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人魔》 第一章 寂寞如雪 冬天的月亮,总是会让人感觉比夏天冷一些,飞雪刚过,皑皑一片,即使再好看的月光洒向大地,也会看不出来,当然,也没人会有心情在这么冷的时节出来赏月,特别是这种人烟稀少的偏僻山谷,人们抬头可能会看上一眼,知道明天会出太阳,出太阳那么就证明明天会更冷一点,仅此而已。 万丈谷位于大陆极北边,一眼望去,雾霭袅袅,你说他像一个轻着面纱的小姑娘,但他又像是颇具豪情的虬髯大汉,甚是奇怪,此地常年大雾锁谷,即便再晴朗的天气,也是拿他毫无办法,就像一个死死拽着被子赖床的懒汉。 万丈谷四面环山,在其中一峰,半山腰处,一间茅屋,茅屋周边,白雪刚过,人的脚印,重叠着动物的脚印。虽看上去杂乱无章,但终是给此地添了些许人间的味道。 屋内,一少年斜躺于床,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看的津津有味,床下,则趴着一只狼,微眯着眼,竖耳灵动,像是在警觉着什么,想想也是,在这荒无人烟的丛林山谷,必要的警觉,很有必要。也许这是一种习惯,也可能是天生的。 原本这里还有个樵夫的,本以砍柴为生,奈何有天突发奇想,去做了一个猎人,只因少年与他说想吃肉了。 的确许久没吃肉了,上次过年的时候,的确过了许久,所以第一次去打猎就再没有回来过,从此留下了这个年满不到十岁的少年,少年大哭了一场之后,突然明白了这个年龄不该明白的一样东西。 孤独,不错,他感觉很孤独。 孤独。难免就会让人感到害怕,少年害怕,便满山寻找,寻找那个如父亲般的樵夫,寻找那独一份人间的温暖,温暖终是没找到,因为找到的时候,已然凉透,和一头母狼相隔不远,都凉了,所以那年的夏天,他感觉特别的冷,不过人间终究还是有一点温度的,所以他看到了不远处还有点温度的一只小狼,顺势搂在了怀里,他觉得他和小狼出奇的相像,所以他就把牠带回了家。 少年叫李知焉,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名字,因为在樵夫拾得少年时,便有了这个名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知焉“就书写于少年背上,一张字条上,这是一位稍微读过私塾的小孩就能明白的字义,但是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从人生伊始,难道便错了吗?错的是这出生,还是出生的这个人,没人知道。 在山峰下边,就是万丈谷,这个人间的禁地,同时里面也有世人所向往的宝藏,听说数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来了好多这个世间的绝顶高手,本来万丈谷以前钟灵毓秀,草木葳蕤,一派仙家境地景象,这场大战后,就成了如今这样子,大战过后一段日子还有一些狂徒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来这个地方探险寻宝。 随着时间推移,来的人,也越来越少,最终是再没人来,因为进去的人,就再没出来过,所以这里也就成了人类的禁区。 “冷风如刀,寂寞如雪” 知焉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他知道没人接话,这种情况也完全在意料之中,因为他常常这样自言自语,由于闲来无事,他连万丈谷也下去过,所以他就看到了很多骸骨,年代久远的,新近的,都有,又看到了很多泛黄的古籍,由于无聊,他就带回来了一些,以解平时寂寥。现在他手中这本名为《洗髓经》的,就是万丈谷之物。 本以为无人回答的话,这次却得到了意外的回应,就像石子扔进结冰的湖面,这次却响起了水声。 “一个人?“ “没,小灰算吗?” “没亲人?” “曾经有的。” “这么看,老婆也是没有的了。” 他知道,在这个世间,有个人与你说话,就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是最后一个问题着实让他有些苦恼,所以他接着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什么是老婆?” “老婆?对你来说,首先得有个女人,然后这个女人刚好喜欢你,而你,也刚好喜欢她。” 梅花处,花红,人也红,红唇,红花。踏雪处,雪白,衣白,脂白,婉若雪中新梅,又如一直都在此地,不曾离开。 知焉看着眼前少女,呆怔片刻,他是见过女人的,毕竟几里外就有一个小镇,自己也经常会用山中柴火、猎物去换取一些生活所需。 当然,是小镇就会有女人,各种女人,只是这些女人,在李知焉看来,都不如眼前女子,见过是见过,只是连话都很少说,一是因为年少,而是因为去的并不多。所以此刻他想都没想就道:“那你愿意做我老婆吗。” 在他浅薄的学识里,老婆多半就和朋友差不多,所以下一刻的眼神,不免就有了一丝期待,他眼睛就直直的盯着人家小姑娘,硬是盯得人家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 “小淫贼,你竟然占本姑娘便宜?” 这时小姑娘再没有了要继续矜持下去的意思,在恼羞成怒下,叉着腰愤愤道。 “什么是淫贼,姑娘为何突然生气?难怪爹爹说女人都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姑娘思忖片刻,觉得这山人终是少不更事,而又囿于这荒郊野谷,便岔开话题道:“你为何在此处?” 李知焉道:“我一直都在此处。” “难怪与野人无异。” 李知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触怒了这位姑娘,想他兽皮,草履着身,的确也与野人无异,也不便在此事上做过多计较,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你不是知道我名字了吗,还问?” “姑娘何曾告知在下?” “你刚不是说冷风如刀,寂寞如雪吗,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莫如雪。” 虽然山中无岁月,但岁月终究洗礼任何人,李知焉长于山中,爹爹教他识字伊始,再从这几年下谷搜来的书籍,现在已经有一人高了,所以在与人交谈中,总还是有那么几分书香气质的。 “不知莫姑娘到访此地,所为何事?” “听说在这万丈谷深处,有一种药材,叫”麻藤参“的,此物寄生于古树之下,绕树而生,最终以古树为养料,树灭,则长成。” 李知焉道:“不知道,我在下面没看到过你说的这种东西。” “哦,量你也不会知道,此物本就在此地成为禁区前被世人知晓,而你那时可能还没出生呢。” 莫姑娘怔了片刻,好像抓住了上面字句的要领,急道:“你下去过?” 李知焉道:“是啊,我还在下面捡到一些书籍呢,这些书籍晦涩难懂,佶屈聱牙。” 已是成年狼的小灰早已退至床底下,作预扑状,牠敏锐的知道,这个李知焉口中的莫姑娘,很难对付,至少不会弱于一头老虎,因为此时莫姑娘已闪身至屋内,看着那散乱在桌上的书籍,书籍上还有汤渍油污,凭此,也就知道这些世人所追求的圣典蒙受了何种待遇。倒是床上有几本书,却颇为干净整洁,莫姑娘随手翻了翻,都是些诸子经集和大家名篇,地理县志等,在她看来,这野人只怕是觉得这些书能让他看懂才有此待遇。 莫姑娘快速翻阅着各大门派的典学珍藏,敬亭山的《醉欲眠》,青云门的《道玄心法》,终南山的《东坡剑录》,其中还有佛门《一叶问禅》。各大宗门世家武功名技皆有。 “你这里倒是和栖霞寺葬经楼有的一比。” 大概是知道这类似野人的物体不大知道栖霞寺,葬经楼,所以接着道:“你是怎么下谷的。” 李知焉道:“走下去的。” 少女稍微平息的怒气,又蹭蹭的冲上脑门,知道跟这野人说话,大概会少活几年,但总归还有求于人,所以按捺不发,压低声音强忍道:“我知道是走下去的,那天才你可知晓,此谷乃天下禁足之处,岂是你想下去就下去的。“ 李知焉不理会她话中的讽刺之意,道:”但终是下去了,这些书就是证明,至于原因,我也不知。“ 少女负手在后,绕着李知焉左右转,硬是看了好久,她实在想看出眼前这位少年到底有何不同之处,但终是没看出什么来。 五官端正,即便穿兽皮,着草履,还是掩饰不了他那清秀的面容。 少女自言自语道:“凭什么?” 李知焉知道不是问他,也就没再搭话,当然想搭话也不知道凭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凭什么,凭什么?毕竟世间太多凭什么,比如凭什么你比我有钱,凭什么你比我漂亮,凭什么你比我聪明能干等等等,所以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凭什么。 少女道:“明天可否陪我下谷,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知焉。” “李知焉,好奇怪的名字。” 说到这,继续小声嘟囔道:“好奇怪的人。”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今晚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征用你的床。” “好,我想两个人也是能睡下的。” 看着这张自己亲手搭建并铺满兽皮的床,李知焉颇为得意的道。 也许在这僻静山谷,如此时节,这张床,已然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淫贼,去死!” 还未等李知焉再答话,就听见嘭一声,少女已是甩门而去。 “那明天、、、” “明天我自会去找你。” 声音已是由远及近。 李知焉有些莫名其妙,并挠头自语道:“不知道两人睡有什么不好,女人不仅不可理喻,还挺麻烦的。” 第二章 探谷 冬天最好的时刻,莫过于一觉醒来,窗外飘雪,梅花自来,又何须踏雪寻梅,赖于床上就可见,床边有喜欢的书,等着可爱的人,不错,昨天那个姑娘就挺可爱,李知焉知道今天这个姑娘会来找他,而且一定会出现在窗外,所以就看书,赏梅,等人。 窗外,少女比昨日更是白皙,若白雪有感,也会自惭形秽。脸比红梅也不遑多让。不过在知焉看来,他觉得还是野猪有趣些,毕竟饿着肚子就少了那份闲情逸致,所以他下一句就显得非常有人情味 “吃过了吗?”李知焉问道。 “没有。”姑娘道:“如果你要做早餐招待我,那么你最好是先起床。” 终是少不了一番计较才饭毕。 万丈谷,谷口右侧,大石若剑袭来,突兀而出,意图阻止世人进谷,但其尖锐处已是被人一剑削掉,出奇的光滑平整。 上书“若无齐云技,恐坠万丈谷”,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即便未习剑之人,也能感受到一股剑气扑面而来。 这时一对少男少女立于谷口,男的相貌堂堂,女的清丽脱俗,如果不是着装上的巨大差异,倒不失为一对佳偶、璧人。 “定方师叔果然大气磅礴。”莫如雪道。 “谁是定方师叔,这些字是他写的吗?”李知焉问道。 “当然,定方师叔是我们青云派掌门的七师弟,可是齐云榜一等一的高手。” “什么是齐云榜?什么又是青云派。” “你什么都不知道?” “愿闻其详。” 这些事情,对于这个来自山间的少年,自然是不知道的,青云派,天下第一宗门,几百年来皆如此,而依附在其门下的附属势力更是数不胜数,而齐云榜则是由岳麓书院发出,评定天下有数的大境界高手。 说着说着已至谷中,常年大雾锁骨,谷中甚是阴晦潮湿,黄叶落于稀泥上,一脚上去就再也分不清什么是稀泥,什么是黄叶,进入大雾范围,莫如雪就感觉呼吸急促,越是急促就越是大口呼吸,越是大口呼吸,就越是呼吸急促,索性动用内功护体,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内力有限,反观李知焉,呼吸均匀,动作矫健,在前方早已开出一条路。愈行愈远,两人来到林中空地,这里杂乱的横陈着尸体数具,从衣着服饰,腐烂程度可推测出有年代久远的,有新近这些年的。 “嵩阳派鲁阳,前几年就失踪了,没想到死在了这里,想必其他也是各派明宿。” “他们这么厉害都死在了、、、” 李知焉有了些担忧。 “我必须拿到”麻藤参。“莫如雪道。 听此,李知焉也不便再说什么,她一定有她的道理,继续前行。 李知焉知道前面有一些野兽非常暴躁,异于常理,外面的野兽在吃饱的情况下,就绝不再有攻击行为,而里面的则双眼血红,遇人则噬,有几次下谷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李知焉一直也就把活动范围限于山谷外围。 “前面有怒兽挡道,我未有修为,不知莫姑娘、、、”李知焉提醒道 “怀疑本姑娘的修为吗?你带路便是。“ 怒兽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想必是越来越近了,一个担忧猛兽,一个担忧此地环境妖邪,两人不免紧张了起来。 “李知焉,闪开!” 倏地,一只犹如耸立于峭壁的獠牙带着庞大的身躯向李知焉压来,一剑自身后而来,剑鸣,剑毕。 李知焉心有余悸也难免心生荡漾。心道:好漂亮的剑法,如果我也有如此剑法,以后打猎就方便多了。 要是以后他师父知道他有如此想法,一定会呕血三升。 此时看着莫姑娘手中的长剑,越看越是喜欢,在其心里从此有了修行的想法,如果没有这个想法,未来的修行界终究是另一番模样,但是世间没有如果,如果修行界少了李知焉,想必也是无趣的紧。 再说知焉和莫姑娘前行至一参天古树前,正值严冬时节,此树却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白雪压顶也隐藏不了它的绿意,反而这种时差的碰撞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美感。 藤蔓绕树而行,颇有与树争高之意,但细看,又有一种膝下承欢之感。 环顾四周,如此树木仅剩一株,莫如雪扒开藤蔓,一条不同于其他暗黑粗藤,外部为金色,藤内流淌着银色液体的小藤呈现在两人面前。 李知焉道:“难道这就是你要找的”麻藤参?” “是的。” 虽只说了两字,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激动,因为说出的这两字已是有点发颤。 “那我们取了此物快走,回去之后,姑娘可否教我剑法。”李知焉道。 “你想学剑法?” “是的,我觉得姑娘的剑法漂亮极了。” 当然,他不会把要用来打猎这种想法说出来,毕竟书中对焚琴煮鹤这种行为是大加鄙夷的。 莫如雪道:“此次能找到麻藤参,你也有功,我就带你回青云派,禀明各位师叔,我想师叔中定有收你为徒的。” 李知焉道:“莫姑娘,你闻,什么香味。” “对啊,好香,莫不是此藤的缘故,我们快快取下此物,免得夜长梦多。“ 话出口却为时已晚,只见四面八方,毒物猛兽如潮水般向古树这边靠来,溅起一片尘土,小兽惊,幼鸟飞。 莫如雪神情严峻,道:“我们可能要葬身于此了,没想到要连累于你,实在抱歉。” 说着已飞身而去,一剑直刺,再接上撩,顺势横扫,一气呵成,如同舞蹈,少时,地上猛兽尸体已有小山之势,但是莫如雪动作也慢了下来,有力竭的样子,后面猛兽犹如洪水泄堤,刚去又新至,说时迟那时快,一眼若铜铃,身如猛虎般矫捷带着半月獠牙从侧身而至,莫如雪已是来不及抽剑回挡,再看时已是飞身空中,血溢出嘴角,受伤颇重,李知焉闪身接住,置于树下。 “莫姑娘,你没事,想我一个大男人,尽是如此废物。” ”你毋需自责,本就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你能逃出去,一定要把此藤转交于青云派掌门苍松子师伯手上,谨记,如果不能,那我就在下面等你会儿。” 说完莫如雪调皮的眨了下眼睛,似是在这样的场合,缓和一下当下紧张的气氛,但终究熬不过气血翻涌,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时莫如雪无来由的伸出一只手,用尽最后力气试图把李知焉往边上一带,但终究还是晚了,一只猛兽纵身一跃,李知焉如芒刺在背,心道:这下完了。 猛兽以半弧轨迹而来,张口做撕咬状,到弧形一半时,突然又以直线急速下落,这时周边猛兽簌簌而倒,即便远处还有红眼欲扑的,也是保持了最后一点清明,不敢向前。 李知焉也无兴趣知道这究竟是何原因,转身发现莫姑娘再也没有内功护体,呼吸极其急促,他知道这地方极其诡异,除自己是个特例外,其他人进入此地就不能呼吸此地空气。不然就会像莫姑娘一样。 现在莫姑娘双唇发紫,之前白皙的皮肤更是透明。而脉象则极其混乱。如果不及时解救,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束手无策之余,他想到了从出生就与之相伴的护身符,就像之前几次山中冒险一样,护身符都会让自己化险为夷,看着手中的护身符,准备系于莫姑娘脖颈,但护身符却直接被吸在了树上,如生铁吸附于磁石上,这是在这个环境下唯一能帮助莫姑娘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就是最好的希望,所以他不容有失。 手指触碰到树表面时,指甲连同指关节轻而易举就没入了其中,扒开藤蔓,顺便取走那颗“麻藤参”,一拳过去,原来整棵树斜角处是空的,刚好能容下一人,刚好里面也有一具骸骨,而与护身符引起共鸣的,则是这具骸骨脖子上的另一个护身符。 突然,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一高大人影浮于眼前,此人作文士打扮,双手负于身后,白衣胜雪,青丝被微风轻拂,看上去气度不凡,方寸间自有一番气韵。 文士道:“你是点墨门第几弟子?” 李知焉抱拳行礼,道:“前辈,晚辈不知点墨门,感谢之前相救之恩。“ 怎么来看,刚才的死局救场也是跟这位温文儒雅的文士有关。 文士笑容温煦,道:“你大可不必与我如此,因为刚才救你的,并不是我,而是这古树先生,我本就是一缕残魂,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怎么可能救到你。“ ”古树?“ ”是的,这树多半被你身中麻藤参所困扰,刚用完威压估计又要沉睡几百年了。“ 听到这话,李知焉转身向古树稽首行礼。但古树终究是不能回应半分。 文士继续问道:“你与秦默予师弟有什么关系。” “晚辈不知前辈秦默予。” “既然都不知道,那你一定是知焉。” 中年男子笑容依然温煦,只是眼中既有欣慰,又有同情,还有一点复杂。 此时李知焉不只惊讶,还甚是奇怪,都不知道,就确定是我,这是什么逻辑,所以道:“晚辈的确是李知焉,前辈认识晚辈?” “哈哈,自然认得。”文士接着道:“我时间不多,我知你心中必有诸多疑问,但是比起这个,当务之急是把这姑娘送出谷外,这是我生前专门为你所研习的一部心法,这世间除了你也没人可练,本欲在你习武之年送予你,奈何终是没等到你的习武之年,世间巧事,真是奇妙,当你习武之年时,上天却把你安排到了我眼前,如果这门心法被我完善到你习武之年,可能也会成册,但是。。。。。现在给你的只是残本,后面的只有靠你自己摸索。” 说完轻抚李知焉印堂。 片刻之后,李知焉喃喃道:“。。。。。。丹田充盈,汇其四肢,聚于五门,吞噬可成”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李乘风。” 第三章 史青玉 修行界有许多山,有一些很高,有一些则很有名,但凡山足够高,那么山就会有名,而有几座山无名,却在修行界很有名,因为有仙则灵,则名。 点墨门就有许多山,高矮不一,但是有一座山非但不矮,而且还很高,比其他名山都高,世人都不会怀疑这座山的高度,如果有谁非要这么认为,那么一定会收获世人看傻子的眼神。 在主峰下,薄雾袅绕,也轻掩着几座较小的山峰,微风吹起,若隐若现。 其中第三峰,峰腰处,一间木屋,一个青年道人,中正平和,相貌中庸,身材极是魁梧,如果能换上蓑衣,会点庄稼把式,也许他更适合做一个田舍郎,但师父非要说他以后会是一个非常好的道人,所以此刻他身上穿的就不是蓑衣,而是道袍。 这时青年道人打坐醒来,喃喃道:“大师哥!” 继而叹息一声。继续道:“命运真是妙不可言,知焉终究还是见到了大师哥,对还是错。” 自言自语自然没人回答,他知道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面前,自己是最笨的,所以但凡想不通的问题,他就不再去想,释然道:“时间就是答案,何必自寻烦恼。” 或许对这不是答案的答案非常满意,继而咧嘴一笑,继而闭目打坐。 万丈谷,古树旁。 李知焉道:“李乘风前辈,谢谢你传我修炼心法,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李乘风道:“我与你母亲认识、、、算是故友。” “你见过我母亲?” “自然见过。” “她在哪里?” 李乘风道:“我也想知道,所以我也在寻找。” 当然,他知道再也找不到,因为现在的他,本就是一缕残魂,但听佛门子弟说,有另一个世界接引这个世界的灵魂,故才有此言。 或许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李乘风岔开话题道:“这位姑娘是你朋友?” “是的。” “我即将离去,诸多疑问,你大可在这个世界去寻找答案,这位姑娘实在不宜多耽搁。自去。” 说完已转透明,再到不见,有可能再也不见。 李知焉望着这个刚刚相识却又感觉极度熟悉之人,心里莫名惆怅,他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故背着少女纵跃而去,少女气息极度微弱,李知焉疾步如飞,不时已出到谷口来,只是奇怪,为何今日谷中猛兽如此之少,想不通也就不再想。 茅屋内,少女奄奄一息,只见知焉猛捶在唯一的那张木桌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桌这时更是不堪重负,颇有你再捶一下试试,你再捶我就倒给你看的架势。 李知焉懊恼道:“我应该问问李乘风前辈怎么治愈这位莫如雪姑娘的,我想前辈这等人一定有办法,现在这深山野岭的,如何是好。” 说完又自责的击打了一下承重柱,本就将倾的茅屋哪受得了这般蹂躏,瞬时就倒了下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离万丈谷数十里外,有一座小镇,以前这里城墙高筑,是历史上某个时期一座着名的边疆要塞,现在却只有靠残垣断壁来述说着他曾经的辉煌,周边城墙早已被岁月磨成了大石头,失去了原来的样子,所以这里的人都叫它大石镇,这里聚集着周边各色人等,商人从这里低价购买山中野物,运转到各地高价售卖,樵夫,采药商,而猎人在这里摆弄着他们刚在山里弄来的野物,希望买个好价钱早点回家和夫人孩子团聚,各取所需。 既然有人,就少不了客栈,酒肆这类地方,即便像这样的偏僻之地,也会有风月场所让这个世俗的地方显得更世俗一点。而史姑娘就撑起了这座小镇风月场所的一片天,要说小镇上谁最有钱,没人会知道,谁最有权,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虽是偏僻小镇,但这里紧靠万丈谷,到这里隐姓埋名的不知有多少,但要说谁最有名,那就非史姑娘莫属了。 小镇本就不是忙碌之地,一天的交易仅限于早市,所以大多时候都处于闲散状态,几个关系好的男人会邀约到一起喝酒,喝酒就少不了聊天,而男人聊天,则少不了女人,而说起女人,自然在这个小镇就绕不开史姑娘,小镇人不多,大多都相识。 这时一男子放低声音道:“你们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入了史姑娘的香闺吗?” 在其左手处,另一男子听他说起这个话题,就来了兴头,脸上也多了一些淫邪,好奇道:“卢老爷?” 右侧男子不屑道:“卢老爷那老东西前天才去的,他那几两老骨头,起码要等到下个月去了。” 左侧男子道:“张镖师?这混蛋倒是去的挺勤的。” 此时首先挑起话头的男子道:“都不对,今天就比较新奇了,是一及冠少年,而且还背着一人,男女不清楚,听说史姑娘从不、、、,难道史姑娘这次要双翅齐飞?再创新高、、、” 说完对身边酒友频频眨眼,以会其意,其状甚是猥琐,引来身边酒友哈哈大笑。 小镇上有一户宅院,和其他宅院基本一样,但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这户宅院门上挂着一木牌,木牌分两面,正面本色,背面胭脂红,小镇上的男人在此路过时,都会心领神会,不约而同的驻足于此,看看今天史姑娘的门牌到底是什么颜色,当然,少不了被自己夫人揪着耳朵在不断告饶中离去的,而女人少不了也会在本就污秽的门前吐几口口水,再骂几声不要脸之类的话语。 宅院内,乱花渐欲迷人眼,各色各香,在这寒冬时节,不知此地主人在哪弄来这么多新奇花草,听说在南方,即便像这样的时节,也会有许多这样的花草,此地主人来自南方?不得而知。 当然,主人就在眼前,李知焉本可以问问,但他发现现在问这个问题不大合适,因为他能感觉到,此地主人好像已经生气了,而且气的不轻。 此地主人道:“是我叫你进来的?” 李知焉道:“是的” “是我告诉你包治百病的?” “是的” “那我有没有告诉你,只能治男人的病?” “告诉了,男人与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听此,此地主人以手扶额,作痛苦状,她觉得她遇到了傻子,这是她职业生涯最大的污点。最可恨的是,这家伙还带了一少女来此,关键是这少女还比她漂亮,这是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所以她现在生气极了。 “李、、知、、焉,你、这个、、白痴,快带我、离开这里。” 这时莫如雪断断续续说道,她好像也生气了,本就奄奄一息,但嘴唇发颤,语句说出,都哆嗦了起来。 李知焉嘟囔道:“女人真是奇怪。” 不过看着莫姑娘恨恨的眼神,此时又大病缠身,也不便再做计较,说完后,李知焉俯身继续背着莫姑娘,准备离开这里,接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毕竟不是大夫,甚至他什么都不是,他感觉人生中又多了一种无助,对自己能力的无助,他来自于深山,所以最适合他的地方也许就是深山,所以他准备送莫姑娘到其师门青云派之后,继续回到深山中去。 当然,等莫姑娘病好了,再传授自己几套剑法就好了,以后打猎也就更方便,但是现在莫姑娘身受莫名疾病,到底能否撑的到青云派还未可知,思绪万千,这时突然想起李乘风前辈传授的心法,默念于心。 梨花木桌上,一张便笺,一只笔,好像要写什么,但什么都没写,便笺无风自动,自然而然吸附于李知焉身体上,而其背上的莫姑娘,此时亦有感,她感觉体内在万丈谷吸入的雾气真在慢慢度入李知焉体内。她想制止,毕竟这是自己的事情,并不该牵连她人,故问道:“你、、你没事?” 李知焉被打断,回过神来,道:“什么事,没事。” 便笺也因此掉在地上。 说着说着,准备出门而去,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史姑娘怒道:“又是哪位不懂规矩的。“ 虽是跟门外人说话,但是却望着正欲离开的李知焉,史姑娘快步向前,准备开门,而李知焉身负一人,跟在其后面,也想借此出的门去。 但这身打扮难免就有了史姑娘仆人的嫌疑。 门开,人现,本以为是一人,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来一群人,因为这个地方好久没来过一群人了,而且是一群女人,那就显得更奇怪了。 史姑娘退后几步,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群人,甚至再也不想见这群人,因为他无颜再见这群人,她的曾经,她的现在,在这群人面前都是笑话,但是这群人终究是要来看看她,看她到底活成了怎样,问问她有没有后悔过,顺便拿她回去,帮她忏悔。 所以来人就一直看着这位史姑娘,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想看看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奇女子为了负心汉堕落成了什么样子,她们没有失望,也没有意外,像是意料中一样,好像她本就该如此,才不负她的人生经历。一时间竟沉寂了下来。 既然是故人相遇,那么就不会沉寂太久。 史姑娘终是开了口,道:“二师姐,师父他老人家可安好?” 前排中,当首的女子道:“史青玉,你觉得你还有资格问候于师父她老人家?当然,也不要叫我二师姐,承受不起。“ “好的。” 她知道她已经不配,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会为宗门徒增笑料,所以他根本不敢奢望于眼前女子的原谅。 第四章 齐云榜中人 缺月挂疏桐,高地危楼,人静,楼空,最高层,端坐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皮肤白皙,不输现在任何一位小姑娘,想必年轻时定是江湖中有数的美人无疑,她圆熟娴雅,气质上又多了少女所不具备的成熟韵味。 只是到了这个年龄,再也不会为花开而欢呼雀跃。反而见着花落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看着被风撩起而散落在窗台边的花瓣,忍不住叹息一声。 “情,情又为何物,生死相许?与谁?青玉,你还是错了。” 还字一出,她好像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接着道:“师父最欣赏你的,就是你那敢爱敢恨的勇气,推己及人,结果也许不一样,不过世间哪有如果。” 窗外的月亮总是这么安静,安静的聆听着世人的控诉,愤懑,抱怨,无奈,寂寥,所以自古至今,听过太多世间的故事,太多人生的经历,也从不担心其有什么多嘴多舌,而此地,望月斋,而此人,望月斋掌门,吴静。 无静和悟静本就是两种不同的境界,让人很难明白,所以现在的吴静即便人已到中年,都还没明白,也许一生都会困苦于这几个字中。 大石镇,史姑娘院中,李知焉看着完全被众人挡着的大门,这时好像又不是叫人让路的时候,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又想起了李乘风前辈给的心法,在心中默默诵读。 莫姑娘又有了之前那种感受,稍感舒适。她小声问道:“为什么你有吸收我体内异样雾气的能力?”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默念李乘风前辈给我的心法而已。” “李乘风前辈?你认识李乘风?不对,那个时候你大抵才刚出世,你怎么会认识李乘风前辈,而且李乘风前辈这种风云人物也不会认识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昨天你昏迷后的事情。” 莫如雪思忖片刻,似是有所悟。道:“昨天?我想是灵魂印记之类的,能得到李乘风前辈的亲传,你也是福缘不浅。” 这边正说着,那边忽有拔剑声起,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史姑娘与那一群白衣女子身上。 只见人群左手处一白衣女子道:“史青玉,把《清水经》交出来。师父待你不薄,连掌门之位都准备传授于你,为何还要把本门秘籍私自偷走。” 史青玉道:“《清水经》的确是我拿走的,可现在并不在我身上。” 当首那位女子道:“在不在你身上我不想知道,待我先拿住你,自己回去与师父解释。” “二师姐,我不想同门相残,但我也不想跟你们回去,我自会去寻《清水经》,给我一段时间,我定将此物完璧交还于宗门。” “你认为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说完一剑而来,天上不知何时已是纷纷细雨,按理说这种春天的雨本就不该在冬天出现,但就是出现了,李知焉看的清楚,那雨虽下的柔弱,但史青玉却始终不让其沾染一点,步伐轻盈闪过,好像她头上的雨和其他地的雨不大一样,内力骤至周身,形成一面椭圆形护罩,细雨落在上面发出滋滋声。 史青玉揶揄道:“师姐,很多水嘛。” 这个就有点轻佻了,如果是出自栖霞寺方丈之口,也许这不会有什么言语上的误导,但是这位史姑娘就不一样了,在场数人莫不心里呸了一声,想着场中还有一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这时候李知焉想着脸上身上已是被雨水湿透,而在这寒冬时节,的确不是件舒适的事情,所以他也附和道:“的确很多水。” 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在此地出现本就是很怪的事情,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只是眼神中,颇为不友善,而背上女子更是羞的面红耳赤,使出最后的力气在李知焉身上扭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才作罢,然后把头埋进李知焉背后,再也不想让人看见。 史青玉听此,抚掌大笑,问道:“的确有趣,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知焉。” 人群当中那位二师姐恼怒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口出下流猥琐之言。” 李知焉也不知道又在哪里得罪了这些姑娘,只是心里好生憋屈。看来这辈子是没什么女人缘了。知焉如实想着。 “哼,史青玉,你休得放肆,今天拿不住你去见师父,我就不姓徐。” 徐师姐怒道,并拔剑再刺。 “徐师姐,说不定在这里待久了你还不想走了呢。” 话未说完,后发已先至,凝水为冰,然后快速为剑,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根冰锥,两人又战在了一起。 徐师姐道:“你这荡妇,不知师父当时为何会有传你掌门之位的想法,不然望月斋可真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你在怀疑师父的识人能力?” 史青玉笑着道,但手下动作却不慢 徐师姐知道逞口舌之力绝非此女的对手,所以也就不再说话,但心却更急,越急剑就使得越快,剑使得越快破绽也就越多,而史青玉抓住此空当,携风雷之势,嘭的一声,剑落地,冰亦碎,徐师姐被震退几步,咬牙道:“你在此风尘之地,不修不练,而我在禁室苦练多年,终究还是不如你。“ 看着地上的冰块,继续道:“但你也莫得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努力一定能胜过天赋,但是师父有命,必须带你回去,免得你再做败坏宗门名声之事,所以你得亲自尝尝望月斋剑阵的滋味。” 话音刚落,望月斋众女子已按剑阵图站好自己位置,望月斋是以五行中水为基本元素的修行门派,“清水经”三字虽然看上去俗不可耐,但绝对是修行界数一数二的水元素修行心法,基于这本经书造就的高手在修行界,远的不说,就说望月斋现任掌门吴静,在十几年前那场与魔族大战中所使用的“飞雪葬山“,简直就是魔族的噩梦。 而望月斋剑阵也是颇为有名,听说这剑阵是李乘风和现任掌门吴静联合研习而得,一玉树临风,一倾国倾城,不只留下了剑阵,还留下了江湖中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暂且不谈这个,现在史青玉面临的,可能是一个放大版的师父,虽然少了些许灵动,但威势却已成,所以她现在特别凝重,她不是不想回师门,只是不是现在。 她亲自带着那本经书出来,当然得亲自带着那本经书回去,但是要带着那本经书回去,当然得找到那个男人,那个一生中都无法磨灭印记的男人,虽然她这一生试过无数男人。 她试着想忘掉那个男人,试图用其他男人的臂弯胸膛来代替那个男人,但是她越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清晰,如果就这样回去了,她就不是那个敢作敢为的史青玉,那个曾经名动江湖的“花蝴蝶”史青玉。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听说花是植物的生殖器,而蝴蝶采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剑阵未启,此时房顶上却有声传来,道:“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花蝴蝶这几年在此地隐居,甚是可惜,一直缘悭一面,倒想好好向姑娘讨教一番。” 说完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继续道:“而今天刚好游历于此,姑娘刚好又在,真是幸运。” 场中诸人听此,面色骤然一变,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火焰岛岛主上官宇,传言此人性格暴烈,贪财好色,无恶不作,正是此等行为,受当世大宗门打压,才流落至海外孤岛,没想到此人会出现此地。 史青玉冷笑道:“我好像跟火焰岛主没什么交际来往,何来讨教一说。” 上官宇道:“听说蝴蝶姑娘采花一流,而我这朵娇花倒想让姑娘采上一采,你看如何?” “本姑娘采花向来主动,送上来的花倒是没了什么兴趣。” 说完抿嘴一笑,继续道:“本姑娘采花多年,像树皮般裂纹的花朵倒是少见。” 李知焉看着这个自诩花朵的男子,他看了很久,像是这一生从没见过男人一样,硬是要把这个男子看出一朵花来才行,最后终究是让他成功了,因为此人让他想起了书中塑造的一个丑角,道:“前辈不会是如花?” 他说的很认真,以至于没人认为他在说笑,但是还是有笑声传来。 只见史青玉已是笑弯了腰,片刻后才忍笑道:“妙人,真妙。” 上官宇怒道:“小子,你找死是。” 这次众人再一次把目光聚集到李知焉这里,打量着这个身着兽皮的少年,抬眼处注意到了少年身上的少女,少女身配长剑,剑上有青云派派徽符记,徐师姐道:“可是青云派莫如雪姑娘?” 莫如雪不想搭话,因为此情此景她本就不想遇见任何人,又或者被任何人遇见,但是又碍于情面,不好不答,所以支吾道:“是的。” “没想到今天不仅让我碰到了花蝴蝶,还让我遇见了“天下四美”之一的莫如雪姑娘,真是幸运。” 说完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话未说完,上官宇就变掌为爪,向李知焉抓来,而史青玉早有准备,闪身而至,凝水为剑,往上官宇身后而去,本是围魏救赵之计,奈何上官宇根本不管不顾,任由史青玉的冰锥向他袭来,只听见滋滋声响,冰锥簌簌而下。 李知焉把莫姑娘完全护于身后,知道已是躲避不及,索性闭上眼,听天由命,此时耳中传来一声剑鸣,一剑,一人,横于前,人未动,而剑却依然在鸣。 眼前少年若渊渟岳峙,风过处,青丝飘舞,缥缈之极,温煦道:“上官前辈乃家父一等人物,为何为难我们这些小辈?” 上官宇眉头皱起,道:“小辈?齐云新人榜第一人莫如是,可不能算小辈。公子过谦了。” 第五章 风 大陆中州之地,此处本是平原地形,然有座山却平地而起,直插青云,几百年来,在各门各派频繁更换道统的情况下,青云派如这山一般,依然岿然不动,屹立不倒。 当然,倒不是说这里风水好,想必与其每个时代涌现出的大量青年才俊是分不开的。就说现在执掌青云一派的青云七子,功参造化,任何一人都可为宗门的领袖之材。 青云山上,一派祥和,山涧清泉,汩汩流水,枝繁叶茂,瑞兽连连,密林小径处,瀑布自千丈而下,落在光滑的大石板上,飞珠溅玉,景色之美,恍如人间仙境,而最美处莫过于山顶的一望无垠,让人见时豪气顿生,故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说。 山顶乃青云派主殿,巍峨壮观,门高数丈,乃待客处理宗门事务之所,主殿之下是掌教和各长老修行与休息之处,此刻在三长老房中,一中年妇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起来甚是焦急,道:“雪儿这孩子,平时被你宠坏了,现在真真是越来越放肆。” 旁边一道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捻须道:“如是已去了万丈谷,夫人放心便是。” 话虽是安慰之语,但终究是安慰了别人,忘了安慰自己,只见他微一用力,胡须就在其手中断成了半截。 这时旁边一个胖少年道:“娘,你放心,大哥一定能找到雪儿妹妹的。” 整句话毫不掩饰对其大哥的敬佩之意,这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好像这话是从咀嚼中左冲右突杀出来的一样,让人听来,颇为怪异。 不错,房中正中端坐的正是青云七子之一的莫问天,场中来回踱步的,则是他妻子,三个孩子的母亲,三个子女中,至少有两个半都很让他们骄傲,大儿子逸群之才,惊才绝艳,颇有领袖天下青年才俊之势,小女儿冰雪聪明,花容月貌,当然也不乏古灵精怪,不管女儿怎样,对于莫问天来说,他都挺骄傲,想必那个父亲有这样的女儿也会骄傲的,不因其他,只因是其女儿,不过一想起女儿终究要嫁与他人,与人徒做嫁衣,就一股无名火往上冒。 青云派乃道家学派,生活起居以简朴为主,所以主食大多是馒头,而他一直不明白馒头有什么好吃的,一下能吃几十个,所以这时他一直看着他这二儿子,硬是想看出点什么似的,但终究只看到了一个馒头到另一个馒头。 二儿子莫如君,资质中庸,算不得练武奇才,但总归明辨是非,憨厚淳朴,算了,能吃是福,半个骄傲。 大石镇,史青玉院内。 莫如是道:“你既然认识我,你可识得此女是我妹妹。” 上官宇道:“识得。” “既是识得,为何要出言冒犯?” “天下间就没有我上官宇不能冒犯的人,即便你爹在此,也概莫如是。” 一句话贬损两人,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个天才,不过像上官宇这种人,虽然心术不正,但总归得承认他的武学天赋,毕竟要有他现在的成就,世人中也是屈指可数。 莫如是听此,非但不怒,反而笑道:“看到我爹,你可能早就逃回火焰岛了,与其胡说八道,终不过要手底下见真章,只是希望前辈出手时手下留情的好。” 青云派有三大心法,《风声近》为体质风属性的武学圣典,但凡体质为风属性的莫不想得到这一魅宝,而这三部心法,也奠定了青云派执整个修行界牛耳的基础。 莫如是就是风属性体质,而风属性体质中又有很多层次,比如风通,代表此人风属性,可以修炼风系法术,虽是风属性,但也只能说明此人可修行一些简单的风系法术,当然,也并不代表此人这一生成就仅限于此了。 最近百年,修行界打破天赋桎梏的就不胜枚举,比如剑仙东坡先生,幼时被认定为雷通,但是其练剑不辍,在剑之一道上继往开来,开天辟地,最终成就了其剑仙之名。这样的例子还有数人,这还是天下间都知晓的,一些隐于世间的高手,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风融,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把自然界中同属性元素拿来融合,最后归己所用,增加自己的内力。并以此发动一些风属性的法术。 风之子,顾名思义,这完全是这种属性的宠儿,可以调动自然界中风元素的能力,无需经过内力转换,直接在自然界中任意取用。 此刻,在这极北之地,大石镇,风就很大,呼呼而过,吹起了史青玉姑娘的裙摆,吹起了徐师姐及众姊妹的腰带,吹得上官宇本已干裂的嘴唇又裂开了些许,也吹起了躺在李知焉身上的水珠,细雨过后的他只是觉得很冷,所以又默念李乘风给他的心法,这样好像就能分散注意力,不会感觉那么冷。 上官宇道:“风之子,果然不错,但终究还是年轻了点,要是再让你成长几年,正如你所说,不说见你老爹要跑,到时候见你,也是要跑的,但现在嘛,我看就不必跑了。今日就看我火融之身,把你这风之轿子烧的万劫不复。” 说完,取出背后大刀,单手向前划去,火焰岛,火焰刀,这一划,婉若流星破空,划出一条长长且美丽的弧线,要不是此獠生的丑陋,这单手一划也可说“何等的风采”。 对面少年虽然年轻,但他上官宇却绝无轻慢之心,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任何轻慢都会带来灭顶之灾,这也是他为非作歹而能活到今天的经验和秘诀,他深知狮子搏兔的道理,但是今天谁是狮子,谁是兔子,还不得而知。 须臾之间,战斗已经开始,上官宇一个闪身,原先站位处剑痕深陷,像是一张平整的白纸上,突然泼了一条长长的墨汁,上官宇突然还刀于后,当的一声,再飞速向前闪过,这时只看到上官宇稍显笨拙的身影在不断的挡着莫如是鬼影重重的攻击,院子里刀剑相撞声此起披伏,突然砰的一声,两影从飞速接近到快速分开,到站定。 上官宇本就不好看的脸上此刻更显狰狞,一抹鲜血自印堂到眉心分岔,流向两面脸颊,而莫如是也不好过,鲜血随着握剑之手,流向剑柄再到剑尖,最后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声。 上官宇道:“我说过你现在还年轻,之所以今天敢与你武斗,因为你连我的防御都破不了” 抹掉脸颊上的血迹,上官宇接着道“当然,你今天要走,以你风属性身法完全可以来去自如,但是我知你今天不会走。” “不错,前辈说的对,的确不敢舍家妹而苟安。但是晚辈还有点片长薄技想向前辈讨教一番。” 话毕,风止,此刻再没有风,但是对于上官宇来说,无风和有风有选择的话,此刻他宁愿选择刮台风,也不要无风,因为这本就是寒风冷冽的时节,无风就代表着所有的风,都被人取走了,所以他凝神戒备着。 “前辈,这是晚辈最近才参悟的,是为凝风诀,请多指教。” 说时迟,那时快,话未说完,由风凝聚的长剑呼啸而去,快,实在太快,上官宇知道在与风属性修行者比剑斗法时,逃是没有用的,即便想逃,也毫无办法,因为除了风属性自己,携带其他属性体质的人很难在身法中占优势,所以他准备硬抗,陡运内力,护体罩瞬间布满全身,虽风助火势,但在不断的消耗中,火势也是要有能量维持才行,所以此刻火融的上官宇明显感觉到了天赋上的差距,而莫如是则不用太担心内力的消耗。 此时,上官宇纵然有数十年的功力底蕴,但终究耗不过这寒风冷冽的北方大地,所以下一刻,风剑就插在了他的胸口之上,仰面而倒。 而莫如是本就内力薄弱,虽然撬动这么多风属性能量,不需多少内力,不需要多少不代表一点都不用。在生死相斗中,一点点内力就可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此刻,莫如是来到场中第一次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像上官宇这种老狐狸,自是不可掉以轻心。莫如是虽年少,但颇有老成之感,所以直到此刻他才敢与莫如雪相认。 莫如是脸色有点苍白,但笑容仍然和煦,让人如沐春风,道:“丫头,玩够了吗?” 莫如雪把脸缩到李知焉背后,咕哝道:“人家哪有玩儿。” “既然没玩,那跟我回青云,爹娘二弟都挺担心的。”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妹妹身下的男子,想着定是妹妹顽劣,找一个当地山民代步而已,在这一带,商贾贵族的公子小姐们走累了,常做的事儿,当然对于当地山民来说,这样一份工作,比打猎,砍柴,钱要来的快的多,也没有感觉出有什么不好。 莫如是道:“他是谁,还不下来,如此顽劣以后还如何嫁人。” “他叫李知焉,我朋友。” 正在这时,莫如是身后有感,连忙回身,抽剑去挡,那知刚仰面而倒的上官宇,舍他而去,单手直向李知焉而来,与其说抓李知焉,倒不如说抓李知焉背上的莫如雪,情急之下,李知焉使出全身力气把负于背上的莫如雪向其哥哥掷去,今天所见所闻,他知道自己无力保护背上的姑娘,向前一靠,他知道抓住自己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让他抓住,而上官宇一手抓来,刚好抓住知焉,只是顺手而已,像是要抓什么东西,必须要抓点什么回来一样,下一刻李知焉就出现在了他手中,其他在场诸人都错了,上官宇不是偷袭莫如是,也不是想掳走莫如雪,他知道即便得手,也会引来莫如是不死不休的追杀,他知道就身法这一点,绝对不是莫如是的对手,他真正的目的是花蝴蝶史青玉,所以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花蝴蝶面前,变爪为指,迅速点穴。 这时场中一片烟尘,只是再也不见史青玉,李知焉和上官宇等人,莫如是本欲去追,但是发现妹妹并不是贪玩儿而让人负于身后,而是中了不知名剧毒,遂作罢,带上妹妹先回青云派再作打算,场中徐师姐等人面对如此变故更是束手无策,无奈只有先回门派向师父禀明此事。 最是目瞪口呆的,自然是现在被上官宇挟于腋下急速奔跑的史青玉,她自始至终都没想到这个粗犷的家伙会有如此心细的考量,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真不能以貌取人,只是现在明白,是不是稍微晚了点,能悔过吗?当然不能,史青玉如实想着。 第六章 真是幸运 北地风景,莫过于雪山,而雪山要呈现最完美的姿态,莫过于冬季,此时此刻刚好就是冬季,而李知焉却毫无欣赏此地风景的意思,因为任谁被人挟于腋下,都不会有这种闲情逸致,而且这人还是一个粗犷的大汉。 一路颠簸,胃里吃的东西都快倒了出来,想到此处,发现自己好像有几顿没吃饭了,也没啥可倒出来的,想完就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在山中生活的这些年,他明白食物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下一刻就问道:“前辈,有食物吗?” 上官宇根本不想搭理他,曾几何时,他想放了此人,因为此人对他没甚用处,他知道此人不是修行界人士,但是他不确定是否有追兵,他怕放了会给人留下线索。当然,他更想杀了他,从此一了百了,但是杀人也是会留下线索的。 之所以留他到现在,是因为这小子还不算太重,不然以他的性子真会改变想法。 如果说对左手边李知焉,是恶魔般的想法,那么对右手边史姑娘,这厮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刚才知焉的问话提醒了他,遂转头问道:“史姑娘,饿了吗,你看我们也赶了这么些路,不若我们去前面山洞处稍作休息如何?“ “好“ 史青玉被人困缚于此,也是毫无办法,便顺口答道。 她太了解男人,那种男人需要那种女人,她就做那种女人,有些男人需要温言暖语,有些男人需要小鸟依人,甚至有些男人需要你鞭笞打骂,这个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她不是贞烈的妇女,也非不谙世事的少女,所以现在任何触怒这个男人的语言,都会因为愚蠢而马上得到报复。想到这,不免又有些黯然神伤,了解天下男人又怎样,终究还是不了解你。 山洞很窄,不过刚好够三人,一团火,火上烤着一只小兽,足够三人分食。在这种季节,绝不适合普通人打猎,但在场诸人,除了李知焉,好像都不是普通人,篝火处,史青玉粉黛依旧,火焰跳动处,更是明艳动人,衣衫在长途奔波中已是破碎不堪,此刻看去,更能引起人类原始的兽性。 古人云“饱暖思淫欲”。上官宇又刚好吃饱,想起刚才不错的食物,再看看楚楚动人的史青玉,心道:真是幸运。 所以下一刻,李知焉就被他遣送出了山洞,叫他去外面走走,其实有意放了这个累赘,他甚至都不正眼看这位少年,就像人们很少去看地上的蝼蚁,也许有时候好奇会去看上一看,但终究只是片刻。 李知焉的确是按上官宇的要求,在外面走走,他倒没想那么多,他还觉得这位前辈会送他回大石镇,因为他从来没出过这么远的地方,既然从来没出过这么远,那么肯定就会找不到怎么回去。所以出来走走就仅仅是出来走走。 走着走着,里面好像有了对话,在这荒郊野岭的,显得非常大声,即便不想听,也由不得你。 “贱妾周身穴道已被上官岛主封住,现在如何侍奉岛主你呢?” 只听史姑娘在里面说道。 接着就传来上官宇猥琐的大笑,笑完后,大声道:“无妨,动你能动的地方即可。” “岛主,你知道妾身喜欢主动的。” 这句话说出来,已是酥到骨子里了,称谓更是带上了长长的尾音,见没有效果,史姑娘继续道:“岛主,你不喜欢看妾身自己脱衣服吗?” “不喜欢,我就喜欢你这样。” 今天他吃了轻慢敌人的亏,他本以为莫如是那个年龄不会掌握这个原属于八级的法术,但是事实告诉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差点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不准备再犯同样的错误,花蝴蝶成名比莫如是还早,曾经也出现在同时期的齐云榜中,虽然听说此女最后堕落了,但终究小心为好,说着已是扑了上去。 史青玉倒没想到此人会如此小心,实在是与其粗犷的外表不符,这时已是没了办法,六神无主,咬牙道:“上官宇,用世人的话来说,本姑娘乃荡妇淫娃,但本姑娘虽天性放荡,但你要是做了本姑娘不愿意之事,我定会让你后悔。” “什么不愿之事?” 上官宇斜躺于前,以手扶头逗弄道。 史青玉恨恨道:“此时此刻此事,“ “哈哈哈哈,世道真是变了,没想到你花蝴蝶也要做贞烈圣女了。” “本姑娘虽天性放荡,但从未做有违他人意愿之事。虽然世人皆言我的不是,但本姑娘何曾恶言于世人。” 说完已是闭眼,她知道多说无益,因为道理只会跟讲道理的人讲,这种人你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上官宇也懒得在意她的想法,在他看来,有些女人本就是用来取悦男人的,而这位女子刚好就是,而她只是做她该做的事,哪有什么愿不愿意。 李知焉在外面听的清楚,他觉得史姑娘说的很对,没有人有权利要求他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想着上官宇马上要做出一些史姑娘不愿做的事情,他觉得有必要去制止一下,虽然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但他还是跑了进去,并一掌拍在了上官宇身上。 任何男人在做那事时被人打断都不会高兴,而打断他的这个人,在他看来就是蝼蚁一般的废物,所以他不仅不高兴,还很愤怒,简直就是他的奇耻大辱。 反手一掌,李知焉就被拍到了墙上,然后顺势落坐到了地面,这一掌来的不轻,是上官宇含羞且怒的一掌,可想其中力道,而受力者却是一个普通的山野少年,没有任何修行基础。 此时李知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心里想着,血的味道原来是这个味道,不错,这么多年,虽然山中长大,但是从来还没受过如此重的伤,以前至多被山中猛兽抓伤,要不了多久就好了,现在他感觉五脏俱焚,眼前发黑,所有的事物都暗了下来,连火光都是黑的。 上官宇也停下了手上动作,看着面前少年的身体由红转紫,再由紫转黑,而少年眼睛瞳孔处也是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看来着实恐怖之极。心道:今天已经做了一件轻敌的错事,难道今天这种事情还要在我上官宇身上发生第二次。他猜对了,可惜再也不会后悔了,因为死人是不会后悔的。 漆黑的空间中,上面,下面,左边,右边,全部是无边的黑色,知焉很讨厌这个地方,因为有几次在梦中就遇见过,吓得他半夜猛醒,大汗淋漓,没想到在自己生命尽头的时候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此时,突然前面一道火光,照亮了整个空间,李知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抱住这团火光,哪怕烧的他皮开肉绽,也不放手,最后怕它逃走,他干脆用上了李乘风前辈教他的心法。 因为在他这些日子默念心法的效果来看,这本心法有吸引物体的作用,当然,他知道的也仅限于此,所以他把他所知道的都用了上去。 一无名峡谷内,本是瀑布的地方现在却凝结了长长的冰锥,湖面早已铺上了厚厚的冰层,不和谐的是,原本平整的湖面被人凿了一个大洞,平添了几分缺陷美,李知焉躺于冰面上,不着寸缕,史青玉用手帕轻沾冰水,缓缓的为他擦拭着身子,现在的他,全身焦黑,像是曾被大火烧过一样,但是黑皮裂开处又漏出娇嫩的皮肤。时间就这样缓缓而过。 几日后,李知焉已是能行动自如,而且以前被山中猛兽咬伤,并在身上留下的伤疤也已不见,婉若新生重造,他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想不通就不再想,这是他的原则,但是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不问,所以接下来史姑娘问道:“你真的来自万丈谷。” “是啊” “你父母是谁?” “不知道,不过我有个爹,打猎时出现了意外。” “爹?” “是的,他不是我亲爹,他知道,我也知道。” “好,我观你之前没有属性体质,但是你现在拥有了和上官宇一样的火属性体质。” “什么是火属性体质。” “待我简单与你说说这个世间的宗门道法,也许你就明白了。” 不一会儿,李知焉终于知道了火属性体质意味着什么,他甚是高兴,按史姑娘的说法来看,他以后打猎会轻松多了。要是史姑娘知道他的想法是这样,以史姑娘的性格,难免不会暴跳如雷。 李知焉想到这里,不免学着上官宇的口气,得意道:“真是幸运!” 要是上官宇知道这些,就不会被吞噬而亡,而是会被气死一次。 史青玉道:“那我问你突然黑化也是不知道的了。” 李知焉道:“我的确不知,以前从没有过。” 史青玉脸漏忧色,叹口气,道:“世间奇人本就多,我也懒得去深究,你接下来怎么办,你不要想着跟着我,我可是一个麻烦。你现在拥有了火属性的体质,可以去京安城找个修行学院,然后再以此找个好的修行门派。但你需记住,万不可说起今日之事。如非必要,万不可涉险。” 李知焉道:“好的,不过青云派莫姑娘还有一件东西在我身上,我准备上青云派把此物交于她后,再做打算,只是不知如何到得青云。” “青云派在中州之地,我也准备去那里,顺便看在那里能不能碰到一个人,我们暂时倒可以同路。” 第七章 似是故人来 有诗云,春风不度玉门关,但春风终究还是吹到了玉门关内,吹得关内繁星点点的杂草频频点头示好,吹出了玉门关城墙斑驳的痕迹,把这座边塞的故事也吹到了天下各地。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但在玉门关这个地方,没人同意这个说法,因为把持此地,最有影响力的帮派就是二虎帮,听说二虎帮是两兄弟所建,大哥王大虎,二弟王小虎,年幼时两兄弟就天生神力,在一次际遇中拜得修行门下,随一上人修行,但二人虽有修炼之天赋,可就是没修炼之心境,终是难敌世俗诱惑,还俗于红尘。 在玉门关,商人把收来的药材,兽皮,一些珍奇异兽运至关内,而把在关内的瓷器,丝绸运至关外,都少不了二虎帮这样的组织,因为在这种长途的运输中,没人能保证物品能安全的到达目的地,而这么多年,二虎帮倒是能保证物品安全的十之八九,所以在长久的经营中,商人大多都会选择二虎帮合作,而现在王大虎却很是烦恼,因为商人们不再找他合作了,并不是因为他服务不周到,也并不是因为他抬高了价钱,不合作倒不是他最大的烦恼,最大的烦恼好像是因为他丢了镖,还丢了人,不错,就是丢了人,他弟弟王小虎不见了,连同那趟镖,这个一直与他同甘共苦的亲兄弟,他知道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他知道,不代表镖的主人知道。 二虎帮大堂内。 “王老大,我们也算是合作多次的老友,你能否就这件事与在下解释一二。” “老刘,这趟镖银我会照价赔偿,你放心便是。“ “这趟镖价值不菲,可能要。。。” “我知道,我二虎帮倾其所有也不会堕了自己的名声。” “那就好,只是以后、、、” 还未等这商人把话说完,王大虎已接话道:“以后不会了,我弟弟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他总是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有生意可做,但今天他极度想把此人打发走,所以他继续道:“老刘,你先回去,给我几天筹集资金,然后我会亲自送到府上。” “那刘某就告退了。” 王大虎倒不是担心镖银的丢失,即便叫他舍二虎帮换其兄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做他们这一行,如果出现镖银丢失,只会有两种情况,镖师吞了镖银,抑或镖师和镖银都被人吞了,他知道他弟弟不会,所以他现在很担心弟弟的安危。 此时,一帮中人士行入堂中,禀报道:“帮主,外面有一男一女求见。” 王大虎心事重重,随口道:“带进来。” 话未说完,来人已至。 “王大哥,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听着来音,转身看着来人,像是天空中的阴霾,突然被烈日刺穿,王大虎展颜道:“青玉妹子,怎么想到会在今日光临寒舍,的确多年不见,来的也正是时候,刚好饭点,那就边吃边聊。” 史青玉笑道:“甚好。” 后院小厅中,这里虽是边塞之地,但他王大虎也是此地响当当的人物,虽弄不来珍馐美馔,但是牛羊鸡鸭鱼也是可以管饱的。 而在在李知焉眼中,则是另一番思绪,因为他这一辈子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不是没吃过鸡肉鱼肉,只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山中烤熟即食,烤焦也可食。只是对他来说,烤熟都已是很难,更不用说在烤熟的前提下烤的这么好吃,那就难上加难了,所以这个时候他极为满足,满足就要笑,笑就笑出了声。 在王大虎看来,这种跟在花蝴蝶身边的男子,他本人是极度不齿的,比起这种男子,还有一种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好像这两种李知焉都占了,所以进门时王大虎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不过此时,他不只用正眼看,而且从头看到脚,这男子一件布衣,相貌清秀,穿上布衣,说他田舍郎也可,假如身着龙袍,他也可登天子堂,好像这些修饰都仅仅只是修饰,因为他一直是他自己,在这世间,真是颇为难得。恰如此时此刻,狼吞虎咽,满嘴流油,吃的满足,自然就笑,浑然天成。 看到李知焉这样子,突然让这个粗犷的男子有了敬佩之感,所以接下来他不仅正眼看他,而且还主动搭话道:“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 江湖汉子嘛,难免会有一些谦辞,不过李知焉可管不了那么多。 “我叫李知焉。” “好名字,哈哈,凭这个名字我们也要喝一杯。” 要喝酒的人总是能想出各种理由喝酒,有时候因为一种相遇,有时候因为一种心境,当然,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个名字。只因他想喝酒,而王大虎此刻的确想喝酒。 长这么大,李知焉知道酒这东西,但是他从来没喝过,并不是不想喝,而是没钱喝,今天有人请,当然得试试,记得小时候爹说过,有酒方为好男儿,虽然这句话的逻辑狗屁不通,但是他却认为不错,男儿喝酒才方显男儿气概,当然他的理解也是狗屁不通,不过他就是这么想的。 在这边塞之地,不仅人比中州地区的人粗犷豪放,连这酒碗也是比中州的豪放了许多,本以为是好东西的李知焉一碗下去就倒在了饭桌上,惹得这几天心事重重的王大虎哈哈大笑,不免又对这个男人多了几分好感。 终究是难逃女子心细,史青玉看着场中的王大虎,道:“王大哥,王二哥呢,护镖去了吗。“ 当然,她不可能一开口就直切要害,问人家二弟出了什么事。 王大虎落寞道:“实不相瞒,二弟他出了点事,镖银与人全失,我知道二弟的为人,我只怕他恐有不测。” “在哪丢失的。” “关外,拒风口一带,带人亲自去查过,车轱辘印记就在那一带消失的,时间、人物对证,也确定在那里,凭空消失。所有的现象都表明出了内鬼,当然,我知道二弟不是那样的人。” 此时大堂传来一阵喧嚣,甚是闹腾,已传到后院小厅,王大虎皱眉道:“青玉妹子,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史青玉道:“无妨,我与你一道。” 这时大堂内,王大虎端坐于前,问道:“你们还有脸回来,二爷呢?” 只见其中一人道:“二爷与镖银一起消失了。” “混账!” 那人继续道:“小的真不知道。” 王大虎呵斥道:“说你知道的。” 那人唯唯诺诺,道:“在拒风口时,一阵狂风,然后风沙入眼,小的什么也看不见,紧接着小的就被人肘击晕了过去,醒来时已在几里地之外,唯独不见了镖银和二爷。” 王大虎思忖片刻,这时他着实有点六神无主,遂向史青玉问道:“妹子,你怎么看?” 史青玉不假思索,道:“即是劫镖,又何必要劫人,难道人与镖一样重要?”停顿片刻,接着道:“从现在来看,如果人与镖都重要,那么说明人对他们来说,有可用之处,以此证明,王二哥现在暂时是没什么危险的,而能让王二哥束手就缚,并掳掠而去的,我想在当下修行界也是有头有面的人物,只是王二哥现在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自己弟弟没什么危险,王大虎也就释然了许多,不过想起自己弟弟现在不知何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又黯然了许多,这么多年,自己与弟弟打拼天下,相依为命,当时弟弟的天赋本来比自己高,留在当时的修行门派是最好的选择,但当自己毅然决然下山之时,这个傻弟弟也就被自己带下了山,走得依然决然,只因他这个哥哥,而当时自己的选择无非也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只要你闭上眼一看,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不错,有些人,只有你闭眼才能看到她的美好,只因当时他在吃斋念佛,女子一出现,他就闭上了眼。自此之后,他就要下山去寻找这个女子,他不断的打听这个女子,在不断的打听中,他知道了这个女子的一切,他知道女子一直在变,而他却没有变,依然如初,依然是闭眼那一刻的美好,他从没有后悔过,他听说这个女子经常出入于关内关外,所以他就扎根在了这个要塞,在他看来只要扎根于这座要塞,总有一天就会扎根于她心里那座要塞。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自从扎根于这里之后,他不会再像之前一样,满世界的去打听女子的消息,因为女子会年来看他一次,即便如此,他也很满足了。每次来,他都会问她一个问题,这次,也不例外 小径处,回廊外。 “找到那个人了吗?” “没有。” “有一天不想找了,就回来找我。” 男子的话依然那么淳朴,没有任何修饰。 像往几次一样,他以为会得到对方的断然拒绝,就像第一次那样,差点被打成猪头,又或者像后面几次对方的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自己只是一个粗人,幸得际遇才能有此成就,即便得此际遇也只是一名僧人,世俗眼中的禁果,以他的身份品尝,终究有点不合时宜。而对方本就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小姐,虽然堕落如斯,但终究与世人眼中的门当户对沾不上边。 史青玉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道:王大哥,终究是我配不上你啊,你还不明白吗?这么些年,我以为阅尽男人,就会知道情为何物,没想到只是让我徒增了些许年龄而已,望着身边这个男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莫来由的说了一声 “好” 有时候,本以为很难开口的东西,当真正说出口时,反而非常的轻松和愉悦。 第八章 道盟 小院回廊,假山怪石,石桌小亭,看久了终是会看厌,岁月再抹去这种思绪,最后到无感,但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家,他的家,只有远方的游子,才会对“家”这个字特别有感触。想到这里,史青玉突然有了要回家的感觉,这些年,她好像都忘记了家的滋味,但是她不敢多看,她怕再看下去她就舍不得离开了,她还有一些事要去做,一些人要去面对,比如恩重如山的师父,情同姊妹的同门以及那忘恩负义的男人。 王大虎虽然生的粗壮,但绝非傻子,他知道她会走,就像以前一样,所以他从来也没挽留过,因为他知道史青玉决定的东西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不过既已知道她的决定如此决绝,他这时候也是很高兴的,就像她说过的那个“好”字一样,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否是其一时兴起之言,还是安慰之语,她说过就行了。 所以此刻他问道:“要去中州?” 史青玉道:“是的。”思忖片刻,接着道:“顺便找那个人。” “帮我打听下二弟的下落。” “一定。” “何时启程。” ”明日待他酒醒之后。“ “那小子还真是有趣,你朋友。” 史青玉道:“对的,我朋友,不对,应该是好朋友。” 她今天是怎么了,她本可以不解释的,但还是解释了,朋友和好朋友的确是有区别的。 王大虎笑道:“很好!” “很好什么。” “没什么。” “那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一声痛呼,然后就看到二虎帮帮主的头从池子里露了出来。 翌日,城门口,一辆马车,马车上有鲜花,有胭脂,这次还多了几坛子酒,离别最是伤感,王大虎知道史青玉最是讨厌这种情绪,也不多说,道声“路上小心”便拍马而去。 车厢内,李知焉捂着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此时想着,爹当时喝酒时是如此的写意和享受,而自己却这个样子,还真不算是个男人,以后得多练习练习,有酒方为好男儿,不错,得多练习,所以想起多练习,就抱起了旁边的酒坛。 看着李知焉这番举动,史青玉似笑非笑,道:“想不到你不是色胚,也不是钱奴,倒是个酒鬼。你现在脑袋应该疼的厉害。“ “你怎么知道?” “因为十个酒鬼有十个酒鬼宿醉之后第二天脑袋都是会疼的。” “难怪。” “你第一次喝酒?” “是的。“ “好喝?” “不好喝。” “不好喝还喝。” “有酒方为好男儿。” 史青玉大笑道:“真是有趣,谁给你说的。” “我爹。” “好,你可以先试着少点喝,好男儿。” 她本可以说喝酒对身体不好,最好是不要喝酒,但是他不愿违背别人的意志,也不想拂了他人的意,这就是史青玉。 相顾无言,李知焉便取了酒坛来到马夫位,赶马而行,他突然觉得这样子也很不错,做一个马夫,有一坛子酒,边看风景边赶路,这时候就有点矛盾了,那还回去打猎不呢,管他呢,先做马夫,好像又想通了其中关节,所以他又笑了,笑的是那么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有人落座于他的身旁,车厢内,史青玉已暗提内力,只见此人已过而立之年,但还打扮成负笈游学的样子,此刻他高声道:“好景佐美酒,赶马逍遥笑。妙极,妙极。” 李知焉问道:“你想喝酒?” 这一问,就有点让这位大龄书生老脸嫣红了,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自然而然的把对方的酒骗过来喝了,然后对方还得跟他称兄道弟,但是被人这么一问就有点那个了,怎么说呢,大煞风景。 说完李知焉顺手在里面捞了一坛递过去,道:“你应该不会喝我喝过的。” 的确,这位大龄书生不会喝他喝过的,但是他怎么知道的呢?故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了这么多次,都还是那么整洁干净,我猜你一定不会喝我的。” 是的,看似毫无道理,又好像隐隐有一些联系。所以大龄书生拍手道:“妙极,妙极,真是有趣,我叫范举,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李知焉哪管的了这许多谦辞,所以不管谁问他,都是那句,道:“我叫李知焉。” “好名字。” “哪里好。” “不知道,来,喝酒。” “好。” 说完一声大笑,酒坛就碰在了一起。 “李老弟,看你也不像是马夫,你们此去何方。” 说完不经意间看了下帘后。 “我有一个朋友在青云派,她有一件东西落在了我这里,我准备上青云交还于她。不知范前辈、、、” “停,不介意的话叫我范大哥。” “好的,范前辈,不,范大哥,你要去哪里呢?” “我此去中州京安城,参加道盟的学术考试。“ “什么是道盟,什么是学术考试。” “你不知道?” ''”不知。” 范举道:“那听范大哥跟你慢慢道来。”说到这,饮下一口酒,接着道:“道盟成立于数十年前,由于一场大战而建立,当时所有的宗门派别都有加入,当结束那场大战之后,各宗派发现这样的联盟对于整个修行界更有凝聚力,而且更有益于培养修行界的明日之子,冉冉新星,也更能促进各大宗门的交流发展,所以那时建立的道盟就保留了下来,现在道盟的盟主是德高望重的栖霞寺方丈普正大师,听说当时各门各派因为这个盟主之位,硬是差点酿成不输于魔族入侵的人祸。“ “为了不让天才湮灭于世俗凡尘,道盟建立并支持各门各派以修行法术,学习武技为主的各大学院,其中最出名的当属道盟自身的天道学院,以及一直领袖群伦的青云派青云学院。还有以南方望月斋,天香俺合力共建的南院等等。当然,也不乏有一些特殊的学院。其实我也有想加入的门派,比如点墨门,它根本没有学院,因为它每年只招一人,有时候一人都不招,而我至今也未曾如愿,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饮一口酒润润喉咙,继续道:“其实不是最好的学院就是最好的。”这句话听着有点拗口,所以等李知焉稍微适应一下,接着道:“而是适合自己的学院才是最好的,比如你体质为水属性,加入天道学院还好,毕竟天道学院集合天下大多数修行门派的秘籍心法,以及修行界最深厚的宗门底蕴,还有教习资源。而加入青云学院就不一定了,青云派擅长的一流,不擅长的也是太多,而水属性就不在此例。” 李知焉认真听着,只是对这个倒是没什么兴趣,仅仅的兴趣,想必也只是因为好奇,他本身就准备把“麻藤参”送还于莫姑娘后,就再回到他的深山中。只是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出来容易,回去难,当再回首整个人生时,他也不知道出来是对,还是错。不过依他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后悔。 不过刚听范大哥提墨门,遂问道:“点墨门?范大哥你应该知道李乘风前辈?” 范举道:“这个自然知道。” “你能跟我说说他吗?” “要说这李乘风大师兄,还得从点墨门说起、、、” 李知焉打断道:“等等,范大哥是李乘风前辈的师弟?” 范举干咳一声,讪讪道:“未来的,未来的,说墨门,这个我未来的师门,就了不起啦,点墨门门主墨翟先生精通之广,所学之杂,真是令世人望其项背,天文地理,谶纬之学,奇门遁甲,傀儡之术,农艺药学等等,点墨门有九座山闻名于整个修行界,除老师自己的擎天峰,其八大弟子各居一峰,而老师的首席大弟子就是李乘风大师兄。“ 李知焉就这样直直看着他,道:“老师?大师兄?” “都说了一定会是的。有志者,事竟成嘛。“ 说完了自己还给自己打了一下气。 李知焉就一直这样看着他,直到看到他心虚,才岔开话题,继续道:“而墨翟先生几名弟子各有所长,大弟子李乘风就是一功法大师,年幼时就自创功法,比如望月斋的《清水经》以及望月剑阵都是李乘风所创。可以说望月斋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与李乘风大师兄分不开的,在哪个年代,可说是属于李乘风的年代,生于其同时代的青年才俊,莫不是一种悲哀,有时候真的怀疑错生在了哪个年代,不过在那场大战后,李乘风就消失了,有人说死于魔族魔主之手,有人说是殉情自杀,都不得而知,但终究江湖中再没有李乘风,哪个温文尔雅,哪个白衣胜雪,哪个剑法超群,哪个法术惊天的李乘风,想想真是风华绝代。” 此时,范举负手而立,四十五度望向天空,轻闭双眼,无限神往,只是刚过一个洼地地形,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车去。 太阳西斜,一路行来无事,将近夜色时分,这个时候不找个住宿地,可能就要露宿野外了,只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李知焉倒不怕野外露宿,毕竟这数十年来,好像都是这种日子,李知焉不在意,不代表范举不在意,不过还好他人缘广,见识宽,他知道附近有一座小庙,可暂时供三人栖身。 第九章 自卫反击 石阶两三,要是来人步子够大,一下就可进得小庙,所以石阶在此刻看来,就显得有些多余。 附近山林掩映,毫无乡居之人,所以要是有个刮风下雨的,小庙就成了流落在此的人们,绝佳的避风避雨之所,不过小庙的确够小,修建者本意就是为土地公所建,供乡民祈福所用,保证他们心理上来年的风调雨顺。 此时小庙就有了四个人,土地公为了彰显自己主人家身份,端坐上方,占了小庙的一半,这样一来就更显得拥挤不堪。要是这样,也可勉强应付当晚,但是今晚非昨晚,也非前晚,可能从建庙伊始算,小庙就没有车水马龙过,但是今晚却出现了。 “范前辈,又要上京赶考吗?” 一个锦衣华服,玉冠发簪俱是名贵之物的贵胄少年说道。 “崔少爷,你也要去考试。” “怎么,本少爷不可以去?” “欢迎之至,你不去的话我又是最后一名。” 崔家是传统且古老的修行世家,听说在大陆有修行记载时,就是以这种家族式为载体的修行格局,这些家族底蕴深厚,比当下所有门派的历史都悠久,在那次魔族入侵的大战中,一修行世家更是拿出了上古法器,让当时的魔族损失惨重。 而这位崔少爷便是崔家老爷子第三世孙,这家伙虽然纨绔,但绝不是傻子,而且极度聪明,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讨一个人喜欢,就不用在意其他人喜不喜欢。所以他懂得,不能说懂得,应该说精通,精通怎么在崔老太爷身前膝下承欢。现在初程境中期,而他修行也不是为了有一天仗剑天涯,睥睨天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也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他踏上修行路完全是为了一个女子,在一次偶遇中,他遇到了那个女子,打听到她是修行中人,所以他想都不想,就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在此过程中,硬是抱着崔老爷子的大腿哭了几天,这可着实为难了老爷子,以前没真正看过这家伙,但是这一看,才知道这家伙有多废材,最后集家族之力,各种名贵中草药堆成山的情况下,硬是生生的将这混蛋拖进了修行界。 听着范举的讽刺之语,这位崔少爷表现的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天赋怎么样,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倒是能安然处之,现在他更在意的是,今天晚上他不想睡马车,而此地只有一间庙,唯一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下一刻他的少爷脾气就上来了,他要住这唯一且最好的庙里。 要是只是打一下挤,李知焉他们也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一来对方人太多,二来这少爷只想把本四个人就显得拥挤不堪的小庙,变成三个人住,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二叔,另一个就是土地公。 在长久的山林生活中,李知焉锻炼了一种天生的本能,同是山中猛兽,知道什么东西打的过,什么东西打不过,比如老虎,狼。他一遇到就会避之不及,再如野猪,野兔,甚至狐狸,遇到之时就会莫名兴奋,所以他现在就很兴奋,他觉得这崔少爷好像有点欠揍,而且自己刚好又能揍的过,遂开始揎拳捋袖,一个猛扑,就把一脸懵逼的崔少爷扑到在地。 崔少爷这边,他想着对方一定知道自己身份以及家族在整个修行界的地位,什么是修行世家,世家,世家,修行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就更为护短,所以对方碍着自己家族身份,肯定会让出来的,况且今天二叔还在这里,在家族里,除老太爷外,二叔是对自己最好的。哪怕是身为族长的父亲,也是对自己要打要骂,喊打喊杀的。 在洛河郡这个地方,这么些年在青楼、赌馆、争风吃醋打架,终于是博得了一个洛河小霸王的称号,不负他纨绔之名,如果不是老太爷那层关系,自己可能早就被赶出家族了,唯独这个二叔对自己总是温言细语,不曾辱骂半分。用二叔的话来说,他跟我很像,不错,他跟他二叔的确很像,上一届的洛河小霸王,而且在老太爷三子一女中,武学上也是两位兄弟、一位妹妹的垫脚石,几十年光阴才换来一个观星境,不过武学成就不显,家族生意倒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因为他会吃,会玩,有了这两样他还会说,所以即便武学不显,也在家族中扎下了根,而且还甚得老太爷喜欢,这可能也间接促进了对崔少爷的喜欢程度,行行出状元嘛。 以前在洛河郡打架,没人敢对他崔少爷先动手,崔少爷没想到,即便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场中诸人都没想到,没想到,所以就很懵逼,当然最懵逼的莫过于现在在李知焉胯下的崔少爷,想他怎么也算修行人士,被人骑在胯下,被雨点般的拳头狂殴,他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今天不知怎么的,根本使不上力,好像被人吸住了内力,虽然他不大在乎自己的江湖名声,但若是这个样子传出去,传到哪位女子耳朵里,以后、、、。 一想到这,眼眶就再也包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旁边二叔看到这个样子,也是一脸懵,他没想到这布衣少年能打的过崔凯,更没想到的是,这少年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开打,想起我们那会儿打架的时候还报个师门师承什么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现在这江湖真是世风日下,太不讲究了,感叹归感叹,但也别让侄子太吃亏,眼看崔少爷眼睛都被打肿了,急道:“这位少侠出手偷袭,是否可以住手了?” 他知道这个侄子嚣张跋扈,也想给他点苦头吃吃,免得以后吃了大亏,看这少年架势,想必也是粗野莽夫,正好让侄子吃点小亏。想我们当年打架,不来一段像舞蹈的剑法都不算打架,最后打赢了还得收剑而立,渊渟岳峙,接受看客掌声才离去,现在这个社会,哎,老了,到底是怀念当年还是感叹时光易逝,不得而知。 这时范举在看懵了之后也迅速拉住骑在崔少爷身上的李知焉,他也没想到,这个刚认识不久且谈吐儒雅的少年,原来如此暴躁和生猛。也许在场只有史青玉通过这些日子与李知焉的相处才知道,崔少爷该打,所以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崔二叔见那布衣少年被范举拉开,故对范举道:“范举,这是你朋友?” 刚喝了人家的酒,那么就不能说不是,这就是他范举,所以道:“我们刚一起喝了酒,你说呢?” 崔二叔道:“你知道得罪我崔家的后果吗?” “自然知道,但我认为以二爷的才智,一定有办法化干戈为玉帛。” 话音刚落,旁边崔少爷已是站起来怒吼道:“化尼玛、、、我要这野崽子化成灰。” 这声怒吼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崔少爷现在衣衫不整,与刚才潇洒的打扮完全云泥之别,而且眼睛浮肿到有种浮夸。在与那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结合,说不出的滑稽之感,既然滑稽,就会有人笑,这时史青玉就笑的很开心,所以目光又从崔少爷转移到了史青玉身上。 见此,崔二叔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只见他调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花蝴蝶史姑娘也在场,真是失礼了,不对,在史姑娘面前,失礼才不失为一种礼仪。” 花蝴蝶何许人,风尘俗语她见得多了,坦然道:“怎么,二爷也对贱妾有过礼数?“ 侄子在场,他也不好提花丛之勇,所以转移话题道:“那混小子是你朋友?” 史青玉刚欲答话,崔少爷已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原来是荡妇史青玉,我还以为是谁呢?刚那位野崽子是你情人?” 崔二叔正色道:“凯儿,不得无礼。” 崔少爷道:“二叔,你不是说无礼才是对史姑娘的一种礼仪吗?” 这时候崔二叔身体前倾,哪知还是慢了半步,只听到两个清脆的耳光声,崔少爷不仅眼肿,此时连脸上也肿了起来。 崔二叔心道:傻货,二叔当然可以这样说,但你能这么说吗? “本姑娘打你,并不是因为你说我荡妇,当然,也不是因为你对我无礼,而是你不该说我朋友野崽子的。” 她本欲解释与李知焉的关系,但是他的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所以也就懒得解释,况且这些日子来,她也知道李知焉根本不在意这些。 崔二叔有点怒了,侄子被打成这样,自己脸上也是无光,毕竟打的不只是崔凯,还有崔家的脸面,他又不好直接将火气撒在史青玉身上,所以对李知焉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崔家家人行凶。” “崔家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本欲做欺凌之事不成,反怪人家自卫反击。” 这时庙顶梁上,传来一少女清脆响亮的声音。 在场诸人莫不讶异,这么久竟然都没发现梁上有人,至少证明此女隐匿功夫够高,再大点说,武功比在场诸人都高。 场中也就唯独李知焉不感到奇怪,并不是因为他感知高,当然更不是因为他武功高,而是姑娘现身后他没感觉到杀气,不错,刀有杀气,剑也有杀气,但是握在没有杀气的人手上,也就没了杀气。听到姑娘刚才的话语,颇有遇到知己之感,遂点头认可,并认真道:“的确是自卫反击。” 第十章 袁门三杰 晚风徐徐,山林被吹得窸窸窣窣,独有韵味,有虫与风齐鸣,把整个乡野独有的风采表现的恰到好处。让远来的客人如痴如醉。 崔少爷来自远方,途经此处,他无心赏景,也不痴,也不醉,他这个时候只是感觉到疼,脸上,眼睛上,都疼,而且还感觉恨,他恨眼前这个可恶的少年,只是眼睛缝隙越来越窄,所以有点模糊不清,但是化成灰这辈子都会记住他。现在的他,并不是因为刚才打了他而恨他,而是因为他发现这少年极度虚伪,所以又怒吼道:“我自卫你妈呢?” 这声怒吼,又再一次让诸人的目光投了过来,崔少爷衣衫依然不整,比起刚才,脸上多了两个五指印,变化不是很大,而吼出的这句话,却让场中诸人都有了点变化。 崔二叔很会说话,他知道有些话在某些地方是妙语,有些地方嘛,就有待商榷了,比如这句话,在风月场所说来,就很不错,但绝不适合在这些女侠面前说,史青玉还好,重要的是,诸人中,武功可能最高的女侠还是个怀春少女,所以在这个少女面前,应该说在这个武功绝顶的少女面前,这个时候非但不是妙语,听上去还非常之下流,让人耻与为伍。 所以此时崔二叔哪怕看到自己侄儿嘴巴又肿了起来,但还是那么气定神闲,无动于衷。并负手于身后,责备道:“凯儿,大家都是读书之人,怎可做有辱斯文之事,这一嘴巴让你长长记性,让你知道以后在姑娘面前如何说话。” 这时的崔二叔好似圣人附体,说不出的刚正不阿、正气凛然。就像一个满腹经纶的儒学大家,崔少爷看着这位陪自己长大的二叔,像是从没有认识过他一样,心道:这尼玛是一个何等的卧槽。 崔二叔问道:“莫不是陈留郡袁家侄女?” 姓袁的姑娘道:“正是,崔二叔好。” “没想到啊,真是后浪推前浪,初见侄女还在牙牙学语,想不到现在都已是齐云新人榜排行十三的青年才俊了。” “崔二叔过誉了。” “你为何在此地呢?” “我一直都在此地啊。” “这样啊,凯儿,这是袁小洁姑娘。” 陈留郡,袁家,与洛河郡崔家同是修行世家,自古以来,两家就有秦晋之好的约定,也不知道两家哪位祖辈开始的,反正一直下来,两家也就有了这自然而然俗成的规矩。只是袁家不知得罪了哪位神灵,抑或祖坟不再冒青烟之故,现在族中人丁凋零,有人说是上一代的气运耗尽之故。 说起上一代,袁家在修行界不可谓不风光,一门三杰,三兄弟,三位破空境高手,尤以大哥袁许国最是厉害,世俗游历时,从私塾先生做到一国宰相,执宰之初,本以为励精图治就可改变世人之苦,奈何官场昏暗,腐朽不堪,而老皇帝又昏聩无能,再加上天灾连连,四处灾民揭竿而起,敌对国趁此机会挥马南下,内忧外患之下,让纵有力挽狂澜之能的宰相,也是无逆天改命之力,刚好又遇到身为公主的妻子临产,在双重压力下,妻子为其留下了个女儿后,就先去了,本以为也就此了,从小感情笃好的二弟,三弟也传来噩耗,在追踪魔教余孽过程中,一死一失踪。 受此打击,袁许国癫欲狂,一夜白头,他觉得他的人生极度失败,不能保护兄弟,不能保护妻子,甚至不能保护这个国家,如果破空境后期的他不出意外,假以时日,以其天赋,破入圣人境也不是很大的悬念,奈何那晚袁许国,强提境界,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国家非保护不可,而只是他觉得城楼下的虫子很讨厌。 那时城下大军正热火朝天的搬着攻城器械,一遍遍的向城头发出火箭,真可谓是一片热火朝天,所以天上就落下了火,带火的陨石,陨石很大,很多,不一会儿就再没有看见那些热火朝天,听当时人说,此城硬是热了几天。从此再没有袁许国的消息。袁老太爷突闻此事,也是一病不起,没多久便仙逝了。 如果三兄弟还在,崔凯那小姑现在定是袁家之人了,只是啊,人生没有如果,崔家的小姑没嫁给袁家,但是袁家却有个小姑娘要嫁到崔家。 因为到了这代,袁家就只剩下了袁老太君和袁小洁两婆孙,还好小姑娘聪明懂事,修炼天赋不错,年纪轻轻就进了齐云新人榜。在少女还是孩童时,袁家就早早的与崔家定了姻亲之事,所谓怀璧其罪,偌大个家族,总是要找个托庇的地方,很明显,崔家就是上上选,而袁老太君本就姓崔。 自懂事后,小洁的世界里就凭空多了个人物,不错,就是凭空,老太君常跟他念起一个男人,一个与其一生都有关联的男人,念着念着,她就想来看看,看看他这个未来的夫君到底什么样子。就在刚才,她看到了,看了之后,她不免有些失望,所有幻想中的美好就像镜子破裂,一下支离破碎,从这个未来的夫君来看,崔家只是为了不至于撕破脸皮的敷衍而已,所以越看越气,崔少爷想都没想到,即便没有刚才的粗鄙之语,今天这顿打也是吃定了,因为小姑娘能想到很多方法海扁他一顿,只因为她今天很不爽。 知道来人是谁之后,崔少爷终于明白二叔之前一直眨眼的意思了,心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崔少年还是颇为好面的人,稍整衣冠,行礼道:“袁姑娘好。” 袁小洁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只是长夜漫漫,小庙又小,对崔少爷这些下人来说,早早和衣而睡就不错了,还用在意这些,搞这么一出,真是莫名其妙。所以该睡马车的,还是睡在了马车上,该睡庙里的,还是睡在了庙里,该睡梁上的,还是睡在了梁上,等待明天的到来。只是崔少爷心里着实想海扁那可恶的少年一顿,但是想着自己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也在里面,而且他崔少爷也是好面之人,要是扁得过还好,扁不过又少不了一顿无言的羞辱,一想起无言的羞辱,眼、嘴、脸就疼,硬是折腾到半夜才睡去。 次日,暖阳挂空,天气晴好,鸟语声声报,欢快之极,看着山林间追逐打闹的群鸟,这时候李知焉道:“做只鸟也不错。” 这时崔少爷刚好路过,也刚好听到,恨恨道:“你这个傻鸟。” 李知焉也懒得理他,快速收拾衣物及食皿,准备出发。 崔二叔道:“袁侄女,与我们同路吗,我想你也是去参加今年的学术考试。” 袁小洁拒绝道:“不用了,崔二叔,我准备与范大哥他们同行。” 她只是不想与姓崔的混蛋多待而已。 还没等范举答应,李知焉已是先答道:“好。” 在他看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热闹,寂寞真的不好受,他知道。 李知焉刚说完,这边崔少爷就怒道:“好你妹、、、” 但是脸上、嘴巴还在疼,就长了个记性,心道:老子的未婚妻,与你这野猴子同行,我还要不要面子了,不说以后追不追得到那位姑娘,但这个恶婆娘终究是我崔凯未过门的媳妇儿,娶不娶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所以他拒绝道:“不行。” 李知焉道:“为什么不行,与你何干。” 在场诸人除了他二叔知道他们这层关系,其余诸人哪里知道这些。 “反正不管,要同行,一起同行。” 崔少爷也是无赖,故撒起了泼。 这时崔二叔出来圆场道:“既然如此,大家本就同路,就一起,这样也是热闹,我也正好与史姑娘叙叙旧。” 原来这才是崔二叔这老货的本意。史姑娘的确是江湖中的奇女子,几年没见,都忘了奇在哪里了,所以他就想借此机会好好了解下。 见众人不理他,接着道:“前方有一修真门派,是为白云观,有我多年老友,前去只需半天路程,我们可在那里稍作休息,反正离考试还有足够时间,也不急着赶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李知焉倒是没什么意见,而史青玉本就是漫无目的的找人,范举和袁小洁也无甚意见,所以也就随大众。 一路无事,到得白云观,这时早已有人在道观门口相迎,一三角眼道士背后,一斗鸡眼小道士见来人进前,忙迎上来道:“今日眼皮频跳,必知有贵客临门,没想到是崔二叔。” 李知焉想起他眼神频跳的样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他,硬是想看出怎么个跳法。 这时崔二叔接话道:“我送侄子上京考试,路经此地,势必要叨扰余兄一番。” “崔兄能驾临此观,本就是蓬荜生辉之事,何来叨扰一说,客气了,请进,请进。” 崔二叔也不是那种酸腐个没完的人,如果一直这样,那就是真的酸腐了,说完便行了进去。 这时崔凯与旁边斗鸡眼的小道士点了点头,好像之前认识,此时斗鸡眼小道士的眼神中,不免又有些讶异,遂问道:“崔少爷,摔跤了?” 崔凯心道:摔你妈个蛋,摔能摔的如此精准吗,当然表面还说平静道:“山路太滑。” 两人就这样聊着,随众人入得观内。 第十一章 烈酒论英雄 青云派的洗剑池很美,天下闻名,虽名洗剑池,但从不用来洗剑,也许上一辈某一位开派祖师爷认为这是个洗剑的好地方,所以就有了洗剑池这个名字,自此,这名字就像灵魂,被赋予其上,峭壁微裂,山泉自中而出,流入洗剑池,自此就有了承载洗脚池灵魂的肉体,也就有了天下闻名的洗剑池。 在洗剑池边,有一大块空地,足以容纳上百名弟子在此练武修行,而这些弟子中,不论男女,都生的极是俊俏,而三长老的闺女更是被好事之人评为“天下四美”,所以每当朝阳挂空,薄雾轻绕,青云派弟子晨练之时,就是洗剑池最美的时候。 当然,这种美也不是毫无瑕疵,比如此时,在洗剑池旁边就有一胖少年,手里拿着数个馒头,左右手互动频繁,狼吞虎咽,吃相极是难看,哽咽时,更是直接用嘴对着洗剑池一顿猛吸,他不明白这么好喝的水为什么没人喝,所以他也懒得给别人说这个秘密,好吃好喝的东西他才不愿分享于人,喝完捶捶后背,继续实现未完成的使命,馒头,当然他也不是只吃馒头的,用他的话来说,吃馒头只是暂时屈服于现实的无奈,所以他特别渴望他哥哥回来,哥哥每次回来总是给他带京安城最有名的烧鹅,八宝鸭,酱猪蹄、、、。想着想着嘴里就包了一包口水,然后狠咬一口馒头,顺着这包口水噎了下去。 众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位胖少年的行为习惯,想必这个样子,已是很多年了,所以对于此事连眼角余光都不再为这位胖少年而留,然而今天男女弟子练剑却有点心不在焉,频频向胖少年处投来各种眼神,爱慕、嫉妒、艳羡、欣赏、不一而等。 “小妹,你这次回来,心事重重的,谁惹你不开心了吗?” 胖少年的话永远像是从嘴里面食物中左冲右突挤出来的。接着又道:“是因为那个叫李知焉的家伙吗?” 此时旁边一美丽的少女终是勾起了兴头,道:“你怎么知道他叫李知焉的?” “大哥提过。” “怎么大哥什么都跟你说。” “我是他弟弟。” 少女愠怒道:“那你也跟爹娘说了?只因他是你爹娘?” 胖少年理所当然的道:“是啊,我的确也说了。” 少女拧着胖少年的肥肉就是一圈,娇嗔道:“不理你了。” 想必身上的肥肉太多,防御也不弱,胖少年不理少女手上的动作,继续道:“那个叫李知焉的家伙欺负了你?” 姑娘眨眼,狡黠道:“普天之下,谁敢欺负你妹妹呢。”可是马上又面露忧色,道:“他被一个坏蛋掳了去,生死不明,他又没武功,我只是担心他现在的安危。” “难怪大哥下山去了,我还以为是欺负了你,既然哥哥去了,自然会没事的。” 在他看来,没有他哥哥完不成的事情,他哥哥就是他的自信。所以此刻他自信的拍着胸脯说道。 白云观的确是道盟下属的一个门派,因为如果你不把道盟宗派名录翻完,你很难找的到它,但它的确是,听说这里以前也挺辉煌的,只是随着学院的建立,学子们更愿意去较大的门派修行,造成像白云观这种不大不小的修行宗门人才凋敝,后继无人,到最后日渐式微。 余观主看到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至于在自己手里把数十年的宗门搞砸,与其这样子,倒不如学点墨门走精简路线,所以他就只收了一人,比点墨门都还精简,即便是这一人,也是费了余观主不少的口舌,里面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好这个弟子够争气,看问题另辟蹊径,总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这次考试后,岳麓书院将对齐云榜各大高手、新人重新点评,并座次排位。而自己徒弟作为岳麓书院教习就受邀于这次评判。 这时白云观大殿,说是大殿,也不过是比周围偏殿大一点的屋子而已,不过还好能容下在场数人。 “余观主得此佳徒,真是可喜可贺。” 听到余观主说及徒弟种种,崔二叔及时说道。 崔二叔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夸谁,比如现在夸这小徒弟就比夸这个老友来的有趣的多。 余观主听此,颇为受用,得此佳徒也不免有眼前这位老友的功劳,不错,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这个徒弟身上,他不想白云观就这样籍籍无名的湮灭于历史尘埃中,哪怕是倒在魔族屠杀之下也比这个好,只因他是白云观观主,他有责任与义务光大白云观,即便光大不了,也不能原地不动。 恩重如山的师父临终时把这个道观交给了他,所以他更不能把这个道观丧于己手。 “岳麓书院,真是好地方,而要成为教习更是难上加难,没想到世侄能高就于那种地方,羡慕之至,观主,可有酒。“ 这时的崔二叔与之前的儒雅又有了许多不同,看上去颇为豪迈,但仔细一想,则更像一个商人。 余观主甚是高兴,但马上就为难了,他都戒酒很久了,不是因为养生,而是因为没钱,不错,观里不多的资源都用在了他这个徒弟身上,哪里还有钱买酒。但是这个时候,有人有酒。 李知焉没喝过几次酒,但他发现一个问题,酒是越多人,就越好喝,虽然听上去没有什么道理,但他觉得很有道理,听说有人要喝酒,马上就道:“我有。” 崔二叔看是这个混小子搭话,眉头不免皱了一下,不过想着同是喝酒之人,又对这小子多了几分好感。 不时,已是满殿酒香,关外的酒难免就比中州的酒少了那几分绵柔,多了几分风沙的辛辣。几杯下肚,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难免有了那“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男儿气概。 崔二叔不是书生,也不是将士,几杯下肚,但却有了几分豪迈的样子,道:“书上有樵夫、渔民把酒笑谈古今大事,我等虽从未登上齐云榜,但也不妨碍我们谈论谈论这些云端的人物,所以有劳顾世侄为我等解惑一二。“ “二爷过谦了,大家可讨论一二,为二爷解惑倒是不敢。” 那个斗鸡眼顾道士,用他那聚于一点的眼神绕场一周,接着道:“天下有四大圣人境,自古以来,四个圣人境的名字会变,但四个圣人境的数量不会变,相信大家都知道,在当今,点墨门门主墨翟先生,道盟盟主并栖霞寺方丈普正大师,青云派掌门玄空上人苍松子,当然还有一位至今不明,在一次与众教习和院长的讨论中,确定的确有此人,只是不知何处,不知何名,不知何人,因为众多破空境后期在最后一层感悟中都感觉到了那层阻碍,而当时圣人异象也佐证了此事。当然,圣人境即便是书院院长都难以捉摸的境界,所以学院的齐云榜只对破空境强者及以下境界排位座次。从属性法术、武技、实战做一个综合全面的评判。“ 想必是谈论上面之人有所顾忌,所以语速就快了很多。 看着徒弟滔滔不绝,余观主捻须含笑,接着为徒弟斟满酒,顾道士饮酒润了润喉,继续道:“说起当今高手,莫不以青云七子最是出众,一派七子,除掌门玄空上人早已超然物外,其余六子有三人分别以第三、第五、第九位列齐云榜十大高手中。大家猜是那几人?” 说完用斗鸡眼环场一周,崔二叔捻须而笑,史青玉默不作声,崔少爷和范举一个白眼,而袁姑娘却甚是好奇,家族没落后,她就一直努力修炼,让这个小姑娘从小就明白了穷人家的概念,穷有时候是相对的,在相对的环境里,她感觉到了穷,所以她就早当起了家,对于接触这种知识也是一种奢望。 不过最是感到好奇的莫过于李知焉,不为什么,有时候他看到一个包子都会感到好奇,只是没人发现,当然也没人在意,不然别人定会叫他“土包子“。 这时候他就感到很好奇,好奇那么就要问,只见他问道:“那几人?” 斗鸡眼道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觉得这种听众才是他最需要的,所以举杯示意李知焉,并一饮而尽,李知焉也拿着酒碗静待下文。 此时崔少爷单手搭于范举肩上,只是不知何时两人就成了好友,看着这斗鸡眼道士,小声道:“他妹的真想海扁他一顿。” 看着这货脸上淤青未散,又叫嚷着要打人的崔少爷,范举忍笑道:“你们不是认识吗?” “认识啊,以前在我家时,叫我少爷。” “哦。” 只见顾道长满饮一碗后,继续道:“也是神奇,青云派三长老莫问天位列齐云榜第九,七长老苏定方位列第三,而五长老就是排在第五位,神奇,说起这个第九的三长老就不得不说他的三个儿女,其中大儿子莫如是少年成名,新人榜榜首,而小女儿又是“天下四美”之一的莫如雪莫姑娘,真是将门无犬、、、” 李知焉打断道:“你认识莫如雪姑娘?” “自然认识,只是她可能不认识我。” 说完哈哈大笑,颇有自嘲之意。 发现刚才的话有点蹊跷,顾道士反问道:“难道你认识?” 然后就用他那斗鸡眼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越看越是怀疑。 “恩,她是我朋友。” 李知焉说的云淡风轻。不过在场诸位有几人信就不得而知了,你说是就是?天下癞蛤蟆那么多,谁知道你是哪一只。 也不管众人怎么想,顾道士接着道:“不过他这个二儿子倒是少见,从莫大侠夫妇口中得知,说这二儿子为他们半个骄傲,想必也是不差,极有可能是谦辞,真可谓是满门骄子,让人艳羡不已。” 不过这话让莫问天夫妇知晓,他们定会说,如果单从吃这方面来说,倒的确是谦辞。 第十二章 烈酒论英雄(二) 人们总是喜欢故事,但大多都是别人的故事,用耳朵听着别人的故事,用嘴述说着别人的故事,用眼睛看着别人的故事,在人生不断的看、听、说中,最终用脚走出了自己的故事,走过了千山万水,走过了韶华白首,最后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故事,然后又由别人说与别人听。只是沧海桑田,又有几人的故事流传了下来,而且还有人喜欢听?还有人愿意听? 白云观,大殿内,这时众人聚精会神,听着当中一斗鸡眼道士侃侃而谈,就连平时毫无涵养性可言的崔少爷,也被小道士说的全神贯注。 “如果说齐云榜中,青云派是出众的话,那么小道把这种情况总结为“三出”。” 说到这,饮完手中酒,又用斗鸡眼环顾一周,见没人回答,就望向场中李知焉,从刚才的几次问答中,最让他满意的,就是这位布衣少年,当然,这次李知焉没回答,因为崔少爷已经不耐烦了。故道:“出你妹啊,快说。” 这个回答,不仅让小道士不满意,连袁姑娘也不甚满意,所以下一刻,崔少爷头上就多了一个包。 经这些后,李知焉才问道:“什么三出呢?” 小道士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觉得有了这个回答后,心就满,意就足了,接着道:“如果说在齐云榜中,青云派是出众,那么点墨门就是出采,墨翟先生八大弟子,世人都知他们各个身怀绝技,但是如果单论武技,其中有三位在修行界颇有影响力,其中首席大弟子李乘风,相信大家都知道,连续多年齐云榜榜首,只是可惜十几年前消失了,像此等人物,恍若流星划过夜空,萤火置于黑夜,如果尚在世间,定是不会这么安静,多半、、、哎。“ 说到这里,不由的叹了口气,世间每天都会离开许多人,但有些人,有些事的离开总是令人惋惜。感伤处,举起手中酒碗,本欲一饮而尽,奈何碗中酒已空。 这时众人心神已系于小道士一人,忙不迭的跟小道士拿碗斟酒,待小道士饮完,继续道:“先说墨翟先生第七弟子韩飞,此人自幼就喜机关傀儡之术,小时候为了让自己像鸟一样翱翔于蓝天,把自己绑于风筝之上,自高而下,也的确是飞了不长时间,只是飞倒是飞起来了,忘了怎么着陆的事情,幸得墨翟先生救下,收入门中,对傀儡之术倾囊相授,在这之前,修行界中要么刀,要么剑,要么法术取胜,自此之后,齐云榜中就多了一位傀儡大师,曾有人试着用剑,用刀去试这傀儡大师的虚实,到最后要么刀毁,要么剑断,再不然人灭。现在这韩飞,位居齐云榜第六位。说起下面这位,就不得不夸造物主的神奇,你们猜、、、。” 崔少爷听的入神,见这货又来这一出,打断道:“猜你、、、” 刚出口就想起之前的教训,接着道:“你猜我猜不猜。” 这时袁姑娘白了这货一眼,并为小道士斟好酒。小道士又满意的点了点头,并再次把眼神投向了李知焉。 崔少爷见此,是真受不了了,又不好当场发作,低头抓狂,并小声道:“哎哟,我去。” 他没想到这傻子似的两人,竟然在这种谈论中达到了某种程度的默契与配合。 李知焉倒没想什么,他觉得不懂就要问,而且人家也问到这里来了,故道:“怎么神奇了?” 小道士继续对着李知焉,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 “没见过,所以不知道。” 这个回答很务实也很朴实。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神,那么墨翟先生的二弟子就是神赐予人间最好的礼物,在西南有一座十万大山,相信大家都知道,这十万大山可不是什么高山,由于其丘陵地形,山有十万,但却不高,也不闻名,但是这十万大山在一起的时候,就天下闻名,而这里自古就是原始森林,不错,自古就是,没人敢在这里开宗立派,即便有,也让里面的妖兽撕碎,变成了历史的尘埃,妖兽智力低下,并不满足于十万大山,时不时会出来骚扰附近山民,更为过分的是,就在数十年前,出现了“兽洪”。直逼当时大陆的重要城市益州,而像这样的“兽洪”。在历史记载中,不下十次。” 小道士想必说久了,嗓子不舒服,干咳一声,继续道:“当时各大宗门对于这些恐怖蛮兽,也是束手无策,你说去谈判,跟谁谈,你说去杀了牠,杀到何时,就在大家都愁眉不展时,墨翟先生出现了。” “故事还得从十万大山说起,当时在大山附近,有几户人家靠砍柴为生,当天他们没出去砍柴,更没打猎,因为当天邻居杨大哥家媳妇待产,像这种荒郊野外,有时候远亲的确不如近邻,所以有事大家都的帮帮忙,以后谁家还没个事儿不是,当然,更重要的是,今天村落已经被妖兽包围了,堵住了村里所有出入口,他们是不敢出去,这时的杨家更是愁绪上眉,杨家男人想着自己倒是活了几十年,也算是够了,只是孩子刚出生,就要、、、一想到这,眼泪忍不住就簌簌而下,但是该来的始终要来,该生的始终要生,在妖兽准备突入村口时,哇的一声之后,一女婴呱呱坠地,而这婴儿哭声,也仿似天籁之音,让周边妖兽听过之后,纷纷散去,路过此地,本欲大战一场的墨翟先生也甚是惊讶,留下信物,让小姑娘十年之后去找他,杨姓人家看墨翟先生清癯矍铄、仙风道骨的打扮,知道这是神仙般的人物,知道自己女儿定是遇到了贵人,故频频点头,答应的极是爽快。” 顾道士再饮,接着道:“这就是墨翟先生的二弟子杨灵,听说在随墨翟先生修行后,在先生的指导与自己的天赋下,创造了古往今来第一本驾驭妖兽的心法《御兽经》,从此掌握了这个世界不一样的力量,而自此之后,也再没有出现过“兽洪”。当然,齐云榜中也多了一位御兽大师,杨灵也暂居榜中第二名,不同于青云等各大门派的传统法术剑法,所以这也就是我说的出彩。” 小道长这一段话,倒是来的干脆,也许他知道有人会问,抑或他知道李知焉会问,所以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子,拿起酒坛,自己为自己斟了一碗酒。 崔少爷也是奇怪,为什么这货不再欲说还休了,下一刻他就想到了,转首就看见李知焉已站了起来。 只见李知焉问道:“那还有一“出”是什么呢?” 这时的崔少爷,已是有点无语,而小道士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对李知焉点头示意,并道:“最后一出就是出人意料,相信大家听到这个“出人意料”都知道我要说的谁了?” 崔二叔道:“世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说的是东坡先生。” “二爷说的正是。” “如果东坡先生说世人瞎了眼,想必普天下也没几人能反驳,当年雷通的他,受尽天下人鄙夷的眼光,在投师无门后,索性不再拜师,心无旁骛,精研剑法,不再走法术一道。最终博得剑仙之名。在这几十年学院系统的促进下,现在年轻俊彦虽佩剑不少,用剑也不少,但是能真正懂剑并用剑的,却极少,比起现在靠体质属性就能一日千里的修行道路,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剑客,何其不易,唯有苦练不辍,方能成为剑道大家,遥想上古时期,先人与兽,与大自然,与天搏杀时无非就是一把剑,一把石剑。” 稍作停顿,继续道:“寄情于剑,不出意外,下一个圣人境有可能就是以剑入道的东坡先生,而东坡先生也是现今齐云榜的榜首。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天道酬勤也。” 看着这货最后一句竟然吟了出来,崔少爷的养性功夫是完全破了功,但又发现边上的袁姑娘看了过来,恨恨道:“我忍。” 李知焉扳着指头,不知道在算什么,马上就有了答案,只见他问道:“那第四、第七、第八又是谁呢?” “第七是敬亭山酒仙杜江,第八是望月斋吴静,至于第四嘛,是一位杀手,学院也不知道他是谁,只因为他把上届第四杀了,所以他就成了第四,当然,这些都只是个人实力的一个对比,而即便有些门派世家没有榜中高手,也是不能惹的,数百上千年的底蕴,不是个人能撼动的,除非你有圣人的境界,圣人境。” 小道士脸上有了笑意,接着道:“当然,最富有激情的,还是齐云新人榜,比起一成不变的齐云榜,新人榜本就是为激励天下修行学子的一种方式,齐云榜在某段时间很难变更,但是新人榜变化就朝气多了,就像里面的年轻人一样,纵观这几年大陆的年轻学子,真可谓是群英荟萃。据院长说,未来将迎来大的盛世,天才云集,神往之。” 说着已是闭上那对斗鸡眼,四十五度向天。 崔少爷完全麻木了,故事也讲的差不多了,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不要让他再看到这对斗鸡眼和那可恶的少年。 好故事总是好的下酒菜,听着故事,喝着酒,不知不觉间,已是醉了。 第十三章 白日夜衣 白云观,观白云,清风过处,皆是浮云,金钱虚名,犹如浮云,触斗蛮争,不过浮云——观云台 白云观峰处,裸露的石板突出周边的青草地,平整的铺展开来,就成了白云观最着名的景点,观云台,在裸露的石板上刻着上面这句白云观开派祖师的至理名言,听说白云观祖师爷年轻时经商入士,很是风光,只是在一次与对手的交锋中,一招出错,满盘皆输,然后恍恍惚惚流落到观云台准备自寻短见,不想看着看着白云,既然悟道了,从此在这里开宗立派,也就有了白云观。 