解,“方才已经让凌霄收拾好东西了,随时可以走了。” 祝彦章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都能想到了,真是周到。 瑞祎再度坐上了车,不过这次有了马车了,不用再像上次坐在板车上,又冷又不舒服。这马车是祝彦章来的路上特意寻来的,里面铺了厚厚的垫子,坐在里头舒服多了。严济厚着脸皮也跟着蹭车来了,捶着腰说道:“年纪一把了,腰不好。” 凌霄一直笑,瑞祎看着严济就说道:“先生不来也要请您过来的,我这伤还请您多多照应才是。” 严济那脸都笑成一朵花了,瞧瞧人家多会说话,这会儿可不是他蹭马车了,就喜欢聪明的姑娘。 “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凌霄看着严济问道,别人她不敢问,只有严济熟悉些,这才大着胆子问。 严济眯着眼睛说道:“一路往北走,咱们要先回平夷关去。王爷他们还要领兵出征,这个不好说,现在局势不明,京都之危未解,王爷不会轻易撤退的。” 瑞祎一愣,“就是说咱们要分成两路吗?” “有可能,不过也不好说了。战场的事情瞬间万变,这会说好的话,下一刻说不定就变了。说是往北走,但是也不是直线,王爷领兵从不按规矩来。”严济道。 瑞祎听着严济的话,知道现在京都还被围着,心里不免很是担心家里人。知道是往北走,离京都越来越远了,心里总有淡淡的忧伤,好像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一样。总忍不住打起帘子,往京都的方向凝视。 一路上停停走走,走三四天才在一个小镇子上安顿下来,这几天的时间周沉毅的队伍不断从四面八方靠拢。瑞祎知道这个信息是因为凌霄去提饭菜,见到准备的饭菜越来越多才明白的。祝彦章也十分忙,周沉毅的影子自从祝彦章出现后瑞祎在也没有见过。他每日都会抽时间过来陪她说话,但是更多时候都是跟周沉毅在一起研究打仗的事情。 胳膊上的伤口慢慢的好转,瑞祎十分开心,凌霄对着严济简直是有求必应啊,什么补衣裳,洗衣裳都很欢快的应了,毕竟没有他她们姑娘的伤不会好的这样快。 从镇子上落了脚,还不等下车,立时又要开拔,说是有大批敌人从西面而来。 瑞祎刚上了马车,祝彦章就打马而来,停在马车跟前,瑞祎掀起车帘看着他,就听他说道:“我让人带着你们先去七壶口,严先生跟你们一起,我们随后就到。” 瑞祎白了脸,祝彦章这样交代她肯定是要打起来了,她看着他,“小心。” 祝彦章点点头,“放心就是,必然会全手全脚的去见你。” 这人每次都这样不正经,瑞祎无奈的想到。她心里明白,带着她其实是个累赘,真的打起仗来有顾虑,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他们行军也好出击也好,都会迅捷的多。 “我等你。”瑞祎轻声说道,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周沉毅骑着那匹白马立在那里,侧头看着她跟祝彦章,然而只是一瞬,惊鸿呼啸而去,只留下一道影子。 对上瑞祎的眼神,祝彦章侧头看了过去,正看到周沉毅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转过头看向瑞祎,只见她半垂着头看着马车上的窗棱,他就说道:“这次还要多谢王爷,若不是王爷只怕你我也能相见了。” 瑞祎听着祝彦章说起这话,心里直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是,没想到传闻中的齐王殿下是个这样的好人。” “瑞祎,王爷那匹惊鸿少有的好马,那日却用来给你拉车,回头咱们买一匹好马送给王爷吧。”祝彦章就道。 “……好。”瑞祎轻声应道,祝彦章这样讲是不是他其实知道了什么,在试探自己?想到这里心里一跳,又道:“我对这些并不懂,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 “回头再说,我得走了,王爷在点兵。”祝彦章听到号角声响,看着瑞祎说道:“路上多保重,七壶口等我。” “你也多保重,等你回来。”瑞祎挥手跟祝彦章告别,看着他飞马离开。 重新坐回马车里,瑞祎只觉得手脚冰凉,她跟周沉毅的事儿,要不要跟祝彦章讲清楚? 讲清楚的后果是什么,瑞祎心里明白的很,到时候祝彦章一怒之下退婚,自己连在顺安侯府的立足之地怕是都没有了。 他爹爹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婚事出现任何意外的,一旦出现意外,到时候她未来的命运也只是被他爹爹拿去牟利了。 她不想。 她拼命逃离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可是现在兜兜转转一圈,却发现原来一切也许真的是天注定,注定你做了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周沉毅……祝彦章…… 瑞祎第一次发现,原来事情已经是她不能掌控的了。 第八十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1 第八十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1 从小镇子到七壶口瑞祎原以为只需要个大半天就能到了,谁会知道这一路上竟是如此的艰难。这次领队护送她们的是单鸿志手下唤作张鲁的,此人很少说话,但是却很有谋略,他们这一队人马全都加起来只有一百余人,但是就凭张鲁的胆勇穿过几次险境,只要想起来就会觉得万般的惊恐。 本来按照计划从镇子上到七壶口其实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但是因为路上几次遇上狄戎军跟慎王拥军,所以不得不绕道而行,这样一来不到一天的行程,他们现在已经走了三天还没有到达。 凛冽的寒风中赶路实在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瑞祎手臂上的伤口幸而0在严济的照顾下并未恶化,然而不停的赶路,外加精神十分的紧张,营养跟不上,药材也稀缺,伤口愈合的情况不太乐观。凌霄现在已经十分熟练的帮着伙夫给大家做饭了,以前她们这样姑娘身边第一等的大丫头,连厨房的门都不会踩进去的。可是现在给人打下手已经十分的顺手了。 “张鲁说再走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七壶口,总算是能安顿下来了。”严济给瑞祎换完药笑着说道,心里倒是真的对瑞祎刮目相看,这一路上就没听她喊过苦,也没听他讲要对她额外照顾。 瑞祎闻言也跟着松口气,“总算是要到了,这一绕路就绕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张鲁跟王爷那边有联络。”严济将药箱放好,看着瑞祎问道:“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京都之危解不了,你怕是要跟着我们一起过年了。” 瑞祎沉默了一下,这才问道:“为什么京都之危还没有解决?”这在瑞祎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慎王佣兵谋逆这本就是大罪,皇上还在怎么会任由儿子这样胡来。而且她也看不明白周沉毅跟呼赤炎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这两人明明是敌人,但是有时候两军偶遇,比如他们昨儿晚上就遇上了呼赤炎手下的一对千人的骑兵,但是对方却没有为难她们,只是看了看就走了。当时倒是让张鲁紧张的厉害,对方全奇兵,人数比他们多十倍,真要打起来完全没有胜算,可是对方没有为难他们,居然就掉头走了。 再比如遇上慎王的兵,若是人数多张鲁就会绕开走,若是人数少便会将对方剿灭,前前后后说起来,他们跟慎王的人碰上有三四次,打了两次,抢了几十匹马,还有些粮草辎重,如今都在队伍后头跟着呢。 不得不说张鲁真是个厉害人,一百多人的队伍,遇上二三百人的也不惧。严济的说法就是,这人就是个悍将,看着闷不吭声跟个闷葫芦一样,但是下起手来毫不手软,不知道多少敌人轻敌在他手上吃过大亏。 这一点瑞祎深表认同,她亲眼看着张鲁带着一百人袭击了一队三百多人的队伍,强了马,夺了粮草,愿意归降的就收下,不愿意归降的就遣散回乡。如今他们队伍后头押送粮草辎重的就是这些俘虏兵,以至于原本十分寒酸的队伍,现在看起来也有几分威势了。 严济听了瑞祎的话,呵呵一笑,“军人只管打仗,朝堂上的事情就控制不了了。” 这话严济没有明说,瑞祎对这些事情也不太明白,但是这一路来跟严济不时聊天,也深受他的启发,现在自己能往深处想一想了。沉默了半响,就看着严济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其实这件事情还是朝上没有定论?” 严济挑挑眉,就笑着说道:“为何这样讲?” 瑞祎整了一下思路,靠在背后不算柔软的迎枕上,马车颠晃的令人有些头晕,但是已经适应这样状况的瑞祎不疾不徐的说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内宅闺秀从来不会关心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偶尔也会听到几句外面的事情。” 严济点点头,教养女儿都是管家理事,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一年四季宴饮享乐。外头的事情是男人的事情,女子不能去问去管,所以瑞祎在这方面没什么人提点教导是很正常的事情。 “慎王谋逆,得益者必然是惠王。但是小女也知道惠王生母芸妃娘娘不如慎王生母如妃娘娘得宠,想来现在京都的形势僵持住也跟这方面有关系。”瑞祎就道。 “哦,能想到这样倒真是进步神速了。” “先生夸赞,其实瑞祎只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寻常人家来比较而已。” “这也稀奇,说说看,说说看。”严济本来是陪着瑞祎说话解闷,现在听她这样讲倒是有些意外的惊喜,十分好奇她是怎么想的。 瑞祎对上严济闪闪生辉带着强烈好奇的眸子,一时间便觉的有些不好意思,“小女只是随意想想,先生不用当真。” “无妨,无妨,广开言路才是上上之策,说不定你说的就能令人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呢。” 瑞祎不知道严济能从她这里听到什么更好的方法,见他坚持,只得把自己之前的想法讲出来,“我是这样想的,深宫其实跟内宅相似,换成寻常人家来讲,若是家中无主母,数个姨娘都有儿子傍身,那么没有嫡出之子继承家业,就只能从庶子中选一个。无嫡既长,没有嫡子长子的优势就非常大,但是呢这样的事情也并非是不能更改的,如果长子有明显的德行有亏之举,那么其他庶子只要能联合族中有威望的长辈,就能废掉长子的继承权。当然如果长子非常得其父的欢心,由父亲撑腰也能跟族中抗衡,所以自古以来家产争夺也是一件非常费神的事情,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嫡子的根本原因所在。嫡子在,哪怕他就是个纨绔废物,他的位置也无人能动,但是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家里儿子又多的,祸起萧墙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说句粗鲁的话,都是姨娘生的,谁比谁高贵了,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背后的力量了。” 这样的一席话简直是让严济大开眼界,上上下下打量着瑞祎,“没想到你说的倒是真的令人耳目一新,好像你知道好些这样的事情一样。” 瑞祎就看着严济说道:“女子虽然不问朝政,但是更加关心各家族之间的更替,这是我们的指责跟使命。” 这样的讲法反而更令严济意外了,颇感惊讶的说道:“这真是更有意思了,来来,细细说说。大男人只管外头的事情,对你们这内宅的伎俩还真不明白。” 瑞祎就笑了笑,“男人大丈夫志向高远,建功朝廷,造福百姓,保家卫国。可是女人的指责却是管理好一个家庭,在先生看来女人管家是很简单的事情,其实不然,这里头是很有学问的。” 严济是军中郎中,学的是救死扶伤,看的是人生百态。然则却从没有把目光抛向那些隐蔽在高墙之内的女子身上,在他们男人的心中,女人就是延续后代,再就是争风吃醋,不停地制造矛盾的人群。但是听着瑞祎这样讲,是从来没有听过的稀奇,自然好奇的很。也不打断她,就听她往下说。 瑞祎的命是严济救回来的,而且严先生从来没有蔑视女子的心态,也跟她讲外头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不会解释的很清楚,但是只要她问他还是会提点一两句。总而言之严济对她还是很不错的,这会儿就算是报答他的恩情,瑞祎整理一下思路,这才开口。 “先生可能认为一位夫人管理一个家庭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教养好子女,看管好奴仆,打理妥当男主人的衣食起居就足够了,是不是?”瑞祎看向严济问道。 严济点点头,确实如此啊。 瑞祎却笑了,“那先生未免太小看女人了。” “此话怎讲?”严济挑眉问道。 瑞祎想起大夫人寻常对她敦敦教诲,这才说道:“男人们往往十分自傲,不屑于把外头的事情跟女人讲,认为女人其实并不能懂得,也不能理解,更加不能帮忙。再加上规矩约束限制,要求女子不得主动过问外头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女人需要自己通过自己的手段掌控外头的各种消息。比如举个例子来说,某一个家族承继人新娶了一房妻子,可这个妻子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个家族的关系脉络,不知道与谁亲近,与谁不亲近,不知道遇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很有可能不知不觉的就会把家里的事情泄露出去,造成极大的危害。为什么素来新妇谨慎三年不敢随意说话,男人不懂,往往认为新妇羞涩。其实不然,那是因为她们在用她们自己的方式收集这个家里的一切信息。想要知道一个家族的人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认真仔细记住一年四时八节的节礼往来。谁家厚三分,谁家薄三分,谁家可走可不走,谁家不要明着走,谁家要大张旗鼓的交往,这些面上看不出来的东西,在这里头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反复几年认真校对,才能得到最真实的信息。至此方才心中有底,才敢说话做事,知道遇上谁该说什么话,遇上谁可拐着弯的套话,遇上谁要不动声色的拉拢,遇上谁要退避三尺。如此方能招福避祸,福泽家族,内能掌控内宅人事财权,外能与人周旋进退有据。” 严济听着这一番话直接傻眼了,不等她开口,瑞祎叹口气又补了一句,“女子艰难,先生知否?” “其实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直接问自己夫君又有何不可?”严济觉得这也太复杂了,其实只要跟丈夫开口问一下又有什么。 瑞祎侧头看着他,笑着问道:“娶妻娶贤,把人娶进来是要为他打理俗务的,若是遇到事情便去问自己夫君,那会不会做丈夫的会认为妻子无用,一丁点的小事都做不好。男人从来都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夫妻情浓时什么都好,可是待到情薄之日,往日的缺点的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她这辈子都不能抹去的污点。若是先生娶了妻子回家,她整日问东问西你会不会厌烦?” 严济竟被问的哑口无言。 “所以方才之事小女放在朝政上看不明白,但是换个场景放在家族中却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不过就是两个庶子想要争夺家主之位,一个有亲爹撑腰,一个有族老撑腰罢了。” 严济再次哑口无言,瑞祎讲的当真是一语中的。慎王凭借的是皇帝的喜爱,惠王依仗的是朝臣的支持,所以现在齐王在京都之外既不能用力过猛,也不能无所作为。那呼赤炎更是可恶,看透这其中的关键,在大燕四处捞好处,这厮知道齐王的底线,也不掠杀百姓,不造成民愤,专门就抢官仓夺粮,抢马场,抢官府的银库。 所以呼赤炎的人见到他们就视而不见,根本没打算动他们。因为动了他们,齐王殿下就有借口对他发难了。 想到这里,严济心里一凉,看向瑞祎,一时竟猜不透,她到底有没有猜到殿下真正的打算? 瑞祎看着严济有些躲闪的目光,心里凄凉的笑了笑,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一开始周沉毅只派百余人护送他们去七壶口她并未起疑心,但是一路上张鲁总是能遇上呼赤炎的人,一次两次就算了,但是次数一多她难免就心里起疑。如今这里里外外细想下来,又看着严济有些躲闪的目光,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慎王跟惠王在京都呈胶着状态,呼赤炎那厮狡诈不与大燕正面交锋却不停地捞好处,周沉毅一时拿他没办法,所以便把自己扔出来当诱饵,如果呼赤炎的部下劫了她们的车队,他就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出兵。 之前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这会儿从严济口中套出来这么多的话,前后一想就十分明白了。 什么先送她去七壶口避难,她只是被人抛出来的诱饵罢了。 第一次被周沉毅拒婚,已然被他弃了一次。不过那次她并未有任何的怨恨,毕竟是她自取其辱。 这是第二次了,真是好笑,之前自己对他还感激感恩,甚至还觉得自己十分对不住他,毕竟算计了他。 真好,现在他算计自己一次,大家扯平了,从此后真的互不相欠了。 她算计的是他枕边人的位置。 而他算计的却是她的命。 瑞祎甚至于不愿意去想,当初在小青山登高,自己无意中被呼赤炎堵在山顶上,那次正是周沉毅给她解了围。还有这回自己受伤,班高格试图带走自己的动机,都会让周沉毅怀疑也许自己的容貌引起了那呼赤炎的兴趣,所以才作出决定让自己做诱饵引诱呼赤炎上当。 可是周沉毅太高估自己了,呼赤炎那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为了一个自己大动干戈,简直就是笑话。 男人眼中,从来只有江山权势,女人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抹风景,错过这个还有那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裴姑娘……”严济看着瑞祎小心翼翼的开口,“再有半日就到七壶口了,到时候你的手臂很快就能痊愈了。”到口的话却又换成了这一句,严济十分懊恼,觉得自己无用,连句话都不能好好的说了。 瑞祎闻言柔和的笑了笑,“这段日子辛苦先生了,这份恩情记住了,若有机会瑞祎必然报答。” “应该的,应该的,三白为王爷效力,我替你治伤分内之事。”严济道,一开始他还怀疑王爷对这位裴姑娘有什么心思呢,果然是他想岔了。 瑞祎笑了笑,闭上眼睛养神。 严济看着闭眼休息的瑞祎,心里十分的复杂。从一开始觉得瑞祎只是一个生得漂亮的美人,到现在她敏锐的心思,利落的口舌,都让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有着别人看不到的大智慧。只是她的美貌掩盖了一切,别人没有机会探知罢了。 三白有福气,能娶这样的妻子,真是走运了。 想起祝彦章捧着她的来信欢喜的样子,严济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忽然就明白三白对他说的那句话,“看其字观其人,读其语品其性,我娘这次倒真是慧眼如炬,给我讨了房好媳妇。”当时他不明白,后来见到瑞祎后就跟不明白,现在一下子明白了。 这世上有一种女人最爱收敛锋芒,不喜与人争锋。只愿意让人看到她们的容貌,忽略她们的才华。 天色将晚的时候,终于抵达七壶口,严济让人把马车直接赶到了这里一处大宅院前,对着瑞祎说道:“这是王爷让人连夜赶来收拾出来,给姑娘养伤地方。” 夜色下,门口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分外的惹眼。瑞祎身上披着的还是那件白貂皮大氅,只是连日来无衣可换,这洁白的大氅早已经不复当初的颜色。 里头有丫头婆子迎了出来,凌霄紧紧地跟在瑞祎的身边,打量着四周的一切。领路的婆子瞧着面憨厚道,听她说道:“早几日就收拾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姑娘这会儿才道。热水已经备好,饭菜也已经备好,姑娘是先吃东西,还是沐浴更衣?” 瑞祎淡淡的说道:“先吃东西吧。” 这一刻,经历了这多的事情,瑞祎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不珍惜不珍视自己,指着别人是万万不成的。 若是以前,她必然是要先沐浴更衣把自己打点妥当了才能用饭,但是现在她只想先把肚子填饱,让身体能尽快的好起来,沐浴这会儿不是那么紧要的事情了,晚一会儿不会要了命。 那婆子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快的带着瑞祎进了一处收拾的很干净的院子,对着瑞祎说道:“姑娘先进屋暖和,里头已经烧起了炭盆,饭菜马上就到。” “有劳了。”瑞祎笑着说道。 那婆子看着灯光下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心头一惊,方才没看清楚,没想到居然是个大美人儿,这下更加不敢怠慢了。 这顿晚饭很丰盛,虽然比不得侯府,但是比起在军中当真是好太多了。瑞祎很认真的吃每一口饭,细细咀嚼下咽,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用饭后,这才进了浴室,受伤的胳膊凌霄小心翼翼的给她搁在桶沿上,用浸透了热水的帕子轻轻地擦拭,多久没洗澡了,瑞祎泡在热水里简直都不想起来了。 外头早已经备好了新衣,火盆烧的旺,满屋子里都暖暖的。瑞祎舒服的倚在软枕上,半合着眼一会儿就睡沉了。这一路奔波,从没有休息好的时候,好不容易挨了床,这一觉睡得分外的香甜。 严济才收拾完,正坐下开新的药方,明儿个瑞祎伤口的药要加几味好的药材,正欲下笔,外头的士兵蹭蹭跑了进来,“严先生,不好了,七壶口忽然出现了大批的狄戎军,围城了。” 严济手一抖,浓浓的墨汁落在了洁白的纸上。 怎么这么巧,他们一进城就被围城了? 第八十一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2 第八十一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2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严济这下子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七壶口被围,那王爷之前留下的人呢?才进城的时候,也没听说这城里留守的军队离开的事情。 正在这时,张鲁大步地走了进来,面色无黑,看着严济说道:“先生,大事不好。” 严济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开药方,看着张鲁说道:“张副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灯光下的张鲁一脸的疲惫,坐在严济对面的椅子上,先拿起茶壶猛灌了一口水,这才徐徐说道:“我们中了敌人的歼计,现在我们都已经是羊入虎口了。” “这话什么意思?”严济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当时我们靠近七壶口的时候,我还有些纳闷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好像所有的军队都是绕着这里走的。保险起见,我特意拍了两组奇兵前后侦查,确定没有敌人这才进了城。” 严济点点头,皱眉问道:“既然这样,张副将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鲁虽然有些怒火,但是此时还是能按得住性子,十分认真仔细的分析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敌人是碰巧也是刚刚赶到,知道咱们进了城,所以围城来个瓮中捉鳖。第二种可能就是我方才说的敌人故意撤退,给我们营造出这里很安全的感觉,等到我们进了城这才火速赶来速度围城,将我们困于此中。外头围城之人是谁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呼赤炎手下除了班高格之外,还有归承弼。现在想想之前班高格一直四处游荡,怕是故意吸引我们的视线,所以归承弼才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是我的疏忽,没有想到这一点。” 归承弼这个名字也是如雷贯耳,此人是呼赤炎身边的一员大将,深谙兵法之道。据传闻讲,当年呼赤炎能一举夺得皇位,就有归承弼大功辅助,只是此人素来低调,不爱出风头,所以外头人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只有军中之人,才知此人厉害,张鲁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曾在他手上吃过一次亏,那时两人第一次交手,也是唯一一次交手。 “这事儿不能怪将军。”严济叹口气,看着张鲁安慰道:“毕竟敌人实在是太狡猾,若是真的有备而来,咱们入彀也不稀奇。只是眼下怎么办,若是敌人强行攻城,咱们能守多长时间?况且还有一点我不明白,还请张副将指点。若是敌人真的是有备而来,为什么不拿下七壶口之后再来等咱们羊入虎口,现在等咱们进了城再攻城岂不是多此一举,况且攻城损伤更大。” “这也正是我疑惑之处。”张鲁叹口气,如果城外围城之人真的是归承弼,那么他素来打仗不按规矩做事儿,确实不好提防。“先生所问正中核心,所以我猜想敌人是围而不攻,枪口对的是来援军。” 听到这话严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沉默下来。 “今晚我还命人突围,看看能不能给王爷送信过去。” “虽然希望不大,但是总还是要试一试的。”严济笑了笑,“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被人包饺子的一天,城里有多少守军?” “所有加起来不过五千。” 的确不多,若是敌人强攻,这点兵力撑不了多少时间。 “不知道平夷关如何了。”严济看着张鲁问,“若是平夷关安然无恙,只要咱们坚持几天,不会有大事儿,若是平夷关没守住,这事儿就大了。” 张鲁摇摇头,起身说道:“我来跟先生说一声,是想先生做个准备,我这就要去忙了。” 严济起身送走了张鲁,回到屋子里,一时间思绪也有烦乱。 七壶口被围的事情,瑞祎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经历过战乱的洗礼,就连凌霄说起这样的事情都十分冷静了,只听她说道:“也不知道城外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围了一晚上的城也不攻打,奴婢瞧着这府里的人也不见慌乱,可见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知道围城的是什么人吗?”瑞祎咽下最后一口饭问道,从没有想到有这样的一天,她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吃饭。 “听说是狄戎军,这群混蛋,真不是东西。”凌霄都要恨死狄戎国的人了。 瑞祎也没觉得奇怪,既然周沉毅拿着她做诱饵,引来狄戎国的人有什么稀奇的。 等到严济来给她换药的时候,她一个字都没问,只是问她的手臂还有多久能好。严济说再过半月就能拆了包扎带,虽然这样但是目前还是不能承受重力,完全养好至少也得几个月。 现在胳膊已经没有当初那么钻心入骨的疼了,就好像人的心一样,痛过之后就麻木了。 严济看着瑞祎,思量一番才说道:“裴姑娘,我想七壶口被围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刻意瞒你,我想咱们昨日的对话,让我觉得还瞒着你的话,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瑞祎倒是没想到严济居然会这样讲,不由一愣,随即失笑道:“先生真是高看我了。” 严济也笑了笑,随即又说道:“围城的是狄戎军,据目前得到的消息,外头有两万人,而咱们城中所有的守军全部加起来只有五千。” 瑞祎默不作声,半垂着头听着。 严济就叹了口气,徐徐说道:“当初走的时候,三白再三叮嘱拜托我跟张鲁要照顾好你,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始料不及。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放心,张副将会派人送你突围。但是如果没有机会的话,我们只能坐等援军,最后结果无法预料。” 瑞祎很平静的点点头,“先生跟张副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流落到今天,我想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所以先生不用特意送我们主仆突围。活下来是上天的恩赐,死了也是自己的命,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若是用别人的性命换我们的性命突围,我这辈子都心中难安,拜托先生能许我此愿。” 护送他们突围,必然会造成伤亡,瑞祎只是觉得国家战乱死亡无法避免,但是如果是因为她而令别人搭上性命,这会让她觉得很有负担。 更何况到了今天,努力做了这么多,可是命运的轨迹未必就比原来好了多少。如果说曾经恐惧进宫,那么现在她的流离失所是不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呢?如果她原来不曾做过什么,也许已经被送进宫选秀做了秀女。也许会得宠,也许不得宠,也许得宠后又会失宠,但是更多的是一辈子都被困在深宫。等到新皇登基,她们这些人无子无女的会被送离京都,从此就在皇家别苑孤独终老。 现在在这样的情境下想,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日子安稳。 可见人心都是这样贪得无厌,拥有的永远不会珍惜。 严济大惊,“这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万万不可。” 瑞祎听到这话也是一笑,看着严济说道:“先生,没有人愿意背负上良心债。我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我只是希望我能过让自己开心的日子。” 这话说的太真实,严济无话可达,只得叹口气说道:“现在我也不能答应你,只能说如果出现好的机会,还是要送你走的。” 瑞祎也没有再说什么,城外两万敌军,城中只有五千守兵,其实战果已经可以预料。 围而不攻,本身事情就透着几分不寻常,瑞祎不懂军事,也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没想到午饭过后,号角一下子响了起来。 “姑娘,敌人开始攻城了。”凌霄从外头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 “我听到号角声了。”上次在小树林里第一次见到了疆场的厮杀与血腥,这会儿再遇上战事,瑞祎竟然不觉得害怕惊恐了,“还隔着一座城墙呢,怕什么。” 凌霄:…… “姑娘,奴婢发现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凌霄忍不住的说道,想起来她这个做奴才的真是羞愧极了。 瑞祎听着凌霄的话,忽然自嘲一笑,就她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胆子不练大,早被吓死了。 一开始,也是怕的,经历的多了,也就慢慢的不怕了。 不怕不是因为真的变胆大了,只是因为……怕也没有用。 攻城战在傍晚的时候,迎来了第一次巨大的危机,城墙被敌人强行破开了一道口子,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的时候,瑞祎手里的茶杯都被惊得跌落于地上,摔成碎片。 第八十二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3 第八十二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3 地晃山摇的感觉像极了那日小青山莫愁湖边的震动,瑞祎抬头就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凌霄一拔腿就往外跑,很快的又跑回来了,“姑娘,城墙被炸开了。” 随着城墙被强行炸开,七壶口瞬间就陷入了混乱中,瑞祎居住的院子顿时人仰马翻,人人都要往外跑。在这慌乱之中,也没有人能顾得上瑞祎主仆,她们就好像被遗忘在世界的这一个角落。 无人问津,无人相顾。 瑞祎看着凌霄说道:“能跑到哪里去?我们跑得过狄戎的骑兵吗?跑出去只有送死。”而且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昨儿个严济还说想办法把她们送出去,但是到现在都没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战死了,要么是被俘了。 就在瑞祎担心严济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原来是那天领她们进来婆子,只见她额头上还冒着血珠,她看着瑞祎主仆都在屋内,顿时松了口气,一把抓起瑞祎就说道:“裴姑娘,请跟我来,张副将让奴才带您过去。” 瑞祎挣开手看着那婆子说道:“好,你前头领路就是。” 凌霄面带惊喜,立时就拿过大氅给瑞祎披上,跟着那婆子就往外走去。街上乱成一团,过往的行人个个背着包袱牵着孩子,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跑。瑞祎裹紧大氅,随着那婆子上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凌霄也跟着跳了上去,马车立时就滚动起来。 坐在车厢里的凌霄摸着胸口说道:“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 瑞祎闻言就看着凌霄欢笑如花的面容,柔声说道:“凌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替我做件事情可好。” “姑娘吩咐就是,奴婢一定替您办到。”凌霄说道,因为有人庇护着心情这会儿很美好。 “好,现在先不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瑞祎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到处都是逃命的人,乱世人命如草芥,还不如一匹马值钱。这样冷的时节,就算是逃出去,也不晓得能不能挨过寒冬等到春来。 马车急速奔驰,一路上鸡飞狗跳惹得路人骂声连连,这样的颠簸让瑞祎有些难受,但是很快的马车就停了下来,城门楼到了。 瑞祎下了马车,那婆子看着凌霄把瑞祎扶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就说道:“裴姑娘,张副将就在城楼上等着您。” 瑞祎点点头,凌霄却有些狐疑的问道:“不是送我们姑娘出城吗?到城门楼上去干什么?” 那婆子哂然一笑,“这我可不知道,做奴才的只是奉命行事。” 凌霄此时也察觉出不对进来,瞪着眼睛看着那婆子,“你们什么意思?” 那婆子听着凌霄的质问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推了她一把就道:“怎么那么多废话,这舌头不想要就不要好了。” 凌霄脸一白,就在这时瑞祎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那婆子,“她的舌头你能不能拿走不一定,但是你的命我能拿走,你信吗?” 对上瑞祎寒冷如冰雪的眸子,那婆子心口一颤,讪讪的转过头去,粗声粗气的说道:“我们也只是做奴才的,姑娘别为难我了,赶紧走吧。” 瑞祎一把抓住瑞祎的袖子,“姑娘,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告诉奴婢,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瑞祎一把握住凌霄的手,看着她,“跟着我就是,怕什么?” 凌霄的心慢慢的定下来,是啊,跟她们姑娘在一起,还有什么怕的。深吸一口气,尽管脸还煞白煞白的,却挺起胸膛说道:“是,奴婢不怕。” 瑞祎牵着凌霄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说道:“凌霄,你服侍我也有十年了吧?” “是呢,奴婢七八岁的时候就来到您跟前了。”凌霄低声回道。 “一晃这么多年了,你想不想家?” “想啊,我爹娘兄弟姐妹都在燕都呢,也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只怕奴婢不见了她们要急死。”凌霄说着就有几分沮丧,燕都虽然被困,但是城中的人安然无恙,找不到她家里人怕是要急死了。 “你想不想回去见他们?” “做梦都想。”凌霄道,“奴婢会跟着姑娘回去的,咱们一定能回去的。” “是,你一定会回去的。”瑞祎踏上石阶的尽头,寒风吹过面颊,风帽猎猎直响,抬头就看到张鲁站在城墙边凝视着外头。 跟在后头的婆子此时一个箭步上前,跑到张鲁身边低声数语,瑞祎就看到张鲁转过身来,逆光看着她,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那锐利的眼神锁在她的身上。 凌霄跟在瑞祎身边,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大多数都有伤在身,此时好些人回过头来看着她们主仆。偏今儿个姑娘挑了一件那婆子之前给准备的大红的狐皮氅衣,越发的显眼。 “张副将。”瑞祎上前走,并未对上张鲁的眼神,一直走到城墙边上这才停住脚,“严先生在什么地方?” 张鲁定定的看着瑞祎,没想到她第一句居然会问严济,默了默这才说道:“对面敌营中。”顿了顿,这才又说道:“当时他正在炸开的城墙那里,没来得及躲就被抓走了。” 瑞祎第一次站上城墙这种地方,远眺前方,就看到敌军聚集在城外,排列成阵,战旗迎风招展,上书斗大“归”字。尽管是自己告诉自己无可畏惧,但是当看到城墙外那么多的敌军,整齐的战队威武强壮,攻城的器械排列前方,让人看着便产生极大的恐惧感。 没有看到严济的影子。 手心里冷汗慢慢的浸染出来,瑞祎觉得自己腿有些发软,却还要挺起脊梁问道:“张副将让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张鲁这样的男人,不是卑鄙的小人,却在这种时候让她来这里,必然是有大事儿。 张鲁没再看瑞祎,侧过头去看着城外,一字一字的说道:“平夷关是大燕最北的门户,七壶口是第二道天堑,如今七壶口被围,姑娘知道为什么吗?” 瑞祎心口一跳,“张副将的意思是……平夷关落入敌手了?”她知道,当初周沉毅守着的边关便是平夷关。 “是。” 瑞祎身体一晃,差点站立不住,不敢置信的望着张鲁。 张鲁却接着又说道:“当初狄荣军先取上林关,又夺下林关,枕强兵与平夷关外拖住王爷脚步不得增援。因此一路长驱直入直逼燕都,裴姑娘沦落至此也与此有极大的关联,想来不用我多说。” “是。”瑞祎应了一声,不仅是狄戎长驱直入,关键还是慎王引狼入室,这才是罪魁祸首。 “时至今日,我们已失上林关、下林关、平夷关三城与敌手。如今眼看着七壶口也要不保,我已经与王爷联系上,王爷被皇上连夜召回京都。按照原计划,王爷此时应该率领大军反包围归承弼部,可是却被圣旨带回了京都。” 瑞祎心里似是一下子破了一个洞,抿紧了唇没有问为什么,但是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肯定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瑞祎不说话,张鲁很是不自在,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此时神态更显几分窘态,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说道:“裴姑娘,你知道为什么敌军将城墙炸开却没有强攻进来吗?” “小女不知。”瑞祎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隐隐的颤音,她在害怕。已知的危险无可畏惧,因为心里早有准备,但是未知的危险才令人恐怖,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因为你。” 瑞祎大惊,面色铁青的看着张鲁,“张副将请慎言。”这话说不好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没胡说,我这人素来不说谎。裴姑娘,狄戎王呼赤炎以平夷关、上林关、下林关再加上七壶口四城换一个你,只要你答应,狄戎军立刻退出我大燕国土。”张鲁侧侧身,双手握成拳立在身侧,“裴姑娘,你会如何抉择?” 瑞祎身体一软,一下子靠在城墙上,想过千万种的局面,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四座城池换我?”瑞祎看着张鲁问道,“张副将没有听错?” “归承弼是狄戎王坐下第一大将,他亲口所言不会有误。”张鲁道,“四座城池,千千万万百姓,请裴姑娘三思。” “祝三白呢?他在哪里?我与他有婚约,难道他也同意吗?”瑞祎这一刻不知道还能盼着谁来救她,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只有祝彦章了。 第八十三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4 第八十三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4 从没有一个冬天像今天这样的冷,凛冽的寒风就像是一把尖刀从她的心口上略过,一刀一刀,一道一道,鲜血淋漓,不能直视。 张鲁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紧抿的唇就像是出鞘的剑,让这个往昔战场上的英勇向前的男人更加锋锐。凝视着城外敌人大军,他十分平静的说道:“他并不知情。” 瑞祎猛地就松了口气,其实她应该失望的,如果祝彦章不知情,那么就不知道还有谁能救自己了。可是同时松口气是因为,至少他并不是拿自己做交换的那个人。 周沉毅被圣旨召回京都,而与此同时七壶口被围,就算是瑞祎再怎么不懂军事,此时也要看出几分猫腻来。归承弼之所以有恃无恐的围困七壶口,强行将城墙炸开,是因为他知道周沉毅不会来援。 周沉毅为什么不会来?为什么来不了?为什么在周沉毅不在的时候狄荣军提出这样的条件四座城池来交换她? 尽管瑞祎不觉得周沉毅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行事莽撞的人,但是如果让他做出拿着女人换取城池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以他的秉性一定会宁死不从! 所以,瑞祎这会儿已经明白了,周沉毅被强行召回京都,这里头一定有慎王的手笔,就是要将周沉毅调离这里,然后用自己换回四座城池。 可是,她又想不明白,呼赤炎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四座城池? 周沉毅不在,祝彦章不在,而自己却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如果她不答应,就会成为大燕的罪人,即便是平安回到京都,以后的日子也必然难于登天。更何况,如果真的这样,她是没有办法活着回到京都的,更会连累顺安候府。对她照顾有加的大夫人,对她视若亲妹的瑞华,因为她打了祝彦章的大哥,还在书院努力读书的弟弟,更还有整日不知愁的九姨娘。 这些鲜活的人,也许会因为自己,一夕之间命丧黄泉。 瑞祎这会儿脑子里想过很多,滑过很多的脸,亲近的、不亲近的,友好的、不友好的…… “张副将,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就没办法活着回去了?” “……不是,我会打晕你,送你上车。”张鲁背对着瑞祎说道,那声音平板无波毫无感情。 “的确是张副将会做出的事情。”瑞祎轻笑一声,“但是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军人,用女人换取和平是不屑,你这样回答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走的死心一点,谢谢你。” 张鲁虎躯一震,背对着瑞祎的汉子,此时眼睛泛红,咬着牙说道:“裴姑娘,我想你应该猜出来了,这是慎王殿下跟狄戎王做成的交易。王爷走的时候不知道内情,祝先生也不知情,而我接到京都的旨意之后才猜出来这其中的因由,可惜一切都晚了。我不能拿着七壶口上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我不能为了一个你,在能避免牺牲的时候送掉他们的性命。如果你要恨,便恨我吧,这个罪我来担着。” “张副将,我只拜托你一件事情,就当是我最后一个愿望吧。请你能把我的侍女平安送回京都,不要让她跟着我去狄戎过不知未来的生活。” “好,我必然会做到。”张鲁转过身来,吃惊的打量着瑞祎,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平和的应承下来,而且只有这样一个不算条件的条件,忍了忍还是说道:“裴姑娘,你还有别的要求吗?只要你说出来,我必然尽力替你做到。” 瑞祎侧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的凌霄,她正不安的看着自己,忧心冲冲的样子。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让她安心,这才回答张鲁的话,“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让我牵挂的事情的话,确实还有一件,就请张副将替我捎一封书信吧。” “好。”张鲁点头应了,“不知道是给谁的书信?” “祝彦章。”瑞祎轻声回答,“我与他还有婚约在身,若是就这样走了,于他而言必然会被人耻笑一辈子。他没有做错什么,不该承受这样的结果,我能为他做的便是写一封解除婚约的契书。从此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张鲁张张嘴吧一个字都没说出来,背过身去,这汉子不仅眼眶红了,还有泪水盈眶。 瑞祎跟张鲁借了纸笔,就在城墙上一字一字写下契书又写了一封家信,写完后将契书装进信封里递给张鲁,“有劳张副将了。” 在瑞祎写契书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他知道王爷知道这件事情后必然会雷霆大怒,他知道祝三白知道这件事情必然跟他没完,可是眼前没得选择。为一女子付出倾城百姓性命,付出数千将士性命的事情,他真的做不出来。 这封契书似有千万斤重,握在手中,如坠千斤。 瑞祎抿了抿被寒风吹散的鬓发,对着张副将福福身,保持自己一位侯府姑娘最后的骄傲,“我跟我的侍女还有几句话交代,还请张副将等我一等。我的丫头有些倔强,所以这件事还请将军暂时瞒着她,等我出了城再告诉她也不迟。” 张鲁点头应了,就看着瑞祎转过身走向一旁焦急等待的丫头。还未走近,那小丫头就跑了过去,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瑞祎就一直笑着听着,然后握住了她的手。他深吸一口气,在城墙上拿过旗子做出一个信号,城外大军中就驶出一辆马车快速的往城门口而来。 当那马车终于停在城门的时候,张鲁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从这件事情中得到救赎了。 “……张副将说了援军马上就到,我要留在这里等祝彦章,张副将会派人先把你送回京都去,你跟家里人说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咱们出来这么多日子了,她们一定很担心,你先走一步也好,我这里也能安心些。”瑞祎对着凌霄说道,面上的笑容一如往常温和,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那怎么成?姑娘身边没个伺候的奴婢不放心,我还是跟着您吧,等姑爷回来了咱们一起走就是。”凌霄是很想回京都,这些日子的经历就跟一场噩梦一样,她想念家里的人,她想看看他们,可是她不能丢下姑娘自己走了。 “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情,你就先回去送个信这样而已。”瑞祎不疾不徐的劝说,“而且你也知道眼看着翻过年我就出嫁了,好些事情都没准备妥当,你回去后也得帮我先打理,这些事情交给旁人我不放心,只有你我是最放心的。九姨娘没有我看着,不知道会不会被金姨娘算计,你回去帮我劝着,便是看在我的份上,九姨娘也能听进去几句不至于吃了大亏,我在这里更加安心些。如不是这伤,我便跟你一起走了,只是现在却不敢冒这个险毕竟严先生不能跟咱们一起走,只能等伤口痊愈后才敢上路了。” 凌霄听着自家姑娘说的很有道理,一时间当真是左右为难,瑞祎看着她直接说道:“就这样定了,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有回京的车马能给家里带封信回去,再等下一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那……姑娘怎么办?”凌霄不安的说道。 “那院子里又不是没有别人伺候,只要七壶口能守住,一切都不是问题。张副将会安排突围的人带你走,你回去把你的东西带上,我在这里等你。”瑞祎将刚才写的家书递给凌霄。 凌霄想了想只有咬牙同意了,将信接过来塞进袖笼里,姑娘说得对,京都那边好些事情也得有个人管着,木荷是不成的,一个人撑不住。不然等姑娘回京,院子里乱糟糟的也不成体统。 “那奴婢就先回去,若是有机会奴婢再回来陪着您。” “好,你先去收拾东西,我在这里等你。”瑞祎笑道。 凌霄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去了。 看着凌霄下了城楼,瑞祎立在那里一直看着凌霄的身影出现在大街上直奔住处而去,这才缓缓的收回目光,转过身看着张鲁,“小女就此跟张副将道别,今日一走,也许余生无缘再回大燕。副将做这个决定,我不恨你,也不恨任何人。只恨我不能生为男儿身,能血洒疆场,为国尽忠。若因我之故,七壶口百姓流离失所,大燕国土不整,将士为我丧命,余生恐不能安枕。也不能因我之故,让我家人性命不保,家族倾覆。我不敢做历史的罪人,不能做家族的罪人,今日之后,大燕再无裴瑞祎这个人。” 张鲁听着这话,看着瑞祎,面色铁青,“裴姑娘,你……你这是何意?” “张副将心里明白的很,这是我能为家人尽的最后一份心,请张副将成全。”瑞祎对着张鲁深深一躬,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张鲁愣了愣立时追了上去,“让我送姑娘最后一程。” 瑞祎脚步停了停,背着他应道:“好,有始有终,方为善也。” 大红的氅衣如一道火焰,在所有士兵的注目下,看着瑞祎一步步走下城墙,所有人的眼神带着不安跟屈辱,一个女人换来的和平,是他们的羞耻。可是军命不能违,百姓不能弃,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她走出城门,看着那道如火般的身影上了狄戎的马车。 瑞祎坐进马车后,掀起车帘,对着张鲁说道:“张副将请回吧,多谢你送我这一程。” “裴姑娘……”张鲁一把抓住车窗,“若有机会,我必然带你回来。” 瑞祎一愣,然后缓缓的摇摇头,“不用了。”缓缓的落下车帘,隔断了张鲁那张满是愧疚的脸,靠在身后的车壁上,瑞祎自嘲一笑。决定答应这个条件之后,她就没想着活着再回大燕的国土。 所以,之前她就跟张鲁说,从此大燕再无裴瑞祎这个人。 只是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这已经不重要了,早早晚晚都会知道的。 马车转动,瑞祎已经做好打算,此时心里反而十分的平静。往前行走了大约有几十步,就听到外头传来凌霄的哭喊声,顺着风声,听到她喊她骗她,不要她了,她要跟着自己走。 瑞祎听着,这一刻才垂头落泪。 曾经她是那么怕死,那么害怕孤独,那么想要安稳生活的人。 可是现实已经完全悖离她的初衷,未来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她自己都无法预测,何必再带上一个凌霄跟着吃苦。 凌霄嘶哑的哭喊声已经渐渐地听不到了,瑞祎坐在马车里感觉到马车停顿一下,外头传来说话声,声音很低听不太清楚,但是很快的马车又滚动起来,紧跟着瑞祎就听到了马车后面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跟着她马车走的还有狄戎军。 他们信守承诺退兵了。 瑞祎安心的闭上眼睛,这就好。 坐在马车里的瑞祎,只感觉到一直在不停的赶路,中间会有人送饭来,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有郎中来给自己的伤换药,没有看到严济,也许是给放回去了。 晚上也在赶路,在马车里颠簸的睡不安稳,实在是疲累极了,瑞祎才昏昏睡去。 被马车颠晃醒的时候依旧在赶路,这一天瑞祎也没有见到张鲁口中的那位大将归承弼,送饭的依旧是个大头兵,眉目和善,对她很是友好。这是瑞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狄戎兵,发现他们五官其实跟大燕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就连说话都没什么不同。这又让她想起了呼赤炎跟班高格的大燕话,还以为他们是特意是学来的,但是听着用饭时外头狄戎军有时小声交谈讲的全都是大燕话,这才让她渐渐明白过来,也许他们的语言跟大燕是一样的。 而且她还记得呼赤炎那双异于常人的蓝眼睛,可是有时她悄悄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发现狄戎人跟她一样是黑眸。 班高格是黑眼睛,送饭的大头兵也是黑眼睛,赶车的车夫也是黑眼睛……只有那个人才是蓝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瑞祎不敢随意开口问,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思量。 “要出关了。”过了不知道几个日夜之后,瑞祎赶路都麻木了,就听到外头传来欢呼声。要出关了?那就是要离开大燕了,瑞祎忍不住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就看到车外漫天的黄沙中,平夷关三个大字若隐若现。 出关了。 平夷关瑞祎耳闻听说多次,没想到真的见到这三个字,这个大燕最北面的屏障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铁画银钩平夷关,当年书写这三个字的人,必然是豪情万丈的大丈夫。 瑞祎缓缓地放下车帘。 漫漫黄沙路,茫茫狄戎行。 前面等着她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活。 出了平夷关之后,立时便感觉到赶路松缓下来,马车不再颠簸得厉害,瑞祎胳膊上的包扎带也已经除掉。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感能看看车外的风景,但是除了黄沙之外,连一座山都很少能看到。送饭的大头兵跟她讲,穿过这个地方需要四五天,等到过了这段他们狄戎的风景可美了。 许是出了大燕的地盘,这些士兵们也明显的放松下来,跟瑞祎有的时候也会偶尔聊两句,只是依旧没有见到归承弼。但是从所有人对她的态度来看,至少还是友善的,这也让瑞祎松口气。 最后一天就要走出这片不毛之地的时候,事情出了点变故,原来呼赤炎的大军就在前面等着他们汇合。他们是从平夷关出关,而呼赤炎他们还是按照老路从上下林关出关,因此他们走出关口比他们要早半日,就在前头的草甸等他们。 就在要走出去的时候,平夷关方向追来了一人一马,瑞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口一颤,立时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远远地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但是能看到被狄戎军阻挡在外头,瑞祎就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才跑了几步,却被人拦住了。 来人身量极高,比瑞祎足足高出一个头,瑞祎仰视着他,立时就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那种不怒而威的威慑之力。 “裴姑娘,请你回马车,本将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出现。” 瑞祎立时就猜出来此人是谁,往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楚他的五官,就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他的五官锐利,那双眼睛就如同出锋的剑,令人心颤。 “归将军,我既然答应跟你们出关,自然不会反悔。来人有可能是我的家人,能一路辛辛苦苦追到这里,我想去看看这也不成吗?”瑞祎尽量让自己保持大燕贵女的风姿,不让这些狄戎人小觑,“我虽然是女子,却也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况且,来人只有一马一人,将军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能跑了不成?” “你是我王要的人,自然不适合再见别人。”归承弼冷然说道,丝毫不肯通融。 瑞祎眉头紧蹙,与他对视,归承弼的目光实在是太有侵略性,但是瑞祎却不肯服输,咬着牙坚持,说道:“原来将军的心胸不过是这么大,我的家人也是外人吗?” “你如何确定是你家人?” “能不辞辛苦一路追到这里,除了家人还能有谁有这样的毅力跟恒心?将军大人有家人吗?分离过吗?伤心过吗?自此一别,也许终生都没有机会再回大燕,今日一见便成永别。君子有成人之美,将军何必如此执拗?”瑞祎怒道。 “归承弼,让她去。” 听到这声音,瑞祎立时就是一愣,这声音并不是陌生但是也并不十分熟悉,只是她知道来者是谁。 呼赤炎! “属下参见汗王!”归承弼转身对来人行礼,“汗王怎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并不是汇合之地,也许还尚有风险,您不该冒险。” 呼赤炎的眼睛就落在垂着头的瑞祎身上,大红的氅衣是这荒凉之地最亮眼的颜色,他一来远远地就看见了她。没有回答归承弼方才的问话,反而看着瑞祎说道:“好久不见。” 归承弼听到这里眉峰一挑,眼角扫了扫瑞祎,便立在一旁不说话,就看着他们汗王几步走到了那姑娘身前。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果然美人都是祸水。 瑞祎首先看到的是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一双脚,听着呼赤炎的话,她没有勇气去看那双眼睛。想着若不是他,自己这会儿还好好的呆在大燕,不免对他有几分恼恨的,也不答他的话,只是说道:“我想见见来人。” “本王方才已经答应让你去了,连自己的女人也看不住,那是男人的无能,我还怕你跑了不成?去吧去吧。” 瑞祎听到这话当真是又羞又气,又恼又怒,又觉得这人怎么如此狂妄,可偏偏他说的是事实,让她无法反驳。一怒之下,转身就走,竟是看也没看他一眼。 瑞祎走后,归承弼看着她的背影,就看向呼赤炎,“汗王,四座城池就换这么一个女人,值得吗?” 呼赤炎听出归承弼话中的不满,就说道:“归将军,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决策吗?凡是质疑过本王的人都死了,你是要做下一个吗?” 第八十四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5 第八十四章:今一别余生不见15 呼赤炎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背对着他一直往前走的瑞祎,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他一眼,这女人倒是跟记忆中一样,看着柔弱跟无害的兔子一样,其实胆子大得很。 归承弼顺着他们汗王的目光望去,十分不解,这大燕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除了那张脸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心中愤愤,正欲再次表达自己的谏言,忽而就被人从后头扯了一把,一侧头就对上了班高格那张贼眉鼠脸。 “我说老龟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别惹咱们王生气。你说你一身军功打下来站到今天的位置多不容易,一张口犯了错,一下子给撸到底又去当火头兵,可别委屈啊。” “滚!要你来废话。”归承弼看到班高格就头疼,这个马屁精。 “不识好人心啊,有本事你别让我看你笑话啊。”班高格啧啧两声,勒着归承弼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米米的说道:“咱们王多不容易,好不容易动回心,你可别没事儿找事儿,坏人家姻缘是要断子绝孙的。” “闭嘴。” “被我说中了吧,要我说你还是先着急自己吧,一把年纪了娶不上媳妇每次都把人家姑娘给吓跑,你也真是有本事。你这臭脾气不改改,咱们狄戎可没姑娘稀罕你啊。” 归承弼:…… 一胳膊肘给了班高格一下子,这小子淬不及防疼的弯成了虾米,绿着脸骂道:“成,算你狠来阴的,回头见了计雪云老子八抬大轿把她抬回家。” “你找死!” 这俩人在一旁折腾的闹,呼赤炎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只淡淡的说道:“今晚上你们两个巡夜。” “汗王,你可不能偏心啊,怎么我也要巡夜?”他到底是为谁这么出头的啊,冤死了要。 “是,属下遵命。”归承弼躬身应了,顺便给讨价还价的班高格一个白眼。 “班高格,看来你对明晚巡夜很有兴趣。” “……”班高格,“属下遵命。”这苦逼的人生啊。 瑞祎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的闹剧,等到距离越来越近,便看清楚了牵着马立在狄戎军外围的祝彦章。只见他一身玄衣沾满尘埃,那张俊脸上漫布胡茬,眼中带着血丝,哪里还有往昔京都第一美男子的清俊无双,邋遢脏乱的像是街边的闲汉般。 “瑞祎!”祝彦章看到瑞祎走来,对着她大喊。 看到祝彦章的那一瞬间,瑞祎心头上滑过几分暖意,僵硬的唇角此时也变得柔软起来,露出一个微笑,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看着她走过来,原本防备的狄戎兵慢慢散开,留给两人说话的地方,但是距离并不甚远生恐发生意外。 站在祝彦章的前面,瑞祎也很意外自己这会儿竟是这样的平和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祝彦章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七尺昂藏男儿瞬间红了眼眶,“我对不住你,说好要护着你,结果却……” “祝彦章。”瑞祎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出口的瞬间有些陌生,可是心里却是熟悉的温暖,“你没有对不住我。” 听着瑞祎这样讲,祝彦章心里更加的难过跟愤怒,看着她说道:“瑞祎,我没能阻止这次事情,对不住你。可是京都那边倾轧的厉害,王爷被圣旨宣回京,才进城门就被关了起来,理由便是擅自出兵,与狄戎里应外合,试图谋逆。” 瑞祎一下子惊呆了,“怎么会这样?”事情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她虽然并不清楚整个过程,但是她知道周沉毅没有跟呼赤炎勾结。可以说一直跟呼赤炎作对的便是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皇帝昏聩,慎王惠王互相谋算,王爷因不肯依附于他们任何一人,这二人竟暗中联手预先除去王爷。京都被围,全盘都栽赃到了王爷的头上,若不是王爷事先有所准备,这次怕是一朝落地无法翻身不说,连性命都难保。”祝彦章想起这次京都之行的凶险,他们祝家,荣家还有季家几乎全被清洗,亏得王爷妙手神算垂危之际挽回一城。因着这次呼赤炎入关,强行调动朝中人脉周旋,王爷在京都留下的人脉算是七八成都暴露出来。也正因为这样才引起慎王跟惠王大惊大怒,以至于促成这两人暗中联手。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党争,没有谁胜利之说,但是各自损伤皆不小。这其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便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呼赤炎居然会以四城换了瑞祎,而慎王在皇帝面前游说,一力促成此事,等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从一进京都被强行关押,到瑞祎被换走,知道是呼赤炎跟慎王私下做的交易。再到他们得到消息,已经太晚了。他连夜从京都赶来,日夜兼程来到这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为了能见她最后一面。 他对不起她。 这里头太多的朝廷党争阴谋,太多的阴谋算计,一两句话根本就解释不清楚,祝彦章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解释什么。看着瑞祎此时望着他居然还带着笑,更是羞愧的恨不能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用女人换取和平,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瑞祎听完这话脑海中忽然就想起来那一回周沉毅的话,他说他不能娶她,不是因为她不好。就算是联姻了荣家,周沉毅还在这次的斗争中身陷囹圄,如果应了她的婚事,顺安侯府不仅帮不上忙只怕还要拖后腿。 曾经的那些恩恩怨怨居然奇迹的在这一刻,让瑞祎感到了难以言语的释怀。 空洞的言语不能说服别人的心,有力的事实才能让人真真切切的明白。 祝彦章能一路追到这里来,他知道他带不走她,但是心中有执念的人,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我托张副将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有?”瑞祎轻声问他,怕是他没看,看了的话现在不会这样的平静。 果然,祝彦章一愣,摇摇头,“我得了消息没去七壶口,直接走了小路追来。你给我写了信?什么信?” “你追来做什么?你知道带不走我,不说你单枪匹马难以成事儿,京都祝家你都不管不顾了吗?我知道,你不来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可是我要说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你不欠我。” 瑞祎知道祝彦章的性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之前因为盲信别人的话,几次三番要退婚对自己造成伤害,后来知道误会也是极尽努力对自己好像要弥补。他这样的人是对大善大恶分的清清楚楚的性子,自己未婚妻被人换走,若还能安稳如山毫无触动也就不是他了。 “之前你欠我的已经弥补了,我们互不相欠。”给了她最风光的下聘,最厚重的聘礼,让她成为京都人人羡慕的女人,所以之前的错他已经弥补了,他们真的互不相欠了。“这的事情又关你什么事儿?你也不过是一个受害者,你没有对不住我,没有对不住任何人,所以你无须自责,愧疚。” “那不一样。”祝彦章听着瑞祎宽慰他的话,心里却更加难过。本来她才是需要被安慰的人,结果现在她在安慰他开导他,为他去除背上的枷锁,“不一样的。” “没有不一样,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一定觉得对我愧疚,那么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情吧,权当是弥补我好了。”瑞祎轻松笑道。 “你说,我便是拼尽全力也定会为你达成心愿。” “好,你知道我只有一个弟弟。我这一走以后也不晓得他有没有人护着。我想拜托你,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帮一把保他一命,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恳求了。”如果说有什么能让男人心中的愧疚少一点,那就是让他付出,对新哥儿的照顾就是让他心灵的解脱。 本来他也不欠她什么,瑞祎知道他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好,我答应你,有我一日,你弟弟必然安然无恙。” “谢谢你。” “瑞祎,如果有一日我有机会来带你走,你会不会跟我走?” 瑞祎听到这话看向祝彦章,只见他神色十分的郑重,竟不像是开玩笑,也摸不清楚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只能说道:“这一日是什么时候呢?”如果慎王跟惠王一直当道,周沉毅不能掌权的话,祝彦章那什么带自己走?如果真的有那一日,自己又要等多少年?“祝彦章,你不该讲这样的话,你要知道一个人带着莫名的期待过日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以前过得太苦了,我以后想要过的开心点,所以不要来带我走。” 等待的日子太辛苦,对未来有期盼的日子太辛苦,以前一直在期待着,希望能有人给她希望。那样辛苦的日子她不想重复了,也不想再过了,所以不要给她希望,不要让她再去期盼什么,就这样挺好。 过一天,开心一天,哪怕明儿个就死了呢,至少死之前是开心的。 不要来带我走! 祝彦章白着脸看着瑞祎,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瑞祎看着他,“你看,我是笑着的,所以我不曾怨恨。祝彦章,希望今日一别,终生不见。你不要忘记去张副将那里取信,希望你看过信后,以后的日子能开心幸福。你回去吧,一路平安。” 如若还有机会见面,怕是两国又要起纷争战乱,瑞祎不想这样。 如不是战乱,她不会流落至此。 如果不发生战乱,代价是她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到家人,再也不能回到大燕,她希望的人都能好好地,那么她愿意去交换。 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呢? 祝彦章看着瑞祎转过身慢慢的往背对着自己的方向离开。她是怎么做到这样无怨无恨的?这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恐不安哭泣无助的她,结果他看到的是这样一个从容淡然仿佛对这事上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的她。 如花的年龄,却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期盼,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刻,他发现他还是不了解她。 裴瑞祎。 祝彦章一直站在那里,看着瑞祎上了马车,看着狄戎军整齐列队护送着那架马车,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线深处。 他一路奔波日夜不停来见她,最后却也只能目送她离开。 她不让他带她走,是怕是他有危险吗? 她不了解一个男人的秉性,这样的夺妻之仇,如若不报,还如何称之为男人? 所以,他一定会来带她走。 以男人的尊严立誓。 ****** 大燕跟狄戎之间隔着一片遍地黄沙的不毛之地,走出这不毛之地,瑞祎这才有机会看一眼真正的狄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然而,当她第一眼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狄戎女子,不坐车,不遮面,甚至于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陪同,自己独一个儿在街上行走的时候,到底还是吃了一惊。 不要说来回行走的女人,在大街上当街摆摊的女子也是比比皆是。衣裳颜色鲜艳,镶着各色皮毛,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看着倒有几分温暖之意。这里女子的发髻多束在头顶,跟大燕的单刀髻、双刀髻、灵蛇髻很有几分异曲同工的妙处,都是十分简单干净利落却又不失英气的装扮。 瑞祎的马车并没有跟归承弼的大军一起,大军绕过城池继续西进,她是坐在车中从城中穿过。一进城,呼赤炎就让班高格去买两名女奴回来,按照呼赤炎的意思就是,她是大燕娇养的闺秀,身边要有人侍奉。 瑞祎对呼赤炎没什么了解,一路上她坐车,他骑马,也没过多的交集。只是进城之后,他却弯腰进了马车,吩咐了班高格去买女奴,又看着瑞祎高硕的身躯随意的靠在车壁上,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今日我们住在这里。” 瑞祎一愣,心里有些不安,只能点点头答应了,想了想便看着他说道:“我要买身换洗的衣裳。” “好。” 此后两人一时间又无话,毕竟他们是陌生人,之前虽然见过几面,然则并无交流,此时同处一车,瑞祎当真是不自在极了。 别扭之下,瑞祎就只能看向外头,恰好就看到一个生的颇有几分姿色的狄戎女子,正叉着腰对着她旁边的一个汉子破口大骂。听了几句好似因为两人摆摊争生意起了争执,瑞祎惊愕的看着那狄戎女子气势十分高昂的与那男子对峙,丝毫不落下风,旁观者鼓掌叫好,为其助威。 若是这样的情形在大燕是万万不会有的,哪家的女子敢在街上这么彪悍,十有八、九名声就要坏掉了,成了个母夜叉谁还敢娶? 可是看着这样的情形在狄戎却是毫不奇怪,瑞祎的马车走出老远,还能听到那女子高亢有力的嗓音传来,真让她开了眼界。 “觉得不可思议?” “是,在大燕不会有女人敢这样的。”瑞祎还处在震惊中,一时间连对呼赤炎的恐惧都给扔到了脑后,满脑子里都是刚才那女子的英姿,看的好激动啊。原来狄戎的女子生活的这样的随意,真是令人羡慕。 可以随意上街,可以随意摆摊,甚至于能恰腰与男人对骂,那迎面来的英气跟霸气真是让在大燕行规矩步被约束惯了的瑞祎,羡慕极了。 曾经她最喜欢最向往的日子,就是能这样自由自在,哪怕是在山野乡田,哪怕是粗茶淡饭呢。 “狄戎对女子很宽容,这里的女人强悍的都能上阵杀敌,我们这里出过女将军,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胆小的男人见了都能退后三尺,改天你许是能见到。嗯,到时候别被吓坏了就成。” 瑞祎傻眼了,侧头看着呼赤炎,就见他姿态随意坐在那里,一副跟她顺口闲谈的架势。就这样坐没坐姿的模样,哪里有一国之君的威势。看到他这样子,瑞祎涌上嗓子眼的话顿时又被噎了回去。 看惯了大燕名门绅士优雅之态,又看着呼赤炎这样大喇喇的混不在乎形象的模样,就有种……喝了口茶吞进口才发现是咸的,其实茶不应该是涩中回甜的吗? 成见这种东西有的时候是根深蒂固的,就像是之前呼赤炎给她的印象,就是那种霸道冷漠的人,但是忽然发现她还有另外一面的时候,就令人有些自我怀疑,我之前的印象是错的吗? 瑞祎现在就陷入到一种自我怀疑中。 不知道呼赤炎一定要把她弄来狄戎是为什么,他们要说相识其实也没见几面,有一回他还放了她一马,留了她一命。如果说,瑞祎当初最后答应来狄戎没有那么的胆战心惊慌,惶恐不安的话,那次地动他未对她杀人灭口,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其实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许是这样的认知,让她对未来至少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的。 能活下去的时候,谁愿意选择死亡呢? 马车是在一处别苑前停下的,此时天色已经擦黑隐隐约约看着牌匾上写着百香园三个字,瑞祎穿着大燕国的服饰下了车,也并未引起旁人太多的瞩目。 呼赤炎看着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瑞祎,慢慢的说道:“我们狄戎的女人,是不用走在男人后头的。” 瑞祎闻言愣了愣,就对上了呼赤炎的目光,在这夜色中那双眼睛拢上一层薄雾,越发的令人看不透。她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太习惯女人跟男人并肩而行。 看着瑞祎并未与他同步,呼赤炎索性自己抬脚继续往前走,“这里是我的一处别苑,我们在这里休息两日,然后再出发。” “好。”除了这个字,瑞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们一路走进来,园子里服侍的下人一个也未看到,瑞祎不晓得自己要住在哪里。想起自己是被呼赤炎四座城池换回来的,也不晓得他拿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心里难免不安。 只是既来之则安之,她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能随遇而安。 “这里是你要住的地方,我在隔壁。” 呼赤炎将瑞祎领到一处安静的院门前,门前立着一个年岁略大些的仆妇,此时看到二人缓缓地走了过来,对着呼赤炎行礼,“奴才参见汗王。” “好好照顾人。”说完呼赤炎就转身进了对面的园子。 瑞祎不得不说松了口气,抬头就看向了那仆妇一张大大的笑脸,对着瑞祎行礼说道:“奴才姓尉,别人都叫我尉大娘,是专门照顾姑娘给您驾车的。” 这尉大娘人十分爽朗,说话就带笑,极大的缓解了瑞祎的紧张。一路领着瑞祎进了院子,指挥着下丫头抬了热水服侍她洗了澡,拿出早就准备妥当的衣裳让瑞祎换上,又说道:“咱们云泽城晚上很热闹,姑娘要不要出去看看,班大人去给您买贴身服侍的丫头奴才,也还要等您亲自过去看一眼才能定下来。” “为什么要我亲自去看?”瑞祎换上了狄戎的衣裳,一时间十分的不适应,这里的衣裳裁剪合身,中间腰带一束,芊芊细腰一下子便显了出来。 “因为选中的人以后是您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要十分忠诚,需要您亲自相看。俏丽的丫头,英俊的小厮,只要您喜欢就可以买下来,不然别人过手的,忠诚可不敢保证。” 瑞祎这句话里只听到了那一句,英俊的小厮……还能贴身伺候的…… 这狄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第八十五章:银烛秋光冷画屏1 第八十五章:银烛秋光冷画屏1 狄戎的规矩跟礼仪瑞祎一概不知,冒然说话做事恐怕被人看了笑话,因此就算是面对着这个时分爽利的尉大娘,她也是小心翼翼。 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忍不住的觉得,这个地方的规矩有些太奇怪了。 大燕穿衣讲究的是广袖长裙覆住绣鞋鞋面精致素雅含蓄的美,让人一看宛若仙境仙子,美好如流光。狄戎穿衣却是恰好与之相反,窄袖紧腰裙长仅及脚踝,脚踏小皮靴,身上衣裳的颜色搭配十分的炫彩艳丽,花纹奇特,绣艺与大燕大有不同,风格奔放,穿在身上行走两步只觉得分外的轻盈利落。 尉大娘虽然是个赶车的,但是梳头的手艺也格外的熟练,很快的就给梳了一个双螺髻,插了赤金嵌宝穿凤珠钗,上头的五色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狄戎的人 “姑娘可真美,比我们狄戎的女子白多了。”尉大娘叹一声,要不说大燕的女子肤如凝脂,白如积雪,哪里像她们狄戎的女人整日在外跑黑黢黢的。 瑞祎也只低头一笑,她其实挺喜欢尉大娘的性子,直爽利落,说话的时候都能令人心生愉悦。 尉大娘放下手中的梳子,就看到瑞祎灯光下半垂着头,露出一半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轻盈,含笑的唇角仿若新春绽放出的第一朵娇花。不行,看得她都心跳了,忙摸摸心口。抬头就看到汗王长身倚在门框上,一双眼睛正落在瑞祎身上,她就笑的越发的开心了,忙躬身行礼,“奴婢参见汗王。” “不用多礼,你去忙吧。” 瑞祎没想到呼赤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这人怎么走路跟猫一样。 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也已经换了衣裳,不再是铠甲长剑,一身轻便的玄衣滚边长袍,双手环胸倚着门框,怎么看,怎么看都有种混不吝的无赖之态。但是从他身上做出来,却又带有天然的贵气缠身,这两种气息织在一起,只会让瑞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她看不懂。 良好的生活教养,在大燕养成的闺秀守则,瑞祎在看到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其实第一时间冲进脑子里的是恼怒。女子闺房是男人禁步的重地,他怎么能说来就来了。 呼赤炎看着瑞祎的脸色变来变去,似乎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也不给她时间想对策,直接说道:“带你去吃好吃的,饿坏了吧?” 瑞祎是真的很饿了,听到这话脑子瞬间就给带歪了,怔怔的问道:“这么晚了出去用饭?” 大燕有宵禁,晚上不可随意出门。 “真正好吃的东西,都藏在巷子深处,你不出去别人也不会送上门。”呼赤炎笑看着瑞祎柔和的说道。 这话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又有哪里不对,瑞祎不能想明白,已经被有些不耐烦的呼赤炎走过来牵着手出去了。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瑞祎一下子回过神来,努力挣开自己的手,这人也太不庄重了。 呼赤炎挑挑眉看了一眼瑞祎,倒也没坚持,顺着她的意松开手。瑞祎这才松了口气,从衣架上拿过氅衣披上,晚上的云泽城冷得很,大燕那边都要过年了。 深冬时节,万物凋零,瑞祎想起以后自己就要在这片土地生活,是不是大燕的自己凋零之后,在狄戎春天来临之际,也能绽放出新的人生? 谁知道呢。 呼赤炎这人的性子也令人捉摸不透,比如她若是走在他身后,他一定会停下脚步等她,等到她肯跟他并肩而行,这才重新起步。大燕女子从不能被允许与男子并肩而行,这是刻进骨子里的规矩,瑞祎一下子改变不了,走着走着就又落到他身后。 如此几次三番,瑞祎都觉得这人怕是要生气了,谁知道他还是那张脸,她走的慢了,他就等她,一直到她跟上来为止。 默默的跟在他身边,出了百香园,外头的街景让瑞祎方才的不安紧张一下子全都被冲没了。 百香园就在云泽城的正中间,出了园门就是大街,此时五颜六色的灯笼悬挂在各家店铺的门口,长长的如同一条长龙延伸到街道的尽头。街上的行人似乎这会儿又多了起来,有一家夫妻带着孩子出来玩的,有单身女子穿着美丽多彩的衣衫在街头独自行走的,还有英俊的狄戎男子在街上与美丽的女子搭讪…… 瑞祎真是开了眼界,觉得自己到了一个很奇怪很怪异的地方。 瑞祎停下了脚步,旁边的呼赤炎就感觉到了,转头看着她,就看到她受惊过度的眉眼带着惊讶之色。 “我们狄戎的小伙子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是会直接上门提亲的,若是哪个姑娘看上谁家的英俊小伙子,也会直接寻上门去。” 瑞祎觉得自己这些年在大燕受到的教育简直是一下子给撕裂了,对上呼赤炎那双异于常人的蓝眸,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这怎么可以呢?” “为什么不可以?” “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 瑞祎觉得自己又被绕进去了,其实她明白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必然是迥异不同,但是狄戎这样的风俗还是真的让她……大开眼界。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觉得轻松了那么一点点,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礼仪枷锁捆绑着你,你会觉得每走一步都轻松了许多。 走了一段路,跟呼赤炎打招呼的人很多,大多是对他恭敬地行礼之后,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他的蓝眼睛实在是太显目,别人一看便会知道他的身份,可是身为狄戎一国之王,瑞祎再也想不到他居然能跟百姓如此的……如此的相处自然,就好像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她很不能想象,大燕帝王这样在百姓人群中随意走来走去的样子。 当然更多的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瑞祎心里有些不自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就把风帽罩在了头上,将自己隐在了帽中,好像这样就会觉得安全了许多。 谁知道她才把风帽遮上,旁边的呼赤炎就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他立在自己身前,伸手将她的风帽摘了下来,“美丽是给人看的,你应该以你的美丽而自豪。” 他看出她的不自在了。 “我只是有点冷。”瑞祎习惯了闺秀当矜持,所以很是不能习惯这里人那样大胆毫无遮掩的目光,确实有些被吓到了。 生活习惯并不是一件说改就能改的事情,融入骨血的传统,代代流传,根本原因就是人被它刻上的印记无法轻易磨灭。 穿过了繁华热闹的大街,瑞祎跟着呼赤炎来到了一条又窄又深的小巷子。大燕的住所都是宽敞明亮前后数进的大宅院,便是普通百姓住的房子也是坐北朝南,宽阔舒朗,明亮大气。狄戎这边的房子跟大燕大不相同,这边更多的是窄巷小楼,像是方才走过来的宽街其实少之又少,窄巷里头仅能容一匹马走过,三人并排都觉得有些拥挤。 长巷子里一间挨着一间的都是食肆,里头此时透过窗子能看到坐满了人,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带着几分辛辣之气,让瑞祎觉得更饿了。 呼赤炎最后停在了巷子深处一处并不起眼的食肆前面,连个匾额多没有,里头也没几个人,座位也不多。呼赤炎带着她直接走了进去,并未在大堂停留而是直接上了二楼。通往二楼的木梯吱吱呀呀直响,瑞祎踩在上头都有些怕会不会一脚下去就会断裂了。 他们直接走上去,楼下的人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好像……就好像自己人回到一般的自在跟熟悉。 上了二楼,呼赤炎带着瑞祎进了一间房,让她坐下等着,自己却又走了出去。很快的瑞祎就听到外头传来呼赤炎的声音,声音有些高,夹着一些她并听不很明白的方言与人对话,好像是在点菜。 很快的他就回来了,直接在瑞祎对面坐下,笑着说道:“你运气不错,今儿个老爹在家,尝尝他的手艺。” “好。”瑞祎应了一声。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对面还坐着一个算得上是陌生的人,瑞祎胆子再大此时其实很是拘束跟不安。眼前这种情况其实有些怪,怎么说呢?她跟他并不熟悉,但是却是认识的,他对她还有不杀之恩。说起来瑞祎心里对呼赤炎是有些惧怕的,但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跟传闻中的狄戎王其实很不一样,那种讲出来的怪异感让她此时其实更加的不安。 但是不管如何,在一个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男人面前,瑞祎都觉得自己不仅不能失礼,还要表现出大燕女子的风范。 隔桌相对而坐,没有话说其实挺尴尬,瑞祎侧头看想窗外,除了那条长长的巷子,远远地还能看到远处的街上明亮的灯火闪着璀璨的光芒。 对面的呼赤炎也在看着瑞祎,大燕的女子跟狄戎女子很不一样,这里的女子生性爽朗,做事情雷厉风行,就像是奔驰的风。瑞祎这样的女子不同,静静的坐在那里就宛若一幅画,只需要你手中有一支笔,便能立时描绘下来。 “你喜欢这里吗?” 猛不丁的听到呼赤炎忽然开口,打断了瑞祎的思绪,她转过头来凝视着他,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说道:“不知道,现在我没有办法回答,喜欢上一个地方是需要时间的。” 这话倒是真实,呼赤炎看了瑞祎一眼,原本还以为她会讲喜欢或者不喜欢,谁知道却给了这样一个答案,倒是有些意外。 “我把你带来狄戎,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了吧?” 瑞祎蹙眉,颇感意外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这倒是有些棘手,不知道她是应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妥帖,顿时犹豫下来。 “我这辈子最讨厌假话,所以不要骗我。”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瑞祎也不喜欢。可是人呢还是会生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生活中,她不喜欢京都很多的闺秀尖酸刻薄的言语,但是也得耐着性子跟她们打交道。她不喜欢自己顶着庶出的名头出生,可是既然已经是了就得活出个样子来,顶着庶女的身份活出嫡女的风采,这本身就是一种自我的欺骗。这是善的人不仅要骗别人,有的时候还要骗自己,才更容易幸福些。 “恨。”瑞祎很快做了选择,既然呼赤炎要求自己说真话,那么自己说假话也会被他识破。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陌生的国家,说不恨必然是假的。 呼赤炎低笑一声,“你倒是胆子大,你能猜到我为何要将你带回狄戎吗?” 这个她能去哪里猜?瑞祎摇摇头,就看着呼赤炎,“瑞祎心里不明,也很是疑惑,若是汗王能解惑与我,乃我之幸。” “我若不带你来,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大燕京都吗?” 这话什么意思?瑞祎面色一白,看着呼赤炎,“你是在骗我吗?汗王这话可有些可笑,我并未与谁有深仇大恨,为何不能平安回到燕都去?”当她是三岁孩子好哄骗吗?找这样一个烂借口,她就会相信他带她来狄戎是好心吗? 简直是笑话。 瑞祎一下子变得尖锐的态度,让呼赤炎心里很明白,自己惹怒了她。看着她恼火的面容,也不生气,只说道:“未必深仇大恨才会要一个人的命,只要有人当了别人的路,纵然她自己并不知情,但是在别人眼睛里已经是绊脚石,成了别人的绊脚石,可不是要被处理掉吗?” 别人的绊脚石?瑞祎努力想想,也没想到自己成了谁的绊脚石,她并不曾与别人结怨,也不曾挡过谁的路,呼赤炎这话简直就是挑拨离间! “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汗王真当我是傻子糊弄了。” “裴瑞祎,本王说过我从不说谎,更何况偏你?有这个必要吗?”呼赤炎被瑞祎的眼神给刺到了,她当他是卑鄙小人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简直是侮辱她的人格。 好像是没什么必要,瑞祎不觉得自己一个小女子,分量重到让一国之王分出精力去算计她。 可是,那呼赤炎讲的是什么意思? “我挡了谁的路?” “荣家的路。” 荣家?瑞祎一时没转过弯来,等到想明白了,面上血色褪尽,只觉得手脚冰冷,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呼赤炎这时提到荣家,就这么简单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肯定的说出自己挡了荣家的路? 荣家跟她有什么关系? 有。 荣菁跟她算得上是朋友,可是除此之外自己包括顺安侯府跟荣家都没什么往来,两家无仇无怨如何挡路?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唯一一条有扯不清楚牵绊的就是自己跟周沉毅之间的那点事儿了。 这样隐秘的事情,瑞祎可不认为呼赤炎一个外邦人能无所不知到这个份上,他一定在诈她。 “汗王在开玩笑吗?”瑞祎努力保持平静,看着呼赤炎的眼神让自己镇定,这样内心深处的秘密。一下子被人察觉,那种感觉当真是太不好了。 呼赤炎看着瑞祎,看着她面色的变化以及力持的镇定之态,都让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子可不是简单的人。她如此防备他,也让他有些不太高兴。 “我说了我不说假话。”呼赤炎又重复一遍,“祝彦章为何一开始要悔婚?这里头的原因你不知道吧。” 这跟祝彦章又有什么关系?瑞祎看着呼赤炎,实在是弄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了开来,饭菜送来了。进来的是一个面带笑容的老丈,手里托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浓郁的香气就从那托盘上飘来。 摆在两人桌子上的是烤羊腿,金黄的色泽,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后头紧跟着老丈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手里也同样托着托盘,送上来的菜肴就跟这里的衣裳一样,颜色十分的鲜亮。那女子生的浓眉大眼,对着瑞祎很是打量一番,这才掩着唇笑着走了。 呼赤炎正在跟老丈说话,音量略高,看着老丈的动作,侧着耳朵倾听,应该是听力不太好了。不停地笑着点头,偶尔应一句瑞祎听不太懂的土话。 那老者走的时候也深深地看了一眼瑞祎,对着她笑着点点头,这才离开。 呼赤炎看着瑞祎不太了解的目光,徐徐说道:“这里是我曾经被流放的地方,那一年我七岁,而这里还是狄戎不毛之地。” 瑞祎从未听说过呼赤炎的这些故事,七岁被流放?不毛之地?他不是狄戎皇子吗? “我来的时候身边只带着几个从小伺候大的仆从,身上的银钱连一处房子都买不起。这里很穷,百姓们自己吃喝都顾不上,却还是养大了我,一个被驱逐的没有未来的皇子。那时候我经常住在老爹这里,因为他做饭好吃。” 瑞祎现在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她觉得云泽城有些怪异了,因为这里的百姓对待呼赤炎不像是对待一个帝王,现在想想那怪异之处应该就是,这里的百姓把他们的君主当成了家人,所以当时她觉得这里怪怪的。 可是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好奇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个?” 瑞祎点点头。 “老爹听说我用四座城池换了一个女人回来,想要看看你,我就带你来了。老爹方才说他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喜欢他做的菜。” 瑞祎:…… “那你为什么换我回来?”终究瑞祎还是把这个横亘在心底的话问出了口。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不带你回来,你就会死在七壶口了。” 瑞祎还是不明白,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死在那里?”他凭什么这么有自信自己一定活不下来。 “因为你挡了荣家的路,因为周沉毅跟荣家姑娘有了婚约,可是心里却有了一个你。因为你若不死,荣家无法安心。” “……你怎么知道周沉毅心里有我?” “小青山顶上他护着你拦了我的脚步没杀你灭口,地动之时我放了你一命,后来他便放了我一支商队通关。齐王府盯着你行踪的事情我都能知道,你以为荣家会不知道?齐王心里有了别的女人,荣家这婚事怎么能安心?你以为你从落雪庵翻山逃命是个偶然?那死在山底的妇人就是荣家的人,本是想趁夜要你命的,结果自己先被别人算计了,你这才捡了一条命。从你踏上去七壶口的路开始,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你以为是偶然?荣家父子在这场战事中从头到尾都没露面这是为什么?” 瑞祎怔怔的坐在那里,好久缓不过神来,真相竟是这样吗?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大燕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我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她都不知道这么多事情,他一个狄戎人怎么会知道? 第八十六章:银烛秋光冷画屏2 第八十六章:银烛秋光冷画屏2 “我怎么知道的这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齐王跟荣家的婚事不会解除,你的存在就是荣家眼里的沙。我这次顺势而为救了你一命,算是还了当初小青山地动你没有讲出实情的情分。从此后你我之间互不相欠,当初换你来狄戎我并未要求以和亲的名义,是因为想给你你一直想要的自由。从此刻起,你是自由的,你想回大燕也好,留在狄戎也好,都随你的意。不过我劝你大燕你还是别回去了,荣家的俩父子可不是什么善人。况且,周沉毅就算是知道了荣家俩父子动的手脚,以他现在的力量也不能与他们翻脸,至少目前他护不住你的,他就连护住自己都很吃力!如今乱世当头,我狄戎想要从大燕手里拿回本属于我狄戎的土地战争必不可免,祝家文臣手中无兵,目前也护不住你,你就算是回了燕都,昏君在位,燕朝小人当道,祝家强行与荣家斗,也只能陪你一起死而已。” 瑞祎不懂这些军国大事,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呼赤炎说得对,一时间便沉默了下来。 除此之外,更让瑞祎惊讶的是,呼赤炎对她好像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他做这么多就是要给自己自由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的信息,居然又想起之前尉大娘说的让她自己挑选奴才,怪不得说是要忠心,要让她自己去选,原来人家是压根就没打算干涉她的意思。 忽然之间,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就这样被人捧到了跟前,喜悦之余更多的是惊讶。 瑞祎抬头凝视着呼赤炎,不知道是不是这番话的缘故,这会儿在这柔和的灯光之下,看着那双近乎于令人心颤的眸子,难得的竟感觉到了几分温暖,“谢谢。” “我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与我有恩者我必待之如上宾,与我有仇者我必数倍奉还。我呢不是好人,你不用谢我。” 瑞祎闻言觉得更加尴尬了,之前一直担心自己来了狄戎,被他换了回来,只怕一辈子都要呆在他的身边,等于是换了一个牢笼罢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给了她这样的一个结局。 又伤又悲,又惊又喜,好像这么大的功夫就品尝到了人生半辈子的滋味。 然后,瑞祎一下子就茫然了。 她得了自由,又该何去何从呢? 大燕,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她回去先不说荣家对她下的杀手,就是顺安侯府该怎么办?自己回了京都,有了顺安侯府的庇护,想要对付自己,必然会先对付顺安侯府,以她一个人,连累整个家族,瑞祎真的做不到。还有祝彦章,对她一直很温和的祝夫人,他也不能连累他们。左相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没有军权,呼赤炎说得对,战事当前,荣家左相是有能力对付也不能下手的。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周沉毅,他曾经是她的第一个执念,第一个想要让她脱离苦海的希望。 瑞祎前思后想,苦笑一声,天下之大,养育她十几年的家国,她竟然再也回不去了,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她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却落得一个有家不能回的下场。 许是因为知道呼赤炎对她没什么意图不轨之意,还这样帮她,如今身处异国,举目无亲,只有这么一个勉强算的上熟悉的人,好像一下子就变得亲切、亲近起来。 “大燕,回不去了。”瑞祎垂头欲落下泪来忙闭上眼睛忍了回去,满桌的珍馐美味,明明肚子里空空,却一点的胃口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天下之大,竟然无我容身之处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有家族庇护,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又该如何生存? 很多事情想的很容易,但是做起来非常的困难。比如现在她身无分文,就算是自己想要做个生意赚些银钱,也是无米下锅的尴尬。 “你是我带来狄戎的,我总不能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不过我要回戎都去,所以想要问一下,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那里看看。云泽城这里是我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你若在这里落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这里距离大燕很近,骑马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到。我将你带来狄戎,并未娶你过门,这样的消息是瞒不住的。若是被人知晓你在云泽城一个人生活,我也不敢保证那荣家的人会不会潜入做些什么。若是因此引起两国的误会也不是很好的事情,所以我是不太赞成你你留在这里的。当然,除了这里,狄戎还有很多的地方,你可以去看看。但是鉴于你对我狄戎并不十分了解,我觉得你有必要在有熟悉的人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等你适应了狄戎的生活,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瑞祎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荣家……想到荣家就想到了荣菁,她甚至于不敢去想荣菁跟她走的这样的亲近是不是当初接近自己也是有目的的?但是又觉得自己想的太过了,毕竟那时候荣菁跟周沉毅并未有婚约。她实在是不想不愿意把荣菁那样的女子想成一个卑鄙的小人。 荣家也好,荣菁也好,瑞祎都不愿意去想。 她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希望新哥儿、九姨娘、大夫人还有大哥大姐他们都好好的。顺安侯府素来没什么权势,就算是想要到贴上去人家也嫌弃是个累赘。这样一来瑞祎反而不用担心顺安侯府会有什么意外,只要她爹不主动作死,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在云泽城也好,在戎都也好,她都是不熟悉的陌生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单身女子想要生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瑞祎很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是狄戎比大燕轻松自由得多。但是有一件事情也不能否认,在这里她一个人想要获得好,还是个大燕人,时间很困难得事情。 那么呼赤炎说的跟着他去戎都,至少多多少少能有些照应,等她真的立住脚了,那才能独立生活了。 因着一时的意气之争,将自己置于险地,这样的事情瑞祎是不会做的。 “你说的很是,我一个女子想要好好地在一个地方生活,没有根基是不成的。我也不矫情,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我跟着你去戎都,我想尽快的能自己站住脚。想要海阔天空,自己也得挣来一双翅膀。”瑞祎需要一个庇护,还能有比呼赤炎这样的庇护更强大的吗?“我求得你庇护,也会尽量的做一些回报,若是你能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会尽心尽力,虽然可能我这样讲有些可笑,但是我是认真的。” 呼赤炎能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她帮忙的,她又能帮上什么忙?瑞祎心里明白其实自己根本就帮不上什么,但是人总要表一个态度出来,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才是。 呼赤炎闻言深深地看了瑞祎一眼,勾勾唇角,“好,这些容后再说,先吃饭,再不吃就要凉掉了,辜负了老爹的心意。” 肉烤的很入味,菜也做得很好吃,跟大燕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偏辣偏咸,但是滋味很好。 放下心思的瑞祎,这会儿倒是有心思用饭了。以前被家里养的精细,但凡是吃喝穿用都是上好的份例,锦衣玉食的长大,瑞祎有一条好舌头。一盘菜吃一口下去,基本上就能讲出用了什么料,有什么手法烹制出来的,就连桌上老爹秘法烤制的肉,也被她猜了个七七八八,连进来添茶的老爹女儿听了都笑着夸了瑞祎好几句。 一顿饭毕,呼赤炎看着瑞祎就道:“到底是娇养出来的,这舌头灵得很。” 瑞祎就叹口气,看着呼赤炎很有几分无辜的样子,“这可没办法,爹娘给的好日子,说不定以后就凭这这条舌头都能养活自己了。” 许是从没有见过瑞祎还能有这样调皮调侃的时候,呼赤炎真是愣了愣,半响没说上话来。 “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沾了脏东西?”瑞祎下意识的用手摸摸脸,想了想自己吃饭的时候没有把菜汁油渍什么的沾上吧? 看着瑞祎有些傻乎乎的动作,呼赤炎轻咳一声,“没事,走吧,班高格应该在等着咱们了。” 瑞祎知道他讲的是要买奴才的事情,就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下了楼老爹正眯着眼睛扛着烟袋抽烟,看到两人走下来笑米米的。呼赤炎大声跟他告别,老爹呵呵直笑,瑞祎也谢过他招待之情,与他挥手告别。 老爹虽然耳朵不灵光了,但是还是起身将两人送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拉着呼赤炎的手看着他直笑,一副舍不得放开的样子。 瑞祎在一旁看着,就看到呼赤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握着老爹的手大声跟他说道:“我会回来看你的,好好地等着我。” 老爹笑呵呵的直点头,挥挥手让二人走,自己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呼赤炎看了老爹一眼,这才往巷子里走去,瑞祎也抬脚跟上。一直走到了巷子口,回过头来瑞祎就看到老爹倚着门框还在看着他们的方向。远远地老爹的面目已经有些模糊,只看到朦胧灯光下那抹身影依旧站立着送别。 “你跟老爹的关系真好。”瑞祎也有几分羡慕,不免就想起了自己的渣爹,她的爹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呼赤炎听着瑞祎这样讲,抬头看着远方,边走边说道:“当年若不是老爹我是活不下来的,他与我更像是亲人。若不是老爹不愿意离开云泽城,我就让他陪着我进戎都了。” “那肯定是不会去的,云泽城是老爹的根,这里有他一生的记忆跟家族。不向往权势,不追求富贵之人,眼里最看重的便是故乡跟家人,所以老爹不可能走的。”瑞祎轻声说道,故土难离,就是因为心中对这个地方有深深的眷恋跟牵绊。 “那你呢,舍得大燕?” “不舍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留下。”瑞祎这一刻谈起这个话题,心情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沉重跟压抑,她总要活下去,总要让自己更开心一些。“人没有选择的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从长巷子拐出去,两人穿过一条大街,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又拐了一个弯,就到了人市。 狄戎的人市跟大燕不同,这里的人市就跟大燕贩卖奴才的牙行差不多,但是狄戎这边很多人都是自卖自身,有的人卖的是自己的手艺,签的也是活契,很少有人签死契,除了没有手艺只能做奴才的才会这般。这样的奇景也让瑞祎大开眼界,等他们到的时候班高格嘴里叼着一根草,正等得有些不耐烦,远远的看到二人过来,立时应了过来。 一见面,先给呼赤炎行了礼,这才笑米米的看着瑞祎,“又见面了,裴姑娘。” 瑞祎看着他,就道:“班大人,这次劳烦你了。” “没事没事,这是咱的本分。”班高格笑的越发的灿烂,眼角看着自家的主子,心里想着瞧着两人相处的不错啊,看来这次应该能抱得美人归了吧。 瑞祎只当班高格说客气话,哪里知道人家说的真心话。 班高格道天色晚了,先把人挑了再说,领着瑞祎直接进了一处大宅子,边走边说道:“你们没来之前我已经先过了一遍,能留下来的大多是容貌脾性尚可的,剩下的你自己挑,看准哪个直接说就是。不过这里除了女婢是能签死契的,其他的只能签活契。当然,也有签死契的男奴,但是基本上都没什么手艺本事傍身,你买回去了也就多个看门的,白花银子不说还浪费粮食。倒不如买几个有手艺有本事的,虽然只能签活契,但是比较划算。” 瑞祎慢慢思索这话里的意思,因为之前没遇上这样的情况,大燕那边基本上比较喜欢签死契,这样容易掌握下人的忠心。但是在狄戎好像这样的情况并不受人喜欢,如果签死契,按照这里的情况来说只有那些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将自己买做奴才,一生给人为奴。有本事的签活契,其实算不得奴才,顶多就是我赚够了钱到了契约之期又成自由人了。但是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是有些本事的人,靠的是用自己的本事谋生。 若是在大燕,瑞祎自然更喜欢能签死契的人,这样的人卖身契掌握在自己手里,便不会轻易背主。 但是现在是在狄戎,自己一个弱女子行走,极需要有本事的人护着,这样的话倒是签活契的更适合她。至于以后,这个想有些太早了。 贴身的奴婢这个时一定要选择死契的,毕竟是在自己身边生活很多年的人,若是签活契瑞祎宁可自己照顾自己。先看的便是贴身的奴婢,一屋子的女子有比瑞祎大一些的,也有比她小的,瑞祎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很多人都是直直的与她平视,并无太多的惧怕之情,想来这跟狄戎的民风有关系。只有墙角的两个女孩有些不同,她们半垂着头似是有些害怕的样子,两人的手都紧紧地握在一起。 瑞祎就看向班高格问道:“那两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儿?” 班高格顺着瑞祎的眼神望过去,就道:“是被家里卖出来的,她们是一对姐妹,亲娘死得早,亲爹是个酒鬼,家里过不下去了,两个女娃年虽不大还没成什么手艺,怪可怜的。” 听到最后一句,瑞祎心里翻个白眼,班高格想来是希望她买下这对姐妹的,也真是可怜。大的女孩瞧这年龄比她还小一些,那小点的买回去只怕当时也做不成什么,只能干些简单的散活儿。许是因为自己背井离乡,瑞祎真是见不得可怜人,就点点头说道:“那就她们两个好了。” 班高格点点头,就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呼赤炎。 呼赤炎却没看班高格,直接问瑞祎,“就这两个?” “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哪里还能养更多的人,贴身的原本打算只要一个的,但是人家是姐妹总不能拆散了。”瑞祎道,“总还要有个看家护院的,还要有个厨娘,另外出门也得有个赶车的传话的,安家立业这几个人总是少不了的。” 瑞祎自己说着都叹口气,这样下来不知道要欠呼赤炎多少银子,这日子还没开始,债务就先上身了。 班高格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啊,怎么像是裴瑞祎自己一个过日子的样子,那……汗王带她回来干什么?但是他也知道这话这个时候不能问,只能先憋在心里,也不晓得他们汗王这是又要做什么。 呼赤炎听完后就说道:“厨娘这里你想一时间找到合口的不容易,车夫是要信的过人才能用,最好女人更好一些,出入比较方便。你素来吃饭挑嘴,我看厨娘我直接给你找一个过来,你签活契就是。车夫你看尉大娘怎么样?她还有个儿子十二了,来回传话正合适。” 瑞祎听着就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那怎么行,尉大娘是你别苑的人,送给我用不合适。”她总不能挖人墙角。而且,呼赤炎那句来回传话正合适,她总听着有些不太对味,是她想多了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们本来今年就想回戎都的,她们母子签的也是活契。你给她们寻个落脚的地方,还有工钱拿多好的事儿,巴不得呢。” 一旁的班高格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汗王,尉大娘这可是当初跟着他在云泽城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了,他可真舍得送给瑞祎用。不过,汗王这样讲,他也不能拆穿不是,还得在一旁给加点油添点火,说道:“尉大娘的性子爽利,赶车是一把好手,还会几下功夫,你出门有她跟着那是最好不过了。她那小子也机灵,收在你身边可是得了大助力了。” 说实话瑞祎是真的挺喜欢尉大娘的,而且心里到底是大燕的规矩重一些,自己一个女人在外头独门单院的过日子,家里头自然是能没有男仆就没有。尉大娘既能赶车还有些身手,性子也好,跟她也能合拍,说实话,瑞祎真的是很喜欢。 “可是,不知道尉大娘愿不愿意。”说着就看向呼赤炎,“那我可又欠你人情了。” “攒着吧,慢慢还,这辈子还长着呢,你总有还完的时候,急什么。” 瑞祎:…… 班高格:…… 得,有了这话,瑞祎真是没办法推辞了。 人市走了一圈,最后也只带回了一对姐妹花,她们真是高兴坏了,没想到姐妹俩不用分开,还能跟一个和善的主子,虽然要离开云泽城,但是戎都是国都,她们姐妹自然也是愿意去看看的,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回百香园的路上,班高格身后跟着那对姐妹,瑞祎走在呼赤炎身边,那两姐妹只看着那双眼睛就知道那是什么人了,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了。 那是她们狄戎的王啊,买她们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会儿她们越发的小心谨慎了。 第八十七章:银烛秋光冷画屏3 第八十七章:银烛秋光冷画屏3 回到百香园之后,尉大娘早就等着了,见到只买了一对姐妹花回来,忍不住问了两句,听完瑞祎的话合掌大笑,“这可感情好,我早就想回戎都了,只是我家那小子还在学艺,如今他也算是学成了,正好我的活契也到了,我们娘俩也打算回戎都呢。这回好了,连下家都不用找,落脚的地方都有了。” 尉大娘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瑞祎还是很意外的,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太凑巧了。但是看着尉大娘笑的那个开心,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想来是她想多了。 呼赤炎看着瑞祎说道:“你早点休息,明早就要赶路。” 瑞祎点点头,就看到他转身离开,身后跟了一条尾巴班高格。 一进了院子,班高格就实在是忍不住的问道:“汗王,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没看懂啊。你不打算带裴姑娘回王宫吗?”看着又是买人又是送人,听着瑞祎的话里头还想还有自己开门做生意的意思,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啊。 呼赤炎闷头进了院子,这会儿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轻松随意,一脸的阴霾,听着班高格的话,进了屋坐下这才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者说了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当初跟慎王达成协议两人私下联手,他之所以答应,一来是因为大燕内讧对于狄戎来讲是一个好消息,第二就是能趁这个机会跟慎王谈妥,若是将来慎王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么原来被大燕抢走的狄戎的国土归还给他们。 还以一个原因其实也很现实,那就是慎王坐上王位总要比周沉毅坐上王位对他们有利。这次跟慎王联手,万万没有想到中途会跑出个裴瑞祎来。查清楚了前因后果,最后撤军之际,这才借这个好机会救她一命。那四座城池他本来就没打算强行夺过来,现在狄戎也没有足够用的实力将城池夺过来之后守得住。 毕竟那四座城池是大燕的关口,要害之地,大燕一定会拼命夺回,到时候他们陷入被动反而糟糕。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偏偏天上掉下来个裴瑞祎,用这四座守不住的城池换她一命也划算的很。 可是人换回来了,他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要说他对裴瑞祎一见钟情,那还真有点胡扯。他这样的人能活到今天,心慈手软早就死透八百回了。可是要说对她毫无感觉也是骗人,至少见过她之后,他总有那么不繁忙的时候回想起她。班高格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老天爷几次三番安排他们明里暗里相见,这样的缘分也真是少见的很。 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老天爷这么赏脸,居然就让她把人给带回来了。想想跟做梦一样,他们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她一个堂堂的大燕侯府贵女,怎么落魄也绝对不会在正常的情况下嫁到狄戎来的。 但是,没错,这世上总会有意外。 这辈子活这么大从没遇到过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没想到这次被砸个正着。 班高格听着这话就有些不能理解,看着呼赤炎说道:“汗王,这有什么啊,人都带回来,娶回宫谁敢说个不字?” 不要说他们汗王已经放过裴瑞祎一命,就算是这次又救她一回,足以看出他们汗王对她的看重,娶回王宫封为妃也不算是辱没她,他就想不明白汉王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追随汗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的犹豫不决。 这可真是稀奇事儿了。 “你觉得周沉毅看上的女人,是个很好糊弄的人吗?” 班高格一愣,“汗王,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本王是个能将就的人吗?我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要委屈自己。” “这倒是,只要您点点头,咱们狄戎的女人哪个不愿意侍奉您?” “我不喜欢虚情假意,也不愿意时时刻刻去防备自己身边的人,包括枕边人。” 班高格一下子就愣了,瞬间就沉默下来。汗王登基之后,后宫如同虚设,不曾选秀,不曾纳美,不曾动心。狄戎虽然已经被汗王收服,但是这里面派系复杂,汗王的叔伯兄弟残留的余孽,未必就没有复苏的心思。 很多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虽然他们在看大燕的热闹,但是他们自己国内也不是一片和平,潜在的威胁仍然不少。 “那……这个裴姑娘您有什么打算?”被汗王给绕的,他都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了,到底想怎么对待人家啊。带回戎都也不能仍在那里不管啊,毕竟带回这么一个人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要是被人给惦记上也挺危险的。 “班高格,你的话是不是有点多了。” “微臣只是为您的幸福担忧。”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哎,做个忠臣也不容易啊,班高格瞬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他不娶妻倒也成了把柄了,这什么世道。 不过,班高格也发现了一点异样,若是以前他们汗王只会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才不会说这么多。这次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在乎人家姑娘。都不敢直接领回去,是怕人家姑娘心生厌恶吧。 这般腹诽自己的君主,班高格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不过他也担心啊,就这样拖着的话,他们汗王什么时候才能把人领回去? 回戎都的事情是早就准备好的,瑞祎这边现在也已经安排妥当,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早早的就出了云泽城,踏上了去戎都的路。 新买的两个丫头,瑞祎给她们取了名字,姐姐叫做玉墨,妹妹叫做松烟。尉大娘念了两遍,拍掌笑道:“文绉绉的,姑娘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这些大老粗也就能赶个车了。” 狄戎国的民风虽然比较自由松弛,但是因着风俗的缘故女子很少有读书的人。大多时候都是愿意与马为伍,你能看到狄戎女子纵马如风,英姿飒爽,与鹰追逐,但是你基本上看不到狄戎女子手持书本,磨墨提笔。对于她们而言,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奴婢很小的时候就要学着侍弄马,都没见过书长得什么样子。”玉墨轻声说道,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名字,念着都觉得很好听。 大燕的女子读书的也少,但是至少简单的字识得的女子还是很多的。她怎么也想不到狄戎这边居然会在是这样的情况,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不学着识字呢?认识了字能干什么多事情。” “没钱,奴婢们学会了养马,照顾马,就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可是我跟妹妹都没学成就被卖了,也只能签死契。”玉墨提起自己的爹神色是漠然的,好像跟这个人没多大关系一样,“要是晚两年卖我们,我们一定能学好,也不用签死契了。” 签了死契的人,要终生为奴,这对于追逐自由的狄戎人来讲,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我们狄戎家家户户都有马,学会养马照顾马,是很容易就能被人买走的。”一直没说话的松烟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一直很用心的学,可惜我爹没钱给我们请师父,我们只能偷着学,所以才一直没能学成。”松烟说着就要落下泪来,她不想被卖死契,一辈子都没指望了。 玉墨赶紧拉了妹妹一把,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就会挨罚。签了死契的奴才,被打死了也没人管的,很可怜。 瑞祎看着这姐妹俩心生不忍,低声说道:“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她不能也不敢先许诺她们会解除与她们的契约,毕竟人心难测。只能说只要这姐妹两个忠心待她,她自然也不会让她们终生为奴,人心都是换人心的,这世上就没有凭白抱个大馅饼的。 车队忽然就停了下来,尉大娘转过头对着瑞祎说道:“姑娘,前头停下了,咱们要等一等。” 瑞祎就掀起帘子看着外头的尉大娘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尉大娘抬头望前方看,看着前头的旗子不停地交换,皱眉说道:“看样子是出了点事儿,姑娘您别怕。”说着就对着前头的儿子喊道:“俊子,去前头看看,问问班将军我们在这里等,还是往前头去。”吩咐完儿子,看着他骑马一溜烟窜了,这才对着瑞祎说道:“前头旗子说有大批人来了,敌友不明,我让儿子去问问就明白了。” 第八十八章:银烛秋光冷画屏4 第八十八章:银烛秋光冷画屏4 瑞祎听这尉大娘的话多看了她一眼,听着尉大娘的语气,好像对军中的事情有很多的了解。就比如这以旗当语,不是什么人都看得懂的。不懂行的人,就算是看到了,还以为旗帜乱晃而已。 但是尉大娘却说得很明白。 不能回大燕,只能留在狄戎,瑞祎虽然表面上看着是挺放松的,其实心里一直绷紧着弦。此时又出现意外状况,若是一点不紧张那才是奇怪了。 很快的,俊子就跑回来了,对着瑞祎说道:“姑娘,是戎都承安王派来迎接汗王的人。” 瑞祎听到这话点点头,也没有多问什么,伸手落下了帘子。 零零碎碎的也听说了许多狄戎国的事情,比如如今狄戎只有三个王爷,刚才俊子口中的承安王是呼赤炎的叔叔呼和同,另外两位王爷一位是被封为顺义王的呼飞掣,呼赤炎的三哥,一位是被封为承恩王的呼力行,呼赤炎的八弟。 整个狄戎王室,现在存活下来的血脉就只有这几个了。由此可见,当年呼赤炎登上帝位,是如何的血雨腥风。 不管是哪个国家,夺嫡争储的事情都是在不停的发生,不停地交替,永远不会就此休止,和气融融。 很快的马车就重新滚动起来,瑞祎没想着要掺和狄戎皇室的事情,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从不多问一句。 一连走了四五天,瑞祎已经习惯了这样长途跋涉,不觉得乘坐马车奔跑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情。虽然全身都被颠簸的很不舒服,但是人一旦习惯之后,其实就很容易适应,自我调节能力远比自己想象的其实要好得多。 又到晚上露营,尉大娘带着儿子去喂马,喂马是一等一的大事儿,尉大娘从来不假他人之手。玉墨去给瑞祎准备饭菜,松烟在身边伺候,端了水给瑞祎喝。 瑞祎坐在铺到地上的毯子上,席地而坐对于她这样的闺秀曾经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但是现在瑞祎却已经做的十分的熟练。才喝两口水,就看到班高格大步的走了过来,瑞祎就放下手中的碗,侧头看着他。 班高格走得更近些,就看着瑞祎正瞧着他,便笑着说道:“裴姑娘,这几日可还习惯吧?”因着成安王的在,这些日子他跟汗王都不曾跟瑞祎见过面,虽然是一个车队,但是数百人的车队从这头到那头,一眼望过去也有些距离。 “班将军挂念了,挺好的。”瑞祎笑着应道,指指自己对面的毯子让他坐下,这才又说道:“你看,我现在连席地而坐这样的事情都不觉得奇怪了。” 班高格又笑了,爽快的在对瑞祎对面坐下来,“裴姑娘的适应能力很好,真是令人开心。是这样的,有件事情我是想来跟你商议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瑞祎就挑挑眉看着班高格,“班将军请说。” “是这么回事,我从汗王那里听说你到戎都后想要自己做点生意糊口,可是有这回事儿?”班高格开口问道。 瑞祎倒也不奇怪班高格会知道这件事情,就点点头说道:“是的,初到贵地,人离乡贱,想要谋生,养活自己,总得做点什么不是。” 听着瑞祎居然讲出这样的话,班高格很是吃了一惊,略带惊诧的看着瑞祎,“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从裴姑娘的口中讲出来。” 瑞祎知道班高格的意思,她这样的闺秀想来是应该不太知道外面这些事情,讲出这样有些老道的话的确令人吃惊。这会儿瑞祎倒是很庆幸自己以前看书,并不拘泥于正史,也爱看些野史志异,这时候说些这样的话,还是能唬唬人的。 轻轻一笑,瑞祎就对上班高格的眸子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不会的东西只要用心总能学会的。” 班高格还真是对瑞祎有些不一样的看法了,点点头便说道:“裴姑娘真是令人佩服,这样的事情不要说一个女子,就算是落在一个男子身上,只怕都是一件很难渡过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姑娘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什么,咱们之间的事情就更好说了。” “承蒙班大人高看,您请直说吧。”瑞祎道。 “是这么回事儿,不知道姑娘对养马有没有兴趣?” “养马?”瑞祎皱皱眉,“说实话,我对于马是真的没什么研究跟兴趣,毕竟我们大燕的女子是真的很少能接触到马的。” 瑞祎这话说得挺真实的,大燕的女子真的是很少接触到马,就算是出门也只是坐马车,谁还关注马是什么样的。 “我们狄戎跟大燕就完全不一样,在我们这里马是很宝贵的。能学会一手养马的本事,都会被人高看一眼的。当然能开个马场买卖马匹也是很赚钱的生意,裴姑娘既然有心做生意,不放从这里下手,倒是个赚钱的好办法。” 听着班高格的话,瑞祎半响没说话,经过认真的思考之后,这才问道:“班将军的意思是想跟我合伙?” “是有这个意思,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班将军为何要跟我合伙?第一,我不懂养马经,第二我没有本钱,第三,我没有人脉。虽然在大燕我没有自己出门做过生意,但是也经常跟在母亲身边看账册,简单的一些东西还是知道的。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这几样,要么有钱,要么有势,要么有人,偏偏我一样都没有,不知将军为何要做赔本的买卖。” 瑞祎并不是真的养在深闺什么都不知道的娇小姐,相反地大夫人对她养的很精心,庶务上的事情早早的就开始让她接触,所以瑞祎其实好些事情都是知道的。就比如做生意这事儿,出嫁的姑娘都要打理自己的嫁妆,嫁妆里头多少也会有间铺子,这铺子怎么经营心里也都明白的。 看着班高格看着自己的目光,瑞祎就知道他肯定没想到自己对这些其实并不陌生,还真想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涉世不深的姑娘糊弄呢。知道班高格并无恶意,大约是看着自己可怜,想要帮自己一把,但是瑞祎却不想占这个便宜。便宜好占,人情难还吗,日积月累的就真的还不上了。有句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瑞祎可不想做一个被人瞧不起的人。 正因为立足不易,所以才更要站的稳当才是。 班高格的确是有些意外,看着瑞祎便说道:“裴姑娘真是令人惊讶,你总会给人以外的惊喜。如果姑娘并不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人那就更好了。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姑娘是个不愿意欠人恩情的人,所以这才想跟姑娘联手做这笔买卖。” 瑞祎凝眉看着班高格,“班将军不妨有话直说,您知道我对狄戎不熟,很多事情都是真的摸不上。绕着圈子讲,只怕您要急死,我也的郁闷死。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班高格心里直叹气,这哪里是小绵羊,只看着这说话的口气跟做派分明像是行家里手,对这一行了若指掌。若不是他对裴瑞祎有些了解,只怕真的会被骗了去,这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话说到这个份上,班高格也就顺着裴瑞祎的话说道:“既然这样,我就直言了,是这么回事。姑娘想来这几天也知道前来迎接咱们的任是谁了吧?” 说完班高格就看着瑞祎,见她点点头也不遮掩,就又接着说道:“这人是汗王的亲叔叔,当年汗王留他一命不曾赶尽杀绝,不想成安王明着臣服,其实暗中总是跟汗王作对。在咱们狄戎养马的确是一件很赚钱的生意这一点我没骗你,但是能养出好马的马场其实并不多,这其中就有成安王的追风马场。追风马场如今已经蓄养马匹一万多匹,你知道这对汗王是一件相当不利的事情。” 瑞祎闻言眉心轻蹙,马匹蓄养太多,确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狄戎汉子善骑射,一旦有好马立时就能组成骑兵,这个成安王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开马场养马,打着开门做生意的旗号,竟是要有不轨之心吗? “班将军,恕我直言,听您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希望我开马场压制住追风马场?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异想天开,毕竟作为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人,开马场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要懂得其中的窍门跟规矩,不然只能是白扔钱赔本,她不懂马的人开马场,确实有点异想天开。 第八十九章:银烛秋光冷画屏5 第八十九章:银烛秋光冷画屏5 更何况,做生意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说压倒人家就能压倒人家,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吗? 瑞祎表示班高格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她虽然对经商不是一窍不通,但是也不是一下子七窍全通。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才是正道。 “裴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开马场,你来替我管着。你也知道我是个打仗的将军,寻常哪有时间管这个,但是呢又不能坐视追风马场越来越大,只能从这里头寻找一个契合点了。” “将军就没有别的人能合作了?瑞祎不过是出来狄戎,想来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正因为你初来乍到,别人摸不清楚底细,这才能好施展手脚。再者说了,既然都是要做生意,何不一开始就做的大些。人的眼光跟心胸会决定你以后的前程跟方向,裴姑娘既然有意这条路,何不起点高一点。” “人得有底气,才能有胆量。我现在底气不足,腰杆不直,与追风马场对上,怕是力所不及。” “所以这马场是以我们俩的名义开的,遇到棘手的事情一概推到我身上就是了。” “班将军容我想想吧。”瑞祎没有满口答应,现在她心里也有些乱,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才成。 “那行,我等你消息,反正不急。”班高格笑着起身告辞,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微蹙着眉头的瑞祎说道:“裴姑娘,狄戎的百姓一向敬畏强者,在这里强者适存。你想要过你想要的日子,就得有站住脚的力量。” 瑞祎愣住了,就看到班高格说完这话,转身大步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了,瑞祎这才收回目光,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晚上瑞祎躺在马车里也没有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都是班高格的话。其实她也知道班高格自己是不能也不敢直接约她开马场,这里头怕是有呼赤炎的意思。只是呼赤炎为什么这样做?真的只是想借自己的手与承安王为敌? 瑞祎觉得不是,如果真的是这样,呼赤炎就不会让班高格来跟她说了,怕是会自己来亲自跟她说。毕竟以呼赤炎的性子不会做这样拐弯抹角的事,那么班高格到底是什么心思?瑞祎一时间也想不清楚,也看不透彻,毕竟她跟他们接触时间太短,彼此之间都不熟悉。如果换成京都哪一个世家闺秀算计她,她定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瑞祎就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头发自己随意的编了一个辫子,长长的发辫垂在胸前。身上的穿着窄袖天蓝色上衣,系一条同色的裙子,腰间是缂丝缠锦腰带,脚上踏的是小牛皮靴子,十分的暖和。 冬日的清晨十分的寒冷,呼一口气出来一片白雾缭绕。她没有穿大氅,只是将一件五彩斑斓的披帛搭在头上,做了一个简单的头巾搭在肩上。下了马车,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大多的士兵都还在睡着,玉墨松烟睡得正沉,到底不是家生子的奴才,从小调教出来的。若是换成凌霄木荷,早就听到声音爬起来了。 瑞祎也没想着吵醒他们,自己一个人顺着营地慢慢的散步。寒气扑在脸上,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瑞祎就加快了脚步,让自己全身动起来,这才觉得暖和了些。营地里的士兵大多都识得她,有醒了的见到她就对她笑着点点头,也有出声跟她打招呼的,瑞祎一一的笑着应了,自己往人少的那边走过去。 整个营地围成一个圆形,瑞祎的马车就在这个营地的中心。她从中心往边上走,很快的就走到了圈外头,宿营地不远的地方是一条河,此时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瑞祎就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凝视着远方,雾蒙蒙的其实并看不多远。透过雾光隐隐能看到东方有些许的红光慢慢的透上来,等到太阳升起,就要暖和了。 “裴姑娘?” 瑞祎猛不丁的听到一声陌生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因为知道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因此并未加以防备。忽然听到这么一道声音,瑞祎还真是唬了一跳。 不由转过身去,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这一看,不由愣了一愣。 薄薄的雾气中,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袭鸭青色的长衫,素色的衣衫上没有任何的花纹,雾气笼罩下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素然雅致。顺着长袍看上去,就看到来人背着双手面对着她,眼睛落在五官上,瑞祎不由挑了一下眉。 如果说,在瑞祎见过的男子中做一个点评的话,不用质疑祝彦章是容貌最为出色俊逸的男子,很少有人能比得过祝彦章那骨子里头飘出来的风流韵味。(风流二字,在此为褒义) 但是,瑞祎在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个男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祝彦章。因为这个人生了一张丝毫不比祝彦章逊色的脸,长眉入鬓,凤眼微挑,挺直的鼻下,薄唇含着浅笑。这人看着你的眼神,就放佛在看着整个世界。 饶是瑞祎这样心智比较坚定的人。也不由得被这眼神晃得有些醉了。 这世上居然能有跟祝彦章一较高下的人,瑞祎也真是开了眼界。 “我是。”瑞祎虽然被惊艳了一把,但是美男见多了,抵抗力也蹭蹭往上涨,很快的就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眼神已经不显异样,跟平常无异了。“请问阁下是?” 那男子又往前走了一步,笑着说道:“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不想今儿个倒是这么巧在这里会遇到,真是幸会。” “只是随意走到这里看看景而已,如今我也看完了,正该回去了,您请自便。”瑞祎毫不迟疑的就站起身来,自己问他是何人,这人却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话。这样的人要么是十分自负,认为自己是明知故问。要么就是故弄玄虚,心思不正。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点,瑞祎惊艳之外的感觉,就是赶快离这个人远远地。这人能知道她是谁,瑞祎并不意外,毕竟随便一打听整个营地的人再没不知道的。但是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还要这般行径,只怕这人存了别的心思。 瑞祎现在只想着好好地过日子,班高格之前的话她还没有拿定主意,自然更加不愿意此时再生意外。 “裴姑娘这是要躲着我?” 这话说得他好像有多大脸似的,瑞祎不否认自己确实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仔细猜猜也是能猜出几分的。毕竟再者营地里能来去自如,更何况眉眼之间虽然并不像,可是细细一看还是有几分相似的痕迹的。这人怕就是前几天成安王派来的人,而且这人多半是成安王的儿子。 不管猜得对还是没猜对,瑞祎都不愿意跟他有任何的关系,她可是听班高格说了成安王不是什么好人。 “瞧你说的,我这是散完步要回去了,您来不来,与我走不走实在是没有关系。”瑞祎垂头说道,没有再看此人。 “是吗?那真是巧了,我也要回去,不如一起?” 没见过有人居然能这样死皮赖脸的,瑞祎心里有些不开心,便淡淡的说道:“你我居处不同,何来同路之说,还是大家各走各的更加妥当些。” “难道同路相行便是不妥当了?我们狄戎没有这么多的规矩,裴姑娘尽可不必担心。听闻裴姑娘有意在我们戎都落脚安居,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能帮得上忙。要说在戎都置房安居,你找我倒是找对人了,必然会为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瑞祎听到此人说了这么一大堆,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其实还就是来探查自己的底细的,是想知道自己进了戎都之后有什么打算。看来她的想法果然么没有错,这个人这样来自己这里打听,显然是没把她放到眼里,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小姑娘,凭着他的一张脸,再加上几句甜言蜜语想来定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那可真是想错了,见过祝彦章,这天下的男子再惊艳也不会让她不能自已。从小在侯门深院长大,最不少的就是算计人心,这人什么都不清楚就这样莽撞的撞上来,可真是瞎了狗眼! 瑞祎心里鄙夷,面上却是丝毫没有显露出来,顺着他的话反而问道:“是吗?看来这位公子当真是家世不凡,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令小女十分感动。不过,好意心领了,我并不需要。” 瑞祎抬脚就走,那人立时就跟了上来,边走便问道:“哦?这是为何?有人能帮衬,总比一个人好一些不是吗?”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对于一个陌生人的殷勤,我想任何一个有教养的女子都不会轻易答应。” 那男子微楞,这是讽刺他没教养? 瑞祎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紧跟着那人又追了上来,在他身边继续说道:“如果在下有莽撞之处还请海涵,我只是……一番好意而已。” “那真是谢谢您的好意了,我真的不需要。”瑞祎已经渐渐失去耐心,自己一直这样的婉拒也算是给他面子了,但是对方不是听不出自己的拒绝,却还这样死追不放,颇有种无赖的味道。 祝彦章也会给人耍赖的感觉,但是他行得正,坐得直,便是耍赖也是让人又气又笑并不讨厌。但是眼前这个人却真实让她厌烦的很,听着他还说个没完,瑞祎停下脚,正要开口好好地让他吃一次亏,让他尝尝绵里藏针的味道。 就在这时,呼赤炎忽然出现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 瑞祎听到这里就有些意外,看着呼赤炎说道:“这么早找我有事儿?” 呼赤炎没先回答瑞祎的话,眼睛便落在了旁边的人身上,“瑞泰,你在这里做什么?” 瑞祎就看着此时的呼赤炎,仿佛跟那日在小青山坑底见到的他一模一样,从头到脚都散出一种冷漠疏离的味道来。下意识的瑞祎就闭了嘴不说话,往前走两步立在呼赤炎不远的地方,侧过身看着那个被称为瑞泰的人。 呼瑞泰打量着呼赤炎,面上依旧带着跟方才一样的笑容,缓缓的说道:“今儿个起早了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个美人儿,当真是赏心悦目。这可真是上天赏的缘分,汗王您说是不是?” 瑞祎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这语气带着几分亵玩之意,是把她当成玩物不成?她这辈子遇到这么多的事情,还真没有遇上这么当面给人难看的,尤其是当着呼赤炎的面,瑞祎觉得若是有条缝自己的都能钻进去。既然没有缝,不许她躲,这会儿丢了命都不能丢了脸。 瑞祎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是要有人倒霉的。顺安侯府她能一直安稳,可也不是没有本事的。 “老天爷赏的东西多了,可是也得看接不接得住,有些人命硬福薄,老天爷的赏未必接得住。”瑞祎看着瑞泰徐徐说道,“瞧您一副杨柳小身板,我看还是多喝两碗汤补一补,别缘分接不到,倒把自己赔进去。对了,顺便说一句。对你而言的缘分,也许对我而言便是噩梦也不一定,以后少在我面前出现。虽然你姿色不俗,不过可惜我不好你这一口,面的跟豆芽一样,也好意思出来显摆。” 这么毒舌的瑞祎,呼赤炎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得不说听呆了。 第九十章:银烛秋光冷画屏6 第九十章:银烛秋光冷画屏6 呼瑞泰方才似乎要说什么,但是没想到瑞祎出口便是这样的犀利,一时便把所有的话给吞了回去。白着一张脸看着瑞祎,“裴姑娘倒是好大的口气,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说完还看向了呼赤炎,那眼中的意味分明。 女人从来都会被认为是男人的附属,在大燕只这样,在狄戎也这样,只不过狄戎比大燕对女子的宽容好上那么一点。但是,也只是好上一点而已,并不是说狄戎女子就真的与男子平起平坐。呼瑞泰这样讲,不过是拐着弯的讥讽瑞祎借着呼赤炎的势才敢这样嚣张。 瑞祎岂能听不出来,看着对面的男人,用极其刻薄露骨的目光十分挑剔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这才一字一字的说道:“不知道你是借了谁的胆子,借了谁的势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身为女子我管得了家,记得了账,入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左手可绣花,右手能写字,弹得瑶琴,吹得长笛,身姿旋转能翩翩起舞,狼毫泼墨画锦绣江山。作为女子能做的能会的我样样精通毫不含糊,那你呢?不知道身为男子该会的,你可有没有?若没有的话你有什么胆气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哦,仗着父辈余荫能做螃蟹状横着走也无人敢多嘴,可是那是你的本事吗?身无三分才,还敢横着走,你找死呢!” 这辈子就没有这般痛快过,瑞祎自从那日落雪庵之行一直到今日,心里头不知道攒了多少的怒火跟委屈,从来都是压着性子告诉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可为什么她都这么忍了,别人还是要欺上头来?忍不下去了,姑奶奶便不忍了,爱咋咋地! 瞧着呼瑞泰伸手指着她一副惊恐过度昏昏欲倒的样子,瑞祎又补了一句,“就这几句话都受不了,还想学别人妙手摘花,还是赶紧滚回家再练练吧。” “你……简直就是泼妇!”呼瑞泰活这么大也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啊,尤其是在呼赤炎面前更觉得丢人现眼,简直就是不忍直视。他的颜面全都被踩脚底下了,但是你让他学妇人长舌骂回去,他……他真的没那么凌厉的口舌啊。 “您这眼神可不好,您哪只眼睛看到我撒泼了?我只是跟您进行言语上的交流。既然技不如人就要甘拜下风,还算是输得起的大丈夫。偏偏输了不认账,还要反咬一口,当真是令人不齿小人行径。男人大丈夫跟一个女人在言语上斤斤计较,原来这就是你的风度,可真是开了眼界了。”她就不信了,呼瑞泰有脸跟她比武! 呼赤炎抱臂环胸,这会儿热闹看尽了,才开口打圆场,对着呼瑞泰说道:“行了,多大了也不长长心眼,跟一个女孩子斗嘴,你也好意思,赶紧回去吧。你回去跟二叔说,等我回了戎都再去拜访他,让二叔好好的养病。” 呼瑞泰闻言憋了一口气,瞪了瑞祎一眼,这才甩袖子走了,当真是颜面大失。 呼瑞泰离开之后,瑞祎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脚跟都软了两分。手心里都是冷汗,这会儿小风一吹,才觉得有些冷意入骨。 “今儿个真是大开眼界,大家闺秀说话也有这样犀利的时候。” 瑞祎就看向呼赤炎,“承蒙夸奖,真是不胜荣幸。” 呼赤炎:…… 真是没法好好交谈了,怎么到他这里就掐不起来了。 瑞祎脑子里就想起昨儿个班高格说的话来,就问道:“这个呼瑞泰就是成安王的儿子?” “是。” 追风马场原来是他家的,难怪如此嚣张呢,人家是真有本钱。 瑞祎失笑一声,昨晚上还不想搅和进呼赤炎跟成安王的恩怨中去,没想到老天爷真给面子,今儿早上就让她跟呼瑞泰来了这么一场不太美好的遭遇战。可见这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的,你跑也跑不了,躲也躲不过,硬着头皮也得往前冲啊。 “班将军有意跟我合伙开马场,不知道汗王有什么想法?”瑞祎直直的看着他,就看他有什么反应。 谁知道这人眼不眨,心不慌的说道:“挺好,反正你也要做生意养家糊口,马场生意有利可图,可入手。” 瑞祎:…… 瑞祎这会儿也没什么食欲,天色尚早,就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远处冰封的湖面,徐徐说道:“马场的事情,想来是汗王的意思吧?” 呼赤炎大大咧咧的在瑞祎旁边的地上盘膝坐下,闻言就笑了,“知道也瞒不过你,是我的意思。” “为什么要跟我合伙呢?”瑞祎想不明白的是这个,自己有什么是让呼赤炎欣赏的,居然敢跟自己合伙开马场。他就能相信自己能斗得过成安王父子?这可真是笑话,她一个弱女子,拿什么跟人家斗? “很简单啊,成安王跟荣家有些生意往来。” 瑞祎一愣,抬眼望去就对上了呼赤炎笑米米的眼睛,已经渐渐散尽的薄雾中,这双蓝眸似乎有种令人心跳加快的魔力。但是此时此刻,让瑞祎心跳加速的不是这双眼睛,而是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成安王跟荣家有来往,如果自己能把成安王的马场吃下,是不是就等于是拐着弯的斩断了荣家的利益之手? 呼赤炎是给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 看着瑞祎并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呼赤炎也不着急,只是徐徐说道:“这件事有三个好处,第一你能赚钱养活自己,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狄戎立足,从此后没人会小看你。第二,荣家对你有追杀之仇,你断他一臂,算是出了这口鸟气。第三,我跟成安王之间也有仇怨,他能倒了与我是件很好的事情。我不能明面与之交锋,我的人也不能出面,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找一个我能信任的,且是别人并不熟悉不了解的人,而你的出现正是最好的选择。” 瑞祎是个极讨厌暗中算计利用自己的人,没想到呼赤炎倒是大大方方,人家不来阴谋诡计,直接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想要用你的手灭了我的敌人,你我是共赢的局面,为什么不能连手呢? 瑞祎对于呼赤炎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讲,心里还是松口气的,被人算计利用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是现在他能这样跟自己说实话,瑞祎心里还是舒坦了一些。本来她是不想插手这件事情,一来是因为她初到狄戎实在是不想过被人瞩目的生活。二来她自己其实也没把握能经营好马场,毕竟她是个连骑马都不会的人。 但是没想到现在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跟呼瑞泰结了仇,而且他们家跟荣家还有些见不得人的关系。瑞祎吃了荣家这么大的亏,连命都差点被人算计去,在知道这样的真相之后,如果说有机会能让荣家吃个亏,她不想出这口气那是假的。不得不说,呼赤炎这个人真是让人没有办法,他怕是算计到了这个,大约才会笃定自己一定会接下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答应?” “会。” “为什么?” “很简单啊,你跟我是同一类的人,我们都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荣家差点没算计死你,这样的仇你不报才不是你了。更何况,现在裴家还在大燕,谁知道荣家会不会做对顺安侯不利的事情。毕竟以荣家父子的小心眼,可不敢保证他们不会。但是我能保证,你有机会一定会让荣家吃点苦头,现在有这个机会放在眼前,你会抬手放过?我不相信。” “昨晚上为什么不让班高格跟我讲这个?”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会猜到是我的意思,所以为表诚意我得亲自来讲。” 真是让人说不出别的话来,瑞祎叹口气,“就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一样。” “比你想象中要多一些。” 瑞祎:…… “好,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就像我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你觉得我能经营好一个马场吗?” “人生下来都不会说话做事,可是慢慢地都会了。” “也许你会遇上一个十分蠢的人。” “你是指我看人的眼光有很差劲吗?” 这人真是自傲的让人无言以对。 “我答应你是一回事,但是我还有另外的条件,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瑞祎十分严肃的看着呼赤炎,“我只针对荣家,我不会针对大燕,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第九十一章:银烛秋光冷画屏7 第九十一章:银烛秋光冷画屏7 等到真的在狄戎安稳下来,并且她到了班高格所说的马场住下来之后,瑞祎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终于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不用漂泊了。 瑞祎现在住的这个马场有个相当响亮的名字,万骑苑。 整个马场分为三部分,最前头最大最宽广的地方就是马场,瑞祎所居住的地方在马场的东边,西边是马场的仆役们居住的地方。 东边的房子样式跟大燕有很大的不同,大燕的房子四四方方,规划的十分的严整。居室院落宽敞明亮,人住在其中也会觉得十分的敞亮。但是狄戎这边多爱住圆楼,第一层基本不住人,第二三层才是居住的地方。整座小楼全部用木料搭建而成,十分的坚固,木梁扶手之上多是描绘的精彩的绘画,颜色鲜亮,画风旖旎。 瑞祎选择住在了三楼,把二楼当成了可以会客的地方。院子里种了花草,她有些叫不上名字来,此时严冬,也已经枯萎凋零,只能等明岁春来才能一睹芳容了。 小楼后头还有一排略低矮的房子,打扫的也十分的干净,是准备给这院子的奴仆当值临时歇脚用的。 瑞祎听着楼下玉墨跟松烟两姐妹欢快的在收拾东西,尉大娘的大嗓门在楼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俊子被她娘使唤的团团转,多了这么几个人,整个院子里放佛就注入了一股鲜活的生气,一下子就动起来了。 瑞祎坐在窗前,从这里望出去能看到整个马场,视线十分的宽阔,她从没有住过这样的小楼,第一次住进来难免会觉得很新鲜。以前在侯府,她就算是坐在窗前,能看到的也只有院子里的那几株花草。可是在这里不一样,一眼望去出,仿佛整个世界都能收入眼中。 瑞祎习惯了身边的人叫她姑娘,因此还是依旧让她们这么称呼自己。这小楼里原本的摆设都已经撤换下去,全部都换上的新的。地上铺着厚实的驼绒地衣,上面绣着五彩斑斓的图案,夹着金线织成的地衣,让人看着都不忍踩上去了。 这里的谢也格外的有意思,外出基本上都穿小皮靴,既保暖又舒适,走路还不碍事儿。可是在家里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不爱穿鞋的,地面上铺上地衣就这样赤着脚走来走去。说实话,瑞祎真是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可是多年大燕的规矩养成,她是不会赤着脚的,脚上穿了袜子,即便这样,她也觉得舒服多了。 难怪这里的人都喜欢盘膝而坐,地上弄得这么舒服,可不是想要坐就坐了。 喝不惯这里的奶茶,吃不惯这里的偏辣偏咸的饭菜,也不太喜欢略甜口的味道,除了饮食之外,对于这里的一切,瑞祎基本上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当然还有这里十分利落的服侍,少了大燕女子服饰精美优雅大气,可是却也多了几分潇洒利落行动方便的爽快。 “姑娘,班将军来了,说是让您见见马场的几位管事。”尉大娘能者多劳,现在已经成为瑞祎身边的左膀右臂,很多事情瑞祎只要吩咐一声,她便能做的漂漂亮亮的回来。 瑞祎点点头,看着尉大娘说道:“请他们到楼下稍候,我马上就下去。” “是。”尉大娘躬身退了出去,门外她儿子俊子正跑了过来,一把提溜住儿子,“你跑上来做什么?” “将军让我给姑娘传句话,您别拦着我啊。”俊子挣脱不开他娘的铁爪,无奈的说道。 “不许偷懒,赶紧去吧。” 瑞祎隔着门板听的清清楚楚,不由一笑,扬声问道:“俊子,班将军说什么了?” “姑娘,将军说了让您好好的准备,这次见管事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俊子隔着门板回道。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俊子欢快的应了一声,麻溜溜的跑下楼去了,路上还挨了他娘一记白眼。 瑞祎知道班高格这是什么意思,吃的咸鱼抵得渴,自己既然要跟呼赤炎一起经营这个马场,这些在马场的管事们是要考校考校自己的。不管你做什么,当官要被上级考校,从军要被将军考校,经商被前辈考校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万骑苑只看着名字,就知道将来是要经营上万匹马的马场,不然何以跟追风较量? 别人不信任自己,想要探一探底细,这个不失礼。 按照规矩,是该这样。 瑞祎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衣裳,没有差错之后,这才点点头走了出去。 二楼的大厅原本是两间房,如今已经让瑞祎拆掉隔断,成为一间,如此一来空间里是就变得大了许多。狄戎的人崇尚自由,因此座位也是随意安放,但是瑞祎这里却并不这样。上头并排摆着两张盘龙雕花黄花梨交椅,椅背上嵌着一整块白玉雕成的山水画,厚重的木料加上精美的雕工,这两把椅子摆在那里,让人一看便从心里生出敬畏之意来。下面两边燕翅般摆开一溜座椅,两边各四张,总共八张,加上上头的两把椅子,这屋子里总共十把椅子。 大红织锦地衣上,十把椅子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门口玉墨松烟两姐妹笔直的站在那里,两人身后还立着新买的五六个小丫头,一溜的站在那里站得笔直。大红的衣裳束着黑腰带,乌黑的头发梳着狄戎姑娘常梳的单刀髻,一溜的插着一根乌木簪子,却气势十足。 班高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惊得就跟生吞了一个咸鸭蛋一样,我滴乖乖啊,这才半月不见,这裴瑞祎怎么就把这小楼给整成这样了。那十把椅子上头那两把他是做不上去了,但是下头这两边一溜四把椅子,只看着这架势也不是谁都能有福气坐上去的啊。 还有那些奴婢怎么回事儿,玉墨跟松烟他是比较熟悉的,可是现在瞧着俩丫头唇角含笑,就那样静静的立在门口,他忽然觉得不要说坐上那几把椅子,就连这门口能不能顺利进去都有些不确定了。 弄这么大的排场,还要自己提前给她通风报信个屁啊。 这个裴瑞祎就会玩心眼,瞧瞧整的这里,连他看着都觉得有些发憷,不要说身后跟着的几个管事了。 啧,这回有好戏看了。 说实话,马场里的这几个管事也是他从别处挖来的,这一年多来这间马场都是靠他们在撑着。现在忽然凭空掉下来个当家的,这几个人心里不爽也是有的。不过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所以瑞祎能不能在这马场站稳脚跟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之前他还担心的不得了,今儿个瞧着倒是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不过。也确实被震到了,不想只凭着几把椅子,几个奴才,就能给人心理上施加这么大的压力,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要不都说大燕人鬼心眼多,果然是这样。 而此时,立在班高格身后的三位管事,心里也是各自思量,三人的眼睛对在一起,为首的那个略胖的就对着班高格问道:“班将军,您说这是个什么意思?咱们狄戎可没这样的规矩,哪有这样排座次的道理。” 班高格也不知道瑞祎要做什么,不过呢以后毕竟是瑞祎在马场里管事儿,她也需要一个能震慑人的手段跟机会。这会儿他不能拆她的台,因此笑着看着那人说道:“文管事,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马场多了个主子,人家想要干什么,咱们也得看看不是,我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谁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您这话有道理,不过……要老朽说入乡随俗这个道理也是不能忘的,您说是不是?”进了狄戎的地界就要按照狄戎的规矩来,文乐和拿话试探班高格,是想知道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马场的真正主子是谁他们心知肚明的很。为汗王效力那是心悦诚服,可是多了这么个小丫头也想颐指气使使唤他们,呵呵,恕不从命。 班高格就看了文乐和一眼,脸上笑的越发的灿烂,“文管事,要我说你怕什么,有本事的人是无所畏惧的,没本事的才会啰啰嗦嗦的。看不惯,你只管上就是。” “不敢,不敢,汉王跟将军请来的人,小的们哪敢做什么。”文乐和知道凑过班高格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毕竟他跟班高格素来不对眼,只怕这小子也憋着气要看他们的笑话呢。 想凭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要制服他们,这梦也做得忒容易了点。 第九十二章:银烛秋光冷画屏8 第九十二章:银烛秋光冷画屏8 戎都现在谁不知道汗王用四座城池换了个女人回来,大家都眼睁睁的看着空虚已久的王宫里终于能有个女人的脚踩进去了,谁知道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带回来的人,居然给安置到马场了。 这不得不说,让所有人都惊得掉了下巴。 不晓得他们汗王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美人儿,不带回宫里送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外头的人还没弄清楚的时候,马场里头的三位管事就已经接到消息,这位姑奶奶是来接管马场的。 这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让她接管马场? 她懂马?识马? 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人,还敢妄谈管理马场,真是让人笑掉下巴了。 万骑苑里有三个大管事,为首的就是方才说话的文乐和,此人善于识马,且工于心计,对于经商颇有些门道。二管事关绍,喂马是一把好手,经他养出来的马个个体壮膘肥,毛色光滑。三管事农光亮善于驯马,训出来的马温驯听话,远近闻名。 这三人凑在一起不得不说是一个绝佳的组合,谁也离不开谁,只能团在一起,才能将这个马场收拾好。三人好不容易磨合出来,结果现在空降一个女人来管着他们,他们岂能心服? 在狄戎,善于养马驯马识马的人都是要被人高看一眼的,这三人当初能进了万骑苑可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那是经过多次的考验才能踏进这个门,现在有个人来挡了他们的前程,高兴才怪了。 关于万骑苑的事情,瑞祎从进了这个马场开始就没放松过。为何一直过了这么久才会正式跟三个管事见面,自然是要好好地想一个办法让他们能心服口服为她当差。 听到楼梯轻响,二楼的几个人就抬头往上头看去,瑞祎身穿一袭月白织锦窄袖衫,罩一件大红缂丝半臂,系一条到脚踝的红裙,脚上踏着小牛皮靴,腰间系一条玄色缠金腰带,红配黑端庄大气令人心生肃意。庄重的衣衫很是有几分气势,未免自己过于迫人,瑞祎特意梳了略显柔和的惊鹄髻,纵然这样当她从楼下一步一步走下来,立在几个人面前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他们面带惊讶之色。 瑞祎自幼在大燕接受闺阁女子该有的礼仪教育,言行举止之间本就带着侯门贵女的贵气,举手抬足,一颦一笑,甚至于一个眼神都是经过嬷嬷教过的。此时瑞祎又配上几分贵女特有的骄矜睥睨之态,再被这身衣裳打扮一衬,气势上当真是如蛟龙入水,势不可挡。 班高格见过瑞祎太多面了,但是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裴瑞祎。不得不说,如果说以前的裴瑞祎是美的仿若月下幽兰,柔和淡雅,遗世独立。那么此时的裴瑞祎便如同花中之王的牡丹,艳冠群芳气势迫人。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班高格只是一愣,瞬间就明白了瑞祎这是要先声夺人,用强大的气势先把几个管事镇住再说。这一招心理战用的真好,而且就连他都被她给哄住了,这女人不得了啊。寻常看着跟个小兔子一样,谁知道这一旦发起飙来,啧啧,今儿个这场好戏汗王不能亲自目睹,真是太可惜了。 “裴老板,好久不见。”班高格想着瑞祎既然要敲山震虎,他自然得赶紧给抬抬轿子,笑米米的主动迎了上去,给足了瑞祎面子。 瑞祎看到快步迎上来的班高格,这一声裴老板叫的她小心肝一颤,但是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心里感激一笑,嘴上却说道:“班将军,近来可好,上次一别,别来无恙。” “呵呵,好吃好喝,都要养成肥猪了,好得很啊。”班高格哈哈一笑,陪着瑞祎说道。 瑞祎看了他一眼,唇角一抿,转身进了正厅,却是眼角都没给一旁的三位管事一个。班高格看着瑞祎走进去,这个时候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立马跟了进去,都没回头跟文乐和几个人打个招呼。 这下子被撂在外头的三位管事可是真的有些傻眼了,想过很多种情形,再也没想到这女人居然这样不按规矩办事,那眼中无人的样子,简直就是……蔑视啊。 文乐和心里不服,抬脚就跟了上去,正要进门的时候,玉墨上前一步挡了驾,笑着看着文乐和说道:“主子没请您进去,文大管事请稍后。” 文乐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身后的关绍跟农光亮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这个裴瑞祎到底是个真有本事的,还是门面货不值一提。自从她进了马场,这半月来没跟他们见过面不说,就连有什么事情都没曾经过马场,全都是她自己带来的人给办了。 原本三人是想等着这个裴瑞祎主动找上门回去,再给她难堪,让她知道这马场可不是谁都能掌控的了得,谁知道这位就是稳如泰山一点都不着急。住进来后,不忙着整顿马场,而是悠哉悠哉的把这个院子给收拾出来了,知道这边忙得热火朝天,他们只当是她故意折腾给他们看的,所以三人稳住了性子就是不管不问。 可是这半个月都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心里自然是着急的,这才拐了个弯给班高格递了话,想来一起过来瞧瞧。只是没想到这跟他们预想中完全不一样,一个女人罢了,狄戎强势能干彪悍的女子比比皆是,但是就没见过这样一个话都没说一句,就能让人心里没底不舒服的,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文乐和气的脸都白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关绍跟农光亮联手拦住了。 “大哥,你这着什么急,咱们总得先看看再说,你就这样走了可就落人把柄了。”关绍低声劝道,“不就是个下马威,咱们兄弟受得起,以后总有找回场子的时候。” “就是,大哥,压压火,班将军还在呢。”农光亮紧跟着说道。 文乐和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一个女人家什么都不懂,我倒要知道她能有几分能耐。” 玉墨抬头看向这边,他们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显然是说给她听的。心里冷笑一声,早晚让你们知道主子的厉害,但是现在却没露出丝毫的不满或者是任何的情绪来,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目视前方动也不动。 这半个月她们可是被主子从里到外给好好地立了规矩,她们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主子的脸面,他们做不好了,别人只会笑话主子。丢自己的脸没关系,但是不能丢了主子的脸。 就在这个时候,松烟走了过来,对着玉墨说道:“姐,主子请几位管事进去。” 玉墨点点头,这才看向文乐和几个人,笑着说道:“几位管事,主子有请。” 文乐和觉得自己跟一个丫头置气也太掉价了,忍了忍,抬着头大步的走了进去。关绍跟农光亮紧随其后,一走进去,就看到瑞祎高坐在上首,班将军坐在左手边第一把椅子上。心中一凛,三人上前行礼。 “属下见过裴姑娘。” 瑞祎看着三人微弓着身子给自己行礼,明显是心不甘情不愿,又听到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心里明白的很他们这是对自己不满呢。 过了好一会儿,瑞祎这才轻启红唇柔声说道:“三位管事辛苦了,请起,入座吧。” 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文乐和真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但是还是压着怒火起身在班高格对面坐下。关绍跟农光亮紧挨着依次坐下,闭紧嘴巴谁都没主动开口。 瑞祎既然跟呼赤炎已经做好交易,这马场呼赤炎也是正经立了文书有一半是自己的,虽然她没钱买下来,但是她能让这个马场一年内赚钱这就足够了。呼赤炎毫不议价大手笔的将这个马场分了一半给自己,她就更不能让人瞧不起,自然是要做个样子出来给人看。 “我已经听班将军讲了,万骑苑多亏有三位管事操持,才能有今日的局面,这里我先谢谢大家。”瑞祎不急不缓的轻轻开口。 文乐和听到瑞祎这句话,心里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还当她真的有多厉害,还不是要捧着他们。心里一松,面上的神情就比方才好看了一点,带着几分倨傲的笑容说道:“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本是一句谦虚的话,谁知道文乐和却听到瑞祎说道:“文大管事果然是明白人,最是知道情理。以前的事情我不曾来过管过,所以我不会追问。既然我来了这里,这里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我知道几位管事对我有些不信服,大概你们还不知道,这马场有一半已经是我的了。白纸黑字,立字为证,我可不是来这里跟你们抢饭碗,而是你们在捧着我给的饭碗,明白了吗?” 这话一出,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这马场是谁的他们心里最清楚,这马场虽然明着是班将军的名义,但是却是汗王的马场。可是这会儿这裴瑞祎居然讲这马场有她的一半,这……是个什么意思? 三人齐齐看向班高格,班高格摸摸鼻子,从袖笼里掏出一纸文书来,递给松烟,说道:“给三位管事瞧瞧。” “是。”松烟双手接了过来,平放在胸前走到文乐和面前,笑着说道:“请大管事赏看。” 文乐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然也不会做到汗王手下马场的大管事。但是看着眼前这小丫头一举一动都透着十分严谨的规矩,不免也跟着几分拘束起来。这感觉就是,你进了菜市场会跟卖菜的大妈们一样放松随意,但是你进了高级宴会餐厅,也免不了会挺直脊梁,言笑拘束,免得被人小瞧了去,这是一个道理。 这裴瑞祎身边的丫头说话做事透着气派,让人不由自主就跟着拘束起来。 将文书接了过去,文乐和压下心里诡异感,仔细看去,只见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面色不由一白,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完后就把文书给了关绍,他则看向瑞祎,就见她端坐在那里,眉目淡然,唇角还含着淡淡的微笑,好似压根就没把这里的一切看在眼里,那云淡风轻的娴雅之姿,真是令人吐出一口老血来。 等几人看完后,瑞祎这才又开口,看着他们三人笑着说道:“几位管事可看清楚明白了?” “是。”文乐和这会儿却没有底气闹事了,这位的确不是抢他们的饭碗的,现在换成他们端着她的饭碗了,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尤其是这样的事情,之前丝毫风声没有露出来,分明就是被人给压住了,想着方才班高格的举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明白又怎么样,现在他们还能撂挑子不干了不成? 他们也是签了契约的,到期才能走人。 “几位管事有什么疑虑可以尽管开口,我不希望以后这个马场里大家互相防备,内讧不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只能请三位另择高枝了。”瑞祎徐徐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是瞧不上我一个女人来管这个马场的。” “不敢。”文乐和铁青着脸说道,如果说之前他还能十分硬气的这样说,但是看到那文书之后,还有什么立场讲? “聪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这个人素来不爱废话,今儿个就先把话说明白。我知道你们会想我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女人,更不要说看马养马驯马了,什么都不懂的还能管好马场?我知道你们是这样想的,不止你们,只怕整个马场。或者是戎都别家马场的主子都会这样想,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人要看我的笑话,我心里明明白白。” 明白就好,文乐和心里这会儿总觉得舒坦多了,至少不是个目光短浅之辈。 “可那又怎么样?”瑞祎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看着他们说道:“就好比君主治国,他需要亲自去一个小县城铺路修桥,开垦农桑,造福百姓吗?不需要,他只需要委任一个县令就可。想要守住国家边防,君主需要亲自去边关守着吗?不需要,只要派一个将军即可。治国有文臣,打仗有武将。我接手这个马场,我不会骑马怎么样?我养马不是为了自己骑的,我是要卖给会骑马的人!我不会识马、养马、驯马又如何?这天下会的人多如牛毛,只要我有银子便能请来最好的人替我养马驯马识马。开马场为了什么?