观云台裸露的青石板上,诸人席地而坐,本是顾道士对李知焉另眼相看,青睐有加。故带着李知焉在这白云观最妙的地方游玩赏景,顺便与这个刚认识的知己亲近亲近,奈何现在地上却坐着四人,场面中多出来的两人,让小道士在本是自己的地方倒显得有了些拘谨,范举无事,就自然跟了来。 而崔少爷发现自己没地方去,这是一个道观,不是闹市,如果是闹市,他完全可以带着这几个人玩,让他们知道怎么才叫玩,而崔二叔早就跟史青玉姑娘叙旧去了,当然观主硬是要作陪,也让二叔甚是惆怅,而自己的未婚妻,算了,如果不想挨打,还不如一个人呢,这时崔少爷单手搭在范举肩上,显得极是亲昵。 顾道士问道:“李兄此去京安城,想必也是去考试的。” 李知焉回道:“在下是去送还莫如雪姑娘遗落在我这里的一件东西。” “没想到你还真认识莫姑娘。” 李知焉不解道:“都是人,仅仅是认识,有什么奇怪的吗?” “傻货,你看我英俊不?” 这时崔少爷插话道,顺势还捋了捋自己刘海间的头发。场间一片沉寂,没人搭话,但是这货好像知道李知焉的一些性格。基本上不会出现冷场的局面,所以李知焉如实答道:“还好。” 这货的确不丑,即使不丑,但也与英俊无关。 “你看我崔家有钱不?” 崔家当然有钱,如果说这种修行世家没武术高手支撑,凭祖先的底蕴也能生活一段时间,如果这么久远,要是没钱,那么早都湮灭在历史尘埃中了,何来古老一说。如果世人不是傻子,一定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李知焉不是傻子,从相识之初他就知道这货很有钱。 “很有钱。” “你知道有多少像我这种英俊且有钱的公子想认识你口中的莫姑娘吗?你知道有种生物叫癞蛤蟆吗?” 李知焉当然知道癞蛤蟆,他也明白这位崔公子的意思,但还是道:“但我的确认识。” “不错,他的确认识。” 此时,场外有声音传来,众人惊起。因为来人很怪,怪在旭日初升,阳光初照,此人却身着夜行衣,本是男子之身,却头戴斗笠,斗笠檐边处垂下轻纱,只听的人声,不见人面。只见他接着道:“只是你不该认识的。” 这时顾道士道:“小道乃此间主人,不知前辈到访此地,所为何事?” 来人好像根本不在意小道士的客气和谦辞,不在意就根本不会回答,所以下一刻,一记重拳就代替了回答,顾道士一下就被击飞在了山峰岩石上,这时用他那斗鸡眼看着自己胸口的拳印,甚是不可思议,他没想到来人如此不讲道理,而这一拳也击中了师父留给他的保命护心镜,也击到了就在山下作陪的余观主心坎里。 在场诸人数范举武功最甚,为了进点墨门,初程境被他夯实的很是牢固,可以说绝大多数初程境都不是其对手,但是也是为了进点墨门,他没有进入观星境,因为一旦以这种基础进了观星境,那么就意味着与点墨门再无缘份,墨翟先生的弟子可从来没有一个废物,他不想成为点墨门的废物,但初程境终究只是初程境,所以遇到来人,也就跟其他人一样,是多几招和少几招的问题,但是多几招比少几招的优势就是敌人会多耗费一些时间,而这段时间刚好能让余观主、崔二叔、史青玉他们到场。 余观主怒道:“不知道友今日到访此处,打伤小徒是为何故?” 夜行衣男子道:“不为何事,只是在下的拳头本欲要击毙该杀之人,而你徒弟又有点不自量力,刚好站在拳头与那人中间而已。” 余观主道:“谁是该杀之人?” 这时顺着黑衣人手指的方向,李知焉正一脸茫然,想他山林之人,无甚仇家,为何就成了该杀之人。 余观主没有与他讨论此事,接着道:“那是我徒弟的错了?‘” “自然。” “即便阁下是破空境高人,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 “那又如何。” 正如江湖中有人说的好,有些道理的确要打了才好讲,因为没打之前,双方都不知道自己该站什么位置,该说什么话,只有打了之后才能明白自己站什么位置,该说什么话。 下一刻,余观主已是和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光滑的青石板,多少年来,怎么也不会长草的地方,这时却突兀的长出了一棵树,并破土而出,直刺黑衣人下盘,原来余观主是木属性强者,只见他轻挥木剑,不断诵读着法术密语,黑衣人周边一会儿藤蔓锁喉,一会儿顽草缠足。 但是在黑衣人看来,这些与小孩子的玩具无异,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是从其应对的从容不迫来看,的确是这样子无疑。 正如余观主刚才所透露的,破空境比自己观星境的确高那么一点,即便自己是观星境后期,对方是破空境初期,但终究是差一个大境界,而从对方身法来看,绝非小门小派能有的高级别身法心法。 但即便如此,他今日还是敢于拔剑与此人对敌,是因为这里毕竟是白云观,他是观主,这里有他的客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不该打伤自己徒弟,而且还是以这种蛮横无理的样子在白云观这个地方打伤。所以他觉得有必要让徒弟和这来人知道,白云观也是有尊严的。 所以即便这个时候史青玉已经凝聚出了冰锥,崔二叔也拔出了剑,但还是被余观主阻止了下来。 此时黑衣人已是拔剑了,也许他觉得已经玩够了,不想再玩了,下一刻剑就到了余观主咽喉处,这时余观主侧身闪过,但还是在脖颈处留下了一道剑痕,但黑衣人顺势一劈,自脖颈到肩,血流如注,余观主躺在了岩石边,这时小道士徒弟忍痛跑了过去,含泪道:“师父,你没事。” 场间无人下场,史青玉和崔二叔不得不出手了。 “且慢。” 余观主气喘吁吁,但是阻止道,并转头对徒弟继续道:“师父在刚认识你时,跟你说过师父很厉害的,你还记得吗?” 小道士以为师父需要安慰之言语,故道:“记得,师父并没有食言。” “呵呵!”余观主艰难笑道:“你以为师父骗你,真的没有骗你,师父还有一招很厉害的,好徒儿,你且看着,我白云观,虽乃江湖末流,但开派数百年,但也是有些立派之本的。” 说完,法术密语再次响起,顾道士看着师父迎风而立,想起小时候,师父初来崔家做客,那时候自己还是崔家下人,没人看他,即便有人看他,也是看他那怪异的斗鸡眼,但师父不一样,师父第一眼看到自己,就说要收自己入门下,但是那时自己年轻不懂事,以貌取人,想着书中的三角眼都不是什么好人,硬是让师父卑躬屈膝,好话说尽,吃了数度闭门羹,每每回想于此,都忍不住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后来到得观中,师父也一直在履行着对自己的承诺之言,待自己如亲子,集全观之资源培养自己,当然,最后的掌门之位虽在当时的自己看来,最有吸引力,但最后发现,却只是鸡肋,但承诺就是承诺,师父的承诺,我的应诺。 余观主道:“这位道友,贫道学识有限,所以还有一末技,望指教。” 也不等对方回答,术已成型,这时崔二叔急道:“余兄,使不得。” 虽话已出口,但为时已晚,崔二叔知道,这是木系八级术法“荆棘地狱”。本就只是木融之资的余观主,由于刚已受伤,使出这一招肯定会油尽灯枯,但是法术已成,铺天盖地的荆棘从岩石,草地,悬崖处呼啸而来,发出哧哧声,向着一个目标,一个黑色的目标而去。 而黑衣人也少了之前的从容,拔剑而挡,奈何荆棘太多,背上黑衣已是有了血渍。毫无章法规律的挥刀劈砍,奈何荆棘太多,太硬。 黑衣人此时有两种选择。第一,即使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杀了那该杀之人。第二,凭借自己身法的优势,逃出这里。 看着场中还有两个对自己有威胁的高手。即便冲过去也会被这荆棘和两个高手围殴而死。 黑衣人心道:没必要因此丢了性命,今天到此为止,日后再作计议。 有意来,来的快,有意逃,当然逃的也快,所以下一刻场间就再无此人。 这时小道士看着师父,看着师父的道法,他从没见过如此厉害的道法,因为是师父发出,所以也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道法,师父的确没说错,他很厉害的。他又望向了师父的背影,这时才发现师父是如此高大,像一座山一样,为他遮风挡雨,只是下一刻,这座山就倒了下去。 第十四章 白云、捧土 在观云台这里看过去,天空中好像又多了一片浮云,站在不同的位置看,你会发现它像绵延千里的大山,又或者像草原上一群雪白的绵羊,不知道为什么,在李知焉眼中,此刻的云却极像余观主。 这时,余观主躺在这个他最心爱的徒弟怀中,即便身上还在淌血,传来一阵阵剧痛,但是此刻也表现的无喜无悲,只因他找到了个好徒弟,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余观主大口喘息,一咬牙,用尽全力,完成他最后的使命,断断续续道:“第十四代、、、弟子、、顾平生听命。” 顾平生哽咽道:“弟子领命。” “祖师爷,弟子余清泉幸领师父掌门之位,功绩平平,然今大限已至,故将光大门楣之事交于弟子之徒顾平生,从此掌领白云观。” 说完翻身向白云处三叩首。可能觉得愧对师门,也可能觉得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第三叩首时,就再没抬起头来。只留下白云处,顾平生断断续续的哭声。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师父用他那三角眼看着自己的斗鸡眼,师父就对着崔二爷说,“就是他了,我一直找的徒弟。”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只是姓顾,还不叫顾平生,但师父认定自己就是他的徒弟,并在二爷的帮助下,硬是把自己改成了顾平生。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这是师父在看到自己后说的,当时自己读过一些书,看过一些小说,知道这是男女情事之言,极度羞愧下恨死了这个糟老头子,但是当时人在屋檐下,想想这老头子提的建议,至少没有自己当下的情况糟糕,也就同意了,现在看来,当时是多么幸运,又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顾平生感伤时,山顶处也有声传来。 只见一女子像是在追一男子,向这边疾跃而来,口中不时传来两人的对话之声,由远而近。 “袁姑娘,今日在下有要事在身,比武之事,改天再议。” “莫兄,择日不如撞日,再遇见时已不知何时何地,为何不就在今日,也好让小妹一睹莫兄的风采。” 上得山来,一男一女先后而至,见场中碎石遍地,杂草的绿意已是被掀翻的根茎覆盖,看来此地必是大战了一场。 莫如是一眼就认出了场中的李知焉,抱拳道:“李兄,上次一别,真是让在下心生惭愧,家妹承蒙相救,大恩不言谢。” “莫兄客气了,如雪姑娘还好吗?” “以后再细说,知道你没事就好了,那上官宇此后没做什么出格之事,要是此獠敢在中州之地做恶,他日定去烧了他的火焰岛。” 史青玉见此,忙道:“世间再无火焰岛上官宇。” 因为她知道李知焉的怪异,如果让世人知道定会是个麻烦,所以见莫如是如此,急忙解释。 “这样最是好了” 莫如是发现此地并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也就不再问话,毕竟此地主人新丧,转身对顾平生道:“在下青云派莫如是,未曾想刚来此地就闻令师不幸,还请见谅。” 顾平生道:“莫兄不必如此客气。” 要是平时,他定会与这个齐云榜娇子好生论道一番,但是今日他无甚心情,他脑海里全都是他与师父的种种过往。 少时,众人已聚于大殿,本欲拜祭了余观主之后说明情况择日而去,奈何之前还有两人的道观,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人,而这人又未出现,又不好不辞而别,所以众人都聚在了大殿,等待这道观唯一的主人。 这时,一道人进得大殿,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一样,众人宽慰并劝其节哀,道家修行本就一切从简,生亦此,死也是如此,听小道士说,他把他师父葬在了白云深处。众人本欲去拜祭一番,但是被小道士拒绝了,也许除开功名利禄,死也是浮云。拜祭又有何意义,不如不拜。 这时顾观主也无暇在意众人去留,只想早点回到偏殿师父的卧室,静静待一会儿。 大殿内,史青玉来到李知焉身前,道:“我本恶名缠身,与你一起行路的话,势必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知焉道:“我不怕麻烦。” 史青玉笑道:“但是你未来的媳妇儿怕。” 李知焉静静的看着她,知道已是挽留不住,故道:“好。” 史姑娘也是洒脱之人,说完,已是飘然而去。 这边,崔家叔侄俩。 崔二叔道:“凯儿,你知道二叔为什么喜欢你吗?” 崔少爷道:“我跟你很像是?” “不然,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二叔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你最像二叔的孩子,你也不想二叔一直这样孤独终老下去。” “你又要去寻找爱情?不过你好像都寻找了好多次了。” “这次不是寻找爱情。” “那是什么。” “调查一个人。“ “调查谁?” “听说江湖奇女子花蝴蝶重现江湖,二叔甚是好奇,不知奇在哪里,经过这数日的调查,二叔发现,此女子较之以前,更奇了,她既然拒绝了我。所以叔叔此番准备孤身而去,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史青玉的身影飘然而去,崔二叔的语速开始加快,最后声音已是由近及远。 崔少爷白眼道:“我靠,重色轻侄。” 如果说天下男人莫不对莫如雪心生爱慕的话,那么天下女人莫不折服于莫如雪他大哥的风采。袁小洁就是女人,所以她此刻就在痴痴的看着这个正在与范举聊着什么的莫如雪大哥,正所谓你在看风景,而我在看看风景的你,顺便也看看风景,所以现在崔少爷一边看着自己这个未婚妻,一边又把眼神投到那个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脸上,不错,就是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在他崔少爷面前,什么齐云榜娇子都是浮云,因为他根本没兴趣了解哪些,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齐云榜中少年与他的差距,下一刻,他就过去拉了拉他未过门的妻子。 崔少爷道:“你干嘛。” 袁姑娘道:“关你什么事。” “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还有段婚事?” “那又怎么样。” 崔少爷恨欲狂,怒道:“我靠,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后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反正不是好话,想他崔少爷在洛河郡,从来都是用这句话来甩女孩子的,难道世道变了? 气不过,崔少爷继续怒道:“你这个、、、” 袁小洁打断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骂我,毕竟你的伤还没好。” 崔少爷又懵了,他觉得她说的很对,好像在场数人,没一个他打的过的,而二叔又去调查史姑娘去了,他发觉自己有点抑郁了,自从被那个可恶的山野少年揍了之后,他的人生观,价值观都被那个可恶少年揍碎了,不过经过这几日相处,他发现少年也不是那么可恶,但是要弥补这段伤口那是这几日就能弥补的了的,毕竟脸上的伤都还没好,心理的,哪里那么容易好。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恶之人,这个长得比自己还英俊,比自己家还更有实力的少年,而这个少年还引起了自己未婚妻的注意,本少爷也是好面之人,那可是我的媳妇儿啊,虽然未过门。崔少爷如此想着。 但是他又打不过这混蛋,甚至连媳妇儿都打不过,看来不能武斗,只能智取,所以接下来他就走到莫如是身前道:“小弟乃崔家家主之子崔凯,不胜莫兄风采,特来拜见。” “拜见就显得在下有欺人之嫌了,崔兄不必客气,在下莫如是。” “我来引荐一下,这是我未婚妻袁小洁。”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一个个嘴巴虚张,当然,最震惊的莫过于袁小洁。此时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甚是不可思议, 而我们崔少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确定东西的归属性,哪怕这个东西是一个人,是自己未婚妻,但他依然有其归属性,一旦确定归属性,那么很多东西就会变得合理。 莫如是虽然惊讶,但也不惊奇,只是感觉比较巧合而已,道:“崔袁两家一直以来就有秦晋之好的约定,只是没想到,原来是崔兄和袁姑娘。恭喜、恭喜。” 崔少爷心道: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这时轮到袁小洁抓狂了,他没想到,这个混蛋如此直接的在自己欣赏的男人面前说出他们这种关系,又不好当面发作,这本就是事实。 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想她也是少年老成,迅速平复心情道:“小凯,我有点事要与你私自说说,我们去后面偏殿如何?” 崔少爷忙不迭道:“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了。” “人家偏要与你私说嘛” 这时袁小洁娇嗔道,虽是娇嗔之语,但手下力度可不大娇嗔,拖着崔少爷就去了偏殿。 不一会儿,偏殿处就响起了崔少爷的哀嚎,再过片刻,袁小洁率先从偏殿来到了大殿,并问道 “我们几时出发。” 莫如是道:“李兄答应我在去见家妹之前要在这里多待几天,我无所谓,我本就是来寻李兄的。” 莫如是知道这个少年是为了余观主之死而自责,毕竟这件事好像是因他而起,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他而起。所以他不想现在就走,至少应该留下来陪陪那个小道士,现今的顾观主。 范举道:“我也有此想法。” 第十五章 大师兄与小师妹 有时候,天空中也不完全都是白云,也有可能是乌云,有乌云,也就意味着将要下雨。 下雨,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它让赶路之人,挽着淋湿的衣衫,在泥泞中埋怨而行,下雨,又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它可以让人静静的站在屋檐下,欣赏它轻拂世间万物的双手,是多么的神奇。 而此刻白云观就在下雨,顾平生就站在屋檐下,但他感觉不到美好,他只是感觉有些伤感,因为他刚认识的一个朋友,就在不久前,跟他道别了,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事情,如果没有下雨,他可能会去送他几里地,但雨一直在下,所以离别的点,就定在了这屋檐下,此刻他无心欣赏这老天刚刚为他洗净的世界,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位朋友慢慢的走远,直到过了一个弯儿,再也不见。 而李知焉此刻就成了那赶路之人,但他不觉得糟糕,并不是因为他有伞在手中,也并不是因为他还可以选择坐马车,而是因为即便不是在屋檐下,他也能欣赏这雨中的美好。 来往马车扬起的灰尘,因为下雨,把道路两旁的花朵都已洗净,显得格外美丽,这时李知焉手中已是采摘了几朵。而稻田里的田鸡,也是不甘寂寞,来到了道路两旁,鼓着腮帮子与山上的小虫一起合奏共鸣,李知焉作势去抓一只,但是当车轱辘声靠近时,这些田鸡又回到了稻田里。 这时,一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碎了这美好的乡野乐趣。 只见崔少爷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道:“你能不能成熟点。” 莫如是则温煦道:“李兄真乃性情中人。” 范举笑道:“有趣。” 荒山,山洞中,就连当地村户也叫不上名字的地方,也许场间两位黑衣人,正是需要它的藉藉无名,才来到这里。 “这次你知道为什么失败吗?” 一听上去年长点的黑衣人说道。 场中另一黑衣人沉默 这年长黑衣人继续道:“你不该在白云观这个地方羞辱白云观主。” “弟子知错了。” “这次他身边又多了一个莫如是,而且那东西应该也落在了莫如是手中,能毁则毁,自己小心,莫要再失败了。” “弟子领命。” 沧澜河,是整个大陆有名的河流,它自北向南,流入中州之地,灌溉出了大陆有名的中原沃土,而沧澜并不仅仅是条河,它也是一座城市,这座城就建在沧澜河上,所以就叫沧澜城,河水穿城而过,把整个沧澜城分成了两半。 有河的地方当然就得有桥,而沧澜城中,就有许多桥,大陆各地的桥梁工匠,为了彰显自己高超且精湛的造桥技艺,莫不以在沧澜城设计桥梁为荣,而要是自己设计的桥梁能留在沧澜城,那就代表全大陆的桥梁行业有了自己一席之地,从此在这个行业声名鹊起。而凭借如此多的桥梁,沧澜城也就有了“桥都”之称 桥梁本就是把看似不可能的两端,连接在一起,连接这头的亲人,那头的爱人与朋友,而有了这层寓意,当然就少不了游吟诗人赋予其不一样的灵魂,比如诗歌,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相逢之处,大多就被描绘在了桥上。再把这美丽的画面,刻画在人们的心里。 到得后来,待字闺中的小姐,手执折扇的才子,腰悬佩剑的游侠,鲜衣怒马的公子哥,莫不想在桥上随便溜溜弯,就能遇到人生中的另一半。 但是最近,各府老爷们却尽量让自己未出阁的闺女止足府中,而如果自己家是混小子,同样是收了马,收了剑,不让其出门。 因为老爷们知道,桥的确是一个择婿选媳的好地方,但在这个时候,同样也是打架斗殴的好地方,因为从高空往下看,桥的确像是一个舞台,它适合伶人唱几出大戏,也适合让几个舞姬来几段轻盈的舞蹈,但此地的人们更愿意看到的娱乐活动,却是打架,因为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好像就有人在桥上打架,他们不大知道这是因为道盟考试的缘故,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春夏秋冬,但是他们一定知道春夏秋冬什么时候会来。 这时候桥上就有两人拔剑对立,场中一人,尽量让自己站在顺风的地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河风吹起他飘逸的长发,一旦长发飘起,心里自然就会与小说中的那些侠客相结合。 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有人在场中喊了声。 “是男人就出来与我比划两招。” 当时他只看了小师妹一眼,想都没想就站了出去,不错,他是个男人,而且还是整个望月斋乃至整个南盟唯一的男人,当年望月斋吴静,在一次游历时无意中捡到了他,而当时吴静还不是掌门,但是自吴静执掌望月斋之后,他也就成了大师兄,而以望月斋为首的南方诸门派皆是女子修行之地,所以各大门派也就以望月斋为首成立了南盟,而他,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整个南盟的大师兄,大师兄并不是因为其年龄最大,比他年龄大者,比比皆是,因为师门姐妹都这么叫,那么就是,就像你从不叫狗蛋,突然有一天有人这么叫了,而周边人也这么叫的时候,那么你就是狗蛋了。 而场中有人叫嚣道:“酒鬼,喝醉了,要不是这位兄台早一步上去,看我邓某人不扁的你连妈妈都不认识。” 虽说着要去扁人家,但双脚是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的。 这时,场中脸上满是胭脂粉的男子,翘着兰花指附和道:“是啊,喝了点马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以为只有自己才是真男人了?” 此话,终是引得场中那提酒葫芦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看的这满是胭脂粉气的男子,频频后退。 在大师兄身后,一群装扮一致,一看就是出自同门的女子早已少了淑女要矜持的意思,齐声喊道:“大师兄加油,大师兄加油” 大师兄很是受用,顺便捋了捋自己眉间的发丝,转首看向同门中,鹤立鸡群的小师妹,也许想从小师妹那里得到点肯定的眼神,还故作潇洒的微微一笑。这时随着大师兄的目光,众人也把目光聚集到了小师妹身上,南盟有很多门派,自然就有很多小师妹,但是在世人眼里,南盟就只有一个小师妹,她就是鼎鼎大名的天下四美之一,南盟小师妹。 范举道:“莫兄,如何看待这场比试。” 莫如是道:“范兄,在下觉得敬亭山的道友会更胜一筹。” “何以见得。” “自信,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胜券在握的时候,有一种镇定,而那位敬亭山的朋友,则刚好就有。但是我想他们应该都会有所保留,毕竟不是生死之斗,反观南盟哪位道友,毫无比试之意,只是徒具其形。” 此时,旁边的李知焉插口道:“我觉得莫兄说的对,如果让我看到老虎,狼,我就会远遁,如果让我看到野猪,野兔,我就有那种自信。” “李兄这比喻,很是恰当。” 崔少爷就在身旁,他正在琢磨这句话,想起以前种种,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傻,他知道形势比人强,也不知道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污言秽语后,继续看着场中形势。当然,是在看场中比武,还是在看大师兄背后的小师妹,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大师兄抱拳道:“在下南盟望月斋大师兄吴通,只想证明在下乃男儿之身,请指教。” 这时场边一好事者大声道:“要在一个男人面前证明自己是男人,这怎么证明?说话怎么就‘夹枪带棒’的呢。” 这句“夹枪带棒”说出来,就有点旖旎风光了,气氛瞬间变了味道,场间女子自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而场间男子,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忍俊不禁,便不再忍,笑了出来,本一场好好的比试,硬是被这混蛋几个字变成了其个人的说笑专场。 不多时,场间提酒葫芦的男子已是退到了边上,因为场间已经有人比试了起来。他今天来到这沧澜城,终于是满上了自己的酒葫芦,并喝了一顿好酒,好生畅快之余,就想找人打上一架,就有了刚才邀约武斗之语,没想到刚开口还真有人应了战。 只是可惜,现在这应战的对手,的确是在场中打架,而对手,却已不是自己。 当然,不管谁胜谁负,他杜某人终是要下场的,若那南盟望月斋的吴通胜,自是要完成之前的约定,而要是那个猥琐的混蛋胜,对自己的羞辱,也定是要找回来的,想到这,又饮下一大口酒。 场间飘起了一场雨,有人说,如果功力深厚,这场雨即便覆盖整个沧澜城也不奇怪,但现在这场雨,只覆盖到了桥上,但即便只下到了桥上,也是让场间那脸上一颗大痣的青衣男子不敢轻视,看其剑光带电,体质定是电属性无疑,在修行界中,这种属性倒是少见,剑过处,极是写意潇洒,当然,在不看脸的前提下。 两剑相撞,迅速分开,站定,吴通大师兄道:“倒是小觑了阁下,敢问高姓大名。” 这位脸上大痣的男子戏谑道:“男人宋大志,无需证明。” 吴通大师兄听此,已是有点恼怒,他与此人无冤无仇,为何此人要如此针对自己,想起场边众师妹在此,也不好发作,强忍道:“在下自问从没得罪过宋兄,为何宋兄处处针对在下。” 宋大志道:“单纯的看不惯而已,不要误会。”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但对宋大志来说,却又合情合理,他只是单纯的告诉你,他看不惯你,而不是要你误会有其他意思。 大师兄听此,怒极反笑,道:“好一个看不惯,有趣。” 下一刻,两人又交上了手。 第十六章 你们很像 沧澜城,堤岸青柳,沿河而植,站在高空看下去,就像一条匍匐在城中的青龙,在一天劳作之后,城中居民带着家人,沿着河岸,迎着落日的余晖,缓行踱步,甚是悠闲快乐,既然能快乐,当然人就会越多,而人越多,就会有生意人扛着草木棒子扎数根冰糖葫芦,在孩童多的地方转来转去,也会有手艺人用草垛做几个蚂蚱,飞鸟之类的玩具,当然,还是在有孩童的地方转来转去,但是今天他发现没有孩童,即使有孩童,也被家里女人连拽带骂带回了家,即便是那边卖字画的,替人写家书的,也把吃饭工具置于一旁,在前面大桥边缘处,踮起脚尖向里面张望个不停。 这时场中吴通大师兄也是打出了火气,之前与人约战,不过是为了随便打两下,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冠冕堂皇的下场了,但是此刻不行,看不惯是什么意思,你这一脸猥琐,大痣遮面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看不惯我,你要是如青云派莫如是,剑冢沈公子一样的人物还好,这副德行既然说看不惯我?这不是恶心人吗?越想,就越是气愤。 越是气愤手上力度就越大,在下一次的两剑相接时,相交处已是碰出了火花,两人手上的青筋暴起,握剑之手已有疼痛麻木之感。 莫如是问道:“按理说,能抵挡南盟大师兄如此之久的人,在修行界年轻一辈中也是屈指可数,范兄可认得此人。” 范举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剑冢五子之一的电剑,这次应该是第一次去京安城参加考试,所以不被人熟识也不奇怪。传言这次剑冢五子都要去京安,而观其剑法,与其他四子又颇有不同,想必多半就是此人了。” 像是想到了有趣的话题,范举打趣道:“传闻沈公子说要击败你,然后娶你妹妹呢?” 莫如是淡然道:“两件事,第一,我妹妹不是好娶的,第二,我也不是好击败的。” 这一幕被袁小洁看到,又是一波眼冒星星,作花痴状,天下男人,真是无出其右。 崔少爷见此情此景,拉着袁小洁衣袖,道:“够了。” 此时想着等他找到那个女的之后,一定要带到这个未婚妻面前秀一波恩爱,他发誓。 袁小洁看了这货一眼,在白云观那次接力下,淤青未散到现在还是淤青未散。 有时候崔少爷都不禁在想,不会永远这个样子出场,我崔少爷也是好面之人。 这时,场中吴通大师兄再没了之前的从容,衣袖处已是被剑所毁,而场间也是有人挂了彩,因为大师兄剑尖已有一抹嫣红,既然不是大师兄挂了彩,那么就一定是对面宋大志了。 有人说过,只有打了架之后,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所以面对稍逊一筹的宋大志,吴通大师兄问道:“为何看不惯我?” 宋大志道:“恰如此时此刻,你觉得你胜了我?” “还想试试?” “求之不得。” 此时,宋大志已暗运内力附于剑上,剑上雷鸣传来,嘶嘶而响,然后一剑而去,直刺大师兄胸口,剑很直,没有任何花哨,大师兄也以为没有任何花哨,所以拔剑而挡,胸口处,原本以为挡下的剑,突然若游蛇般绕过大师兄的剑,直往大师兄胸口而来,大师兄没有挡,他知道挡不住,因为太近,也太意外,所以不若拔剑砍向对方脖颈处,围对方的魏,解救自己的赵。 一颗石子自风中而来,哐当一声,两剑被一颗石子穿透而过,均在砍向对方的半空中折断,但余势未减,电剑仍然刺进了大师兄胸口,而大师兄的剑也砍到了宋大志的脖颈,然后就听到了两人倒地的声音和石子落河的声音。 这时,一约莫三十几的男子,显得云淡风轻,行到了场中,道:“比武而已,不用痛下杀手,不然以后谁还和你比武。” 只见莫如是已走上前,道:“莫如是拜见定方师叔。” 被唤作定方师叔的男子道:“如是,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找间客栈再说。” 说完已飘然而去。 祥福客栈。 天字一号房就在天字二号房的旁边,甚至天字三号房也在天字二号房的旁边,没什么问题,剩下的三间上房都被包了下来,苏定方和莫如是就在天字二号房里面,只因崔少爷出的钱,崔少爷觉得二不是他的幸运数字,他才不管你多大的人物,他崔少爷一概不理。 当然,苏定方和莫如是都不是拘小节的人,只要有房,哪里都无所谓。 二号房中。 莫如是道:”二师伯,四师伯,六师伯,他们的伤好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当年那魔族魔头,对他们植入了一种未知的黑暗力量,即便掌门师兄用内力将其大部分逼出了体外,但这些年,身体里面依然还有些许残留。这次准备借”麻藤参“的天赋功效看能否把那黑暗力量吸出体外,但是雪儿进了万丈谷,身体里也有了那黑暗力量。只希望这“麻藤参”能有效果,不至于让雪儿失望,也不枉几个师兄疼她。“ 苏定方说到此,一声叹息。 莫如是惊道:“雪儿妹妹也染上了那黑暗物质?” 苏定方道:“还好不深,掌门师兄已用深厚的内力压制住了。当然,没必要让雪儿知道,知道与否对事情都于事无补,反而徒增伤感,那么最好是不让她知道。” “如是谨记。” 苏定方道:“听你刚才所言,有人欲抢夺这”麻藤参“?” 莫如是道:“是的,在我到之前,的确有人欲夺此物。” “而知道此物之人极少,看来有人欲对我青云派不利,天下要乱了。” “定方师叔,你说什么要乱了。” “正如刚才所说,知道此事也于事无补,所以现在的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学好武技法术,当有一天这个世界能聆听你声音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知道了。” “师叔说的是。” 李知焉躺于床上,他从来没睡过这么舒适的床,所以即便吃饭都不忍下来,端着碗在床上吃,难免又被崔少爷吐槽了一番。当然,换来的是李知焉更白痴的回答,所以崔少爷懒得理这个傻子,这里是城市,是崔少爷最喜欢的地方,来到这里就像如鱼得水,因为城市总是属于有钱的人,而崔少爷就很有钱。 这时崔少爷和范举一起出去了,说是要做男人爱做的事情,李知焉待在房里,即便一个人,他也觉得不错,只因房里很舒服,什么都是那么漂亮,就连刚吃的饭碗,也是精雕细琢,一副山水画缀于碗中,看上去美轮美奂。 但再好看,终究只是初看时感觉新鲜,当你拿着一个瓷碗看了几个小时也就再也不想看了,这时李知焉想起了李乘风前辈给他的心法,默默的念了起来,在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中,他觉得这部心法有点不人道,因为所有武功的进阶都需要仰仗他人的内力,也就是靠吸收他人的内力化为自己内力,然后为自己所用,但是还好自己只是吸了一个上官宇的内力,吸了上官宇的内力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感觉到内疚,那么就证明这不是心法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比如一把刀,用来杀人,自然是错的,如果用来杀仇人,这个问题不知道,因为李知焉好像还没仇人这个概念,也许未来会很多,但如果用来保护人呢,自然就是对的,所以心法本身毫无对错,对错在于人本身。 他又想了这一阵所发生的事,他发现自从出了山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比他在这之前加起来的都多,他想到了李乘风前辈,这个感觉极像长辈的人物,对自己感情又是那么复杂,不错,他看的出来,没有为什么,就是复杂,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而莫如雪姑娘不知道病好点没有,那地方是不能进的,自小在那里看到的诸多尸体,就说明了问题。当然,自己是个例外,她现在还好吗?史姑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但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找到她要找的那个人了吗?还有顾平生,这人真不错,把自己当好友,但是却因自己的原因害死了他师父,这样帮余观主报仇好像也有了自己的一份责任,但是我毫无修炼基础啊,而那物件也已交于莫如雪他大哥,我现在还是回到山里去吗? 假如回到山里,又是一个人了,虽也落得个轻松自在,但也是挺寂寞的,不过莫姑娘想见见我,那就去看看。要是她还记得之前的承诺,然后教我两套剑法,再配合吸来的上官宇内力,以后即便是遇到老虎,群狼也是不怕了。反正山中无岁月,闲来无事,暂且去看看,反正我也想看看她。 想不通的他也懒得去想,想通了的他就会开心一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这时房门被撞开,好像是被人踢进来的皮球,李知焉揉着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不是皮球,正是之前出去做喜爱之事的崔少爷,此刻在其身前,正站着怒气冲冲的袁小洁。只见她道:“以后要是再敢寻花问柳,休怪本姑娘、、、哼!” 话未说完,只是其摊开的手掌已变成了握住的拳头,意思也很明显。留下一句本姑娘也是好面之人,甩门而去。 李知焉看着崔少爷,再看看离去的袁小洁,道:“你们还挺像的。” “像你妹。” 第十七章 客栈风波 祥福客栈呈“口”字型分布,前面进门处乃三层楼阁,横向以“一”字型延伸,供宾客宴请、相聚之用,后院若“凵”字型的二层小楼,供远方来此的游客和一些不想回家的达官贵人寝息之用。 空白处,假山层叠,绿植环绕,勾勒出数条若美女曼妙身材的小径,通向后院各住宿处,祥福客栈在沧澜城,不仅客栈的服务为人称道,其香飘十里的美食,也是享誉方圆数百里内。 普通人家若是遇上重要日子,莫不来祥福客栈犒劳一顿家人,然后在亲朋好友面前夸赞一番才算美事,也不知道是夸赞祥福客栈东西好吃,还是为了炫耀其在祥福客栈用过餐。 李知焉他没有要炫耀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这间客栈的东西很好吃,比上次在王帮主那里的肉又好吃了许多,精致了许多,他起的很早,也许是因为他睡的很早,也可能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吃的很慢,也吃的很多,吃的很满足,直到睡懒觉的崔少爷起床看到堆砌得比他坐着还高的盘子时,他才拍拍自己的肚皮,显得意犹未尽,而崔少爷虚张着嘴巴,然后表示彻底的无语。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李知焉已是知道,崔少爷虽然有时候跋扈了些,但并无大恶,而且钱财之事,还颇为慷慨豪爽,所以慢慢的,也就对这个公子哥有了些许好感。 毕竟任谁吃人家的,睡人家的,都会如此,李知焉也不例外。 而崔少爷也大概的了解了李知焉,他知道这个少年天性淳朴,比起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表里不一,这个少年的确来得实在些,而且二叔跟他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武技不出众,最好是多交一些朋友,作为朋友,他觉得面前的少年也不是那么可恶了。下一刻他就问道:“你那东西已交还原主,今后怎么打算?” 李知焉笑道:“莫姑娘说要见见我,我也想去见见她,所以我准备去青云派。” “莫如雪要见你?” 说着崔少爷把李知焉的头,按在那碗还未喝完的清汤面前,接着道:“照照自己。” 李知焉疑惑道:“这与见她有什么关系吗?” 崔少爷正色道:“我本也无甚资格说你,因为在修行界,我也是一只蝼蚁,这点我是知道的,你知道在修行界,想与莫姑娘亲近的青年才俊有多少吗?” “不知道。” “说你榆木脑袋,真不是贬损你,就拿新人榜第二的沈公子来说,对莫姑娘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与其竞争?” 李知焉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傻,只是这些年的经历,让他这张白纸还很白而已。有所沉默,崔少爷接着道:“你没身怀什么绝技?” “没有,我没有修行基础。” “既然没有,我劝你还是不要与莫姑娘走的太近,红颜虽好,但在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之前,她就是祸水。” 李知焉觉得他说的很对,又对这纨绔少爷高看了几分。这么些天,他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这个修行界的,他发现如果没有实力,任谁都不会多看你一眼,这比山林还复杂,老虎群狼至多在身体上留下伤口,而修行界,极可能在灵魂深处留下刀口。 李知焉突然感觉有些烦恼,他不禁想问这个世界,人与人交往需要这么复杂吗? 当然,这个世界只听强者的声音,如果要让这个世界聆听你的声音,你得足够强。 沈公子就很强,至少在现在年轻人当中,就是如此。 在李知焉与崔少爷交谈之际,沈公子与昨日桥上比武的宋大志,还有一位青衣男子落座于不远处的方桌上,而座位对面则是,昨天与其比武的南盟吴通大师兄以及其同门师妹。这时沈公子说话了,就像站在高山上往下说的,所以就显得盛气凌人,只见他道:“难道望月斋的武技,已经能伤到我五师弟了吗?” 这就不只傲慢了,甚至可说狂妄,不仅伤了望月斋众人,还伤了其背后的师门,作为男人,大师兄当然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所以就拍案而起,这时一只纤手,扯住其袖口,让其坐下,本欲甩脱这只纤手的大师兄,见是小师妹,想都没想,就温顺的坐了下去。 拉下欲言又止的大师兄,当然是自己有话要说,小师妹道:“如果你五师弟能代表剑冢,剑冢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句话回的漂亮,第一,不得罪剑冢,第二,你五师弟非要代表剑冢,那么只是自取其辱,毕竟昨天的伤口,依旧还在。 见是南盟小师妹,沈公子也不好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道:“原来是小师妹,久仰久仰。” “我只有一位师哥。” 小师妹迅速撇清关系,她亦有些讨厌此人的嚣张跋扈。 这一代剑冢弟子,的确光芒四射,剑冢五子各个出类拔萃,但那又如何。 大师兄听着小师妹这“只有一个师哥”,心里真是美极了,他觉得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笑起来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就低下了头,露出了如花一般的笑容。 只见小师妹接着道:“我观沈公子今日到此,不会是兴师问罪。” 沈公子道:“兴师问罪倒不敢,只是素闻南盟大师兄武技高强,今日特来向其讨教一番。” 有酒的地方,就会有酒客,有酒客的地方,就会有酒仙,酒仙,并不是真的仙,而是因为他比一般的酒客,喝的多。 当然,喝多了也会脚下虚浮,颇有一种神仙的假象,角落处,没人注意一位男子在这清晨时分就开始饮酒,又或是在这样的地方,清晨饮酒也不是什么怪事,毕竟这里是客栈。 此时,这个男子好像也有话说,只见他道:“不若给杜某一个面子,跟我打架如何?” 众人的目光,循声而至,这不就是昨日在桥上打架的始作俑者吗?他昨天喝了许多酒,就想找人打架,但是好好的一场架,被人毁了。 最后双方两败俱伤,再下场也就有了点乘人之危的意思,他本可以再找人的,但是好像酒也醒了,酒醒了打架,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他今天早上又喝了许多酒,他知道今天有架打,因为此地不仅出现了沈公子,而且不远处,莫如是也到了场中,与一中年书生,两少年一女子坐在一起,中年书生他认识,女子也知道,自动略过两少年。 若是让崔少爷知道他的略过,会不会暴跳如雷,就不得而知了,李知焉则倒是无所谓。 沈公子道:“这位敬亭山的朋友,也想与我讨教一番?” 被沈公子唤作朋友的男子道:“你五师弟好像毁了我的一场约架,沈公子要是觉得可以还上,也不是不可。” “很好,但是我今日不想与你打,但是也不会拂了杜兄的意。” “怎么讲?” “这位是我三师弟张远志。” 说着用手指向场间那青衣男子,接着道:“三师弟,你可别让这位杜兄失望。” 这位被沈公子唤叫张远志的青衣男子道:“定不负师兄意思。” 他知道,师兄之所以今天不答应这位姓杜的比武邀约,是因为莫如是已到得场间。 说完,敬亭山姓杜的男子已是站了起来,拎着他那酒葫芦,走到吴通大师兄身前道:“不好意思,今日这场比试,杜某人要捷足先登了。” 大师兄面对沈公子,本就有点怯意,他非常知道不是此人的对手,如果不是这位姓杜的救场,他今日可能就要在小师妹面前颜面扫地了,看来以后定要加倍努力才是,才不至于负了小师妹的心意,大师兄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小师妹到底有没有意,天知道,不过他自个儿倒是如此认为的。 于祥福客栈来说,在沧澜城这个地方,打架之事,简直就像吃饭,稀疏平常,唯一的要求就是,打烂了桌椅板凳照价赔偿。当然,以前也有游侠试图挑战这一规则,但是在消失了几个游侠之后。就再没人挑战这项规则。 所以这时候客栈中间已是空出了一片场地,因为客栈小二知道了这些客官要打架,故将场中桌椅板凳搬开,腾个空地,而在上完菜之余可以向里面张望几眼。 杜放拱手道:“在下敬亭山杜放,打架归打架,当以点到为主,莫伤了剑冢与敬亭山的和气,张兄以为如何。” 张远志道:“杜兄说的极是,正该如此。” 杜放饮下一口,道:“在下之剑法,取自本门心法《醉欲眠》,故称醉剑。当然,醉剑之所以醉,少不了酒这个催化物,所以张兄可不要在意杜某手中酒。” 说完,便咕噜饮下一大口。 “在下之剑,与自身风属性结合,只是看起来有点快,师兄弟们打趣为”快剑“,当然,杜兄可不必当真。” 张远志虽说不用当真,但对于杜放来说,哪有不当真的道理。 这时李知焉一桌处,已是坐了多人。 范举道:“有看头了。” 莫如是道:“范兄何出此言?” 他清楚知晓,或许在武技上,自己对这个中年书生有自信,但在看人识人以及江湖秘辛上,还得多与这范兄交流学习一番。 “醉剑看上去很慢,但是却极为巧妙,而快剑,顾名思义,以快为主,一招快,招招快,而这一快一慢的碰撞,岂不是很有趣。” 莫如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第十八章 快与慢 对有些人来说,总是希望时间慢些,仿佛一阵风的时间,就把父母的青丝,吹成了白发,把老友吹到了异地,把情侣吹到了不同的天涯,当再回首时,已是物是人非。 有些人,又希望时间过的快些,就像私塾里的稚童,总是望着窗外,期盼着下课后,好去追逐田间的蝴蝶,也像黄昏下,一对情侣的约会,那个绕着柳树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的少年。 祥福客栈,三楼。 剑冢的张远志,就希望快,剑快,在他看来,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未刺到对面那位敬亭山的道友,就是因为自己的剑,还不够快,自己每出一次剑,都会被对方巧妙的避过,就像刚才那一剑,明明已到了他腰间,硬是被他毫无来由的“弓”字腰闪过,虽然对方看起来很慢,但终究是没刺到,没刺到的剑,再快也毫无意义。 开始时,他意识到自己能看清对方的身法,因为对方很慢,随便一个动作都有迹可循,这种慢对他来说,简直可说漏洞百出,自己只需一剑,一招非常快的剑,就可以让对方负伤投降。 他刺的很快,剑也的确到了要刺的位置,只是对方在自己剑要到之时,轻轻的一个闪身,就避了过去,毫无花哨,就像自己刺过去的剑,那么干脆利落。 当自己连续刺完几剑后,他有了是不是自己剑不够快的错觉,就像刚才最后刺的那剑,他有必胜的把握刺中对方腰部,奈何对方好像在出剑之初就知道了自己要刺他腰部,难道在自己开始刺的那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弓”字腰的准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证明自己的剑还是不够快。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莫老弟,倘若是你,可躲得过这么快的剑,也许愚兄是躲不了的了。” 范举看着场间的比试,摇头说道,然后一声叹息,他觉得在某些方面,的确不如场中两人。 莫如是道:“范兄过谦了,也许在下能躲,但终究不会躲的这么轻松惬意,当然,解决的方法亦有很多,也不是全靠躲就能赢的最终胜利。” 不错,靠躲,不能赢的最终胜利,所以场中数度躲避的杜放,终于发起了他这次比试中的第一次攻击,因为他喝醉了酒,就喜欢打架,一个爱打架之人,总归是想着最后要赢的,尽是输,谁还愿意打架,除非喜欢被人打? 当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也不能否定没有这样的傻子,但是杜放怎么看,都不像是傻子,他要赢。所以他出剑了,他的剑自腰间而来,一声轻吟,宛若缠在腰间的游蛇,刚一解开,蛇头就左右摇摆,而杜放就顺着这左右摇摆的蛇头,缓缓向张远志刺去。 这一剑很好挡,即使场间不懂修行的李知焉,此剑的轨迹,也被看的清清楚楚,因为它很慢,就这么歪歪斜斜的刺来,而张远志也认为很好挡,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酒时,玩的竹片剑,在他这个快剑面前,真的是太慢,所以就随意的一剑格挡而去,但是他没有挡住。 因为剑到近前,看着本该向左移动的软剑,他挥出一剑向左,格挡而去,奈何软剑没有向左,就顺着向右弯曲的样子,斜斜的刺进了张远志身体里,直到身体传来疼痛,他才恍然。原来这一剑他是真的错的离谱,哪有永远的招式,既然没有固定的招式,当然就没有固定的剑形,谁说剑就一定要直,有时候弯曲点也是不错,弯剑也好,直剑也罢,只要它能刺到人,就是一把好剑,所以他觉得对方的弯剑就很好,只因它,刺中了他。 这时杜放收剑而立,拎起酒葫芦又是一大口,他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比武的少年,他打过许多架,从师门打到这里,但他都打的很光明,之所以很光明,是因为他知道赢了之后千万不要去怜悯对手,因为怜悯是一种侮辱,他很安静,如果对手还要再战,他也会继续作陪,既然有可能还要打架,那么就得再喝酒,所以一口又一口。 不多时,场间传来张远志的声音,只见他道:“多谢杜兄手下留情,是在下输了。” 杜放道:“张兄剑法之快,实在让在下大开眼界,谢谢赐教。” “张某之剑法,对于杜兄来说,就是一笑话,杜兄莫取笑才是。” “非也,杜某之所以能躲的过张兄的剑法,是因为本门心法的缘故,因为在微醺时,我看所有事物都会很慢。” “那终究是在下之剑不够快,下次相见时,张某当以更快之剑,请教杜兄,到时还望杜兄莫吝赐教才是。” “好。” 张远志倒也是干脆之人,说完已回到剑冢沈公子旁边,沈公子没想到自己这个齐云新人榜第九的师弟,会败的如此之快,看来这次齐云新人榜,又要重新洗牌了,只是到时自己在哪个位置呢,真是期待,不过不管在哪个位置,好像前面都有一座山挡着似的,不管是去年,还是前年,一直都是如此。 此时,莫如是察觉到了沈公子投来的眼神,他到不大在乎此人的挑战,因为他看的更远,若以后再说起齐云新人榜时,将不再有新人二字,这一次,他会再去参加考试,让自己的风属性更加巩固之后,就提升大境界。 这时旁边的范举道:“听说这位剑冢沈公子,已非常接近“金之子”体质,按其天赋,这次若是让他在域界中寻得机遇,定会一举突破为真正的“金之子。” 莫如是道:“有劳范兄提醒,无妨,即使如此,又何妨。” 范举道:“当然,以莫老弟的资质天赋,自然是在下多虑了。” 莫如是道:“范兄过誉了。” 剑冢五子,在所有门派的年轻一代中,最是耀眼,而剑冢,也因为年轻一代颇有当年青云七子之势,而被誉为下一个青云派。 一门五子皆在新人榜靠前,剑冢为了让年轻弟子专心学剑,摒弃了所有女弟子入门的机会,当然,也就摒弃了所有优秀的女性弟子,但是这样的效果是很明显的,现在的剑冢五子,就是明证。 在西北苦寒之地,剑冢就位于此地一陨石坑内,听说当年剑冢祖师爷本是一位铸剑山庄的庄主,一生痴迷于各种名剑,更是散尽万贯家财,收集各处古剑,名剑,而自己也善于铸造之术,造了不少好剑,在一次西北的游历中,突然听见不远处轰隆一声,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天外而来的玄铁,这可是他梦寐多年的铸剑材料,但是玄铁太大且重,根本不能搬回山庄,既然搬不动,索性将山庄搬过来,与其说是搬山庄,倒不如说是把山庄名剑一起搬了过来。因为当时山庄已是只剩下了剑,然后就在天外玄铁处开了火炉,就地铸剑。而这位剑冢老祖也靠自己精湛的铸剑技艺,引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游侠剑客,其中不乏一些爱剑之人,自此,剑冢也就有了开宗立派的条件。 在这位铸造山庄庄主弥留之际,想着自己诸多名剑无法随自己而去,干脆将自己葬在了自己深爱的藏剑阁下面,至于到底是人葬剑,还是剑葬人,不得而知,后世弟子为了纪念这位开派祖师,也把此地称之为剑冢。 而今剑冢依然在此,唯一不同的是,陨石坑周边又有了许多岩洞,这里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剑,极是清贫苦寒,当然,修行界中,没人鄙视这种清贫,正因为剑冢的强大,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赢得了修行同道的赞誉。 不过剑冢五子之一的宋大志,不大喜欢这种赞誉,他不是不能吃苦,相反,他能吃苦,不然也不会跻身于剑冢五子,他只是痛恨那条操蛋的门规,规定门派中不许有女人,想当年爹娘与他说起修行之事,就说过修行门派中有好多漂亮的仙子,让当时年幼的宋大志,真是心驰神往。恨不得马上加入修行门派,最后也的确加入了剑冢。 他爹娘说的也是没错,修行门派中,大多都有漂亮的女子,而且由于修行的缘故,相貌与气质,大多都非常出众。 不过这都是别人家的门派,就比如那个望月斋的大师兄,当有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此人的经历和过往时,就让他咬牙切齿,然后感慨天理不公,同样是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就在此时,这位南盟大师兄正在与其他同门女弟子窃窃私语,关怀之情,溢于言表,硬是对这位大师兄送了一波又一波白眼,想自己也是受伤之人,何尝不需要一些安慰,一想到这,又是一波黯然神伤。 沈公子无暇顾及这位师弟的情绪,他只是觉得今日剑冢很丢人,而自己又是剑冢的领军人物,所以他只想找一个人,并打上一架,给自己两个师弟甚至师门挽回些颜面。 如果师弟没输,他大可以去挑战下莫如是,但是师弟输了,自然就不能去挑战了,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也正是因为师弟输了,他就不能再输了。 接下来他环顾一周,把看向莫如是的眼神,落在了范举身上。 第十九章 饯行 气,一时之气,有些人在意,是因为年轻,而有些人,就不会太在意。即便在年轻时有这种情绪,也会在生活中磨砺下,最后一点不剩,比如客栈的店小二,他就不会因为客人的无理取闹而生气,至少不会当着客人的面,如此。 有时候只因为客人心情不好,有时候也只是客人单纯的看不惯他们,就会在他们头上撒气,而之所以敢这么做,也许仅仅只因为他们是店小二,但即便客人再生气,他们大多也不敢顶撞客人,或许他们也会感到委屈,委屈,当然也会生气,但即便再生气,也只能躲在后厨,对客人骂骂咧咧而已。 沈公子不是店小二,他很年轻,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少年们追逐的偶像,少女们仰慕的梦中情人,他现在肚子里就有一股气。 因为如此,他不能找店小二撒,这样不合他的身份,也显得毫无品味,在场能让他撒气的,不多,有些撒不起,比如莫如是,有些不好撒,再比如,南盟小师妹。 当然,有些不能撒,比如刚比试完的杜放,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所以场中看来看去,就只有那一副中年大叔模样,还做负笈游学打扮的书生了。 只见沈公子道:“范前辈,这么多年,还未放弃?” 范举多半猜到对方点他名的意图。笑道:“坚持就是胜利。” 沈公子道:“好一个坚持就是胜利,在下师门,便讲究一个坚持,不若投入我剑冢门下?” 范举笑着摇头,道:“你是想拉我入伙,还是想跟我打架?” “打架。” 范举听此,依然笑意盈盈,道,“这才像沈公子嘛,不过我打不过你。” 不错,沈公子年轻,范举可不再年轻了,他觉得一些争勇斗狠,毫无意义,在他看来,像他这个年龄,每次打架,都应该是有意义的。 沈公子不曾预料到,这齐云新人榜上第七的家伙,会如此没骨气,投降投的这么快,这么干脆,也是楞了一下,看来今天这场架是打不成了,道:“这次考试完,定要向莫兄讨教一番。” 说到这,转首对范举,嘲讽道:“当然,不会再欺负老年人。” 说完,便带着师弟们,出了祥福客栈。 见沈公子几人,已是行出客栈很远,崔少爷咬牙切齿道:“嚣张跋扈,真想海扁这孙子一顿。” 以前都是别人领教他的嚣张跋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别人的嚣张跋扈。这时一店小二看了过来,大概意思就是:“为什么不在人家没走之前说,你这样子,还颇有一些老子的风范。” 崔少爷也感觉到了店小二的眼神,怒道:“看毛啊。” 店小二转身不再看,但是走出不远,又回头看了一眼我们崔少爷,颇有一种的确在看毛的意思。 没了打斗,场间氛围,也自是轻松了不少,虽就修为来说,我们崔少爷不是青年翘楚,但要说起玩,崔少爷定是青年一代中,最拔尖的那几位。 只是不经意间看向身旁袁小洁时,兴致则少了一大半。 天字一号房,这里早已摆满各种珍馐美馔,由于之前比试的缘故,前面食客厅还没清理出来,而崔少爷包下的上房,本就有客厅,可供住宿者会客待客之用,而崔少爷也叫后厨直接把酒菜送到了这里。 这时,细嚼慢咽的李知焉,就这样被崔少爷一直盯着,他不明白,这人看上去吃的这么斯文,却吃的那么快,那么多,不禁问道:“你早上没吃饱的?” 想起早上这货已经吃了如此之多,这中间,只是打了一场架而已,即便打架,也没要你去打架,便不存在什么超负荷体力劳动。 李知焉听此,认真答道:“早饭,一般都不能吃太饱。” 崔少爷以手扶额,他是彻底无语了,说实话,在这之前,他崔少爷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各色人等,都遇到过,但还就是没遇到过这种奇葩。 不过当他回首这一生时,遇到这样的朋友,又是多么的幸运。当然,这是后话。 范举在旁边只是轻笑,他觉得这个没交多久的朋友,有趣极了,他努力的想融入这些年轻人的世界,但终究自己不再年轻,难免就会有些隔阂,但他能感觉到,这位叫李知焉的少年,从没有与他有什么隔阂,这种感觉很好,他很是喜欢。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再喜欢,终究是要分离的。 有人说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相聚,但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呢?想不到到了他这个年龄,还是没看开,难道点墨门不收留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看不开?范举如此想着。 崔少爷说归说,但看着朋友能吃的如此开心,他也是极度高兴的,他只是好奇,这人怎么能吃这么多而已,当然,今天也是为了给这位朋友饯行。 当然,到底是自己为这位朋友饯行,还是这位朋友为自己饯行。就不得而知了,分别,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明明是给别人饯行,而自己,何尝不是又要经历一场远行。 酒,是宴席上最好的催化物,不相识的双方,因为相互敬酒,而热络起来,如果双方相识且认识已久,那它就完全可以让双方疯起来。 崔少爷由于太疯,身上已是有了不少的伤痕,袁姑娘自从知道崔少爷跟自已一样,也是好面之人后,就避开了他那张大脸,所有的招呼,都落在了他的小身板上。毕竟也真是,崔少爷竟然挽起了他这未婚妻的胳膊,唱起了南方有名的“黄梅戏”。 场中,杯盘狼藉,但没人离开,就像世俗人相聚一样,酒足饭饱后,这种临近散席的拉家常,才显得最为惬意。 范举道:“这次考试,莫兄还准备下幽冥域界完善自己的风属性吗?” 莫如是道:“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知焉问道:“什么是幽冥域界。” 范举道:“幽冥域界,在我们所属这片大陆的地底,其实说是地底,也不能说对。要说起这个,还得从我们人类修行说起,当时混沌初开,集天地之灵气,也就在这片大地上诞生了人类,人类心智初开,开始时学各种飞禽走兽,求得一片生存空间,随着智慧经验的累积,老祖宗终于明白,模仿,终究不能超越被模仿者,开始感悟这天地大道,并借取这天地之力,而在借取天地之力中,又发现人与人之间,又各不相同。” 想必这之中,唯有李知焉不懂,便转首径直盯着李知焉,继而想把要说的话,印在他的心里,只见他接着道:“有些人完全感悟不到这天地道则,而有些人,生来就能呼风唤雨,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积累后,老祖宗发现这与自身体质有关,而体质,又各不相同,就有了五行与风雷电属性之说。当然,世间神奇,也有一些特殊体质的,而上面所说几样属性,基本能囊括现在的修行界,而迎来修行界爆发盛世的事件,则是在发现幽冥域界之后,在这之前,人人天生的属性存量,是怎样就是怎样,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而幽冥域界直通“地底”,里面五行与风雷电属性极其浓郁,是这个世界属性的基础本源,而修行者只要天赋过高,在幽冥域界感悟一番,说不定可以增加自己的属性天赋。当然,这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里面机遇与危险并存,而且每次开启幽冥域界耗费颇巨。而主持幽冥域界传送门的道盟,每年就会组织一次考试,其中天赋异禀的佼佼者,才有进入此地的资格。“ 范举说完,呷了一口茶。 崔少爷撇嘴道:“照你这么说,我是没进去的机会了。” 范举道:“崔老弟也别泄气,以前也不是没有崔老弟这种情况的,这些人不但进去了,而且还收获颇丰。” “怎么个进去法。” 范举笑道:“钱不是万能的,但它可以做世间九千九百多种事。” 崔少爷恍然道:“原来如此。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范举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青云派,由于祖师爷提倡修行弟子节俭,能享有独门别院的,绝对是长老级别的存在,而在这里,却有一栋别院,与克勤克俭的青云派戒律,格格不入。 走进别院,清泉自假山处汩汩而下,流入下方小池,假若细看,这就像外面青云派溅玉瀑的缩小版,奇花异草,点缀其中,直至占满整间庭院,环顾四周,窗上挂着产自蜀地的名贵锦纱,如果清风有感,不仅想吹起这讨厌的纱巾,甚至想把这讨厌的东西吹到天边,再也不见,檀木桌上,雕刻着不同的图案。 图案并非龙虎之类,而是各种花,兰花,玫瑰,梨花,梅花等,处处透露着此间主人细腻温婉的品味,梨木的书桌上有宣纸,妆台上摆着妆奁,想必此间主人,定是一个漂亮且温婉的女子。 莫如雪倒的确漂亮,至于温婉,有待商榷,至于她为什么有这独门别院,与其甚得青云派各长老喜欢是分不开的,听说当时莫姑娘金钗之年时,诸长老硬是破天荒的给她盖了这么一间别院,当时搜罗来的世间名贵礼物,硬是塞满了整个房间。 只是被再名贵的礼物塞满了的房间,那都不能再叫作房间,那叫仓库,所以最后由莫姑娘选了几件自己喜欢的留下,其他的都返了回去后,此事才作罢,被选中自己礼物的长老,硬是胡子都笑的翘了起来,每每在他人面前提起,都说自己才最得闺女心。 此时莫如雪就正在这间华丽的房间里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前几日定方师叔也带回了那物什,证明他应该没事,没事就好。 这时,房门被一只胖手推开,就像推开自己房门那么随意,手里拿着馒头,一边走,一边向嘴里送,并道:“妹妹,刚收到书信,哥哥带着你说的那个李知焉来了。” 第二十章 相逢 或许世间大多数的欢聚,都是为了让分离之时不显得那么凄凉,但是当真正分开时才明白,之前的欢愉,只不过给独行的自己,带来更大的空虚,没人逃的掉,哪怕你故作聪明的早他们而去。以为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就会让众人好一点,让自己好一点,并不会。 范举走的很早,可能由于其年长的原因,他经历过太多这种分离,而莫如是和李知焉不忍打扰崔少爷睡懒觉,也在悄悄留了字条后,向青云山行了去。 而其中袁小洁,则有些犹豫,她懂事较早,所以就知道的更多,崔二叔的离去,在旁人看来是不负责任,但在她看来,从崔二叔离开的那刻起,崔少爷就已经交到了她的手上。 莫如是和李知焉行到青云山脚下,已是几天后的中午,李知焉看着眼前这座修行界乃至整个大陆都赫赫有名的大山,肃然起敬,他不是没见过山,相反,他从山里而来。这几日听莫如是说起此山过往,心潮澎湃。但耳闻,终不及眼见。 如果你从高处看,青云山脉就像盘踞在中州平原的一条巨龙,随时准备破空而去。而如果你从山脚下看,则像一只匍匐在大地呼呼而眠的巨兽,只待这巨兽一醒,就会震颤天地。也许只因周边像这样的山脉,独此一座,又因周边乃平原地形,自平地而起,站在山顶,故有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景象。 石径延伸至山口,迤逦而去,转弯处,便再也不见,像是引导来客的精灵,当来客到达这个转弯处时,又是一番风景,移步换景。 听说当时有一位勘探大陆地理的学者徐霞客来到此处,惊叹于此地景色之美,之奇,用了其游记中最大的篇幅来专门写这青云山脉。 石径由宽到窄,再由几条分岔而去,就像画师在青云山脉所做的古树图。 不多时,有一大石,横于石径左手边,上书“青云派”。 书法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是大家所题。 若觉红尘俗, 请君上青云。 在青云派三个大字下手方,还题有这样两句诗,一下就体现出了青云派的超凡出尘。 进得青云派,已有殿堂屋宇,错落有致的分布于青云山上,亭台楼阁,不一而足。 一路走来,李知焉都看花了眼,他不曾想到,也从未想过,竟然可以将大山建的如此美丽,想着以后回去,定要将自己住的那片山,也修葺修葺。 路终有走尽时,特别是这条路,本身就有终点。 在主殿后山下方,就是各位长老的居所,无需从主殿而过,一条若盘龙的小道,从侧面绕山而行,就直接到了长老们的住所,而莫如雪三兄妹,便在此处长成。 在后山一长排的住所中,除了那一座别具一格的院落外,其他大多雷同,都以简朴为主,而三长老的别院,就在这些相同的别院里,别院不大,但足够多人使用,室内简单的陈设,都彰显出主人家平时朴素的生活习惯。 只是今天不同,三长老家要来客人,所以早早的就备好了饭菜,饭菜少有荤腥,多以素食为主。 即便是素食,看上去也颇为可口,单从饭菜质量上看,也许少了客栈酒楼的水准,不过如果从数量上看,那么一定会认为这是要办几十桌酒,操办喜事的样子,这么多年来,好像此间主人已是习惯了如此,,对此,也见怪不怪。 场中一胖少年,穿梭于厨房和客厅之间,显得颇为高兴,他非常喜欢这种家里有客至的样子,他也非常喜欢他大哥回来,而大哥今日便要回来,刚好还带了一个客人,这怎么能不让他开心呢?简直可说双喜临门。 此时,客厅中唯一不大的方桌,已是摆满了菜肴。这胖少年搓了搓手,然后拍一巴掌,看上去满意极了。 就在这时,莫如是和李知焉,亦到了小院,突然,一双从门后伸来的玉手,遮住了莫如是的双眼,莫如是好像对此习以为常,只是平静道:“雪儿,李兄在此,莫要胡闹。” 莫如雪看了李知焉一眼,虽然相处不久,但她知道这个榆木脑袋,根本不会有失礼之类的觉悟。只是对着李知焉一个劲儿笑,并道:“好久不见。” 李知焉认真道:“莫姑娘,又见面了,听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 “谁想见你啊。” 这时莫如雪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她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单刀直入,还说的这么认真,而且还在自己哥哥面前说这种话,真是羞死了,转头对着自己哥哥,娇嗔道:“大哥,你到底传的什么话啊。” 莫如是笑而不语,这一阵相处,让他知道,这位相识不久的李兄,的确是位奇人。 奇人,自然就会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一旦这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感觉奇怪。 莫如雪双手叉腰,威胁道:“喂,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敢与本姑娘如此说话。” 李知焉一愣,道:“我又没说什么,难道你不想见我?” “去死。” 客厅中,三长老莫问天坐于饭桌正中位置,而李知焉,就坐于莫问天左手处,看今日莫问天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的样子,就知道其甚是开怀,老婆和儿女,均在此间,还有什么不满足、不高兴的呢? 人一旦高兴,就会忍不住多说话,而今日,他刚好有了说话的对象。 李知焉就是很好的说话对象,他喜欢听人的倾诉,因为在深山的日子,若是有人如此,那简直可说奢望。 莫问天就从他少年学艺说起,如何投入师门,再到怎么遇到自己的结发妻子,到最后有了这三个孩子,,而说起三个孩子,更是滔滔不绝,开怀大笑。 除了聆听之外,李知焉嘴里也没闲着,看着对面的胖少年,感觉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知己和对手。 莫问天说的兴起,举起酒杯,道:“李老弟,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他的确很感谢,要是他女儿出了什么问题,定会让他懊悔终身。以前看到外面少年与自己女儿稍微走近一点,他都会沉下脸来,但今日这少年,倒不让他讨厌。 李知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莫前辈,客气了。” 莫问天感慨道:“我这三个孩子,就是我莫问天最大的财富,即使有人嫉妒我身居齐云榜,有人羡慕我青云派长老之职,其实与你救了小女相比,都可算是云泥之别。” “前辈,晚辈并未出什么力。” 莫如雪嘟哝道:“爹,今天高兴的日子,就不说这个了,雪儿不是回来了吗?” 此刻莫如君狼吞虎咽,空闲时还往他哥哥碗里夹菜,而莫如是看着这个弟弟,也是笑意盈盈,其状,甚是宠溺。 吃着吃着,莫问天的眉头,便开始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今天的饭菜,是不是较之之前的,更好吃,做了这么多,竟然不够吃。 平时一家子也就算了,但他今日有客至,他恨不得踹自己这个二儿子两脚。当然,他也发现了李知焉的不寻常之处。 然后这顿饭,就在莫如君叫嚷着没吃饱中,草草的结束了。他毕竟还有酒,还有许多故事。最后只得用唉声叹息,来佐他这寡味之酒。 由长老别院出去,往下,就是名满天下的青云派飞瀑,瀑布由高而下,落在一巨大且光滑的石板上,溅起的水珠,再落回到小湖中。极像珠玉砸在玉盘上,然后再弹出去的场景,所以此瀑,也叫溅玉瀑。 饭毕,莫如君,莫如雪尽地主之谊,带李知焉游览青云派,而在溅玉瀑外,已到了三人,见莫如雪、莫如君两兄妹还有一陌生人到来,立刻便迎了上去。 为首那名男子道:“雪儿妹妹,这位是?” 莫如雪道:“这位是我朋友,他叫李知焉。” 她不想与此人过多纠缠,所以干脆连名字都没给李知焉介绍。 当然,在这青云山,此人根本不用介绍,无人不知,也无人不晓。 正是他五师叔的公子,魏文贤,仗着五师叔在派中的身份地位,与派中女弟子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传出,在他们这些长老子女中,声名极为狼藉。 此时这魏文贤,也不在意莫如雪脸色,正打量着身着布衣的李知焉。从头看到脚,讥讽道:“雪儿妹妹真是交游广阔,这次出去游历,去的乡下,还是深山,带出来这么一位朋友。” 莫如雪怒道:“魏文贤,请你尊重一下我的朋友。” 魏文贤道:“尊重,我有什么不尊重的,你知道我最尊重你的,雪儿妹妹。” 其状,甚是猥琐,而且还用其猥琐的双眼,朝莫如雪衣襟内,那白皙处来回打量。 李知焉倒是表现的无所谓,他本就来自深山,也就不存在尊不尊重的意思,只见他道:“在下的确来自深山。” 见李知焉过来搭话,魏文贤也把头转向李知焉,没好气道:“那就滚回山里去。” 在这青云派中,凭着父亲的关系,他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被他看上的女弟子,要么自己投怀送抱,要么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就范。 说来可笑的是,大多是凭借他魏公子的才貌双全,心甘情愿的。这话可是很多女子说的,至于真不真,就不知晓了。 仔细看这魏文贤,的确长的不丑,而且修为也到了观星境,勉强说才貌双全,也不过分,所以在这感情路上走的顺风顺水的魏公子,将莫如雪当成了他的禁脔。 虽说外面像他这样的年轻俊彦,比比皆是,但终究不如他这近水楼台。 第二十一章 习武之事 溅玉瀑好像不知道疲倦似的,在没有青云派时如此,到有了青云派,依然还是如此。 其自上而下的过程,仿佛就代表时间的流动,流过了青云派的创建,流过了青云派跌宕起伏的历史,流过了青云派一代又一代天骄的更迭,流到了现在。 不过最近几年,溅玉瀑的流量,开始小了,上游有枯竭之势,在一次长老们的闲谈中说起此事,说这溅玉瀑在未来几十年可能就看不见了。 莫如君不会管这溅玉瀑在哪里流过来,又要流到哪里去,他只是想把这水流到自己嘴里来,所以这时正张大嘴巴让溅起的水珠落到自己嘴里,毕竟之前,可是没吃饱。 馒头乃青云派主食,只要想想办法,还是能弄到的,而吃馒头最不好的,就是太噎人。好在这青云山的水,都还不错,除了洗剑池,这溅玉瀑,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也许今日想让人听明白他的意思,在喝完后,还漱了漱口,把口中残留的馒头碎屑一并吞下肚后,口中便再没有食物残渣,说的话,自然也就清楚明亮,清楚明亮,自然也就能让人听的懂一些,只见他道:“文贤哥哥,难道我们这里就不是山吗?” 听此,魏文贤转首看向莫如君,道:“我们这里可是天下闻名的青云山。” 莫如君道:“但终究是山,对?” 魏文贤道:“难道你认为这小子的荒山,能与我青云山相比?” “书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山本就无高低大小之分,何来比较之有。” 魏文贤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愠怒道:“有仙则灵?你是说山本无可比之处。山中之人,有可比之处,是?” “是的。” 魏文贤冷冷道:“你是说我不如这小子?” 莫如君认真道:“文贤哥哥,你知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魏文贤道:“但我有这个意思。” 说到这,转首向李知焉,道:“听如君说,有仙则灵,所以我想看看是你的山因你更灵,还是我的山,因为我更灵,青云派弟子魏文贤,请指教。” 莫如雪见此,怒道:“魏文贤,你够了,知焉他不是修行之人。” 听莫如雪叫的如此亲昵,更是怒火中烧。道一句请之后,魏文贤便一掌拍了过去。 李知焉哪是此人的对手,见一掌拍来,只是本能的顺手一档,奈何对方力道实在太大,一掌,就被拍出了十几米远,嘴角也溢出了血。 莫如雪迅速跑过去扶起他,怒道:“魏文贤,你太过分了。” 而莫如君也在此时,挡在了魏文贤前面,防止他再下狠手。 魏文贤道:“胖子,你要阻我?” 莫如君道:“他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当然,也是我朋友。” 魏文贤冷笑道:“这样?你就要来阻拦我?但你阻拦的了我吗?” 闻此,魏文贤身后两人,更是抚掌大笑。 在整个青云派,如果要说谁最废物,莫过于眼前这个胖子,只是碍于三长老面子,不好直言这胖子的是非,要是这胖子投在其他门下,第一,绝对长不了这么胖,第二,绝对是看门打杂的料。 如果要说这些长老子女中,他魏文贤最臭名昭着,那么这胖子,也绝对最废物。所以此刻看这胖子挡在自己面前,嘴角难免就有了许多戏谑的笑意。 莫如君道:“阻拦不了,但他是爹的客人。” “把三师伯都搬出来了,那就有点吓人了。“ 魏文贤说完,转身对后面两人做恐惧状,道:“我好怕。” “魏师侄,不得无礼,老夫不明白,五师弟到底是怎么管教你的。” 场边有人声至,只见一木质轮椅上,坐着一须发皆白的道人,随着轮椅富有节奏的转动,缓缓向这边移来。 莫如雪看到来人,一下就扑到对方怀中,像是有天大的委屈,使劲揉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二师伯,文贤哥哥他欺负人。” 莫如雪口中的二师伯,一听此,瞬间便皱起眉头,然后爱怜的抚摸着丫头后脑勺的长发,心疼道:“一切二师伯为你做主。” 这时魏文贤心道:完了,这瘸子虽然在那场大战中武功尽失,在掌门的帮助下,才保住一条老命,但毕竟是父亲的师兄,威望极高,而且派中尚有诸多弟子,有其自己的势力,即便现在如一个废人,那也毕竟是青云派二长老,父亲也要以礼相待。 想到这,就有了暂时退去的打算,准备以后再找这深山野人的麻烦。故赔笑道:“文贤拜见二师伯。” 二师伯哼了一声,道:“为何欺负雪儿。” “师侄并没有欺负雪儿,只是跟这位李公子有点误会。” 他当然不敢承认欺负莫如雪,要是承认了,他也在青云派没法混了。 那几个至今未娶的长老,就足以将他给撕了,正是由于至今未娶,这个莫丫头,自然而然被几个长老当成了自己女儿,捧在了手心里,而莫如雪本身也乖巧伶俐,甚得几大长老欢心,不信去看看这青云派独一无二的别院,大抵就该知晓。 二师伯道:“什么误会。” 这时魏文贤扶起地上的李知焉,道:“我们只是切磋武技,奈何文贤力度控制不当,伤了这个李公子。” 莫如雪道:“二师伯,他撒谎,知焉本身就没修行基础。” 二师伯听此,蹙眉道:“你与一不会修行的少年,比哪门子武技?” “弟子看错了,文贤以为李公子是修行中人哩。” 二师伯看着这平时名声就欠佳的小子,也懒得听他辩解,不耐烦道:“自去刑堂领二十板子。” 听此,魏文贤领着三人,快速离去,走到僻静处,恶狠狠的道:“等有一天老子执掌青云派,定要让你这瘸子好看。” 三人在此恶语一番后,陆续离去。 这时李知焉走过来,见莫如雪叫这个老人为二师伯,多半也是青云派高人,道:“晚辈李知焉,拜见青云派高人。” 二师伯道:“什么高人矮人,现在我这样子,比你还矮。” 他不喜欢别人称他高人,至少就当下,可说如此。 只因现在的他,并不是高人,不管是武技,还是这残废之躯,都让他听到高人有一种莫名的讽刺。只是李知焉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现在正奇怪为何又得罪了面前这位老人。 二师伯接着道:“听说你在万丈谷救了雪儿,并带回了那”麻藤参“,我得感谢你。” 说起“麻藤参”,莫如雪道:“二师伯,都这些日子了,你吃了那物什后,对身体有益处吗?” 二师伯柔声道:“如掌门师兄所料的那样,以这‘麻藤参’为药引的‘净化丹’,的确让二师伯体内的黑暗物质有所消减,如果假以时日,我想一定会好的。只是这‘麻藤参’极是难找,当年七师弟更是数度去到万丈谷搜寻,也是没找到此物,没想到竟然被你这小丫头找到了。” 莫如雪满脸得意之色,道:“那就最好不过了,总算不负雪儿一番心意。” 二师伯闻此,一个响头,落在莫如雪额头上,佯怒道:“以后不可如此,二师伯已活了这么久,也算赚了,你还年轻。” 莫如雪嘟着嘴道:“雪儿不是回来了吗。” “你要是不回来,我和你爹,还有你几位师叔伯。不得伤心死啊。” 说到这,摸了摸如雪的头,极是宠溺。 经刚才之事,众人也再无心情游览这青云山。便回去了。 在青云派独一无二的别院内,石桌旁,石凳上,正坐着三人,这三人,皆为魏文贤气愤,又为未能游览青云山而感到扫兴。 李知焉尤为感慨,他觉得对方有点无理取闹,他并没有得罪对方,也没做错什么事,他突然记得崔少爷那天与其说过的话,叫他与莫如雪不要走得太近,但这终究不是莫姑娘的错,只是自己本领低微而已,要是自己本领高强,像莫如雪他大哥那样,也没人敢这样对自己无理取闹。就像山里的老虎,众兽不仅不敢去惹牠,一遇见,还会避而远之。 想到此,李知焉就有话要说,只是这话,与莫如君几乎同时出口。 “我要修行,我要变强。” 莫如雪诧异的看着两人,李知焉还好,她这次叫他来,本就是要教他修行之法的。 虽然长老们不说,但她自己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在与李知焉的相处中,他隐隐知道李知焉身上,有种可以破解她身上黑暗物质的力量。 不过从李知焉的角度看,他好像又完全不知此事,所以这次叫他来,就是为了教他在修行方面的知识。让他对修行有一个了解。 而对于自己这个二哥,她却很是无语,从小就测出身体不含任何属性,也就断了全家对其修行的念想,不过还算身体健康,能吃饭时,就一顿没落下,用莫问天调侃的话说,我都不敢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不仅是莫问天,想必这世间能对他说这句话的,也不多, 当然,对于父亲来说,只要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惹事生非,身体健康就好,不能修行就不能修行,凭他莫问天的本事,确保这孩子以后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不时,莫如雪已取来宗门的体质感应石,此石原是幽冥域界之物。 当时发现幽冥域界时,只是感觉其乃一块普通的石头,唯一的可取点,就是好看,可当把它放在金元素浓郁的地方时,他就由透明转为金色,把他放在水属性浓郁的地方时,它就变成了蓝色,当时修行界看到此物如此神奇,遂想着,这不正是用来检测属性体质的天然神石吗? 第二十二章 习武之事(二) 在很多时候的决定,也许在当时看来,只是一次简单的选择,当白发回首时,才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决定,对自己一生,是多么的重要,乃至于影响自己的一生。 比如,当时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筋,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眼前这位老伴的求婚,这老伴在当时看来,真不怎么样,至少比同村老郑差了不知多少,但终究还不错,老郑已经走了,而这位老伴,还陪着自己白发苍苍。 再比如,那年乡里举行考试,少年只是突然想去考一下试试,没想到竟真中了,不然就只有在年长时,继承爹娘的猪肉铺,过着与父母一样的一生。 李知焉这个决定,就非常简单,与世间大多少年,均是一样。在一些意气风发的理想催化下,在那个虚荣的年纪里,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不过若是没有这种想法,才是枉为少年,李知焉当然也有,只是他没有那么高,那么远,他现在就是想让自己变强一点,至少能打的过一只老虎,当然,最好能打赢哪个魏文贤。 小院中,莫如雪此时正叉着腰,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这块体质感应石的来历,她很享受这种当教习的身份,在整个宗门中,别人都把她当小妹妹一样宠溺,爹娘如此,两个哥哥如此,几位师叔伯,亦如此。 也正因此,让她时常暗地里绯腹,人家那里还是小孩子。 所以此刻的她,极像一个大人,只是场间,唯有两个傻子,任由她煞有其事。 要是多出青云派任何一人,想必都会让这严肃的场面,瞬间滑稽起来。 话说这体质感应石,道盟那块最大,几大门派的,都相对较小,应该是很小,对感应者最多能感知其属性,而道盟那块,能感知到修行者体质属性的等级。 在知道自己属性后,就是功法的选择,一本属于自己属性体质的功法,非常重要,就拿风属性来说,相较于低级的风属性功法,高等级功法更能让你感受到自然界这种属性的存在,并加以利用和操控,也可直接用来淬炼自己的身体,完善自己的属性体质。 一个人的身体,就相当于容器,这容器越大,就装的越多。 而一本好功法,不仅能帮助扩大你的身体容器,还能帮助你快速的吸纳自然界中,你所需的同种属性。 若容器大的话,这吸收却慢,人到尽头还未吸收满自己的容器,那就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简单来说,就两个字,快和大。吸收快,容器大,这就是好功法的特点。 当然,自己的体质等级,也会影响你对自然界元素的感应,天赋高的,年幼时就能调动自然界的属性力量,比如有些小孩一出生就电闪雷鸣,迷信的人认为这是天上有神灵所导致如此,然而其实是小孩自控力差,随意调动自身属性体质所致。 只是这世间,大多都只是普通的资质而已,像这样的小孩,说百年一遇,千年一遇都不为过, 当然,并不是普通资质就决定了这个人在修行界未来的成就,在修行界的历史长河中,靠普通之资,到最后叱咤整个修行界的,比比皆是,相反,一些天赋高的,与出生时的耀眼相比,最后却显得颇为落寞。 或许是因为基数少,抑或是因为太过于骄傲,天才亡于傲,不是没有道理。 若一个天才非常努力,还不骄不躁,那么此人不早夭,必定风华绝代,比如十几年前,点墨门的李乘风。 修行有四大境界,分别是初程境,观星境,破空境,圣人境,在这之前,有一个洗髓十级,只有淬炼身体达到一定要求之后,才能引入自然界的属性力量,不然就会被反噬而亡。 而淬炼身体,可以通过引天地灵气冲刷自身经脉,五脏六腑,甚至肌肤,血液。 自然界中,天地灵气最盛的地方,莫过于名山大川。 青云山,点墨门,望月斋,栖霞寺等都是如此,武林中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剑冢。 而没有天地灵气的剑冢,却能异军突起,近年来被修行同道交口称赞并向其学习,这也可能成为未来修行的一种趋势。 修行门派,让本无名的山脉名扬天下,而山脉的灵气,也奠定了这座门派的修行基础,两者相辅相成。毕竟一个门派的未来,跟他年轻一代优秀与否有直接的关系。 初程境,顾名思义,刚开始起步的境界,这一境界是修行中的关键,如果你在这个境界基础夯实的牢固,未来成就,将不可限量,刚说到了容器原理,这个境界就是扩大自身容器的境界,不管是自己的身体属性控制量,还是自身内力的贮存量,均是如此。 不过世间大多修行者,都被挡在了这个境界,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其中酸楚,只有修行中人才能明白。 而有了属于自己的属性和控制属性的内力,那么就需要相应的法术,把自己的属性衍变成可与人攻守的法术。这里各门各派依据自己的心法、特性。所研发出来的秘术又各不相同,听说圣人境使出十级法术可毁天灭地,只不过这很少有人看见过。 除了这些,那就是自上古以来,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可通用的武技,在世俗中,修行界,都可看到此类,其中以使用刀剑者为盛。当然,也不乏一些其他武器的使用者。 千万不要小觑武技的使用,在上古时期,祖先与天斗,与地斗,与自然界斗,凭借的,无非就是一把石器,只是到得今天,与人对敌时,换成了剑或者刀。而其中以剑、以刀入道的修行者,更是数不胜数。 “修行中切记,任何事情都需谨小慎微,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不可行差出错,修行本就如履薄冰,稍微走错,就会万劫不复。” 说到这,莫如雪双手负于身后,在场间来回走动,颇具大师姐的风范。 李知焉听的入迷,完全被带入了一个未知神秘的世界,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在莫如雪的描述中,若是学会了十级法术,那还怕什么老虎、群狼,一个法术过去,就可以吃烤全虎了。 莫如雪把感应石递给他,道:“你把此石握于掌心,用心感受你身体的每个部位,所谓人各有异,每个人的属性,所藏位置,皆不相同,有些人属性藏于心、有些人藏于肝、而有些人,却藏于抑肌肤,抑或血液,不过大多藏于自己的丹田部位,然后把感应到的属性力量,牵引到此石中。现在用心神去感知你身体中的属性力量。” 李知焉握住石头,闭上眼睛,开始内视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首先内视自己丹田,发现丹田一片黢黑,什么都没有,然后内视四肢,也是毫无属性力量,在内视肝、肾之后,终于发现自己心脏处有一团火苗,火苗不大,但火势还算旺盛,然后李知焉顺势把这股力量牵引到自己掌心处,一股力量,便自然而然的涌入到感应石中,石头也因此由透明变成了红色。 莫如雪道:“知焉,原来你是火属性体质。” 李知焉知道原因,自己身体,可能根本没什么属性,而自己之所以有这火属性体质,多半与上官宇有关,原来那次意外,不仅得到了上官宇的内力,还得到了他的体质属性。所以此刻,也并不是很惊讶和意外。 此时莫如君看着李知焉的火属性体质,羡慕不已,如果不是火属性,是其他属性,他也是会羡慕的,只因他连一点属性都没有,哪怕一点。 想到此处,再次不甘心的拿起感应石,使尽全身力气,硬是差点把重新转为透明的感应石捏碎,在莫如雪看过来后,才作罢。 或许是使了太大的力气,又饿了的缘故,还是对上天这样的安排,不甚满意,对着手上不知从哪里来的馒头,狠狠一口咬去。 莫如雪也不管他,继续对李知焉讲解道:“你现在可以接引天地灵气淬炼自身,直到达到十级要求后,才去接引元素力量,现在先不要急着去接引火属性力量,这样的话,容易引火自焚,这青云山的天地灵气,相对温和,而属性力量却相对狂暴,稍候你可以试试,在这之前,我会给你一本我们青云派淬炼身体的心法,你没事时,可以照上面练习练习。“ 李知焉道:“好的,谢谢莫姑娘。” 莫如雪笑道:“请叫教习莫姑娘。” 阳光下,李知焉看着眼前女子,突然觉得好美好美,在极北之地那个山林中,一年四季大多都是冰冷天气,很少能有温暖的阳光,而他觉得莫姑娘很美,大概是因为莫姑娘很温暖。就像这阳光洒在身上,让人很是惬意,很是舒服,所以下一刻他,便有些情不自禁,道:“教习莫姑娘,你好美。” 莫如雪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也是楞了一下,不是没人夸她美,而是这哪里跟哪里,本身聊功法聊的好好的,哪想到这家伙还学会油嘴滑舌了。来这么一出,嗔怒道:“没想到你这个人才出来这么几日,就跟别人学得如此油腔滑调,去死。” 话音一落,便白眼朝自己闺房中行去。 场中的莫如君,也被这一出,弄的楞在了那里,他想不到,这个看似憨厚老实的家伙,竟会来这么一出,遂问道:“你喜欢我妹妹?”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在他看来,一般人肯定会百般狡辩,但下一刻他就知道错了,他发现眼前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因为他回答的很认真,也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喜欢。” 第二十三章 洗剑池惊语 喜欢,本就是人一生下来后,最基本的情绪,生活中遇到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均会有这种情绪滋生。 比如出生时,第一眼看见自己的母亲,第一次心动的那个少女,转悠了半天,突然发现角落里那一朵美丽至极的鲜花。 只是大多数人不善于表达,以至于弄巧成拙。喜欢,本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不同于武功谋略,官场厚黑,需要那么多勾心斗角,我喜欢你,我觉得就应该告诉你,让你知道这件事。 当然,这并不需要你也喜欢我,我喜欢你,只是想告诉你我此刻的这种情绪,并让你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只是世人又有几人能有如此坦荡的胸怀,我?你?抑或他? 但李知焉就是,他觉得他就很喜欢莫姑娘,这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就是喜欢你,并让你知道。 当然,这种喜欢,与男女之情无关,这与喜欢一件美好事物,并没什么不同。 莫如君用他那几乎是一条缝的眼睛,看向李知焉,看了许久,与其他少年看妹妹的眼神不同,他觉得眼前这少年,并无做作之意,一切都是那么真诚,道:“你真是一个奇人。不过喜欢我妹妹的,可不少。” 李知焉有些失落,随意的“哦”一声,算是回答。 他不知道哪里又错了,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真实想法而已,想不通怎么又惹得莫姑娘生了气,看来自己,真不是说话的料。 他发现自己自从出山以后,很多事就开始想不通。 虽然想不通就不再想,是个好习惯,但是想不通的事情,也未免太多了些,所以有点郁闷,独自回到莫家为他安排的客房去了。他觉得今天接受的知识有点多,所以便想睡一觉。也许睡一觉起来,就会好上一点。 中午睡觉,的确是一个好习惯,但是如果睡久了,就不见得了,相信很多人都有此经历,就是中午睡久了的人,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即使你无数个辗转反侧,也无济于事,晚饭过后,李知焉就来到自己房间,怎么睡,怎么睡不着,索性起来打坐。 只见他盘坐于床,把莫如雪晚饭时给他的青云派入门心法《筑基要义》,拿出来摊在盘腿上,翻读起来,他以前在万丈谷时,读过这样的书,与一本《洗髓经》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打开自己全身灵窍,引天地灵气于己身,在全身运行一周,清除血液经脉甚至五脏六腑处的污垢杂质。 李知焉试着开启自己全身的灵窍,把青云派浓郁的天地灵气引入自己的身体里,但是下一刻他就感觉不对,天地灵气的确是按书中所说的样子,以灵窍为接入点进入全身,而在运行一周之后,本该把体内的杂质一起带出体外的天地灵气,就永远被自己黑黢黢的丹田吸纳了。 想来想去,又试了几次,皆是如此,再感应下自己全身,好像又并无异样。 想了许久也想不通,想不通,也就不再想。 略过此事后,他又想起李乘风前辈给他的心法,心道:这本心法本是残篇,李乘风前辈叫他完善此篇心法,至少从目前来看,这心法还未出现需要完善的地方,现在我吞噬了上官宇的火属性,而这本心法主要攻击手段就是以吞噬为主,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只能吞噬相同的火属性呢?那有没有可能一个身体里面出现两种或多种属性呢?只能明天去问问莫姑娘,有没有可能几种属性,同时出现在一个身体的情况。 一夜无话。 清晨的阳光,洒在年轻人脸上,让朝气蓬勃,便多加了一个“更”。 今天的洗剑池,与之前一样,同样是那么多年轻人,同样是那么青春靓丽,而今天的洗剑池,又与之前不大一样。 因为洗剑池旁边,本是一胖一瘦的兄妹俩,今日却换成了三个人,当然,最大的不一样,是今天众弟子没有练剑,而是列队在场中,好像是要等待一派中长老宣布重要的事情。 李知焉就在场中,与莫如君一样,也在啃着馒头,噎住了就学莫胖子一样,用嘴对着洗剑池猛的一吸。他感觉这样很是不错,馒头虽然硬了点,但这水,确实好喝,用莫如君的话来说,看你是同道之人,才愿意与你分享这洗剑池的水。 李知焉噎下硬馒头,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莫如雪道:“道盟大考在即,也代表要开启幽冥域界,所以这些弟子中,会选出一些天赋高的初程境,去幽冥域界碰碰运气,就拿风属性来说,本是风通之资,去一趟幽冥域界,可能让自己风通的资质,进化到风融,所以现在各门各派都不想错失培养自己门下天才弟子的机会。” 李知焉问道:“那你这次要去吗?” 莫如雪哭丧着脸,道:“爹和几位师叔伯,不再让我出去。” 李知焉道:“为什么?你上次不就一个人出去的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莫如雪白了这傻子一眼,道:“就因为上次一个人出去了。” 她知道不把话说明白了,这白痴还有很多为什么在后面,所以干脆直白点。不过大家不让她出去的真正原因,她是知道的。接着道:“李知焉,你上次跟我说,在万丈谷我昏迷时,李乘风前辈传了你一套心法,你能给我看看吗?” 李知焉道:“不能给你看。” 在她的认知中,李知焉倒不是那种小气之人,所以诧异道:“为什么?” 李知焉道:“因为没有纸呈的东西,只能背给你听。” 莫如雪怒道:“那你快背。” 继而心道:跟这家伙待久了,早晚得气死。 不多时,李知焉已就着这汩汩而下的山泉,把这后来惊世骇俗的心法,背了出来,要是此刻有当代绝世高手,定会让他当场毙命。但是此刻,没有绝世高手,只有莫如雪两兄妹,莫如雪听完,细细品味。道:“如果按这篇心法所述,再以你那莫名其妙的体质,倒的确能解身上残留的黑暗物质。只是这篇心法,也太过歹毒,所以我命令你,以后不许对正义之士使用。” 李知焉道:“这本就是我的想法。” “如果按照这篇心法推理下去,一个人应该可以具备几种属性于一身。但是世间还没有一个人能同时拥有两种属性体质。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不是没人引入两种属性于一身,到最后都会因为两种属性的冲突,爆体而亡。” 莫如雪疑惑在心,继续问道:“白痴,你这篇心法叫什么名字。” 李知焉道:“暂时还未取名。不过在心里我一直叫它《吞噬心经》。” 莫如雪道:“好,那这篇《吞噬心经》,以后千万不要示于人前,千万不要去吞噬火属性以外的人的内力。” “我知道了。” 想到某处,莫如雪没来由的,又有一点开心,虽然这篇心法百般恶毒,但至少让她心里面的大石头落了地。 莫如雪道:“知焉,这次叫你来,主要是想找你帮个忙。” 听此,李知焉有些失落,道:“你不是说想我才叫我来的吗?” 就连旁边啃馒头的莫胖子,都鄙夷的看了来。意思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那熊样。 莫如雪道:“滚,才不是呢,心法本无善恶之分,如果能用来救人,就是不错的心法,用来害人,再慈悲的心法,也是歹毒的,你知道万丈谷那次,我其实中了里面的黑暗物质,至今都还未去除掉,我看了你的心法后,知道你可以帮我把这种未知的黑暗物质吸出来,所以你可不可以靠你所学的心法帮帮我。” 李知焉爽快道:“这个自然没问题,怎么做,你教我就好。” 被人请求帮助,其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至少证明你有用,而李知焉从万丈谷出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所以此刻心里,是极高兴的。 当然,莫如雪暂时没敢让李知焉去救他几位师叔伯,毕竟李知焉所学功法一旦暴露,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样会害了他,只能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再从长计议。 这时,场中来了一位中年道长打扮的人物,待此人走到近前,场中嘈杂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再由戛然而止,变作窃窃私语。 队列后方,一年龄偏小的青云派弟子,看上去颇为兴奋,小声道:“哇,这就是齐云榜上的大人物啊。” 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弟子讥讽道:“你也就刚入门,没见过世面,在我们青云派,像这样雄踞齐云榜的,还有几个呢,上次在清心大殿,我还碰见了小师叔,他还朝我点了一下头哩。” 说到这,极是得意,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泼了冷水。 在其左手边,一师姐乜斜道:“你要是见了掌门师伯,恐怕是尾巴都会翘上天。” 行来的中年道人,正是齐云榜第五的魏中则。 只见他道了一声“安静”后,接着道:“道盟大考将近,也代表开启幽冥域界的日子临近,我青云派隶属道盟分支,派中弟子也自然享有进入幽冥域界获得造化的机会,但是青云派弟子众多,也不可能全部进去,若各派均有此想法,那也没法再开启幽冥域界,所以,这次会在你们之中选取一部分弟子,进入幽冥域界。当然,仅限于初程境,相信大家都知道” “第一,幽冥域界乃独立于大陆外的空间,极不稳定,不能承受大境界的高手;第二,即便大境界去了也没用,至于低于初程境的,与大境界高手一样,去了也没用,所以还是想着怎么跨入初程境才是首要。” 听此,一众弟子笑作一团,因为他们既不是大境界高手,但他们却也看不起境界比他们低的。不知什么原因。 不过对于初程境以下的,别人说的也没错,你连门都没进,还是想着怎么入修行这道门再说。 第二十四章 这一笑太美了 朝阳,从山头慢慢向上,直到爬过了山顶,露出那可喜的笑脸,然后再驱散开山间的晨雾,直到看见那满山苍翠的花草树木,看到那兀立的山崖峭壁,最后看到与其一样朝气蓬勃的年轻笑脸,才缓缓向上,直至照亮这初晨的大地。 五长老魏中则刚离去,场中就喧嚣了起来,有人为这次能去参加年轻人的盛会而高兴,有人为能参加盛会的年轻人,传授自己以前去过的经验而高兴,有人会卯足劲为争取下次能去而高兴。 年轻,对什么都好奇,好奇,又对什么都会有所期待,有期待,就会有希望,人生有希望,就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青云派弟子就在刚刚,经历了好奇,期待,希望,所以他们露出了青春的笑脸,与这刚初升的太阳一样,显得那么美好。 这时场中一女弟子,眼泛笑意,道:“你知道吗?这次是莫如是师兄带队。” 另一位青云派弟子道:“你怎么知道?” “听说莫师兄是最后一次幽冥域界之行。以前都是他带的队,这次还差的了?” 听此,旁边一较小的女弟子沮丧,酸酸道:“那倒也是。你就有机会和莫师兄亲近亲近啦,我可能要下届才能去了。” “好期待。” “别犯花痴了好不好。” 洗剑池旁,泉水依旧自山中来,不喜不悲。 莫如雪道:“知焉,你想去幽冥域界吗?” 李知焉道:“我可以去吗?” “怎么不可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像刚才那样,道盟会分发一定名额到各大宗门,再由宗门推荐而去。另一种,则是这几日道盟主持的考试,这个考试就是针对散落在世间的天才而设立的,其中优异者,自然可去。” “原来如此,难怪崔少爷和范大哥,袁姑娘他们都说要去参加考试。” “你朋友?” “是的,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范举?” “你怎么知道?” “修行界不知范举的,倒是很少。” “没想到范大哥那么厉害。” 不时,场间又恢复了安静,莫如雪眼睛转动,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多时,莫如雪右手做锤状,一下捶在自己左手掌上,道:“知焉,要不你拐带我出去?” 李知焉疑惑道:“拐带?” “是的。” “我会被莫叔叔打死的。” “看来你也不傻。” 李知焉认真道:“我本来就不傻。” 莫如雪道:“我现在不能出去,你却说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你这不是食言吗?” “我可以” 还未等李知焉把话说完,莫如雪已打断了他,佯怒道:“你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真。不重诺,肤浅之人。” 一直以来,李知焉都认为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今天他终于对自己这套理论产生了怀疑,原来女人不讲道理,是这么的理所当然。 想着若只是下山玩玩,带她下山,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一张白纸,是想不了那么多的。也就点头,遂了莫如雪的愿。 也就在这时,旁边的莫如君,迅速噎下硬馒头,道:“李兄,可不可以也顺便把我拐带了去。” 李知焉还没开口,莫如雪道:“你去干什么?” 莫如君道:“你又去干什么?” 莫如雪觉得有点理屈词穷,撒娇道:“二哥,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好吗?求求你了。” 莫如君道:“这次我决定自己去,我还没去过京安城呢。” 见拗不过,也是没办法,说去就去,说走就走。 三人迅速起身,绕过众人,向山下而去。 京安城外几十里,每间隔一段距离,就会有这种,明明是茶铺的幌子,但你要喝酒,也会有酒喝的地方。 当然,你饿了说要吃二两牛肉面,他们也会在回答“稍等片刻”后,一会儿就为你端上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这里是京安城郊,来往商旅很多,有专为城中达官贵人从各地搜罗奇珍异宝的商人,有时候你也能看到打猎的猎户,身上挂着几只动物的皮毛准备拿到城中去卖,也能看到商贾周边,一大群练家子的魁梧大汉,这些大汉,也多半就是为了护送某个商人以及商人的货品而出现在这里的,自然也有可能遇到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此郊游而落座片刻。这里东西,谈不上好吃,但就是人多。 此时王氏茶铺,草棚下,一靠角落的地方,一中年男子,身着蓑衣,戴着笠帽,一副农夫打扮,旁边坐着一约莫二十来岁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因为面部丑陋,还是其有麻风病,脸上除了露出两只眼睛外,其余地方被黑衣黑纱遮的严严实实,头上也带着与这农夫一样的笠帽,抛去脸蛋不看,这身材柳弱花娇,盈盈可握,凹凸有致,不胖一分,不瘦一分,真是恰到好处。 在座各位,都以为是父女的两人,中年男子此刻却叫了这女子一声师妹,并道:“他应该要来了。” 这个师兄在自己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本也不甚好奇,但是经不住长年累月的絮叨,絮着絮着,也就对这个男子充满了好奇,也就想来看看这个师兄口中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样。 黑衣女子道:“师兄,你怎么知道他要来了。” “秘密。” 这位女子口中的师兄,神秘一笑。 不多时,场中便到了三人,而三人,正好坐在这中年男子身边,因为周围木桌已是坐满了人,唯独这张木桌,还有位子可坐。 这一切,好像都在这中年男子的意料之中,就像知道今天有人要来,而这个人,一定会到此间,并坐到自己身边。 新来的三人,正是莫如雪两兄妹和李知焉。 莫如雪刚坐下,就急急道:“现在你们只能点一碗牛肉面。” “为什么啊,雪儿妹妹。” “没有为什么。” 她莫如雪冰雪聪明,奈何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她只顾着逃下山,她也算到了可能会用很多伙食钱,但是她没想到,会用这么多,这几天每次去吃饭,出来老板都把他们送到大门外才很是不舍的回去,在这样的几次待遇之后,自己盘缠也就见底了,看来只有撑到京安城找四师叔解围了。所以也就有了上面的对话。 莫如君嘟囔道:“二两牛肉面怎么能吃饱。” 农夫扮相的中年男子坐在上方,笑道:“这位少侠大可敞开肚子吃,我请客。” 然后转首向李知焉,道:“知焉,好久不见。” 场中莫如雪、莫如君都很诧异,最诧异的,莫过于李知焉,当然,还有那位蒙面女子,只见她娇躯微微一震,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停留在了李知焉身上,这就是三师兄一直跟我絮叨的男子,为什么我们从来没见过,但却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想与他亲近。 这些年来,她总能感觉到孤独,天然的孤独,为了避免这种孤独,她去过人声鼎沸的庙会,去过嘈杂的菜市口看人生百态,去人群里看过大戏,看过杂耍,但是她还是感觉孤独。 这种心绪,又不能与人说,这样只会显得矫情。但愈是这样,愈感孤独,按理说,她有师父、师兄、师姐对她这么好,本不该如此,但内心的孤独,又是如此真实。 李知焉惊讶道:“你认识我?” “自然。”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中年男子似笑非笑,道:“你猜。” 听此,李知焉有点茫然,开始回顾自己一生,他发现好像没这个男子的印象,因为他这一生除了这几个月的经历稍微丰富些外,之前就是一张白纸,如果这中年男子是一张老虎脸,或许他还可能从他的记忆力,搜出一些印象来。 李知焉道:“晚辈猜不出。” 中年男子笑道:“也就不为难你了,知焉,你可以叫我秦默予叔叔,还记得你身上的护身符吗?” 李知焉大惊道:“自然记得。” 说着,便从怀中把那护身符掏了出来。 秦默予叫他解开线囊,里面有一块似玉非玉的石头,“秦默予”三字,赫然在上。 李知焉道:“原来这是前辈之物,自当物归原主。” 说着,便递了过去。 中年男子推开,道:“这本就是我赠于你的东西,怎可收回,在我们点墨门,在入门仪式后,家师会为每一位弟子准备这么一个护身符。现在我把他送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李知焉道:“点墨门,前辈是墨翟先生的高徒?” 秦默予道:“你也知道点墨门和家师?” 李知焉道:“我有个朋友很想入得点墨门下,所以从他口中得知一二。谢谢前辈赠符之恩,这护身符的确不错,让晚辈几次在虎口脱险。“ 秦默予道:“知焉,你我不必如此客气,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是我八师妹,赫连玉儿。” “你好,我叫李知焉。” “你好,李公子。” 秦默予道:“想必你们此番前来,是为那道盟大考。” 李知焉道:“是的,正有此意。” “刚好玉儿也是为此前来,幽冥域界中,风险与机遇并存,你们大可守望相助。” 莫如君吃的兴起,含糊不清道:“我们这一队本身就够奇葩了,还要照顾一个女的?” 秦默予笑道:“少侠大可放心,玉儿,应该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转头才发现,这位少年面前的空碗,已有他人头那么高,而且看其样子,还意犹未尽,想他修行之人,身外之物也是不多,他本就是来见见面前这李知焉的,他知道他会来,但是他不曾想到,他会带这么一个货色来,而且作为前辈,之前已夸下海口,任人家吃。 真是没想到啊,当然,没想到的事情还很多,因为李知焉听说不用跟他客气后,也就真没有再客气。一开口就点了十碗牛肉面,只是点归点,这一嗓子来的实在太突然,秦默予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惹的赫连玉儿噗嗤一笑。 这一笑,春风化雨。 