赚银子!我只要会赚钱足够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么一席话,竟然说的众人无言以对。 文乐和明知道这话有些歪道理,但是他竟然一时间无法反驳,顿时愣在那里。 班高格也真是开了眼界,他们狄戎人做事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让人臣服,很少会有人像瑞祎这样讲歪道理。但是不得不说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啊,她其实什么都不用会,只要有银子就能买来很多的奴才为她做事儿,她要做的确实只需要赚钱就好了。 这话说的太直白,让人简直无力反驳啊。 啧啧,这热闹果然好看,瞧着平时耀武扬威的文乐和几个人吃瘪,心里当真是十分畅快!都是为汗王效力的人,他们之间可也不是一直这样和睦的,偶尔也会互相咬一下以证存在感。以前大家拼的是武力,现在突然拼脑子了,这转变的太快有点适应不良啊。 “文大管事可有什么话要说?”瑞祎知道这三人是以文乐和为首,擒贼先擒王,只要把他压服住了,其他的人就不足畏惧。 文乐和定了定心,这才缓缓开口,“姑娘说的是,只是咱们这一行素来都是以马会友,以后大家谈生意的时候,人家骑马您坐车总会堕了几分威风,难免令人瞧不起。” “规则是强者所定,只要我万骑苑成为所有马场的领头羊,骑马也好,坐车也好,又有谁敢二话。说到底,文大管事不过是没有底气将万骑苑推到马场首领的位置上罢了。” 众人:…… “裴姑娘,您这口气也有些太大了,您以为养马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关绍一下子就怒了,“什么都不懂居然还敢大放厥词,简直是不知所谓。” 养一匹马容易,但是养出一匹好马不容易,尤其是一匹纯血马更是难上加难。这几年追风马场已经将纯血马几乎捕猎殆尽,想要找一匹野生纯血马配种简直是难上加难。凡是懂马养马的,谁不愿意养一匹好马,只有那些空泛读书,纸上谈兵之辈,才会这样大放厥词,不知其中辛苦。 农光亮此时也笑着说道:“裴姑娘怕是不知道咱们现在的情况,现在想要买一匹纯血马难上加难。想要捕猎一匹纯血马更是不可能,野生纯血马在狄戎几乎已经绝迹,就算是有也被追风马场圈养起来。没有好的血脉,我们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是……按照大燕的话来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听着大家讥讽的话,瑞祎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很郑重的点点头,“几位管事说的很好,那么你们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要一匹纯血马是不是?” 他们还以为这样的话能激怒这个大燕女子,谁知道人家八风不动,居然还能这样平和的把他们的态度转变成提出的条件。别的不说就这份忍耐力,也足以令人心惊了。 农光亮咬咬牙,看着瑞祎说道:“是,追风马场能一直压着众马场一头,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们有纯血母马配种。以前野生纯血马只要多费些功夫,还是能找到一匹的,但是这几年已经被捕猎殆尽,就算是有也早已经逃离,没有纯血马,便诞育不出更好的马种。没有好的品种如何与人争锋,谁也不想被追风马场压在头上。” 文乐和心里畅快,就看着瑞祎说道:“追风马场有一匹绝世好马,威武剽悍、追风掣电,据说此马首高八尺,能日行千里,其鬃曳地,龙颅虎脊,若此马振鬣长鸣,万马皆暗。马不在多,只此一匹牵出来,就足以震慑众人了。也许我这样说,裴姑娘怕是不能理解此马的好处,不过班将军能证明我此言无虚。” 瑞祎自然听得出来文乐和话里的讥讽,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他费了这么多的口舌形容那马的威武之姿,只怕是说给了聋子的耳朵听,她听不懂啊。 他是耻笑她。 “始皇有七骏,为首者称为追风,赤电超光越影,奔雷蹑景逾辉。这追风马场以追风为名,确实艺高胆大。天下骏足非只有一追风而已,只因自己寻不到却断口无人能及,就这般气魄还想开马场?我还以为三位管事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尔尔,别人一匹马便震慑住你们的心魄,难怪这一年来万骑苑毫无作为。”瑞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三位管事,一字一字的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我能捉来一匹纯血马,你们又当如何?” 第九十三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 第九十三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 谁说这大燕来的姑娘对马一无所知的? 听了这话,要是再有人说裴瑞祎不知马,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直到这一刻,文乐和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的错误,极大的错误。其实才刚到的时候,只看到对方摆出这样的阵势,他就应该明白她是有准备而来,不应该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是要死要面子活受罪,故意摆一个大阵势来唬他们。 有句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裴瑞祎一开始倒是把话说得明白,言语中也点名她对马没什么研究,可是方才这话那个不懂马的能讲出来的? 班高格听到这话差点蹦起来,但是心里也知道裴瑞祎不是一个开口妄言的女人,强压下心头的燥意,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心神坐住了。 纯血马这些年历经战乱已经渐渐地消失踪影,他们狄戎比不上塞外以马为生的牧族养马厉害,但是却也是对马十分推崇的国家。狄戎国内想要再找到纯血马简直是难如登天,不然这些年也不会让追风马场独领风骚。可是听着裴瑞祎这话的意思,好像那纯血马就是水里的鱼儿,伸手一捞就能得到的。 这可真是头疼死他了,这话说出口了,想要收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这下怎么办? 班高格本来是来看热闹的,结果现在倒是让自己被人看热闹了。 汗王知道了,只怕也要头疼死了。 班高格坐立难安之际,文乐和三人也是被瑞祎这话给惊得半响没回过神来。文乐和是有些看不起瑞祎,但是也没想着把人家一个小姑娘挤兑的讲出这样的话来。毕竟他只是怕别人抢了他的饭碗,现在倒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了。做生意的人打擂台这个常见,但是自家人打个擂台伤脑筋动骨可是真的不划算了。 文乐和这会儿也有些下不来台了,若是松了口,以后在兄弟们面前立不住脚,何以服人?若是不松口,真的应了下来,若是裴瑞祎找不到纯血马怎么办? 两下都为难。 看着文乐和蹙眉,瑞祎又问了一句,“大管事不敢与我赌一局?” 文乐和这儿心里正上火呢,猛不丁的听到这一局,哪里还耐得住,立时就说道:“赌就赌,不知道姑娘怎么赌?” “简单,我赢你,从此以后你们三兄弟尽听我吩咐。若我输了,这马场的事情我再也不插手如何?” “好,一言为定!”文乐和一口应了下来。 班高格想拦也拦不住了,只得叹口气,今日头风有些厉害。 两下里还正经的写了文书,按了手印,并让班高格做了见证人。 班高格被赶鸭子上架,一万次的骂自己来看什么热闹,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 签字的时候,班高格看向瑞祎,“我说,你真的要打赌?你这是自绝生路。” “不,我这是绝处逢生。”瑞祎浅浅一笑,好似信心十足。 班高格嘀咕一句,难道还真的有把握不成?无奈之下,只得在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得,回去后跟汗王一说,这下更热闹了。 三个月的期限,寻找一匹纯血马,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若是这么容易,早被人找到了,还等着她去找? 等到三位管事离开之后,班高格这才看着瑞祎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样的事情都敢赌,你是真不懂得还是胆子太大?” 瑞祎没想到班高格这样的激动,这事儿有什么好激动的? 班高格对上瑞祎的眼神,就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一个傻子一样,瞬间觉得生无可恋,这女人怎么能到这个时候还给他这种眼神,简直…… “第一,我胆子不大;第二,我不懂马,但是我懂做生意。” 听着瑞祎的回答,班高格实在是没听明白,她到底解释了什么?是自己的智商太低了吗? 对上班高格略显迷茫的眼睛,瑞祎叹口气,换了种说法解释道:“其实这事儿说难很难,但是说容易也容易,大家想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做事情的结果不一样。对我来讲,这事儿我不是当成寻找你们口中难比登天的纯血马来做的,我是当成生意场上一个难题来解答。”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班高格还是不懂,人家再三解释自己还没听明白,他是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智商有问题。没遇到裴瑞祎之前他也是个聪明人,怎么一遇到他这脑子就不够用了呢? 瑞祎被班高格问的哑口无言,这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看着瑞祎被自己反问的目瞠口呆的模样,班高格终于有那么点羞愧的意思了,连连摆手说道:“你别说了,我再也不问了。我就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打算做什么。”瑞祎回道。 “什么?你不是跟人打了赌,你什么都不做,三个月之后拿什么应约?” “我等别人来找我啊。” 班高格:…… 高人的世界他不懂,叹口气,默默地离开了。 回了王宫之后,班高格十分郁闷,就把自己的郁闷倒葫芦般的全都倒给了呼赤炎听,最后补了一句,“汗王,您说,好歹我也是一将军,怎么她说的话我就听不明白呢?” 呼赤炎蹙着眉头,手中的笔搁下,看着班高格郁闷的都要撞墙了,难得一笑的脸勾起一个和缓的弧度,轻声说道:“胸有成竹之人,自然是高深莫测,你猜不透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您就明白她的意思?”班高格反问道,说的他好像傻子一样,别人都懂的事情他都不懂。 “当然。” 看着汗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班高格心里腹诽不已,切,都不说明白,肯定是也不知道,装高深莫测呢。 作为一个称职的属下,班高格自然觉得要给自己的汗王留面子,也就没追问,只是叹口气说道:“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明明说的都是人话,怎么就是让人听不懂呢? “别伤心,把她放到战场上,你也可以装高深莫测。” 这另类的话,诡异的安抚了班高格破碎的心,高高兴兴的出宫去了。 汗王说得对,术业有专攻,他又不是经商的人。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也不是多丢人的事儿。 等到班高格走了,呼赤炎半响也没批阅公文,心里琢磨着这个裴瑞祎到底要做什么,耍什么花招呢? 等到第三天,戎都忽然流传出来一个谣言,将瑞祎跟文乐和打赌的事情传的是沸沸扬扬,人所皆知,一下子便将才到戎都落脚的瑞祎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到了此时,呼赤炎忽然就有点明白瑞祎的意思了,原来竟是这样。 瑞祎正在马场里巡视,鉴于她对马并不怎么了解,这些日子读书也只是看到的死知识,这两天有时间她就去马场里近距离的观察这些马。马厩里的味道十分的不好闻,瑞祎却没有嫌弃,日日前去,每次一呆就是三四个时辰,好似外头的流言与她无关一样。 文乐和看到瑞祎又来看马,想了想就把手里的草料扔下就走了过来,对着瑞祎行了半礼,“姑娘。” “大管事,你也在?”瑞祎笑着与他打招呼,“你来的正好吗,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是不是马儿对自己周遭的环境十分的敏感?比如我若是换一种熏香,他们看我就跟看了一个陌生人一样。” 看着瑞祎十分认真地态度,文乐和倒不好意思糊弄她,想了想就说道:“也不是这样的绝对,马的鼻子十分的灵敏,对于熟悉的味道更容易接近,对于不熟悉的味道有很强的防备。许是因为您衣裳的熏香过于强烈,所以这些马才会反应较为强烈些。” 瑞祎就点点头,笑着说道:“书上说马对自己周围的一些都非常的敏锐,凭着鼻子能确定自己所处的地方以及接触的东西。” “是,要不哪来老马识途这一说。”文乐和笑道。 “是这个道理。”瑞祎拍拍手,将手上的灰尘拍下去,这才又说道:“看来以后我得选一种最喜欢的熏香不能轻易更换了,不然每次来怕是都要被当成陌生人了。” 听着瑞祎自我调侃,文乐和看着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倒也有几分天真可爱。但是想起那日她跟他们的对峙,又不敢小瞧了她。想起这几日的事情,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打赌的事情,并不是我们三个传出去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瑞祎没想到他会来说这件事情,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啊,因为是我让人说出去的。” 文乐和:…… “为什么?”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如果万一三个月之期她没有找到纯血马怎么办?岂不是要名声扫地,在戎都只怕是呆不下去了。做生意这一行,讲究的是个信誉。 “我想赌赢啊。”瑞祎道,答了这一句就转开了话题,又开始跟他讨教关于马的事情。 文乐和真是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不过心里总算是松口气,也觉得有些意外,也没想着瑞祎会一口承认消息是她放出去的,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却令人摸不清楚心思,倒是跟他们的汗王有些相似。 呼赤炎到的时候,就看到瑞祎正在跟文乐和蹲在马厩前说话,看着两人的背影,呼赤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两人不是在打擂台吗?怎么还可以这样和谐的在一起说话,这有些奇怪啊。 渐渐走进,就听到瑞祎正在问文乐和一些有关于识马的问题,两人正说到马的毛色识别。文乐和是识马的行家里手,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瑞祎在一旁听得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便细心追问,两人一问一答,竟然一个发现他的都没有。 这种被人忽略的感觉,当真是好些年没有过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次真是受益匪浅,多谢大管事不吝赐教。”瑞祎一直到肚子饿了这才察觉到天色已经晚了,“改天我请你吃饭,算是谢谢你的教导之恩。” “不敢不敢,姑娘思维十分敏锐,好些问题问的我都几乎答不上来,当真是惭愧惭愧。”文乐和连连摆手,心里也十分惊讶,没想到她居然能举一反三,有时候问的自己都差点哑口无言,好些年没有这种事情了。 “您太谦虚了,大管事当真是良师益友,以后若有请教之处,还请不躲着我才是。” 文乐和呵呵一笑,以后还要来问,那他还真要把以前学的东西再好好地看一遍才成,不然再被问个哑口无言,更丢人了。 “当然,当然不会。” 两人从马厩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外头的呼赤炎,文乐和立马上前行礼,“属下参见汗王。” “起来吧。”呼赤炎点头,眼睛却看向了躲的自己有些远的瑞祎,就看着她问道:“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马厩里呆了一下午,身上有不雅之气。”瑞祎真是从没想到自己能这样有耐力在马厩这种味道相当腌臜的地方呆这么久,还能颇有兴趣的研究马,这在大燕是绝对不会的。养马的小厮那都是最低等的工作,又因为气味腌臜,寻常都不许轻易靠近内宅的。 呼赤炎闻言一愣,瞬间就明白了,“那你先去忙,回头我有话跟你说。”知道她肯定要去沐浴更衣,呼赤炎也不拦着她。 瑞祎就对他笑了笑,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转身走了。 文乐和看着这一幕心里当真是震惊不已,他们汗王什么时候待一个人这样……和气了。之前看着班将军的态度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这会儿却有些冷汗淋淋,一时间摸不准这次的事情汗王会不会发怒。 等到瑞祎走远了,呼赤炎看着文乐和,面上的柔情顿时消失殆尽,又恢复一贯的姿态,“这次的事情怎么回事?” 文乐和心里叫苦,又不能说他们心里的小算盘,只得紧着头皮说道:“我们也是担心裴姑娘一个小姑娘管不好马场,这才想试一试,请汗王恕罪。” “外头的流言是怎么回事儿?” “是裴姑娘自己放出去的,这事儿属下真的没做,我之前刚问过裴姑娘,她承认是自己放出去的,属下也不晓得她到底要做什么。”文乐和连忙回道。 呼赤炎听到这一局,心里的猜测这才落了地,看来他想的没错,这个裴瑞祎就不爱走寻常路。许是猜对了她的心思,这会儿呼赤炎的心情挺好,看着文乐和也有几分顺眼,就说道:“下不为例,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清楚得很。这次就饶你一次,若再有下次……” “属下不敢。”文乐和要是知道他们汗王对裴姑娘这样维护,杀了他也不敢跟他作对啊。这事儿都怪班高格,这厮小心眼一句都没提,怕是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呢,太可恶了! 呼赤炎冷哼一声,看着文乐和满头的冷汗,知道他是真的怕了,这才又问道:“追风马场那边有什么举动?” “自从外头起了流言之后,属下一直派人盯着追风马场。只是没想到这次对方很是沉得住气,并没有任何的举动,属下猜度着他们想来怕是想要隔岸观火呢。” “亏你心里明白,还做这样的事情。”呼赤炎冷声说道。 文乐和吓得腿都软了,这不是当初被裴瑞祎一逼一将,事情就到这一步了,他也不想玩这么大的啊。但是他不能狡辩,汗王最讨厌没担当的男人,硬着头皮把错全都认了下来。 “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你暗中托一把。” “是。”文乐和满头冷汗,知道汗王还要用他这才放了心,不就是让他暗中帮着裴瑞祎找马,他帮,帮就是。 但是他真不敢保证能找到啊。 想到这里就把自己的为难之处讲了出来,叹口气说道:“这事儿真的是太难了,纯血马有多难找,人尽皆知。去岁属下连深山里都趟了一遍,连根马毛都没看到。” “你放心,她说找得到,就一定找得到,你别乱了她的计划就是。”说完呼赤炎就抬脚往瑞祎的院子走去。 打乱计划?天可怜见,她连人家的计划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还打乱什么?听着汗王的意思,让自己暗中襄助,还不能明着来,哎哟,这事儿真是…… 看着汗王的背影越走越远,文乐和这才想起一个问题,汗王怎么就这么有把握裴姑娘能找到纯种马? 瑞祎沐浴更衣完毕,等到头发都擦了半干,这才松松的绾了一个发髻走出来。就看到呼赤炎正背着手打量她的大厅,披了氅衣走过来,就问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些你又不是没见过。” 经常偷偷摸摸潜入大燕的人,对于大燕相当的了解人,是不会对这样的摆设有任何的奇怪的。 “你这一招先声夺人用的不错。”, 瑞祎听到他一语就拆穿自己的用心,轻哼一声,这才说道:“你倒是看得明白,那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小女子想要压服人。自己气势不够,只能东西来凑了。” 她年龄太小,压不住人,气场是要随着人的阅历增加的,那是从骨子里头浸出来味道。 她现在做不到哪一步,只能用最肤浅的这一招,以物压人了。 听着瑞祎的语气十分的轻松,少有跟自己对话的时候是这样的,可见她这会儿心情极好。呼赤炎转过身来看着她,才刚出浴的女孩身上还带着香露的味道,肤色透着红晕,一头黑发还带着几分水汽。那面上的肌肤如牛乳般洁白,纵然瑞祎浑身上下裹得十分的严实,还是令人觉得不自在,让他不由得转开眼睛,这会儿倒是难得觉得有几分尴尬。 好像他来的不是时候。 瑞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毕竟她是穿戴好里里外外裹得厚厚的才出来的。若说有一点不妥的话,就是头发没有全弄干而已。此时大厅里已经燃上了火盆,烧的暖和起来,也并不觉得冷。 听则瑞祎的话,微微侧身的呼赤炎又回过头来看着她说道:“打赌的事情你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的?” 瑞祎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的,坐下后靠着火盆近一些,这才说道:“我做事情从来没有一时兴起的。” 果然! 呼赤炎缓步走过来在瑞祎对面坐下,并未看向她,而是看着火盆,通红的火光映的他的面容泛着几分红色,问道:“你是想把荣家给钓出来?” 瑞祎一震,惊讶的盯着呼赤炎,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看穿她心底深处所想的事情,嘴上却说道:“为何这样说?” 第九十四章:金戈铁马入梦来2 第九十四章:金戈铁马入梦来2 宽敞的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炭火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火光映照的整间屋子都染上了几分暖色。瑞祎对上呼赤炎的眸子,在火光下那双蓝眸褪去了往昔的锐利,微微上挑的眼角反倒给人一种温暖的笑意。 不知为何,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似乎一下子搬开了,瑞祎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她心里是不想荣家安安稳稳的在燕都呆下去。若是以前两家互不相犯的时候,她犯不着因为自己失去了一门亲事怨恨别人。失败者不能把失败的借口强加到别人的身上,但是荣家做的一切的手段,都是导致她如今回不了大燕的罪魁祸首,若是她真的不想着为自己讨个公道,那也就不是裴瑞祎了。 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她,若是荣家安分守己的呆在大燕,她哪有机会算计他们。可惜荣家从下狠手除去她一个其实并不妨碍他们的弱女子的手段来看,她就知道他们在狄戎只要有机会就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索性趁这个机会把荣家钓出来,真好也能让她报了一箭之仇。 荣家在狄戎,是有自己的私蓄力量的。 “你虽然生在深闺,可是性子里却格外的倔强跟自傲,你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无付出便有回报的事情。所以很小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只有跟侯夫人处好了,你才能有更好的生活跟前程,你那么多的姐妹,除了嫡出的大姐,没有一个人能敌得了你在侯府的地位可见一斑。你生性善良却也睚眦必报,你善于谋划却也明白分寸为何,你善于索取也懂得有舍有得。你的付出跟你的索取都是你心里谋算好了的,不多付出一分,也不多索要一分。这世上如你这般的人当真是不多见,所以荣家欠了你的,只要有机会必然会让他们吃点苦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裴瑞祎,你这样活着很辛苦吧?” 明明两人还是陌生人,但是这一刻瑞祎却觉得呼赤炎就好像是她心里的一颗虫子,知道她所想的任何东西。就算是侍奉了她十几年的丫头凌霄跟木荷都不会这么了解她,这会儿涌上心头的竟然不是恐惧,而是不解。 呼赤炎这样的男人跟周沉毅是不一样的,周沉毅善于隐忍,善于舍弃,他能扔开所有他不能要的东西去换取他想要的东西。就比如她,她心里其实明白周沉毅不是对她一无所觉,可是他仍旧扔开她跟荣家联姻,她不恨他,也不怨他,只是有点伤心罢了。他曾救过她的命,也曾送她琉璃盏,他们总会在无意中相遇然后分开,他们有缘却无分。 呼赤炎这个人瑞祎的感觉就复杂多了,自从来了狄戎,从尉大娘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这些都是狄戎耳熟能详的故事。 他出生时被命定为天煞孤星,刑克六亲,凶恶残暴,孤鸾寡宿,寂寞之命。三岁那年,克死生母,一双黑眸一夜之间换成蓝眸,举国震惊,视为妖孽。六岁那年,克死长兄,帝君大怒将其囚禁深宫。七岁那年,克死幼弟,帝君将其逐出皇宫,离群索居。十岁那年,帝君病重,疑其克他将他赶往不毛之地终生不得回朝。十八岁那年,帝君驾崩,他率军逼宫,叔伯兄弟三死两伤,踏着众人鲜血尸骨,坐上了九龙之座。 云泽城就是当年他被驱逐到的不毛之地,但是他最终将那里变成了繁华富庶的地方。许是因为在云泽城呆过的缘故,她能感受到在云泽城的呼赤炎身上就多了很多的情感,在那里他对每一个百姓都很亲善,跟那里的人熟悉到大家见到他就跟见到隔壁邻居一样。可是回到戎都之后,瑞祎就察觉到属于人性温暖的部分再也看不到了,她看到的还是那个在大燕见到的那个呼赤炎。 她没有办法想象,他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她听尉大娘讲,他的眼睛一开始并不是蓝色的,而是跟大家一样都是黑色的。三岁的时候中了剧毒,他生母玉夫人为了救他吸走他身上的剧毒,自己中毒身亡,呼赤炎也因身体内余毒侵害,眼睛受了损伤,一夜之间由黑变蓝,更坐实了他妖孽之名。 六岁被囚禁,七岁被住处皇宫,十岁被赶往不毛之地,可是十八岁的他却带着数万铁骑踏平皇宫登基为帝。 所以,呼赤炎这样的男人,心志坚定,心狠手辣,他是一个目标极强的人。瑞祎在知道他生长环境、成长故事之后很难相信这样的男人,居然当初会在小青山饶她一命。后头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谁能想到他为了救她一命会拿出四座城池来换她,当初她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但是后来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许是因为这样,瑞祎面对着呼赤炎倒没有那种拘束之感了,反正他对自己没什么想法。 一直到现在,听着呼赤炎方才说出的话,瑞祎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了解,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瑞祎心中惊讶如同海啸般袭来,呼赤炎到底查了她多少的事情。 “想要查清楚一个人,只要你有心便能做到。”呼赤炎也没遮掩,“当初小青山顶上周沉毅护着你挡住我的脚步时,我便想要知道他护着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个人,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查你的一切。” 从呼赤炎口中听到周沉毅的名字,瑞祎有种很古怪的感觉,“就为这个你就要查我?” “是,周沉毅这个人与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能让他主动护着的人,我想一定是一个不太简单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我这样讲,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小人?不过呢,没关系,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还会这样做。这件事情换到周沉毅的身上,我相信他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我们是同一类人,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的人。” 他们之间却是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但是不同的地方更多。瑞祎裹了裹身上的衣裳,看着炭盆中燃烧的火焰又问道:“那后来我发现你们的秘密,为什么要放我一命?” 呼赤炎闻言就看了一眼瑞祎,思量一会儿,这才说道:“理智上讲周沉毅能信得过的人,我想你应该不会乱说的。既然如此,何必要你的命,我又不是那滥杀的人。” 就为这个?瑞祎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想着他的话蹙蹙眉又问道:“除开理智之外呢?”理智上讲是这样的,也就是还有理智之外的东西,那是为什么? “更简单啊,我不想杀你啊,杀人也要费力气的。” 瑞祎:…… 她觉得简直是不能好好交谈了,瞪了呼赤炎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不由得被自己给气笑了。说起来,好像在呼赤炎面前渐渐的她真的是很少去压抑自己的本性,总是不知不觉的就慢慢的变得有些放肆起来。 跟他在一起,一开始对其不了解,总觉得有些恐惧,但是慢慢的相处下来,她发现她认识的呼赤炎跟传闻中的那个冷血无情,脚踏白骨,凶暴残虐的人完全是两个样子。人前人后两张皮,也就造成了她越来越不怕他,好像在他面前什么话都能讲一样。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那后来你用四座城池换我的命,真的只是为了还当初的那份情?其实认真说起来,你没杀我是我欠了你的情,当时你那样说是有些本末倒置的。”瑞祎当初问过之后,后来细细思量,就发现是有些说不通的。 呼赤炎似笑非笑的看着瑞祎,早就猜到她一定会发现这里头的猫腻,没想到今儿个给问了出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假话嘛,就是之前我跟你讲的,瞧,我那样一说是不是觉得我男人大丈夫,气概无双啊。” 瑞祎:…… “真话嘛,反正那四座城池我目前之力也守不住,早晚要还给人家的,顺手牵羊的救你一命还能让你感恩戴德多好,嗯,只是顺手而已。” 瑞祎:…… 看着瑞祎瞬间有些乌黑的脸,呼赤炎哈哈一笑,“看吧,真话不能说。这世上的人没几个爱听真话的,真话嘛往往不好听。” “也不能这样说,芸芸众生,我虽只是沧海一粟,但是能让汗王你顺手牵羊的给救回来,那也是我的运气,别人未必都有我这运气。” “是,你这运气还真是一般人追不上的。”能几次三番的与他遇上,这运气确实难得。 瑞祎看着呼赤炎,“有没有人对你说,你这个人很会说话。” 呼赤炎摸摸下巴,“那倒没有,我经常听别人背后说我不爱说人话。” 瑞祎瞬间沉默了,谁能来告诉她,传闻中的狄戎王私下里的性子竟是这样的不靠谱吗? 看着瑞祎不说话了,呼赤炎就闷笑起来,真是不经逗。不过,裴瑞祎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跟她在一起说话做事,总会让他很放松,很自在,就好像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很正常的。若是以前这样也就算了,但是他已经通过尉大娘的口让她知道了自己在狄戎曾经被人传扬的一切,可是也没见她见到自己避如蛇蝎,甚至于连一丁点的异样都没有。 他也很好奇,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别的想法。 “来了狄戎这些日子,想必你也听说了我的很多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瑞祎正端过茶盏喝茶,听到这句愣了一下,侧头看想呼赤炎,“汗王还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这样的男人若是在乎别人的看法,是不会走到这一天的,他们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把别人的想法加到自己身上的,怎么回去在乎这个? “好奇,你说说看。” 瑞祎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这才说道:“这个世上大家都宁愿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我眼中看到的你跟传闻中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干嘛去在乎别人口中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要知道在我面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就足够了。再者说了,你眼中的我,也不是大燕别人眼中的我,也没见你视我不同。如你我这样的人,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们都是相信自己更多的人,所以我们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别人的耳朵。” 说完这一局,瑞祎自己也是一愣,忽然就轻松的笑了,原来如此,难怪自己在呼赤炎面前会轻松很多,竟是因为这样。之前自己当局者迷,这会儿他一问自己认真一想,反而通了。 呼赤炎望着瑞祎,面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去,神态倒是比之前更认真了些,“你这说法倒是有趣,不过细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可不是这样吗?对着周沉毅跟祝彦章的时候,她总是想让自己给对方留下最美好的一面,为什么?因为自己后半生的希望可能会在对方身上系着。她想让对方见到最美好的自己,希望他们能珍惜能善待能对自己好,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真的很累。可是自己对呼赤炎没有什么期盼,没有什么要求,自己无所谓他眼中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相处起来反而其实更轻松。 因为没有期望,就没有要求。 更何况相处下来,她也渐渐的发现呼赤炎这个人跟自己一样,人前人后两张皮,大家都是伪装人,都知道对方披着一张皮,反而不在乎被对方发现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许是因为这个,他们反而能在对方面前比较轻松。人前压抑的太狠了,人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用伪装是个很轻松的事情。可以无所顾忌的说话,可以毫无形象的坐卧,那种没有加锁的空间真的很舒服。 所以,自己跟文乐和立了赌约,班高格急得要跳脚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呼赤炎却能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懂她,知她,明白她要什么。 你说,在这样的聪明人面前还要伪装,岂不是要累死了。 “在对自己没有威胁,没有敌意,没有未来共同目标,没有眼前利益捆绑的人面前,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放松点呢?” “有道理。”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你对以前的我有没有好奇心?如果你要问也许我会回答。” “没有啊,没有想问,也没有好奇以前的你。我不喜欢去揭人的伤疤,我更好奇以后的你是什么样子的。” “你这个人跟别人真的很不同。”呼赤炎看着瑞祎的神色有些复杂,这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心思通透的人。 “认识我的人都会这样夸我,换个有新意的夸来听听。” 呼赤炎先是一愣,随即大笑,“怎么会有你这样厚脸皮的人。” “这世上先有丈量别人脸皮厚度的人,才会有脸皮厚薄之分,你不怪你自己行为怪癖,倒怪别人脸皮厚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太霸道了。” 尉大娘在木楼下都能听到他们汗王爽朗的笑声传来,站在那里好半响没回过神来。随即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来,伸手捣了捣班高格,说道:“我伺候汗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这样笑过,看来你说得对,汗王是真的喜欢裴姑娘呢。只是我看着裴姑娘对汗王好像没那个意思,这可真急人。” 班高格此时心情也格外复杂,听着尉大娘的话,先叹口气,然后再说道:“可不是嘛,所以你在裴姑娘面前多多说说汗王的好,多讲讲他以前受苦的日子,女人嘛总是最爱心软的。” “裴姑娘是个好人,性子好,生得好,说话也好听,做事也妥帖,里里外外这才多少日子收拾的妥妥当当,将来就算是站在汗王身边,也一定会帮汗王把宫里的事情料理的妥妥当当。宫里那一栏摊子事儿,可不是谁都能料理的了得。”尉大娘边叹气边说道,“你之前说裴姑娘是有心上人的是不是?” “应该是。”班高格也不能确定的回道。 “要我看人都沦落到咱们这里来了,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良人,自己女人都护不住跟着那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说起来还是咱们汗王好,要是真的嫁了汗王,谁动她一根头发,汗王都能灭他一族,要嫁就得嫁这样的男人。” “你跟我低估没用,多在裴姑娘面前说说汗王的好话才是正经。”班高格知道他们汗王对裴瑞祎是不一样的,以前他可没功夫跟一个女人这样周旋。要不是出现一个裴瑞祎,他都以为他们汗王有龙阳之好呢。 “少女情怀总是春,心里有个人不太好办啊。”尉大娘觉得这个任务有些艰难,“裴姑娘以前喜欢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多了解敌情才好对症下手啊。 “这人你也熟悉,就是周沉毅。” 尉大娘:…… 提起周沉毅,狄戎人就没不知道的。这么多年两国交手无数次,死在他手下的狄戎人可不少,大家对他都没什么好感。但是有一点还是承认的,这个周沉毅确实是能称之为他们汗王对手的人。 “这可有点不好办啊。” “可不是嘛,要不找你帮忙。”班高格也跟着叹口气,为了他们汗王的幸福着想,他也是够拼得了。 尉大娘跟班高格在外头商量,屋子里头瑞祎正在跟呼赤炎讲这次计划的事情,“我目前的能力也没办法对荣家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既然有机会我也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既然想动手除掉我,就得有准备以后为此付出代价,这次就当是给他们传个话好了。” “你是怀疑荣家手上有纯血马?”呼赤炎觉得这个可能根本就没有,荣家要有纯血马,大燕的铁骑的战斗力可就又高一层了。 瑞祎摇摇头,“不是,我放出要找纯血马的消息,就是想荣家盯住我的行踪。到时候必然可以将荣家的人赶出戎都。有我在的地方有荣家人,想来以他们要杀我之心,我也不能高枕无忧。与其日夜防范,倒不如一次给解决了。” “那你还以纯血马来打赌,三个月后不能应约怎么办?这样跟你说吧,狄戎境内能找到纯血马的机会很低。这些年各马场捕猎野生纯血马十分勇猛,已经很少见到野生纯血马了。” “我知道,文大管事已经跟我说过了。”瑞祎道,“很少见到不代表没有,只是没有被人发现而已,我会亲自去找。” 呼赤炎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盯着瑞祎问道:“你亲自去找?连马都不会骑的人,你还想找野生纯血马?” “不会骑马我可以学,再者说了不会骑马跟找不找得到马有关系吗?找马靠的是脑子,又不是骑术。” 这话竟让呼赤炎无法反驳,好像这样讲也有些道理。 “那你什么时候走?” “这几天就走。”瑞祎回道,“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狄戎的山水。” “你需要多少人跟班高格说,让他给你安排。”呼赤炎看着瑞祎说道,“这一走怕是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是需要些些人,那谢谢你了。”瑞祎也没推辞,她才来狄戎没多久,根本就没时间培养自己的人。所以这次的确是要仰仗呼赤炎的人才成,想到这里笑了笑,“等我找到了纯血马,若是多的话,送你一匹。” “那先谢谢你了。”呼赤炎轻笑道,这话完全当成玩笑话听了,一匹纯血马已经不好找,哪还有多的。一般来讲越是血统高贵的野生纯血马,越不爱群居,找到一匹都是老天爷给面子了。 瑞祎也知道呼赤炎没当回事儿,她现在也不能讲大话,狄戎土生土长的人都认为不好找,她这个连骑马都不会的人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的。 两人说好了,呼赤炎就起身告辞,看着瑞祎说道:“你好好歇息,我便先走了,有事情你可以让尉大娘的儿子送信给我。” “好。” 瑞祎将他送到门口,立在二楼的长廊里,看着他转身下了木楼,探头往外一看,就看到了楼下的尉大娘跟班高格。 瑞祎笑着对班高格招招手,“班将军这个时辰怎么会在这里?是来等你们汗王的?我又不会吃了他。” 班高格听着瑞祎口出调侃之言,当真是惊恐莫名啊,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打趣他们汗王,不由额头冒了冷汗,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裴姑娘胆子大,我可是胆子小的很,您别吓我。” “就你这样还上战场,莫不是有人替你冲锋的?” “没听说女人猛于虎,我上战场可从来不怕的。” “原来你骂我是母老虎。” 班高格:…… “让你多嘴,这次吃了苦头了。”呼赤炎正走到班高格身边,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班高格苦着脸,“汗王,怎么一日不见,裴姑娘的嘴巴越发的厉害了,这以后谁敢娶她啊。” “要你操心,走吧。”呼赤炎回头对瑞祎一挥手,这才带着班高格大步离开。 瑞祎看着两人翻身上马在夜色中消失不见,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室。玉墨松烟已经把床铺好熏暖了,瑞祎更衣直接躺在上头,有暖又软,睡意袭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万骑苑打赌的事情,外头传的越发的猛烈,但是一直没有认出来阻止,也不由得更令人好奇,这万骑苑是真的闹不和还是搞得一个噱头呢。 追风马场。 呼瑞泰听完手下人的回话,点点头,让他下去,这才转身对着坐在上首的成安王说道:“爹,看来这次万骑苑是真的闹不和。” 成安王的眉眼之间还能看出跟呼赤炎有一分的相似,此时听到儿子这样讲,皱了皱眉头便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上回我故意接近裴瑞祎,但是没想到会失败,这次倒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我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好对付,万骑苑突然多了她这么个老板,这里头必然有咱们不清楚的交易。” “呼赤炎千里迢迢的弄回来这么一个女人,就为了一个马场?我看不尽然。”成安王冷哼一声,眉眼之间带着阴霾狠厉,当年若不是自己及时示弱,只怕这条命也保不住了。如今坐在汗王位置上的应该是自己,偏被呼赤炎抢走了,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那这次的事情咱们要不要插手?” “要,怎么不要?一个女人,连骑马都不会,居然还敢夸下海口能找来纯血马,到底是女人,眼皮浅,做事情连点脑子都没有。”成安王嗤笑不已,“荣家前些日子还让人送信来,托我们查一查这个裴瑞祎的消息,这下好了自己撞上来了,你把消息给他们送回去。至于荣家跟裴瑞祎怎么斗,咱们在一旁看热闹就好。那裴瑞祎找不到纯血马想来在戎都也无颜见人,就算是找到了又如何?你派人盯着,只要他们找到了,下手强夺,杀人灭口。” “若是被人发现怎么办?”呼瑞泰有些担心的说道。 “下手之前你要选好地界,找个马贼容易出没的地方,出了事儿也能有借口。”成安王道,“再者说了就算是呼赤炎怀疑是我们做的,没有证据他能奈我何?” “儿子知道了。”呼瑞泰点头,“那我先去布置一下。” “去吧。”成安王挥挥手让儿子走了,自己则轻笑一声,以为弄一个女人回来要做什么,结果是折腾一个马场,呼赤炎这个汗王当得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 万骑苑。 “就这些,大管事你觉得能把这些人找齐吗?”瑞祎看着文乐和问道。 文乐和看着自己手中的纸上所写,一个熟悉赤勒山跟碧阙山的向导,一个懂得围猎马的高手,一个善于追踪的高手,一个懂得养马的高手。心里叹口气,这裴姑娘开出来的单子倒不像是一个新手所为,他想了想就说道:“养马的人要我看就让关绍跟你走一趟,若是真的撞了大运找到纯血马,他来照看最妥帖不过。他手下的人个个都是精于此道,自己人比较熟,管起来更容易。” 瑞祎点点头,她心里的理想人选也是关绍,这个文乐和这次倒是挺大方的。 “追踪马的高手咱们马场也有,但是两个月前受了伤,腿摔断了一条,现在还躺着。他手下的徒弟本事距离您的要求还不成,这个怕是要从外头高价招募一个,回头我问问行里人。” “行里可有高人?”瑞祎对这个比较好奇,看着文乐和问道。 文乐和闻言笑了,“姑娘,咱们狄戎真正的高手是不会与人为奴的,都是做自由的散人,谁家出的佣金高就为谁效力。接一单活儿,能养活自己两三年。追踪马的高手行里头名气最高的当属塔高卓,只是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搞追踪的嘛。” 听着文乐和最后这一句调侃,瑞祎也笑了,看着文乐和就说道:“听大管事这样讲,你似乎有门道能找到他。” “我们以前有过交易,我试试吧,这人比较懒,接一单几年都不露头。这个要看运气,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 “那辛苦你了。” “不敢当,不敢当。再说了要是真的能找到纯血马,也是万骑苑的荣光,我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文乐和连忙说道,顿了顿又道:“捕猎马的高手咱们马场就有,虽然不是行里排名第一的,但是也是身手了得,关键是有契约在身,信得过。这小子叫做岐景龙,有些小脾气,不过还算听话,您放心就是。” 瑞祎听着这话,倒觉得有些像是以前闺中偷偷看的话本子,顿时有种置身江湖,奇人异事,个性怪癖的感觉。 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囧囧的,看着文乐和就说道:“只要有人就成,其他的想来也能解决。”契约在身,再不服管教的,也不敢不服命令。 “关于向导这个也是现成的,咱们马场里有赤勒山那边的人,到时候筛选一个送过来就是。” 瑞祎点头应了,“我要的就这么多,这次就多些文大管事援手。” 文乐和连道不敢,早知道这位被汗王如此看重,他当初做什么要跟他打赌,哎。 关于塔高卓的消息一直到了第四天文乐和才有消息传来,说是这人不在戎都,不过他已经送了消息过去,只要塔高卓愿意出手,到时候直接赶往瑞祎要去的地方就成,时间上来得及。 瑞祎也不急在一时,就让文乐和看着办。另一边,瑞祎托班高格组了一个二十人的队伍,要求个个武艺精湛,最好是能独当一面的。带着大队去找马不现实,只能是轻装简从。 班高格这边就比较容易了,军中选出二十个人来还是很简单的,很快就备好了。个个马术精湛,百步穿杨的好手,很是符合瑞祎的要求。这二十个人的队长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跟着班高格一起潜入大燕,在地道里跟他顶嘴的副官士飞光。 瑞祎这些日子也一直没有闲着,亲手绘制了赤勒山跟碧阙山的地图。查了狄戎很多的文献记载,在整个国内发现纯血马最多的地方便是这两座山的地界。因为此地捕猎严重,纯血马早已绝迹,已有五六年未曾有人在这里发现纯血马的踪迹。这两座山峰奇高,赤勒山的山脚下便是碧波浩淼的西海,西海背靠赤勒山,南邻碧阙山,湖面极其宽广,是狄戎国内首屈一指的美丽风景之一。 在这里流传着很多的传说,这里曾是狄戎很多部族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当文乐和跟班高格知道她要去这里的时候,两人都曾劝过她,毕竟这里曾经是纯血马出现最多的地方,但是随着捕猎早已经绝迹,去了也是白去。 瑞祎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未曾松口,只道:“不去看看总觉得不甘,当时看风景也好。” 两人劝说不利,只得闷头应了,谁让此行是瑞祎做主的。 文乐和要主持大局,是不能轻易离开万骑苑的。关绍一走,他手上的差事农光亮就要替他暂时管着,身上的担子也很重,随着人手逐渐配齐到位,马场里也是人心沸腾,不知道这一场赌局最后到底是谁输谁赢。 听说外头赌场居然还拿这事儿做了赌局,瑞祎就让尉大娘拿了她的私房钱去下注,就赌她赢。尉大娘自己也拿出了五十两银子陪赌,给瑞祎打气。玉墨松烟知道了,还拿出她们第一个月的工钱给了尉大娘一起下注,瑞祎院子里倒是其乐融融,一派兴旺之相。 一直到了第十日,这才得了最后的消息,塔高卓应了文乐和的邀约,只是他人不在戎都,大家约好半个月后在西海湖见。 出行那日,瑞祎带上了尉大娘,玉墨松烟全都留下了。尉大娘会骑马,一路上可以带着瑞祎一起骑马赶路。正好瑞祎也能趁这个机会学学骑马,一举两得。 关绍是瑞祎最熟悉的,他上前给瑞祎一一介绍,岐景龙是个个子不高蜓壮实的小伙子,瞧着一脸严肃样,也挺有几分意思。来的向导叫做步同,瘦瘦高高,一双眼睛很有精神,见人就笑跟岐景龙正好相反,俩人站一块颇具喜感。 士飞光瑞祎虽然不熟悉,但是他一开口她就听出了几分耳熟,细细一想就想起来在哪听过这声音了。士飞光还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中规中矩的跟瑞祎见过礼,他身后跟着的就是这次挑选出来的二十个精英护卫。一眼望去,个个精神抖擞,士气轩昂,很有几分精神劲儿。 大家都互相见过,瑞祎就看着众人说道:“这次出行的目的我想大家都知道了,我知道大家对这次的路线存有异议,但是我不希望因此有什么不愉快的争执。既然进了这支队伍,那么一切都要听我的话,如果有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瑞祎看着众人无人出列,心里也松口气,嘴上却说道:“既然这样无人退出,那么由士飞光领队,有任何军事上问题大家可以找他商议。其他方面的问题大家可以找关绍二管事,由他转达于我。我希望这一路上大家能互相配合,和睦融洽。” 被忽然点名的关绍愣了愣,但是也没说什么,其实他真的不想管事儿。但是上头吩咐下来了,他也不能推了不尽职。 众人齐声应了,瑞祎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就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匹通体黢黑的骏马奔来,只见那马快如闪电,足不践土,就算是瑞祎不怎么懂马,却也知道那是一匹极为难得的好马。 第九十五章:铁马金戈入梦来3 第九十五章:铁马金戈入梦来3 一直出了戎都,瑞祎都没能回过神来,怎么也想不通呼赤炎做什么要跟着她一起去。 呼赤炎的那匹马有一个极其威武的名字,唤作驰电,果然是马如其名,奔跑起来立时就能比出高低,甩了其他马一大截。 瑞祎在马场里也学着骑马,但是前头有个马童牵着,只是做适应状,因此并未觉得有什么辛苦。这次一出门,大家是放开缰绳疾奔,尉大娘那匹马也是马场里挑出来的好马,这一路跑的瑞祎只觉得身子骨都要颠裂了。但是那种骑在马上,仿若随风奔驰的感觉也真是太美了,所以等到夜晚扎营休息的时候,瑞祎一下马就已经站不住了,靠着尉大娘才勉强立住脚。 “姑娘真是令人吃惊,我还以为你早就撑不住了呢,没想到能一直坚持到这个时候。”对于一个才开始学骑马的人,能在马背上呆一天,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瑞祎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不管如何都要咬着牙撑下来的。幸好她提前有准备,早早的就做了护腿,虽然颠的厉害,腿上的伤却还能撑得住。 呼赤炎此时大步的走了过来,看着瑞祎问道:“感觉怎么样?” “你是来看笑话的,还是同情我的?”瑞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为了出行方便,她跟尉大娘都是换了男装。 尉大娘看着呼赤炎过来,就笑着走开去准备晚饭。 “两者都有。” 瑞祎轻哼一声,“那可这是让你失望了,我还好好的呢。” 将牛皮水袋递给瑞祎,“先喝点水缓缓,这会儿你觉得没事儿,只怕明儿个你都爬不起来。” 这个水袋是尉大娘为她准备的,瑞祎接过来打开喝了口水,这才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头,我吃得起。” “死鸭子嘴硬,看你明早还这样说不说。”呼赤炎背靠着树坐在那里,眼角瞅着旁边的瑞祎呲牙咧嘴的也靠着树捶腿,就知道她这会儿只怕难受的紧。 这是夜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小树林的边缘上。士飞光正带着人忙着支帐篷,尉大娘带着几个小伙子在点火做饭,整个营地上人影来来往往,大家都颇有自觉的没打扰到这边的安静。借着夜色遮掩,呼赤炎挪了挪身子过去,将瑞祎的一条腿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说道:“你这样捶不管用的,我给你捏一捏。” 瑞祎就算是来了狄戎,心里守得还是大燕的规矩,她哪里能让一个男人捏她的腿,立时就抽了回来,脸色绯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成。” 呼赤炎看着瑞祎这样子,就嘴角一勾,带着几分蔫坏的笑说道:“这捏腿也是有方法的,你自己会吗?” “那我等尉大娘。”瑞祎别过脸去,反正她一个大姑娘总不能就这样让她捏腿。 “等尉大娘忙完了,也够累了,明儿个还要带着你,你好意思烦劳她?” 瑞祎不说话,这事儿有点触及底线,她一时间是真的没办法放开。 呼赤炎看着她这样子,摊手说道:“随便你。” 瑞祎也知道自己拂了他的好意,低声说道:“谢谢你能理解,我只是一时间不能适应。” 瑞祎自己用手捏着腿,旁边呼赤炎背靠着树仰头看着天空,没答她的话,瑞祎也不好在说什么,一时间倒是安静下来。正如此,旁边的笑闹声反而更清晰的传来,篝火点了起来,映的半边天都红了,岐景龙不知道说了什么,关绍正追着他打,旁边众人正在哄笑看热闹。 之前文乐和就说过岐景龙有些小脾气,没想到第一天就惹恼了关绍。就看着士飞光带着自己手下人在一旁不知道说了什么,关绍好像更生气了,岐景龙被打得抱头鼠窜。 瑞祎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纵然累得要死,这会儿看着这光景也觉得轻松了几分。 尉大娘手脚麻利,有人帮忙的情况下,很快的就把饭做好了。那边帐篷也搭了起来,瑞祎被尉大娘搀扶着进了帐篷,进去前就看到呼赤炎进了旁边的帐篷。 饭菜很简单,出门在外干粮肯定带的不多,后头就全靠买或者打猎了。 用完饭,尉大娘看着瑞祎说道:“出门在外,就不如在家里讲究了,我弄些水来姑娘洗洗脸,烫烫脚就早些歇息吧。” 瑞祎就点头应了,“好。” 微烫的热水,把脚放进去,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多了。僵硬的肌肉这会儿也慢慢地松缓下来,让瑞祎不由得轻轻地呼了口气。尉大娘掀起门帘走进来,笑着说道:“等姑娘烫完脚,我把这药膏给你抹到腿上,明儿个就不会觉得很难过了。骑了一天马,你有没骑过这么长的距离,等明儿个起来,这腿怕都不是自己的了。” 瑞祎将脚拿出来,尉大娘给她擦干净,让她坐在床上,就拿过药膏往她腿上抹。大腿的地方虽然做了护腿,但是也已经磨得一片通红,有的地方还有些破了皮,药膏抹上去就一阵阵的刺痛感传来。 “姑娘忍着点,不抹更糟糕。”尉大娘边说手里的动作越发的快了,“这药膏可不易得,是汗王特意从宫里寻来的,药效好得很,比外头的强多了。” 瑞祎微楞,看着尉大娘问道:“汗王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是给姑娘用的,我皮糙肉厚的哪用得着这个。”尉大娘抿唇直笑,“真想不到我们汗王居然还有这样细心地时候,以前可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瑞祎听了这话就有些不自在,看着尉大娘说道:“是吗?”吐出这一句,竟再也接不下去话了。 白天跑了一天,瑞祎纵然心思微乱,但是一沾枕头人就睡了过去,实在是累急了。 尉大娘看着瑞祎睡熟后这才起身出了帐篷,才走到外头,就看到汗王正在外头,身边围了几个人,看到班高格的身影还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也追来了,士飞光他们也都在,她想了想就走了过去。大家看到她过去也没停了话头,尉大娘听了几句,知道大家在商议寻找纯血马的事情,话音里听得出来大家对瑞祎的想法都不赞成,但是汗王没表示异议,大家只能跟着她走这一遭。 “我倒觉得大姑娘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尉大娘听不太下去了,就插嘴说道。之前她一直称呼瑞祎为姑娘,今儿个头一遭在众人面前称呼为大姑娘,这称呼一出,大家明显愣了楞。这一声大姑娘,可就代表着尉大娘对瑞祎的尊敬跟爱重,可不是谁都能加上这么一个字的。 班高格心里明白的很,尉大娘是在给裴瑞祎太身价,毕竟万一要是以后汗王真的想要把人家娶回去,作为汗王枕边的人,是不能丢了汗王的脸面的。就算是裴瑞祎是一滩烂泥,只要汗王喜欢,她都能给她塑上金身让大家膜拜。 班高格跟尉大娘是一伙的,此时就笑着看着她说道:“你倒是对大姑娘有信心,不如跟我们好好说说,大家心里也有底。毕竟你知道,赤勒山虽然曾经有很多的纯血马但是这几年却是已经难以觅得踪迹。就连塔高卓都没能有什么发现,所以大伙心里没底有些质疑也是能理解的。” 呼赤炎在一旁斜倚着树干,眼睛也落在尉大娘的身上。到现在为止,瑞祎都没跟他讲过如何寻找纯血马的事情,这让他心里其实有那么点的不太舒服,就好像她拿着他当不能信任的人一样,这真的有些伤人心。 尉大娘被大家如此热切关注,招呼大家都盘膝坐下,这才徐徐说道:“你们要让我说具体的行动我是说不上来的,但是有一点我看的清清楚楚,咱们狄戎人寻马凭的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可是我瞧着大姑娘整日书不离手,那案头上厚厚的一摞全是咱们狄戎的各种传说故事,以及曾经出现过纯血马地界的地图。” 尉大娘说到这里,就看到大家的眼神有些轻慢起来,她也知道为什么,就笑着说道:“既然你们也没有更明确地,更确定的纯血马落脚地,何不放开心走这一遭,也许真的会有意外之喜也不一定。大燕人爱读书,数千年来骑射之技远不如我等,但是大燕却能依旧固若金汤,咱们是不是也试着信一回大燕人的手段。” “我觉得尉大娘说的有些道理,咱们自己找不到路的时候,难带还不能跟着别人走一走,这又没有什么可丢脸的。如果真的能找到纯血马,这才是值得庆幸的大好事儿。”班高格道。 纯血马配种,生出来的小马战斗力更强,速度、耐力都比寻常的杂交马更好。正因为这样,纯血马一直被捕猎,慢慢的就越来越难以找到了。 曾经狄戎野生纯血马很多,围捕并不困难,但是随着连年征战,对马匹的需求越来越多,野生纯血马就被祸害的越来越少了。想到这里,都不禁让人叹口气。 步同看了一眼众人,眼睛落在呼赤炎的身上,这才开口说道:“赤勒山山脉深处确实曾经有人发现过纯血马的踪迹,只是如今正是严冬,山上十分寒冷,就算是有纯血马只怕也已经跑到温暖的地方过冬去了。” 战马耐寒,但是过于严寒对于马来说也不是舒服的日子。更不要说赤勒山山高几千丈,爬上数百丈就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马儿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家一时都沉默下来,呼赤炎此时反而扫了众人一眼,徐徐说道:“既然你们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这条路就要走着试试,也许会有惊喜等着。就算是没能找到纯血马,借此机会能将大燕荣家的人驱逐出去,也是一件好事儿,所以都打起精神来。” 大家看着他们汗王都愿意扔下公事陪着那大燕女子走这一遭,他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就是心里不太服气罢了。一个女人也要来狄戎逞能,有她哭的时候。 呼赤炎挥挥手让大家散了,安排好守夜的事情,这才站起身来,看着尉大娘问道:“她睡着了?” “一沾枕头就睡了,这跑了一天亏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撑下来。”尉大娘言语中也有几分赞赏,“想当年我第一次骑马,骑了半天躺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 听到这话,呼赤炎抬头仰望着星空,淡淡的讲了一句,“她一向是个坚毅的人。” 啧啧,听听这话,他们汗王眼里都有过谁啊。 “老奴也看得出来,大姑娘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人。都说看一个人,就要看她行事做派言语心胸,要我说那周沉毅可真是眼瞎,放着这么好的姑娘白松手了,以后等着后悔吧。”尉大娘跟瑞祎接触以后,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喜欢。这姑娘聪慧低调,该说的话一句不少,不该说的半字不多。就拿上回用了几把椅子,几件摆设,就能让大管事他们心生忌惮,这可真是让她也开了眼界,要知道他们狄戎谁耐烦动这些脑子,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拳头硬就有话语权。可大姑娘一根手指头没动,就把人震慑住了,这才是本事呢。 都说大燕人鬼心眼多,这回真是见到了。 尉大娘猛不丁的提到了周沉毅,班高格就笑了,眉峰一挑,嘴角带着几分讥讽,徐徐说道:“那也没办法,他之前能立足靠的就是守着边关挡着咱们。如今咱们一撤兵,边关暂时安稳了,那周沉毅在京里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龙椅上那个只知道贪图享乐,下头的王爷只顾着夺嫡,就一个周沉毅为国尽忠,还被人联手打压,也是个可怜的。只能说他跟大姑娘有缘无分呐。汗王,您说是不是?” 呼赤炎看着班高格,一本正经的说道:“有道理。” 尉大娘闻言一下子就笑了,故意说道:“大姑娘这样的好姑娘,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小伙子。说起来也真可怜,明明有父有母有家,却偏偏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要是这个时候能有人对大姑娘好,以她的性子还不得好好地跟人家过一辈子。我说,班将军你还没成家呢,你可别错过了,加把劲儿。” 班高格还不等开口,就感觉到他们家汗王那犀利的小眼神扫了过来。尉大娘这个扫把星,就知道把祸水往他身上引。 浑身汗毛一竖,班高格立时就说道:“美人再好,不是我的菜啊,我还是喜欢咱们狄戎的姑娘。个个热情火辣,媚眼翻飞,大姑娘太严肃了,太严肃,不适合我。” 尉大娘心里呸了班高格一口,这个没胆子的。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道:“就你这样的,大姑娘未必瞧的上眼。” 班高格:…… 不带人森攻击的啊! 呼赤炎冷眼瞧了两人一眼,当他看不出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当下也不管他们斗嘴,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 等汗王走了,班高格对这尉大娘怒道:“你什么意思,想害死我啊?” “就你那老鼠胆,啧啧。”尉大娘白了他一眼,转身也走了。 班高格:……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到了第二天,瑞祎果然就觉得自己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不由的苦笑一声,还是硬着头皮早早的起了床。穿好衣裳梳洗过后打起帘子走出去,就看到外头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了。尉大娘正在烧火做饭,看到瑞祎出来了,忙笑着招呼一声,又赶紧忙她的去了。 走了五六步,就看到呼赤炎也走了出来,两人一下子走了个对头,瑞祎连忙立住脚,看着他说道:“早。” “早。”呼赤炎应了一声,打量一下瑞祎,问道:“觉得怎么样?” “还可以。”瑞祎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她一步路都不想走了,但是不能因为自己拖延了进程。 呼赤炎看了瑞祎一眼,看着她微白的脸色,就知道她体力肯定是消耗极大,休息了一晚也没能恢复过来。毕竟大燕的女子可不是狄戎的女子那么强悍,想了想就道:“我们从碧阙山穿插过去,这样的话路程能缩短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瑞祎一愣,听着呼赤炎的话,很认真的想了想,脑海中出现整个赤勒山跟碧阙山那一片的地形图,思量一番才说道:“路程虽然短了,但是我们却需要穿过沙漠,然后才能抵达西海。” “是这样没错。”呼赤炎道。 瑞祎蹲下身子,从旁边找到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在地上三两下就勾勒出了简单的地形图,对着呼赤炎说道:“穿过沙漠大概也需要三两天的时间,你觉得我们没问题吗?”他们都是一人一骑,如果一下子多带上三四日的干粮跟饮水,马匹的负重就会增加许多。而且这还是顺利通过沙漠的时间来算,万一要是运气不好,遇上沙暴等恶劣天气,后果就不好预料了。 “到了沙漠边缘,我们会找一个向导带路,步同对这一带也很熟悉问题不大。另外我们可以多买几匹骆驼上路,带上足够的干粮饮水,出了沙漠到了西海,一切就好办了。”呼赤炎也捡了一根树枝,在瑞祎勾画的地图上指点具体的方位。“现在还察觉不到,我们再赶三四天的路,就能察觉到天气开始变热了,那时候距离沙漠就很近了。” 瑞祎毕竟纸上谈兵得多,呼赤炎却是带兵多年,很有些实际经验,两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瑞祎觉得呼赤炎的办法也不错,能节约时间加快进度赶到西海附近,那么寻找纯血马的时间就更加宽裕了。 远处大家远远的围观,就看到他们汗王蹲在地上,陪着大姑娘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画什么。两人时不时的还对视一眼,俊男美女这画面当真是养眼啊。瑞祎不同于狄戎女子,肤白貌美,身材窈窕,没有狄戎女子身材匀称的健美,却别有一种我见犹怜娇贵之姿。就算是他们心里不太喜欢瑞祎是大燕的身份,但是对着她的时候还是很难口出恶言态度不善的。 就看到大姑娘拍拍手站起身来,许是蹲的久了,一时没站稳,他们汗王立时便将人给扶住了。 瑞祎轻轻挣开呼赤炎的手,对他道谢,呼赤炎就道:“不过举手之劳无需放在心上,既然你已答应我的计划,咱们时间上便不太赶了,今儿个就驻扎休整一天,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 瑞祎闻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呼哧谈,原来他费了半天的口舌,其实重点就在最后这里。他是觉得自己今儿个实在是不能骑马,这才想了这么个办法阻止自己吧。 一时间,心头涌上万般难明的滋味。这人顾及自己的尊严,绕着圈子做这样的事情,真是让她难以置信这是一个一国之主会做的事情。 他其实不用讲这么多,也无需这般照顾自己的颜面,可他还是做了。 第九十六章:金戈铁马入梦来4 第九十六章:金戈铁马入梦来4 呼赤炎下令休整一天,大家的眼神都若有若无的落在了瑞祎的身上,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是为什么。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佩服瑞祎,毕竟一个大燕的女子,从来没有骑过马,狂奔了一天,第二天还能早早起来,就这份韧劲儿,他们认同。 大燕人热情起来都是很含蓄的,但是狄戎人不一样,他们热情起来就跟火焰一样,能让你感觉到被热情包裹住的滋味是什么。 瑞祎其实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在狄戎要做什么,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有计划的未来。她现在最迫切想要做到的一点就是能自己独立的站稳脚跟,她知道嘴上说是没有用的。她没有足够的武力征服别人,只能用智慧为自己奠基。 可是智慧这种东西,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就得做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好比这猎捕纯血马。 瑞祎自己心里有多大的压力,别人是无法揣测的。如果这一次失败了,当然凭着呼赤炎跟班高格对自己的照顾,在狄戎他一样能活的好好的,可是她总不能靠着别人一辈子。所以此行不容有失,为了这次计划出行,她不知道熬了多少夜,做了多少的准备,可是成功的希望顶多预估只有一半。 她自然是着急的,只是心里再急,也不能也不想让别人察觉出来,就算是只有一份的希望她也想拼一下。 从很小的时候,生活就告诉她一个真理,依靠别人是永远学不会走路的。 因为今日不用赶路,瑞祎跟大家用过早饭后,就会帐篷躺着去了,实在是全身上下都算痛得要命。尉大娘进帐篷发现瑞祎枕着枕头睡着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告诉大家声音小一点。班高格此时牵了马过来,对着尉大娘说道:“我们要出去一趟,这里留几个人给你,没事吧?” “老娘还宝刀不老,你们忙你们的去就是。”尉大娘呵呵一笑,眉眼之间却透出几分难以见到的锋锐。 班高格就笑了,“跟你说话就是痛快,汗王那边在等着,我这就走了。” 尉大娘也不问他们做什么去,挥挥手让他走,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天黑之前总能回来的。”班高格回了一句就走了。 营地的人跟着呼赤炎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人围着火堆在取暖,低声说着笑话。尉大娘在一旁依着树仰头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士飞光走了过来在尉大娘身边坐下。 尉大娘斜眼看着他,“有事儿?” 士飞光“嗯”了一声,神色有些浮躁,欲言又止。 尉大娘踢了他一脚,“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磨唧唧的。” 士飞光早就习惯了尉大娘的性子,但是也有些不高兴,嘟囔一句,这才说道:“大娘,我就想问问,这次真的能找到纯血马吗?” 尉大娘听到这话也不吃惊,这次跟着出来的人,只怕人人都会这样想,她就说道:“你知道你早晚要死,干什么还要浪费粮食吃饭?” 士飞光:…… “你这什么话?” “那你问的什么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士飞光真是要被气死了,重重的叹口气,这才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吗?” “你担心什么?你不是一直觉得大姑娘是给累赘,这次若是失败了你不是更开心?” “我哪有?” “哼!装!” 士飞光浑身的气焰仿佛被浇一瓢冷水被掐灭了,垂着头,手指在地上不同的划拉着,说道:“我就想不明白,班将军跟汗王做什么对她这样好?”在他看来裴瑞祎是个大燕人就算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会骑马,不会拉弓的人,到底哪里好了。 尉大娘伸手在士飞光头顶上拍了一巴掌,怒道:“小兔崽子,女人都没用,以后你也不要娶媳妇了,娶了也是累赘。” 这样曲解他的意思真的好吗? 看着士飞光控诉的眼神,尉大娘难得好心一回,看着他就说道:“汗王这辈子过得不容易,好不容易看上个人,你还在一旁唧唧歪歪。大姑娘好不好你说了没用,大燕有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有缘千里来相会。就算是大姑娘一无是处,架不住汗王喜欢,你管得着吗?再者说了,我瞧着大姑娘人挺好,你那狗眼里能瞧得上谁好。” 士飞光挨了骂倒也没生气,假装没听到,反而皱着眉头问道:“就像大娘你跟俊子爹一样是吧?那你都没想过再嫁,你这年龄想要嫁还有人娶的。” “呸!”尉大娘翻白眼看着士飞光,“俊子他爹在我心里还活着呢,这狄戎的男人在我眼里没个能赶上他的,嫁个屁。” 士飞光:…… 看着士飞光无语的样子,尉大娘也笑了,说起来这小子她也看着他长大的,右脚蹬了他一下,就道:“等哪天你看上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就明白这种滋味了。回头别忘了带回来给大娘看看,我给你过过眼。”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士飞光压低声音又说道:“你们都看着大姑娘不好,可是啊,你就没想想你们觉得他不好,不是在质疑汗王的眼光吗?要我说,你们这群兔崽子就是欠踹,大姑娘虽然没有咱们狄戎女子的豪迈爽利,身手敏捷,但是人家是有脑子的人。” “打仗又不拼脑子。” 尉大娘冷哼一声,“呵呵,等班将军回来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长长见识。你才跟着汗王多久,打仗不用脑子早死八百回了。你是运气好,从军后就跟在汗王身边没怎么吃过亏,你小子要是再这样想,以后有你受的。” 士飞光不以为然,打仗还不是拼功夫拼力气拼胆量,扯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尉大娘这个时候也不愿意多说了,士飞光是运气好,一直跟在班高格身边没怎么吃过亏,班高格又是一直跟着汗王出征,所以顺风顺水惯了,免不了眼光就高了些。吃一两次亏就知道长进了,这事儿说什么都没用,不摔个头破血流的他是不会明白的。 就比如现在,尉大娘听到别人质疑大姑娘是一点也不着急,这人一辈子长着呢,大姑娘的本事也得有机会才能显出来。 大燕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等着看热闹。 瑞祎醒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隔着帐篷都能看到外头冲天的火光,连帐篷里头都被映的明亮起来。她拥被起身,伸手揉揉眼睛,这是睡了一整天啊。连忙起身穿衣,简单的吸了一下手脸,照着镜子把头发整理一下,只是随意的按照狄戎女子的喜好,编了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里头缠了珍珠做成的发饰,简单中也透着几分贵气。 掀起帐篷帘子走出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大家的说笑声,除了尉大娘那特有的嗓音之外,还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娇俏的女声夹杂在大家的声音中,这不由得让她微微一愣。 瑞祎发愣的功夫,尉大娘就看到她了,连忙对她招手,大声喊道:“大姑娘,快过来,正要请你起床呢。” 尉大娘这一嗓子,立时引得大家都望了过来,瑞祎看了过去,就能看到大家有些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刚睡醒还有些蒙蒙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么一愣,那边呼赤炎已经大步起身走了过来。 漫天的火光中,呼赤炎健硕挺拔的身影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跟前,瑞祎压下心里的惊讶,看着他问道:“你回来了。” 呼赤炎皱眉瞧着她,“怎么没披氅衣就出来了?”说着就解下他的黑貂大氅给她系上。 瑞祎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在她脖子里系好了结,“并未觉得冷,穿的很厚。” 呼赤炎没搭理这句话,就对她说道:“来了两个新朋友,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说着就很自然的拉着瑞祎的手往前走。 瑞祎的眼睛就落在被他攥住的手上,用力抽了抽没抽回来,顿时就有些羞恼,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的,这人也太不收敛了,要是传出去她怎么做人啊? “你先松开手,我自己会走。”瑞祎被拽着走了几步忙小声提醒呼赤炎。 呼赤炎却充耳不闻,笑着对她说道:“你不用紧张,就当他们是来蹭饭的就成,不用太客气,也不用太热情。” 瑞祎:…… 挣扎了几下,呼赤炎就是不松手,瑞祎也知道这人八成是故意的,心里气的脸都黑了,可是在大家面前还要给他几分薄面,只得隐忍下来,把自己的袖子往下放了放,掩耳盗铃般的挡一挡吧。 尉大娘瞧着他们汗王牵着瑞祎的手过来了,眼睛笑得都合不上了,班高格眉目之间却有些担忧之色,倒是士飞光除了不理解只剩下叹息了。其他的人跟着笑,在汗王面前他们可不敢说什么。 呼赤炎拉着瑞祎在他身边坐下,坐下的时候,还特意给瑞祎加了一个尉大娘递过来的软垫。 瑞祎再傻这个时候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了,她以前在这些人面前也是席地而坐的,没见呼赤炎给她加个软垫的。再想起来方才他故意牵着自己的手过来,心里就有几分明了了。难怪今儿个反常,怕是要拿着自己挡桃花呢。 瑞祎一坐下后,就发现了坐在人群中特别亮眼的一对男女,想着呼赤炎对自己十分的照顾,若是他想用自己挡桃花,她就还他个人情好了。想到这里,瑞祎直接当成了公事就不那么别扭了,大大方方的由着呼赤炎扶着她,嘴角带着恰如其分的笑容,坐姿优雅的落座。 难怪呼赤炎今儿个说有事儿,她还以为他是为她着想呢,感情人家是真的有事儿。 她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了,亏得只是自己心里想想,不然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好险,好险。 瑞祎坐下后,呼赤炎看到她如此的配合自己,心里还有几分惊讶,这就想通了?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他的眼睛凝视着瑞祎,十分柔和的开口对她说道:“我给你介绍两位朋友,他们是一对兄妹,哥哥叫淳于恒,妹妹是淳于珊,淳于家族在碧阙山一带很有些名望,特意请来给做我们穿过碧阙山向导的。” 既然想着要给呼赤炎挡桃花,瑞祎自然是要做戏做足,落座后呼赤炎没介绍她都没看对方一眼。人与人之间的第一眼的较量往往就在无形之中展开,瑞祎出身于大燕,早已经习惯大燕世家大族那些暗中交锋的伎俩跟手段,忽视一个人的存在,往往就会令人产生极大的自卑或者是不满。给呼赤炎抬轿子嘛,他既然是尊贵的汗王,她来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姿态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而且瑞祎也并不是冲动之人,前后一思量,从呼赤炎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得出对待这对兄妹他是有些想法的,既不过于亲近也没特意冷落,所以嘛,想要显出呼赤炎的好,她就得来做那个坏人了。 这年头,还人情也相当的不容易啊。 瑞祎做这个最是拿手的,大家闺秀彼此交锋,比的就是个气场! 顶着第一美人的名头在燕都横行多年,瑞祎对这个自然十分拿手。 有了呼赤炎的介绍,瑞祎的眼睛这才落在那对兄妹身上,不得不说这一眼望过去还真是心里吃了一惊。这对兄妹还真是长相格外的出众,哥哥生的是比呼瑞泰也不差什么,关键是面上没有呼瑞泰的嚣张锋锐之气,整个人透着几分和善之气。看着淳于恒瑞祎心里就多了一个心眼,一眼看不透的人,都不能轻视。哥哥生得如此出众,做妹妹的自然也不差。淳于珊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宛若秋池,笔直的鼻梁下红唇格外的引人注目,带着令人遐想的you惑。肤色不如瑞祎白希细嫩,但是却从里到外带着健康阳光的气息。只是此时那双眼睛看着自己却带着些不怎么友好的味道,瑞祎心里明白,这个淳于珊对呼赤炎应该是有些想法的。 “淳于先生,淳于姑娘。”瑞祎带着矜持的尊贵的略有几分骄傲的神色看着他们打招呼,只是轻轻颔首,只讲了这一句,便再无它言。 这样的瑞祎,不得不说真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除了淳于兄妹外,其他的人跟瑞祎也是接触过的,知道她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忽然之间瑞祎还是那个人,还是他们熟悉的那张脸,但是那浑身透出来的气势完全就变了,宛若换了一个人般。 瑞祎这样明显的变化,大家都顿时想偏了,以为她看到淳于珊起了敌意,毕竟淳于珊对他们汗王的心思也太明显了。 得,这回真的有好戏瞧了。 瑞祎这辈子都没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帮男人挡桃花。 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 有些美人娇艳如玫瑰处处带刺,有些美人静谧如幽兰冰清高洁。瑞祎跟淳于珊正好是两个极端,一人如火,一人如水。 水火不相容。 “汗王不介绍一下吗?”淳于珊的眼睛冷冷的落在瑞祎的身上,紧抿的唇带着几分傲慢。她自然知道她是谁,一个用四座城池换回来的大燕女子。 瑞祎也有些意外呼赤炎没有把她介绍给淳于兄妹,毕竟介绍这种事情都是双方面的,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听着淳于珊的话,瑞祎忽而转过头去看向呼赤炎,心里有些恶作剧的想法。面上带着几分浅笑凝视着呼赤炎,就好像也在附和着淳于珊的问话,问他为何不介绍她? 这女人的眼睛会说话! 呼赤炎对上瑞祎的眸子,脑子里首先就冒出这句话来,被她这么一看,方才面上还冷凝严肃的面容慢慢的缓和下来,伸手在她头上点了一下,这样亲昵近乎于宠溺的味道,让瑞祎心里僵了一下,这人为了演戏也够拼的。 眼睛看着瑞祎展露柔情,等到再看向淳于珊的时候,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淡淡的说道:“她还用介绍吗?” 这样霸气的一句话,不要说淳于兄妹,就连瑞祎都有些吃惊,一时竟没能回过神来。 她还用介绍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知道她,你不知道?不好意思,你太孤陋寡闻了! 早就听闻呼赤炎是个狂妄自大的主儿,但是一直以来在瑞祎面前都不曾表露这一点,以至于瑞祎一直觉得可能传言有误。这会儿她倒是明白过来了,哪里是传言有误,分明是自己无缘一观,今儿个总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男人的霸气,令人心惊。 瑞祎压住心里翻滚的情绪,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坐在那里,眼睛却在淳于恒的神色里发现了几分狐疑。瑞祎才不喜欢被人看穿,当即立时开口,状似给这兄妹二人面子一样,问道:“这次穿过碧阙山,要多些两位带路了,因我的事情让二位辛劳,十分感激。” 这话听着十分客气,但是确实瑞祎不动声色下的战书。她是在告诉这二人,这里她才是做主的那个,这次西海之行呼赤炎是为了她,隐晦的在对淳于珊表达主权。为别人挡桃花嘛,应该尽职一点。 听了瑞祎的话,淳于兄妹面上的神色果然有些异样,到底是聪明人,一听就听出来了,瑞祎心里叹口气,只盼着这个淳于珊是个聪明人,人家不喜欢你,别使劲往上贴了,省的她也跟着辛苦。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来当初自己跟周沉毅之间的事情,是不是周沉毅也会这样想她? 毕竟她也贴过他的。 许是因为这个,心里对淳于珊也有些怜悯,就好像当初怜悯当初的自己般。只是不知道淳于珊缠着呼赤炎是为了情还是为了权,而她当初贴着周沉毅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落脚地。可是谁能想到当初的行为,却导致了她现在流落异国,可见啊,这人真的不能做错事,是要接受惩罚的。 淳于珊变脸之后,面上的神情就很是不好看,眼睛看也没看瑞祎,只对着呼赤炎问道:“汗王让我们带路,真的是为了她?” 这话真是没礼貌,不过狄戎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瑞祎也就不计较,因此并未开口。 呼赤炎眼角扫向淳于珊,“本王找的是令兄,淳于姑娘大可回去。” 真是不留情面,瑞祎心里想,果然是传闻中那个性子不太好的人。 淳于珊面色一白,狠狠的瞪了瑞祎一眼,“为了个女人兴师动众,汗王还真是令人意外,不知道若是国师知道了会如何?” 国师?就是那个断定呼赤炎天煞孤星额那个人吗? 瑞祎自进了狄戎,就没听一个人提起这个人,猛不丁的忽然有人提及,还真有些意外。若不是这个人的铁口直断,只怕呼赤炎日后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说实话她是真的对这个国师很好奇。 第九十七章:金戈铁马入梦来5 第九十七章:金戈铁马入梦来5 营地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好似国师这两个字就有很大的震慑力般,连空气都有些凝固了。 瑞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位置,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明哲保身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讲并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可是这会儿瞧着呼赤炎有些凝固的神情,她忽然之间也窜上些不忍来。这人就因为那个所谓国师的话,从小就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如今身为一国之王居然还要被人用这个名字来说嘴,这样的印记就连瑞祎身为一个从不曾参与过这样人生的人,都能察觉到那种苦涩跟压抑。 更不要说,瑞祎能明显的看到尉大娘等人的脸色在这一刻的难看跟压抑。从这种神情上,瑞祎就能看得出来,尉大娘他们对于这个国师是心有敬畏的。 若是连她都要继续保持沉默,是不是淳于珊兄妹就会稳占上风? 是不是呼赤炎对于国师这个人,一如既往的感受到天然的压制? 呼赤炎此时听到国师这两个字心情必然会不好,正欲开口之际,却听到旁边一管柔和悦耳的声音徐徐传来,“为了个男人兴师动众,淳于姑娘还真是令人意外,不知道令母知道了会如何?” 诡异之中又透出几分诡异来,这里这么多人,召集而来的基本上都是呼赤炎的亲卫,就连马场中跟来的也都是呼赤炎的人,这么多年了大家被国师两个字紧紧的压在头上,就如同紧箍咒一样,万万没有想到瑞祎居然会以这样刁钻的角度,云淡风轻的口吻,原样不动的把话给还了回去。淳于珊拿着国师来压人,瑞祎直接质疑她的家教了,这可真是不相上下的较量了。 尉大娘方才还紧绷的面容,顿时笑出声来,她这一笑,周遭瞬间就跟解冻一样,整个气氛一下子盘活了。就如同僵硬死板的池塘里,忽然跑进来一条调皮的小鱼,一下子就把原来的画面给打破了。 “你什么意思?”淳于珊本来没听出这话什么意思来,但是听出周围人笑声里的讥讽之意,自然明白瑞祎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淳于姑娘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瑞祎笑着望着她,只是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的温度,拿着别人的伤口来说事儿,这样的人她不喜欢。 淳于珊一时间竟是答不上来了,怔怔的看着瑞祎,脑子里哪根筋还没转过来。 此时,淳于恒却看着瑞祎开口,给妹妹一个台阶下,“姑娘真是好厉害的口舌,只是你这样讲话质疑别人的长辈似乎有些不敬,你们大燕人不是最尊师重教,孝敬长辈了吗?这就是你们的教养?” 此言一出,瑞祎便知道这个淳于恒比他妹妹强出太多,不仅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居然还能举一反三诘问自己,可见是个心性沉稳胸有成竹之辈。呼赤炎能请此人来做向导,可见他是有本事的人,念及这一点,瑞祎就更加知道但凡是有些才学的人,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之辈。若是此时自己弱了下来,不说这一队人马怎么看自己,就是以后自己在淳于兄妹面前都会矮了一头。 瑞祎就看向淳于恒,嘴角的笑容丝毫没有改变,不疾不徐的问道:“人之所以生了舌头就是来说话的,淳于公子这话的意思是,只许你妹妹无礼质问别人,却不许别人反问回来?莫非这天下的礼教是你家开的,你说如何便如何,也忒霸道了点。至于质疑别人的长辈,这个就更好笑了。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想着给家里长辈面上增光,那么自己出门做事说话的时候就应该掂量一二。连该做的事儿,该说的话都不会做不会说,丢了自己家长辈的脸,你说这事儿怪我了?只怕你们这样往我头上扣帽子,你家长辈未必乐意啊。” 尉大娘、班高格等人真是开了眼界了,他们从来都是奉行一言不合轮膀子就上,打你个半死看你服不服。可是像是淳于家这样有些根基的家族,他们最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拿着这些乱八糟的东西说嘴。他们都是一群粗人,往往都是嘴上不敌稳处下风啊。谁能想到今儿个他们还有靠嘴皮子扬眉吐气的时候,那叫一个爽快! 士飞光听的稀里糊涂的,这几句话里的机锋,没怎么听出来,尉大娘就在一旁跟他做接地气的解释,眨眼的功夫,士飞光嘴巴就合不上了,眼睛在淳于恒跟瑞祎之间来回打量。 淳于恒也没想到瑞祎居然有张这样刁的嘴巴,但是这话确实问的他火起,神色略有些不善的看着瑞祎,“姑娘好大的胆子。” 瑞祎立时就捂着心口面带愁容的说道:“我还真是怕得很,在这狄戎国你们淳于家的地盘上,是不是哪天我就不小心的出个意外什么的。真是不好意思,我可不是吓大的,比武力,我是拍马难及,你们爱行卑鄙无耻行径随意,但是你要跟我比脑子,尽管放马过来我接着!” 面上一派惊惧之色,口中却道无畏之语,还真是爱演。 一直没有说话的呼赤炎此时却忽然开口,一本正经的说道:“有我在,你能有什么意外,杞人忧天。” 瑞祎:…… 淳于恒:…… 明明很温暖的话,偏要说的这样的狂妄自大,瑞祎垂头浅笑,却未应声。 那厢淳于珊还想说什么,却被淳于恒给阻止了,她虽然面带不忿之色,但是却还是听话的没有开口。淳于恒心里也隐隐有些吃惊,关于四座城池的典故他是听说过的,但是他其实并不相信呼赤炎这样的男人会做这样的事情。以他对呼赤炎的了解,这样的男人意志坚强,目标明确是不会轻易被任何的外在事物影响他的任何决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坐上现在这个位置,心软易变的男人,不会有今天的。 可是,那么眼前这样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很承认,他的确是对裴瑞祎做过一番调查的。毕竟像是这样的事情,狄戎国内任何家族任何势力都不会等闲视之。呼赤炎登上王位这么多年,不见他纳美进宫,延续后代,任何人提及此事都被让他不冷不热的挡了回来。狄戎王宫哪家一家的女子能住进去,这个家族的地位必然会发生改变,呼赤炎是不会容忍任何的不好的东西存在。所以纵然他性子冷漠好似对美人没什么兴趣,但是也并妨碍这些大家族对于未来王后的人选趋之若鹜。 他们淳于家自然也是虎视眈眈。 这个话题就这样揭了过去,呼赤炎浑然没有再提及的意思,就看着尉大娘说道:“可以开始了。” 尉大娘立时就站起来招呼着人开始忙活,瑞祎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就侧头问呼赤炎,“这是要做什么?” “烤肉。” “烤肉?”瑞祎愣了愣,“哪来的肉?” “今儿个不是出去了吗?猎来给你尝尝鲜,你没吃过狄戎的烤肉,滋味很特别。”呼赤炎低声说道。 两人侧耳交谈,姿态亲密,红彤彤的火光下,淳于珊怔怔的看着对面的男子。面容上带着舒缓笑容跟柔和的情谊,正隅隅细语对着另一个女子轻声低喃,刚硬凛冽的线条勾勒的他的侧颜在火光下少了几分刚硬,多了几分柔和。 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淳于珊看呆了。 瑞祎可没时间去想淳于珊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既然是要替呼赤炎挡桃花,略显几分亲密还是让别人望而却步的。所以并没有跟以前一样跟呼赤炎保持一二分的距离,听到他的话之后就愣了愣,“这样的天气里还能捕猎?” “用心总能成功的。”呼赤炎道。 瑞祎觉得狄戎人善弓马,也许这样的事情是真的不算困难,不过也是觉得很惊讶。对于新鲜的烤肉也有很大的兴趣,毕竟这一天吃的都是携带的肉干跟干粮,吃起来真的滋味不太好。 “我去给尉大娘帮忙,看看是怎么烤出来的。”瑞祎兴致勃勃的起身,对于吃的,她素来都是很有兴趣的。 “你想学?” “想啊,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也能烤来吃。”瑞祎毫不迟疑的回答,在她的心底深处,是没想着真的要靠着呼赤炎过一辈子的,所以任何的在狄戎生活的技能,她都很用心的在学。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大燕,但是她在这之前她得学会在狄戎如何生存。 呼赤炎能听着瑞祎的话一愣,低头看了看她,就见她满面笑容的起身往尉大娘的方向走。那边火堆已经烧了起来,架子也支起来了,瑞祎走过去跟在尉大娘身边笑着跟她讲话,就看到尉大娘拿着东西在跟她比划,呼赤炎站在远处望着这一幕,抿唇不语。很快的班高格也凑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尉大娘给了他一脚,瑞祎被逗得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就连士飞光都托着一盘肉送了过去,神态间虽然还有些别扭,到那时也能看得出来比之前对瑞祎的态度好多了。 这样的裴瑞祎,忽然就让呼赤炎想起来,之前他让人调查她的一切的时候,那人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她总能在任何的环境中,找到最适合她的生存办法,她总是活的很好的那个人。 现在看着她,她忽然就有些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之所能活的好,是因为她用自己的方式去不着痕迹的迁就别人的习惯,其实说到底,她还是在委屈自己而活着。就比如之前她明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对她并不认同,但是她能利用今晚上的形式,就让大家对她亲近了许多。 她心里真不明白得罪了淳于家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知道。 只是这世上从没有两全的事情,在自己跟淳于家她选了自己这一边,就只能得罪那边。如果有一天淳于家要寻她的麻烦,而自己却袖手旁观的话,她的下场如何,她自己也清楚得很,可是她还是做了。 裴瑞祎的魄力跟决断,也让呼赤炎了解的更深了一分。 委曲求全这样的事情他也做过,并且不止一次,这里头的滋味如何,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汗王。” 呼赤炎听到声音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淳于公子何事?” 淳于恒本来想问出口的话,看着呼赤炎这样的神色一时间竟问不出口来,只得临时拐了个弯道:“这次寻马之行,你认为会成功吗?” 他本来想问,你会不会把裴瑞祎带回王宫,但是看着呼赤炎的神色他忽然不敢问了,万一他要是回答是怎么办?这个字一出口,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但是只要没有明确的答案,这个过程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能预料? “你为了可能失败会放弃成功的可能吗?” “……不会。” 呼赤炎就不说话了,眼睛还是望向瑞祎所在的方向,就看到她身边围聚的人越来越多,脸色就渐渐的有些发黑。 淳于恒望着呼赤炎的眼神,也不由得跟着望了过去,就看到裴瑞祎正在尉大娘的指导下翻烤架在火堆上的肉。可能并不习惯这样的做法,也可能火堆的火有些大,翻动之间躲避火苗,不小心就串着肉块的木签给掉进火里去了,只见她顿时露出懊恼的神色来。美丽的女子,隔着火光,嘟嘴懊恼的模样就连他看了也不由一怔。狄戎女子爽朗大方惯了,很少会有人做这样可爱的动作,遇上这样的情况,狄戎女大多是眼皮都不眨的重新再考一串就是。 可是看着裴瑞祎那懊恼的神色,就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就连他看着,都想着为博美人一笑,都愿意从火堆中把那木签给拎出来。 正想着,旁边的呼赤炎就已经大步的走了过去。当然他没有火中取签,而是立在瑞祎身边自己教她怎么烤,一个浅笑询问,一个柔情回答,远远望着真是璧人一对。 “哥。”淳于珊走了过来,眼睛望着瑞祎,咬着唇问道:“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待她。” 这个问题淳于恒还真的回答不上来,被妹妹问得一愣,良久说道:“此行你不要莽撞行事,不要故意寻她的麻烦。” “连你也护着她?”淳于珊顿时就恼了,跺着脚不满。 “你胡说什么。”淳于恒看着自己这个骄纵的妹妹怒道,“这次我们是来做向导的,不是来跟汗王结仇的,如果你还想着进入王宫,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儿。裴瑞祎的存在碍了很多的人的路,先刚要收拾她的人多得很,我们不用亲自出手,你要坐得住,不然闯了祸我可不管你了。” 淳于珊黑着脸不回答,看着呼赤炎对裴瑞祎展露的笑容,越发觉得刺眼。 “我不管你做什么,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如果你损害了淳于家的利益,你自己知道后果的。” 淳于珊转头瞪着自己的哥哥,“你们眼中就只有那些利益,哪里管别人死活。” “没人管你死活,你早就死了。” “你什么意思?我又做什么让你们不高兴了?” “做什么你自己知道,之前你来的时候怎么跟我保证的?说好的不主动挑衅,结果呢?如果你再这样,就算是爹娘护着你,我也会把你扔回去,你好自为之。” “淳于恒,你敢!” “那你就试试。” 淳于珊:…… 她还真不敢,自己这个哥哥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一顿晚饭有了淳于恒的警告吃得很是欢快,好像之前的那场交锋不复存在一样。瑞祎看着老实许多的淳于珊,心里对于淳于恒却更加忌惮,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 肉烤的很好吃,就是瑞祎第一次下手火候没把握好,烤的有些老。呼赤炎也没嫌弃自己端着瑞祎烤的肉坐在一旁,瑞祎其实是想自己吃下去的,看了看,也没跟呼赤炎抢,的确味道还可以但是不太好咬,她还是吃他烤的吧,火候刚刚好,肉质鲜嫩,色泽金黄,吃完后捧着肚子靠着尉大娘一步都不想走了,吃撑了。 吃过饭之后,大家就围着篝火开始讨论这次穿过碧阙山的路线。瑞祎靠着尉大娘坐着,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小口小口的抿着,一下子便衬得旁边的人举止略有些粗鲁。人家喝水都是大口灌,只有她捧着杯子跟个小松鼠一样一口一口的喝。 瑞祎骨子里头的规矩早已经刻进骨血,你让她不顾形象,大口粗鲁的喝茶,她是真的做不到。 淳于恒转开目光,淳于珊面色微黑,倒是呼赤炎神色如常,见惯了大燕闺阁女子的做派,瑞祎这样已经是很委屈了,露天席地的,要是在大燕这样待客,估计她都能掀桌子走人。 想到这里自己也笑了笑,转过头去对着瑞祎说道:“你要是不习惯就先回帐篷,回头我跟你讲说了些什么。” 瑞祎摇摇头,“今天睡狠了,回去也睡不着,我靠着大娘舒服得很,你们说你们的我听着就是。”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洁白如雪的肌肤在火光的映衬下蒙上一层暖色,整个人懒洋洋的靠着尉大娘充斥着慵懒惬意的气息,呼赤炎慢慢的转过头去,就看到大家的眼神都落在瑞祎身上,忽然就有些后悔,大晚上的讨论什么正事儿啊。 虽然这样想,但是时间紧迫,呼赤炎还是对着淳于恒问道:“路线可定好了?” “碧阙山我们淳于家的人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现在又是冬天,凶猛的动物都陷入沉睡,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脚程快的话两天就能穿过去。”淳于恒不急不忙的缓声说道。 瑞祎虽没有看向淳于恒,但是这个人能在呼赤炎面前还能这样,他们淳于家确实是不容小看的。 再加上能改变能控制淳于珊的态度,这个人真是不简单。 瑞祎就关心一个问题,骑马还是走路?如果走路的话,她还是愿意骑马受罪的,要知道她这样深闺长起来的姑娘,走了连着走几天是绝对受不了的,她怕自己严重拖累大家的速度。 “骑马还是走路?” 瑞祎抬起眼就看了看呼赤炎,没想到他居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这倒省了她开口问了,免得被人耻笑。 淳于恒闻言就看向呼赤炎,顿了顿这才说道:“骑马需要绕一点路,走路的话就不用了,不过时间上差不多。骑马虽绕路但是速度快,走路不绕路但是毕竟人的双脚慢。” “那就骑马。”呼赤炎毫不犹豫的说道,“出了碧阙山到达西海需要多长时间,应该不用横穿沙漠了是不是?” “不用穿过整片沙漠,但是还是需要走一小段。而且,沙漠中狼群也是一个极大的危险,确实需要小心谨慎。”淳于恒边说就看向了这里最弱的瑞祎,没有女人不怕狼,跟何况沙漠中狼群凶猛,来去无踪,便是他也不敢轻忽。 第九十八章:金戈铁马入梦来6 第九十八章:金戈铁马入梦来6 听着淳于恒提到了狼群,瑞祎就看到周遭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便知道这件事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她从文献中也曾读到对于狼群的解读跟叙述,她知道这是一群群居的凶猛动物,尤其是大漠中的狼群来去无踪,凶恶异常,就算是落单的马遇上狼群都逃不脱他们的魔爪。 瑞祎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总觉得淳于恒提到狼群的时候,那莫名的意味深长好像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 商议完路线之后,大家各自散了,瑞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梳洗过后,一时间也无法入睡,脑海里翻滚着的全都是狼群的各种文献记载以及传说。大燕并不是没有狼,只是多处于山中,数量并不甚多,且瑞祎也并未亲眼见到过。能知道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书中看来,因此跟狄戎这些见过狼群的人是无法相比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瑞祎心中虽然惴惴,但是也并不觉得害怕,这是一个整体的队伍,就算是真的遇上狼群,只要自己并不慌张拖了大家的后腿,她觉得这事就足够了。 碧阙山在赤勒山的南方,两山中间夹着半个西海跟半拉沙漠,要从碧阙山到达西海,要穿过一小段的沙漠,而这一段就是狼群出没的地域,最危险的地方。 冬日的碧阙山确实如同淳于恒所言并没有多大危险,偶遇几只出来觅食的动物,看到他们这一群人要么成为他们的口中食,要么就逃命去了。碧阙山道路十分的复杂,这里并不是只有一座山峰,而是重重叠叠宛若进了山群,难怪呼赤炎特意请了淳于家的人来领路。步同对这一带虽然也熟悉,但是比起淳于家的人来说到底是差了一筹。一路上步同紧跟在淳于恒的身后,瑞祎看着也是觉得有意思。 到了第二天天气将黑的时候,瑞祎就感觉到了这一带山脉出现了变化,前面的山群中枯木横生,万物凋零的冬日之景。然而走到这里,已经能看到路上有淡淡的翠绿的野草的踪迹,而且天气也有些温暖起来,这让饱受寒冷之扰的瑞祎惬意的长舒一口气,看的一旁的呼赤炎抿唇微笑。 瑞祎本来是坐在尉大娘马上的,但是尉大娘实在是很忙,经常要帮着班高格做事,来回带着瑞祎不方便,于是不会骑马的瑞祎就被转移到了呼赤炎的马背上。呼赤炎的驰电是匹十分高傲的马,一开会并不乐意瑞祎坐在她的背上,若不是呼赤炎压着,怕是一屁股就把她颠下去。 但凡是好马都是十分有个性的,这一点瑞祎倒也能理解。 等到天黑透之后扎营落脚,瑞祎已经热得把外头的裘衣给脱下来了,四周的树木绽放着翠绿的芳姿,脚下的山地上处处都是绿草,树木清新的味道令人觉得从里到外惬意极了。 看着四周景色的变化,瑞祎也知道沙漠怕是很快就要到了。 尉大娘带着人生火做饭,班高格领着人支起帐篷,瑞祎不爱去搭理鼻孔朝天的淳于珊,就自己去一旁帮着尉大娘做饭。瑞祎做饭不拿手,但是嘴上功夫还是有的,做不出来说得出来,且瑞祎爱读野记杂文,倒也找到了几种野菜加菜,尉大娘很惊奇的问道:“怎么连野菜都认识。” 大家闺秀不是都不轻易出门的吗?连野菜都认识让她都有些自惭形秽了,她还真的不太认识这些。 “书上看来的,也不算是什么大本事。”瑞祎轻飘飘的说道,摘了几把野菜给了尉大娘。“反正我也就只能摘摘野菜,是打不得狼群的人。” 一旁恰好经过的淳于恒:…… 这是说给他听得吧? 哼!爱记仇的女人! 尉大娘笑的浑身打颤,旁边帮忙的几个人也都忍笑的很辛苦,大家都是有眼睛跟耳朵的,谁还看不出来淳于兄妹对于瑞祎的敌意。 瑞祎爱喝汤,吃饭不喝汤就好像炒菜不加盐一样。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她也不会为难别人,但是尉大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瞧出来瑞祎的习惯。虽然不能顿顿有汤喝,但是没汤的时候也会给瑞祎备上一杯水。有了这些野菜,尉大娘笑着对瑞祎说道:“晚上有汤喝了。” 瑞祎的眼睛刹那间就亮了。 尉大娘看着直笑,对着瑞祎说道:“大姑娘你先去歇歇吧,我这里人多了也施展不开,就这么大的地方,饭好了叫您。” 瑞祎脆生应了,连忙给别人腾地方,不添乱的时候她还是很有眼色的。 那边帐篷弄的不太顺利,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得先砍倒几棵树腾出地方来。这帐篷是给瑞祎还有淳于珊住的,瑞祎瞧着大家还要砍树,就过去跟班高格说道:“我晚上不住帐篷也可以的,要砍树就太麻烦了,将就一晚没事儿。” 淳于珊也在,听着瑞祎的话白了她一眼,不过没敢说难听的话,淳于恒就在她身边呢。 呼赤炎恰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就问出什么事情了,瑞祎就把事情给他讲了讲,道:“班将军还要带人砍树实在是太辛苦了,我晚上不住帐篷也没什么,这里天气也暖和了,不像之前那么寒冷用不着帐篷挡风,让他们也休息吧,大家休息好了明儿个还要赶路呢。” 因为碧阙山里的树木常年生长,每一颗至少也有一人怀抱粗,想要砍倒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通行的道路仅能容两匹马并行,到了窄处一匹马只能勉强通过,要扎帐篷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呼赤炎四下里看了看,确实发现这件事情有些难度,并不是做不到,只是要做到会消耗很多的体力。尤其是这里天气已经变暖,晚上会有野兽出没,若是大家过于劳累失于警戒便得不偿失了。思量一下,呼赤炎很快就做了决定,放弃扎帐篷。 大家明显的都松了口气,有几个人看着瑞祎的时候还露出几分和善的笑容。 “晚上的时候你就在我旁边,我看着你。”呼赤炎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用,有尉大娘呢。”瑞祎连忙说道,“不用帐篷真的没事。”她以为是因为不扎帐篷,呼赤炎会觉得不好意思。 呼赤炎看了瑞祎一眼并没有多言,那边尉大娘已经喊着要开饭了,大家瞬间都围了过去。晚上饭的很简单,因为有野菜汤大家还是吃得很开心。瑞祎将干粮掰碎泡进汤里,慢慢的吃着。旁边呼赤炎吃饭的姿态很优雅但是速度却很快,这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瑞祎早已经知道了。 他都放下碗了,她还在捧着碗慢慢吃。也不见他起身,瑞祎就觉得呼赤炎真的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跟士兵同甘共苦,就算是吃饭也从不另开小灶,而是跟大家一个锅里吃。就这一点,真的是很少有人做得到,但是呼赤炎身边的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想来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等到了西海,捕鱼给你吃,尉大娘做的鱼汤很鲜美。”呼赤炎道。 听着他猛不丁的吐出这么一句,瑞祎咽下口里的汤,这才说道:“在马场的时候已经喝过了,确实很好喝。尉大娘一手好厨艺,倒是比你给我找的厨娘还要好些。” “你喜欢她的饭菜,就让她跟着你就是。” 瑞祎:…… 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淳于兄妹,淳于恒还好些神色自然,淳于珊却面带异样。尉大娘是很早的时候就在呼赤炎身边伺候的老人,那时候他被送到云泽城,就是尉大娘在身边伺候着。如今他登基做了汗王,尉大娘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轻易不会侍奉人了。她知道之前尉大娘一直在云泽城替汗王看着百香园,这次回戎都才把人给带回来,但是没有想到带回来的原因竟是因为裴瑞祎喜欢她的厨艺。 的确是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尉大娘耳朵尖,那边就听到了,大声笑着说道:“汗王说话可要算话啊,正好我们家俊子跟着大姑娘能学些本事。以前这小子不爱读书,看见字就头大,如今也能捧着书本似模似样了,我这开心的不得了呢。” 尉大娘心里想着,只要他们汗王愿意成亲延续后代,不要说给大姑娘做奴才,做一辈子的奴才她都愿意啊。 瑞祎可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也并不明确地知道尉大娘在呼赤炎身边的地位身份,但是知道尉大娘是呼赤炎信得过的人。此时听着呼赤炎这样讲,就顺口说道:“只要你舍得我就想要啊,大娘跟在我身边,我不晓得省多少心呢。” 她还真敢要!淳于珊一时都傻眼了。 “嗯。”呼赤炎淡淡的应了,“以后她归你管了。” 尉大娘抿唇直笑,瑞祎也高兴地很,只有淳于兄妹面色不怎么好。 淳于恒打量着瑞祎,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尉大娘的存在是什么意义,也发现呼赤炎把人给她也不是玩笑之言。但是他更能确定的一点是,呼赤炎当着他的面这样做并不是无心而为,他是在警告他,不让他动裴瑞祎。 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淳于恒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观察裴瑞祎,至今为止他都没能成功的抓到她任何的错处。这个女人聪慧的令人心惊,能做到这般,也的确有本事让人高看一眼。 但是,只有脑子聪慧,在狄戎为毕竟过得很好,这里还是凭的武力慑人。 瑞祎虽然坚持,但是晚上呼赤炎依旧在她旁边坐下休息。尉大娘给她铺了两层毡毯就怕硌着她休息不好,上头还搭着一件黑貂皮的毯子当被子。又拿着一把不知道什么磨成的粉在周围撒了一圈,她看着就问道:“这是什么?” “驱虫粉。”就在这个时候呼赤炎走过来的,一脚踏进了粉圈内在瑞祎身边坐了下来。 瑞祎背靠大树,坐在毡毯上,膝盖上搭着那貂皮毯子,看着呼赤炎真的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好赶他走。只得轻咳一声说道:“以前没见尉大娘撒这个。” “以前不是有帐篷,用不到这个。” 瑞祎觉得自己真蠢,然后就听到了淳于珊的嘲笑声。 哎。 尉大娘给她铺的这个露天的小地毯还是足够她用的,她索性也不说话了,躺下后闭着眼睛开始入眠。许是闭上眼睛的缘故,周遭的声音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她能听到不远处班高格正在分派守夜的差事,上下夜轮着来。还听到尉大娘正在折断树枝往火堆里添柴,有了火光,野兽就不敢轻易靠近。还能听到远处岐景龙跟士飞光在低声说话,两人似乎意见有些不一样,略微争执两声,然后声音低了下去。还听到步同那特有的声调在念叨什么,细细听去全是地名…… 然后,她还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呼赤炎的呼吸声。 哎,这扰人的夜啊。 在这样的环境中,瑞祎也很快的就睡着了。马上呆了一天,她毕竟不是经常骑马的人,还是很疲劳的。 呼赤炎瞧着瑞祎睡着的容颜半响,将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给她盖好。那边淳于恒已经放轻脚步走了过来,紧挨着呼赤炎坐下。对于他放轻脚步这个举动,呼赤炎还是很满意的。 “明儿个就要穿过沙漠,计划最好是两天之内走出去。”淳于恒压低声音徐徐说道,“所以速度上一定要快,不知道裴姑娘能不能吃得消。” 这是为了避免遇上狼群偷袭,尽量的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万一要是被大规模的狼群遇上他们这一小队人,还是很有危险的。大规模的狼群如果出现,就算是小规模的马队也要被消灭殆尽,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就算是呼赤炎也不敢轻慢。 淳于家对于碧阙山这一带熟悉,就是因为他们能掌握大部分狼群的习性。现在这种时候很少会在这里遇上狼群,但是很少不代表会真的遇不上。瑞祎当初计划穿过沙漠,虽然也会考虑到沙漠中有狼群,但是没亲眼见过的人,绝对不会想到狼群的凶狠。那时候呼赤炎听说了瑞祎的计划,就已经打算自己亲自跟着过来,然后要让淳于家的人领路,这是最安全最便捷的方法。 当然,这些过程就不需要瑞祎知道了。 最后能不能真的找到纯血马,呼赤炎也并不是很在乎,毕竟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这一趟,就当是让瑞祎习惯体会一下狄戎人的生活好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呼赤炎开口说道,瑞祎虽然娇生惯养着长大,但是吃苦的时候也是眉头不皱一下的。这个他是亲眼所见,所以丝毫不会有怀疑。 淳于恒听着呼赤炎干净利落的回答,心里有些吃惊,但是嘴上没说什么,继续说道:“那样就最好了,狼群的生活习性虽然不太容易改变,但是万一咱们要是遇上回来的或者是路过的狼群,也会是很大的危险。”他们人少,这是一个很大的弊端。 两人商议一番,呼赤炎就看着淳于恒说道:“明儿个你领头走就是,后头的人自然会跟上。” 淳于恒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才起身离开去休息。 瑞祎睡梦中,忽然就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很低,仿佛就在不远的地方流连一般。 她猛地睁开眼睛,透过上方的层层的叶子,还能依稀看到闪烁的星子在发亮。旁边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传来,她一转头就看到了靠着树枝沉睡的呼赤炎,远处的篝火已经灭掉大半,只剩下余光将这一片照的半明半暗。闪烁不定的火光下,呼赤炎白日略显刚硬的五官,此时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并未睁开的缘故,难得有几分柔和之意。 之前睡梦中听到的声音,此时已经消无声息,瑞祎失笑一声,原来是做了梦。一摸后背上全是冷汗,这会儿惊悸未定,心口的跳动还有些急促,一时半会的无法入睡,她索性轻轻地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远处还有守夜的卫兵的影子在不停地走动,其余的人三三两两的围在四周或靠着树,或简单的铺点东西躺在地上,还有鼾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越发的清晰。 瑞祎尽量的不让自己的声音惊动旁人,坐起身后挪动着身体自己也靠向背后的大树压惊。 树干上的树皮带着岁月的沧桑,背靠上去就感觉到了粗粝的摩擦感,后背靠在上头硬硬的带着些微的刺痛,不过一会儿就已经习以为常感觉不到了。 夜晚的风有几分寒凉不似白天那么温暖,瑞祎脑子里这会儿想起很多的事情,很挂念家里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离开甚至于都没回去跟家人告别,九姨娘一定会哭的惊天动地。大夫人估计会叹息几声难过几天,但是一定不会觉得很伤心。至于渣爹,大概会很可惜少了一个联姻的好棋子。瑞华会为她掉几滴眼泪吧,新哥儿……想着想着瑞祎也有几分难过起来,这样的夜色里,很难不会去想家里的人。 瑞祎叹口气,伸手揉揉自己的眼睛,这种想哭的感觉,让她觉得糟糕透了。 等到把眼睛拿开,就对上了旁边呼赤炎的眸子,那淡蓝的眸子在这月色下别有一种风情,就像是山顶的雪峰融化成水,化作小溪涓涓流淌的河流,清澈透底。 “打扰你了?”瑞祎低声说道。 呼赤炎摇摇头,看着瑞祎问道:“怎么不睡了,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一时睡不着了。” “那你哭什么?想家了?” 瑞祎一愣,本不想承认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分外的真诚,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会大燕吗?” 有机会的话……瑞祎想了想,“如果有,我是想回去的。”那里毕竟是养大她的地方,那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留恋的东西。 呼赤炎就不说话了,眼睛看向前方,林子里头黑漆漆的,篝火的光芒并照不多远,影影绰绰的树枝影子,更添几分阴霾之意。 “为什么想回去?大燕的人有几个对你好的,能把你放心上的,也不过就那三两个人而已。” 这话说的真戳心,瑞祎就有些不高兴了,哪有人揭人伤口这么狠的。 “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待我好,那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有着无法替代的情感。”瑞祎生硬的说道,其实人眷恋一个地方,并不是这个地方真的有多好,只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你想见的人。呼赤炎这人说话一下子就捅破了别人心里试图一直伪造的美好,连个念想都不能维持,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呼赤炎自然听出了瑞祎话里的不满,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如果有一日周沉毅来接你回去,你会跟他走吗?”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呼赤炎忽然提及,瑞祎不免一愣。而这一愣,落在呼赤炎的眼中就仿若默认一般。 第九十九章:金戈铁马入梦来7 第九十九章:金戈铁马入梦来7 夜风吹过,清风徐来。 可是忽而两人之间就像是添了一堵墙,无形有实,令人尴尬中透着几分疏离。 瑞祎不明白这事儿跟周沉毅有什么关系,但是听着呼赤炎的口吻,好像自己回大燕就跟他脱不开关系一样。 “周沉毅为什么要来接我?我跟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瑞祎仰头贴着树干,“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提他了。” 有些人注定只是你生命的过客,但是因为有过期盼就会成为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她跟他之间的事情,说简单,他们只是一场错过。说复杂,大概就是周沉毅待她的那份并未言明的暧昧。 有些事情说开了,也许很快就能释然,然后放过。 可是她跟他之间,正因为并未说明,反而会成为一道伤。 瑞祎有些烦躁,口气便不怎么好。 呼赤炎自然能听得出瑞祎口中的异样,眼神不由一暗。大多时候,瑞祎对待人或者事情都是十分清明的,正是这样,这样的失态跟异样,或许就能证明她对周沉毅是跟待旁人不一样的。 “你不想听就算了,本来我想告诉你,周沉毅在京都的事情。” 瑞祎:…… 离开大燕后,就很少听到那边的消息了,瑞祎知道呼赤炎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她拉不下脸来求他,就索性闭上眼睛假寐。不听就不听吧,不听心就不会乱。 呼赤炎还以为瑞祎会追问他几句,谁知道半响没听到声音,等他转头看去,她已经闭上眼睛了……睡了! 此时心中之郁闷,真让他恨不能徒手打死一头牛才能解恨。 瑞祎本来是想假寐的,谁知道竟真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周遭说话声走动声,天色也亮了起来。起身坐起来,分明记得自己是靠着树睡着的,怎么又躺下了? 迷迷糊糊的起来,先把毯子跟盖被叠好,那边尉大娘就过来了,将东西接过去,笑着说道:“正要叫大姑娘起来,你醒的正好,咱们要开饭了,吃了好上路。” 瑞祎四周打量一下,没看到呼赤炎,想起昨晚的事情,不免惴惴,这人大概会被自己惹毛了吧。看着尉大娘,就轻声问道:“汗王呢?” “一早就起来探路去了,淳于恒跟着一起去的,大姑娘放心吧。” 瑞祎能不放心什么,笑了笑,就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梳头她现在自己也能做到了。 她这边才把梳子收起来,那边就看到淳于珊过来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的梳子给我用用。” 瑞祎听着这话这才看到她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跟人借东西都这样傲气,瑞祎心情也不怎么好,就问道:“你自己的呢?”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跟人借东西不知道要学着礼貌点吗?” 淳于珊等着瑞祎气呼呼的说道:“给不给?” “不给。” 淳于珊:…… 两人大眼瞪小眼,淳于珊总不能顶着鸟窝头给呼赤炎看到,只得压着气说道:“借你的梳子用用成不成?” 瑞祎看着她不甘心的样子,也没心思继续为难她,就把自己的梳子递给她。淳于珊接过去,背对着瑞祎开始梳头,很快的就把长发整理好,又把梳子还给了瑞祎,这才抬着头走了。 瑞祎看着她的背影,挑挑眉,将梳子收起来放回去,她自己也是一肚子的心事,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人如何。 早饭备好的时候,呼赤炎跟淳于恒回来了,瑞祎不免抬头去看他,却见他正蹙着眉头对着班高格在吩咐事情。许是大家都看到了呼赤炎紧蹙的眉头,一时间说笑的人都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空气里瞬间就弥漫着一股子紧张的味道。 果然,自己还是惹他不高兴了。 瑞祎垂头吃饭,自己心里也叹口气,她现在其实也还有些不太明白,呼赤炎到底在气什么,而且一直拿着周沉毅说事儿,这到底是算什么啊? 就算是她跟周沉毅之间确实有些不太能说出口的秘密,但是她也不希望这些秘密随时被人以另外的方式来提醒,这会让她感觉很难看很尴尬。 她对他奇袭未遂,却好像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一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现在也不用流落到狄戎了。 瑞祎越想心里越烦躁,周沉毅就像是她心头上一根刺,拔不拔都很疼。 他对她的好,她知道。他对她的无奈,她也知道。他们之间说不上谁负谁,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只是想起那些曾经的往事,心里总会觉得酸酸的,眼眶也会红红的,正是那种从未说破的情思,也许才是最令人不能轻易忘怀的吧。 瑞祎这会儿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但是知道接下来要走很长的路,还是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饭咽下去。这会儿由着性子不吃饭,等会就要饿着肚子赶路了。她最讨厌自己也是这样的清醒理智,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能把利弊分析的清清楚楚,做出最好的选择。 她也想任性一把,但是她没有那个命。 瑞祎异常的沉默,自然让大家感觉到了不太寻常的气氛。实在是瑞祎的性子太稳当,就算是遇到什么事情,也很难见她的性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这会儿难得一见她情绪这样低落,大家虽然想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当着他们汗王的面,谁有胆子去问一句啊。 吃完饭之后,大家就开始收拾着上路,呼赤炎在远处正在布置,尉大娘那边忙完了就急匆匆的走过来,看着瑞祎问道:“大姑娘,你找我有事儿啊?” 对上尉大娘的笑脸,瑞祎点点头就问道:“你今天会很忙吗?” 尉大娘不知道瑞祎要做什么,以为她有什么事情交给她,就忙说道:“今天不忙,是班高格他们比较忙。” “那我跟你骑一匹马,你看行吗?” 尉大娘:……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说很忙了。 奈何话已出口,尉大娘又不能反口,只得说道:“行,我这边没问题。” 瑞祎感激的对她笑了笑,“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尉大娘笑的脸都有些僵硬了,看来大姑娘跟他们汗王之间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啊。不过,这些事情人家不主动说,她也不能去问,尤其是这里周遭还有这么多的人,实在是不方便,只能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说了。 大家整顿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看到瑞祎坐上了尉大娘的马,虽然有些吃惊,但是都很聪明的装作没看到。呼赤炎看了瑞祎一眼,却见她正侧头躲开他的视线,抿抿唇也没说什么,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淳于恒摸着下巴瞅了瑞祎一眼,拍马追了上去。尉大娘带着瑞祎跟在队伍的中央,低声说道:“这一路不太好走,速度有点快,大姑娘可得挺着点。” 瑞祎知道这两日要过沙漠脚程要快,这一路在马背上颠簸着过来的,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难捱,就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从碧阙山走出去的时候,看着外头的大漠黄沙,第一感觉便是震撼,第二感觉便是好热。尉大娘给瑞祎的头上过了头巾遮住脸,就算是骏马从沙漠里奔驰,速度上也要比平地上慢不少。瑞祎曾经在书上读到过沙漠,广漠杳无穷,孤城四面空。马行高碛上,日堕迥沙中。以前只能是想象诗句里描述的样子,现在亲眼看到,瑞祎望着这无边无尽的黄沙,好似永无尽头,心口就涌上了一股豪迈之气。 天地之宽广,能驱人心中之浊气。这一刻瑞祎算是觉得这话是真的了,心口堵着的那份抑郁,见到这片美景,渐渐地消失殆尽。 才刚过了中午,瑞祎就觉得嗓子跟冒了烟一样,什么美景都扔到脑后去了,汗珠子跟不要钱一样滚落下来,整个人热的都有些昏昏沉沉的,软软的靠着尉大娘,任凭她带着自己往前跑。什么美景,什么壮阔,全都没时间去看了,只想着赶紧停下来能休息会儿就好了。 白日的沙漠中,据尉大娘讲,扔个鸡蛋埋进沙里,一会儿就能熟了剥开吃。但是到了晚上,会比白天冷上许多,因此过沙漠的人,至少要有两套衣服。白日传薄的,晚上裹厚的,不然要冷死个人。 中午并未多停留,大家只是喝水吃了几口干粮就继续赶路,晚上的时候天上出了星辰这才停下来歇脚,将所有的马聚拢在一起,燃起篝火,大家也围成一团。晚上依旧是啃干粮喝清水,毕竟在这里烧火做饭都可能会引来狼群,瑞祎能理解这个也不挑剔。 淳于珊纵然是狄戎人,跑了这么一天,也很是疲倦,整个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点精神劲都没有了。瑞祎的情况只能比她更糟糕,白日的酷热带走了她大部分的体力,此时晚上温度一下子落下来,亏得尉大娘早有准备,厚实的皮裘过在她身上,这才觉得好过些。 那边呼赤炎还在跟淳于恒等人商议路线,瑞祎吃过东西后恹恹的坐在那里靠着背后的沙堆闭眼休息。那边淳于珊也挪了过来,坐在瑞祎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许是这样的目光太过强烈,瑞祎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只得睁开眼睛看向她。 淳于珊看着瑞祎看着她,顿时有些不太自在,但是还是梗着脖子问道:“你现在还喜欢狄戎吗?” 瑞祎听着她没头没脑的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坐了一天的马,浑身颠簸的如同散了架,瑞祎此时真是没多少精力应付她,就随口说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如何。” “你要留在狄戎,以后就要经常过这样的日子,你受得了吗?” 瑞祎听着这话有些明白过来了,这姑娘是拐着弯的跟自己绕圈呢。这几日下来倒是学聪明了,知道不跟自己正面交锋,她笑了笑,看着她,“受得了啊,有什么受不了的。” 淳于珊看着瑞祎疲惫至极的模样,还以为她一定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会接受不了,坚持不下去的。所以这才想着在旁边加加油,让她知难而退,谁知道她竟会这样回答,顿时气得脸都白了,也不搭理瑞祎,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休息。 瑞祎看着淳于珊,自己也抬头仰望着星空。大漠中的星空格外的闪亮,好似一伸手,就能摘下星辰。这样的景色在大燕是看不到的,这样的手可摘星辰,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见到的。 看什么样的风景,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见到这样的风景,是因为她来了狄戎。 受得了这样的日子吗? 瑞祎心里自己问自己,忽然觉得其实没有答案,因为生活没给她第二个选择。受不了也得受着,所以淳于珊的问话没有什么意义,她劝说自己的心思白费了。 拿起水壶喝了口水,瑞祎也闭上眼睛,她需要休息,明儿个还要如此狂奔一天呢。 到了半夜的时候,温度更低了,纵然是裹着狐裘,瑞祎还是觉得手脚冰冷,不由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刚商议完事情的呼赤炎走过来,就看到几乎缩成一个球的瑞祎枕着黄沙睡在那里,他蹲下身子凝视着她好半响,轻叹口气这才挨着她坐下,将她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瑞祎感觉到了温暖自己也往这边靠了靠,看着她的动作,呼赤炎嘴角带了一丝浅笑。 对面不远处的淳于恒皱眉瞧着这一幕却并未开口,只是心思却更重了些,随意的披了毯子躺下,眼角扫过妹妹睡着的影子,心里也叹口气。看来这次怕是淳于家的计划要落空了,淳于珊想要嫁给呼赤炎是不可能了。 依稀记得七八年前,那时候自己有一回路过云泽城,远远的看着坐在云泽城城墙上的呼赤炎,虽然孤寂但是却透着令人不能忽视的强悍。所以后来老汗王过世,他带着铁骑杀回来的时候,他没有旁人那么惊讶震撼。那么小的孩子,就能在那种地方生活的很好,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这样的男人,往往会成就大事业。 所以,他也一直以为,这样的男人不会轻易地看上任何一个女人。呼赤炎登基数年,从不曾迎娶王后,也不曾选妃进宫,别人都吵闹的厉害,唯独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呼赤炎,不受人左右的呼赤炎。 但是现在,这样的男人眼中却有了一个女人的影子。 裴瑞祎这样的女子的确跟大燕女子有所不同,但是跟狄戎女子比起来,到底还是有所不足,别的不说,就是这不会骑马就足以令人诟病了。 也不晓得呼赤炎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就那张脸吗? 确实够美。 人总是愿意趋向于靠近温暖,所以当第二天瑞祎醒了之后,发现在窝在呼赤炎的怀中的时候,好半响没能回过神来。几乎是立时就坐起身来,满满的尴尬。 尉大娘等人早就起来了,看着瑞祎人人都带着莫名的笑意,瑞祎就更觉得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呼赤炎倒是跟没事儿人一样,站起身将她一把拉起来,“我们去看朝阳。” “啊?” 她还从没有见到过大漠的日出,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呼赤炎牵着爬上了一处高高的沙丘。晨光中,广袤的黄沙呈现出一片金黄色,沙丘的褶皱就如同波浪,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披上日光的沙漠呈现出美丽柔软的线条,好像那些传闻中的暴虐都是南柯一梦般不复存在。 早晨还有几分凉意,瑞祎的头巾裹得紧紧的,冰冷的手被呼赤炎握在手中,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徐徐传来。侧头,看向他,硬朗的五官在阳光的笼罩下硬是给他添了几分柔和的气息,算起来他也没比她大几岁,但是他的五官眉眼之间,却带着浓浓的粗粝沧桑,那是那些曾经艰苦的岁月留给他的印记。 这一刻,心忽然有些软了下来,她索性盘膝坐下,呼赤炎被她的动作一带,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为什么带我来看日出?”瑞祎看着他问。 呼赤炎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看着远处的朝阳,“来了不看大漠日出是很可惜的事情。” 瑞祎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呼赤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好一会儿才说道:“以前我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跑到无人的地方看日出。” 瑞祎听着怔怔无言,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开心,所以就拿着让他自己开心的方式希望她也能开心。所以昨晚上知道自己冷,就给她挡了一晚上的寒风,做了一晚上的暖炉……这男人拙于言,却敏于行,瑞祎看着他不自在的扭过去的面庞,这次真的是很开心的笑了。 “呼赤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虽然有些陌生的感觉,却觉得异常的顺口。 呼赤炎也是微楞,没想到瑞祎就这样毫无预防的叫了他的名字,愣了愣这才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想对你好就对你好呗。” 一向执着的瑞祎,竟被这句话给问倒了。 也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如果凡事都有因果,也就算不上真的好了。 “谢谢。”瑞祎轻声呢喃,习惯了没有无缘无故的施恩跟善意,忽然有这样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瑞祎竟觉得很不真实。 顺安侯府的日子人人看着她如鲜花着锦,却唯独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步一步走的多么的不容易。大夫人跟瑞华对她的好,是她一点一点的苦心经营来的,因为她付出了,所以才能得到回报。周沉毅的婚事,也是她主动靠近想要搏一把前程,结果却落得流落异乡,可见付出不一定有回报还会有危险相随。与祝彦章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从一开始的几次三番闹退婚,到后来的风光下聘,这其中的波折心酸受人白眼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习惯了这样先付出才可能有回报的日子,习惯了与人互相算计才能步步平安的生活,忽然之间有个人对她讲,没有原因只是想要对你好,不仅说了还那样做了,瑞祎心里除了开心之外,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惊恐更多一些。 很快的太阳就全部升了起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瑞祎站起身来迎着阳光,整个人都似乎镀上了一层金光。呼赤炎也跟着慢慢的站了起来,似是无意轻轻错了一步,两个人的影子毫无间隙的融合在了一起。 尉大娘看着山丘上两个人的身影,对着身边的淳于珊笑米米的说道:“他们二人很配吧?我们汗王的眼光就是好,大姑娘人美心善又聪慧,应该把人早早的娶回家才能安心啊。” 淳于珊:…… 第一百章:金戈铁马入梦来8 第一百章:金戈铁马入梦来8 淳于珊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沙丘上的那一对人影,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哽咽着对尉大娘说道:“我很早就喜欢他了……” 尉大娘听到这话却没什么触动,只是淡淡的说道:“淳于姑娘,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当年我跟我家那个不也是这样,你现在还年轻,以为一时的迷恋就是爱情了。咱们狄戎好小伙子太多了,就凭你的家世容貌还能找不到可心的,何必在汗王这棵大树上吊死呢。汗王的性子,我想你应该是知晓一些的,别做让他不高兴的事儿,说不定你们淳于家就因为你毁了,多不划算。” 这到底是安慰还是威胁啊? 淳于珊顿时就哭不出来了,气鼓鼓的看着尉大娘,“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汗王觉得好的,我就认为是这世上最好的。淳于姑娘不要怪别人,要怪就怪你没入了汗王的眼。”尉大娘呵呵一笑,当年汗王有难的时候,但凡淳于家族能雪中送炭也不会有今日的尴尬局面。既然当初选择袖手旁观,那么就别怪别人薄情寡义。淳于珊这姑娘她知道一些,性子有点傲气,其实心眼不坏,可惜啊,这就是有缘无分。 淳于珊听到这话又委屈的把刚才憋回去的眼泪给掉出来了,看着尉大娘,“我就知道你们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你们都记仇,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谁让你姓淳于呢?” 这话真是堵心窝子,淳于珊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跺跺脚跑了。 尉大娘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这姑娘也是被淳于家惯坏了。这人啊想着把事情都占全了这可就不对了,当初你没出力,现在想来摘果子,做梦吧。 要说起来,尉大娘还是很欣赏淳于恒的,这人倒是知道淳于家的尴尬处境,现在为汗王出力,以此为转机缓和关系。要说起来还不是要谢谢大姑娘,若不是大姑娘想要去赤勒山,他们淳于家还没机会在汗王面前表现呢。 淳于珊跑到淳于恒那里哭,哭够了,淳于恒同样看着那沙丘上的一对身影说道:“你怎么打算?” 淳于珊憋了半响,这才说道:“汗王总不会只娶一个吧?那我不跟她争那个位置总行了吧?” 淳于恒侧头看着淳于珊,“你忘了一件事情,淳于家的姑娘是不会给人做妾的,就算是妃也不成。你丢得起这个脸,淳于家丢不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淳于珊就有点接受不了了,看着淳于恒直瞪眼,“那你们要我怎样?当初你们也是赞成这婚事的,现在看着这样就打退堂鼓了?” “当初我们淳于家是要议亲,可不是送你去做妾。呼赤炎这个人疑心太重,你觉得他会在身边放一个不能相信的人吗?” “哥,你什么意思?” “珊珊,这婚事就作罢,回头你在狄戎随便挑,看上哪家的男儿,哥哥也有办法给你送到眼前来。只有一条,我们淳于家现在正处在一个关口,你不要毁了家族的名声,不然我可救不了你,你知道族里的那些老头子有多倔强。” 淳于珊走过去挨着淳于恒坐下,枕着他的胳膊哭,好一会才说道:“哥,我想回家。” “不行,走到这里你自己怎么回去?”淳于恒就看着妹子,“你别任性,我得好好地把你带回去。” 她哥哥都不支持这婚事了,她就知道是彻底的没希望了,整个人都觉得这人生太灰暗了,也没了跟来的时候的兴致勃勃。就凭她自己是绝对没有办法做成这件事情的,这些日子她就看到呼赤炎的眼睛里除了看裴瑞祎的时候有几分温度,看谁都跟石头一样。 只是她一直都抱着幻想,可是昨晚上瞧着他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还给裴瑞祎做肉盾挡风取暖,今儿早上知道她不开心,就牵着她的手去看日出哄她开心。这两件事情一下子就压垮了她的信念,让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她曾经那么喜欢他,可是也抵不过瑞祎一个不高兴的眼神,就能让他为她费尽心思。 人比人啊,要气死人。 瑞祎被呼赤炎牵着下了沙丘,心里一时间还没有转过弯来,就看到淳于珊笑米米的看着她。 她不由的摸摸脸,难道她脸上有脏东西? “尉大娘今天很忙,我来骑马带你怎么样?” 呃? 瑞祎被淳于珊忽然释放的满满的善意给惊到了,刚想拒绝,就听到身边的呼赤炎说道:“不用了,她跟我一起。” “汗王人贵事忙,您忙您的去吧,今儿个这段路我哥哥说遇上狼群的可能性比昨儿个大得多,因为这一段距离西海有些近了。万一要是路上真的出点什么状况,我也好带着她逃命,免得你分心。”淳于珊笑着道,看着呼赤炎尽是怀疑的眼神,就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若不是怕到时候真的有危险,你还要分心照顾她,我才不这么多事儿呢。是我哥哥说的,让我照看着她点,你当我乐意啊?” 呼赤炎脸一黑,也不搭理淳于珊,拉着瑞祎就往驰电走去。 瑞祎却看出几分猫腻来了,顿时停住了脚,对着呼赤炎说道:“淳于姑娘说的有些道理,今儿个我还是劳烦她吧。” “不成。”呼赤炎不放心,谁知道淳于珊打的什么主意。 瑞祎想了想,就笑着说道:“淳于姑娘身后可还有淳于整个家族呢,就算是想做什么也不会拖着整个淳于家族陪葬呢。” 淳于珊:…… 这女人眼睛怎么这么毒。 呼赤炎想了想也知道今日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就看着淳于珊说道:“我把她交给你们淳于家了。” 淳于珊:…… 这么威胁人真的好么? “汗王放心,家妹必然会舍命相护的。”淳于恒立时走过来解围笑着徐徐说道,看了瑞祎一眼,然后又对着呼赤炎说道:“是不是该启程了?” 呼赤炎点点头,看着瑞祎说道:“不用担心。” 瑞祎闻言就看到淳于珊的脸更黑了,生怕再这样下去真把人给惹毛了,就忙点点头,对他说道:“你忙你的去吧。” 呼赤炎这才抬脚离开,淳于珊在呼赤炎走后,立时就说道:“这什么意思,好像我是吃人的老虎一样,我还真能把你吃了不成?” “那你为什么要带着我?”瑞祎挑眉说道,她才不相信是淳于恒嘱咐的,这个大小姐虽然怕她哥哥,但是也是有脾气的人。 “哼,我从你手里抢不走他,我还能从他手里抢不走你?让他干看着去吧!” 这什么理论? 瑞祎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奇怪理论,看着淳于珊好半响没回过神来。 淳于珊的坐骑是一匹火红色的马,比呼赤炎的驰电要小一些,但是却十分有精神,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赤羽。淳于珊很喜欢自己的马,将它牵过来伸手顺着它的毛说道:“这马是我哥哥送我的,跑的又稳又快,漂亮吧?” 瑞祎这段日子一直在学习有关马的知识,对于识马也有些心得,打量着赤羽就说道:“眼睛圆润饱满有光泽,耳小而尖,转动灵活。头部腮肉少,骨骼轮廓分明,颈长而弯曲,四肢干燥强健,坚实有力,确实是一匹好马。而且毛色很正,几无杂色,配得上赤字。这马不错,你很有眼光。” 爱马的人,别人夸她的马可比夸她开心多了。 淳于珊帅气的翻身上马,伸手将瑞祎拉上马,这才说道:“不是说你不懂马吗?我怎么听着这几句还挺能唬人呢。” 这话里少了前些日子的敌意,瑞祎自然是听的出来的。谁也不想多树立一个莫名的敌人,眼前有机会,瑞祎还是想跟淳于珊交好的,想了想就说道:“多学多看多问,总能明白一二分。一时不懂不为错,但是一世不懂就是自己不用心了。” 瑞祎坐在淳于珊的背后,淳于珊听着她的话,半响才说道:“你倒是肯下功夫,倒是比那些花架子的人强多了。” “多谢夸奖。” “谁夸你了。” 前头队伍已经开始动了,淳于珊握紧缰绳,对着瑞祎说道:“你坐好了,抱着我的腰,别到时候被甩下去,我们淳于家可都跟着要倒霉了。” 这赌气的话,还真是有几分世家姑娘的骄矜。瑞祎也不跟她计较,笑着应了。 马踏黄沙,扬起阵阵沙雾,瑞祎回头望去,她们走过的沙地上留下长长的雾影。 一早出发,一直到了中午时分都还未停下来。瑞祎裹紧了头巾紧紧抱着淳于珊,忽然感觉到马猛地停了下来,惯性的紧紧地贴上了她的后背然后差点被甩下马背,她扒拉开头巾,就问道:“怎么了?” “前头停下了。” 淳于珊头也不回的说道,这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胯下的赤羽朝着左前方的不停的抬头喷气,步伐少有的错乱。瑞祎这是第一次踏上沙漠,第一次远行,没有经验的她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能感受到淳于珊有些僵硬的身子,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瑞祎就发现不仅是赤羽,就连周遭的马都出现这样的情况,张大鼻孔,瞪大眼睛,自作主张的想要改变方向,似乎在躲避什么,要绕道而走的样子。淳于珊此时用力收紧嚼口,拨正马头,也不管旁人,纵马往前骑去,很快就追上了停在前头的呼赤炎跟淳于恒。 周遭的马都陷入有些慌乱恐惧中,唯独呼赤炎那匹驰电稳如泰山,立在那里不动不摇,瑞祎看到这一人一马如此镇定,方才起伏惊恐的心,这一刻奇异的安静下来。 呼赤炎似乎感觉到了瑞祎的眼神,回过头来就对上了她的眼睛。 瑞祎眼神在跟呼赤炎对上之后,很快的就被前头不小心瞄过的景象一下子给震慑住了。在距离他们只有两个沙丘远的地方,高高的沙丘顶上,金色阳光的覆盖下,出现了一群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狼群。这是瑞祎第一次见到狼,大略望去足有一二十头,毛色看的并不是十分分明,只是阳光下都闪着金光,十分的耀眼夺目。狼群中领头的几匹狼,让瑞祎看的回不过神来,从未见过这样巨大的狼,比书中形容的样子要大上一倍有余。只见狼群诸狼齐齐望着他们的方向,眼神如尖刀一般,瑞祎看的心头一颤。 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呼赤炎跟淳于恒提到狼群的时候,神色是那样的凝重。全部站立起来凝视着他们的狼群,尾巴平翘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就好像即将出窍的利刃,尽管隔着还有些距离,却已经令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扑面而来。 一群狼,居然会有这样的气势,瑞祎再一次开了眼界。看着它们居高临下,准备扑杀它们的动作,瑞祎都毫不迟疑,下一刻它们就会冲到自己面前来。 “前面那头狼是狼王吗?”瑞祎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的问道。 领头的狼,毛色发白,脖子、胸前以及腹部有大片的灰白毛,阳光一照,散发出白金色的光泽,全身透着凶傲的威慑之力。 呼赤炎看着瑞祎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是唇色微白,显然是被吓到了,他放缓声音对她说道:“这些狼毛色发亮,显然不是饿狼,而且我们方才到的时候,这群狼也有些自乱阵脚,很显然并不是提前知道咱们的人马经过这里。我们的人跟这群狼是意外撞上。你说的那匹狼确实是狼王,看那架势,应该是狼王正在指挥狼群袭击路过的马队,但是我们的经过惊扰了他们的计划。” “狼……狼王还能指挥战斗?”瑞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群凶恶的动物而已,怎么可能还会指挥狼群战斗?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是,狼是一群很聪明的动物,不要小看它们,不然要吃大亏的。多少马队都丧命在这些狼群手中,这是鲜血铸就的教训。”呼赤炎转回头,凝视着狼王的方向,“你看,我们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狼群的袭击,这说明它们提前并未侦查到我们的行踪,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目前我们马群跟狼群数量相当,它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者,你看为首的狼王,他伸长脖子向身后的山坡瞭望,且狼群都随着狼王的行为而去观望,你看它们的耳朵高高竖起,是在等候同伴的消息。” “等候同伴的消息?”瑞祎不明白。 就在这时,瑞祎就看到远处沙丘深处忽然出现一条狼的身影,它在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全力奔去。 “那是狼王派出去的探子,是想要知道咱们有没有援兵跟伏兵。”一直没有说话的淳于恒忽然开口给瑞祎解释,“狼群在力量相当的情况下,不会也不敢轻举妄动,之所以这群狼没有离开,怕是它们的大批的狼群正在赶来的路上有恃无恐。” “那咱们怎么办?”瑞祎真是惊呆了,狼王居然还会派探子狼,是她幻听了吗? “狼群有援兵,咱们没有,但是气势不能弱了,不然被狼王发现必然会一哄而上分而食之。” 瑞祎:…… “哥,你别吓她。”淳于珊忍不住说道,回头看着瑞祎,“你放心,就算是狼群扑过来,我哥他们会在前头顶着,我骑着赤羽带你逃命,咱们成不了狼的口中肉。” 呼赤炎挑眉看着淳于珊,不过眼神也只是在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瑞祎的身上道:“别担心,这群狼并不傻,这个时候冲过来,他们援军未到未必是咱们对手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涉险。不过是运气不好,正好经过狼群要打伏击的地界,它们现在不确定咱们跟他们伏击的马队是不是一伙的,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凶猛。只要让狼群知道,我们不会碍它们的事儿,它们在余力不足的情况下,必然也不敢为难咱们。” 瑞祎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天书,他们一本正经的要跟一群狼比气势斗心机…… 看着瑞祎的样子,淳于珊就道:“吓到了吧?没事,这些狼聪明着呢,它们狼少,也不敢就这么冲过来,我带你先走,让我哥他们在这里周旋就是。” 听着淳于珊这么轻松的口气,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瑞祎又开了眼界,“你一点都不怕?” “它们是一群吃饱的狼不用怕,在沙漠里最可怕的是饿狼,饿急的狼才不会管那些,冲上来就咬人才最可怕。”淳于珊边说边调转马头,对着淳于恒道:“我带着她先走,不然一会儿万一有个意外,跑慢了就不好玩了。” 她的赤羽真的拼命赛跑的话,跑不过驰电,也跑不过她哥哥的玉霜,她只能是拖后腿的,所以还是先跑为妙。 这话倒是让呼赤炎点了头,说道:“你们往西海的方向跑,一路不停地话,大约天黑之前就能出了沙漠。” 淳于珊不太想打理呼赤炎,只是鼻孔里应了一声,对着瑞祎就说道:“咱们要走了,你抱紧了,可不能松手啊。” 瑞祎还有些怕那些正炯炯有神瞪着他们的狼群,这么跑真的没事吗?要是狼群追来怎么办? 瑞祎还没想明白,赤羽就飞一般的跑了出去,瑞祎就看到她们离开狼群果然就发生骚动,但是紧跟着呼赤炎胯下的驰电就往前奔了数丈,淳于恒跟班高格立时跟了上去,两下里重新对峙起来,狼群没敢追来,瑞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转过一座沙丘之后,就看不到那边的情形如何了,瑞祎心里担心不已,但是也知道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添乱的好,只能任凭淳于珊带着自己拼命的逃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直到久夕阳西坠,马速渐渐慢了下来,淳于珊对着瑞祎说道:“要不要喝水歇会儿?” 瑞祎被颠的有些支撑不住,但是也不敢让她停下来,毕竟还没有出去,要是他们运气不好再遇上一群狼怎么办?于是摇摇头,大声说道:“出去再说吧。” 淳于珊是怕瑞祎支撑不住掉下去,她没有办法跟呼赤炎交代,听到瑞祎这么说就点点头说道:“你坐好了,咱们得加快速了,天再过不久就要黑了,得先出去再说。” 瑞祎抱紧了淳于珊,赤羽一下子加快了速度往前冲去,只觉得耳畔生风呼呼直响,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瑞祎麻木的坐在马背上,动也不敢动,随着马的起伏而起伏,尽量减轻自己的颠簸感,她现在已经学会随着马的身子起伏,会让自己坐在马背上轻松许多。 天际处,隐隐出现大片的树林,淳于珊兴奋极了,瑞祎随着她的叫喊声也往前看去,心里也松了口气,终于要出去了。沙漠里的沙丘在不停的改变方向,它们是随风而动,这两日瑞祎已经见识到这种神奇。等他们绕过一处略大些的沙丘时,赤羽猛地停了下来,若不是淳于珊马技娴熟,只怕两人都要被甩下马去。瑞祎亏得被淳于珊反手一抓,这才避免了被甩下去的窘况,稳下之后,这才有时间问道:“怎么忽然停下了?” 第一百零一章:金戈铁马入梦来9 第一百零一章:金戈铁马入梦来9 “有狼!” 瑞祎一下子被惊到了,下意识的就问道:“多少?” “两只……饿狼。” 两只狼算不上多,但是如果是饿狼,瑞祎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都说饿狼猛于虎,她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但是瞧着淳于珊如临大敌的样子,她也知道事情不太妙。 瑞祎探过头去,悄悄打量着前方,果然就看到前边沙丘山并排站着两头狼。此时夕阳西坠天色依然渐渐发暗,但是依然能瞧的清清楚楚,这两头狼跟之前她们遇上的完全不同。之前的狼群个个毛色发亮,而且井然有序,那种如同战士的感觉,让瑞祎有很深的印象跟恐惧。但是眼前这两头狼,纵然是并排而立,可是毛色发暗毫无光泽,但是那双眼睛看着她们隐隐闪着绿光,那种势在必得的凶狠,更加让瑞祎害怕,惊惧。她从没有见过饿狼的眼睛竟会是这样的恐怖。 瑞祎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腰间别着的匕首,匕首的外面套着一层绣袋,此时她慢慢的将绣袋打开,缓缓地取出了匕首。尽量的让自己的动作和缓,不引起这两头狼的注意。此时瑞祎得庆幸赤羽不是一批普通的马,若是普通的马,只怕见到这两头狼早已经马腿酸软跪倒在地了。可就算是这样,赤羽仍然不能跟呼赤炎的驰电,淳于恒的玉霜相比,赤羽在轻轻地打颤,它在害怕。 赤羽都在害怕这两头饿狼,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能感觉到它们在害怕,瑞祎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害怕起来。 “你别怕,等会儿我引开这两头狼,你躲到沙丘后面去,很快的汗王他们就会到了。” 瑞祎听着淳于珊的声音飘来,知道她要引开这两头狼,立时就说道:“不行。” 瑞祎没想到淳于珊居然会这样做,她知道她是讨厌她的,但是现在她要救她用她自己来换,这一点瑞祎不能接受。不管淳于珊是为了什么,她都没有办法看着别人用自己的生命换她的生命。 “你啰嗦什么,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还在这里逞能。”淳于珊声音压得很低,连头也不敢回,一双眼睛紧盯着前方。与狼对视绝对不能让它发现你在害怕,不然下一刻它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狼是一种很狡猾的动物,能在大漠里称王可不是随口玩笑的。 “还有别的办法吗?”瑞祎不理会淳于珊的叫嚣怒斥,反而岔开话题问道,“你声音小一点,若是让那两头狼听到了,说不定立时就扑上来把你我当成点心吞了。” “我在狄戎生活多年,对付狼群有经验,带着你是累赘,你安全了我才好施展,懂不懂?” 瑞祎才不信淳于珊的话,她都看到她在发抖,饿狼猛于虎。 “狼害怕铁器交击之声,我们试一试能不能吓走它们。”瑞祎害怕,怕得要死,遇上人还好说,你还有机会讲道理,你遇上猛兽它跟你讲道理?别开玩笑了。 “真的?”淳于珊有些狐疑的问道,她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说法,狼害怕这个? “真假不知,书上看来的,书上总不会骗人。试一试再说,反正你我跑不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瑞祎这人有个绝大好处,那就是越危险越容易冷静下来,跟她想必,淳于珊先头一开始遇到狼的时候还能冷静一下,但是时间一长就反而越发慌张。瑞祎此时知道若是自己一旦也跟着她害怕惊惧起来,俩人就真的完了。 “可哪有铁器?” 也对,哪有铁器?瑞祎顿时一懵,眼睛从狼身上收回来,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匕首。眼角在看向匕首的时候,却忽然一亮,低声说道:“马镫。” 淳于珊听着瑞祎的话也是眼前一亮,低声说道:“没想到你脑子还挺好使的,也对啊,我忘了马镫是铁的。” 说完这话,瑞祎就看到淳于珊万分小心的将双脚退出马镫,还没等她把马镫拿起来,就在这时那两头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间一下子冲了过来。赤羽就在这一刻立时狂奔起来,瑞祎跟淳于珊都没想到这样的变故,差点被甩下马。亏得淳于珊马术高超,拖着瑞祎紧紧地伏在马背上,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显然是被惊得不轻。 赤羽带着她们二人速度不见得有多块,后头的饿狼很快的就追了上来。瑞祎坐在后头,她觉得自己都能听到那两头狼的呼吸声。 黄沙被马蹄卷起扬起一片风沙,瑞祎手里的匕首攥得紧紧的,手心里的汗水浸透了刀柄,瑞祎听不见风声,脑袋朝后,眼睛死死的盯着紧追不舍的两头狼。这个时候不得不感谢这两头狼是饿狼,纵然凶狠无比,但是它们体力还是及不上之前遇上的那群狼。她们有赤羽逃命,赤羽惊恐之下是放开马蹄不要命的狂奔,一时间那两头狼竟也追不上来。若是换成之前的那群狼,这会儿她们二人只怕已经丧生于狼口了。 她们越是跑得快,后头的两头狼追的越是狠,瑞祎一只手紧紧抱着淳于珊的腰,一只手握着匕首,赤羽跑得快,她被颠的不行,整个人似乎就要从马背上被扔下来。因为赤羽负重多,不如狼四肢轻便速度快,没多久两匹狼就追的越来越近,甚至于有一匹已经到了赤羽的马尾处,瑞祎吓得脸都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靠近马尾处的那匹狼,猛地一下子窜起来,一口咬在了赤羽的腿上。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赤羽吃痛受惊一下子摔倒在地,瑞祎跟淳于珊顿时从马背上被甩了出去,入目之处皆是黄沙。还没等瑞祎缓过神来,就觉得一股大力将她扔到一边去,紧跟着就觉得耳边一阵风急速滑过,等她凝神望去,原来却是一匹狼要来撕咬她,却被淳于珊一脚把自己踢开了。 瑞祎顾不上疼,此时赤羽被一匹狼攻击,另一匹狼正跟淳于珊扭打在一起。瑞祎没看错,淳于珊被那头狼狠狠的摁在地上,瑞祎眼看着狼口就要咬下去,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被踹的那一脚很疼,整个人提着匕首就扑了过去。只是她从来没有与人动手的经验,跟不要说跟一只凶猛的狼了,瑞祎这一扑过去因为没有经验这一刀只是将狼腿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饿狼吃痛惊嚎,淳于珊就趁这点功夫,一脚把那狼踹开,一把夺过瑞祎手里的匕首,狠狠的插在了它的胸口。 鲜血染红了黄沙,瑞祎从没见过这么近距离的血腥,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 听到这匹狼的哀嚎,那边攻击赤羽的狼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如风一般的朝着二人扑了过来。瑞祎跟淳于珊两人来不及爬起来躲避,就势一滚躲开了这一击。但是如此一来,瑞祎跟淳于珊便分立两边那剩下的一头狼正好在两人的中间。 两人一狼,一下子便对峙起来。淳于珊手里有之前瑞祎的匕首,刀锋闪着凛冽的锋芒,带着阵阵肃杀之意。那狼十分聪明,目标便往手无寸铁的瑞祎看来,但是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诡异的相持,瑞祎更是觉得连呼吸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冷汗一层层的冒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是这头狼的首要目标,手无寸铁之下,瑞祎只能想起书中所言,不能被狼的眼神气势唬住了,只要你一软弱,它立时就能扑上来要你的命。瑞祎瞪大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的凶狠,与它对视,眼睛一转也不转的望着它,这一刻瑞祎甚至于能听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跳砰砰直响。能听得到那狼的喘息声如此的刺耳清晰,能听到赤羽衰弱的呻、吟声,还有傍晚的沙漠里的风声。 所有的声音滑过她的耳畔,她丝毫不敢动,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它,就如同在看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一般,目光凶狠、锐利带着浓浓的杀意。 许是被瑞祎这样的眼神给惊到了,那匹狼一时间竟没有敢上前一步。就在这时,淳于珊全身绷紧,握着匕首的手轻轻抬起,整个人尽量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身形慢慢的弓起,对着对面的瑞祎使个眼色,然后整个人顿时暴起手持匕首朝着狼扑了过去。然而,就在这时那匹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在同一时刻朝着瑞祎扑了过去。 就在那一刹那间,淳于珊扑了个空,手中匕首狠狠的刺进了黄沙了。而此时瑞祎什么也来不及想了,下意识的整个人就地一滚躲开狼的扑击。只是她不是狄戎女子那般有体力跟力量,不等她从翻滚中缓过神来,就感觉到一片阴影朝着自己袭来。 瑞祎眼睁睁的看着那狼从半空中跃起,带着威猛凶狠势在必得之姿对着自己张开大口,一口獠牙让瑞祎看的不寒而栗,这一口咬下来,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这一刻,瑞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辗转反复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原来最后竟是为了被一头饿狼吞噬而死,这是多么大的笑话。她没有强壮的体力,没有敏捷的身手,这一刻与一只狼短兵相接,什么智慧,什么计谋都排不上用场,肉搏之战,拼的四力气。 经历了这么激烈的逃亡之路,瑞祎已经是浑身脱力,她逃无可逃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送入狼口,瑞祎都已经认命的时候,忽然就看到淳于珊的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只见她整个人将狼撞了开去,狼被她撞开跌在黄沙里,淳于珊也重重的落在地上,对着瑞祎大喊一声,“你愣着干什么,跑啊。” 瑞祎怎么能扔下淳于珊跑了,这人方才还救了自己一命。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那饿狼卷土重来,这次却是对着淳于珊而去。瑞祎正好对着狼头的方向,看着淳于珊还没爬起来,那狼已经扑了过来。 瑞祎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的顿时对着淳于珊喊道:“闭眼!” 淳于珊这会儿也是吓懵了,听到这一声,还真的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顷刻间只觉得黄沙扑面,呛得她不由的咳嗽起来。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却是瑞祎捧了一大捧的黄沙当做武器,朝着饿狼的眼睛撒了过去。风沙迷眼,淳于珊毕竟比瑞祎敏捷的多,连滚带爬的跑到瑞祎身边,看着被一捧黄沙击退了几步的狼,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样也行? 狼的凶狠是瑞祎想象不到的,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狼再度攻击,这次比之前更加的凶狠,似乎因为之前瑞祎对他用黄沙攻击惹怒了它,不要命般的对着她袭来。距离太近,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瑞祎猛地推了一把淳于珊,大声喊道:“跑!” 淳于珊淬不及防,被瑞祎一把给推了出去,她们处的地方是个小沙丘,这一把推下来,她顺着地形就滚了下去。 瑞祎觉得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惊恐、害怕、无助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无畏赴死她是做不到的,她还没有那样的胸怀跟胆气,看着那狼半空中朝着扑过来的身影,只觉得手脚冰冷,连呼吸都给忘记了。 就在瑞祎已经绝望的时候,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不等她看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看到半空中的狼被一只利箭穿透身体,伴随着凄惨的嚎叫声从半空中重重的摔落下来,溅起一片黄沙。 这一刻,瑞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躺在沙地上,看着天空,眼中却是一片的迷茫。 她没死,狼死了。 等她想明白了,就听到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传来,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她凝视的天空上就出现了呼赤炎的脸。 她就这样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呼赤炎看着瑞祎面色煞白的躺在沙地上,望着他的眼神一片迷茫,伸手将人扶起来,轻轻地拥入怀中,“我来晚了。” 不算陌生的怀抱跟气息环绕在瑞祎的鼻端,隔着衣衫她还能听到他心口的跳动声,瑞祎其实脑子里已经明白过来了,但是手脚这会儿却不太听话,酸软的没有半分力气,方才的事情实在是太恐惧了。她经历过两军交战,经历过城墙被迫,经历过逃命奔跑。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次让她距离死亡这么近,没有任何一次让她感觉到从心底深处衍生出的恐惧,凶狠不通人性的恶狼,它只想吃掉你果腹。 瑞祎从不是软弱的人,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哭泣,那是软弱的表现。可是这一刻,经历过这样恐惧差点被饿狼生吞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扑杀自己的饿狼,被一只利箭贯胸而过。惊恐、惊悸、死里逃生各种情感在她的脑海中交错撞击,恐惧占了上风,在这个安全的臂弯坚实的胸膛中,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吓死我了……”瑞祎哽咽出声,“你怎么才来……” 呼赤炎轻轻拍着瑞祎的脊背,“不会有下次了。” 看着沙丘上相拥的两个人,同样死里逃生的淳于珊被淳于恒拉起来处理伤口,看着妹妹的眼神他轻叹口气,将她的头扳过来,“别的地方还有伤吗?”胳膊上的擦伤他给了她涂了药,别的地方有伤他就不好给他敷药了,只能请尉大娘来帮忙。 淳于珊却没回答她哥哥这句话,反而说道:“哥,方才是她推了我一把,她救了我一命。” 淳于恒低着头给妹妹将袖子落下来,低声应道:“我看到了。” “哥,这个人真坏,她救我我就不好意思跟她抢男人了,她一定是打的这个主意。”淳于珊红着眼睛窝进哥哥的怀里,“我从没有一个人面对过饿狼,刚才吓死我了……” 淳于家是狄戎大族,淳于珊纵然是善弓马,但是出行身边都是带着侍卫的,就算是以前遇上狼群,她也只是在一旁观战的主儿。这次因为呼赤炎的关系兄妹二人都没有带着人,但是没想到就给她遇上这样的事情。恐惧过后,淳于珊很快的就振作起来,拉着她哥哥说道:“哥,你没看到,她居然还敢拿着匕首跟狼搏斗,后来看到我遇险用沙去蒙狼的眼睛,你知道吗,当时那样得情况下我都差点笑出来,这人可真是有才。” 淳于恒听着妹子的话眉峰一挑,“是吗?”话中有些不信之意。 “当然,我还以为她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燕闺秀呢,原来也不尽是。” “人在危险的时候总会做出许多惊人之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淳于恒看着妹子说道,“行了,看你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放心了。” 淳于珊:…… 这么嫌弃的语气到底是为什么啊?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又侧头看向沙丘上的二人,此时已经分开了,只见裴瑞祎低着头,汗王低头凝视着她不知道在说什么,暮光下只看到瑞祎轻轻颔首。沙漠的落日壮美瑰丽,落在二人的身上如同披了一层霞光,如此的和谐美丽,相容相契。 看到这里,她收回目光,背上一阵阵的疼,应该是博弈的时候摔到了。可是背上再疼,也没她心里疼,她跟她都受伤了,可他眼里只有瑞祎。 班高格等人都下了马在等待,尉大娘此时大步的走了过来,对着淳于珊说道:“你哥哥让我来看看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瞧瞧。” 淳于珊知道尉大娘不待见她,这个时候也没力气跟她斗嘴,就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尉大娘见对方拒绝却没走,反而在她身边坐下来,说道:“这次是要真的谢谢你,不是你也许大姑娘就真的有危险了。” 难道尉大娘这样对她柔声细语的,淳于珊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她一向傲娇惯了,微抬着下巴说道:“我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自然做不到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让她在我面前死了,汗王还不得恨死我跟我们淳于家,我可不是为了救她。” 听着淳于珊这么嘴硬,尉大娘忽然发现其实她也蛮可爱的。遇上这样的情况,她没有丢下大姑娘就跑,这一点已经是很不错了,更不要说她还带着大姑娘跟狼博弈,她也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个淳于珊有些误解,想到这里就说道:“老远的我们就看到了你把狼撞开的那一幕,没想到你倒是有些血性。” 听着尉大娘这么夸奖她,淳于珊就有些得意的说道:“这算什么,你没看到裴瑞祎捧了一捧沙去蒙狼的眼睛,我都要给吓笑了,不过还真的也挺管用的,不然你们来了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尉大娘看着淳于珊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用沙蒙狼的眼睛…… 果然,他们大姑娘就是不走寻常路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呼赤炎跟瑞祎从山丘上走下来,淳于恒迎了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呼赤炎的眼睛就往淳于珊这边看了过来。 淳于珊看着这一下也有些微楞,不知道她哥哥说了什么,就对尉大娘说道:“我去看看。” 第一百零二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0 第一百零二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0 淳于珊这回算是死心了,以前总放不下是因为呼赤炎身边没有别人,反正他没喜欢的人,自己为什么不能争取一把?可是呢,现实太残酷了,她也没想到眨眼间人家闷不吭声的就有心上人了。不服气怎么样,不甘心怎么样,难道她淳于珊还嫁不出去,非要倒贴着他一张冷脸不成? 她又不犯贱! “哥!”淳于珊大步的走了过去,站在淳于恒的身边。 淳于恒看着妹妹浅浅一笑,就道:“我正要跟汗王辞别,你受了伤我先带你回去,如今出了沙漠,以后的路汗王这边有向导,大概不用咱们了。” 淳于珊看了他哥哥一眼,心里有些吃惊,明明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们淳于家之所以会答应做向导,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汗王来找纯血马,万一寻找成功,他们也能借着机会能得到一个用自家上等马配种的机会,但是没想到她哥哥居然要辞行。 想到这里就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都不耽搁赶路,你别担心我。” “你虽然不在意,但是我却不能不上心。” 她哥哥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坚持,淳于珊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瑞祎虽然受了很大的惊吓,但是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此时听着这话,隐隐的就感觉出了淳于恒的意思。