第二十五章 初见 有诗云,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生中,人与人之间,会有许多次相见,但印象最深的,永远是那第一次,第一次他穿的什么衣服,他那当时看起来奇怪的发型,以及那笑起来,就让人迷醉的笑容,而恰恰就是这样美丽的一笑,竟惹得自己半生寂寥。 有些人笑起来,的确很美,也许是因为她那可爱的酒窝,也可能是她那好听的嗓音。当然,最可能的,是其本人就很美。 赫连玉儿笑起来有没有酒窝,没人知道,只因她以纱遮面,嗓音洋洋盈耳,倒也的确好听,而赫连玉儿笑起来好看,只因从来没人看过她笑的样子。 就像场中,这时略显尴尬的秦默予,他看着她长大,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看过眼前师妹,如此轻松且放肆的笑过,虽然少女轻纱遮面,别人看不见,但他终究是看的见的,他知道轻纱下面是一张多么美丽且冷若冰霜的脸庞。 此刻再在脑海里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勾勒出美丽的笑容,想想,真是美极了。 此时赫连玉儿的一笑,竟让场间诸人,呆怔了片刻,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有些人给人的感觉很热情,有些人,则天生给人的感觉很冷淡,赫连玉儿就是后一种,不过往往这冷淡的一笑,就会让众生癫狂,就像洒在那坚冰上的一束阳光,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没人看清赫连玉儿的脸庞,当然也没人,知道她的脸红,即便是看着她长大的三师兄秦默予。 但她此刻自己是能知道自己失态的。 不过笑又怎么会失态呢,如果笑对某些人来说都算失态,岂不是很可怜。 所以接下来望向李知焉的眼神,就有了一丝害羞。 李知焉哪晓得这些小女儿心事,他只是好奇,便问道:“赫连姑娘为何要用纱巾遮住自己?” 有些人遮着自己,是因为自己丑,不自信,有些人,则大概是因为有一些难言之隐。而大多数人遮住自己,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 莫如雪一个白眼,道:“白痴。“ 转首向赫连玉儿,道:“赫连姐姐,不用理会他,他就是这样。” 虽然莫如雪说不用理会,但赫连玉儿还是答话道:“李公子,我本无意惹红尘,奈何红尘多烦扰。故轻纱遮面,自少去些许烦恼。” “遮面就能少去烦恼?此话真有禅意,就像佛门去除三千烦恼丝一样。” 李知焉似懂非懂,还自动脑补了一下赫连姑娘除去三千烦恼丝的画面。 此话一出,又惹来莫如雪一个白眼,她实在不明白这傻子的思维逻辑,竟然让他领悟出了佛门禅意,不过想想也对,自己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美丽,倒的确是把双刃剑。就像路边的野花,本无意沾染尘世,奈何某个懵懂的少年,因为其太过美丽,摘下它后,便插在自己心上人的发髻上,然后在街道上招摇过市。 此事虽美,毕竟鲜花不愿。 此时赫连玉儿想着自己去除三千烦恼丝的光景,又是一笑,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是特别的轻松,也变的爱笑了起来,这的确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李公子说笑了。” 对于叫了十碗牛肉面并把它吃完,李知焉却没有说笑。 此时秦默予正襟危坐,颇有一副宗门大家的气派,不过只有他心里才知道,在滴血啊。 他没想到,他这个墨翟先生的高徒,竟然在这个郊外的茶铺请客吃饭,也会有请不起的时候。他本想与眼前这少年多寒暄几句,说说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山里的日子,是否惬意,抑或辛苦,最近为什么又想着出来,这时候的他,不敢多问一句,因为那个青云派的胖少年,好像又要吃完的样子。 秦默予道:“知焉,玉儿就交给你照顾了,师门任务繁重,所以我先行告退了。” 说完,便急忙唤来茶铺老板,结账了事。 赫连玉儿不解道:“三师兄,师门任务繁重?” 秦默予道:“是的,山脚下那几亩地,已到了拔草除虫的时节。” 也不容大家再问,匆匆而去。 “知焉,再见时,我请你吃松鹤楼八宝鸭。” 声音由远及近,已是微不可闻,想必已是行的很远。 莫如雪问道:“你认识点墨门秦默予秦先生?” 当事人在场,自然不好问,人走了,疑惑自然就需要人来解答。 李知焉认真道:“他好像认识我。” 莫如雪讥讽道:“你脸还真够大的,你怎么不说墨翟先生是你师兄。” 两人说完,就看向了旁边的赫连玉儿,想从她那里了解一些情况。不过从赫连姑娘清澈的眼神中,已可看出,她对于此事,也是疑惑不解。 这时莫如雪打下莫如君那只本欲招呼店小二的胖手,敷衍道:“晚上进城后,我们去吃好的。” 少时,一行四人,便来到了宽阔的驿路上面,这条大道,直通京安城,以护城河吊桥为衔接点,连到京安城最宽阔,乃至整个大陆最宽阔的长安街。再由长安街,贯穿整个京安城,将整个京安城分为两半,自此,京安城就有了东城和西城的分别。 驿路上,杨柳依依,如迎接远方的客人,频频致意,但更多被人折去柳条,用来赠别将要远行的朋友亲人,但即便每天这么多的相送别离,柳条依然婀娜,依然轻柔,依然那么枝繁叶茂。 这时李知焉手里也有柳条,但不是用来赠别友人,他只是觉得这柳条极像剑,软剑,于是乎就煞有其事的在这驿路上舞的虎虎生风,莫如君见他如此,也是有样学样,惹的场边赶来考试的学子,频频侧目。要是前方放个碗,这俩活宝准能站着把钱给挣了。 莫如雪见此,颇感头大,她觉得不该跟这两个货色出来的,现在她也想像赫连玉儿那样,买条纱巾,把自己遮起来。 或许赫连玉儿以纱遮面,就少了少女般的矜持与顾忌,见此,又笑了起来,她只是觉得这个刚认识的少年,有趣极了。 今天晚上必须得找到青云派在京安城的学院,不然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囊中羞涩了,莫如雪以前来过,在京安城,稍大的门派都有自己的学院,一些小点的,也会有自己在京安城的驻点。 而负责管理整个青云学院的,就是自己的四师叔。只是不知,四师叔在服用了上次送来的“净化丹”之后,好点了没,自从四师叔被派到这青云学院后,真是好久没看到四师叔了,一定要跟四师叔说明此点,不然现在以柳条当剑使的傻子,说不定真的会脱层皮,虽然看他现在无所顾忌开心的样子,有点惹人嫌,但如果这家伙因为自己而受牵连的话,她也是心有不忍。莫如雪如此想着。 李知焉这种奇人,做的异事,自然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但是比起这个,他好像又一次忘记了崔少爷与他提过的,红颜祸水的道理。 美丽,可以让你得到许多想要的东西,比如,可以买到世间大多稀世珍宝的金钱,再比如,那颗年少轻狂的虚荣心,但美丽,又是原罪,它会莫名的让你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恰如此时此刻。莫如雪就很美,美的不可方物,天下人都知道。 但知道归知道,不一定见得到,而且还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 “在下道盟执事长之子陆劲松,今天得见莫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此时,一白色道服,腰悬玉佩,身负佩剑,而又面如冠玉,颇有礼仪,形象气质俱佳的贵胄公子来到四人之前。 莫如雪敷衍道:“哦,原来是道盟陆公子,幸会。” 在这京安之地,肯定会有很多公子哥儿,但如果说道盟的公子是谁,那么非这陆劲松不可,不错,道盟陆公子,只因他有一个在道盟做执事长的爹,就如他刚才自报姓名时那样。 这时场中已围了不少人,有人看了来,便有声议论道:“虽然这道盟的盟主,是栖霞寺的普正方丈,但普正方丈何等人物,那会过问这些凡俗之事,所以也就名义上的而已。” 场中另一人听他如此说,接过他的话头,继续道:“这位兄台说的是,如果要说这真正掌管道盟并处理各种事务的头号人物,自然是执事长陆定国大人,这几年道盟被经营的井井有条,执事长大人,真的是功不可没” “那可不,若没有陆大人,哪有今天这和平日子、、、” 陆劲松听得这些话,自是得意之极,也不会,甚至不愿去打断旁边这些人的话头,他就是要让这位莫大小姐,知道自己的背景。此时环视一周,一股顾盼自雄的豪气,便涌上了心头。 李知焉听的场中诸人交谈,摸清来龙去脉后,对这陆劲松的父亲,也无比仰慕,故道:“你父亲真厉害。” 陆公子听此,一愣,眼角开始从莫如雪身上,转向李知焉,看清来人后,情绪开始有了变化。 他没想到此人能如此简明扼要的说出事情的本质。 不错,他陆公子之所以在这京安城如此受人尊重,与他父亲的地位,是分不开的。 当然,与友人谈及此事时,他可以毫不避讳,但这少年,不是他友人。 他虽然享受他父亲带来的荣光。但他绝不允许陌生人说出此事,就是这么怪,就像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年,他绝不愿意有人说出他用父母钱的事实。 此刻的陆公子,就好像被人剥了个精光,扔在了大街上,被众人围观,不是像,因为他陆公子刚好就站在大街上,大街上也有很多围观的人,他开始有点恼,也有点羞,不过碍于莫如雪还在当场,忍住不发,冷冷道:“你是谁?” 不过在李知焉看来,他只是单纯的羡慕这个陆公子有这么厉害的爹,仅此而已。 就像此时陆公子已褪去翩翩君子的躯壳,开始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来询问他,他也是没有感觉到。 你是谁?初次见面,但凡一个有素质之人,都不会这样问话,陆公子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有素质之人,而他,偏偏就这么问了。 第二十六章 你是谁 你是谁?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即便你问遍世间学问大家,均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也没有一个接近真理的答案。 但这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即使你去问三岁稚童,他也知道怎么回答你。 李知焉不是稚童,但他的回答,却与三岁稚童,无甚区别。 “我叫李知焉。” 就像这些天、这么多人问他一样,他的回答都是这样。 在京安城中,有一处特别的地方,它与这家喻户晓的枢纽城市,交相辉映,它就是修行者心中的圣地,道盟天道宫。 道盟的天道宫,坐落于京安城东北,虽成立不久,但集天下宗门之力,自是气派非凡,这时在道盟最高的主殿,宣和殿中,已是有蚂蚁般的道盟执事,在底层大殿来回穿梭,显得极为忙碌。 而整个宣和殿,共有九层,听说这第九层,能看到京安城各个角落。 当然,这没多少人知道,即便是道盟中人,也怕是很少知道,但陆定国,不在此例,因为他现在就在宣和殿第九层,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京安城全景,不过他没有要抬眼的意思,或许是已经看厌倦,抑或是一些琐碎事,扰了他俯瞰京安城的兴致。 这时他正埋头处理着一些事情。书案上,早已摆满各种公文。 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唤来侍候在旁的随从,道:“这几日叫松儿勤练剑法,苦学法术,少去街上惹是生非。” 这名仆人打扮的随从道:“少爷好像好像已出城了,说是去接他的好友林晓棠。” 陆定国道:“可是那上古世家林家?” “是的,老爷。” ”最近道盟不光要接纳来自天下各地无门无派的修行学子,还有各大门派,各大世家推荐的年轻一代弟子。也就是说,京安城中,璨若星河,还可说,龙蛇混杂,而松儿他,年轻气盛,难免会有些意气用事,你去帮我盯着他一二。“ “好的,老爷” 说完,便告退而去。 京安城郊,驿路上。 场中已然多了一人,此人生的壮硕,看上去孔武有力,下颌处,极是宽大,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就特别的方,如果你从正面看过去,就有一种被四方形印章想往你脸上盖的感觉。恰恰这样一个人,却有个好听的名字,林晓棠。 在名字与长相形成的强烈反差下,却没人认为这是个笑话,至少在林家所处的演武城,没人会,只因他姓林,是林家这一代的天骄,在几乎所有世家年轻一代都相继没落的当下,他总算守住了古老世家最后一点骄傲。 此时,他已站在了李知焉前面,并道:“你叫李知焉?” 李知焉道:“是的。” 林晓棠道:“你知道吗?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场外陆劲松,冷笑连连。 想着当着莫姑娘,自己不好出面,要是违了自己在莫姑娘心中的形象,势必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收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知焉,自是有人替他陆公子出头的。 李知焉认真道:“谁又该惹,谁又不该惹?” 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惹到了谁,只是感觉莫名其妙。 林晓棠平静道:“比如,我认为你不该惹的,那自然就是不该惹。” 即便是木头人,也有三分火气,李知焉自然也不能例外,自出山以来,他自认循规蹈矩,从未与人结下仇怨,只是世间之人,怪异之至,比起山里的虎狼,还要复杂的多。 李知焉道:“你是谁?” 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换了一个方位,换了一个角度,那么这意思,就又会不一样,李知焉并不傻,相反,他能天生感应到他人的情绪波动,他知道那位陆公子问这个问题时,已是多了几分怒气,既然他能这么问,他李知焉,当然也可以。 不过在有些人面前,是不能这么问的,比如面前这位林晓棠。 就像一只巨龙,可以居高临下问地上的蝼蚁,“你是谁”,也许这一问,还可能被这只蝼蚁吹嘘一辈子,但若一只蝼蚁,以相同的方式去问这只巨龙,那么巨龙就会认为这是对他的羞辱,而此刻,林晓棠就有了被羞辱的感觉。 林晓棠怒极反笑,道:“有一种办法,你可以知道我是谁。” 李知焉道:“什么办法?” 林晓棠道:“那就是揍得我只有力气说我名字的时候。” 李知焉终于明白,世间与山林的一个共同道理,那就是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不管你身在何方,皆是如此,因为没人回答一个蝼蚁的问题,即使这个问题的答案,能脱口而出。 林晓棠道:“你准备用这柳条当武器?” 就在林晓棠说出要比斗的时候,李知焉已摆好了比斗的姿势,这是李知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手,虽然感觉此刻的林晓棠,比成年的老虎还要厉害,但他还是不准备逃避,因为林晓棠不是山间的老虎,从此刻起,他李知焉,也不再是那个山间的少年。 此时李知焉手上,还拿着之前折下的柳条,身无长物,听对方如此说,握紧手中的柳条,点了点头。 莫如雪和莫如君两兄妹见此,甚是担心,她知道李知焉什么情况,但她不知道,这个笨蛋既然会答应这个齐云新人榜上,位列第三的天才约斗。 在任何比试中,林晓棠从没有轻视敌人的习惯,他知道,一旦有了这种习惯,就离阴沟里翻船不远了,他此刻解下自己的武器,原来是一根铁棍,从林晓棠单手翻转,再到落地砸出一个大窟窿,都在告诉场间诸人,此棍,并非普通之物。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李知焉已是一剑而去,说是剑,其实就是柳条,在长久的山林生活中,他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重要性,所以双方站定后,他就主动发起了进攻,这是他李知焉踏入修行界的第一剑,虽然日后想来,滑稽无比。 但终是第一剑,第一次的东西,在人生中,总是让人印象深刻。 以柔克刚,这是个好的想法,这也是李知焉现在的想法,想法是好,柳条,也的确缠住了林晓棠的铁棍,只是李知焉不是高人,沾叶飞花都可当作武器。 在他手中,柳条,始终就是柳条,不会变成一柄绝世宝剑,所以下一刻,林晓棠在铁棍上轻轻着力,抖动处,一朵棍花。 柳条便在此刻,七零八落的自棍首,散落开来,已到近前的李知焉,来不及撤退,一掌就被林晓棠拍飞了出去。被莫如君接了过来,嘴角处,已然溢出了血。 林晓棠不曾想到,此人如此不堪一击,倒是让他大费周章的同时,有些大失所望。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就明白了他的大费周章,并没有白费,与这小子一起的黑衣蒙面女子,已是到了场间,不等他搭话,已是一掌拍来。 赫连玉儿本就不喜说话,对于这种人,她更是觉得多费一点口舌,都是对自己的亵渎。 林晓棠见有人拍掌而来,挥棍格挡,他本以为可以轻松击退这看似柔弱的黑衣女子,那知当若柔荑的手,与自己的铁棍相交时,自己虎口传来的麻木感,让他清楚明白,今天遇到了高手。 林晓棠退后几步,抱拳道:“敢问这位姑娘,师承何处,高姓大名。” 赫连玉儿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她本不想说话,但在此刻,她觉得有必要说句这样的话。 说完,也懒得再看对面林晓棠难看的脸色,从腰腹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如果此间,不是在比斗,一定会有人温几壶美酒,再弄几个下酒菜,侧耳细听这场间动人的曲子。 赫连玉儿芊芊玉指,轻轻抚弄着刚从腰间拿出的横笛,一首世间名曲,便在场间响起。 只是这名曲中,又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至少在林晓棠看来,就是如此。 难道场间真的只有他一人有这种感觉?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已然看不见这些,他只看到了那个黑衣女子,像这样的黑衣女子,场间又多了数十个,同时向自己攻来。 林晓棠见此,一根铁棍,舞的虎虎生风,将场间围观的群众,硬是逼出了一个更大的圆圈,趁此机会,赫连玉儿抓住空挡,一掌而去。 而林晓棠,嘴唇上下蠕动,曼妙的乐曲中,响起法术密语,当一掌至他腰间时,他嘴里的法术也刚好完成,恍惚间有“厚土诀,成”的声音传出。 这一掌,让林晓棠后退了几步,不过由于其法术守护,倒没有让他有多少损伤。只见他道:“真是好幻术,林某差点着了姑娘的道。但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赫连玉儿根本就不想与他说话,所以他说下一次没那么容易的时候,下一曲,也马上来了。 下一曲,再没那么好听,从现场诸人的表情,就可看出。 毕竟有些曲子,本就不是用来听的,因为它是用来杀人的,想必赫连姑娘的曲子,便是后面一种。 这时曲子,高亢如响雷,刺耳如尖叫,有时又像草原上万马奔腾,有时又像山洪暴发时的滚滚洪水。在场诸人无不从惊讶莫名,惊恐万状,再到捂住双耳。 林晓棠知道面前黑衣女子乃幻术高手后,已是早有戒备,把耳朵闭塞起来,但是当他完成这些准备工作时,他眼前依然出现了大自然中的响雷、山洪、万马。 这些场景向他滚滚而来时,他本能的蜷缩在地上,强迫自己这些都是幻觉,但这些,终究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无以复加。他甚至咬伤了自己的舌头,又念起了刚才那段密语。 此时,蜷缩在地上的林晓棠,身上又出现了刚才的褐色光晕,而赫连玉儿没有如之前一样,趁此机会上去一掌,而是陡运内力,赋予横笛之上。 一股无形的声波,穿过林晓棠那褐色的光晕,落在了林晓棠壮硕的身体上,事实告诉众人,即使这样壮硕的身体,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下一刻,林晓棠嘴里,一口老血,就溢了出来,与李知焉一样。 第二十七章 登山者 一片坦途的人生,不是没有,但大多的人生,却像这大陆上,那十万大山一样,当你以为爬上这座山峰,就站在了巅峰的时候,可是抬眼处,又出现了一座新的高山。 就在你这样不断的攀登中,度过了自己一生后,最后却忘了这群山的风景。 林晓棠的人生,就如同登山,当他以为这次登上山顶时,会看到熟悉的沈公子和莫如是。 但没想到,前面的山,并不是他熟悉的样子,最让他沮丧的是,自此,前面好像又多了一座山。 不过他马上平复了多余的情绪,对他这个登山者来说,多一座山,只是多走点路而已,仅此而已。 林晓棠幼时,资质并不算出众,所以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有许多山,需要自己攀登,在家族的时候,他就一一把同族的山,攀登了个遍。 待攀登完了,他就站在了京安城这个汇聚天下娇子的地方,抬首再来看看,看有哪些山还需要他攀。在上一届的考试中,他知道了有两座大山,所以回到林家后,孜孜不倦,刻苦修炼,只是这次还没进城,就让他知道了,这次更胜往昔。 京安城,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还没来得及向以前的对手试试他修行的新成果,就已败下阵来。 听说这次剑冢五子都到齐了,还有栖霞寺的无禅,南盟的那个小师妹,虽然听名字人畜无害,但他终究是南盟最厉害的小师妹,敬亭山那家伙也到了,当然,在这无门无派庞大的修行者队伍中,难免没有隐藏的高手,加上眼前这位黑衣女子,这一次,可真是有趣。 他林晓棠也并不是输不起之人,输,简直就是他一生的主旋律,他只是有些失望,但并不感到绝望,所以下一刻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坦然道:“是林晓棠输了,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这一次,他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于强者,给予一定的尊重,很有必要。 赫连玉儿本就不想搭理此人,只是埋头擦拭刚用过的横笛,并顺手把它放在该放的位置上。 林晓棠见这位姑娘并无回答自己的意思,自感无趣,接着道:“林某定会记得今日之耻。” 说完便转身,遂那陆劲松而去。 自始至终,赫连玉儿都未曾看此人一眼,他觉得此人无趣极了,有人以为驾驭了武道,殊不知,武道也是能驾驭人的,它有时候还会令人疯狂,甚至疯癫。 李知焉并不好受,此刻肚子里翻江倒海,有种想把之前吃的牛肉面,全部吐出来的感觉。 这次是他有些不自量力,但也让他看到了与这些同辈的差距,胜败倒无所谓,已成既定事实,也就不作考虑,只有脑子里,不断回放这一场战斗的经过。 京安城城门外,有条护城河,如果从天上往下看,就像在给京安城加了一道绿色的保护光环,再加上里面一层厚重的城墙,这一刚一柔,暗涵阴阳之道,玄之又玄,只能赞叹当时城建者的智慧。 由于道盟的缘故,最近几年,来这里的修行者,越来越多,人越多,就越会增加冲突的概率,而这些人,又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故打架在京安城,直如家常便饭般寻常。 让人腹诽的是,这群明明就是武夫的蛮子,突然也学那诗人,走起了文艺路线,竟然在时间上,地点上,有了苛刻的条件,比如破晓时分,城楼上,你我打一架如何? 当然,于城建者来说,你破晓时分打一架,如何如何我管不着,但你能不能不要在城楼上打,故日积月累中,城楼上,也就有了许多剑痕刀迹,还好当时建这城楼时,所用石材俱是上佳,不然那受得了这群武夫摧残。 而今日这群武夫,并未打架,因为大家都在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齐云新人榜第三,败了。 在南院众弟子宿舍处,场间有块空地,走过一座人工筑造的小桥,就来到一张石桌前,石桌周边,散落几张石凳,这时众弟子围着一约莫二十几的男子身前,叽叽喳喳,显的颇为雀跃,但有一女弟子例外,而这个约莫二十几的男子,也就一直在看这个例外的女弟子,看她如何不看自己,毕竟场中这么多女子,都看着自己,又看她时而皱眉,时而展颜。突然这例外的女弟子道:“大师兄,你说这打败林晓棠之人,会是谁?” 见这例外的女子对自己说话,男子颇为高兴,甚至可说兴奋,就连话语中,都带着兴奋的哆嗦,道:“听说他既不是沈公子,也不是莫如是。” 场间诸人正是南盟大师兄和小师妹,以及众南盟女弟子。 小师妹道:“即便是这两人,要破这林晓棠的防御,也是难上加难。这次有趣了。” 小师妹嘴角扬起,露出明媚笑脸,这时场中诸人,也就都有了笑容。 只是大家开心的事情,不大一样,诸弟子为明天,为能在一起而开心,小师妹为有一个对手而开心,至于大师兄,则是因为小师妹开心,而开心。 剑冢在京安城没有自己的学院,但却有自己的驻地,此刻在西城一间民宅内,瓦房三间,一个仅能容下数人的小院,这就是剑冢在京安城的驻地,即使如此,也没人小觑剑冢的这个驻地,反而大加赞赏剑冢这种做派,认为其是未来修行界的风向标,所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而现在的修行界,开始有了奢靡的风气,动不动就用灵丹妙药强行提升实力,特别是那些修行世家的弟子,这几年真是少有听到有杰出弟子出世。 就在此时,在京安城最奢华的悦来客栈,崔少爷莫名的打了一个喷嚏,环顾左右,又继续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崔少爷最近很无聊,他这次出来,虽然打着修行、考试的幌子,但是最终的目的,却是来游玩的,顺便看能不能碰上那个心仪的女子,心仪的女子没碰上,倒是让他碰上了未婚妻。 碰上未婚妻倒没什么,只是这个未婚妻,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若没有实力,即便你说的话再有道理,也没人会听,总归是需要实力,自己的实力,这点与李知焉的感悟,颇为相似。 “山是无穷的,人生是有限的,哪有登得完的山?” 此刻崔少爷,就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同为上古世家,刚才与袁小洁聊起林晓棠之事,便有了上面之言。 袁小洁白了这货一眼,道:“人家林晓棠,怎么说也是齐云新人榜第三,也不看看自己那熊样儿,还对人家评头论足。” 对于这种事,崔少爷也不生气,反正不管是在家族里,还是出来这几个月,他都已习惯了,故显得无所谓,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现在是第四,不是刚被人打败了吗?” 崔少爷说的很对,被人打败了,就不能再站在第三的位置,这句话很有道理。但是莫姑娘却觉得他不讲道理,所以下一刻房间内,就传来崔少爷呼痛的声音。 再说回剑冢,在这西城的瓦房小院中,天井处,一张木桌,围坐着剑冢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弟子。宋大志看着师门在这大陆最繁华之处的驻地,颇为感慨,同样是修行,看看人家的修行,师姐师妹,大房子,再看看自己,想着想着,又是一声叹息。 其身旁,沈公子听此,道:“师弟为何叹息?” 宋大志自是不敢说自己是嫌弃这宗门驻地,遂转移话题道:“想那林晓棠,也是新人榜前三的人物,说败就败了,而我,还不及那林晓棠呢,故有此一叹,唉!” 沈公子安慰道,:“师弟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只要你再在师门待几年,定会比那林晓棠强上不少。” 不安慰还不打紧,这一安慰,倒让宋大志流下了两行清泪。想着要再在师门修行几年的日子,真真是情不自禁啊。 如果你要找一个赌徒,最好是去赌场,你要找一个风流浪子,最好是去青楼,以此类推,如果你要去寻一个酒仙,自然而然,就得去酒馆,林晓棠想喝酒,喝酒之人都知道,喝酒不仅要有酒,还需要一个或者多个好的酒友,林晓棠知道有一个酒友,对他来说,没有比这个酒友更好的了,下一刻他就买了京安城最好的东坡蜜酒。 相传这酒,是当时东坡先生失意时所酿造,而此酒用古法酿造技艺,再赋予蜂蜜的香甜,初饮时,让人身心愉悦,复饮几杯,又会让人大呼畅快,微醺时,就会忘记烦恼。 深醉?深醉就什么都不用知道了。林晓棠知道这种酒,也喝过这种酒,他喝过很多次,所以一开始就奔着这种酒去的。 没人喜欢一个人饮酒,杜放也不例外,即便他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饮酒。 就在桌对面,就在刚才,这位朋友刚送来一坛好酒,即使没开封,他也知道是坛好酒,只因他喝过很多酒。 杜放笑道:“你知道吗?这是你今日以来,唯一一次找对了人。” 林晓棠深以为意,笑道:“不错。” 说完,解开封泥,为杜放倒上一碗,又为自己斟满一碗,一饮而尽,接着道:“输的不冤。” 杜放也一饮而尽,道:“知道输给了谁?” “现在知道了。” “哦?” 只见林晓棠再一次斟满,一饮而尽,道:“墨翟先生门下,第八弟子。” 杜放道:“她也要去幽冥域界?” 林晓棠道:“也许。” 酒不能喝太急,因为太急的话,就容易喝醉,喝醉了,就会很无趣。当然,除非你本就想醉,林晓棠就想醉,他也喝的很急。下一刻,就醉在了酒桌上。 杜放见此,有些寂寥,落寞道:“哎,世人皆知我是一个好的酒友,那我的好酒友,又在哪里呢?” 第二十八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京安城,八街九陌,这里住着大陆所有城市中,最多的人口,是大陆的交通枢纽,有着大陆上最奢华的客栈,也有最着名的酒楼,住着这个大陆上,最显赫的达官贵人。 临近夜晚,万家灯火明,京安城更是彰显其魅力的一面,从高空往下看,就像一颗宝石,镶嵌在这片大陆上,那么的璀璨耀眼,那么的光彩夺目。而对有些旅人来说,京安城又是孤独的,即使城中万家灯火,又有哪一盏,是为自己而明的呢。 李知焉也不知道这万家灯火,为谁而明,反正他知道,无一盏为他而明,但他并不孤独,他身边就有几个朋友,对于此,他很满足,他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他就带着这样的好奇,来到了这世间最繁华之地。好奇这公子哥,为何要在这凉意透心的晚上,还拿着一把折扇,好奇姑娘们为何要用那漂亮的被看,使劲召唤那些看来并不熟悉之人。 只是这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就差点被那些热情的姑娘,拉了进去。最后被莫姑娘生拉硬扯的拽了回来,才没有让那些姑娘得逞。 当然,对于李知焉来说,他还是很有兴趣去看一看的。此举,惹的赫连玉儿又是一笑。 灯火闪耀处,或明或暗,落在长安街上,勾勒出楼阁飞檐的轮廓,雕龙画凤,若隐若现,更是为其锦上添花不少,此情此景,你不得不感叹匠人们的别具匠心,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沿街叫卖声不断,孩子嬉笑声,杂耍表演呼喝声,不绝于耳。 将长安街,烘托出人间最极致的红尘味。 皮影戏,总是小孩子们最钟情的节目,但是今日,却被两个大孩子围了个通透,只因一个少年实在太胖,让本可以容下十来个小朋友的皮影戏摊前,人数瞬间减少一半。 只见这胖少年,还不断催促其妹妹快来,好像是为他妹妹占了个好位置,可惜旁边那美丽姑娘,好像极不情愿。 毕竟此举,有些破坏她淑女的形象,但又不忍拂了少年的意,还是行了过去。 而旁边另一个少年,眼睛紧盯着皮影戏,手上则把另一个蒙面少女,匆忙的拉了过来,好似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眼神又投到引人入胜的皮影戏上面,搞的蒙面姑娘一阵愣神,她没想到这少年会如此,只是觉得少年颇为有趣,所以眼角处,又有了笑意,如果不是蒙面的缘故,或许还能一睹姑娘娇羞的模样,当然,没有如果,这种风情只有姑娘自己知道,更与何人说?当然不能与人说。 同行四人,正是莫如雪两兄妹、李知焉和赫连玉儿。 皮影戏很精彩,因为李知焉曾经看过这个故事,他只是没想到,除了写在书上,还可以有这种表现方式,原来书中的人物可以具象化,这时他觉得,以后做皮影戏也不错,把书中的故事,用这种方式说与世人听。 按莫如雪的意思,本是要去找四师叔的,今晚至少有个落脚处,奈何自己这位哥哥和那边那个傻子,到了这长安街夜市后,根本停不下来,到什么地方都极为好奇,不忍拂了他们意,所以也就任他们胡闹。 夜市,常常又是熟人相遇的地方,相信很多人都有过这种境遇。 崔少爷不喜欢逛街,但袁小洁想逛,他就不得不来,在他看来,夜市唯一的乐趣,就是那满楼被看招的地方,而有了袁小洁在,那地方也如形同虚设,那逛街,就再也找不到,那所谓的意义,既然没有意义,那还逛什么? 而人生,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在没意义的事情中,却找到了有意义的东西。 就如那句,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崔少爷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那双让自己至今都魂牵梦萦的眼睛,虽然只看到一双眼睛,但他就能确定那个人,一定是那个人,所以下一刻,他就夸张的“啊”了一声,惹的在场数人,投来询问的眼神,但他那管的了这些,直接跑了过去。 袁小洁也看到了崔少爷怪异的行为,顺着他跑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时就发现了李知焉,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故人相逢,怎能不开心,但在下一刻,她的脸就僵住了,如同庙里那笑佛塑像。 由于崔少爷那一声怪叫,李知焉也发现了崔少爷,并想热情回应崔少爷的拥抱,奈何崔少爷下一刻,直接站在了赫连姑娘的前方。 崔少爷搓着双手,局促不安中,还夹杂着许多不好意思,怎么看,都不像平时的他,只见他道,“最近好吗?” 他有些担心,担心自此以后,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等来这位姑娘的相见,他又有些害怕,害怕这位姑娘与上次一样,根本不理他。 李知焉也有点懵,他不曾想到,崔少爷竟然认得赫连玉儿,便问道:“你们认识?” 崔少爷惊讶道:“咦,李知焉,你也在这里啊,你什么时候到的,好巧。” 即使李知焉不知道怎么说脏话,也有点腹诽这家伙的见色轻友。 李知焉道:“我们一直在这里啊。” 崔少爷道:“你们?你们认识。” 他看了看李知焉说的我们,突然间,他有些佩服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他的家伙,我的乖乖,这位蒙面的女子自不必说,而旁边这位,也是天下有名的大美人,莫如雪,这家伙一下就带来了两位。 至于旁边那胖子,自动被他在脑海里过滤掉了。 李知焉道:“对,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莫如君。” 崔少爷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这位是莫如雪,就是我时常与你提起的那位莫如雪姑娘。” 崔少爷的表情,稍微有了些变化,含笑且礼貌道:“幸会,幸会。” 他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李知焉马上要为他引荐的那位黑衣女子身上。 李知焉道:“这位是赫连玉儿姑娘。是点墨门墨翟先生的弟子。” 崔少爷一拍大腿,一副早就了然于胸的样子。 崔少爷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好名字,好人、、、” 崔少爷有些口不择言,他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反正脑子里什么好听的,都用上就对了。 李知焉转首向莫如雪兄妹及赫连玉儿,介绍道:“这位是崔家的崔少爷,哪位是他未、、、” 这时袁小洁也从那边行了来。 只是这“未”字还未出口,李知焉便被崔少爷捂住了嘴巴。 崔少爷讪讪道:“未未必未必未必” 然后抬首向天,以一种奇怪的腔调,吟咏了出来。 咏唱到一半,就被一声“啊”取代,腰间赘肉,又多了一片青紫之色。只见袁小洁黑着脸,已行到了他身后。 崔少爷大方,这个李知焉早就知道,今天在赫连玉儿面前,崔少爷显得更大方。遇到崔少爷,就不用考虑晚上落脚的地方,当然,也不用考虑能否吃饱的问题。 这时六人,已到了夜市的一家小炒馆里面,只因莫如君说饿了,倒的确也是,中午是没吃饱的,而且又在之前赶了那么多路,又逛了那么久的夜市。 崔少爷问道:“李兄,你跟赫连姑娘是怎么认识的。” 他崔少爷在此处,竟然第一次感觉到怯场,虽说是在跟李知焉说话,但那眼睛,却频频向赫连玉儿那里看,显得极是猥琐。 李知焉如实道:“我们也刚认识不久,在郊外吃了几碗牛肉面,就到这里了。” 崔少爷问道:“那你们和赫连姑娘都是来参加考试的吗?” “是的,我们准备一起去参加考试。” “这次考试,听说来了许多强人。” 崔少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又把眼神投向了赫连玉儿,好像这句关怀备至的话,就是专门对她说的。 莫如雪道:“前面考试应该还好,做一些基本的评定,然后进入幽冥域界,应该有很大的竞争,听说这次幽冥域界会出现属性本源,得到就可以直接进入”元素之子“的属性体质。” 李知焉道:“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进那地方呢?” 赫连玉儿道:“李公子一定可以的。” 此时赫连玉儿终于开了口,即使寥寥数字,也听的崔少爷神魂颠倒,作痴呆状。遂又想到,不能让赫连姑娘小看了自己,故单拳握紧,为自己打气道:“我也一定会进去的。” 李知焉道:“你怎么进去?比我还差劲。” 李知焉和崔少年都是直人,说话就是这么直接,不过崔少爷知道李知焉没有恶意,而他自己,也从不计较这种事情。 崔少爷道:“有种东西叫钱,它能做世间百分之九十几的事情,这就是我进去的钥匙。” 听此,莫如君那塞着不知有多少食物的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那崔少爷,能不能也给我一把钥匙。” 闻此,这胖子终是引起了崔少爷的注意。 他发现,在这短短交谈的一瞬间,这货身旁的盘子,已堆了两摞,而且看上去并没有减势。故看向李知焉道:“你朋友与你一样,真是与众不同。” 崔少爷倒没有嫌弃莫如君的意思,颇有欣赏的味道,并接着道:“当然可以,只是这幽冥域界凶险万分,崔某都自身难保,莫兄的人生安” 莫如雪也讶异的看向了他这个哥哥,她不曾想到,二哥会有这种想法,在他印象里,他这个二哥,就是一位安乐公,只要有吃,一切皆足。 原来从青云派到这京安城,这一切都在他这个哥哥的计划中,看似与其毫不相关,但是每次均能见缝插针的实行着自己计划。 只见莫如君展开他那张胖脸,笑道:“妹妹,哥哥也有理想,我想去试试。” 并转头对崔少爷道:“崔兄大可不必为此担心,一切后果,我莫如君自己承担。谢谢。” 后面谢的,自是崔少爷的赠钥之情。 第二十九章 初试 生活就像考场,人生各个阶段,都会经历大大小小,许多考试。 考试后,我们就会做一次选择,每次选择,又都会有一条不同的路,等着我们去走,有些路适合自己,有些路,又不太适合。 如果不适合,又会学习深造,再去生活中这个大考场考试,直到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道路,然后那些不合适的道路和合适的道路,就是衍变成人生。 道盟就有一个大的考场,它决定着无数修行学子的未来,也掌握了考场上大部分修行学子的命运。修行学子通过这个考场,然后寻到自己应该走的路。 天道宫,是道盟处理事务的场所,而与之相邻的天道学院,则是培养这片大陆年轻俊彦最好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全大陆最好的法术、武技体系,集整个大陆最优秀的教习力量,修行学子中,莫不以能在天道学院修行法术、学习知识为荣。 当年,经魔族一役,彻底让世间宗门,摒弃了门户之见,把最宝贵的宗门秘籍,全都送入了道盟藏经楼,与之相对应的,栖霞寺葬经楼,是当时天下秘籍的副本,同样是九层,一个高耸云间,一个深葬地底,是因为当时战争让人看不到希望,故给后辈弟子留一线曙光与希望。所以就有了藏经楼和葬经楼之别。 而这藏经楼,也奠定了天道学院为大陆第一学院的基础。 天道学院很大,至少比同样是道盟产业的天道宫,大许多倍,从门口高耸云端的学院大门,就可得知一二,从门上天道学院几个大字看进去,是一个非常大的广场,广场后方,有五座院楼,按五角星排列,中间空地处,布满春夏秋冬,各季节花草树木,也是奇怪这些花草,怎么能同时开在这个地方。 这时广场上,人头攒动,在场中教习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排出了一个非常大的蛇形图案,由于前来考试的学子太多,蛇尾处,已是到了学院外面,径直甩在了天道宫大门处。 在这条用人组成的蛇头处,矗立着一座高台,高台上,静静的躺着那块名扬天下的属性感应石,再用书案把这感应石围成一个半圆。 这时书案后方,坐着几位评定的教习,之所以要把它升到高处,是学院有意为之,因为据学院方面说,这样做的目的,可以让报考的修行学子,都可看到自己在修行方面的实际成果,不仅自己能看到,下面的同窗也能看的到,如果你实在过于优秀,自然会激励那些修行差的学子,而如果修行差的学子见于此,也自然会知耻而后勇。 恰逢今天烈日当空,比平时热了许多,长期站在太阳底下,就会有一种皮肤被灼伤之感,有了这种感觉,脾气难免就会比平时暴躁许多,再加上前面那让人绝望的队形,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一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就开始对前面之人,冷嘲热讽了起来。 此时一面貌普通,着装朴素,只一见,便会自然而然被冠以老实憨厚这个词语的学子,上了那高台,向各位教习行礼之后,就把手放在了那感应石上面,片刻间,平静的感应石便有了些动静。 只见透明的感应石,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被扔下一颗石子,瞬间激起涟漪,片刻后就变成了绿色。 此时在其后方不远处,一华丽衣衫的公子哥儿,大声道:“木通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时间了,这种货色想必修行出来,也是无甚出息,你看他那打了多少补丁的布衣,可以再次确定,他根本不可能靠那些贵重丹药强行提升。早点收拾东西,回大山去。” 他可能没想过,他自己连木通都达不到,因为他这番评价,本来立足点就很高,高到圣人境。 另一个贵胄少年,像是其朋友,附和道:“你不能打击人家的梦想,虽然人家穷,但这梦想,可是无价的。” 说完,便比众人先笑了起来,惹得众人,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声音太大,也甚是刺耳,迅速以点到面,传遍场中,也传到了高台上,那少年耳中。 此时高台上那少年,面红耳赤,在这个问题上本就自卑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又不敢对这些贵胄少爷做什么,只能悻悻然,下了高台。 想着自己可是村里唯一一位适合修行的体质,没想到到了这里,竟是如此普通。 他或许想不到,今日到这里的学子,都会有这种质疑自己的心绪。想着在当地,我本人中龙凤,怎么到了这里,会显得如此平庸。 此时高台上,一教习不悲不喜,平静道:“初程境初期,木通。下一位。” 听着这位教习宣布的结果,并给了他一张盖了道盟字样的公文,这位少年终是缓了一口气,这种资质,至少还是可以在京安城找一间普通学院修行的,于他来说,已是足够了。 李知焉今天一个人到了这里,就排在天道宫门处,很是靠尾,在山林里,他没想过要早起,但即便不早起,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上能在床上看见太阳,就是他起床的时间。 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叫崔少爷,崔少爷梦呓似的说他不需要参加这样的考试,也能想读什么学院就读什么学院,只因他姓崔,李知焉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跑去叫莫如君,那知正在吃早餐的莫如君,用一贯以来含糊不清的词句,让他明白了,不管他莫如君考的怎么样,都只能读青云学院,所以也不需要去考。随后又去问了莫如雪,这次直接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而赫连玉儿,本就不是来考试的,他是点墨门推荐去那幽冥域界的,袁小洁以前就考过,而且现在还是齐云新人榜上的人物,也不需要去考这样的试。 最后他才总算明白,原来这一堆人,不是天才,就是关系户。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就排在了这尴尬的蛇尾处。 长长的队伍,开始向前移动,随着这移动,也从大门处,走来一些少男少女,从他们的脸色可以看出,或愉快,或铁青,在这暖和的时节,有些人看上去,却有些瑟瑟发抖,拿着那张道盟的公文,看了又看,好像不认识上面的字一样,又或是完全不相信上面的字,显得极是慌乱。 见此情景,也带动了场间的情绪。所以场中有人,也开始紧张了起来,没有了之前闲适的心情,紧张的盯着那座决定命运的高台。 李知焉倒不紧张,今天他来考试,主要还是来走个形式,因为在青云派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体质属性,而在吸收了上官宇的内力之后,他也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境界。这时他还看向了天道宫,最高的那层建筑,宣和殿。心里想着中午会吃什么,会不会晚了回去,被莫如君给吃完了。 队伍行进也加快了速度,那些按在感应石上,毫无波澜的,教习连那公文都不用开,而这期间,大多都是这种没有体质属性的。 也会有少年准备了很久,然后心有不甘的,待在上面使劲按那感应石,硬是想按出什么来,如果感应石有情,或许会被他感动一二,但感应石,终是无情的。 这一举动,在众人卡那里,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即便这个动作很可笑,场间也没人再笑,因为场间的气氛,开始有些压抑,毕竟在今天的考试中,连一个融属性的都没有。 高台上,教习们也开起了玩笑。 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教习道:“不是说今年是最风云汇集的一年吗?” 其左手方,另一个教习答道:“是啊,一上午连一个融属性的都没有。” “或许那些天骄,本就不屑这种考试,通常都是由宗门保荐。” 谈话间,一少年已到了场间,面如冠玉,青衣猎猎,抬手间,自有一番气度。 这时场中教习,依然如之前一般,习惯性问道:“来自哪里,可有师承。姓甚名谁。” “来自西江,并无师承,阎竹青。” “西江?” 这位教习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西江以前有个非常大的宗门,叫布武宗,你可知道?” 阎竹青道:“知道。” 这教习继续道:“听说当时的宗主也姓阎。” “我姓阎,但与布武宗没有关系。” 这教习有些失望,当时布武宗,可是修行界数的上号的宗门,真是可惜了。 见此,见此人,场中已有少女开始对这叫阎竹青的少年,青眼来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不外乎少女怀春之类的情感。 光看这阎竹青的相貌,也的确当得起姑娘们的称赞,所以姑娘们,就忘记了要矜持的意思,一个个虚张着嘴,跟着就欢呼了起来。好像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阎竹青,初程境后期,金融上品,假以时日,”金之子“可望。” 这是教习的点评与结语,引的场间诸人,又是一遍惊呼,而这时感应石,刺的人根本睁不开眼,可谓是“金碧辉煌”。 场间诸位教习见此,也是笑意盈盈,没想到说着说着,就来了这么一位,有了这一位,他们今天的工作,就算没有白做。 一位教习开玩笑道:“难道每个大人物,都喜欢压轴出场?” 其旁的教习笑道:“你看院长不就知道了。” 想起自己的院长,又是一阵哄笑。 李知焉也被场中的气氛调动,显得极为开心,就像等了半天的马车,千呼万唤下,终于是来了,不过他高兴什么呢,他也说不出来,这只能代表他又多了一位对手。 不过李知焉并不会考虑那么多,善良之人,总是会为别人取得成就而高兴,别无他意。 第三十章 等 等待,是一件极需耐心的事情。 每个人,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孩子们等待着长大,以为长大后,会变得更快乐、更有趣。大人们也在等待,做好了饭菜,等待着忙碌了一天的夫君归来,而夫君,则等着今天的工作早点结束,可以尝尝那可口的饭菜,老人们,则等待着儿女工作之余的看望,只是不知,那个工作之余,何时到来。又或者放弃了这次等待,转而等待着一个未知的未来。 李知焉此刻也在等待,他本就来的晚,而这次考试,又已抵近尾声,所以现在他身前身后的人数,已是不多。 人数不多,看的人,也就散去了很多,也许没人认为,这么几个少年会有什么惊喜,果不其然,就在李知焉前面的两三人,也在一脸惆怅中离去。 此刻正想着修行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也许在想着未来在某个时间,某个角落,走着另一条路。 终于是到了李知焉这里,他缓步走向中央那高台,好奇的看着那比青云派不知大了多少的体质感应石,他有种要被这感应石吸进去的感觉。 “来自哪里,师承何处,姓甚名谁。” 习惯的问话,无需大脑的转换,径直自教习口中说出。 李知焉如实答道:“来自山里,没有师承,我叫李知焉。” 当李知焉说出来自山里时,一教习好奇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来自山里不奇怪,他在这里任职多年,来自更奇葩的地方他都听过。只是来自哪座山里呢?哪个地方的山里呢?毕竟世间的山,可不少。所以下一刻他就问道:“哪个地方?哪座山?” 李知焉道:“万丈谷紧邻的一座山,山无名。” 然后这位教习漠然一眼,说句“开始!”,便不再问话。 听此,李知焉将手放在那冰凉的感应石上面,不同于青云派那块,需要在身体内找到自身属性并集中于手掌之上,李知焉的手,刚一放上去,一股来自感应石的巨大吸力,就已布满李知焉全身,在其身体内不断探索,最后在李知焉心脏处,找到那团心火,顺势牵引到李知焉手掌上,然后再由手掌,到哪感应石中。 也正是此时,这块本是透明的感应石,像是烧红了的铁块,红的欲滴血。 由于来的太突然,也来的太意外,没人能想到,在这将要结束的考试中,还会隐藏着这么一位天才少年,一时间,竟让场中诸人,未反应过来,一个个虚张着嘴,显得惊讶莫名。 片刻后,高台上一位教习道:“看来我要收回之前说的话了,没想到这短短一上午时间,就有两个这样的天才,那未来几天,可想而知。” 另一教习附和道:“是啊,作为老师,莫过于看到优秀的苗子。” 也许一般人很难懂这句话,但如果你是老师,就会明白这句话,并有所感触。 李知焉优异的表现,让本欲离场的数人,再一次停下了脚步,虽然李知焉的扮相,比起刚才那位阎竹青,少了些许飘逸的意思,但是其本人,可是颇为清秀,如果稍加整理一番,也并不会比那些公子哥差。 现在的李知焉,一袭布衣,发髻也显微乱,但周身还算干净整洁,再加上他俊秀的脸庞,作为少女偶像,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谁知道现在小姑娘的喜好,变成了什么样,说不定刚好就是这种呢。 所以下一刻,就收获了场中之前那一部分少女的尖叫。 只是这些少女也太不专一了,刚还寻死觅活的说要嫁给那位阎竹青,现在主角就变成了自己,李知焉挠挠后脑勺,如此想着。 不过李知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不好意思。 不错,这次出来,他发现他有很多第一次,他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这些第一次,但适应,终究是要一段时间,面对这些热情少女的呼喊,也第一次害羞的低下了头,并再一次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极是可爱,此举,又惹的场边那群小姑娘一阵尖叫。 “李知焉,火融上品,初程境中期,进阶”火之子“有望。” 高台上,一个教习宣布此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知焉听此,接过那纸公文,继而走下了高台。 你在等待一件事情抑或一个人的同时,别人也可能同样在等待你。李知焉准备考完了就回客栈找崔少爷他们,只是刚走到大门,就遇到了那个等待他的人。一个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脸上镌刻着岁月的风霜,诉说着这一生那些不开心和开心的故事。 此刻老人面带笑容,而面上的皱纹,则看上去更深了一些。不过老人却并不在意这岁月留下的痕迹,因为在他漫长的生涯中,知道笑容,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 “李知焉,你好。” 李知焉听此,左右张望,旁边许多人,但老人眼睛鼻子嘴巴对着的,都是自己,故食指指着自己,好奇道:“老伯,你认识我?” “不认识。” 这一回答,就有些奇怪了,不认识我,你在此等我?并招呼我?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若遇上其他人,或许心里早就有了一些怨气,李知焉并没有,他只是觉得奇怪,因为这段时间太多奇怪事,对于这样的事情,也就坦然了,道:“老伯,你一定认识我身边的人。” “对,我认识秦默于,继而认识了你。” 李知焉问道:“秦叔叔?你跟他是朋友?” “不是朋友。” 这句话还是那么奇怪,不过李知焉却懒得再问,静静的看着老头儿,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给出答案。不多时,老人终是受不了他这灼人的眼神,道:“我只想通过他,与你做个朋友。” 李知焉不解道:“为什么?” 他只是山里来的一个穷小子而已,看这老伯打扮,不对,刚说到打扮,这老伯的服饰,跟这道盟的执事人员,一模一样,难道他是道盟的某位执事人员?李知焉如此想着。 老伯道:“只因我们颇有些渊源。” 李知焉道:“什么渊源?” 老伯道:“我与令堂认识。” 李知焉道:“你认识我母亲?” “自然。” 自从上一次与李乘风的聊天中,知道了母亲的消息后,再一次从这个老伯口中知道了自己母亲的消息。所以他激动道:“那你能给我说说母亲吗?” 老伯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李知焉急道:“为什么?” 老伯道:“因为世人不允许,至少道盟不允许,如果你非要听,除非你到了足以独当一面的境界之后,那个时候的你,如果还不知道,我就与你说说你母亲的故事,如若真到了哪个境界,也许一切都会明了,又何须老夫说。” 老伯这一番话,激起了李知焉对于武学的渴望,他并不傻,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生存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解决一切问题最根本的东西,只要拥有了实力,平时认为难于上青天的问题,都会因为强大的实力,迎刃而解。 他知道母亲一定有一段不好宣诸于口的故事,而这位老伯之所以不说,大概是为了保护现在弱小的自己。他能理解这位老伯的用意,道:“老伯,您是这道盟的吗?” 老伯道:“我是道盟六大执事之一,付沧海。” 李知焉道:“付前辈,你今天专程来找我的吗?” 付沧海道:“是的。” 李知焉道:“所为何事呢?” 付沧海道:“就想来看看你,当然,我本就该在此地,因为这场考试,就是我负责的。” 李知焉没有答话,再次听到母亲的消息,情绪有些低落,从小到大,除了一个樵夫的爹给了他些许温暖之外,大部分时间,他都一个人走过来的,没人知道他内心的孤独。 在那个大山里,与豺狼为伍,他是多么渴望像小镇上那些孩子一样,在自己父母怀里撒娇,看上喜欢的玩具,就能向自己父母索要,但是这些,都只是美好的想象。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他的父母来接他,他想着定是自己小时候,父母把自己弄丢了,在那个爱幻想的年纪里,他把自己父母想象成了世间所有的面孔,大石镇富贵的商贾,小说里那掌权的皇家,镇上买豆浆油条的小贩,卖兽皮的阿姨,酒肆的掌柜。 幻想终是有些不切实际,所以最后,终是没有等到自己的父母来。 故一次次美好的幻想,都被现实击的支离破碎,在无数次黢黑且孤独的夜里,以泪洗面。 付沧海看着李知焉情绪有些低落,他也知道面前少年这些年来,走的不容易,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也许当时的安排,对这少年算是最好的,如若不这么做,那这少年还能在这里吗?没有如果,就没人知道。 付沧海岔开话题,道:“李知焉,陪付伯伯喝几杯好吗?” 临近午饭时分,见到这个故人的孩子,心里也是莫名感慨,看着对方情绪低落,而自己又不擅于做那安慰之事。 他虽不擅于安慰之事,但他却是个好酒友,他跟很多人喝过酒,没人不说他好的,只因他能喝到最后一位,把别人的故事听完,必要时,还可以把人搀扶回家的酒友,这就是一个好酒友。 李知焉情绪低落,故,也的确想喝酒,酒,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初喝时,难以下咽,到一定时候,你又会对它极度怀念,高兴时如此,低落时,同样如此。 第三十一章 问道于明 京安城的酒,特别好喝,不管是哪家酒肆,都比其他地方的要出众一些。 因为如果你的酒若不出众,在这激烈的竞争环境下,你就只有准备出城,出这座京安城,京安城有许多人,每个人,每天,都在发生着自己的故事,所以京安城本身,又寄托着全天下最多的故事。 有人,有酒,又有故事,所以一到饭点,京安城的大小饭馆,就会变得拥挤不堪,人声鼎沸,谁说了故事一定要温言细语说出来,你看门口处那糙汉子,恨不得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与某青楼女子的特殊关系,震耳欲聋间,更是惹得同桌男子极羡慕又好笑,而这样的人,在这里比比皆是。 李知焉也有故事,只是很简单,在付沧海问了几句之后,就把故事说到了终点,因为他的确没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可以讲,也许人家的孩子和几个邻家的伙伴,因为争夺纸鸢的放飞权,猜拳划拉一番,和同伴打赌谁先跑到私塾,赢了就可以在同伴面前炫耀一天,这些李知焉都没有,唯一可说的,或许就是某天,猎到了一只野猪,然后够自己吃了一个月。 只是此时,酒才刚喝上几口,菜品也才刚上桌,就没了话题,这让相识不久的两人都有些尴尬。 不过看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李知焉倒是有许多疑惑,故问道:“付伯伯,你与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上下属关系。” 付沧海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继而笑道:“如果你实在要问,为何不问些年轻一点的问题,那些问题都太老了,有人提起,反而不好。” 李知焉不解道:“年轻的话题?话题还有年轻的吗?” 付沧海道:“自然,年轻人的话题,自然就年轻。” 李知焉自然年轻,但他从来没考虑过年轻人的话题,就像年轻学子,都在争那齐云新人榜,但他对此却毫无感觉,甚至连这修行,他也表现的不是很在意,直至今天,听到这付老伯所言,才明白如若不修行到一定境界,连自己是谁都活不明白。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李知焉直到此刻才有了这样的思考,他很简单,所以下一刻他就有了答案,至少要让自己活的明白。 而他要活的明白,就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想起第一次与人对敌的情形,真是笨拙不堪,所以下一刻他就道:“付伯伯,你可以教我武技与法术吗?” 付沧海道:“教书育人,本就是我的职责。” 说完,付沧海接过李知焉手中那张道盟开的公文,仔细的看着之前学院教习给出的评语与结论。并道:“虽然比你母亲当年差了些,但还算不错,可塑。你知道火属性的心法以及火属性法术的区别吗?” 李知焉想起莫如雪在青云派给他说的一些功法理论,道:“火属性心法,是用来吸纳自然界中火元素的法门,而法术,则是由吸收来的火元素,转换成可攻击或者防御的一种手段。” 付沧海道:“很好,一本好的心法,可以让你在吸收自然界同系元素时,事半功倍,但你可知,当今火属性心法,哪本为最吗?” 李知焉道:“不知道。” 他出山不久,这些在世间,也许是常识的东西,对他来说,倒有了些苛刻,而付沧海也不介意,他知道这少年的情况,之所以这样问,主要是想了解这少年对修行之事,到底理解在那种程度。 只见他接下来道:“世间火系修行者,莫不以得到《御火经》《地火岩浆篇》为追求,当然,这是以前,自从有了道盟之后,这些都可以为学院学子随意享用。但是这也仅限于道盟学子。” 李知焉道:“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付沧海道:“当然有区别,区别还很大,光看名字就知道,《御火经》循规蹈矩,是天下大多数修行者首要的选择,而这《地火岩浆篇》,是残篇,但仅凭这残篇,就能与这《御火经》相媲美,可想而知,它的珍贵之处,真是不得不佩服创立这功法之人,不过这《地火岩浆篇》,修行也颇为苛刻,顾名思义,要在这火山岩浆地带修行,效果才更佳,而吸收的火系元素,也颇为狂暴,如果不能好好吸收,极容易引起元素的反噬,当然,好处也是很大的,曾经有位狂人,靠这心法,数月就修行到了破空境。” 李知焉问道:“两本心法可以同时练吗?” 付沧海听此,急忙道:“知焉,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由于每种心法的运行脉络不一样,两种心法同时修炼,会造成经脉紊乱,倒行逆施,最后爆体而亡。” 李知焉思忖片刻后,点头道:“我知道了。” 付沧海问道:“这是心法,而法术,是根据身体所储存的能量元素,所施展的一种攻击和防御手段,当然,心法也直接影响你所施展法术的等级。这能听明白吗?” 李知焉道:“这我知道,身体就是容器,好的心法,可以让身体这个容器变大,储存更多的自然元素,好的心法,也可以让吸收自然元素的速度加快,而施展法术,则需要根据身体储存的元素多少来决定是否能施展这个级别的法术。” 付沧海道:“很好,就是这样,而法术的话,现在修行界把他分为十级,像你现在初程境中期,就最多施展二三级的法术,如果基础牢实,也可施展出四级的法术,五级已是到天了,当然,这其中的佼佼者,也不是不能施展更高级别的法术,比如‘元素之子’在施展法术时,这种限制就少了许多,因为其本身可以用自己极少的内力,去调动自然界中的元素,为自己所用,即使自己不需要储存多少元素之力,也可催动高级别法术。” 因为说的太多,口渴的缘故,付沧海饮下一口后,继续道:“这是由内向外的力量,我们称之为法术,这里有许多命中注定的成分,因为在这方面,有人天生就很优秀,生来就能调动自然界的力量。不过上天是公平的,所谓大道三千,人人都可取其一,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人人都可练的武技,在这世间,天才不可谓不多,但是真正能成为那青云之上的人物,却寥寥无几,在这寥寥无几的数人中,可以这么说,他们不一定是法术高手,但绝对是武技大师,在武技这方面,没人可以怠惰。“ 李知焉听到这里,有了些神往。 想着那些云里来、雾里去的高人前辈,一剑霜寒十四洲的身影,何等飘逸。 想到这,自己可是连剑都没有,霜寒什么呢。又不好找崔少爷给自己买剑,最近吃他的,住他的,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莫过于想睡觉时,就有人给你递来枕头。 付沧海说到此处,问道:”知焉,你可有趁手的武器?” 李知焉连武器都没有,哪有什么趁手武器?故道:“我还没有武器。” 付沧海道:“那你喜欢什么武器?” 李知焉道:“剑,三尺长剑。” 付沧海道:“很好,君子之剑,君子之选。” 李知焉发现这个刚相识不久的付伯伯。是真的不错,至少从教人、育人方面来说,他会不断在聊天中认同你的观点,并肯定你的想法与选择,进而激励你在学习的过程中,获得想要的那份快乐。 付沧海道:“有一把剑,我觉得很适合你,我想,它本就该属于你,是你母亲的佩剑之一,待会儿我会叫人给你送去。是住在那悦来客栈。” 李知焉道:“是的,付伯伯。” 付沧海道:“有了剑,自然要有一套匹配的剑法,若论当世剑道大家,莫过于东坡先生的剑法,剑冢的剑法,以及敬亭山的剑道大家。不过武技不像法术,有等级之分,剑技,只有适合与不适合之分,即便这套剑法有人使来天下第一,有人依样画葫芦的去练这套剑法,也只会是东施效颦,于世人徒增笑料罢了。” 此时,付沧海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接着道:“所以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感受,哪套剑法适合你自己。当然,自己创造的,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到了一定的剑道积累之后,也不是不可以自创剑法,不过这所有的前提,是你得有一定的剑道基础,不然,何来创造一说。” 付沧海停顿片刻,好让李知焉消化这些知识,片刻后,继续道:“在天道学院里面有个藏经楼,那里收纳了这个大陆最全、最顶尖的武学典籍,你明天可以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腰牌,你可以凭此随意进入道盟,抑或天道学院。当然,藏经楼也不例外。” 付沧海说到这里,从腰间摘下一块腰牌,递了过去。 对于别人的赠与,李知焉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谢谢,因为他知道,在山里时,没有兔子、野猪会主动送上门来给你吃,故礼貌道:“谢谢付伯伯。” 他的确很感激眼前这个老人,要不是这个老人,他可能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完全了解修行是怎么一回事,而这块腰牌,也直接把他拉到了与崔少爷他们同等的起跑线上,想着此刻,自己也算是关系户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老人对自己修行的道路,指出了一个方向。而自己,只需朝这个方向前进即可。 付沧海满脸慈爱,道:“知焉,不用与我如此客气,你叫我一声付伯伯,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句话好像秦叔叔也说过,他们真的不是朋友? 第三十二章 道盟纪实 世间什么地方是修行中人的圣地?非道盟莫属。 但若说这道盟的核心,就不得不说这天道学院,而天道学院能在这大陆立足的根本,就在于其学院里的藏经楼,藏经楼的建立,并不容易,对于这片大陆都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最主要的贡献,就是让世间所有门派,抛弃了门户之见。 可以让天才不再拘泥于一门一派,同时也让那些出身低微且平凡的普通人,有了进阶的天梯,也有了与一些修行世家、各宗门弟子竞争的一丝底气,让一些生在凡俗的天才,有了修行的资格,不会再被埋没。 毕竟以前要想获得一门高级心法,谈何容易,现在只要加入道盟,过了审核,就可以学习其中的修行知识。 当然,世间本就无绝对公平之事,对于这些普通学子来说,能修行,而且还有这样的资源,较之以前,已是很不错了。 由于天才不断被发掘,培养的方式,也比以前更有效率,道盟的势力,也越来越大,现在的道盟,颇有一家独大之势,好事者就有了一盟五派之分,当然,那些中小宗门,也是整个道盟的基础支撑。 于中小门派来说,道盟的建立,他们是获益者,但同样也是受害者。 获益,就在于其可以摒弃宗门中一些陈旧的武学法门,可以获得一些修行大派的高级武学典籍,这样可以省去这些宗门数代人才的积累。不过长此以往,像这样的门派也会慢慢失去自己宗门的特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就像之前白云观一样。 加入道盟的各门派精英,回头来看,对于以前自己那个宗门,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这也引起了部分中小宗门的思考。 道盟的建立,是大陆历史的必然,当时魔族入侵,各大门派各自为战,在战争初期,这种方式收效甚微,在这片大陆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人族领袖参考魔族的体制制度,并提出了建立道盟的想法。 这些提出者,不乏一些野心家,在这紧要的关头,还有心思放在权利的争夺上,其中不乏阴谋的流血事件,而其中作为当时大派的神武宗,就在这场争夺中,败下阵来,迅速消失,这次内讧,也进一步消耗了人族的力量。 最后终于引来了圣人境的怒火,在几大圣人干涉并达成一致的前提下,道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建立了起来。 首先成立长老会,挑选各大门派德高望重的掌门人,进驻长老会,而长老会,拥有最终裁定权,然后选一位修行界德高望重的前辈,出任盟主,在多方要求下,大家一致推举普正方丈出任这一重要职位。不管是从武学境界,还是德、才、智慧,普正方丈都是不二人选,多次推脱不了的情况下,普正方丈也坐上了这个道盟至高无上的的九五之位。 但是在其位,就必谋其政,像普正方丈这种超然外物的圣人,自然不会处理道盟那些凡俗事务,所以就有了道盟执事长陆定国这样的人物出现,而在陆定国打理下的道盟,展现了更加强大的一面,首先确定了六大执事,每个执事各司其职,最终的目的,都是用来服务于道盟那只修行者组成的军队。 付沧海就负责天道学院每年的招生事务,为军队选拔年轻的优秀学子。 这些年,道盟在陆定国的经营下,这支道盟修行者组成的军队,日趋完善,在前几年追捕魔族余孽中,更是功不可没。 当时军部执事廖化文,硬是拍着桌子对陆定国骄傲的说了一句,“天罗大陆,从此再无魔族”。要知道,这家伙平时在陆定国身前,可是唯唯诺诺的主,不说拍桌子,就是大声喘气,也得深思熟虑一番。 经剿魔之事后,这支军队不但没有衰弱,反而日渐壮大。 不过这支军队,也引起了那些大宗门的注意,毕竟这样一只力量。任谁都不能放心让其睡在自己卧榻之侧。也因此有了道盟执事和长老会不和的传言,但是这支军队,已成了气候,要想一下取缔,根本就是奢望,曾经也有长老会成员提出解散这只军队,理由是现在魔族已除,军队消费巨大,这只军队不再适合当下的形势。 这句话陆定国还未反驳,那些中小门派就在执事长之前,反驳了这位长老会成员,认为道盟是大家的道盟,军队是大家的军队,有这样一支军队,反而可以维持各修行门派间的平衡。 的确可以维持这样的平衡,因为像这样的中小门派,在未成立道盟之前,基本都是在那些大宗门夹缝之间求生存。要么依附于那些大宗门,要么玩左右逢源之术。 现在虽说不比以前好多少,但是至少有了制约这些大宗门的力量。 而陆定国治军颇严,这支军队还未给人留下不可饶恕的把柄,所以这只军队也就这样保存了下来。当然,是好是坏,只有时间去证明。 道盟,宣和殿,楼依然很高,此时陆定国终于是站在了窗前,眼下,便是繁华的京安城,只是现在的他,眼睑下垂,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真的在看风景。 而他身后,则站着一中年男子,看着这位道盟实际的掌权人背影,显得颇为尊敬,即使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要年轻许多。 当陆定国转身过来时,此人瞬间低下了头。 陆定国好像喜欢别人如此,轻笑道:“如果这十几年连接起来看,你会发现什么?” 中年男子道:“属下愚钝,不知执事长大人所言,是为何事?” 陆定国道:“老廖,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如此,你大可猜上一猜,猜错了也无妨的。” 被唤作老廖的男子道:“属下倒是没发现什么,在清除魔族余孽后,这十几年就平静了下来。只是每年从各地方递交上来的报告中,失踪人口多了许多,这点,倒让人颇为奇怪。” 陆定国道:“是啊,这失踪人口中,不乏一些修行界小有名气的人物,也许在魔族入侵前,这种失踪人口,也算在正常范围内。不过这十几年,毕竟平静了许多。” 顿下少许,接着道:“这些人加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失踪人口数量,此事显得尤为蹊跷,而且里面的修行人士,占比颇高,这就是此事最为奇怪的地方。” 中年男子道:“大人完全不必为此事操心,也许这只是一个意外也说不定,放眼整个大陆,现在能与道盟抗衡的势力,只怕是” 话不用说完,因为他的笑声,已然给出了答案。 陆定国道:“也许是我多虑了。” 悦来客栈。 李知焉起床漱了口,吃了顿美味的早餐,昨天又顺利的通过了考试,一切烦恼,都把它抛到天边,现在手里把玩着从付伯伯那里送来的宝剑,心情,自然是愉悦极了,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崔少爷见此,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听说今天李知焉要去藏经楼选心法,崔少爷也跟了来。 有些东西,还是需要自己动手的,不可能别人都帮你做完了,那你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考试,固然可以不去考,但是这藏经楼的心法,即便是他崔家,也是拿不出来的,这里又不可能外借。 其中也不乏有人试着将这藏经楼的典籍“带”出去,听说其中带的最远的,就是昨天考试那广场,然后再没人有这种做法,不过想法,肯定还是有的,这样的秘籍,谁不想天天揣在怀里,随时取用。 虽说李知焉与崔少爷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对于崔少爷的武学成就,李知焉依旧一概不知,他只是天生的感应这家伙很弱,但至于弱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至于他的属性体质,更是闻所未闻。 当然,这跟崔少爷一直以来就没展现过自己这方面的能力有关,抑或根本没展现的机会,出来就被李知焉这愣头青打了,而且后面遇到的个个都是变态,也就完全忽略了崔少爷。 李知焉问道:“崔少爷,你体质属性是什么?” 崔少爷斜着眼,警惕道:“关你什么事?” 李知焉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你妹。” 李知焉知道崔少爷并没什么恶意,此时看着手中的长剑,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遂又问道:“你趁手的武器是什么?” 崔少爷有时候真是受不了这土包子,心道:你妹的一把剑就觉得我崔少爷会眼馋。 也懒得理他,忽然,崔少爷莫来由的长叹一声,自语道:“我一定要努力修行。” 只是这句话,声若蚊蝇,就显得底气有些不足,最后连自己都不大相信。 李知焉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受到什么打击了吗?” 崔少爷感慨道:“男人只有拥有了事业,才能拥有与之相匹配的爱情。” 这句话没什么错,但由崔少爷口中说出来,难免就有了些诙谐之意,所以下一刻李知焉就笑道:“袁姑娘小小年纪就进了齐云新人榜,的确让人挺自卑的。“ 看着这位年龄不大,还说人家小小年纪的少年,崔少爷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没想到这纨绔少爷会来这么一出,李知焉也是大感惊讶,不由的夸赞道:“好文采。” 崔少爷道:“真心的?” “真心的。” 李知焉说的很是率直,也的确说的很认真, 崔少爷看着他,也认真道:“我相信你。” 两个少年,一路嬉笑,向天道学院而去。 第三十三章 藏经楼 书籍,是人类进阶的天梯,看一本好书,就等于和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师交谈,而你,只需花费一点时间,就能获得这位老师倾其一生的经验。 藏经楼,便有许多好书,也就等于有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师,而要放这许多的书,藏经楼势必会很大。 倒也的确够大,天道学院最大的建筑,就是这藏经楼。 进入天道学院大门,走过空旷的广场,往左走,有条林荫大道,穿过林荫大道,就能看到这藏经楼的主体结构,再前行一段距离,绕过一个花坛,就来到了藏经楼的正门处。 李知焉和崔少爷看着这幢若巨兽般的建筑,自下向上,一直望到楼尖,再到天空。 不过脚下移动的脚步,却没有停止,直到来到那个守门的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面容清癯,神情疏淡,手里拿着一本书,悠然自得的看着,即便李知焉他们到了近前,也是没有察觉。 不知怎么的,见此情景,崔少爷倒是颇为乖巧,要是平时被人这么无视,定会让老先生见识一下他崔凯的少爷脾气。 事后说起此事,才知这小子大戏看的多,总认为在藏经楼这种地方,会有高人把守,所以不敢造次。看这老先生扮相,不是戏里的高人,又会是什么。 李知焉道:“老先生,我们是来查阅这藏经楼书籍的,我叫李知焉。” 这句问话,终是让老先生抬起了他那看得津津有味的浑浊双眼。好像不大在意来人打断其看书的兴致,也可能是在此被人打断惯了,笑道:“可有通行的信物,比如道盟的通行证。” 李知焉听他如此说,顺势把昨天付沧海给的腰牌递了过去,老先生看了片刻,问道:“你是付沧海什么人?” 李知焉道:“我与付伯伯昨天才认识。” 老先生道:“付沧海将贴身腰牌都交给了一个刚认识的小子,有趣,有趣。” 最后也不再说什么,放了行,让其进去。崔少爷也在亮出自己家族徽章后,与李知焉一并行了进去。 这里可是道盟重地,传言这里高手如云,肯定是没错的,只怕是比这传言描述的还要夸张,若说这大陆文明走到尽头,舍去什么不知道,若非要留下什么的话,肯定非这藏经楼莫属,栖霞寺葬经楼,就是答案,说这里没高人把守,鬼才信。 藏经楼一共九层,每层的书籍都不一样,越是底层,所修行的要求就越低,其中第一层,就是如同《洗髓经》《筑基要义》之类的淬体书籍。 而这类书籍,在这藏经楼一般都只是起收藏的作用。因为像这种早期用来淬体的书籍,即便在一些小的门派都可以找到,但是你不能说他不重要,越是如此,越显得重要。岳麓书院在这方面作过统计,自从这些初级的淬体书籍流落于民间之后,大陆中人类的寿命,平均增加了二十岁以上。 当然,对于现在的李知焉和崔少爷来说,已不再重要了,所以他们快速的走过第一层,来到了第二层,这时场中已有了数人,而且这一层也有了天道学院的杂役,以及作教习打扮的人员。 这第二层,是一些入门武技的介绍,以及武技修行需要注意的事项,也有对一些武技的个人注解。这些对李知焉和崔少爷这种,就正好。 不错,藏经楼有天下闻名的武功秘籍,但是现在将这些放在两人面前,他们定会一问三不知,所以整幢楼的设计,就像一座进阶的天梯,从低到高的设计,也像是一个博闻广识的巨人,一步步的把求学者,推到自己的肩膀上,最终站在这巨人的肩膀上,看这个世界。 这时李知焉已从书海中,寻到一本《剑法注解》的读物,细细地品读。 “剑之一道,在于钟情于剑,若不喜剑,及早放弃为妙,剑是身体的衍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世间剑法,或奇,或快,或慢,或妙,或阴险,或阳刚,都来自于心神与身体对其的控制,而剑法之所以有这么多表现形式,无非就是持剑之人对剑法的一种理解,并把这种气质赋予到剑法上” 这本书很是不错,李知焉看的津津有味,抬头时,已不见了崔少爷,寻过几个书架,终于是在角落里找到了他,这时崔少爷也在看书。 只是诡异的是,他时不时东张西望,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 而李知焉的到来,让他迅速收起手中的书籍。并有些愠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本少爷看书?” 李知焉道:“我只是想,大家可以相互探讨各自所学,从中找到剑道真义。” 崔少爷咬牙,压低声音道:“谁给你说了我学的剑?” 李知焉道:“一法通,万法通,即便不是学的剑,也可以旁征博引,相互印证” 这时李知焉从侧面已看出崔少爷手中所拿的书籍为《拂尘通义》,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其实拂尘跟剑法也颇有相通之处,刚刚我在《剑法注解》中,看到一句很经典的词句,说这武器是你身体衍生的一部分,如果你忘了你手中的是一把武器,而认为这把武器就是你自己的身体,你的剑道,就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境界,我认为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在这拂尘上面。” 李知焉说的很认真,以至于崔少爷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要把书藏在身后,一个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回了现实,咬牙道:“你要是把我用拂尘为武器的消息走漏了出去,你就等着死。” 最后还不忘加一句,“千万不能让赫连姑娘知道。” 李知焉为拂尘辩解道:“用拂尘怎么了?人家庵里的师太不就用的这个?而且我在书上看过一位用拂尘的太监,还创了一套绝世武功,最终凭此睥睨天下,傲视群雄。这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差点让崔少爷暴走,要不是这里乃藏经楼,里面还有许多学子和教习,暗处还埋伏着许多高手,崔少爷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说不定也会扑上去跟这家伙来一架。 最后强压着怒火,威胁李知焉不要说出去,并说了一句“滚”后,闷闷不乐的翻着那本《拂尘通义》。 说起崔少爷为什么要用拂尘,用崔少爷的话来说,当时也是年轻。 记得崔少爷还是稚童的时候,就已是顽劣之极,少不了族长父亲的一些胖揍,而当时家里就有一把不知何年何月何人的拂尘,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为崔少爷而定制的,反正每次被父亲揍的时候,这拂尘就是他与父亲交流的媒介。 刚开始他也试着将这拂尘扔的远远的,抑或烧掉,然后发现这根本烧不着,扔掉之后不久又会出现在原先的地方,或许是被打的多,抑或是已经习惯了,他发觉父亲打自己的样子,还挺好看的,而且看上去很有男人味。 作为修行世家,必要的武技,是一定要学习的,所以在八岁那年选择武技时,他想都没想,就选了这拂尘为自己的主武器,只因他打人,还挺好看的。 随着年长,他发现这不是那么回事儿,对于此事,也开始埋怨族中长辈,为毛当时选择这拂尘的时候,一个人都没出来阻止他呢? 事后想来,大概是族中对他本就不抱任何希望,选什么都不会感到惊讶与奇怪,只是认为崔少爷一时兴起,又或者想玩出一个什么新花样。 崔少爷也不是没想过用剑,出去装潢门面的时候,也是挂了一把剑的,但是剑之一道,对他来说,极不顺手,始终不如这拂尘来的自如,可能是从小练习的缘故,已成了一种习惯。 当然,崔少爷也不是那拘泥于形式之人,但是爱情会让你拘泥于行事。 爱情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在心上人面前,那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崔少爷。用拂尘的崔少爷,女神还会喜欢吗? 李知焉不明白崔少爷的情绪,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出山之后,他发现不仅女人奇怪,男人有时也挺奇怪的,不禁嘟囔道:“同样是攻击手段,用拂尘怎么了?” 想着这些,他也懒得管崔少爷那些小情绪,他今天的目的,是来这藏经楼找到适合自己的剑法,至少以后出去与人比试时,不会出现第一次那样的尴尬场面。至于心法,听付伯伯说不能同时修行两种心法,而自己已经有了李乘风前辈传授的《吞噬心经》,虽然是残篇,但也算是入了门,只怕再修行其他的会有危险,想到这,便打消了选心法的念头。 世间用剑者最盛,看这第二层剑道的书籍,就可知一二,基本涵盖了这层的一半,当然,也不乏一些冷门的武器,比如崔少爷的拂尘,再比如,对面手中拿着《三十六棍法》的魁梧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很是熟悉,李知焉发现了他,他也看见了李知焉,但他没再看李知焉一眼,也许是一种自然的无视,径直走到崔少爷面前,道:“崔少爷,有如此闲心来这藏经楼?” 崔少爷将书迅速收于身后,道:“林家天才都在这里努力,小弟自是不敢再偷懒了。” 如果不是见过崔少爷的纨绔样,定会认为这是一个极度有教养的世家公子。 而林家天才,自然指的是林晓棠。 林晓棠道:“哦?如果我没猜错,这里一定有个绝色美女,不然崔少爷你,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崔少爷道:“林兄说笑” 话未说完,藏经楼第二层正门处,迎面走来一位美女 不错,绝色美女,而此时崔少爷,就像傻子一般,呆怔在了那里,崔少爷不是没见过美女,但像这样的,不多,也不多矣。 第三十四章 道盟圣女 命运,各有不同,每个人来到世间,都在履行生命赋予自己的使命,而行走在这世间的每个人,正在做的每一件事,只要不违背伦常,则每个生命都值得尊敬,世间本就不应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世人多愚昧,到最后才发现,最看不起自己的,往往是自己而已。 有些人出生就很高贵,至少世俗就是这么认为,就像道盟圣女,自打出生,就是修行界的公主,上天对她不薄,不仅赋予了她世间的宠溺,还让她拥有了这世间所有少女都艳羡的容貌。 道盟圣女很美很美,至少现在这藏经楼第二层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了她身上,即便是场中女子,也不想落下一眼,俊眉修眼,唇红齿白,端庄大方,正如书中说的那样,见之,即可忘俗。 也许世人皆觉得人间女子能如此,就已是完美了。 但一个人生下来,所有的行为意识,都早已为你规范好,你所要做的事,所要见的人,抑或你吃顿饭,也要讲究那所谓的餐桌礼仪,你去见个人,也要衣着考究,即便住着这世界少有的大房子,那也只是代表这所大房子,就是自己的世界而已。 世人认为,但道盟圣女萧回风,不这么认为。 李知焉也看的有点呆,不过还没到崔少爷那种看傻的样子,或许这样的美女,他也见过不少的缘故。 在山里出来不久的几个月里,李知焉倒的确见了不少美女,他或许不知道,好事者口中的“天下四美”,就在刚才,全让他遇见了,如果让剑冢那个宋大志知道,一定会把关注大师兄的眼神,转移到他身上来。 这时就连那看上去不怎么好女色的林家天才林晓棠,都呆愣了片刻,但作为世家子弟,礼数自是不能失,甩甩头后,行过去拱手道:“林家林晓棠,拜见圣女。” 如果说盟主是整个道盟武力、权力的象征,那么圣女,便是世间对道盟最美好的想象,因为她代表道盟的完美无瑕,只要看到她,就能让你对道盟充满美好的想象。 萧回风笑靥如花,让人如沐春风,即便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让你感觉不适,只见她道:“原来是林家天骄,不必客气,听说你跟赫连姐姐交手了?” 林晓棠道:“说来惭愧,晓棠能力有限,不能力敌。” 萧回风道:“今日来此,主要就是来见一些人,一些修行界的未来,想必这道盟能让诸位天才停留的,也就这藏经楼了。” 说完,看向旁边还呆愣着的崔少爷,继续道:“就连崔家的崔少爷也在此处,可想此处魅力。” 即便说着这种玩笑话,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毫无嘲弄之色,崔少爷听到圣女说到自己,从呆愣中醒来,讪讪道:“圣女说笑了。” 也只有崔少爷能说出“圣女说笑”这种话,即便你改一个字,变成“见笑了”,也是另一番味道,但这样就不是我们崔少爷了,也许是莫如是,也可能是沈公子,但绝对不是他崔凯崔少爷。 想必知道崔少爷一贯的作风如此,在此事上,圣女也不与他计较。圣女不说,不代表场中没有奇葩。下一刻李知焉就问道:“这是一个笑话?” 在李知焉看来,崔少爷说圣女“说笑了”,那自然是一个笑话,但是为何没人笑呢?没人笑,难道还是笑话?这不让人笑话吗? 所以便有了上面的提问。 问题一出,李知焉就成了场中的焦点,好像出山之后,这种事情,频频在自己身上发生,难道自己又说错了?李知焉如此想着。 崔少爷白了他一眼,实在受不了这个白痴,他不知道为什么和此人做了朋友,气愤道:“滚。” 之前的确不是笑话,但经他这么一说,后面自然就是了。所以下一刻圣女就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如果你长的漂亮,笑起来,就绝对好看,圣女就长的很漂亮,笑起来也好看,只是在众多年轻人中,是不是失态就不知道了,但是在圣女心中,此刻倒的确有些失态。 下一刻她就强忍着笑意,收敛起笑意,道:“这位,一定是李知焉公子。” 李知焉疑惑道:“你认识我?” 萧回风道:“昨日考试的翘楚,自然识得,想必你的名字,已经在天道学院门口了。” 李知焉道:“放门口有什么用呢?” 话音刚落,场间诸人又给了这傻子一个白眼,想着这家伙是不是想多和圣女说两句话,继而亲近一些。 或许这个问题对旁人来说,本就是一件寻常之事,但对李知焉来说,他本也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原委,不懂就要问,也是李知焉的行事准则。 的确,他有几个朋友,其中不是天赋变态的,就是关系户,谁会与他说起这种事。 “李公子不知?” 萧回风也是奇怪,但还是接着道:“之所以放在门口,是为了供天下所有学院、以及宗门参考,对你的武学天赋有个基本认识,然后根据你的天赋,加上上面教习的评语与结论,看是否需要邀请你加入其门派或其学院。” 李知焉道:“这样天道学院不会藏私吗?” 萧回风道:“不会,天道学院本就属于道盟,而道盟,也囊括天下所有的门派,一来,没必要,因为你加入其他门派或学院,反过来说,也是加入了道盟。这第二嘛,即便没有道盟的关系,天道学院也有信心面对诸多学院的竞争。” 李知焉道:“那反正都是道盟,为何不直接建一个天道学院就好了。” 话音刚落,崔少爷就把李知焉拉到了楼梯口,向第三楼的方向,急急而去,只留下崔少爷向圣女告退的声音,由远及近。 李知焉看起来傻,但身为世家子弟的崔少爷,可不傻,这句话,已然有些敏感了,如果是朋友间提起,尚可,而对面,可是道盟的圣女,提起此事,就显得愚蠢了,这几年道盟虽然与几大宗门相安无事,但是暗里的风波,他崔少爷这种世家公子还是知晓一二的。 道盟的建立,本就在一定意义上削弱了之前大宗门的优势,而那些在这之前唯唯诺诺依附于大宗门的中小门派,更是在道盟中有了不可小觑的地位,只因他们够多。 正因为够多,故在道盟那支让大宗门都忌惮的军队里,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势力。如果放在以前,哪敢在长老会跟这些大宗门的长老,争的面红耳赤。 而现在说这合并之事,势必会引起本就不甘心的大宗门反弹。 李知焉也不傻,看崔少爷这情形,他好像又说错了什么。于是问道:“我又说错了吗?” 崔少爷道:“大错特错。” 李知焉认真道:“有改的方法吗?” “闭嘴。” 不错,有时候闭嘴,就是很好的方法,我们用很短的时间学会了说话,但却要用一生去学会怎样闭嘴。 藏经楼第二层,这时道盟圣女也颇为意外此人会有如此的问话,她只是觉得此人颇为有趣,对她来说,道盟也好,大宗门也罢,她都不甚关心,世人都知她是圣女,都知她要做什么,但又有谁知道,她想做什么呢?爱做什么呢?没人关心,他们只是愿意让自己做他们愿意看到的样子,只有这个样子,才是他们想象中的圣女。那么自己才算做的成功。 林晓棠见圣女自己陷入了沉思,在告退之后,也重新返回了书架区,自始至终,他都不在意圣女口中那个考试的天才,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从刚才来看,此人也不过是一个巧言令色之徒而已。不足以放心上。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杀一只兔子时,如此,杀了一万只以后呢?还能保证这种意识? 悦来客栈。听说这本就是崔家的家族产业,在这繁华的京安城,即使拥有一间小四合院,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更何况拥有一间客栈,这就是上古世家的底蕴,只因他们家族的历史,可能比这京安城还久远。 当然,更有可能这京安城的雏形,都是这些家族合力而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赢在了起跑线上。 这时袁小洁和莫如雪兄妹聚到了一起,他们本不是很熟悉,他们的共通点,无非就是崔少爷和李知焉,所以此时他们聊的话题,也就是这个。 莫如雪打趣道:“没想到你家崔少爷,竟然能去藏经楼那个好地方,佩服。” 崔少爷一定很后悔,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他与袁小洁的关系,当时那明智的决定,事后肯定又要感慨当时的年轻。 他一定更后悔,叫李知焉不要与赫连玉儿提起此事,所以李知焉就把这件事情,说与了除赫连玉儿外的任何人听。 袁小洁也不恼,该恼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反而已经习惯了,此刻毫不示弱,打趣道:“有什么好佩服的,你家李知焉不也一起去的?” 莫如雪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想起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让人感觉山间野人的少年,然后一起经历万丈谷的冒险。再到后来负重伤,一直负在少年背后,好像连体婴一样,被少年背着在哪偏僻的大石镇,不知敲了多少家门院,只为救当时昏迷的自己,更是在上官宇偷袭之时,用自己毫无修行基础的身体,挡在了自己前面。想到此处,已是满脸羞红,含羞带怒道:“袁姑娘,你说什么呢,哪有的事。” 说完,还用手对着袁小洁腰部,挠了过去。如果有擅长作画的画师在此,定又是一幅美丽的美女嬉笑图。 这时旁边的莫如君看着自己这个妹妹,然后再想想那个布衣少年,自言自语道:“不会。” 莫如雪看过来,道:“不会你个大头鬼。” 袁小洁道:“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呢?” 说到这,两女又嘻嘻哈哈打作一团。 第三十五章 藏经楼第三层 人往高处走,就像这藏经楼,越是高处,就越会让人趋之若鹜。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越是能到得这藏经楼高处,证明其在修行界中的身份和地位,一定是最出类拔萃的。 但是藏经楼并不是越高,就越能证明藏书越复杂、代表越高深,为了方便总结归纳,从三楼到七楼,每层皆为不同元素知识的书籍资料,这其中本就没有高低之分,如若实在要分个高低,也只是比世间其他门派,对元素法术的整理、归纳的更精练一些。 当然,第八、第九层,的确如世间传言的那样,最顶尖的功法,都尽数在此。 整个第三层,就是水元素的功法知识,刚到门口处,圣人之言就流于眼前。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这句话也充分诠释了一些水元素使用者,在世间的一些行为准则。也成了大多数水元素功法使用者的座右铭。 常言道:女人是水做的。 说来奇怪,在具备水属性体质这一项上,女人的占比,倒的确非常之高,当然,不是说没有男性具有水属性体质,只是女性的水属性体质非常之多,而在与人对敌时,水属性法术,也能更好的展现女性的柔美,在漂亮与实力皆可得的前提下,水属性体质,成了最受女孩子喜爱的体质。 就如上面说的,水属性体质,女生最多,而这第三层,也自然而然成了女学子的专场。 现场不多的男生,这时就显得尤为珍贵,珍贵的同时,也好像有些尴尬,就好比一个好色之徒,平时青楼逛遍,但是你叫他一个人去女澡堂洗澡,他还是会有些羞赧的。 虽然吴通大师兄的宗门,有天下着名的水属性心法,但是藏经楼第三层这包容万象的水属性法术,还是能让这些南盟弟子收获颇丰。 毕竟功法,可不是心法,若两相参照,取其精华,对于修炼与创造,可是大有裨益的。 至于场中男性学子的尴尬,吴通大师兄倒是不大在意,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便见惯了这种大场面,又或是他根本没注意场中女子,又或是他眼角余光处,一直都只是那个女子。 这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也打断了他继续偷窥场中那女子的心神。故迅速收起手中一本水元素功法的书籍,稍微整理下,本已打扮的极为得体的衣衫,咳嗽一声后,静静看着来人。 “在下崔凯,今天得见南盟大师兄,真是三生有幸。” 崔少爷早已到得场间,他思前想后,今天要想在这里不那么尴尬,那么认识这位南盟大师兄,是必要的,至少从心理上来说,有个依靠,因为放眼整个藏经楼三层,能这么处之泰然的男人,也就这位南盟的大师兄了。 所以说见到大师兄三生有幸,并没有夸大其词,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把这大师兄,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他崔少爷不是没见过女人扎堆,但那是青楼,与现在的情况,完全天差地别,而且他自己的水属性体质,真的是让他自卑了好久,看着同样是水属性体质的大师兄,绝对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于崔少爷来说,他本就对自己的体质属性颇为自卑,如果说用佛尘做攻守之用,尚可说自己年轻不懂事,但这体质属性,就真是无奈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崔少爷虽然不算健硕壮实,好歹也算有些男儿气概,上天这不是在玩我吗?哎,也许这就是命。 大师兄道:“崔兄客气了,在下吴通,不知找在下,所为何事?” 崔少爷道:“小弟乃水属性体质,想必大师兄也是,所以不懂处,需要大师兄指点小弟一二。” 大师兄道:“指点不敢,大家可以相互探讨。” 李知焉就在崔少爷身旁,自是听的清楚,惊讶道:“原来你跟史青玉姑娘是一样的体质。” 声音不大,但说的很清晰,藏经楼也很安静,而场中望月斋弟子不少,都齐齐将头转了过来,李知焉不经意间,又成了场中的焦点,崔少爷对此,也是颇感头大。 这段话虽短,却提到了几个重点,史青玉乃江湖中有名的“花蝴蝶”,而被场间男子提起,而且唇齿间,显得颇为亲密,那么证明这男子,也是放荡之人。 史青玉本是望月斋弃徒,而在场中,本就以望月斋为首的南盟弟子居多,这样说出口,真的合适吗? 听此,大师兄带着疑惑,转首向李知焉,问道“你认识史青玉?” 李知焉点头,认真道:“我们曾同行过一段时间。” 场中诸女闻此,皆投来鄙夷的眼神,与史青玉同行,定是淫邪之徒无疑。 大师兄道:“你知道史青玉她现在何处吗?” 想起故友离去的样子,李知焉甚为感慨,无比惋惜道:“史姑娘未告知,所以不知?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只是这模样,想不让人误会都难,这时南盟众弟子,定是认为这小淫贼想念与那荡妇欢好之事,故有此一言,所以即便是场边的崔少爷,也感觉到了这些女子隐隐透露出的杀气。所以下一刻就有南盟女弟子怒道:“淫贼,休得胡言乱语。” 李知焉瞬间呆愣在场间,他回想自己刚才的话,想来想去,不知自己又错在了哪里,他开始怀疑,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世间之人有问题,这时难免就有了些自己的小情绪,但尚算平静,道:“这位姑娘,在下并未得罪于你。” 女子道:“不要叫我姑娘,姑娘,还是送给你的史青玉姑娘。” 别人不知道李知焉,但崔少爷还是知道李知焉并无恶意的,而且对于史青玉之事,他也略知一二,听到这位姑娘如此胡搅蛮缠。也为这刚认识的朋友感到不值,故讥讽道:“不叫你姑娘,难道叫你小姐?” 这个词,便有多重用意了,第一种情况,就是青楼里面的,都可用小姐来称呼。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世家宗族里面的大家小姐,不管是哪一种,想必对这身在南盟底层的女子,都是一种讥讽。 此时南盟一年长师姐轻啐一口,道:“一丘之貉。” 李知焉有些委屈,转首向崔少爷,问道:“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看着好友眼角处流露出的伤悲,崔少爷坚定道:“这次,你并没有说错什么。” 刚接过话头的年长师姐,此时哼的一声,冷笑道:“和那荡妇史青玉狼狈为奸,还这么理直气壮。你没错?难道你以为是这世间错了?” 李知焉忽然想起史青玉掌掴那位,也就是面前这位崔少爷所说的话,我打你,并不是因为你骂我为荡妇,而是因为你不该说我朋友野崽子。 只是时移世易,曾经的这位少爷,也成了自己的朋友。而这位朋友,今天又站在了自己面前,为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所以下一刻,李知焉的手掌就到了那女子的脸上。 没人想到,有人会在这藏经楼出手,也更没人想到,会有男人为了江湖中有名的荡妇,打了另一个女人,大师兄想不到,那边的小师妹,也想不到,即使她身体已有了作势欲扑的反应,但还是认为这不可能。 当然,那位南盟的师姐,最不会想到。也许场间,只有崔少爷想到了。 那位南盟的师姐,呆愣在场间,下一刻,眼泪就流了下来,而南盟诸弟子,已从各个方位移动到了这位师姐的背后。 李知焉看着这群南盟的女弟子,平静且认真道:“请你们不要侮辱我朋友,至少不要当着我的面这样。我不想知道在世人眼中,史姑娘是什么样子,不过在我眼中,史姑娘还不错,她是我的朋友。” 大师兄不曾想,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并不讨厌此人,而且人家之前也是以礼相待,但是作为南盟的大师兄,南盟的弟子被人掌掴了,他得做点什么,遂道:“这位朋友,未免太不把我南盟放在眼里了。” 说完,还不忘看了看场间的小师妹,不知道小师妹此刻,有没有感受到自己男人的味道。 这里的骚动,引起了场间教习的注意,一位负责维系场间秩序的教习,已然行了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南盟女弟子带着哭腔,哽咽道:“这这淫贼在藏经楼行凶。” 如果被一个女人称为淫贼,而且还被指行凶,那么即使你有百口,也是难辨。而且场间还有崔少爷这等人物在,更是说不清,二来这第三层,本就是女子集中地,所以下一刻,教习看向两位的眼神,也就有了些许变化,怒道:“两位,这是学习之地,不是” 可能想着一些事,不好宣之于口,婉转道:“藏经楼虽是楼,但可不是青色的。” 想必这教习把他俩当成了来这里寻乐的轻薄之徒,而场间女弟子听到这话,更是在心里大啐一口,这是什么话啊。真是枉为人师。 听此,姑娘们脸已红了个通透。 “不是这样的,是这位淫贼行凶” 刚刚说话的南盟女弟子,脸本就红了,此时急的连话都讲不明晰了,急躁下,越想解释,脸越红,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崔少爷抓住机会,拉着李知焉离开了此间,轻薄之事,对这个启蒙年龄段的少年来说,教习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没年轻过,但是在藏经楼武斗,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看着那两人离去,众女弟子急忙催促大师兄向场边教习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幕,没想到这时候的大师兄,已是呆了,看呆了。 小师妹脸红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第三十六章 适合的剑法 登高,就为望远,也许这就是登山、登楼的意义。 看着这平时需仰视的飞檐楼阁,现在就匍匐在自己脚下。 看着这平时根本看不到的树顶,此刻在自己眼下,清晰可见,而只要自己一挥手,就能触及那平时遥不可及的天空,不由得让人豪气顿生。 李知焉此刻就在高处,藏经楼第八层,站在这高处,也一扫了刚才那不愉快留下的阴霾。 即使他生活不易,但他生活的却很认真,所以他总是用一些开心的事情,充斥着他的生活,就像这登高望远。对一些人来说,稀疏平常,但他却能寻觅出其中的快乐。 生活不易,却依然热爱。也许这就是他快乐生活的秘诀。 他本可以去下面看看火属性功法的,但他本就有心法在身,也就不急,也许更大的原因,是想离那南盟的弟子,远一些。 第八层,主要是一些武技的书籍,这些书籍,都是大陆历来的强者,倾其一生所创的武学圣典。 看那泛黄的书籍扉页,其中不乏年代久远的,也有崭新如当代纸章的书籍,想必是当代的剑道大家所着。 其中剑法有古朴拙重的,有灵动飘逸的,有迅疾难挡的,或阴柔,或阳刚,等等,不一而足。 剑法之广,实在是此刻的李知焉,闻所未闻的,毕竟大陆中用剑者,占比最高,庞大的基数,自然成就了剑之一道的繁荣。 李知焉看花了眼,这时不知道该选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可以选,如果放在之前,这种机会是想都不敢想的。 毕竟若是以前,一个宗门能有一门武技剑法,都已是顶了天,进而成为其宗门的镇派之宝。 不过发展到现在,那些中小宗门也没在此事上,占到多少便宜,因为派中优秀的弟子,要么进了几大门派,要么在道盟任职,虽说落得个某宗门前弟子之类的称号,但终究不再为前任宗门效力。 场间崔少爷看上去就好了许多,因为他好像并没有这种选择困难症,抑或是根本不需要选择,用拂尘的不多,所以在一角落处,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进而在那里专心的看着。 李知焉想请教一下崔少爷该作何选择。崔少爷虽武功低微,但作为世家子弟,那份眼界还是有的。 不过那天付伯伯又说,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适合自己的?当然只有自己知道。只是自己怎么知道?李知焉如此想着。 一个人天生就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比如一个酒仙,不管走到哪里,身上都有一股子酒味,杜放就是酒仙,即便第八层还算开阔,但是要想不闻到这股酒味,也难。此刻的他,惹的周围不擅饮酒的学子,频频皱眉。 李知焉也闻到了,他并没有如常人般,露出皱眉等嫌弃动作,反而很惊喜,他虽然喝的不多,但也算是一个爱好者,曾经有幸见过这爱酒之人的剑法,让当时的他,至今想来,均是啧啧称奇,而且对此人的行事方式,也颇有好感。所以下一刻,他就走到了杜放身边。道:“我叫李知焉。” 杜放看着来人,有一点惊讶,他不认为场间会有人与他打招呼,道:“在下杜放,好酒好剑之人,有人找我,不外乎两件事,剑,或者酒。” 李知焉亦有被这人洒脱样子折服,也故作豪气,道:“既为剑,也为酒。只是可惜,两者对于在下来说,都是末流。” 杜放看着来人颇为清秀,没想到也有此等豪情,道:“此间,想必只能为剑之事,事毕,定要与李兄痛饮一番。” 藏经楼当然不能饮酒,据说东坡先生曾经来到此间,会见一个故人,提了自己酿造的绝世美酒,解开封泥时,硬是醉了整个天道学院,但是欲饮时,却被这学院院长没收了,说什么学院里不能饮酒。 天道学院的确不能饮酒。即便是东坡先生,也不能例外。 天道学院不能饮,隔壁天道宫自然能饮,东坡先生的席上,就多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天道学院院长,自此以后,东坡先生又多了一个好友,天道学院院长,当然,院长到底是为了蹭酒喝,跟东坡先生结交的,还是为了跟东坡先生结交才喝的酒,这个连东坡先生自己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对于喝酒之人,自是不必、也不会计较的。 所以最后流传出去的版本就是,这天道学院不能饮酒,这也导致院长现在想在学院小酌几口,也得偷偷摸摸的。 再说回藏经楼第八层。 这时杜放看着李知焉的佩剑,有三尺长,直而锐,没有世家公子用来装饰的剑穗,剑身在剑柄处,喷涌而出,一种势必直取之感,迎面而来。 杜放道:“李兄,可曾感受这剑?抑或用这剑战斗过?” 李知焉道:“未曾使用过。” 杜放道:“是否喜欢?” 李知焉道:“非常喜欢。” 杜放道:“那你用心神驾驭此剑,在脑中研习一番。” 听此,李知焉闭上双眼,把自己置于虚空,手持那把三尺长剑,当一件武器在手时,第一感觉是劈、是刺、还是砍、抑或撩、砸。就注定了这把剑的未来,这是李知焉在那本《剑法注解》当中看到的。 虚空中,李知焉单手握剑,他第一反应就是刺,毫无来由的,剑长,所以刺,更能带来剑长的优势,连同自己身体一起,刺出去,在敌人武器未进身的情况下,先于敌人到达所要刺向的目标。 光刺还不够,如果要事半功倍,那必须还要快,比敌人的剑快,不然长剑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因为长剑再长,也不过三尺,战斗中,须臾之间的事情。 这时杜放叫醒了闭眼的李知焉,道:“李兄可感知到了此剑的特点。” 李知焉道:“有所感悟。” 杜放道:“说来听听。” 李知焉道:“刺和快,是此剑最大的优势。” 杜放道:“李兄真是天赋过人,短短时间就感受到了。剑法各有不同,遇到时也不过见招拆招,比如对方若门板的重剑与你对敌,李兄当如何处理。” 这个问题,李知焉倒没想过,如果按着杜放说的情况,一剑过去的力道,还有可能反弹到自己身上的话,那么刺或快,反而成了累赘,因为对手只需提把重剑站那里不动即可,那自己所出的剑,还有意义吗? 李知焉诚恳道:“在下愚昧,请杜兄指点。“ 杜放也是洒脱之人,懒得与他礼数,道:“这个时候就要一种辅助剑法的身法,相信你在下面第二层的时候看过,剑法有很多表现方式,其中飘逸灵动的剑法,无非就是搭配身法完成的。如果你是风属性体质的话,想必效果更佳。” 听到这里,李知焉突然想到莫如是,那个齐云新人榜第一的少年,而且还是“风之子”体质,现在想来,其天赋该是多么的出众。 李知焉也第一次感觉到天赋的重要性。 杜放见李知焉发呆,以为他为自己的天赋气馁,开解道:“李兄大可不必为自己的体质属性而气馁,纵观天下,天赋出众者,枚不胜举,但是最终站上云端的,却屈指可数。