这人倒是个以退为进谈生意的好手,不过看在淳于珊救了她的份上,她也不跟他计较。瑞祎武力值太渣,但是脑力值还是很不错的,淳于恒的如意算盘她也瞧出了几分。 她就轻轻地推了一下呼赤炎,轻叹一声说道:“这可真是不太巧了,我愿还想着这次淳于姑娘救了我一命,我总得好好地谢谢人家,等找到纯血马,若是有幸能多的一匹赠予她做谢礼,谁知道她却要回去了,真是好生可惜。” 呼赤炎听着瑞祎这话就知道了瑞祎打的什么主意,这人既想留下淳于恒做向导,又不想开口求人,看着淳于恒以退为进,她倒好直接重饵钓鱼,反将淳于恒一军,真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 淳于恒拿话来试探他们其实有点过于小心眼了,而且时机不太对,类于挟恩要挟,但是细追究起来也没那么严重。偏偏瑞祎这个人最不喜欢受人威胁,其实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淳于珊能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对瑞祎施以援手,这份情以她的性子是一定会记在心里的。但是知恩图报和挟恩要挟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次不仅淳于珊救了瑞祎,瑞祎其实也救了她,两人之间算是扯平的,本来挺好的一件促进关系的事情,但是被淳于恒这么一弄反而更生疏了。 淳于恒年纪轻轻能在淳于家有很重要的分量,自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听着瑞祎这话自然也能听出几分滋味来,心思一转,也能猜想到大概是自己想错的方向。 小人之心了。 正在尴尬之际,旁边淳于珊推了推她哥哥,对着瑞祎笑着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啊?居然这么大方,我之前想着最好的也不过是借腹借种而已,你说话可不能反悔啊,我多想要一匹纯血马呢。” 淳于恒心眼贼多,但是没想到淳于珊倒是心思简单,瑞祎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赤羽若不是受我拖累,想必它也不会横死。因我之故你失了一匹马,我自然会尽量还你一匹更好的。我现在不能许诺你一定会有纯血马,如果找到一匹也不会给你,但是会答应你方才说的借腹借种的计划。如果运气不错我们能找到两匹,我便送你一匹。救命之恩,重于泰山,一匹马在我看来远不如这份情重。我虽是小女子,但是却一诺如山,决不食言。” 瑞祎这话说的十分的郑重,神色肃穆,毫无嘻嘻玩笑之意,莫说淳于珊就连淳于恒都是一愣。 倒是呼赤炎似乎并不奇怪,对着淳于恒说道:“收拾一下咱们立刻出发。” “先把赤羽葬了吧,总不能让它曝尸荒野,这样我心里实在是不安。”瑞祎扯了一下呼赤炎的袖子轻声说道。 “很该如此。”呼赤炎点点头。 淳于恒瞧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心里万分惊讶,呼赤炎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这样一个踩着数万人的尸骨鲜血踏上王位的男人,曾经一挥手便是浮尸千里血流满地。带着人强行踢开戎都的宫门,那一年不知道死了多少的阻他上位的大臣。 狄戎跟大燕不一样,大燕奉行的是祖宗规矩,长幼有序,文臣一支笔便能颠倒乾坤书写史书。狄戎奉行的是绝对力量,绝对的权力,谁能本事登上那个位置,便可称王。所以呼和同父子至今不曾死心,顺义王、承恩王虎视眈眈。 呼赤炎再残暴,总不能一股脑的把叔伯兄弟全都杀了。 可是就这样一个男人,淳于恒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他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倾心,而且还听其言,从其事,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而是非常小的事情,但是还是不一样的。 赤羽是淳于珊相伴多年的马,感情还是有的,葬马的时候哭的泪涟涟的。在这种地方不能为其立碑,也不能撰写碑文,但是瑞祎却从心里记住了它。 赤羽葬了之后,大家收拾起伤心之情,立时上马赶路。瑞祎重新跟呼赤炎共乘一骑,淳于兄妹共骑,尉大娘跟班高格几人在前头开路,夜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他们要在天黑透之前出了沙漠。亏得他们所在之地,已经是沙漠边缘,不过半个时辰便走了出去,远远地都能看到西海的影子,大家顿时兴奋起来。 等到赶到西海的时候,又过了半个时辰,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大家下了马,尉大娘带着人先准备做饭,把搞个带着人四处警戒。瑞祎跟淳于珊受了那一场惊吓,又体力透支,坐在一起休息,呼赤炎跟淳于恒并肩到了西海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这次两人在一起,倒是少了几分尴尬,毕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虽然两人还算不上朋友,可是也不是敌人了,这样的感觉很微妙。 淳于珊是个直性子的人,她对瑞祎真是好奇死了,此时周边没人,她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就问道:“你以后还会回大燕吗?我听说那边的人不让你回去了。” 这个都知道了,看来淳于家族的人真是对她调查过。不过淳于珊这么没心眼,一句话就把底给漏出来了,这姑娘在外行走,淳于家的人可真心大。想到这里瑞祎忽然就笑起来,突然起了坏心眼。她不像是淳于珊直接躺在地上仰望星辰,而是背靠着一颗大树目视前方,此时转过头看着淳于珊徐徐说道:“你对我这样了解,看来你们淳于家在我身上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淳于珊闻言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咋回事了,这说话不带把门的,她又忘了谨言慎行了。想到这里就有些微恼的看着瑞祎,“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心眼,人家一句话,你能想那么多。” “应该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粗心大意,一句话就把你们家族的底给兜出来了。” 淳于珊:…… “你别跟我哥说。”淳于珊别扭的说道,“不然他回去告状,我又有很长时间出不来了。” “那你拿什么谢我?我替你保密,你可欠我一个人情。”瑞祎经历过这么贴近的生死之后,好些曾经压在心头的看不穿的事情,也一下子散开了。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计较以前那么多还有什么意思?所以这会儿,她倒是很愿意顺着自己的性子来作弄人,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淳于珊目瞠口呆的看着瑞祎,“这样你也要算一个人情?” “那当然,你不曾听人说一口水一粒米都是一份恩情呢。” “……也太抠了。” “节俭的女人才能过上好日子,这是我国传统美德。” “……” 淳于珊发现要是跟裴瑞祎斗嘴她完全不够看的,她以前是怎么想的在嘴皮子上要沾光的? 哭死! “那作为交换,我跟你说一些狄戎的事情行不行?有关你的。” 瑞祎促狭的看着淳于珊,这姑娘倒是反应快,知道跟自己谈条件了,笑了笑就道:“成啊,我也很想知道有关我的什么事情在狄戎被人说嘴。” 淳于珊听着瑞祎这样说就撇撇嘴,十分不情愿的说道:“我们汗王四座城池换回来的女人,你说能不引人注目吗?你在狄戎那是大大的有名,尤其是在狄戎的世家中名声很响。” 瑞祎还真是一愣,“有这么神奇?” “当然!”淳于珊想着亏得自己已经放弃呼赤炎了,不然这会儿要呕死自己。“不过你可别太得意,并非你多有本事名声响亮,不过是因为汗王看重你,你这是……这是……,哦,对,你们大燕人说的麻雀变凤凰。” “听你的意思,好像你们对我都很有敌意,这对我好像不太公平。”瑞祎觉得自己挺冤的,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全民公敌了。 “这有什么不公平的,汗王登基多年,王宫一直空虚无人入住。多少重臣勋贵家的姑娘等着进宫呢,为了这事儿你知道朝堂上吵了多少次。可是汗王一直不松口,她们都还没看到希望呢,结果你横空出世,别人能不讨厌你吗?” “所以当初你也是为了这个也讨厌我的?” “那当然!汗王那样的英雄男子,狄戎哪家的姑娘不心仪的。”淳于珊说起这事儿倒不觉得害羞,反而挺理直气壮地,“你说你一个大燕的,跑到我们狄戎抢男人,大家能看你顺眼吗?” 瑞祎:…… 这口直心快的,有的时候真的挺伤人的。 “我想你们都误会了,你们汗王待我其实并非是你们想的那样。”瑞祎皱眉想了想才说道,她跟呼赤炎之间的关系太复杂,真的没有办法一口断定是什么关系。况且呼赤炎当初说得明明白白,他救她可不是为了爱情,这段日子他的确对她颇有照顾,不过她也不是在尽心尽力的为他寻找纯血马吗? 在瑞祎的心里,她认为她跟呼赤炎之间其实因为互相信任多一些,反倒是有些亲人的感觉。至于男女之情……瑞祎笑了笑,怎么可能呢?呼赤炎对自己的过往那么清楚,他怎么会毫不在乎喜欢自己,这可真是笑话了。 他也说了,他对她好,只是想对她好,大约觉得她太可怜了。 听到瑞祎的话,淳于珊鼻孔里哼出一声,“你当别人眼瞎呢?” 瑞祎又被噎了一下,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看着瑞祎不说话,淳于珊也没想到是自己这话太伤人了,以为自己把她说的哑口无言了。一时间反而有些伤心起来,叹口气说道:“我就没见过,没听过,汗王对哪个女人这样的照顾的,你要说你们之间一点事儿都没有,打死我也不信。你说我们狄戎那么多的漂亮姑娘,骑马涉猎无一不会,怎么就争不过你呢?” 瑞祎觉得淳于珊一定是魔怔了主要是她跟呼赤炎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而且这里头牵涉到她以前的事情,根本就没办法解释,想了想只能作罢。苦笑一声,只得说道:“这可真是飞来横祸。” 淳于珊似是没听到瑞祎这句话,开口说道:“你要是以后跟在汗王身边,你对他好点,汗王很可怜的。” “你放弃了?”瑞祎惊奇的看着淳于珊,很难相信自己这个猜想。来了狄戎她就知道这里的姑娘真是火热大胆,对自己喜欢的男子毫不避讳的就会表达情意,这跟大燕完全不同。从一开始的震惊惊梀,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但是瑞祎还是没想弄明白淳于珊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对呼赤炎的势在必得,这会儿怎么就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她还以为这姑娘越斗越勇呢。 “我也不想啊,可是他眼里又没有我,整天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烦也烦死了,还问我为什么放弃,我能不放弃吗?”淳于珊抿抿唇,“之前你我都被狼群袭击,可他眼里只能看到你,看都没看我一眼,要是这样我还巴着他,我才是脑子有病。本姑娘貌美如花,二八年华,想要娶我的多了去了,我做什么一棵树上吊死?” 瑞祎被淳于珊这么露骨霸气的语言给说的竟是一时哑口无言,这么讲话真的好吗? 对上瑞祎目瞠口呆的样子,淳于珊真是很少见她这个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得意,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以前都是被瑞祎压着,今儿个终于能翻身一把了。 瑞祎扶额,淳于珊幼稚的样子竟然让她想起了瑞芳。曾经的瑞芳也是这样与她各种为难,最爱看她出丑难看,只是她从未得逞以至于每次见到自己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后来因为婚事整个人也变得沉淀下来,亏的后来所嫁之人虽然不富不贵,可是对她还算是很不错,想起瑞芳婚后的笑容,又看着淳于珊此时的面容,瑞祎竟难得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味道。 那些曾经姐妹闺中斗法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却也是苦中透着甜。 这样一想,让对淳于珊到有了几分亲切之感。抬头仰望着星辰,她轻声说道:“人如浮萍,随波逐流,我一个女子又岂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你们瞧我千般好,奈何这未必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淳于珊听着她这话,这才想起来她的尴尬处境。毕竟外头都知道她是四座城池换来的大燕闺秀,可是她还是能得到一些风声,隐隐知道她在大燕遇到一些麻烦,只是知道的并不详尽,此时听着她的感叹,倒也有几分可怜之意。 “那你会一直留在狄戎吗?” “谁知道呢。”瑞祎笑,“也许如你说的,我是被四座城池换来的,也许有一天又会被换走了。” 这话说的真凄凉,淳于珊都有些不忍了,连忙说道:“你别担心,汗王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你看尉大娘、班将军,他也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被换走了,不然他可要丢死人了。” 这姑娘说话真是太直了,瑞祎知道她在安慰她,但是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别人眼中呼赤炎对自己的情,可不是真的就这样。 再者说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真的很难轻易对一个人动心了。 两人一时无语,不远处传来阵阵的欢笑声,瑞祎不由抬头望去,就看到呼赤炎提着几条鱼正扔给尉大娘。他身后的淳于恒手里也提着几条,原来两人之前去西海边捉鱼了吗? 真好,晚上有烤鱼吃了。 呼赤炎将鱼扔给了尉大娘,看到瑞祎在这边,就大步的走了过来,看着她说道;“怎么直接坐地下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瑞祎的身子太娇贵,一个照看不好就容易生病,边说边就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不冷。”瑞祎就道,沙漠周遭地带夜晚温差大,但是这会儿还有白日的余温并不算冷。 淳于珊瞥了呼赤炎一眼,切,瑞祎还说俩人没什么,骗鬼呢。怎么不见他关心自己一句,一双眼睛都盯在她身上,这天又不是多冷,还垫垫子,哎哟,真是气死她了。呼赤炎一定是故意气她的,她都说了不缠着他了,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淳于珊猛地坐起身,哼了一声就跑去她哥哥哪里去了。 瑞祎看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对着呼赤炎说道:“你把人家小姑娘气走了。” 呼赤炎不明白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说道:“关我什么事儿?”说着自己自顾自的坐下来,对着瑞祎说道:“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其实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瑞祎其实现在面对呼赤炎有些挺尴尬的,毕竟之前在他怀里吓得哭,听着他这样问,就有些局促起来。 呼赤炎看着瑞祎半垂的头,想了想才说道:“今天是我没想周到,当时应该让班高格带俩人护着你们的。” “你没做错什么,当时面对着狼群,确实不该分出人手来。我们遇上饿狼纯属意外,这样的事情谁也不能预料。”瑞祎并不生气,很坦然的讲道。 她越是这样讲,呼赤炎眉头皱得越紧,面上就有几分阴郁。瑞祎不曾因此埋怨他,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没想着她有理由埋怨自己。 说直白点,那就是她没把自己当可以谴责的人。 这个有些不让他不怎么开心。 他其实是想让她埋怨自己谴责自己的,至少她对自己还是有期待的。结果她大大方方的不当回事儿,真是让他觉得很是挫折。 第一百零三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1 第一百零三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1 新鲜的活鱼做成的烤鱼,虽然调料不足,但是已经吃了一路没什么新鲜食物的众人还是吃的很开心畅快,大家围着篝火团团坐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趣事,天上的星空如水银般点缀在夜幕上,火光下的每一张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瑞祎并没有吃多少,不过听着大家说话还是很有意思的。 她旁边坐着的是淳于珊,此时她正讲淳于家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笑。淳于恒几番阻止都没能成功,气的索性不管了,大家笑得更开心了。凭心而论,淳于珊这样的性子才是更适合狄戎,瑞祎虽然不太说话,但是听的却有滋有味,好些狄戎的风俗也让她开了眼界,还能普及一些知识。 话题说着说着就跑远了,瑞祎靠着树带着微笑听着大家笑闹。旁边坐着的呼赤炎一侧头,就看到瑞祎的五官在火光的笼罩下越发的添了几分柔和,那双眼睛带着浅笑,唇角轻轻勾起,既有大燕贵女的矜持,又多了几分狄戎的惬意舒爽。就算是瑞祎不承认,但是这些日子在狄戎生活下来,也是无可避免的沾染上了狄戎的气息。 班高格站起身带着人去布防值夜,士飞光开始检查营地的安全,尉大娘收拾善后,至于瑞祎跟淳于珊两位大小姐就被赶着赶紧去休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呼赤炎跟淳于恒在研究路线,两人商议了半天这才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件事情是瑞祎提出来的,现在到达了西海,明儿个就往赤勒山赶路,是不是这具体的路线应该问一问她? 但是瑞祎此时已经睡着了,淳于恒就皱着眉头看着呼赤炎说道:“我是不太看好赤勒山还有春雪马这样的事情,毕竟最近几年都没有人能找得到。” 呼赤炎闻言也不觉得意外,就道:“既然她说可能有就去看看,找不到也没什么,明日跟我们会和的塔高卓就应该到了。” 塔高卓的名气淳于恒也是知道的,他就看着呼赤炎说道:“汗王可真够用心的,连他都给找来了。据我所知,这几年都没什么人能请得动他。” 呼赤炎丝毫不为淳于恒的话所动,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让他来,他就要来。” 得!淳于恒算是看出来了,呼赤炎这人就不知道天高为何物。 说起来也是,当年被驱逐到不毛之地,这人都能暗自蓄养精兵,等到老汗王咽气挥军杀了回来。他的眼中,何曾容得下别人的存在。 呼赤炎看着舆图,眉头皱成一团,良久不语。 淳于恒也并未再说什么,两人一起沉默,都在想着明日的行程。 第二天清早大家还在沉睡之中,瑞祎就已经早早的起来了,轻手轻脚的走到湖边,就看到无边浩淼的湖面闪着粼粼波光,带着清爽的水汽扑面而来的清风也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整个人好像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瑞祎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湖泊,一眼根本就望不到头。 呼赤炎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瑞祎立在湖边,娇俏的身影在碧波涟漪的衬托下,更令人移不开眼睛。 “在看什么?” 瑞祎回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呼赤炎,笑着说道:“看湖,其实很有意思,这里是湖泊,却偏偏起名叫做海。” “水面太宽,一眼望不到头,这里的人没有见过海什么样子,这样大的湖他们就认为跟海差不多了。” 瑞祎听着呼赤炎讲出这样的话轻声笑了出来,就道:“这里曾经盛产一种好马,想来你应该知道的。” “是,海马龙驹。你要找的便是这种马?” “是啊,海马龙驹耐力好,速度快而且通人性,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海马龙驹的传说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据传海马龙驹是西海龙王的小儿子,为了保护一方百姓的安宁,便化作了马。海中神龙化成的烈马,能上山下海,如履平地,还能翻山越岭,长途奔驰。这种马被西海当地的百姓称之为上天赐予的神物,称之为海马龙驹。正因为知道这种神马的存在,最后我才想着来这里寻找。”瑞祎坐下来看着湖面轻声说道。 “可你也知道,正因为这里有这样的好马,所以才会成为大家猎捕的重点地方,这几年湖边周遭的野生纯血马早已经猎捕殆尽,你想要找到海马龙驹却不太容易了。”其实这话说的很含蓄,不是不容易,而是可能性十分的少。 “是,何止是不容易,在西海周围的草场是找不到纯血马的。能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早就被塔高卓这样的追踪高手给找到了,还会特意给咱们留下几匹不成?” 听着瑞祎还能开玩笑,呼赤炎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瑞祎胸有成竹,似乎一定能找到纯血马一样。不由得抬头看着她,就见她目光陈静,神色悠然,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这样古怪的感觉,真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有种错觉,好像你比狄戎本地人更加了解马。”话一出口,呼赤炎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不由得轻轻摇头。瑞祎自幼在大燕生长,怎么会对狄戎如此了解,他更倾向于她只是听了一些传说,就想来碰碰运气。 “书中有万物,认真研读总会有别人想不到的收获。”瑞祎话音一落,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由侧头望去,就看到淳于恒缓步而来。 淳于恒的俊美透着冷,跟呼赤炎骨子里头散出来的尊贵威严截然不同,一个是世家的后起之秀带着几分骄傲,一个是皇家血脉骨子里延续的尊贵不凡,这两个男人碰撞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难怪呼赤炎会让淳于恒来做向导。 “那你在书中看到了什么?”狄戎人都不太喜欢读书,他们更喜欢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经验跟规矩,他们喜欢肆无忌惮的在草原上奔跑,喜欢弯弓射箭,喜欢惬意自然。读书对他们来讲,是一件有负担的事情。 所以狄戎人骨子里头讨厌大燕的读书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瑞祎一直知道淳于恒不太喜欢她,她也不觉得生气,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喜欢一个陌生人。听到他的问话,瑞祎只是回道:“在西海周遭我们不用费力气了,咱们直接去赤勒山。”说完那就看着呼赤炎,“塔高卓什么时候到?” “如果不出意外,今明两日就能到了。” 瑞祎就点点头。 淳于恒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心里很是不畅快,就看着瑞祎问道:“如果赤勒山也找不到呢?你知道赤勒山有多高?知道赤勒山群有多宽广,漫无目的的在这里走,你知道要多久才能在赤勒山中出来?” 一连串的问话透着几分尖锐,可见淳于恒心中的不满有多深。从一开始,其实他就不太赞同这才寻找纯血马的行动,在他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跟精力。如果这里真的还有纯血马,当地人也早已经捕猎殆尽,还会等着外人来? 笑话! 赤勒山并不是只有一座山,而是大大小小的山组成的相当宽广的山群,这也是为什么瑞祎要找一个熟悉的向导的根本原因。淳于恒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他的态度却让瑞祎很是不舒服,两人素昧平生的,无恩无怨,她做什么要受他的气? “马儿有自己需要生存下来的环境,只要有明确的目标足矣。我从未说过要走遍赤勒山群,而且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是做好准备的,就不劳淳于公子费心了。” 三言两语就掐了起来,淳于恒拂袖离开,真是不识好人心。 瑞祎也是一肚子火,自以为是的家伙! 简单的用过早饭,因为还要等着塔高卓前来汇合,所以大家并不急着离开。趁这个功夫,班高格带着人下海捉鱼,一群人闹腾的很是欢快。 瑞祎拿出自己所画的舆图,坐在树底下仔细的研究对比,这次赤勒山之行她嘴上说的很强硬,但是其实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份舆图跟淳于恒还有呼赤炎手中的大有不同,他们手中的舆图多是用来布防军事所用,而瑞祎手中的是根据历史文献所记载的赤勒山居民生活痕迹所描绘出来的。 这份不同,被路过的步同发现了,走过去又倒回来,蹲在瑞祎身边好奇的问道:“这地图怎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步同是瑞祎找来的向导,之前因为有淳于兄妹的加入,一直没怎么用得上他。毕竟步同对碧阙山的了解不如淳于恒,但是进了赤勒山淳于恒却不如步同了。 瑞祎看到他一笑,“你过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情要问你。”说着让他坐下,瑞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方位说道:“如果我们要进入赤勒山,从这里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步同看着瑞祎所指的方向,仔细的想了想才说道:“这里是赤勒山南,从这边过去的话,会是一座座的荒凉山丘。这里山石遍布,寸草难生,而且地势越来越高,并不太有利于我们行动。” 瑞祎知道步同说的有道理,点头说道:“我在文献中读到过,这里之所以寸草难生,是因为会暴发山洪导致。大量的洪水泥石会将生长的树木绿草给带走,所以这里很少会有东西生长。” 步同惊讶的看着瑞祎,他只是从老一辈的口中得知这些原因,但是没有想到从没有到过这里的大姑娘居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想到这里他就说道:“赤勒山这边到了夏天的时候就很容易发生山洪,而且大姑娘指的这个地方足有数百丈高,很少有人会去那里。而且这样的地方,不会有马匹生存下来的。” 两人说着话,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围聚过来,大家现在都没什么事情,而且距离赤勒山只有半天的马程,轻松之余难免就会令人担忧这次的目的能不能达成。步同跟瑞祎的对话,引起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很多人都很赞同步同的话,毕竟对于狄戎他们比瑞祎这个大燕人更加了解。 聚拢的人越来越多,那边尉大娘跟淳于珊也围了过来,再远处的呼赤炎跟淳于恒也缓步走了过来,一靠近就听到人群里士飞光的声音传来出来,“这种不毛之地,连草都不长,就算是有马也给饿跑了,还等着我们去抓?” 这话一落地,就有人跟着笑了起来,毕竟是大实话。 “大姑娘,您对咱们这里不了解,这数百丈高的地方又高又冷,寸草不生,不要说马,人都活不下去,这一趟怕是白跑了。” “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长起来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里曾经是很多的野生纯血马聚集之地,但是百余年下来也被抓干净了,真的不好找了。” 这些人一路跟瑞祎走过来,大家都有几分熟悉,说起话来就随意多了,因此就难免有些太直白伤人。 外头听着的呼赤炎不由得就皱起了眉头,旁边的淳于恒就说道:“你看,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不过是看在汗王愿意跑这一趟。大家才毫无怨言的。” “我信她。”呼赤炎看着淳于恒,那双蓝色的眸子带着坚毅跟足够的信任,一字一字的说道:“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拍着胸口说一定找不到。” 淳于恒实在是不明白,呼赤炎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这样信任一个女人的。脸色不怎么好,但是他也知道呼赤炎的脾气,只得无奈的说道:“你愿意博美人一笑,我们只要奉陪到底了,希望最后别太丢人就好。” “找不到就是丢人了?至少尽力找了就足够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嘴碎了。” 淳于恒:…… 淳于恒跟呼赤炎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复杂,他们两很早就知道对方,但是一个身处皇室被驱逐,一个身处世家不由己,如今淳于家在呼赤炎落难的时候不曾雪中送炭,现在想要锦上添花人家不稀罕。要维持淳于家在狄戎的威望跟地位,他不得不给呼赤炎鞍前马后效力。说起来对呼赤炎他还是很有几分佩服的,只是万万想不到,这样的一个男人也会为了一个女人昏头。 气死他了! “我倒是看得开,就怕戎都的那些老家伙比我更嘴碎!”淳于恒忍不住提醒他一声,身为汗王你想要任性没人拦得住你,但是你也得受得了别人对你的非议。 呼赤炎这次直接当耳边风略过不谈,反而问道:“这次你去不去戎都?” 淳于恒一愣,看着呼赤炎,一时间不知道他是随口问的,还是认真问的,自己也不由得迟疑起来。 呼赤炎也不催他,听着人群里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静静的等待。 淳于恒自然是想去戎都的,只是这里头也还有很多的顾忌。沉默一会儿,这才说道:“你是以汗王的身份问我,还是以自己的身份问我?” “有区别?” “有。” “什么区别?” “于公,我不能去,我代表的是淳于家。你知道世家嘛总是顾虑多,一言一行不可随意。于私,我就是我,你从我身上借不到淳于家的力量,但是我可以贡献我的所学。”淳于恒这话多少也有些试探呼赤炎的意思,他是想知道他是看重他的才能,还是看重淳于家的力量。其实就算是他以个人的名义支持呼赤炎,也绝对不可能丝毫不动用淳于家的力量,但是这事儿能做不能说。 呼赤炎闻言也没什么表情,就直接扔给他一句话,“那你就来吧,正好我这边有个位置需要你坐一坐。” “什么位置?”淳于恒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御史大夫。” 淳于恒:…… 这是拿他当枪使呢! 淳于恒森森觉得呼赤炎是在公报私仇,一定是因为自己对裴瑞祎不怎么友好,所以想要出口气吧? “好像不太适合我。”淳于恒想也不想的拒绝,整天参人得罪人的差事,谁愿意干啊。 “你一向自认善于雄辩,明了是非,且又嫉恶如仇为民分忧,孤王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位置还有谁合适。难道说,这些传闻都是假的,其实你并不是这样乐于为民奉献的人。” 拿着大帽子砸人,这样卑鄙的事情,呼赤炎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淳于恒深吸一口气,否认就是自己没品,不否认就是自己把自己卖了,这人真是太歼诈了。 脸都气黑了! “我不去就是小人了?” “你方才讲此次寻马之行若无所获,恐回戎都后遭人非议,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既然你如此先人之忧,就劳烦你一起给解决了吧。” 淳于恒这次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得,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凭什么他为了女人肆意而为,他就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我再想想。”淳于恒觉得自己很头疼,他没事儿招惹裴瑞祎做什么! 呼赤炎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淳于家不是只有淳于恒一个优秀后辈,他想要承继淳于家族,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只有闯出自己的路才能被家族更加看重,他知道他就算是衡量利弊之后,也会跟着他回去的。 算计人心,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淳于恒最懂得这一点,这人老歼巨猾,既想吃肉,又不愿意沾腥,做梦去吧。 天色黑透的时候,塔高卓才到底汇合地,而且他负了轻伤,路上同样遇到了狼群,同行的商队死伤大半,亏得他胯下马儿是匹好马,这才逃出生天。塔高卓是个貌不出色的中年汉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高手,但是一旦谈论起这次的行程,那双眼睛透出来的犀利之光,却令人无法轻视。 瑞祎跟塔高卓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就此行路线开始商讨,旁边大家随意席地而坐,第一句话就听到塔高卓带着憨笑说道:“大姑娘说的有些道理,去年我就怀疑赤勒山还有纯血马,但是因为有事我没能成行,今年没想到汗王居然会亲自驾到,说不定有可能一尝夙愿。” 这话一出,顿时惊了四座,谁都没想到这么多人都不看好此行,但是塔高卓居然这样表态,不可谓是令人感到十分的惊讶。 瑞祎闻言倒是没有吃惊,只是点头说道:“先生与我所见略同,我也怀疑赤勒山深处必有良骏。” “哈哈哈,好一个赤勒山深处,对,我也怀疑,几百丈寸草不生之地无马匹存活,难道更高的地方就没有了吗?”塔高卓深吸一口气说道,连日赶路让他面上满是风霜之色,但是丝毫不减其兴致之深。 一直以来,大家对此行都不抱有多大的希望,毕竟瑞祎是大燕人,怎么会懂得他们狄戎的事情。可是塔高卓却是最有名的追踪高手,他的话足以让大家引起高度重视。 瑞祎闻言颇有同感,颔首应答:“我曾仔细阅读狄戎历史文献,也查阅大量的地理文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想赤勒山暴发山洪导致数百丈高的地方寸草不生,那恰恰能证明在更高的地方有大量的水源存在。我们逆着山洪的方向去查找,说不定在高深处会有不曾被发现的水草丰美,牛马成群的河谷。山越高,天越冷,行人轻易不会进这样的危险之地,赤勒山山群极大,地势险峻,且高山环伺,越是这样神秘的,不曾被人打扰过的地方,更容易给人惊喜。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我想至少也会有五五之分的把握。” 塔高卓猛地一拍双手,兴奋地说道:“哎哟,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就是会讲话,要是我就说不出这样好听的话来,也讲不这么分明,就是这个道理。我呢不懂得大姑娘说的这些书上的道理,我是从发现的蛛丝马迹上来判断的,去年的时候我曾经爬到过六百丈高的地方,但是当时就我一个人,而且东西没准备充分,只能遗憾而归。我确实曾在高出发现一些痕迹,虽然不能十分确定,但是总有些希望,若不是后来杂事缠身,我就再去一次了。” 不得不说,塔高卓的话让大家燃起了极大的希望,与此同时,这也是所有人第一次正确的认识到了瑞祎的厉害之处。塔高卓是亲自爬过山走过一遍才能这样说,但是瑞祎却是只凭着几本书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不得不说实在是令人佩服。 因为塔高卓的到来,加上他的实际经验引导,这次大家顿时对寻找纯血马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也许之前大家都觉得瑞祎的话十分靠不住,不知道背后说了多少非议不信任的话,可是瑞祎绝对不会不知道他们说过什么,可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两相对比之下,大家就觉得很是愧疚跟不好意思了。 第二日大家一上路,瑞祎明显的感觉到大家跟她打招呼时热情了许多,她自然是知道为什么,也不说破,依旧跟以前一样笑着应了。 接下来的行程就会变得很是辛苦,他们要顺着山谷,开始翻越山梁,到达瑞祎地图上所指定的地方。道路崎岖,十分难走,从植被茂盛,树木参天的西海一下子到达这样荒凉的地带,还真是令人觉得不太适应。连着穿过几座小山,走进是乐山更深的地方,一路行来大家十分的疲惫,可是因为有了可能找到纯血马的希望,这群人谁都没有觉得辛苦,反而个个斗志昂扬。 饿了简单的吃了干粮,大家立刻就上路,没有在路上耽搁丝毫的时间。到了第三日将中午的时候,大家发现一条湍急的河流,一时间整支队伍都变得振奋起来。在这里发现河流,那就证明了之前瑞祎的话是正确的,很有可能他们真的能找到纯血马。 呼赤炎挥手让队伍停了下来,翻身下马,伸手将瑞祎扶下来,就道:“大家休整一下,吃点东西再赶路。” 早上天不亮就开始赶路,大家也的确是又累又饿,纷纷下了马就地找个地方坐下,拿出水袋干粮喝水充饥。 塔高卓匆匆下了马就到了瑞祎的身边,边走边说道:“我需要看看这条河,才能确定怎么走。” 淳于珊跟着淳于恒也走了过来,她现在对瑞祎绝对没有之前的蔑视,反而觉得她有些深不可测,越发愿意呆在她身边听她说话,以至于呼赤炎现在看到她就更讨厌了。 尉大娘给瑞祎拿来食物,看着班高格、步同、岐景龙、关绍还有士飞光都围了过来,就笑着说道:“有话也得等吃过东西问啊,大姑娘可不比你们这些糙汉子。” 以前大家或许会觉得这么娇贵的瑞祎是个有些拖累的存在,现在却不这样觉得了,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在外围围圈坐下,也都趁机吃点东西。 瑞祎是真的又饿又累也不客气,笑着谢了尉大娘,这才对塔高卓说道:“其实也不用看,只看反向跟水流的缓慢来看,咱们要涉水过河,然后继续往山顶走。” 瑞祎说完这话就低头喝水,然后一口一口吃东西,她吃饭的动作十分的秀气,这么长时间也学不来狄戎的做派。大家已经习惯,反而觉得她这样吃东西倒是别有一番美丽。 呼赤炎边吃东西便抬头看着河对面的高坡,眼眸之中带着几分令人看不透彻的阴郁。淳于恒顺着呼赤炎的目光望去,最后也落在了那陡峭不平的山坡上,眼睛也带了几分忧虑。 淳于珊却不会想那么多,在她心里有她哥哥在的地方,再难的事情也能麻利的解决了。许是因为淳于珊放弃了对呼赤炎的幻想,本就性子活泼的她,最近倒是跟班高格等人闹到一块去了。其实淳于珊若是能稍微收敛一下大小姐脾气,其实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好姑娘,至少瑞祎就看着班高格这两日待淳于珊可比以前耐心多了。 “裴姐姐,你说我们都爬到这么高的地方,过了河还要往上爬,那就更冷了,真的会有马吗?”现在淳于珊跟瑞祎交好之后,两人续了齿龄,瑞祎比她略大一些,便一口一个裴姐姐倍加亲热起来。 瑞祎想了想,这才说道:“据地理文献所讲,山群中地理形势复杂,也难免可能会有一些大家意想不到的情况,现在没有亲眼看到我也不敢断言,总之还是要上去看看才成。”她现在也不知道上头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书上所言也要因地制宜,只能上去看看再说了。 塔高卓闻言就说道:“大姑娘说的是,再往上爬就更冷了,咱们到这里都有些受不住,上头只怕更没人爬上去过,这样更好,真有好马在,别人也没来得及下手抢呢。” 一句话大家又笑了起来,狄戎人哪个不喜欢好马的,就算是上头没有真正的纯血马,哪怕是有四肢强健的野生马也行。野生马也要比现在圈养起来的马好上很多,多来几匹就更好了。 大家很快的就吃完饭,呼赤炎首先起身蹲到河边查看水深以及过河的情况。淳于恒也跟着走了过去,骑马过河这样的事情瑞祎没什么经验,她就不过去掺和了。 班高格走了过来,看着瑞祎就问道:“你说今晚上咱们能上去吗?” “这个你问我好像问错人了。”瑞祎失笑一声,知道班高格过来没话找话是为了什么,就笑道:“你问珊珊,她比较懂,我去尉大娘那边看看。” 瑞祎看了班高格一眼,班高格对她挤挤眉,她微微一笑抬脚离开。 尉大娘刚收拾完东西,就看着瑞祎快步的走了过来,忙说道:“怎么回来了?” “班将军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得成全人家不是。”瑞祎抿唇轻笑。 尉大娘翻个白眼,不过还是说道:“我瞧着这事儿可不容易,淳于家……” 瑞祎明白这话的意思,尉大娘是觉得淳于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虽然狄戎在男女婚事上要比大燕自由随意多了,但是那也只是指下头百姓。越是处于位置高的家族跟官员,其实婚事上也跟大燕差不多许。权利到达一定的程度,儿女婚事的确是一条方便快捷相互捆绑的有力工具,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瑞祎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毕竟有些事情她不好发表看法,尉大娘能讲,她不能。 尉大娘可能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当,很快的就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来。 瑞祎立在这里看着河边的那群人在商量事情,就看着呼赤炎的背影在一群人中是最醒目的。他算不上多么的壮硕,但是身材修长匀称而且很有力量,宛若鹤立鸡群。 许是察觉到什么,呼赤炎忽然就回过头来,一下子对上了瑞祎直白的目光。 瑞祎:…… 这人有狼一般的触觉吗? 呼赤炎对着瑞祎招招手,瑞祎无奈之下只得抬脚走了过去,走近几步,就听到淳于恒说道:“过河并不危险,这河水最深之地也直到马腿根部,难的是过河之后有很长一段的山路极其难行。而且越往上天气越冷,只怕马儿会承受不住。” 并不是所有的马都十分的耐寒,幸好他们此行挑选的马都是上乘的,但是箱子啊谁也不敢保证就真的没事儿。 瑞祎靠近呼赤炎,低声问,“你找我有事儿?” “没事就能找了?” 瑞祎抿抿唇,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好说话了,这么多人瑞祎也不跟他耍嘴皮子,岔开话题说道:“夜晚降临前,我们能爬多高?” “不好估量,要看路上好不好走,现在看来应该有些难度。”呼赤炎低头看着瑞祎说道。 瑞祎点点头也没多问,那边淳于恒跟塔高卓商量完后,就让大家准备开始上路。 整装完毕,大家涉水过河,果然如同所料,河水最深之处也不过是马腿,但是河水溅起容易湿了鞋子。瑞祎怕冷,自然不能跟彪悍的狄戎本地人一样毫无畏惧,便有些踌躇起来。 呼赤炎翻身上了马,伸出手将瑞祎扶上去,这次却让她侧身坐着,瑞祎就看着他,只见他把她的双腿搭在他的腿上,拉紧缰绳,驰电飞奔出去,踏入河中,水花四溅。瑞祎这才发现,她侧坐着将腿搁在他身上,溅起的水花被他的氅衣挡住,鞋上没沾染丝毫的水珠。 这条河有七八丈宽,等到马儿趟过去,瑞祎就看到呼赤炎的氅衣下摆已经湿透了,可他却是毫不在意,驰电如风一般眨眼就奔到前头。 等过了河到了前头,瑞祎这才恢复从前的坐姿,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连这样的小事情他都能替她考虑周到,以前大夫人虽然疼她,九姨娘虽然管她,瑞华待她很亲厚,可是她们也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替她这般的着想。鞋子湿不湿的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她们不会在意她鞋了湿了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冷,她们想的都是能看得到的大的地方。 细微之处,方见人心。 曾经她问过他一句话,为何待她这般好? 他说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想想,瑞祎迎着寒风却露出欢愉的笑颜。 山路崎岖,果然难走,纵然是驰电在这样的路上也跑步起来,只能慢慢的往上爬。等到半下午的时候,因为太过于陡峭,大家都下了马牵马徒步前行以减轻马的负担。 瑞祎跟在呼赤炎身边大口的喘着气,边走边说道:“你看,路边已经有草的痕迹了,虽然不多,但是有了。” 呼赤炎凝神看着脚下的情形,就道:“爬上山顶就能知道了。” 大家听着瑞祎的话又开始活跃起来,浑身充满了力气,这次加快了速度,没过多久就登上了这座山的山顶,落日下,大家立于山坡高顶,看着眼前新的景象都到吸一口气,更有人兴奋地大喊起来。 山坡顶端已经不是他们来时山谷那样的碎石,放眼望去是稀稀疏疏的草丛。高高的荒草从,给大家又带来新的希望,在这样的地方能出现这样的草丛,那么前方更深更高的地方,是不是还有让他们更为惊讶的存在? 爬上这座高坡,路途也平坦了些,大家动力十足,跨上骏马往赤勒山更深的山脉奔驰而去。一路辛苦前行,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瑞祎看着手中的地图,对着呼赤炎说道:“咱们已经到了赤勒山九百余丈高的地界了。” 话音刚落,拐过一道山口,瑞祎后面的话顿时吞咽了回去,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象。夕阳淡淡的余晖下,整座山谷披着新装呈现在他们面前,瑞祎此时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一把抓住呼赤炎的手指着前方,兴奋地说道:“你看,我们找到了。” 第一百零四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2 第一百零四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2 所有的人都出现在山谷口,凝视着眼前的景象久久讲不出话来。 在这高山草甸的尽头,他们从没有想到过会看到这样壮观的马群。夕阳余晖下,草甸上或奔跑或驻足的是一大群的马匹。 原想着能找到一匹已足够令人兴奋,但是万万想不到在这高山深处,居然能发现这样一个马群,野生的马群。 塔高卓跟疯了一样首先就冲了出去,紧随其后的便是捕马高手岐景龙,还有养马的关绍,就连士飞光、班高格都按捺不住冲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这次跟来的护卫们,还有淳于家兄妹。 原地留下的,就只剩下了呼赤炎跟瑞祎。 两人还是依旧高坐在马上,看着那群人疯了一样靠近马群,大家开始至能远远围观。野生纯血马性烈如火,极难驯服,如果一开始就惊了它们,后头就会更加的难为。岐景龙跟塔高卓是这方面的好手,在人群里不停地在说着什么,慢慢的人群就散了开来。 呼赤炎低头看着瑞祎,已经有些发暗的霞光落在她的面容上,让她的深色蒙上一层淡淡的暗影。此时,面对这样的景象,瑞祎似乎是被惊住了,一双眼睛带着欢喜带着诧异凝视着远方马群。 呼赤炎猜得没错,瑞祎的确是被惊到了,万万没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会是这样的一个巨大的马群。她粗略的数了一下,这群马少说也有两三百匹,这个数量远远地超出了瑞祎的想象。 “在想什么?”呼赤炎看着瑞祎问道,他的唇角夹着淡淡的笑容,极少会有笑意的眸子发出湛湛的柔和光芒。 “我在想……我撞了一个大运,跟做梦一样。”瑞祎还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这不是梦,你是真的找到了。”呼赤炎翻身下马,将瑞祎扶下来,指着远处的那群马,“这群马虽然多,但是真正的纯血马其实连一半都不会有,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们这一趟就已经成功了。” 瑞祎对于马的认知还不是很精通,一眼看过去也分不出来野生马跟普通马有什么区别,不过呼赤炎这样讲她还是很高兴的说道:“我原想着能有三四匹就已经是走大运了,现在这样多,此行无憾。”这一次她带着人找到这么一群马,等到她回到戎都,这将成为她真真正正立住脚的根本。 女人一辈子都要依附家族,依附父兄,完全没有自己的自由,曾经这样的生活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来到了狄戎,看着女人也能靠自己的本事立足,她就不想再依附于任何人,她想做一个自由的人。 “看到这群马,忽然之间我觉得好像一下子就自由了。”瑞祎的声音虽然淡淡的,但是细细听去却能听得出这里头的开心愉悦。 呼赤炎听到这话低头看向她,“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轻视与你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听从自己的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呼赤炎,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谢我就不用了,反正万骑苑你经营好了,最后获利的还是我,咱们各取所得十分公平。” 跟呼赤炎这个人讲话最好的一点就是,你永远不用担心,会突然之间就背负上你不想背负的东西。明明他帮自己良多,最后却硬要说成各取所需。 果然如同呼赤炎所料,这群马虽然不少,但是真正的纯血马不足一半,饶是这样,也足以令人心跳加速,心情振奋了。因为天色已黑,大家商议好今日不能惊动这些马,所以只在一旁围观就好,不会动手捉马。 剩下的事情就是瑞祎就不怎么有比较专业的意见了,怎么将这些马带回万骑苑,这也是一件有些困难的事情。之前想着也许只带回一匹去,结果现在……这么多,瑞祎是真的没办法带回去的。更何况还有件事情她也有些隐忧,只是看着大家都太高兴了,她一时没开口罢了。 尉大娘晚上准备饭的时候都是哼着小曲的,这小曲的调子十分有的婉转悠长,听着很是好听。瑞祎抱着双膝坐在草地上,旁边的呼赤炎把外氅支在木架子上烘烤,下边全都湿透了,没法穿。这些人见到好马眼睛全都转不开了,就连淳于珊都不围着瑞祎转,她相中了一匹小红马,这马不是纯血马,但是淳于恒会识马就讲这匹马也是很不错的。 讲了一堆的好话,淳于珊的意思是能不能把这匹小红马额外的送给她,不算在送给淳于家的纯血马之内。 淳于珊一眼就看中这批小红马,瑞祎其实知道,看到它就让她想到了赤羽,淳于珊一直忘不了赤羽,虽然那天葬马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悲痛欲绝,可是她就知道赤羽对她是不一样的。如果能有一匹马,抚平她心底的伤痕,瑞祎还是乐意替她完成这个心愿,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果然淳于珊还是给这匹马起了名字叫做赤羽。 看着她开心的在草地上转圈,瑞祎也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匹埋葬在沙漠里的赤羽。 想起赤羽,瑞祎的神色也慢慢地安静下来,很多时候并不是只有人才能人心上留下重重的痕迹。赤羽不是她的马,却算是因她丧了命,或许因为这样,瑞祎现在对马也有了一种讲不出来的情感。 晚饭很简单,用过饭之后,大家席地而坐商量着明日驯马的事情。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这些马怎么带回万骑苑。 不用谁说,任何人都知道,这些马一旦带回戎都,将会引起何等的风浪。 “我想只带五匹马三匹纯血两匹寻常马回戎都。”瑞祎对着旁边的呼赤炎说道,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足以令在这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这话一出,果然就让大家一愣,目光齐齐的看向了瑞祎。这些众多的眼神里,最多的便是不解跟疑惑,不明白瑞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为什么?”呼赤炎看着她问道。 “怀璧其罪。”瑞祎道,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拥有这么多的马平安无事。就算是呼赤炎安排再多的人在她身边护着她,也不能保证她就真的能平安无事。况且,这百余匹的纯种马,一旦跟挑选出来的上等马交配之后产下的小马,足以组成一支战斗力彪悍的骑兵。她听淳于珊这个直心肠的姑娘无意中讲过,现在呼赤炎虽然坐上了王位,但是并不是就那么安稳,戎都里还有人虎视眈眈将他拉下来踩在脚底下。 所以,为逞一时威风,却埋下严重后患,这样的事情瑞祎才不会去做。对她来讲,这五匹马已足以令她在戎都站住脚,这就够了。 呼赤炎闻言就看向瑞祎,唇轻抿眉轻皱,“生下的马你打算怎么办?” “给你啊,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瑞祎浑不在意的说道,若不是呼赤炎一路护着她来到这里,她一个人不要说找马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下子大家的眼神瞬间都变了,谁都没想到瑞祎居然这样的大方,她难道不知道这些马的价值吗?不,她当然知道,可是她却不当一回事儿。虽然大家知道,此行若不是有他们汗王,瑞祎未必能成功。但是反过来说,若不是有瑞祎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些马,他们心里想着顶多是一半一半,谁会知道瑞祎居然只要很少的一小部分,其余的说给就给了。 这么大方,也太阔绰了。这里一匹野生纯血马都能价值万金,拿出去卖,赚翻了。 淳于恒直到此刻,才算是用一双眼睛正正经经的打量着瑞祎,发现她确实不是在说谎,而且神情十分认真的时候,就连她都晃了一下。说实话裴瑞祎生的太美,第一眼见她的人都会被她的脸给吸引走了。有些女人也很美,但是美而无神很快的就能令人索然无味,但是瑞祎不一样,她的美像是有灵魂的,不经意间就会收魂摄魄,他不会轻易看她的眼睛,仿佛那里是卷着旋风的漩涡。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句话的真正含义,大智若愚。 心里轻轻叹息一声,淳于恒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几次辗转反复,想起自己在淳于家的日子,步步惊心,小心翼翼,想要在那么多的子孙里出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能走到今天在家族里被人看重,也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可是,今儿个瑞祎的一番举动,让他想起之前汗王问他去戎都的事情,苦笑一声,他竟然还做不到一个女子的魄力。 第二日一早,瑞祎就听到远处有马嘶鸣长吼,揉着眼睛坐起来,还能听到阵阵叫好声不绝于耳。连忙披上氅衣简单的整理下自己的头发衣衫,站起身来,远远地就看到呼赤炎坐在一匹通体黝黑的马背上,那马狂奔暴躁似乎是很不耐烦的背上有人,想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他的焦躁连带着周遭的马群都跟着不安起来。 驯马! 瑞祎一下子明白了,书上曾经看到过,如果是无主的马群,必然会有一匹领头的马,想来这匹马应该就是这群马的领头马。驯服了它,其余的马也就会不战而胜了。 朝阳慢慢的从山背后爬上来,金色的阳光开始笼罩大地,虽然还有些清冷,可是看着金色的阳光中,呼赤炎伏在马背上,紧抓缰绳,远远地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情,但是瑞祎也能想象得到此时他必然是神色严肃,与之较劲的霸道模样。 等到瑞祎收拾妥当,缓步走过去,人群里已经发出极大的欢呼声,就看到呼赤炎高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眨眼间呼赤炎就骑着那马冲过人群到了她的面前,瑞祎打量着这匹马,只见它浑身上下黑如盗骊,无半根杂毛头尾长一丈,蹄颈高八尺,方才观之嘶喊咆哮,有如腾空如海之状,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俊逸舒朗,唇角的笑容仰着浅浅的弧度,伸手弯腰,将瑞祎一下子拉上了马背,如风一般在山谷里奔驰起来,像是御风而行,宛若在飞一样。 淳于珊瞧着马背上的人影,神色一暗,虽然告诉自己那人不是自己的,然而爱慕了这么多年,此时瞧着他拥着别个女子,还是有些堵堵的心塞。 班高格此时忽然走过来,看着淳于珊问道:“要不要比一比?” 淳于珊要是以前肯定就同意了,可这会儿没什么兴致,就摇摇头,“你自己去吧,我想歇会儿。” 说着就在草地上坐了下来,班高格却没离开陪着她坐下,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远处的人,也只是看着却一个字未说。 驯服烈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呼赤炎驯服了这匹领头马,马群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岐景龙仰慕的看着呼赤炎,他们汗王真是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这马叫什么?”瑞祎从马背上下来后,真是一匹好马,坐在马背上特别的稳当,这马通人性,好似知道怎么让她做的更舒服。只可惜这匹马太高大了,若是小一号,瑞祎就想自己要了。 “既然是你发现的,不如你来给它起个名字?”呼赤炎看着瑞祎道。 瑞祎摸摸下巴,虽然不能骑,但是起个名字还是可以的,想了想,这才说道:“这马通体黢黑,高大漂亮,叫做骊乌怎么样?” “好。” 瑞祎听着呼赤炎答应了,便围着骊乌转圈,不停地喊着它的名字,就好像这马是她的一样。呼赤炎就在一旁拉看着,默不作声,为了将骊乌驯服,天未亮他就起身与它过招,足足接近三个时辰才将它驯服。好马都性烈如火,不服管教,怎么会轻易的就任人为主。方才他之所以第一时间将瑞祎带上马背,也是让骊乌记住,瑞祎也是她的主人,当然这一点就不用告诉她了,免得她知道后又要躲着自己。 马认主,尤其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不是谁都能坐在它的背上的。 将骊乌驯服,并不是意味着就真的没有事情了。呼赤炎带着瑞祎到一边休息,那边岐景龙还在忙着带人驯服其余几头不怎么听话的烈性马,还有的折腾。 瑞祎听着马鸣嘶吼,看着大家不时地惊喊交好,压下要去看热闹的心思,对着呼赤炎问道:“你打算怎么将这些马带走?这么多的马咱们人这样少,一旦遇上打劫的,未必就能躲得过去。沙漠中马贼横行,人家仗着人多抢走了,你想追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听着瑞祎这样问,呼赤炎就道:“还没打算走呢,你就开始想后头的事儿了?”想到这里其实颇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他们二人其实有一点相当的一致,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都会走一步想十步,绝对不会轻易的让自己限于危险之地。 只怕是昨儿个发现这样多的马,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就开始琢磨这件事情了。 瑞祎只是笑笑并未解释什么,接着说道:“马多人少,不敢也不能上路,况且你也知道回程还有个荣家做拦路虎。” 来之前,不管是她还是呼赤炎都知道荣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的路上必然安然无事,但是回程就危险多了。毕竟如果万一他们手上真的能找到一匹野生纯血马,荣家趁火打劫还能再赚一笔,这样的买卖就算是她做,也会敲定在回程的时候下手。 “你之前是怎么打算的?”呼赤炎一直没有问瑞祎想要怎么样对付荣家,现在出现这样的意外,却不得不问了。 “其实也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是我想荣家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我的命,只要围绕我自己设局,总能有机会坑他们一把。”她无钱无人无势,有的只有是她自己这条命,知道荣家想要什么,瑞祎原本是想着就用这几十个人的队伍在回程的时候,因地制宜设计引诱他们上当。因为当时不能确定能不能找到纯血马,也不知道回程的时候具体走哪一条路,因此计划无法提前布置,只能见机行事。 “用你自己设局?”呼赤炎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若是我不问,是不是等你布好了局,你才会知会我一声?万一你要是有危险怎么办?”以己身为局,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一个不留神就会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瑞祎看着呼赤炎怒容满面布满寒霜,下意识的裹紧了大氅,这才说道:“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你让我那什么布局?让我借用你的力量?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靠着你,呼赤炎,我知道你不会在乎,可我在乎。我跟荣家的这笔烂账,我想自己亲手了结,这是属于我的骄傲。” “你现在还没有那样的本事你逞什么强?命都没了你还报什么仇?” 话是这样没错,瑞祎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有点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到底在气什么?荣家想要我的命是不假,可是如果你在身边,他们也不敢真的下死手,我总有三分生机。再加上此行跟随之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我才敢这样的计划。但是现在我们要分成两队人,一队先走引开荣家,另一队留下等候前来接应的人,形势变化之下,我自然不会再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虽然我这个人不怕死,但是我还是很惜命的。” 呼赤炎气什么?其实他自己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在气什么,但是就觉得瑞祎计划这么多,但是却没有将他算在内,就好像他是一个外人一样,这才是让不舒服的地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呼赤炎转过头也不看瑞祎生硬地问道。 听着这腔调,瑞祎就很头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别扭闹得也真是有点太幼稚了。 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很简单,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吃掉荣家在狄戎的人,毕竟就这二十几个人还要分成两拨,轻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既然这样我打算走捷径直接回戎都,然后跟荣家正面相抗。荣家在戎都不是跟追风马场关系密切吗?那我就借力打力,让追风马场主动跟荣家撇清关系,没有了成安王给荣家人撑腰,到时候自然便是我出气的时候了。” 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硬碰硬。 虽然瑞祎说的很隐晦,但是呼赤炎也听出来了,她这样做也有为他谋利的打算,毕竟追风马场是他的心头大患,这人想要讨自己开心,还要拐弯抹角,一点都不爽快! 虽然有些不太满意瑞祎的含蓄,但是不得不说呼赤炎自己的脑补,还是让他心塞的少了些,就道:“那也不用,荣家人自己送上门来哪有轻易放过的,这回你看我给你出气,不许再跟我客气分得那么清楚。” 瑞祎:…… 这么强硬的呼赤炎,到底为哪般啊? 第一百零五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3 第一百零五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3 呼赤炎这人很有些霸道主义,这话说了,便也不许瑞祎推辞,好像她推辞了就是跟他划清界限一样。 这是什么样的狗脾气啊?瑞祎扶额。 难怪淳于珊讲呼赤炎霸道,这回还真是头一遭对上,也真是看了眼界了。 瑞祎这边被呼赤炎一言给定下了,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便开始分派人手,留下的人以班高格为首看管马匹,等待援军前来。剩下的一半人跟他出山,尉大娘也不跟着他们一起走,跟着呼赤炎走的都是弓马相当厉害的几名侍卫,据说是个个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淳于恒看着呼赤炎说道:“我跟汗王你一起回戎都。” 呼赤炎望着他,良久才说道:“你想好了?” “是。” “好。” 两人对话很短,别人一时间摸不上头脑,不知道为何淳于家的少爷却突然要跟着他们汗王回戎都,但是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不过那淳于珊怎么办? 淳于珊看着大家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不由得抬头挺胸道:“我跟裴姐姐一起,你们一群糙老爷们哪里能照顾好她?” “不行!”淳于恒立时就不同意的看着淳于珊,“我去戎都是有正事儿,你在这里等着大军来,先回淳于家,回头等我在戎都安排好了再派人接你过来。” “不要!我去了戎都又不给你添麻烦,我去陪姐姐那里给她做伴,我们早就说好了。”淳于珊才不会又回到淳于家去,回去后那些人知道自己没能把呼赤炎勾到手,不知道怎么笑话自己呢,她才不要回去看那些讨厌的脸!“裴姐姐,你说是不是?” 瑞祎一时也有些为难起来,看着淳于珊就道:“我们回程的路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十分的危险,你跟着我们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觉得你哥哥说的很是有些道理,不如你先回家,等我们回了戎都安顿好了再接你回来。” 听着瑞祎这话,淳于珊就不乐意了,“上回在沙漠里我不是还帮你忙了,这次你也要让我跟着你,我总把你强些,关键时候能救命呢。” 淳于珊这样讲,瑞祎真是哭笑不得,看着她十分认真的说道:“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我跟你保证,等我回了戎都,一定盯着你哥哥派人去接你。” 淳于恒:…… “不行,我不回去,你们不放让我跟,我就自己去,反正我又不是不认路。”淳于珊娇小姐的犟脾气上来丝毫说不通,嘟着嘴就是不让步。 旁边的呼赤炎听着额角青筋直蹦,就看着淳于恒道:“你家就这样教人的,自己的事情自己摆平!”说完甩袖子走了,留下一种人面面相觑! 瑞祎今儿个这是第二次见到呼赤炎发火了,想来淳于珊还是受了她的连累,瞧着她瞪着呼赤炎的背影眼眶都红了,觉得这事儿真是头疼。 淳于恒拽着妹子去一边做思想工作,瑞祎就被尉大娘叫到一旁叮嘱事情,远远的还能听到那对兄妹在争吵。瑞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对着尉大娘说道:“大娘,你说的事情我都记下了,放心吧。我先去跟汗王商量件事情,你去忙吧。” 尉大娘最有眼色了,此时知道瑞祎要去做什么,还是劝了一句,“大姑娘,汗王在气头上,你还是不要过去招惹晦气的好,伤了你们的情分不值得。淳于家的事情,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免得里外不讨好,白白的落埋怨。” 听着尉大娘这话,就好像自己一过去,就会吃呼赤炎的火气一般,难道呼赤炎在大家的心里是这样的厉害,生气的时候都没人敢过去的。一时间听着尉大娘的话,瑞祎还真有些发憷,可是听着那边淳于珊在闹,只得苦笑着说道:“大娘你也听到了,珊珊这才在汗王那里铩羽而归,想必回去淳于家日子也不太好过,这才闹着要跟去戎都,我也确实答应她去马场与我同住,我总不能失信于人,尽尽力吧。” “大姑娘心肠善,您执意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小心才是。” 这话说得好像呼赤炎就是什么十分危险的生物一样,瑞祎也是觉得无奈了。 尉大娘劝说无果,叹口气转身离开。 瑞祎抬头打量一番,就看到呼赤炎正背对着众人坐在一块大石上,看见他便抬脚往那边走去。 瑞祎的脚步很轻,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越发的没有多大的声响,她在呼赤炎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抬头看向他。 呼赤炎也没看瑞祎,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容颜,浑身散出的戾气,足以让人知道,他不高兴,很不高兴,别来惹我的气息! 这会儿瑞祎算是相信了那些人讲呼赤炎脾气不怎么好的话,好像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见他生气的样子。许是呼赤炎对她一直很和善,瑞祎倒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一时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呼赤炎听到这笑声更郁闷了,索性撇过头去,连个正脸都不给瑞祎了。 瑞祎知道自己失态了,轻咳一声,小声说道:“实在是很抱歉,一时没忍住,希望你别见怪。” 呼赤炎不说话。 瑞祎看着他的后脑壳,只得硬着头皮又说道:“不如就让淳于珊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你看她也怪可怜的,这次任务没成功,回去后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看笑话,她这样的心性怕是受不住的。” “她可不可怜与我何干?难道为了让她不可怜,依你的意思我便要娶了她不成?” 这样冲的口气,瑞祎也愣了,看着他的背影就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你巴不得将我推出去呢。”呼赤炎咬着牙说道。 瑞祎面色一红,就有些又恼又怒,就道:“你这什么意思,你若是真不愿就算了,何必拿我来出气,我不碍你的眼就是。” 瑞祎气得不轻,这回换做她甩袖子走了。 瑞祎气头上的声音并不算小,这一嗓子出来,周遭的声音顿时消声了。 居然有人敢吼他们汗王! 所有人,包括尉大娘都惊呆了! 这可真是从没有见过的景象,凡是对他们汗王不逊的人,全都不见了,他们还真怕汗王气急之下,把瑞祎给打了。 他们汗王并不是不打女人的人,曾经狄戎也有那不长眼的往他跟前凑,使过心计的女人,他们汗王被惹急了是动过手揍人的。 一刻、两刻,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汗王没什么动静。大家松口气之余,看着瑞祎的眼神又不一样了,都敢对他们大吼大叫的女人,他们以后还是别招惹的好。一直以来瑞祎给他们的印象十分的和善,但是今儿个却真是开了眼了。 一个两个的,今儿个都不正常,大家悄默声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一双眼睛绝对不四处乱飘。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淳于珊如愿以偿的跟在瑞祎的身边,特别热情的邀她共骑赤羽。瑞祎昨天吼了呼赤炎,后半截冷静下来其实心里还真有些发怯,但是没想到呼赤炎却没什么动作,还让淳于珊跟着走。一时脸皮薄的她,也没过去跟他说句谢谢。 哎,这叫什么事儿! 当时自己忍一忍就好了,怎么就没忍住呢?以前在侯府比这难忍十倍的事情都忍住了,可是听了呼赤炎一句话就忍不住了,这可真是不像她。 瑞祎心里叹口气,是不是自由的太久了,以前被束缚的,被压抑的,那些也有自己意识的思想会窜出来放放风呢? 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并不对,但是现在也不好去跟呼赤炎道个歉,只得等到有合适的机会再说了。 两队人马各自行动起来,瑞祎他们这一队简直就是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沙漠,毕竟在这里若是遇上狼群,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是有些难以摆脱的。但是没想到变故却是在出了沙漠的那一刻就蒙头袭来,诡异的,难安的,令人焦躁的气息让胯下的马都跟着不安起来。 看着大家停了下来,淳于珊也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对着众人问道:“怎么了?”毕竟淳于珊没有真的经历过这种事情,毫无经验的她,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瑞祎伸手拉了她一下,低声说道:“别多问,事情有些不对。” 第一百零六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4 第一百零六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4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改变,跟她的经历有相当巨大的关系,瑞祎的改变是从她踏出落雪庵的那一刻开始的。 以前的瑞祎不会关注军事,不会去思考战争,更不会去想这样的事情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但是从落雪庵的逃亡,到最后被驱逐出大燕,这中间的历程让她明白懂得了一个道理,乱世军权的重要性。 正因为知道这些事情的重要性,连带着瑞祎在做事情的时候,也不会下意识的去衡量大局对自己的影响以及厉害。这是人,想要生存下去的潜意识的改变跟应对。 颠沛流离的生活,是瑞祎不想要的,但是还是强行落在她的头上。异国他乡想要靠着自己的本事立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比狄戎人多出十倍甚至于百倍的付出。瑞祎不太懂的军事,她从小到大学到的东西,就是如何成为一个完美理想有手段的内宅夫人。学会经营自己的嫁妆,是一个女人让自己在夫家能安稳的立住脚的重要手段,大夫人对她的培养让瑞祎对于经商从一开的必学功课,到后来的生存本能,所以到了第戎选择经商是瑞祎唯一能拿出来的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立足的本事。 从狄戎立足,到跟呼赤炎合作经营马场,再到后来的寻找纯血马,瑞祎就知道自己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是一个不能回头的路。 所以,当初在大燕想要她命的荣家,只要她不死,只要荣家有余力,就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但是,瑞祎也的确没有想到,荣家跟成安王一旦联手,能有这样的结果。不仅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而且还能埋伏下人,这的确是一件让瑞祎再一次出乎意料的事情。 而这样件事情,带给瑞祎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呼赤炎在狄戎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瑞祎的话,让淳于珊这会儿也有些明白了什么,面色微白,她不敢这个时候再添乱,而是低声对着瑞祎问道:“裴姐姐,咱们这是被人埋伏了?” 瑞祎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又不是领头的,就低声说道:“听汗王的吩咐就是,我们又不精通打仗,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瑞祎并没有说的很明白,她对于军事虽然还不是精通,但是战场上走了一圈,生死之间转了一回,也能感觉到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弥漫在空中。她不晓得敌人设了什么埋伏,但是她能感受到大家身上散出来的防备的气息。 前头呼赤炎在跟淳于恒说着什么,看着他马鞭不停地指向前方,瑞祎安静的在等待着。 很快的就有了动静,士飞光拍马过来,看着瑞祎跟淳于珊说道:“大姑娘,淳于姑娘,汗王让属下带你们先走,你们跟我来吧。” 淳于珊还想要问什么,却被瑞祎一把扯住了,只得把话咽下去,点头同意。 士飞光招呼了两个人过来,他们三人护着瑞祎跟淳于珊这匹马像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瑞祎坐在马背上,等到马儿奔出去十几丈,这才回过头来去看呼赤炎,不经意的就对上了他凝视着她这个方向的他的眸子。 渐行渐远间,远远地已经看不太清楚,但是瑞祎还是看到呼赤炎带着人散了开来,等到马儿转过一座山坳,就再也看不到那边的景象了。 一直奔了一个时辰在一座小山头下这才停了下来,士飞光翻身下马让大家下来休息,自己却爬上山坡往来的方向看去。 瑞祎拿出水袋喝水补充体力,旁边的淳于珊还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也不知道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又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怎么就跟遇到大难一样,真是想不明白。” 瑞祎听着她的抱怨不由一笑,低声说道:“战场的事情,你我女人家的就不要管了,咱们只要不给他们拖后腿就是最大的助力了。” 这话很现实,让她们上去冲锋打仗,这不是玩笑吗?别人照顾她们还来不及,怎么打?她们就会成为最大的后腿连累别人,正因为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瑞祎这才问也不问的跟着士飞光走。反正呼赤炎那个人,虽然还在生气不搭理自己,但是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的。 想到这里,瑞祎忽然一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跟在呼赤炎身边,听着他的指派行动,对他甚至于有些盲目的信任,都已经突破了她这么多年小心翼翼谨慎细密做人的原则。 原来,不知不觉间,呼赤炎竟然已经成为她相当信任的人了。 淳于珊白了瑞祎一眼,赌气说道:“找马的时候,看你挺意气风发的,怎么这会儿就这么装鹌鹑?” 习惯了淳于珊说话爱带刺,瑞祎也不跟她计较,就直接说道:“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就应该听比较有经验有权威的人,这有什么不对的?若是大家都七嘴八舌的掺和,你说还不是乱成一锅粥?危机时候,要有被领导的意识。” 淳于珊:…… 瑞祎其实很担心那边的情况,看着士飞光从山坡上下来神色不善,就走过去问道:“怎么样?” 士飞光摇摇头,“太远了,看不清楚。” 虽然没具体说什么,但是从他的神色上瑞祎就知道这事儿是怕是比自己想的要糟糕,愣了愣,就道:“汗王,让你带我们去哪里?” “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们汇合。”士飞光对于自己不能与敌人交锋,而是带人逃命很是有些郁闷,因此说话的口气难免有些低落。 瑞祎想了想,拉着士飞光蹲下,捡起一块小石头就在地上画这一块的地图。瑞祎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除非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她脑子里将这一带的地图记得清清楚楚,此时就很熟悉的在地上画了出来,然后捡起几块石头放在他们两处人马现在的位置。 很快的淳于珊还有另外两人也跟了过来,大家都蹲下看瑞祎在画图,等到瑞祎指着地上的地标对他们开口,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因为瑞祎这地图画的实在是太精确了。 “这里是刚才我们跟汗王分开的位置,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这里是距离我们最近的城镇的位置。”瑞祎一一指着对着士飞光问道,“我没说错吧?” 士飞光点点头,“没错,可是你现在画出这个又有什么用处?” 瑞祎的眼睛落在距离她们不远处的最近的镇子上,笑着说道:“早跟你说过多读点书,你不听我的。你瞧这里,如果成安王跟荣家的人想要围堵我们,他们落脚的地方只能是这个镇子对不对?” “应该是。”士飞光看着瑞祎十分严肃的神色,也不由得跟着严肃起来,还指着那镇子说道:“这里曾经是成安王住过些年头的地界,所以在这里他很有些势力。”说完一顿,指着距离这镇子不远的另一处小镇说道:“这里是班将军曾经驻扎过的地方,这里有咱们的人,这次也在这里安排了接应的人,只是按理说应该早就到了,但是现在还没到,有些奇怪。” 瑞祎不太懂军事,但是懂得做买卖,她就说道;“如果把眼前的事情比喻成做生意的话,我想你所指的来援的镇子,可能被对手给拖住了。生意场上做生意也讲究个策略,一是要有门路,二是要有资金,三是要有人脉。现在咱们被拖住的是人脉,必须要想个办法解决才成,不然时间一长我方会损失巨大。” 士飞光都听傻了,看着瑞祎又是气又是笑,“打仗哪里能跟做生意一样,大姑娘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他压根就不相信,简直是胡闹腾。再怎么聪明的女人,到底是眼界有限,还真以为能睥睨天下呢。 瑞祎也不生气,她确实不懂打仗。但是一旁的淳于珊就忍不住了,看着士飞光说道:“做点什么总比在这里傻乎乎的等着好,要我说,你是怕被裴姐姐比下去吧?” 士飞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横眉怒眼的就要反击回去,瑞祎却不愿意看着就这么四五个人还要内讧起来,就连忙你说道:“反正汗王的意思是让你带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你看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这个镇子并不远,要我说,所想咱们也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不如去看看,也许真的会有什么意外发现,如果没有意外就更好了,至少计划没有发生变化,汗王那边也会更加安全一些。” 瑞祎心里有种预感,士飞光说的没错,现在都没看到来援的人,只怕是真的有什么意外呢。 第一百零七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5 第一百零七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5 作为一个军人就是服从军令,但是士飞光只听他的汗王的,因此对于瑞祎的话并不怎么认同,也不赞同去执行。毕竟瑞祎只是一个女人,打仗的事情一个女人掺和什么。 瑞祎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士飞光的性子她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呼赤炎让他来保护自己,他是真的能在危险的时候替自己拼命的,但是这人也有个最不好的缺点,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太懂得变通,性子很拗。 此时瑞祎就有些头疼,士飞光这样的性子实在是不太令人喜欢,可是他做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一时间就有些尴尬起来。旁边两名士兵显然是以士飞光为首,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得罪瑞祎,只有旁边的淳于珊气呼呼的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两边莫名其妙的僵持起来,这样的情况瑞祎也很头疼,想了想自己又蹲下身子仔细看地上画的地图细细思索。其实瑞祎自己也不知道她想的有没有道理,毕竟打仗跟做生意是两码事儿,她用做生意的心态去猜度打仗的心思其实危险也很大。 但是,瑞祎现在就算是在这里等也只能是干等,所以才想着与其这样,倒不如先去双林镇看看。双林镇就是班高格曾经驻扎过的那个小镇子,而旁边那个骑风口镇是成安王曾经的地盘。这两处镇子其实距离并不算多远,骑马的话只有一个多时辰就到达,正因为这样,瑞祎才觉得事情真的不太对劲。 荣家的人他已经见识到了狡诈之处,所以这次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更加不敢轻视他们。 淳于珊看着瑞祎紧锁着眉头,也跟着蹲下去,低声说道:“裴姐姐,不如我带着你去,不管他们了,倔的跟驴一样。” 瑞祎摇摇头,“不成,没有士飞光我们去了双林镇又有什么用?”士飞光认识那里的人,有人脉,能调动人手她们去了别人谁人是她们是哪根葱,不打出来就好了。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现实。 想到这里,瑞祎抬头看着士飞光,缓缓站起身子来就说道:“我不想跟你争执,我就想问你一句话,我们在这里干等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可是如果我们去了双林镇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前头汗王正在与人交锋,谁也不会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你就不想力所能及的为他们做点什么?也许这些都是我的胡乱猜测,到了地方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如果真的出现意外了呢?我不懂打仗的事情,可也知道既然在这里干等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瑞祎说完这话就坐在地上看着远方,大大方方的完全没有继续劝说的意思。 这样一来,士飞光反而有些疑虑了。 淳于珊一见冷哼一声也坐在瑞祎身边不说话,剩下的两名士兵你看我我看你,两人小声地劝说士飞光,士飞光也渐渐动摇起来,毕竟瑞祎讲的有个地方很有道理,在这里也是干等,帮不上汗王的忙,可是万一要是去了双林镇真的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靠近沙漠边缘,这里其实还是很热,比起在赤勒山上的寒冷,这么短短一天的时间,似乎就经历了酷暑跟寒冬,其实还真是令人有些适应不良。瑞祎现在这会儿其实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不愿意再说出来给大家增添麻烦。此时坐在地上,真相就这样靠着睡过去,什么都不管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经过惨烈的天人交战,士飞光最后还是答应了。 一行人只得重新上马,朝着双林镇的方向走去。临走前,士飞光还给汗王他们留下了记号,免得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从这一点看来,瑞祎也知道士飞光是个挺靠谱的人。 从他们现在休息的地方,到达双林镇距离不算太远,但是已经坐了这么久马背,尤其是大腿内侧的地方,瑞祎觉得肯定是又红又肿了。休息一会儿,重新回到马背上,那种感觉当真是……不提也罢。 距离双林镇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士飞光一挥手就让大家停了下来,淳于珊就算是大小姐脾气这会儿也知道应该听话,毕竟她不懂得这些。瑞祎顺着士飞光看的眼神望过去,就看见在镇子口的地方蹲着几个瞧着不甚起眼的人,长久的不见人烟,此时看到狄戎的百姓出现在面前,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看到人了啊。 “大姑娘,我带着人先进去看看,你跟淳于姑娘先在这里等等。” 他们是躲在一处林子外面的小矮坡后头往前窥伺,瑞祎听着士飞光的话,就知道他可能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瑞祎看着他问道。 “是。”士飞光这会儿对着瑞祎倒是知无不言了,反正现在命令都违抗了,至于后头的惩罚等见了汗王他请罪就是。“蹲在前头的有个人我见过,是成安王身边的一个管事。说起来这个人很少在大家面前出现,认识他的人一个手指都能数过来,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他是成安王的人。只是这回老天给咱们开了眼,那年我跟着班将军曾经烧过成安王的一个粮仓,恰好见过这个人!” 什么叫做运气?这就是运气! 士飞光说着自己也兴奋起来,不由的说道:“大姑娘,看来你讲的真有几分道理,之前是我不对,这会儿给你赔不是了。我先进去走一圈看看,你们在外头等我,别被他们发现了。” 瑞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毕竟他们人多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再者自己随着呼赤炎回了京都,只看她的外貌,别人只怕也能猜到几分她是谁,这会儿正大光明的从别人眼睛下头过去,这不是明摆着送上门去吗?想到这里,就看着士飞光问道:“那他们认识你吗?” 要是认识士飞光,他进去一样有危险。 “不认识,那回烧粮仓这人只顾着逃命了,正眼都没给我一个。” 听着这话瑞祎忍不住一笑,就道:“那你小心。” 士飞光带走一个人,留下一个人照顾瑞祎跟淳于珊,看着他们骑着马朝着镇子口而去,瑞祎心里也贴别的紧张。这样的事情真是从没有遇到过,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你周围全都是对方的探子。是不是当初荣家能知道自己的行踪,也是因为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们监视自己而自己却又一无所觉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淡笑一声,很多事情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卷进了朝堂的漩涡,牺牲掉的自然只能是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荣菁有强势的父兄,她就不会有自己今日的狼狈,所以这都是命啊。 三人窝身在土坡后头,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镇子口百姓们的说话声传来,以前的瑞祎什么时候能这样随时随地的就找一处地界窝着的,她们家的丫头也不会这样。可是现在席地而坐好像已经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了,想想以前,再看看现在,就好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大燕的她,是侯府姑娘,身边无数仆从环绕伺候,衣食住行,精美华贵,不要说席地而坐,便是椅子上略有些灰尘,她是看都不看一眼的,更不要说坐下了。可现在呢?瑞祎靠着土壁,浑身上下全都是黄土沫子,头发更是脏的摸一把全是黄尘。脚上的鞋子脏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以前在大燕打死她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候,关键是,瑞祎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不能接受。 哎,入乡随俗什么的,看她适应多快。 淳于珊这会儿也没什么谈性,跑了这么久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旁边的士兵是不敢轻易跟她们搭话,默默地在一旁守护。三人一坐就是半个多时辰,竟是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瑞祎虽然没说话,但是耳朵却是听着镇子口的动静,果然没听到有什么争执声传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士飞光他们二人想来是已经顺顺利利的进了镇子,就是不知道里头情况如何了,说起来在这里看到成安王的人,瑞祎就知道只怕里头事情不怎么乐观。 援军不至,更加不晓得呼赤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心里担忧得不得了,偏偏她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帮忙只有拖后腿的本事,心里暗叹一声。 等待的日子最是煎熬,也最是令人无奈,瑞祎心里担心的不得了,只觉得每一刻都好像是三秋那般长。 淳于珊休息了这么久,这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的说道:“该不会是被人抓住了吧?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要不咱们去看看?” 瑞祎一把抓住她,“不行,我一露面就会被发现的。” 淳于珊一呆,“也是,你这脸也太白了,哪里是我们狄戎姑娘的样子,黑锅地上抹一把白面粉,想不认识你都困难。” 瑞祎:…… “那我们就干等着?” “等。”瑞祎拉着她坐下,“不然里头形势不明,我们贸然出去,只会拖了他们的后腿。”若是被敌人发现他们,这不是找死吗? 淳于珊这会儿老大不高兴的说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本来想抱个好姻缘回去的,谁会知道这会儿在这装鹌鹑,真是窝囊死了。” 瑞祎跟旁边的士兵忍不住都是一笑,那士兵忍得很辛苦,脸都侧过去了。 看着他们,淳于珊瞪他们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不对?” “对,对极了。”瑞祎安抚她,“我觉得士飞光现在还没出来,有两个可能。” “快说,什么可能?”淳于珊现在对瑞祎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没有什么是不对的。 “第一,那就是他们进了镇子被抓住了。第二,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现在还没出来估计是想要有什么行动。这两点看来,如果是第一点,我们也救不了他们,只能等着祈祷着汗王他们英勇归来,解救他们如水火。如果是第二点,我们就只能等,我相信士飞光绝对不是肆意胡为的人。” 这话一说,淳于珊居然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性,立时就点点头,“裴姐姐说的有道理,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瑞祎哪里能知道,她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我想如果士飞光要告诉咱们什么,一定会有比较明显的举动的,在这之前,我们要耐住性子。” 又过了一个时辰,瑞祎也有些等不下去了,双林镇还是没有丝毫的异样,这样一来就忍不住的让瑞祎怀疑,难道士飞光他们真的被抓住了不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可是不太妙。旁边的小士兵也坐不住了,但是士飞光临走前交代他一定要保护好大姑娘跟淳于珊,就算是心里急得要死,也不敢轻易离开,只能黑着脸继续等。 就在淳于珊坐不住起来原地转圈的时候,她忽然惊呼一声,指着镇子的另一个方向说道:“起火了,那边起火了,那不是……那不是骑风口镇的方向吗?” 瑞祎跟小士兵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朝着淳于珊指的反向看去,果然就看到的滚滚黑烟直冲天际。紧跟着,就听到双林镇口出现大批的马蹄声朝着他们的方向传来,瑞祎连忙拉了两人一把蹲下,亏得之前他们就把马儿藏到了林子里去。隔着半拉土坡,足有上百匹的马队呼啸而过,瑞祎透过土壁望出去,领头的赫然就是之前士飞光指给她看的那个人。 骑风口镇出事儿了,这黑烟怕是信号。 瑞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说道:“咱们立刻进双林镇。”说完这句就看着留下来的那士兵问道:“双林镇的人你认识吗?” “认识,都是班将军手下的,大家寻常调防有来往。” “那你先走一步,去镇子上找你认识的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跟淳于姑娘马上就过去。我们脚程慢,你脚程快一些。” “可是……” “没什么可是,现在军情如山,前头汗王等着你们呢。”瑞祎打断他的话立时说道。 这小士兵可比士飞光机灵多了,一听立时就进了林子牵出马来,跨上马背呼啸而去。 淳于珊也翻身上了马,伸手将瑞祎拽了上去,说道:“坐稳了。” 瑞祎一把拉住她,“先别着急,咱们跟着方才那对人的影子去看看。” 淳于珊本就是个爱折腾的性子,这会儿听了瑞祎的话不觉得危险,反而很兴奋的问道:“裴姐姐,你是故意把那个小士兵调开的?” “不是,让他进镇子也是正事儿,他们都是认识的人,比较容易说话,事情办得也快。这会儿咱们跟上去没啥意思,去看看之前那队人要去做什么。” 淳于珊一拉缰绳调过马头,就说道:“好,憋了一肚子的鸟气,这会让我好好的出口气才是。” 瑞祎还不等说话,马就一下子窜了出去,只得紧紧地抓着淳于珊的衣裳,大声的对她说:“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淳于珊大声的回道,逆风前行,声音太小都听不到对方的话。 瑞祎瞧着淳于珊兴奋的样子,忽然觉得其实她不该拉着她一起,但是这里也没有别的能共骑的人了。学会骑马,瑞祎觉得是她回了戎都之后最紧要的事情。 骑风口镇地形很是特殊,整个镇子就建在两座山峰中间的半山腰上,远远的望去就好像骑在马背上,因此得了这么个名字。骑风口镇的规模跟双林镇所差无几,但是因为地形的缘故,这里易守难攻,因此当年才被承安王挑中。 瑞祎她们远远地跟在那队人后头,就看到他们并未直接会镇子,而是在镇子前头的大路上直接拐了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淳于珊也没问瑞祎直接跟了上去,亏得这里土坡林立,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不然她们还真的不敢追来。 又往前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淳于珊勒住马,就道:“前头不能继续跟了,太近了,而却没有遮掩物,跟我过一眼就被看到了。” 瑞祎此时脑子里出现的却是有关于骑风口镇的地形描述,狄戎人虽不爱读书,但是史志还是有的,其中就夹着关于各地的地域风情人文地理。 瑞祎下了马,看着淳于珊将马牵进林子深处藏起来,自己又走出来看着瑞祎问道:“裴姐姐,接下来怎么办?” 瑞祎正伸着脖子观察远处的地形,听着淳于珊的话就说道:“前头咱们要自己走过去了,你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既然这事儿跟成安王家有些关系,这浑水非趟不可。”淳于珊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边走边问道:“从林子里穿过去?这路可不好走。” “但是近便,咱们还是走这里。”瑞祎毫不犹豫的说道,回答完这句,这才又问道:“为什么跟成安王有关系,这浑水你就要趟?” 淳于珊一边拨开杂草,一边往前走,用脚踩出小路让瑞祎走,听着她的话就道:“成安王有个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叫做呼蜜灵。我跟她有仇,眼前有机会出口气自然要去。我跟你说,那个呼蜜灵可不是个东西了,仗着自己生的有几分姿色,整日在戎都兴风作浪。当别人是瞎子,看不出来是成安王有意纵着女儿为非作歹的,我就看不上这样的。那年我我跟我哥进戎都,老天没开眼让我跟她狭路相逢,在别人的地盘上吃了点小亏,这回我得找回来。” 淳于珊没讲吃了什么亏,但是能让她一直念念不忘,看来这事儿还不小。瑞祎不是那种深八到底的人,淳于珊不讲她也就没深问,反而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咱们此行你能找回来,也许会吃个更大的亏也不一定。” “不试一试谁知道呢?若是不去试我肯定七八天睡不好,至于去了是吃亏还是沾光到了再说呗。” 淳于珊这样豁达的性子,也让瑞祎觉得有些羡慕,她就做不到这样的洒脱,很多事情都是计较利弊才会出手。就比如这次跟上来,她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通过士飞光之前的三言两语,再加上方才她明明确确的看到士飞光指的那个人面上的掩饰不住的惊惧之色,看来这次浓烟背后,一定有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跟荣家有关系的,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走了一炷香了,前头眼看着就到了尽头,入目的就是一整块的大山壁,而且前头还隐隐的有声音传来。淳于珊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拉着瑞祎指着前头说道:“快到了,接下来怎么做?” 瑞祎让她不要说话,两人蹑手蹑脚的尽量的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前的确是有说话声,但是见鬼的瑞祎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你能听懂吗?”瑞祎低声问淳于珊,这还是她进了狄戎之后,第一次遇上听不懂的狄戎方言。 第一百零八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6 第一百零八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6 淳于珊上前侧耳倾听,听着听着眼睛就变大了,转过头看着瑞祎,贴过来在她耳边说道:“撞大运了!” 瑞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时就问道:“什么意思?” 淳于珊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侧耳又听了好一会儿,拉着瑞祎悄悄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方才着火的地方是骑风口镇追风马场的一个马场的粮仓,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起火了,之前领头的那个人是这里的管事叫冼明,这么急匆匆的回来,是因为追风马场有一匹马要运往戎都,这一起火怕惊了马,这才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瑞祎静静听着,直到淳于珊说完这才说道:“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这黑烟不是他们放出的信号,而是真的起火了。” “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是谁放的火,真是大快人心,成安王家的东西一把火烧干净了才好。”淳于珊鼻子里哼出一声。 瑞祎皱眉,好一会才说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要不凑个热闹,倒是真的白跑一趟了。” “裴姐姐你有什么好主意?”淳于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瑞祎问道。 “他们扯了咱们的后腿,咱们为什么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什么意思?”淳于珊被绕糊涂了,作为一个不太爱读书的人,咬文嚼字很费脑子,就跟听天书一样。 “就是用别人的办法还给他让他尝尝滋味如何。” “这个好,这个好,可是要怎么做?” “不是起火了吗?咱们给她们火上浇油好了。” 淳于珊那眼睛就跟大漠里狼王一样闪着幽绿的光芒,看着瑞祎蹲下去,也忙跟着蹲下去,只听她说道:“咱们现在的地方应该是这里,从这里有个夹道翻过去,就是一大片的草场,我估摸着追风马场的马粮仓就是在这里,你看这里距离起火的位置并不太远。等会儿,咱们从这里溜过去,我刚看了风向,只要他们的粮仓相距不是太远,只要火一起,就要烧成长龙了。” 淳于珊抬起头透过稀稀疏疏的林子看着远处黑烟的方向,想了想说道:“可能起火的粮仓是在下风口,所以火势没有烧起来。裴姐姐是想咱们在上风口给它添一把火?这个主意好,太好了。” 瑞祎点点头,“咱们两个弱女子也实在是干不了什么大事,不过现在这里的人都在忙着救火,咱们应该可以浑水摸鱼。”说着还拿出之前尉大娘给她的火折子递给淳于珊,“你会用吧?” 看着瑞祎不怎么现任的眼神,淳于珊默了默,“我在眼里就那么没用啊?当然会用了。”说着伸手拿过去,“只是前头有人把守,咱们穿过去的时候要小心点,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不过,裴姐姐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夹道的,说得好像你对这里十分熟悉一样,只怕只有当地人才知道这么个隐秘的位置。” “多看游记多读书就知道了。”很多文人墨客就看四处游历山水,而且不走寻常路,就爱走别人没去过的地方,找到别人没走过的路引以为荣,然后还爱写个游记炫耀给别人看。想要了解一个地方,知道这里的隐秘路径,多看游记杂文那就对了。 淳于珊摸摸鼻子,让她多看书她宁愿多睡会觉。 两人偷偷摸摸的从林子里往前绕,虽然瑞祎从书上得到很多信息,但是还是要结合眼下的情况,又要避免被前面的人发现她们,因此路走的十分的谨慎小心而且缓慢。作为战斗力几本为零的人,瑞祎是相当的小心。 就在两人卧在草丛中想办法怎么穿过前有略有些稀疏的草丛的时候,过这种地方没有高大的树木管草丛打掩护,其实只要稍微有点声响就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们在这里有些为难了。 淳于珊毕竟是狄戎的女子,身手敏捷比瑞祎强多了,当即就说道:“路线我知道了,我一个人过去,裴姐姐你在这里的等着我。” 瑞祎自然不同意,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窜出去了,很显然淳于珊也知道瑞祎不会同意,所以撂下这句话就窜出去了,只剩下瑞祎干瞪眼,又不敢大声喊她拉扯她,这鬼丫头。 瑞祎看着淳于珊小心翼翼的猫着身子,如同一只敏捷的猫快速的穿过那片林地,没有了她的拖累,果然淳于珊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就算是这样瑞祎的手心里都是满满的冷汗,等到淳于珊到达对面安全的地方对着她打个手势,然后才进了之前瑞祎讲的那个细长的夹道,很快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诺大的林子里只剩下瑞祎一个,这个时候她扫了一下四周,找到一个灌木从特别茂密的地方,悄悄地爬了过去,然后窝身其中,又轻轻的拉过草叶枝蔓遮在自己身上,只要不仔细往她这里看,就不会发现她的身影。 许是安全了,瑞祎这才靠着身后的枝蔓轻轻地松了口气,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不远处那两人还在说话,但是说点什么淳于珊不在这里她听不懂。还有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嘈杂声,瑞祎渐渐安静下来,脑子也跟着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忽然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之前被忽略的。 那就是,那边的人都去救火了,为什么这边的两个人却是动也不动,他们在这里守什么? 很显然并不是淳于珊通过的那个夹道,那还有什么在起火之后,这两人都没有离开,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成? 这么一想,瑞祎才发现好像这个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实在是有些奇怪啊。 按捺不住的她就想着要不要出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有什么秘密,提前知道总比后头知道要好得多。想着瑞祎就想要掀开自己身上的蔓草,刚伸出手去,就听到有声音从远处传来,立时她就把手收了回去,呼吸也放轻放缓,实在是不敢大意,这种时候有人到这样的地方来,再加上之前她的猜测,瑞祎忍不住的跟着紧张起来。 过了十几息的之间,就有说话声渐渐靠近,瑞祎侧耳倾听,又等了一小会儿,那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可见来人距离她已经是越来越近。 “放火的人已经去追了,相信很快就能抓回来,只是这烧掉的喂马的粮草要过些日子才能补上,幸好只是少了一座仓,不然可真是要出乱子了。” 这声音有些陌生,瑞祎并不认识声音的主人,但是从这句话里就能听出来,好像追风马场的马粮有些吃紧,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个情况才是,这么大的马场,储蓄粮草是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马虎的。不然方才有机会,瑞祎也不会胆大包天要去烧粮仓。 烧了追风马场的粮仓,她又带着纯血马回到戎都,粮草不济的追风马场,又要被他们万骑苑因为纯血马再压一头,这时候只要她稍微动动手,就能打一场漂亮的交锋战,绝对会让万骑苑咸鱼翻身。 瑞祎做事素来就是这样,走一步看十步,尽管现在还没有回到戎都,但是很多时候已经在想回去后怎么办了。 “这样就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掉。还有件事情,这次捉到裴瑞祎的话,我希望你们这边能交给我们带走,想来成安王之前已经知会过了。” 瑞祎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会提到她不由一愣,越发的不敢动,心里却已经能明白,这个说话的人只能是荣家的人。呵呵,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这样就遇上了,而且她还是一个人。 “自然,荣岭大人请放心,这件事情自然是要遵守诺言的。而且我么也希望荣家能遵守诺言,要说服齐王殿下与我们王爷合作。现在齐王殿下在燕都的日子也不好过,既然这样的话为何不能与我们王爷联手,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不是吗?” 瑞祎面色微白,紧咬着唇,缩在那里动也不动。 荣岭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冼大人放心,我会尽量,但是齐王殿下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瑞祎这时已经明白对话的人是谁了,荣菁的哥哥荣岭,还有之前淳于珊跟她讲的冼明。 “当然,我们合作这么久,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荣大人是什么样的个人自然是信得过的。这回我们王爷不惜冒着触怒汗王的危险,帮着荣大人除去裴瑞祎,我们的诚意想来荣大人是看到了。” “现在事情还没有成功,等到成功之后再讲也不迟。” 冼明呵呵一笑,就道:“汗王的人已经被我们布置下人马引到该去的地方了,只是没想到汗王居然让人先带着裴瑞祎跑了,不过就这么大的地方,四周都有我们的人,她是插翅难飞,荣大人尽管放心好了。” “希望如此。”荣岭的声音的淡淡的,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这次起火的事情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不太可能,如果是他们的话,带着两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冼明显然觉得荣岭的话有些可笑,“在骑风口镇这两年兴起很多小势力,你知道争夺地盘总会用些手段,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查出是谁来,自有法子了结了他们。” 听着两人脚步渐行渐远,声音也有些不太清楚,就在这个时候,瑞祎忽然又听着荣岭问了一句,“这山洞里的东西明日我就让人来带走,今日起了火吗,再放在这里我也不安心。” “随荣大人的方便,你把东西带走,我也就松口气了,整日的在这里放着,总归牵挂人心。你要知道,这一批的火药可是王爷特意请了好手配置的,威力强大,我这心日夜悬着……” 火药…… 原来这里守着的东西是火药,瑞祎脑子里就跟浪花一样,一层叠着一层,无数的疑惑都涌上心头来了。荣家要火药做什么?打仗用?可是大燕并不是没有,为什么要跟成安王交易?荣家跟成安王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无数的问题涌上心头,瑞祎脑子里不停地翻滚着,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批火药绝对不能让荣家带走! 只是她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撂倒外头守门的狄戎大汉显然是个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就只能等淳于珊回来再说。想到了淳于珊,瑞祎这才回过神来,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现在还没看到有浓烟升起,可能是还没有得手。 瑞祎这会儿也不敢贸然出去,谁知道荣岭跟冼明会不会回来。瑞祎怎么也没有想到,荣岭居然会亲自到了狄戎,看来交易火药是个大事儿,顺带着把自己也解决了,是不是她应该这样想,荣家派出嫡长子来,也算是够看重她了。 那荣菁呢? 瑞祎忽然想着,荣菁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心情免不了还是有几分失落,纵然是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但是那里就真的能不去在意的。 冲天的火光一下子窜了出来,瑞祎躲避的管草丛里都被这火光给照亮了几分。隔着山头都能让火光照了过来,瑞祎这回是真的吃惊了,这后头有多少粮草烧起来了? 遮天蔽日的浓烟,威风肆意的火舌,嘈杂慌乱的人群,不停地有怒吼声远远传来。 瑞祎躲在灌草丛里没有冲动的跑出去,果然很快的荣岭跟冼明都脚步匆匆的朝着山后走去,他们走的方向正是淳于珊之前走的夹道,糟糕,不知道淳于珊会不会遇上他们两个! 瑞祎这会儿也藏不住了,悄悄地爬出来,等她把身上的遮掩用的灌草掀干净再爬出来的时候,荣岭跟冼明早已经没有了踪影。瑞祎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敢一个人追上去,想了想就朝着之前有人守着的地方摸了过去。 这么大的火,这回守门的人还在不在? 瑞祎秉着呼吸,冲天的或明或暗的火光映照的有些阴暗的林子,越发的令人觉得毛骨悚然。走了十几步没有听到说话声,瑞祎这才又往前走,才走了七八步,就听到远远地有人喊道:“你们两个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救火,把门锁上就得了……” 风势渐渐变大,许是这样的缘故,后头的话就听得不太清楚了。瑞祎知道那两人还没走,就躲在一棵一人怀抱粗的大树后面,很快的就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关门声,落锁声此起彼伏。最后是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听不到了。 隔着一座山头,那边的喧嚣声不停的传来,这边的世界却安静的令人心颤,瑞祎这会儿知道无人,立时加快脚步走处林子。除了林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整片光滑的山壁,山壁上掏了一个大洞,外头安了木门,此时门上挂着一把大铜锁闪着幽冷的光芒。 山洞外头有一小片平坦的地,稀稀落落的扔着几把椅子,还有几块大石泛着光泽,看来是有人经常去坐,磨得光滑顺手。旁边立着一个圆肚子的瓦瓮,里头盛着半瓮的清水,这里有人生活的迹象还是很浓重的。 瑞祎看着青铜锁把门,四周看了看,快步走到瓦瓮旁边五六步的地方,抱起一块尺见方的大石,走上三四步就要歇一歇,实在是太沉了,好一会儿才把石头挪了过去。 瑞祎双手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直起腰大口的喘着气,短暂的休息了一下,这才用力的抱起石头狠狠的朝着铜锁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铜锁没砸坏,但是门鼻儿被瑞祎砸了下来,铜锁也跟着落了地,溅起一片灰尘。 看着这样的结果,瑞祎愣了愣,也不敢耽搁时间,用力的推开门走了进去。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堆在一角的木箱子,每个箱子都有两人怀抱粗,跟以前家里衣箱差不多大,外头罩了一层油布,但是盖得并不严实,一小半的箱子露了出来。 瑞祎快步走过去,打开箱子盖,就有浓浓的火药气息袭来。这样的味道并不陌生,逢年过节放烟花的时候,大街小巷全都是这样的气息。 这么多的木箱子,她不知道这有多少火药,简单的数了一下有五六十箱。 瑞祎想了想,这么多的火药要是点燃,只怕这座山头都要炸飞了。 这样的破坏力让她一时间不敢下手,犹豫之间,忽然就听到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阵阵传来。瑞祎一愣,这会儿还管什么炸火药,四处扫了一下,这山洞里除了这堆箱子,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瑞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掀开油布一下子钻了进去,躲一时算一时! 钻进油布之后,瞬间就是一片黑暗,很快的瑞祎就适应了这样的黑暗,整个人缩在木箱中边上,身子下意识的往上一靠,这一靠身后的木箱子一下子往旁边挪了挪,瑞祎被框了一下,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亏得她动静颇小,手还撑着上头的油布,不然这声音足以引起外头的人注意了。瑞祎小心翼翼的放下油布,这才有时间往后看了一眼框他一下的木箱,这一看就有些吃惊,就看到那木箱子后头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来。 这里还有个小洞? 瑞祎听着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没有想得余地了,连忙将箱子有往旁边推了一下,整个人连滚带爬的进了那小山洞。掉转过头来,就拖着那木箱子又把洞口堵上了。木箱子堵了洞口,里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黝黑不能见光的黑夜里,外头的声音就越发的清晰起来。鼻端全都是火药的味道,瑞祎忍不住的想要打呵欠,连忙捂住嘴硬憋了回去,眼泪都给憋出来了。 “怎么回事儿,门怎么破了?不好,有人来过,快进去看看。” 瑞祎捂着心口,听着外头杂乱的脚步声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不停地有说话声怒骂声传来,紧跟着油布被掀起来的声音,让瑞祎整个人都紧张的有些僵硬了。 “没人!可能是听着咱们回来了跑了,他娘的,谁他妈的这么大的胆子敢砸门……” 一连串的骂声袭来,瑞祎躲在里头大气也不敢喘,还没等缓口气,就听到另一个人说道:“别骂了,赶紧搬东西,亏得今儿个就要送走,不然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瑞祎浑身一凉,现在就搬走? 那她现在藏身的地方,等到木箱子搬开岂不是就会被发现了? 瑞祎紧握着双手,这回好了,冲动之下把自己送到虎口里来了,别人抓她都不用费劲了。 早知道她就该等着淳于珊回来之后再行动,至少淳于珊手脚敏捷,要逃跑也能快一些。 瑞祎紧张不安的时候,外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夹着搬箱子的声音刺耳的传来。 从没没有比这一刻,更让瑞祎觉得……那么刺激又难熬的。 自己送到虎口里这种感觉,也真是够蠢的了。 第一百零九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7 第一百零九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7 瑞祎在里头忐忑不已,外头没一会的功夫又多了几个人的声音,很显然大家一眼就看到了被砸破的门鼻儿,还有已经扭曲的铜锁,瞬间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听着外头几个人边说着话边往外搬东西,还有人带了两个人去周边找找可能砸门的人,缩在洞里的瑞祎就更加觉得自己苦逼了,这叫什么事儿。 外头搬箱子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瑞祎就知道很快就会搬到她所在的地方了,这会儿连呼吸她都不敢大声了。 “放火的人找到了没有?”外头有个人开口问道。 “别提了,有人看到了,说是个女的,这可真是太丢了人。”说到这里一顿,压低嗓门轻声说道:“听说放火的这个女人就是荣家要找的人。” “真的假的?”又有一个人走进来正好听到这话插嘴问道,“不是说那是个大家闺秀吗?怎么还会做这种事情?我觉得不会,大燕的女人哪有这样的本事,肯定是那些怂人自己找不到人胡编的,怕上头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呗。” “也有道理,不过听得真真的,真的有人看到了,的确是个女的,但是是不是荣家要的人就不敢说了。” “哎,不会是淳于家的那个小辣椒吧?她不是跟着进了沙漠,哎哟,早知道是她就该追上去,她可值钱多了。” 听着这话里可惜的味道,瑞祎整个人都愣了,什么叫做值钱多了? “对啊,上回大小姐不是好说出百两金子要她的命,真是也太没运气了,怎么就错过了,要真是她可就太可惜了。” “就算是她,你敢下手吗?就在这里吹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也没什么正经话,但是瑞祎却从里头听到了几个有用的信息。看来淳于珊说的没错,呼蜜灵的确是恨她入骨,没想到暗中居然还敢出金子买她的命,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淳于家知不知道。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的话,也不敢让淳于珊就这样在外头跑的,要是真的遇上今儿个的这些人,只为了赚金子,谁管淳于珊的身份。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你去问问还要多少啊。这都搬了一半了,好端端的也不知道发什么疯,这会儿忽然又要炸药。” “你少说两句,上头要你就搬,再废话小心连舌头都保不住了。” “你们知道什么,这炸药可有大用处,说是要埋到金边林子去。” “金边林子距离这里还远着呢,跑马也得一个时辰,送去那里做什么?” “谁知道,咱们这种小喽啰只是听差事的,上头不发话,谁知道要干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的边说话边干活,瑞意躲在洞子里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全都湿透了。金边林子她知道,就在骑风口镇西南方向,既然在那里埋炸药,自然是要有行动。可是谁能让他们花这样代价? 瑞祎面色微白,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呼赤炎跟他们分开的时候,从他们的方向绕回来,正好经过金边林子才能到达双林镇和骑风口镇。更何况,就算是他们不打算走这条路,之前听着荣岭跟冼明的话,他们也会逼着他们走这条路。 他们想要对付呼赤炎! 瑞祎这会儿真的是在这里呆不住了,外头的人既然要一半儿,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了,现在只想着外头的人赶紧走。她得赶在他们到达之前给呼赤炎送个信,不能凭白的让他丢了命。 金边林子那边只有一条路,要是他们真的走上这条路,瑞祎是想都不敢想了。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小,瑞祎一时间也行不通,为什么荣岭会突然改主意,将这批火药用在狄戎。但是不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最紧要的就是让呼赤炎躲着走。 听着外头没有搬箱子的声音了,瑞祎松口气,紧跟着又听到外头的人商量着怎么锁门。因为门鼻儿被瑞祎砸下来了,有锁也没地方挂,这会儿瑞祎真是万分感谢自己当时的鲁莽。 他们赶着要送东西离开,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把门鼻儿重新订上,最后商议后一致决定先把门掩过去,留下一个人找人来修,其他的人执行任务。 外头的声音很快的就消失了,瑞祎从洞里爬出来,在门口的裂缝里小心翼翼的往外看,确定没人之后这才打开门撒腿就跑,一直跑到了之前藏身的灌木丛这才捂着胸口直喘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瑞祎不知道这会儿淳于珊去了哪里,但是她是不能在这里干等的,就想着去藏马的地方,说不定她到了淳于珊也到了。瑞祎打定主意,就顺着原路往回走,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遇到了之前那伙人。 草丛里拉拉秧跟荆棘多,因为瑞祎急着赶路,也不管好不好走就一脚踩过去,不多时的功夫,就连手背上都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又红又肿还特别痒。 一路跑回藏马的地方,幸好路上没什么人,想想也是,要么在救火,要么就是去了金边林子,这里那里还能有人。赤羽看到瑞意过来很是开心的蹭了过来,瑞祎摸摸它的脑袋,心里有些着急淳于珊怎么还没来,想着再等一刻钟,要是不来她就只能给她留个信自己先走。 “裴姐姐。” 瑞祎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就看到淳于珊瘸着腿一步步的往这边走,她连忙迎上去扶着她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别提了。”淳于珊一脸的晦气样,“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那先别说了,走,有急事儿。”瑞祎来不及听她说故事,只能催着她赶紧上马,“你要不来我都想着自己先走了,虽然我骑马还不熟练,但是不能在这里干等,你来了就太好了。” 淳于珊知道瑞祎不是真的有急事儿,绝对不会这样的慌张,先翻身上马将瑞祎拉上去,骑着马窜出了树林,还不等开口,瑞祎就说道:“往左拐,去金边林子,赶紧的。” 淳于珊点点头,拉着缰绳拐了弯。 瑞祎喘口气,这才大声的把事情经过跟淳于珊讲了讲,淳于珊一听也急了。呼赤炎她是不肖想了,可是还有她哥呢,她不能看着她哥送了命啊。 赤羽的确是一匹好马,跑起来又稳又快,淳于珊大声说道:“你坐稳了,成安王真他妈的混蛋,老娘去了戎都跟他没完。” “找晦气的话以后再说,咱们不能直接停在金边林子那里。他们这个时候去那里埋炸药,肯定就是汗王他们现在到不了那里。咱们去金边林子前边的地方拦着他们,我记得那边有个土石山,正好让我们练练手。” “练什么手?”淳于珊大声问道,风灌的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瑞祎吼得嗓子疼,就对她道:“到了再说。” 淳于珊点点头,骑着赤羽如风一般往金边林子那里冲去。 淳于珊对于这边的路不是很熟悉,瑞祎也只是知道书上讲的,两人路上跑错了路,居然跑到了一处河沟子边,被一条河挡了路。 “这什么地方啊?”淳于珊也是傻眼了,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认路就是个很大问题。 瑞祎虽然读了不少文献,但是得有比较明显的地理目标作为对照物,才能更好的辨别方位。此时她们走的这条岔路其实也有些冤枉,之前在拐弯的时候,瞧着这边路比较宽,而且远远的就能看到有林子的影子,才会下意识的就选择了这条路,谁知道却是走错了,被河挡了去路,淳于珊立时就调转马头,“裴姐姐,咱们倒回去走另一条路,别着急。” 瑞祎着急也没办法,这会儿倒是有些能体会恨不能背上双翼的感觉了,听着淳于珊的话点点头,还未开口,忽然河边大片茂密的芦苇丛里发出阵阵簌簌的声音,几乎是一眨眼功夫,足有几十个人冲了出来,弯弓搭箭,对着她们。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瑞祎跟淳于珊都有些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会埋伏着敌人。 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小林子里听到声音的荣岭! 这一刹那间,瑞祎脑子里想起前因后果,面色一白,紧抿着唇望着对方面上带着冰冷的微笑,枉她自负聪明,却一脚踏进了别人备好的陷阱里! “裴姑娘,好久不见,一向安好?”荣岭的眼睛落在瑞祎身上,往前踏上一步,嘴角带着笑却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百一十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8 第一百一十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8 也许从自己躲在枝蔓从中偷听两人说话的时候,荣岭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当时明明还记得他说那批火药明日运走,可是后来却突然改成运往金边林子,自己只顾着呼赤炎也许会有危险,请您急之下居然没有去细想这事儿也许其中有诈。 瑞祎毕竟不是大阴谋家大谋略家,以前也只是在女子中间斗斗心眼,耍耍小小聪明,所以这次一不小心就上了一个大当。 这样的教训当真是令人心里有些懊恼,纠结,郁闷,但是这些都没有用,眼前最紧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瑞祎努力让自己不惊慌,荣家跟她之间的恩怨实在是太多了,这会儿在这里看到了荣岭,瑞祎除了一开始的害怕惊慌之外,反而从心底深处升起了问个究竟的冲动。 “有荣大人在,我怎么会好呢?” 荣岭大约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瑞祎居然还能这样的开玩笑,不得不说自己是愣了一愣,但是也只是一愣,随即就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裴姑娘真是爱讲笑话。” “笑话?荣大人才是更爱讲笑话吧?如果大人非要这样讲的话,那么现在大人带人将我们包围起来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开个玩笑?我可真有点不相信荣大人翻山涉水的就为了开个玩笑,您说是不是?”瑞祎看着荣岭一字一字的讲道,她的声音并不高,带着一种女子讲话特有的韵律,淡淡的音调带着浓浓的讽刺。 瑞祎的话明显的让荣岭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这人也并不在乎这点,哈哈一笑,直接说道:“裴姑娘是个明白人,今儿个就跟我走一趟吧。” 荣岭的神色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视跟敌意,瑞祎看着这张脸也知道,他们荣家只怕是也讨厌极了她。流水潺潺,风声细细,芦苇特有的清香在空气里蔓延。瑞祎经历过了太多的危险,这会儿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现在已经完全的平和下来。 “那倒是没问题,不过跟我一起的这位姑娘可不能收我拖累,荣大人就放她走吧。” “这个恐怕不行。” 不过是怕淳于珊送信带人来救她而已,瑞祎心里明白他的顾虑,就道:“荣大人此时嘴上图个痛快,不放心我这位朋友要把人一起带走,我也不深劝。不过,大约从此以后,荣家在狄戎可就无法立足了,狄戎淳于家我想你们荣家现在还得罪不起。” 淳于家这几个字一出来,荣岭的神色就变了变,打量了淳于珊一眼,沉默一下也知道瑞祎并未说谎。他得到情报就有讲淳于兄妹是跟呼赤炎一行一起的,只是没想到这会儿居然会跟瑞祎在一块,确实有些棘手。 “裴姐姐,我跟你一起,我不走。”淳于珊虽然也哟写害怕,但是总不能没骨气的扔下瑞祎自己走了,那以后她还有什么脸见人,狄戎姑娘是不能扔下朋友自己跑的。 瑞祎回头瞪她一眼,这才低声说道:“本就是我拖累你,能跑一个算一个,你跟着掺和什么。再者说了,他现在也不会要我的命,你跑了还能带人来救我。” 后面那一句声音说得很轻,很轻,淳于珊不免犹豫起来。她自己肯定是打不过这些人的,能冲出去的可能性简直是零,可是她要是真的走了,瑞祎有危险怎么办? 犹豫之间,就听到荣岭的话传来,“那还是不行。” 瑞祎心里一沉,没想到荣岭这次居然连淳于家也顾不上了,心里盘算着嘴上却是说道:“荣大人真是好生霸气,令人大开眼界。小女子也很是好奇,我跟大人无仇无怨,不知道大人为何要捉我?” 荣岭对上瑞祎半是抱怨的口气,此时正面打量,裴瑞祎的确是美人,纵然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足以有令人惊艳的本钱。想起齐王,他略有些松缓的神色再度变得严肃起来,“裴姑娘还是不用知道的好,废话少说,这就走吧。” 荣岭打个手势,就有人上来牵着赤羽,淳于珊一鞭子挥过去,那人就哀嚎一声抱着手腕弯下腰去,“本姑娘的马,是谁都能动的吗?喂,姓荣的,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过你要知道动了淳于家的人,就得承受其后果。我知道你背靠成安王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呵呵,不过这里可不是你们大燕,成安王可不能只手遮天。”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这是要杀人灭口! 淳于珊紧紧的皱着眉头,没想到这个荣岭这么心狠手辣,心里也是真的担心起来,不会就这么倒霉的在这里送了命吧。 没人敢来牵赤羽,荣岭就看着淳于珊说道:“你是想留着胳膊,还是想让我替你断了,你不想留着胳膊,只管说就是。” 这样的威胁淳于珊这辈子大概都没有遇上过,一时气急之下,还要说什么却被瑞祎止住了。 就听瑞祎徐徐说道:“我们四周都是荣大人的人,我们难道还能插翅飞了不成,这匹马性子烈,何必弄的大家都不安生。” “你们不要耍花招!”荣岭不愿意跟瑞祎她们耗下去,再这样下去,难免不会碰上呼赤炎,到底是心机赶路,扔下这句话,就让大家开始赶路。 荣岭嘴上说的很好,但是成安王这个老狐狸是绝对不会允许荣岭在狄戎将瑞祎跟淳于珊收拾了,毕竟荣岭拍拍屁股走了,可是淳于家跟呼赤炎的怒火可能就会落到他身上。现在让荣岭把人带走,成安王事后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只要不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事儿,谁也不能说他有错。 荣岭虽然心里骂了成安王老歼巨猾,但是也不得不遵守这个约定,所以这会儿就算是瑞祎明晃晃的在他面前,他却不能立时动手,铲除了这个后患。 瑞祎抬头对着太阳的方向分辨方位,心里细细一想,他们这是往大燕的方向走,从这里到大燕,徒步至少也得半个月。这群人肯定有马,怕是之前让她们防线踪迹,这才将马隐藏起来。 瑞祎猜的果然没错,荣岭的人果然讲马藏在了之前瑞祎她们来时远远地看到的林子里。一行人骑上马将赤羽围在中间,这样一来也不怕她们跑掉。 淳于珊倒是想骑着赤羽冲出去逃命,但是就怕他们中间有神箭手,一箭过去,瑞祎坐在她身后肯定一命呜呼。这一招不敢用,除非是与特别好的时机,淳于珊心里着急,可是机会这种东西又不是她说要就能有的。 骑着马一路前行,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在一处平坦的地界扎营休息。篝火烧了起来,瑞祎跟淳于珊坐在一边,周围全都是虎视眈眈的目光,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扔给二人的只有干粮跟少量的水,怕是让她们吃饱了有力起跑。 荣岭在距离他们有十几丈远的地方,身边带着三四个人正在商议什么,瑞祎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淳于珊说道:“咱们半夜的时候看看与没有机会制造点混乱逃跑。” 淳于珊点头,“行,不过可能性不大。这个荣岭可不是个好东西,肯定看得紧。” 瑞祎自然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总还是要试一试的,就点点头说道:“看看,先稳住。士飞光找不到我们肯定是要有动作的,你也别害怕,荣岭现在不放你走不过是怕你找救兵,他也不敢真的对上淳于家,最后你不会有事的。” 淳于珊这个可不敢说我知道了,咬着牙道:“就算是放了我,这梁子也结下了。” 荣岭这一行人有三四十个,晚上守夜的就有七八个人,显然是看得很严,生怕瑞祎她们真的会跑掉。一晚上,淳于珊二人也没找到机会制造麻烦,看得太紧了。 连续赶路三四天,距离大燕越来越近,这几日荣岭压根就没有再跟瑞祎说一句话,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瑞祎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样,之前还想着也许呼赤炎的人很快就能追上来,但是这几天过去了,瑞祎知道时间越长希望越小,许是知道前头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一日一日的磨下来,反而越来越平静。 到了第六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伫立在荒凉土地上残破的城墙。这城墙在狄戎很闻名,虽然现在已经是残破不堪,但是当年新建成的这个关口却挡住了大燕十万精兵。 穿过这里,再走不到一日的路程,就出了狄戎的国界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9 第一百一十一章:金戈铁马入梦来19 广袤的土地上矗立着断壁残垣,破旧的城墙带着岁月的痕迹,瑞祎坐在马背上远远地凝视着前方,心头忽然就涌上悲凉的气息,这人就是不能跟命争,你看她兜兜转转,最后还不是又回到了原点,落到了荣家人的手里。 但是真的就这样死了,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逃跑也没有那个本事。 淳于珊看到前方断落的城墙的时候,脸色也瞬间变得很难看,这里距离淳于家也同样远得很,难道她淳于珊就只能这样香消玉殒? 她不要! “裴姐姐,我有点怕。”淳于珊并不傻,自然知道过了这里会有什么结果。荣岭那人心狠手辣,只怕是不会放过她的。 “不怕,上山下海,总有我陪着你呢。”瑞祎安慰她,“这次真是对不住了 ,是我连累了你,就算是死了,我也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家。” “裴姐姐,你别这样说,是那个荣岭不是个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淳于珊虽然觉得自己倒霉,但是心里还真的没有怨恨瑞祎的意思,有些事情遇上了那就是命,谁让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荣岭这个疯子。 令人低声说着话,前头的人忽然停了下来,瑞祎跟淳于珊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儿,只听到一声破空声“嗖”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在她们旁边监督他们的一个男子倒栽葱一样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不过是一眨眼,瑞祎看着地上不断涌出鲜血的尸体,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看向前方,那是箭射来的方向。 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让这群人乱了起来,荣岭脸色极其难看,大喊着让人先把瑞祎跟淳于珊拖下马抓起来。看来荣岭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旁边立时就有人前来拉瑞祎,但是手还没抓到瑞祎的衣角,又是一箭穿心! 他们距离断壁残垣还有些距离,这么远的距离,还能一箭命准心脏的位置。这说明拉弓的人不仅臂力好射程远,而且箭术十分的精准,这样的神箭手,足以威胁到这里每一个人的生命,下意识的出于恐惧,居然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生怕成为下一个靶子。 荣岭脸色难看的要死,大声对着前方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广阔的土地上,除了风声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声音。这样的安静,反而更令人对前头的城墙有了更深的恐惧。 那里有人在埋伏着,是个神箭手,一箭就能要了人的命。 荣岭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立时就知道前头的人就很有可能就是来解救裴瑞祎的。她没有想到呼赤炎居然能这样的迅速赶不到他们前面拦截。想到这里,整个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跟着周沉毅多年,也曾跟呼赤炎交过手,自然知道他的能耐,不然这次行动也不会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几次三番的先把呼赤炎给引开才下手。 若不是周沉毅一直拖着不肯完婚,他何必跑到狄戎冒这个危险,也正因为才能明白裴瑞祎在周沉毅心里果然是不一样的。 素以,裴瑞祎不能活着,只要她活着,只怕这婚事还要起变故。他们荣家既然站在了齐王这边,自然要得到最大的利益,不然付出这么多岂不是白白的牺牲了。 脸色越来越难看,荣岭眼色指使另外一个人将瑞祎抓住做人质,这样的话他们才能占据主动! 那人得到荣岭的命令,侧头看了瑞祎一眼,又悄悄地看了前头城墙一眼,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心里稍安。深吸一口气,突然伸出手去抓瑞祎,瑞祎无法躲避,也不能去躲避。因为那城墙后头有来救她们的人。如果她躲了势必会引起混乱,到时候城墙后的人就无法瞄准目标,反而失了先机。 瑞祎咬着牙白着脸不动,任凭那人来抓自己的衣裳,她心里莫名的就有种信任,她相信那人一定会救了她! 果然,又是破风声传来,这次射中的不是那人的心脏,而是他伸出的手臂,正中臂弯处,瑞祎距离这样的近,甚至于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那人哀嚎滚落马鞍的声音。 巨大的疼痛,让中箭之人在地上不停地翻滚,那痛苦的申银声像是一柄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淳于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冒着炽热的火焰,凝视着前头的城墙,那目光灼热的都能融化城墙,想要看清楚那黄土后的人的脸。 瑞祎心里也松了口气,没有人知道她方才紧张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就好像头顶上悬了一把刀,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来,但是它就悬在那里,让你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两死一伤,对面的人什么样子都还没有看到,他们这边已经连折三人。荣岭脸色很不好看,黑如锅底,大手一挥让大家将瑞祎二人围在中间,形成一个人肉盾牌,让外头的人看不见她们的所在。 不得不说,荣岭的确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到办法抗衡。 这边阵型一遍,几乎是立刻的,对面的城墙上,一瞬间跃上好多人,弯弓搭箭,远远地瞄准这边。 那么多的人,一个一个的在城墙上站立,黄色的土,褐色的铠甲战士,羽箭前端箭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密密麻麻的人,如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比荣岭带着的人不知道多出多少去。 好像是转眼间,形势一下子调转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瑞祎透过重重人群,看到城墙上忽然跃上一个人影,背对着阳光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容颜,但是那挺拔的身躯,威武的气魄,还有那骨子里头散出来的气势,让她知道那是谁。 在这之前,她是真的想不到呼赤炎会出现在这里,她顶多想想也许士飞光会追上来。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总会在自己最狼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像是救世的神佛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她。像她这样被人遗弃的人,偏偏得到了他的眷顾。 荣岭看到呼赤炎真的出来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如果说之前猜着可能是呼赤炎,但是心里还有一二分的希望不是他。但是现在人明明确确的出现在眼前,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更不好面对。 “荣大人,好久不见。” 呼赤炎的声音冰冷如雪山峰顶的积雪,透着刺骨的寒凉幽幽传来。 “没想到汗王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荣岭的话刚一出口,那边就有人大笑起来,紧跟着班高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在别人的地盘上居然还敢反客为主,啧啧,这脸皮厚的好生令人佩服。” 那边的人哄笑起来,荣岭这边越发的紧绷,瑞祎这会儿坐在马背上反而不紧张了。有呼赤炎在的地方,她总能护自己周全。 淳于珊拉着瑞祎的手兴奋地说道:“裴姐姐,汗王来救咱们了,我不是做梦吧?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是啊,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该出现在金边林子那边的呼赤炎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他就是出现了,如此的光芒万丈,如此的伟岸英勇。 “荣岭,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自我了断,第二我替你了断!” 没想到呼赤炎居然毫不手软的想要荣岭的命! 这下子气氛更僵了,荣岭也绝对想不到呼赤炎居然这样讲,之前他以为顶多也就是逼迫他将裴瑞祎跟淳于珊放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汗王,为了一个女人,不至于这样吧?”荣岭气死了,一个两个的都把裴瑞祎当宝贝,她到底什么地方好了。 “你动了我的人,打了我的脸,要你的命便宜荣家了。从此以后,荣家的人不许踏进狄戎一步,违者杀无赦!”呼赤炎冰冷的目光锁在荣岭身上,他没想到荣家的人真就这么大胆,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手。原本还以为,荣家顶多是吓唬吓唬瑞祎,让她不敢回大燕,没想到荣岭居然真的要她的命。 狄戎跟大燕几十年来一直断断续续的交战,但是两国的商人百姓却从没有断了往来。毕竟边关贸易收入良多,不管是大燕还是狄戎都很重视这一块,送上门的银子哪有不要的。 可是这次,荣家是真的惹怒了他! 明明知道瑞祎是他看中的人,居然还敢下黑手,荣家是打谁的脸呢,真以为他不敢动手! 今日,他就要来个,杀一儆百! 第一百一十二章:金戈铁马入梦来20 第一百一十二章:金戈铁马入梦来20 很多时候人的自私是无法抑制的欲望,荣家的人将瑞祎视作心头大患,不过就是因为周沉毅对她的过多关注。可是这事情跟瑞祎又有几分关系?荣家的不会这样想,只会柿子捡着软的捏,欺负没有权势的顺安侯府,欺负瑞祎罢了。 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有对才有错,拳头硬的总能直起腰来蔑视拳头软的。 瑞祎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不愿意牵连家里的人跟着她一起倒霉,所以当时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离开。顺安侯的底子他比谁都清楚,裴大哥还没有立住脚,自己弟弟更是还没有取得功名。二房有二婶婶这个搅家精,不要说帮忙能不连累就好了,她强行留在燕都,才是对顺安侯府最不好的决定。 只是瑞祎无法理解,她都已经背井离乡了,荣家却还要赶尽杀绝,所以这一刻,听着呼赤炎的话,心里头竟是隐隐的升上来一股快意! 金戈铁马,拼葬荒丘,也许这就是荣岭最终的归处,也是对荣家的警告! 大仇早已经结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凭着一股子心善,瑞祎也知道等待她的不过是下一次荣岭的报复,所以她没有开口讲任何一句话,任凭呼赤炎决定! 想想之前,呼赤炎曾经说过,看他怎么给自己出气,一直当笑言,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成真了。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说出一句糊弄她的话,。 荣岭自然是费尽心机的狡辩,然则呼赤炎这样的男人,又不是那等婆婆妈妈之辈,岂能容他这般的托词。两人言语间谈不拢,局势一下子变得更加的紧张起来。更随在荣岭身边的人,不仅有荣岭带来的自己人,还有成安王借给他使唤的狄戎人。 班高格是个贼精明的人,此时就大声鼓动这边的狄戎人,只要他们能知错认错,接受惩罚,就既往不咎,答应他们在狄戎还能好好的活下去。这样一来,荣岭这边的狄戎人自然是心思动摇,本就只有几十个人的小队伍,此时大半的狄戎人都心思动摇了。 只要有机会,谁愿意背井离乡,更何况要是今儿个不服个软,只怕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回狄戎了。 先是有一两个策马离开,紧接着还在犹豫的看着有人主动表态,也跟着跟上去了。围在瑞祎身边左边的有两个便是狄戎人,此时看着淳于珊低声讲了一句瑞祎听不动的方言,瑞祎就看到淳于珊立刻点点头。 还不等她开口问,淳于珊捏了捏瑞祎的手心,写了几个字,瑞祎一震,下意识的就抱着淳于珊的腰收了收胳膊。 那边荣岭正在制止人离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气急败坏的开口谴责,许是死亡距离太近,荣岭惊慌之下也失去了往昔镇定从容之姿。 荣岭劝说无效,离开的狄戎人越来越多,情急之下,他居然开弓一箭将才离开的一名狄戎汉子射下马背,当场命亡。这一下子瞬间激怒了剩下的狄戎人,大家毫不犹豫的策马离开,就在骚动之际,淳于珊猛地冲了出去,夹在人群中,朝着那边的黄土墙飞奔而去。 赤羽本就跑得快,此时更是如同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 荣岭哪里想得到淳于珊居然这样大胆,当即命自己带来的人开弓,他自己也拉开弓瞄准。 只是淳于珊也聪明,控制着马速跟方向,不让荣岭的人轻易地瞄准她们。就这样瑞祎坐在后面,还能听到弓箭声此起彼伏在耳边响起。有支箭的破空声距离她特别的近,她知道怕是坏了,这次自己只怕是在劫难逃。她连头也不敢回,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激烈的金属交击之声,似是有人替她挡掉了射来的箭。 这是回头一看,正是之前跟淳于珊说话的人。他也没看瑞祎,只对着淳于珊讲了一句什么,淳于珊点点头,然后赤羽就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漫天的箭雨,停不下的破空声,瑞祎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移动的靶子,惊恐的只能埋头紧紧地抱着淳于珊的腰,闭着眼睛任凭赤羽带着她往前冲。 什么都顾不上了,命也好,什么也好,只有耳边的风声充斥着她的耳朵。 突然之间,赤羽一下子往前翻滚,淳于珊一把拉了瑞祎从马背上滚了下去,瑞祎落地的时候,淳于珊垫在了下头,她是一点事儿没有,淳于珊却皱起了眉头,瑞祎连忙爬起来去拉淳于珊,眼睛扫过赤羽,才发现他腿上中了一箭,难怪跌了跟头。 瑞祎用力把淳于珊搀扶起来,还没等开口,就看到前头几道人影奔了过来,眨眼间已经到了她们跟前。 班高格弯腰一把将淳于珊抱到马背上,淳于珊黑着脸也没拒绝,毕竟她受伤了。 瑞祎仰头看着呼赤炎,驰电见到她还亲热的蹭了蹭她的手,高居马背背对着日光,呼赤炎的五官带着严肃,长臂一伸,同样将她置于胸前的马背上。瑞祎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呼赤炎说道:“往前看。” 瑞祎下意识的往前看,只见呼赤炎弯弓搭箭,几息的功夫羽箭就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 瑞祎下意识的就顺着箭的轨迹凝视前方,看到钢铁般的箭头如利刃一样射进荣岭的胸口,看到荣岭手里举起的弓箭掉落进黄土里,看到他死死凝视着他们的方向,看不到他的五官死什么样子,但是却能从他的姿态中看到了不甘心。 荣岭重重的摔下马背,溅起一片黄尘。 那一瞬间,瑞祎只觉得心跳似乎都停止了,周遭所有的嘈杂声音都无声无息的消失,带着干热气息的风扫过她的鼻端,就那样看着躺在尘土中一动不动的荣岭的尸体。 良久,瑞祎的眼眶又酸又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转过身扑进呼赤炎的怀里,低声哽咽起来。 荣岭死了,她跟荣家更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了。 从沙漠出来之后,双林镇、骑风口镇再到金边林子,然后被围堵,一路上的奔波劳累化成浓浓的倦意。之前一直想着逃命,有股精神支持者瑞祎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可是荣岭的死,还是让瑞祎受了些刺激,又惊又惧,又疲又累,这会儿挨着呼赤炎再也不用担心下一刻命会保不住,精神一垮,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所有的声音都好像离她远去,一个人沉寂在安静的环境里昏睡。 呼赤炎看着瑞祎晕倒,立时就要带着人走,那边班高格忙赶过来,对着他问道:“荣岭的事情怎么办,还有跟着他的那些人怎么处置?” “荣岭在我狄戎的土地上肆意胡为,你写封国书像大燕讨个公道,我倒要看看大燕皇帝怎么交代!至于剩下的人,灭口!”呼赤炎吩咐完,毫不犹豫的策马离开。 二十几个人,全都灭口! 淳于珊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一下子捉着班高格的袖子问道:“真的要杀了他们?” 班高格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汗王的命令,必须服从!” “可是,他们都已经是俘虏了……”说到底,淳于珊再骄纵,再胡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他们必须死,不然倒霉的就是大姑娘。要知道,荣岭的死跟大姑娘有关,这些人一回去,那张嘴一搬弄,大姑娘在狄戎还好说,顺安侯府怕是要被灭门了。再者说了,这些人又有什么好可怜的,之前他们还想杀你们来着,你心怎么样软,这可不太像你。” 班高格的调侃也没能让淳于珊高兴起来,她知道班高格说得对,也知道汗王做的没错,可是毕竟是几十条人命,心里总归是很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淳于恒赶来了,看着班高格跟淳于珊共乘一骑,还是被圈在怀里这样暧昧,脸就很不好看。将淳于珊接到自己身边,还没开口,淳于珊就扯着他的袖子掉眼泪,只得看向班高格问道:“班将军,怎么回事儿?” 听着淳于恒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班高格笑米米的毫不介意的回道:“淳于姑娘心善,这不是不忍心看着这些人被灭口。” 淳于恒闻言神色缓和一些,低头对着淳于珊说道:“妇人之仁,若是这些人回去胡说八道,顺安侯府上下几百口子都要跟着遭殃,那就不是人命了?更何况,荣家可不是只有荣岭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后头自然有顶上来的,你可怜他们干什么。这些人取别人命的时候,就要想到自己的命也会被人取走,公平的很,成王败寇!” 第一百一十三章:水纹簟冷画屏凉1 第一百一十三章:水纹簟冷画屏凉1 淳于珊知道自己哥哥跟班高格说的有道理,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看着这么多人就这样没命了。姑娘家的心肠总是软一些,更何况她也不能不敢替这些人求情,万一要是自己心软放了他们,反而害了裴姐姐的家人怎么办? 到时候她有什么脸面见裴姐姐? “哥,我们先走好不好?” 知道自己妹妹这是要避开这里,淳于恒就看着班高格说道:“这里就麻烦班将军了,到了戎都我再请你喝酒。” “不敢不敢,淳于先生只管先走就是。”班高格笑米米的挥手送走二人,大手一挥让众人将剩余的人围起来统统带走。这里头还有成安王的人,他还得好好地审讯一回。 这次寻找纯血马的事情,一路上波折横生,最后瑞祎还是带着病躯回了戎都,一直将养了小半月这才康复。在这个时间,尉大娘他们也都先后回了戎都,淳于珊顺利成章的留在了万骑苑给瑞祎作伴。淳于恒一到戎都,就被呼赤炎任命为御史大夫,听说这人战斗力极其彪悍,嘴巴如刀,句句利刃,短短半月连参三人,个个都是证据确凿,三人相继落马,且都是成安王一脉的人。 淳于恒在戎都一战扬名,连带着淳于珊都成了戎都的小红人,经常会成为各家宴上客。相反地瑞祎的情况就有些诡异,虽然送帖子到万骑苑邀请淳于珊做客的人数不胜数,但是瑞祎却是无人问津般,似是有志一同的大家都冷落了这位大燕第一美人。 瑞祎因为荣岭的事情小病一场,其实心病居多,又加上一路奔驰劳累,这才一下子累到了。荣家跟她之间的恩怨,从来没有摆到明面上,但是暗中交锋非死既活,可以说瑞祎落到如今的下场都是荣家从中作梗。可是荣岭真的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荣菁的哥哥因她而死,她跟荣菁曾经也算是不错的手帕交,可是命运就好像跟她们开了个玩笑。 瑞祎不后悔荣岭的死,荣岭不死,那么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里,可她也不想死,所以他们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瑞祎是自私的,她自然是希望自己活下去,只是她自己一时间也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或觉得很闷,这件事情就跟一块大石一样压在她身上,想起来的时候,总会令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休养这么长时间,瑞祎很快的就回复如常,文乐和看着万骑苑带回来的纯血马整个人都跟疯了一样,听说乐得盯着马两宿没睡觉。瑞祎听了也笑了笑,喜欢的马的人,爱马成痴她是知道的。 瑞祎打起精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收拾之前骑风口镇的事情,因为骑风口镇追风马场起火烧毁粮仓,所以马粮自然就供应不上。把文乐和请来一问,果然他说最近追风马场正在大量收购马粮。 瑞祎把前因后果一说,文乐和这才晓得根由,立时就说道:“咱们正好趁这次机会让追风马场吃个亏,出口恶气。” 追风马场收粮,万骑苑立时也开始收粮,而且价格比追风马场高一成,再加上文乐和是个几位聪明的商人,收粮的同时大张旗鼓的把万骑苑成功捕猎纯血马的事情散播出去,一时间整个戎都都震惊了。毕竟当时瑞祎跟文乐和打赌的事情可是弄得人尽皆知。 现在文乐和愿赌服输,在外头一口一个大姑娘的尊称,瑞祎的名号渐渐地响亮起来。现在凡是跟万骑苑打交道的人,数目略大的生意往来文乐和都会笑米米的讲一句,“我得问过大姑娘才能做主。” 人人都对这位大姑娘好奇起来,能找到纯血马的人,就已经足以令人高看一眼了,纵然瑞祎是个女人,可是有本事的女人在狄戎的日子要比大燕好过多了。 带了纯血马回戎都,消息放出去后,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一睹瑞祎真容,然而这位大姑娘却神秘的很,不管是谁都无法见她一面,外头对瑞祎的猜测越来越多之时,万骑苑对追风马场下手了。 收购马粮一时闹得是沸沸腾腾,之前因为万骑苑没有与之作对,追风马场收购的十分顺利,而且价格也很低。但是万骑苑一出手,价格立刻就跟煮沸的水一样,一波一波的往上滚。眼看着两家打擂台,追风马场是成安王家的,他们惹不起。万骑苑是班将军跟所谓的大姑娘的,他们也惹不起,不管是跟谁合作,他们都会得罪另一家,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出现一个极其诡异的局面。 马粮的价格不停的往上涨,可是卖马粮的却没有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做生意为的是赚钱,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趟这趟浑水。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万骑苑就是针对追风马场,他们两家分不出个是非胜败,这个时候谁上前插一脚,妥妥的被一脚踩下去不能翻身。 关于两家马场的恩怨,那是十根手指数不清。之前万骑苑因为没有纯血马一直处于下风,追风马场没少抢了万骑苑的买卖。这次万骑苑不仅有了纯血马,而且还不是一匹,这样的消息已经足以令人有极大的兴趣跟万骑苑合作。 所以,这种时候,静待他们两家分出个胜负之后,才是最好的选择的好时机。 “价格已经比之前翻了三倍,按照大姑娘的吩咐我们已经将消息全都散了出去,如今看来效果甚好,现在大家都已经不敢轻易跟追风马场合作,当然也没有一下子跟咱们万骑苑合作,正如大姑娘所料他们在观望最后的胜负之分。”文乐和之前是有些瞧不上瑞祎的,不过这次的收粮之战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当然也只是刮目相看而已。 瑞祎轻咳一声点点头,关绍跟农光亮坐在一旁,此时听着瑞祎咳嗽不由得看她一眼。知道她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为了万骑苑差点连命都丢在外头,他们是打心里佩服的。 “不着急,咱们扛得住,追风马场扛不住。他们马多粮少,只怕很快就会去外地收粮。眼下大掌柜要赶在他们之前,将咱们两家争粮的前因后果散播出去,大的马粮商伸出手指来也就那么几个,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其余的散户小户也不敢轻举妄动。”瑞祎握手成拳又咳一声。 关绍这次是跟着瑞祎一起出去的,一路上对她的认识自然是跟文乐和还有农光亮不同,听着她的话立时就跟上了她的思路,接口说道:“大姑娘的意思是,让京都外头的粮商也不敢轻易跟追风马场交易?如果真成了,那么这样一来追风马场的处境就真的十分令人担忧了。” “咱们的目的不是夺粮,所以价格上要咬死,继续往上哄抬不用手软。” “大姑娘是要逼着追风马场给咱们腾出地界来,这一招妙。”文乐和拍掌叫好,如果只是为了让追风马场多花点银子买粮,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大张旗鼓闹得沸沸扬扬。大姑娘年纪不大,但是这做生意的手腕可真是令人心惊,这是仗着自己手中有筹码,硬生生的逼着追风马场将吃下去的肉吐出来啊。 瑞祎笑了笑,“大掌柜的眼界还是浅了些,闹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点地盘,不划算。” 什么? 文乐和这回真的吃惊了,抬头看着瑞祎,一时也捉摸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心里不免细细思索。 瑞祎也没有多做解释,这几个人年龄比她年长,经验比她丰富,而且在马场很有话语权服众。自己虽然寻了纯血马回来,可是要让大家真的对她心服口服,还需要做出一件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万骑苑被追风马场打压良久,说起来万骑苑的人对上追风马场的人都有些抬不起头来。这次,她不仅要让万骑苑的人从上到下走出马场的门能昂首挺胸,还要将戎都马场这一块的排位给动一动。追风马场坐在上头的位置太久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农光亮看了一眼关绍,关绍摇摇头,文乐和也瞅了一眼两人,想了想就对着瑞祎说道:“大姑娘,既然这样我就先把消息散出去,接下来在私下见见几位大粮商,您看如何?” “辛苦大掌柜了。”瑞祎笑着颔首。 几人退了出来,出了瑞祎的院子,文乐和这才看着关绍问道:“老二,你跟着大姑娘走了这一遭,你说说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关绍想了想,这才十分认真地说道:“大哥,说句真心话我是真的没猜出来。大姑娘深不可测,她的心思我瞧着汗王都未必能猜得准呢。我们这一路上找马,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不服不行啊。虽然猜不出来,但是大姑娘肯不是那种眼界浅薄的人,我觉得她这样做,一定有更大的目标。” 更大的目标? 文乐和皱眉,徐徐说道:“现在马场有了纯血马已经有足够的资格跟追风马场较量,现在又在马粮上设了绊子让追风马场损失不少,说实话这一回咱们是稳稳地占了上风,大姑娘还想要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农光亮这时开口说道:“这次大姑娘遇险,就有成安王的手笔在内,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三人对视一眼,文乐和摸摸下巴,意味深长的讲了一句,“要真是这样可有的热闹瞧了,咱们也别猜了。老二你去看看纯血马,挑选咱们马场最好的马与之交配,最好能剩下优种的马来,这样咱们就更有利。老三,驯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仔细这点别伤到了。” 三人边说边走,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淳于珊跳着脚从远处走过来,旁边还跟着班高格,看着三位管事的背影,淳于珊就说道:“裴姐姐忙完了,我去找她说说话,你去忙你的吧。” 看着淳于珊跟赶苍蝇一样对着自己挥手,班高格翻个白眼,不过他确实有事儿要个文乐和交代,笑了笑就走了。 淳于珊麻溜溜的上了三楼,瑞祎正靠着窗户边的桌子看账册,听到声音侧头就看到了淳于珊,对着她招招手,就问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不是说去淳于大人那里了吗?” 最近淳于恒风头正盛,瑞祎可是大有耳闻,连带着淳于珊也是京都的香饽饽,不知道多少人看在淳于家跟淳于恒的面子上跟她拉交情。 也是个大忙人儿。 淳于珊快步走过来,撇撇嘴说道:“我哥叫了我去,结果我去了他又出门了,下次我再也不听他的了,总让我扑空。” 呼赤炎有意要收拾成安王的人脉,特意将淳于恒带回京都为的不就是他的利舌如刀,岂能不忙? 玉墨笑着送上茶来,又摆上厨房新做出来的点心,这才躬身退了下去。在瑞祎的教导下,玉墨松烟已经很有些大家侍婢的派头跟规矩了。 “裴姐姐,好些人知道我住在这里,都跟我打听你来着。你知道吧,招家的那位小辣椒居然也侧面打听你,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她那够眼里能容得下谁啊,现在也坐不住了,都要笑死我了。” 瑞祎听着淳于珊调侃自己,浑不在意的说道:“管别人做什么,做好自己就好了。她们都想错了,我可不是她们的敌人。”回了戎都之后,呼赤炎就忙了起来,算起来两人也有十几日没见面了。毕竟呼赤炎之前离京陪着自己找纯血马,积攒了不少的政务要处置,可是狄戎最忙的人了。 淳于珊才不信呢,就她们汗王对瑞祎的那份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啊。也就是裴姐姐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这事儿她可是帮不上什么忙。 “你说了不算啊,瞧瞧我们汗王四座城池将你换了回来,又扔下政务陪着你去山里寻找纯血马,不知道红了多少戎都女人的眼睛哦。”淳于珊瓮声瓮气的说道,亏得她早早的看明白放手了,不然可真是要伤心死。 瑞祎听着淳于珊的话微楞,目光落在账册上,脑子里却想起了呼赤炎那日望着自己的目光。抿了抿春,收回自己的心思,继续看着账册说道:“我可高攀不上。”呼赤炎毕竟是狄戎的国主,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不是只隔着一道国界。 未进戎都之前,瑞祎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进了戎都之后,又赶着出去寻找纯血马,如今算是安稳下来,这才听着周边的人言语之间透露出这京都的情势。呼赤炎还未娶妻,王后的位置不知道多少高官贵族盯着,她一个流落异乡的女子,哪里能跟她们抢? 更何况,仅过了周沉毅跟祝彦章的事情,瑞祎现在压根都不想婚事,甚至于都有一辈子不成亲的想法。 嫁人做什么?不仅要为他生儿育女,还要为他操持家务,更要因为他的身份殚精竭虑细细谋划。那样的日子,以前她是不怕的,现在她是躲着走。如今的生活挺好,是她想要的,很快活,她一点都不想改变。 听着瑞祎的话,淳于珊摸摸鼻子,试探的问道:“那裴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我让我哥替你打听着。” 瑞祎伸手在她额头上指了一下,“先别说我了,先交代一下你跟班将军怎么回事儿?” 淳于珊脸一下子红了,“我……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我不停,我就看到你脸红了。” 淳于珊:…… 伶牙俐齿的裴姐姐她是讲不过的,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看着泛着账册的瑞祎,低声说道:“裴姐姐,你说班高格这个人靠得住吗?”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这个。”瑞祎合上手里看望的账册放到一边,又拿过另一本来翻开,“看人看的又不是眼前,也不是外表,而是要看他的心。班将军人心思正,有胆气,作为一个军人还是很有魅力的。” 淳于珊的脸又红了红,下意识的点点头,“我也觉得是,那天他救我的时候,我眼睛里全都是他,那一瞬间觉得他很高大。可是他都不说喜不喜欢我,难道我还要主动去问不成,那也太丢人了。” “你以前追呼赤炎的时候可没这样想过。”瑞祎笑。 “那怎么一样?汗王是我们狄戎心中的英雄,我追他一点都不丢人。” “哦,你这话的意思,追班将军丢人了?”这是什么逻辑,班高格在狄戎也是很抢手的啊。 淳于珊撇撇嘴没回答。 瑞祎想了想,以淳于珊的家世倒追班高格确实有点掉价,淳于家的大姑娘,这个名头可是金贵得很。 想起自己的经历,瑞祎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心里真的喜欢,就别错过。不是每一段爱情都能经得起时间的磋磨,能把握得住的时候,就别松手。” “裴姐姐,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这话听着好伤感,可是要是裴姐姐心里有相爱的人,那……他们汗王岂不是很可怜? 瑞祎听着淳于珊的话自己也是一愣,良久也没能回答上来。 看着瑞祎不说话,淳于珊就知道自己怕是问错话了,立时就岔开话题讲起了戎都各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 瑞祎的心思也被引开,她现在对于京都的情势还不是掌握得很明了,所以再没有琢磨透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出门的。在别人的地盘上,不仅要步步谨慎,就连说话都不敢大意了去,谁知道会不会无意之中就得罪了人。 除了之前淳于珊提到的招家的小姐招尔卉之外,皋家的小姐皋雁凌,奇家的小姐奇棻,个个都是盯准了王后的宝座。这几家都是呼赤炎的拥护者,效忠于他多年,根基在戎都也是越发的深厚,正得重用之际,所以对于王后的位置虎视眈眈也不足为奇。 这三家之外,还有老派的勋贵同样的紧盯着不放,而瑞祎的到来,无异于让她们同仇敌忾。毕竟瑞祎可是她们汗王亲自带回来的,而且几乎要宠上天去,班将军的马场一半给了她,四座城池换了她的归属,又扔下政务陪着她去寻找纯血马,这一系列的行为已经足以让她们将瑞祎当做心腹大患了。 人人都想看看这位大燕第一美女的姿容,可是偏偏瑞祎躲在万骑苑面都不露一个,因此作为居住在万骑苑的淳于珊,就成了她们打听的最佳捷径。 这次万骑苑跟追风马场的较量,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看着瑞祎跌个大跟头,也不知道与多少人想要看她的笑话。正因为这样,瑞祎的压力其实也很大,每走一步在外人面前瞧着是云淡风轻,其实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的紧张跟不安。 毕竟从商对她而言虽然不陌生,但是也不敢说她自己就是聪慧无人能及的天才。这次追风马场是有失误在先,让她抓住了先机,这才能先发制人,稳占了上风。如果说大家在公平公正的情况下交手,鹿死谁手,瑞祎也不敢保证啊。 瑞祎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相反地自由养成的沉稳是刻在骨子里头,想要抹去都不太容易的事情。任凭外头天翻地覆的对她各种猜测,她却依旧稳坐如山毫不动容。 不相关的人,说什么对她有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她害怕什么。这又不是在大燕,自己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家族,没有了这样的担忧,瑞祎的小日子其实真的过得挺轻松如意。 只要不想的不去想,不做的不去做,其实瑞祎对眼前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凭栏独坐,仰望星空,也会觉得有些寂寞。 文乐和的手段自然是非同寻常,就赶在追风马场之前那么半天的时间,约见了几大粮商。接下来,追风马场想要顺利的买到马粮自然就有些不太容易了。当然也并不是说凭着安成王的人脉就一点买不到,但是买到的的比率不大,相对的价格还颇高,这笔买卖从跟上就是赔了,但是没有办法,还得映着头皮撑下去。 当初若是将骑风口镇的粮仓能分成两处安置,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可是这事情说起来谁又能想到骑风口镇的马粮仓会被烧呢? 瑞祎一早起了床,穿上了淡黄色利落的束袖的衣衫,早早的就去了马场。这些日子她在学骑马,其实她已经会骑了,毕竟这一路上在马背上坐了那么长的时间,经验是有了,也不会慌张,就是还不是很熟练,速度一时间也不敢放得太快。