想必你在修行界也听过东坡先生的故事,所以不必为自己的体质属性而伤神。” 李知焉此刻又挂上了他那如花的笑容,没想到一时失神,竟引得对方如此挂怀,笑道:“多谢杜兄好意,在下并不会因为此事,而行那消沉之事。” 杜放道:“这样自然最好,那李兄现在对选择剑法之事,心里有数了吗?” 李知焉道:“这三尺之剑,当以高超身法辅之,以刺为攻,以快为主。” 杜放道:“李兄乃聪慧之人,一点就通。” 李知焉道:“不知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人不动,而剑随心意而动呢?” 杜放道:“那叫“驭剑”,意念强大者、抑或剑道大家都可做到如此。” 李知焉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道:“多谢杜兄赐教。” “李兄不必客气。” 与那杜放约定下次喝酒之时、喝酒之地后,李知焉再次回到书架旁,比起刚才,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那杜放不愧为当代剑道天才,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他该如何做,但却不断的引导他走向该走的方向,这样反而他更容易感受自己所需,并最终找到适合自己的剑法,李知焉如此想着。 在翻看了诸多剑法后,李知焉手中终于有了一本名为《道一剑法》的书籍,此书乃上古时期一圣人境强者所创。 按他当时遗留下的手札来看,这圣人感觉这天地,就如同囚笼一般。据他推算,这番天地,本不该只有一个,而是许多,甚至无数,又或者本就只有一个无数天地。 最后在其生命的尽头时,欲破空而去。 在这位圣人破空的那晚,电闪雷鸣,整个人间都像是变成了地狱,如世界末日一般,但是自那晚之后,就再没有这位圣人的消息,传说他已到了另一个时空,也传言他被雷电击成了粉碎,从此湮灭在人世间。 而其留下的这本《道一剑法》,却是当时着名的剑法之一,只因其看似平常的一剑,却蕴含着无穷奥妙。如那位圣人所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而这剑法,也如这圣言一般,看似普通,却变幻无穷,朴实,却绝非无华。 李知焉看的入神,嘴角处,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像小孩子寻到了自己喜爱的玩具,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第三十八章 莫家暖调 若说这世间对你付出最多,却不需要你回报的,一定是你父母。 无论你的父母,身处世间哪个位置,有些东西,都是一样的,比如你将去远方的那份挂念,比如你小有成就时,那份为你而生的骄傲,再比如,你伤心时,那份与你感同身受的心情。 莫问天夫妇此时,就很难受,他的孩子,一下就走了三个,而他本就只有三个孩子,所以平时热闹的小院,瞬间便清净了许多。 他是修行中人,本也该喜静,但这么些年来,三个子女的出生,倒让他不大喜欢那修行中的清净了,他喜欢自己大儿子收剑而立的挺拔身姿,让他如此骄傲,他喜欢二儿子那胖乎乎的身影,是那么的温馨,还有那娇小的小女儿,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莫问天此时坐在小院回廊的栏杆上,显得极为落寞,莫夫人静坐其旁,安慰道:“你看你,还莫大侠,孩子终究会长大,离咱们而去的。” 莫问天感怀道:“小时候想给他们装上翅膀,让他们可以飞的更高,去那更远的地方,但是当真正飞远之后,才发现飞那么高、那么远干什么,飞着飞着,就都飞散了。” 这一惆怅,倒是惹得莫夫人咯咯笑了起来,道:“想不到天下闻名的莫大侠,也有这种小儿女心态。” 或许受不了夫人的嘲弄,下一刻莫问天就恢复了常态,正色道:“定是那个叫李知焉的小王八蛋,把我单纯的雪儿和君儿骗下了山。” 也许每个父母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在错误面前,永远都会把错误推给除自己儿女外的所有人,莫如雪在父辈面前,的确一副乖乖女形象,而莫如君那副样子,十个人看了,十个人都会以同样的词句,“憨厚老实”来加以概括。所以李知焉自然就成了莫问天口中,那唯一的罪魁祸首,此时在藏经楼的李知焉,哪知道此事,只是奇怪今日眼皮频跳。 莫夫人笑道:“好啦,如是已经下山去了,而且据门下弟子来报,他们三人只是去了京安城,小孩子本就贪玩,随他们去,莫大侠。” 莫问天听此,像是有一口气一直在心中,直到重重的”哼“了一声后,才稍微好了一些。 悦来客栈。 莫如雪与袁小洁聊得兴起,与男孩子以酒会友、以剑会友不同,女孩子则会因为同款胭脂而成为好朋友,而且就此聊一整天,也不是什么问题。 莫如君只要有吃,就什么都不会管,即便场中现在,已多了一人,也无人发觉此人的到来。 而来人,好似也无意打搅,静静看着这一幕,或许等了太久,终是开口道:“莫少侠、莫女侠私自下青云山,是为匡扶正义,还是为这京安城的繁华呢?” 突兀的开口,终是打破了场间那种微妙的平衡,莫如君辨清来人是谁后,急忙咽下口中的食物,道:“大哥,你怎么来京安城了?” 来人正是莫如是,听莫如君如此问,一个响头敲过去,道:“我本就该来此地,倒是你们,怎么来这京安城了。” 莫如雪见此,快速闪动那双狡黠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我是陪二哥参加这道盟考试的。” 说完,便朝莫如君瞪了去,意思很明显,莫如君见此,唯唯诺诺道:“是是是。” 莫如是似笑非笑,道:“那你考的怎样。” 莫如君讪讪道:“一般,一般。” 刚说完,便又吃了莫如是一个响头,并道:“你们连四师叔那里都没去,难道你要以无门无派的身份去考试?走,跟我去见四师叔,而且这次幽冥域界开启,会有属性本源出世,或许能解决你无属性体质的问题。” 客栈,的确比其他地方更自由,莫如雪也的确想去见四师叔,但是进了那里,还能出来享受这自由吗?想到这,莫如雪劝解道:“二哥,你就随大哥去。” 莫如雪一副诚恳的样子,颇有为莫如君着想的味道。 这一句话,也彻底逗笑了莫如是,父亲叔伯或许不知道他这个妹妹的顽劣,但他知道,从小到大,他还见过不少,所以也不等莫如雪再说话,单手携领,如拎小鸡仔般,把这个妹妹从座位上提了出来,然后莫如君跟在大哥身后,一个劲的傻笑,惹来莫如雪一顿乱踹。 袁小洁看着这一家子,心里羡慕不已,听奶奶说,自己也该有这么一个热闹家庭的,奈何 道盟,宣和殿九层。 陆定国像是永远的长在了这里,只要你敲开第九层那道门,那么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这时场中,已立了数人,而在这数人的心中,就有了上面说的,刚开门时的那种感觉。 由于是顶层,相对狭窄,本就只能安置一张凳子,又或是一些私心之故,这里的主人本就只想有一张凳子,或许是想彰显自己的特殊,抑或是想凸显自己的威严,不得而知,所以场中诸人来此,就都只能站着。 坐在书案前的陆定国,并未抬头,却有声传来,只见他道:“这次幽冥域界的开启,事关重大,关于属性本源的事情,知道的甚少,甚至可说,只有数人知晓,但是现在,竟然落得人尽皆知。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吗?” 陆定国抬首,环视一周,众人就有了鹰视狼顾之感,他知道,没人会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接着道:“正因为这次消息的泄露,导致苗疆、妖都那边的人,都赶了来,当然,同为人类,我并不介意与他们共享此机遇,只是最近大陆上暗流涌动,波谲云诡,相信诸位亦有所耳闻,我只是不想再生事端,在我宣和殿,在我天道宫,在我道盟总部这里生事端。明白吗?” 陆定国说完,再次看向众人,想从众人脸上找出今天他所提出问题的答案,但是场中诸人,都是戏场上历练出来的老手,知道面无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陆定国终是没看出什么来。继续道:“老廖留下,其他人做事去。” 待众人告退后,军部执事廖化文开口道:“执事长大人,你怀疑我们之中,有叛徒?” 陆定国道:“也许,不然这幽冥域界的消息,如何就散播了出去。上次我叫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廖化文道:“禀告执事长大人,经多方打探,终于是有了些眉目,的确如您之前所说,有一股神秘势力,正在大陆酝酿着崛起,只知它叫天门教。而派出去的军部探子,很少有活口回来,这门派,想必不大在意我道盟在大陆的意志。” 陆定国道:“也就是说,这门派不会归属于我道盟?他们这样一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呢?武学?功法?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现在都尽数归于我道盟之中。难道还有比这更高的追求,取代道盟?” 陆定国陷入了沉思,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接着自言自语道:“即使有取代道盟的想法,无非也就再建一个道盟而已,比起这个,不如直接取我项上人头,不比那再建一个道盟容易多了?难道这之中,有我没想到的东西?世人追求,无非就是名和利?奇怪真是够奇怪。” 廖化文像是习惯于这位上级的自言自语,也不搭话,顺着这位上级的思路,自己也慢慢陷入了沉思。 藏经楼,第八层。 李知焉来到崔少爷的角落,惹的崔少爷又是一阵慌乱,慌不择路的藏着那本名为《拂尘散》的典籍,见来人是李知焉后,道:“李公子,你能不能安分一点,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怎么,你选的什么书。” 李知焉道:“我看完了。” 一个问的开始,一个答的结束,下一刻崔少爷就反应了过来,打趣道:“你看人家是天才,自己也想装天才是?我问你选的什么书。” 李知焉举着手中的剑法,道:“这本道一真人的《道一剑法》。” 崔少爷道:“然后呢?” 李知焉道:“我看完了。” 还是一样的回答,这次崔少爷再没有打趣的意思,露出了惊讶的的表情,看完和看懂,可是两个层面的东西,所以崔少爷不甘心的问道:“天才,你确定是看完了,而不是看懂了。” 李知焉道:“似懂非懂。” 听着李知焉漫不经心的答案,崔少爷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着身边的人都是天才,这家伙可是自己唯一的心理安慰,要是这家伙也是天才了,那他还怎么混迹于这些天才中。如果崔少爷知道这本剑法需要的就是似懂非懂,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也不是说李知焉完全有了当时道一真人的境界。 李知焉在山林时,闲来无事,也会在那万丈谷拾几本书来看,他把读书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看过,也就是把书从头到尾看完,这是最肤浅的看法。 第二阶段,理解,每本书都有自己所含的义,特别是一些经典古籍,如果能理解上面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白看。 第三阶段,灵活运用,如果能把书籍上的东西,在现实中灵活运用,对这本书来说,就是其存在的最大意义。 第四阶段,创造,通过书中的经验知识,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举一反三,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经典书籍。 当然,这也是读书人的最高境界。 李知焉心境本就通透,对于不懂的,他就不会再去考虑,对于懂的,自然就懂,而这本《道一剑法》,刚好符合他的心境,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纠结于这个知识点为什么不懂,如果这个知识点不懂,那整本书又怎么融会贯通。所以李知焉没有说错,这本《道一剑法》,他似懂非懂。 李知焉问道:“你还没看完?” 崔少爷白了这家伙一眼,道:“是啊,天才。” 李知焉学着来藏经楼时,崔少爷的语气,道:“你是认真的吗?” 崔少爷看着这张清秀脸庞,他没想到这人的脸皮,也开始厚了起来,笑道:“是啊,天才。” 李知焉道:“我相信你!” 说完,两人毫无形象的在藏经楼大笑起来,惹得旁人侧目来看。 第三十八章 我好看吗 正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再有“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的说法后。 人们总习惯于往高处行,再向下看,平时被高楼,大树,高山遮蔽了视线太久,或许在底层生活了太久,有钱人,有权人,抑或普通人,穷困潦倒之人,都有这样,也不知道是好,也不知道是坏的习惯。 既然到得了第八层,怎么说,也得去这天道学院最高处看看,所谓世外高人,无非也就站的高而已,有些站在了平地而起的高峰上,有些站在了武学的顶点上,有些站在了众星捧月的舞台上,有些,则站在了毁誉参半的舆论中心。 藏经楼就很高,而且建面还很大,即使塔尖第九层,也不会显得拥挤不堪。 若干束阳光,直插第九层内部,在里面看来,就像一尊同时熔炼多把宝剑的剑炉,也应景的为世间有名的剑客,铸造一把把锋利的宝剑。人、剑,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人剑合一。 李知焉和崔少爷,此刻就站的很高,直接来到了藏经楼第九层,九为数之极,这层楼,也是大多修行学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第九层最高,也最为有名。 有名,自然人就会最多。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世人皆认为这最高的楼上,有着最精妙的功法典籍。 这楼功法精妙,自是不假,但是适合你吗? 没人去想,想你那若池子一般的内力,调动的了大海的浪花吗? 沈公子不管走到哪里,均是那么醒目,醒目到只要一进入有他的地方,你第一眼,就能快速的在人群中发现他,只因为他,就在第九层的入口处。 九层入口处,很是狭窄,高塔越往上,越是狭小,即便是宽大的藏经楼,到得高处时,较之下面,终是变的窄了许多。 如果有人长期站在门口,说明他,要么是门卫,要么是去迎接一个重要客人。 沈公子不是门卫,很明显,这身打扮就不会允许,不过藏书楼也不会是他家,自然谈不上要迎接什么重要的客人。 只因他今天要等人,等一群人。 听说今年会来许多人。不错,于他来说,许多有趣之人,想到这个事情,沈公子眼神从书上微抬,脸上瞬间露出满意的笑容。 想着如果将这些人踩在脚下,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就像那点墨门的第八弟子,她能挡得住沈某人几剑?栖霞寺的无禅,他是否明白沈某的快剑之道?妖都的血月狼,苗疆的巫女,南盟的小师妹” 想到这些,不由得心驰神往,脸上,也就不自觉露出了可喜的笑容,并呓语道:“真是有趣啊!” 此时李知焉和崔少爷,就在第九层,在这高处之地,他们并没有一览京安城盛景的意思,因为沈公子此番模样,让人看来,可比这京安城美景有趣多了,所以下一刻,他们就露出了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当然,他们知道此人切实、着实、委实打不过,要不然凭崔少爷的纨绔作风,这时候点评一两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比如,“想不到沈兄,也是吾辈同道中人。” 毕竟跟崔少爷做同道中人,可不见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再比如,“沈兄神游何处,可否捎小弟一程”等等。 以崔少爷青楼常客的思维,看到沈公子如此表情,不由得他不多想。对于男人,那种事情当然是有趣的了,不是吗? 沈公子的确是要等人,而且是等一群人,因为他知道,即使当代武学奇才的宗门、世家底蕴再深厚,这藏经楼第九层,也会让这群人趋之如骛,倒不是说非要来这里看功法典籍,而是对这些逸群之才来说,这第九层真的很高,很多高人站过的地方,那么这样一群人,就得来看一看,走一走,站一站。 沈公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人没等到,却等来把自己当白痴看,且自己更白痴的人,一来就来了俩儿,愠怒道:“我好看吗?” 沈公子的确长得好看,如果他这个样子,去问外面一位怀春少女,少女定会羞涩的低下头,然后颔首表示同意。说不定一会儿时间连他们的孩子都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只是好巧不巧,他问的是李知焉。 崔少爷知道这沈公子,不是省油的灯,审时度势,下一刻就闭上了嘴。 李知焉和崔少爷虽然都是白痴,但又有所不同,因为在李知焉看来,既然别人问起这个问题,而自己刚好又知道这个答案,自然而然,就得告诉他心中的答案,故毫不犹豫答道:“好看,沈公子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仪表不凡,实乃翩翩佳公子也。” 李知焉用了好几个成语,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搜肠刮肚想出来的,所以他对自己的回答,满意极了。 可惜,满意的,只有他个人而已,沈公子可不会这么想,因为这并不是他要的答案,他沈公子醉心于武学,对皮囊本就不大在意,之所以这么问,是提醒两位蝼蚁离远一点,不要坏了他的心情。 崔少爷听此,讶异的同时,头也有点大,好像跟着这家伙,就没什么好事,他本也是惹是生非的主,但没想到,这家伙更甚之,而且是个人就敢去惹,最可恶的是,惹了还一脸无辜的样子,而且那无辜的眼神,还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他并没什么错,让你不得不为他擦屁股。 “滚。” 这是沈公子嘴里蹦出来的,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两个废物上。 不错,在他看来,倒的确挺废的,崔少爷本就出名的废,他的朋友,能好到哪里去。 这藏经楼第九层,的确来了许多高人,高人又引来了许多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又引来许多花痴少女,而这两东西,无非是为这些花痴少女而来,而已。 李知焉感觉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沈公子这样问,他就这样答,为什么下一刻就生气了呢?他还想着结识一下这气度不凡的少年,既然人家不喜欢,他也不会觍着脸继续在这里不识好歹。所以下一刻他也回答的很简洁,单手一引,道:“请!” 这个字,既有道别的意思,也有请你自己滚的意思,不过李知焉既没有道别的意思,也没有要沈公子自己滚的意思,他只是认为这是作为人,最基本的礼仪而已,别无他想。 崔少爷知道这层意思,但是他好像又不大明白这个少年是故意的,还是有其他意思,他只是觉得这个字用的不错,他崔少爷很喜欢。怼回去,一直是他崔少爷的作风。 李知焉说完,就拉住崔少爷,准备离开。 这时沈公子处,有声而来。 “站住!” 短短一会儿,李知焉就越来越不喜欢此人,特别是此人的语气,就好像在高高在上的半空,自上而下,向你传来,这让他感觉有些厌烦,有些厌烦,自然就不耐烦道:“何事?” 也是两个字,不多不少。 沈公子有点诧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倒不曾想到,这普通少年会如此,即便在知道他是沈公子的前提下。 这就显得有些无理了,至少在李知焉看来,是如此,他俩年龄相仿,为什么总是以一种长辈的口吻,来垂询问话? 沈公子这样问,李知焉也想过不去回答,亦或直接走开,但他并没有,他觉得有必要让人知道自己的名字,特别是别人问自己名字的时候,这并不是一件丑陋的事情,他曾几何时,也会去思索自己名字为什么会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但这终究是自己的名字,这世间独一无二,属于自己的名字,这是他不多的财富,所以他的回答也很简单,简单到再也没有谦语,因为问题很无理,回答的话,自然就不需要客气。 “李知焉。” 沈公子呢喃道:“李知焉?” 像是在琢磨这几个字,又像是在想什么不可知的问题,接着道:“名字是特别了些,既然这么特别,那就让他更特别一些。” 李知焉疑惑道:“特别?” 沈公子道:“最特别的方式,自然是让他绝迹,我会杀了你。” 李知焉想不通,为什么刚见面,不到一会儿,此人就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有时候蚂蚁也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在青石板上搬运入冬的粮食,就有人一脚踩了下去,不仅粮食没了,直到那一脚到底,生命也没了。 也就再不会“想不通”了。 李知焉不是蚂蚁,不过此刻的他却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就是一只蚂蚁,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他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即便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事实。 下一刻,他就沿着楼梯向下。 第九层的风景,的确很美,从上面那许多学子驻足良久,就知道,第九层的功法,也的确最深奥,沈公子也一定等的到,那些要等的人,而李知焉已是没了心情,没了心情,自然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也许只有等他成为高人的那天,才能领略这高处的盛景,人和事,皆是如此。 来的早,不如来的妙,的确是来早了,就缺了那点妙处。让人不是很愉快。 有些事情,说来也是奇怪,越是不愉快的事情,就越是接二连三,就像书中说的,祸不单行。 悦来客栈,还是悦来客栈,但感觉空了许多,人声鼎沸,多了一些不该多的人,却少了本以为不该少的人。 崔少爷看出李知焉的不快,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如果逛街能让女人开心展颜,那么能让男人展颜的,无非就是女人,这时他就想找个姑娘开心一下,但是看了看李知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再把眼角转向旁边名义上的未婚妻,更不是那么回事儿,旧伤还未愈呢。 明天,明天就会好的,崔少爷如此想着。 第三十九章 吃花侍者 京安城有许多楼,高楼和小楼。 高楼很高,正如京安城在世间的地位一样,而小楼,则与这世间城镇的二层小楼,相差无几,残破的,老旧的,不一而足。 春雨过后,雨点从青瓦上,缓缓向下,再滴落在青石板上,滴滴答答,跳动着属于这时节独有的韵律,像人们跳动的心脏,又像是旅人以解寂寥的胡乱演奏。 清风与枝叶互动,簌簌作响,把树上多余的水滴,加速吹到地面,也像是把刚才的演奏吹到了高潮,柳条就像是看到兴奋时的看客,左右摇摆。 集市的鲜花,恍惚是青春洋溢的姑娘,也在这清风带动下,在身边闪身而过,留下其独有的花香。 有诗云: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京安城的鲜花集市,这里不只卖杏花,什么花都有卖。 集市开的很早,早到让人认为一直都在开张,只因你任何时候去,它就在任何时候为你提供服务。 或许这里的人,本就一夜无眠,想着这美丽的鲜花要是卖不出去,可能就不再美丽了,不再美丽的鲜花,自然就不能再叫鲜花,心情,自然也就跟着不美丽起来,毕竟妻子的絮叨,有够受的。 亦或是刚起床,精力充沛,嘶吼声,叫卖声,振聋发聩,不绝于耳。 不过这样的话,对于一些文雅之士来说,未免就显得俗气了些。毕竟这大嗓门,实在有点大煞风景,也因此,让这眼前诸多清客,蒙了些许灰尘。 当然,如果你有一对年岁稍大的父母需要赡养,一对可爱儿女,正嗷嗷待哺,抑或马上就要见底的荷包,再难以支撑下个月的生活开支,俗就俗点,又有何妨。 “这位大师,看中什么了吗?这里有的都有,没有的,只要你说出名字,小的可以给你弄来。” 这时花市中,一手上满是老茧的瘦弱男子,对着前方之人说道。 虽然他口中说的是大师,但是大师,并不大。 因为这不大的大师,在他摊前,已是驻足了许久,看了许多花,就是没有要买的意思,但看上去,又很是喜欢。所以忍不住,有了刚才的问话。 他卖了这么多年花,不是没听过和尚来买花,但见过的,却很少,少到已经记不起有和尚来买花这种事情。 和尚很年轻,至于卖花的老伯为什么要叫大师,别说大师,只要你买他的花,叫你方丈都行,但是不买花,有可能下一句的首语就是秃驴。 不过现在这位大师,还在似卖非卖之间。所以得知道他的底细,不然错过了一位顾客,会影响一天的心情。 年轻和尚双手拢在僧袍内,半弓着腰,此时单手伸出,平静道:“老伯,这些花都不错,如果全买,多少钱?” 越是平静,卖花老伯就越是惊讶,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遇到豪爽的顾客,犹记得前些年,京安城张员外嫁女,为了给女儿铺一条花间路,硬是在这里买了带红颜色的所有鲜花,但那是为了衬托当天的喜气,那有什么颜色都一起打包的。 每种花,均有各自的用途,各自的花语。所代表的,也不尽相同。所以下一刻,他就认为这秃驴可能是拿他寻开心,故打趣道:“你买回去煮来吃啊?” 他实在想不出,买这么多花,到底是干什么,想他也是粗鄙之人,虽然从事这卖花行业,他自己也觉得跟高雅,完全沾不上边,不过即使再俗,对花的呵护,是从事这行最基本的职业素养,是一个职业人,必须要做的事情。 和尚不理卖花老伯的嘲弄,淡然道:“是的,老伯,我就是买来吃的。” 这卖花老伯看他淡然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也不像是个傻子,莫非此人是个疯子?他觉得自己都已是一个很不雅的人了,但此刻听这秃驴如此说来,在心里腹诽道:真是俗不可耐。 不过今日尚早,生意还没做上几个,做生意,最怕遇到疯子,傻子,你还可骗他离开,精明者,可以让他点利,挑剔者,可以拿出藏在摊内的好货物,但疯子行为乖张,你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也就没有办法精准施策。 卖花老伯讪笑道:“吃?大师莫要与小老儿开这种玩笑才好。” “他才没有与你开玩笑。” 不知何时,场边已多了一位女子,或许觉得这突兀的一句话,解释不清,便继续道:“这种大煞风景、焚琴煮鹤之事,也只有这厮做得出来。” 说完,好像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愤懑。故狠狠的瞪了和尚一眼。 东出栖霞寺数十里,有一座山谷,这里气候适宜,四季如春,如此好的地方,自然就孕育了好的树,好的草。 不过这里为世人所知的,还是这满谷不同的花卉,有了这满谷的花卉,也就引来了满谷鲜花的主人,也不知是这花卉的主人,让这百花谷名满天下,还是这花卉本身,让这无名谷,有了名噪世间的底蕴。不管怎样,世间终是又多了一个门派,百花谷。 栖霞寺本与这百花谷无甚交集,一个佛门胜地,一个人间秘境,各修各法,各修各好,但是这届栖霞寺,不知出了一个什么怪胎。佛门均以素食为主,一顿粗茶淡饭,就可草草了事,然而这位怪胎,却是真的俗,倒不是因为他吃的俗,而是其本人,俗不可耐。 听说这怪胎,是方丈在远游时,拾得的一名弃婴。 当时是,虽然方丈岁数,已过了哺育之年,但哪里行过哺育之事,明知孩童大哭的原因,多半是饿了,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上当时,只有干粮,硬邦邦的,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去溪边弄点水喝,毕竟水,始终是水,不解饿,弄个小兽来吃,又于心不忍,与自己修行道法不合,无可奈何之际,随手摘了片路边野花,放入孩子口中,让其咬着,至少如此,会不吵不闹,待赶到小镇上,再作计较。 或许是饿极了,抑或是本就喜欢这东西,刚放入口的鲜花,就在幼童没有牙齿的口中,咀嚼了几下后,化为乌有。 口中没有东西,自然又得继续哭,直到下一瓣鲜花,再次送入口中,如此往复,路边的鲜花,吃了大半才作罢。 自此以后,栖霞寺的采购清单上,就多了许多鲜花,因为这小家伙什么都不吃,唯独对花,情有独钟,不知道的,还以为栖霞寺和尚有了什么特殊癖好,亦或是某个和尚有了什么感情上的风波,需要这么多鲜花,来维持其脆弱的感情生活。 到得这小家伙年长以后,栖霞寺采购鲜花之事才作罢,毕竟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有时候在路边,有时候在小山坡上,有时候在百花谷里。 不错,百花谷里的鲜花,就很是不错,而且粉嫩欲滴,吃起来,口感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好。一口下去,花香扑鼻,唇齿留芳,直贯腹腔,说不出的美妙。 只是听说这百花谷,是有主之地,所以就不能去偷,去抢,这也是师父不允许的。 自己是和尚,向别人要东西,还不容易?化缘,不错,化缘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和尚第一次化缘就化的很顺利。 只是化的百花谷主人,很是奇怪,奇怪这样一个老实憨厚的年轻僧人,不化清水,不化食物,化的是这百花谷最常见的鲜花,鲜花就鲜花,想必这和尚也是爱花之人,自己经营这百花谷多年,对这百花谷,也是感情笃深,遇到一个同是爱花之人,也是缘分。 缘分?当然是缘分,有些缘分一旦结下,就终身都解不开,最后成为你不可磨灭的记忆,并最终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 和尚第一次化缘,就化的很成功,只不过在他看来,这化的缘,太浅了,太少了,人是要饿的。 一个人,不管第一天吃的再多、再饱,至多第三天就会饿,所以第三天他又来化缘了,主人也甚是奇怪,想着这和尚,是不是不知怎么培植花草,还把怎么插花的经验,都告诉了他,以至于不会让鲜花在第三天,就出现枯萎之势。 想着百花谷主人如此善解人意,和尚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来的这么勤,所以这次,隔了十天左右才来,你还别说,百花谷的花,吃了两次吃惯了,感觉其他地方的,就有点不合口味,至少没那么馥郁芬芳。 是啊,嘴巴刁钻了。没办法,就像你吃了两天父亲做的饭,然后发现比这十多年母亲做的饭好吃多了,你就会时不时找你父亲做饭。 对于蒙在鼓里的百花谷主人,和尚的到来,还是那么受欢迎,就像第一次一样,他没想到这佛门修行弟子,也能跟自己一样,有这样的雅好,别看他年轻,听其对花的各种解释,简直就是一个常年侍奉花卉的花匠,即使花匠,也没有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渊博,每每聊起这,都让人心生愉悦。 所以每次来,都会带走百花谷很多鲜花,各形各色,如果没有经历长年累月的化缘,百花谷主人也不会有所发现,只因这每次化缘,是越化越多。 一个和尚,即便再喜欢鲜花,也不会化这么多,有时候想想,这厮一走,百花谷某一片都是光秃秃的,与这和尚的光头一样,让人感觉,的确挺秃然的。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百花谷主人也不例外,她就跟着这家伙出了百花谷,然后就看到了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紧接着,便是怒目圆睁,最后化作怒气,冲天而去。 不错,和尚也是爱花之人,只是大家爱花的方式不一样,有些人,喜欢将它放在肚子外面,有些人,则喜欢将它放在肚子里面。 第四十章 无禅 一天之计在于晨,做小买卖的,均是知道。 虽知道,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起这么早,也许只因为大家都起的很早,所以就好像约定俗成的一样,然后早早的摆好摊。 或许因为摆摊晚点,会显得与同行格格不入,抑或这一日的竞争,势必要从早上就开始,至于是不是恶性竞争,懒得去想。 接着便是,迎接顾客的到来,即便早到连顾客的人影都看不到,但第二天,依然会这么早。 顾客可不这么想,逛花市,需要一个愉悦心情。 一个愉悦的心情,自然需要愉悦的睡眠。所以大多顾客,都会姗姗来迟。 当然,不知道有没有人比商家还早到花市的,不得而知,反正我是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若真是如此,想来也有趣的。 陈晴之今日,在这京安城花市,此刻就是顾客,她也起的很早,在百花谷的日子,她非常清楚,如果要欣赏花卉最美丽的时刻,就是早上薄雾轻掩时,朦胧中,那馥郁芬芳。 但今日,她却没有了要继续赏花的心情,就在不远处,她看到了那个在她长成岁月里就不断出现的可恶嘴脸。 不错,就是那个夜夜噩梦都有他的贼秃驴,那个头上无毛,五官看似憨厚,笑容看似可掬,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袈裟,洗的都掉色了,一双草鞋都快穿破鞋底了,实则可恶透顶的贼秃驴,这是要装可怜给谁看呢,是不是又想在哪个地方骗缘,是的,不是化缘,是骗缘。 最可恨的是,本就一副俗不可耐的样子,还将一朵鲜花别在耳根处,让人看了,更是恶心之极,还美其名曰“护花使者”花和尚。 有时候真想一拳头捶在其胸口。让他把这些年糟蹋的花卉,全吐出来。 这时“护花使者”,正看着一娇艳欲滴的美丽花朵,他知道来人是谁。 当然,知道来人是谁了,就不能再回头看,想他这么些年,也会过不少俊彦公子,当世有数的年轻高手,都折服于他的功法与道行,但就是这小姑娘,让他汗颜。 汗颜,当然就不能见面,那得多尴尬不是? 不错,小姑娘现在心里腹诽的对象,就是栖霞寺年轻一代中,最具代表人物,无禅,人称“花和尚”。 花和尚有许多,只要和尚在某个地方,有个什么行差出错,都能算花和尚,但是在修行界,年轻一代里,花和尚就是一座山,一座需要去征服的高山,因为只有征服了这座高山,你才算得上高人,而世人,何曾不想,也做一两回高人。 不过现在这座高山,却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只见他讪讪道:“陈姑娘,好久不见!” 的确是有好久没见了,自从上次被娘亲轰走之后,也有一两年了,只是这样的人,不要见了才好,见了,就让人想将早上吃的东西吐出来,陈姑娘如此想着,并道:“还是不要见得好,自从不见之后,万花谷的花,倒是开的好了许多。” “真的吗?” 几乎就在陈姑娘话音刚落,花和尚就接着道,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 陈姑娘提防道:“你想干嘛?” 无禅道:“没想干嘛,大家同是爱花之人,只是单纯的,对花的一种关怀,一种爱护,纯粹是情感上的共鸣。” 花和尚的话,说的大义凛然,只是这声音,越来越低,低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是第一次,见这秃驴如此说,你定会被他这人畜无害的神情蒙蔽,但是一个人,如果被同样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骗了许多次,就另当别论了。 想这陈姑娘也是修行世家出身,涵养功夫也是不错,修行界中,提起万花谷谷主,可不仅仅是其修为,而是其那独有的雅性。 以前出门在外,不乏一些纨绔公子哥污言秽语,她都能云淡风轻的当做没听见。并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即便如此养性功夫,今天陈姑娘也被这句话气的跳脚。 陈姑娘怒道:“无禅秃驴,你要是再敢糟蹋百花谷的花卉,我跟你没完,还有,今天我在这里,你也休想糟蹋此地花卉。” 一听说糟蹋,卖花老伯迅速摊开双手,平行虚张,护着无禅和尚正在看的一盆花卉,庆幸自己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此人必定是疯子无疑。道:“小老儿小本生意,大师慈悲为怀,另寻下家可好?”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你要祸害,去祸害其他家,反正不要在我家就好,当然,没人在意这卖花老伯话里隐藏的意思。 要是卖花老伯意识到,他今日将失去有生以来最大的主顾,会不会气得吐血,要是他知道这小姑娘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生意的阻碍,他还会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同小姑娘说话呢,不知道,只见他下一刻就对小姑娘笑道:“姑娘,这位大师是你朋友,他已在小老儿这里看了许多时间,姑娘要是喜欢什么花,随便选只,就当小老儿送你。” 说完,便不由分说,随便选了一只强塞给了陈姑娘,虽说是让小姑娘随便选,但小姑娘哪知道、那种花贵,那种花便宜。 便宜的那些花,自然只有自己知道了,所以这个时候,越便宜的,自然也越顺手,所以就顺手递了过去。 当然,此举不是只送花,还要送你离开,还有你那看了半天不买的朋友,一起离开,毕竟这里,还要做生意呢,没工夫陪你玩过家家。 无禅和尚知道有陈姑娘在,今日是不能大快朵颐了。 想来也怕是只有这家伙看到花有这种想法,咽了咽口水,不得不顺着花市的街道行去,一路又是少不了咽口水,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真的饿极了,怎么会有那么多口水咽。 天蒙蒙亮,人们眼神,也就好了许多,对于事物的分辨力,也就强了许多,只是有些人,他不管行走在白天,还是黑夜,他都是如此的耀眼,那么的与众不同。 此刻的无禅,就很是与众不同,花市有很多花,它们都放在了它该有的位置,但是一朵花,别在一个和尚耳朵上,就有点特立独行,标新立异。 标新立异,自然就会成为焦点,成为焦点,也就会有许多好奇的目光。 目光尽头,一和尚在前,一妙龄少女在后,一个把花别在耳朵上,一个把花插在发髻中,怎么看,怎么怪异。 或许和尚实在受不了这些怪异的眼神,对陈姑娘近乎哀求道:“陈姑娘,你要跟我到几时啊。” 陈姑娘道:“不知道,也许花市尽头,也许你不在糟蹋花卉那天。” 这就有点抽象了,跟你到什么时候? 远到天边也可,近到眼前也行。 无禅无奈道:“你一大姑娘,跟着我这样一个僧人算什么,旁人看咱俩,都挺怪异的。” 陈姑娘负气道:“你本就怪,怪物的怪。” 想起此獠过往种种,倒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悦来客栈。 李知焉不会起的太早,当然,也不会起的太晚,因为他知道早餐是一天中,非常重要的一顿,怎么也得算着时间赶上这顿,之所以叫早餐,那么到了九点、十点之后,就不能再叫早餐,如果那个时间段吃了,就会影响午餐的发挥,不过也不能吃的太早,凌晨两三点吃,那叫宵夜。 一夜过去,于李知焉来说,一切不快,都烟消云散,莫如雪,莫如君,走便走了,我再去寻她俩便是,至于沈公子,暂时打不过,不代表永远打不过,只要我修行不辍,即便打不过,也无悔。想到此节,也就想通了许多。 春雨过后,空气中带有泥土芬芳,再携着清风中的花香,如约而至,轻轻洒落在这丰盛的佳肴馔玉上,李知焉吃着吃着,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笑起来,就念叨着崔少爷的好。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庆祝,自然就得多吃两碗。 就在这时,一旁食客忽然有感,纷纷抬起了头,东张西望,清风中的花香,的确很香,即使你站在京安城花市,也不会有这么浓郁的花香。 悦来客栈食客很多,但这时却齐齐将东张西望的头,望向了门口。 不时,他们便找到了这花香的源头。 门口站着一年轻和尚,一十七八的妙龄少女,这种组合,本就少见,毕竟佛门的清规戒律,可是相当的严格。 很少见,就会让人产生怪异之感。 怪异,倒的确怪异,姑娘发髻上,竟然别着朵大红花。 当然,最怪异的,还是那和尚,只见其耳朵上,同样别着一朵,不知是什么花的花。 场中有人见此,便笑了出来,毕竟任谁看着这样的组合,都会发笑,有人笑,自然就会有许多人跟着笑。 虽大多人都在笑,但有些人的笑,却不大相同,李知焉就在笑,而且笑的很开心,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进来的和尚和姑娘,也许在他看来,有饭吃,可比天下任何事,都要有趣的多。 虽然李知焉没看和尚,但和尚一进来,就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 世人皆觉得他有趣,有些世人,岂不是也有趣的紧,比如,此时此刻,此位。 有人笑,自然就有人不笑,不笑,只能代表此事,一点都不好笑,也有可能这种笑话,稀疏平常,不值得一笑。 杜放知道,和尚不会因为喝酒而笑话他,就像他也不会因为和尚嗜花,而笑话他。 杜放举杯道:“无禅师兄,近来可好?” 第四十一章 狼来了 自由,世人皆追求,但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明白自由,从而真正获得自由。 不明白,当然对其理解,就会不一样,有些人把自由理解为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有些人,则将其归纳为不被人支配,精神独立,自由到底什么?应该怎样实现自由? 人类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在苦恼此事。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但凡修行者,无不羡慕此等潇洒,此等自由。 同为修行者,道盟组建的修行者军团,至少看起来,就没什么自由,但他们却有一个比自由更为伟大的目标,让别人获得自由,为此他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那些年,抗击魔族的日子里。 可是大陆近年无战事,魔族也在多年前,被消灭殆尽,这庞大的军团,在大宗门看来,就不再是自由的象征,反而成了枷锁。 毕竟没了魔族的威胁,还维持这么庞大的军团,到底是为了防谁? 通常小镇早上,商旅会把小镇所需,从城外运往城内,再在城内,选一些日常所需带回家里,砍柴的樵夫,打猎的猎人,今年丰收了三百担粮食的农夫,换来两根手指就能捻起的银票,再用这银票,换来孩子们喜欢的糖葫芦,大包子,竹蜻蜓,还有媳妇儿早上就一直挂在嘴边的猪肉,青鱼,势必让这收成的一年,在庆祝的午饭中过去。所以街上的人,大多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然后再在叫卖声,如欢送语中,满意的离去。 京安城附近,就有一座小镇,与世间许多小镇,都不一样,虽也如其他小镇一样,很早就在人声鼎沸中苏醒,但这嘈杂的声音中,又夹杂着许多有序。不一样的是,小镇左右,各有一座了望塔,就像小镇的眼睛,警戒的盯着来往路人。 普通的小镇,总是以一种开放的姿态,迎接过往旅人,但这个小镇,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就是大陆有名的抚冥军镇。 虽然大陆各地,驻扎着许多这种同类型道盟军镇,但是比起这座军镇,都相去甚远。一来,近年大陆无战事;二来嘛,则是因为这里,是幽冥域界开启的地方;而这第三,便是这里,乃道盟军部执事廖化文,坐镇之地。一切道盟军部的指令,都是由这里,发往大陆各地。 小镇呈“回”字型分布,周边城墙高耸,高耸的城墙下,简单且规则的搭建着一间间民舍。想必是此地常驻军士日常使用,然后这民舍,再沿四周延伸,就形成了一个“口”字。 不和谐的是,中间那富丽堂皇的建筑,将这个犹如神篆刻在大地上的“回”字型艺术品,弄的有点突兀。 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便是廖化文用来办公休息的地方,不同于陆定国的宣和殿,这里陈设,极其奢华。 一进门,西北极远之地运来的大理石,就自然而然的匍匐在脚下,像是在恭迎它尊崇的主人,光滑的地面再把墙上、屋顶一应奢华之物,若银色的托盘一般,呈现在你的眼睛里,就像一个卑微的仆人,单膝跪地,献宝一般,捧来世间最珍贵之物。 一抬眼,你就会看到那张青玉做成的书案,西域之物,毕竟那里盛产玉石,而要用一整块玉石做成书案,还要从极远之地毫发无伤的运到这里,自然便少不了此间主人一番心思。 再向上,靠椅后,一幅山水画,高山耸立,雄鹰展翅,恶狼咆哮,看上去气势磅礴,至于什么时候所作,无从考证。 无从考证的话,那么大概率就相当久远,毕竟赝品对于此间主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若画作为相当久远的话,那么想不珍贵都难。 房梁处,龙飞凤舞,传神之极,想必这也是世间最顶尖的巧匠所作,不然相映成趣这词,就会显得无趣。至于那把椅子,那张异兽地毯,左右饰物,想必也非凡物。 廖化文此刻,就在那把椅子上,身子向后倾,眼睑低垂,就能看到场间一切,不想看时,闭眼就可假寐,他很喜欢这个样子,这个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人生的意义所在。 自己的权势,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就像此刻,用低垂着的眼睑,听着属下的汇报。 “大人,最近铲除了天门教在南边的几个据点,其活动,倒是沉寂了许多。” 廖化文淡淡道:“一个小小的天门教,晾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在大陆,敢跟道盟作对的,还没出生呢。” 其属下附和道:“大人说的是。” 廖化文突然坐起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道:“老刘,你说像我们年轻的时候,有如此盛世的画面吗?” 他口中的老刘,不明所以,所以不解道:“什么画面?” 廖化文道:“我是说这一届年轻人,你好好想想,我们年轻时,有这么厉害吗?” 老刘这才明白廖化文说的什么,笑道:“不会,我们那会儿,哪有这么好的条件,大人和属下都出生在小宗门。不说资源,光说这功法的获得,都已是难如登天。” 由此联想到自己现状,马上又开怀道:“现在倒是好了许多,以前大宗门来一入门弟子,对我们这些小宗门来说,都必须鞍前马后伺候着,要是一个不好,还得受他吆五喝六的气。” 或许至今都还气不过,说到此处,老刘不由得吹了下自己胡须。 廖化文也颇为感慨,道:“是啊,要不是道盟的建立,你和我,说不定还得继续过那种举夺由人的日子哩。” 感慨后,老刘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要说这一届天骄,虽还是那些大宗门把持着大部分,但也不乏一些像我们一样,由普通宗门走来的优异弟子,甚至有些还无门无派,凭自己感悟所得,成就自己的,比如前日的阎竹青,昨日的陈晴之,还有,那剑冢五子,其实都可算,还有那个连自己是什么山出来都不知道的李知焉。” 这最后一人,倒是勾起了廖化文的兴趣。 只见他道:“听说这李知焉,跟那付老头有些交集?” “听探子来报,付沧海的腰牌,就在这李知焉身上。” 说起付沧海,老刘倒是谨慎了许多,他当然不能学廖化文那样揶揄付老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活了这么些岁数,还是明白的。 廖化文笑道:“付老头一生未娶,突然有个私生子什么的,也不奇怪,你说是,老刘。” 老刘嗫嚅道:“这这个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虽说不敢妄加猜测,但是脸上还是跟着笑了起来,反正是你廖大人说的,我就跟着笑笑,想必没事。 廖化文道:“听说无禅昨日,已入了京安城。” 想必是闲的慌,廖化文不着边际的问着一些话。 老刘道:“是的,大人,这小光头到了哪里,要想人不知,想必很难。” 想想也对,一个和尚,满身花香,再加上那奇怪的造型,想不被人认出来,的确很难,即便没什么外在因素,以他栖霞寺无禅的名声,也很难做到不被人知道。 老刘接着道:“莫如是也在几日前,到了京安,南盟弟子,剑冢五剑,一些世家天骄等,都在这几日陆续到了京安城,想必这一两天内,定会悉数来到此间。哎,想我们那会儿,一届能出一个两个上品融属性,都已是很不容易了,看看这些年轻人,真是了不起啊。” 稍顿片刻,继续道:“让人意外的是,这次点墨门第八弟子,也会来此。” 廖化文道:“倒的确是有些意外,每次幽冥域界开启,点墨门好像都没什么兴趣。墨翟先生众弟子,各个功法独特,难道这第八弟子,终于与我等一样了?” 老刘道:“不过这次最意外的,还是妖都那边会来人,除了妖都,苗疆也会有人过来。” 道盟虽大,但妖都和苗疆,却不在管辖范围之内。 当然,那场对抗魔族的战争中,妖都和苗疆,并没有少出力,而且伤亡颇大,本着同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族,这幽冥域界的开启,自然也被当时的道盟领袖,认为是人类共同的财产,妖都也好,苗疆也罢,自然有去幽冥域界获得造化的资格。 只是幽冥域界开启在中州之地,妖都和苗疆,却在大陆边缘,路途遥远,所以妖都和苗疆,也就时不时会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来获此造化,其实,并不是每年都如此。 不固定来,今年却突然来了,自然是个意外,是不是惊喜,不得而知,人都是主观,且自私的,资源固定的情况下,人多了,自然就会有人少得,少得那个如果是自己,那就不是惊喜,而是惊悚。 廖化文道:“听消息说,苗疆哪位巫女会来?” 老刘道:“暂时还不知,那边隐约有消息说,巫女已从苗疆祭祀殿出发,至于到没有,还不知,因为暂时还没人看过巫女的真正面目,也就不得而知。” 廖化文继续问道:“妖都那位呢?” 妖都可是有很多人,廖化文这样问,就不怕对方不知他在问什么? 不过场下淡定的老刘,却好似知道他要问什么,道:“可能已经在” 老刘的话,刚说到一半,一声狼嗥,便响彻整个小镇。 老刘不需要回答,而廖化文,也不需要再得到什么回答,因为他们都知道。 狼来了。 第四十二章 独行与同行 忍耐,是在艰苦环境下生存,必备的心理要素。 韧性,是对目标锲而不舍的追逐,直至最后捕获目标。 顽强,研究狼的学者就会知道,几乎大陆所有的酷寒之地,都有狼的身影。 而狼,不仅出现在酷寒之地,几乎遍布大陆各种地形,各个角落。这些就是狼留下的生存特性。 远古时期,人类感悟天地大道,寻求这世间的真理。 观天,日月无人燃,则自明。 感风,风无人扇,则自动。 看水,水无人推,则自流,这些,便慢慢成了世间门派各自功法的雏形。 所谓大道三千,各取一只,有人观天、观水、观风。而有人,则观兽。 不错,观食物链顶端的猛兽,狼不如黑熊蛮力,也不如花豹敏捷,更不如狮虎全能,但狼出没处,却能让这些猛兽心生忌惮,退避三舍。 狼团结,却多疑,这看上去挺矛盾,但一点也不矛盾,团结,是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对象,多疑,是对狼群以外,所有生物保持的必要警惕。所以狼追逐自己想要的目标,猎杀对自己不利的对象,都是群体出动,团体协作。 不过今日,在这抚冥军镇,却只有一匹狼到了这里,即便是一匹狼,也没人敢轻视这只狼,因为比起群狼,独狼行事,则更加神鬼莫测,让人心生畏惧。 今天虽只有一匹狼来到此间,但谁又能保证,他只是一匹狼呢,毕竟妖都,可是有许多狼。 强者,应该被尊重,对于域外的客人,而且还是一个强者,中州之地,自然就不能失了礼数,在抚冥军镇,能代表中州的,自然就是廖化文,所以下一刻,廖化文就带着一众下属,到了军镇城大门处。 廖化文笑起来不是很好看,但还是笑问道:“前面可是妖都的客人?” 廖化文很会打仗,他能利用地形,天气,士气,心理对敌人采取全方位的攻击,但说起这接待工作,可真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这接待事宜,本是由道盟礼部执事负责,但这幽冥域界的开启,就在他的抚冥军镇,而军镇本身,就是为幽冥域界而生,而他,又是军镇最高权利的象征,所以许多不合理的事,就成了理所当然。 “是。” 来人回答的很简洁,没有任何情绪,好像一块岩石里面蹦出来的一样,让人感觉,哪怕这个“是”字,在他嘴里说出来都显多余。 只因他站在哪里,就是一种回答。既然回答了,自然就不需要再说,但是今日来到此间,或许是为了尊重此地主人,抑或是对这中州之地的一种礼仪,所以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如果说来人的回答让人奇怪,那么循声而至,你就会发现更奇怪之事。 少年那双眼睛,相信任何人看到少年,都会首先去看他的眼睛,即便现在是白天,刺目的日光,灼的人眼睛都撑不开,即便是在这耀眼的光芒下,着一身夜行的黑衣,你都不会再去关注那袭黑色的衣衫。 只因世人的眼睛是黑白,而这少年的眼睛,却是红色的。 “咳。” 廖化文轻咳一声,众人才如梦初醒,心想这少年真是厉害,短短一会时间,就把众人的心神摄了去,看着眼前少年,不由得感叹自己终是老喽,时代,也不再年轻喽。 当然,他自己也知道,时代当然年轻,只是不再属于他而已。 廖化文接着道:“贤侄,幽冥域界在三天后将统一开启,这里准备了几间简陋的屋舍,希望你不要嫌弃,暂时委屈一下。“ 黑衣少年淡淡道:“无妨。” 他当然知道,他来早了,他当然也不会介意这粗鄙的屋舍,因为他是狼,只有狼才知道,要追逐自己的目标,早到比晚到的好处。 早到,可以更早知道周边的地形,更好的布局自己的计划,更先了解自己要捕获的目标。 他当然也知道京安城的繁华,但他更知道,他并不适合那些繁华。 狼能适应世间任何严酷、极寒的地形,并生存下去,但唯独繁华的城里,没有狼的踪迹,即使有,也是在笼子里,他,当然不能在笼子里。 京安城,悦来客栈。 有些人不喜欢在笼子里,但有些人,天生就在笼子里,悦来客栈就像一个笼子,京安城也像一个笼子,甚至这天地,也只是一个更大的笼子而已。 李知焉不知道悦来客栈是不是笼子,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只会觉得这笼子还不错,吃的不错,睡的也不错。 崔少爷倒不会像李知焉那样想,如果有人告诉他悦来客栈是笼子,那么他情愿一直待在笼子里。 当然,要那个蒙面姑娘也一起在笼子里的前提下。幸好,姑娘刚好就在,恰如此时此刻。 李知焉吃早餐的时候,那时他是一个人,现在四个人吃早餐的时候,他还是在吃,所以崔少爷忍不住道:“在这位美丽的仙子面前,你能不能注意下形象。” 不过瞬间想到了什么,急速改口道:“在两位美丽的仙子面前。” 闻此,李知焉似有所悟,道:“对啊,早饭不能吃太饱,中午要吃好,待会儿中午再吃。” 崔少爷撇嘴,直接无语。 或许是上次失态后,有了些心理上的计较,赫连玉儿眼含笑意,道:“李公子可知,幽冥域界将在三天后开启。” 李知焉道:“这么快?” 这几日都在悦来客栈吃和睡,他哪里知道这些,别人的吃和睡,自然是该吃时,吃,该睡时,睡,而他的吃和睡,就是除了吃,就是睡。 赫连玉儿平静道:“这幽冥域界险象环生,危机重重,而且空间极不稳定。李公子可有同路之人?如此也可首尾相顾,有个照应。” 话语虽平静,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李知焉道:“那我跟赫连姑娘一起去。” 赫连姑娘没想到,崔少爷更是没想到,这厮不只饭吃的多,脸皮还这么厚,想他崔少爷要与这仙子同行,也在这几日,冥思苦想了许久,却硬是没想到个万全的法子。 即便赫连姑娘今日提出,自也应当谦逊委婉一点,比如,赫连姑娘要是不嫌弃,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想完还在脑海里演绎了一番,怎么整理衣冠,怎么摆弄发髻。 当然,被拒绝的概率有多大,他自然也知道,听说喜欢一个人后,都很自卑,崔少爷大抵就是如此。 崔少爷扒了下额前的刘海,故作潇洒道:“你要不要碧莲,想赫连姑娘这等神仙人物,会与你同行。” 心里想着:像本少爷这种人,想跟赫连姑娘亲近一二,都是如此难办之事,你也不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下一刻,崔少爷就莫来由的感觉到脸痛。 “好。” 很清脆,很响亮,就像之前崔少爷脸上,袁小洁的巴掌, 当然,这声,也很好听。 赫连玉儿就这么轻松的应允了。 闻此,崔少爷有些急,像是一个要被父母扔下的孩子,倒不是因为被现场打脸这个原因,只是莫名的有点急,说话也就有点急,只见他急切道:“那我也要去。” “你要不要碧莲,想赫连姑娘这等神仙人物,会与你同行?” 同样一句话,但这次,却出自袁小洁之口。 崔少爷不要脸不要皮,道:“你管我,我偏要去。” 崔少爷在此刻明白,脸皮厚,还是有许多好处的,至少从物理防御和精神防御这两个层面上来说,均是不错的护甲,准确来说,应该叫脸甲。 袁小洁冷笑道:“你说什么?” 可能是一时的得意,忘了形,让他有些嚣张疏狂,崔少爷看清发声处后,讪笑道:“这幽冥域界,险象环生,比起这个,其实里面最危险的,还是人,你们两个又是神仙般的人物,说不定有许多好色之徒,无耻败类,我和知焉在那个时候,也好保护你们不是?” 或许要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性,转头向李知焉,道:”知焉,你说是也不是。” 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越说越低,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那怎么叫别人相信,所以下一刻,桌间四人,就有三人紧盯着我们崔少爷,直到盯得我们崔少爷心里发毛。 或许是盯了太久,袁小洁爽快道:“好。” 她本就没什么去处,自从家道中落,朋友也就越来越少,敌人却越来越多,平时附庸的一些家族,也开始蠢蠢欲动,要不是有崔家这条线,说不定这些家族早就反了。当然,二叔的提前离开,也间接的告诉了这个很早就懂事的少女,这个败家子未婚夫就交给自己了。崔凯要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得跟着,只因那层关系。一个能维持家族不倒的,重要关系。 崔少爷很意外,他倒没想那么多,如果有一个仙子作陪,那自然是不错,如果有两个,那还不皆大欢喜啊,想起此番种种,忍不住又是一曲“夫妻双双把家还” 惹得旁人,侧目来看。 唱到尽兴时,便对着旁边看过来的一桌客人,呵斥道:“看毛啊。” 这时西南角,一个和尚,一个少女,一个酒糟鼻子,也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崔少爷正得意,继续呵斥道:“看你老” 只是话刚出口,便看清了对面之人,马上抬首望天,硬是在那里“啦啦啦啦啦啦”的,啦了半天。 他崔少爷可不傻。 第四十三章 启程 每一个举步向前的路口,既是未来的,也是过去的终点,每一次抬步,都是对未来的一次选择,每一步迈出到落定,也是你自己走过的人生,至于选择的路,是否正确,无人可知,但每一次选择的结果,都得自己承担。 大门的作用,是用来保持与外界联系和沟通的,如若遇到重要宾客至,更是需要大开中门,夹道欢迎,这样才能让宾客感觉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在主人心里是何等的尊贵。 如此一番后,也让主人家倍感荣幸,宾客,也有宾至如归之感。 抚冥军镇,自南门而进,穿镇而过,来到北门,可能由于不知道自己要迎接谁,常年也不曾启用,故这北门,已是布满灰尘。 不过此刻这北门,却已中门大开,时不时还有灰尘,簌簌而下。 在城门口,几位道盟教习身份的执事,搭了一排简易的办公书案,书案上,有数人正在认真的做着笔记,而书案前,已是有零零星星的年轻身影,排队进入。 自北门出来,有一大片空地,但只要出得北门,你就不会关注脚下这突兀的空地,而是被一道长长的吊桥吸引过去。 从北门这边看去,你根本不知道这吊桥到底有多长,只能看到这吊桥,长到雾的尽头,像是连接着一个未知的世界。 吊桥下方,则是深谷,常年雾遮雾绕,风过处,发出奇怪的尖叫声,与人一种巨兽在渊,择人而噬之感,至于有没有人下去一探究竟,这不得而知,也许有,也许没回来而已。 听说当时修建吊桥时,有工匠从上面掉下去过,连回声都没有传回来。 也有人朝下面扔石子,想探出这深渊到底有多深,但是结果与掉人下去一样,连回声都没传回来。 倘若你站在吊桥上,向下望,一股未知的恐惧,便瞬间直袭胸腔,让你莫来由的有种窒息之感。这件事后,工匠们则小心谨慎了许多。 城门口,教习认真记录着这次进入幽冥域界各门各派弟子的名字,以及相关个人信息,在这么多年教习生涯中,他们知道,这些名字,有可能真正的只会剩下名字。 这长久关闭的城门,既像欢迎宾客的,也的确像是送客的终点。 是啊,城门是欢迎人的地方,自然也是送人离开的地方。 而吊桥连接的尽头,则是这次选择的结果,至于结果是好是坏,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当然得去看看不是? 场间大多都是少年,正所谓少年心性,初生牛犊,这是许多上了年岁的人们,不会明白的。 只因这些少年,总是以最美好的想象,来定义自己的未来,即便这个想象,看上去毫无逻辑可言,但还是让人羡慕,又让人觉得好笑,羡慕自己也有那样年轻的时候,好笑这根本就只是一厢情愿。 就像那青涩少年,突然将花插在自己心仪的少女头上,对着天发誓要照顾少女一辈子,带她看尽这世间的繁华。 这时少女,点头之余,也羞涩的低下了头,哪怕低头看见那褪去了半截的裤管,哪怕低头看见了那双破烂不堪的草鞋,少女也会深以为然。 就像此间少年,他们当然知道这次会有危险,但他们根本不会认为这危险会出现在自己头上。 不知什么时候,吊桥口,有了把椅子,而椅子上,则坐了一中年道人,端详正坐,看着场间少年,不喜不悲,抑或是根本就没想此间诸事。他的出现,就像小溪口突然掉了块大石头,将水流,堵在了上游小溪内。 场间人越来越多,成群,要么十几个成一堆,看其服饰,就知其乃同宗同室,当然,也有独来独往的。 莫如是三兄妹,这时就在一堆人里面,即便是一堆人,也能很快分辨出他们的位置,只因他就在这一堆人的最前面,即便没有这原因,也会有人把他们找出来,因为他是莫如是,也因为她是莫如雪。 有些人找莫如是,也有人找他的妹妹,莫如雪。 不是所有人都打架的,爱江山,更爱美人。这时剑冢五子就在不远处,的确不远,因为走两步就到了。 沈公子又与其他人不同,他不只找莫如是,还找莫如雪,所以下一刻,就把眼神投到了青云派这边,不过迎来的,却是莫大小姐的白眼,越是如此,越是引得沈公子笑意频频。 这时城门口,突然骚动了起来,人声喧哗,时不时还有口哨声起,跟着就是教习的呵斥声传来,不呵斥还好,这一呵斥,惹得众人更加哈哈大笑,好不欢快。 剑冢五子处,脸上一大痣的少年,脚尖轻点,身体前倾,虽只看到一群白衣,但也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个情况,吼道:“真男人驾到。” 这时南盟众弟子,已然到了场中,也听到了这一嗓子,至于突不突然,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南盟众弟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当然,吴通大师兄,更是知道。 大师兄循声而至,望了过去,找到了那一颗大痣就占了小半边脸的猥琐家伙,道:“宋兄,我一直不明白,你从什么地方知道我是真男人的,本人可没有断袖之癖,即便在下有这嗜好,以兄台这副尊荣,想必也是要退避三舍的。” 听于此,宋大志也不恼,从小到大,因为这颗大痣带来的羞辱,不可谓不少,这点,只能算毛毛雨,调侃道:“以吴通大师兄独特的口味,在下当然不能合大师兄心意,场间这么多人,想必定有那同道中人,或许能找一个修百年之好的,也说不定呢?” 场间有数人闻此,便希冀的望向了大师兄,望得大师兄面红耳赤,他只是打个比方,知道什么是比方吗,就是条件不存在的情况下的一种假设,假设知道吗?假设就是不存在的。 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窘迫,大师兄故作镇定道:“宋兄说笑了。” 他知道逞口舌之利,不是此人的对手,如果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心爱的小师妹要是误会他有那方面的癖好,那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事情,比起跟这猥琐家伙证明什么是真男人,怎么跟小师妹证明是真男人,才是一个大问题。 怎么证明?找另一个女的,当着小师妹的面证明?这不搞笑吗。说完,就回到了南盟弟子处,不自觉的,又看了小师妹一眼,发现小师妹眼神并无异样,才稍感欣慰。 如果说南盟一众弟子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那么此刻门口的骚动,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大志第一次来,当然也好奇,好奇就要问,所以下一刻他就问道:“大师兄,你说这次会是谁呢,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么早,你不觉得这出场方式,很有趣吗?” 或许场间有了这么多,自己欣赏之人,抑或也需要这么多人,欣赏一下自己,宋大志口中的大师兄,也开始缄默不言起来。所以下一刻宋大志就把询问的眼神投向了三师兄。 三师兄张远志,实在受不了这眼神,道:“笑有很多种,有些是嘲弄,有些是无知,而这笑,如此嘲弄,又显得如此无知,那么最可能的,就是无禅师兄已到了此处。” 宋大志道:“栖霞寺那个无禅吗?“ 张远志道:“不然是谁?” 说话间,无禅便到了场间,空地处,少不了又是一阵欢笑。 当然,不该笑的,一个没笑,沈公子就没笑,因为他知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只因他还知道,无禅耳边那朵可笑的花,飞出之时,就不再是笑话,而与其对敌之人,则可能沦为笑话。 随着来人越多,场间就越显狭窄,但即便如此,一黑衣少年处,还是留下了足够多人站立的空地,这突兀的空地,时不时会引来场中人的侧目。 少年闭目养神,他清楚知道,等,是一件非常枯燥之事,而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这个字中过去的,所以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忽然,若有所感,闭着的眼睛,终是睁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道红色的眼缝线。就像火山口,欲喷涌而出的岩浆,让相邻的诸人,感到心悸,进而又退了几步。 无禅似有所感,朝这个方向望来,无禅望来,莫如是,沈公子,也就朝这边望来,场间诸多强者,一一如此。 似是不想让人过多关注,黑衣少年又再次闭上了眼。 不错,要想不被人关注,闭眼,的确不错,毕竟只要你闭上眼,这个世界都可以不存在。 但要想不再被场间天骄记住,就为时已晚。 宋大志也注意到了黑衣少年,想必大师兄还要继续装酷,所以下一刻,就直接向三师兄问道:“这黑衣人,感觉很强。” 张远志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妖都那位。” 宋大志道:“妖都哪位?” 哪位和那位,前者是询问句,不确定,后者是指定句,所以三师兄接着道:“妖都这么年轻且气场这么强大的,当然只有一位,妖都少主。” 本以为无禅引起的骚动,已是够大了,但下一刻,人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一种人山人海的声浪,若海啸般袭来。这时众人嘴巴虚张,然后从虚张的嘴巴中,蹦出几个字来。 “道盟圣女!” 众人不曾想到,道盟圣女会来到此间,更没想到,道盟圣女也会进入这幽冥域界。 这时,沈公子终是开了口,只见他道:“有趣。” 第四十四章 焦点 大多数人,均想成为世间的焦点,即便这些人掩饰的再好,对各种事物表现的再如何无兴趣,对名利看的再如何淡然,也掩盖不了被虚荣包裹的那颗心。 所以但凡获得点成就,就会向家人,朋友,爱人吹嘘自己种种,以获得人生当中所必需的自重感,进而认为,这是实现自我价值。 即便你此刻不想,不愿承认,但可以想想自己小时候,也可以看看一个考了甲等成绩的小孩,在父母面前邀功请赏的样子。 人啊,何必压抑自己的情感,开心就笑,伤心了就哭,被人笑话又何妨。 剑冢五子处。 宋大志此时就感觉特别压抑,想自己也是刻苦修行,虽说与这天下俊彦有差距,但与这天下学子相比,自己也可算是小有成就。 提起咱这剑冢五子,也还算在修行界博了个小有名气。要是这么多人,在这个时候出场,说不定咱这剑冢五子,比这道盟圣女,还要来的受欢迎。再说不定,幸得哪家哪派仙家妹子赏识,从此就解决了人生中的婚姻大事。 想到这,就把额前的刘海顺势捋了捋,露出那颗标志性的大痣,顺势还朝南盟那边瞅了瞅,学着大师哥的样子,故作深沉道:“这道盟圣女,的确有趣。” 这样一句话,终是引来了沈公子的注意,只因他知道,他的有趣,与他这五师弟的有趣,完全是两回事。 道盟圣女,可是很有实力,能被选为圣女,本就是天骄一般的人物,二来这些年道盟和天道学院,无限制的资源供应,功法,名贵药材,最优秀的教习,一应俱全。 至今境界到了何处,不得而知,因为没人向道盟圣女出手,道盟圣女,也自然就没必要出手,没有出手,就没人会知道,所以未知,在心理上才是最恐怖的,还有,道盟圣女真的很美,美的不可方物,美的不可亵渎,如果不想被道盟追杀,不妨去试试,别说一个人,即便是一个宗门,在面对道盟圣女时,也得给足应有的礼仪,才不至于让道盟失了脸面。 此刻沈公子转首,饶有兴味的望着宋大志,道:“你也挺有趣的,但我劝你面对有些人的时候,还是无趣点好。” 作为男人,他自然知道,他这师弟的意思,初出茅庐,初生牛犊,这些固然是好,一切都可以是美好的开始。 开始是好,但别结束的太快,结束的太快,就太无趣了,所以比起长期踏步在人生途中的苦行僧,终是少了些许人生的经验。 宋大志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大师哥,当今大宗门中,师父最推崇的,便是这点墨门,听说我们剑冢开宗立派的一些宗旨,就是根据点墨门创立的。” 沈公子道:“倒的确如你所说,墨翟先生的确乃当今,甚至上下五百年不世出的奇才,也是幸得这几位前辈,大陆才不至于在二十年前那场大战中,被魔族消灭殆尽。” 宋大志问道:“那现在还有魔族吗?” 沈公子道:“在一次家族长辈与世间先生的谈话中得知,虽然世人皆知,魔族被我们人族打败了,但魔族并不是被打败,只是在几大圣人境联手下,封印了魔族入侵的通道。至于现在大陆有没有魔族,听任职于道盟军团的家族成员说,大概是没有了。况且魔族与我们的体质不同,两两长居一起,定是能发觉的。” 宋大志道:“那我倒想会会这些魔族,让他知道我剑冢五子之电剑的厉害。” 沈公子道:“我劝你不要这么想,魔族入侵时,大宗门各优秀弟子十之七八,都葬在了那场大战中,一些功参造化,身怀绝技的掌门领袖,也不能幸免于难,墨翟先生大弟子李乘风,何等人物?当时离圣人境一步之遥,假以时日,必登人间之巅的绝世奇才,也遗憾的葬送在那场大战中。听说当时连慈眉善目的普正方丈都杀红了眼。至今想来,仍惨烈之极。” 说到这,沈公子眼神也冷冽了许多,接着道:“当然,如果魔族再次入侵,我辈定当竭尽所能,为宗门、人类、家园一战。所以师弟们,平时修行时,也须刻苦努力些,当家人,家园需要保护时,才不至于不知所措。” 此刻沈公子尽显大师兄风范。剑冢其他四子同时道:“大师兄教训的是。” 宋大志好像有问不完的话题,想想也是,他本就是一刚出宗门的小白,对于江湖秘辛,哪里有在座各位见闻广阔。 宋大志漫无边际的问道:“墨翟先生一众弟子,都各有所长,不知这第八弟子有何特长,也不知道,来到此间没有。“ 几个不知道,沈公子像是说累了,也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也像是要为了保持某个姿态,反正又开始了他的缄默不言。 张远志不忍拂了师弟之意,接过话题道:“没人见过这赫连姑娘的真面目,但赫连姑娘在大陆各地,却都留有足迹,毕竟岳麓书院的探子,可是对其极为感兴趣,顶着所谓‘天下四美’的称谓,却连脸都没见过。这可是对他们这个行业的羞辱。” 宋大志问道:“为什么连面都没见过,就被奉为”天下四美“之一呢?” 张远志道:“如果说圣女殿下,是人们对道盟最美好的想象,那么墨翟先生这第八弟子,就是世人对女人最美好的想象。” 宋大志像是明白了什么,遂点了点头。 不错,女人如果什么都能让你看见,倒的确无趣了许多。 如果一个女人,只让你看到她一双眼睛,一双世间最灵动,最漂亮的眼睛,再配上那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那么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自然就不重要了。 这时城门口,又是一阵骚动,声音由远及近,不绝于耳。 此刻场中,也已站了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向城门口望去。心道:这又是哪家那派的神仙人物,早知道我也这么晚到,说不定也会引起这等骚动,那叫什么来着,压轴出场,对,大人物,就得压轴出场。 不过压轴出场,是需要与之对等的实力。 在场诸位只是想到了此节,而忘了“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这句戏上常说的词儿。 一身黑衣,头戴斗笠,黑纱自斗笠边缘,向下,遮住了主人的盛世容颜,如此扮相者,不是没有,但那轻纱下动人的眼神,那盈盈堪握的腰肢,自是没人能扮的了的。 如此扮相,自然就是墨翟先生第八弟子,如果还有人不信,大可上去试试身手,毕竟点墨门第八弟子的武技,可做不得假。 场间空地,已是不多,空地不多,人自然就已经很多。 此时李知焉一行四人,也已来到了场间。 崔少爷没想到,场间已是有了这么多人,他倒没想过什么压轴出场,他只是想着今日要进入幽冥域界,比平时起的就早了一些,只是即便起的这么早,还是来的这么晚。 当然,崔少爷也很享受这种待遇,因为他们刚一进场,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被这么多天骄关注,可是平生第一次,他也难得去想这关注的焦点是不是他自己。 当然,这关注,也少不了那种不太友好的眼神,其中宋大志,就在此例。 崔少爷也感觉到了这种眼神,他才懒得去管其他人的想法,他现在很是满足,心上人和未婚妻,都在身边,最可喜的是,这两种身份,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而且相处的,还如此融洽,看上去其乐融融,再迎接着这些所谓天骄们艳羡的眼神,作为一个男人,他感觉自己是成功的,想到此处,不自禁的甩了甩额前垂下的青丝。 如果崔少爷再年长一些,或许就不会再这么想,只有年长些才明白,这心上人和未婚妻,是一个身份,一个人的话,那才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也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莫如雪。” 李知焉突然一嗓子,让此刻沉浸在梦中的崔少爷。一哆嗦,被拉回了现实,同时也被这大嗓门,震的不知所以,看着场间诸人的眼神,想着要是此刻没认识此人,该有多好。 这一嗓子,也把一众少年的思绪,引导在了他的身上。 剑冢五子处,一进场,沈公子就看到了李知焉,下一刻眼里,就有了杀意,因为他说过要杀了此人。 既然说过,那就不能食言,但当他听到这家伙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这种杀意,表现的尤为浓郁,浓郁到眼睛已是眯成了一条缝。 而他旁边的宋大志,更是杀气腾腾,他想不明白,这家伙的艳福,竟如此不浅,本身有一位仙子作陪,这家伙还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还想同时攀附两大美女。而且还是大师哥经常念叨的女子,想他宋大志也算有为青年,就一个都没有,除了为自己鸣不平之外,还为大师哥不服气。 青云派集结处,莫如是也被这一嗓子震的有些突然,然后会心的笑望着声音来源处,莫如君更是以手扶额,此刻他与崔少爷的想法,出奇的相同,只想这辈子没认识此人才好。 而莫如雪,粉红的脸,此刻更是鲜红,娇艳欲滴,下一刻就垂下了头,或许是想看看地下有没有什么地洞,让她可以钻进去,不至于在这上面如此丢人现眼。 正因为此,青云派众弟子,已是笑作了一团。 第四十五章 幽冥域界 人生四大喜之一,他乡遇故知。 在陌生的地方,遇到相交多年的老友,绝对是人生中,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少不了要去喝上几杯,再不济也得来个大大的拥抱。 李知焉此刻就很开心,这地方离他家,的确已是很远,他朋友不多,在他空白的人生里,莫如雪也的确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所以对他来说,这一嗓子,并不突兀,也并不特别,也许只有如此,才足以显真诚。 或许真诚与否,他都不曾在意,在他看来,朋友再次见面,本就该如此,理应如此。 就像现在留在山上,陪了自己多年的小灰,要是再次见面,他也会如此,要不是看在莫如雪是女子的份上,说不得他还会上去搂着絮叨絮叨。 跟着李知焉,一行四人已是到了青云派集结处。 莫如是笑道:“李兄风采,果然、依然。” 李知焉道:“失礼失礼。” 他也不知莫如是有没有调侃的意思,反正按书上说,别人夸你时,谦逊一点,终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书上不知有没有说,过度的谦逊,则是虚伪。 在旁人看来,此刻李知焉就极度谦逊,当然,也极度虚伪。但转念一想,不对,刚那股骚劲儿呢? 莫如君和崔少爷,异口同声道:“你要不要碧莲。” 这时莫如是,向场间李知焉身后黑衣女子,抱拳道:“在下青云派莫如是,久仰墨翟先生大名,今日得遇先生高徒,荣幸之至。” 赫连玉儿道:“莫公子客气了,家师也常提起玄空上人和莫大侠,小女子在这里代家师向玄空上人和莫大侠问好。” 赫连玉儿喜静,本不喜欢这种场面话,所以与莫如是寒暄了几句后,就退到了一边。 莫如君,崔少爷,当然还有李知焉,也不大喜欢这种场面话,用他们的话来说,这不废话吗? 志同道合,其实和臭味相投,没多大区别,前者,一般所谓的君子喜欢用,后者,一般猪朋狗友自嘲时拿来用,所以这三个家伙聚在一起,就自然而然的站在了一起。 看着莫如雪若红苹果的脸颊,李知焉不解道:“莫姑娘,大清早就有饮酒的习惯吗?” 莫如雪一个白眼,嗔道:“去死。” 李知焉不明所以,继而叹道:“女人真是奇怪。”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如君和崔少爷产生了某种程度的默契,异口同声道:“奇怪的是你。” 将近午时,学子已是到得十之八九。 吊桥处,中年道人就像巧匠手下的雕塑,端庄肃穆,一动不动。 不时,像是突然有感,眼眸微动到睁开,再到从椅子上起立,站定。 再用刚睁开的眼眸,带着一股天然的威严,审视着场间诸子。然后道:“贫道青云派魏中则,这次受道盟委托,来主持这幽冥域界的开启仪式。” 话刚到此处,场中喧嚣声起,声音由小到大。再由点到面。 此时场中,某角落处,一青衣男弟子,对着其身旁,另一派中弟子道:“魏中则,是不是齐云榜那个魏中则。没想到,在这里既然能看到齐云榜上的神仙人物,即便这次一无所获,想来也不虚此行了。” “废话,青云派魏中则,不是他还能是谁。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连普正大师都见过。” “在哪里?” “一次道盟大会上。” “靠,那次上万人都看过。” 说完,还啐了旁边同门一口。 青云派集结处。 只见青云派一小姑娘嘴角上扬,骄傲道:“五长老主持幽冥域界,那这么说来,这幽冥域界,也可算我们青云派的主场了,我们青云派,果然很强大。” 话音不小,自然就被场间其他门派弟子听了去,其中一位弟子道:“道盟,可不是你们青云派的。” 想来小姑娘平时便伶牙俐齿,此时也不甘示弱,回怼道:“道盟也不是你们的,话说你们什么门派呢?算了,不记得也难得记了,小门小派,无足轻重。” 那别派弟子听此,怒极反笑,道:“我只是提醒姑娘一下,诸位,莫要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小姑娘气呼呼道:“我也只是提醒一下你而已。” “安静!” 像是按了某个休止符,场间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他魏中则已年过半百,已过了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爱慕虚荣的年龄。仰慕的,妒忌的,都不需要。 只见他道:“既已来到此间,这幽冥域界,相信大家都听过,但听过,不等于见过。当然,这里很多学子,倒的确见过,但我同样也相信,这里有很多,还是第一次来,没有见过。那些见过的,就当再听一遍,而没见过的,我也只说一次,所以下面,诸位务必认真听。” 说到此处,魏中则顿了顿,以便让众弟子聚精会神,然后继续道:“这幽冥域界,自下而上,共有五层,每层对应的,都是我们修行功法的元素特性,与其说是自下而上,倒不如说是环环相扣,有圣人境强者感悟这幽冥域界时,发现这五层犹如五个圆圈交叠而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又各成一域。“ 这时场间有弟子问道:“那我们进去是进入那一层呢?” 魏中则道:“这个倒是未可知,你们进去之后就会知道,因为法阵只能将你们带入幽冥域界,至于进去之后在哪层,不得而知,也许黄麟界,也许青龙界。” 这时又有弟子问道:“什么是黄麟界?什么是青龙界?” 魏中则道:“从先辈发现这幽冥域界,再在历代人杰努力下,共探明了五层结界。分别是朱雀界,青龙界,黄麟界,玄武界,白虎界。至于有没有更多的结界,不得而知,说不定今天在诸位高才的努力下,又为人族再添一结界,也不是不可。” 又有弟子问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据我们人族多年来对幽冥域界的探知来看,他们的区别,的确很大,就像我们的体质一样,他们也天然存在着较大的区别,就拿这黄麟界来说,只要土属性体质的修行者进去,就会自然而然感到亲切,因为这一界,含有大量的土属性元素,适合世间大多土属性修行者在此修行,并取得造化。当然,如果你说我是土属性修行者,不小心被法阵传送到了其他结界,也无妨,你只需找到此界的空间裂痕,然后通过空间裂痕,再到得另一界即可。在此,请各位务必注意。” 说到此处,魏中则便严肃了许多,并正色道:“幽冥域界的空间裂痕很多,但也很少,有时候随时都会出现在你身边,有时候,一年都不会出现,但不是每个空间裂痕都是传送到其他界的通道。所以须注意,用意念去感受空间裂痕是否残暴,如若进入到了那种残暴的空间裂痕,势必会被绞杀的体无完肤,到时候性命都会不保,所以,切记,切记。” “当然,在幽冥域界,不只有空间裂痕这一种凶险,里面还有大量的幽冥兽,也是各位同学须注意的危机,危机危机,有危,也有机。正如这空间裂痕能带你去想去的结界,也能让你葬身虚空,有利有弊一样,这幽冥兽也同样如此,由于长时间生活在结界内,受结界元素洗礼,这幽冥兽,便靠汲取这些元素而生,故体内凝结了大量的属性元素,最后在体内压缩成核。所以大家只需取得这些兽核,就可助你在感悟天地元素时,事半功倍。不过幽冥兽有强有弱,有残暴的,有温顺的,如若遇到残暴且强大的,猎杀也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危险之事。不能力敌时,就快速撤退。所以大家进去后,当自己裁断。不可因此丢了性命。” “上面说了空间裂痕,幽冥兽,幽冥域界还存在大量不稳定的元素风暴,这些元素风暴除了同属性体质修行者可以利用之外,对于其他修行者,千万不要主动靠近,以免粉身碎骨。即便是一些同属性修行者,遇到一些强大的元素风暴,也得先退却,权衡事宜,再做打算,毕竟同属性修行者也有强弱之分。” 说到这,魏中则环视一周。用眼神询问场间诸人,是否还有疑问? 场中有弟子问道:“听说这次幽冥域界会有元素本源出现,不知这元素本源,又是什么?” “说来惭愧,贫道也没见过元素本源,但的确有人得到过,并使用过,这是有资料可考的。之所以这次传出有本源现世,是几位圣人境前辈共同感知这幽冥域界得出来的结果,用他们的话说,十年成一树,二十年开一次花,三十年结一次果。也许这就是幽冥域界结果的时候。” 魏中则接着道:“最后,要在这里提醒各位,在幽冥域界不管是得到任何造化,包括元素果实,兽核等,都必须在结界内消化,千万不要带出结界,不说法阵能否将这些东西带出来,即使曾经有人带出来,也在片刻间灰飞烟灭。” 为了让大家更能明白,魏中则化繁为简,道:“也就是说,结界里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不会长久,最终会消散,毕竟我们所处世界,与幽冥域界相比,属性元素太淡薄了。” 魏中则虽说了这许多危险,但有一件危险,却始终没提,那就是人类自己给自己带来的危险,因为他知道,人类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把最恶毒,最残忍的杀人武器、武技,都是留给人类自己的。说了也没用,人类的疯狂,本就不可丈量。 不可丈量,自然就不可预测,对于不可预测的东西,便顺其自然。 第四十六章 依次入阵 谁都知道,从抚冥军镇北门过去,通过铁索连接的吊桥,然后就到达这次目的地的终点。 当然,说是终点,其实也是另一个世界的,这幽冥域界,虽说是在地下,但却没办法掘地而入,所以从感官上来说,说是另一个世界,也不为过。 也有人猜测这幽冥域界,其实根本就不在大陆,而是在另一个空间,但世人皆认为,这是大陆之物,如果在另一个空间的话,那么就不可能只有这个世界的人独自享有。所以他们更愿意将幽冥域界,归纳为在这个世界的地下,因为也没人去过地下,那么最有可能,就在地下。 魏中则或许认为自己已讲了该讲的,抑或也再没有问题传来。道:“想必大家也明白了此中细节,那么各位贤侄,随贫道来。” 此时吊桥被大雾遮掩,只能看到小半部分。越是如此,越能让人浮想联翩。 场间数百人中,有人,或许是第一次来,终于是等到了此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也有人,亦或是来了许多次,对于这中年道人的言语,已是烂熟于胸,早就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听说马上就能离开此间,到得前面传送处,终于是有了点笑颜。 吊桥,的确很长,不过铁索,也的确够大,要是这许多人同时上去,断了可不大美。 吊桥会不会断这个问题,在场除了李知焉,想必没人会考虑。 路再长,也有达到目的地的时候,何况是一座桥呢,穿过大雾,就到了桥的另一边。 第一眼,你就会看到一座巨大的广场。 在广场中间,赫然矗立着一座人工高台,周围已是布满了人,从服饰可看出,乃道盟执事人员,此时正有序沿着某个节点的阵法,席地而坐,手中捧着某种法器。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术语,高台随着阵法,时明时暗。 如果从上往下看,这峭壁就像被人用利剑劈过一样,只是这利剑劈到一半时就收了剑,然后在横截面一砍,这巨大的广场,就此而成。 场地足够宽阔,足以容纳很多人,所以从北门过来之后,这许多人,倒显得不再许多。 像是为了迎接孩子们的到来,阵法也在此刻,大功告成,发出轰隆一声,威势,直冲云霄。 从高台向下,你就会发现,进入高台只有一条道,一条人工铺就的石阶,沿着这石阶而上,就进入阵法,阵法四周,有五个若鼎的凹槽,呈五角星分布,每个凹槽处,都有一名道盟执事人员,不时向凹槽处张望,准备随时投入手里拿着的物什。 原来这五个凹槽,代表五种不同的属性元素,而道盟执事人员手里举着的,则多半是从大陆各地采集而来的元素石。想必为了这次阵法的开启,道盟为此破费不少。毕竟元素石可是大陆异常珍贵之物,即便像道盟圣女这等人物,也怕是很少会用到元素石来感悟。 崔少爷道:“你知道西南方向那个执事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李知焉如实道:“亮晶晶,还会发光的石头。” 崔少爷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见识,也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奢靡,可是下一刻他就知道问错了人。 对于此,崔少爷的确有炫耀的资本,因为这个,即便在大宗门且优秀的弟子,都很少拿来感悟的元素石,他崔少爷可是用了不少。如若是一些小宗门,说不得连掌门都不一定见过这东西。 “安静!” 又是同样的一声,又是同一个人,一般这种声音出现,就证明有重要的人,要说他认为重要的事。 这时魏中则,又重新站在了高台台阶处,挡住了去往阵法高台的唯一通道,并接着道:“阵法就在后面,也已经开启了,我相信诸位,也已是迫不及待,想去获得自己的造化和际遇。但是最后,我还是要提醒各位一点,此去凶险。如若感觉实在力所不逮时,就捏碎这传送符。” 说完,随手取来教习处,一个像锦囊的符篆。这时场间诸人才看到在高台下方,已是一字摆开一条桌案,上面坐着教习。而这几个教习,像是在这些符篆上,刻画着什么阵法。 魏中则道:“这传送符,能确保你们在遇到危险时,将你们及时传送回这个地方。所以在进入这阵法前,诸位务必在此领取传送符,切莫忘了此事。” 场间有人问道:“要是忘了呢?” 魏中则眼泛冷厉,道:“我劝你莫要忘,因为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麻烦到可能因此丢掉性命,你的性命。” 说到这,魏中则稍整衣冠,接着道:“诸位,通往幽冥域界的通道,就在后方,此时要去的,在此领了传送符后,即可自便。我宣布,此次幽冥域界,正式开启。” 说完,便退到台阶旁,让出了通道。 有人喜欢早,不管做什么事情,皆是如此,因为谚语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黑衣少年就喜欢早,下一刻他就领了传送符,来到阵法处,一进入阵法,阵法就自动运行,闪耀中,黑衣少年已是不见。 剑冢五子不喜欢早,但也不允许有人比他们早,所以看到黑衣少年一进入阵法,他们也到了台阶处,领了传送符后,直奔阵法而去。 这时无禅和道盟圣女,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在一起。 在世人看来,想必和尚是比较有安全感的生物,特别是一个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女,在看惯了众生的色相,才会觉得和尚比这世间大多俗人有趣的多,即便这个是大陆赫赫有名的花和尚,也不以为然。 当然,还有那一直跟着和尚的陈姓女子。 杜放却比较喜欢晚,因为晚,也有晚的好处,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但早起的虫儿呢?为了庆祝此事,他倒先在这里摆好了酒,看着诸人,一一向法阵走去,时不时还跟林家天骄碰上一杯。 林晓棠虽也喜欢早,但之前答应过酒鬼,说好一起去这幽冥域界,那么就不能食了言,而且这次的竞争之大,从军镇北门一出来就感觉到了,如若还一个人独行,势必会让本属于自己的造化,拱手让人。知进退,才不失为豪杰。 人潮开始散去,场间也明亮了许多,明亮了许多,自然就能看清不少人。 范举虽然不耀眼,但是只要你看第二眼,你就会发现他的与众不同,就像私塾里面摇头晃脑的稚童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与教书先生一样的学生。 李知焉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李知焉。所以就径直走了过来。虽说是径直朝李知焉这边走来,但却对赫连玉儿道:“拜见师姐。师父最近可好?” 赫连玉儿本想说师父什么时候收你入门下了,我怎么不知道。 但是不用赫连玉儿回答,旁边崔少爷已是抢着道:“你要不要碧莲。” 对于崔少爷的嘲讽,范举也不恼,笑道:“崔少爷近来身体可好?怎的,这么有闲情逸致,来这幽冥域界遛弯儿。” 崔少爷也知道这厮是讽刺自己修行不佳,但这对于崔少爷来说,已是习惯了,习惯到习以为常,也不恼,感慨道:“是啊,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不行喽。” 学着街边遛弯儿大爷的样子,继续道:“我还寻思着,这些年找个老伴儿,可惜,真是可惜,范前辈是个男的。” 虽说这崔少爷武功不行,但这斗嘴功夫,可不见得比谁逊色多少。 李知焉听此,有些困惑,认真道:“为什么可惜范大哥是男的,男的就不可以当老伴儿吗?”。 或许是太过认真,让人感觉很突兀,直接让崔少爷和范举,呆怔在了原地。 此话一出,惹得旁边两位俏佳人,噗嗤一笑,赫连玉儿想着自己的失态,不由得又是一阵脸红,袁小洁倒是没那么多顾忌,在旁边抚掌大笑起来。 崔少爷道:“我一直不明白一个问题,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李知焉道:“老伴儿不是老了还在一起的伙伴吗?” 崔少爷嘴上功夫虽了得,但若遇到白痴,也无可奈何,故无奈道:“算了,我不想与你说话。” 范举看着崔少爷吃瘪,甚是开心,在此事上,也不再作计较。然后与众人道:“就此别过,咱们幽冥域界见。到时候师姐有造化,可别忘了师弟。当然,能在师父面前给师弟美言几句,自然是更好。” 说完,便向阵法而去。 莫如君两兄妹,自然也想与李知焉他们同行,毕竟比起枯燥的宗门交流,那里可有趣多了,但马上就被莫如是否决了,没商量的那种,幽冥域界的凶险,他再清楚不过,与其让他人来保护自己家人,还不如自己保护来得放心些,毕竟他可是,莫如是。 有些人可以早晚自取,但莫如是却不能,毕竟身后,就有宗门要守护,身后,就有作为兄长的责任,他倒是想跟这些青年才俊一起竞逐一番,这对他来说,将是多么有趣的事情,但他不能,所以,在整顿并讲解了此行的目的及注意事项后,领着青云弟子,告别了五师叔,向高台阵法而去。 高台阵法,或明或暗,带着这些年轻学子的美好愿景,走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或明或暗,在此时看来,不也像某些弟子的前途? 第四十七章 有惊无险 人生就像一条线,从到终点,如果这条线,多转个弯,也就从一条线,变成了一个平面。 从大陆到幽冥域界,就好像人生突然转了个弯儿。 李知焉一行,也在片刻后,踏入了阵法。天旋地转,只感觉斗转星移,从阵法启动到阵法平息,时间稍纵即逝,众人也转瞬不见。 下雨,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春雨时分,特别是午觉时,捧起一本心爱的书,在淅淅沥沥的雨点声中,安静的睡去,醒来,春雨初歇,再次拿起那本心爱的书,如此,的确让人心旷神怡。 又或是盛夏时节,看着窗外偌大的芭蕉叶,被倾盆大雨打的噼里啪啦,与稻田里的蛙叫,山上的虫鸣,演绎这时节独有且美妙的乡间合奏,真可谓是既赏心、又悦目。 下雨,崔少爷却不大开心,刚来到这不知道是什么界的地方,倒的确是在下雨,雨也下的挺大,时不时还伴有雷鸣,山间也有虫鸣,但就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想必任谁刚到陌生地方,就变成落汤鸡,都开心不起来。天上下着大雨不说,地下还有无数个大水坑。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 崔少爷怨愤道:“那几个搞传送的老头,不会是故意的,要是让本少爷知道做了手脚,出去一定海扁这群老货一顿。” 李知焉倒不愤慨,他只是有些奇怪,想着即便是下漂泊大雨,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多水坑。 知道崔少爷知识水平大概跟自己差不多,便转头向赫连玉儿,问道:“这雨是下了多久啊,这水坑怎么这么多,一望无际的,没有尽头。” 赫连玉儿道:“这应该是沼泽地,这是大陆也有的一种地形,只是相对较少,故见的人也少,李公子不知道,也不奇怪。” 崔少爷撇嘴,咕哝道:“常年生活在山里,当然不知道。” 袁小洁问道:“赫连姐姐,你来过这里吗?这里是什么界?” 赫连玉儿道:“我没来过,但我大概能知道,这应该是玄武界。” 李知焉道:“玄武界?是不是魏长老说的水元素丰富的结界。” 赫连玉儿道:“是的,李公子。” 听此,李知焉转首向崔少爷,欣喜若狂,道:”崔凯,你不就是水属性体质吗?这里刚好适合你。“ 崔少爷好像不想让人知道,支支吾吾道:“嗯大概是。” 虽不想让人知道,但下一刻就暗运功法,果然感应到天地间水元素异常浓郁。要是长期用这些元素淬炼体质,提升体质境界,倒不是没有可能。 李知焉道:“这里还有水属性体质的吗?” 关于属性体质,一般都不会轻易示人,只因五行体质,不仅相生,同样还相克,对敌时容易被人特殊针对,如果不是亲朋好友,一般不会主动告知。 不过长期对敌之人,有招式上的碰撞,自然也就知道,如若遇到陌生人,敌友不分时,这种情况主动告知,就不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当然,大陆上哪些天骄除外,毕竟实在瞒不住,就像学院考核时,也会报出若干学子的属性体质,但是场间能记得的,又能有多少,我想除了拔尖的那几位外,其余的多半也像其人生一样,籍籍无名。毕竟没人无聊到,拿记事簿来记录这无聊的一生。 李知焉这样问,自然没什么恶意,在场之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这里是玄武界,对他来说,如果你们都是水属性,那就再好不过了。 袁小洁道:“我是火属性体质。” 赫连玉儿想了会儿,道:“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属性,又好像没什么属性。所以师父这次叫我来,就是来这里看看。” 崔少爷一直是家族的废物,自长成以来,他也受够了家族的各种白眼,听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与这赫连姑娘,简直就是同病相怜,心心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怎么说呢?简直就是一对苦命鸳鸯,崔少爷如此想的。故安慰道:“赫连姑娘的处境,其实小凯感同身受,想我当初也是不值一文。现在不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功法和体质,都会好起来的。” 袁小洁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一个大白眼,不急不缓,慢慢的望来,讽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真可谓天行健。崔少爷还真是自强不息。” 对于这种羞辱,崔少爷就不当一回事儿,厚颜道:“不敢当,不敢当。” “想挨揍是不是。” “不想。” 崔少爷虽然不把羞辱当会儿事,但奈何身体孱弱,挨揍可是真的痛。这可是生活的经验。 这时一行四人,大半截腿都插在了泥淖里面,如果再不走,可能就要被埋在这里,但是要去哪里呢?一望无际的沼泽地,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也怕只有崔少爷和李知焉这种人,才有这种心态,在这里开玩笑。 沼泽地,就像人生中的困境,如果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往前走,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要沿一条线,一直走下去,终有走出困境的一天。 “崔凯,小心。” 一段路程后,李知焉一声轻叱,突然传来。顺势将崔少爷扑出到几米之外。 与此同时,一条长二米,身型比一成年男子也不遑多让的巨鳄,从崔凯之前站立处闪身而过,从一处水洼,跳到另一处水洼,溅起一滩污泥。 其实在李知焉扑倒崔凯之前,袁小洁就已拔剑而起,顺势向地,单膝一跪,后足发力,一剑,自巨鳄腹部处划过,而袁小洁,也从巨鳄左边滑到了右边。 而比起袁小洁更早的,则是赫连玉儿,她没有呼喊,也没有借地势之力,而是凌空一跃,在若细柳般的腰肢处,拔出一柄细小的软剑,一剑,直刺巨鳄的眉心,精准的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快到李知焉提醒的声音刚刚响起,再到崔少爷“啊”的一声,就结束了。 这条巨鳄一定很沮丧,因为为了这一顿美食,牠可是匍匐了许久,紧紧的盯着场中几个娇小的活物,在这里等待时机,致命的一击。 也的确让牠猜到了,场中那个活物最弱小,想着一定受不了牠这凌厉的一击,但牠却没猜到,场间其他人的强大,所以牠错了,错的很离谱,下一刻就付出了代价,性命的代价。 崔少爷很是沮丧,本还不算难看的脸,现在,却很是难看,毕竟任谁的头被按到泥泞里,都不会好看。 不过却没人注意他更难看的脸色,毕竟任谁将头放在泥泞里后,都再难看出其脸色。 好在他总归是比这鳄鱼心情好一点,因为这鳄鱼的兽核,现在已然在他崔少爷手里,时不时被他啃上两口,用来缓解他糟糕的心情。 片刻后,满脸泥污的崔少爷,尚还心有余悸,故提醒众人道:“这沼泽当下看来,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平静,大家还是小心为妙。” 说完,还用异常关心的眼神,特意的看了下赫连玉儿。 袁小洁冷笑道:“还是多关心你自己。” 李知焉由于扑救崔少爷,身上也大半湿泥。但终究是比崔少爷好了许多。 赫连玉儿关心道:“李公子,你不要紧。” 李知焉傻傻笑道:“不打紧。以前在山里的时候,这种事情就是家常便饭。” 说的很坦然,让人听了,却有些心酸。 崔少爷见赫连玉儿如此关心这家伙,也道:“刚才被这家伙一扑,此时胸腹处,也感觉有些不适,咳” 说的也很坦然,一点也不做作。 袁小洁又是一个白眼,笑道:“那崔家少爷,要本姑奶奶跟你揉揉吗?” 崔少爷连忙道:“不用、不用,可能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好的的确很自然,自然而然,就把兽核,吃去了大半。 崔少爷本是水通之资,但在吃了大半兽核后,他感觉自己隐隐有突破水融之势。 因为就在刚才,他还只能感知到这里水元素的浓郁,而现在的他,可以慢慢调动周边水元素与自身交流。 就好比以前,呼吸,就仅仅只是呼吸,但是现在,呼吸能明显感觉水元素与自己身体的结合,一呼一吸间,水元素也随着空气慢慢游走于肺部各个角落,然后再随浊气呼出。 只是怎么留住这些水元素呢?这也是他疑惑自己是不是要突破水融的原因。 但不管怎么看,对他崔少爷来说,都可算是一件好事,只是现在的他,满脸泥污,不仅让人看不出他的不开心,也让人看不出他的开心。 只见他激动道:“我已经到水融了。” 男人都有吹牛的毛病,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 崔少爷就是男人,对于吹这种小牛,自然不当回事儿,隐隐到了,不就是到了吗?如果吃一个这样的兽核,就能有这样的效果,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他只是没想到,要捕猎这种巨鳄,至少需要齐云新人榜前十的骄子。 既然是前十,自然就不会多。这里不仅有前十的骄子,像袁小洁,也是齐云新人榜十三的天才,即便李知焉,也是火融上品的人才。况且这些天才,可没那么多时间来给你捕猎这个,这对他们来说,用处已经不大。 崔少爷虽很激动,但是场间三人的回应,却很是平淡。 异口同声道:“哦。” 这的确是一件寻常之事,,寻常到就像今天早上吃的是面条,中午吃的是米饭。 看着场间三人的反应,本是激动万分的崔少爷,如同被人从二楼浇了盆冷水。无可奈何道:“你们这群变态。” 第四十八章 初现端倪 传统思维中,家的概念,是宽泛的,你问一个普通人,他的回答就很简单,也很朴实,有家人相伴,然后有间屋舍,可以遮风挡雨,也许这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对家的概念。谈不上奢靡,但却足够温馨,足够心安,心安处,自然就是家。 李知焉一行。 在崔少爷眼中,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但他崔少爷,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郎,这马上就要天黑了,周围全是沼泽泥淖,总得找个栖身之所?不会真的以天为盖、地为庐。 你们是天才,是变态,但本少爷身娇肉贵,那受得了这满地都是泥泞的水洼地,即便能忍这,这满地的臭虫,也实在让人汗毛竖立,鸡皮疙瘩掉一地。你们难道不睡觉吗?想到这,不禁问道:“今晚,我们有落脚之处吗?” 说完,便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身旁两位女子,希冀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当然,就算没有,若能得仙子宽慰两句,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至于那个货色,不问也罢,比自己还白痴,自动忽略。 袁小洁道:“我也是头一次到得这里。” 赫连玉儿点点头,就算是回答了崔少爷的问话。 “我也是第一” 李知焉还没说完,就被崔少爷打断,并道:“我知道,你闭嘴。” 虽说有恒心,沿着直线而去,便能离开这沼泽地,但是没人知道,这恒心和毅力,恰恰是人最难具备的品质。 且不说崔少爷有没有恒心,经崔少爷说起此事,两女子好像也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周围一望无垠,全是水洼的沼泽地,连一座避雨的山崖都没有。 终是无计,一行四人,继续前行,临近天黑,沼泽地已有薄雾,开始蔓延,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赫连玉儿道:“大家收紧心神,这不是普通的雾,由于沼泽地常年湿润,此地植被常年浸泡水中,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雾,也不再是普通的雾,而是由这些植被腐烂分解出的气体,而这些气体,便叫做沼气,也是这沼泽地最为恐怖的地方,寻常人吸入腹中,不出几日就会毙命,即使修行者摄入过多,也会有生命的危险。” 崔少爷道:“那吸入过少呢?” 赫连玉儿道:“也会头晕目眩,轻者全身无力,重者昏迷不醒。” 崔少爷道:“哦。” 刚说到这,崔少爷就很是应景的,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全身正面、反面都染上了泥,活脱脱一个泥人。 李知焉没想到崔少爷上一句还在说话,下一句就倒了下去,奔过去扶着崔少爷,掐住其人中,连连呼着崔少爷的名字。看上去很是着急。 赫连玉儿见李知焉如此,有些不忍,道:“李公子,你先负着崔公子,然后我们寻个高处之地,不然长此以往,这崔公子定受不了这雾瘴。” “晓得。” 李知焉全然不顾崔少爷满身的湿泥,将崔少爷双手向前一搭,就把崔少爷负在了身后。 赫连玉儿也知道李知焉从山里来,本无任何修为底子,这瘴毒,可不会区别对待某人,故关心道:“李公子,你没事?” 李知焉内视全身,发现并无异样。道:“谢谢赫连姑娘关心,我没事,走。” 在山里长大有个好处,即使你身体再弱不禁风,到得城里,别人也会觉得你力大如牛,李知焉从小在山里长大,虽说武技不怎样,但这力气,还是行的,至少现在来看,负着崔少爷的李知焉,一样健步如飞。 一来,本身力气不小,二来嘛,这崔少爷是他朋友,而这个朋友,现在很需要时间,所以现在的他,就得跟时间赛跑。 有诗云:柳暗花明又一村。 还有诗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用这些诗句,再辅以名家手笔,来奖励奔跑了一个时辰的李知焉,也许他都不会要。 但他的确如诗中说的那样,何等的幸运。 李知焉没有发现高处,倒是看见了一间屋舍,这一间屋舍,倒没有间,真的就只有一间,用手臂大的数根圆木,简单的将整个屋舍,撑高了数米。 不时,众人就到了屋中。 李知焉问道:“这一望无际的沼泽地,怎会有这偌大的圆木,还能修建这么一间树屋。” 赫连玉儿道:“这不奇怪,或许这里来过木属性体质的学子,他们要做这种事,一点不难。” 李知焉想着要是自己有木属性体质的话,山里那座垮塌的房子,会不会瞬间就能修复。要是有这技能,也是不错。以后去给人家盖房子,说不定比在山里强。 想着想着,雾瘴却大了起来,大到即使这撑高了数米的屋舍,都能感觉到它的浓郁。 “赫连姐姐,你认为这正常吗?” 问话的是袁小洁,从开始,便发现了不对。 赫连玉儿道:“不正常,虽我没来过此地,但我去过很多地方,关于雾瘴,也了解一些,今日这雾瘴,如此之盛,不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袁小洁冷峻道:“既然不正常,那么定是有人所为。” “静观其变。” 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赫连玉儿正襟危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袁小洁,则是早就上了房梁。也许在她看来,这位置才是整个房间的最佳位置。李知焉将崔少爷护在身后,以防万一。 雾瘴太浓,只有几米的能见度,而声音则不受雾瘴限制,由远及近,已是越来越清晰。 “我劝两位,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以免受这雾瘴之毒,想必两位也清楚,越是加速运转内力,这瘴毒,就反噬的越厉害。” 这时,一中年男子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今日阁下对我南盟的羞辱,他日,我盟主必当加倍奉还。” 又一少年的声音传来,想必是南盟的年轻弟子。 “南盟?一群妇流之辈,等此间事了,定要去南盟领教各位女侠的高招。剑上的,棍上的,都行。” 这就有点无耻了,听见之人,无不在心里腹诽此獠。 “到时候去得南盟,我希望你还能如此神气。” 一个少女的话,在银牙轻咬间,狠狠的传来,说完,又咳嗽数声,像是受伤颇重。 “不用去南盟,现在我就想领教姑娘高招。” 猥亵的笑意,透过浓雾,即使众人不见,也想必能感受到。 “枉你还是大陆中,有数的高手,尽是如此污秽不堪之语。” 场中青年男子大声斥道。 “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吃了这丹药,我就放了你两人。” 场中那青年男子冷笑道:“放了我们,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他道:“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不是跟你们商量,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这么做,你们没得选择。” 