大多数她都是早上没人的时候,自己来这里牵出马来跑上几圈。 玉墨跟松烟都没有让她们跟过来,瑞祎一个人提着马鞭走了进来,远远地就看到了门口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笔直修长的身影微斜着依着门框,听到声音就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就碰到了一起。 呼赤炎快步走了过来,没多大功夫就到了她眼前,十分自在的牵起她的手,“我给你送马来了?” 瑞祎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想要挣脱出来,谁知道呼赤炎反而握的更紧了。 “怎么几日不见更加害羞了。” 瑞祎:…… “你怎么突然就来了?”当初把她送回马场之后,守了她一天,看着她稳定下来之后,就立刻回了王宫,如今算起来两人真的是有十几天没见面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来?”呼赤炎挑眉看着瑞祎,嘴角却含着淡淡的笑。 瑞祎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人今天怎么了,心里腹诽,嘴上却说道:“这里本就是你的地方,你想来就来,谁能拦你。” “你啊。” 当真是不能愉快的交谈了,瑞祎抬头瞪他,却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一时觉得万分的窘迫,索性不开口了。今儿个的呼赤炎有些奇怪,说话怪里怪气的。 呼赤炎看着瑞祎又缩回去了,心里叹口气,也不再逗她,直接说道:“我把骊乌送来了,以后你就骑它。” “什么?那怎么行?这是送你的马。”骊乌她自然是喜欢的,体形高大,快如闪电,持久型强,这样的好马有钱也买不来,是她特意送给呼赤炎表达谢意的。 “驰电跟了我多年,要是我换了马他会很伤心的。” 瑞祎现在还不太懂的爱马人珍惜马的那种眷恋之情,这也跟她是大燕长起来的很有关系。 “骊乌是你送我的马,总是冷落他,他也会很伤心。骊乌是一匹很骄傲的马,除了我也只认你了,所以你带着它最好不过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瑞祎其实也很喜欢骊乌,只是…… “骊乌太高大了,我骑它真是委屈他了。”好马配好鞍,但是有个好主人也是马儿的骄傲,就她这个半吊子水平,只怕骊乌不会喜欢她骑它的。“你又给我出了个难题,是不是拐着弯的逼着我提高马术啊?” 还真被她猜准了,但是呼赤炎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不愿意看着骊乌整日圈在马场,这才是委屈他了。” 瑞祎无奈只得答应下来,看到骊乌的时候,眼睛里立时就有了神采。骊乌看到瑞祎也高兴地靠近她,一旁的呼赤炎就道:“你看,它是喜欢你的。” 瑞祎点点头,摸着骊乌笑道:“我生的这么漂亮,他当然喜欢我。” 这回倒是让呼赤炎哭笑不得了。 其实瑞祎担心的有道理,骊乌看到她高兴归高兴,但是她骑它的时候果然是闹了情绪的。毕竟骊乌认同的主人是呼赤炎,瑞祎只是顺带的。可是瑞祎偏就有股不认输的劲儿,一人一马在马场上较量起来。 很快的就有马场的人围拢过来,大家不停地叫好声给这新的一天添了几分力量。 班高格到的时候,马场上都围满了人,快步挤进人群就看到了呼赤炎,他忙走过去,转眼一瞧不由一愣,就看到瑞祎骑着骊乌奔驰,虽然那速度他实在是瞧不上,但是骊乌可是他们找到的那群野生马的头马,哎哟,还真给她驯服了,这可不得了。 就这马速,估计骊乌要委屈死了。 “汗王,你这是把骊乌送人了,不心疼啊?”班高格贼兮兮的问道,一脸的猥琐。 呼赤炎斜眼看着他,一脸看笨蛋的表情,徐徐说道:“马送给她不还是我的,说不定还能拐个媳妇回来,多划算。” 班高格:…… 见过脸皮厚,可没见过他们汗王这么不要脸的,不由低声嘀咕道:“你可真好意思。” 瑞祎学骑马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太上心。以后骑马的场合少不了,她这个人骨子里头骄傲着呢。骊乌给了她,她就怕委屈了这匹好马。这是她亲自找到的,哪里舍得委屈它,必然会每天骑着它放放风的,这样一来,有了骊乌她的马术也能很快的提上来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完全撒谎,驰电跟了他多年,他的确是不能舍弃它,以后他们二人一人一匹,更是相得益彰,这样就很好。 瑞祎骑着马在呼赤炎面前停了下来,看到班高格打个招呼,美丽的面庞上被汗水浸透了,可是骨子里头却散出喜悦来。 翻身下了马,瑞祎看着骊乌越看越喜欢,就是这马太高大了,她上下马有些不太方便,谁让她没有呼赤炎那么高。但是这些缺点都是可以用高超的马术来弥补。多得是矮个子骑高马,只要手臂有力量,借助上马的机巧还是能很好看的。 骊乌一来,立时就成为了万骑苑最好的马,围着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但是这厮可不是个好脾气,若是靠的进了就喷人,看的瑞祎真是无可奈何。 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马,骊乌本来脾气就不好,又跟了呼赤炎一些日子,这可好了脾气更坏了。 亲自给骊乌刷洗马毛,让它能舒舒服服的。班高格将马场围观的人驱散,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边呼赤炎就教给瑞祎怎么清洗马毛,这也是很好的拉近跟骊乌距离的好办法,瑞祎学的很是认真。 一个教一个听,两人还同时动手刷洗马毛,班高格就索性坐在外头等。他素来就不是个正经性子,此时坐着也是一条腿放在栏杆上,一条腿随意的耷拉下去,嘴里还哼着狄戎的长调,很是好听。 等到收拾完出来,瑞祎跟呼赤炎自己也要换身衣裳去了,全身上下都是马的味道。 把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这里是给呼赤炎留了房间的,瑞祎让人送了热水过来,皱眉对班高格说道:”可是这里没有呼赤炎的衣裳,只能麻烦班将军想个办法了。“ ”没事,我回宫去拿。“班高格很爽快,这算什么事儿,骑着马不等汗王洗完他就回来了。 班高格是个急性子说走就走,等到瑞祎沐浴完毕看着放在花厅一大箱子的衣裳顿时无语。 班高格对上她的眼神丝毫不觉得内疚,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多拿几身放在这里,应急用,应急用。我们汗王衣裳多得是,在这里放点也是应该的嘛。“ 呼赤炎穿好衣服走出来,正听到班高格这一句,这家伙总算是说了句人话。他假装没听到的大步走进去,瑞祎的长发擦了半干,简单的绾了一个纂儿束在脑后,额前有几缕头发落了下来,添了几分婉约。 班高格看着呼赤炎来了,笑着招呼人抬着那巨大的衣箱送到他的房间去,把这地方留给二人说话,瞧他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好下属。 瑞祎看着呼赤炎头发还滴着水,就皱眉说道:”怎么没擦干就出来了。“说着转身就拿了干帕子出来,让他坐下,自己给他擦头发。 呼赤炎这人很是有些怪癖,反正是不爱让人碰他的头发,以前的时候大多是尉大娘给他擦发,后来呼赤炎长大了就不用了。从这一点瑞祎倒是有些心酸,没娘的孩子从小就要自己照顾自己,其实呼赤炎也是在危险的环境中呆了那么多年,防备别人已经成了习惯,不是十分信任的人,哪里能随便碰他的头的。 看看他,再想想周沉毅,两人其实有很相似的地方,都是不太受喜欢的儿子。可是至少周沉毅的处境要比呼赤炎好上很多,身边能信任的人还是有一些的。 可是,呼赤炎这里虽然现在身边人很多,但是能让他当家人的却没有。 瑞祎这会儿可忽略了一件事情,呼赤炎的头发是乐意让她碰的。在瑞祎心里就算是想到了这一点,也大多会认为,自己对呼赤炎又没有敌意也没有攻击力,他用不着防备自己而已。 用了七八块帕子,才把头发擦干了,用梳子给他把发束起来,这才说道:”行了,出去吹风也不怕了。“ 呼赤炎转过身来,就看到瑞祎在收拾方才用过的帕子,一条条的放进铜盆里,还没开口就听到她问道:”你今天就为了送骊乌啊?还有别的事情吗?“ ”嗯,还有一件。“呼赤炎轻声说道,含笑看着瑞祎在他身边忙活,就好像小的时候被驱逐到云泽城,隔着窗子偷瞧百姓家夫妻过日子的景象。丈夫坐在一旁,妻子在屋子里边收拾边说话,灯光下的夫妻虽然贫寒却透着浓浓的幸福。 瑞祎喊了玉墨过来,把铜盆端走,又让松烟送茶过来,吩咐一句,”把厨房新做的点心端过来。“ 忙完了这才在呼赤炎对面坐下,”还有什么事?“ 呼赤炎的眼睛跟着她的身影转,听着他问,这才说道:”三月里有个赛马会,你要不要去看热闹?“ ”不去。“瑞祎想也不想的回答。 ”为什么?“ 瑞祎顿了顿才说道:”我一个外人,还是留在马场,这里也挺忙的,追风马场的事情是眼前最重要的是情,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听着瑞祎的话,呼赤炎面色也渐渐地淡了下来,”你就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开心起来?你不是怕别人的眼光,只是怕别人把眼光落在站在我身边的你身上是不是?“ 这话有些绕,但是细细一想,呼赤炎却是一语中的,一下子戳进了瑞祎的心窝子里。 呼赤炎有狼一样的眼睛,轻易地就看透她在想什么。 瑞祎轻轻地揉揉额头,”非要讲这么难听,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因为这个,我是嫌麻烦。“淳于珊讲那么多人想要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她又不是耍猴的,拉出去被人溜。 第一百一十四章:水纹簟冷话屏凉2 第一百一十四章:水纹簟冷话屏凉2 嫌麻烦? 这有什么嫌麻烦的,呼赤炎有点想不明白,就侧头看着瑞祎,却看到她蹙着眉头的样子,不由得就是一愣,看着她说道:“你觉得什么地方是麻烦的?” 可能有的时候女人的想法是他不能明白的,他自己觉得这样的事情能有什么麻烦的。他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以前从没有琢磨过女人的心思,一时间反而是真的不能理解瑞祎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呼赤炎这样一问,瑞祎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总能不能说她实在是不愿意被想当上王后的女人,不停地打量自己吧。这样说就好像自己跟他之间有什么脱不开的关系一样。 瑞祎就闭嘴不说话了。 呼赤炎看着瑞祎这样子,就道:“赛马会也不单纯是去玩的,其实在那里你还能谈成很多生意,你不是喜欢经商吗?” 拿着瑞祎喜欢的事情you惑她,虽然是有些卑鄙了,但是呼赤炎宁愿自己卑鄙一点,也不愿意瑞祎固步自封整日在马场里不出门。这跟在大燕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牢笼从大燕换到狄戎来罢了。 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的,瑞祎知道狄戎这边的风土人情,但是知道归知道,她虽然也会因此觉得舒服轻松许多,可是却没有想过真真正正的像个狄戎人生活,她心底里其实按照大燕的规矩约束自己。 这样的瑞祎,让他有种很不安全的感觉,就好像她随时都有可能重回大燕的打算。 想到这里就抿了抿唇,呼赤炎看着瑞祎说道:”你不用把这件事情当成大事儿,就当是去玩的足够了。“ 瑞祎半垂着头,”在马场也挺好的,我也不太爱去人多的地方。更何况人家是去赛马的,我又不会赛马,去了也只是看着而已。“ 她现在不过是才刚刚能骑好马,也不愿意去那种地方掺和,凭白的受人白眼。 ”那如果我说让你陪我去呢?“ 呃? 瑞祎一时傻眼了,转头看着呼赤炎,“你想要找人陪你去,大有人在,何必拖着我去?” ”那又不是你。“ 瑞祎不自在的别过头,小声嘀咕道:”那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 ”没什么。“瑞祎立刻就说道,想着呼赤炎身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亲人陪着,不是死了就是敌人,沉默一下,就道:”一定要我去?“ ”嗯。“ 答应的这么干脆利落,瑞祎也真是无话可说了,就道:”那我可提前跟你说明白,要是有不长眼的找茬,我可不会客气的。“在大燕受足了气,难道来到狄戎还要受气不成?她可不想做一辈子的小媳妇,反正她是能预料得到,这次随着呼赤炎去看赛马会,肯定不会风平浪静的。 “行啊,打架的时候我给你帮忙,这总行了吧?” 打架…… 瑞祎对于呼赤炎的想象如此的丰富也真是无语了,“你也把我想得太彪悍了,我哪有那般的厉害,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 “这里可不是大燕,有些女人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说到这里呼赤炎沉默一下,看着瑞祎就道:“说起来我还真的没有想到,我在你身边安排个功夫好点的女护卫如何?” “不至于吧?”瑞祎眨眨眼,哪里需要这样的隆重,“就是去看个赛马会,难道还真的有人不要脸面动手不成?” “这你就不知道了,在狄戎动手那是家常便饭,没人会觉得这是不要脸面的事情。而且基本上打赢的人是觉得非常荣耀的。” 瑞祎听完立刻就说道:“一个哪够,再送一个吧。” 呼赤炎“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看着瑞祎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这是会告诉你你很有惹祸的潜质吗?” 瑞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错了,我这人从小到大运气不太好,基本上属于闲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典型。”因为她容貌出众,从小到大不知道在大燕受过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设计,更不要说现在整个戎都盯着王后位置的人,都把自己视为心腹大患了,她还是小心点好。 不是她高估自己,而是对于自己招祸的本事太了解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小心点好。 呼赤炎看着瑞祎一直笑,瑞祎冷眼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好不容易止住笑,呼赤炎才说道:“明儿个给你送两个人过来,这回放心了吧。” “哎,谁会想到你们这里动手打人还是荣耀的事情,在我们那里这可是十分丢脸的。就算是恨不能把对方一脚踩到地上碾成渣出口气,但是面上都要维持着笑容,这是大家闺秀的规矩。我不会打人,这么粗鲁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再说了我就是想打也打不过。”瑞祎觉得有点郁闷,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有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咱打不过就打不过,只要身边的人打得过就成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才不会与人动手。” 呼赤炎第二日就给瑞祎送来了一对女侍卫,一个叫周云灵,一个叫袁于华。这两人都是瘦瘦高高的看着十分的不出彩,面容也十分寻常,只有那双眼睛藏着习武之人所有的锐利跟彪悍。 瑞祎小院子里有多了两个人,没想到这两人跟尉大娘十分的熟悉,来了半天就已经把院子里的人混熟了。 这俩姑娘特别有意思,一个说话如刀,一个绵里藏针。这俩人配合起来能让人吐血,瑞祎真特别喜欢她们的性子,就连玉墨松烟都爱跟着她俩转。 尉大娘端着新出炉的萝卜糕给瑞祎送上来,瑞祎正在看账册,闻到香气就侧头去看,“大娘,你怎么亲自送来了?”这段日子尉大娘忙得很,俊子有些太调皮,大娘追着屁股后面盯人呢。 “有件事情想要跟大姑娘说说。”尉大娘笑米米的说道,走过来将糕点放在瑞祎面前的桌子上。 “大娘,你坐。”瑞祎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她转身在铜盆里浄了手,这才拿起银箸夹起一块萝卜糕放进口中,尝了一口就道:“褚大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可有八分家乡的味道了。” “姑娘不厌其烦的跟她讲七八遍,傻子也得会做了。”尉大娘笑着说道。 瑞祎将另一双筷子摆在尉大娘跟前,“大娘也尝尝。” 尉大娘也不客气,吃了一块,这就开口看着瑞祎说道:“我这次来是跟姑娘说说云灵跟于华的事情。” 瑞祎闻言也不抬头,直接说道:“汗王送过来的人我自然是十分信任的,大娘只管放心。” 听着瑞祎的话,尉大娘满脸的笑容,“倒不是这个,是这么回事儿。云灵跟于华是汗王身边身手最好的女侍卫,这两人都是自幼被我领回来习武的。也是可怜人,家里都没亲人了,这次汗王把人送过来跟我讲了,以后这两人就是姑娘的人了。” 瑞祎这回是真的愣了愣,尉大娘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俩侍卫家里没有亲人牵挂,又是尉大娘从小调、教出来的,出身干净,身无牵挂,这样的人最适合留在身边,不用担心会被人情以收买或者威胁。 呼赤炎说送两个人过来,瑞祎也没放在心上,心里就有种莫名的信任,她知道呼赤炎不会算计她的。但是也没想到他想的这么周到,为了安自己的心,特意挑选了这样出身背景的人来,就是为了让她使唤着安心。 须知道贴身伺候的人,最最紧要的就是一个忠心。 “大娘,我明白了。”瑞祎看着尉大娘笑了笑。 尉大娘就站起身来,还是挂着那爽朗的笑容,道:“姑娘心里明白就好,我们汗王啊,老婆子说句夸大的话,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从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大姑娘,你是有福气的人。” 瑞祎不知道怎么回答尉大娘的话,看着她转身下了楼,手里的账册真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呼赤炎对她好,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感受的出来。只是她已经不敢再对任何人有期望了,结过疤的心,就算是痊愈了,也会留下疤痕,看一眼就成伤。 三月的赛马会还有些日子,瑞祎也不着急,反正呼赤炎也说了她不是去赛马,而是去游玩的,所以没什么压力。倒是这样的好日子里,万骑苑在文乐和的组织下,挑选出马技相当好的去参赛。 追风马场那边最近因为马粮的事情搞得灰头土脸,这次赛马会自然是要憋着一口气,想要弄回个满堂红回去,一雪前耻。 以前追风马场有纯血马这个优势,所以万骑苑去年的时候就被追风马场压了一头。但是今年不一样,万骑苑也有纯血马,而且不止一匹,他们的优势比万骑苑更大。 那日过后,呼赤炎再也没有过来,淳于珊倒是跟她提了一句,但是没有说得清楚。她支支吾吾的的样子,也让瑞祎知道,只怕是前些日子因为荣家的事情,狄戎送到大燕的国书有回音了。 瑞祎识趣的没有再问,毕竟是事关两国之间的交锋,她一个大燕人还是避嫌的好。 淳于珊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瞧着瑞祎不再追问了,自己反而有些坐不住了,就看着瑞祎说道:“裴姐姐,其实现在还没有个明确的结果,所以你也别多想。汗王,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瑞祎却摇摇头,“珊珊,这件事不会跟我有丝毫的关系,国书上班将军连我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淳于珊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一下子自己把底给漏了,她怎么就这么蠢啊。 看着淳于珊懊恼的模样,瑞祎拉着她坐下,“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这件事情如果牵连上我,我在狄戎天高皇帝远大燕不会拿我如何,但是我家人在大燕,难免不会受波及。政治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对错是非,只有利益纠葛。荣岭因我而死,虽然我没有过错,但是荣家不会轻易罢休,可是要是荣岭私自带人潜入狄戎欲行不轨之事,这可就是大问题了。所以,行不轨之事被狄戎发现,并因此在双方交手的时候,不小心将他杀死,不要说大燕,荣家也不敢质疑什么,我跟顺安侯府才是安全的。” 淳于珊听着瑞祎的话,皱眉就道:“真是好没道理,明明是那荣岭的错,偏偏不能正确的指责,反而要绕着圈子,真是憋屈得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政天下面前,我一个小女子,小小的顺安侯府算什么。”瑞祎苦笑一声。 “那也没关系了,裴姐姐你放心好了,汗王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要是这次这样松手翻过,谁知道以后大燕那边会不会越来越猖狂。”这话一出,淳于珊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大燕再不好,那也是裴姐姐的家乡,她真是……不会说话。 瑞祎看着淳于珊懊恼的样子,不由被她逗笑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只是一个万万臣民百姓中的沧海一粟而已,两国交战是国家大事,我又能做的了什么。” 瑞祎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大燕那边就不要说了,她一个侯府的庶女,连侯府的事情都不能当家做主,国家大事哪里是她能置喙的。同样的在狄戎她也只是个来避难的大燕人,就算是呼赤炎对自己不错,她也绝对不会问一句朝政之事。 有些事情紧守本分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她没有伟大到为了大燕舍生忘死。大燕能拿着她的性命跟未来换了四座城池回去,在他们眼中自己跟一个物件又有什么不同。 不是她凉薄,而是她真的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跟本事去在意什么,又或者去做什么。 听着瑞祎的话,淳于珊还真是松了口气,就道:“裴姐姐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我就怕你因为这个跟汗王闹别扭呢。” “那你真是高抬我了,我哪有那样的本事跟他闹别扭。”瑞祎失笑,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去做什么。 不管是哪一边,不管是她做什么,都是里外不是人,所以她什么都不会做,安静的平淡的过她的小日子就行了。 “裴姐姐,我听说你要去赛马会?”淳于珊岔开话题,再继续方才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是啊,去看看热闹挺好的。到时候会有很多的高手来的,看他们赛马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只可惜我这样的本事不能上场,不然我也想去凑凑热闹呢。” “人又不是完美的,哪里能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能看,也是一种福气。你羡慕别人,也许别人也会羡慕你他们没有而你却有的东西。” “就是,我也这样想的。”淳于珊得意地说道,“对了,在那之前,裴姐姐还是要做几身漂亮的衣服,走出去得漂漂亮亮的,可不能给汗王脸上抹黑。” 这话说得,她穿不好看就给呼赤炎抹黑了? “凭我的容貌,就是披块抹布上去也足够了,你应该这样想才成。” 淳于珊听着瑞祎故意逗她的话,笑的可开心了,她就怕裴姐姐心情不好。说起来也真是不容易,背井离乡的还被人追杀,现在又要担心大燕的家人会不会受牵连,这样的日子可真是难过。 瑞祎倒没想到淳于珊把她想的那么悲催,倒是十分有兴致的跟她商量穿什么衣服来了。女人,就没有不爱漂亮的。 不去也就算了,既然去了,瑞祎也不想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不想着出尽风头,但是至少也要衣衫得体令人挑不出错来才成。 “戎都有很好的裁缝,到时候可以让他们赶紧赶出来。裴姐姐明儿个我们先去选衣料吧,不然只凭说不去看,也想不什么来的。” 瑞祎不太想出门,就道:“不能让他们上门吗?” “能是能,只是咱们自己出去逛多有意思。你在马场憋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溜一圈了,难道就应为别人还不能出去了,那也太委屈自己了。”淳于珊很不高兴的说道,“裴姐姐,别在意别人的目光,不然你要累死的。” “那也行,明ri你和我一起去,带上云灵跟于华就是。”瑞祎答应了。 淳于珊兴奋的点头,就道:“我们逛上一整天,裴姐姐也看看我们戎都的好东西,喜欢的就买回来。” 瑞祎听到这句才想到一个很大的问题,她没银子! “我没银子。”瑞祎看着淳于珊道。 淳于珊想也不想的说道:“你还用银子干什么,带着我就是带着银子,你送我的那匹马,可值钱了。其实就算是我没银子,你带着云灵于华,她们就是银子,怕什么。” 这么肯定的语气,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有信心。 瑞祎只是腹诽一句,只是没想到还真被淳于珊说到了点子上。她跟淳于珊出去逛街,一路上全都是云灵付的银子。 “我就说吧,裴姐姐我说的对不对?”淳于珊笑米米挽着瑞祎的手笑道。 瑞祎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花淳于珊的银子,她是会拐着弯的补给她的。等到这次马粮之战收官,她就能入手一大笔银子。可是呼赤炎的银子,你给他还回去岂不是打了他的脸? 这可真是不好还了,瑞祎有些愁,又欠人情了。 “咱们去前面的茶楼喝茶,那是戎都最好的茶楼。”淳于珊逛了这么久腿都酸了,指着前面的招牌对着瑞祎说道。 瑞祎也累了,淳于珊是在四太能买了,后头跟着的马车上堆了满满一车。唉,早知道她就不来了,这哪里是买东西,分明是搬东西。 茶楼建的颇有几分雅致韵味,而且有几分大燕的风格。一楼的大厅里坐了一小半的人,瑞祎就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淳于珊招手让伙计过来,“冲一壶好茶来,上几盘你们的招牌点心。” “好嘞,客官还要什么?” “等想到的时候再叫你,赶紧去吧。”淳于珊挥手说道,她是渴坏了。 小二连忙小跑下去,淳于珊就对着瑞祎说道:“他们家的点心也很好吃,裴姐姐,一会儿你尝尝,跟大燕的味道不太一样。” 瑞祎就点头答应了,狄戎人爱吃各种奶味的点心。马奶,羊奶是餐桌上的必备品,她嫌弃有些奶腥味,实在是不太喜欢吃的。不过家里褚大娘的手艺好,总能将腥味给遮掩掉,就这样瑞祎吃的也不是很多。 如今尉大娘还每天让她喝一碗羊奶补身体,她每天都是皱着眉头灌下去的。对于养身体这样的事情,尉大娘总能有本事让瑞祎妥协。 哎! “咦?那不是招尔卉吗?班高格跟在她身边做什么?”淳于珊指着窗外路上的一对人影说道,脸都黑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水纹簟冷话屏凉3 第一百一十五章:水纹簟冷话屏凉3 瑞祎听着淳于珊的话就侧头往窗外看去,看到距离她们不远的街道上站着一对男女。 班高格很熟悉,瑞祎一看就认出他来了。在她旁边站着一名穿着海棠红紧袖上衣,腰束缂丝腰带,系一条水红直达脚踝的裙子。通身绣着织金牡丹纹,阳光下一闪一闪,富贵大气。 “那女子就是招家的姑娘?”瑞祎看着背影问道,只见她身形高挑,腰肢盈盈一握,修长的双腿踏着小牛皮靴子,手里握着一节马鞭,只一道背影,就令人想要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一个有着曼妙背影窈窕女子,很是令人着迷。 “是啊,上回她们家的宴会请我去,那招尔卉说话总是意有所指,可令人讨厌了。”淳于珊撇撇嘴说道,她是淳于家的姑娘,论家世招家比她们家还差一截呢,不就是她们没有入戎都,不知道神气什么。 瑞祎看着淳于珊不开心的面容,眼神一直盯在班高格的身上,就知道这姑娘现在怕是很不高兴呢。说起来,班高格怎么会跟招尔卉在一块,还一起逛街,也真是令人有些想不明白。 “要不要叫他一声?”瑞祎问道,淳于珊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这姑娘真是不懂得隐藏,还是老样子。 “不要,叫他做什么,人家快活着呢。”淳于珊赌气说道,一脸的阴霾,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理班高格了。 “你怎么这么急性子,也许他们只是偶然碰到一起。戎都就这么大,大家彼此都认识,难道路上遇到还不能说句话了。你别着急,许是误会呢。” “我才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听着淳于珊嘴硬,瑞祎也觉得好笑,真是小女儿的心思。正要再劝两句,那边班高格正好转过身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瑞祎跟淳于珊,连忙对着瑞祎招手,却被淳于珊瞪了一眼。 班高格小跑着过来,趴在窗棱上看着二人,“大姑娘今儿个好兴致啊,怎么出来逛街了,你要早说我也来给你拎东西啊。” “你可用不起,我们有云灵于华,你去陪你的美人呗。”淳于珊凉飕飕的说道。 班高格瞧着淳于珊的面色不对,立时就说道:“我们只是偶然遇上,等会儿你们去哪里逛,我奉陪到底。” “用不起。”淳于珊转过头不看班高格。 旁边桌上坐着的云灵跟于华对视一眼,于华转过头挂着招牌笑容对班高格说道:“班将军只管放心,我们姐妹跟着没事的。将军贵人事忙,就不打扰你了。” 瑞祎低头闷笑,没想到于华居然给淳于珊出气呢。 “哎,我说你怎么跟了大姑娘几天这嘴巴更不讨人喜欢了。好歹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至于这么踩我?” “不做亏心事儿,不怕人说嘴,你怕什么?” “就是,你怕什么?”淳于珊哼了一声。 “淳于姑娘,怎么这么巧你也出来逛街?”招尔卉这才走了过来,正好听到淳于珊这句话,却假装没听到,反而跟她寒暄起来。只是那双眼睛却落在了旁边女子的身上,一眼望去,不由心神一滞。 瑞祎今儿个出门穿的是一件月白滚亮绸边的袄裙,收紧的袖口,滚了三层襕边,对襟的领口白玉为扣,一头黑发松松的绾了一个纂儿,插了一根碧玉葫芦簪,水润莹亮,透着诱人的光泽。 她的五官本就生的十分精致,身上衣裳的颜色又十分的清亮,满头乌发也只插一根玉簪,越发的显得清冷高贵。 淳于珊就算是心里气死了,也不会真的直接给招尔卉甩脸子,看着她带着丝淡淡的笑容,就道:“是啊,好巧,今儿个闲来无事,我就出来逛逛。” 招尔卉看着淳于珊一点都没有跟她介绍旁边人的意思,心思一转,也没主动问,就接着说道:“也是巧了,我今日也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一会儿我们几个约了去骑马,你要不要去热闹热闹?” 淳于珊还以为招尔卉会主动询问旁边的瑞祎,所以方才才没提吊着她。这知道招尔卉居然问也不问,就好像没看到裴姐姐一般。淳于珊虽然性子急,但是可不傻,大事儿上她有些糊涂,但是女人之间的斗心眼上,她还真的不是那么蠢。 自然知道这是招尔卉故意给裴姐姐难看,目中无人呢。 这样一想,淳于珊心里恼怒不已,嘴上就说道:“那有什么好玩的,我今儿个可是要重要任务,要陪着我姐姐好好地逛一逛。骑马什么时候都能骑,可我姐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好心情出来逛街,你们去就是了,我就不凑热闹了。” 淳于珊这话里一下子将瑞祎捧得极高,就连她都要哄着抬着瑞祎,她就不信那些不长眼的心里还能装下去! 招尔卉听着淳于珊的话,到底眼睛还是没忍住落在了瑞祎的身上。淳于家的人个个都眼高于顶,不说别人就一个淳于恒已经搞得戎都疲于应付,这个淳于珊性子骄纵,眼皮也高,看谁都是耷拉着眼的人,这会儿对这么一个女人如此的热情,招尔卉心里自然有些不是滋味。 “那可真是有些可惜了。”招尔卉轻声说道,只是那尾音里上扬的音调,到底是露出些心里的想法。 瑞祎虽然察觉到招尔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人家没跟她搭话,这个时候凑上去只有自取其辱的,索性就继续保持沉默。心里却想着招家的人她自然是打听过几分的,但是此时听着这个招尔卉说话,可不像是那些过于直爽的狄戎姑娘。 可见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一样的,到了一定的地位跟阶层,讲究的东西在意的东西也都是差不多许。 招尔卉跟淳于珊又说了一小会儿话,就要班高格和她一起走。班高格却笑米米的给拒绝了,直言说道:“你们姑娘家去玩,我跟去算什么,再说了我还有公务在身,方才也只是跟招姑娘偶遇,咱们还是各忙各的。” 招尔卉先是被淳于珊给拒绝,现在班高格也不肯跟她走,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强忍下这口气,笑了笑径直走了进去。 等到招尔卉走了,淳于珊看也不看班高格,气呼呼的闷头喝茶。对面瑞祎看了两人一眼,就直接说道:“我马场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你们继续逛吧。”看着淳于珊就要开口,瑞祎连忙又补了一句,“挑衣服料子的事情,珊珊就拜托你了,你看我现在这样忙,实在是顾不上,只能累你替我多跑腿,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淳于珊听到好吃的,犹豫一下就点头答应了,“那行吧,不是马场里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吗?” “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交代好了。”瑞祎喝完茶,就站起身看着班高格笑着说道:“珊珊就拜托将军照顾了。” 班高格自然是感激的很,一连声的应了下来,还殷勤的嘱咐云灵跟于华保护好瑞祎。他们都是汗王身边的人,彼此之间也有些来往,自然是有几分熟悉的。 瑞祎走出了茶楼,云灵就上前说道:“大姑娘,我去牵马。” “等一下。”瑞祎看着云灵说道,“我们去那边走一走。” 看着瑞祎指的方向,云灵一愣,旁边的于华却笑着说道:“大姑娘,要不奴婢替您走一遭吧?” 瑞祎指的反向是招尔卉离开的方向,云灵跟于华都摸不清楚她要做什么,招家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反正大家也没什么恩怨。但是要是跟踪被发现,这事儿就有些难看了。 瑞祎知道她们担心什么,想了想就摇摇头,“不用,我亲自过去,你们跟着我就可以了。” 看着瑞祎坚持,她们只好跟了上去,边走于华还低声劝道:“大姑娘,这个招家的姑娘很是有些手腕,做事情堪比男子,何必这个时候跟她对上?” “不是跟她对上,而是她去的方向也是我原本就想要去的,巧了而已。” 这话一出来,于华也不好劝了,只能跟着走了上去,云灵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担心。说实话,汗王把她们从宫里送到了马场,她们自然是不乐意的。宫里跟马场能一样吗?可是汗王的命令她们也不能不从,再加上这些日子大姑娘待她们确实不错,在马场也比较有开心,因此她们一开始的怨气小了许多。 可是看着瑞祎这样不听劝的还是去做不太安全的事情,她们心里自然有些不高兴。万一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她们不好跟汗王交代。 瑞祎听着二人不再说话,其实也能明白他们的想法,大多是觉得自己没事找事。瑞祎其实并不是真的要跟着招尔卉,而是她方才确实没有说谎,她要去的方向跟招尔卉恰好一致。 路上行人甚多,拥挤的人潮,让瑞祎不得不靠着边走,拐进一条略窄些的巷子里,这里全都是铁匠铺,门外的旗子上各家的招牌迎风招展。 她们才拐过来,就看到招尔卉独自一人进了一家铺子。瑞祎不愿意被她发现自己,就索性在巷子口的一处铺子门前停下。 看着瑞祎停下了脚步,云灵蹙眉看了看,就问道:“大姑娘,您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这里多卖弓箭兵器之类。” 瑞祎点头,“我知道,我是来订做一样东西。” 说完瑞祎就抬脚走了进去,铺子里的伙计也不怎么热情,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姑娘家又低了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瑞祎大步走过去,看着那伙计问道:“你们这里能做护具吗?” “姑娘,我们这里什么都能做,只要您能讲得出来。护具能做啊,不知道您要什么样的。”活计看着瑞祎不像是逛逛就走的,立时热情起来,尤其是瑞祎生的美貌,满脸的褶子笑着问道。 “我要订做袖箭。”瑞祎说完在手腕上比划两下,“要轻薄不要太重,而且机括力量要足,你们这里能做吗?” “那您是找对地方了,能做,能做。” “一次可发几只袖箭?”瑞祎看着伙计问道,“有没有做出来的可以看看吗?” 伙计没想到遇到了一个行家,连忙拿出几只打造好的袖箭给瑞祎看。瑞祎看看都摇摇头,太重了,而且做工也比较糙,戴在手腕上时间一长,只怕皮都要磨破了。一连挑了几个毛病,那伙计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连忙把后头的师傅给叫过来顶上,自己在一旁抹冷汗。 后头跟着的云灵跟于华也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瑞祎,没想到她居然对这些这么精通,三言两语就令人不敢轻视。 想起之前两人的小心眼,原来大姑娘是真的要来买东西。不是来跟踪招尔卉的,心里讪讪的,觉得小人之心了。 这会儿看着她挑袖箭,两人就上前去帮忙,毕竟在这方面她们要比瑞祎更清楚。 瑞祎是想要一个分量不太重,而且机括能力强,射程又准又远的袖箭。这是她察觉了很多的书籍才找到的比较适合她防身用的武器,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人,想要保护好自己,就只能从这些细小的方面花心思了。 瑞祎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让那师父量了自己的尺寸,付了定金约好拿货的时间,这才出了铺子。瑞祎这次一定就定了一对儿,而且定制的袖箭所用的箭矢也比较多,因此那伙计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出了铺子之后,瑞祎她们除了巷子,这才拐过弯没走多远,没想到又碰上了招尔卉。 这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瑞祎没打算跟她打招呼,只是点头示意,就带着人离开。 等到瑞祎走后,招尔卉的眼睛疑惑的看了看瑞祎出来的方向。方才她也才从那巷子里出来,难道这个裴瑞祎也定做东西了? 想到这里,招尔卉招呼过自己身后的仆人,吩咐道:“你们去查一查她在那巷子里做了什么。” 他们汗王迷恋上一个大燕女子的事情,早已经传的是人尽皆知。不过,男人身边也不是只有一个女人,一个落难的大燕女子也不算什么。就算是进了宫,也顶多是个新鲜玩意儿,时日一长没有根基的她能撑多久?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裴瑞祎还真有几分能耐,不仅找回了纯血马,而且还能降追风马场逼到今天这个地步上,不得不说,短短时间内就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 她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颇有手腕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无疑是有巨大的危险的。 招尔卉知道他们家是有打算送她进宫的,他们汗王至今不肯松口娶妻,王后的位置一直空悬,这样就让各家的希望越来越大。总之,这次绝对不能输,王宫她要走进去,王后的位置她也要。 很快的她的人就回来了,在她耳边轻声数语,招尔卉的眼睛就望向已经只剩一下小小的背影的瑞祎望去。 定做袖箭? 她要这个东西干什么?而且为什么会在这么个不起眼的铺子里定做?如果她想要的话,汗王可以给她找更好的匠人打制。难道她是瞒着汗王定做这个东西? 招尔卉想到这里,眼睛一眯,就说道:“你去那铺子里,给我订一套一模一样的回来。” “是,属下遵命。” 等到人离开了,招尔卉这才笑了,袖箭这种东西倒也有些意思。 瑞祎昨晚这件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逛街,而是直接回了马场。回去之后,瑞祎就对着云灵问道:“戎都最负盛名的铁匠你能请得动吗?” 云灵想也不想的点点头,“自然是能的。” 瑞祎就笑了笑,看着她说道:“那就有劳你跑一趟,替我定制两套之前在铁匠铺子里定做的袖箭回来。” 云灵有些不太明白大姑娘为什么这样做,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大姑娘还有别的要求吗?” 瑞祎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声数语,云灵点头,然后大步离开了。 于华等到云灵走了,心里虽然不用太明白为什么大姑娘要这样,但是也没开口问。她算是看出来了,大姑娘不想说的话,是谁也撬不开口的。 天色将黑的时候,云灵才急匆匆的回来了,一脸的汗水,对着瑞祎说道:“路上遇上点事情耽搁了,请姑娘赎罪。” “事情办好了就成,烦劳你了。” “不敢当,事情一般妥当了,姑娘放心就是。” “那你下去休息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了。”瑞祎笑米米的对她说道。 云灵这才躬身下去了,到了楼下于华正在等着她,一看到她下来就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姑娘可有说什么?” 云灵摇摇头。 “你说大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于华想了一下午也没想明白。 云灵先是摇头随后又说道:“我也不晓得姑娘要做什么,但是总觉得大姑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样的事情,你说她是不是……”后头的话没敢说出来,不过那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于华脸一黑,“你别胡说,大姑娘不会这样做的。”话虽这样说,但是心里却也觉得有些悬,“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不过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又怎么样,大姑娘可没害人,别人心术不正管咱们什么事情。” 云灵忙点点头,不过还是叹口气,仰头看着天,“我怎么就觉得大姑娘这么深不可测呢?你说要是招尔卉真的上当了怎么办?到时候闹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闹起来也跟大姑娘没关系。”于华坚定地说道,“不过,要不要跟汗王禀报一声?我这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心?” 她们两个一直是干的体力活,来了大姑娘身边这就要走上脑力活的节奏,真心是适应不了啊。万一要是出点差错,她们怎么跟汗王交代? “汗王那里我不敢说,无凭无据的。不过,咱们跟班将军提一句吧。” 于华觉得这个好,两人商议一下决定晚上去找班高格谈谈心。 班高格今儿个有些倒霉,才把淳于珊给哄走了,回头云灵跟于华又找上门来,问了一句,听完两人的话,班高格也沉思起来。 他跟瑞祎打交道的时间可更长一些,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击掌说道:“得!这回有好戏看了。我就说她一直没什么动静,原来心里早就有主意了,难怪今儿个要独自走。”说完看着两人就道:“没事儿,多大的事儿,让大姑娘折腾就是。估计这段日子外头传她的话,让她有些恼火了,这是要拐着弯出口气呢。” 云灵跟于华还云山雾罩的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儿,不过听着班高格这样讲她们也算是安了心,于华到底是心思细腻,就问了一句,“将军要不要跟汗王禀一声?” 班高格抿唇笑了笑,“有什么好说的,汗王巴不得闹起来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水分簟冷话屏凉4 第一百一十六章:水分簟冷话屏凉4 班高格的话听到二人的耳朵里,她们心里吃惊不小,万万想不到班高格居然会讲这样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她们也猜不透,面面相觑之后,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她们虽然在皇帝身边有些颜面,但是到底是及不上班将军,他既然这样说了,事情肯定就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三月的赛马会,说起来还有些日子,但是因为追风马场跟万骑苑生意上的较量,瑞祎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追风马场能屹立这么多年,一直处在行业龙首的位置上,并不是因为有纯血马这一个原因,这一番交手下来,瑞祎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边的厉害,在她占尽优势的围追堵截下,最后也只是以追风马场小输一局结尾。 不过,追风马场素来高高在上惯了,这次输的确实有些狼狈,再加上在瑞祎的布置下,万骑苑的风头大涨,一月的功夫做成的生意比去年一年还多,文乐和现在整天笑的见牙不见眼。 瑞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马场上,对上次国书的事情再也没有追问一句,如今一月过去,才听尉大娘讲大燕那边在狄戎的强大施压下,对荣家进行了打压。鉴于犯事之人荣岭已死,而且荣家主第一时间负荆请罪,皇上鉴于荣家为国守卫国土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到底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斥责为主,实罚为虚。 瑞祎听到这些丝毫不意外,荣家若没有强大的根基,当初周沉毅怎么会同意联姻?如今看来,他的做法是对的。荣家失去了荣岭,也不过就是少了一个能干的嫡出儿子而已。荣家主那么多儿子,没了一个还有很多个,扶持一两年就能立住脚了。 尉大娘看着瑞祎平淡的神色,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就应该这样子,离开大燕了就不能再为那边的事情费神伤心了。心里一开心,嘴上就说道:“其实荣家还是伤了些根基,不过听说那个齐王殿下四处周全,这才能平安度过。荣家是运气好,有了齐王这门姻亲,不然不定会怎么样呢。” 瑞祎听到这里心口微滞,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尉大娘没察觉瑞祎心里的变化,自顾自的说完,又赶紧去忙活了。 瑞祎望着窗外渐渐复苏的院子,又到春天大地可以复苏,可她的心再也回不去了,眼眶怎么也忍不住的渐渐地红了。什么情,什么爱,就算是明知道荣岭要自己的命,周沉毅还是会为荣家周全奔波,是啊,以后他们才是至亲至今的姻亲,是一家人了。 而她现在流落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瑞祎捂脸无声哽咽,泪水沿着指缝流淌下来,最后的最后,成为笑话的,不过是她一个而已。 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 浮萍无根,受苦也只有她一个罢了。 她当初到底是入了什么魔,才会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 如果说,以前瑞祎还能不怨愤,以为是自己命不好,运不济,荣家也好,周沉毅也罢,各有各不得已。可是今儿个,她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在周沉毅的心里,其实从头到尾自己也只不过是能让他多看一眼的女人,仅此而已。 若他真的对自己有意,荣家的事情……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了。追根究底,到底是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这是第一次瑞祎因为这段算不上爱情的感情痛哭,哭过之后,憋在心口的那股郁气渐渐地散了。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寒凉,她裹着绒毯倚着窗口,看着外头马场里燃起的点点红灯,远远的还能传来马场上驯马的鞭响。 第一次,瑞祎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孤单。以前只觉得冷清,身边没有熟悉的人陪伴,没有家人依偎,但是总还有个念想。想着也许自己很快就能回大燕去了,但是今儿个之后,她就知道只要荣家还在,大燕她是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回去了。 可是,荣家跟周沉毅做了姻亲,以后荣家只有步步高升富贵荣华的,那她就更成为一个笑话了。 不要说,她跟荣家之间如今还有了荣岭的死仇。 “你还要在那边站多久?”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呼赤炎很是惊愕的看着背对着他的瑞祎,没见她回头,而且他上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女人的直觉。”瑞祎轻声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反正狼狈的时候,你也不是见了一次了。” 呼赤炎就抬脚走了过去,大喇喇的在瑞祎对面坐下,也不问她别的就问,“你吃饭了吗?” 瑞祎闻言就很是了解的看向他,“你还没吃?” “一国之主还是很忙的。” 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瑞祎可不信,知道这个人可能是专门来看自己的,心里不由一暖。别人不知道,但是呼赤炎是知道她跟周沉毅那些事情的。想到这里,瑞祎就觉得有些尴尬,有的时候彼此之间太过了解,真的是一件避不开的囧事。 就比如现在这样的状况。 瑞祎侧过身拿过帕子擦眼睛,其实早就没哭了,但是眼眶还是有些红,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擦了两下,瑞祎觉得还是不愿意被人看了去,就拿过旁边的铜镜跟胭脂想要遮掩一下。 呼赤炎看着瑞祎这样,长臂一伸,轻叹一声,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了过去。 “你做什么?被人看到可丢死人了,你快给我。外人前面,我总要体面荣光才好。”瑞祎想着要让人送饭上来,被人看到她通红的眼眶,不知道会怎么想,所以还是得遮掩一下比较好。 听着这句,呼赤炎就看着瑞祎笑,“原来在你心里,我已经是内人了。” “混说什么,内人是这样用的吗?”瑞祎真是要被气笑了,这话一落地,又明白过来呼赤炎话里的意思了,这回是连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说起来,她跟呼赤炎之间非亲非故,却能走到今天,也是她自己当初想都想不到的。 “那要怎么用?” 这么没脸没皮的呼赤炎,瑞祎居然不知道怎么招架了。被他这么一闹,心里还残余的那点郁气,这会儿也散尽了。裹着绒毯依旧靠着窗棱,也不去要脂粉了,就看着他道:“谢谢你跑这么一趟,其实我……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儿,以后就更不会有事儿了。” “女人不用太坚强,该哭的时候还是要哭的,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从小骨头硬,从没得到糖吃。怎么你一个女孩也骨头这么硬,其实是可以哭一哭的,不丢人,还能有糖吃。” 很难想象呼赤炎这样的人会讲出这样柔软的话,屋子里有些暗了,彼此之间的容颜都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两人谁都没有起身点上灯,就这样彼此隔着一层淡淡的暮色对视。瑞祎已经想不起来,多少年没有人在她耳边说这样的话给她听。 懂事开始,九姨娘就一直告诫她一定要顺着夫人说话,讨夫人欢心,不能任性,不能骄纵,不能做不合规矩的事情,不能这个不能那个,就连哭都得看场合跟时机。后来讨的大夫人欢心,大夫人也总跟她说,女人要顺从,要坚强,要大度,不要轻易哭没得小家子气。瑞华跟她感情渐深最是见不得轻易落泪的人,每见一次总会冷哼两声以示不屑。 一年一年的下来,她已经很少会流泪了,多半情况下哭,都是必须哭而哭。 记忆中,只有九姨娘在她很小的时候说过委屈了就哭的话,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了。 今儿个竟然在呼赤炎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瑞祎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偏你知道这么多,好似很有经验经常哄人的样子。”瑞祎窘迫之余,打趣他一句。 “我从来不哄人,你是第一个。” 这话太暧昧,瑞祎又不知道怎么接了。缓缓地垂下头,整个人的分量都靠在窗棱上,她不傻也不呆,她自然能察觉到呼赤炎对她的不同。 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一来身份地位相差太多,二来她是大燕人,总归是不好。三来她没想着这辈子还要嫁出去,异国他乡,连个亲人都没有,嫁人后受了委屈连个撑腰的都不在,与其嫁个男人给婆家一辈子当牛做马,她倒是乐意自己一个一辈子轻松自在。 要是大夫人在,这会儿怕是要指着她的额头训她了,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呼赤炎,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瑞祎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呼赤炎看着瑞祎半垂着的头,夜色渐渐浓了,她的五官看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影子。裹着绒毯靠着窗棱,那么小小的一团,好似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一样。那一刻,看着她这样子,第一次涌上心疼的情绪来。他一直以为他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情爱是个什么滋味了,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防备身边每一个人,从不曾卸下心房。 以前人家是想要他的命,他防着。 后来人家是想要他给的权,他还要防着。 戒备之中的他,哪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就连自己身边,他都不曾也不敢放一个女人躺着,谁知道半夜三更会不会把他的命索了去。 杀的人多了,总会担心仇家上门,日子过得跟上刀山下油锅一样。出现在他身边的任何人,都要仔仔细细的查过才能安心。 可是,偏偏就让他遇见了她。 小青山上密林中偶然看了一眼,从那后就放不下了,也没想到两人之间会有这样的缘分,能一直走到今天。 他不愿意身边有任何跟朝政有牵连的女人,他不信她们,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后来曾经数次想过,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上天安排他遇上了她。一个跟狄戎完全没有关系的女人,他可以试着去相信的人,可以让他不用防备带在身边的人。不用去想,会不会联合家族谋害自己的性命。不用去想,将来有了子嗣,会不会牵制与人。不用去想,她接近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这世上,找一个能让他看得顺眼,能动心,还能安然留在身边的,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她而已。 “你在怕什么?”呼赤炎猛地起身走到瑞祎的身边,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着她。 瑞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他,面上微带着惊慌,“我……哪有怕?” “你有!” “……” “瑞祎,我不是周沉毅所以你可以试着牵我的手。” 瑞祎抿着唇不说话,直愣愣的看着呼赤炎,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能看到他的眼睛在暗夜里闪动的光泽。 下意识的抚着心口,瑞祎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没想到今天呼赤炎会把这话摊开来讲。大燕的女子都含蓄,男子也会婉转的示意,哪里像他这样直白的开口就是牵手,果然是狄戎的作风,也太爽朗干脆了点。 看着瑞祎不说话,呼赤炎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又说道:“我也不逼着你立时就回答我,你慢慢想就是。” 慢慢想,要怎么想? 瑞祎此时浮上心头的第一感觉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想到呼赤炎一国之主,居然会让她慢慢想会不会选择他! 这是一种掺杂了太多数不清楚的情绪的味道,在心口的地方徘徊捻转。如他这样的男人,想要一个女人其实不用如此的折腰。若是在大燕,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就算是自己当初跟周沉毅靠近,自己所想的也只是她高攀不上他,嫁给他一来能有依靠,二来能扬眉吐气,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从不敢奢想,周沉毅或许会以这样类似于谦卑的姿态对待自己。 呼赤炎会跟她讲,你可以试着牵我的手。 而周沉毅永远不会讲这样的一句话。 生存,不管是对于女人还是男人,都是一个相当严肃的话题。它会让你选择你不想要的人生,选择你不想做出的决定,选择你不愿去面对却必须学会面对的人生。正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呼赤炎这句话才会让瑞祎无法承受。 戎都里错综杂乱的形势,远比她当初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尤其是呼赤炎身边的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家族盯着,他身上所背负的压力其实并不少,可是他怎么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讲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话太重,我承受不起。”瑞祎背对着呼赤炎低声说道,“以后不要再讲了。” 她没有办法替他分担更多,就不要再给他添加压力,她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知道凡事适可而止。所以当初不管是周沉毅还是祝彦章,她都能提得起放得下,不是你的总归不是你的。 听着瑞祎的话,呼赤炎几乎不用去想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眉眼之间染上一份喜悦,看着她就道:“你这是为我担心吗?” 瑞祎抿唇不语。 “男人,要顶天立地,肩膀可承万斤重。就你这点小分量,在我眼里那都不是事儿,也值得你这样前思后想,左右为难的。” 瑞祎:…… 这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瑞祎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恼怒,看着他说道:“你倒是心大的很,国母之重,岂能儿戏,你这话有些欠妥当。” “正因为儿戏不得。”呼赤炎看着瑞祎一字一字的说道。 被他这么看着,这么一句话扔出来,瑞祎又陷入两为难之地。她自己也还没弄清楚对呼赤炎到底是什么感受,爱情吗?她觉得不是。陌生人吗?自然更不是。他们之间的情分,现在就在一个临界点上,往前走一步也许就到了呼赤炎想要的地方。往后退一步,他们两人这辈子就做个朋友好了。 可明显的,呼赤炎不满足于做朋友,可是瑞祎也没足够的胆量跟信心能跟他一直携手走下去。一旦答应了,这一脚卖出去,那可就不是关起门来过小夫妻的日子,日后的惊涛骇浪想都能想得到。 呼赤炎这样的男人做丈夫,瑞祎其实不排斥,可是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垂头细细一想,慢慢的回过味来,少一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冲动。 好像是经过了周沉毅的事情,瑞祎现在再也没有当初的那种力量跟冲动。 看着瑞祎摇摆不定,呼赤炎盯着她一字一字问,“我待你不好?” “好。” “你觉得我护不住你?” 瑞祎摇摇头。 “那你在怕什么?” “我……”瑞祎想说她并不怕,可是这话说不出口,其实内心深处还真是有些怕的,但是也只是一些而已。“我觉得这对你不公平,你值得一份能与你的付出得到相同回报的爱情,我现在做不到。” “所以你不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瑞祎蹙眉。 “你不肯答应是因为你觉得你现在无法爱上我,所以认为我对你的感情让你有负担有愧疚?” 瑞祎沉默不语,的确是这样。别人捧着一颗心来,如果你做不到拿着一颗心去换,就不要践踏这份感情。爱情跟婚姻是不一样的,婚姻能把陌生的男女困在一个屋檐下一辈子,可以互相将就,各司其职,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就是尽到本分了。 但是有爱情组成的婚姻,要求会多,责任会多,彼此承担的会多。一旦达不到期望,彼此的埋怨跟憎恨也会成倍数增长,因为你曾有过最美好的期待,所以对于未来的道要求会更高。可是生活处处充满了看不到的矛盾跟困难,每碰撞一次,就会令人感受到疼痛。 瑞祎从小到大,就一直觉得爱情存于美好幻想中就可以。做夫妻的男女,不要有爱情,不要有期盼,男人好好当官养家糊口为家族挣来荣耀。女人生儿育女,细心教养,和睦妾室,管好后宅。这样的婚事才是最妥当的,能走的最长远的,比如大夫人,就是一个很成功的例子。 如果大夫人对于婚姻有爱情的期许,顺安侯府只怕在就支离破碎,家不成家了。 就好像瑞华,虽然看着跟大姐夫恩恩爱爱,可是背后谋划也是毫不手软。如果她对丈夫有爱情,就不会这么理智的为自己谋划了。 “我能过好没有爱情的婚姻,如果婚姻中掺杂了爱情,我没那么理智,也没那么大度,所以你我不合适。”呼赤炎是一国之主,如果他只想纳自己为妃,放在王宫里的一座宫殿里,朝政之余,闲暇之际,自己做一朵解语花,两人谈笑风生,瑞祎觉得自己完全能扮演好这样的一角色。数年之后,两人也许会子女双全,渐渐地自己的重心放在孩子身上。而他身边也会有更年轻美貌的女子充斥后宫。 没有爱情,在呼赤炎最美好的年华能与他相伴,然后养下子女,将来只要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就算是后宫里再多的女人,瑞祎也不怕。勾心斗角,深宅后院里历练出来的本事,她还真的不怕谁。 可是,掺杂了感情在里头,她却是怕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水纹簟冷话屏凉5 第一百一十七章:水纹簟冷话屏凉5 那晚谈话之后,瑞祎就再也没有见过呼赤炎,赛马会的日期越来越近,好些事情都要准备,就连班高格都忙的几乎见不到人影。 瑞祎其实是松了口气的,这个时候不跟呼赤炎见面才是最好的,不然多尴尬啊。 赛马顾名思义,自然是要有好马才能拔得头筹。万骑苑现在不缺好马,往年最大的隐患今年也补足了,文乐和的脸上天天挂着大大的笑容。马场里头挑选出来的最好的骑手,才能代表万骑苑参赛,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培养跟马之间的默契。马场上热闹得很,天天都有人在骑马练习。 瑞祎的骊乌现在是骑的越来越顺手了,马速也能比之前快了许多。如今骊乌俨然已经成为马场里的头马,有他在的地方,马群就格外的兴奋。 翻身下了马,瑞祎亲自给骊乌擦洗,看着他油光水滑的毛色,心情就会好很多。现在骊乌待她可亲近多了,瑞祎觉得这是她每次骑马过后给他擦洗出来的感情。人跟马不仅需要磨合,还需要有心灵相惜的感觉。她跟骊乌相处时间还不长,但是瑞祎相信只要再过段日子,他们之间会更默契的。 “大姑娘。” 瑞祎听到文乐和的声音传来,就把手里的刷子扔进桶里,牵着骊乌去晒太阳,走出来就看到文乐和正好走了过来,“大掌柜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最近文乐和忙得很,两人有时两三天才会见一面。 文乐和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有件事情,还是之前关于马粮的事儿。” 瑞祎蹲下身子在清水桶里洗干净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围裙接下来挂在一旁的树枝上,这才说道:“这事儿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追风马场马粮仓被烧毁,瑞祎趁机坐地起价,将戎都的粮价哄抬上去,又暗中布置联络周遭大粮商联手抬价,以至于追风马场不得不花费三倍的银子买粮草,这回可真是大出血了一回。 凡事儿都有个度,不会因为马粮的暂时短缺就会真的将追风马场置于死地。瑞祎在得到了足够的利润之后就收手了,所以现在戎都的马粮已经恢复常价。但是进过这次的事情,万骑苑也算是真真正正的打响了名头,有了纯血马,这次通过粮草一事转了大笔的银子,有马有银,万骑苑实力大增,已经是能跟追风马场并驾齐驱的势头。 “是这样没错,不过咱们这边已经松手,可是追风马场那边不晓得从哪里得了门路,居然联合了戎都外的几个粮商,说是要把哄抬粮价的事情报了官府讨个公道。”文乐和皱眉说道,“这事儿要是真的报上去,可有些周折了。” 朝廷对于盐铁金铜都是控制住的,这粮食关系到百姓民生,自然也是多有掌控。 瑞祎看着文乐和就道:“大掌柜的不用担心,咱们抬的是马粮,又不是百姓食粮,就算是告上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更何况这样的事情追风马场也不是没有干过,以前他们挤兑小马场的时候,可是时不时的就用这一招。小马场规模小,银子赚的少,存粮自然少,马粮一旦被辖制住了很快就要倒了,因此追风马场不知获利多少。若大家都翻旧账你以为他们能跑的了?” “大姑娘的意思是,她们现在不过是放出风来,让咱们自己自乱阵脚?”文乐和摸着下巴,想了想就说道:“不管他是不是要这样做,属下最近这几天先去联络之前被追风马场弄的关门的几处马场,到时候私下里商量妥当,真要上公堂咱们也能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 “大掌柜这样想也挺好,不过我觉得追风马场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一来,他们自己知道素来风评不好,把柄比比皆是,怎么会轻易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二来,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另有目的,这段日子收紧门户,晚上增加巡逻的人,赛马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幺蛾子,咱们也应该快要知道了。” “来见大姑娘之前,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晚上的巡逻增了一班。就算是白日里进出马场的人,也要仔细盘问才能放行。” 谨小慎微不会有过错,毕竟万一要是比赛之前马儿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是要命的。瑞祎就笑着看着文乐和,说道:“辛苦你了,这次赛马会万骑苑务必要夺得头筹,这样一来咱们的马才会卖得更好。” “是,老三已经带着人去各大马场拜访了,这一圈走下来,咱们咱们马场的具体情况也会被人传扬出去。到时候买马的马商自然会寻上门来,只是大姑娘说得对,还是要赛马会上一鸣惊人才好。若是骊乌能参赛就好了,到时候必然会光彩夺目。”文乐和心里叹口气,骊乌才是马场里最好的马,不参赛真是可惜了。 瑞祎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摇头笑道:“大掌柜别为难我了,赛马我是真的不行,我现在骑马才刚刚好一些。骊乌性子傲气,轻易不认主,这事儿就算了吧。”呼赤炎给她的马,瑞祎怎么会让它去参加赛马,被人知道不面落了呼赤炎的面子。看着文乐和还有些可惜的模样,她就又讲了一句,“到时候我会骑着骊乌去,纵然是不参赛,只要在赛马会上转一圈,别人自然会打听,大掌柜就不要可惜了。” 被瑞祎猜中心思,文乐和也不觉得难看,商人重利,这不是很爱然的事情吗?抹着鼻子笑了笑,文乐和就道:“能这样就更好了,我就怕您那天不带着骊乌出去,这不是心里担心吗?” 瑞祎摇头轻笑,两人又商议了一下关于追风马场就马粮一事,散出来的风声如何善后,最后文乐和毕竟是比瑞祎更加了解狄戎,索性就直接建议,让追风马场告就去告,反正没有真凭实据,这事儿只能你来我往的不停扯皮,那些粮商个个只看银子,吃下去的银子让他们吐出来,还不如要他们的命。 瑞祎知道文乐和的打算,这样一来,追风马场状告万骑苑,自然会引起大家对万骑苑的关注,如此也算是另外一种扬名的手段,只是瑞祎不太喜欢这样来路不正的名头。 最后自然是商议不出万全的办法,就只能等着见招拆招。 追风马场那边散布出来消息,自然就是洗完万骑苑能先下手为强,他们也好趁机扳回一城。但是瑞祎的性子素来以稳见长,文乐和倒是想着这样做,瑞祎没同意压了下去。这样一来,万骑苑没什么动静,追风马场气得直冒火,可也不能就真的把万骑苑给告到官府里去。 且不说赛马会就在跟前,就算是真的告上去,最后也只能是各打三十大板,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成安王发了好大一通火,呼瑞泰也是黑着一张脸,但是万骑苑就是丝毫不动,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一直到赛马会之前,追风马场都没能真的去官府告状,在这数日的功夫外头各种流言纷飞。但是因为瑞祎稳如泰山不予理会,追风马场唱独角戏,就如同小丑一般,平白惹得人笑话罢了。 这事儿一出,文乐和就对着二管事关绍叹口气,“这次我真是服气了,大姑娘这人别看年龄小,心里有定海神针呢。” 关绍跟着瑞祎寻马,一路上就见识了她的本事,回来之后也跟文乐和还有农光亮提过,但是两人虽然说是信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当时汗王跟着,他们宁愿相信是汗王的本事。 可是这次的事情可没有汗王在一旁助阵,但是大姑娘就是能不动声色的让追风马场吃了大亏。此时听着文乐和的话,就笑着说道:“大哥,这次知道我没骗你了吧?大姑娘是个不简单的人,人家读了那么多书,心里有乾坤,哪里像咱们泥腿子出身,勉强看懂账本而已。” 农光亮撕了一块牛肉放进口中,边吃边说道:“这几日我带着人驯马,外头有人托马场里的伙计问一句,咱们马场还收不收人。我就想着现在是个要紧的关头,要是来些目的不纯的,又要生乱子,就索性拒了。” “老三你做得好,咱们现在丝毫马虎不得。”文乐和就道,“马场缺人,还是缺驯马的好手,等赛马会过去,你自己看着挑。” 农光亮笑米米地答应了,浑不在意的提了一句,“这几天晚上马场的灯都熄的晚,虽然场里的伙计都是多年的老人,但是我觉得重金之下还是会有人动心的,马场这边晚上就不要弄得太晚了,免得心里总挂念着。” 几个人又商议了具体的方法,喝完酒才各自散了。 谁知道昨晚上才说过的话,第二天就有人抓到了半夜在马使坏的人。这事儿也是巧了,那晚上三人散了之后,农光亮总觉得心里不太安,他是管着驯马的,关绍是养马的。因为关绍家里头有些急事儿,就匆匆走了。他一时睡不着,就索性去马圈溜一圈,这一圈走下来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捉了人,农光亮下不了手审问,就把人扔给了班高格。班高格跟在呼赤炎身边多年,审讯个把个歼细算什么,一晚上没用,不过一个时辰就问出来了,果然是被人买了要对马场的马下黑手。 瑞祎知道此事儿也不觉得奇怪,请了班高格过来问,才知道那人虽然认了的确是要在马场里搞破坏,但是却没供出来是什么人指使的。他只是拿银子办事儿,接头的人是他的邻居,等到带人去抓那邻居,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农光亮虽然发现得早,但是也被这人得了手,在几匹马的槽子里下了药。也亏得发现得早,损失不大,而且好马那边他还没溜进去动手。 这样一来,就把文乐和给气坏了,这样的事情起了开头,若不能杀鸡儆猴,以后只怕还会有人效仿。只是,这威怎么立也有些为难。 狄戎跟大燕不一样,大燕爱使用家生子的奴才,一家子世世代代都是奴才,身家性命全都在主子手里,万不敢起反骨的。可是狄戎这边更多的是签活契,大家都爱自由,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的约束,大多数签了契约的人,也不是真的一颗心尽忠。 瑞祎在屋子里关了一天,外头文乐和几个人也商议了半天,都没能想出个妥当的主意来。天色将晚的时候,瑞祎让松烟把三个管事给请了过去。 议事厅还是之前的样子,瑞祎段坐在上头,颇有威势。如今文乐和几个人是把她当正经主子看待了,如今习惯了她的样子,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把三位管事请来,我是有件事情要跟大家商议一下。”瑞祎看着三人首先开口,“我知道,这次的事情让大家都很焦虑,但是既然事情出现了,总要想办法解决。” “大姑娘说的是,我们三人也是商议了一天,也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您知道,咱们马场大多是签的活契,十年年限的居多,毕竟大家都不爱一辈子给人当奴才。”文乐和首先开口说道。 瑞祎点点头,就看着三人说道:“这里的人爱追求自由,但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签十年活契,这说明什么?” 三人听着瑞祎发问,一时有些沉默,关绍想了想这才开口,“自然是要养家糊口。” “二管事说的没错,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或者是还未成家立业的人。有家室的要养活爹娘妻儿,没家室的也想着要娶妻生子,这些都需要银钱,所以才会签十年活契。咱们马场以后会越做越大,需要用到的人会越来越多,如果咱们能让大家对这里有归属感,愿意让大家签死契,我想忠心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这个说起来容易,大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很少有人会同意签死契的。”农光亮叹口气说道,谁也不愿意马场里的人随意变动,但是大家都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我们才要解决这件事情的苦难之处。”瑞祎斩钉截铁的说道,“明儿个大管事就发一个通知,这次赛马会上凡是能夺得荣耀的人,如果愿意跟马场签死契,那么马场同意他将家人都带到马场来生活。咱们给他们安排居住之地,而且马场招募人之际还会优先考虑他们的家人。家人不用签死契只需要签活契,而且工钱优厚,若是做的好的还能暗级提拔。若是没有家人的,只要签了死契,将来一应的生老病死都有说法。”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文乐和皱眉说道:“可这样一来,咱们马场的负担就重的多了。” “人心齐,泰山移只要马场没有后顾之忧,将来才能赚更多的银子。更何况家人团聚也是天伦之道,咱们若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想这会让大家很有积极性。当然等咱们这里单身的姑娘小伙子多了,大家的婚事可也好解决了。” 这话一出口,三人都笑了起来,这也倒是个好办法。现在他们马场可不是没娶上媳妇的多,整日呆在马场里,想要娶妻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若是马场连婚姻大事儿都没能帮忙,这下子那些小子们可都要高兴坏了。 “这个办法好,不过还是要试一试,也许有人觉得成亲不如自由好呢。”关绍笑着说道。 “我觉的既然大姑娘有这个想法,不如咱们先把房子建起来,这样大家看到了能入住的房子,便知道咱们的话是真的。”空口无凭,眼见为实啊,文乐和是个实际人,什么东西都要看到眼里才能放心。 “大掌柜这个建议好,不过赛马会就在眼前没几天了。这样吧,先运一批木料回来堆在那里,有人问的时候,就先把风声放出去,看看大家的反应吧。”瑞祎对于狄戎人还不是那么的了解,但是看着文乐和三人不反对自己的建议,这才松了口气。这样的事情搁在大燕压根不是事儿,但是在狄戎却大不一样。 文乐和做事情很麻利,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大批的木头运进了马场,小山一般的堆在了东南角上。这样的变化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之心,农光亮是个糊弄人的好手,三言两语的透了些消息出去,偏偏说的不清不楚,又把众人的积极性调到了赛马会上,而且言明赛马会上若能得了荣耀,会有好事儿发生。 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万骑苑都跟着热闹起来。第二天不仅有木料送进来,还有砖石工人也跟着进来了。东南角上用石灰粉圈出了好大的一处地界,而且又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越发看得众人摸不到头脑。 班高格是半夜闻风来的,先去东南角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瑞祎住的小楼还亮着灯火,知道她还没有睡,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 正要举手敲门,门却一下子打开了,里头露出了淳于珊疲惫无神的俏脸。两人四目相视,说起来也有几日未见了,淳于珊还在生气呢,下意识的就要关门。班高格厚脸皮的伸了脚进去挡门,淳于珊气的脸都黑了,“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有正事儿,你先让我进去。”班高格舔着脸笑着说道,“珊珊啊,你说我半夜三更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一见面就甩门板儿,你也真狠心。” “呸!招家的姑娘等着你巴结呢,来看我做什么,谁要见你了。”淳于珊想起上回的事情还有气儿,若是班高格说明白也就算了,谁知道还被她问出来以前他还真的对招尔卉有过那么点好感,这下子可就恼了。 “我不是跟你解释了吗?你至于这样揪着不放啊,上回真的是偶然遇上,偶然遇上。”班高格苦着脸,他喜欢招尔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人家对他没心思也就淡了。可是心里头有那么点好感在先,遇上了难免就会格外的和颜悦色挪不动脚,谁知道自己一不留神还被淳于珊把话给套出来了,真是捅了马蜂窝。 追个媳妇容易吗?以前的事情都是没谱的,他就真是有些好感而已。没想到到现在就成了大罪过了,要命了。 “我管你偶然还是必然,总之我不想见你,滚吧。”淳于珊黑着脸,心里头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要是班高格能斩钉截铁说一句以后再没关系了,她也不会气成这样,偏偏这人就是不说,脚踩两只船啊?做梦去吧! 瑞祎听到声音就从窗口探出头,看到淳于珊跟班高格一个门外,一个门里对峙,这两个人真是冤家。 总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就对着他们喊道:“半夜寒凉,有话上来说吧。珊珊,我这里有事儿让你帮忙,快过来。” 淳于珊这才瞪了班高格一眼甩袖子走了,班高格跟在后头连忙走了进去,边走边说道:“我怎么说你也不信,可是我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啊。我就跟她偶然见了个面,然后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水纹簟冷话屏凉6 第一百一十八章:水纹簟冷话屏凉6 班高格是真的想不明白,愁得白头发都要生出来了,哎,女人心啊…… 上了楼,淳于珊就看着瑞祎问道:“做什么?” 瑞祎一把将她拉过去,就道:“坐下。” 淳于珊嘟着嘴坐下了,这时班高格才上来了。瑞祎又吩咐松烟玉墨送茶点过来,这两天瑞祎都在画图纸,忙到深夜是常事儿,厨房里都是整夜备着热乎的点心,很快的就送了上来,两人又都退了下去守在下头。 瑞祎不好直接问两人的事情,就把点心推到淳于珊那边,笑着说道:“都是你爱吃的,陪着我忙到现在,受累了。” 淳于珊就低头吃了起来,也不搭理班高格。 班高格那个尴尬啊,瑞祎就假装没看到,“班将军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班高格就点点头,“马场的事情我才听说,汗王让我过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知道朝中那些老顽固,个个都不是省心的,汗王实在是脱不开身,本来是想亲自过来一趟的。” 瑞祎心里松口气,亏得呼赤炎没来,不然这会儿尴尬的就变成她了。立时就把这几天的事情讲了讲,最后说道:“不是多大的事儿,只不过赶到一块罢了。上次审讯的事情还要多亏了你,我这里还欠你一份人情呢。” 班高格的眉头却拧到一起,听着瑞祎的话道:“那算什么,分内的事情,毕竟这马场名义上还有我一半呢。” 瑞祎也笑了,“倒也是。” “我去东南边看了,你说要建房子,可是怎么有画成一块一块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没个头绪。” “我们大燕世家贵族都是专门的弄堂安置仆人的,有底蕴的家族,做起事情来都要往后考虑几十年甚至于百余年。这个马场想来是要一直开下去的,我就想着做事情还是要有根基的好,不能只弄个面上光,里头乱成一团草,以后还不是被人说嘴耻笑。房子建起来自然是有大有小,而且一溜的成排,将来按照给马场的贡献安排房舍。这些房子不是送给他们的,而是让他们住,能住大房子的自然都是有本事的,这样一来大家也能有个劲头有个期盼。”瑞祎说着就拿过自己画的图纸,边指着边说道。 班高格看着瑞祎画的图纸,顿时露出几分惊艳来,笑着说道:“你这哪是图纸,就跟画画一样了。这样看着图上,难不成以后你在院子里还要栽花种树不成?” “既然是给人家一家子住的地方,有老人有孩子,想的要周到些。老有所养,子有所教,这样才能让人安心在马场做事儿不是。”瑞祎轻声说道,大燕的家生子一代比一代多,只能往外撵的份儿。可是在狄戎呢恰恰相反,这里根本就没有家生子,所以想要吸引别人甘心为你卖一辈子的命,你就得付出更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狄戎这么久了,瑞祎也慢慢地习惯了这里的习惯。就比如在大燕,哪个家生子敢背叛主子的,一家子的命都要搭进去,谁也不敢这样做。可是在狄戎签的是活契而且是自己独身一个儿,无牵无挂没有忧虑,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人呢,一旦没有羁绊,想要做出背叛的事情也是很容易的,因为没有使命感,没有归属感,也自然没有忠诚之心。 这些东西都是要慢慢的去培养的,需要时间的积淀,所以不能着急。有句话就讲,房子好不好要看地基劳不牢,她现在干的就是打地基的事情。又琐碎又麻烦又辛苦,但是还是要一点点的磨。 瑞祎把自己的想法给班高格细细的讲了一遍,班高格沉默了好半响,这才说道:“难怪,我们一直觉得大燕的世家已经米兰到了根子里去,却还能屹立不倒,其实跟你讲的这些也很有些道理。” “一个家族要想长长久久,如何约束家奴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奴大欺主的事情也不少见,说到底还是要做主子的右手腕镇得住,不然做奴才的掌了权自然也是不甘久居人下,这些都是很寻常的。”瑞祎见惯了世家里头的龌龊事儿,顺安侯府若不是大夫人把持的紧,就是二夫人那样的,不出十年侯府就要被吃空了。 “你怎么懂你那么多?”班高格就叹息,她们狄戎的姑娘真是对这些一窍不通啊,就看一遍只顾着吃东西的淳于珊就明白了。狄戎的大族,不是单指着女人掌控内宅,更多的是依靠男人的威势震着家仆,所以在狄戎女人的地位没有那么受约束,也跟男人太强大有很大的关系,因为男人强大了,很多事情不需要女人费心周全,这也是狄戎跟大燕不同之地。 “我们从小就学这个。”瑞祎淡淡的说道。 班高格忽然哑口无言,囧了半响才道:“还真是挺辛苦的。” “宁可多辛苦些,也不愿将来嫁到婆家被人看笑话的好。手足姐妹不是一个,同样是嫁人,有人过的红红火火,有人过的日暮西山,可不是要郁闷死。”瑞祎难得说个笑话,其实大燕的女子比什么?出嫁前比出身,嫡出的看不上庶出的,做官的瞧不上平头百姓,世家勋贵看不上十年寒窗。出嫁之后比丈夫,官职越高,本是越大,就越有优越感。再过上十年八年,大家比的就是孩子,谁家的孩子有出息,谁就能面上有光自带荣耀。 女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这个? 所以瑞祎那种时候才会同意靠近周沉毅,一开始只是想靠近,慢慢的就有了些不同,可是最后还是被舍弃。现在再度想起,许是那晚上哭过的缘故,这会儿再也不会觉得赌心难过了。 原来,想通也只需要痛哭一场。 “你们大燕女子活的可真是太累,太无趣了。”班高格听着就觉得寒毛直竖。 “没有那些辛苦跟无趣,你现在也不会听到看到我所画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付出跟辛苦都是有收获的。既然这样的话,辛苦一些又有什么?”瑞祎已经习惯了,所以其实真的没觉得辛苦。 班高格连忙揭过这个话题,就道:“那现在你的意思就是等到赛马会后,就会开始动工了?” 瑞祎点点头,“海市蜃楼也只能凭空想象,现在能让大家亲眼看到,才会明白我们不是随口说说。虽然一开始响应的人不会多,但是我想只需要等房子建起来,有人的家人搬进来,这边红红火火的过起一家团聚的日子,后头的人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取舍了。”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班高格觉得瑞祎太能干,显得他太挫了,真是莫名的有些悲哀。 “我需要大量的工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房子盖起来,所以这事儿就麻烦班将军了。”瑞祎也不客气就把还没有完成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行,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就是。”班高格其实对这一块也不太懂,不过他可以去工部问问那些老家伙啊,他们专门干这个的,肯定能帮上忙。 瑞祎道了谢,只觉得腰酸背疼,整个后背都绷成一条线,太累了。 班高格看事情问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瑞祎就让他住在马场里,班高格摇摇头,“我得赶回去,明早还有大事儿,早上再从马场走就晚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离开?”瑞祎愣了愣。 “嗯,没办法最近朝里事情多。”班高格就站起身来,看着瑞祎又说道:“我收到一封信是给你的,给你带过来了。” 瑞祎这回更是震惊不已,“给我的信?” 班高格点点头,拿出信来递给瑞祎,“今儿下午才收到,正好也听说了马场的事情,就一起走一趟了。这信我已开始是交给汗王的,但是汗王碰都没碰就让我给你送来。” 瑞祎接过信去,信封上没有字,只有一个顺安侯府的徽记。看着这徽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微带着几分哽咽就道:“这是我家里的信,我家里的信,你看上头还有我家的徽记。” 