场中两人,已被中年男子逼到屋角。退无可退。 青年男子将年轻女子护在身后,想着要是跟这年轻女子死在一起,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宿,想到这,便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但下一刻,中年男子却并没有向两人出手,而是单脚蹬地,一跃,就上了屋顶,伸手向下一拳,说是一拳,其实马上变拳为爪,像是抓住了什么物什,顺势向外一甩,一道人影,便在瓦烁簌簌向下中,赫然出现。 被抓之人,自然就是房梁上的袁小洁,对于从门前进来之人,房梁,的确是最隐蔽且最好的位置,但对于从屋顶进来的呢? 那就只能是另当别论了,因为没人会想到,屋顶会来人。 看着来人,袁小洁甚是奇怪,当看清另外两个被追杀之人时,袁小洁则充满了讶异。惊讶于齐云新人榜第八的南盟小师妹,竟然被人追杀的如此惨烈。衣衫破烂不堪的同时,花容也因此失了颜色。以至于都失去了“天下四美”该有的风采神韵。 中年男子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此间。” 袁小洁的确很奇怪,因为这幽冥域界,本就是为初程境修士准备的。 要在初程境,赢南盟小师妹赢的如此轻松。当世也找不出几个。而此地空间又非常薄弱,一旦使用与境界不符的内力,就会撕裂空间,最终被空间吞噬。 袁小洁道:“不错。你的确让人奇怪,但我却并不想知道。” 这样的回答,倒让中年男子一愣,也许对别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感兴趣的话题,但是对于当下来说,可不是谈话的时候。 袁小洁,同样是齐云新人榜上的天才,所以他早就看出了这中年男子的心思。 这浓郁异常的大雾,肯定与此人有关,在这雾瘴里与这个男子对话,就等于是慢性自杀,哪怕长久的相持不下,最终也会导致内力枯竭,引瘴入体,这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事。 就在此时,突兀的笛声,婉转悠扬,就像这突兀的雾瘴,来的不知所以,也来的莫名其妙。 中年男子闻此,终是变了脸色,开始严肃起来,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雾瘴下,到底隐藏着几人,只因这雾瘴,就是他的法术,而这突然的笛声,不可能是大自然的声音,既然不是大自然的,那自然就是人的,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高人的。 中年男子环视四周,谨慎道:“没想到此地,还有高人,而且还颇精隐藏一道。” 他想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此人现身,但是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因为笛声始终悠扬,未曾断过。未曾断,就证明笛子主人,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第四十九章 破空境强者 玄武界,木屋处。 赫连玉儿深知今日之敌手,不能以常理度之,如若像自己一般的少年人物,自己独自面对时,定不会选择与人联手,毕竟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自信。 但今日之敌,一来破坏了此地的规矩,二来,的确足够强大,强大到必须要与人联手应对。 当然,仅凭之前那无耻下流之言,赫连玉儿就有了必须杀他的理由。 道理已然想通,便有了吹笛的理由,杀人的笛子。 中年男子见无人答话,紧张中,也放松了不少,有时候问话,并不是需要回答,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不回答,一样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恰如此时此刻。 若一个人足够自信,自信到认为可以在他面前做到行止由心,无所顾忌,那么此人绝不会如此藏头露尾,此时藏头露尾,那么只能证明此人,对自己亦有所忌惮。 在大陆上,自不必说,但在这幽冥域界,不忌惮自己的,倒是很少。 想到此,中年男子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在他看来,这里就是他的猎场。这里所谓的天之骄子,终究是年轻了点。 倘若等这些小辈成长到他这般年龄时,自己见之,肯定也得退避三舍,但世间,哪有如果。 当然,他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惜才而来,说不是为了惜才,也好像有点不对,毕竟惜才和猎才,看上去就很像。 这时笛声自悠扬,转为激烈,犹如鹰击长空,破啸而来,震耳欲聋,中年男子眼神微眯。抬首向天,露出一条缝,对于正面,如临大敌的袁小洁,视而不见。 袁小洁也听到了这刺耳的笛声,自然也明白了这笛声的意义,虽与赫连姐姐相处不久,但之前看过赫连姐姐的战斗,她也是善于战斗之人,善于战斗的人,自然得把握战斗的机会,机会,稍纵即逝,此刻,便是机会。 袁小洁与这中年男子相距七八米,说时迟那时快,自笛声激烈后,袁小洁就单腿蹬地,片刻间,就与男子拉近到三四米远,不知何时,最趁手的兵器,离火双刺,已在手中。 而中年男子,还是一动未动,呆怔在场间。 袁小洁继续向前,速度未减。中年男子的心脏、颈部等这些致命点,被此时的袁小洁,一览无遗,只需伸手,就可结束这场战斗,只是诡异的是,这战斗结束的未免过快,快的让人匪夷所思。 “袁姑娘,退后。” 雾瘴中,一声轻叱,响彻全场。 或许是太急,声音的主人,已用上了内力。 这时中年男子呆怔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笑的是甚是诡谲,又笑的是如此自信。 不错,在某一刻,他的确受这笛声所扰,失了心智,如果前方这姑娘真的能在那刻把握住机会,今日他,还真的会阴沟里翻船,但是那一刻太短,短到笛声刚响起的一刻,就已然结束了,凭隔了七八米的袁小洁,还不够,不错,速度不够。 比起战斗经验,相信他比在场诸位加起来都多,所以为了迎合场中诸人想要的结果,自己呆怔片刻又何妨,因为只要呆怔片刻,说不定这隐藏之人就会现身。 毕竟这隐藏之人,说不定就是前面这小姑娘的朋友,朋友有难,当然得现身。他猜的一点不假。也的确如此。下一刻,她就知道了这隐藏之人的位置,人可以在他的雾瘴中隐藏,但声音,却不可以,而且还如此清晰,如此动听。 袁小洁听闻此声,也看到了中年男子的笑容,笑的头皮发麻,突然一个千斤坠,再顺势一滚,瞬间移动到与这中年男子相距数米远的地方。 袁小洁紧盯着中年男子,时刻防备着,但中年男子,却再也没看她一眼,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木屋,他没想到,木屋里面还有人,这的确让他奇怪,因为他想过这个人在某个长草处,某个芦苇荡,甚至某个深洼地蛰伏,但就没想过,这木屋还有人,毕竟之前去过木屋,还请了一个人出来。所以他一跃而起,向木屋而去,再次跃向房顶。 中年男子没有向正门而去,不是他没有这个习惯,只因他刚从屋顶抓了一人,那么此刻屋顶对他来说,就是安全的。 此人隐匿功夫不错,他混迹江湖多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当中年男子从房顶进入房间的时候,再次被惊讶到,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这么惊讶。 第一次惊讶于,他没想到此地竟然隐匿有一人。 第二次惊讶于,他没想到隐匿到的,是两个人。所以刚准备出手的动作,马上就收了回来,他不确定,所以他得试探一二。 对于地上躺着的那位,他早就发现了,不足为奇,他只认为是前面那小姑娘的同伴,而且呼吸微弱,蝼蚁一般,不足挂齿。 中年男子刚进来,李知焉迅速闪身至赫连玉儿前面,他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中年男子看着这情形,又有了一番猜测,看着女子拿着横笛,那之前的笛声,肯定来自这女子。 即使是现在的自己,都在某一刻陷入了幻境,看这少年,自然的挡在这少女前面,莫非他比此女子的修为还高,要是在这狭小的空间,被这女子幻境控制住,说不定今日自己,真的会命丧当下。 见此,中年男子第一次有了认真对敌的想法。 认真对敌,自然就得拿出自己最趁手的兵器。一柄咸带鱼。 不错,就是平时吃的那种咸带鱼,兵器主人好像没有要修饰这把兵器的意思。 不过与咸带鱼不同的是,此物比咸带鱼更臭,比咸带鱼更硬。此刻正冒着不明所以的雾气。让人闻之则呕,又让人啼笑皆非。 啼笑皆非,这就是李知焉现在的感受,故道:“你这是要做晚饭吗?” 这许多年,不是没人笑他的兵器,但通常笑他兵器之人,都会后悔,这是他几十年,一直在证明的事情。故颇有兴味的笑道:“做饭?那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呢?” 李知焉哪知道他话中,所隐藏的意思。道:“你手上不就有条鱼。”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手中兵器,道:“我这可是杀人的鱼。你确定要吃?” 说着说着,就把这咸带鱼,送了过去,与其说是送,倒不如说是刺了过去。 中年男子本是想试探前面这少年的武功路数,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中,连他都没感知到的人物,必也是有数的天之骄子。 这样送过去,也不算是要羞辱少年,恰恰相反,是极度的重视,但下一刻,他就再次被惊讶到了。 在后面少女一声疾呼“李公子,小心”后,这柄咸带鱼,就直直的插在了少年胸前。 中年男子不曾想到,他认为少年,至少有十八种方法躲开,他也想好了二十八种方法应对。 李知焉嘴角,已是有血溢出,看上去有些可怜,又有些傻,也是这中年男子本着试探的意思,故剑上只用了三分力道,要是用上全力,李知焉必当场毙命不可,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轻重。 你以为他真傻,其实也不尽然,他当然清楚自己的武功底子,今日连赫连姑娘和袁小洁都感到棘手的敌人,他怎么可能轻视。 只见李知焉反手抓住咸带鱼,另一只手,向中年男子肩膀探去。 一掌,不疼不痒的一掌,即便是三岁小孩被这一掌击中,最多也就一个趔趄,何况是当下中年男子,与其说是一掌,倒不如说是轻拂其肩膀。 见此,中年男子又是一阵讶异。 片刻后,中年男子终是从剑柄和左肩处,传来犹如蚊虫叮咬般的感觉,又痒又麻。 “没想到,你也是水属性体质者,以为用这《漩涡诀》,就能散去我的内力?” 以中年男子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来,这的确很像《漩涡诀》,水融,是将自然界的同属性元素,在体内融合,并以此作为施法的基础内力,而《漩涡诀》,则反其道行之,你要融合这元素,我就利用功法,吸收并把你体内的元素力,重新还归大自然,让你无法可施。 李知焉没有答话,中年男子继续戏谑道:“你以为我是哪些小辈?凭你这三脚猫功夫,就能散去我的元素力?” 中年男子的确不再怕这个,毕竟他已是破空境的强者,如果这少年以破空境的内力来做这件事情,他倒的确有所顾忌,但一个小小的初程境,此等行为,无异于天大笑话。 就像一缸水,需要舀出里面之水时,破空境强者用桶,只需数下就可完成,而初程境,用的则是汤匙,要舀干里面的水,不知得等到何时。 场间,有笛声响起,若万马奔腾,若山川海啸。这时中年男子想起场间还有一人,一个之前令他忌惮的人,只是刚想到此节,已是晚了。 赫连玉儿心知此时担心李公子,已是无用,若不全力解决此人,对这许多人,都将会是灭顶之灾,相处这些时日,她也明白,李公子说话虽唐突,但却不是傻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第五十章 欧阳长老 轻敌,绝对是一件极为糟糕的事情,一件在事后让人懊悔不已的事情,甚至是一件再也没有机会懊恼后悔的事情,所以被兵书定义为兵家大忌。 中年男子来到此界后,时刻都在小心谨慎,避免在阴沟里翻船,但是那股伴随着自己破空境境界的傲慢,始终存在于骨子里。 笛声依旧在,中年男子此刻,如在云端。 但见前方雄鹰,破空而至,都为破空,以他破空境的修为,只需单手递出,就可捕获这鸟类之王,只因这雄鹰的高姿态,好像冒犯了他,特别是那双睥睨天下的鹰眼。 所以下一刻,他就将破空境的双手,迎向了破空而来的雄鹰。 的确如他所愿,雄鹰飞到了他的手掌,他也的确将手握了起来,试图抓住这只雄鹰,奇怪的是,这雄鹰在片刻后,就带着厉啸,穿体而过,待他反应过来时,啸声已是由近及远。 浮云,不错,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漫天的浮云之一。 与其他浮云不同,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之前我还在与一位少年过招,中年男子猛地醒转。 只见他迅速睁开眼,马上内视全身,自己的元素力,的确在往外泄露,与其说往外泄露,倒不如说顺着少年的手掌,朝少年身体里泄露。 只是不同于刚接触少年手掌时的酥痒,变成了如今的又麻又痒,少年似乎加重了力道。 中年男子想到这,冷笑道:“你可知,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准备将本尊的元素力,吸入你自己体内?” 李知焉不敢答话,此刻他也不知道怎么答话,按吞噬功法讲述,的确是将元素力吞入体内。 只是这功法,本就残篇,道理,也是这个道理,就像吃饭,本没什么错,吃下一两碗,八分饱刚刚好,要是再吃个两三碗,也勉强吃的下,若是直接吃一锅呢?这功法也没说不可以吃一锅啊。 李知焉对武学一道,本就涉猎不多,故问道:“那我该将元素力吸到哪里呢?” 李知焉很诚恳,甚至已拿出了学生请教老师的态度与礼貌,不过在这中年男子看来,是不是诚恳和礼貌,就不知晓了。 无妨,只因下一刻,中年男子就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被一个小辈揶揄,可不大让人高兴,中年男子怒极反笑,道:“你要吸,本尊便让你吸过够。” 话音一落,就提取丹田内力,再调动身体各个部位的元素力,若排山倒海般,顺着李知焉的手掌,向李知焉灌来。不错,就是灌来。 因为送来,于破空境的中年男子来说,就显得过于小家子气。 倏地,李知焉就若皮球一般,被撑大了一圈,如若不是熟悉的朋友,已是很难再认得是他。 刚溢出嘴角的鲜血犹在,这中年男子加速运功的瞬间,另一口新鲜血液,也从他的嘴角,澎涌而出。 中年男子离得近,以他的修为,运功之后,自然就该退回来,毕竟少年这一口鲜血,是要避过的,他为人不怎么样,但也没有嗜血的习惯,即便有,也不是别人嘴里喷出来的。 不管他喜不喜欢,鲜血如约而至,在这一口鲜血的映衬下,本就不怎么好看的中年男子,更显狰狞,只是这狰狞的脸上,越来越疑惑,他想着凭这少年的修为,怎么可能承受他元素力的倒灌,也的确如他所想,少年的反应,也的确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只是这倒灌的内力,已不再受他控制,此时正源源不断顺着少年的手掌,向少年体内而去,势头不减。 而最让他疑惑的,是他的元素力,已不再受他控制。 他现在有些慌,若长此以往,他虽杀的了面前少年,但他自己,也会枯竭而亡,毕竟场中还有应战之敌,所以他试着扳去少年的手掌,只要扳去这手掌,诸多问题,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只是这刚刚贴上去的手掌,此时却如跗骨之蛆,凭自己破空境的实力,才勉强扳开几个手指头,而元素力,还在源源不断的从这里输送过去。 此刻,他也想过用剑斩去这手掌,奈何右手剑柄处的吸附力,比起手掌,只强不弱。 这一扳不打紧,这一扳后,他才真正开始心惊,他发现自己全身,开始涌出无力感。 不错,按常理来说,像他这种破空境修行者,举一块大石长途奔袭,也不带喘息的,而此刻,他只扳了几根手指的空挡,就有了粗重的喘息声。 李知焉感觉到了他要扳去自己手掌的意思,不过他的意识,却已开始模糊。 他不知道中年男子鲁莽的一击,倒震通了他这功法的特性。 就像平时作威作福,把十里乡亲都得罪了个遍的公子哥,此时正逢家道中落,一无是处,忽然跑到街上对着乡里乡亲喊道,“有本事你打我呀”。 这样的话,不打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既然你有这要求,那就勉强打一顿。 赫连玉儿就在场间,寻常对世间万物都漠然的脸上,此刻却充满了焦急。而袁小洁,也来到了场间,看着比平时大了不知道多少圈的李知焉,也是担心不已,离火双刺在手,作势欲扑。 “赫连姑娘,我没事,你大可放心施法。” 李知焉很是虚弱,并转头向袁小洁,道:“袁姑娘,千万不可靠近,个中原因,等事后再说。” 不等两位姑娘开口,便把眼睛慢慢闭上。李知焉虽说没事,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场间两位姑娘担心。 此时笛声又起,如飞鸽传书,要把这美妙的声乐,带到世界的尽头,又如天外飞音,让人闻之,不得不感叹这声乐,哪里是人间的旋律。 笛声在扩张,而雾瘴,却在收缩,此时已收缩到了木屋周边。 “小师妹,收紧心神,我观这雾瘴越来越小,也就代表它越来越稠密,切莫再让这雾瘴之毒,坏了你的身子。” 这时,屋外有声传来,而小师妹三字的发音,像是练习了很久,沉稳,有力,不卑不亢,不急不缓。正是之前与中年男子对敌的少年。 世间能把小师妹三个字叫的如此好听的,非南盟的大师兄吴通莫属。 大师兄身旁,一衣衫破烂的少女,正是小师妹,此时已少了昔日的风采,梨花带雨道:“我晓得,你也注意收紧心神,南盟弟子遭此劫难,不知道是生是死,抑或散落在这空间某处。这让我如何向师门交代。” 对于整句话,大师兄就只听到了前面,至于后面讲了什么,只有小师妹自己知道。 对他来说,有前面的话,今日肝脑涂地,也值了,毕竟小师妹还是关心自己的,也许这就是至亲至爱。虽然遭逢此劫,但也看清了小师妹的心意,算是因祸得福,大师兄如此想着。 小师妹不管他的思绪,转首望向屋内,道:“大师兄,这恶贼已是进得屋内许久,怎的没有打斗之声传出。你不觉得奇怪吗?” 大师兄道:“的确很是奇怪。” 小师妹道:“你知道屋内是什么人吗?” 大师兄道:“刚雾瘴浓郁,看的也不是很清楚,隐约有点像袁家姑娘,至于里面何人,这倒是不知。” 小师妹道:“修行世家袁家袁小洁吗?这次倒是我南盟欠了她一个人情。” 不时,雾瘴就从屋外,收缩到了屋内。 小师妹咬牙,继而恨恨道:“此恶贼,今日对我南盟的羞辱,他日我苏雨亭,必当加倍奉还。大师兄,先不管屋内发生何事,趁现在这雾瘴全消,迅速调动这里浓郁的水元素,恢复内力和体力。” 大师兄道:“正有此意。” 说完,便偷偷瞄了小师妹一眼,心道:生气的小师妹也这么好看。 不过在想着诸多同门,现在尚不知何处,迅速调动心神,默念功法,开始打坐起来,迎接未来可能发生的战斗。 大陆西北之地,这里高山巍峨,虽没十万大山的山多,但这里的山,却比十万大山的山,要高。 在这许多高山上,一座不知叫什么山的顶点处,一块大石突兀而出,极像戏剧中的丑角,时不时吐出的舌头,只是这高山的“舌头”,吐出来就再没收回去过。所以远处一看,又像一个小孩,时刻在向这个世界扮着鬼脸。 这时“舌头”上,已站了数人,全是黑衣着装。面带黑纱。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黑烟缭绕。 “这次狩猎行动,进展如何了?” 场中正前方,一黑衣人,像是这几人的头领,此刻正面向悬崖,负手问道。 黑衣人后方,一男子抱拳道:“禀告教主,除了那吴通和苏雨亭外,欧阳长老在玄武界,已是将南盟弟子一网打尽。“ “在整个南盟年轻一代中,就武学一道来说,又属这吴通和苏雨亭,最有慧根和天赋,这次行动,不算完美。” 黑衣头领听此,面色平静,继续问道:“其他界呢?” 教主左手处,一男子道:“其他界,倒是还没有消息传来。” 黑衣教主自嘲道:“那我们就在这里静待各位长老佳音。” 忽然话锋一转,接着道:“这次狩猎行动成功与否,我们都将名扬天下,只是也会成为道盟的座上宾,不是去赴宴,而是被人请去喝茶。” 想起世俗衙门中,被人请去喝茶的样子,教主不免又笑了起来。 看到前方黑衣人笑,后面一众黑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足以传遍高山峡谷。让山间飞鸟,倏地惊飞而去。 第五十一章 第二种方法 每个人都会做梦,好梦,或者噩梦,若是要让人选择其一,相信世间之人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好梦,除非此人是傻子,即便不是傻子,也可能是疯子。 欧阳暮云不是傻子,但也绝非疯子,此时他就在做梦,一个好梦,所谓好梦由来最易醒,这时他却希望,这好梦,快快醒来的好,只因这个好梦要命,要他的命。 人都会老,会慢慢感受老去时的滋味,但当一个人老的时候,却大多想去感受多年前年轻时的自己,就像少年时候,渴望自己快快长大一样。 但少年终究会长大,而老人,却再也回不到那个年少。 这时欧阳暮云,就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 犹记得小时候,自己宗门磅礴大气,修者众多,乃世间有数的大派,既然是世间大派,自然也就占据着世间的名山,有名山,自然鸟语花香,草木葳蕤。作为大派长老之子,不说集天地之宠而生,但也享尽了这世间应有的繁华。 小时候有一个心仪的师妹,此刻就在旁边看自己练剑。刚好掌门又路过此地,看到自己剑法时,再与旁人的交口称赞,这一汇集,便成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画面。 再到下山历练,顶着宗门头衔,受尽世俗之人艳羡。 这些事情,于当下的自己来说,是多么的美好,要是这一切不是梦,该有多好,如此,令他流连忘返。 此刻,他知道是梦,也的确是好梦,但却是很危险的梦。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免被思绪牵引,再度被带入梦境,甚至左手已把大腿肉揪出了血,终于是醒了过来。 欧阳暮云一醒来,视线便自然而然,落向前方的少年。 少年已是面目全非,不过少年,依然还那个少年,此刻已是大了一倍,在自己面前,就像一个巨人,反而自己,却成了小孩。 不过一个垂死的巨人,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下一刻,他就将视线投到场间两位女子身上,他知道,今日只要解决这两位女子,这里也就算告了一个段落。 欧阳暮云气运丹田,调集内力,这一运功,让他大为震惊,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如此震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成了小孩,不错,小孩的内力,而且这小孩的内力,还在源源不断向面前这个巨人输送,即便这个巨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开始慌了,使用全身力气,试图将黏在身上的手掌扳下去,试图抽出插在少年身上的咸带鱼,越是如此,却越感无力,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人生,第一次有了无力感,想来,也怕是最后一次了。 想到这,心中的恨意,化作一团大火,下一刻,就要去吞噬这可恶的少年,要不是这奇怪的功法,他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你要吸,我便让你吸过够。” 同样一句话,前面与后面,就有了根本性的不同。 前面,从容淡定,后面,怒不可遏。 既然不同,那么与之前输送的内力,自然也有所不同,如果说之前是江河倾倒,那么这次,就是浩海猛灌。 欧阳暮云想着今日要落入这群小辈手中,这可比杀了他还要让人难以接受,即使他今日侥幸,逃过此劫,教派也不会放过他。 而且以现在这种功力回到宗门,恐怕也与自杀无异,可能比自杀还要来的难受,毕竟有个词叫生不如死。 所以这时他也就有了同归于尽的想法,既然有了这想法,自然便汇集毕生所学。 江河入海,可说涓涓而来,但若浩海从天而降呢? 一刻,只一刻,就把之前不知道还要流多久的全部内力,灌入到了李知焉身体内。 如果李知焉此刻有感,且能够活过来,他一定要感谢这位欧阳长老,什么是倾囊相授,我想,大抵就是如此了。 一剑落地,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条鱼,一条连接敌我之间的媒介,欧阳暮云和李知焉,同时倒在了地上,呈左右之势。 只是此时欧阳暮云,更瘦,更显狰狞,而李知焉,就胖了许多,犹如一个大皮球,倒下时由于惯性,还在地上晃动了几下,比起欧阳暮云的死气,看上去倒是活络了许多。 当然,场间没人认为这一幕,很是滑稽。 “李公子。” 两位姑娘异口同声喊道,甚是焦急。 “赫连姐姐,你见过这种情况吗,李公子有危险吗?” 想着点墨门第八弟子,应是那见闻广阔之人,袁小洁急忙问道。 赫连玉儿道:“这看起来有点像水系功法《漩涡诀》,但与《漩涡诀》,又有所不同,这功法,好像是吸收敌人的功法为己用,而《漩涡诀》,只是散去其功法,前者,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据我所知,在这之前,不是没人做过同属性体质相吸收的事情,但全都以失败告终。而这次李公子做的,还是两种属性体质的吸收,那么即便是之前,也是没人做过的。” 袁小洁道:“赫连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虽少年老成,但此刻也是六神无主,不仅李知焉需要及时找到前辈高人诊治,那边还躺着一个呢。 说起躺着那位,不看不知道,经袁小洁这么一看,却把她吓了一大跳。 进屋之前,这崔少爷只是呼吸微弱,而现在看去,则如一个青面鬼。袁小洁一个箭步就射了过去,想着这家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还真真是不好向崔家交代。 “大哥,你又没打架,难道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袁小洁自然知道崔少爷不能回答,故自语道。 赫连玉儿道:“崔公子倒不是被吓的,记得之前的雾瘴吗?” 经赫连玉儿一提,袁小洁才想起刚才雾瘴之事,大家身处战斗中,均是收紧心神,内力护体,倒忘了躺着的崔少爷。 崔少爷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雾瘴,之前又离李知焉过近,就像在漩涡边缘。 这货若在此时配上两颗獠牙,可能直接会把小孩吓哭,若放到夜间,走到街道上,说不定第二天大户人家就会请来法师作法,以保平安。 袁小洁道:“要不,我们捏碎符篆出去,虽有不甘,但救人要紧。” “是袁家袁姑娘吗?” 木屋,终是有了一些仪式感,有了开门声,而门口处,正是之前被欧阳暮云追杀的两人,而说话之人,正是苏雨亭。 袁小洁道:“正是,小师妹有礼了。” 苏雨亭道:“大恩不言谢。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袁小洁道:“苏师妹不必客气,我也是求自保而已。“ 苏雨亭转首向赫连玉儿,道:“想必这位就是墨翟先生高徒,赫连姐姐?” 苏雨亭施一礼,她也不大喜欢言语,她也深知面前女子不喜言语,对于之前搭救之恩,一切都在这一礼当中。 赫连玉儿道:“是的。” 她不喜说话时,就难得去讲究人家的谦辞,是不是需要客气,直截了当。 ”刚在门口,冒昧听到袁姑娘说要捏碎符篆回大陆,我劝各位,此事不要操之过急,不瞒你们说,南盟弟子除我与吴通师兄外,其余弟子,皆被这恶徒掳掠了去。“ 说着,用手指向场间倒下的欧阳暮云。继续道:“之所以叫你们不要轻易使用符篆,是因为从这恶贼口中得知,这符篆可能被动了手脚,传回去的目的地,可能已不再是抚冥军镇。” 袁小洁面有难色,道:“只是我们这里有两位急需救治,非回大陆不可。” 苏雨亭道:“小女子懂得一些救人之道,让我看看。” 苏雨亭说完,便到了李知焉身旁。看着成球的李知焉,眉头皱了皱,用手帖在李知焉脉搏处,另一只手,探入鼻息间。呢喃道:“奇怪,除了这身形让人匪夷所思外,脉搏正常,呼吸也正常。” 赫连玉儿关心道:“苏姑娘,李公子没什么事?” 苏雨亭不曾想到,这位对任何人和事,均漠不关心的可人,竟对这胖成球的男子如此在意,也是有些意外,侧目道:“我观这位公子脉搏,心跳,呼吸都如常人,如若这些都没什么问题,打算明日再作观察。” 说完,又到了崔少爷处,同样的压脉,探吸后,道:“这位公子想必吸入了大量的雾瘴,现在身体周遭,包括五脏六腑,都是这雾瘴之毒。按这位公子的体质,如若三天得不到救治,可能会” 闻此,袁小洁急切道:“那怎么办?” 见袁小洁如此,苏雨亭又是有些意外,在她的了解中,这袁家小姐,也是年少有为,听说一些宗门天骄,都很难入她法眼,且地下躺着这男子,怎么看,怎么孱弱。 而且这雾瘴之毒,对场间诸人来说,的确算一个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不足以致命,而这少年,却因这雾瘴,直挺挺躺在了这里,那是该有多弱啊。而这么弱的家伙,还让齐云新人榜的天才少女如此着急。毕竟那皮球,就已是很奇怪了。 下一刻她就说道:“奇怪。” 袁小洁道:“什么奇怪?” “没什么,治疗这位公子,有两个方法,一是这公子经这些时刻,毒气已入了五脏六腑,需一个强大境界的高手,用内力将这公子体内的瘴毒,逼出体外。“ 袁小洁也是急性子,苏雨亭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道:“这个地方那来大境界高手。“ 说到这,看向地上的欧阳暮云,希冀的眼神,瞬间被浇灭,无奈道:“即使有,多半也是来杀我们的,怎么可能救人,第二种方法呢?” 第五十二章 女人和肉 一个问题,总是有许多种解决方法,唯一的难处,便是执行。 苏雨亭道:“第二种方法,便是让崔公子尽快感悟到水融境界,甚至更高,让他自己有能力控制这雾瘴之毒,说来这遭遇,也并非坏事,如若能控制这瘴毒法术并利用,说不得,还是崔公子的造化,你们也看见了,即使是我们,也不能小觑这雾瘴之毒。” 要是崔公子此刻有意识,定会感谢这欧阳长老全家,当然,这是骂人,还是真情实意,想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袁小洁道:“迅速感悟到水融?如若不是其本人参与,这种事情怎么做的到?” 苏雨亭道:“这的确需要崔公子参与这事。” “他这样子,如何参与这事。” 袁小洁想起此事,便一阵头大,这可比她自己参悟道法,来的还难,要不是看在崔少爷青面病危的样子,她恨不得胖揍这家伙一顿,连修武这种事情,都要假借他人之手。 苏雨亭道:“所以得先把崔公子的意识引导回来,让他有思维去控制自己的心神。” 袁小洁道:“怎么引导。” 苏雨亭道:“比如这位公子平时对什么东西,什么事物感兴趣,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加以引导。” 对什么有兴趣? 袁小洁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女人。” 此话一出,场边吴通大师兄,就隐晦一笑,没想到这家伙也是同道中人。 世间情,痴,嗔,笑,大多皆为女人而起,皆为女人而终。 大师兄虽笑的隐晦,但还是被小师妹苏雨亭瞪了回去。故啐道:“你笑什么?” 大师兄嗫嚅道:“没没笑什么。” 苏雨亭也没想到,袁姑娘说话这么直接,毕竟在场还有其他女子哩,不免,就有些难为情,难为情,自然就有些脸红,脸红的苏雨亭,又让大师兄看的如痴如醉。 像是习惯了,也不管大师兄露出的猥琐表情,苏雨亭继续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袁小洁道:“赫连姐姐。” 这许多日的相处,这种事情自然瞒不住,袁小洁又不傻,李知焉虽然告诉了除她之外的任何人,但不保证任何人不告诉她。 袁小洁也不是那种矫揉做作之女子,想到什么,自然便说了出来,而且这本就是事实,只是被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就让大师兄和小师妹有了些尴尬,当事人均在场,如何不尴尬。 但赫连玉儿不会尴尬,她一直很平静。 只是这平静的眼神里,当下多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担心。 从战斗结束以来,她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那如皮球一般的男子,虽然听苏姑娘说没什么事,但这模样,怎能不让人担心。毕竟就在不久前,还可看到他那可靠的背影。 她没想到李公子会挡在自己面前,因为这一行人,她的武功最高,而这一行人,都知道。 如若当时自己近距离面对这破空境强者,想必自己也会和苏姑娘一样,沦为羞辱的对象。毕竟自己,本不善于近战,赫连玉儿如此想着。 神游外物,思绪万千,这时被自己的名字拉回到场间,赫连玉儿平静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一个男人,需要女人,而这个女人,问其他两个女人,自己需要做什么。这怎么知道?这怎么能知道?抑或该怎么知道? 苏雨亭也搞不清楚场间关系,袁小洁看上去对这废物关怀备至,而这躺在地上的废物,又喜欢这赫连姐姐,而这赫连姐姐,从进来就一直看着场中那皮球,咳嗽一声,道:“赫连姐姐对崔公子,有什么特别吸引的地方吗?” 说完,自己已是先脸红了起来。 此时场间众人,表情各不相同。大师兄继续隐晦一笑,女人吸引男人的地方,那还用说吗?想到这,异样声音从唇齿间传出。 惹得小师妹一个白眼过去,他迅速收敛,稍整衣冠,硬是咳嗽了许久才停下。 袁小洁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躺在地上的崔少爷,大声道:“赫连姐姐,你这黑纱摘下来感觉整个木屋都在发亮。” 话音刚落,崔少爷就有了反应,也渐渐有了意识,有了意识,身体也开始慢慢积蓄力量,如果说用这点力量,当先控制身体那个部位,以崔少爷的性子,定会是眼睛,毕竟,这可是他的梦想。 下一刻,崔少爷眼皮,就开始微微跳动,直至睁开。 一双贼眼刚睁开,就绕开袁小洁,东瞧西望。像是在搜寻着什么。惹得袁小洁作势欲扑,准备海扁这家伙一顿。 崔少爷甚是虚弱,问道:“赫连姑娘呢?” 袁小洁道:“在那边,怎么?” 或许是躺着只能看到天花板,抑或现在连头都转不了。 “扶扶我起来。” “为什么?” 崔少爷自然不能说是为了看赫连姑娘,那多不好意思 当然,更不能对着自己未婚妻,说是为了看赫连姑娘。想到自己这脆弱的身子,哪还受得了一顿毒打。 “想坐起来看看看星星。” 崔少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突然说想看星星,所以下一刻,他就被袁小洁移到了之前打斗时,被破坏的房顶下面,那个位置,配合崔少爷现在这造型,真的是看星星的绝佳组合。 这玄武界说来也怪,白天还在下雨,晚上确实也有星星。 崔少爷看的欲哭无泪。不过脑海里,全是各种脑补赫连玉儿黑纱下的美丽容颜。 “崔凯,你中了剧毒,三天之后就没了。” 袁小洁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让上一刻还在意淫的崔少爷,下一刻,就有些猝不及防,继而惊慌失措,大惊道:“什、、什么?” 想着自己还这么年轻,心上人就在眼前,只要过了此间事,自己马上就能看见,继续道:”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袁小洁道:“的确可以抢救一下,但是需要你自己努力。” 崔少爷忙不迭道:“我努力,我我一定努力。” “说话都这么累,就听我说,这剧毒,已浸入到你全身,本可以寻一个大境界高手,逼出体外即可,但这结界内,怎么去找这种高手,那边倒是有一个,但是是为杀你而来,你肯定要问我们怎么不可以回去找。” 闻此,崔少爷点了点头,袁小洁继续道:“因为我们这符篆,也被人做了手脚,而且这些人肯定不止一个,相信其他界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所以这一条法子行不通,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把你水通的悟性,提升到水融以上,你自己去控制这雾瘴之毒,因为这是你的身子,如果你能控制这雾瘴,也算是你来到此界的一个造化,雾瘴可毒己,自然也可毒人。你明白了吗?” 崔少爷眨眼、点头,表示同意。 袁小洁道:“这玄武界,水元素充沛,你之前不是感觉自己要进阶到水融了吗?你试着与这自然界沟通一下。” 想必说话太累,崔少爷又点了点头。 袁小洁继续道:“你就在这里参悟。我出去一下。” “你去那?” 袁小洁道:“这里水元素充沛,我可是火属性功法者,你们可以调动元素力补充体力,我怎么能行。况且日间看你吃了鳄鱼兽核,颇有增益。顺便给你弄点兽核。” “你小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袁小洁此番种种,也的确让崔少爷颇为感动。 李知焉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空间,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黑暗空间,有了光亮,他清楚的知道,这光亮与之前上官宇有关,而这次再来到这个地方,却多了一条河流,水流声,汩汩作响。让这黑暗空间,终是多了一份生趣。 这条河流,想必是跟那中年男子有关,再内视全身,自己的境界,也到了初程境后期,隐隐有观星之势,心道:没想到李乘风前辈给自己的心法,竟如此厉害,不过也忒歹毒。毕竟他人穷其一生的修为,片刻间就被剥夺的一干二净,总感觉有点不好。 李知焉想到此,不由的一个冷战。 他倒不是因为此次用这功法是否合理,而怀疑自己之前的行为。 毕竟今日之战,众人落到这中年男子手里,也怕是会生不如死,身后就是朋友,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他只担心这功法流落人间,烂俗于世,世间之人那还想着专研武道,精近功法。人人去剥夺他人修为即可,人人都这样,那人人都不再需要修行了。 如果说崔少爷的软肋是赫连姑娘,那么对李知焉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吃来的更实在,这可能是他长期生活在山里的缘故。 星月高挂,木屋内。 今天或多或少,对众人来说都是不平凡的一天,早上还在抚冥军镇,到得晚间,已经历了一场生死。 屋子里升起了火,火旁边,架起了烤架。烤架上,还有一条鳄鱼腿。 场中除了赫连玉儿和袁小洁,其余皆是水属性功法者,故众人手里拿着不知是哪条倒霉鳄鱼的肉,大快朵颐。 吃饭,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而今日,却遇到了许多不开心之事,那么吃饭这件开心的事情,就成了众人的慰藉。 如果说崔少爷努力睁开的,是眼睛,那么李知焉努力睁开的,一定是嘴巴。 “真香!” 第五十三章 原来是你 大病初愈,绝对是人生中,最开心之事。 平时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东西,一旦病愈,就有人将它送到你手里,那更是喜不自胜。 李知焉和崔少爷这些天,的确很开心,若皮球的体型,也在慢慢恢复正常,况且不需要自己狩猎,就可以吃到玄武界各种特产美食。 就像领地里的雄狮,将捕猎这种事情,交给了母狮一样。 这几日,倒的确亏了袁小洁和赫连玉儿一等人,李知焉还好,若凭崔少爷单独去捕获这些个猎物,可能还不知道谁是猎物呢? 崔少爷打趣道:“今天天气不错,李公子,你这气色也不错。” 李知焉认真道:“崔少爷你也不赖,脸色也没那么青了,不过倒是绿了许多。” 崔少爷道:“本少爷怎么就不那么爱给你说话呢?” 李知焉一阵傻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又让这位好友吃了瘪。不过能让崔少爷吃瘪,他就很开心。 崔少爷继续道:“你说这修行,也忒枯燥了。” 说到这,拿着手里的兽核,便啃了一口。 的确是够枯燥的,这几日光吃这兽核,都不知道吃了多少颗,吃起来,没盐没味的,不吃还不行,得保命。 不过要是让其他修行学子看到这家伙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就可以让齐云新人榜的天才,天天给他去打怪兽,弄兽核,说不定要喷出一口老血,然后胖揍这家伙一顿,怎么这么磕碜人呢? 崔少爷刚说到这,木屋外,就有声而来,吱的一声,门开,一行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开口的是袁小洁,只见她道:“崔少爷还需要小女子提供什么服务,才会觉得这修行,不那么枯燥呢?要不要我在青楼给你寻个女子一起双休?这样才不至于让崔少爷的修行生涯,如此枯燥乏味。” 崔少爷的确好了许多,至少可以转头了,下一刻就看到了似笑非笑的袁小洁。 当然,眼神还试图去搜寻那黑纱下的盛世容颜,然后讪讪道:“不枯燥,我只是觉得这修行,也忒简单了。” 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旧伤未愈的样子,袁小洁还真有些忍不住要去给这家伙添点新伤。 从这几日狩猎的情况来看,她隐隐感知到这层结界发生了一些变化,而妖兽,也变得更加狂暴、嗜血,对付起来,颇为不易,而且此界,还出现了一些在这个境界无法理解的强大妖兽。他们根本不敢正面接触。 想起这几日狩猎的各种不易,袁小洁怒极反笑道:“崔少爷准备自力更生?如此好劳恶逸。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不敢当,不敢当。” 李知焉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小兽的肉,满嘴都是油,认真道:“崔凯,我能理解你,自己劳动换来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就像这兽肉,如果是自己捕获的,吃起来定是另一番滋味。” 自己劳动换来的东西,在心境上的确不一样。但前提是,自己得有能力,然后再用自己的能力去换取。 崔少爷没好气道:“你理解个毛。” 想着这家伙,莫不是上天故意派来整我的,每次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样,却说着一些背道而驰的话,要是老子有那个能力,至于被普通的雾瘴都搞成这样吗?崔少爷如此想着。 大师兄和小师妹一进屋就没说话,因为他们一直看着眼前那满嘴是油的家伙,虽然面上还有些浮肿,但越看,辨识度越高,越看,也越熟悉,越看,也越顺眼,同样,也不顺眼。反倒是几日前,皮球般的男子,还让人舒心一点。 “原来是你。” “淫贼。” 大师兄和小师妹几乎同时说道。 此时,场间便被这样两声吸引了过去。 袁小洁道:“你们认识?” 小师妹冷哼一声,道:“自然识得,因为这位公子,认识本门弃徒花蝴蝶史青玉。” 大师兄愤懑道:“当然认识,这位公子还在藏书楼掌掴了本门一位师姐。” 李知焉道:“史姑娘的确是我朋友,而我,也的确掌掴了贵派一位弟子,只因她侮辱了我的朋友。” 小师妹道:“史青玉是你朋友?你可知,她是天下有名的荡妇。” 李知焉问道:“什么是荡妇?” 小师妹不曾想到,此人会如此出人意表,脸刷的一红,怒斥道:“淫贼,登徒子。” 在场恐怕只有崔少爷才知道,李知焉是真的问,不过想来,也怕只有他自己能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人即使知道,也不愿。 当然,最可能的,还是那不好意思。所谓术业有专攻,有技不显,如锦衣夜行,崔少爷解释道:“荡妇,也就是出卖肉体的女子。” 李知焉道:“出卖肉体?一个女子出卖肉体,那岂不是很惨。我们不是更应该去关爱她们吗?” 崔少爷也是一愣,这家伙总是对一些事物有独到的见解,接着道:“直接点说,就是乱搞男女关系,偷情,作风不正的女人。”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聊着他们认为有趣的话题。只是这样的有趣,好像让旁人,甚感无趣。 李知焉呆怔片刻,像是明白了过来。终是“哦”的一声。 这时,场间诸女子,已是满脸羞红,袁小洁啐道:“崔凯,你不说话你要死啊。” 李知焉正色道:“但那又如何,谁说不可以和荡妇做朋友的。” 小师妹红着脸,怒道:“荡妇当然可以做朋友,但荡妇的朋友,自然就是淫贼。” 李知焉道:“史姑娘说她从没做过别人不愿之事,所以,她就是我朋友。” 像是在下结论,你怎么说,我都不在意,反正有些东西不是你说,就会改变的。 “不可理喻。” 小师妹转头,对着袁小洁道:“袁姑娘,袁家是大陆有数的大世家之一,可别被一些登徒子坏了声誉。辱没了袁家列祖列宗的名声。” 想起之前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故好心提醒袁姑娘,因为从一开始小师妹就看出,袁小洁处于这乱七八糟感情线中,最底端。 袁小洁对这绿面废物关怀备至,而绿面废物,却喜欢这点墨门第八弟子,而这第八弟子,好像又只对那可恶的淫贼情有独钟。 这之中,袁小洁可是什么都干,想着即便袁家出了点问题,也用不着这样。终究还是古老世家,既然是古老世家,自然还需有点古老世家的颜面。 想来,袁姑娘本就处于少女怀春阶段,被这绿面废物猪油蒙了心智,到时候吃了亏可不大好。所以用其家族压压她,如若她能明白,然后跟自己一起走,那自然最好,毕竟有这淫贼在,自己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袁小洁知道李知焉为人,道:“苏姑娘,知焉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也不在这问题上纠缠,李知焉是怎样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本就不一样。 苏雨亭道:“袁姑娘,今日我与师兄尚有要事,要与我们一起吗?” “哦,我就不与你们一起了,李知焉真的很好的。” 苏雨亭没想到这个时候,袁小洁还在替这淫贼说话,看其神情,知道肯定是劝不动了,故道:“袁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再报,今日且先告退,有缘再见。” 说完,两人便不再看李知焉和崔少爷,向赫连玉儿抱拳,转身而去。 崔少爷道:“神经病。” 袁小洁冷笑道:“为什么刚才不说。” “我打不过他们。”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敢当。” 袁小洁听着这话,又是一股无名火冒,道:“本姑娘来给你检查身体。” 崔少爷听到这话,知道没什么好事,双手抓紧领口,呈左右交叉之势迅速收拢,道:“你要干嘛?” 也不待崔少爷愿不愿意,拎小鸡仔一般,将崔少爷从地上提起来,让其端坐,也不管崔少爷此刻连连呼痛。道:“意守丹田,念入二脉” 袁小洁知道此界在开始变化,如果崔少爷不能尽快好起来,将拖累场间众人, 且不说好起来,至少也应该行动自如,这几日,这家伙兽核吃的不少,但就是没有进阶到水融的意思,让她每每想来,都有些咬牙切齿,这也太废物了,而且这废物,未来可能还是自己的丈夫,不能忍。 崔少爷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现在的确不能控制过多的元素力,但是你说他不能控制也说不过去,由于体内大量雾瘴的堆积,他一直用元素力,去控制体内的雾瘴,然后运到丹田处,毕竟这雾瘴走到身体哪个角落,哪个角落就疼,他崔少爷身娇肉贵,可是最怕疼的,所以在这几日的努力下,他丹田处,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雾团。 袁小洁的口诀,在继续,这是古老世家专门用来洗经伐髓的功法,一是为了疏通经脉,二是为了活络血液。 毕竟这些天,崔少爷吃了不少兽核,在其懒惰的修行意识里,根本没想过彻底的去消化,身体内不止有大量的雾瘴,还存有大量的元素力。 袁小洁道:“试着调动身体内的元素力。” “好。” “能调动多少?” “三成。” 或是不满意,抑或是真的需要,袁小洁一掌,拍在崔少爷胸口处,下一刻,崔少爷的惨叫声,就传遍整间木屋。 “现在呢?” “四成。” “什么?” 或许真的很痛。崔少爷咕哝道:“也可以是五成。” 袁小洁从没见过修行如此懒惰之人,别人说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这送上门的肉,还真有不吃之人。 木屋处,又是一声惨呼。 第五十四章 比试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 只要曾到过幽冥域界的都知道,朱雀界可以说是五界中,最狂暴的一界,如果说玄武界不定时的雨点,像柔情蜜意女子的眼泪。那么朱雀界,则更像一个喝醉了酒的虬髯大汉,随时准备对你动粗。 而其喷出的“酒气”,结合半空中的火星,吐出一条条长长的火舌,择人而噬。 加上此界狂风肆虐,吹得那一条条从地底探出的火舌,嘶嘶作响,颇有万马厮叫之感。 再将视角向下,这地面,犹如冬天干裂的皮肤,上面的裂缝,则像皮肤上暴裂的冰口,且很多很多,沿着地面,不一而同的长度、参差不齐的布满,不时还有岩浆扑出。 这恶劣的环境,对于修行者来说,也还算好,如果仅仅认为这就是朱雀界恶劣的极限,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里面也有湖泊,江河,但流淌的,却是岩浆,而在深不可测的岩浆里面,孕育着这一界特有的火焰兽。虽都是叫火焰兽,但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所以如果不是火属性体质者和风属性体质者之类的,对于这一界,通常是避而远之,即便被随机传到了这里,也是第一时间找空间裂痕传走,多待一秒,都会让人不适。 大多人不想来,有些人,却想方设法寻找。 莫如是就是如此。 莫如是找这朱雀界,倒不是为了修行,也不是为了造化。而是为了避难,或许还有其他意思,说不定是设局,也说不定,是决战。 他在跳跃了几次空间裂痕之后,也的确到了这朱雀界。 朱雀界,青云派一行。 一大石处,阴影下,一干燥地面,此地可算是周遭最湿润的一块地皮,毕竟周围都是裂痕遍地,火舌乱舞。 青云派弟子沿着某种阵法有序的展开,看似像一座特殊剑阵,如临大敌。 只是此时,阵中弟子有些无精打采,好像之前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衣袂,裙摆,破碎不堪,甚至腰带都被利器斩断,又重新打个结继续使用,而有些青云弟子还挂了彩,呈萎靡之态。 在剑阵中间,莫如是风采依旧,只是眉宇间,也露出了疲惫之相,这次由他率队的青云派,有十之三四已被奸人所掳,让他无力的同时,也感忧心忡忡,毕竟不好向宗门交代。 “刚与我们交手的高人,想必也是大陆间,有名的前辈人物,大哥,你怎么看?” 剑阵中间,一胖子有声传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弄来的,类似兽核的东西,胖子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莫如是道:“大陆有数的高手,均在道盟记录在册,而且看武技功法,应该不属于册上之人,当然,不排除新近突破的,但看其破空境的实力,又不像是新近突破的。” “那又会是谁呢?” 场中一女子问道,声音清脆悦耳,若百灵鸟,在这燥热的朱雀界,让青云众弟子闻之,顿时清凉了不少。说话者,正是莫如雪。 莫如是道:“如果我没猜错,这群人应该是大陆新近的神秘势力,天门教之人,在白云观时,我与此教之人有过一面之缘,而七师叔,也一直在侦查此事。” 莫如雪道:“哪个白云观?” 说到这,莫如是便想起了与李知焉相处的日子,脸上也轻松了不少。笑道:“就上次你私自出去寻‘麻藤参’那事,再到后来,我单独去寻李兄,然后我们就在白云观相遇了,而那次,也是黑衣人,至于这次的黑衣人,和上次白云观的黑衣人,是否同出一脉。暂时还不能妄下结论。” 莫如雪担心道:“也不知道知焉他们怎样了。” 胖子还在啃兽核,听到这,噗嗤一笑,道:“你担心崔少爷和李知焉这两个货色?” 莫如雪眼泛忧色,轻点头。 莫胖子道:“你刚才也看到了,从他们只抓活的来看,这些神秘人物是对各门各派天之骄子进行的捕猎行动,这两个货色,就算送到人家面前,人家还不一定要呢?” 一想到与自己差不多的两个“人才”,莫如君差点没被噎着。 莫如是道:“那倒不一定,记得上次白云观事件,虽然白云观观主因此事身死道消,但黑衣人,就是针对李兄的,只是奇怪这李兄,当时也并无禀赋之资,为何会特意针对他,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株麻藤参。但麻藤参之事,知晓之人并不多。” 说到这,莫如是眼睛,便已眯成一条缝。 莫如雪问道:“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有大哥就是好,平时再怎么有主见的莫如君和莫如雪,有莫如是的地方,就绝不会用脑子。 莫如是道:“符篆被人做了手脚,自然就不能再用,所以只有重新制作符篆。先把这些师姐弟妹送回去。况且这里也不再适合修行,回去尽快禀报道盟以及各大门派,对于此间事,想必道盟和各大门派还被蒙在鼓里。而制作这符篆,必须要有坐标,所以这里,必须要有人精通空间之法。若没有,还有另一种方法,便是有人拥有上一届开启幽冥域界的符篆也行,那上面也会有坐标,当然,最后还需要一个阵法大家,镌刻符篆。” 莫如君道:“大哥,你不就是阵法大家。” 一如既往的崇拜眼神,一如既往的信任有加。 莫如是一笑,摸摸自己弟弟妹妹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心道:是啊,大哥就是阵法大师,大哥即便在此身死道消,也会全力送你们出去的。 此时,整个青云派有感,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哪里空间闪动,好像有人要穿越而来,莫如是也眯起了双眼。 莫如君问道:“大哥,那人追了来?” “不是,但也差不太多。” 的确不是追他们的黑衣人,但却是追剑冢五子的黑衣人,既然都是黑衣人,那他们的目标,就会相差不多。 不一会儿,空间裂缝处,就看到了宋大志那张大脸,大脸上那颗大痣,人已是从裂缝处连滚带爬的摔了出来,依次是老四钝剑,背着一块如门板的铁器,从里面跳了出来,老三快剑也闪烁而出,只是刚出来,就望着空间裂缝,脸上布满担忧的神色。 空间裂缝处,有声而来。 “大师哥,快走。” 一声剑鸣,如春季天地间的雷鸣,像是要唤醒这世间万物的复苏。又像是雷鸟的悲鸣,这一声之后,将去远方,再也不见。 声音来源处,正是剑冢五子之雷剑雷永志。 “二师弟。” 不多时,沈公子也到了场间,但却失去了往日的风采,眼睛通红,也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刚刚失去了一位至交好友,同门兄弟。或许都有。 如果是平时,看到莫如是,说不得技痒,寻机会切磋一二,看到莫如雪,说不得寻机会调笑一番。 但今日,他却好像没了兴趣。从空间裂缝出来到现在,他的眼神就从没离开过前方那位黑衣人。 或许终是忍不了他这仇恨的眼神,黑衣人道:“小朋友,你这眼神,好像不大友善。” “小朋友?” 沈公子冷笑道:“想你也是一前辈高人,竟然有脸面跟小朋友切磋武技?” 黑衣人道:“小朋友,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与你切磋武技,我是来抓你的,就像田舍间的小鸡,天黑了总是要归笼的,对。” 沈公子道:“我沈某人虽小,但还从没人把我当过小鸡仔,破空境强者,我沈某人倒想提前会会。” 黑衣人道:“哦,却之不恭。” 沈公子不傻,他知道以今日的境界,去对敌大境界高手,那就是以卵击石。 毕竟一个小孩武技再好,再花里胡哨,大人只需一记直拳,就可直接干趴下。故转首向莫如是,道:“莫如是,今天敢跟沈某比试一二吗?” 闻此,场中青云弟子有些莫名其妙,想着这家伙,莫不是疯了?要同时挑战两个?有本事你先把这恐怖的黑衣人搞定,再比也不迟。 到时候大家再互报名号,公平比试。 莫如是道:“怎么比试。” “比我俩,谁先杀了此人。” 说话间,他的手指,便移到了黑衣人方向。。 “好!” 与平时沈公子的挑衅被拒绝不同,这次莫如是,倒回答的很干脆,因为他必须处理掉眼前这破空境的黑衣人,即便今日与他人联手,也不惜如此。毕竟身后,就是责任。 如果独自面对,他有九分把握在此人手下逃脱,毕竟这里是朱雀界,对别人来说是客场,但对他来说,却是绝对的主场。 莫如是正色道:“青云派弟子听令。” “正!” 声音,响彻朱雀界。 “启动剑阵。” 话音一落,青云派弟子就有序的移动起来。 不时,阵法上空,就隐隐有了一只朱雀的雏形,由剑意而成。 黑衣人见此,心里一骇,微眯起双眼。 莫如是布阵完毕,就安心到了场间,想着自己这妹妹还好,自己这二弟,可是毫无修行底子。 黑衣人冷笑道:“剑冢沈立志,青云莫如是,当世绝代双骄。没想到,没想到啊,今日,今时,就要一并被我石某人擒获。可喜,可惜。” 场中两人,自然听出了前后可喜和可惜的发音。 沈公子怒道:“废话真多,一切,还要手底下见真章。” 说完,便与莫如是,呈左右开弓之势,掠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傻子 流星破空而来,拉出一条长长且美丽的直线。 通常这时,人们会双手合十,在这须臾之间,许下对未来美好的愿望,给未来,点燃一盏叫做希望的灯塔,并以此为目标前行。 所以每当流星划过时,人们都会对其赋予最美好的寓意。 玄武界,李知焉一行四人。 此时他们也看到了流星,刚从头顶划过,来的悄无声息,到得却极为猛烈。 即便在数里之外,也听到了这流星落地的声音。 流星,的确很美,特别是划过夜空时,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如急匆匆赶路的美丽使者,向天上的神灵,带去凡间最朴实的愿望。 李知焉在山里的时候就见过,当然,那时他不知道可以许愿,他只是觉得很美,让他枯燥的生活,多了些许色彩。即便他知道许愿,但又准备许什么呢? 不过每次出现时,他还是开心,还是高兴,就像此时此刻,开心的喊了出来。 “大家快看,流星。” 崔少爷一个大白眼,道:“你莫不是一个傻子?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崔少爷虽说李知焉是傻子,但赫连玉儿和袁小洁,却以看傻子的眼神,向崔少爷看了去。 袁小洁没好气道:“傻子是你自己。” 崔少爷道:“你们莫不是都要这么维护他?我可是这里面最弱的人。” 这种话,也怕是只有崔少爷说的出口,而且把自己的弱小,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毫不做作。 袁小洁道:“你知道玄武界的流星代表什么吗?” 崔少爷撇撇嘴,道:“难道玄武界的流星,许愿就会更灵验?” 袁小洁道:“你连你们家的《博古纪要》都没看过?你们崔家从小没要求你学吗?” 崔少爷不明所以,道:“什么《博古纪要》?” 如果你要翻阅大陆的历史,最好的去处,绝对不是现在的道盟,也不是栖霞寺,青云派,甚至岳麓书院,你只需随便找一个上古世家,去他的书楼待上几个月,大陆的历史全貌,就会了然于胸。 袁小洁想不通,为何每次与这家伙聊天,都会搞的这么火大,此时强压下怒火。 或许每个女子除了望子成龙,这望夫成龙的,也不少,哪怕这仅仅只是她的未婚夫,故讽刺道:“崔少爷从待学之年起,都学了些什么?你不看书的吗?” 崔少爷不以为意,道:“也看的,柳三少的《青楼行记》,兰陵先生的《金瓶梅》等等等。” 李知焉道:“崔凯,没想到也有吸引你的书,那一定非常有趣。” 据他对崔少爷的了解,这家伙自打认识之日起,就从没聊过半点,关于书的事情,也从没看到过其周边有关于半点书的任何物什。 崔少爷玩味的看着他,道:“还行,到时候借你查阅几日,大家还可就此互相探讨一番,坐下来写一篇观后感想,也未尝不可。” 袁小洁冷笑道:“崔少爷,气色恢复的不错嘛。” 崔少爷一下醒悟过来,收起得意,就像一个小孩子显摆自己玩具时,发现一个更大的孩子准备过来抢,故嗫嚅道:“还还行。” 袁小洁道:“那就好。” 也不再等崔少爷答话,一记直拳,伴随崔少爷一声痛呼,脸又从刚好的绿色,变成了青色。 李知焉见此,义正言辞道:“袁姑娘,这你就不对了,同为爱书之人,我觉得你应该给读书人一些适当,且必要的尊重。” 袁小洁道:“我喜欢,你要是看这种书,我连你一并打。” 李知焉道:“书?书还有许看不许看的吗?难道也要分三六九等?” 袁小洁道:“藏经楼不是就有九层?” 李知焉道:“但藏经楼的,不是全都可看吗?” 见其认真的样子,袁小洁也是被这傻子搞的有些头大,毕竟有些话,又不能跟这傻子明说,这时她发现,自己才是一个傻子,所以就对着另一个傻子,威胁道:“你去跟他解释,这书为什么不能看,要是今天解释不好,我就让你变的匀称一点。” 崔少爷一头雾水,困惑道:“什么匀称一点?” 袁小洁道:“你感觉左边脸颊,是不是胖了许多。” 崔少爷道:“那是胖吗?” “要是右边脸颊再胖点,是不是就匀称了许多。” “我懂了。” 崔少爷一下就权衡了利弊。对李知焉道:“闭嘴。” 闭嘴,是一件非常容易做到,但做起来,却很难的事情。 不过闭嘴,也的确可以解决很多由话语引起的争端。所以崔少爷知道,若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会将自己气的吐血,说不得还会受皮肉之苦。 众人虽在谈话,但也一直在赶路,朝流星方向,已是愈来愈近。 袁小洁看下众人,这流星之事要是不说,这两个傻子可能出了此间,都怕是不会知道,一个是先天形成的傻子,一个是后天懒惰,造就的傻子,还有一个,则是根本就不说话的傻子。 袁小洁问道:“这次我们进入幽冥域界,最主要是为了什么?” 崔少爷自然不敢说与赫连玉儿同行,故道:“为了与诸位同行。” “不知道。” 李知焉回答的很大声,也很从容,他本来就不知道,他好像也没什么目的,此间事了,他还想着回山里。 虽然在这之前,已是与数人结了仇。但对他来说,那都是过去式了。 想必以他那豁达的心态,昨天的事情,都已然是过去式,何况还过了那么久。有些人,连名字他都忘记了,他就想学点本事回去,不至于在山上打猎打的那么辛苦。最主要的,这世间好像也与他想象的不一样。虽谈不上讨厌,但也不大喜欢。山里虽清贫,但是足够简单,虎狼虽恶,但不至于像人,如此复杂。 出来容易,回去却很难。也许多年后,李知焉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赫连玉儿道:“我也不知道。” 她也是师父叫她来看看,自然就没什么目的。她发现自己有些东西,跟李公子很像,就像她也不知道为何来这里,她也不知道,哪里像。 袁小洁又是一股无名火冒,想来这里大多学子,均是为这一界元素本源而来。自己当然也是为此而来。 而这一行,真是各个奇葩。本以为一个问题就能拉回到事情本身。但她又错了,如果在问问题时,没有引导到问题本身,再公布答案,就显得有点唐突,而且有些尴尬。 袁小洁此时就有些许尴尬。道:“据古书记载,每次元素本源的出现,几乎都是以流星的方式出现,甚至有前辈猜测,这五界就像五棵树,而这本源,就是这树的果实,每当这果实成熟时,就会自然而然掉落在这一界。当然,这样的说法,倒是无从考证。” 崔少爷道:“我们刚看到的流星,就是本源?” 袁小洁道:“十之七八,毕竟这一界与大陆不同,流星的现象,不像大陆如此普遍。” 对于不劳而获的事情,崔少爷一直很喜欢,故急切道:“那我们快去捡啊。” 袁小洁冷笑道:“捡?你没感受到?这大地的异动?” 崔少爷道:“感受到了。” 不错,自从流星落地后,大地就像一颗见到心爱姑娘时的心脏,一直颤动着。只是崔少爷和李知焉都属于神经大条型的,倒不是很在意,经袁小洁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这问题。 袁小洁道:“这元素本源,对修行者有重大作用,说不定吃完后,就能感悟到‘元素之子’。但诸位要知道,对于这一界的妖兽来说,同样如此。这本源对妖兽的吸引力,不压于任何一个到此寻造化的学子,而且是天然吸引。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对手,不仅有各大门派的弟子,还要面对这里庞大的妖兽群,当然,还要防备着神秘的黑衣人,毕竟这次幽冥域界之行,到底渗透了多少黑衣人,我们不得而知。” 李知焉问道:”通常来说,这一界会诞生什么元素本源呢?” 袁小洁道:“这个倒不一定,有时候朱雀界会诞生火元素本源,也有可能是土元素本源,也有风的,所以先辈猜测这五界是相互交融的,也是根据这个判断的。” 崔少爷问道:“刚刚那个,是什么元素本源呢?” 袁小洁道:“这个很大概率是水元素本源。要判断这,很简单,你看涌向这本源处的妖兽,兽核属于什么,大概就是什么元素本源。比方说,火元素妖兽肯定会去争夺火元素本源。水元素,自然便争夺水元素的本源,这些妖兽能天然的感知到本源属性。” 崔少爷道:“要不,我们就在外围杀杀妖兽就行,我这个人也没那么大的志向。” 他有些打退堂鼓,这里只有他一人是水属性体质,所以没必要让众人为他犯险。 当然,更没必要让自己犯险。 袁小洁这些时日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所谓少年心性,被人称为天才少女的她,何尝不想找一个莫如是那样的男子,但有时候命运就像一块大石头,家族,家人都需要她背负着,才能前行。 她现在,可算是家族单传,而且还是一女子。 不过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这家伙倒不是很坏,人是可以调教的嘛,想到此,故道:“崔凯,即使我袁家,衰败至此,但要想娶本” 崔少爷不傻,知道她要说什么,知道了,就不能让她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美了,连忙道:“我去,现在就去。” 想必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完,便冲到了最前面。 不时,就传来崔少爷难听的歌声,或许是尴尬如此,抑或是无聊如此。 第五十六章 鞭长可及 玄武界,大地继续震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震动的频率,是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厉害。 从高空往下看,这震动的频率,沿着某个点,向周围平面展开,就像一粒鱼饵,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引得周边的鱼儿,从四面抢食而来。 这抢食场面的中心点,一枚若鸡蛋形状的物什,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闪闪发光。 只是这鸡蛋,看起来比普通鸡蛋,不知大了多少倍,通透且亮丽,看上去美轮美奂。 也不知是巨蛋光芒太过耀眼,灼的妖兽不敢靠近,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众妖兽便停在了离巨蛋数十米的地方,绕巨蛋一周,形成一个大圆,至此不敢再前行,在圈外,嘶吼连连。 这不寻常的异动,自然也把此界历练的大多修行弟子,唤到了此处。 靠近巨蛋周边数百米的地方,不规则的散落着数棵大树,而这些大树,就刚好成了这些修行弟子的落脚处。 大树很高,所以就看的很远,不仅看到了场中巨蛋刺眼的光芒,也看到了周边各个门派的修行弟子,还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众黑衣人,此时正对着场中一众弟子,冷笑连连,笑的意味深长。 场中学子的表情,也各不相同。 有人眼神愤懑,想必之前已吃了这群黑衣人不少苦头。 有人目光闪烁,似是之前吃了亏,有了退缩之意,奈何此地正值兽潮泛滥,只有等此间事了,再作权宜之计。 也有眼神通红的,定是自己的同伴被这群黑衣人掳了去,至今下落不明。欲哭又恨。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自己要保护之人。 当然,也有平淡的,平静的,就像李知焉他们这一行,看上去就很平淡且平静,黑衣人嘛,不就刚弄死一个? 当黑衣人的眼神,望向这一行后,也是大为惊讶。 即便是在场,数的过来的那几个少年天才,看到自己一等人,也是心生畏惧?难道是装的? 可能是,年轻人取的点成就,就容易骄傲,待会儿取了这本源,再把这些人通通捉回去,看你们那点骄傲还值多少钱?黑衣人如此想着。 李知焉一行。 与其他三位淡然自若站在大树枝干上不同,可能由于站的比平时高了许多,崔少爷此时抱着大树主干,颤颤巍巍,迎着黑衣人的眼神,恨恨道:“看毛啊。” 如果说场间诸子,已然领教过黑衣人的厉害。那么有一人,却是例外,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在睡觉,那就是我们的崔少爷。 即使曾有人跟他提起过,黑衣人如何如何厉害,但一听说是李知焉干掉的,这样的话,想不轻敌,都难。 听此,周遭三人就望向了他,连平时一向冷漠的赫连玉儿,都看了过去。 一众黑衣人也被怔在了原地,自他们进入到此界,还从没有人跟他们如此说话,就像古代皇族去狩猎,被一只野兔羞辱了一样。 你可以急了咬我一口,但你不能撒泡尿,用本身红色的眼睛,再翻个白眼,然后几步一回头的调戏我。 不远处,一棵树上,南盟小师妹和大师兄所在地。 大师兄感慨道:“没想到崔少爷,竟如此有种,倒是小觑了他。” 小师妹道:“逞口舌之利而已。” 另一颗树上,从其修行服饰可看出,定是道盟修行学子,不属于任何门派,应该直属于天道学院。 众学子衣衫,破烂不堪,从其恨恨的眼神可看出,应是吃了黑衣人不少的亏。 听此,却拍手称好,赞许道:“不知是哪门哪派的英雄。” “不知道。” “有点像剑冢的电剑。” “电剑我见过,哪里是这副德行,电剑脸上,有一颗大痣。” “哪是谁?” “天下未成名的少年,多了去了,也许是一个无名少年。” 崔少爷怎么也不会想到,骂一句会引起如此轰动,骂一句,还骂成了英雄。 他只觉得这样子,总归是不好看,毕竟一个大男人,在心爱之人面前恐高,怎么都有些不合适。与其说是骂,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壮壮胆,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为首黑衣人呆怔片刻后,怒极反笑,道:“没想到今日在本尊面前还有如此少年人物,真是有种,不知姓甚名谁。” 崔少爷听他们说黑衣人来此,本是为捕获他们而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胆子也便大了起来,大到连他自己都怕,扬眉道:“小爷姓崔,单名一个凯,你来打我呀。” 在崔少爷看来,自己这棵树,离黑衣人那颗,有数十米远,他飞过来是不可能的,毕竟以他对武功的了解,的确就是这样,况且下面又是兽潮,要走过来,那更是不可能。 若要是能在地下走,你还在树上待着干嘛,对不对。 崔少爷正想着,当首那黑衣人,已到了李知焉他们一行的这颗树上,他不是飞过来的。 当然,也不是走过来的。 他是通过绳子,牵引而来的,想必这绳子,就是他的武器。 黑衣人此刻就站在崔少爷米远的一根树枝上,平静的看着崔少爷。让崔少爷本就抖动的双腿,抖动的更加富有韵律,弧度,也变得更大,就像巨蛋刚刚落地时的大地。 由青转绿的脸色,本身有了初愈的迹象,此刻再一次由绿转青。 崔少爷哆嗦道:“大大哥,我开玩笑的,你信吗?” 黑衣人平静道:“这玩笑,可不大好笑。” 崔少爷可以把这当玩笑,但李知焉一行,其他三人,可不会把这当玩笑,在黑衣人踏入此树时,就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赫连玉儿横笛在手,李知焉也拿出了母亲的佩剑,如临大敌。 袁小洁更是拿出了离火双刺,并站在了崔少爷前面。 黑衣人视线绕过袁小洁,对着崔少爷,道:“今天谁都保不了你,在修行界,弱小,就是原罪,弱小又口无遮拦的,罪无可恕。所以本尊今日准备给你一个教训,当然,也可能是你最后一个教训。” 话已至此,黑衣人却未动,下一刻,崔少爷却动了,袁小洁也动了,袁小洁试图扑倒什么东西,崔少爷却仰面而倒,直直的朝下方兽潮而去。 黑衣人虽人未动,但手中长鞭却在动,若狡猾的眼镜蛇,左右晃动,让袁小洁不知如何攻防,在一次判断失误后,长鞭在她右手方,朝崔少爷而去。知道时,为时已晚。 即便场中笛声已至,李知焉的剑,也已到了黑衣人身后。但都未能改变前方若游蛇般鞭子的方向。 “崔凯。” 李知焉大呼,但已是来不及,崔少爷已没入了兽群。 李知焉眼眶开始泛红,若这时与人对视,定会发现其瞳孔处,有黑炎跳动。 赫连玉儿也感觉到了。像是明白了什么。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笛声突转,由黑衣人转向李知焉,激荡的笛声,瞬间转为清雅。正是佛家有名的曲子,《清心咒》。 不时,李知焉眼里,便有了清明,赫连玉儿问道:“李公子,好点了吗?” 李知焉答非所问,落寞道:“崔凯没了。” 赫连玉儿安慰道:“崔公子福大命大,没事的。” 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如若是别人,甚至连这一句,她都不会说。 袁小洁一对离火刺,不管怎么攻伐,都很难攻入黑衣人的防御圈。腰部处,此时也已挂了彩。 袁小洁急道:“崔凯之事,后面再说,赫连姐姐,知焉,先解决此人再说。” 黑衣人道:“还有后来吗?” 南盟小师妹处。 大师兄吴通指着那剩下三个黑衣人,道:“今日不把这些黑衣人除去,想必在座各位都难逃此劫。” 心道:前面那黑衣人,想必是里面修为最高的,有袁姑娘一等人牵制,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其他学子看出是南盟大师兄吴通。纷纷道:“谨听大师兄安排。” 大师兄道:“好,我南盟负责左边这位。其他交给诸位。” 有天道学院学子吼道:“我天道学院负责右边这位。” “我们负责中间这位。” 说完,众人就迅速移动,朝几位黑衣人而去。 再说回李知焉一行。 赫连玉儿横笛在手,作吹奏状,但此时笛子,却已然无声。 黑衣人见此,第一次有了惊讶之色。凭他多年的修为及战斗经验来看,无声,不代表没有攻击,无声,只能代表这攻击,已变的无形。 无形的攻击,自然最为致命。刚想到这,下一刻识海,便如遭雷击,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黑衣人吐出嘴里的血沫,咬牙道:“好厉害的精神攻击,看来今日不把你先除去,本尊还真有可能在这里阴沟里翻船。” 鞭首若眼镜蛇般,左右晃动,不再招呼袁小洁。而是将蛇头转向了李知焉,不错,因为黑衣人本是要对付赫连玉儿,但李知焉又挡在了赫连玉儿前面。他刚失去一个朋友,他不想再失去一个,他朋友本就不多,失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他对每个朋友都很珍惜。 黑衣人像是动了真怒,道:“你觉得你挡的了我?” “我想试试。” “你不怕死?” “我更怕失去朋友。”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好,我成全你!” 第五十七章 轻敌 朱雀界。 像其他界一样,这里也出现了流星 自然也像其他界一样,被这流星砸出一个大坑,大坑上面,矗立着一枚巨蛋。 不同的是,这朱雀界的巨蛋,来的太过于灵性,直接砸在了某场武斗的正中间,似是要阻止某场争斗的和平使者,把场间争斗的双方,隔在了两边。 相继而来的,同样是铺天盖地的兽潮,涌向巨蛋处。 不一会儿,便将场间围的水泄不通。 同样和其他界一样,兽潮围着巨蛋,不再向前。 此时场间有声而来,在一众人的对面,有黑衣人大笑道:“上天待我不薄,不仅让我捕获当世双骄,还送我火系本源。” 黑衣人对面。 一风度神韵俱佳的少年,剑在手中,似是刚经历了战斗,袖间尚有某种利器的划痕。道:“前辈,我们尚且在此,至于谁捕获谁,还未可知呢?” 像是在提醒场中黑衣人,说的很是谦逊,举止,也很是优雅。 少年正是莫如是。从刚才的交手中,他知道这所谓的前辈,看似话语傲慢,但却处处小心谨慎,所以绝不要认为此人如此说,就认为此人有轻敌之念,如果认为此人有轻敌之念,那么自己才是真正的轻敌。 “你想捕获本尊?” 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黑衣人笑的肆无忌惮。 莫如是很是平淡,也回答的很是认真。道:“想必前辈不会告诉晚辈贵派宗门事宜,所以晚辈就想请前辈到本派略坐一二,喝茶问道。” 话说的很谦逊,但谁都能听出,这是何等的骄傲,须知,对面可是破空境的强者。 当然,在黑衣人看来,这可不是骄傲,而是无礼了,冷笑道:“你要是有那本事,大可自取。” 说完,双手就负在了身后,就像某件物什,大有你来搬走即可的观感。 话已至此,便已无话。 用沈公子的话来说,一切还需手底下见真章。 此时,莫如是和沈公子对望一眼,被巨蛋落下制止的战斗,又在三人的你来我往中,缠斗在了一起。 黑衣人手腕一抖,挑出一朵枪花,顺势横扫,就隔开了沈公子和莫如是的手段,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奈何莫如是实在过于快,快到刚挑开的剑,下一刻又到了他的背部。这时脚下站立处,有火舌涌出,想必也是此子的攻伐之道。黑衣人如此想着。 凭着破空境的实力,一枪,格挡开身后一剑,又感觉到前方有剑袭来,剑势狠厉,颇有千万人吾往矣之势,同样的快,同样的准,比起身后那位,更加的狠。 只要他收枪稍晚,可能心脏位置,就会被戳出一个窟窿。黑衣人不由的心里一叹,要是独自面对这两小辈,要捕获他俩倒真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虽自信能胜过他俩,但要抓捕成功,想必是很难很难,就凭这身法速度,这俩小辈要跑,还不是来去自如的事。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今日这两位,不会跑,不仅不会跑,而且还要战胜自己,只因他们身后,还有一群小辈,所以今日,他很是自信,自己能取的最终胜利。 一个人有了情感,也就有了弱点。特别是一个在战斗中的人。虽然他不是杀手,但杀手的一些理念,他还是知晓。 他在这里做守势,自然不是对两个小辈示敌以弱,最主要的,还是他想了解两人的功法武技,对于武者来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想到这,黑衣人以攻代守,向沈公子刺了过去,同样很快,快的虚影连连,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沈公子知道不能硬接这一击,身法闪动,同样的虚影,沈公子已是让到了场边,黑衣人穿影而过。 黑衣人没有回头,就像他本就没打算回头一样,只因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沈公子。 黑衣人沿着直线向沈公子后面的其他三子而去。沈公子心里直呼糟糕,已是不及,他没想到这大境界的前辈高人,竟然行如此龌龊之事。 枪的正前方,是张远志,张远志的剑,也很快,但身体,却很慢,抽剑的动作,到出剑的速度,行云流水。 终于是把黑衣人的直线逼出了一段狭小的弧线。黑衣人继续向前,目标也不是张远志。难道是剑冢之四,钝剑? 黑衣人从钝剑身前直线而去,连看都没看一眼,因为他知道,要是与此子纠缠过久,这一次的行动,定要失败,这如门一般的大剑,一看就是防守之用,善于用枪之人,最讨厌与这种人比试武技,心理素质不好的,可能会打出心理疾病。因为他试过。 既然都不是,那就是剑冢五子之电剑。 此时,剑冢其余三子齐声喊道:“大志,小心!” 的确是向宋大志而去的,因为在枪剑交击后,宋大志就后退了数步,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面部抽搐,一颗大痣跳动频频,似是受伤不轻。 黑衣人继续向前,手里一阵发麻,心里也不由的一骇,想不到当今天下的少年,竟已是如此厉害,这看似最弱小的一人,也有如此实力,真是让人意外,但那也仅仅是一个意外而已。 当然,黑衣人可不是因为他,而是觉得此人挡住了他的必经之路,顺手为之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已掠过剑冢四子的所处之地。 此时场间之人才明白,这黑衣人,所为何事,所为何人了。 要用剑阵保护的人,自然是场间最珍贵之人,在空间裂痕交手时,他便知道,即便抓获这剑冢五子中任何一人,都不会让其中一人妥协,毕竟之前试过,也抓到过。但是用这剑阵之人呢?要杀这两小辈,自己有自信,但要捕获这两小辈,即使以自己破空境的实力,也不行,所以智取,才是王道。 一枪,破空境携风雷之势的一枪。像是击在了某种大型飞兽身上,一声凤鸣。剑阵上方,若朱雀的禽类,破空而出,像是受到了羞辱,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不惜同归于尽,黑衣人也看到了,他知道,只要抗下这一击,计划就能如愿实现。 风,巨大的风,再形成巨大的风暴,以黑衣人为中心旋转而成,这可是八级术法。 不时,朱雀已到了近前,即便看到了这巨大的风暴。也是无感,穿刺而去,似是要直接穿透这刚刚羞辱了自己的凡人,并让他知道,神鸟,不可羞辱。 风暴越来越小,而朱雀,也越来越透明,一会儿,风暴不在,而朱雀,也透明不可见。 不可见,不代表没有,朱雀继续向前,天生无惧,终是穿透了黑衣人,但自己,也如薄冰破碎,消失不见。 对此,黑衣人终于是在直线过来的路径上,倒退了一步,脸部微红,似是朱雀这样的攻击,他这个破空境也有些受不了。 黑衣人继续向前,变掌为爪,就像高空的猎鹰,要捕食弱小的猎物。 “如君,小心。” 莫如是赶到黑衣人身后不远处,已是不及,大呼道。 “大哥,小心。” 同样的大呼,来自莫如君口中。 或许胖子的声音更大,这一声,直接盖过了莫如是的声音。 场间只知道,莫如是喊莫如君小心的意思,这不奇怪。 莫如君喊莫如是小心,又是什么意思?真真是让人奇怪,但下一刻,就不奇怪了。 空间闪动,一只手,从这闪动处,突兀而出,直接击在了莫如是的背后,或是想一击致命,力道很大,凭此功于一役,一劳永逸。 莫如是一口血,吐的很远,回首就是一剑,似是要避过这一剑,空间再次闪动,到再也不见。 即便如此,莫如是风采依然,淡淡道:“前辈这招声东击西,真是高妙,如是受教了。” 他没想到,这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剑冢任何一人,也不是莫如君,而是自己。 而自己的软肋,也的确如黑衣人所料。 不过这空间之人,倒的确在他的意料之中,之所以他到现在都没用尽全力,就是要防备这隐藏在空间之中的敌人。 刚才若不是将内力全用于后背处抵御这一掌,说不得自己已命丧当场。 虽只接触一掌,但对来人,也猜了个十之七八,空间属性体质在当世来说,本来就少,可以说凤毛麟角,如此年轻的空间属性体质者,的确少到只能联想到一人。道:“妖都的朋友,怎不出来一见。” 黑衣人笑道:“为了道盟和妖都的情谊,他应该不会出来。” 莫如是道:“这次对天下学子的狩猎行动,难道是妖都主持的?” 黑衣人道:“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我想妖都,还没这么大的胆量。” 莫如是道:“倒的确如此,在这大陆,敢于和道盟作对的,还真找不着,即使妖都,也不在此例。” 黑衣人笑问道:“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吗?” 此时莫如是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让人见之,心生怜悯。特别是此刻的莫如君和莫如雪,心疼的,已红了眼眶。 莫如是道:“当然,若是你愿意的话。” 说完,又是一声咳嗽。 黑衣人揶揄道:“小辈,你不若跟我一道回本教,到本教略坐一二,我再告知你。” 有点像之前莫如是的话,多了几分自信,因为黑衣人自信,已可以擒下这当今的绝世天才,所以不妨狂妄一些。 在漫长的修行生涯中,黑衣人知道,与人对敌,狂妄点无所谓,但不能真的狂妄,真的狂妄,就容易轻敌,轻敌,可是修行生涯的大忌。 第五十八章 本源出世 玄武界。 与朱雀界不同的是,这里与黑衣人战斗的地方,是在大树上,而且战斗地方,不止一处,呈多点开花状。 李知焉一行处。 这是李知焉第一次用剑与人战斗,此处空间宽阔,不似之前狭窄的木屋,他知道要近敌人身,施展吞噬心法,难度颇大,以自己当下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行此事。 况且此人长鞭,实在太长,攻时可几十米开外,守时可绕体一圈,自成天然的护盾,极像蚕蛹外面的蚕茧,攻防一体。 除了赫连姑娘的笛声能奏效外,他与袁小洁,只能起到牵制作用。 面对此人,李知焉和袁小洁都知道,还必须以攻代守,若让此人发动进攻的话,赫连姑娘就危矣,崔少爷的离去,就是很好的例子,赫连姑娘一旦被此人所杀,那么他们就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刀剑下的牛羊。 黑衣人此时,极像一个蚕蛹,蚕蛹的上端,还有如蛇头一般的东西,探来探去,随时准备着发动攻击。 当然,他也不敢轻易发动攻击,他要试探出几位小辈到底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手段,所以暂时采取守势。 毕竟刚刚那道精神攻击,要不是他心神收的快,说不得还真被几个小辈拿下了。 想到这,忌惮的看了一眼那位同是黑衣黑纱的女子。 此时笛子依旧在嘴边,时不时有笛音,从其面纱下传出,不知道下一步,她到底要采取什么手段。 至于前面这两位,以他们现在的武功修为,倒也不惧。 不过得防着自己受到精神攻击不能行动时,不让这两人近身就好。 就算大境界高手,也不可能随便让人家拿剑捅。 就像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人,站着不动,让两个小孩拿刀捅,最后肯定也会出事。 赫连玉儿很平静,也怕只有平时就把平静当成习惯的赫连玉儿,才能在此刻的平静,因为刚才那一击,不仅是其含怒的一击,也是其最强大的一击,要是同龄的天才少年,遇上这一击,多半已命丧此地。 只是发动刚才那一击,也让她精神力大为受损,故需要些时间恢复,所以这时的笛声依旧,倒不如说是在虚张声势、故布疑阵。 场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袁小洁和李知焉不断的攻伐下,黑衣人暂时也只有采取守势。 对黑衣人来说,只要那位黑衣姑娘笛声有控制自己的先兆,自己马上就会把这如水缸的护盾,织成一个真正的“蚕茧”,以防这两小辈的刀剑无眼。 场面僵持着。 想必是其他黑衣人境界修为都不如这当首的黑衣人,在遇到这些各门各派的天才时,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众人围殴的情况下,迅速败下阵来,捏碎传送符篆而去。 毕竟不是每个黑衣人都如此强大,这倒让铆足了劲的大师兄,颇感失望。 此时解决了黑衣人的大师兄,终于是在这些天后,重新拾起了他的骄傲,啐道:“不过如此,呸。” 说完,还朝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小师妹一个白眼,揶揄道:“那边还有一个。大师兄不妨去试试。” 大师兄讪讪道:“我开个玩笑而已。” “好笑吗?” “不好笑。” “不好笑的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不然连命都开没了。” 小师妹边说,还边指着崔少爷刚掉下去的地方,俨然崔少爷已成了当下最好的反面教材。 只是顺着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时,两人大感奇怪。 现场除了巨蛋处,光溜溜一片没有妖兽外,现在又多出了一块光溜溜之地,就是崔少爷刚掉下去的地方。 说是光溜溜,其实也就是没妖兽而已,下面水草被妖兽踩进了泥泞里,显得杂乱无章。而崔少爷,也已不在。想必是被妖兽吞了个干净。只是这突兀的一块,让人大感意外。 场中有声而来,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众人齐齐向巨蛋望去。 就在此时,巨蛋光滑的蛋面上,有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正由细变粗,由小变大,而裂痕也正沿着蛋面,由短变长,或许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又由一根裂缝分道扬镳后,变成两根,再从两根变四根,到最后不可计。 巨蛋顶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顶得本欲碎裂的蛋面,更加累累裂痕。似是用上了最大的力气,终于有神秘物什,从上面破壳出来。 一声兽吼,从蛋壳中喷薄而出,似是要震住场间所有的人和兽, 但下一刻,场间之人所期待的巨兽,并没有出现。而兽潮,也好像不再遵循某种规律,齐齐向巨蛋涌去。 巨蛋处,现在已没有了之前的巨蛋,有的只是玄武界妖兽嘴下发光的蛋壳碎片,有许多妖兽甚至为了一点点蛋壳碎片,打的头破血流,血肉模糊。 天道学院众学子也已解决了黑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上,高低不等。但说话声,却清晰可见。只见其中一位学子道:“这就完了?” 场间另一位学子答道:“才刚开始。” “那本源呢?”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被这些妖兽抢完了?” 其中一位年龄稍大的弟子道:“妖兽抢的,是那巨蛋蛋壳,至于本源,用你们的元素体质感知一下,就可判断。毕竟本源的元素力,可是很浓郁的。” 这弟子想必来之前就对幽冥域界做过功课,说完,便调动自己身体的感知力。 “在那边。” 顺着这人手指的方向,一只缩小版的妖兽,正踏在一只巨大的妖兽头顶,闪闪发光,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这只巨大妖兽的眼睛。 此时大师兄和小师妹,已抢先一步,顺着大树跳了过去。 李知焉一行还在战斗,那黑衣人也因此被牵制住。 一进入此界,南盟弟子就被掳了个干净,现在也算时来运转,让南盟捡了个便宜。老天还是没抛弃我们南盟,大师兄如此想着。 踏着妖兽的巨大头部,小师妹和大师兄直奔这水元素本源而去。到得近前,大师兄才发现这本源,乃一只可爱的乌龟,与传说中的神兽玄武,极其相像,想必玄武界,便是因此而得名。 大师兄一伸手,就像拾取自己掉在地上的钱包一样自然,准备将小兽收入囊中,只是手刚到,小兽就钻入了兽群,还回头望了大师兄一眼,像是在故意捉弄,又像是在嘲讽。 小师妹道:“大师兄,这元素本源有灵,不可轻视。” 继续感应这本源去处,没想到已到了地底,而这时,周边各门派弟子也聚集了过来,引得场中妖兽又是一场骚乱,溅起泥浆无数,极个别妖兽,甚至发动了对这些学子的攻击。 小师妹继续感知本源,一路行去,随手也斩杀了许多妖兽,场面的血腥味,又引得更多妖兽来此,惹得小师妹秀眉频皱。 大师兄道:“这妖兽还真狡猾,已向地底而去。” 小师妹没有回答,心道:这元素本源如此灵性,即便在书上说的也不多,为了掩盖身上的元素力,竟直接钻入这沼泽地的泥淖下面。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几乎接近“水之子”的属性体质,想必感知起来,定会很麻烦,甚至感知不到。当然,越是灵性,也代表越好,如果今日得到这本源属性,自己也定可进阶到“水之子”。 继续前行,发现妖兽越来越多,并且开始出现暴乱的迹象。 各门派学子也已重新回到了树上,而大师兄和小师妹,同样如此。只是越感知,越不对劲,这本源小兽,越来越向李知焉一行处靠近。 玄武界,你去哪里都好,就是这里不能去,这就是南盟以及天道学院众弟子现在的想法。 不过人生在世,事与愿违之事,本就很多, 虽希望小兽不要去那里,但小兽还是真去了那里。 本源小兽去了,那么自己就得去,毕竟来此界,不就是为了这? 不时,各门派弟子以李知焉一行处为中心点,在周围树上围了一个圈,大师兄和小师妹,也在离李知焉一行最近的一颗大树上站定。看着场中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人似有所悟,继而大笑道:“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本尊怕是被你这小姑娘刚那一击击傻了,你那凌厉的精神攻击,想必在一定时间内,只能用一次?” 赫连玉儿面色不变,内心却已惊骇莫名。但她用不着回答,笛声依旧,因为他知道,此时不回答,才是最好的回答。 李知焉和袁小洁也知道,如果没有赫连玉儿的精神攻击,今天要想活命都难,对于拿下此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时半截“蚕蛹”,已慢慢散开,一条长鞭,被这黑衣人舞的虎虎生风,若龙卷风在空中盘旋。 一鞭扇来,袁小洁抵挡不住,之前本就攻伐良久,为了救崔少爷,也中过一鞭。本就有力竭之相,这时黑衣人携着破空境境界凌厉的一击,瞬间便将她扇飞了出去,幸好小师妹隔的近,顺势接了下来,才不至于落入兽群中。 玄武界由于沼泽过多,枯枝,烂叶,坏草根浸泡过度。每当夜晚来临时,都会升起数米高的雾瘴。让修为一般者,根本不敢靠近。 临近黑夜,如往常一样,玄武界也已有了雾瘴。 只是这雾瘴刚升起,众人眼中,便涌出许多讶异。 大师兄和小师妹,以及众弟子讶异的是,这水元素本源再也感知不到了,就像它不知道怎么来的一样,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而黑衣人讶异的是,自身周边这数十米的雾瘴,比起数十米外的雾瘴,不知浓郁了多少倍。 第五十九章 不如试试 有诗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又有诗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都表示有人费了很大力气,去想得到的东西,后来在某一刻,无意中却得到了这物。 在修行上,崔少爷本就没多少野望,即使进入这修行界,也是为了某个女子,所以比起那些极力想得到,能促进修为增长的修行学子,他一直对这些东西,不抱有任何想法。 如果为了这物,还要因此失去一两个朋友性命的话,他更会毫无犹豫的放弃。所以他连去寻这物的心都没有,就更谈不上有心栽花。 当然,也更谈不上踏破铁鞋。 不管崔少爷如何想,这水元素本源,就像傻子一样,径直钻进了他的嘴里,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先来看数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崔少爷被黑衣人鞭子扇下去的那会儿。 崔少爷也的确如场中人看见的那样,直挺挺的倒在了兽群中,落下的那一刻,也的确惨叫连连,只是没人看到,在落下的那一刻,妖兽却是避之不及的样子,故引起了不小的骚乱,而落下的崔少爷,也被这骚乱的兽脚,踩的呼痛连连。 鼻青脸肿的他,更是在妖兽几大脚、强交互作用下,直接踩进了泥泞里。 、不过让崔少爷奇怪的是,这些妖兽并没有将他撕成碎片,然后吃掉,好像挺畏惧他的样子,似是躲避瘟疫一般,还给他腾出了一块空地,不至于让他继续遭受这大脚踩踏的痛苦, 若是像刚落地那会儿,即便不被吃掉,也怕是会被踩死。 每棵树下,均有妖兽望着树上,那些细皮嫩肉的口粮。 不错,在牠们愚钝的脑子里,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你看那边,挽着发髻,细皮嫩肉的口粮,就很好吃,还有那边,那衣袂飘飘的,也不错。 就在这时,也的确掉了一个细皮嫩肉的下来,但是这东西能吃吗? 闻之,就让本妖兽作呕。这口粮,怕不是吃了咱妖兽的大便?不然怎会如此。妖兽如此想着。 要是崔少爷知道这些妖兽如此想,可能拖着他那身病体,也要跟这些妖兽干一架,麻蛋这已经不是评价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后来崔少爷也想通了此节,自己中的毒,到现在都还未痊愈,大概是身上各部位还渗透着毒素的缘故,而自己为了让身体好过一点,把毒瘴全聚到了丹田。经这些时日,想必自己也已成了毒体。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 许是丹田处,那团雾气的缘故,这泥泞深处,本就是与崔少爷身上的毒素同出一脉,这时方圆数里的毒素,像是找到了某个漩涡低处,源源不断的向崔少爷奔涌而来。 崔少爷也不想如此,要是这样不加以控制,自己可能就会毒发而亡,没被那黑衣人扇死,也没被这些妖兽踩死,却离奇的中毒而死。 崔少爷有些顾影自怜,心道:唉,真是天妒英才。 此时场外,一阵暴动,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有一只小兽朝自己嘴巴撞来,像是偷了东西的小贼,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再说这本源小兽,自打出生那刻起,他就知道,场中都是为它而来,至于怎么知道,也许这是他们天生自带的危机感,假装大吼一声后,就跳到一只妖兽上扮眼睛,被人追逐时,遁入泥泞,不经意间,跳到这泥淖里,进而发现这瘴毒,居然可以掩饰自己身上浓郁的气味。 然后继续被人追,沿着这地下泥泞,让它发现了一个瘴毒浓郁到堪比自己身体元素气息的地方,所以就奔了过去,似是源头,这瘴毒,还有道口子,就拼命挤了进去。 崔少爷想动,却动不了,之前那一鞭,可是破空境强者含怒的一击,而这以后,又经历巨大妖兽愤怒的踩踏,力度可不小,想起自己自打从洛河郡出来,身体就没痊愈过,此时欲哭无泪。 这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兽,在自己嘴巴里,不知道要搞什么,似乎还要继续一探究竟的意思,竟然朝喉咙处爬了进去,崔少爷也是没办法,也不管这是泥浆里的什么活物,忍着恶心,顺着口水,一口便咽了下去。要是让外面那些天骄知道他如此想,说不得,会生剥了他。 刚咽下去,他身体就有了变化,这方圆数里的雾瘴,突然清晰可见,而雾瘴内的一应物什,也一览无遗,包括现在的李知焉,赫连姑娘,怎么?袁姑娘受伤了? 想到这,崔少爷就准备一跃而起,虽说能感知到这些了,不代表就可以动弹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身上清晰的疼痛感,可不是假的,唯一的变化,是自己好像能调动这周边的水元素了,肯定与刚才那只小兽有关。 若按这种情况来看,他是不是就是外面天骄所说的“水之子”呢? 毕竟这种情况,与水之子何其相似,想到这,崔少爷那满是泥泞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只是没人与他同贺。 当然,也没人能看到他这可喜的表情,一来崔少爷这风之子,现在还躺在泥泞里,根本动弹不得,二来嘛,即便他现在出得这泥泞,相信也没人能看出他是崔少爷,满脸泥泞不说,鼻青脸肿,身上青紫不一,俗话说的好,连他妈妈都不一定认识。 想着上面战斗还在继续,这黑衣人的情况,他也大概了解,你不是只怕赫连姑娘的精神攻击吗?让你也尝尝本毒王的厉害。 这也是众修行弟子讶异元素本源不见了,而黑衣人,讶异雾瘴之变的根本原因。 黑衣人周边,雾瘴范围越缩越小,也越来越浓郁,浓郁到只要一呼吸,就会让人七窍流血,毒发身亡,近乎凝成水的雾气,将黑衣人包裹了起来。 黑衣人神情戒备,道:“不曾想此界,还有旷世天才。” 黑衣人已有些心悸,毕竟这是天之骄子地,一些天骄的保命手段,层出不穷,刚刚就有了血的教训,也的确让他付出了血的代价,所以万不可大意。 但让他更心悸的是,此人到现在,他都未曾发现。 隐在暗中的神秘敌人,总是能让人更忌惮一些。所以如果能在言语中确定此人的位置,那自然最好不过。 崔少爷自然知道这厮突然冒出这话的含义,他虽然年轻,但也不傻,非但不傻,还有点小聪明,他也不会是莫如是那种光明磊落的君子,出来报个名号啥的,这只会让他觉得无聊。他突然感觉自己现在这个位置,挺好,虽然脏了些,至少足够安全,还可以应援李知焉他们,攻击到对手。所以他打死都不会出来,当然,也不会答话。 此时听黑衣人如此说,场间诸人也颇感奇怪,场间还有高人?他们怎么没察觉到,同时也疑虑重重。 见无人答话,黑衣人也不会再把长鞭收缩成“蚕茧”,用来防御,面对这浓郁欲滴的毒瘴,他知道即使如此,也是无用,所以下一步,只能速战速决,至少先把身前这两位先解决了,再做打算,时间越拖的久,对自己越不利。 李知焉一直在攻,这时见黑衣人收起挡了自己大部分攻击的”蚕茧“,再看着这浓郁到极致的雾瘴,也管是哪个天才的法术攻击,但他却知道,下一刻,将面对黑衣人疯狂的进攻,只因不防御了,自然便是进攻。 一鞭,若灵蛇出洞,直击李知焉面门。黑衣人也闪烁至另一根树枝上,毒瘴,也随之而去。李知焉知道闪避不过,只能硬接,一剑过去,鞭剑交接处,碰撞出一大片火花,也不知道这长鞭是什么材料,让人大感诡异。 来不及想,下一刻,李知焉就感觉到手掌处,大力传来,让他摇摇欲坠。 赫连姑娘见此,笛声再起,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她面庞,定会大感诧异,像是要强行提起某种功法,这时她脸色煞白,笛声也再转激昂。 黑衣人也因此,眼睛微微眯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衣人不动,李知焉却动了,只见他食指尖,忽然有了一小团火焰。这是他第一次使用火属性功法,或许是第一次使用,所以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个一级术法,就像先人发现钻木取火一样,终于在孜孜不倦下,点燃了那一小撮干草。 而现在李知焉食指上,也像那一小撮干草带来的火焰。顺着李知焉食指指着的方向,慢慢飞向那黑衣人。 这一举动,让旁边众学子大为讶异,此人,莫非是疯子不成?认为一级法术就能杀死这破空境强者? 还未等周边学子反应过来,一道巨爆,响彻整个玄武界,震的场间妖兽,嚎叫连连,霎时大乱。 而黑衣人,便在这巨大声源的正中间。此时被炸飞至数十米远,落入兽群中,惊起一片兽潮。 众人不曾想到,这雾瘴不仅有毒,还会爆炸。 其实李知焉也未曾想到,他也是刚刚从黑衣人长鞭攻来时,与自己佩剑相碰时擦出的火花,才发现。 想来这长鞭,侵淫这浓郁雾瘴过久之故,才会如此。 如果这些许都能引起如此反应,那黑衣人周遭,那数米且浓郁成水的雾瘴,该有多大的效果。 反正试试又不需要什么代价,不如就试试。 第六十章 一见倾城 玄武界。 不说众人夸张的神情,久久不能闭合的嘴巴,就连当事人自己,此时也异常惊讶。 他想过这东西会爆炸,但不会想到,会爆炸的如此剧烈,剧烈到一下就解决了破空境的高手。 赫连玉儿见李知焉多处已挂彩,关心道:“李公子,你没事?” “赫连姑娘,我没事,你也没事” “”字还未出口,赫连玉儿便摇摇欲坠,顺势倒了下去,李知焉迅速接住。 从李知焉处看去,赫连玉儿面纱处,已有血渍渗出。 血迹顺着脸颊,爬上她那神秘的黑纱,想来,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故顺势扯掉赫连玉儿脸上的面纱,其脸色,瞬间煞白,比之前受伤时,还白,李知焉急道:“赫连姑娘,你没事。” 赫连玉儿从未想到,李知焉会摘她面纱,也的确从未有一个男子摘过她的面纱。 自然也就从未有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看过她的脸颊,所以此刻她眼神慌乱,煞白的脸上,顿时布满红晕。 慌乱,则定是急,故赫连玉儿急切道:“李公子,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李知焉倒没想那么多,鲜血都把这面纱弄脏了,弄脏了还戴它作甚。 “赫连姑娘,虽说男女授受不清,但你脸色苍白,想必是受伤不轻,刚你都险些坠下去,所以” 说到此,赫连玉儿脸颊,瞬间变得绯红,李知焉顿了片刻,咕哝道:“刚刚还煞白,现在又红的像苹果,难道是回光返照?” 赫连玉儿这时不仅有点急,还很慌张。 慌张,自然就有些手足无措,口不择言,娇嗔道:“李知焉,你这个呆子。” 此情此景,李知焉忽然有些呆滞,痴痴道:“赫连姑娘,你好美。” 赫连玉儿的确很美,未曾露颜于世时,世人就知道她的美,何况现在近在咫尺,还娇艳欲滴,如果说之前,还可如世间诸多女子一样,让这世间男子故作矜持,那这娇羞的一怒,想必这世间男子,大多都抵挡不了。 李知焉也是男人,自然不能免俗。 他只是从小未经男女之事,甚至听都听没听说过。 一个樵夫,将他养大,也是一个单身男人,男女之事,也经历不多,不擅长的领域,想必平时也不怎么显摆。 而李知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又能知道多少。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赫连玉儿好看而已,如果说阳光下的莫如雪,暖人心扉。那么赫连姑娘就像冬天刚去,春天刚到时,被春日阳光化去覆盖在身上积雪的嫩芽。这娇羞的一幕,像是向世人宣告,春天已经到了。 小师妹和大师兄处。 “这登徒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趁人之危。” 这时扶着袁小洁的小师妹,咬牙切齿道。 大师兄闻此,嘀咕道:“这李兄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在爱情面前,没想到竟如此勇敢、奔放,真是个性情中人,哎,要是有李兄一半的勇气,我也不至于苦恋至此” 声音虽小,奈何小师妹不仅目明,足以看到李知焉做的一切,而且还耳聪,也听到了这家伙的嘀咕。 小师妹乜斜道:“你李兄如今看来,实非常人,要不要过去拜谒一下你李兄,让他传授你一两招,以便日后游遍花丛。” 大师兄挺起胸膛,义正言辞道:“别说拜谒,我吴通真是羞与此人为伍。对于此等淫贼,以后见之,必刀剑相向。” 说完,还重重的哼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说不出的大义凛然。 小师妹道:“那你现在过去。” 大师兄道:“干什么?” 小师妹道:“把他杀了。” 大师兄继续挺起胸膛,义正言辞道:“他刚大战了一场,在这诸多少年英雄面前,现在去杀他,就有了趁人之危之嫌。这有损我南盟的声誉,为杀此人,不值当。” 同样的大义凛然,同样的义正言辞。 小师妹一个白眼,道:“那你就闭嘴。” 大师兄姿势不改,潇洒依然,道:“好。” 李知焉一行处。 接触了这些时日,赫连玉儿也知道,这家伙不能以常理度之。 像崔少年那样能言善辩的人才,在这家伙身上都吃了不少瘪。况且自己说话本就木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同样黑色的面巾,束在了脸上。想必觉得自己躺在这家伙怀里,终究不是那么一回儿事。故道:“李公子,你扶我去大树主干那里。” 听此,李知焉从呆怔中醒悟过来,认真道:“好,赫连姑娘,不过你没事,你之前脸色苍白,突然一下又转绯红,你看,现在刚从绯红恢复过来的苍白,又开始红了,你这是受的什么伤啊?” 赫连玉儿以手扶额,此刻,她终于明白崔少爷的苦衷了,也学着崔少爷的样子,娇嗔道:“你闭嘴。” 别说,对付李知焉,这一招还真灵验。下一刻,李知焉就再没有说话。 而她,也不再说话,她怕再说话,真会被这家伙气到吐血。 李知焉不说话,好像场间也安静了许多 安静了许多,也就听到了场间一些奇怪的声音。 就在崔少爷之前站立的地方,赫连玉儿靠着树干坐着,静静运行着功法,用以治疗损耗过度的精神力。李知焉陪在身旁,以防有人对其不利。 虽说是陪坐,但也一直看着树下,那一个漩涡,漩涡本没有什么奇怪,奇怪的是,这漩涡时不时又如地下喷涌的岩浆,将这刚吸进去的污水,又喷了出来。 越看,越是奇怪。李知焉望向四周,也无任何危险事宜,一个纵跃,就跳了下去。刚陷入水渍几公分,就听到惨绝人寰的一声大叫。 李知焉顺势一捞,再一个纵跃,就把此人捞了上来。 此人由于那一声惨呼,吞入了大量的泥浆,此时连连咳嗽,吐了好大一会儿,像是颇为愤怒,又像是恨其不争,吼道:“李知焉,我日你大爷,我在哪里吸气,呼气,搞了这么久的事情,你才发现本少爷,而且这一大脚,你是故意的。本少爷平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 此人像是许久未说话,有说不完的话,一上来就滔滔不绝。 李知焉不等此人说完,虽看不到他的嘴脸,但听这声音,也知道此人是谁了,也不介意其满身的泥浆。双手撑开,直接就抱了过去。笑道:“崔凯,你没死,可真好,真好。” 崔少爷也未曾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虽然心里感动到万分,但这也太肉麻了,而且场间还有许多人,这让他崔少爷以后怎么见人。就试图挣开这手臂,奈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力有所不逮。也就作罢,笑就笑,何妨。 如果自己得了好东西,最想告诉什么人的话,定是你至亲的亲人和最要好的朋友。 崔少爷的亲人,现在在洛河郡,朋友,就在眼前,或是由于满脸泥浆,看不出他那得意的神色,倒是显得非常滑稽,像是要献宝,只见他故作神秘道:“你知道那黑衣人口中,未被发现的天之骄子是谁吗?” 李知焉道:“不知道。” 崔少爷道:“你知道刚被你引爆的浓郁雾瘴,是谁制造的吗?” 李知焉认真道:“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此人是谁?” 李知焉的确不知道,因为他怎么也不会将这事,与崔少爷联系在一起。 崔少爷有些泄气,又有些不甘,继续引导。道:“你知道本少爷现在,水元素感悟到哪个层次了吗?” 李知焉道:“不知道。” 崔少爷道:“元素之子听说过吗?” 李知焉道:“听过,莫如雪大哥就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受不了这家伙的无知,崔少爷终是没忍住,大声道:“本少爷现在已是元素之子了,膜拜,少年,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已是先一步,大笑起来。 没有预想中的羡慕,相反,李知焉眼角处,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用衣袖帮他擦拭掉脸上的泥浆,终于是看到了久违的崔少爷,只是与平时不同的是,这张脸,胖了许多,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处,还有一个大包,想必是某个妖兽留下的,故关心道:“等赫连姑娘行功一周醒来,我们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是精神力修行者。如果不行,我们出得此间,我去找下付伯伯,他是道盟大执事,想必认识许多人,应该能找到精神力的大修行者。” 前面还好,后面,崔少爷是越听越不对劲。道:“你不相信我是‘元素之子’?” 看着朋友这样子,李知焉更加担忧,心有不忍,道:“我相信。” “我相信你大爷,我真的是水元素之子。” 崔少爷像是要证明什么,故说话声也就很大,大到在场诸人,都听到了刚才的谈话声。 