瑞祎真是又哭又笑,再也没想到居然还能收到家书,这可比转了多少银子都令人开心的事情,“谢谢你,谢谢。” 班高格挠挠头,本来想说以后不要让大燕那边来信了,可是看着瑞祎高兴的样子这话又说不出口。这样书信往来,就怕以后会被人拿来做文章,毕竟大燕跟狄戎算不上友好邻邦。 瑞祎握着家书,低着头眼泪都落下来了。班高格一把拉起还在吃惊的淳于珊就往下走,淳于珊自然不依,班高格就道:“人家要看家书,你掺和什么,有你在还能好好看吗?” 淳于珊虽然认为班高格说的有些道理,但是还是用力甩开他的手,昂着头自己下楼了。看着她的背影,班高格重重叹口气,这狗脾气,也不是谁养出来的。 瑞祎打开信,看字迹就知道是裴大哥的手笔,抹着眼泪笑。一字一字把信看完,瑞祎的心不由得又沉重起来,信写的不长,开头就表达了对瑞祎的关切询问,对于她离开大燕的事情表示自责痛心。九姨娘为这事儿足足病了三个月,大夫人也心情抑郁数月不开怀,新哥儿没哭只是越发的用功读书,裴大哥还是在六部熬资历,只是最近日子不好过,尤其是荣岭死后在六部越发过得艰难。 但是裴大哥也说了,她被迫离开大燕,他们已经知道跟荣家有些关系。只是眼下顺安侯府无法撼动荣家,只能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信中还提到了,他在六部多受排挤多亏祝彦章几次周旋,曾不愿入仕的他,现在也已经进入六部,成为齐王信重的左膀右臂。信的末尾提到了瑞祎写的退婚书,祝夫人特意上门表达了谢意,只是祝彦章现在绝口不提婚事,祝夫人忧虑不已。 虽然祝彦章对婚事很是抗拒,但是裴大哥话里的意思就是,祝相跟祝夫人是不会坐视不管的,现在已经有看好的人家,婚事定下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瑞祎坐在灯下,一封信被她翻来覆去的看了足足十几遍,闭眼都能背出来了还舍不得放下。大哥说,让她在狄戎好好地,许是以为她跟了呼赤炎,而且狄戎这边也没有呼赤炎立后的消息,侯府里头都以为她被呼赤炎收了为妾。裴大哥话里没挑明,只是讲他现在很愧疚没有办法给瑞祎任何的帮助,言语之中请她暂时忍耐以图将来。 瑞祎又哭又笑,还以为家里头已经放弃她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家里人还在牵挂着她,为她担忧。所有受过的苦,遭过的罪,经受的委屈,在这一刻是真真切切的烟消云散了。 纵然没有了一切,她还有他们的牵念,这就足够了。 兴奋过后,瑞祎这才思量起信里其他的信息,许是怕这信落不到她的手里。关于大燕朝政的事情裴大哥并没多提,但是只是讲了他的个人遭遇,瑞祎也能明白几分。早就知道荣岭的死一定会给家里带来危险,只是没想到祝彦章居然会在中间周旋。还有提到周沉毅的事情,祝彦章既然能到他身边开始明目张胆的做事情,可见周沉毅现在在大燕比之前一定是好得多。 思来想去,瑞祎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能让荣家不敢对顺安侯府再下手。这次深切的体会到了天高皇帝远的无奈,以及有心无力的悲哀。 所有的思绪都在沸腾过后归于平静,瑞祎这才想到之前班高格讲的话,这信是直接送到他手里的,难道裴大哥就能保证班高格会带给自己?而且,裴大哥是用什么办法把信送出来的? 还有,呼赤炎并未接信看信,而是让班高格直接给她送来,这样的信重,也让瑞祎很有压力。 班高格做事很快,第二天下午就带着工人来了,足有一百多口子,瑞祎连忙谢了他,又让大掌柜带着工人安置。那边班高格也不能多呆,只对着瑞祎说道:“后日赛马会,我们要先去会场,你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跟马场的人一起去?” 班高格自然是希望瑞祎跟他们一起走的,他们汗王巴不得呢。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汗王心事重重的,一张脸更黑了,上朝的时候那张黑脸,就连寻常爱挑事的大臣都不敢递让人不开心的折子。 瑞祎还在犹豫的时候,班高格又说道:“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你要知道你现在身份不一般,作为以后万骑苑的领头人,你得有威势才成震慑人。” 瑞祎明白班高格的意思,就是让她借着呼赤炎这块大旗逞威风。可她真不想因此给呼赤炎惹来麻烦,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我跟马场的人一起去。一个人有没有本事立足,最终看的还是我只记得本事。” 班高格闻言一滞,只得压低声音问道:“大姑娘,你是不是跟汗王吵架了?” “没有。”瑞祎回答的有些亏心。 “那我们汗王这几日都闷闷不乐的是为什么?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基本上都是面无表情的,但是最近一只黑着脸,你要知道作为下属我也是压力很大。” 瑞祎抿唇不语。 班高格轻咳一声再接再厉的说道:“大姑娘,你就看在我辛辛苦苦为你当牛做马跑腿的份上,好歹让咱们松口气,别这么折腾了成不成?” “我没折腾什么。”她就是不想委屈呼赤炎,人家待她好她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情她自己还没想明白,冒然松口了,这才是做了错事儿。 “既然没这趟,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复命,后天一早我来接你啊。” 班高格撂下话人就跑了,瑞祎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凝噎,有这么强赶着人上架的吗? 瑞祎哭笑不得,那边班高格还装作开心的给呼赤炎禀报,“大姑娘说了,跟汗王您一起走。” 呼赤炎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班高格,挑眉,问,“真的?” “那当然,属下拍胸口跟您保证,我已经说好了后日一早我先去马场接她,然后在一起去赛马会。汗王,您看属下这样安排的妥不妥当?” 呼赤炎复又低下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班高格摸摸鼻子,然后又说道:“汗王,您说大姑娘想不想给家人写封信回去?我那天看她那这家书喜极而泣,就想着她一定很想写封回信。” 呼赤炎抬头看着班高格,不语。 班高格吞口口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您都能把家书从大燕让人专门带回来,其实送封信回去也是可以的。您给大姑娘说了,她一定很感激,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 听到最后一句,呼赤炎的面色诡异的有些不自然,瞪了班高格一眼,这才说道:“真的?” “应该吧。”班高格摸不透瑞祎的心思,她跟寻常女人不一样,但是他想女人再不一样都是容易心软的人,这样做还是没错的。指着他们汗王这根木头,哪天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哎,愁死他了。 呼赤炎没有再搭理班高格,这几天他都在想一个问题,瑞祎说能过好没有爱情的婚姻,可是有爱情的婚姻不是应该过得更好吗? 他一直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到底是两人哪里想得不对了,怎么命名说的话拆开来都能听得懂,可是合在一起就迷糊了呢? 不过对于班高格这次自作主张的安排,他默默表示还是很满意的。 到了后日一早,班高格看着他们汗王绝尘而去的背影,抽了抽嘴角表示,其实他应该能预料到的。 大姑娘哪里需要他去接,他们汗王就够了。 瑞祎在马场牵着骊乌看到呼赤炎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一惊。她呆在那里没反应过来,骊乌跟驰电却亲热的头挨着头磨蹭,瑞祎看着两匹马一时无语。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不是班将军说他过来的吗?”瑞祎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他很忙。”呼赤炎道。 瑞祎囧,一国之主应该更忙的吧?只是不晓得怎么样,忽然觉得这样的呼赤炎蛮有意思的。面色一缓,方才的尴尬就少了很多,看着呼赤炎说道:“那就有劳国主了。” “我觉得你叫我的名字比较好听。” 瑞祎正翻身上马,闻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脸有点热热的。好像之前她是经常叫他名字的,很多事情不想就算了,细细一想,原来她是真的没少直呼其名。 “信的事情,谢谢你。”瑞祎跟他并骑而行笑着道谢。 “举手之劳。” 瑞祎没明白,“什么举手之劳?” 她这么一问呼赤炎没说话,瑞祎这么聪慧的人一想就明白了,直直的看着他,“这信是你特意给我带来的家书?” 从狄戎到大燕,关山重重,更不要说到了燕都要不被人察觉给顺安侯府送信,让他们家人写信,还要再平安的带回来。这一路上的凶险,想想都令人心颤。 第一百一十九章:水纹簟冷话屏凉7 第一百一十九章:水纹簟冷话屏凉7 呼赤炎没有回答这一句,而是对着瑞士道:“我只想让你开心点。” 哄一个人开心的办法有很多,但是能做到呼赤炎这样的却实在是太少了,关山重重,危机四伏,只为了她的一封家书。这个男人对她的好,实在是超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很多很多。 “谢谢。”瑞祎觉得就是这样两个字都不能表达她内心的感激,想到这里忽然一笑,其实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了。他单纯的想要对自己好,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单纯的只为了想要对他好而好,不要去想那么多,不要去在乎那么多。 想到这里,瑞祎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许多。谁能知道以后会走到哪里去,以前谨小慎微的日子过习惯了,以至于现在一点事情都会想得很长远。可是,不试一试,谁又知道最终呢会不会能走到最后呢? 听着瑞祎欢快的道谢声,少了之前的拘谨跟疏远,呼赤炎到底是没耐住性子侧头看她一眼。恰好看到瑞祎含着笑容望着她,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弯弯的柳叶眉下那双眼睛带着欢快的笑意,让人跟着也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 “这么开心?”呼赤炎忍不住问道。 瑞祎勒住缰绳,“很开心。” 呼赤炎就笑了,“走吧。” 马场的人有文乐和带队,他们就去跟班高格汇合,然后直接骑马去赛马会场。驰电跟骊乌并肩奔驰,瑞祎这段日子勤练骑术,这会儿呼赤炎特意控制马速的情况下,她还是能跟得上的。这样的速度虽然有些慢,但是对于瑞祎而言,其实已经是她骑得最快的一次。 一直到了会场勒住马停下来,瑞祎抚着胸口对呼赤炎说道:“这是我骑得最快距离最远的一次,幸好没摔下来,不然要丢死人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 瑞祎想想也是,呼赤炎马术高超,自己就算是真的有点什么意外,他就在身边也能把自己捞起来的。 会场里已经插满了颜色鲜艳的棋子,高高的帐篷一溜排开,绚丽多彩的颜色,在阳光下闪闪生辉。这样炫目美丽的颜色,就好像是狄戎这个国家给人的印象,热情奔放,自由不羁,瑞祎凝视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叫好声,知道可能有人在远处的地方赛马活动身子。 呼赤炎挥手让自己的人各自去忙,他看着瑞祎翻身下马,自己也下了马,就对她说道:“你要过去看看吗?” 瑞祎摇摇头,她可不去凑热闹,自己骑术又不高,万一要是被人上架赶鸭子,可是要丢人的。 “那……”呼赤炎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你是跟着我,还是回马场那边?”文乐和他们也已经到了,万骑苑这次在赛马会上占据一大片的地盘,马队威武壮观,此时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很是热闹,不知道这次马会安排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对面就是追风马场的地盘。这下好了,两家弄了个面对面,可真是成了名正言顺的打擂台了。 瑞祎自然听出了呼赤炎话中的犹豫,其实他是想自己跟他在一块的,但是好像又怕自己不乐意,才会这样询问她的意思。 大燕女子从来都是听男人的指派,像是这样的盛会,女人的职责就是讲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看好别出事儿。至于去什么地方,位置怎么安排,都要跟什么人打交道,这些都是按照家族的规矩走的,没有人会问你你想怎样,你只能按照规矩走。 许是之前真的是想开了,瑞祎觉得自己之前好像是真的钻了牛角尖,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现在豁然而通,就大大方方的对呼赤炎说道:“我还是跟着你,马场那边乱哄哄的,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呼赤炎闻言心里松口气,他其实是希望瑞祎能跟着他,毕竟这次来赛马会有很多世家勋贵,他讲瑞祎带在身边他们自然会明白他的心思。之前戎都猜测纷飞,现在也该他表一表立场,等到马会过后,就能试探出这些人的想法。 关于立后,这是一件大事,呼赤炎很是看重。所以他不希望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在做什么打算,但是他这边没有明确表态,这些人也不会就真的会出手做什么,这样事情就会一直僵持下去。现在这个局面势必要有一个人来打破,他那么想把她娶回去,就只能主动一点了。 只是他一直摸不准瑞祎的心思,自小他就一个人,对于女人的心思他实在是摸不上,就比如他对她好,自然是要把她娶回去的,可是那晚上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太乐意。也不知道是自己没说清楚,还是不懂她的心思,总之现在瑞祎心情很高兴,而且还答应跟他在一处,其他的慢慢来吧。 不过再怎么慢慢来,呼赤炎觉得牵个手还是可以的,所以正大光明十分理所当然的将瑞祎的手握进手中。反正,在他眼皮子底下,难不成他还能看着瑞祎嫁给别人不成?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瑞祎垂着头看着呼赤炎驾轻就熟的握着自己的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才没有像以前一样挣脱,顺从的任由他握着。眼睛凝视着这蓝天下面热闹的人群,手心里旁边这人的温度,第一次觉得内心这样的平静。 呼赤炎这次没感觉到瑞祎挣脱,心里越发的高兴起来,就觉得自己的做法还是很对的。女人的心总是软的,你对她好,一直对她好,她总会慢慢的记住你。 呼赤炎作为狄戎的王,这次能来赛马会,自然是一件令人值得兴奋跟荣耀的事情。毕竟他们汗王可不是每年的赛马会都会到场,不得不说这一景引起整个马场人群的兴奋。远远的大家都看到汗王的身边立着一名女子,一身淡紫色的骑装阳光下格外的耀眼,众人的眼神不由得就落在她的身上细细打量。尤其是大家看到汗王牵着那女子的手时,神色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变了。 早就听闻他们汗王对一个大燕女子动了心,但是传言贵传言,毕竟亲眼见到的人不多。虽然都说万骑苑最近风头正盛的大姑娘就是这位大燕女子,但是也只是听闻,并没有人出面肯定的应一声,所以瑞祎来了狄戎这么久,又有了纯血马的事情,但是真正知道她的人其实还是不多,只是再也想不到他们汗王就这么牵着人家姑娘的手出来了! 瑞祎跟在呼赤炎的身边,不仅见到了招尔卉的父亲,而且还见到了传闻中的皋家主、奇家主,这也是瑞祎第一次正式跟狄戎高官贵族见面,不得不说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不过好在经历过这样多的事情,还是很能稳得住。 三人的眼神很锐利,当着呼赤炎的面大家自然是和煦的很,面上的笑容十分的柔和,就像是在看一个晚辈一样,这也让瑞祎感觉到这些人不动声色的厉害之处。那边淳于恒带着淳于珊来了,淳于珊一看到瑞祎就笑着打招呼,然后就在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裴姐姐,我还以为你要等会儿到呢,没想到汗王居然绕了一圈亲自带了你来。”淳于珊笑米米的看着瑞祎说道,这话可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瑞祎是他们汗王一早去马场亲自接来的。看着这里数人的神色不同程度的变化,淳于珊十分欢快的笑了。 “大姑娘。”淳于恒也过来跟瑞祎打招呼,许是淳于珊在淳于恒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会儿他看着她的神色很适和善,“多谢你对舍妹的照顾,这段日子给你添麻烦了。” 瑞祎闻言就看着淳于恒说道:“那倒是不用谢我,珊珊跟我情如姐妹,我待她好可不是因为你的面子。” 淳于恒摸摸鼻子,对于瑞祎犀利的口舌早就有领教,听着她这样说还真少了些拘束,轻笑一声就道:“那倒是,我还没有那样大面子,大姑娘所言极是。” 这可不是她认识的淳于恒,瑞祎打量他一眼,侧过头对着呼赤炎一本正经的说道:“难道眼前这个不是我认识的淳于大人?怎么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难道瑞祎主动跟他开口打趣,呼赤炎特别配合的打量淳于恒一样,然后一本正经说道:“这是我的御史大夫,你脑子中的淳于恒大约还在碧阙山。” 淳于恒:…… 淳于珊看着她哥哥的囧样笑了起来,“哥,这次怎么舌头不管用了,你也会吃瘪的时候,真是稀奇。” “臭丫头,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淳于恒故意板起脸训道。 淳于珊躲到瑞祎身后,“有裴姐姐跟汗王给我撑腰,我才不怕你。”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十分自然,尤其是另三位家主吃惊的是,他们一向淡漠疏离高高在上的汗王,居然会一本正经的配合裴瑞祎,三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不太妙的感觉。 “裴姐姐,岐景龙跟塔高卓也来了,听说你也在很是高兴,说是要跟你商量事情。”淳于珊毫不避讳众人大喇喇的说道。 岐景龙跟塔高卓虽然无官无爵,但是其捕猎跟追踪的手段太高,因此在狄戎名声很响。只要这两人一联手,就会有好马出世了,因此各大家族对这两人一直是虎视眈眈想要招揽,但是他们自由惯了,从不曾答应过,也正因为这样,这两人的身价已经是寻常人难以请动的。 此时淳于珊提到这两人,不得不说周遭的人耳朵全都竖了起来,这俩人一同出现,难道又有好马出世? 只是大家都想不明白,这二人找裴瑞祎做什么。 不要说别人,就是瑞祎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做什么要找她,前些日子瑞祎还见过塔高卓,她是很想将塔高卓留在万骑苑,但是也知道对方爱自由,因此也不好开口。听着淳于珊的话,就问她,“真是稀客,没想到他们也到了,不知道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他们两人的嘴跟蚌壳一样。”淳于珊嘟嘟嘴。 瑞祎就侧头看向呼赤炎,低声说道:“要不我先过去看看?” 呼赤炎挑挑眉,“我和你一起去。” 瑞祎就看了一眼呼赤炎,不过还是点点头,低声说道:“你跟我过去这边怎么办?”她可是看到了那边几个老头的神色并不怎么好,想来是觉得呼赤炎这样的做法不太妥当。 呼赤炎就看着瑞祎说道:“你不用总去管别人的想法,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强者,别人的质疑也只是质疑。若是弱者,别人的质疑就会变成你的压力。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瑞祎听着呼赤炎这话,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翻腾,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就特别的在意周围人的看法跟印象。为什么呢?因为众口铄金,大燕的人特别注意这些。可是在这里,却完全不用背负着这些东西,好像肩上的担子又少了几分。 “我明白了。”瑞祎笑着应道,“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好了,我巴不得你去给我长脸助阵呢。” “嗯,你跟我不用客气。”呼赤炎在外人面前一贯的是冷眼冷面,此时对着瑞祎虽然稍有缓和,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下意识的就会保持这样的姿态。 瑞祎很少见呼赤炎在她面前这样板着脸,一时也觉得很有趣,主动牵起他的手,“那,走吧。” 呼赤炎低头就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对于瑞祎主动牵他的手这件事情,顿时惊喜涌上心头。轻咳一声,掩饰了下有些没收敛好的神态,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招家主就看着皋家主跟奇家主说道:“看来,咱们的汗王是真的动了心,两位有何高见?” 奇家主嗤笑一声,“王宫里从来不少女人,多一个又有什么,招兄何须如此忧虑,这可不像你。” 皋家主听了这话却抢在招家主之前说到:“四座城池换一个女人,咱们汗王果然很大方。你们也看到了,这裴瑞祎容貌絶殊,姿容出众,而且言行之间也可圈可点,可不像是咱们狄戎的女子大大咧咧。这样的女人,会同意进宫做个嫔妃?我看未必。皋兄,你也想得太简单了。” “是吗?有些事情还是想得简单些好,就算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难道就能轻易改变汗王的心思不成?要我看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咱们三家都有正合龄的女儿,汗王明摆着不愿意受人掣肘,呵呵,这事儿可有意思了。” 呼赤炎是什么样的性子,这三位家主心里自然是最清楚的。可是,这也阻挡不了他们想要送女儿进宫,生下汗王的长子,以后家族在狄戎自然就成为顶尖的贵族。美好前景跟利益,眼前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大燕女子,他们还真没有看在眼睛里。 瑞祎自然不知道这几个老家伙对她的看法,但是她也知道他们带着的敌意。现在她有心想要跟呼赤炎试一试能不能走下去,以前不放在心上的事情,这会儿自然就格外的注意了。 淳于珊本来跟着瑞祎的,谁知道班高格发现她来了,立刻就追了过来,淳于珊掉头就跑了,这对冤家,瑞祎也只笑了笑。淳于恒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面无表情,看到班高格的时候神情也不太良善,反正淳于恒跟班高格本来就不太对付,现在班高格要追人家妹妹,这个大舅哥可不是隔善茬,以后的路可真不好走。 “笑什么?”呼赤炎看着瑞祎忽然就笑了起来,忍不住的问她,他能感觉到今天的瑞祎很是开心,连带着他也跟着很开心。 “我在想班将军跟淳于大人不对付,现在还追人家妹妹,以后只怕不少受刁难。” “淳于家的姑娘可不好娶,班高格心里明白着呢,你不用替他担心。” “哦?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你觉得他现在对淳于恒巴结谄媚,淳于恒会怎么看他?” 瑞祎还真认真的想了想,也是啊,之前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追人家妹妹就没骨头的上前巴结,估计淳于恒的性子更看不起他。与其这样,还不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班高格倒还真是有些想法的人。 “有道理。”瑞祎笑。 “裴姑娘。” 听到有人喊她,瑞祎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这声音很耳熟,转过头一看,就看到了招尔卉还有几个姑娘正往她们这边走过来。招尔卉瑞祎是见过的,她身边的其他几个女子她却不认识,而且她上回见了招尔卉可两人没说话,这会儿巴巴的追上来,瑞祎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呼赤炎,呼赤炎被她这一笑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你看我做什么?”心里觉得可能跟叫住她的女人有关系,就又加了一句,“不愿跟她们啰嗦,你不用应付,直接走就是了。” 这话果然是呼赤炎的作风,瑞祎其实并不生气,就道:“这样的招式对付男人还可以,对付女人就不太好了,你要知道女人的嘴是这世上最会说话的。” 两人低声细语间,招尔卉就带着人走到了跟前,先对着呼赤炎行礼,这才对着瑞祎笑了笑。 呼赤炎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等瑞祎开口,就直接问道:“你们有事儿?” 招尔卉被呼赤炎这么一句问的有些发蒙,其实她就是看到呼赤炎跟裴瑞祎在一块,想也不想就追了过来。但是,被汗王这么正经的问一句,她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等着醒过神来想要得体的回答,就听到他们汗王又说道:“无事就退下吧。”然后看也不看那几人,对着瑞祎说道:“走吧。” 瑞祎愣愣的被呼赤炎牵着走,走出去了五六步,这才说道:“这样就完了?” 也太干净利落了点。 “那你还想怎样?不喜欢的人,不用去虚与委蛇,凭白的自己憋气,直接打发了就是。” 瑞祎真是好生无语,不过真的好开心,“爽快。” 招尔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看着周围往昔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那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气的咬牙,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就听旁边的女子问道:“那就是汗王换回来的女人啊?果然是长了一张狐狸精脸,瞧把汗王迷得神魂颠倒,我还是第一次见汗王这么不客气的对你呢。” 招尔卉的脸都白了,还没说话,旁边又走过来一个人,接口就说道:“招姐姐,我就说你太过自信了你不信我的话,你看汉王眼睛里还有哪个?要我说,今儿个赛马会上就让那裴瑞祎颜面扫地才是正经。你说呢,招姐姐?” 招尔卉抬头看着说话的人,冷冷的说道:“皋雁凌,有本事你做一个我看看,别只说不做假把式,在这里逞什么能呢?” 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招尔卉从小不对付的皋雁凌,特意过来看笑话的。 狄戎的姑娘个个都是浓眉大眼,分外的有精神。招尔卉生的更精致一些,皋雁凌更大方,两人大小就不对盘,家世相当,性子都傲,这些年又都想着能坐上王后的位置,可谓是越发的看对方不顺眼,得了机会皋雁凌哪里能不凑上来笑话一番。 皋雁凌听到这话就看着招尔卉,嘲讽的一笑,“你这个人惯会做这样的事情,都把别人当傻子,你以为你三言两语别人就会跑上去替你出头不成?”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招尔卉的目光中毫不遮掩嘲弄之色,‘这有些人啊,就是容易犯贱,以为一次两次的算计别人别人都不知晓,还真把自己当成个稀罕人了。柯家妹妹,你说是不是?“ 忽然被点名的柯旋,不由浑身一颤,这两个母老虎自己是哪一个也得罪不起。今儿个本想着来套个近乎的,谁知道遇上这倒霉事儿,心里把皋雁凌骂个臭死,嘴上却期期艾艾的说道:“皋姐姐的话,我……我没太听懂……” 又是一个装傻的,皋雁凌眼角瞥了柯旋一眼,冷哼一声却没说话。 招尔卉这个时候去上前拉着柯旋的手说道:“让你受惊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回头咱们一起吃酒压惊。这有些人就是爱仗着权势压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柯旋的脸更白了,旁边跟她站在一起的另外两名女子封萍和韩惜灵,这个时候都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脚步,很显然是不想自己也被牵连上。柯旋看了脸也黑了,好的时候张口闭口好姐妹,现在有事情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一个都靠不住。 招尔卉跟皋雁凌谁都不好相处,柯旋这无妄之灾来的太快,还没等她想办法怎么躲过去,就听到皋雁凌又嗤笑一声,“难怪连我的话都假装听不懂,这是攀上靠山了。得,你们好好玩你们的,我倒是觉得汗王方才那话讲的可真是威武,是不是招姐姐?” 招尔卉再怎么强装大度,这会儿连夜黑的不要不要的,瞧着皋雁凌昂头挺胸的走了,一口气都憋不上来,气死她了! 有些人呢,天生就是气场不合的,在一块必然要争个眉眼高低才成。尤其是容貌相当,家世相当,就连性子都有几分相当,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怎么能安生的了。 招尔卉看着皋雁凌的背影良久,好一会儿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得意什么,大家还是不是彼此相当,半斤八两,也没见汗王对她和颜悦色去。 招尔卉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的抬头去看远处汗王的背影。她见过他很多次,每次的模样都是一样的,冷眉冷眼,冷心冷肺。似乎这世间没什么事情值得他费神焕颜,就这样的一个人,可她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对着裴瑞祎的时候,那眼睛里淡淡的笑意。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瑞祎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又碍了别人的眼,岐景龙跟塔高卓找她还真是有大事儿,还是为了纯血马的事情来的。见到汗王陪着瑞祎一起来了,两人的眼神一闪,看来这个大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汗王看重啊。 原来他们这回听人说有人看到了野生纯血马的踪迹,因为上回瑞祎的成功,他们是来请瑞祎指点的,看看这事儿靠不靠谱。 瑞祎听了两人的话,就侧头看向呼赤炎,问道:“你觉得这事儿可能性高吗?” 呼赤炎微挑着眉头,“来问你的,你问我做什么?” “我这是虚心请教,为何不可?”瑞祎也不怕他调侃,看着对面二人神色古怪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尴尬,就立时说道:“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明白,不如等赛马会后两位先生去马场走一趟,咱们好好地商量商量。”说到这里顿了顿,瑞祎有些担心的说道:“之前关于野生纯血马的踪迹总是难寻,这次咱们马场才得了纯血马多久,这就有人又找到了,我总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两位先生心里还应当有个正确的看待才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我们也是在这样想的,心里一时拿不准,这才来请教大姑娘,您这样一说我们心里也缓口气。”塔高卓就笑,“再者说了,我总觉得这事儿跟大姑娘说的有些像,来得太容易了,就怕是别人埋下的坑。” 呼赤炎听到这里就道:“那就赛马会后再说,不过你们可以把这件事情放出风声去。” “这……万一要是真的呢?”岐景龙有些犹豫,虽然这事儿可能是个坑,但是也有可能是真的,这要是散出风声去,被别人捷足先登怎么办? 瑞祎知道爱马人对马的执着,就看着岐景龙说道:“岐先生,汗王手里现在可不缺纯血马,所以咱们得以稳为上。正好我也有件大事儿要跟两位先生商议,咱们就说定赛马会后相聚。” 塔高卓人更机灵,立时就答应下来,还轻轻推了推岐景龙,岐景龙回过神来自然也应了下来。 这边话音一落,文乐和就过来了,请了瑞祎就走,马场那边生意颇好,有些大生意还是需要瑞祎拿主意。呼赤炎蹙着眉头,看着瑞祎跟着文乐和离开的方向,忽然觉得这人太能干了,有的时候也不是那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班高格这边也来请呼赤炎,马赛很快就要开始,他也该就位了。 塔高卓跟岐景龙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岐景龙先说道:“最近有人找你没有?” “有,你那里估计也忙得很。” “可不是,都是来打听大姑娘的,你那里肯定也是了?” “嗯,听说大姑娘在马场里有了大动作,方才话里也留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你呢?” “我年纪越来越大,家里儿子一堆,孙子过两年也要抱上了,就想图个安稳。我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到哪里都潇洒。”塔高卓苦笑一声,“大姑娘是个能做大事的人,重情重义,我想跟着她也不是坏事儿。” 岐景龙沉默半响这才说道:“前两天成安王亲自找了我。” 塔高卓还是第一次听朋友说起这个,不由脸一黑,“你怎么跟那边有牵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成安王那人……” “王爷要见我,我还能不去见?说起来咱们威风,人人给几分面子,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碰上这样的也只有弯腰的份儿。” “那成安王找你所为何事?” “大约跟大姑娘的想法是一样的。”岐景龙有些烦躁的说道,“以前追风马场一家独大,成安王还不会这样的咄咄逼人,如今却是令人有些吃不消了。” 看来是受了不小的压力,塔高卓这下子反而更加剧了安稳下来的念头,低声劝了好友一句,“你要是扛不住那也不能随了成安王,大姑娘背后是汗王,这天下都是汗王的,你觉得成安王前程能真的好?” “成安王到底有几分底蕴,更何况早些年的事情有些把柄落在他手里。” 塔高卓一愣,也跟着沉默下来。他们这一行,手上没有没人命的,别人捉不到证据,那是你的运气。若是被人捉到证据,这可也是不得了的麻烦。这样一来,就算是塔高卓一时也有些为难起来,有些话反而不好开口。 看着塔高卓这样子,岐景龙哪有不明白的,直接说道:“也是最近才得了证据,想着来拿捏我的。我这个人虽然不是君子,却也不是小人,学不了那做派。” 塔高卓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岐景龙呢就直接说道:“说话说一半,也不知道是谁要吓唬人。” 遇上这样的事情,纵然是好友,也难免有些话不能出口,不过最后还是劝了一句,“你要三思,这可不是小事儿。” “大不了一条命呗。”岐景龙嗤笑,虽然这样说,神色到底是暗了下来,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两人沉默间,那边赛马会已然热闹起来,锣鼓声响,就看到各家马场的马都牵了出来,远远地就看到追风马场跟万骑苑的人也在。 塔高卓适时的说道:“咱们也过去吧。” 岐景龙点点头,最后说了一句,“我到想着这次的传言是真的,能再找到一回纯血马,我这辈子也是赚了。” 塔高卓叹口气,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瑞祎这时并没有跟呼赤炎在一块,而是在万骑苑的地盘上给自家的马加油,看着如箭一般窜出去的马,死死的盯着它的背影,希望能拔得头筹。 文乐和看着瑞祎这模样,就笑着说道:“大姑娘放心,这次咱们必然稳赢。” 瑞祎也知道自己第一次见这样的盛会,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他们派出去的是好骑手,虽然不是纯血马,但是也是血统相对高贵的马种。不由得一笑,就看着文乐和说道:“我这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盛会,难免紧张。” 没想到瑞祎大大方方的就这么承认了自己紧张,文乐和有些微楞,但是立时就说道:“当年我第一次参加的时候,还不如大姑娘呢。” 瑞祎抿唇笑了笑,接收了大掌柜的好意。其实瑞祎怎么想也知道文乐和肯定不是自己这样,他们是狄戎土生土长的,自幼就开始接触马匹,哪里如她半路出家的。但是人家的好意,瑞祎心领,“这会儿我觉的没那么紧张了。” 文乐和笑米米的点点头,低声跟瑞祎说这里头的一些规则,瑞祎很认真的听着,两人不时的指着远处的赛场低声细语。果然,文乐和说的没错,这第一局万骑苑拔了头筹,紧随其后的就是追风马场,只差了半个马头的距离。 马会的位置安排也都有讲究,他们对面是追风马场,她们前边也不是别人正是招家的帐篷,招家对面是皋家的帐篷,皋家左手边正是奇家的帐篷。瑞祎这边得了第一,就看到淳于珊一溜小跑过来,“裴姐姐,恭喜恭喜。” “你怎么跑过来了?”瑞祎看着淳于珊额头上都是汗珠,拿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汗。 淳于珊结果帕子擦了擦,笑米米的看着瑞祎,“汗王让我过来的,怕你一个人没个人说话。” 她哪里没有人说话,她跟大掌柜聊得挺开心,瑞祎心里翻个白眼,难得这么没有淑女风范,嘴上却说道:“你来了正好,跟我说说这里的人。”有些事情还真不好问文乐和,淳于珊来得正好。 文乐和自然也听到了淳于珊的话,立时后退三步以避嫌,他们汗王这醋吃的好没道理。 并不是每一场万骑苑都会参加,而是只选了三项最有分量的参加。不然风头太盛也未必是好事儿。文乐和当初跟她商议的时候,瑞祎也是赞同的。开马场的不是一个,万骑苑总得跟小马场喘气的机会。他们参加的项目都是追风马场参加的,两下里短兵相接哈一较高低。 淳于珊坐在瑞祎身边,就把周遭的人都介绍了一遍,招尔卉瑞祎是认识的,侧前方的是皋家,再往前一点的是奇家,这几家是戎都最富盛名的大家族。瑞祎暗中打量,不得不说狄戎女子虽然不如大燕女子养的精贵,精致,但是却胜在疏朗大方,眉眼之间的大气从容也是令人觉得舒服畅意。 难怪这几位女子都对王后之位虎视眈眈,就这容貌也的确是相当出色了。 “……招尔卉这人就不用说了,心眼最多。皋雁凌脾气急,手里狠,眼里不容沙的主儿。奇家的姑娘以温柔贤惠著称,惯会收买人心的。”淳于珊早些年是打定主意要进宫的,因此对于自己的潜在对手那是多有了解,谁知道……不过现在给瑞祎讲解倒也不用怕一问三不知了。“远处那个柯旋,紧挨着她们家跟她站在一起的是封萍,她们对面的是韩惜灵,这几个人柯旋性子最弱,最好欺负的。封萍呢算是戎都的小才女,韩惜灵八面玲珑手段圆滑的很,这个人可不能小看,不然要吃亏的。” 瑞祎将人认了个遍,这才说道:“戎都也是卧虎藏龙。” “可不是,个个都弓马娴熟,可比你强多了。你要是再不好好地练习,以后只怕会被她们那俩说嘴。”淳于珊皱眉担忧。 瑞祎只是笑笑,傻子才会拿自己的短处跟人家的长处去比,不过跟淳于珊讲这个,怕是她又会鄙夷不已。狄戎这种争强好胜的习性,有时候也是令人头疼不已。 远远地,瑞祎侧头去看做在高台上的呼赤炎,就看到他身边围绕着许多人,大家都在对场上的赛事指指点点,谈性颇浓的样子。大约是感受到了什么,呼赤炎转过头来,一下子就对上了瑞祎的目光,瑞祎微楞,这人可真是够敏锐的,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察觉到自己在看他。 立时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偷看被抓包什么的,其实挺丢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呼赤炎忽然站起身来,大步的下了高台,高大挺拔的身影,一路吸引了无数的目光,直到他停在了瑞祎的面前。瑞祎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呼赤炎长腿一迈跨过前头的长凳,然后极其自然的坐在瑞祎身边,侧头看着她。 瑞祎脸一下子就红了,旁边的淳于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坐在瑞祎的另一边这回没逃走。鉴于她跟呼赤炎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大家毕竟是一起抓过马的,有情分嘛。此时,就十分大胆的问道:“汗王,您就这样走过来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呼赤炎挑眉看着淳于珊。 淳于珊努努嘴往外头画了一个圈,直言不讳的说道:“你这一来,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裴姐姐呢。” “那又怎么样?”呼赤炎挑眉,“她们没胆子过来,怕什么?” 淳于珊:…… 她真是败给了她们的汗王,这话说得得伤了多少人的心啊。她当初有多眼瞎才会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翻了白眼,就道:“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我是怕裴姐姐吃亏。” “你担心自己好了。” 淳于珊脸一黑,还能不能好好交谈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搭理他了。 瑞祎这会儿缓过神来了,就看着呼赤炎说道:“你忙完了?” “我看你在看我,以为你有事。”呼赤炎直接说道。 瑞祎到口的话一下子给噎回去了,“我没事儿。” “我这会儿也没事儿,正好咱们说说话。” 瑞祎:…… 这么自来熟外加有点厚脸皮的呼赤炎,瑞祎忽然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看着瑞祎的神色,呼赤炎觉得,班高格这厮虽然大多时候不靠谱,但是有句话说的很对,追女人脸皮一定要厚,尤其是瑞祎这样大燕教出来的闺秀。看来这话还真有些道理,至于周遭的眼神什么的,呼赤炎才不会在乎。 瑞祎身边突然多了个呼赤炎,顿时觉得有些拘束起来。这要是在大燕,哪个男人就敢这样大喇喇的跑过来在女子身边坐下的。但是在狄戎这样的情形简直不要太正常,这样也没办法说出口,让呼赤炎回去的话了。 “裴姐姐,快看!”淳于珊伸手指着远处的正在比赛的骏马,“那匹黑马好漂亮,那骑马的人马术真好。” 瑞祎顺着淳于珊的手臂所指方向望了过去,就看到一马当先的那匹黑马果然身姿矫健,而且速度极快,已经将身后的马拉开了一个马身的距离。瑞祎再看向骑马的人是个不认识的人,但是小伙子浓眉大眼,生的很是有精神,此时御马而行遥遥领先更是添了几分英气。 周遭叫好声此起彼伏,好马难寻,马术好的骑手也并不是遍地都是。 “这人你认识吗?”瑞祎微微靠近呼赤炎问道。 呼赤炎看着瑞祎靠近的面庞,身上的馨香在鼻端缠绕,他下意识的点点头,“班高格的看中的人,马术确实不错。” 一本正经讲出来的话,就格外的令人信服,瑞祎又凑近一点,笑着问他,“我能撬墙角吗?” 呼赤炎将瑞祎的手握进手中,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能抢来自然是你的。” 瑞祎就笑了,“那好,你可不许偏帮班将军,我们马场现在规模一大,确实缺少好的骑手,既然看到了就没有错过去的道理。” 呼赤炎听着这话,就点头,“自己喜欢的是不能错过。”看,他这不是牵着她的手,他就不想错过她。 瑞祎点头,“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呼赤炎摇头,“无名小卒,在我面前还排不上号。” 这可真是霸气的回答,瑞祎顿时有些郁闷。自己还觉得马场出了些成绩,但是在呼赤炎眼睛里,怕是也是觉得看不上的。 “下一场是女子赛马,裴姐姐你要去吗?”淳于珊看着侧对面的皋雁凌已经起身准备,招尔卉也站了起来,就转头问瑞祎,这可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第一百二十章:水纹簟冷话屏凉8 第一百二十章:水纹簟冷话屏凉8 瑞祎自然是摇头,“我这马术不用上去丢人了。” 淳于珊看着对面走来的身影,对着瑞祎同情道:“那你可能不会如愿了。” 瑞祎顺着淳于珊的眼神望过去,就看到皋雁凌大步的走了过来。许是看到她走过来,招尔卉跟奇棻也都凑了过来。呼赤炎在这里,这些人巴不得能在他面前露脸,这样的好机会有人开头,哪有不跟着过来凑热闹的。 皋雁凌一身大红色骑马装,越发衬托的五官艳丽妩媚,先对着呼赤炎行礼,“臣女见过汗王。” 呼赤炎淡淡应一声,眼睛却是看也没看她,连接口的话也不讲,只管看着身边的瑞祎。 皋雁凌面上顿时觉得难看不已,这时候招尔卉跟奇棻也到了,两人对着呼赤炎行礼问安,却也谨慎的不开口给皋雁凌解围,本就来看热闹的,更何况招尔卉跟皋雁凌压根不对付,这时候不拆台都是给足她面子了。 瑞祎心里叹口气,之前自己一直躲着呼赤炎,其实就已经想到,一旦自己跟他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只怕就会不停地上演。尤其是狄戎跟大燕不一样,这里民风彪悍而且随意,大燕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解决麻烦的手段更加困难几分。 现在自己动了心思想要试着跟呼赤炎在一起,遇上这样的挑衅,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了。瑞祎这人骨子里头透着傲气,只是面上和煦惯了一般人看不出来。呼赤炎将她的性子摸得透透的,这会儿却也不开口,只管看着她,好似笃定自己一定能应付得了。 所以说太聪明的男人,也会让女人觉得很有压力。 想要站在这个狄戎最强大的男人身边,你就要拿出足以令人闭嘴的实力。要么有家族,要么有本事,瑞祎没有家族撑腰,只能凭着本事立足了。 呼赤炎其实并不是不想管,而是觉得眼前这点小事情,以瑞祎的性子很轻易就能解决了,自己何必挡了她的风采,这样的好时机,就是应该让她灿烂夺目。 他一直知道,瑞祎从不是个软弱的人,只是看她愿不愿意去做。若是她是个无主见无手段的人,也就不会跟周沉毅之间扯不断了。想起周沉毅,呼赤炎的神色不由有些不悦,不过那又算什么,人在他跟前走过,自己没抓住,这可不怨他夺人所爱。 今日的瑞祎对她的亲近,能让他从心里感受到她的改变,所以她高兴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便是将天捅个窟窿,他也能给她补上! 呼赤炎不接话一双眼睛只管看着瑞祎,完全不理会旁个人,瑞祎一旦真的跟人斗起来,可从来都不会服输。此时,这几位贵女眼睛都没她,人家没跟她说话,她做什么上赶着找晦气。瑞祎打定主意,却是自顾自的端起茶盏低头喝茶,同样的一个字也不讲,这样一来场面一下子就僵了起来。 淳于珊大约是没想到瑞祎居然就真的这样胆大包天,居然如此的‘目中无人’,不由对她又多了一分敬佩,要知道眼前这几个人可真的不是好相与的。沉默之下,她就更加不会开口了,巴不得看她们几个的热闹呢。 茶是才送上来,还有些烫,瑞祎心里想这事儿,一入口就被烫了下,亏得她小口喝茶惯了,此时也只是微微蹙了眉而已。 旁边的呼赤炎却将她手里的茶盏接过去,将另一杯略凉些的奶茶地给她,“赶紧喝一口,喝个茶都不让人省心。” 瑞祎被呼赤炎这满口的柔情给惊得连奶茶都要端不住了,知道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不就是让别人知道他的心思吗?可是至于做的这样的明显?不管如何,瑞祎还是喝了一口,口中不觉得那么烫了,不用抬头也能想象眼前这几个人的神色。 不得不说,从不秀恩爱主动关怀人的汗王,忽然变成这么个痴情种子,当真是杀伤力极大。皋雁凌站在最前头,眼泪都要出来了,紧抿的唇,乌黑的脸,若不是心性还算是稳重,这会儿怕是要失态了。 皋雁凌身后的招尔卉神色也不怎么好看,但是她之前已经从淳于珊口中知道一些,此时看着虽然碍眼,但是至少比皋雁凌受的打击小一些。另一位奇棻却是从头到尾都带着和善的笑容,就好像眼前的事情对她一点妨碍都没有一般。若不是淳于珊知道奇棻对王后之位的执着,只怕都以为她是不在乎的。 “这位就是裴姑娘吧?我想邀你赛马,不知道你可敢答应?”皋雁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着瑞祎问道,她自然是知道瑞祎不善马术,这个时候就是想要她出丑丢人,以后见了她就躲着走! 瑞祎听着人家正经的跟自己说话呢,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将手里的奶茶放下,这才细声细气的说道:“请问你是?”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 瑞祎其实这话问的很是恰当,但是这些贵女们寻常高高在上惯了,自然以为任何人都应该仰慕其威名,这么大喇喇的被认为问到脸上来,可真是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了,而且很丢脸,很丢脸。 皋雁凌多少年没遇上这样的事情了,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紫,气的胸膛起伏,恨不能立时就把瑞祎扔到外头去。但是呼赤炎在这里,她就算是再没脑子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用力掐了掐手心,忽略背后招尔卉的嗤笑,故作自然的看着瑞祎说道:“裴姑娘初来狄戎不识的我也是理所应当算不得什么,我姓皋,闺名雁凌。” “原来是皋姑娘,失敬。”瑞祎微微一笑,却丝毫不接之前的话茬。 似乎是关注到这边的热闹,人群渐渐地围了上来,就算是呼赤炎在这里,也阻挡不了狄戎人的热情,更何况他们这里的风俗一向开放,君主并不是大燕那般注重贵贱之别。人越来越多,瑞祎虽然心里有些不太自然,但是面上却是不为所动,仍旧笑盈盈的看着皋雁凌。 皋雁凌真是没见过瑞祎这样的女人,怎么就能这么厚颜无耻,只得含着笑,又问了一遍,“不知道裴姑娘可要跟我一同赛马玩乐一番凑个热闹?” 淳于珊有些担心的看着瑞祎,她就知道这些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呼赤炎其实也很好奇瑞祎会怎么做,不过他是很放心的,她能妥善应付的。 瑞祎依旧坐着,身姿悠然,看着皋雁凌的神色柔和舒缓,樱唇轻启徐徐说道:“我素来听闻狄戎十分好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能得皋姑娘相邀自然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我们大燕奉行礼尚往来,既然皋姑娘要我赛马,那么我也便邀请皋姑娘与我一比,琴棋书画,任意挑选如何?” 皋雁凌神色一僵,顿时明白瑞祎是有意刁难,便怒道:“我们狄戎姑娘出生之后可不学那些个。” “哦,原来如此啊。我们大燕姑娘出生后也不学这些个骑马的技艺,皋姑娘既然心里明白,却要直言相请,又是为何?”瑞祎的眸子凝视着她慢慢的散出几分冷意,“君子不强人所难,原来并非皆是如此。以己之长斗人之短,并不是只有姑娘一个人会。” 周围顿时哄笑连连,瑞祎这话说的很直白,便是个傻子也听懂了,言语之间讥讽皋雁凌欺负她。 皋雁凌自然下不来台,就对着瑞祎讥笑道:“既然来了狄戎,就要收狄戎的规矩,做不到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越发丢脸。” “这样啊,皋姑娘这样讲真是令人为难的很。我再冒昧问一句,姑娘是以自己的名义跟我比,还是以家族的名义跟我比?”瑞祎看着皋雁凌再问一句。 皋雁凌狐疑的看着瑞祎,不知道她又玩什么把戏,难道是想要拖着皋家下水?她自然不能如她所愿,立时就说道:“自然是以私人名义。” 瑞祎就点点头,然后轻叹一声,“大掌柜。” 文乐和立时从人堆里应了一声,带着二掌柜跟三掌柜从人群里走出来,三人恭恭敬敬的对着瑞祎行礼,文乐和就道:“大姑娘有什么吩咐?” 瑞祎笑米米的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道:“有人要跟我赛马,劳烦大掌柜说说规矩吧。” 赛马还有什么规矩?在他们狄戎这是最简单的事情了,两人把马牵出来,指定个重点跑过去完活儿。可是听着瑞祎这话,好像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一时间都被她勾起了兴趣。 就连呼赤炎都很是意外的看着瑞祎,看来她是有备而来啊,瞧着瑞祎眼眸深处藏着的笑,今儿个这个热闹可有些意思。 “你什么意思?”皋雁凌也被搞糊涂了,看着瑞祎怒问道,赛个马还有什么破规矩? 瑞祎这会儿却不开口了,文乐和上前一步笑米米的看着皋雁凌,“皋姑娘,大姑娘是我们万骑苑的主子尊贵无比。您说要赛马就赛马,我们做奴才的不中用,没想到您是一个也没看上也就算了,可是我们大姑娘可不是谁想赛马都能相陪的。既然您是以私人名义相邀,那就请按照我们马场的规矩来,想要我们大姑娘与您赛马成啊,但是,在这之前您得先赢了我们马场的四大护卫,您看?”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这可是头一遭听到这样的规矩,这可是狠狠的给了皋雁凌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她可真是颜面丢尽,只见她面色乌黑,“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跟那些低贱的人比过,才能跟裴瑞祎赛马?简直是欺人太甚!” 文乐和听着皋雁凌的话,笑着回应,“这就是咱们马场的规矩,任是谁要跟我们大姑娘赛马都要遵循这个规矩。” “不就是怕输了丢人吗?至于这么遮遮掩掩的?”皋雁凌气坏了,她长这么大都没这么丢人过,说话也越发的锐利。 “您这话实在是太偏颇了,之前我们大姑娘已经说了,您要想与我们大姑娘赛马不想跟四大护卫交手也是可以的。大家礼尚往来,我们姑娘按照您说的与您赛马,那您也得按照我们姑娘的规矩比一比琴棋书画,总不能您说如何就如何,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是不是?” 文乐和这话一落地,关绍立时就插了一句,“就是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太霸道了,皋姑娘这是没把我们万骑苑放在眼里,有点欺负人了吧?” “你们?”皋雁凌瞪了一眼关绍,不再搭理他,直直的看着瑞祎,“裴瑞祎,我就要你一句话,你怎么说?” 瑞祎听了这话这才重新望着皋雁凌,“皋姑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你跟我赛马,我跟你比四艺不是很公平?又或者皋姑娘没有拿出手的四艺,就按照我们万骑苑的规矩来,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要是按照皋姑娘的说法,谁都来跟我赛马,没个规矩章程,那我还有时间卖马吗?又或者皋家主寻常什么人都要见上一见,还能忙正事儿吗?” 瑞祎这话登时就把皋雁凌所有的话给噎了回去,她爹爹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可是这两件事情是一回事吗?怎么被裴瑞祎一说,好像是真的这么一回事儿? 看着皋雁凌说不上话来,瑞祎就这样看着她等她做个了结。 皋雁凌无法反驳,而她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只得咬咬牙拂袖而去,气死她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瑞祎看着皋雁凌负气离开,无奈的对着众人叹口气,“大家礼尚往来,有事好商量,怎好这样就走了。” 招尔卉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裴瑞祎很是陌生,跟她之前见到的人都大不相同。本来她还想着用那袖箭暗中行事,但是现在却有些犹豫了。下意识的握了握袖口的东西,眉心紧皱,犹豫不决。 皋雁凌负气而走,招尔卉沉默不语,此时奇棻柔柔一笑,上前一步看着瑞祎就说道:“早就听闻裴姑娘风姿绝代,才华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姓奇单名一个棻字,今日相遇实属有缘,不知道可有幸与你对饮?” 话里直接点名了身份,瑞祎知道人家怕是她再问一句你是谁啊,其实这样的招式她不会用两遍,多掉价。 “原来是奇姑娘,久仰久仰,你们不是要赛马?”既然要赛马还有时间喝茶?瑞祎看着她轻声说道。 “些微末技,寻常玩耍也就是了,今儿个豪杰齐聚,岂敢放肆?”奇棻笑盈盈的回道。 这个人有些意思,果然如同淳于珊所言是个比招尔卉跟皋雁凌都难缠的人。瑞祎也不怕,就直接说道:“承蒙不嫌弃,奇姑娘请坐就是。” 呼赤炎若有所思的看着瑞祎,她这几招玩的挺好,根据各人不同的性子分别对待。 奇棻一坐下,就又笑着说道:“说起来裴姑娘跟我们狄戎的姑娘还不熟悉,改日不如撞日,我今儿个给你引见一番如何?” 这是什么节奏?瑞祎心里觉得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奇棻的战斗力,这是要结伙打压她? “我就是一个商人罢了,哪里能跟诸位姑娘相比,就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 “裴姑娘太过自谦了,你是汗王请回来的人,我们这么多姐妹可都对你仰望多时,大家期盼很久了。今日能有缘遇上,可见上天都怜悯我们呢。”奇棻柔声笑道,说着就招手让大家都围了过来,开是给瑞祎介绍。 瑞祎印象深的就是之前淳于珊跟她讲过的几个人,其他的人也就是看个脸熟,一时间真的记不住那么多的名字。 这么一折腾,瑞祎跟呼赤炎所做的地方顿时呼啦啦的围了一圈的人,瑞祎看着大家的神态,自然知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顿时起了个坏心眼,就侧过头对着一直板着脸的呼赤炎说道:“你不是还有事情,我就不拖累你的脚步了。” 呼赤炎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涌上十分古怪的味道,这是要撵自己走?正想要说无事,忽然脑海中灵机一闪,这女人做事可不是凭白开口的,立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一脸严肃的颔首表示认同,起身之前还对着她叮嘱一句,“别乱跑,回头跟我一起回去。”说这话的时候,声调难得温柔,那往常冰冷的眸子里也泛出几分温度,还留下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才大长腿一迈干净利落的走了。 众人目瞠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裴瑞祎让汗王走就真的走了? 那个一年四季冰山脸的汗王方才是笑了吧?她们没看错吧? 呼赤炎一走,大家的注意力都收了回来,顿时就落在了瑞祎的身上,这次看相的瑞祎的眼神比方才更多了几分郑重。 瑞祎此时却轻松愉快的带着笑容看着招尔卉说道:“招姑娘,咱们可又见面了,真的很巧。” “是啊,很巧。”招尔卉都要笑不出来了,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怎么就会这样呢? 奇棻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扫视一圈,看着瑞祎就说道:“没想到裴姑娘你们是认识的,可真是令人有些意外,须知道招姑娘可寻常不爱结识人的。”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难怪之前招尔卉一直不说话。 “可不就是奇姑娘说的有缘吗?”瑞祎轻声一笑应付过去,就是要这样虚虚实实的令对方摸不清楚才好。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淳于珊看着大家就说道:“你们都不去赛马了吗?那么这回女子赛马就没什么看头了,真可惜。” “淳于姑娘怎么也不去?我们是想跟裴姑娘认识一下,你们早就认识了吧?”奇棻笑。 “我有纯血马胜之不武,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淳于珊笑米米的叹口气,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这话多么的拉仇恨。 “对,还没恭喜你得了纯血马,早就听闻有这个说法,只是一直没见你,听你这样说倒是真的了,运气可真不错。”奇棻又道,一双眼睛在淳于珊身上闪闪发光。 “这可要谢谢裴姐姐,这马是她送我的,不然我哪里能得了这么好的马。”淳于珊故意提及纯血马,就是要在这些人面前,给瑞祎抹上一层金光。还跟人家赛马,人家纯血马都找来了,你们赛马跑得过吗?只于瑞祎马术不好的事情,被她仍脑后了,她觉得有纯血马在,那铁定能赢。 原来这事儿是真的,奇棻神色复杂的看着瑞祎,就看见她半垂着头轻抿着茶水,姿态优美,那半垂头的瞬间半面侧颜美艳的令人心惊。 “我若是能有淳于姑娘的好福气就好了,就是不知道裴姑娘的马场能不能卖我一匹纯血马,价格随你开,我一直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匹纯血马。”奇棻看着瑞祎轻声询问,开口试探一下不知道她会怎么回答自己。 瑞祎还没开口,那边的招尔卉也突然说道:“是啊,我也想能有一匹好马,不知道裴姑娘方不方便也卖给我一匹?” 瑞祎的眼睛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这两人是在联手逼迫自己? 第一百二十一章:水纹簟冷话屏凉9 第一百二十一章:水纹簟冷话屏凉9 瑞祎看着她们并未有任何的惊慌或者是犹豫,看着二人大大方方的就说道:“要说纯血马,早些年追风马场就有了,两位大可以出高价买下来,为什么不买呢?” 或许是没想到瑞祎会直接这样问,奇棻跟招尔卉都是吃了一大惊。追风马场就只有一头纯血马,全靠着它交配诞下品种优良的好马,追风马场自然不会卖掉这匹马。而且就算是看在成安王的面子上,也没有敢直接开口买这匹马。 瑞祎这时忽然提到这件事情,其实就是拐着弯的告诉他们,你们不敢强买追风马场的马,却是要来强买她的马? 这里头的门道大家都懂,只是谁都不会轻易说破,彼此面上带着笑容,好似和睦的很,其实却是湍流太急矛盾更深了。 “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只是想要一匹纯血马诞下的小马驹而已。”奇棻抿唇轻笑,看着瑞祎的眼神十分的柔和,好似方才真的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般。 “奇姑娘这玩笑开得可真是令人胆战心惊。”瑞祎也跟着一笑,状似轻嗔一句,好像真的事情就是这样一般。 周遭围着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到底是谁也没有再主动挑衅。 赛马会要持续三天,这第一天也只是开场图个热闹,真正的赛马都在后头。在追风马场也拿了一个第一之后,第一天的赛程就算是完事了,呼赤炎的作用就是坐在上首,等到这边看着那群女人都散去之后,这才重新走了回来,低头看着瑞祎的神色。 “看我做什么?”瑞祎察觉到呼赤炎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看你被欺负了没有。”呼赤炎一本正经的说道。 瑞祎站起身来,感觉到周围狠毒人的眼睛都在往这边瞄,她就说道:“没有,只是动嘴皮的本事儿,谁能欺负了我去。” 呼赤炎:…… 晚上是盛大的篝火晚会,天色已黑,大大的火堆已经燃烧起来,红色的火苗照亮了半边天。欢快的乐声在草地上回荡,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赛歌、跳舞好不热闹。 瑞祎披着一件大氅,坐在软垫上靠着火堆取暖,瞧着这样热闹的夜晚,年轻的男女们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容,浑身的热情就好似永远也不会枯竭。 “大姑娘,汗王请您过去那边说话。”周云灵脚步轻缓的走了过来弯腰说道。 瑞祎闻言就往呼赤炎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之前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此时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就拍拍手站起来,“那就过去吧。” 才抬脚,淳于珊就跑过来了,一把拉着瑞祎的手就说道:“裴姐姐,我们去跳舞。” “不去。”瑞祎立时就拒绝,“我不用太会你们的舞姿。” “那有什么还学得,喜欢怎么跳就怎么跳好了。”淳于珊丝毫的不以为意,“裴姐姐,这样热闹的时候,你怎么好一个人在这里躲清闲,走吧。” 瑞祎还是摇头,让她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手舞足蹈,她是真的做不到,骨子里的矜持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了得。 淳于珊就重重的叹口气,“只是看别人跳有什么意思,你这样不行。” 瑞祎知道淳于珊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她真正的融入到狄戎的生活,可是她觉得融入一个地方未必就一定要以她不喜欢的方式。 “我会在一旁为你们鼓掌,你快去吧,我看班将军等着呢。”瑞祎指着在火堆旁一直往这边瞅的班高格说道。 淳于珊鼻子里哼出一声,不过也没有再纠缠瑞祎。瑞祎这才能到了呼赤炎身边,随意的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才坐下呼赤炎就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清淡的茶香,在这充满着浓郁烤肉气息的夜空里,似乎是格外的令人迷醉。 瑞祎抿了口茶,瞧着篝火旁起舞的人越来也多,但是也没看到招尔卉她们几个人的身影。看来她想的没错,呼赤炎在这里,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姑娘,就算是在怎么豪放,大约也不会在这里真的翩翩起舞。 “叫我过来做什么?” “没事就不能让你过来?” 好像也是。 瑞祎就低头笑了,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这里的夜晚很美丽。” “嗯,你在大燕是看不到的。” “的确是。” 呼赤炎摸了摸自己手边的酒杯,好一会儿才看着瑞祎说道:“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瑞祎听着呼赤炎的话一愣,很少听到他有这样犹豫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好像下午的时候,的确是有人来汇报事情。只是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呼赤炎作为一国之君,每日的公务十分的繁忙。 但是,现在听着这话就好像是这事儿跟她还有些关系。这么一愣,然后才说道:“该不该的总是要知道,早也知道,晚也知道,反正都要知道的,你就直说好了。” 呼赤炎看着瑞祎,还是有一丝的犹豫,但是很快的就说道:“我不是那种拖拖拉拉的人,既然这样我就直说,齐王成亲了。” 周沉毅成亲了? 瑞祎先前接到家书并未提到这件事情,看来这事儿是最近才发生的。微微一默,明白呼赤炎的犹豫是为什么,失笑一声,侧头对上他的眸子,火光下的蓝眼睛有一中说不出来的美丽。被这样的眼睛专注的凝视着,隐隐的还能看到那里头的担忧跟不安。 “早晚的事情,不是吗?所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着这话,呼赤炎心里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他就怕瑞祎真的会因为这个消息而消沉。幸好并未这样,但是紧接着他又见了个一句话,“成亲之后的齐王会携齐王妃驻守平夷关。” 瑞祎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眼中的震惊毫不遮掩的出现在呼赤炎的面钱,“真的?” “是。” 瑞祎不说话了。 呼赤炎就看着沉默的瑞祎,也没有再开口,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陪着她。 还是方才美丽的星空,还是一群能歌善舞的男女在欢唱,可是瑞祎就觉得仿佛一切都跟方才不一样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跳舞的人都换了一茬,瑞祎这才开口,“那也挺好,夫唱妇随,也是应该的。” “如果你想见他……” “我不想!”瑞祎看着呼赤炎十分认真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点也不希望你去见他。但是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是我会很伤心。” 略带着几分调侃的话,却好似一盆温水,一下子就冲走了瑞祎心里的那点不自在。 “呼赤炎,你对我这样好,我该拿什么回报你?” “以身相许就好了。” 瑞祎:…… 看着瑞祎羞恼的神色,呼赤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认真的,我们也可以很快的成亲的,只要你想。” 瑞祎却摇摇头,“不,那对你不公平。” 如果是因为跟周沉毅较劲才答应呼赤炎的要求,瑞祎觉得自己还没有那样的卑鄙无耻,做这样的事情。 呼赤炎凝眉看着瑞祎,是有些不高兴的,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区别,反正只要嫁给他就成了。 “如果我要嫁给你,不能因为别人才这样做。品行高洁如你,应该得到一份值得尊敬的爱情。呼赤炎,我要是轻易地就答应了,我想这辈子我都会不安的。至少现在的我,暂时还是配不上你的,所以请你给我点时间。”瑞祎并不是自诩清高才这样讲,她是从心里尊敬呼赤炎这个人,所以才会讲这样的话。 他,值得最好的。 但是,现在的她,不是最好的。 “那你需要多长时间?”呼赤炎闷闷的问道,他不太在乎瑞祎讲的那些,但是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 “我想也不需要太久,等到万骑苑真的兴盛起来,就可以了。”瑞祎的眼神穿过层层人群,恰好跟奇棻的眼神碰在一起。 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瑞祎却知道,这一场较量不过是才刚刚开始。 呼赤炎顺着瑞祎的眼神也忘了过去,在看到奇棻身边坐着的人时,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奇家的老二什么时候回来的?若论谋算人心,奇家老二敢称第二,只怕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水纹簟冷话屏凉10 第一百二十二章:水纹簟冷话屏凉10 狄戎有四大世家,淳于、招、皋和奇家,除了淳于家不常住戎都之外,其余三个世家都在戎都扎根数代。狄戎开国之初有八大世家,但是随着历代的斗争如今存活下来的就只有这四家。其中淳于家最是特殊的,本家并未安置在戎都,剩余的三家奇家是第二特殊的人家。 到了奇家这一代,家主虽然是奇棻的父亲奇星华,但是她二叔奇星河也相当能干,在朝中担任重职。奇棻有两个哥哥,大哥奇言稳重能干,二哥奇勋善谋人心。奇星河有一子一女,儿子奇畅,女儿奇筠,儿子骁勇,女儿也是素有雅名。正因为奇家两房不管是老子还是儿子都特别能干,所以现在奇家现在的处境也有些很是微妙。正因为这样,奇棻对于王后的位置势在必得,如果一旦让奇筠抢夺先机,那么他们这一房的位置就更尴尬了。 奇家大房多年来之所以还能稳稳地在这个位置上,不得不说这其中就有奇勋极大的功劳,他曾几次三番让他二叔吃过大亏,以至于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呼赤炎也曾跟奇勋有过几次暗中交手,自然是知道此人的厉害之处。 人人都道奇勋能窥视天机,几能与国师媲美,正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收到上苍的惩罚,从小到大奇勋的身体就很不好。、正因为这样,奇勋忽然出现在赛马场才会令呼赤炎大吃一惊。 不仅是呼赤炎发现了奇勋,就连瑞祎都无法避免的看到了奇棻身边的男子。许是因为晚上天冷的缘故,那人穿着厚厚的氅衣,头上巨大的风帽将他的容颜遮掩的严严实实,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瑞祎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人似乎在看她,只是她感受到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也只能看到风帽的一角。 “那人是谁?”瑞祎就侧过头去问呼赤炎,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古怪,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呼赤炎没想到瑞祎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发现奇勋,皱了皱眉头就道,“那人是奇家老二,奇勋。以后你见了这个人躲的远一些,此人极富谋算之功,稍不注意就容易落入其彀中。” 没想到狄戎还能有这样的人物,瑞祎自然就有了些兴趣,看着呼赤炎问道:“与你是敌是友?” “亦敌亦友。” 瑞祎听这话心里就有几番思量,呼赤炎这话可说的有些意思,亦敌亦友,那就是奇家现在的态度还是有些暧昧不明的。既臣服于呼赤炎,但是只怕也跟成安王等人有些往来。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大燕也还不是这般,这些人都是几副心肠,随时随地都能倒戈相向。 不过,瑞祎看着呼赤炎,忽儿笑道:“只怕奇家这样做,也还是有另外的原因的。” 这个另外的原因是什么,呼赤炎心知肚明,瑞祎也没有讲破。 奇家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也不过是想奇棻顺利入主王宫,有了联姻的前提,奇家必然会拼命效忠。 说到底,也不过还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瑞祎忽然也觉得呼赤炎挺可怜的,凭着自己的力量纵然是坐上了汗王这个位置,但是现在朝中的形势未必就是没有阻碍的。正因为他还未迎娶王后,反而成为了较量的中心。 长夜如此喧闹,瑞祎却拢了拢身上的氅衣,现在她也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若是站到呼赤炎身边,前边必然是惊涛骇浪。若是退后一步离了他,说不定就能柳暗花明,过她一直想要的小日子。 如何抉择,反而成为了瑞祎现在的进退两难的问题。 第二日赛马会依旧热闹非凡,这一日追风马场十分抢眼连夺几项赛事的第一,顿时成为场上的中心所在。文乐和这日忙的简直是脚不沾地,瑞祎坐镇万骑苑大帐,听着外头的欢呼声,就看着关绍还有农光亮正在做最后的调整,他们之前已经想好,在前几项短途的赛事上不会跟追风马场较劲,重要的看点全都在后头。毕竟考验一匹马的价值最重要的不仅是要看速度,而且还要看耐力。 “大姑娘,您看这个。”文乐和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坛子,面上的神色带着愠怒。 瑞祎放下手里的册子,抬头看向文乐和提进来的坛子上,“这是什么?”坛子里放着一大把干草,跟寻常喂马的草料没什么区别,但是文乐和这个时候特意提过来,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 “里头被人掺了剧毒。” 此言一出,关绍跟农光亮第一时间都围了过来,大家的面色都十分的难看。 “既然大掌柜已经发现,看来咱们的马匹并未受损。”瑞祎心里松口气,面色也缓和了些。 “之前大姑娘就已经吩咐过要防止别人下黑手,但是没想到严防之下还是被人掺进了东西,幸好发现的极是,不然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看着文乐和的神色这里头好像还有什么变故,瑞祎就直接道:“大掌柜有话直说。” 文乐和抿唇,神色僵了僵这才说道:“发现草料有问题的不是咱们的人。” 瑞祎皱了眉头。 关绍跟农光亮对视一眼,关绍就先开口,“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咱们自己马场都是圈着的,有人严格把守,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农光亮也紧跟着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唯一能解释的就死有了内鬼。这样的话,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把这个人揪出来,很有可能在后头还有意外发生。 瑞祎没管这个,反而问道:“既然不是咱们自己的人发现的,那么是谁发现的?” “是奇家二公子,得了他提醒,我连忙去查看,果然发现了问题。” 奇勋? 没想到昨晚上呼赤炎才跟他提到这个人,今儿个就有了交集。 怎么就这么巧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瑞祎不敢大意了,呼赤炎曾说过这个人是个谋算人心的好手,谁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乐和就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因为奇勋自幼就要吃药,因此对各种的药味极其的熟悉跟敏感。今儿早上他无意中路过万骑苑的马圈,偏就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有些不对劲,恰好文乐和跟奇勋以前曾有过两三次的交集,他就给他提了个醒。 文乐和知道奇勋不是信口开河的人,立时亲自去查,果然就从即将喂马的草料中发现了剧毒,若是晚一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当时文乐和就让人把惯例草料,喂马接触到料草的一干人等关起来。但是想要在第一时间内查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这个却有些不容易。 瑞祎想了想,轻轻叹口气,这件事如果能在不惊动人的时候还是很好办的。但是现在把人都管了起来,打草惊蛇,现在再想把人给揪出来不太容易了。不过文乐和这样做也是有好处的,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既然这样,大掌柜想必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急匆匆的来见她了。 “是。”文乐和应了一声,“眼前最紧要的是赛马,所有事情等回到马场再说,属下现在只想问问大姑娘,奇家二公子那边怎么酬谢?” 瑞祎听则这话,不免就想起了昨儿个奇棻想要纯血马的事情,谁想到事情就这样巧,昨儿个开了口她拒绝了,今儿个马场就承受了人家的恩情。 “这个先不着急,想来奇二公子也不是那等俗人,回头我细细想想再做定论。”对上这样的人,有了呼赤炎的提醒,她自然不敢轻视。 “应该这样。”文乐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那属下先去安排事情,这次的事情想来跟追风马场脱不开关系,我还要去查一查。” 瑞祎点点头,关绍跟农光亮自然也要跟去,瑞祎却把关绍留了下来,让农光亮跟着文乐和走了。 “大姑娘可是有事情吩咐?”关绍不知道瑞祎把他留下来做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二管事去办。”瑞祎看着关绍道。 "大姑娘请吩咐就是,不知道要我去做什么?"关绍也不晓得瑞祎会让他做什么,不过也知道她做事情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心里倒也有几分期待。 瑞祎听着关绍的话就道:“很简单,二管事就把奇二公子发现的事情,故作不经意的传给追风马场那边就可以了。” 关绍一愣,“这……不太好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水纹簟冷话屏凉12 “有什么不好的?”瑞祎不知道关绍在担心什么,便凝神看着他。 关绍想了想这才说道:“大姑娘,如果把消息传到追风马场那边,那岂不是将奇二公子给卖了?” 瑞祎闻言就笑了,“二掌柜,我可不信什么平空气中的味道就能闻出毒药的事情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下毒的人也太没用了。能被人闻出来的毒药,怎么悄无声息的下手?” “可是,那是因为奇二公子只有熟悉药材才会这般,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关绍皱眉,他觉得大姑娘对奇勋的态度有些古怪。 瑞祎摇摇头,“成安王这个人能在当初汗王登基之时顺利留存下来,还能保有自己的势力,你说这样的人是个简单的角色吗?肯定不是!那么为什么要用这种可能被识破的毒药下手?虽然几率不大,但是难保就会遇上一个。这不恰好就遇上了奇二公子?” “大姑娘是怀疑这事儿不是追风马场做的?”关绍不由一怔。 “现在不好说,只是一个猜测,所以才有劳二掌柜把这件事情放出风声去,咱们静观其变。”瑞祎也不是天生神通,一下子能把人心看得通透,现在也只是猜测罢了。 关绍这回不敢大意了,这后头的事情想想都觉得有些心惊,“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瑞祎就点点头,等到关绍离开了,自己这才起身,此时帐篷外头已经有喝彩声大声传来,新一天的赛事又要开始了,只是此时瑞祎却没有了昨日的轻松心态。先是有周沉毅成亲的事情,如今又有下毒事件,给这新的一天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呼赤炎一早就没看到人影,等出了帐篷看到班高格才知道,原来一早就回王宫了,宫里的太妃们据说是有些不太爽快。 这一刻,瑞祎才知道原来王宫里还有太妃。 看着瑞祎神奇的神色,班高格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宫里头总不会一个人都没有的,先汗王的年轻的都已经迁居别宫,剩下年龄大有子嗣的还在宫里居住。” 瑞祎细细一想,现在还活着的呼赤炎的手足,好像就只剩下顺义王跟承恩王。呼赤炎的将这两人的母亲留在宫里,其实根本上说起来也算是一种辖制。心里了然的她就轻轻颔首,对着班高格说道:“汗王有大事在身,自然是紧着宫里要紧。” 班高格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问题,明明这话说得很是温暖和煦,他怎么就听出了几分讥讽的味道呢? 按照呼赤炎的性子,绝对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这么匆忙就走了,很显然宫里的事情不太妙。关于皇家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也并没有跟呼赤炎问过什么,所以这会儿对着班高格她也不好打听,索性就不问了,等到呼赤炎回来,想让她知道的自然会告诉她。 今儿个是马赛的最后一天,万骑苑的精彩项目全都在今天,所以文乐和几个人都是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懈怠。 淳于珊远远地就跑了过来,看也没看班高格,就对着瑞祎说道:“裴姐姐,我听说马出事了?” 看来关绍散播消息还是很快的,她就扶着淳于珊的手说道:“有惊无险,这会儿没什么大事儿,幸好发现得早。” “我就知道追风马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些人太缺德了,居然做这样卑鄙的事情。”淳于珊气的脸都黑了。 瑞祎挑挑眉,笑着看着淳于珊,“你也认为这件事情是追风马场做的?” “那当然,不是他们还能有谁跟咱们对着干?”追风马场跟她们是同行,自然见不得他们好。 瑞祎就点点头,笑米米的对着班高格说道:“班将军怎么看?” 班高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忙追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班高格还没听到风声,这会儿自然是什么都不晓得。淳于珊瞪了他一眼,这才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还看着瑞祎问道:“我说的对不对裴姐姐?” “基本差不多,不过我倒觉得这件事情未必就跟追风马场有关系。”瑞祎轻笑一声,低声讲了一句,“也许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隔山观虎斗?”班高格到底是经过事的人,此时听着瑞祎的话音儿就明白了一些。 “有可能,现在我也不敢讲,等到二管事那边把消息放出去后看看吧。”瑞祎道。 淳于珊听着两人一言一语,皱眉思索好一会儿,“裴姐姐说不是追风马场,那你以为是谁?” 班高格看着淳于珊愁眉不展的样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就说道:“笨!” “你不笨你说说看。”淳于珊抱着脑袋横眉冷目怒视班高格。 班高格笑米米的说道:“你不觉得奇家的人碰上这事儿太巧了,而且居然还会给文乐和送信就更巧了,你要知道奇家的小姐可是有所求的。” 淳于珊虽然不是很聪慧,但是却也不是笨人,班高格这样一讲,她心里忽然就有些明白了,这意思就是……奇家可能也不太干净? 心里这样想,淳于珊却一下子反而不敢说了,眼巴巴的看着瑞祎,“裴姐姐,真的是这样吗?” 瑞祎摇摇头,“现在我也不敢说,一切还要等结果出来。” “哼,我看八成差不多。”淳于珊气呼呼的说道。 “你又以为,你以为的事情多了去了,未必就是真的。”班高格调侃淳于珊道,转过头看着瑞祎,“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大姑娘有事情让人跟我知会一声就是。” “班将军只管去忙,我这里有三管事在,我并不怎么忙的。”瑞祎轻声说道。 班高格确实很忙,告罪一声就快步走了。班高格走了,淳于珊却留下来,一双眼睛咕噜噜直转,就对着瑞祎说道:“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看看奇家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瑞祎拦不住她,就看她一溜烟的跑了,只能任由她去了。其实她想跟她说,如果奇勋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话,只怕是什么都打探不到的,既然这样费什么神跑什么腿。 瞬间瑞祎身边的人都散了,只剩她孤家寡人一个,此时赛场的事情有文乐和在,她不用费什么心,这会儿自己要是过去,只怕又会有人叫嚷着要跟她赛马,瑞祎也不愿意将自己置于那种被人围观的境地,想来想去,索性就去马圈那边看看。 她这边才抬脚,后头周云灵跟袁于华就跟了上来,尉大娘这次没来,俊子这些日子太调皮了,尉大娘不错眼的盯着呢。 这里到处都是又高又大的帐篷,瑞祎转过一处拐角,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迎头就碰上一群人走了过来。想也不想的,瑞祎就壁往一旁,带着周云灵跟袁于华往另一边走。这里本来应该是万骑苑圈起来的地界,怎么这会儿这么多人走动? 瑞祎心里存疑,但是也没声张拐了弯继续走,后头跟着的周云灵上前一步在瑞祎身边说道:“大姑娘,那些人好像是追风马场的人。” 瑞祎脚步不由一顿,“你看真切了?” “是的,奴婢以前见过领头的一个。”周云灵回道。 瑞祎停下脚不,回头往后看去,恰好看到那一群人消失在另一个拐角的帐篷处。眯了眯眼,瑞祎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万骑苑的地盘上,就对着周云灵说道:“你悄悄的跟上去看看,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去哪里。” “是。”周云灵转身就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袁于华看着瑞祎若有所思,就问道:“大姑娘,咱们还要不要去马圈那边看看?” 瑞祎回过神来,看着袁玉华摇摇头,“你去请奇家姑娘,就说我约她一见,问她可有时间。” 袁于华就有些迟疑的说道:“大姑娘,汗王吩咐过我们两人不得同时离开您身边。” “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们也太担心了,就这几步,我去帐篷等你就是。”瑞祎觉得袁于华太大题小做了,在这种地方谁还干明目张胆的动手。 袁于华没有办法,只得说道:“那我先把你送回去。” 瑞祎摇头,“不用,你赶紧去,我有大事儿要见奇家姑娘。” 袁于华无奈,只得赶紧去了,临走前还对瑞祎说道:“您自己一个人千万别乱走,直接回帐篷安全,属下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