这时天道学院学子处,有一学子见此,摇头叹息道:“哎,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这里的。” 另一学子接过话头,极为认可他的观点,道:“是啊,如果没有实力,即便到得此间,也无济于事,别说造化,连活下去都难,就像现在这崔家少爷,即便活下去,疯疯癫癫的,还不如死了的好。” 数人异口同声道:“真是可怜!” 由于之前追逐元素本源,这些人离李知焉一行处也近,只要崔少爷耳朵不聋,自然就听到了这些对话,只见他怒道:“我可怜你大爷。” 众人自然也不会跟疯子一般见识,纷纷摇头,惹得崔少爷直骂娘。 闻此,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兽潮处,一阵涌动,一条长鞭,向李知焉处袭来,带着怒气,带着杀意。 第六十一章 一个玩笑 若说场间众人,无人相信崔少爷,是这“天选之子”,并不奇怪。 那么有一人,却是例外,他就是破空境的黑衣人。 从刚才围绕身边的术法,再到此子身上的气息,可是同出一脉,做不得假,只因这是他,差点用性命换来的答案。 也就在一个时辰前,这少年还是自己心中的蝼蚁,一个废物,转眼间就成了这天选之子。 这看起来,就像一个玩笑,上天开的玩笑。 少年的一切变化,自然和元素本源的消失有关。 短短一会儿,少年就异军突起,一些事情,也不证自明。当不能去判断经过,就直接看结果。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相较于之前控制了自己的黑衣姑娘,这可恶少年,更加让他痛恨。毕竟对他来说,倘若败于同等对手,亦或自己欣赏之人,尚还能接受。 如果是一个自己认为是蝼蚁的玩意儿,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突然跑到你脸上扇你两巴掌,那感觉,比杀了自己还难受,而黑衣人,此刻就是如此感受。 只因他感觉,老天这玩笑跟他开的有点大。所以一点都不好笑。就像之前他对那可恶少年说的那样。 带着杀意的一鞭,便随着怒气,卷了过来,也的确让他卷了一个少年,穿体而过。 只是这样,让他有些遗憾,只因这少年,不是那可恶的少年,相较于那可恶的少年,他还蛮欣赏这个卷来的少年,如果不是站在对立的两面,说不得他还会请他喝上两杯酒。 或许是为了某件他认为重要的东西,这少年又第一时间挡在了自己鞭子前面,难道那些东西真的比性命,来的更加重要? 以至于连命都可以不要,想了想自己这一生,好像真的很难理解这种行为。 当然,不理解,不代表不钦佩这种人。 “李公子。” “知焉。” 几乎同时,赫连玉儿和崔少爷喊了出来,但已是不及,李知焉血涌如注,被鞭子带了过去,极像刚刚玄武界划过的那颗流星,留下一条红色的,长长的尾巴。 同样的,看起来是如此漂亮。 不同的是,此刻,竟有些悲伤。 刚落地,浓浓的血腥味,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地上的妖兽,也随之奔涌而来,似是要将这美味的口粮,撕成粉碎,再慢慢吃掉,才足以满足自己天生嗜血的乐趣。 笛声再起,渐渐无声,黑衣人又是一怔,一口血,自嘴角溢出,双眼耷拉着,似是困到了极点。 他知道,今日不能再战,之前的爆炸,加上两次精神攻击。即便不被这些天之骄子杀掉,也会被这地上的妖兽踩踏致死,如果被这妖兽踩踏致死,自己堂堂破空境,那才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至于捕获任务嘛,算了,毕竟还是命,更重要一些。想到此,捏碎符篆,破空而去。 再说李知焉,刚被卷入兽群,他就用吞噬心法布满全身,他也不知道这方法有用没用,因为从未对妖兽用过。 不管有没有用,用上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刚想到这,就有了效果,刚扑上来的妖兽,瞬间便死死黏在他的身体上。 妖兽试图挣脱而去,但紧接着,第二只又压了过来,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直到将李知焉围成一个妖兽团。 前面的妖兽,随着后面的涌入,根本动弹不得。后面又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还要继续朝前面拥,也的确让他挤出了一丝空间。 只因前面的,很快就干瘪成了一块妖兽皮,一件接一件妖兽皮。 而李知焉,此刻却越变越大,带动伤口,也越变越大,伤口大,血也就越流越多,血流的越多,血腥味也就越浓,血腥味更浓,又再引得周边数里的妖兽,向这边聚来。 若从高处往这里看,极像一个妖兽组成的皮球。如果放在马戏团中,还以为妖兽在驯兽师的教导下,进行杂技表演。 在妖兽不断的推波助澜下,皮球开始了滚动,如果场间之人有心去看的话,随着“皮球”滚动的节奏,这妖兽的数量,也在慢慢变少。 就像大陆民间收割稻田谷物时那样,这时的“皮球”,就像农夫,当农夫走过的地方,稻田就会少一排谷物。 或许是这“皮球”吸收的能量实在太多,连空间都开始承受不住,在其滚过的地方,不断有空间裂缝,在其运动的轨迹上出现。 直到这空间裂缝,实在承受不住。开了一张巨大的口子,然后这“皮球”像是找到了能容下自己的峡谷,沿着这大口子而去,消失不见。 这“皮球”的消失,也让场间诸人,表情不一。有悲痛欲泪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感叹惋惜的。 当然,更多的,则是面无表情。 朱雀界。 与玄武界一样,这里也有黑衣人,不同的是,这黑衣人应对起场中天骄,却有些绰绰有余,时不时,还可做到谈笑风生。 想必受之前教训的缘故,莫如是已退到青云派众弟子前。 而剑冢剩下四子,也沿四角展开,各挡一面,严阵以待。 如果说场中只有黑衣人,也的确可与之一战,即便他是破空境强者。 但场间多了一人,还是一个未知的敌人,那就多了许多不可测和恐惧,毕竟神秘的敌人,都会让人恐惧一些。 不过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莫如君道:“大哥,西南角,火烧云处。” 此时莫如君,已到了莫如是身后。如果李知焉和崔少爷在场,一定会奇怪这胖子怎么有了一战之力,看这站位,颇有场中战斗人员的架势。 莫如是微微一笑,似是了然于胸。向沈公子处望了一眼。沈公子也好似知其意,一剑,向黑衣人递去,其他三剑,则同时从各个部位,涌向黑衣人,大战在了一起。 下一刻,莫如是便有了行动。 很快,快的让人认为他还停留在原地,但一细看,却是道残影。 而西南角,却多了一道剑影,似是要割裂那朵火烧云。 也的确如他所愿,西南处的火烧云,瞬间便成了两截,而火烧云断裂处,便自然而然,出现了一人,一眼睛火红之人,就像这火烧云一般。 似是受不了这一击,抑或根本不想和此人正面交手。 一跃,此人就跳到了下一朵云彩中,消失不见,而刚刚断裂的火烧云,也重新融合,变为一朵。 “东南处,两云朵之间。” 胖子声音很大,嗡嗡入耳,让人欢喜,又让人忧。 欢喜的是,胖子声音虽不大好听,但却很好用,只因胖子能精确预测这未知敌人的方位。 忧的是,这方位真的太准,让人根本躲藏不了。 欢喜的,自然是青云一派,忧的,当然是那位暗中偷袭之人。 刚听到方位,莫如是的剑,就到了那处,一声闷哼,似是有人受了伤。 黑衣人现在,虽是应付四人,但他知道,比起之前应付的两人,要轻松的多,多到可以腾出一枪来偷袭莫如是。 所以下一刻莫如是身后,就有一枪袭来,攻其必救。也算是为这暗中的帮手,解了围。 暗中的黑衣少年,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与这齐云榜的天才少年硬刚,自己还真的不是其对手,就凭这诡异的身法,自己就讨不了好处。但为什么要硬碰硬呢? 自己来到此地,本就是为元素本源而来,据家族内的消息,这空间元素本源,会诞生在这朱雀界,只是奇怪,自己至今还未感受到。 而且这巨蛋,也颇为诡异,比资料上的,要大的多,况且按书中所说,也是该孵化的时候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呢? 至于和黑衣人联手之事,只要能达到目的,按狼族的行事准则来看,有何不可。 至于道盟事后追究,他自己还站不上台面,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 当然,今日要想得到本源,除了要解决那个莫如是和沈公子,最主要的,还是要解决那个可恶的胖子。 即使面对这二人,相信以自己独特的属性体质,也足以自保,而且凭着自己的空间体质,获得造化的几率很大。 但是这可恶胖子的出现,让自己就像在街上裸奔,这感觉非常不好。对于狼来说,隐匿才是王道。所以解决这个胖子,成了自己首要的问题,黑衣少年如此想着。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之人,因为来的太快,不把握住,下一刻就不见,这机会,就是黑衣人创造的,同时也是这莫如是创造的,因为黑衣人的一枪,牵制住了莫如是,而莫如是之前的一掌,也将他拍在了离胖子数十米远的地方。 他本可以去格挡这一掌,奈何他需要莫如是的这一掌,让他可以自然而然的滑落到胖子身边。不会让人看出他是有意要去杀这个胖子。 莫如君胖脸上那双眼睛,睁的像一对铜铃。只因他,此时正沿着直线,缓缓升空,他知道,这时跟大哥报方位已经晚矣,所以他不能大喊,更不能大叫,大哥还在对敌,不能因此分心。 而青云派一众弟子见状,也反应过来,剑,即刻出鞘,但是场间就见莫如君升空,剑该刺向何处呢? 莫如雪见此,眼泪都快急了出来,对着莫如君周边的虚空,乱砍一气。她知道自己不如大哥,破不了此界虚空,但还是不放弃。沿着莫如君一直砍,而莫如君也慢慢向上,升至半空。 或许莫如雪锲而不舍的砍斫,终是起了作用,在莫如君头上,一条空间裂缝,开始从无到有,再由小变大。 第六十二章 驭风 朱雀界上空,云朵就像皮肤上,刺眼的红斑,东一块,西一块,布满整个天空。 也像白布上,某位姑娘绣上的大红花,看上去虽不那么诗情画意,但也极具特色,毕竟出了此界再想看的话,真的很难。 这时朱雀界,也的确来了许多人,他们来此的目的,倒并非为这朱雀界的风采。 与来时的希冀不同,此刻有些人,倒希望一辈子都别来这里,只因在这里,他失去了那个一颦一笑,均如此可爱的师妹,那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同门师兄,甚至身上这巨大的伤口,也可能断送掉自己的修行生涯。 想到来时,那笃定在心的获取造化,此刻看来,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莫如是依然在与黑衣人缠斗,这黑衣人想必也是风属性体质,自信在速度上能胜过场间诸人的莫如是,此时也颇为吃力。 亦或是急于脱离战斗,此刻又中了黑衣人的暗算,胸口处,已有了枪痕,幸好刺中的部位不深,如果再深一寸,想必一代天骄,真的会陨落于此。 有声传来,一听,原来是沈公子的声音,只见他道:“莫如是,不要让我沈某看不起你” 莫如是道:”让沈兄见笑了。“ 这话虽是说与沈公子的,但莫如是神色紧张,始终看着那边不断升空的莫如君,以及胡乱砍斫的莫如雪。 对着黑衣人,沈公子又一剑送去,接着道:“若不想被一网打尽,务必先收起你的儿女情长,莫如是。” 若是分析场间力量对比,也的确如沈公子所料,莫如是是决定场间胜败的决定性因素,因为要打破这平衡,必须先把这黑衣人解决掉,至于空间中,那藏头露尾的鼠辈,若正面对敌,沈公子也是不惧。 缥缈红尘,这儿女情长,怎么可能想收起,就能收起的。 世间诸人,即便活到八十岁,终其一生,又有多少能看破这儿女情长。 莫如是自然也看不破,所以他没有回答。这时眼神微眯。 相较于他的眼神,对面的空间裂缝,却越来越大,似是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掉缓缓升空的莫如君。 也如一个绅士,缓缓向自己嘴里投送食物,不过不管是哪种,对食物本身来说,都不是好事,正如此刻的莫如君。 下一刻,令众人讶异的事情便出现了,这巨大的“妖兽”,没有吃掉这马上就要送到嘴边的大餐。 或许是这食物令人作呕,引起了这“巨兽”胃部极端不适,从而让这“巨兽”,吐出了更大的一团污秽物。 顿时,这一大团“污秽物”,就吸引了场间诸人的目光,即便是缠斗在一起的黑衣人和莫如是,也停止了打斗。 只见这空间破裂处,滚出来一只巨大的皮球。 不错,就是由许多妖兽皮,不规则缠绕在一起的皮球,这皮球顺着巨口向下,刚好将升空的莫如君,压在了皮球下方。 即使莫如君已然很胖,在这巨大皮球下方,也显得极为娇小。 此时,一个大的“皮球”,吸着一个小的“皮球”,落下的速度不减。 相比场中那巨蛋,这皮球又是小了数圈。接下来,这大皮球带着小圆球的莫如君,就顺势砸向了这更圆更大的巨蛋。 场中顿时“嘭”的一声。这大皮球与莫如君,就没入了巨蛋之中。 再说利用空间之力,拎起莫如君的黑衣少年 在众多青云派弟子面前,行杀戮之事,自然是不能正面应敌,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胖子自身的重量,将他摔死,让他知道,胖,是一件大错特错之事,知道的太多,更是错的离谱,错的致命。 当然,他也的确成功了,然而在即将成功之时,出现了空间裂痕,让他大感讶异。 这种行为,如若不是自然形成,是人为的话,那么他将无处藏身,毕竟能破开这么大空间裂痕的高手,自己在其面前的所有行为,就如同儿戏。 但幸好,这是自然而成,只是这偌大的皮球,让人颇为奇怪。 但不管怎样,终还是将这棘手的胖子给解决了,虽然过程产生了改变,但结果,让他满意就行。 要知道,这胖子掉下去的地方,可比那朱雀界的地底岩浆,还要酷热数倍,毕竟这朱雀界巨蛋,定是那火元素本源无疑,看这周边火系妖兽,就可知道。 如若有接近火元素之子的感悟还好,落下去,尚有一些自保之力,如果是一般火元素体质,在里面也是十死无生,更不用说其他属性体质修行者了。 也的确如黑衣少年所料,这巨蛋中,瞬间便传来了惨叫声。 唯一奇怪的是,这惨叫声,像是两个声源。两声不同的“啊”,一声还比一声高。 莫如雪早已梨花带雨,嘴里不断念叨着自己二哥,让人见之,心生爱怜。 莫如是楞在当场,眼中微红,想起小时种种。 自己这二弟,虽不是什么逸群之才,但也豁达开朗,与人无害,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小时候出的远方,回来只要带回一串冰糖葫芦,就屁颠屁颠的能把自己夸上天。 溅玉瀑,洗剑池,长老别院,都有这胖乎乎的身影,每每见之,都颇感温馨。想到此,已是有泪泛起。 这儿女情长,的确让人颇感掣肘,那要是没这儿女情长呢? 莫如是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眼中,泛起杀意。 伴随这杀意,朱雀界地面跳动的火舌,更加狂暴,犹如地底探出头来的毒蛇,发出“嘶嘶”声,择人而噬,而场间热浪,更甚,犹如火元素卷起的风暴,这些都代表,风之子怒了。 如果从上空看去,莫如是已化身数道虚影,布满黑衣人四周,而脚下,不时又有火舌从地底窜出。 以黑衣人破空境修为应对这全方面、无死角的攻击,也是手忙脚乱,身上黑衣,也被剑气划破,更是有血迹渗出。 黑衣人想不到,自己破空境的实力,在这群小辈面前,却只有被动防御的份,要不是今天用谋,说不得这朱雀界,就是自己葬身之地,想来自己大境界高手了,曾经也可算是天才,而在这群小辈面前,也不得不感叹这群少年的天赋,何为自叹不如,这不就是。 对攻仍在继续,场间诸人似乎有感,一个个不明就里。这朱雀界,向来以狂风暴虐着称,但此时此刻。忽然清凉了许多,热浪已不在,风,也已然不在。 黑衣人最清楚这时的感受,因为他时刻关注着场间的动向,对面可是当今第一天骄,风不是不在了,而是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前,由透明到凝实。 须臾之间。一把巨剑,足以开天辟地,就这样横陈在自己面前。 剑尖指向处,正是自己。他知道避不过,因为跟风属性体质比身法,那是自作聪明,毕竟他自己就是风属性体质,而对面,则是这方面的王者,避不过,只能硬抗。一枪过去,犹如蚍蜉撼树。很可笑。 破空境的蚍蜉,虽是蚍蜉,但终究是一只破空境的蚍蜉。 朱雀界的狂风,很暴虐,就像烈酒,饮之,让人头疼欲裂,黑衣人此刻也像刚饮了烈酒,下一刻就感到了头痛欲裂。衣衫也应景的破碎不堪,像极了街上醉酒的乞丐。 黑衣人挡下这一击后,凝神戒备,冷冷道:“你我同是风属性体质,想必这样的手段,在一定时间内,不会再出现,毕竟,风停了。” 莫如是道:“风的确停了,但你,也不再是之前的你。” 闻此,黑衣人大骇,内视周身,除了内力损耗严重,更重要的是,身体内再也没有风元素可以调动。 不曾想,这“风之子”竟如此厉害,除了能调动天地间的风元素,连自己体内的,也可调动,同属性体质对敌,岂不是天然被压制,即便你已是破空境的高手,但那又如何。 黑衣人道:“不错,我的确不是之前的我,而你,在用了刚才那招后,也有一段时间,再也用不了风元素。” 莫如是道:“但风,终究会再出现,所以在下次来临之前,你必须得解决我,不然你会很麻烦。” 黑衣人赞赏道:“不愧是当世第一天才,这气度,真是不凡。所以,我会想办法的。” 口中说着“会想办法”,又缠斗在了一起。不能用法术,自然就是硬碰硬的武技攻守。 不过接下来,时间也站在了莫如是这一边,只要下一次风暴起,他有自信让这破空境强者葬于自己剑下,以祭二弟亡魂。 青云一众弟子处。 莫如雪泪痕犹在,死死盯着那巨蛋,似乎只要如此,二哥就能从巨蛋口爬出来,然后用那张满不在乎的胖脸,对自己说,“傻丫头,自己没事。” 她倒不是不担心大哥,因为她深深知道,大哥一定会解决那黑衣人,即便此人已是破空境强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和二哥一样,她就是有这种自信,只因自己这大哥从小到大,就从没败过。 看的入神,想的也入神,就忘了空间处,已是有波纹闪动,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就露了出来,与上几次不一样的是,这次黑衣少年出现的颇为狼狈,像是被什么生生逼出来的一样。一点也不惬意,一点也不潇洒。 当然,最意外的,还是那被逼出来的黑衣少年。 只见他怔在原地,许久未缓过神来。 第六十三章 死胖子 蛋,寓意混沌初开,孕育着新的生命。 一个新的生命,自然就会让人产生美好的愿景,最美好的期望,期望这巨蛋中,新的生命破茧成蝶。 莫如雪此刻,就正看着一枚巨蛋,她倒不希望什么破茧成蝶,她只希望,这巨蛋像孕育其他生命一样,给予人,生的希望。 也的确让她盼到了,因为下一刻,这巨蛋口子处,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只是这身影,胖了许多,按理说,她所期待的身影,也是一道胖影,但这,也未免太胖了些,即使这巨蛋口,受之前“皮球”冲击,已如此之大,还是被这胖影占了一大半。 这人虽胖,但速度却不慢,下一刻就到了她的近前,用自己臃肿的身体,挡在了她的前面,只听“嘭”的一声,攻击之人像受到了反噬,被弹出数米之远,这才醒悟过来,有人攻击自己,而这胖影,却保护了自己。有点熟悉的气息。 “莫姑娘,你没事。” 又有些熟悉的声音。终于是想到了什么,犹如乌云压顶的天空,被阳光扒开了一条缝。展颜道:“你是李知焉?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知焉问道:“你刚才哭了吗?” 一如既往,不着边际的问话,莫如雪擦拭掉留在脸颊的泪痕,道:“你管的着吗?你怎么这个样子。” 或许想到了一些事情的关节点,莫如雪继续问道:“刚才那个大皮球,是不是你?” 李知焉疑惑道:“什么大皮球?” 李知焉倒的确不知什么大皮球,身在局中,他哪知道自己怎么个样子。 莫如雪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个人,与你一起掉入了那枚巨蛋?” 李知焉道:“好像是有一个人。” 莫如雪急切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李知焉道:“他还活着。” 听此,莫如雪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好似堵住胸口的大石,在此刻落了地,展颜开来,道:“你怎么这个样子?” 李知焉道:“大概是吃多了。” 这次的确吃的有点多,比任何时候都多。说完,还应景的打了一个饱嗝儿。 再说之前的莫如君,他也想不到,会被这比自己还大的皮球,带入到这如地狱般的地方,只要胖过的人都知道,但凡胖子,都非常怕热。 这里比外界,不知热了多少倍,一进来,他就感觉自己瘦了一圈,最不幸的是,他被一个比他更胖的家伙砸入此地,还被压着,这就让莫胖子,更加难受。这也是导致那最大惨叫声的根本原因。 不过幸好,这巨蛋有两片区域,在另一片区域,天然的让他感到舒适,所以迷迷糊糊中,顺势就滚了过去,奈何此刻身体已被烧焦。全身一片黢黑。眼神也恍惚了许多,本就没修为的他,刚滚到那片区域,就昏迷了过去。 或许是消耗过度,在迷迷糊糊中,也在惦念着吃,所以也不管什么东西,顺势就抓进了嘴巴里,至于吃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在吃了那物后,他身体倒感觉好了许多,周围空间,也清晰了起来,特别是那个让大哥不能全力施法的黑衣少年,在他意念里,清晰可见,只要他意念闪动,那黑衣少年,就能被空间摒弃。可惜此时他,全身一层烧焦的黑疤,动弹不得。 至于李知焉,他也很是讶异,自己刚才,明明还在玄武界,那里水草丰盛,空气虽潮湿了些,但也还算气候适宜,不知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的就来到了这熔岩地狱,酷热难耐。 让这缠在身上的兽皮,一下就化为了灰烬。还好自己是火元素修行者,要是其他元素修行者,也许刚进来就会化为灰烬。 想到这,好像刚才的确有一人被自己压着,自己还不好意思的“啊”了一声。抬眼望去,此人已是全身焦黑,但呼吸还算均匀,想必只是灼伤,应该无性命之虞。 似是有感,李知焉望向了这巨蛋上方,那里有一只似鸟类的火红色小兽,样子极为漂亮。但此刻却颇有敌意的看着自己。 李知焉不知所以,只能猜个大概,所谓水火不相容,大概是因为自身携有浓郁的水元素气息,而自己来到这里,定是被这只浓郁的火元素小兽,认为是一种冒犯。 或许是为了守护自己领地,下一刻,小兽就发动了进攻,来人很强大,也的确让牠颇为忌惮,但来人身上,那被长鞭击中,撑破了的巨大伤口,倒给了牠敢于进攻的勇气,若不是如此,想必这人也不用躺在地上如此之久。 也许是妖兽的本能,抑或是这妖兽有灵性,攻击敌人,自然要攻击其最薄弱的地方,下一刻,这妖兽就带着烈焰,冲进了这硕大的伤口处,也的确奏了效。 下一刻,此人就抽搐了起来。但马上,这小兽就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 就像刚进来时,就感觉此人颇为怪异一样,下一刻,牠就变成了诧异。 李知焉躺在地上,他未曾想到,这小兽会如此暴躁,说进攻就进攻,而且攻击的地方,选的如此之巧妙,如果是一般修行者,这小兽带来的烈焰,足以让人五脏俱焚。 但李知焉不是一般修行者,小兽刚进入伤口,瞬间就有了岩浆灌入身体的感觉,让他冷汗直冒,故马上运行《吞噬心法》。只片刻,这火红的小兽,就消失在了他的身体内。 再内视全身,伤口处被小兽这么一冲击,竟有了结疤的迹象,倒是这巨大的身形,可能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 而丹田处,骄阳更甚,河流,则更加宽阔,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周边火元素就能随自己意念起舞。 朱雀界,青云派弟子处。 莫如雪听闻莫如君无性命之虞,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道:“知焉,此人是妖都少主端木昊,擅长空间之法。你要小心。” 听此,黑衣少年有苦说不出,擅长屁的空间之法,现在连这空间都进不去。 面前这胖子,看上去比刚那个胖子更胖,自然也更难对付,从刚才的交手中就可看出,拳脚打在这胖子身上,跟打在棉花上没什么区别。自己还被反噬的厉害。从现在起,本少主讨厌胖子,端木昊如此想着。 李知焉道:“我感觉他打不过我。” “士别三日,当刮目” 莫如雪听莫如君有惊无险,心情大好,本想调侃一下这位李大侠,下一刻就杏眼圆睁,惊掉了下巴。 不知什么时候,这朱雀界的岩浆,已涌到了半空,呈火龙状,不时有岩浆从上面滑落,极像巨龙的龙涎,灼的地面“滋滋”作响,似是要择人而噬。 好像下一刻就找到了要吞噬之人,几条火龙,奔涌而去。 黑衣少年惊骇莫名,利用身法快速闪开,脑中急速闪动,讶异道:“火之子!看来本少主之造化,就要在此告一段落了。” 如果是在其他界遇到“火之子”,他自信有一战之力,毕竟自己这诡秘的空间之力,足以自保,但今日,好像不行,自己这空间之法,好像中了邪,在此地不起作用。 想来这端木昊,自始至终都未想过,此地还有空间之子。 一来,这空间属性体质,在大陆本就少见。 这第二嘛,即便此地有空间的修行者,也不可能突然进阶到空间之子,除非有传说中的本源现世。 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感受到空间本源的元素之力。 端木昊感受不到,最大的原因,自然还是这大陆有史以来都很少见的“双黄蛋”。不仅孕育了火元素本源,同时还孕育了空间本源。即便翻遍史料,也很难寻到这样的记录。史书上都找不到,端木昊怎么可能知道。 此刻虽有不甘,但还是捏碎符篆,踏空而去。 不过在下一刻,他心中就有了答案。 大陆某山涧,溪水潺潺,端木昊像是受了伤,或许是在此想了许久的缘故,嘴角处的血迹,已是干涸。 抑或是想通了,接着便把嘴角干涸的血迹洗掉,喃喃自语道:“要不是自己精通空间之法,说不得,已葬身虚空。” 似是想通了一些关节,对着天,恨恨道:“死胖子。” 此时,黑衣人也看向了天边,几条硕大的火龙,想不被人看见都难,心想老天今日,对自己的打击还不够? 在这朱雀界,不仅遇到了“风之子”,还遇到了“火之子”,那边还有一位,隐隐要进阶的“金之子”。自己年轻的时候,怎的见过这种场面,也罢,打不过就跑,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毕竟命,可比面子重要的多。捏碎传送符篆,便试图离开此界。 符篆的确是捏碎了,也有了要传送走的能量涌出,但黑衣人,却大惊失色,只因他依然停留在原地。 符篆失效了? 不可能,这是本教乃至整个大陆最厉害的阵法大师篆刻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在此,干笑一声,无奈道:“没想到我石某人今日不仅遇到了‘风之子’、‘火之子’。就连那凤毛麟角的‘空间之子’,也让石某遇见了。看来,我命休矣!” 巨剑已成形,让人无处可藏,比起这仅有一把的风元素巨剑,四处则是数不清的火龙,狂暴至极。此刻同时朝黑衣人涌去。直至黑衣不见。 每个人走到终点时,都想看看这一路的。 黑衣人没想过挣扎,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自己从小便天赋异禀,不仅武学有成,还颇懂谋略,奈何老师却时常对自己说,“人算不如天算”。 如今再想起,深以为然。 第六十四章 不靠谱的符篆 天才出于勤奋,这句话,倒的确不假,毕竟世间诸多大人物,就是如此诞生的。 朱雀界由于再无战事,也平静了许多,或许消耗过巨之故,在此刻看来,也不再那么狂暴。 就像农夫忙了一天的农活,回到家,倒头就睡,粗犷的脸,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伴随着静谧的夜色,甜甜的进入到梦乡。 朱雀界的夕阳,同样很美,就像戏院那张红色大幕。此时正徐徐退去。就是不知道,是开幕,还是谢幕。 不知名的巨石背面,青云派一行。 或许刚经历了殊死搏斗,如今战事刚过,绷紧的神经,一下就松懈了许多,一个个瘫坐在地。 不同的是,有人虽瘫坐在地,但却像站着一样,而有人,甚至直接躺在了地上。 恰如此刻的李知焉,也如此刻的莫如君。 莫如是则站着,即便此刻全身都是伤的情况下,依然如此,站的笔直。 因为他知道,一旦坐下去,就会让人产生惰性,这不是他的修武理念。 像是想起了某些东西,又好像这东西,不大符合他的修武理念,故问道:“你说你进去后,随意抓了一个东西吃下去,就成了‘空间之子’?” 这时躺在地上,如黑炭的胖子,动了动身子,身上干掉的疤,也因此簌簌往下掉,道:“对。” 像是不甘心,莫如是又对另一个更胖的胖子问道:“你说你进去后,有一只鸟攻击你,紧接着飞进了你的身体里,然后你就成了‘火之子’?” 像是从来没感受过这么多人艳羡的眼神,李知焉挪了挪肥大的屁股,有点不安,点头道:“对。” 沈公子实在看不下去,此时恨的牙痒痒,怒道:“即是如此,那么你两个家伙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我们。” 两个胖子也的确有些无辜,因为他们现在,极像十万大山出来的珍奇异兽,被青云派众弟子及剑冢一众,围成了一个圈,差点被看杀。要知道,他们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莫如是道:“沈兄,下一步该当如何。” 看了看两个胖子,就像刚泄了气的皮球,又重新打了气,也是倒霉,进来就碰见黑衣人,沈公子道:“来到这幽冥域界,我至少应该去白虎界看看,听说那里会诞生金元素本源。” 莫如是道:“可是除了朱雀界,其他界应该也存在大量黑衣人。沈兄如何应对。” 沈公子道:“这些黑衣人,的确是有些奇怪,不知大陆上,怎的多了如此多的破空境高手。都说这幽冥域界之行,是一场历练,而这黑衣人,倒不失为最佳的历练对象,沈某,何惧?” 莫如是道:“沈兄此番气度,真是让人佩服,要不沈兄再等些时候,我与二弟看能否合制些传送符篆,即使再遇到那些黑衣人,想来也会多一些保命的手段。” 沈公子也不是话多之人,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以前不行,但现在莫胖子,已是这空间的宠儿,加上莫如是这个阵法高手,制作传送符篆,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必须要知道大陆的坐标方位,然后将这坐标方位,篆刻到符篆上面,符篆才算成功。 这当中的关键点,就是怎么确定大陆的坐标。 有青云派弟子,已是将之前黑衣人用过的残缺符篆拿了过来,见胖子不能动,又将符篆举到其眼前。 少时,莫如君道:“大哥,这符篆过于残破,而这传送的目的地,也不是道盟圈定的坐标,通过这符篆,只能确定大陆的坐标,至于传送到大陆的哪个位置,只能各安天命。” 话音刚落,场间青云派弟子就有了些慌乱,他们许多人从小就在青云派,很少下山,即便下山,也是顶着青云派弟子的头衔在世间行走,受世人仰慕的天之骄子,要是这不靠谱的符篆,将他们传送到十万大山的兽群里怎么办,假使不传到兽群,传送到极北之地的雪山,最南边孤岛的火山口,也是不好。 毕竟这些地方,可是要命的。 莫如是道:“与其待在这里出不去,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最好的办法,如若遇到更精准的符篆,大家再作计议,等你伤好之时,我们合力制作。” 对这种坐标随机的传送符篆,李知焉倒是无所谓,对他来说,只要朋友在,这大陆不管哪里,好像都差不多,想起朋友,故问道:“莫兄,可以多制作几个这样的符篆吗?” 莫如是颇为善解人意,道:“李兄不必客气,自然是可以的,想必你从玄武界来,你的朋友,还在那边。” 李知焉道:“正是如此。” 莫如是道:“这符篆定会制作许多的,我相信除了朱雀界,其他四界,同样滞留了许多修行学子,我辈修行中人,遇此劫难,自当互相帮衬。” 说到这,又是一叹,接着道:“只是可惜,这次幽冥域界之行,多少优秀弟子,被那些奸人掳了去。” 说完,看看青云派众弟子,不由得感慨万千。 众弟子迎着莫如是的眼神,目光处,也坚毅了许多。想必在其心中,又竖立起了什么愿望。以至于下次对敌时,不用再那么难堪。 由于莫如君伤势未愈,而青云派弟子这些时日,也一直在战斗,众人也因此在朱雀界休整了起来。待得这传送符篆制好之日,再寻空间裂缝进入其他界,以助其他学子脱困。 李知焉本想回到玄武界,但听说他们也会去其他界,其他界,自然便包括玄武界,所以也跟着留了下来。毕竟这里,也有他的朋友。 翌日。 朱雀界上空,永远是红彤彤的,而相得益彰的是,这天空下面的两个胖子,此时脸颊,也如这朱雀界上空,红的发亮,或许是大病初愈,抑或是小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开心的看起来像两个两百斤的胖子。 只是此刻看去,何止两百斤。 这两个胖子,自然便是李知焉和莫如君。 而身旁数人,则表情不一,有人频频皱眉,有人则大为吃惊,有人更是抚掌大笑。 “恭喜李兄,贺喜李兄,又捕获一只妖兽。” 虽说是在恭喜别人,但自己,却咽起了口水。 说话之人,正是莫如君。 李知焉道:“没想到这火元素,还可以这么操控,只需聚集一小块浓郁的火元素,就可以将岩浆里面的火兽引上来。” 莫如君道:“我还是觉得你刚用岩浆直接包裹一条妖兽更霸气一些。” 李知焉道:“不然,就像钓鱼和捕鱼,我更喜欢钓鱼,捕鱼多没情趣啊。” 莫如君笑道:“管他的呢,只要能吃到鱼,钓鱼捕鱼都行。此刻有劳李兄清洗一番。” 说是清洗,其实就是剥离妖兽的火元素属性,不然升起的火堆,烤这火系妖兽无用。 像是这样的合作,之前发生过许多次,此时轻车熟路,李知焉也笑道:“不用客气,现已洗毕,有劳莫兄。” “不客气。” 莫如君刚说完,这妖兽就被空间之力,卷到了火堆上方。 不错,这两胖子正在准备烤肉,只是奇怪的是,这烤肉没有支架,而肉,却在无支撑的情况下,缓缓转动。 沈公子侧目来看,频频皱眉,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娘,有这样糟蹋天赋的吗?要不是需要这个胖子制作符篆,他恨不得过去揍俩胖子一顿,然后甩手而去,怎么这么膈应人呢,想他剑冢弟子能取得今日之成就,所受之苦,那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即使如此刻苦,他也离“元素之子”有一步之遥,而俩胖子,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成了“元素之子”。怎不让人憋屈,怎不让人忿忿不平。 剑冢一众人看到大师哥的皱眉,各有思绪,面无表情,但想必心里,也怕是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不一会儿,就有肉香传来。 像是要献宝,莫如君总是先想着自己大哥,扯了兽腿,就给大哥递去。 莫如是眼含笑意,接过兽腿,他是真的高兴,以前也测试过二弟的体质属性,只是从没人将他往空间属性这一方面想,没想到一下,自己这二弟就成了“空间之子“。想必父亲母亲听到此事,定会很高兴。 莫如是道:“如君,你这空间之法,还需稍加完善。比如像刚才,你完全可以自己利用空间之力拘禁一只火兽,再将火元素驱逐出空间,这并不需要李兄代劳的。“ 莫如君一大嘴烤肉,含糊其辞道:“原来可以如此,等我吃了这些,待会儿再试试。” 莫如雪道:“莫如君,你还没吃饱吗?你看你都胖成啥了。” 说完,又转首看向吃的正香的李知焉,继续道:“还有你,几日不见,就胖成这样,以后你们俩连老婆都娶不到。” 莫如雪刚说到这里,就有了悔意,想起初次见面时这家伙的话语,脸上已有了红晕。果不其然。 像是从一堆杂物中冲出来的话,此时就显得有些唐突。 李知焉道:“为什么非要找老婆,还要找女的,而且还要找一个喜欢的、女的做老婆,如果实在要找,不就是你吗?” 李知焉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也说的很坦然。 喜欢,也的确是喜欢,但绝非男女之情,崔少爷他也喜欢,赫连玉儿他也喜欢,袁小洁亦如此。 众人都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这猪一般的身材,即便现在是“火之子”,但那又怎样,对比莫如雪的追求者来说,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癞蛤蟆想吃嫦娥肉。 莫如雪翻了个白眼,啐道:“滚,去死。” 而沈公子看着这个情敌,也露出今日来,第一个笑容。 没人会跟猪抢女人,因为猪怎么抢的过人。 想着自己俊逸的外表,不由得拢了拢垂下的青丝。 第六十五章 时间、快慢 时间,侵蚀世间大多的人和事物。 当然,这些人和事物,也在时间的刻度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在两相印证下,时间的流逝,就有了其深刻的意义。 与朱雀界和玄武界不同的是,白虎界好像从没被时间侵蚀一样,因为只要你静静的看着这片大地,你就会发现,它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亘古如此。 这里的山脉,没有如玄武界般,绿植覆盖,光秃秃一片。 当然,更没有像朱雀界那样活跃的岩浆与火舌乱舞。它就静静的矗立在这片时空之中,与时间耍起了小性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赌气似的说着,你能奈我何? 不过此时,山峦叠嶂的白虎界,却有了些许生气,或许是因为刚才那硕大的流星,打破了此地的静寂。 且看这流星,还是双流星。因为落地时,是两声巨响。 或许是地面过硬,刚砸在地上,就滚入到群山的山谷底部,来回晃动。 场中已围了数人,各据一个山头,看着落入谷底的天外来物,两枚巨蛋,在不断的碰撞中,已是有了裂痕。 在一个山头的顶部,站着两人,一人手持铁棍,一人拎着酒壶。正是林晓棠和杜放。 杜放有声至,只见他笑道:“林兄,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本源一下,就来了两个。” 林晓棠道:“如果够幸运出的此间,那你得请我喝酒,喝最好的酒,的确都是本源,不过这造化,却与我无关。” 杜放道:“在白虎界,这两颗之间,金元素本源应该占其一,只是奇怪这另一颗,又会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时间本源?” 林晓棠道:“如果真是时间本源,倒是可惜了,毕竟这时间属性体质的修行者,比空间的还少,如果说空间属性体质是凤毛麟角,那这时间属性体质,就是千载难逢、万年难遇。” 杜放道:“倒的确如此,听说墨翟先生门下,诸位先生中,就有这种体质之人,当然,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如果今日无这时间属性体质修行者,倒真的是可惜了。” 林晓棠道:“当然,也可能不是这时间本源。” 杜放道:“那又是什么呢,电?或者风?” 林晓棠道:“不得而知,如若今日你要获得造化,那黑衣人可是大障碍。” 杜放道:“从刚才数次交手看,这黑衣人已是破空境的高手。的确不好应付。” 林晓棠道:“电属性体质的破空境强者,的确不好应付,但有意思。” 说完,就把眼神投了过去。 黑衣人似乎有感,也望了来,眼瞳处,有雷电跳跃。 杜放将头转向另一座山头,一青衣少年,矗立其尖,此时正望着那裂开的巨蛋缝隙,像是在想什么问题。 杜放道:“还有那位姓阎的朋友,倒一直小觑了他。” 说到这,举起酒壶,饮下一大口,似是在此人手中吃了亏,要顺着酒,将此人一并吞下去。 这时青衣少年也望了来,微微一笑,就像第一次见面,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不快。 林晓棠道:“闫竹青?” 杜放道:“不错,如果是其他修行体质,我倒是感应不到此人的偷袭,但同是金属性体质,此人在我与黑衣人对敌时下的黑手,杜某可是感受的一清二楚。因为剑气,对每一个金元素用剑者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 林晓棠道:“难道此人与这黑衣人有勾结?” 杜放道:“倒不能凭此直接判定,毕竟在这幽冥域界,大家都是竞争者,只是此人做法让人大为光火,不是君子所为。即便出的此间,杜某也要找此人讨个说法。” 在这千篇一律的白虎界,看久了,终是有些许视觉疲劳。或许是目光所及处,终于是有了可看的人和事,杜放展颜道:“范前辈,身子骨可还受的了?” 对于这个曾一同作战之人,杜放调侃道。 喝酒之人,最喜朋友,要是这朋友曾与自己并肩作战过,那更是不错,要是这朋友,还能陪自己喝上两口,那真的就是皆大欢喜。 而范举,此刻在杜放眼中,就是这皆大欢喜的朋友。 只是这朋友此刻,看来状态不怎么样,或许是受了伤,又或是真的年龄过大,本就在同龄人中显老的容颜,更显苍老。 扶了扶自己如鸡窝的发髻,也不生气,道:“酒鬼,你刚那招‘化骨绵掌’,倒是真有我这身子骨的风范,打在这前辈身上,软绵绵的,是要为风尘仆仆赶来的前辈洗尘吗?” 林晓棠噗嗤一笑,道:“范前辈,想必喝多了酒的男人都清楚,谁不是趁着那股酒劲,去寻那烟花之地的可爱女子,也许杜兄刚喝多了,将这前辈,当作了烟花之地的女子,所以刚刚,那里是什么‘化骨绵掌’,那叫‘爱的抚摸’。” 说完,自己已是先笑了起来。 杜放本也是开朗之人,不会计较这损友的嘲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杜放不介意,不代表黑衣人不介意,踏马的这是什么事儿,你们开玩笑就开玩笑,本尊一把年纪了,被你们这群小鬼如此奚落。 像是怒到了极点,片刻间,黑衣人眼里就有雷电涌出,嘶鸣一声,如电蛇直奔杜放两人而去。 玩笑归玩笑,在场都是天之骄子,场间形势,一目了然,如果过于大意,说不得就把性命交代在了这里。 林晓棠早已铁棍在手,一棍横扫,逼出这来犯的黑衣人身形。黑衣人也知这当首少年很难应付,每次自己雷电法术过去,对此人都不能奏效,要不是因为此人,或许今日,自己早已完成任务,已沏好茶坐在庭院里看日落,所以他很不喜欢看到少年那张方脸,抑或方脸的少年。 当然,这位少年要想胜了自己,也绝无可能,因为防御高,终究只是防御,胜利还是需要攻击,有效的攻击。 后面那个少年,他更是讨厌,因为此人剑很慢,这根本不符合他练剑的理念,剑不是越快越好吗?所以他准备以快剑,教育一下这满身酒气的少年。 掠过前面少年,一剑过去,快到虚影连连,马上就要到少年面门,少年一个闪身,脸庞贴着剑尖而过,看也不看身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柄软剑,自腰腹处取出,轻飘飘一剑,向黑衣人腚部而去。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的闪过,自然的抽剑,自然的划向黑衣人腚部。 黑衣人只能更快,如果不快,他这破空境,丢脸就要丢大了,被小辈划破腚部,以后也不用在教中混了。 这时场中有声传来,似乎有东西破壳而出。 在远处群山上,一众修行弟子也沸腾了起来,身上挂彩者众多。 只见一学院弟子道:“来到此间,本就为寻此造化,如今造化就在眼前,没有不去寻的道理。” 说完,便当先跳了下去,只是刚跳下去,就一声呼痛,想必之前受伤不轻。 也有学院弟子颇有自知之明,道:“有些造化,是需要实力匹配的,我还是不参与其中才好。” 另一座山,有弟子好奇道:“虽不一定得到,那去看看总无妨。看看这本源到底长啥样,也算见见世面。” 这时,好像是其同门,拉住其袖子道:“这里危险重重,门派师兄弟中,已失踪了数位,我们就在这隐蔽起来等待时机。师兄。” 这群人各有心思,已有一大半消失在了各自所在的山头。 此界没有妖兽,但是两枚巨蛋落在一起,也导致所有人都冲向这一共同的目的地,像极了其他界的妖兽。 而范举,也是这众多“妖兽”的一只。 凭着自己特殊功法的感应,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一枚巨蛋前,范举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这些年,就等这一天,马上就要实现了,怎能不喜悦。 也的确有只小兽破壳而出,就在他的眼前,刚出来,这巨蛋就像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暗淡了许多,不一会儿,又像是焕发了青春,明亮了起来。 而此刻范举,也像是焕发了青春,伸手而去,像是小时候捉蝴蝶,手慢慢的靠近,生怕这蝴蝶跑了。 本着出门不捡东西就是亏的原则,众人也不管这东西对自己有没有用,反正拿在自己手里就是不亏。有修行学子也朝这本源小兽而来,只是不再像范举那样,伸手慢慢去抓,而是扑来,毕竟每个人抓蝴蝶的方式,都不一样。 不过刚扑到半空,就慢了下来,这位学子心里大骇,不明就里,就像秋天的落叶,顺着扑的姿势,慢慢往下掉。 范举的手,也要马上碰到了小兽,但好巧不巧,一道剑气,打破了场间微妙的平衡。 而刚哪位像落叶的修行学子,瞬间就被这剑气,斩为两段,顿时毙命。 就像一剑将酒瓶从侧面斫成了两截,美酒从斜截面,汩汩而流,只是如今这画面,流的不是美酒,而是人血。 “范兄,小心阎竹青。” 想必过于焦急,已少了平时的淡定从容。 话音刚落,为时已晚。 一剑再起,或许这道剑气太过强大,抑或是被自己功法反噬,此时范举,一口血,径直喷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自投罗网 黄沙遍地,有骆驼草,不规则在地面冒出,让此处光秃秃的地表,终是有了些许生气。 狂风过处,骆驼草微微摆动,像是酒馆小二哥用肩上毛巾扫过的椅面,迎过往的旅人。 砂砾处,暗流涌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蛰伏,以待发动致命一击,这,便是黄麟界。 兴许是运气过好,李知焉一行人刚到黄麟界,就被传送到了一片绿洲,让一行人到得此地,就免了这断水之苦。 抬眼处,便有一滩泉水,像笑弯了嘴的月亮,照耀着来往的旅人。 对于饥渴之人来说,这一弯泉水,可比月亮有趣的多,在这满是黄沙的地方,水源,来的弥足珍贵。 抑或是不大幸运,李知焉他们来时,这里的战斗已然过去,从地上斑驳的血迹可看出,必是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殊死搏斗,因为这里不仅有“月牙泉”,地上还有个大坑,而稍远处,还有许多如蛋壳一般的碎片,现在正在被此界妖兽抢食。 来的不早,也不晚,刚刚错过。 月牙泉虽不大,但足以印下两张大大的胖脸,李知焉虽说瘦了些,但依然比平时胖。 也不知道是真的口渴,还是好玩,这两个胖子就在月牙泉玩起了“龙吸水”,还真别说,这泉水甘冽可口,说不得将这清泉水弄到大陆去卖,也会有个好价钱。 胖子吃的多,也喝的多,不一会儿,泉水就有了明显的下沉。 然而其中一个胖子,却颇为诧异,奇怪这泉中倒映的自己,怎的瘦了许多。 奇怪就用上了手,试图捞上来看,倒还真被他捞了一件物什上来。 不错,捞上来一人,身着大陆修行服饰,穿金戴玉,如果不是经历过劫难,让发髻以及腰带都散乱开来,想必不是有名的世家公子哥,也是大宗门的优秀弟子。 看其惶恐的眼神,想必之前受过不小惊吓,以至于说话都哆嗦了起来。 这白衣少年问道:“你你们是谁?” 说话间,还有水在口中流出。略过两位胖子,当看清后面当首之人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莫如是道:“在下青云派莫如是,不知阁下师承何处,姓甚名谁?” 白衣少年道:“在下华清宗赵作义。” 华清宗,位于大陆西北之地,也算大陆有数的大门派,虽无青云派、点墨门盛名,但在当地,也是首屈一指的宗门,掌门鹤云上人,则更是半步踏入圣人境的世外高人。 莫如是道:“未曾想到,是华清宗高徒,失礼处,幸会幸会,赵兄怎的如此?“ 赵作义道:“说来惭愧,小弟技不如人,在这月牙泉下,避过一劫,师兄弟们,已被奸人掳了去。” 莫如是道:“黑衣人?” 赵作义道:“莫兄怎的知道?” 就像小孩子要炫耀什么,莫如雪插口道:“因为我大哥刚击退了一名黑衣人。” 赵作义道:“莫兄不亏为世间成名的高手,小弟佩服之极。” 他倒不是出于礼貌,胡诌八扯,而是因为他刚刚就遇到了黑衣人,他也知道黑衣人,已到了破空境,即便有几个未到的,也是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观星境。 就是这观星境,也在剑气扫过后,将自己逼入到了月牙泉内,毕竟越境挑战,本就是很困难的事情。 所以在他潜意识里,他认为跟这莫如是交手的,多半也是观星境,要是让他知道跟莫如是交手的,已是破空境的高手,更是会让他惊掉下巴。 莫如是道:”此地修行学子除你之外,全被掳了去吗?“ 说起此事,似乎让这少年有了些怒意,愤懑道:“的确除我之外,这里各学院学子,及宗门派来的弟子几十人,全部被一网打尽,但有几人与其说是被掳了去,倒不如说他们与黑衣人本就是一伙的?” 莫如是听此,双眼眯成一条缝,道:“这几人,可有什么特征?” 赵作义道:“表面特征,倒是与我们无甚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她们的声音。” 莫如是道:“声音?此话怎讲。” 赵作义道:“因为这些人,明明身着女装,发出的,却是浑厚的男性嗓音。” 两位胖子,也被这话题吸引了过来。 莫如君道:“难道他们是男扮女装?” 赵作义道:“刚进入这里的时候,我也没听过其发声,但是从喉结处、女性特有的部位都可证明,这几人就是女性。” 说到这,还隐晦看了看莫如雪和在场青云派女弟子胸部处,惹得在场女子,顿时脸红到了耳根,不时有啐骂声传来。 每次谈话,李知焉总能在关键的节点出现,此时也不例外。道:“要扮女性不也容易的紧,塞两个馒头在这里不就可以了。”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胸部。 赵作义道:“凭在下多年的经验,那里即便塞下世间最柔和的东西,假的,还是假的,这群女子,相貌俱佳,身材暴露,暴露到哪里根本就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也不知道李知焉这货是思想单纯,单纯到场间女子已是有了要杀他的眼神都没看出来,还是脑洞奇大,大到让场间女子都怔在了原地。 只见他道:“你说有没有功法,只练胸部这两处,然后日积月累的修炼,就有了这男扮女装的效果。” 看其认真的样子,颇有和尚和道长相互证道的神情。 此时莫如雪已忍无可忍,怒道:”李知焉,你给我闭嘴,哪有白痴练这个的,你以为都像你这么白痴吗?” 莫如君已是笑的前俯后仰,极像一个不倒翁,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见自己妹妹白眼过来,立刻止住笑,迅速低头,垂手一旁。 莫如是干咳两声,道:“事情的确有些复杂了。” 大家不明就里,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复杂?” 莫如是道:“虽然我没见过这苗疆巫女,但依赵兄所述,这几位女子,想必均来自苗疆祭祀殿,而这苗疆巫女,想必就在其中。” 众人道:“然后呢?” 有莫如是的地方,这些人的脑袋,就自然而然成了装饰品。 莫如是接着道:“我倒不惧这苗疆巫女,而是其背后苗疆祭祀殿的态度,在这之前,妖都也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到底来自哪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抑或说想得到什么,他们掳去这么多天才少年,不为杀戮,到底作何用?真是云遮雾绕,让人捉摸不透。” 李知焉道:“他们是不是为这本源而来。” 莫如是道:“这本源,对我们这些小辈来说,的确极具吸引力,但对过了初程境的修士来说,意义并不大。” 说到这,莫如是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此地的本源造化,被谁摘去了。” 赵作义道:“被那群不男不女中,当首之人获得。” 莫如是点头道:“知道了,赵兄,相信你在这里未离去,也知道道盟符篆不能使用,我这里有一枚自己制作的符篆,但与道盟符篆有所不同,只能将你传回大陆,至于是大陆何处,只能听天由命,你需要吗?” 赵作义审视一遍全身,不由轻蔑一笑,自嘲起来,想起在大陆的日子,真是云泥之别。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一场梦,一场再也不想做的噩梦,与其在这里,回到大陆任何地方,想必都比这里好。道:“那就多谢莫兄,此恩,唯有来日再报。” 接过符篆,踏空而去。 此时莫如雪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留在此界吗?” 莫如是道:“对修行者来说,此界已然没有造化,不必留在这里,当然,对黑衣人来说,此界也已获得了造化,留在这里更没什么用。既没有修行弟子,也没有黑衣人,留在此地的意义,并不大,我们去寻空间裂缝,到下一个结界去。得抓紧时间,晚了可能像此界一样,被人收割了个干净。” 与华清宗一样,同样是西北之地,这里群山巍峨,此间主人,像是极为喜欢这如小丑伴着鬼脸的高峰露台,所以他又出现在了这里。 他出现在了这里,那么他的属下,自然也有必要在这里出现。 此刻,这主人像是有些生气,又好像有些开心,让人捉摸不定。 上一刻还在生气,只见他怒道:“这我最看好的石谋仁,既然和那欧阳废物一样,被这些小辈宰了,你说让人生气不?” 众人还未出口的“教主消消气”。 下一刻就被教主自己的和颜悦色打断,只见他又笑道:“倒是这公孙长老,这次在黄麟界一网打尽,一并带回此界所有天骄,真可谓是大获全胜。公孙长老自去领取“助灵丹”五十粒,以作嘉奖。“ “多谢教” “主”字还未出口,场中空间就开始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越而来。 不时,赵作义就从空间处爬了出来。 如果让他知道会如此,他情愿一辈子都别出来,即使湮灭在这虚空中,他也不会后悔,但世间,从没有后悔药。 场间众人,平静看着赵作义,看的他直哆嗦,看的他裤裆处,已湿了一大片。 第六十七章 事不过三 白虎界的群山,永远都那么有质感,就像成年男人刚毅的脸庞,线条分明,如果你从上面往下看,这些质感的山,又极像一柄柄穿刺而来的利剑。与人一种肃杀之气。 这时范举身后,就有肃杀之气。 这杀气来的太快,也太突然,以至于身后根本无法防御,所以下一刻,他后背处,便多了一道剑痕,血迹从剑痕处,向两边展开,迅速浸透衣衫,看上去颇为瘆人。 兴许是第一剑奏效,第二剑,马上又到了近前,范举还是没有看身后,手掌继续向前,慢慢的伸过去,看其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生怕惊动了某件物什。 他本可以避开第二剑。如果说这第一剑来得突然,他没来得及防备,这第二剑,他完全感受到了其存在,甚至也已猜测到了这剑,所要划过的路径。 如果不及时躲避这剑气,他可能就要命丧当场。 但他动作依然如此,像定格在了哪里,唯一有运动迹象的,就是他那缓缓伸出的双手。 剑气很快就到了近前,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虽没有预期的样子,但也到达了该到的目的地。 此时剑主人,好像并不大满意,故皱了皱眉头。 不过下一刻,就舒展开眉头,无妨,有第一剑,第二剑,自然就会有第三剑。 范举后背承受的两剑,也让他有了一个呈交叉状的伤口,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 白色衣衫,也被血的鲜红,染的不成样子。 场间有声而来,看上去颇为焦急,焦急的已是吼了出来,循声而至,正是不远处山顶,与黑衣人交战的杜放。 只见他道:“阎竹青,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稍不留神,他腋下又中了一剑,手臂一阵发麻。 黑衣人揶揄道:“年轻人,你的对手可是本尊,可不要有如此闲情逸致,也莫要如此多管闲事。” 阎竹青也看了来,微笑着点点头,就像平时认识的朋友,算是打了个招呼。看上去极其优雅。 但优雅归优雅,手中剑,可跟其本人好像两个极端,看上去一点也不优雅,因为此时,他的第三剑已划了过去。 林晓棠见状,准备前去助范举,刚收起“厚土诀”,黑衣人就到了近前,一剑袭向他面门,林晓棠提棍格挡,哐当一声,便把林晓棠逼了回去。 黑衣人颇有兴味,似笑非笑,道:“虽然你们是大陆有数的天才人物,但也请尊重一下,本尊这破空境的实力,好吗?”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刚挡在林晓棠前面,阎竹青的第三剑,就已划了过去,剑气如故,依然是顿了顿,但还是划在了范举的身上。 现在其后背,恍如秋天的落叶,掉在了烂泥地里,再被行人来回踩踏了不知道多少遍,已分不清哪里是衣服,哪里是肉泥。 范举此时口中,也已有血渗出,混合着血迹,有声传来,虽然小声,但只要离的近,还是能听得见。 “好事不过三。” 声音不大,但却是正面送来,只因范举此时,将头转了过来。 阎竹青离的就很近,自然也听见了,脸上笑容依旧在,就像刚刚那三剑,不是他挥的一样,静静的看着他,也静待他的下文。 像所有人年老时一样,都喜欢回忆,范举此刻,也如一年迈的老人。 如果与场间学子比,他的确是老了许多,不再年轻。 虽不年轻,但离真正老,还是很远,毕竟他,终究还是修行学子。 范举道:“你知道吗?天道学院邀请了我三次,均是被我拒绝,只因我想入的,是点墨门,但拒绝别人,同样也会被别人拒绝,我通过各种方法加入点墨门,也被拒绝了三次,岳麓书院齐云新人榜,前十我也进了三次。今年我已三十而立。你说巧不巧?” 一个人回忆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别人插话打断自己。 所以当一个人回忆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做一个好的听众,什么是好的听众,不说话的听众,自然就最好。 阎竹青就是一个好的听众,他不仅不说话,而且在别人回忆的关键节点,还能时不时的点头认可。 看着阎竹青点头,范举道:“这幽冥域界,我也来了三次,这次就是第三次。这三次,我都在寻这时间本源,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总算让我寻到了。“ 虽然背上已是血肉模糊,但瞎子都能看得出,范举此时很高兴。 如果是将此事,说与朋友和家人,定会因此,为他感到高兴。 兴许是刚才实在是找不到人来分享自己这激动的心情,所以就迫不及待的分享给了这砍了自己三剑的敌人。 闻此,阎竹青脸上,却再没了笑意。因为没人会因为敌人的成长而感到高兴,即便他经常笑,遇到什么事都笑,但遇到这事,却是个例外。 范举看着阎竹青收起笑意,刚刚还感觉不错的听众,突然就变得不再那么可爱,所以就有了些生气,怒道:“为什么要偷袭我?” 像是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笑意,又重新回到阎竹青脸上,道:“练剑之人,随手挥了几剑,只不过刚好挥到了阁下身上而已。” 范举怒极反笑,道:“你这解释,标新立异。既然如此,范某也就只能在此地随便画画了。” 刚说到画画,下一刻就掏出了怀中的硬毫,对着虚空一圈,画地为牢。 场间没有任何变化,至少从周围各门派弟子的表情中,就可看出,甚至有些还露出了讥讽的表情,心想此人莫不是一个疯子,一把年纪了还没进入到观星境,言行举止竟如此怪诞。 但阎竹青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就在场间,他也不认为此人疯了,即便疯了,也是一个强大的疯子,强大到能杀自己的疯子。 剑,可快,可慢,但不管快也好,慢也罢,剑必须利,利到可以斩断世间一切。那么快慢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就是他阎竹青的修武理念。 所以下一刻,他就出剑了,一剑挥去,虽是剑气,但已如凝实的宝剑,呼啸而去。 这剑气,气势依然,呼啸声依旧,但就像之前范举伸手的动作一样,慢的像一片绿叶上的蜗牛,缓缓向范举而去。这情形倒不像是去杀他,极像远方的丈夫刚回家,妻子投怀送抱时的情形。 或许这妻子已是人老珠黄,惹得范举有些嫌弃,所以范举写意的侧身,就躲过了这道剑气,刚没过范举身形,这道剑气就携风雷之势,劈向了范举身后,坚硬的高山。 即便此山坚硬如此,也被劈的落石簌簌向下掉,灰尘扑扑。 场间有修行学子道:”好厉害的剑法,要是被这劈中一剑,那还得了。” 场中另一位年长的弟子道:“你们只看到这一剑厉害,却看不到躲这一剑的人,更加厉害。” 又有一位年轻弟子道:“这也太简单了,不就侧身一下,就躲过了吗?”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故挠挠头。 年长弟子冷笑道:“你觉得很惬意就能躲过?那我问你,这剑气向你而来,你怎么躲?” 年轻弟子想了许久,就是没想出办法来,一直在哪里“我我我”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阎竹青似有感,自己脚下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圆圈,却越来越小。小到离自己,已是只有数米之远。 而自己,就是这个圆圈的中心点。再观自己全身,也开始有了变化。变得越来越小,小到自己还是孩童时的样子。 这个样子,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画面。 自己当时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自己父亲,是布武宗宗主,布武宗可是西江当地有名的大门派,西江当地的修行学子,都以进入布武宗为荣,而父亲除了是宗主,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大英雄,可不是自封的,而是道盟颁发的,因为父亲在自己三岁时,就抗击魔族去了,人没回来,倒是道盟的人来了,也带来了那张道盟颁发的冰冷嘉奖令,与战场的父亲,与当时自己的心,一样冰冷。 由于没有宗主的布武宗,群龙无首,道盟顺便还收纳了宗门的主要成员,从此世间再无布武宗。 这主要成员都已被道盟收纳,自然就只剩下了老弱病残,阎竹青他不老,也没病,也不残,他只是有点弱,毕竟才几岁的孩子,跟着娘亲睡过街头,要过饭,被其他孩子欺负过,幸好遇到现在有再造之恩的义父,才不至于继续流浪街头。 在他看来,这魔族是可恶,而道盟,却极度虚伪。所以他不仅恨魔族,还恨道盟。 不过这道盟,却像一条巨龙,是自己这只蝼蚁,根本撼动不了的。 但即便是蝼蚁,在有生之年,如果有机会,能咬上一口,自然也不会错过,至少应该让巨龙知道,他这蝼蚁的愤怒。 像是大梦初醒,阎竹青一下瞪大眼睛,内视周身,发现并无异样,而对面的范举,也离开了此地,留下一句“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飘然而去。 范举不是不杀此人,而是给此人三次机会,就像这命运,总是喜欢将自己与三联系在一起一样,他听了自己的故事,自己也看了他的故事,放过他,应该是一位优秀观众,对一位优秀听众的欣赏。 只因人越老,就越容易成为一名优秀的观众,看这世间浮沉。 第六十八章 年轻的代价 在这山峦重叠,且坚硬如铁的白虎界,没人认为会孕育出生命,这里不仅没有动物,连植物都没有,但这时突然一声虎啸,却与人一种虎啸山林之感。 不似凡人,修行中人,怕大虎的并不多。 当然,不讨厌,也谈不上喜欢,虎主杀伐,所以比起在宗门里养鹤,喂食麒麟,养虎的宗门并不多。 但白虎在军队中,却颇受欢迎,只因其象征着威严,故兵符上就有虎,也称虎符。 白虎界此刻有虎啸之声,让在场的修行中人,面上均是有了喜色。 比起范举的时间属性体质,这金属性体质,可是世间主流体质,拥有这体质的,不胜枚举。 比如说,那边山上,正与黑衣人缠斗的杜放,现在正呆呆望着天空,不知道想什么的阎竹青,还有那已经沸腾了的学院弟子。 最主要的,还是这刚刚刚跨界而来的沈公子,像是突然弹了一首《镇魂曲》,沈公子一出现,场中就安静了许多。 一只似白虎模样的小兽,就在巨蛋顶部破壳处,与其他小兽出世就逃跑不同,它没有选择逃跑,看着场中已是围成一圈的人们,它知道不逃,就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毕竟这坚硬的地面,让它根本无处躲藏,最主要的,还是场中有几股强大的气息,已将它锁定,根本逃不了。 看这架势,想必是要分出一个胜者才行,而自己,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小兽如此想着。 阎竹青微笑依然,微笑看着这第一次见面的竞争对手,极像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沈公子皱眉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的很虚伪。” 阎竹青道:“没人这么说,或许不屑说,抑或曾说过,被我杀了,母亲大人说过,爱笑之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沈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狠厉本就是他的剑道,道:“那令堂有没有告诉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阎竹青道:“的确有告知。所以我从来不把陌生人当人看。” 沈公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渗出些许杀意,“哦”的一声,接着道:“你还是回家吃饭,这里不大适合你这种‘妈宝男’。” 阎竹青道:“为何?” 沈公子道:“令堂没叫你吗?” 阎竹青终于不再微笑,这世间拿谁开玩笑都行,但就是不能拿他母亲开玩笑。没为什么,这是他的逆鳞。 一挥剑,带着他的修为,更带着他的感悟,当然,这一剑,也带着他的愤怒。没了范举时间法术的阻碍,这一剑,携雷霆万钧之势,向沈公子呼啸而去。 场中,又是一阵狂啸,犹如猛虎出栏,沈公子接下了此招,也退了数步。 握柄处的手,还有了些许麻感,道:“倒是小觑了你,师父说我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轻敌。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只怪当时没聆听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你,姓甚名谁?” 或许过于傲慢,才导致轻敌,抑或是习惯了轻敌,才衍生出了傲慢,所以就连问人家姓名,都显得傲慢之极。 阎竹青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道:“令堂没有告诉你?要知道别人姓名前,需自报家门?” 沈公子也笑了,怒极反笑,道:“有趣,有趣之极。” 男人通常在谈不拢的时候,都会选择打架,沈公子是男人,阎竹青也是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 如果说阎竹青是利用剑气,站着不动挥剑伤人。那么沈公子就是利用身法,连人带剑,一并攻去伤人。 要说孰优、孰劣,倒是各有千秋,阎竹青挥剑,离敌过远,每次自保,尚有余力,但准确度却因敌人而异。 而沈公子,连人带剑的攻伐,自然也更灵活,也能更准确的攻击到目标。 不时,便砂砾横飞,即便在白虎界如此坚硬的地表,依旧如此。 沈公子虚影连连,不断闪避,而阎竹青,则不断挥剑。让沈公子暂时只能游走于他的身周寻找机会,不能靠近。 场边,众学院弟子抓住机会,想着两大天骄缠斗在了一起,这种机会不抓住,简直天理都难容,故一拥而上。 人一多,免不了就要相互拉扯,拉扯中,有些弟子想必是抱着我得不到,你也甭想得到的原则,在巨蛋周围,与拉扯自己的弟子战成了一团。 这时阎竹青似是背后有眼,终于不再是站在原地挥剑,也学着正前方的沈公子,连人带剑一起攻了过去。 沈公子见此,大为高兴,以攻代守,真像一只带刺的玫瑰,不,准确点来说,是带刺的乌龟,玫瑰与乌龟的结合体。 此刻见他攻来,心里直呼,“来的正好”,其身法闪动,一剑撩在了阎竹青的腹部,一剑奏效,但他来不及高兴。就看到了阎竹青背后还有一人,正是杜放。 再说这杜放,与林晓棠合力战这破空境的黑衣人,像他们这种境界,与大境界高手缠斗,切记,也切勿久斗,之所以人家大境界,就是因为内力深厚,久斗则必输。 但幸好,他杜放修为不是世间一流,但这朋友,倒是不少,就在下一刻,他朋友就到了,带着刚进阶的绝顶修为,一下就困住了黑衣人。让他有寻这本源造化的机会。 黑衣人看着杜放离开,电光闪动,本欲阻拦,奈何平时须臾便至的数十米,今天却用了许久许久,久到前面一发髻凌乱的苍老书生,已然站在他的面前,等了许久,来人,正是范举。 只见范举笑道:“前辈,就让晚辈来做你对手。” 黑衣人冷冷道:“前辈?你我年龄相仿,怎的如此客气。” 范举解释道:“前辈,我只是看上去显老而已。” 黑衣人道:“我三十有三。你呢?” 似是不让自己太过尴尬,范举干咳两声后,道:“哥,我错了。” 话虽说的谦虚,但手上,却并没有认错的意思,只见他掏出硬毫,像之前一样,虚空一划。黑衣人微眯的双眼,就慎重的向这位老书生看去。道:“你是时间属性体质者?” 范举道:“不错。” 黑衣人道:“时间修为者,世间少之又少,且没有进阶到‘时间之子’,其实作用并不大,因为根本掌控不了时间流速,所以用来对敌,作用不大。” 范举道:“不错。” 黑衣人道:“你是时间之子?” 范举道:“不错。” 看着以自己为中心的圆圈越来越近,黑衣人道:“但你今日,还控制不了我。” 范举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只因你还年轻。” 范举终是笑了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因这样的话,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于他。 当然,他也知道,这“年轻”并不是什么要夸奖他的意思,但这句话,他就是喜欢听,就像俗世中的马屁,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些话,犹如那镜花水月,但就是有人喜欢。即便是圣人,也难免俗套。 范举道:“谢谢。” 这时,平地起惊雷,一道如水桶般粗的电蛇,愤怒的砸在了地面,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破裂,发出咔嚓一声,而以黑衣人为中心的圆圈,则在迅速放大。 而范举,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反噬,让看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许多。然后再由白,急速转红。 不错,他还是太年轻了,这法术一共就施展了两次,所以并没有什么经验,这就是年轻的代价。 毕竟积累经验,需要的,就是时间,而年轻,正好代表时间不长,时间不长,自然也就不会有经验。 林晓棠见此,已到了范举身前,幸好离的够近,不然以他的速度,很难快过这黑衣人的速度。一棍横扫,林晓棠没想到,他是想逼出黑衣人身形,奈何这一棍却奏了效,他不是没与此人打斗过,恰恰相反,他一进入此界,就一直在与此人缠斗,所以对黑衣人的功法,也算有了些门清。 在这缠斗中,他发出的棍数,何止百次,都没奏效过,但这次,却出奇的奏效了,事实就在眼前,让人无法争辩。 范举咳嗽一声,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终究不是太老。” 林晓棠这一棍,势大力沉,打的黑衣人径直吐血,片刻后,才缓过气来,道:“你佯装受伤引我过去,你也料定这方脸少年会救你。倒是我大意了。” 范举道:”我受伤,的确不假,只是没你看到的那么严重。“ 林晓棠听这厮竟然叫自己什么“方脸少年“。道:“方你大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黑衣人见此,也不敢再攻,他摸不透这位“时间之子”的情况,他倒不惧这方脸少年,但是这两人合力,倒的确让他心生惧意。 而范举此刻,也径直站在场间,没有要继续出手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下的伤势有多严重,不是没那么严重,而是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但只要他还站着,这名黑衣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轻举妄动,身旁的林晓棠,自然就会无恙。 因为自己一旦倒下,那林晓棠就只能凭着防御抵挡一会儿,一会儿,就不会很长,最终会被这大境界高手消耗致死。 再说这竞逐金元素本源的杜放等人。 这时沈公子,杜放,阎竹青已离开了刚才的位置。 他们中间处,也不再是空旷之地,而是一枚巨蛋,巨蛋破裂处,还有一只白虎小兽。 三人,以巨蛋为中心,呈三角形站立。 蛋壳表面,早已血迹斑斑,想必刚才有人,对其有非分之想,故在此留下了年轻的代价。 第六十九章 一山三虎 三角形,是具有一定稳定性的架构,就像大陆工匠修的房屋,如果你从房顶侧面看去,就像有很多三角形的延伸,再横向拉直,就是一座房顶。 白虎界。 像是遵循了某种规律,白虎界稳定了下来,不再喧嚣。 两场关键的打斗,也停了下来,或许均是三人对峙之故,让本是激烈的打斗,貌似到了某种平衡点。 场中有声传来,正是杜放,只见他道:“沈兄,我有个提议。” 沈公子点头道:“你说。” 杜放道:“要不我们联手,先把这姓阎的赶出此间。” 沈公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一指,反问道:“那边是你朋友?” 对于朋友这件事,杜放一向很骄傲,故骄傲道:“自然。” 沈公子道:“能将破空境强者都打出血的朋友,再加上你本人,沈某虽然自信,但不至于如此自负,自负到与虎谋皮。” 杜放道:“你不觉得此人很讨厌吗?” 沈公子道:“我觉得这个时候,你两人都挺讨厌的。” 杜放也是被这句话逗笑了,噗嗤一声,他倒真没想那么多,他是真的讨厌这一直含笑的阎竹青,笑的就像被毒蛇盯着一样,令人头皮发麻,此时听沈公子如此说来,倒的确有许多他没考虑到的地方,场间势力分析,自己这边,的确略占上风,这个时候若与人结盟,怎不让人质疑,故道:“沈兄可有更好的方法?” 沈公子道:“你讨厌他,你大可以跟他先打一架,我绝不出手。” 杜放又被沈公子这句话逗笑了,笑道:“还真是应景,在这白虎界,你坐山观虎斗?沈公子什么时候,竟成了如此风趣之人?” 沈公子道:“你不是讨厌他吗?” 杜放道:“你不是讨厌我们两人吗?” 意思,自然也很明了,你讨厌我们两人,你大可以来单挑我们两人嘛。 杜放接着道:“要不这样,我们合力把此人解决,然后猜拳决定此物归谁。” 沈公子道:“猜你大爷,你天天在酒桌上与人猜拳,让沈某跟你猜拳,你是真风趣。” 杜放在剑之一道上,他不敢说赢得了沈公子,但在这猜拳一道上,赢得了他的,还真不多。见对方不上当,继续道:“那你说怎样?” 沈公子道:”我们都是练剑之人,要不这样,我们内力,元素力都不许用,凭意念在这蛋壳上刻‘正’字,一炷香的时间,谁刻的多,谁获得这元素本源。” 杜放道:“主意倒是好主意,但是你以前肯定练过。” 沈公子道:“那我让你一个‘正’字。” 杜放道:“你当我是傻子,不行。” 杜放的确不是傻子,沈公子要是扭扭捏捏的,倒还好,看其让的如此干脆,那么这家伙肯定这么练过。而且以剑冢的风格,这么干一点不奇怪,如果答应了,必输无疑。 有些事情虽看似平衡,但常常因为一小点波动,就会被打破。 就像平静的湖面,往往打破这静谧的,就是一片小小的柳絮。 巨蛋上方,空间忽然泛起涟漪,就像湖面,被飞来的柳絮撞破了平静,恍惚间有物传送而来。 场中三人,均是知道这波动就在上方,但其关注的方向,始终停留在那只白虎小兽上。 几乎同时,三剑齐发,向小兽而去,或快,或慢,或准。 剑可斩万物,学剑之人,当持此道,如若有斩不断的物什,当去问问自己那颗道心,是否通透,三人几乎同时如此想着。 沈公子身法最快,像是早有预防,阎竹青剑气已到沈公子身前,由于沈公子已是在白虎小兽旁,这剑气无差别的攻击,将小兽劈为了两段,呈左右下坠之势。 要拾起全部本源,已是不及,只因后面阎竹青,已是赶到,所以沈公子抓起半截小兽,挥手一挡,不甘心的返了回去。 阎竹青看着沈公子,而杜放,则防备着阎竹青,因为在他看来,沈公子虽然狠厉,但还算有底线,哪怕底线低了些,但终究是有,他最怕人没有底线,比如这个阎竹青。 他一剑缓缓而去,刚好是阎竹青伸去抓小兽的那只手,很精准,因为他知道阎竹青要去拿这半截小兽,所以这一剑,就像在这里等着阎竹青一样,如果阎竹青不放弃此物,那么他今日这手,就只有交代在这里了。 阎竹青果真没放弃此物,因为他把此物当剑,向杜放挥了过来,这时半截小兽再次分成了两半,掉了下去。 所有剑都讲究利,杜放之剑虽慢,但不代表不利。 鲜血顺着阎竹青手臂,缓缓向下掉落,他已无意去寻那一半的一半造化,因为如果再战,他已是落了下风,毕竟他受伤了,带着伤体与人较量,就不是自己笑别人,而是别人笑自己了。 况且此刻,那本源也到了杜放手中。 虽有不甘,但总归比没有好。顺势将刚得来的本源,混着自己鲜血,吞了下去。 想着这东西,还是放在自己肚子里才是最稳妥的。 阎竹青闭上双眼,他本就差一步感悟,到得“金之子”。吞下这本源之后,感觉蒙在自己双眼的一层窗户纸,瞬间被捅开,一片新的世界,金光闪闪,只要自己意念闪动,就能左右这世界所有的一切。 不过好景不长,就在下一刻,他看到的世界,就被轰隆声打破了宁静,分割成了三部分。 他自己这片区域的金色物质,倒是可以随意取用,但若再试图调动其他区域的金色物质,已是办不到。 这时他睁开眼,与他同时睁开眼的,还有沈公子和杜放。眼中对彼此都充满敌意。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现在这白虎界的群山,却容纳了三只老虎。 或许为了试验刚刚获得的力量,三座大山虚影,沿着不同方向,向杜放,沈公子,阎竹青这边而来。 就在这时,伴随着众修行学子的尖叫,有山崖垮塌声传来。 有大山,像是一个被抽掉了骨骼之人,站立不稳,软软的塌陷了下去。 远处,一众修行弟子从砂砾中爬出来,怒道:“明明站的好好的,这脚下大山,就软趴趴的陷了下去,不是说白虎界的山,坚硬如铁吗?” 山崖垮塌,有弟子被压在了砂砾下,也有弟子预感不妙,就跃到了另一座山上。这时看着远方三座大山虚影,呢喃道:“这可不能怪白虎界岩石松软,想必任意一座山被抽去了金元素,都会如此。” 刚爬上来的弟子整了整衣袖,掸了掸身上灰尘,道:“你我都是金属性体质,想必应该知道,要抽取这山中的金元素?难如登天,根本就不可能。平时修行也就吸纳一些表面的金元素。除非是那传说中的‘金之子’,想必才有此等手段。” 山顶弟子正色道:“不错,正是‘金之子’,而且还是三个。” 简单一番打理后,山脚下的弟子,终是有了点人样,疑惑道:“三个?师兄,你不要欺负我年岁小,没见过世面,这种元素宠儿,一甲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个,一下三个,怎么可能?” 山顶的师兄道:“是与不是,你到我这里来看不就知道,毕竟你那个位置,不觉得像一只青蛙坐在井底吗?。” 一个纵跃,这山脚下的弟子,就跃到了他师兄所处的位置,顺着师兄手指头看去,眼睛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睁的老大,而嘴巴,也好像忘记了要说什么,故也只能撑的老大,眼,嘴,久久不能闭合。 三只山峰般的巨剑,瞬间撞在一起,轰隆声,响彻整个白虎界。 杜放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觉得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虽不完美,但已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三人再这样僵持,已是没什么意义。 只因他,还有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黑衣人也看到了三只巨剑的碰撞,想不看见都难。因为这里本就离碰撞处不远。因为不远,所以他眼中的杜放,很快就到了他的面前。 行到黑衣人近前,杜放掏出一个酒葫芦,写意的饮下一口,揶揄道:“前辈,刚去了片刻,去取了点东西。让您久等了。” 或许真的受伤过重,杜放刚到,范举就倒了下去。 黑衣人没有回答,却在那里自言自语,只见他道:“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被此人玩了‘空城计’。” 说完,自嘲的摇了摇头。 杜放见范举倒下,一股杀意,自眼中澎涌而出。 随着这杀意,一座大山顺势倒下,而黑衣人前方,就多了一柄如山的巨剑。 紧接着,又是一山倒下,又是一声巨响,同样一柄巨剑,横陈在黑衣人前方。 只因沈公子,携剑冢其他三子,也已到了场间,对阎竹青联手,想必还有诸多疑虑,但对这黑衣人,此刻的他,便再无疑虑。 黑衣人见状,他知道,在这白虎界同时面对两位“金之子”,大势已去,电蛇舞动,向背后观看的修行弟子掠去。 这时杜放喊道:“大家闪开。” 就像他的剑道,永远慢了半拍,已是有数名弟子被这黑衣人掳了去,捏碎符篆,消失不见。而其消失的地方,两声巨响,只因两柄巨剑,尾随而至。 杜放道:“阎竹青呢?” 沈公子指着巨蛋上方那空间漩涡,道:“应该去了青龙界。” 空间漩涡处,一股生之气息,扑面而来,连带着鸟语花香。 第七十章 陆定国 抚冥军镇,和往常一样,以修行者为主的军队,在操场上整齐划一的操练着。 但不一样的是,此刻队列看起来更是整齐,更是肃杀,了望塔上的军士,也站的更加挺直,这种不正常情况的出现,通常表现为有战事发生。 当然,也可能是有某个大人物来到了此间。 廖化文此刻就在他那间奢华的办公大殿内,在此处,今日也有了些不同,因为他并没有坐在他那张奢华的梨花木椅上,现在的他,正垂手向下,偶尔看看自己,是不是和殿内的下属一样,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正的姿势和动作,时不时再抬眼看看今天那把奢华椅子上的人,是否满意自己的站位和动作。然后再继续修正自己的站姿,如此反复。 在道盟,能让军部执事廖化文如此的,自然是执事长陆定国。 这时陆定国坐于大殿正中,不时皱眉,好像对大殿的一应物什,颇为不满。 不时伏案写些什么,又像是要把这大殿所有的物什,都记录在册。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廖化文的他,在下一刻,冷不防的对廖化文道:“老廖,你对这次幽冥域界‘黑衣人’事件如何看?”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廖化文有些紧张,道:“属下也是在昨日才接到汇报,幽冥域界中发生了掳掠各派优秀学子的事情,但不是很详细。” 陆定国终是抬眼,看向这个下属,但也仅仅只一眼,继续伏案疾书,道:“可能你属下报告的不是很详细,让我来与你汇报,这次‘黑衣人’事件,截止目前,已掳掠各门派,各学院优秀弟子一百三十六名,其中上品融元素属性者二十五名,中品融元素属性者七十七名,下品三十四名。不过庆幸的是,齐云新人榜上的天才少年,还未有被掳掠的消息。对此,你怎么看?” 这一句汇报,加一句反问,再加上那一连串脱口而出的数字,已让廖化文额头渗出了汗水,他跟随陆定国多年,他知道,这是陆定国要发怒的先兆。 廖化文道:“这次黑衣人事件,诸多匪夷所思之处,比如那空间结界,根本承受不了破空境的修为,以前便试过,对对。属属下已派人下得幽冥域界,去查探此事。” 陆定国道:“老廖,我要的不是推卸责任,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派你那些属下去查,已于事无补,如果没有破空境的实力下去,也只会是狼入虎口,你难道就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现在的廖化文,满头大汗,汗珠从额头流到奢华的大理石表面,让伫立在此的执事,心中泛起涟漪,久久不散。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现在不管回答什么,都是错的。 陆定国见廖化文不吱声,继续道:“这些少年,以你军部统领的身份来看,是不是觉得连你一个军团的战斗力都不如,你觉得无所谓这事,是吗?而你我都长在一些中小宗门,是不是天然的看不起这些少年的大宗门身份?认为他们都是靠资源获得的成功,对吗?” 像是被看破了心思,廖化文本也算粗犷之人,心机这事,不一定每时每刻都有,道:“这些少年弟子比起我一个军团来说,的确有所不如。” 陆定国像是听了一个天下间最愚蠢的答案,一掌,拍在那张青玉书案上,怒道:“莽夫,你知道这些少年身后所代表的势力吗?你知道现在长老会不看在我多年的功劳上,恨不得将我陆定国生剥了皮吗?这些少年代表什么?代表这大陆的未来,什么是未来?就是你我的传承。他们现在,是有所不如,但不代表他们不成长,相反,他们优秀的成长天赋,便代表大陆,我道盟未来的希望,你却对扼杀大陆未来希望这事,如此轻描淡写。现在宣和殿的门口,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廖化文偷瞄向陆定国,心道:看来问题的确比想象中严重,毕竟将这个永久矗立在宣和殿九楼的男子,都逼到了此处。 廖化文道:“执事长大人,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陆定国平复下情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之中出了内奸?” 廖化文道:“这次是青云派五长老主持的,而篆刻符篆的,也一直是沿用的神符所那几位阵法大师,还是刚刚说的那句话,这次幽冥域界,空间极度稳定,稳定到能容纳破空境的修为。会不会是空间出了什么问题?” 话刚说到此处,就有探子来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只见这探子道:“陆大人,你让属下调查的,神符所庞大师几人,连同其家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而五长老,也已回到青云派,听说是闭关了,属下这几日一直派人在青云山下盯着,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闻此,陆定国眼睛微眯,手中软毫,也因此悬在半空,纹丝不动。 软毫未动,场中数人,则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一会儿,软毫终是重新落在了宣纸上,陆定国也有声音传来,道:“我知道了,叫你调查的天门教,最近怎么样了?” 探子道:“最近属下倒是很少打探到此教的消息,唯一可知的,是此教应该在大陆西北之地。此教太过于神秘,即便是这个地址,也不能太确定,属下也是通过在那里牺牲了数十个探子大概判断的。” 陆定国道:“知道了,你继续打探这天门教,至于五长老那里,不宜长久布置眼线,适可而止,还有阵法大师一事,一定要追究到底,退下。” 廖化文道:“大人,你说这幽冥域界黑衣人,会不会出自天门教?” 陆定国道:“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此事,但这神秘势力展现的冰山一角,的确让我道盟都大为震惊,从派往幽冥域界的黑衣人来看,里面破空境强者,至少有七八人之多,当然,这对于道盟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宗门来说,那可就不再简单,即便是大陆有数的大宗门,能一下派出七八位破空境强者的,也是不多。” 廖化文道:“不错,还真是怪哉,这幽冥域界,怎能承受如此多的破空境修为?” 这已是他第三次提出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粗大的神经看来,这最是让他疑惑的。 陆定国道:“在你之前,我已派人探明了此事,这事也让陆某人在这次事件中,最为震惊,能承受这许多破空境强者,只因这幽冥域界的结界,被人修改过。” 廖化文道:“修改结界?这是圣人境才能完成的事情?” 陆定国道:“倒的确如此,不仅要圣人境,还需要掌控时间本源的圣人境和空间本源的圣人境,而且还要是这世间最顶级的阵法大师。” 廖化文道:“这世间一共就四位圣人境宗师,普正方丈不屑做这事,墨翟先生更是云游四海,玄空上人也一直在青云派闭关,即便那位不愿意出世的宗师,也不可能同时具备这几种因素。那么这世间之人,就根本不可能完成此事。” 陆定国呢喃道:“但事实却是,这不可能之事,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发生了,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想不通此节,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在幽冥域界开启之前,谁来过抚冥军镇。” 廖化文道:“五长老说要提前熟悉一下,顺便看看这幽冥域界。大人怀疑五长老有问题?” 陆定国道:“以前连接幽冥域界的坐标,只有这抚冥军镇,从探子汇报来看,这域界坐标已不再是连接大陆的唯一坐标,其中有坐标,已连接到了大陆的另一端,现在只能确定在大陆的西北之地。所以在这之前,肯定有人进得幽冥域界,才能给其提供这幽冥域界坐标,而之前要进入这幽冥域界,肯定得从这抚冥军镇进去。所以你得好好想想,除了五长老,还有其他人吗?” 有些事,的确需要好好想想,一般人,的确可做到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但青云五长老,可不是一般人。 廖化文拍了拍胸脯,笃定道:“自值守军镇伊始,我廖化文其他不敢保证,但这戍防一事,绝不敢有半点懈怠,一只苍蝇在这军镇飞过,我廖化文心里都有数,所以除了五长老,的确再无他人去过。” 陆定国陷入了沉思,又停下了手中的软毫,只是这次与上次悬在空中,有了些不同,像是要写一个什么字,还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写完。 但笔尖却久久停留在笔画半截处,一动不动,走近看,原来是个“问”字,原来中间那个“口”字封口那一笔,还未完成。 这时陆定国停下了手中的笔,再没有要动的意思,所以这字,此刻看来就甚是奇怪。 陆定国停下了笔,身体后仰,靠向那不知是什么妖兽兽皮铺就的座椅靠背,仰头望向房梁,如此,想必放松了不少,问道:“你说这是五长老的意思,还是整个青云派的意思,当然,我是说假如。” 对着空气问话,自然就不会有人回答。 他同时也知道,即便问的不是空气,也是没人回答的,青云派是大宗门,但他却与其他大宗门有些不同,只因它啊,是有圣人境的大宗门。 第七十一章 三子齐出 一只小径,两处桃花。 有诗云:乱花渐欲迷人眼,花团锦簇,几乎要让自己喜欢的失去了理智。 不过此刻,李知焉一行,却没有见到那么多样花,其实连几种花都没有,因为这里只有桃花,但美丽的,同样让在场之人失去了理智。 在山里,李知焉见过梅花,虽同样嫣红,但比起梅花的孤傲,他更愿意身处这桃花的热闹,只因他从小就一人,所以比起孤傲,他更喜欢热闹。 就像此刻,一行人,一片桃花,他就很是满意。 李知焉道:“莫姑娘,这里好漂亮啊。” 莫如雪道:“你喜欢桃花?” 李知焉道:“恩,我喜欢这满山的桃花,你不喜欢吗?” 莫如雪道:“喜欢啊,这青龙界漂亮的地方太多了。我不光喜欢这桃花山,还有那幽谷山涧,青青草原,石林,竹海等,都喜欢。” 看样子,他们来这青龙界,已是行了很远。 或许这一界的美景,让人流连忘返,让这一行人驻足了良久。 因为比起其他四界,让初到此界的弟子的确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青龙界本也贫瘠,但浓郁的木元素,让草木花草长的异常茂盛,给这贫瘠的土地,覆盖上了一层层,各式各样美丽的外衣。看上去就像一个个美丽的小姑娘,让人赏心,又让人悦目。 李知焉畅想道:“要不是此处乃青龙界,若一直住在这里,修几间屋舍,养一只狗,不,把小灰从万丈谷直接接过来,然后再开辟一块菜园地,你看,那里溪水流进了哪个小谭,还可以喂养几条青鱼。哦,再去习得一门酿酒技艺,然后再邀请几个朋友,一起住在这里如此,定是不错。” 说完,便直勾勾盯着莫如雪看,意思相当明了,看的莫如雪脸颊,倏地绯红。 莫如君道:“你不准备邀请我吗?” 李知焉像是有些为难,不过在深思熟虑后,还是认真道:”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有你在的话,那么还要开垦几片土地,还要多养点鸡鸭,多喂点鱼。” 刚说到这里,就穿过了小径。 前面空地处,竟真的出现了几间木屋,虽没有鸡鸭,但却有一枚巨蛋,横陈在场地中间。 巨蛋周围,站满了人,看着刚至的李知焉一行,投来各种眼神,或惊喜,或皱眉,或平静,或艳羡,不一而足。 惊喜的表情,出自左边为首的一个女人,女人一旦笑起来,就特别好看,若是一个漂亮女人的话,则更佳。 萧回风自然漂亮,漂亮得让人神魂颠倒,但莫如是不会神魂颠倒,好像之前认识,看到萧回风后,倒让他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已经看见了,就不得不过去,因为她不仅是萧回风,还是道盟圣女。 莫如是抱拳行礼,道:“青云派莫如是,拜见圣女殿下。” 萧回风施一礼,似笑非笑,道:“莫兄,你我不必客气。” 莫如是不敢直视,迅速低头,讪讪道:“是。” “咦,你受伤了。” 莫如是低头瞬间,看见萧回风脚踝处,已是肿了一大片,故如此说道。 萧回风笑意盈盈,就像场间这桃花纷飞,让这肿胀的痛,看起来都这么有趣,道:“你在关心我?” 他没有用本宫自称,用的是我,这就有多重意思,或许觉得此人跟自己平等相交,抑或想与面前之人,不要有距离感, 当然,这之间的各种情绪,只有圣女自己清楚。 莫如是没有笑意,他很清楚圣女的实力,因为他们可算是江湖中人所说的那样,不打不相识,自己齐云新人榜第一,在别人看来风光无限,但如果将这道盟圣女一并加入进来,想必自己这第一,未必就真的是第一。 当然,他也不在乎,正色道:“很厉害吗?” 说完,看向对面那一众黑衣人。 萧回风嘴一撇,有些意兴阑珊,咕哝道:“恩,很厉害,不过就是太无趣。” 似是对莫如是的回答有些不满,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如果一群人里面有个光头,无论这个光头是高是矮,那么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群人,都会被这光头吸引过去,况且这光头还站在当首的位置。 若这光头还在耳旁别一朵花,身旁站一个女人,那么这光头,想不成为焦点都难。 莫如是道:“见过无禅师兄。” 无禅道:“莫兄不必客气。” 莫如是道:“怎的这里如此多黑衣人。” 萧回风恢复了圣女仪态,道:“大概因为本宫在这里。” 闻此,莫如是便将自己制作的符篆递了过去,道:“你先回道盟。” 萧回风道:“传送符篆不能用,你都到得这里了,难道还不知道?” 莫如是道:“这是我与二弟合力制作的,不是之前的符篆。” 萧回风道:“你就这么不希望见到我?我不回去,回去又只有待在冷冰冰的宫殿里。” 莫如是道:“这里很危险,想必那边有五人不下于破空境的实力,你在这里,只会成为众人的掣肘。” 似是在赌气,萧回风道:“就不回去。” 听此,连一旁的无禅都看了过来,莫如雪也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这个大哥,看的平时气度不凡的大哥,此时也有了些窘态。 莫如雪眼光闪动,狡黠道:“圣女殿下如果嫌弃宫殿生活过于枯燥,等此间事了,可以到得青云山长老别院,探访并慰问一下我这个山中的小女子。以展现道盟在世间的美好。” 萧回风一愣后,嫣然一笑,虽然此时脚踝处疼的钻心,但想到要去的地方,也喜道:“到时一定要去看看妹妹的。” 莫如是怒目瞪了过去,莫如雪吐个舌头,看上去甚是得意。 黑衣人像是看了许久,也听了许久,终于是在对面的话题中,找到了自己能插话的地方,只见当首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此间事了?诸位未免也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 此间本已花香扑鼻,但还是有花香传来,只因下一种花香,已是覆盖了上一种,如没必要,无禅也不是话多之人,“此间事了”既然只能靠打架才能决定,那多说,也是无益。 不一会儿,场间就已是漫天花雨,从天上看下去,这平地,就像这满山桃花的一个窟窿,而这时,则完全由花海修补了这个窟窿。 身在场间的修行弟子,或许是很少看见这美轮美奂的场景,或惊讶,或欣喜,尤其是场间女子,都是爱花之人,差点惊呼出声。 见无禅已动手,莫如是也已到了前面,渊渟岳峙,白衣猎猎。 虽面部向前,但却对身后之人说道:“李兄,最左手那位是你的,如君,你的在最右手,你们小心,毕竟功法不熟,尽量牵制,相信这几日我们送回去的修行弟子,也已回了道盟,道盟定会派人来此,所以,只要时间拖的久,对我们就越有利。” 萧回风道:“那我呢?” 莫如是道:“雪儿,你等一众青云弟子,保护好圣女。” 萧回风担心道:“可是还有两位破空境强者,你如何能应付的了。” 莫如是笑道:“虽不能胜,但身法一道,莫某人还是有自信的。” 萧回风揶揄道:“你是想说我们大陆第一天骄,即便逃,也逃的那么帅?” 莫如是不曾想到,圣女会有这种脑回路,他是真的自信,倒没想那么多。此刻回过头来,然后瞪了圣女一眼,道:“我去去就来。” 萧回风也被这一瞪,瞪的心花怒放,笑道:“你小心。” 但眼神处的担心,骗过了全世界,却没能骗过自己。 好像又是第一次,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既然在这么多学院弟子中,被绝代天骄点名自己出战应敌,李知焉和莫如君,很是开心。 所以此时,俩人笑起来傻呵呵的,莫如雪见此,却担心的不得了,虽然她知道,这俩家伙一个是“火之子”,一个是“空间之子”,但这两人的修行旅程,她是基本都参与了的,她还知道,这两人的对敌经验肯定不足,而且面对的,是破空境强者,故叮嘱道:“二哥,你用空间之力限制住那人就行,其他等大哥他们解决了战斗再说。” 说完,看向笑的傻呵呵的李知焉,接着道:“还有你,你是火属性功法,你尽量调动火元素猛攻对方,不要让对方有喘息之机。等他们结束战斗再说,听到没。” 李知焉和莫如君,像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答应,眼里却充满了期待,莫如雪见此,一人一个响头。 莫如雪看上去,本就比这两人娇小,虽然李知焉经这些时日,已恢复了过来,但莫如君那体型,怎么恢复的了,所以此刻看去,就有些滑稽。 莫如雪怒道:“你们给我小心点。” 说话间,刚才还微风拂面的场中,此时却好像少了微风带来的凉意,或许是少了凉意,黑衣人额头,马上就有汗珠渗了出来。几乎瞬间,莫如是的虚影还在前方人群处,下一刻,就来到了近前。黑衣人微眯起双眼,异口同声道:“风之子!” 刚刚因为无风,少了凉意,额头还渗出了汗珠的黑衣人,现在马上就真的感觉到了凉意。 因为本已春暖花开的时节,却感觉不到暖意,像是被人抽干了火元素。不一会儿,黑衣人微微眯起的双眼,再度睁开,到睁大,直到大到能睁开的极限,同样的异口同声,道:“火之子!” 这三个字,说来有些怪异,像是从口吃之人嘴中说出,有些迟钝,连同纷飞的桃花,均迟钝起来,一顿一顿,向下落去。 所以刚刚的惊异还未退却,一众黑衣人脸色,又马上大变,如之前一样的异口同声,道:“空间之子!” 第七十二章 一子错 三子齐出的场面,的确有些震撼,即便在大陆历史长河中搜寻,也是前无古人,至于后无来者,就现在来说,没人知道,但想必也很难出现。 当然,让黑衣人震惊的,不是三子齐出,而是这里不仅有刚才的三子,还有这光头,这光头的危险性,只会比这三子高,因为这里是青龙界,蕴含大量木元素,而这光头,在这之前,就已展现了其“木之子”的身份。 想起自己那个年代,同时代有一个天地的宠儿,就已是很不错,而这里,却一下出现了四个半,至于那半个,自然是道盟圣女。 虽然只隐隐猜测其应该是某个元素宠儿,但多半也八九不离十,毕竟要成为道盟圣女,天赋是很重要的考虑因素,并且从刚才对敌的经验看,也不会差很远。 无禅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优势,选择上,自然也就当仁不让,一眼望去,当首黑衣人的修为最高,那么自然就是当首那位。 如果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形容当首的黑衣人,的确有些应景,因为在其数米之内,已形成了场域。 无禅刚与此人交过手,知道此人已是破空境后期。 毕竟只有在破空境后期,才会形成自己的场域,场域内,就是自己的天地,自己,就是这片天地的帝王。 在这片领域内,施法者具无敌之姿,除非有更强大的场域强者,亦或圣人境。 当然,要是到了圣人境,对这世间俗物的争夺,也怕是会毫无意义,不过没人知道圣人境真正的心思,毕竟世间,就那么几位。 即便是自己的领域,你要阻止声音的传播,也是不可能,下一刻,黑衣人就听见了无禅诵读经文的声音。 在他看来,靠武技徒手与此人对敌,想必还未进得此人场域,就会被此人打败。 声音如古寺清晨大钟,让人如梦初醒,又如一尊尊青灯古佛,接二连三的冲击黑衣人识海,场中诸人,在此刻看来,全都庄严肃穆。 当首黑衣人微微蹙眉,似是不习惯这听起来犹如在超度的梵音,道:“真是聒噪,有没有人告诉你这诵经,很是难听。” 无禅没有说话,但又回答了这黑衣人,因为他是用一种奇怪的诵经腔调,唱出来的,道:“施主,这倒是没有因为这是用来超度的。” 当然没人说难听,超度,自然是超度死人的。 所以当下场面,便有了那么些滑稽,毕竟对方黑衣人,还活着。 当首黑衣人大笑道:“你们佛门什么时候也这么风趣了。” 无禅同样以那种奇怪的腔调回道:“佛门风趣的不多,他们都说我算、一个,但我又觉得自己不是一个风趣之人。” 黑衣人一眼过去,再次确认一下和尚,这还不算幽默风趣? 如果这是一位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这花海法术,倒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不是出于一位仙子之手,倒出在这和尚的手中,就显得有些突兀。 作为一名出家人,身边还带着一位小姑娘,真是有意思。 当然,最特别的,还是他耳朵上那朵花。心想自己活这么久,不是没见过和尚,但这种和尚,倒还第一次见。黑衣人如此想着,但手上招子,可没停下。 说时迟那时快。 对黑衣人来说,你既然不来我的场域,那么我就只有将这场域,送到你的身边。 想到这,就开始移动了脚步,他知道,要面对这些天地宠儿,掣肘会有许多,但没想到,掣肘会比他想象的还多,只见他刚移动脚步,脚步就像是卡在了半空中,然后愤懑道:“大家合力将这空间之力击碎。” 五位破空境的实力,加上数十位观星境,顺着当首黑衣人所指的方向,一拳击了过去,瞬时就有咔嚓之声传出。 想必不大熟悉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莫如君像是受到了反噬,当场就吐血不止,全身抽搐。 莫如是这时被两位破空境缠着,爱莫能助,一边大声呼喊自己二弟的名字,一边谨慎应敌,他不能有什么闪失,如果他有闪失,全盘皆输。 无禅准备过去,但消失的空间之力,再也阻止不了当首黑衣人的步伐,所以很快就把场域带到了他的身前,就因刚才的分心,现在已是落了下风,被黑衣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萧回风和莫如雪一众,也只有干瞪眼,大声疾呼。 场间离战斗不远,但也有数十米,眼睛能看到,不过要在右手旁那黑衣人刀落下的那刻赶到,已是不及。 李知焉能赶到,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剑,挡下了那把刀,因为他就在场中,而由于之前莫如雪叫他以攻代守,他也没有被敌人缠住。 不过此刻想要不被缠住,已是很难,因为他过来了,也把左手位置与自己对敌的黑衣人一并带了过来,也就是说,他下一刻,要独对两位破空境强者。 莫如雪几个纵跃,将莫如君肥大的身躯负在身后,这时也来到了李知焉身后,看着这曾几何时熟悉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担忧。 她知道,也不过就在几个月前,这少年还在山里,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出来数月,就面临了数次生死,自己将他带出来,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就此刻看来,的确是该让他去开满桃花的地方,让他养养鸡鸭,养养猫狗,酿酿酒。 但矛盾的是,这里就是开满桃花的地方,如何养鸡鸭猫狗和酿酒。 、莫如雪道:“知焉,你要小心。我把二哥先送回去,跟着马上过来。” 李知焉听声音是莫如雪,回头傻呵呵笑道:“我出来之后好多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两位破空境强者,你可不能跟我抢。” 左首黑衣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轻蔑侮辱,反正笑起来极度奇怪,道:“你虽是‘火之子’,但从你刚才对敌的经验看,你是刚进阶的?如果想凭此应付我跟钱兄,你是不是未免过于猖狂了些。” 李知焉没有回答,平静的看着两人,而莫如雪,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错,以自己当下的修为,很难掺和这等级别的战斗,如果实在要参与,说不得还会成为场间之人的累赘。她并不是矫情之人,背着莫如君几个纵跃,就回到了修行弟子一众处,暗暗发誓,自此以后定要勤加练习功法,不说独当一面,也当有自保之力才是。 姓钱的黑衣人像是不喜说话,就像之前一刀砍向莫如君那样。 刀,好像自然而然就该去他该去的位置,而刀被挡,再也无法建功时,便自然而然收刀而立,也像此时此刻,好似看到了该砍之人,也自然而然的砍了过去,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或许上一辈人都不喜欢用功法,抑或预感到,感悟这天地元素,本就会输给这群少年,所以基本一上来就是武技。 李知焉侧身闪过,他的剑法并不纯熟,也就在藏经楼看过几本书籍,对于剑法的理解倒是有,但是灵活运用就差了许多,而又没有灵活的身法辅佐,不一会儿,头上就有了冷汗。只因好几次险些被这姓钱的黑衣人砍中,须知,还是在旁边那位带斧头的黑衣人未出手的情况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可以调动火元素攻其必救,才不至于应对的如此难堪。 当然,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毕竟破空境的内力跟自己,不可同日而语,当内力耗光那一刻,那也就代表战斗已结束,幸好自己做为“火之子”,调动这天地间的火元素消耗不多,不多,不代表一点没有,到最后,终有力竭的一刻。 这时,场间与无禅对敌的黑衣人看了来,对带斧头的黑衣人道:“孙长老,这戏可好看?” 黑衣人口中的孙长老,没有回答,因为他用行动证明了他没有看戏,抓住机会,下一刻斧头就落在了李知焉的后背处,他之前就与这少年对敌过。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少年的武功路数,颇有一些心得,刚开始看这少年攻伐,觉得很奇怪,奇怪多了,也就想通了,这不是奇怪,而是没有经验。因为这少年,毕竟还年轻,倒真让他“火之子”的身份吓了一跳。 一步错,步步错,后背中了一斧头的李知焉顺势前倾,一刀又至,李知焉强忍着,一个千斤坠,顺势一滚,但一刀又划破了他的后背,重新站起,背后已是血肉模糊,面色有些苍白,看的身后众人,心惊胆战。 莫如雪眼里噙满泪水,颇有一涌而出的势头,哽咽道:“知焉,先退回来。” 虽脸色苍白,李知焉笑起来,却依然好看,道:“我没事,桃花这么漂亮,我还不舍得死。” 萧回风不理解这两位元素宠儿,为何会犯一些低级的错误,就像刚才那位胖子,将空间之力收缩到对敌的那位,就完全可控制这用刀的黑衣人。 可这胖子,硬是将空间之力撑满了整个空地,试图束缚这全场的黑衣人。 至于这位,武技毫无章法,一顿猛攻,路子全被人看了个透。 想着想着,萧回风已然一瘸一拐,到了李知焉身旁,气态威严,表情肃穆。 第七十三章 桃花屋引 命,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东西,有些人生来就好看,有些人生来就普通,有些人生来就贫穷,有些人生来,却很富贵。 运,同样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些人经历了困苦,变得强大,有些人沉迷于奢侈的生活,不断堕落。 这不同的困苦与际遇再结合于之前的命,就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命运。 道盟圣女出生就很普通,因为她出生在京安城郊一个普通农户家里,但她的出生,又不普通,甚至有些光芒万丈,听说当时有人回顾这段历史,都以为是神迹,因为她的出生照亮了深夜的京安城,惊的整个京安城彻夜难眠。 毕竟整整一晚上都亮如白昼,再加上那晚道盟军队来回穿城的巨大声响,更是让人久久不能入眠。 知情的,知道是要迎接一位重要的人物,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大陆重要的节气。 既是节日,那么京安城住户,就更无心睡眠,毕竟节日,人们通常认为是自己的,就像大陆中有名的劳动节以及妇女节。 如果说世间谁出生,就生而耀眼,那么非道盟圣女莫属,因为她不仅出生就生而耀眼,她每时每刻,都非常耀眼,恰如,此时此刻。 或许实在太过闪耀,晃的众人根本睁不开眼,孙姓黑衣人道:“不愧是稀有的光属性体质,也太明亮了。” 萧回风的加入,倒是让李知焉轻松了不少,不仅仅是多了一份战力,而是对临场经验不足的李知焉来说,多了一位绝佳的老师。 缺点是萧回风此刻脚踝受了伤,不便移动,所以也成了场中决定胜负的关键点。 不能动,自然就是活靶子,而这活靶子,还是道盟圣女,一旦有失,将是这一众人的掣肘,所以萧回风的到来,也有赌的成分。 萧回风道:”李公子,你不必右手持剑,左手施展功法,你可以将火元素集聚到你剑上,继而施展法术。“ 李知焉听此,意念闪动,试图用火元素覆盖这宝剑,但不管怎么试,刚将火元素聚集到剑上面,就散落在虚空里,比起直接控制在手里,难度颇大。 李知焉回头望向萧回风,疑惑道:“好像不大行。” 萧回风也是大为惊讶,自己之前好像在藏经楼见过此人,想必此人也是某个门派的高徒,怎么如此简单的武技与功法结合,都做不了,道:“你之前有练过剑吗?” 李知焉道:“没有。” 萧回风道:“你是不是感觉火元素在手中可以自由控制,运用到剑上就有些不尽人意。” 李知焉道:“对,就是这样。“ 萧回风道:”练剑之人,首先要把剑魂融入你的心神,所谓人剑合一,就是如此,你只需把剑认为是你手臂的延伸,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才能真正的使用剑。不然它只能用来切菜,不能用来对敌。“ 李知焉道:“恩,我在一本书上看过。” 萧回风道:“所以你现在调动你的意念,试图沟通你手中之剑。” 李知焉闭上眼睛,开始调动心神,用意念与手中剑沟通。 像是有灵,此剑瞬间就融入了李知焉心神。 而且这突如其来的沟通,让他感觉到了温暖。他也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很舒服,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漫长等待,终于在今天,得此一见。 不一会儿,从剑柄处,到剑尖,就有一条长长的火舌在游走。 萧回风亦有点惊讶,道:“没想到,李公子剑道天赋如此之高,但这意念,还需加强练习,有些剑道高手,用树枝就可做剑,用花也可做剑,甚至有些已不需用剑,用意念形成的剑意就能杀人。” 孙姓黑衣人终是忍不住,打断道:“我说两位小鬼,本尊可不是一个好的陪练对象。” 而钱姓黑衣人更是直接,一刀,已劈到了近前。 比起之前,李知焉要一手持剑,一手功法应对,现在一剑出去,倒是轻松了不少,火舌随着剑尖,已然延伸了不少,轻松一划,一条火蛇就顺着剑尖射了过去。像是在开路,剑尖也随后而至。 比起这剑与火,更重要的是光,它早已来到了钱姓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像是有感,已是闭上了眼睛,又或者早知道孙姓黑衣人会将斧头陈列在自己前面一样,收刀而立。 下一刻,就听见了剑斧相交声。 这时场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无禅与破空境后期强者战斗已进入到了白热化,而莫如是周旋于两位破空境黑衣人身侧,成功牵制住两人,李知焉这边,两黑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场中一众年轻弟子,终是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刚刚那位胖子上场没多久,就被抬了回来,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因为这群人都打不过的话,他们也只能束手就擒。 虽然手中握有青云派送来的符篆,但这不靠谱的东西如非必要,真还不打算用,毕竟天知道会将自己传到哪里。 况且道盟也收到了此间的消息,想必也会很快派大境界高手来此,如果这些人胜利了,自然最好,如果不能胜利,拖到道盟援兵的到来也行。 这时有弟子的心,尚有余悸,恨恨道:“还是什么空间之子,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又有人道:“就是,我还以为这传说中的属性体质有多厉害呢,哼,不堪一击。” 人都是这样,各形各色,他不感激胖子的挺身而出,而是埋怨这胖子让他受惊过度。 有人落井下石,自然也有人感恩戴德,特别是场间大多数人。 另一弟子道:“叫你上去,别说不堪一击,说不得连站在破空境高手对面的勇气都没有。” 刚开始说话的弟子道:“你有?那你怎么不去。” 有弟子道:“不去,是因为能力不够,而不是逞口舌之力。” 见众人都有针对自己的意思,这极少部分弟子终是闭口,不再言。 所谓合则两利,玄武界一众人由于李知焉的离开,大师兄和小师妹也重新回到了之前李知焉一行,由于这之中有点墨门弟子的缘故,也吸引了其他各门派学院弟子的报团取暖。 符篆不能用,只能在这幽冥域界中寻机会出去。 当然,对于崔少爷、赫连玉儿和袁小洁等人来说,他们还必须找到李知焉。四个人来,当然得四个人回去,不然同行的意义何在。 或许这无名桃花山的桃花着实好看,抑或这山上的打斗声,实在过于激烈,激烈到几公里外都能听见,将青龙界所有的人,都吸引到了这里。 崔少爷现在就在玄武界众人当首的位置,俨然一副年轻弟子头领的模样。 以前不在意,但现在他已然“水之子”了,这位置自然而然就该属于自己。所以走起路来,不免就有些飘飘然。 当然,对于赫连玉儿来说,在哪个位置都无所谓,袁小洁倒是又想给这家伙几巴掌,碍于这里人多,给他面子。 只有小师妹隐隐觉得此人不凡,但又有些想不通,至于其他人,你要走就走呗,反正又不跟疯子一般见识,要是有黑衣人出现,你这幅欠揍的样儿,说不得还能为自己逃跑拖延点时间,大家各有心思。 这时崔少爷跳到一块大石上,双手负后,道:“大家跟紧点,从声音判断,前面不远处就有打斗,注意将趁手的武器,随时准备在手中,以免拿出来的时候,卡在衣襟内就不好了。” 说到这,还摸了摸自己怀中的拂尘,想必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出现,故好意提醒在场诸位。 这几日间,像是习惯了如此,大家异口同声道:“知道了,崔家天才。” 这句话好像很是受用,崔少爷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就在几日前,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有一位年轻的学院弟子这么称呼过崔少爷,让崔少爷大为高兴,并赏了这小子几千两银票后,从此这称谓,就传了开来,当然,真不真心不重要,只因这很符合他崔少爷现在的心境,怎么说呢,少爷高兴,少爷喜欢。 陶醉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道:“赫连姑娘,你说知焉会在那里吗?我们都寻了黄麟界,朱雀界,一点线索都没有,不会被黑衣人掳走了?不过黑衣人要他干嘛,嫌自己粮仓太殷实了?” 赫连玉儿冷冷道:“不许你这么说他。” 崔少爷讪讪道:“我开玩笑的嘛。” 说完,脑袋上就被人重击了一拳,随着这一拳,脑门局部地区,也在“蹭蹭蹭”的急速变大,袁小洁道:“我也是开玩笑的。” 崔少爷伸出一只手,拳头紧握,狠狠道:“袁小洁,请你适当给予当世天才一些必要的尊重,不然” 说完,还不忘“哼”的一声。 袁小洁似笑非笑道:“如果不尊重,又会怎样?” 崔少爷心道:即便自己已进阶到了“水之子”,面对如此近距离的袁小洁,也怕是会打不过,故大度道:“算了,大局为重,现在大敌当前,改日再与你分个高低。” 说完还回首,极潇洒的看了一眼身后众弟子。 想必是习惯了,众弟子居然平静的看着崔少爷青紫肿胀、凹凸不平的脸庞,没人笑出声来。 第七十四章 甚是奇怪 抚冥军镇灯火通明,就像一夜没休息一样。 但如果没休息好,即便再认真,做起事来都会显得无精打采,精神不集中。 训练场操练的军士就很认真,但此刻看来,却显得无精打采。 只因这操练,自清晨出列以来,就没了命令。 正是,有人命令了什么时候开始,却没人命令什么时候结束,没人命令结束,自然就没人敢懈怠。只因发布这命令之人,现在还在那金碧辉煌的大厅内。 金碧辉煌大厅内的众人,自然也给不了外面的命令,只因他们也没得到什么命令,所以此时,也就这样保持了一天的站姿。 大厅正中的那位,好像也没有要发布命令的意思。 因为一天以来,他就一直在看书,不同的是,他在看同一本书,最最奇怪的是,他一直在看那一页,根本没有翻阅其他章节的意思。 就这样,看一页,看了一夜。 幸好在场数人都是修行中人,打坐本是常态,要是人间凡人,保持一天这样的站姿,定会直接瘫倒在地。 有鸡鸣声传来,像是唤醒了正堂端坐之人。 陆定国伸了一个懒腰,左右晃了下脑袋,端起早已凉透的冷茶,啜了一口,道:“你们说奇不奇怪?” 这话一出口,就让一众下属在心里腹诽道:若说奇怪,天下间还有您这样奇怪之人? 当然,可以如此想,但绝不可以如此说,就像廖化文,只见他道:“什么奇怪?” 陆定国道:“这次‘黑衣人’事件,种种可疑的迹象都直接指向了青云派,比如,当世能凑足如此多破空境强者的门派,并不多,青云派可算一个,即便与其同盛名的点墨门,也不行。” 廖化文笑道:“点墨门一共才九人,想必以墨翟先生的性子,根本不屑做此事,而李乘风大师兄,又已在魔族那场大战中殉难,第八弟子,还未达到这种程度,自然是不行。” 陆定国道:“照当下来看,青云五长老的确很可疑,但我叫刑部执事去长老会寻大境界高手时,顺便探探青云派口风,从刑部执事的汇报来看,这青云三长老莫问天,表情却不似作假,试想,一个当世英雄感觉都快哭了,急的口齿不清。啧又让人感觉另有隐情。” 廖化文环顾四周一圈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小声道:“大人,原来你在怀疑青云派?” 陆定国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如果世间没有道盟,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廖化文道:“自然是青云派、栖霞寺这些大派,他们可以直接号令整个修行界。” 陆定国道:“在长老会中,这几大派的长老,的确比较有话语权,但是长老会的入门资格是破空境,也代表天下数不尽的中小门派有资格入选,在大陆上,中小门派何其多。所以道盟最根本的,还是代表了中小门派的利益。就像上次长老会提议解除道盟军队没有通过一样,因为在没有魔族的情况下,军队的作用,就是维持大派与众多中小门派平衡的关键点。” 廖化文道:“大人是说,这次‘黑衣人’事件,有可能是那几个大派搞的鬼?然后借此逼大人您下台?” 陆定国道:“很有可能,从报告来看,这些优秀学子一个都没被伤害,只是被掳了去,手法与天门教极其相似,恰恰这种相似,让人更加怀疑。” 廖化文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陆定国道:“照常进行,其实总体来说,在这世间,还是要看几大圣人的态度,如果几大圣人有意褫夺我这道盟执事长的资格,谁也拦不住,但是有一个或两个不同意,即便这几大派加起来也不能将我陆定国怎么样。” 廖化文道:“大人有请示过普正大师的意见吗?” 陆定国道:“那倒没有,作为道盟的名义领袖,普正大师自然不会行这念头,相反,我很在意青云玄空上人的态度。” 说完,抬首向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过让陆某奇怪的是,这莫问天三个子女都去了幽冥域界,按理说青云派有此行动,作为青云派核心人物的莫问天,也一定会知晓,但从刑部执事的描述来看,又觉得莫问天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廖化文道:“会不会根本就没告诉莫问天。” 陆定国道:“应该不会,这种事对于旁人来说,怕泄露机密,但作为三长老的莫问天,如若没有知情权,不仅会破坏其几师兄的情谊。此事若处理不好,说不得会让青云派内部分裂,就像军部有任务,我瞒着你行动,你会不会埋怨我?” 廖化文笑道:“大人自然不会对老廖如此,要是青云派因为此事分裂了,那才好哩。” 陆定国道:“所以昨日我已派刑部执事会同这莫问天,一起去了幽冥域境。并暗中观察这莫问天动向。” 廖化文恨恨道:“看他能翻个什么浪?” 陆定国道:“但让我更奇怪的是,如若这次行动不是几大派所为,黑衣人背后,那该是怎样庞大的一个组织,而这么庞大的组织,却完全脱离了道盟的掌控,隐藏在暗处,让我们查无实据。这才是最让陆某担忧的。” 廖化文笑道:“在这大陆,还有我道盟不知道的势力吗?” 陆定国没有直接回答,微眯起双眼,一道杀气,自眼缝中闪过,自言自语道:“还有苗疆和妖都,这两个势力竟然敢与我道盟为敌,不管其勾结到哪一股势力,只要是大陆明面上的,我道盟定要让他长点记性。” 在场数人,均是经过魔族之战过来的精英,对于异族,都有着同仇敌忾的意志,道盟内部怎么斗,终究是自家事,但若外人伸手来左右一二,势必要打断这只手,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听此,廖化文好似也恢复了当年战魔族的风采,身材挺拔了许多,眼里满是杀气,只是这杀气的眼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沉浮,只见他道:“西南那边的军镇,军士们想必身上也已有了赘肉,就让他们去南疆历练历练,而北方军镇,想必天气苦寒,也该让他们暖暖身子骨了。” 军士本就不拖泥带水,说做就做,廖化文说完,便拿起纸笔,起草公文。 不时,他就向场间一位属下,发布了这些天的第一道命令,这位属下接过公函,速速退下,然后分两拨人,向西南和北方而去。 廖化文接着道:“大人,要是大陆有这么一股我们不知道的势力,我们该当如何呢?” 陆定国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据我推测来看,如果这真的不是那些大门派组织的行动,那么这个组织庞大到无法想象,而且可能还是一个有圣人境的组织。” 廖化文道:“有圣人境?” 陆定国道:“不错,从修改幽冥域界这点来看,作为破空境的你我,便应该知道,破空境根本做不到,我之前也怀疑过玄空上人,但玄空上人一直在闭关,况且修改幽冥域界,也不是玄空上人的擅长。” 廖化文似是有些忌惮,小声道:“会不会是那个隐士老书生。” 陆定国道:“应该不会,这前辈连道统都没有,本就淡泊名利,在世间行走,连名号都甚少留下,所以只知有其人,甚至在世间何处都不知,这种争权逐利之事,想必他老人家根本不屑。” 同样的小心翼翼,廖化文道:“墨翟先生倒是能做这事。” 陆定国摇头道:“虽然点墨门也是当今有数的盛名大派,但是墨翟连长老会都没有安插人进去,怎么会与我们争这世间俗物,而且他的各个弟子也是世外高人,这更不可能。” 廖化文道:“明明就这么几位圣人境,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还真是让人头大。” 陆定国蹙眉一展,笑骂道:“老廖,什么时候本大人让你想了?” 笑说到这,下一刻,他就再也笑不出来。 抚冥军镇,今日没有阳光,因为阳光在今日很难穿过厚厚的乌云层,就像军镇南城门的各位长老,陆定国也很难再穿过去,到得别处。 既然到不了别处,那么就只能出门相迎。 此时,陆定国只能赔笑,如果你弄丢了他人心爱的东西,赔笑,的确是其该有的样子,陆定国做了执事长这么多年,虽然早已经不赔笑了,但比起这些失去爱徒的长老,他还是觉得这样子,可能会让这群长老稍微好些。 大厅正中,一长老早已端坐其上,想必在长老会颇有威望,此时的陆定国,也只能垂手在旁。 若平时,对于那把椅子,他还是会当仁不让,但今日,他好似犯了一点错,故对这政见一向不合的老头儿,也只能拱手相让。 只见这长老道:“陆执事长,这次被掳的优秀弟子如此之多,实乃我道盟成立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老夫也知道,你在第一时间做了应对之策,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其他优秀弟子,这之中包括我爱徒,没了就没了,我可以忍痛,也可以再培养,但是道盟圣女这次万一有什么闪失,我道盟的威望、颜面将荡然无存,若你记性不差,想必还记得二十年前‘圣女事件’。” 或许这记忆过于深刻,深刻到一提及此事,就像撕掉了所有道盟中人的伤疤,所以这长老说到此处,也不再说下去。 陆定国谨小慎微,正色道:“定国谨记。” 第七十五章 天骄赌局 心急如焚,用来形容当下的莫问天,再恰当不过,急的他,俨已失去了作为齐云榜高手该有的仪态。 于他来说,哪还管的了什么故作高深。在他当下的脑子里,全是他的三个孩子,老大这孩子还行,尚有自保之力,这老二,完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孩子,说不得还没田间劳作的庄稼汉子来的力气大些,更别说比起这些修行中人了。 至于这小女,虽天生丽质,但美丽,本身就是原罪之一,自打小女出生之日起,在他眼里,这天下男人再没有一个好东西。 此时莫问天道:“罗兄,你说我们都走了这么多界,是不是来晚了,每一界都有打斗痕迹,就是不见孩子们。” 莫问天口中的罗兄,便是道盟六大执事之一,刑部执事罗兴发。 江湖传言此人心狠手辣,自掌管道盟刑部以来,对魔族余孽的打压,简直可用暴虐来形容,现在大陆中,每每提及的“大陆再无魔族”,一大半都是此人的功劳。 当然,道盟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一大半,也是此人的功劳。 道盟发展初期,一些顽固不化的宗门不是没有,开口闭口所谓道统传承。不过在经罗兴发各种手段,以名利诱之,或暗下杀手,或拆分瓦解,或激化其内部矛盾,之后这种冥顽不灵的宗门,再无自己的传统,自然也再无自己的道统,直到最后消失殆尽。因此这罗兴发,也是当代执事长最器重的数人之一,被人认为是下一任执事长的最佳人选。 罗兴发一双黑瞳,占了其眼仁的一大半,若是夜间看去,完全就看不见眼中的白色部分,犹如地狱的修罗,看上去颇为瘆人。 他虽狠厉,但对此时问话之人,却颇为客气,只见他道:“莫兄不必紧张,据刑部探子来报,那些学子回道盟所使用的符篆,就是令公子制作的。如果他们在此间有事,也不可能做的出传送符篆不是?” 莫问天道:“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自那些孩子出来后,已是又过了几天,这之间难免会有新的变故。” 罗兴发安慰道:“为人父母,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现在我们已到了青龙界,也是这五界中最后一界,应该很快能看见师侄了。” 越是如此,莫问天就越是提心吊胆,因为这已是最后一界,若还没孩子们的消息,他该如何向孩子妈交代,所谓近乡情怯,用在这里也不是不合适,只是在心怯的同时,还多了一份担忧。 想到这,刀剑相交声由远及近,罗兴发听此,眉头一皱,握住腰间的武器。 莫问天已是先于众人,掠了出去。 这刀剑声听来,的确不大好听,但此时听来,却充满希望,让他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那种未知的状态,真的很不好,让一个养心养了一辈子的大侠,都有些承受不住。 再说这桃花屋前的打斗。 无禅以初程境,对阵破空境后期的黑衣人,他也清楚,必须利用所有的手段尽快拿下此人,不然以他低境界的内力,根本不敢与这些大境界高手对耗。 这里虽是青龙界,他有主场优势,但对自成一域的黑衣人,根本无效,幸好他的花香起了作用,也的确让他破入到了黑衣人的领域内,并且一拳,打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但终究未伤及这黑衣人根本。倒是他自己身上的袈裟,已是破烂不堪,有血,浸染了个透。 看来要凭现在的修为取胜这破空境后期,已是不能,所以只能耗着,等道盟援兵至,但矛盾的是,又必须要速胜,不能耗,所以时间上的掌控,非常重要。 无禅这个时候完全采取守势,任由黑衣人进攻,希望道盟援兵快快到来,至少在自己耗尽内力之前赶到,因为自己一旦倒下,就像洪水泛滥,寻到了一个宣泄口,会把场间诸人都淹没,特别是道盟圣女,千万不能有失。如果在自己面前将道盟圣女弄丢了,那么他即便活着回去,师父也定饶不了他。 无禅后方,一众学院弟子处。 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中年大叔,一身酒气,让各门派弟子避之不及,特别是女弟子,频频皱眉,有甚者,作势欲呕。 像是看不见前面的打斗,此刻正努力朝前面挤,这位酒鬼大叔边挤,还边道:“各位师哥,师姐,借一下道,借一下道。” 众弟子腹诽道:“哥你大爷,你胡髭比我头发还长,还哥呀姐的,哥你妹。” 不过看其年纪,貌似又有些打不过的样子,只能在那里翻白眼。 颇有些自来熟的味道,这酒鬼大叔对身旁一弟子问道:“这无禅对面的黑衣大哥,应该是破空境后期了?” 这弟子白了他一眼,道:“场域都有了,自然是如此。” 酒鬼大叔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以初程境对阵破空境后期,还能伤了这人,真是了不起,小弟自问年轻时,根本做不到如此。” 这时有弟子乜斜道:“年轻时做不到?你以为岁数大了就能做到?说的自己与那齐云榜的大人物一样。” 对于这弟子的嘲讽,酒鬼大叔也不计较,道:“不过这和尚像是撑不了多久了,至于那边那个风小子,游走于两人还行,这和尚如果败了,游走于三人可就难喽。” 旁边有弟子终是忍不住,怒道:“我说大叔,你这样幸灾乐祸真的好吗?要是他们抵挡不了,我们都得遭殃,包括你。” 酒鬼大叔道:“师哥,别生气嘛,我只是说如果,说不得这风小子,还得游走于四个黑衣人之间、五个黑衣人之间也说不定呢?” 话音刚落,道盟圣女那里,李知焉就被斧头劈在了左手处。 毕竟在这些下场较量的年轻人中,李知焉的内力,最是薄弱。 学院弟子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慌在心里,已有弟子骂了出来,道:“你怕是马尿喝多了,在这里胡说八道。” 酒鬼大叔也不气,继续道:“要不我来开个赌局,我们就赌场中哪位年轻人最先倒下?” 想必犯了众怒,学院弟子已是群情激愤,然而还是有人道:“人家拼着性命在救我们,你却如此无耻,赌什么?” 酒鬼大叔举起酒壶,道:“我这壶酒产自西南,十两银子一壶,就以十两银子作底,买那和尚最先倒下的一赔二十,买这风小子的,一赔三十,买这背上被砍的稀巴烂的,一赔一百,买道盟圣女的,一赔三。” 虽然谩骂声不绝于耳,但还是有许多弟子挤了过来,道:“大叔,你可真无耻,我押那背上有刀伤的少年,十壶酒,一百两。” “大叔,我挺讨厌你这种做法,我押和尚二百两。” 这时酒鬼大叔提醒道:“那赔率可不高,不再想想?” “不用想,那位可是破空境后期,我不认为和尚有机会。” “呸,我押莫如是五十两。” 见其他人皆是如此,本也算大户人家的少年,平时兜里还有些闲钱,嘴里虽然骂着娘,但绝大多数还是下了注。 从押注的情况看,李知焉最不被看好,故也是重仓,所以大家担心的,不是这李知焉什么时候倒下的问题,而是李知焉倒下了,这酒鬼大叔能不能赔的起的问题。 或许是赔率较小,抑或圣女在道盟的地位颇高,让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一个都没有买圣女的。 这时酒鬼大叔摸着怀里的赌资,笑的极是灿烂,得意时,连饮下数口酒,想必是要压住某种莫名的兴奋,嘴里哼着不知从哪座青楼里学来的小曲儿。 倏地,场中便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谁说刀必须要砍向前方,有时候也可砍向左方。 当然,也可砍向右方,还有可能砍向后方,这时钱姓黑衣人的刀,就落向了无禅的面门,还是那样自然而然,就像此刻本就该如此,无禅没想到此人会腾出手来偷袭,提拳格挡,奈何与他对敌的破空境后期抓住空挡,就离开了他牵制的范围。 你可以选择我,但我不一定要选择你,正如这场战斗。 就像一开始众人猜测的那样,这里最核心的人物,就是道盟圣女,不管是黑衣人,还是众学院弟子,均是这么认为,所以破空境后期就带着他的场域,来到了道盟圣女的前方,一掌,拍在了道盟圣女的肩上,避无可避,因为道盟圣女已在场域内。 李知焉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就让自己身后的圣女倒下了。 虽没想到,但下一刻也就想通了,形势不如人,自己不能变化,但对手可以随意变化。 想到了,就自然而然站在了圣女的前面。 或许感觉自己被骗了,抑或是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山,又倒了一座,众学院弟子的嘴,撑的老大,大到有很多想不通。 想不通这破空境后期的黑衣人,怎突然就向圣女发难。 想不通,那钱姓黑衣人怎么就和那破空境后期的黑衣人,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这没有一定共同御敌的经验,根本完成不了。 最想不通的是,这酒鬼大叔开心的笑容,他妹的你是站哪边的啊,不会是黑衣人那边的间谍? 第七十六章 援兵已至 桃花屋,一众修行学子处。 其中有修行学子道:“我说大叔,你高兴啥,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啦。” 酒鬼大叔道:“这不刚赢了不少钱吗?高兴。” 这句话一出口,便差点让输了钱的弟子暴走,怒道:“我还要与你赌。” 如果说上一句话让学子们不开心,那么学子这句话,却让酒鬼大叔开心的不能自已,激动的又呷了一大口酒,满脸堆笑道:“赌什么?” 想必这学子对赌博一道,着实不擅长,故道:“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想赌。” 酒鬼大叔思忖片刻,道:“你们都盼着援兵到来?” 或许是同意这酒鬼大叔的观点,众弟子没有答话,点了点头。 酒鬼大叔接着道:“那么好,我们就赌这援兵第一批来几人。你们看怎么样?” 有学子道:“你且说说看。” 酒鬼大叔道:“比如来四人,一赔二十,来三人,一赔三十,来两人,一赔五十,来一人,一赔二。你们怎么看?” 有学子道:“要是这援兵没来呢?” 酒鬼大叔笑道:“你等也看到了场上形势,没来,就只有把命赔在这里。” 又有学子道:“要是来得比这最多的四人还多呢?” 酒鬼大叔故意提高声调,像是要提醒大家一件非常重要之事,道:“所以大家听好了,如果比这四人还多,一赔一百。” 场中学子道:“那怎么算一批呢?” 酒鬼大叔道:“自然是同行的,以那个台阶为终点,一刻钟以内再没人,算一批。” 有学子道:“好,我与你赌,赌一百两,押四人以上。” 说完,便从自己内衣缝的荷包里,艰难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想必是自己最后的家当。 那边下场对阵的少年,打的是热火朝天,为了保护后面众人,颇有视死如归之感。 而被保护的少年学子,同样热火朝天,同样也有种视死如归之感。 只见此刻他们将银票,重重并狠狠的拍在酒鬼大叔的手上。引得大叔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动人女子的胴体。 想来是之前输多了,要一把捞回来,所以就比之前下的都更多,下的都更重,有甚者,已拿出了自己全部家当。 若说之前的赌局,还可从场中人物中,通过经验大致可判断,但这援兵来多少?怎么来?除非是天上的神仙,才可知道。 所以这次,在这群学子眼中,完全就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各凭运气。既然凭运气,自然得下重注。 只是奇怪,众人刚下定离手,这酒鬼大叔脸上,又浮起了那可恶的笑容。 不时,场间就传来一少年声,让众人喜出望外,只见他道:“大家跟紧点,这打斗声越来越清晰,想必前方就有战斗,所以接下来,大伙儿不免有一场恶战,先把趁手的武器拿在手里,还有小妹妹们,都站我这边来,我是‘水之子’,这世间不世出的天才,遇到黑衣人时,本天才能第一时间保护到你们。” 人还未到,声音已是先至。 声音很大,足以让场中众学院弟子听到,从声音可判断,这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 当然,也不是三个人、四个人,这是一群人。 听此,众学子感动非常,有啜泣的,有望眼欲穿的,心道:世间没有比这声音更好听的了,要是让我知道是哪家的天才,非得去拜谒一下不可。 众学子心里笑开了花,难免就想将这可喜之笑,传达给酒鬼大叔,人之常情嘛,所以下一刻,这笑容就从心里到了脸上,也让他感受一下,自己心里这份喜悦。 接着又有声音传来,还是之前那位少年的声音,但这次就没有之前那么温柔,显得极是暴躁,连骂人的词句都用上了,只见他道:“我操你大爷,有路不走,非要朝人家头上跑,炫耀自己功夫高吗?几十岁的人,还这么傻不拉” 众学子竖起耳朵听,心里一咯噔,这余音袅袅且悦耳动听的声音,怎的突然就没有余音了呢? 少时,场中弟子就有了答案,因为他们盼的援兵,真的来了,但他们心里却因此五味杂陈,他们极希望援兵到来,但绝不希望一个援兵到来,一个个哭丧着脸。不过心想,不是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吗?那可爱的天才要是能及时赶到,也可算是第一批。 天才没赶到,但天才的声音,此时却如雷贯耳,异常响亮。 想必是因为他口中谩骂之人,已离开了他的所处地,所以让他有些肆无忌惮。 这天才,自然是我们崔少爷。只需转角就能进入桃花屋,但一中年大叔,却成功勾起了我们崔少爷的少爷脾气。 想必这中年大叔急着赶路,这路,又本是一条小径,崔少爷一行人又多,无奈只能踏空而行,而这一踏空,让头上本就有一大包的崔少爷,继而在这大包上,多了一个脚印。 这种行径,怎不让崔少爷大为光火,怎不叉着腰,破口大骂。 “你个老鸡眼儿,生个孩子没屁眼儿。” “你个老流氓,让天下老妇愁断肠。” “你个” 当然,能从自己头上轻易掠过之人,他也不敢进去骂,他不走,这一群人,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而桃花屋前众人,听到这骂声,却各有心思,李知焉虽然身处绝境,但还是听到了,自然也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知道来人是谁,心道:这崔少爷,还真是个人物。 莫如雪恨的牙痒痒,心想待会儿这家伙进来定要与他好看。莫如是则是频频皱眉。心道:这没屁眼儿,也太毒了。 而场间众学子,已是将心眼跳到了嗓子口,心道:天才,你倒是先进来骂啊,只要你进来,你骂我都行,十、九、八 从紧张到面无表情,再到麻木,最后对这所谓的天才一顿腹诽,气得直骂娘。 再说这中年男子来到场间,或许是本能,第一眼就朝酒鬼大叔看了去,点了点头,然后直扑李知焉而去。 因为此时李知焉,除了血肉模糊,还险象环生,力量对比,实在过于悬殊。 幸好李知焉有吞噬心法,让这破空境后期的黑衣人几次贴身的掌击,都未敢施全力,也才让李知焉苦苦的撑了这些时候。 同样的场域,不一样的是,比这黑衣人大了许多,现已覆盖了桃花屋,这刚来的中年大叔一剑就逼退了两位破空境高手,而且在退回去的时候,孙姓黑衣人还在不断咳血。 或许感觉这场域已是无用,这破空境后期的黑衣人,收回了自己的场域,并道:“齐云榜第九,莫问天,久仰久仰。” 来人正是心急如焚的莫问天,二子也的确如他所料,受了重伤,唯一庆幸的是,子女都还在,终是放松了些心态,既然自己已是来到了场间,那么此间事,就已该结束了,不急不缓道:“你是何人,为何行这龌龊之事,还有,将之前所掳学子,通通送回来,饶你不死。” 即便到了此时,面对此人,黑衣人还是没有慌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我想问一下莫大侠,你怎么饶我不死,我又怎么放所掳学子,你不妨教教我。” 莫问天没有答话,此时面朝前方,却对后面莫如雪道:“雪儿,将圣女殿下护送回去,还有这李小子,一并拖回去。” 听这两种不同的口气,想必对李知焉将他两位子女骗出来之事,还耿耿于怀。 莫问天又开口了,但还是没有回答刚刚黑衣人的问话,对着虚空道:“想必你还有隐蔽的手段,但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这时虚空闪动,如湖面起了涟漪,凭空出来一群黑衣人,不时,就已到了场间,当首之人道:“看来在莫大侠眼里。还真藏不住,不愧是齐云榜中人。” 莫问天道:“若不行偷鸡摸狗之事,何须隐藏。” 这时,五位黑衣人已退了回去,齐齐拱手,道:“参见教主。” 只见这位教主道:“这些少年可不是鸡也不是狗,他们可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宝藏,比如,你这公子就不错,我在上面看了许久,能游离于两位破空境之间,毫发无损,我自认年轻时的自己,也办不到。” 莫问天道:“莫某自是知道犬子不错,但与你何干?” 教主道:“道盟没人了吗?怎的就你一个人来到此间,如果凭你一人的话,很难保住这群小子的。” 莫问天道:“你是想让我告诉你,道盟到底来了多少人?” 教主道:“你可以先不说,让我先猜猜。” 莫问天平静的看着此人,静待下文,只见此人五指作合并状,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捻动,接着道:“莫大侠,你说这屋内是不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莫问天道:“的确是很好的藏身之处。” 门扉声响,有人从正门而出,这屋舍没住人,那么就没人认为这破屋内会有人, 当然,更没人认为这屋内,会有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只是头上那顶僧帽有些扎眼,在人看来,有些格格不入,让其绝世容颜,终是有了些许瑕疵。 屋内刚行出的女人道:“施主何时知晓贫尼在此处的。” 教主笑道:“此地过于喧嚣,而屋内,却极为静,那么就证明,有人在里面。” 女尼道:“看来贫尼的道心,还是有许多瑕疵。” 两人说的玄之又玄,又好像都认可对方的观点。屋子本就是静的,但因人而静,倒的确有些不同。 第七十七章 黑衣教主 后方,众学院弟子处。 女尼的出现,同样让一众学子大为震惊。 虽然知道援兵会来,但没人想到,援兵一直都在这里,或许这援兵,料定他们会来这里,比他们来的还更早。 这时站在酒鬼大叔旁的修行学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大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师太已经来到了此间,然后骗我们与你赌博。” 酒鬼大叔道:“师哥,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第二场赌博,可是你们邀请我的,我也是来了才知道这师太在此地的。” 旁边学子疑惑道:“来了才知道?” 酒鬼大叔道:“对啊。” 这学子继续道:“你不是和我们一样一直都在这里吗?那你什么时候到的?” 酒鬼大叔道:“就刚才。” 学子道:“你是援兵?” 酒鬼大叔道:“算是。” 听到这里,众弟子恍然大悟,也明白了酒鬼大叔刚才那阴险的笑容。 此时已然有些悔恨,同样有些愤恨,愤恨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叔,居然如此狡猾,一开始就挖好了坑,等自己一等人来跳。 也就是说,不管这莫大侠是不是第一批第一个来到这里,还是那师太是不是早就来到了此间,他都已经赢了,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人,也可算第一批来到了这里。故“第一批一人来”给出的赔率是一赔二,自然不会有人买。 现在恍然大悟,终究是晚了,银票已然到了大叔鼓鼓的内衣荷包内,肿起一大块,看上去就像一对,不,一个干瘪的乳房,而这干瘪的乳房,还长在一个男人身上,让人见之欲呕。 可恨的是,男人现在还在笑,要知道,这笑,是如此可恶。让人恨不得上去揍他两拳。 当然,没人在意这群失意少年的心绪,场中的目光,大部分还是被女尼突然的出现,吸引了去。 只见此时,女尼道:“教主,听说你捉了本门许多不争气的弟子,如若教育不来,不妨让贫尼自己教导。” 教主道:“放心,本教一定将这群孩子教导的非常之好,师太就不用费心了。” 女尼道:“可是你有问过她们愿意被你教导吗?” 教主道:“她们自然愿意。” 女尼疑惑道:“哦,何以见得?” 听到这,教主便打了个响指,不多时,空间涟漪又起,传来一位年轻女子,须臾间,便到了近前。 来人正是南盟弟子,一身白衣,发髻,肤色等都正常,唯一的奇异处,便是眼神颇为奇怪,看上去空洞无神。 女尼平静的脸上,终是有了些情绪波动,皱眉道:“木子青,教主说你愿随他一起修行,可是你的意思。” 这位被女尼唤作木子青的女子,此时木讷的摆动一下脑袋,将头缓缓转向女尼方向。 像是在心里做着某种争斗,同样以缓缓的语气道:“是是的。” 莫问天对着女尼,道:“吴静师妹,想必这孩子受了摄心术之类的道法,故不能左右自己的行为意识。” 女尼正是望月斋主人,南盟领袖吴静。 教主道:“师太,你也看见了,这可是她们自愿的,如果不信,本教还可让更多人来作证。” 吴静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们是我的弟子,你有问过我同意吗?” 教主道:“没想到齐云榜第八的吴静师太,也是如此不讲道理之人,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道盟都成立了数十年,若按你说的那样,天道学院一人几个教习师父,那她们该听谁的,这个教习师父说向东,那个教习师父说向南,然后下一个说往西,凑够东南西北中,如果不择一而行,不是就将这学子五马分尸了吗?” 莫问天道:“如若有园丁之意,何不光明正大,开宗立派招收弟子,为何要行强抢他人弟子这种下流手段。” 教主道:“下流?不觉得啊,下流吗?” 下一句问的,是他的属下,那么下一刻,黑衣人处,便已然哄堂大笑。 在莫大侠漫长的修行生涯中,他知道,对于这种人,终究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所以下一刻,剑便有了啸意,只听一声鹰唳,一道剑意形成的雄鹰,就向一众黑衣人飞了过去。而吴静,也拿出了自己的拂尘,对着上方,虚划一周。 教主道:“你们这些人啊,一旦嘴上说不过,就要开始动粗,还常常自诩正义,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虽口中如此说,但手上,却不敢怠慢,这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施为。 极像下雨天打开的雨伞,这教主也撑开了自己的场域,而刚刚本已晴空的天气,也在此刻下起了雨。 教主刚撑起的场域,不仅挡住了天空的雨水,也挡住了那只迎面而来的雄鹰。 许是这雨下的够大,被震的“嗡嗡”作响,教主场域内,修为低下的黑衣人瞬间捂住自己耳朵。 教主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受了你们一击,老夫便还你们一式。” 由于之前下起了雨,天空俨然不再晴明,在黑衣教主说完以后,这天空不仅不晴明,更像是被乌云覆盖,显得极为灰暗。 而且从空中还传来“滋滋”声,像是凉水落在了火堆里。 由灰暗转明亮,诸人像是有感,场中温度迅速提升,已有不少弟子汗液,从额头流下。 有弟子大声疾呼道:“快看,天上。” 这时天上一朵朵火球,携着长长的尾焰,簌簌向下,带着狂暴,带着野蛮,似要将场中人焚为灰烬。 吴静师太一直未说话,不过此时,却有声传来,只见她道:“寒冰神殿,成。” 话音刚落,空中的火球,就像落到了半山腰,沿着众人头上,斜斜的划了下去,唯有那摄人心魄的“滋滋”声,一直未变。 也让诸位学子大舒一口气,心道:要是这玩意儿掉下来,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也不由的感慨道:“真不愧是齐云榜中人,如此轻描淡写,就化去了对方的功法。” 莫问天道:“吴静师妹,这群人用了易容之类的术法,想必在之前,也是有名之辈,面部虽易变,但人的功法,却不能轻易改变,对于这人,你可有印象?” 吴静道:“的确很像一个人,但又不大像,功法特点的确很像,易容虽可以改变面部特征,但除了功法,一个人的性情,同样不可能大变,这人与那人的性情,完全不一样。况且那人已失踪了那么多年,不大可能是他。” 莫问天道:“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或许刚才的火球雨下的够大,将旁边的桃花都砸坏了一大片,让人甚感惋惜。 而桃花屋外,崔少爷一众,同样也被波及。 此时崔少爷的衣衫,已然破了几个大洞,一小半腚都露了出来,还有火苗在其身上悄无声息的燃着,也顾不了自己天才的身份地位,许是为了扑灭身上的火焰。顺着台阶,一路就滚了进去,边滚还边骂道:“那个傻逼玩意儿在玩火,没看到本少爷在外面吗?” 这一独特的进场方式,以及这道无比响亮的谩骂声,终于是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特别是场间一众学子,都惊呆了,硬是怔在场中像木鸡一样。心道:真是有种! 被骂之人,那黑衣教主,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同样也看到了崔少爷身后一众修行学子,也不知道是看崔少爷,还是看他后面之人,似笑非笑,表情极是诡异,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也不知是问崔少爷,还是问其身后之人。 崔少爷也不回答,因为他看到了李知焉,虽说没死,但也差不了多远,故急急奔过去,关心道:“知焉,你没事。” 李知焉虚弱道:“我没事。” 崔少爷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本少爷定要叫他好看。” 李知焉也不客气,也不懂得客气,用手指了指前方一排黑衣人,道:“就是他们。” 崔少爷道:“厉害吗?” 李知焉当下便在青云一行处,而莫如是也已回到了这里,因为那边的斗法,已不是他能插的了手的,待在那里,只会成为父亲的累赘。 莫如是眼光闪动,许是对这家伙刚才的谩骂还心存芥蒂,揶揄道:“崔兄,这么说,你刚才骂的那位老流氓,他现在是齐云榜排名第九的高手,至于那位吴静大师父,则是齐云榜第八的大人物,而与他们对敌的,就是放火的那位,刚才被你骂的那位。” 崔少爷也不曾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大有来头,呆怔片刻后,重重哼了一声,忿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知焉,相信我,以本少爷如今的天赋,也许不需十年,就能替你报得此仇。” 袁小洁白了这家伙一眼,一把推开他,赫连玉儿也拥了进来,她早已看到了李知焉,看到了其苍白的脸色,以及重伤的身体,此时眼中噙着泪水,只是面纱遮掩,众人看不见,她想安慰一下他,但刚发声,又有些哽咽,所以就静静的蹲在其旁边,或许只有如此,只能如此,才能让她感觉好一些。 但这举动,却引起了旁边莫如雪的注意,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灵验,或许。 第七十八章 两个世界 青龙界,桃花屋处。 此时黑衣教主一人独对齐云榜两大高手,看样子游刃有余, 当然,也可能是吴静师太和莫问天要时刻留意其对身后众人的偷袭,不能全力施为的缘故。 而此时的打斗声,也引来了更多此界之人,罗兴发等人也相继到了场中,此时正侍立在圣女身后,周围更是布满了道盟执事,从其分布有序的站位看,俨然做好了各种应对的准备。 或许是职业的缘故,抑或是本就对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好奇。 罗兴发道:“圣女殿下从小对各门各派功法都有研究,可有什么眉目。” 萧回风这时已好了许多,道:“他们虽自称来自一教,但从刚刚的交手中可看出,他们功法并不是一脉相承,也谈不上古老道统的延续,想必是新成立的教派,从这数人的武功路数来看,他们应该是来自大陆各派,其破空境的实力,想必定是各派精英。” 罗兴发道:“大陆近几年新进的高手,在道盟都会记录在册,难道有瞒报的?”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接着道:“道盟给予这等高手的待遇,可不差,一旦进入破空境就自动拥有长老会名额。而且道盟资源也会自动向其倾斜,也从不在意其宗门大小,如若需要,还可参与道盟掌事。名和利兼收,没必要如此。这群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后面这句,像是问话,但更多的,却是自言自语。 萧回风道:“不知道,自打进入这幽冥域界后,他们倒没有对修行学子行杀戮之事,全都以掳掠为主。” 罗兴发眉头一皱,道:“掳掠他派优秀弟子?这在大陆历史中不是没有,但什么属性体质的都掳掠去,可算非常罕见,须知,众学子资质各异,他们有能力培养吗?尚且根本不可能像道盟那样,拥有全大陆的资源与功法。还有成系统优秀的教习先生。掳掠了这些优秀弟子,难道他们认为这样就可与道盟对抗?” 萧回风道:“这事的确很可疑。” 罗兴发道:“在这红尘俗世,即使这些宵小再如何搞小动作,只要几大圣人境的意见统一,这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无用之功。只是” 萧回风道:“只是什么?” 罗兴发道:“你是圣女殿下,作为属下,我也不便瞒你,如果这黑衣人当中有圣人境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只会是徒劳。” 萧回风有些吃惊,道:“你在怀疑” 罗兴发道:“可能,但愿不是。” 自此闭口不言。静静的看着前方一众黑衣人,试图在其身上寻点什么出来。 如果说场间花香扑鼻,让人意乱神迷,那对于一个酒鬼来说,再浓郁的花香,也敌不过酒香。 即便这嗜酒之人在数十米外,两位爱酒之人也会心有戚戚焉,就像酒鬼大叔一下就看到了杜放,而杜放,天然的就看向酒鬼大叔。 又是一声声“师哥,师姐,借道,借道”后,两人很自然的就凑到了一起。 想必这些学子认得杜放一众人,所以没人敢说什么,再没眼力见,齐云新人榜沈公子,总该认识,即便不认识沈公子,那方方正正的脸庞,总该有点印象,即便这些都不认识,修行界中的“老书生”范举,总该认识了。所以这一众人,想不被认出来,都难。 像是之前的旧识,杜放道:“大叔,上次一别,已是数月,这几个月,又在哪里发财呀。”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周围学子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心道:你特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酒鬼大叔笑的极为灿烂,道:“就在刚才,发了点小财。” 众修行学子腹诽道:你特么那是小财吗,那是老子在京安城几个月的生活费。 杜放也是有些意外,哦的一声,尾音拖的极长,不信道:“这里还有发财的门路?” 酒鬼大叔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发财的门路。” 这时杜放环视一周,看的一众学子脸一阵黑,一阵白。 再看看那鼓起却干瘪的胸部,大概明白了大叔的意思。 杜放道:“大叔,你这人有点神出鬼没,怎的游到了此处,不会在此处酿有桃花酒?” 酒鬼大叔道:“心之所至,意之使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正是我辈修道之风采吗?” 杜放甚是同意,点头道:“大叔说的是,要不如此,修行作甚。” 如果一个人年龄大些,他见过世面的概率,也会比年轻人高些,就如此时此刻的范举。看着这酒鬼大叔,他倒没了杜放的随意。恭敬道:“范举见过前辈。” 这见过就有两层意思,一是行礼,尊敬的意思,二是,在某个地方我们真的见过。 酒鬼大叔终是转首过来,道:“你见过我?” 范举道:“也可以没见过。” 酒鬼大叔笑道:“范兄是个有趣之人。” 范举道:“前辈,您直呼晚辈姓名即可。” 酒鬼大叔看到这一群人,极是开怀,猛饮一口酒,大笑道:“看到你们这群小辈,我也感觉自己老了,想我那个年代,怎会出如此多的天才,要是魔族之战再延续一二十年,等你们长成,我们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说到此事,又是一番感慨。 想必是没事,又有爱凑热闹的习惯,又李知焉并无大碍,自己也不擅长医术,而前方的战斗,自己则根本插不上手,崔少爷背着手,遛着弯儿,也到了此处,也听到了大叔的话,道:“大叔,你也不用自卑,我觉得天才这种事,应该是很自然的,强求不得。” 酒鬼大叔闻此,有些惊讶,看着这刚来的少年,道:“没想到,没想到,你是崔家的小子?” 对于酒鬼大叔来说,两个没想到,自然也是两个意思,第一个没想到,或许是在此地,竟然能遇到此人;第二个没想到,此人竟然有如此造化。 崔少爷更是惊讶,道:“大叔,你见过我?” 酒鬼大叔道:“的确,我还抱过你呢?你们家用古法酿出来的酒,与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听此,杜放便拥了过来,一只手,自然而然搭在崔少爷的肩上,显得极为熟络,道:“小少爷,什么时候有空,请我们去你家坐坐,如何?” 崔少爷道:“本少爷只近女色,这位小哥,请自重。” 杜放也不气,道:“小少爷,男人的好,岂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如非必要,男人还是喜欢与男人玩耍的。” 崔少爷似笑非笑,拍掉他那只搭在肩上的手,道:“我们家有一个大酒窖,年龄比京安城都老,陈酿千坛老酒,可惜本人并不是嗜酒之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此,酒鬼大叔也不禁吞了吞口水,杜放更是两眼放光,道:“你们家守卫森严吗?” 崔少爷道:“还行,应该有数千年的守卫经验。” 杜放道:“那你们家有没有未婚配的女子?” 崔少爷道:“有,我奶妈。” 杜放道:“天才,本少侠虽不怎样,至于吗?” 像是抓住了关键点,崔少爷深吸一口气,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杜放不确定道:“天才?” 崔少爷又深吸一口气,甚是享受,道:“等此间事了,如果杜兄也无要事,可否随在下一并回洛河,一定要让在下做这个东。” 像是抓住了什么要领,杜放道:“崔家天才如此盛意拳拳,定不负崔天才美意。” 或许、真的、再也受不了,沈公子道:“我说你两位真是够了。” 酒鬼大叔见此,笑意盈盈,不错,这个天才,的确让他很是意外。 这时场中,仿佛两个世界,前方如火如荼,后方轻松惬意。 正如黑衣教主所处位置,已是地底炼狱,在这青龙界,却如朱雀界一般,有火舌自地底喷涌而出,想必这就是黑衣教主的场域。 而在吴静师太一侧,则是冰天雪地,吴静师太身处这白皑皑的一片天地,犹如这世间唯一的女神,拂尘一挥,冰雪起舞。 莫问天独对一众黑衣人,绰绰有余,已是迫的数位黑衣人退到了角落处,看来同是破空境,差别也是相当之大。 只听“嘭”的一声,原来黑衣人携炼狱和吴静师太的雪域碰撞在了一起,顿时,空间处有“咔嚓”声传出。 后方,众人喜笑颜开,唯有酒鬼大叔皱了皱眉,道:“如果空间破裂,你们该当如何?” 众人道:“刚道盟已把传送符篆送了过来。” 酒鬼大叔道:“那待会儿有什么变故,尽快捏碎符篆,逃离这里。” 刚说到这里,变故顿生,只见这方圆数十里像是被人托起,慢慢从地面,飘向了空中。 黑衣教主放声大笑道:“吴静师太,莫大侠,要不要随老夫一起去本教参观参观。” 吴静师太此时也很意外,惊讶莫名,道:“原来这方圆数里,本就是一座巨大的传送阵,真是好大的手笔,没想到贵教竟有如此厉害的阵法大师。” 黑衣教主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笑道:“我自认本教已是颇具规模,但还没狂妄到让城主大人屈居本教的实力。” 第七十九章 酒鬼大叔 青龙界。 大地像是一条沉睡的巨龙,在慢慢的复苏,而桃花屋,则像这巨龙身上的泥土,左右晃动,呈将倾之势。 当然,没人在意这破屋的境况,因为比起这破屋,人们更在意自己的处境。 这时,已有弟子惊呼出声,许是平时下盘功夫练得不扎实,有学子已在地面不受控,翻滚了数圈。 至于受伤的莫如君和李知焉,更是被颠得连连呼痛,幸好有众人相助,才不至于二次受伤。 或许为了应对未知的攻击,此时罗兴发站在圣女身前,并道:“圣女殿下,看来我们都中了黑衣人的埋伏。” 萧回风也好似醒悟过来,道:“我一直奇怪这些黑衣人,怎的就不在之前将本宫与无禅师兄捉了去,现在看来,他们本有这个实力,却让本宫在此蛮斗了许久,哎,的确是本宫太天真了,还连累了大家。” 罗兴发道:“他们应该是想通过此处的打斗,吸引更多学子来此,然后一网打尽,而作为殿下的你,更是一个好的诱饵,甚至能引诱到数条大鱼,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想必现在这青龙界,已不再有修行弟子,也是他们该收网的时候了。但殿下不必自责,即便没你,他们也会以其他人和事作为诱饵的。” 萧回风道:“的确是本宫大意了,不过幸好,我们有回道盟的符篆。” 罗兴发阻止道:“殿下先别急着用这符篆,就像没人猜到这青龙界下,能篆刻这么大一座传送阵一样,自然也没人知道这道盟符篆,现在是否还可靠,因为一个阵法大师,对空间的理解,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度之,特别是能篆刻这样一座传送阵的大师,这本就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围,如果他能启用这么大一座阵法,那么周边空间,想必也做了手脚,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萧回风道:“知晓了。” 话刚说到此处,便有学子用了手中的符篆。 许是惊讶过度,本已准备跳入空间通道的学子,此时还在原地,呆怔在场间。 只因这传送的空间通道,并没有因为他们捏碎符篆而出现。 许是恐惧,有学子捏碎符篆,空间通道也的确出现了,顺势就跳了进去,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惊恐的嘶吼声,到最后再也不见。 至此,再没人尝试捏碎符篆。只得静静的待在这桃花屋前。 或许因为无望,抑或接受不了当下这局面,两眼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毕竟前一刻还在天堂,众学子有说有笑,下一刻,就如跌进了万丈深渊,让人心如死灰。 自己这方援兵,的确也已杀到,而且这援兵也够强大,强大到已是齐云榜中人,而黑衣人,也的确对此毫无办法。 过了惊恐期,场中突然很静,静得只能听见黑衣教主的大笑。 此时黑衣教主笑道:“什么?你说这城主是谁?你大可随我自己去问问。” 想必吴静师太道心上,有了些瑕疵,对这背后的阵法大师有了些许好奇,故问向黑衣人口中,那城主的事情,所以便有了上面的对话。 莫问天问道:“吴静师妹,你对阵法有一定的研究,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吴静道:“这阵法周边的空间,已被锁死,要想突破这阵法,必须将周边锁死的空间打破。才能让孩子们通过符篆回去。不然我们都会被传到黑衣人口中所说的,未知地方。” 莫问天道:“既然如此,吴静师妹,你且稍等片刻,待我先去试试,看能否破了这空间壁垒。” 吴静道:“莫师兄放心去便是,贫尼在此掠阵。” 语毕,莫问天身影,便被一只雄鹰虚影包裹,慢慢凝实,若不仔细看,很难再看到莫问天本人。 不时,莫问天已然完全融入到这只雄鹰身体内,场间无中生有的多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雄鹰,再无莫问天本人。 一声厉啸,鹰击长空,一往无前。 一众黑衣人面色变了变,倘若这攻击用到之前对敌,自己数人,恐怕早已葬身在这鹰腹。 很快,这雄鹰就遇到了自己要攻击的目标,抑或说这目标挡住了雄鹰的攻击。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让修为低下的学子,迅速捂住耳朵,稍微晚点来不及的,马上便有了痛苦的表情。 声音很沉闷,就代表被撞之物,格外坚硬,没有预想中的那样,花瓶被打碎的声音。 莫问天也回到了场间。嘴角处有血迹渗出,此时面部潮红,气血翻涌。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黑衣教主也被刚才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见莫问天如此,又轻松了不少,要是真被他破开空间壁垒,这次筹备了许久的计划,便会满盘皆输,故道:“莫大侠这样的攻击,还可用几次,要是能多用几次,说不得真会破开这空间封锁。” 没人理会他,吴静师太担忧道:“莫师兄,你没事?” 莫问天道:“我没事,这空间封锁,定不是一般阵法大师所为,如果以我刚才的攻击手段,沿着一个点攻击,至少需要十几次,方可破,可恨的是,这种攻击我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吴静师太道:“抱歉,对于这种点的攻击,我也不是很擅长。” 的确,吴静师太对于面的攻击,可说是行里大家,对这种针对一个点的攻击,就有些无可奈何,这本就与个人功法和经历有关。 莫问天道:“师妹不必自责。每个人擅长的,本就不一样。” 黑衣教主静静听着两人对话,像是找到了可插话处,道:“吴静师太,莫兄,何必如此苦恼,只是到本教做客而已,不用如此惆怅。” 莫问天道:“你想笼络我们?” 黑衣教主毫不掩饰,道:“是的。” 想来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不如从这教主口中套点话,莫问天继续问道:“于此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黑衣教主道:“世间不过名和利,倘若莫兄有意,到了本教,本教之物,莫兄大可自取,地位与我相当。” 他没用本教主自称,用的是我,也足以彰显诚意。 或许觉得诚意还不够,继续道:“当然,如果莫兄有自立门户的想法,也可,到时候从本教分拨一批教众予莫兄,作为愚弟的献礼,也可作莫兄的立教之本。” 莫问天越听越糊涂,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错,名和利,这些都是世人追求的东西,如果是普通人,的确很诱人,特别是能开山立派,将自己的道统,传承数百年,对于修行中人来说,简直就是毕生追求。 但从这黑衣教主刚刚的说辞来看,他的确给足了这些东西,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他让人追逐名和利,而他自己,又好像不大在乎这名和利,故道:“我把你教派弟子都分割了,你怎么办?” 黑衣教主道:“于本教来说,培养教众,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就像此时此刻。” 莫问天脱口而出,道:“你是天门教教主?” 黑衣教主笑道:“不曾想,连这些年居家不出的莫大侠,也已知晓了本教,荣幸之至。” 莫问天道:“莫某虽深居简出,但贵教近些年对修行中人大行掳掠之事,莫某还是略有耳闻的,你须知,今日即便让你等将这些优秀的孩子掳了去,我想道盟日后,也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黑衣教主冷哼一声,轻蔑道:“道盟何惧?” 听此,莫问天皱起眉头,他再次讶异,心中尤为震惊,在天下人看来的庞然大物,在此人面前,竟如此不屑,从脱口而出到淡漠神情,自是做不得假,道:“即便道盟不能奈何尔等,失去这么多大陆天才,我想几大圣人境前辈,也不会轻易息事宁人。” 黑衣教主道:“无妨的,莫兄,你还是看看你当下的处境,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与我拖延时间,你也须知,时间,可是站在本教主这一边。” 经黑衣教主这么一说,莫问天也感觉到了空间处传来的莫名吸力,像是要将人带入某个未知的世界,而后面修为低下的修行学子,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缓缓升空,被同行好友迅速拉住后,才不至于被空间之力吸去,见此,有人开始抱住大树,大石,甚至有几人开始抱团,阻止这空间吸力。 一时间,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同样是在修行弟子处,有人滑稽,有人看来,却不再滑稽。 酒鬼大叔就好像没被空间吸力影响一样,右手负于身后,左手一如既往的拿着酒壶,时不时还朝嘴里倒上几口。 不滑稽,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如此醒目,终是引起了场中之人的注意。 这之中,就包括黑衣教主。 教主虽在提及圣人境时,表现的云淡风轻,但在面对酒鬼大叔时,眼神处,却开始有了些慌乱。 此时酒鬼大叔再没有之前阴险的笑容,面容极为冷峻。 风乍起,吹起他若柳絮般的长发,吹起他,白色的衣衫,也吹走了他满身的酒气,如果与其熟悉的话,就知道这是他,要出剑了。 剑意,划过天际。 剑鸣,响彻整个青龙界。 第八十章 一剑破壁 未知,是一件让人感到希冀的事情,因为希望就藏在未知里。 未知,同样是一件让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因为其超出了自己之前的计划,让人意外的同时,也让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 对这白衣人的到来,黑衣教主就很意外,因为在他的感知里,这白衣人本不该存在,但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而其带来的漫天剑意,更是让这次计划充满了不确定性。 对于黑衣教主来说,这样一个有可能破坏他计划之人,至少应该知道他的名字,故道:“你是谁?” 或许这问题不大敬人,抑或他也很想知道对面是谁,酒鬼大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又是谁?” 黑衣教主哈哈大笑,道:“倒是在下失礼了,在下袁成仇。” 酒鬼大叔道:“在下家中排行老大,所以他们都唤我苏大。” 黑衣教主疑惑道:“这是你名字?” 酒鬼大叔道:“你说的,也未必是你的真名。” 黑衣教主道:“在下觉得以前的名字不好听,就把它给改了,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这名字,的确是我真名。” 酒鬼大叔道:“那以前的你,怎么称呼?” 黑衣教主蹙眉,面容开始扭曲,似是要去回忆一些东西,挣扎了许久,都没回忆起来,道:“太久了,久到都已经忘了。” 酒鬼大叔皱眉道:“等有一天想好了,再告诉我不迟。” 听此,黑衣教主的眼神,才渐复清明。道:“你剑不错。” 如果你在这里,定会很奇怪,因为黑衣教主说这酒鬼大叔剑不错,但酒鬼大叔手中,却根本无剑。 但如果你在这里待久一些,你自然也就会明白,一个无剑之人,却带来了如此庞大的剑意,那么如此说,自是没什么问题。 酒鬼大叔道:“谢谢。” 黑衣教主道:“但破这空间壁垒,还不行。” 酒鬼大叔困惑道:“哦?为何?” 黑衣教主道:“你内力不够。” 酒鬼大叔展颜道:“世人皆知我内力不行。” 黑衣教主道:“那你还做这无用之功?” 酒鬼大叔道:“我只有剑,因为我剑,真的不错。” 舍去其他,唯有剑,专注,就是一种自信,对自己剑道的自信。 这时剑鸣已逝,剑意却更加浓烈,而剑气,却让人感觉如寒冬戳在脸上的冰锥,刺入肌肤,让人不由得呼疼。 黑衣教主双眼,眯成一条缝,道:“看来真如那句,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夫眼拙的紧,早该想到的,天下用剑之人之多,不胜枚举,但用剑之专的,莫不如东坡先生,老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闻此,一众学子,似是幡然醒悟,明白过来,之前自己谩骂的烂酒鬼,口水都呸了一地的大叔,原来是齐云榜第一的东坡先生,心道:你妹的,你那算什么有眼不识泰山,本少爷才真可算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东坡先生,也太阴险了,这么大一个人物,还骗自己生活费。 转念一想,看在他与这险恶黑衣人对敌的情况下,就当给他点保护费。 东坡先生道:“谢谢。” 这句谢谢,也等于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对于他人的欣赏,东坡先生一向不会客气,因为他很欣赏别人的欣赏,这句话很矛盾,但也的确如此,就如他自己的人生,缺少欣赏。 只因这个世间本就缺少欣赏,对于优秀之人,欣赏自然如潮水般,奔袭而至。 但平庸之人,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他深刻明白这一点,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很平庸。不管是在家族,还是宗门,欣赏对他来说,就是奢望,不过幸好,他能欣赏他自己。 当一个人不被他人欣赏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欣赏自己,这点很重要。 黑衣教主道:“听说东坡先生游历四海,怎的游历到了此处,这里可不大好玩。” 东坡先生道:“任何地方都不好玩,重要的是,将任何地方都能变成好玩之地,这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黑衣教主反问道:“你觉得这里好玩?” 东坡先生道:“之前不觉得,现在觉得了。” 黑衣教主疑惑道:“哦?为何?” 东坡先生道:“刚刚没发现这巨大的传送阵,但现在,它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黑衣教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大笑道:“你觉得这传送阵好玩?你可知,它会带你们去你们本不想去的地方。” 东坡先生道:“我不想知道它带我去哪里,我只知道,打破这传送阵,应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剑可破一切,我想试试,我这一剑,能否破的了你的传送阵。” 黑衣教主皱眉道:“一剑?” 东坡先生道:“不错,就一剑,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说起打赌,场边学子的表情,一下便怪异起来,看来这东坡先生不仅坑他们,甚至连对方教主也怕是逃不出他的魔爪,不对,逃不过他的赌局。 黑衣教主道:“怎么个赌法。” 东坡先生道:“你知道我这人爱游山玩水,天下名山大川,都去的十之七八,但遗憾的是,尚未去过贵教宝地,如果我赢了,教主将贵教宝地说于在下,如果哪天兴之所至,说不得要去叨扰一下教主你。” 黑衣教主哈哈大笑,道:“我现在不就在邀请各位。难道我的诚意不够?” 东坡先生道:“这种事情就像女人,在下还是喜欢主动一点。” 黑衣教主道:“说与你也无妨,终有一日,本教会名噪大陆,早晚之事而已,那你输了怎么办?” 东坡先生道:“在下就把这些优秀弟子双手奉上。” 一众学子刚还看神仙一般的看着这位酒鬼大叔,下一刻就变了脸,心道:你大爷的,本少爷怎么就成了你的筹码,还被你放在了赌桌上与人对赌。 这时心里一万只那啥奔腾而过。敢怒,却不敢言,一个个,脸憋的通红。 黑衣教主道:“你破不开这空间壁垒,这群修行弟子不还是得跟我一道去本教做客。” 东坡先生道:“袁教主,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黑衣教主道:“哦?” 东坡先生接着道:“我赌的是一剑破壁,可没说第二剑不能破壁,要带这群师哥师姐走,在下还是有信心的。你不信我能出第二剑,第三剑?” 不错,一剑破不了,不代表第二剑还破不了。 袁教主思忖片刻,道:“这赌约,的确也算公平,东坡先生可以试了。” 对黑衣教主来说,这赌约,倒的确很公平,如果东坡先生能一剑破壁,今日计划已是提前结束,如果第二剑破壁,即便破了壁,那么这群修行学子一样可以带走,第三剑破壁,第四剑破壁亦是如此,如果连第三剑,第四剑都破不了壁,那么这群修行学子还是要被这传送阵带走。 东坡先生转首来看,发现一众学子憋红双脸,又是那个阴险的笑容,道:“你们不相信我?” 也怕只有崔少爷这种性子才能如此随意,即便他也已知道这人就是那传说中的人物。 此时他就在东坡先生身后不远处,道:“大哥,不是不相信你,赌博犹如吃饭,讲究细嚼慢咽,你一开始就与人赌身家,这样的赌徒,是赌不长久的,你要赌,大可以先押一个无禅,抑或先押一个剑冢沈公子,杜放,范举,莫如是等等等,不要把我们全都押了啊,特别是我这种天才,要是输了,几百年都再难寻出一个,我” 或许说的太溜,张口就来,有点忘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无禅已看了过来。 当然,还有沈公子,杜放,莫如是一众人都看了过来。看着这些不友善的眼神,也看的崔少爷不再说话,最后低头在那里咕哝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东坡先生道:“你们不相信我?” 还是那句问话,似是不得到答案,就誓不罢休,这时场中,也因此安静了许多。 似是再没有崔少爷那种“天才”抢答,东坡先生佯装生气,作势欲走,道:“你们不相信我,那我走了,不玩了。” 众学子见状,与其一样的叫法,连忙阻拦说道。 “师哥,我们相信你。” “师哥,你是最厉害的。” “师哥,加油。” 心道:你特么玩了我们这么久,说不玩了就不玩了,反正左右都是死,看这大叔之前赌博的样子,应该有些手段,毕竟自己就是当事人,也是受害者,与其这样,不如再陪他赌一把。 见此,东坡先生揎拳捋袖,似是要大干一场,道:“既然你们如此相信师哥,师哥定不让你等失望。” 样子虽滑稽,但表情却开始冷峻。 此时,东坡先生极像一柄剑,而场中,已是没了剑意,甚至连隐隐的剑气,也再感觉不到。 倏地,就在刚刚莫问天撞击的虚空,轰隆一声,紧接着犹如镜面破碎,又如一颗大石砸在了平静的湖面,连天空中刚出现的白云,都出现了裂痕。 虚空破碎,大地震颤。 第八十一章 如何公平 青龙界,桃花屋处,此时天崩地裂,剑气如传说中的青龙一样,打破了桎梏,直冲云霄。让整个青龙界都震颤不已。 或许此界本就羸弱,不堪这巨大能量的冲击,开始有空间碎片,像破碎的镜子一般,发出碎裂之声,让在场的人,大为震惊。 见此,有学子捏碎手中符篆,不时,便有空间通道出现,这人一跃,跳入其中,没有嘶吼声,也没有惨叫声,想必已是安全回了道盟,有了榜样,那么第二次,第三次,紧接着,不断有人影闪烁,场间之人,也越来越少。 这之中有较急的学子,只因之前将道盟的符篆已用去,此时看着身旁的同窗纷纷离开,显得颇为焦急,见有人打开了通道,一跃而入,抢先一步跃了进去,甚至因为一个空间通道,数人朝里面挤,导致空间通道承受不住,声声惨叫传来。这数人,也因此被空间裂缝吞噬。 经此事后,再没人敢如此大意行事。 道盟执事处。 经道盟医师处理,道盟圣女已是能站立,罗兴发矗立在圣女前,以防万一,没有回头,却对圣女道:“圣女殿下,我们还是先行离开这危险之地,再作计议。如何?” 萧回风没有直接回答罗兴发,而是岔开话题,道:“罗执事,大长老预测,这次幽冥域界造化非凡,故让我来此间寻这造化,比起往常,这青龙界元素也的确浓郁了许多,这本源,也的确如书中说的那样,像一枚巨蛋,也的确落在了此处,但为何这本源没有像往常那样破壳而出呢?是时间没到吗?” 罗兴发笑道:“原来殿下还惦念着本源。” 萧回风道:“你看那无禅都已是‘木之子’了,还有那莫如君,甚至连那边,那李公子都是这天地的宠儿了,我必须要成为‘光之子’。” 像是对天下事都知道一二一样,罗兴发对这道盟圣女的心思,也一样有所了解,笑道:“殿下最主要的原因,想必还是那莫公子乃风之宠儿,不甘于他人后。” 萧回风咕哝道:“人家哪有。” 说完,便瞥了那边莫如是一眼,迅速回头,收紧心神。 罗兴发道:“殿下,你是想让属下将那枚巨蛋打开看看吗?” 萧回风道:“如果可以的话。” 罗兴发道:“当然可以,只是巨蛋矗立在几大高手之间,此去,势必会引起场中之人注意,若要如此,只能见机行事。但是殿下得答应我,一遇到危险,就得捏碎符篆,返回道盟。” 萧回风道:“好。” 说完,罗兴发便召集一众道盟执事,朝中间处靠去。 一剑,不愧为剑仙一剑,黑衣教众被骇的面色大变,想着这一剑的对象若是自己,自己该如何处置,没人敢想。因为怎么想都是徒劳。 东坡先生道:“教主,我这一剑,可还行。” 袁教主道:“一剑,若飞仙穿云破空,不愧为剑仙。” 东坡先生道:“谢谢,既然如此,教主可是输了。” 袁教主坦然道:“的确是在下输了。” 东坡先生道:“既已如此,教主可告知贵教宝地何处。” 袁教主道:“西北之地,武丑山。” 东坡先生道:“甚好,想必教主也是言而有信之人,不会行那诓骗之事。” 袁教主道:“自然。那还有事吗?” 东坡先生道:“当然,你掳掠大陆如此多优秀学子,一并还回来,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然诸位也别离开了。” 说到这,东坡先生脸色,迅的冷了下来。 袁教主哈哈大笑道:“你不会认为本教因为刚才那一剑,就怕了你?” 东坡先生没有答话,风起,剑鸣,就是回答。 眼光所至,剑气顿生,向袁教主面门,扑了过去。 袁教主大手一挥,剑气就像斩在了棉花里,再无动静。 此时袁教主全身,已然被黑炎包裹,道:“即便你是剑仙,袁某要走,你等还是不能奈我何的。” 东坡先生皱眉,没有回答,转首向莫问天、吴静道:“师哥,师姐,是不是有些熟悉。” 莫问天道:“的确非常熟悉,我们也在猜测这袁教主的来历,这功法虽相同,但这性情,完全就得做两人选。” 东坡先生道:“这倒是,那人可是世间少有的雅士。” 吴静道:“此人如果真是那人的话,我们倒真拿他毫无办法。” 东坡先生道:“我刚试了一剑,能如此轻描淡写化解我这一剑的,我自信,世间不多。” 莫问天道:“留不住就要不回那些学子,该当如何?” 青云派弟子虽被掳去不少,但优秀的,都保留了下来,只有吴静师太门下弟子被掳掠的最多,甚至可说,已被掳了个干净。 东坡先生孑然一身,倒是无所谓。所以这时两人都看着吴静师太。 吴静道:“只是掳去,想那袁教主也不是嗜杀之人,如果上天安排这些弟子有此经历,贫尼也是没法,既是命中注定,也由不得他人。” 她虽这么说,但心里怎么想,只要她自己知道,要是心里没事,为何先于众人到达此地,既然如此豁达,又抛不下一个糜烂的女弟子,既然心底如此平静,又怎会放不下曾经那人。 吴静,悟静,无静,此番种种,真是扰人清净。 当然,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这些小儿女心态,他们根本感受不了,也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如果吴静师太非要将这些弟子要回来,说不得两个大男人舍弃性命不要,也得帮她一把,但吴静师太却这么说,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此刻袁教主一众黑衣人,也开启了传送通道,此间之事,想必也到此结束了。 但下一刻,就有了改变。 东坡先生、吴静师太和莫问天先是有感,一并望向了天空,场间温度,也一下提高了数倍。 只见袁教主立于空间通道口,道:“想必场中之人大多都第一次相见,这是在下临别之际,赠予大家的见面之礼,希望下次不要再见。” 崔少爷就在场中,也听到了这话,想着这人马上就要离开,即便修为再高,也不能拿他怎样,故呵斥道:“你这老乌龟,快躲回你的龟壳,本少爷还不待见你呢?” 许是场中之人,已去了许多,亦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场中之人在慢慢适应,所以现在场中,极其安静,而这声音,听起来却很是大声,大声到袁教主眉毛直跳。 袁教主便看向了崔少爷,看的似笑非笑,看的极是诡异,道:“小子,我们还会见面的。” 这一看,也看的崔少爷头皮发麻,他想不到,会被这种大人物惦念上,故缩头后,迅速隐到众人后,希冀这老家伙,没记住自己的样子。 袁小洁见此,道:“你认识他?” 崔少爷贱笑道:“我认识他家女性。” 说完发现有点不对,但为时已晚,下一秒,脸上就有了答案,迅速肿了起来。 而黑衣人的空间通道,也已开始闭合,就在闭合的瞬间,一道剑气,自裂缝处,划了进去。 不时,便传来一阵惨叫声,跟着就是闷哼声,谩骂声,再也不见,再也听不见。 同样一剑,却是来自道盟刑部执事罗兴发,只不过这剑,并未劈向虚空通道,而是劈在了场中,那枚巨蛋上。 萧回风道:“罗执事,说来奇怪,这巨蛋的现世,通常会伴有兽潮,但这颗,却有些意外。” 罗兴发道:“这倒不奇怪,因为这方圆数里,就是一座大的阵法,想必如此,便是这阵法之故。” 道盟执事以及剩下的修行学子,已是凑了过去。 许是一直关注着巨蛋,即便在数次危险关头,都不愿离开,留了下来。 萧回风道:“有光元素本源吗?” 罗兴发道:“殿下真是好运,直如大长老所料,这次幽冥域界之行,造化颇多,你看,这一枚巨蛋,居然孕育了两个元素本源,这么久没破壳,想必也是这原因。而一蛋两本源的现象,即便在史书上记载的,都是不多。“ 说着,便将“光之本源”递给了萧回风,道:“要是再年轻十几岁,抑或这本源提前到十几年前,该有多好。” 想起那个时候,整个时代都不一定出的了一两个,这时场中就有数位,罗兴发甚是感慨。 场中之人,均是围了过来,看着这道盟执事分拨这天下学子梦寐以求的元素本源,再看看道盟圣女,羡慕不已,心道:这都是命啊,条条大道通京安城,但有些人不只生在京安城,还生在京安城那座富丽堂皇的道盟宫殿内,让大多世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 就在此时,有道盟执事又从巨蛋内,掏出另一个本源,木属性本源,这时众人的心,一下提在了嗓子眼上,这光元素本源侍奉给圣女殿下,众人无异议,但这木属性本源,怎么分拨,怎么做到公平的分拨,我倒想看看道盟的态度,众人如此想着。 想必都是修行中人,没人在意这场中突然升高的温度。 没人在意,当然就得有人提醒。 吴静师太道:“听着,大家尚有一刻的时间离开此地。“ 她本不喜说话,所以也就说的简短。 极短,众人也就没在意。 第八十二章 烫手山芋 有些事物,从不同角度看去,就会以不同的姿态,呈现在你面前。 就像一把剑,如果你站在剑尖对面,你就会感觉到它凌厉的杀气,但若你手持这柄剑,站在其后面,你自然而然就会有一种安全感。 譬如现在这罗兴发,他就有这种对立之感。 他本以为这天地诞生的本源,是上天赐予人间最美好的礼物。 这礼物,也的确够丰富,一下就来了两份,但当他拿起第二份礼物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礼物,而是烫手山芋。 如果他没拿起这东西,现在的他,大可率领道盟众执事,飒然离去。 但人,皆有好奇之心,他也不例外,对于这天地奇珍,他见过的实物也很少。 不过自拿起这本源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周围众学子那灼灼的眼神,虽充满希冀,但同样,也差点焚毁了他。 想必碍于自己道盟执事的身份,众人还没一拥而上,而时间又很仓促,根本来不及确定这元素本源的归属,况且这本源只能诞生在幽冥域界,一旦带离此地,就会湮灭于虚空中。作为道盟执事,他当然知道这些常识,所以这让他犯了难。 罗兴发道:“你们这里,有多少木属性体质者。” 想这本源,也只有木属性体质才能有效果,故有此一问。 只见现场,有数人举起了手。 无禅也在场中,也举起了手,不错,他也是木属性体质者。 萧回风笑道:“无禅师兄,你都已是‘木之子’了,还要这本源提升感悟?” 无禅道:“罗执事问的木属性体质,我自然是。” 看了看旁边的陈姑娘,继续道:“陈姑娘也是木属性体质,而这本源只有一枚,要投票的话,我想我们机会应该大些。” 这话说的木讷,但也实在。 萧回风打趣道:“师兄到这幽冥域界,不会是为了陈姑娘的造化?” 听此,陈晴之俏脸一红,白了秃驴一眼。 无禅道:“自然不是,这青龙界一草一木,对小僧来说都颇有感悟,所以近日,自然就进阶了。至于这百花谷陈姑娘,小僧与百花谷颇有渊源,如若能让陈姑娘获得造化,无禅感激不尽。” 陈晴之也没想到,这秃驴还这么有良心,不过还真别说,这一路走来,诸多危险,都是这秃驴挡在了自己前面,以前没正视过秃驴,今日看去,如果不是那袈裟,那剃光了的脑袋束缚了想象,这秃驴论气度、相貌均是世间一等一的人中龙凤。 此刻心道:我在想些什么呢,不管,这秃驴就是焚琴煮鹤的烂人。虽然这时帮了自己一把,但陈晴之啊,陈晴之,你不可因小利而忘了大义,不过那元素本源,好像不是什么小利。 没人知道女人的脑回路,陈晴之就在那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种种美好,与种种不好。 李知焉这时也来到了场中,经医士简单包扎止血,好了许多,此时脸色苍白。 不过终是能自己走路了,但还需人搀扶着,也不知道怎的,这只需一人搀扶的事情,此时却有两人,而且还是两个大美人,硬是在竞争这木元素本源如此激烈的现场,让人频频侧目来看。 或许因为赫连玉儿的缘故,莫如雪竟然将另一个重伤号莫如君,都托付给了自己大哥,也到了李知焉身旁。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没人欣赏的话,可能这石头永远都会待在河边某个角落,待得几个世纪,只怕都没人管,但如果有人将它带回了家,然后擦拭的干干净净,天天把玩,爱不释手,想必这人的朋友、家人,也会因此喜欢上这石头,如果这人还稍微有点社会地位的话,那这爱好更是会传遍其朋友圈子,但石头,终究还是石头,并不会因为他人喜欢,就会变成翡翠。 当然,于李知焉来说,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不知他在书上读过没有,但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些要杀人的眼神,譬如剑冢那几个家伙。 此时沈公子也认出了李知焉,虽然他们之前好像见过,但是之前那个肿胀样儿,除了几个好友之外,想必没人能认出来。 或许对于男女之情,李知焉是真的很愚钝,对他来说,许多事本就不作他想,有这些朋友在身边,他就很是高兴,即便自己身体还隐隐作痛,也不影响他现在的好心情,同时他也看到了莫如雪举起的玉手。道:“莫姑娘,原来你是木属性体质啊。” 莫如雪道:“你不知道吗?” 李知焉道:“你又没告诉我。” 转首时,同样看到了赫连玉儿举起的玉手,奇怪道:“赫连姑娘,你不是没属性体质吗?” 像是在赌气,抑或真的是需要而被人误解。 赫连玉儿道:“我喜欢。” 李知焉道:“要是没效果怎么办。” 赫连玉儿还是那句话,冷冷道:“我喜欢。” 还好李知焉善解人意,道:“也对,你师父说来此间寻造化,说不得这本源对你有用也说不定。” 不过这善解人意,被有心之人听来,就不是那么个味儿。 莫如雪道:“如果那木元素本源在你手中,你准备给我们两人那个。“ 李知焉自长成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的问题,也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头大的问题,这句话硬是将他问得呆怔在了原地。 让他觉得人傻点,并没有什么不好,就像刚才,本不该去问那么多的,因为对于难题,世人永远不会去问一个傻子,要那么聪明干嘛,要那么善解人意干嘛,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李知焉只得实事求是道:“这不是没在我手中吗?” 莫如雪道:“我说如果。” 李知焉只能打马虎眼,讪讪道:“书中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到我手中再说。” 崔少爷从未见这家伙如此窘态过,在旁边笑弯了腰,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知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了吗?” 李知焉似有所悟,概括道:“男人和女人,果然不一样。” 这句哲学意味很浓的语句一出口,就惹得在场女弟子,数个白眼送来。 幸好罗兴发及时的话语,救了场中尴尬的李知焉,只见他道:“场中尚有二十七位木属性体质者,而木属性本源,只有一枚,直接给谁都欠妥,相信也是天意,这一枚木元素本源,落在了本执事手中,由本执事来决定这唯一木属性本源的归属,深感荣幸,作为道盟刑部执事,道盟本着公平的原则,这里在场二十七位木属性体质者都有机会得到这唯一的一枚元素本源,但更大的可能,是得不到。但机会,对大家来说是公平的。” 似是之前已有吩咐,这时从属下手中接过一包东西,接着道:“相信这里的二十七位木属性体质者,对这木元素都有自己的感悟,当然,感悟定也不一,所谓良禽择而栖,这唯一本源只能择主而侍。我这里有二十七枚花卉种子,下面有请众执事,将这些种子分拨给众位学子。” 说到这,众执事便领下种子,穿梭在这诸位学子之间,不多会儿,已然分拨完毕。 罗兴发道:“相信诸位木属性体质者,都拿到了种子,有人没拿到的吗?” 见无人回答,接着道:“大家都是木属性体质者,想必对这天地间的木元素,以及生命的感悟,均有一番成就,这次我们以花卉种子为基点,在这天上巨大陨石落下之前,谁把这种子栽培的最是繁茂,谁就是这唯一木元素本源的拥有者。” 有学子道:“假如这种子有问题呢?” 罗兴发道:“修行中,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至于这个法子,也是本执事临时起意,相信大家也看到了,这是本执事叫人在这山中临时寻的种子,这些种子,都同属一个品种,所以大可不必怀疑道盟以及本执事的公平性。” 又有学子道:“这青石板怎么种花草,难道要出去吗?” 罗兴发道:“谁说青石板就不能种植花草?本执事虽不精通木元素功法,但也曾见高人在玄铁上种出过兰花。如果有这问题,本执事可以理解为你对木元素不大精通,况且在场诸人都是在这青石板上种植,没人例外。” 有学子道:“可是天空中那陨石就要落地了,这么短时间怎么种出花草?” 罗兴发冷笑道:“你应该想想是不是你的问题。老实不客气说,修行界中,弱就是原罪,如果没有扞卫奇珍异宝的实力,还是不要去碰才好,甚至看都不要去看。” 左手一旁有学子道:“要是这陨石落下之时,还没分出胜负呢?“ 罗兴发抬首望天,眉头蹙紧,道:“或许这便是天意,想必这木属性元素与诸位都无缘,所谓天意不可违,本执事也毫无办法。” 不时,场中便腾出了一片空地,罗兴发一众执事立于前,二十七位木属性修行者依次有序散开。 一众学子望着坚硬的石板,或皱眉,或平静,或欣喜。 罗兴发道:“时间紧迫,各位师侄,这就开始。” 第八十三章 现场作弊 青龙界。 天空中,光线越来越暗,轰隆声,也越来越响,若是擅于栽培的花农,一定不会认为这种地界,是一个好的花卉产地。 虽不认为,但还是有例外,比如这桃花屋前,一众人就着屋前的青石板,开始对这不知名花卉种子进行的培育。 有学子,已将种子放在了青石板缝隙处,想必这仅有的土壤,能让种子得到更好的培育。 也有学子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捧来一堆泥土,然后四处搜寻着什么,又在眨眼间,让他寻到了墙角的瓦片,想必是要用这东西去盛水。 又是一会儿,他就在小潭边,舀来了一瓦片水。等这些准备就绪,然后发现有人的种子,已是长出了苗。 细看下,原来是那个一直在花和尚身边,来自百花谷的姑娘,想必平时对这花卉培育,颇有一些心得,她没有将种子放在青石板上,也没有放在青石板缝隙处,更没有取水和泥土,她就把种子,放在了手心。 其手心处,只要木属性体质者稍微感触,就能感觉到其手中,浓郁的木元素,正是这浓郁的木元素,让这种子提前长出了幼苗,且尚有蓬勃待发之势。 众人见此,再看看自己,尚在泥土里的种子,别说幼苗,连嫩芽都没冒出一根来,有数人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看了看天空中那颗巨大的陨石,抑或根本没看陨石,透过陨石看到了更上方的高空,不由感慨道:“虽倡导人人平等,但人的差异性,怎么可能平等。” 想到此,便捏碎符篆而去。 莫如雪也把种子握在了手中,毕竟沟通木元素最重要的媒介,除了天灵盖,就是这平时用来施法的手掌。 或许由于放在天灵盖实在不雅,作为一个女孩子,终是打不开那层脸面,平时也有养花习惯的她,对培育花卉,也是颇有心得,这时其手中,亦长出了一株幼苗。 如果说天灵盖最适合用来沟通自然元素,那么要想这种子培育的快,最好的方法,就是放在天灵盖。 女孩子有这方面的讲究,无禅没有,对于常年耳边插一朵花的他看来,这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别说在其头上培育花卉幼苗,有必要的话,顶一朵大牡丹也是无妨。 再加上本就是木元素宠儿的他,头上浓郁的木元素让场中学子,更是啧啧称奇。 所以此时无禅头上,也不再是幼苗,而是有了一整颗花卉植物,而在其顶端,一朵花似是有些羞涩,犹如待字闺中的女子,含苞待放。 此时赫连玉儿手中也有种子,不过种子,终究只是种子,对于这次应试,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以至于她怎么会来到这场间的,都已是记不清楚,或许是一时之气,抑或其他,看着场间忙碌的身影,她显得有些低落,也让人有些怜惜,这人,就包括崔少爷。 崔少爷想着自己已是水属性宠儿了,照书上所述,水生木,不妨帮赫连姑娘一把。想到这,就准备调动水元素直奔赫连玉儿而去,但刚行到半处,就退了回来,场中已然有了变化。 此时罗兴发游于众学子间,对着一正在青石板上忙碌的学子,问道:“你是天道学院的?” 这学子抬头道:“是的。” 罗兴发没有看他,用手指着场外一位学子,问道:“你和他相识?” 这学子道:“是的。” 罗兴发道:“那你们可以先离开此地了。” 这学子不解道:“为何?” 罗兴发看着场外那名学子,对着场内学子道:“你这位朋友应该是水属性体质,所谓水生木,如若我猜的不错,他应该在利用水属性元素帮你培育,对?” 这学子道:“可是您没说不可以让场间好友帮忙啊。” 作为刑部执事,像是极度憎恶这种人,或许在他人生中,规矩讲的实在太多,继而不想再讲,抑或有些人,你根本懒得跟他讲道理。因为他深知有些道理,只能跟讲道理的人讲,故冷笑道:“我已经说了,你可以离开了,这里,我就是规矩。” 形势比人强,这弟子虽有不甘,但也只能忿忿而去。 罗兴发继续在场中巡视,或许好奇,到了赫连玉儿身前,就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赫连玉儿的种子,已是开始发芽,而且长成的极快,不一会儿,就长了一株幼苗,他也察觉到了蒙面女子手中,传来的是两种不同属性,水属性和木属性,这完全是不可能之事。 这一不同寻常,让他左看右看,想在场中找出一些端倪来,但让他失望了,这两种元素的方位,让他感觉不到出自何处,排除了作弊的可能,就只能将这归于点墨门神秘的背景下。 心道:墨翟先生收徒,果然异于常人,异于常人的收徒方式,收的徒弟,自然也异于常人。 此时身在局中的赫连玉儿,自然也有感,看着掌中的种子从发芽到长成,再感受那股熟悉的气息,回首过来,对着李知焉的方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虽然世人看不到这黑纱下的绝世容颜,但李知焉看过,也就能想象到,故点点头,然后一笑。 至于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切自是李知焉搞出来的,看着赫连玉儿如此失落,他也想助他一臂之力,他可不是表面上的“火之子”。 须知,在其丹田处,黑暗空间中,吸收了玄武界那么多妖兽能量,已是有了一条宽大的河流,这代表其已是同其他水属性体质一样,是这水元素的宠儿,而对于木元素,只要控制这水元素覆着自己独特的吞噬功法,就能将场间木元素加以利用,在其他界操作起来可能会很难,但在这青龙界,浓郁的木元素根本不用去搜寻,只要稍加吸附一部分木元素,促进这种子生长即可。 故不是发动一个十级法术,不需要太多木元素,所以也就有了刚才罗兴发的疑惑。 许是常识作祟,对于这一切,罗兴发根本怀疑不到他的身上去,他本就是火属性体质者,即便罗兴发望了这边数眼,也自动将他忽略了。 这一切,均看在莫如雪眼中,也给了李知焉一个眼神。 只是这眼神,不像赫连玉儿那般友善。 不时,莫如雪的种子,也达到了开花的程度,而且其本就是木属性体质,再加上水属性辅助,开的已有压过无禅之势。 场中之人见此,莫不腹诽这罗兴发厚此薄彼,心想这莫姑娘乃青云三长老之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莫问天就在此处,怕得罪青云派,就开小灶。 那无禅和赫连姑娘靠实力也就算了,也算输的心服口服。 可恶的是,这厮就在刚才,还一口一个道盟公平,真是污了这公平二字,顺带还污了小爷耳朵,小爷不陪你们玩了,一众修行弟子如此想着。 然后数人捏碎符篆,踏空而去,而场中之人,也就越来越少。 罗兴发也很是诧异,这赫连姑娘可归咎于点墨门诡异且神秘的道统,但这莫姑娘手中此时同样集有两种不同的元素属性,让他大为不解。 不解,就看向了青云一派。 心道:这莫如是是世间有名的风属性体质,不说这人品素质,即便有心,也爱莫能助,听说这莫如君最近也进阶到了更稀有的“空间之子”,自然也不可能。至于这青云一派其他同门,水属性功法修行者本就少,而且场间也没有迹象表明这水元素的控制端来自哪里。想我也是破空境之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这群小辈的意图,至于那边三位大佬,想必于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定是不屑。 就在罗兴发心念转动间,又有弟子悻悻然离开。 只是每次离开时,都要朝罗兴发这边望来,眼神虽平静,但搞得罗兴发实在有点挂不住脸,自己执掌道盟刑部多年,须秉持最基本公平,才能执法,这种道理还是懂的,今天这事,还真是少见。 少时,场间有花香传来,花香,呈三角之势,若天上的仙子降临凡尘,于此处争奇斗艳。 此时陈晴之,也放弃了手中鲜花的培育,她知道自己肯定不如这和尚在这方面的天赋,和尚都没有胜利的对手,自己自然也不行,许是因为这和尚太过于优秀,才有了这从小到大根植于心中的既定思维。 已能听到场中陨石的呼啸声,时间,已然不多,必须离开此界,三株刚盛开的鲜花,却如此鲜艳,让人不舍。 对此,罗兴发也是无语,三位都大有来头,即便有心偏帮谁,都不可能。 一位来自栖霞寺,其方丈不仅是自己最顶头的上司,还是整个修行界的领袖,同样,还是圣人境。 当然,另一人来自青云派,其掌教同样是圣人境,也是世间第一大门派,青云七子的威名,更是震颤修行界。 还有一人,同样不简单,来自点墨门,虽看来弱于前两个宗门,但也仅仅只是弱于前两位,其门主,同样是圣人境,而这黑衣姑娘在其门中的地位,更是不低,毕竟门主嫡传的弟子。 他突然感觉自己是真的手贱,这山芋不仅烫手,还有点伤心,让人见之,就欲流泪。 第八十四章 莫家日常 陨石带火,犹如天崩塌了一般,呼啸而来,让青龙界在场之人,均是皱起眉头。 或许这热闹,看的要以生命作为代价,不值当,故场外一群看热闹的少年,纷纷捏碎符篆而去。 即使一向爱热闹的崔少爷有意停留,也在袁小洁暴力的催促下,不舍的离开了此地。 这时一众道盟执事,也就只剩下一个道盟执事。 而这唯一的道盟执事,便是罗兴发。 场间剩下之人,也不多,除了担忧莫如雪的两位哥哥,就只有李知焉,还有百花谷的那位姑娘,以及大师兄和小师妹,再加上远处的三位大佬。 这时吴静走了过来,道:“造化可以再寻,人不可再生,诸位量力而行,贫尼告退。” 说完,便领着大师兄和小师妹,飘然而去。 莫问天看着场中闺女,又看看空中急速下坠的陨石,道:“苏兄,如果是你,能否劈开这陨石?” 东坡先生道:“你意思是让我劈开这陨石延续这场比试,劈开倒是能劈开,但劈开了又能怎样,它的下坠之势,以及下坠的方向,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莫问天道:“那倒也是。” 东坡先生转首向场中还在培育花卉的三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的确是一个难题。对于这种事情,就由天定,你我最后护住他们性命即可。” 莫问天也笑的直摇头,告别东坡先生,来到莫如是身后,摸了摸其负在身后的莫如君脑袋,莫如君亦有感,回首道:“父亲。” 莫问天笑道:“下山可好玩。” 莫如君讪讪道:“还行。” 莫问天道:“君儿,你心思单纯,以后一些不三不四之人,还是不要结交的好,以免受人蛊惑,你看,这不就是来自生活的教训。” 说到这,还看了李知焉那边一眼。 莫如是笑道:“父亲,您可别把您孩子都想成好人,人家的孩子就想成坏人,您这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说不得把人家李兄卖了,人家还不知道呢?” 莫问天哼的一声,似是有些生气,道:“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你是不是我儿子?” 莫如是笑道:“是是是,我的父亲大人。” 或许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负在莫如是身后的莫如君,话锋一转,岔开话题道:“你们不觉得小妹今天挺奇怪吗?” 想必都是女人口中的直男,莫问天、莫如是两父子异口同声道:“什么奇怪?” 莫如君道:“小妹自小豁达开朗,也不算小气之人,虽天资聪颖,但对武学可不大上心,今日却对这木元素本源,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莫问天道:“追求武道极致,有什么奇怪的。” 想来从小就被认为是废物,对一些人性问题,比在场两位在武道上走的顺风顺水的父兄,都要了解的多。 莫如君接着道:“但是没必要赌上性命。” 莫问天道:“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辈修行中人,如若没有这种觉悟,怎么成就武道巅峰。” 莫如君似是听了一个大笑话,故笑出了声,难免也就有些得意忘形。道:“你以为谁都似你这样的武痴。” 莫问天道:“君儿,出去一段时间的你,好像顽劣了许多,想必是我莫家的一些家法,都忘了不少,回去抄写家法三十遍。” 莫如君肥肉开始在莫如是背上抖动,其中大半是因为莫如是笑起来的原因。 当然,另一半则是这胖子激动紧张的缘故。急道:”父亲,我认为独裁不是解决家庭纷争的唯一手段。“ 莫问天不由分说,道:“抄写家法四十遍。” 莫如君道:“我要离家出走,以表达我对此事的抗议。” 莫问天笑道:“你以为你能逃的出为父的魔爪吗?” 说完,还变爪为拳,握了握,自己当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莫如君道:“莫大侠,一代人中豪杰,欺负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以后还有脸在江湖中混吗?” 莫如是道:“你可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现在可是‘空间之子’,这个时代有数的天骄之一。” 莫问天疑惑道:“什么?” 莫如是道:“父亲您可能有所不知,这小子机缘巧合,吃了这空间本源,想必之前就是空间属性体质,以前我们灵石感应时,倒忘了往这方面想。” 莫问天似是不信,道:“真真的吗?这空间属性,本就是世间凤毛麟角的体质,你小子现在却是这空间的宠儿?” 许是莫如君从小就废物惯了,抑或对武道本就不上心,这点,与李知焉倒是比较相像。 于他来说,武道能用来自保,用来谋生即可,至于其他,不强求。 莫如君不屑道:“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被大哥背着。” 莫如君对此事,虽不以为然,但莫问天可不这么想,不曾想,这二儿子是这样一个大宝贝,让他甚是开怀,想起之前种种,突然向着不远处的李知焉,道:“小李兄弟,我有一坛三十年份的老酒,有空来我家坐坐。” 莫如是和莫如君,转首看来,眼中,极度鄙夷,心道:刚刚怎么说来的,变脸,是真的快。 李知焉听到这声呼喊,断断续续回道:“莫莫伯伯,到时到时候一定叨扰您。” 细看下,李知焉面部潮红,难道是病发?或者是运功?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一个人在哪里,运哪门子功。 莫问天回道:“好。” 转首向两个儿子,接着道:“这李小子真是礼貌,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甚是喜欢。” 莫如是和莫如君懒得再鄙夷,直接无语。 莫如君揶揄道:“这么喜欢,把你小女儿嫁过去啊。” 龙有逆鳞,触之即怒,像是触碰到了莫问天的逆鳞,这时莫如君头上,便无来由多了一个大包,似是还不解气,莫问天怒道:“臭小子,那可是你妹妹,你不心疼吗?” 莫如君平静道:“嫁娶之事,本就天经地义,哪有什么心不心疼的。” 莫如君话说的很正,也很有道理,但这世间有些时候,本就不需要道理。所以下一刻,又是一个脑瓜崩,在其脑中嗡嗡作响。 许是习惯了这种对话,莫如是没有要插入这种对话的意思,但却“咦”的一声,结束了莫问天和莫如君两父子的争吵,将视线拉到了比赛场地。 此时莫如雪和赫连玉儿的绿植,像是走到了尽头,均是枯萎下来,而场中无禅的花,则像是得到了永生,依然鲜艳,光彩夺目。 但下一刻,无禅却道:“小僧输了,我只好奇两位姑娘怎么做到这水木元素共生的。” 像是第一次做贼,莫如雪和赫连玉儿脸憋的通红,他们知道这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有人帮她们作弊。 无禅见没人回答,继续道:“两位姑娘虽没说,但经这次,却打开了我对武道的另一番认识,谢谢。” 道完谢后,便携陈姑娘,传送而去。 比赛要求参赛的修行学子,谁将种子培育的繁茂,谁就获胜,现在众人奇怪这无禅明明已经最为繁盛,为何却承认自己输了? 就在下一刻,全明白了,因为莫如雪和赫连玉儿的花卉植物枯萎了之后,又留下了许多种子,这时在两位姑娘的手中,便有数十颗嫩芽,正以势如破竹之势,刺向天空。 而花卉,俨然已不是一株,而是一捧,看上去就像世俗间,男子用来求婚的花束。 东坡先生也在无禅离去之后,紧随而去,此时场中只剩下了赫连玉儿,莫如雪和考官罗兴发。场外就剩下了李知焉,莫问天三父子。 这作弊之人,手法异常隐晦,具体怎样实施,即便到得现在,都不得而知,但人越少,有些事情就越能水落石出,就像潮水退去,方知谁在裸泳一样。 此时罗兴发,已然站到了李知焉身前,道:“虽然至今我都拿不出证据证明你在作弊,但凭我多年审讯犯人的经验,你就是。” 李知焉闻此,满头大汗,任谁都看的出他做贼心虚,且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直视这位道盟执事。 当然,也不敢答话。 像是想到了这世间最好的刑罚,罗兴发一下就展颜开来,道:“在这世间,任何人犯了错,都要受到惩罚,来自规则的,来自社会的,我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你作弊,所以本执事不是一个好的考试官,我准备将这考试官,让给你来做,作为对你作弊的惩罚。“ 许是这木元素本源,实在过于烫手,让人丢之不及,罗兴发顺手就把它塞给了李知焉,不容李知焉拒绝,下一刻就捏碎符篆,像逃命似的,跳入了空间通道,踏空而去。 李知焉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看着手中的木元素本源,显得极为慌乱。 这本是天下木属性体质者,梦寐以求的东西,此时却让他颇感头大。 由于没有了水元素加持的缘故,前方两女子,已停止了培育花物,齐齐望来,似笑非笑,笑的玩味,笑的意味深长。 而莫如是三父子,同样如此。 他好似不能将此物交于场间任何一人,交给赫连姑娘,莫姑娘会生气。 交给莫姑娘,同样,赫连姑娘会生气。 第八十五章 开始与结束 一个人努力的修行,努力的训练,努力的提升自己,无非就是想获得更多的选择权。 选择这世间最奢华的客栈,选择这世间最甘冽的美酒,选择这世间最漂亮的居所,选择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但有时候,选择权真正落在自己手中时,却又让人难以做出选择。 此时李知焉就难以选择,所谓一语成谶,就像莫如雪之前问的那样。 “假如木属性本源在你手中,你会给哪位?” 言犹在耳,只是现在这句话,已然没有了假如,而“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愁,终会因为黑夜后,会缓缓到来,从之前,到了现在。 即便有许多明日,但终究不是昨日那个明日。 当然,也不同于昨天所说的那个愁,也许明日还有许多愁,但每个愁,终究不一样。 赫连玉儿似笑非笑,看了许久,或许已然达到了目的,抑或心中已有了答案,叹口气后,颇为善解人意,道:“我本就没有属性体质,食了这本源多半也是浪费,你还是给莫姑娘。” 听到这话,李知焉如蒙大赦,如果赫连姑娘不再争取,那这难题,一下就变成了天下间最容易的事情,笑道:“多谢赫连姑娘。” 他是真的谢,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虚情假意的托辞。 说完,便屁颠屁颠跑向了莫如雪,准备将这本源,交到其手中。 奈何莫如雪根本没有伸手去接,道:“还是给赫连姐姐,我本就有属性体质,说不得这本源能帮助赫连姐姐获得属性造化。” 本以为,只要这莫姑娘接手,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这烫手的山芋,也总算被甩了开来。 但这一拒绝,又重新将问题拉回到了之前的复杂性,让李知焉许久没缓过神来。 李知焉道:“你们不是都要这本源吗?” 莫如雪道:“对啊,现在我却不想要了。“ 李知焉道:“女人真是奇怪。” 赫连玉儿和莫如雪异口同声道:“奇怪的是你。” 这时莫问天咳嗽一声,道:“诸位,时间不多了,大家还是捏碎符篆回道盟。这本源,赫连姑娘与小女谁吃都行。” 同样的异口同声,赫连玉儿和莫如雪道:“我不要。” 像是发现了救星,李知焉道:“这里莫伯伯最大,也德高望重,要不这本源” 刚说到此处,莫问天单手拎着莫如君,捏碎符篆,跃入了空间通道。心道: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狡猾了,都知道戴高帽子了。 李知焉发现这办法无果,接着道:“要不莫兄” 莫如是没有理会他,转眼间,便到了空间通道口,像是知道妹妹的顽劣,对莫如雪笑道:“小妹,不要难为李兄了,速速回青云。” 说完,也离开了此间,搞的李知焉一阵错愕,目瞪口呆。 陨石马上就要到得此间,头顶已是漆黑一片,场中也只剩下了莫如雪,赫连玉儿和李知焉三人。 李知焉看着天空景象,很是着急,急的跳脚,道:“两位仙子,这里不是久待之地,别闹了,好吗?” 想必是真急了,李知焉连崔少爷那一套都用上了。 还是那样的异口同声,道:“谁给你闹了。” 李知焉也是没了办法,不再作他想,火炎功法,瞬间出现在手掌中,把手中木属性本源,直接分割成了两半,一手一半,分别朝两女口中塞去。 “李知焉,你干什么” 还未说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要说的话,再也听不见。 巨大陨石落下,瞬间到了头顶,李知焉捏碎符篆,空间通道出现,一手搂一个,顺势栽了进去。 少时,空间通道处,只剩下两女子羞愤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李知焉,你这个呆子” “你这个野人,李知焉” 青龙界,一声巨响,像是对众人的告别,自此,重新恢复宁静。而那些被压坍的桃花,想必在明年又会重新绽放,胜过往昔。 像是开始,又像是结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矗立在天道学院广场的那座高台,是一众修行弟子的开始,这里确定了自己不同于其他学子的天赋,也让自己有了幽冥域界之行的名额 而现在这座放有属性感应石的高台,同样也是此次幽冥域界之行的终点。抛弃了之前传送回来的坐标,道盟将传送回来的点,重新定在了这里。 虽回到了这里,但这终点,何尝不是另一个新的? 高台,阵法闪动,时不时有人回到这里,而高台上,也坐了一排教习,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教习中,一名灰衣人,却有些不同,从衣服,扮相都不同,道盟执事的服饰是白色,而此人,却是一身灰色装扮,眼睛上,还罩着两瓣薄薄的镜片,年龄不大,但却有一股老学究的味道。 这时教习中,似是有人凭空多了些疑惑,他没有问向自己同僚,而是转首问向了灰衣人,想必此人能给予自己想要的答案,故道:“程兄,这次幽冥域界之行已过去,也到了你们岳麓书院发布齐云榜的时候,从刚才的情况可看出,这次榜单变化,应该会很大?说句实话,我还真的很好奇这届的榜单情况,程兄可否透露一二?” 这教习口中的程兄,便是闻名天下的岳麓书院之程世晓。 如果要论这世间最贵的几件东西,情报,绝对可以排进前五,而岳麓书院,对这世间的渗透以及了解,想必比这天下最庞大的道盟都只多不少,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探子伏在何处,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流落在民间,关于岳麓书院的故事。 说几十年前,有一个欲归隐田园的当世高手,岳麓书院为了拿到此人一些资料,猜测出这人大概要隐居的地方,将当时差不多那一片的山脉都买了下来,然后派人在周围数十里所有的房屋下面凿了暗道,这之后高手所有的活动轨迹,日常爱好,以及平日穿什么衣服,都掌握在了岳麓书院手里,让人诧异的是,这当世的高手直到死都没发觉这归隐的地方被人做了手脚,直到岳麓书院发布了这高手的所有资料,众人才恍然大悟,从此之后,一些当世高手开始了长达数年的检查,检查自己所居之处是否被这岳麓书院动过手脚。 程世晓道:“齐云榜?本书院在这一两天就公布了,谭兄何必急于一时。” 这位被称为谭兄的教习继续道:“真是可惜,这次损失不少,不过从刚才众学子回来的情况看,这群少年,收获却颇丰。像刚才那敬亭山的杜放,只是走过这属性感应石,就能引起感应石如此大的波动,想必已是金之宠儿了。” 程世晓道:“这倒是,据预测,幽冥域界本就是丰收之年,像杜放那样的还有几个,莫如是,无禅这些自不必说,本就是属性宠儿,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那个叫什么来着。” 说到这,自己便当先笑出了声,自嘲道:“亏我还自诩天下知一半,就是洛河郡崔家那少爷,走过这感应石,不也引起了大的波动?” 说完,拿出一本书,来回翻动几次,看了许久,像是要记住什么东西似的,亦或在查阅一些事,接着道:“对了,就是崔家崔凯。“ 谭教习恍然大悟,笑道:“你这一说,我就知道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这小子在京安城,想必是初来乍到,还没弄出什么轰动的事情来,在洛河郡,那可是混世魔王,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听说崔家家主拂尘都打断了数根。只是这小子突然获得如此大的造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你说这小子会上这齐云新人榜吗?” 如果崔少爷知道这老家伙对自己天才的行事准则如此鄙夷的话,说不得会拔了他的胡髭。 程世晓笑道:“谭兄,不必如此套我话,你知道我不会说的,况且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发布的,这些学子的资料,还要上交到岳麓书院评审会,由评审会确定之后再发布。” 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机,谭教习讪笑道:“我也就好奇而已。” 这时天道学院,已是围了许多学子,有刚刚从幽冥域界回来的,有来看这刚刚从幽冥域界回来的。 这里是天道学院,最多的,自然也是天道学院的学子。 当然,京安城其他学院的,也有不少。 场中学子表情不一,人间百态,不过如此。 或沮丧,沮丧自己没有获得造化,感慨,感慨自己要是有此际遇的话,说不得人生又是另一番光景。 或痛哭流涕,想必是自己等待的某人没有再出现,想起之前种种,感伤莫名。再想着这一生可能再也不见,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或欢欣异常,听到自己平时仰慕之人,获得了非凡的造化,激动的手舞足蹈。 或平静自然,似是少年老成,看破了人生得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当然,也有翘首以盼的,盼着这传送阵能给予自己最后的希望。将自己亲近之人,从远方带到此处。 不过心里想的,终究不是现实,嘴里念的,终究只是祈祷。 莫问天三父子,现在就是如此。 第八十六章 驭剑山庄 天道学院,广场内,人头攒动,语笑喧阗。 莫问天三父子此刻没有心情理会这些热闹,他们想着的是,这莫如雪平时骄纵惯了,可能会耍点小性子,说不得一会儿就回来了。 虽想着是一会儿,但这一会儿,未免也太过于久了些,久到传送阵都要关闭了,还没有传送回来的迹象。 所以三人都有了疑惑,莫问天更是准备几度再回去,但几位教习说,这青龙界已被巨大能量砸的支离破碎,空间裂痕遍布其中,不小心就会被吸入空间裂缝,像他这样的高手,也容易被这空间绞杀。 听到此,莫问天更急,急的抓耳挠腮,喟然长叹道:“要是雪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孩子她妈交代啊。” 想着平时“温柔”的母亲,莫如是看了看莫如君,莫如君也看了过来,面面相觑。 莫如君道:“爹,接下来怎么办?” 莫问天怒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顿了会儿,继续道:“雪儿平时挺乖巧的,为何这次却出奇的倔强,早知道就摒弃这造化不要,把她强行给带回来。” 说完,后悔的直摇头。 听到莫如雪乖巧的话语,莫如是咳嗽一声,道:“爹,我想小妹虽竞逐这武道的造化,但也并非愚人,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莫问天道:“那这许多时间了,青龙界也已经崩塌了,你妹妹又去哪儿了呢?” 莫如君嘟哝道:“李知焉这家伙虽憨憨的,但还不至于蠢到丢了自家性命,此时没有传回道盟,难道” 莫如是似有所悟,道:“这李兄,会不会将道盟与我们制作的符篆拿错了?” 这时两兄弟再一次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以李兄的行事为人,很有可能。” 莫问天道:“你们说些什么?” 莫如是道:“在道盟符篆没送来前,我与如君合力制作了一批传送回大陆的符篆,这些符篆由于当时坐标不够精准,传回来的目的地,只能随机在大陆某处,所以我想,小妹等人会不会已经传送到了他处。” 莫问天道:“这这天下之大,哪里去找你妹妹。” 莫如是道:“我这就去寻,李兄和小妹这种人在一起,说不得天就能在世间闹出大动静。” 莫如君道:“大哥,我随你一起去。” 莫问天望向莫如君,道:“均言知子莫若父,你还是老实回去给我养伤,你那点小心思,为父怎会不知。” 然后转首向莫如是,道:“是儿,那你通过青云派的眼线,速速将你妹妹找回来,我们在青云等你。” 莫如是道:“晓得了,父亲。” 说完,三人便挥手告别后,各奔东西。 天空微雨,加深了青石板路面的颜色 同样是为了承载多人的广场,却没有想象中的人山人海,许是辱了自己广场之名,抑或实在想实现自己的自我价值,在没人踩踏的情况下,青石板自己便陷了许多下去。 当然,也可能这里,曾有很多人,多到完全可以踩踏至此。 只是此刻,已再不复当年荣光,便只能用这种方式述说着自己当年的历史,而为了印证此事,特意还在自己前方处,加了一座山庄。 看上去,同样破落不堪,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山庄很大,大到足以证明这里曾经、的确有许多人,此刻山庄,异常寂静。 这寂静的场面,不时被山中飞鸟鸣叫声打破,显得更加寂静。 就在此时,天空中有裂痕出现,终是打破了此地的沉寂。 两女一男,让这如同鬼屋又似仙境之地,有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或许觉得意犹未尽,抑或被羞愤冲昏了头脑,一女子的骂声,从到得此间就没停过。 三人,自是李知焉一行,骂人的,自是莫如雪,而被她骂的,又自是李知焉。 当然,旁边还有一人,或许是要顾及一些女子的形象,在那里听她骂。 这时莫如雪双手叉腰,道:“李知焉,你这个登徒子,为何刚才对本姑娘动手动脚。” 李知焉道:“刚刚形势紧急,我不得不如此。” 莫如雪道:“本姑娘怎样,要你管?” 李知焉道:“要是不及时离开青龙界,我们都得被砸死。” 莫如雪道:“那也不要你管,对了,不是我们,你是你,我是我。” 李知焉道:“哎,女人真是奇怪。” 莫如雪道:“你才奇怪。” 李知焉咕哝道:“女人还真的和男人不一样,至少胸部,就没男人硬。” 说完,还看了看自己的手。 话语声虽小,奈何场间真的很寂静,足够让场中之人听见,不说还好,一说就让人炸毛,让人想起之前,一些羞愤之事。想必这也是莫如雪拐弯抹角挑事儿的原因。 莫如雪骂道:“李知焉,别人说你淫贼,本姑娘还不信,没想到你比淫贼还淫。” 对于这个问题,李知焉是真不解,淫贼他都是出得山之后才知道其大概含义,但这比淫贼还淫又是什么。故问道:“比淫贼还淫,那又是什么?” 莫如雪也不曾想到,这家伙会真的虚心求教,脸刷的一红,同时被气的不行,吼道:“李知焉,你这个淫魔。“ 李知焉不在意这“比淫贼还淫,就是淫魔”的答案,因为这一声吼出后,山庄内同时飘起了数声“李知焉,你这个淫魔”的俏丽回音。 也正因为此,才把场间三人的视线,拉回到了现实。 原来这里是一座山庄,大门紧闭,门上牌匾,已是褪了色,斑驳杂乱,参差错落,上书“驭剑山庄”四字,而他们三人,就被传送在了这山庄外的广场上。 莫如雪疑惑道:“李知焉,这是怎么回事?”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道,难道这符篆被人动了手脚?” 赫连玉儿终是开了口,道:“李公子,你是不是还有一个符篆。” 李知焉摸了摸自己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件物什,道:“好像是还有一个。” 赫连玉儿道:“你是不是将两个混淆了。” 李知焉被这一问,呆了片刻,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将道盟和莫兄给我的符篆,放在了一起。” 莫如雪道:“你这个傻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李知焉道:“那我们现在捏碎符篆可以回道盟吗?” 莫如雪道:“自然不行,大陆的空间比幽冥域界稳定的多,怎可凭符篆破开空间通道。” 李知焉道:“那怎么办?” 赫连玉儿道:“我们先确定这是什么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回去。” 李知焉道:“这山庄看上去挺大,想必应该有人住在这里,我去问问便知。” 这时赫连玉儿已走向了山庄门口,望着那块牌匾,皱眉道:“不知是不是数十年前那间‘驭剑山庄’,如果是的话,想必这里已是没人了。” 李知焉道:“为何?” 赫连玉儿道:“从书上得知,也就是在数十年前,这驭剑山庄,名噪一时,虽不是当今修行界,数得过来的大宗门,但即便这许多数得过来的大宗门,也和这山庄有交集,只因这山庄铸造的宝剑,颇受当世大宗门青睐,现今这青云派,南盟望月斋,天香斋,敬亭山用的佩剑,剑身都还刻着这‘驭’字,这些刻着‘驭’的宝剑,就出自这驭剑山庄。而庄主本人,也是远近闻名,还是一位破空境后期的大境界高手,对驭剑一道颇有心得。” 李知焉道:“怎的就忽然消失了呢?” 莫如雪道:“这我也听说过,当时与魔族交战刚结束,魔族与人族,势同水火,刚成立的道盟,对渗入到人族的魔族,肯定是深恶痛绝。刑部执法队开始对潜伏在大陆各门各派的魔族余孽清剿严查。当然,这‘清剿严查’也彻底断送了一些小道统的传承。而驭剑山庄庄中,就查出了一个魔族,只因这庄主之子付于卿,迷上了一位魔族姑娘,为了逃避道盟执法队的搜查,将其藏在了山庄内。但纸,终是包不住火,除了道盟憎恨魔族,山庄内,除庄主一家子外,对这魔族女子,均是痛恶不已,毕竟魔族刚刚对人族的迫害,还历历在目。所以庄内有下人就去道盟告了密。不久,道盟执法队便到了此间。而庄主对这唯一的儿子,又宠爱有加,所谓爱屋及乌,故誓死不将儿子钟意的魔族女子交出。不交出,只能力战,即便这付庄主,已是破空境的大境界高手,奈何遇上道盟这庞然大物,最后也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这魔族女子也被诛杀,不过听长辈说,这付庄主最后拼尽全力,保了自己儿子一命,所谓斩草除根,也有说这付于卿虽被保下,但最后还是在道盟的追杀中身亡,具体怎样,不得而知。” 李知焉感觉此事有些奇怪,故问道:“不能喜欢魔族女子吗?” 莫如雪道:“自然不能,魔族那么坏,残害了我们人族多少手无寸铁的百姓。” 李知焉道:“那如果这魔族并没有行杀戮之事,也是像我们人族那样的普通百姓呢?” 莫如雪被这一问,问的怔在了原地,不错,如果魔族也是普通人,他们也是无辜的呢? 第八十七章 剑庄品酒 驭剑山庄。 许是被某种东西吸引,抑或为了迎接某个重要的贵宾,没人的驭剑山庄,忽然大门吱的一声,自中间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大叔来,让人颇感意外。 这大叔,身着轻便的青色素服,发髻凌乱,不修边幅,胡髭像是许久没有修过,让人看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不过他好像并不在乎此事,此时睡眼惺忪,像是刚刚一觉醒来,又像是本就一夜无眠,喝了一整晚的酒,眼睛通红,此时打了一个嗝儿,满是酒气,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场间的李知焉三人,接着用满是酒气的嘴,说道:“英雄,果然出少年。” 李知焉也很是惊讶于这满身酒气的大叔,为何会出现在这被两女子认为无人的驭剑山庄。 心想定是某个酒鬼晚上喝酒喝晚了,又或是还想喝,怕惊着家里的妻子和孩子,故寻一个无人之地,以解肚中的馋虫,故问道:“大叔,你怎的到了此处?” 这大叔道:“我本一直在此处。” 莫如雪道:“你是这山庄之人?” 像是不大喜欢和莫如雪说话,故向着李知焉,道:“不是,这山庄已是许久无人,正因为无人,我便一直在这里。” 李知焉笑道:“这房子很不错。” 这是李知焉的真心话,自然也就说的真诚。 在一个无家之人看来,这房子虽然旧了些,但终是能遮风挡雨,而且还有这庭院楼阁,凉亭走廊,自然是不错。 大叔像是很欣赏这年轻人,即便已是有了许多疲惫,对这少年,一直是笑意盈盈,道:“谢谢,这庄子在以前,要说这剑不错,没人反对,但现在,一定是酒不错,这位小兄弟,我看你也不错,要不要到此间,品尝我这不错的酒。” 李知焉本就是那种,不知客气之人,如果知道此地有美酒,即便没有此人邀请,他也定会去试试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大叔笑道:“你我初次见面,你不怕我酒中下毒?” 李知焉笑道:“你没有必要害我。而我今日,也的确找不到落脚之处,有人邀请,自然盛情难却。” 大叔哈哈大笑道:“够爽快,请!” 说完,单手一引,做邀请状,然后再双手负于身后,引导众人进了这驭剑山庄。 一进入山庄,一面大的照壁,就映入眼帘,其中荒古十大名剑,刻于其上,犹如矗立在大陆的山峰,刺入苍穹,而在这十大名剑引导下,还有数不清的宝剑紧随其后,欲破开天际,剑气凌人。 李知焉也是学剑之人,片刻间就被这照壁的剑气引入其中。 “小兄弟也是学剑之人?” 大叔的话,又将李知焉拉回到了现实。 说起这个话题,李知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只学了一个月不到?不知道算不算。” 大叔疑惑道:“一个月不到?就能被‘剑照壁’摄入心神?小兄弟可真是天赋过人。” 李知焉道:“我也是刚从山里出来” 听到此处,大叔打断了李知焉的话,道:“你不用说你的身世给我听,因为你也从没问我的身世,即便你问,我也不方便告诉你。” 李知焉道:“好。” 这大叔一愣,不曾想,李知焉会如此干脆,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好奇自己的来历,特别是自己越是遮掩,就越是好奇的来历。 绕过照壁,便来到山庄的大堂,想必以前这里非常乱,被人重新收拾过,因为从桌椅的断面可看出,这里的桌椅或多或少都有几个断裂的缝隙,像是被人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这些桌椅,也失去了其本身的意义,根本不能用来坐人、载物,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虽然这本是山庄的待客之地,但不能坐人的桌椅,自然不能留人。 就像此间主人,也没有要留在这里的意思,所以众人停留片刻后,便离开了此间。 穿过大堂,绕过几座假山。 假山此时看去,恍惚有了真山之感,因为再没有水流从中穿过,上面铺满一层灰尘,也没人再去修剪假山周边的绿植,任由其疯长,这之中,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一些自然的奥义。 再穿过几条破烂不堪的回廊,踏着回廊上缝隙处长出的杂草,将几间黑黢黢的屋舍,留在了身后。 这时,终于到了此行目的地,因为这大叔,没有再走的意思。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这里终是有了人间烟火气,此地乃庄子的后院,之前这里应该有许多名贵草木,可能觉得这些草木不大应景,被人挖了后,丢弃在了一个角落处,现在已是一堆枯木。 而此地又被人重新开垦出一片平地,在这平地上,有几间茅草屋,旁边一间屋子,还热腾腾冒气,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是从此间,传到了众人的鼻子里。 空地周围,则是种了许多瓜果蔬菜,还有一些,好似是刚刚被人翻出来的新土,想来是要种下属于这个时节的粮食作物。 李知焉道:“大叔,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大叔道:“闲来无事,就做做这些事情,以解无聊时光,必要时,还能祭入五脏庙,何乐而不为。” 李知焉似是非常理解这种行为,道:“我家是用了18根圆木,32根小木建成的,其中剩下来的木料,我还做了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参与了这些事情,肯定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然,大叔之前说,不想他说出自己的身世,他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阐述。 大叔笑道:“看来你也很无聊。” 不多时,众人就在这独有的酿酒作坊中坐定,而桌上,已然摆满了数种酒。 只见这大叔道:“小兄弟,为兄这里有数杯酒,虽不是出自世间名家酒匠之手,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李知焉顺势端起右手边第一杯酒,一口饮下,一股辛辣之感,顺势直抵味蕾,甚是刺激,犹如岩浆划入喉咙,直达胃部,胸腹处,一团灼热火烧,让人大汗淋漓,直呼痛快。 大叔笑道:“小兄弟,什么感觉?” 李知焉答道:“好酒,就像山中带刺的玫瑰,即便明知会扎破双手,也不忍舍去这妩媚的精灵。” 大叔道:“好比喻,小兄弟以前也是饮酒之人?” 李知焉道:“不是,我也是刚刚学会的。” 这大叔没有继续问话,示意其可以继续饮用。 李知焉又举起一杯,同样的一口而进。 这刚刚灼热的胸腹,一下冰凉透彻,犹如极北之地的冰水,夹杂着浓郁的酒香,浇灭了炼狱的火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让人浑身通透。 大叔继续问道:“什么感觉?” 李知焉道:“好酒,犹如天山上的雪莲,冰清玉洁,让人高山仰止,不忍亵渎。但又不忍,就此放手。” 大叔哈哈大笑道:“还从未有人如此评价我这浊酒的。” 说完,又将一杯酒推了过去,并道:“有些酒可以豪饮,但有些酒,如此饮法的话,就少了那么点意思,比如这杯酒。” 李知焉点头同意,并接过,啜了一口,平淡如水,不错,如果不是马上与唾液产生了某种反应,这酒喝起来就像水一般,但只需一会儿,就有了感觉,让人有一种“几时归去,做个闲人”的冲动,在屋舍的小溪边,对着这溪面的浮云,弹一首平静淡雅的古曲,饮一壶自制的米酒。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问法,大叔道:“什么感觉?” 李知焉道:“同样的好酒,极像阡陌上,那野菊花,让人颇多依恋,不忍离去,并在此花盛开处,流连忘返,痴痴缠缠。” 大叔笑道:“小兄弟真是秒人,我这几种酒,不是没被人评价过,但无非都是干柴烈火,冰天雪地,平淡如水之类的评价,像小兄弟这样用花来评价的,还是第一次见。你且尝一尝这杯。” 说完,又将另一杯酒,推了过来。 李知焉接过,先饮了一小口,像是停不下来,顺着杯子,慢慢的一饮而尽。 杯底朝天后,杯中酒,也入了李知焉腹中,这酒甘甜醇厚,回味悠长,让人有一种欲罢不能,喝了还想继续喝的感觉。 此时大叔脸上,已有了些期待,道:“小兄弟,这又像什么?” 李知焉道:“像桃花,与人一种温馨之感,桃花与其他花不同,单论一朵看,桃花非绝美之物,但若开上一山的桃花,那景象,绝对是人间仙界,所以这就像一个家庭,非常温馨,此酒也一样。越是喝的多,就越有种温馨之感。” 大叔拍手大笑道:“妙,妙,妙,你再试试这杯酒。” 桌上,已是最后一杯,被推到李知焉前方。 杯中酒,呈蓝色,颇有一种天空无云之感,又像碧蓝的大海,与人一种清冷的感受。 李知焉缓缓将酒移到唇边,他没有牛饮,而是轻轻一嗅,然后唇边对着杯口,让这酒,慢慢将自己唇边浸透,再顺着唇边,慢慢饮下,自此,李知焉闭上了眼。 或许今天这酒,喝的有点多,抑或是这酒太过辛辣,李知焉眼角处,居然流下了两行清泪,如同这世间最美丽的琥珀,又如这世间最清丽的美酒。 大叔道:“像什么?” 李知焉没有睁开眼睛,道:“像你。” 第八十八章 焉知非福 每个人都会做梦,或诡异,或美好,或厄难,或春梦,然最后都如春风轻拂柳絮,到最后什么都不曾留下。 李知焉此刻就在做梦,但做的,却是别人的梦。 一奢华别院,庭院处,耸立着一棵名贵的罗汉松。 这名贵的罗汉松,颤动不已,有枝叶,从上面急速掉落。 原来树上有一少年,正如猴子一般,在这树上窜上窜下,见此情形,一侍从模样的老妇,显得颇为焦急,直跺脚,并道:“少爷,这是老爷最珍惜的名木,老身求你了,你快下来,好吗?” 少年玩的尽兴,自是没有答话。而下方之老妇,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继续央求道:“我的小祖宗,你先下来,老身带你去其他更好玩的地方玩儿,好不好?” 少年道:“奶奶,你又骗我,上次我拿父亲的玉碗去煮泥鳅,你也说带我去更好玩的地方玩,最后却将我带到了书房。” 老妇道:“你还说上次,就因为上次你把玉碗弄的黢黑,害的老身被老爷一顿臭骂。” 这时,一中年男子从回廊转角处行了来,并道:“卿儿,又在这里胡闹,还不快从树上下来,天天跟个野猴子一样,信不信真把你丢入山中,与那野猴子为伴。” 只是这责备的话,与他眼中的笑意,完全相反,让人一见后,那有什么责备之意。 老妇像是见到了救星,同时对此人亦有些胆怯,唯唯诺诺道:“老老爷,老身一个不注意,少爷就到了树上,还请老爷责罚。” 中年男子道:“无妨,小孩子活泼些,终究是好事。” 少年没有下来,却在上面不停招手,道:“爹,你快上来,到这里来,这里可以看到我们家全部的样子。” 中年男子笑道:“胡闹。” 虽说着胡闹,但却飞身跃了上去。 或许身材早就过了少年时的轻盈,着实过于沉重,沉重到这树枝根本承受不了这一大一小两父子的重量,看了片刻风景的两父子,就被坏了雅兴,从树上摔了下来。 少年年龄尚小,没有武功修为,落下的瞬间,吓得哇哇大叫,中年男人也没有预料到此树会如此不结实,硬是使出千斤坠先与少年着地,垫在了少年身下。 终是虚惊一场,但少年还在大哭,埋怨道:“爹,都怪你,都怪你。” 边哭,还边捶打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只得连连告饶,惹得旁边老妇,嬉笑不已。 韶华转瞬,少年已长大成人,在一山庄的广场上,这里集聚了许多人物,光着膀子,露出健硕的肌肉。 从情况看,不是要去锻造什么东西,而是要去运输什么东西。 因为在其旁,便有一辆手推车,里面载满了刀枪剑戟。而刚刚画面中那中年男子,也已到了这山庄正门口。 唯一不同的是,其头上,已是有了些许白发。 这时中年男子对着当首那少年郎,道:“卿儿,这次给各大门派送兵器,又恰逢魔族来犯,你务必小心谨慎些。” 中年男子身后,一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听此,已然偷偷抹起了眼泪,埋怨道:“我都说随便遣一个人去就行,为何非要让卿儿去。” 中年男子道:“卿儿已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去面对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人心疼卿儿吗?” 少年笑道:“娘亲,你和爹爹不用担心,我送完这些货物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你最喜欢的胭脂红。” 中年妇女啜泣道:“娘晓得,你小心为上。” 画面又转到一座峡谷中,少年领着众人,缓步前行,车轮转动发出的吱吱声,回荡在山谷间。 突然,少年单手一举,示意全员停下。 正如他所料,这里设有埋伏。 一箭,就将其身旁一位远房叔叔,钉在了后面的手推车上,有第一箭,就有第二箭,然后好像有无数箭,因为少年也中了箭,意识开始模糊,再也不能去统计到底射了多少箭。 画面再转,一个山洞中,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感觉这山洞过于灰暗,而身旁一少女,却极是靓丽。 只奇怪其身周,时不时有黑色烟雾缭绕,看上去颇为诡异。 少年虚弱道:“是你救了我?” 少女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认识我?” 少年奇怪道:“不认识。” 少女道:“你没见过魔族?” 少年道:“没见过,爹娘说,世道很乱,一直让我待在家里,很少出来。” 少女道:“这就难怪了。”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道:“难道你是魔族?” 少女笑靥如花,道:“是啊,我是魔族,一个救了你性命的魔族。” 说完,还白了他一眼。 少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少女又白了他一眼,道:“是啊,我贪图你的美色。”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年道:“我的车队呢?” 魔族少女道:“我见你时,没有什么车队,倒是有很多具尸体。” 说到此,语气稍微有些感伤,接着小声道:“为什么要如此呢?” 像是问少年,亦像是问这个世界。 少年问道:“你是谁?” 魔族少女笑道:“我是魔族安和医士院的实习医士贺兰萍,请多指教。” 少年继续问道:“你为何在此地。” 魔族少女道:“这里有许多不同于魔族的草药,所以我就在这里啊。” 少年道:“你不怕人族杀你?” 魔族少女吐了吐香舌,然后拍拍胸口,作害怕状,道:“我是随我们魔族大军一起到的此地,想必应该没事。” 少年终是被这魔族女子的俏皮可爱,逗得笑了笑,不过也扯裂了伤口,引得伤势复发。 魔族少女迅的过来,把他扶正躺下,嗔道:“我很好笑吗?” 少年道:“要是这里的情况,被魔族发现了,你怎么办?” 魔族少女道:“所以我就将你安置在了这个山洞里,他们应该发现不了,且我每天都会来此采摘药草,亦可顺便照顾你。” 少年道:“谢谢,要是魔族人人都像你就好了。” 魔族少女道:“人族对魔族的屠杀,不也是残忍至极,所以这根本不是魔族,人族的问题。” 少年道:“那是什么问题。” 少女道:“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医士,魔族也好,人族也罢,救我所能救之人,便好,也许多救几人后,我就能知道答案。” 想着所想,少女不自禁的,就笑了出来。 突然,少年像是看见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呆怔在了那里。 “看什么看?” 少女的话语,终是打断了少年的思绪,以及那东躲西藏、惴惴不安的眼神。 此时只能支支吾吾道:“你你真好看。” 少女笑道:“是吗?谢谢。” 画面再转,少年已是能从石板上站起,自由行动了,看上去,精气神均是不错,但奇怪的是,一听见山洞外有脚步声,马上又重新躺回在石板上,作痛苦状。 少顷,魔族少女如约而至,自山洞口,到得少年身边站定,把了把脉后,奇怪道:“脉象平稳,身体也无异样,为何会如此?你告诉我,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少年道:“胸口不舒服。” 魔族少女俯首,贴在少年胸口,更加奇怪道:“除了跳的快一些,都还正常啊。” 少年道:“或许就是跳的快的缘故。” 魔族少女兴致廖廖,看了一眼少年,没有再在这问题上纠缠,道:“今天我来,是来与你道别的。” 闻此,少年如遭雷击,一下从石板上弹起,问道:“为何?” 魔族少女见此,一下恍然,撇嘴道:“你不是有伤在身吗?你这个骗子。” 少年终是未忍住,握住魔族少女的双手,再次问道:”为什么?” 魔族少女极力挣脱,这如金箍的双手,或许实在挣脱不了,抑或在其心中,本就不想挣脱,试了两次后,也就作罢,道:“好像前线失败,我们魔族大军准备回撤了,我也得跟着回去。” 少年像是一场美梦,被人打破,垂头丧气道:“那我以后怎样才能见到你?” 魔族少女道:“你是人族,我是” 或许不想听到那两字,抑或嘴被人堵住了,实在说不出,魔族少女刚说到此,就被少年用嘴堵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画面再转,少年携着魔族少女的手,已到了一条大道上。 少年道:“你不后悔吗?” 魔族少女娇笑道:“后悔的,应该是你。没想到,魔族撤的那么快,将我抛弃在了这里,或许我这个普通医士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用这大陆的话,怎么说来着,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完,将头轻轻靠在了少年肩上。 少年哈哈大笑道:“是啊,要不是如此,我还未必能迎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呢,真是天助我也,不对,魔族助我也。” 少女道:“什么魔族人族,我一点都不喜欢。” 少年道:“是是是,媳妇儿,同为人,本就不需如此区别。” 少女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少年道:“当然是去我家,不对,是我们家,这次兵器货物全丢了,说不得要被爹娘臭骂一顿,不过作为补偿,我给他们带一个儿媳妇回去,他们定会高兴的不行,真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完,大笑声中,牵着少女之手,消失在大道尽头。 第八十九章 人生如梦 人生并不是从一条道,一直走下去,走完的。 而是犹如被洪水冲走了桥面的平桥,裸露出桥墩,然后人们在这上面一跃一跳,过去的,而在每个桥墩的短暂停留,加起来就是自己的人生。 因为没人会记得一年前吃了什么。如果一年前,有位深爱的恋人去了远方,再也不见,即便是垂暮之年,也定然会记得此事,但如果半年前,因为恋人的离开,结识了现在的妻子,并有了自己的孩子,对自己来说,那么这看似平凡的人生,不免就产生了巨变,就像从一个桥墩,跳到了另一个桥墩。 驭剑山庄,李知焉依然闭着眼。 脑海中的画面,已然有些熟悉,因为就在刚刚进来的地方,那间特别奇怪,用来迎客的大堂,赫然出现在脑海中。 与之前见到不同的是,此间所有物什,均是一尘不染,完好如初。 少年和少女,站在堂中,而中年男子,端坐其上,那中年妇女,则侍立在一旁。 提起要迎娶身旁少女之事,此时却并没有少年想象中父母开心的样子,相反,中年男子则有些生气,道:“我不同意。” 少年道:“为何?” 中年男子道:“卿儿,从小到大,你要什么,爹都尽量满足你,但此事,绝对不行。” 少年道:“萍儿可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她只是一个医士,并没有对人族施杀戮之事,而且现在她也已舍去了自己的种族。为何不同意?” 中年男子道:“卿儿,爹并不是不讲理之人,也并不是那些顽固不化、冥顽不灵的朽辈,要是这姑娘是十恶不赦之徒,她救了你,你们有此想法,爹也会同意,奈何现在道盟对这魔教余孽的抓捕,简直可用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来形容,一些小门派因此获罪的,数不胜数,不说人家并没有魔族,现在是的的确确有魔族在我们庄子里。一有个不是,我们这小庄子,怎么去抵挡道盟、以及整个天下的愤怒。“ 少女终是没了之前烂漫的笑容,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想的太简单,种族之见,岂是凭自己就能改变的,听此,低下了头,像是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人生。 少年见此,赌气道:“你是怕因为此事毁了你的基业。” 中年妇女斥道:“卿儿,怎可如此说你父亲。” 少年道:“本来就是,大不了我与萍儿另寻住处。” 说完,旋即准备下跪,行那三拜九叩之礼,以谢父母多年养育之恩。 就在这时,一只纤手,将他扶了起来。正是身旁的少女。 少女道:“于卿,他们是你父母,你不可因我如此。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本是说之前就与你道别的,但很幸运,又与你相处了这许多时刻,我们就此别过,再见。” 说完,便大踏步,出的门外。 少年见此,大步奔了过去,把少女拥入怀中,道:“这里离魔族如此之远,你一人独行,根本回不了魔族。” 少年泪如泉涌,继续道:“我是不会让你走的,自打见你那天起,我就再没想过离开你,不管你是去魔族,还是去这天下何处,我都会与你在一起,除非是你嫌弃我的时候,我自然就会离开你,你嫌弃我吗?” 听到此,少女已是一个泪人,道:“于卿,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中年男子见此,仰天一叹,道:“真是孽缘。” 中年妇女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儿子呢?要不” 中年男子打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这事透露了,那怕半点风声,我们这驭剑山庄数百年基业,均会毁于一旦。” 中年妇女道:“要是你不告诉别人,我不告诉别人,让这姑娘一直待在山庄内,等过上几年,道盟对魔族的抓捕行动松懈下来,不就好了吗?” 中年男子再次叹息道:“看这混小子对这姑娘的痴迷,也怕是只能如此了,要不然,还真将他撵出山庄啊,你去叫他们进来。” 不时,少年和少女,又重新站在了堂内,中年男子依然端坐堂中,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少女道:“我叫贺兰萍。” 中年男子道:“好名字,在这里,作为卿儿的父亲,谢谢你这些日子对卿儿的照顾。” 少女道:“伯伯,不用谢。” 中年男子道:“如果不介意,你还是随这混小子一样唤我。” 少年和少女听此,两两相望后,喜形于色,快速跪拜了下去,连声谢谢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捻了捻胡须,继续道:“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少女道:“伯伯请说。” 中年男子道:“卿儿,记住,这第一,便是以后关于萍儿的消息,不许与任何人说起,第二,你们的婚事,可能只有我与你娘亲参与,这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以后萍儿姑娘的活动范围,可能只有局限在山庄内。如果你们答应我这三件事情,我就不反对你们的婚事。” 对于获得爱情的两位,前两条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这第三条,让少年犯了难,毕竟对少女来说,是极度不公平的事情。 烂漫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少女脸上,只见她爽快道:“好。” 画面又转,非常熟悉,此时天清气明,原来,这画面已到了庄内的后院,也就是李知焉现在的位置。 与现在有所不同,这里种了许多草药,名贵花草,少女,正在为此浇水施肥,而少年,则看着少女,浓情蜜意,少年深吸一口气,阳光洒在花朵上,混合着姑娘身上淡淡的体香,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但这温馨的一刻,瞬间被嘈杂声打破,片刻后,便吵闹到了此处,让人颇为恼火。少年刚欲呵斥,只见父亲与母亲,已然退到了此处。 正是中年男子与那中年妇女。 此时中年男子两手,有血流出,落在地上,恍如醒目的指引箭头,将一众道盟执事,引到了此处。 少年迅速向前,扶着父亲,问道:“父亲,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道:“这是道盟执法队,萍儿的事情,已然败露。” 少年道:“我们不是一直没有出此间吗?这些人怎么知道?” 中年男子道:“家里有下人告了密。“ 少年道:“是谁?” 中年男子道:“这不重要,因为我已经将这些人全杀了。” 少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就在这时,当首那道盟执事,接过话题,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跟我们回道盟刑部接受惩罚,看在付庄主你这么些年为道盟提供兵器的份上,说不得略施小惩就放了你等。” 少年道:“为什么?” 道盟执事冷笑道:“你们包庇魔族余孽,你不会当我们是傻子,还为什么?” 说完,便看向了场中的贺兰萍。 付庄主道:“我这儿媳并没有杀过人族,相反,他还救过犬子,而且她只是魔族一个小小的医士,根本无足轻重,请各位大佬看在付某人的面上,放过我这一家子,日后定当重金酬谢,感激不尽。” 为显真诚,说完,便弯下了直挺的腰。 也就在弯腰的一刻,当首那道盟执事,一刀劈了过来,付庄主没想到此人如此阴险,已是躲闪不及。 头上便被这道盟执事劈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只见这道盟执事道:“都儿媳了,我还与你废话什么,你可知,这场与魔族的战争中,死伤了多少人族有志之士?” 少年见此,恨恨道:“你等行为,与魔族何异?” 似是激怒攻心,一剑,便刺了过去,只听到刀剑相交声,少年又被弹了回来。 道盟执事道:“不要做徒劳之事,这里就你爹解决起来麻烦一些,但这麻烦,也被我刚才轻松的解决了。付庄主,你是要我请你去呢?还是要我绑你去呢?” 见少年受伤,少女也奔了过来,奈何刚奔到半途,就顿在原地。 只因一箭,射在了其心脏处,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中。 “萍儿!”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整座山庄,少年就此晕厥了过去。 像是小时候吃多了睡不着,母亲和父亲就会轻拂他的后背,直到他睡着为止,但这次轻拂后背,却是为了唤醒少年。 当少年再次醒来时,场中只剩下了摇摇欲坠的父亲,但即便如此,依然如大山一般,矗立在自己身前。 付庄主道:“卿儿,还记得小时候,我与你一起玩的‘御剑飞行’吗?” 少年当然记得,罗汉松再也不能站人赏景的时候,父亲为了逗自己开心,就用功法“驭剑术”,让自己站在剑上,看这美丽的山庄,看这个自己从小到大,便生活在此的美丽家园。 还记得父亲让自己夸耀他这“驭剑术”厉害时,自己还硬是噘嘴说不行的场面。 许是山庄此刻,不再好看,抑或是这山庄,只剩下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同样是“御剑飞行”,这次付庄主,不再有让少年看这山庄的意思。 因为剑载着少年,以一条直线,快速飞向了天外,最后留下付庄主一声大喊。 “卿儿,老爹这‘驭剑术’,可还行?” 第九十章 杀手“鬼剑” 驭剑山庄后院,茅草屋,酒坊内。 大叔静静看着醒来的李知焉,笑容恬淡。 只是此刻笑容处,有了许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皱纹,道:“像我?此话怎讲。” 李知焉没有回答他,问道:“大叔,你这酒叫什么名字。” 大叔道:“我将它叫做’虚空一梦‘。” 李知焉感慨道:“名字是好名字,但可不是一个好梦。” 大叔道:“你梦到了什么?” 李知焉道:“梦到了你,虽然与你现在有区别,但我知道,就是你。” 大叔笑道:“还有这种事?” 李知焉道:“我想大概是这酒主人在酿酒时,倾注了他一生的情感,让我看到了他的一生。” 闻此,大叔笑的有些惨淡,道:“我以为就我能喝出这种感觉,唉,上天终是对我不错,送了我一个好的家庭,一个好的妻子,在我不惑之年时,还送来这么一位忘年知己。” 李知焉摸摸后脑勺,有些受宠若惊,道:“大叔,你在说我吗?” 大叔道:“小兄弟,你不必如此,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叫我大哥。” 李知焉的确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就一个人,也看的出来,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真诚,如此亲昵,不过他一贯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道:“大大哥,我叫李知焉。” 大叔道:“知焉,知焉好名字。” 大叔反复咀嚼,接着道:“知焉,你记着,大哥这名字已经很久没被人提起,我叫付于卿。当然,现在许多人都叫我’鬼剑’。” 一直心不在焉的赫连玉儿听到此,终于将那颗思绪万千,垂下的脑袋重新抬了起来,她没想到这莫名出现的男子,会对知焉透露如此重要之事,此时直直的盯着这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 莫如雪则一直看着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但听到此,同样睁大双眼,显得不可思议。 就在此时,赫连玉儿与莫如雪异口同声道:“你就是鬼剑?” 李知焉颇为奇怪,道:“你们认识?” 付于卿没有回答她们,而是从酒架上,取来一坛酒。 为李知焉重新换上了大碗,斟满。笑意盈盈看着三人,单手一个请,示意李知焉继续喝酒,自己则端起身旁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莫如雪道:“齐云榜上那位杀手,怎么可能认识?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句话很矛盾,但却会让人在呆怔片刻后,恍然大悟。 李知焉端起酒碗,也是一饮而尽,道:“没想到大哥还是此等人物,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付于卿未想到,在听到自己真实身份后,这刚结识的兄弟竟然能如此淡定,打趣道:“你叫我大哥,你不因我身份而担忧。” 李知焉道:“担忧什么?” 付于卿道:“你可知,我是道盟一直追杀的要犯。” 李知焉道:“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付于卿道:“因为他们要杀我,而我,又不想被他们杀,所以只能杀了他们,最后杀习惯了,就把杀人当成了谋生的手段。” 李知焉道:“虽然杀人不对,但大哥你,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 说到这,为付于卿斟满一碗酒,自己也斟满,一饮而尽。 付于卿道:“你不怕我连累你。” 李知焉笑了笑,或许因为他本就是赤子之心,所以笑起来就显得极为真诚,不得不让人信服,道:“不怕。” 见此,付于卿哈哈大笑,显得极为开怀,道:“来,喝酒,所谓的齐云榜,在大哥看来,如果能用来换取一些东西,我定会毫不犹豫,你说你好生羡慕大哥,其实大哥,何尝不羡慕知焉你。” 李知焉听此,也是大为奇怪,自己这一生,犹如白纸,可没什么好羡慕的,故反问道:“大哥羡慕我?” 付于卿道:“是啊,知焉你如此心性,想必一定生在氛围和睦的家庭。当然,大哥不是想探究你家庭的情况,你大可以不说。” 李知焉道:“大哥,无妨的,我家庭,的确算是和睦,因为只有一个将我养大的父亲,相依为命,但有一年出去打猎后,就再没回来过,所以就我一个人,一直长在山里。” 付于卿再没有笑意,眉头蹙起,接着又哈哈大笑,道:“你我还真是,正如佛门说的,众生皆苦,不过苦到尽头,终会甘来。这两位姑娘是你爱” 莫如雪脸,刷的绯红,急道:“大叔,你说什么呢?亏我还把你想象成一个冷酷的杀手,不曾想,也如此不正经。” 李知焉道:“大哥,这两位是我朋友,这位脸色通红的姑娘是青云派莫问天、莫大侠的女儿,这位是” 还没等李知焉将话说完,莫如雪绯红的脸上,由红转青,继而怒道:“有你这么介绍人的吗?什么脸色通红,我脸色通红吗?” 李知焉讪讪道:“刚刚脸色本是通红的,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变成青的了。” 莫如雪听此,怒火中烧,一个响头敲在李知焉头上,再没有要矜持的意思。 她从未对一个男子如此,但如果不如此,她这心头之恨,还真是无处发泄,心道:与这傻子呆久了,怕真是要少活几年。 莫如雪斥道:“你给我闭嘴。” 李知焉道:“我还没介绍完呢?” 莫如雪道:“那也闭嘴。” 付于卿已是许久没这么开心过,见此,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山庄内,好像这庄园,也跟着年轻了几十岁,将其带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时候,道:“知焉,你可真是个妙人,只是以后” 他以为李知焉会懂,话就没有说尽。 莫如雪一个白眼过来,心道:杀手又怎样,也如此不正经。 不懂就要问,这是李知焉好学的习惯,道:“大哥,以后什么?” 见莫如雪白眼过来,付于卿收起笑意,意味深长道:“以后你会懂的。” 像是许久没这么高兴,不一会儿,一坛酒就被两人饮尽,付于卿又起身拿了一坛,与李知焉斟满。道:“知焉,你们为何到了此间。” 李知焉道:“我们从幽冥域界而来。” 付于卿疑惑道:“幽冥域界?为何会来到此处?” 李知焉道:“说来话长” 少时,李知焉便将来此的过程,向付于卿复述了一遍。 付于卿笑道:“真乃天意,也算缘分,让你我两兄弟在此相遇。那你们将去何处?” 李知焉道:“我准备将两位姑娘送回他们宗门,然后再回万丈谷。” 莫如雪咕哝道:“谁要你送,本姑娘又不是找不到。” 又怕他听到,又怕他听不到,看其样子,甚是奇怪。 付于卿道:“万丈谷?那里好像不能住人。” 李知焉道:“是绕万丈谷的一座大山上,我自小就在那里生活。” 付于卿道:“你可知此地是何处?” 李知焉道:“不知。” 付于卿道:“这里是大陆之南,如果要到北边的万丈谷,想必要颇费一些周折。这里离姑苏城,尚有几十里路,如果你们到得那里后,一打听便能得知望月斋所在,那里有直接回道盟的传送阵法,而道盟所处的京安城,位于大陆中心地带,到了那里,去那里都会方便许多。” 李知焉道:“除了望月斋,还有其他地方有传送阵法吗?” 付于卿道:“好像方圆百里内,独独这望月斋,有此阵法,毕竟要破开大陆空间壁垒,能量少了可不行,一般小宗门根本提供不了那么庞大的元素石。而这一带,也就属南盟领袖望月斋为最了。怎么,你与那望月斋有瓜葛?” 李知焉道:“我跟史青玉姑娘是朋友,好像就不能跟南盟的其他人再是朋友了。” 付于卿一愣,继而抚掌大笑,道:“知焉啊,知焉啊,你果真是天下第一妙人,没想到你还能跟‘花蝴蝶’有渊源。难怪这姑娘那声‘淫魔’如此响亮。” 李知焉挠挠头,道:“我和史姑娘真的是朋友。” 付于卿笑道:“不错,史姑娘的确有许多朋友。” 或许觉得有必要维护什么,故有些话,必须得说,赫连玉儿此刻,终是开了口,道:“李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莫如雪道:“赫连姐姐,也就你惯着他,以前在山里还不怎么觉得,出来之后就学坏了,油腔滑调的。” 付于卿似笑非笑,看着两位女子,叹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说完,颇有深意,拍了拍李知焉肩膀。 李知焉像是喝多了,已是有些口齿不清,同样颇为感慨,似懂非懂道:“大哥,你说得对。” 莫如雪一个白眼过来,道:“你知道完了。” 就在此时,付于卿刚堆起的笑意,马上由眼角向内,收敛起来,瞬间转为冷峻,额边凌乱的发束,无风自动,眼里满是杀气。 此时看着场中三人,却对着门口方位,道:“竟然让你们找到了此处,但今日算你们走运,我兄弟在此,倒是救了你们一命。” 李知焉道:“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付于卿道:“无妨,几只跳蚤而已,我暂且避一避,你先饮着,大哥去去就来。” 说完,不由分说,已跃了出去,消失不见。 第九十一章 剑法新试 如同李知焉梦里,嘈杂声从前院,稍息,便到了后院,同样的场景,为首的,依然是一个道盟执事,着主事服饰,鹤立鸡群般,领着众人前来。 只是时过境迁,人,却不再是当年之人。 不过这态度上的区别,真可谓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一到得此地,便因为这长出来的南瓜藤蔓过长,挡住了其前进的道路,一剑挥去。 许是觉得一剑不够,硬是气急败坏对着这南瓜藤,挥舞了数剑,直到这瓜藤,面目全非才作罢,可能在此人看来,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畅快一些。 这时左手处,一道盟执事道:“郑大人,你看这景象,想必这里应该常有人生活于此。” 道盟执事口中的郑大人,微微侧首来看,道:“小王,我告诉你,这里不仅常有人,而是现在就有人在里面,且不说刚刚听到的大笑声,就是这刚出炉,浓郁的酒香,也可断定这里就在刚刚,就有人待过。” 郑大人口中的小王道:“听方圆十里的村民说,这驭剑山庄常常半夜有幽灵漂浮,已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庄,平时走这里路过时,通常都会绕道而行,没想到这里,还别有一番天地。” 郑大人道:“你我皆是修行之人,怎会信这些,有时候,人可比鬼怪恐怖的多。” 这郑大人,对左手之人可说是一副长者之态,但这句话,却是对他右手之人说的,那么态度,就显得卑微了许多,而且稍微注意音调,还有了些许谄媚的意思,虽然左右两位道盟执事的着装、年龄,都相差无几,但这郑大人的态度,却天差地别,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只见这右手边的道盟执事,想必是不忍拂了郑大人之意,点了点头,道:“郑叔言之有理,这里多半有人装神弄鬼,道盟,乃天下人的道盟,自然有义务、亦有责任为世间斩妖除魔。” 郑大人道:“那陆公子,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这看上去,便有了些奇怪,明明这郑大人,从着装上看,应当属于刑部执事中的主事,在官阶上,自是比右手方那年轻人大了不少,但在这里,却好像以这少年马首是瞻。 如果李知焉在场,一定会认识这所谓的陆公子。 而李知焉,刚好就在场,也打开了酒坊的大门,出现在了众执事之前,也出现在了陆公子之前。 这陆公子看着来人,以及其身后两人,终是不再像之前那样装深沉,表情也丰富了起来。 由此看去,却复杂了许多,先是厌恶,再到惊喜,再到愕然。 陆公子眼神,绕过当首李知焉,对着莫如雪,愕然道:“雪儿妹妹,竟然能在此地相见,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李知焉也转头向莫如雪,笑道:“我们这些时日都在见面,那上天岂不是独宠我一人。” 莫如雪白了他一眼,场间已是有人笑了出来。 陆公子皱眉来看,他没有笑,只因他觉得,并不好笑。 当然,他也讨厌别人笑,所以眼神绕场一周,笑声便停了下来。 郑大人道:“你们认识?” 莫如雪道:“执事长大人的独子,可不敢高攀。” 不错,此人正是陆定国的独子,陆劲松。 或许是厌倦了京城的繁华,抑或念想着这江南之花,太过艳丽,所以就舍去了京城的繁华,以道盟执事的身份,到这江南之地做些采花之事。 陆公子没有理会这让他厌恶之人,整了整衣冠,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优雅一些,道:“说起高攀,莫伯伯可是天下有数的大境界高手,认识雪儿妹妹,倒是小子高攀了。不知雪儿妹妹怎的到了此处,听人说,你不是去了那幽冥域界吗?“ 莫如雪道:“幽冥域界也好,此地也罢,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的?” 陆劲松道:“雪儿妹妹所言极是,看这情形,妹妹想必不是初到此地。” 瓜果已是到了收获的时候,的确不是一两天可以做到的。即便木属性强者能做到,那里面这酒坊又是怎么回事? 莫如雪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知道此间主人不能公之于众,道:“怎么,这里不可以住人?” 陆劲松道:“可倒是可以,只是此间被世人认为是一间鬼屋,雪儿妹妹自当小心一些。” 莫如雪道:“你我皆是修行之人,还信这种说法?” 陆劲松道:“我自然不信,其实鬼怪倒不可怕,可怕的是,此间之人,你说呢?” 莫如雪道:“此间有人吗?” 像是总能找到谈话的关键点,李知焉道:“你、我、还有赫连姑娘,不是人吗?这陆公子,难道不是人?” 陆劲松眼中,寒芒一闪,杀气隐现,道:“你最好是给我闭嘴,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对于这个问题,李知焉竟真的在那里思索了许久,继而认真道:“没有。” 他说的是实话,的确没人跟他说过“他很讨厌”这事,即便被人误以为是淫贼,那也谈不上讨厌。 有时候赫连玉儿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不喜说话的自己,总是喜欢用言语维护这只见了数面的李公子,道:“你不觉得你自己就很讨厌?” 陆劲松对于莫如雪,他不会去惹,因为仰慕。 而对于赫连玉儿,他是不敢惹,因为对其本人以及宗门的敬畏,他知道有些人,即便是他爹,也惹不起。 从小到大,虽说其修为不算顶尖,但这察言观色之能耐,在他这个圈子里,还是必备的。 所以他不看赫连玉儿,将视线继续停留在李知焉身上,道:“你觉得我讨厌吗?” 李知焉道:“很讨厌。” 他没有要伪装的意思,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陆劲松仰天一笑,道:“即是如此,你为何不来揍我?” 话音刚落,一拳就到了他的面部,瞬间就肿胀起来,疼的这陆劲松,“嘘”的一声,眼泪也因此噙满他的眼眶。 他未曾想到,这混蛋说揍就真的揍了过来,而且比起初次见面那会儿,力道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陆劲松没想到,郑大人更没想到,这次出来,说是执行抓捕魔族余孽的任务,但这天下,哪还有什么魔族余孽,执事长大人之所以如此说,自是为了让他保护好他这唯一的儿子。如若有什么闪失,可能他的仕途,也就走到尽头了。见此,怒道:“你这哪来的山中野人,如此蛮不讲理。说不得本大人要教化教化你。” 李知焉疑惑道:“蛮不讲理?是他叫我揍他的。” 郑大人被这话气得不行,道:“他叫你揍,你就揍啊。” 李知焉似是有些委屈,道:“不然呢?” 这样子,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嘲讽,气得郑大人和陆劲松直咬牙,吼道:“他叫你去吃屎,难道你就去吃屎吗?” 李知焉道:“屎可不好吃,但揍人,却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他说的,也的确是心里话,但让人听去,却差点将郑大人和陆劲松气竭。 只见郑大人怒极反笑道:“好,好,好,揍人是一件很爽的事情是,那本大人也想过过瘾。” 莫如雪道:“郑大人难道想以大欺小?” 郑大人道:“本大人可不是要和这野小子切磋,本大人只是觉得这野小子缺乏管教,需要有人教化他一番,让他知道做人,不可如此狂妄。” 莫如雪道:“你们刑部执事什么时候也做起这天道学院的事来了?” 郑大人道:“还真巧,也还真不巧,本大人以前就是天道学院的教习。” 莫如雪冷哼道:“以破空境,越阶挑战初程境,道盟行事,怎的如此猥琐了。” 郑大人道:“你不需用这种大义来束缚我,因为不管用。” 莫如雪道:”既然如此,不知这位大人姓甚名谁,我也好向家族长辈交代一番,以感谢今日执事大人之教化。“ 闻此,郑大人终是眉头一皱,望向陆劲松,只见陆劲松点了点头后,才道:“即便你青云势大,但也不至于让我道盟妥协,今日我郑行远只是执行公务,郑某人怀疑此地,藏有魔教余孽。” 莫如雪冷笑道:“以前还不觉得,今日亦才发现,你们道盟的执法水平,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看来这些年,不断消失的小门小派,在那些年没被魔族屠戮,倒是大多栽在了你们‘公平’的执法中。” 郑行远道:“我们道盟执法的确公平、公道,童叟无欺。” 似是连自己都不信,说完,当先笑出了声。 李知焉一直未曾开口,直到听到此处,才道:“莫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试试我最近对剑道的一些参悟,愿意被他‘公平’执法,你退后。” 左手边那小王听此,似是有些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拿我们郑大人试剑,你真以为你是齐云榜上那些天才?” 郑行远见此,大喜过望,要是这两姑娘横加阻扰,他还真的不能拿这少年怎么样,所以在他看来,就怕少年不愿接战。 见这少年如此,可说求之不得,得意的笑出了声。 旁边的陆劲松见此,更是冷笑连连。 而李知焉此刻,已是拔出了母亲留给他的佩剑,用衣袖认真擦拭起来,没有再看这道盟一众,嘲讽的笑脸。 第九十二章 驭剑对敌 剑,君子之器,可断金切玉,也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用剑者,出剑的理由也很简单,世间,不平事。 李知焉就是用剑者,他觉得这些道盟执事,就像是大道上的路障,让人颇感不平畅,刚好自己又得了些造化,那么自己,就得拔剑,就应该拔剑。 郑行远看了看少年手中的剑,像是在哪里见过,颇为熟悉,也不在意,想自己也是破空境的高手,一个毛头小子,即便让他得了利器,也不过是一个小孩拾了一块石头,对敌一位成年男子。 这时郑行远双手交叉于胸前,他准备试探这少年几招,当然,也可能以自己破空境的实力,不屑先于少年出手。 李知焉正在感应这周围的火元素,不过火元素没感应到,倒是让他感应到了浓郁的水元素。 这南方地面,雨水相对充足,想来这也是南方充斥水元素的原因。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南盟大多弟子,便是水属性体质,为此,也有了一个不错的解释。 当然,他不大可能用水元素与人对敌,虽有时候他,说话不着边际,但他并不傻,毕竟他这双属性体质,不管是在历史中,还是现在,都是没有的,至少从接触的人表现来看,的确如此。一旦暴露,绝对会有想不到的麻烦。 火元素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李知焉现在剑上,流光一闪,火焰自剑柄而上,形成一条长长的火舌。 此时看去,这剑的剑身,就增长了许多。 郑行远冷哼一声,不屑道:“火元素修行者?小技尔。” 话音刚落,带火的剑,便到了郑行远面门。 郑行远剑未出鞘,只是用剑鞘轻轻一挥,就格挡开来。 李知焉闪到一边,心道:场间火元素不多,只有用这内力转化为元素对敌,但自己这初程境的内力,也转化不了几次法术,还是需要用到武技,看来世间之人如此在意武技,想必也是因为其依赖外界的因素不多,打铁还需自身硬,不是没有道理。虽我已是水与火的元素宠儿,此刻看来,与人对敌,掣肘颇多,这武技一事,本就需要日积月累的修炼才行,自己踏入修行界,终究是晚了些。 就在此时,李知焉识海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离去不久的付大哥,只见他道:“知焉,我观你剑颇久,此剑最特别之处,就是已具灵性,这是很难得的,有些人即便穷其一生,也很难做到剑识通灵。” 李知焉没有说话,但脑海处,李知焉却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付于卿道:“你好像忘了,我是这山庄的少庄主,而这山庄前身,可是天下有名的剑庄。” 李知焉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付于卿道:“世间用剑之人最盛,有用剑者人剑合一,靠身法对敌的,有人用快慢之势对敌的,也有用剑气破敌的,但还有人,‘驭剑’对敌的。” 所谓轻履者行远,他没有告诉李知焉空气,水流,高山等天下万物皆可化身为剑与人对敌,甚至自己就可以是一柄剑。如果对初学者如此,只会适得其反。“ 李知焉道:“什么是‘驭剑’?” 付于卿道:“驭剑可是一门要求非常高的武技,这里有几个先决条件,比如你的剑,必须得通灵,你的意念,也需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控制这剑发动各种击杀武技。不需你人直接持剑,只需意念控制即可。现在你将意念,融入此剑。” 李知焉道:“我已经融入了。” 付于卿道:“这么快?如果不是长久的祭剑,侍剑。很容易引起剑的反噬,意念可是人体最薄弱的环节。” 李知焉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所以我在一次对敌中一下就融入了此剑。而且也没什么反噬,感觉挺舒服的。” 付于卿道:“那就好。要学会这‘驭剑’,你就再不能用手去操控,你试着将此剑扔在旁边,用意念操控试试。” 听到此,李知焉顺势便将剑扔在了青石板上。 青石板如豆腐一般,轻松的就被剑尖没入了一尺。 郑行远揶揄道:“小子,即便此剑不奏效,也不需如此,毕竟它,总归是自己相伴多时的朋友。“ 嘲弄中,便多了许多哂笑。 只是刚堆起的笑容,马上就收了回去,就像海边的浪头打来,不知什么原因,一下又退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青石板上的剑,恍如受到了什么刺激,开始嘶鸣,誓要打破现在的桎梏,在青石板上极力挣扎。 不时,这剑就冲出青石板,进而冲到天际,带着对自由的向往,剑鸣,呼啸不已,又犹如顽皮的孩子,像是天上待久了,回到父母怀中,撒起了欢儿,此时正绕着李知焉,左右上下旋转。 郑行远眉头一皱,道:“还真是应景,此处前身,便是驭剑山庄,没想到多年之后,这驭剑之术,又出现在了此地。不过我道盟能覆灭这驭剑山庄一次,也能覆灭他两次。” 剑,再也没有围着李知焉转动,因为剑,终究以饮血为生,杀该杀之人。 前面这道盟执事,就是该杀之人,剑,自然就到了他的身前。 剑非常灵活,证明这少年意念非常强大,因为驭剑之人,如果意念不够强大,且不说能不能控制这剑杀敌,即使与对敌之人周旋都难,要知道,握柄于手中的剑,终究是要灵活许多。 但驭剑之人,也有许多好处,如果靠驭剑之术,就能与人周旋,那么你就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而没有了握剑的束缚,剑,时而前,时而后,显得更是神鬼难测,因为你根本无法预测施剑人的想法。 如果是与其他用剑者对敌,你还可以通过身法,动作判断。但这驭剑之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动作可测,让人防不胜防。 对于这神出鬼没的利剑,郑行远也感觉到了难缠,感觉自己,犹如一个木偶,看上去极为滑稽,而对面用剑者,则像一个牵线人。 若这个牵线人,还是一只蝼蚁,一只讨厌蝼蚁的话,则更是让人火大。 所以下一刻,郑行远全身上下就着了火,火势颇大,让在场一众道盟执事,都为其腾了一块空地。 此刻看去,郑行远就像一个从岩浆里爬出来的火人,时不时还有岩浆脱落,落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李知焉见此,认真道:“火元素修行者?小技尔。” 同样一句话,出自立场相反的两人,却引得郑行远哈哈大笑,道:“小技尔?本大人这火元素功法,修行已有数十年,你知道为了练就此功法,本大人这数十年怎么过的吗,告诉你也无妨,为了练就这功法,本大人每年都会花两个月不远万里跑到东边孤岛火山口,用岩浆沐浴,一待就是两月,此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到这,眼转冷厉,狠狠道:“既然你那么喜欢驭剑,也尝尝本大人这“火雨”。” 说是火雨,却不是从天上而来,而是犹如战场上,近在咫尺的利箭,平行而来。 飞剑继续与郑行远缠斗,而火雨,飞过去就没入到李知焉身体内,消失不见,郑行远一剑格挡开飞剑,被震的目瞪口呆。似是不信,还揉了揉眼睛,道:“这怎么可能?” 或许觉得这“火雨”下的不够大,不能焚毁要焚毁的东西,所以这次强提内力,将身体大半的内力都转化为了火元素。 也因此,火雨确实够大,大到已是有了火龙之势,沿着之前火雨的轨迹,呼啸而去。 只是这火龙,刚与李知焉接触,便没了下文,犹如探进了岩浆大海,同样的消失不见。 郑行远像是对自己修行生涯产生了怀疑,疑惑道:“难道此间真的闹鬼?” 这一愣神,飞剑便刺破了他的手臂,要不是作为一个大境界高手的本能反应,将此剑格挡开了少许,或许这一剑,已刺破了他的心脏。 郑行远看着血流不止的手臂,心中已然泛起退意,心道:如果这用剑之人擅于驭剑,飞剑缠身,自己武技根本得不到施展,即便自己身法过去,别人也有身法应对,而且应对的可能是一人一剑,武技不行,功法来凑,只是没想到,这功法像是着了邪,对此人不奏效,不对。 郑行远转念一想,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如果郑某猜的不错,阁下可是那”火之子。” 郑行远这话,让一众执事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特别是陆劲松,他是知道这少年的,也就在不远,数日前,这少年还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要不是有人护着他,说不得自己当场就能把他给做了,就算当场不做,他陆公子也有一万种办法让这少年莫名其妙的死掉。 只因他陆公子,不想见到这让他从心底厌恶之人,像这样讨厌之人,最好的不见,便是永远不见。 不曾想,数日未见,这破空境的高手,已是拿他毫无办法,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了这“火之宠儿”。 李知焉没有否认,直直的看着郑行远,飞剑依然在飞,意思很明确。 郑行远见此,捂着被刺穿的手臂,叹了口气,像是一下老了许多,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是郑某输了。” 说完,没有理会众人,独自行出山庄,显得颇为落寞,而在场众人,也不会自讨没趣,纷纷尾随而去。 陆劲松则最后一个离开,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表现的极为得体,像是之前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之事一样。 唯有他那肿胀的脸颊,像是在极力否认此事,因为这一笑,牵动了伤势,忍不住“嘘”的一声,看上去极为滑稽。 第九十三章 榜中新人 驭剑山庄,后院处,道盟执事已然离去,付于卿又重新回到了此地。 没想到这自己的庄园,即便自己已是有了如此高的修为,依然如过街老鼠一般。想到此,付于卿自嘲一笑,有些感慨,转而又有些欣慰,这刚认识的兄弟,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便能将驭剑之术,运用的如此纯熟,让人不得不怀疑,故问道:“知焉,你以前有过驭剑术的修行?” 李知焉道:“没有,我也是在数日前,才接触这剑道修行。” 付于卿道:“那你可真是修行的天才,看到你,让为兄颇有些不服老,但又毫无办法,凭初程境就能力敌破空境,而且还是火之一道的宠儿,为兄真是佩服至极。” 李知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剑其实我没怎么控制它,至于这‘火之子’,其实是” 他将自己在幽冥域界如何诡异得到这火元素本源的事,复述了一遍,至于驭剑之术,他是真没怎么去控制,如果说控制,也许就是下了一道杀敌的命令,这剑,就自然而然有了诸多的杀技。 所以即便这诸多天赋加身,也没有让他有任何感到骄傲的地方。 付于卿哈哈大笑,像是自己得了这造化,显得颇为开心,道:“知焉,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不必如此自谦,为了庆祝此事,你我再去饮它几坛,可好。” 李知焉嘿嘿一笑,道:“好。” 少时,李知焉便伏案而眠,毕竟除了用剑,喝酒的话,他也是一个新手,只是这酒,又与之前的酒,颇为不同。 因为这酒充满了剑气,梦中的李知焉,则是一个醉汉,踉踉跄跄,步伐左右晃动。 一柄飞剑,也在朦朦胧胧的眼中,幻化成了两柄飞剑,李知焉甩了甩头,擦了擦眼睛,飞剑又复回到一把,然后不一会儿,又转化为了三把,四把,直至这漫天都是飞剑,或许用脑过度,李知焉终是撑不住,瘫倒在地,看着这漫天飞剑,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一本书像是到了底,有几个字浮现在其识海内。 “破霄剑法,有缘者见”。 翌日,鸟叫声起,显得极为欢快,像是送走了一位讨厌的客人,让家园,得以重新归于平静。 喝酒,绝对是一件愉悦之事,但宿醉,绝对不是,但凡有此经历者都明白,第二天这头,势必会各种让人不舒服,或疼痛,或浑浊,或后悔,后悔之前不该喝那么多,让自己头疼欲裂。 李知焉就是如此,此刻两女子已是在其身前,想必是看了许久,见他醒来,莫如雪终是忍不住道:“没想到你不仅是个淫贼,还是个酒鬼,出来没许多日,什么没学,这男人的臭毛病,都被你学完了去。” 李知焉忍着头痛,没有回答他,道:“付大哥呢?” 莫如雪道:“你付大哥可是天下有名的杀手,他要走,我们怎么会知道。” 李知焉反问道:“付大哥走了?” 莫如雪道:“你不会自己看啊。” 说完,眼神一带,便落到桌上那张白纸上,同时也将李知焉的眼神,带到了此处,白纸上有了字,自然就赋予了其不同的意义,只见上面道:“知焉兄弟,见你睡着,不能与你道别,的确尚有要事,若你无要事,驭剑山庄此处,可常来,与月,与酒,与为兄,饮酒赏月,岂不妙事。” 李知焉思绪混乱,道:“付大哥没说多久回来吗?” 莫如雪白了他一眼,道:“这不废话吗?我怎么知道。” 李知焉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莫如雪道:“先去这姑苏城。” 李知焉有些胆怯,道:“不会真的去望月斋传送阵借道。” 莫如雪凶巴巴道:“难道走路回去?” 见此,李知焉只得妥协,嘟囔道:“好。” 莫如雪揶揄道:“看你不满意的样子,本姑娘还颇为意外,你要知道,望月斋可是天下登徒子的梦中之地,按理说,你也是一个淫贼,有机会接近望月斋,应该是一件高兴之事,怎的,还委屈了你李公子?” 李知焉竟真的委屈道:“有你们两个女人,已是足够了,要是更多女人,岂不是更加麻烦。”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但在李知焉看来,二选一的题,若经常做,的确是很麻烦之事。 不过也仅仅是想到了此节,在旁人看来,定不会想的如此简单。 莫如雪听此,双手叉腰,怒道:“李知焉,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喽。” 赫连玉儿也看了来,眼神告诉这家伙,要是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那么自己也不会放过他。 李知焉未曾想到,这脱口而出的“麻烦”,竟真的成了麻烦。这怎么能说的清楚,见此,急的抓耳挠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闪身,便跃了出去。 只听见莫如雪在后面喊道:“李知焉,你给我站住。” 钟声悠悠,回荡古寺,这亘古的声调,并没有让人感到厌倦,反而在这往复循环的声调中,增加了其历史的厚重感,也正因有了这历史的厚重感,才有了此刻的香客盈门。 古寺门口,香客已是排成了一条长龙,如果将这大门比作一个巨蟒头,那这人群,此时看来就极像一条长长的蛇信子。 李知焉三人,就在这长长蛇信子的末端。至于为何众人会在此处,只因莫如雪听说这灵隐寺签术颇为灵验,所以就到了此处。 奇怪的是,三人刚排在这队伍后面,就被一个叫无相的和尚接了进去,说师父猜到今日有贵客临门,而他们三人,就是他师父口中的贵客。 对李知焉来说,如果不用排队,自然是最好,所以李知焉三人,就被这无相和尚领了进去。 灵隐寺风景盛丽,一进去,一眼,便能看到大道尽头,那大雄宝殿的风采,两旁,竹林掩映,禅房点缀其间,若隐若现。 大殿门口,两座狮子形态各异,威武雄壮,托出大殿的威严之相。 这些物,这些景,本可以让一位来自山野的少年,连连称奇,但奇怪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 李知焉就来自山间,他不是不感慨此地的美景,因为他看都没看这些地方,只因比起这些,他更在意这叫无相的和尚。 所谓无相,就真的是无相无貌,这和尚双眼无目,但却能识途而行,双耳已失,但却能听人言语。 无眼,无鼻,无耳,是为无相。 或许看的,实在太久,李知焉终是没忍住,道:“大师,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没有恶意,只是有感而发。 莫如雪道:“你这野人,能不能有点礼貌。” 说完,便对这叫无相的和尚道:“大师,我这朋友来自山间,不懂礼数,您别见怪。” 无相笑道:“无妨,我能感受到,李公子并无恶意。” 莫如雪疑惑道:“这怎么感受?” 无相道:“只因李公子见我如此,还能一直看下去。而若是换作其他人,想必已是有了胆怯之心,厌恶之意。” 李知焉道:“你能看到我看你?” 莫如雪脚上用力,踩了他一下,并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无相笑道:“我不仅能看到你,还能看到这姑娘的一番好意。” 赫连玉儿转向李知焉,解释道:“大师应该在意念一道上,颇有成就,只要你闭上眼睛,散开意念,也能对周边事物有感。” 无相道:“姑娘解释的极是。” 李知焉道:“这不是跟驭剑一样吗,只是这驭剑之术,是把意念附在剑上。” 无相道:“的确是这样,这里不远处,便有一座山庄,当时的庄主,就颇为精通此道。” 李知焉道:“你认识付庄主?” 莫如雪道:“这不废话吗?两地如此之近,像这样的两座山门,怎么可能没有交集。“ 像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无相叹息道:“我与付庄主不仅有交集,还是至交好友,这意念之法,便是由付庄主传授的。只是可惜” 说到这,便不再往下说,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知焉见无相大师如此感怀,准备将付大哥之事,告诉于他,但是思前想后,还是作罢,毕竟付大哥的消息,多一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不时,众人便到了一间禅房,比起大殿,安静了许多,像是要迎接客人,禅门早已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禅”字来, “禅”字下面,一个蒲团,一须眉皆白的和尚,坐于其上。像是有感,此刻睁开眼来,继而一笑。 无相行近后,便立于其身前,恭敬道:“师父,三位贵客已带到。” 这老和尚点点头,对着众人道:“想必你们一定很奇怪老衲是谁,这不重要,因为众生皆过客,来去不留名,不过你们更奇怪,老衲为何邀请你们到此,对。” 三人齐齐点头。 这老和尚便继续道:“只因三位都是当世的天才,如果老衲没猜错,这位便是点墨门墨翟先生的高足。” 不等赫连玉儿点头,转首向莫如雪,接着道:“这位是青云派莫大侠的爱女,至于这位,则是齐云新人榜新进的少年天才。” 听到此,李知焉大感奇怪,向身后看了看,发现没人,用手指着自己鼻子,道:“老先生说的,可是我?” 第九十四章 岳麓发榜 灵隐寺,禅房内。 一老和尚须眉皆白,慈眉善目。其身后一和尚,则无目,无耳,无鼻,看上去颇为狰狞,正是灵隐寺方丈以及其徒无相, 老和尚见李知焉诸多疑惑,笑道:“想必施主等人,还未见到岳麓书院新近发布的榜单。” 李知焉道:“我们刚从驭剑山庄而来。” 老和尚“哦”的一声,似是有些惊异,道:“你们怎会去了那里?” 李知焉就把从幽冥域界出来之事,与老和尚又说了一遍。 老和尚道:“原来如此。” 说起齐云榜,李知焉倒没有好奇自己榜单上的名次,而是问道:“大师父怎知我们到了此处。” 老和尚笑道:“老衲法号慈灯,至于为何知道你们到了此地,倒不是老衲未卜先知,而是这数日间,有许多老衲多有交好的朋友,会到得此间,故安排了一些寺内门人留意场外来客,一旦有如李公子这样的年轻俊彦,抑或修行中人,都会相邀于内。至于为何认得诸位,老衲今年已是九十有八,读过几本谶纬之学,瞎猜的。” 李知焉道:“大师为何要如此呢?” 场间的气氛,经这一问,突然怪异起来,无相无目的眼眶内,已然有泪水涌出。 莫如雪白了李知焉一眼,道:“你能不能闭嘴。” 慈灯大师笑道:“李施主赤子心性,无妨的,之前便说到,老衲已九十有八,那么这时日,自是不会再多,故与众好友道别,所谓生死有命,无需感怀。” 后一句,像是说与自己徒弟听的,故看了看无相。 李知焉道:“大师与好友道别,为何邀我们入内?” 这意思很明了,你邀请你的好友,我们之前素未谋面,邀请我们来干嘛。 莫如雪已是有些无语,这家伙说话,怎就如此不中听呢? 慈灯大师道:“江湖上有人说,人越老,胆子便越小,老衲也觉得颇有道理,不过在这最后时刻,老衲的胆子,却大了许多,所以有几件事,需要诸位帮老衲做个见证。“ 李知焉道:“不知大师要做什么见证。” 慈灯大师道:“到时,李施主自然便知晓。不知李施主,可否愿意与老衲做个见证。” 李知焉笑道:“只是做个见证,举手之劳而已,自然愿意。” 慈灯大师笑道:“谢谢李施主。” 说完,转首向无相,道:“无相,去打扫三间厢房出来,安顿下李施主三人” 无相领命而去。 转而继续对李知焉道:“灵隐寺开寺以来,已有数百年,其中大大小小,也经历了许多的劫难,但终究是挺了过来,还形成了此番气象,虽不是修行界中的宗门大派,但也可算香火不断。所以诸位施主可以去得客房休息,当然,也可以欣赏一番敝寺的风光,说不得日后回忆起,也是别有一番风情。诸位施主,请自便。” 李知焉皱眉道:“难道以后就不可以来这灵隐寺欣赏了吗?” 慈灯大师笑道:“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当然最好。” 此话出口,让众人都不觉皱了皱眉,又不好再问,因为大师已再无说话的意思,闭目打坐起来。 从禅房出来,李知焉就急切道:“你们觉不觉得,这慈灯大师,很是古怪。” 莫如雪道:“傻子都看的出来。” 李知焉道:“那是为什么呢?” 莫如雪道:“听慈灯大师口气,这灵隐寺像是有什么劫难,而且肯定很难度过。” 李知焉道:“他又叫我们见证什么?会不会与这见证有关。” 莫如雪揶揄道:“齐云榜的天才,你还不是很傻嘛,这都被你看了出来。” 李知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还行。” 莫如雪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要不要脸。” 京安城,天道学院广场。 此时广场上,已竖起了一面大的告示墙。 告示墙下,聚了一群年轻人,如春天林子里的飞鸟,莺歌燕舞,显得极为欢快,如果说一年中,最让学子在意的盛事,定是那岳麓书院发布的齐云榜。 或许是自己根本进不了此榜,故将希望全寄托在了自己仰慕的偶像身上,抑或这榜单本就是自己接下来的目标,这次没进,不代表以后不进,故此榜也给人于生命的希望,让人有所期待。 齐云榜变化不大,变化不大,不代表没有变化,这时榜单中,便出现了一些陌生的名字,与场间学子,带来不小的疑惑。 只见一身着天道学院服饰的学子见此,挠挠头后,问道:“曲师兄,你说这袁成仇是谁,这之前,好像就没听过这人的名字?” 被唤作曲师兄的学子侧目来看,一眼后,再次望向告示墙,道:“章师弟,说来惭愧,师兄也是第一次听说,想必是一位新晋的高手。” 被唤叫章师弟的学子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到了这齐云榜第八的位置。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旁边一着青云服饰的学院弟子见此,似是是要卖一个关子,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羡慕的好,你可知,这袁成仇是何人?” 章师弟道:“这位师兄知道?” 那青云学院弟子扬眉道:“当然。” 章师弟道:“你且说说。” 那青云学院的弟子道:“你可知这次幽冥域界之行,为何大量的学子没有再回来?” 章师弟道:“听人说,被一些黑衣人掳了去,难道与这袁成仇有关?” 那青云学院的弟子道:“自然,而且关系挺大,因为这次掳掠各门派学院弟子的主谋,就是这袁成仇,然而这袁成仇,还是那天门教的教主。当时我也在场,这人独对吴静师太和本派三师伯,你也知道,这可都是齐云榜之前第八与第九的人物。所以经此一役,也让之前的第八,变成了第九,而第九,则变成了第十。” 章师弟道:“这么帅,这么牛。要是我能如此,那就好了。” 青云学院的弟子道:“你能如此?我劝你莫要如此想,此人如今成了道盟追杀的头号目标,刑部也已发了追杀令。” 章师弟道:“正因为如此,才牛啊。” 青云学院的弟子道:“那倒也是。即便是敌人,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手段,最后还是东坡先生出剑,才击退了此人。” 章师弟道:“什么,东坡先生也去了?那岂不是精彩到非常,师兄,你给说说。” 说起东坡先生,青云学院那弟子,像是想起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咬咬牙,回想起早上难以下咽的馒头,道:“滚,现在我不想说话。” 章师弟一愣,他想不到,此人性情竟如此怪诞,脸上写满各种疑惑后,咕哝道:“怎说的好好的,突然就生气了呢?” 再说这告示墙 齐云榜上,寥寥数人,像是看过许多遍,已烂熟于心,没有了新意,故无趣的紧。 众人的目光,在粗略扫了一遍后,就自动移到了下处。 告示墙左手处,一众身着青云学院服饰的女弟子,或许为了占这么一个好位置,很早就到了此处,此时正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显得颇为兴奋。 这群女弟子左手边,只需一眼,便能在人群中,她乃之中最小。 或许正因为年龄较小,身高上不占优势,为了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不时上下跳跃,边跳跃,还边道:“黄师姐,还是我们青云派厉害。” 被唤作黄师姐的女弟子道:“那是自然,莫师兄已是几届的新人第一,这届齐云新人榜虽出了许多新面孔,但只要莫师兄不突破到观星境去,这第一,自然就不能例外,也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那最小的女弟子做花痴状,道:“莫师兄真是厉害,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他。” 黄师姐也颇为惊奇这十岁师妹的脑回路,怎的突然就想到了此节,道:“你个小屁孩,师姐劝你别想那么多,再长几岁再说,即便再长几岁,也排队去,莫师兄,可是本师姐的。” 一说到这个话题,又是一阵闹腾,一众青云女弟子,便不再顾及自己淑女的形象。纷纷为了这口头上的顺位排名,争的面红耳赤。 这个问题像是争论了许多次,每次却都会争论许久,但每一次,都不会有满意的答案,闹腾中,被一稚嫩的孩童声打破,这最小女弟子问道:“这第二的范举又是谁?” 那黄师姐正被另一位青云女弟子环抱,在其腰腹处,双手齐上。 而黄师姐,则笑的花枝乱颤,打趣道:“你余师姐的夫君。” 这位挠痒痒的女子,自然便是黄师姐口中,那余师姐,只见她笑道:“人家范举虽然长相老了点,但还不一定能看上我哩?” 黄师姐笑道:“既然有如此自知之明,还与我抢莫师兄?” 余师姐笑道:“莫师兄可不一样,那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便宜了其他小姑娘,说不得莫师兄就好我这一口呢,是?” 说完,还得意的朝黄师姐眨眼。 黄师姐心领神会,打趣道:“莫师兄可不喜欢吃屎。” 说到这,两人又扭打在一起,欢笑声,传遍整座广场。 第九十五章 新人故事 天道学院,广场内,学子越聚越多,可说人头攒动,也可说人声鼎沸。 不时有哄笑声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一众年轻人,在最美好的年华中,洋溢着一生中最美好的笑颜,显得朝气蓬勃,让人望之生羡。 青云学院,女弟子处。 黄师姐和余师姐,已然停止了打闹,继续盯着那万众瞩目的告示墙。 黄师姐道:“这去年第七的范举,经这次幽冥域界之行后,竟一下就窜到了第二位,将去年第二的沈公子都踹了下去,想必在这幽冥域界,收获颇丰。” 那最小师妹道:“沈公子?是不是那位誓要打败莫师兄,娶莫如雪师姐的沈公子?” 黄师姐道:“刑师妹,我要告诉你,用我们莫师兄的话来说,他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而你莫师姐,想娶她的可多了,即便这沈公子,是这齐云新人榜第三的天才少年,也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刑师妹道:“你还真别说,这莫师伯一家子,还真是厉害,莫师伯本人就是齐云榜上的大人物,长子莫如是师兄,在年轻一代中领袖群伦,而莫师姐,也是年轻一代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即便这被人认为是废物的莫胖子,也在幽冥域界中,得到了天大的造化,到了这十六的位置,听说其潜力比莫如是师兄还大,真可谓是,一门皆俊彦。” 黄师姐拍着胸脯,扬眉道:“那是自然,不如此,倒让天下人小觑了你师姐夫家,且师姐在一次侍奉师父的时候听到,说这莫胖子,是世间少有的空间体质,在这次幽冥域界中,更是获得了本源造化,直接进阶到了‘空间之子’。” 余师姐讶异道:“空间之子?听说这种体质的人,于整个世间来说,都少之又少,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莫胖子,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我改变主意了,嫁给莫师兄也是嫁,嫁给莫胖子也是嫁,反正终归是要嫁给莫家,这胖子虽胖了点,但只要减点肥,莫师伯一家良好的血统,毕竟在那里摆着,你还别说,莫胖子痩下来,绝对也是一翩翩美少年。“ 黄师姐笑道:“你还要不要脸了?知道与我争莫师兄无望,继而将目标转向莫胖子,不过我要提醒你,莫胖子虽什么都吃,但同样不会吃屎。” 余师姐听此,一个箭步上前,又是双手齐上,直到挠的黄师姐告饶才作罢,忿忿道:“敢对我夫君如此无礼,找打。” 刑师妹道:“不是都说男人喜欢年轻的姑娘吗?” 说完,还撩了撩自己眉前的刘海,意思很明显。 黄师姐佯装生气,道:“谁给你说的。” 刑师妹道:“师父啊。” 黄师姐道:“怎的六师叔如此不正经,尽教些这些东西。师姐告诉你,这男人啊,通常都喜欢像师姐这样成熟的。” 刑师妹疑惑道:“那怎么没人来追你?” 听此,余师姐在旁边抚掌大笑,朝刑师妹眨眼的同时,还竖起大拇指。 黄师姐一个响头过去,骂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继而转首向余师姐,道:“笑这么开心干嘛,难道余大美人就收到了某个天才的情书?” 余师姐道:“我收到了难道要给你说?” 或许年龄过小,对世间之事懵懂无知,又或许过于好奇,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在诞生疑惑。 就在两位师姐拌嘴时,刑师妹问道:“师姐,都说巾帼不让须眉,为何榜单上我们女子少之又少,莫不是这榜单,是男人裁定的。” 黄师姐道:“岳麓书院在制榜这方面,全大陆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也不存在偏颇的嫌疑,因为它完全没必要,他又不凭借此事获利,也不凭此招收弟子,唯一对它的利,想必便是书院的声望,而且也不尽是男子,第四位,不就是女子吗?” 刑师妹道:“萧回风?这不是男生的名字吗?” 黄师姐玩味望着她,道:“你还小,以后莫要如此,这萧回风可是我们道盟圣女殿下的名字。” 似是对此颇为惊讶,刑师妹讶异道:“你说圣女殿下的名字叫萧回风?” 黄师姐则显得非常小心,环顾左右,发现没多少人看来,小声道:“你能不能小声点,道盟这些年为了立威,将圣女推向前台,如果对圣女不尊重,就是对道盟威严的亵渎,因言获罪之人,不可谓不少,你想连累我们吗?” 听此,刑师妹也是有些后怕,吐下舌头,显得极是可爱,小声道:“我会注意的。” 其旁,一众男弟子处,其中还穿插有许多其他学院的学子,围作一团。 一位着天道学院服饰的学子,像是说起了自己得意之事,已然昂起了头,只见他骄傲道:“刘师弟,你可知这齐云新人第五的杜放,来自何处?” 被骄傲男子称作刘师弟的人道:“王师哥,师弟虽孤陋寡闻,但对此事,又岂会不知,不就是来自敬亭山吗,听说这杜放,还是其酒仙的关门弟子。” 王师哥道:“你可知师哥在来这天道学院前,来自何处?” 刘师弟道:“这我倒是不知道。” 王师哥有些鄙夷此人的无知,翻了翻眼白,道:“你要知道,如果不是师哥早早来到这天道学院,这杜放与王某人见面,还得叫王某人一声师哥。” 刘师弟道:“原来王师哥来自敬亭山,敬佩敬佩!” 此话,不仅说的肤浅,连拱手都做的随意,至于是不是真的佩服,那就不知道了,但即便如此,这王师哥还是很喜欢,当然,也挺高兴。 所以这王师哥,还拍了拍刘师弟的肩膀,意思是你也可以的,继续道:“不是跟你吹牛,当时在敬亭山修行,师哥我可是门下弟子仰望的对象,最后因为过于优秀,被选拔到这天道学院来修行。” 刘师弟不解道:“天道学院之所以如此多学子,便是因为其有教无类,什么弟子都收,只要有修行基础的,都可以报名学习,而一些宗门则相反,如果天赋资质不够,宗门就会将其送入天道学院,如果过于优秀的话,宗门势必会倾尽资源培养,怎会放走呢?” 王师哥干咳一声,道:“我们敬亭山不一样,视天下兴亡为己任,对于人才,愿意与天下分享,怎会如其他门派一样,如此藏私呢?师哥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刘师弟看了这家伙一眼,讽道:“要是天下宗门都像敬亭山这样就好了,作为天下第一学府的天道学院,要是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连一个入齐云新人榜的都没有,你看这榜单,基本都是宗门里的天才。” 王师哥安慰道:“不要气馁,小刘,你还年轻,是有机会的,你看这第六的阎竹青,不就是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在那样的环境下,都能长成如此,作为天道学院骄子的你我,拥有这大陆数之不尽的功法和资源,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加油。” 说到这,还举起拳头,缓缓升空,迅的向下一拉,为这刘师弟打气。 当然,也不知是底气不足,还是觉得这刘师弟不信这套,这动作硬是做了几次,才悻悻作罢。 刘师弟道:“这阎竹青,倒的确是个人才,我也听来自幽冥域界的同窗说起过,说这阎竹青,在幽冥域界竟然伤了第二的范举,独对杜放和沈公子,最后还让他获得造化而去。” 王师哥道:“这么厉害,不会。听说这范举是时间体质,世间罕有,这次又寻得了时间本源造化,直接进阶到了‘时间之子’。也就自然而然到了这齐云新人第二的位置,要不是进阶到‘时间之子’过短,力量没有得到巩固,说不得莫如是的第一,就是他范举的了,这阎竹青凭什么伤的了范举。” 刘师弟道:“对此,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从域界回来那些师哥说的。不错,范举进阶到了‘时间之子’,但这阎竹青,同样进阶到了‘金之子’,听说两人在白虎界大战了一场,当时这阎竹青,不仅与范举大战了三百个回合,接下来,还与这第五的杜放,第三的沈公子依次对决,要知道,这沈公子可是成名已久的天才人物,同样贵为‘金之子’,杜放,则同样如此。听说当时白虎界,被这几人打的天崩地裂,对于本源造化的争夺,是幽冥域界五界中,最为激烈的。” 王师哥点头表示认可,道:“依你这么说,此事也不可能空穴来风,阎竹青能到这榜单第六,想必定是有他的手段,说不得这手段,刚好能伤范举也说不定。” 这自然是人云亦云,传到这里,也不知是多少个版本了。 世人就是这样,只要你成功了,没人去探究你那些不光彩的手段。反而会因为你的成功,将你美化成一个英雄,阎竹青就是如此。 他也未曾想到,他的故事会被人编排的如此精彩,雄踞齐云新人榜第六,一人独对三大天骄,让王师哥和刘师弟身旁众学子听来,热血沸腾。 第九十六章 苗疆和妖都 一条弯曲的小径,将两旁的针叶林,分成大小不一的两半,似是要迎接某位重要的客人,两旁高大的树木,如同列阵的护卫,已在小径上铺满了落叶。 让行人踩在其上,犹如踩在京安城王公贵族客厅里,那用珍奇异兽皮毛所做的地毯一样,细腻柔软,让人感觉,极为舒适。 即使如此舒适,也留不住这匆匆过客,一行人穿过小径,露出前方一大块空地,周围同样被高大的杉木环绕,空地中间,便是大陆有名的祭祀殿。 世间虽有许多祭祀殿,但均是没有这座祭祀殿那样享誉世间,因为这就是苗疆祭祀殿。 绕着祭祀殿周围,则错落有致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种木屋。 苗疆,地处西南,也作南疆,与天道学院那巨大的告示墙一样,小径尽头处,空地正前方,也有一块告示墙,只不过比例小了许多。 即是不同,那这围观的人,也不大相同,至少从数量来说,便少了许多。 与其说少,倒不如说没有,因为这刚围过来的几人,就是刚从小径过来的一行人。 或许本就是路过此地,作短暂停留,抑或生活在这里的人,不大关心外界的信息,又或者这外界的信息,本就对他们不重要。 这时一行人中,那左边位置的女子,许是离这告示墙较近,一眼就能看完告示墙所有的内容,突然对当首那女子道:“圣女殿下,你看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此人话音很怪,明明是女子打扮,声音却透着男音的浑厚。 被称为圣女殿下的女子,停下脚步来,看看上面,冷哼一声,似是不大满意,又继续前行,道:“一群自命不凡的文明人,在那里自娱自乐罢了。” 如果有人在场,定会惊讶不已,因为被唤作圣女的女子,同样是浑厚的男音。 圣女左手处,一侍女打扮的女子,在这一行人中,倒显得娇小许多,听圣女殿下如此说,忿忿道:“这些视我们为野蛮人,所谓的文明人,除了靠贬低我们来褒扬自己外,还能有什么用,就拿这齐云榜来说,他们文明人占了一大半,难道我们苗疆就没人了吗?要不是这次圣女殿下出手,他们还真当我们苗疆无人了。” 这位侍女的话,倒是有了女子的声音,但马上就被左手处那女子的男音打破了正常,只见她道:“阿奴说的极是,这群文明人不知从哪方面作出的评判,将我们圣女殿下放在了这第七的位置,他们看过殿下全力施为吗?这次去到幽冥域界,发现他们那些所谓的天才,可真真是不堪一击,让人好生失望,难道那群文明人靠这榜单提供精神信仰支撑?并为此沾沾自喜?” 任何人都喜欢马屁,于不苟言笑的圣女殿下,同样如此。 听到此,圣女殿下展颜一笑,道:“阿奴,阿朵,你们不可轻敌,我刚也看过,这榜单虽把我放在了第七,但也有一定的道理,你们觉得我是这‘土之子’,是不是已经很厉害了。“ 阿奴和阿朵点了点头,圣女殿下接着道:“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虽我有自信对敌前面那几人,不落下风,但我相信,这世间肯定还有一些天才,是我们所不知的,我不屑的是,这榜单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当然,也不得不同意,由于这榜单的因素,那群文明人一直比南疆发展的好,要知道,我们共同的祖先,都是站在这大陆同一起跑线上的人族,最后结果却是南疆势弱,而那群文明人,却越来越繁荣。“ 阿奴似是有些不服气,道:“圣女殿下,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要不是魔族之战中,我们被这群文明人利用,南疆怎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阿朵也愤懑道:“就是,当时我们南疆一百零八个部落,何等的繁荣,他们繁荣?哼,要是如此繁荣,为何魔族之战,要我们南疆做先锋,搞得我们现在只剩下三十个部落不到。且最可恶的是,赶走了魔族后,这群文明人却在压缩我们南疆的地盘。” 圣女殿下道:“关于魔族之战,不管是南疆,还是道盟,甚至是妖都,每个战死的先烈都是英雄,至于道盟行事,南疆也定会采取反制措施。” 说到此处,阿朵和阿奴终是有了些笑颜,不错,这次幽冥域界之行,就是反制的开始。 在南方万物还在茁壮成长的夏秋之季,北方却飘起了雪,也许只有如此,才能让这里的人知道,这地方就是大陆的北面。 虽然这里没有南方的绿意,但要是这雪下的够大,为这世间所有的事物披上一件银装,则极像战场上统一着银色铠甲的战士,看上去威风凛凛,气壮山河。 如果定要在这群“士兵”中,选一个将军的话,那么在北方,自是非妖都莫属。 与其说是妖都,倒不如说是一大片山脉。 只因这山脉,被人凿了许多山洞,山洞处,不时有人来回走动,看上去极像蚂蚁家族的地堡。当然,也因为这群人改造了这片山脉,自此这山脉之前的名字就被世人所遗忘,留下了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妖都。 妖都此时,已被白雪覆盖了其山尖部分,看来极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旦入冬,这妖都山脉被大雪包裹,则又像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山脉正前方,被凿了一个大洞,这里便是妖都族民,最大的往来之地。 这洞口,也是整个妖都最大的,如果初来此地的话,定会奇怪这洞口为何要建如此之大,大到足以同时容纳数只长毛象通过,但不用奇怪,因为不出五分钟,你就会发现这里,真有长毛象经过, 只因此地修炼方式与南疆和道盟都不一样,而所谓的长毛象,大概率也是某个象族修行者,至于有没有真的长毛象,自然是有的,鉴于此,多半也就明白为何这里的人情愿挖空山脉,也不愿修建住房的原因了,因为要同时满足这里各种族群修行者,挖山洞,比自己建房容易的多,且不容易被毁坏,还冬暖夏凉。 在洞口不远处,同样有一面告示墙,大小与南疆一样。或许是此地过于严寒之故,同样也是没多少人停留于此,没多少人,不代表没有,还是有那么一两个。 一个头顶双角的修行者,双手负于身后,看上去极为魁梧,鼻孔上,还扎了一个铁环,在这飘雪的时节,鼻尖处,两道气体清晰可见,吹得那铁环叮当作响,所谓气喘如牛,大抵就是如此。 想必是来自妖都牛族的修行者,这时正对着身旁,那一身羽毛的矮小修行者道:“你说这端木吴,是不是我们少主?” 这矮小修行者道:“我说牛大,你平时能不能多读点书,这个字念昊,端木昊。少主知道了又要骂你。” 这叫牛大的修行者道:“燕飞,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还是做一个守藏史。” 燕飞道:“做守藏史有什么不好?” 牛大道:“做守藏史有什么好?连隔壁那只鸡都打不过。” 燕飞道:“打过他有什么用,我做的事,可是能改变整个妖都历史的事情,要知道,我们妖都几乎是与中原那一群人同样诞生在这片大陆上的,为何现在没有那群中州人底蕴深厚?不就是因为我们妖都在功法上断了传承吗?在这之前,这传承仅仅局限于口口相传,现在我将这些传承整理在册,供大家鉴赏,取长补短,这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吗?” 已有人,到了两人身后,但两人似乎并未发觉,而且不同于其他人路过此地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这人一路走来,就像是漂浮在了虚空,无声无息,雪地上一点印记都未曾留下。 如果用来偷袭前方两人,两人想必早已身首异处,但来人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因为其一直含笑看着两人,眼里根本没有杀气,终是忍不住,道:“牛大,人家燕飞说的没错,从小到大,你虽一直叫我少主,但我名字,总归还是要记住的。” 来人正是“血月狼”端木昊,也是这妖都少主。 牛大见到来人,显得颇为高兴,双手握住端木昊之手,憨厚道:“少主,下次,下次一定记得。” 端木昊被这家伙气的一笑,道:“你每次都说下次,然后下次又说下次,你就老实说,到底要几个下次才能记住。” 牛大道:“不用下次了,今日我就在这告示墙边,背他个几百遍,我还不信记不住。” 端木昊道:“算了,我许久未回来,你还是陪我喝酒,你小子记性虽差,但酒量,却还不错。” 说完,转首向燕飞,道:“你也一起。” 燕飞道:“好,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牛大,你还盯着齐云榜干嘛?” 牛大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扰,道:“齐云新人榜第八,端木昊,齐云新人榜第八,端木昊” 牛大絮叨个不停,端木昊和燕飞对望一眼,会心一笑,异口同声道:“这小子那牛脾气,又上来了。” 第九十七章 有失公允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生命,施主可否将此盆栽,交于小僧,让小僧为其超度一二。” 一驿道上,一凉亭内,一奇怪的和尚,耳朵上,还插了一只不知从哪里采来的花朵。 这花朵,又像是被饿了几天,花瓣边缘处,已是有些焦黄。 也正因为如此,焦黄的花,卷缩起来,藏于和尚耳朵处,没被发现,才不至于让人感到如此唐突,但即便如此,其身旁那漂亮的年轻女子存在,也颇为让此事、此人,怪异非常。 听到这和尚如此说,少女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或许觉得不是时候。 通常,少女没说什么的话,那么凉亭内,一位老妇就有话说,只见她道:“大师来自何处啊?” 这种奇怪的造型,这样奇怪的人,自然是无禅,而旁边那位姑娘,自然也就是陈姑娘。 无禅道:“小僧来自栖霞寺。” 听此,老妇捂住嘴巴,激动的手,与她的嘴唇,一起颤抖,欣喜道:“我曾经去过那里,那里的菩萨真是灵验,我跟你说,我那儿子和儿媳一直怀不上,那次老身去栖霞寺,就去拜了拜送子观音,为这儿子儿媳祈福,没想到儿子儿媳没成,老身倒是又怀上了,就是这孩子。” 说到这,指向旁边一位小男孩,接着道:“既然如此灵验,然后我又让儿子儿媳去试了试,没想到,没多久儿子儿媳也怀上了,就是这孩子,你说,这是不是老身与栖霞寺的缘分。” 说完,又将一位更小的孩子,介绍到无禅面前。 老妇像是有许多话,从这个孩子,一直说到场间的第五个孩子,直到无禅也捂住了嘴巴,他在栖霞寺这么多年,也未曾想到,栖霞寺还有如此功能。 “现在啊,老身老了,这些孩子呢,也在慢慢长大,你说怪不怪,没孩子的时候,奢望有孩子,但有了孩子之后,又向往一个人的生活,大师,你是不知道,这些孩子有多顽皮,你稍微一个眼神不注意,就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你想,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怎受的了这些小兔崽子的折腾与摧残” 老妇发现这大师面目和善,不仅没有一丝不耐烦,而且还不再说话,像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听众,双手紧握住大师的手,继续拉她的家常。 此时无禅已有冷汗,从额前流下,他没想到,自己这随口的化缘,换来的却是如此,但又不好说什么。 倘若一个人饿了几天,也定是不想说话的,他只是望着凉亭栏杆上,那盆娇艳欲滴的花朵,硬是吞了几次唾沫。 至于少妇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心思听。 或许真的太饿,美食又当前,就像一个色胚,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位赤裸的美丽女子,怎么把持的住?怎么做到无动于衷? 无禅也是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所以那管的了那么多繁文缛节,抓过那株盆栽,一把扭下那花柱,张开大嘴,顺势吞了下去,喉结处,上下一动,此花便消失不见。 老妇的絮叨,终是被这举动打断,而接下来要拉的家常,都变作了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大师,你干什么?你真的是栖霞寺的高僧吗?你之前跟我说任何事物都有生命,你就是这样超度它们的吗?你知道这兰花有多贵吗?你你栖霞寺高僧是假,骗我兰花才是真,你这个骗子和尚,你还吃你你听我说你听到没有老身跟你拼了。” 说到这,老妇就扑了上去,刚才还在说,自己老胳膊老腿,但揍起人来,却毫不含糊。边走还边喊道。 “你还吃,你还吃叫你吃,叫你吃” 似是这种情况见了许多次,陈姑娘也不感意外,静静看着这老妇的厮打。 凉亭不仅可乘凉,同样还是个避雨的好地方,天空刚才还晴好,现在却乌云密布,已是有雨点慢慢的洒了下来,像是预警,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凉亭内,也因此多了两人。 两人像是负笈游学的学子,各自背着书囊,虽一眼就看到了场间的情况,但也没去在意这事,说不得人家老妇教育自己的儿子,还是不打扰为妙。 许是一众孩子以及老妇挡住了这两人的视线,也挡住了无禅的袈裟以及光头,让他们如此想着。 避雨,自然就闲来无事,只见其中一位年轻人道:“程师兄,你说这次岳麓书院是不是有点不公允。” 这位被称为程师兄的年轻人,怀疑的“哦”了一声,道:“兰师弟,你且说说,有何不公允。” 兰师弟道:“这次齐云新人榜前几名给出的理由都不错,莫如是自不必说,那范举一跃而成为第二,是因为其进阶到‘时间之子’的缘故,这我没话说,假以时日,这天下自然能有他范举一席之地,这沈公子也不说,毕竟成名已久,但这妖都少主、南疆巫女和那阎竹青怎会就排到了无禅师兄的前面,要知道,在我心目中,无禅师兄可是这前三甲的人物,这次居然只排了个第九。” 程师兄道:“这我也不解,也一直奇怪此事,名头那么响亮的无禅师兄,为何年年这齐云榜排的都如此之低,我曾有幸见过莫如是师兄,他说起当今天之骄子中,无禅师兄绝对是一位不可轻视的对手。岳麓书院以制榜公平着称,难道仅对无禅师兄有偏见?” 兰师弟道:“这点我同意,你说一次也就算了,接二连三如此,就值得商榷了。” 程师兄道:“真是为无禅师兄感到不值。” 话音刚落,老妇也好像力竭了,退了开来,想必是再揍下去,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会散架,而更大的原因则是,这可恶的和尚已把自己珍贵的兰花,吃了个干净。 程师兄和兰师弟也因此看了过去,瞪大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此时将这被揍之人,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贴合,不错,除了眼睛鼻子紫青之外,其他都如出一辙,正是无禅师兄,无疑。 像是还未发泄够,老妇忿忿道:“你这贼秃驴,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似是打了还不过瘾,老妇此时正骂个不停,直到骤雨初歇,才领着孩子,骂骂咧咧而去。 陈姑娘道:“见你这样,今日本姑娘就不与你计较了,就当是赔你的医药费,记得以后还是提点内力,稍微防御一下,你怕伤着别人,别人可不怕伤到你,既然花也吃了,我们走。” 有点埋怨,又有些关心,说不清楚,这时无禅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有着极大的负罪感,跟着陈姑娘身后,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了驿道的尽头。 留下目瞪口呆的程师兄和兰师弟。他们本可以去打个招呼,至少事后可以在好友身前吹嘘一番,但此情此景,怎可去?怎能去? 兰师弟似是还有些相信,梦呓道:“师哥,那真的是无禅师兄?” 程师兄道:“耳朵上别着花,标配的陈姑娘,这还做得了假?” 兰师弟道:“那你还觉得岳麓书院有失公允吗?” 程师兄道:“有待商榷。” 演武城,又叫林家演武城,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林家在此经营多年,至于到底多少年,即便生活在此的人们,大多已是记不清了,听老人们说,有了林家,才有了这演武城。 当时这里,并不叫演武城,只是林家的一个演武堂,是林家招收外门弟子的地方,这演武堂在巅峰时期,曾一度是让整个修行界都为之颤抖的庞然大物,这还仅仅是一个演武堂,而不是林家全部,所谓盛极必衰,这演武堂慢慢势弱,一去不返,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是比马大。 在演武堂建立初期,这林家也没想到,会慢慢演化为一座城市。 当时有许多弟子慕名前来学艺,有贫穷的,富贵的,年老的,年幼的,有远的,有近的,有男的,有女的,各色不一,自然而然就衍生出了许多产业,跟着就有引车卖浆的,开店立铺的,慢慢就有了城市的雏形,随着演武堂的发展,竟慢慢衍化出了一座城市。 须知演武城,曾经可是大陆最大的几座城市之一。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区分的修炼方式,一看便知,这功法和资源会分配不均衡,也直接导致了演武堂的衰落。 与这衰落对应的,则是各大门派的兴起,也因此,以家族为轴心的武学修炼体系,像是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 就像一个胖子,突然有一天变瘦了,那么之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就会显得不合时宜,而演武城,则就像一个曾经胖过的瘦子。 如果你从前门看去,你会发现,这里依然如初,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但如果你从后门看去,你又会发现这城市的荒凉,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如果不是经常住在这里的人,则给人一种废墟之感,也正因为此,演武城有了前城和后城之分。 像是每个地方都有岳麓书院的探子,这里也有那张似曾相识的告示墙。而一众人,则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前听到的喧哗声,大多就来自此处。 第九十八章 林家逸事 或许是比较蛮横,抑或这些人的蛮横,早就在此地深入人心,一群赤着上身,每人手提一根铁棍,一看就是学武之人的少年,占据了这告示墙最有利的位置。 不错,这些人便是这林家的内门弟子,只不过现在没人再这么叫了,都直接称呼为林家子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林家演武堂,在许多年前,就再也招不了外门弟子,即便招到了,也是一些天赋资质极差,来他林家混饭吃,再混个名头的普通人。既然如此,索性林家也不再招了,集中精力,培养其家族弟子。 告示墙很小,看的人却很多,这时又有一拨人拥了过来,就像浪头,一下从后面冲向了前面,将前方一群林家子弟,涌了个趔趄,若不是练武之人,挡住了将倾的势头,这一拥,势必要将这告示墙,砸了个稀烂。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林家弟子只是瞪了后面围观群众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与旁边众人攀谈起来。若是往常,说不得这数人,已被这群林家子弟棍棒伺候了。 从这几人站位来看,中间那位身材高大的青年,定是这一行人的主心骨。 此人看起来,虎背熊腰,但从刚才被众人推倒时的动作来看,其身姿又颇为矫健,这时身旁比他稍微矮了一个头的光头男子道:“大哥,这林晓棠自诩登山者,只是没想到,去年这第三的登山者,怎的今年就到了这第十,难道他今年不登山了,改为跳崖了?认为跳下去,就能捡到绝世的武功秘籍?” 说完,已是当先笑出了声,似是平时就无所顾忌,根本不会顾及后面众人的眼神,一群人,在此地笑的放浪形骸。 这被光头男子唤作大哥之人,便是林家族长之子,林晓辅。 此时林晓辅脸上,亦有笑容,作为林家长子,想必是要注意一些形象,故没有什么过分的失态,道:“你们怎可如此奚落晓棠,他毕竟也是我林家之人。” 虽劝导众人不要奚落,但从他脸上堆起的笑意来看,任谁都清楚,这句话多么的假。不免让众人腹诽道:本就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装心机,玩深沉。 光头男子道:“他算什么林家人,只不过是占着一个林字而已。“ 林晓辅严肃道:“晓杰,不可如此说,虽说这林晓棠,是三叔与丫鬟所生,属于这庶出,但是他终究入了我林家的宗庙,如果让父亲听到这话,到时候连我也救不了你。” 这位叫林晓杰的光头男子道:“本来就是一个丫鬟所生的庶出子弟,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平时居然在我们这些嫡出子弟面前,摆个臭脸,傲慢至极,我林晓杰就是看不惯他那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找机会定要让他好看,也只有族长将他当个宝,资源功法任其享用。论资质,论天赋,大哥你那样比他差了?” 许是出于某些原因,此时一只眼带有眼罩的林家弟子颇为赞同道:“晓杰说的没错,我就不明白了,族长为何要如此器重这林晓棠,除了武学修为,大哥那样不比他强,传言还说,族长有意将这族长之位传于他,真不知道族长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林晓辅责备道:“晓北,怎可胡乱揣测族长之意。” 林晓辅不傻,有些话不可乱说的,如果让这种传言,传遍整个家族,所谓无中生有,即便没有这事,也会在家族成员中,埋下一颗不利于自己的东西,就像春天种在土里的种子,不管他能不能长成,但终究会有长成的可能,这种事情绝不可以发生,这族长之位,怎么看都是自己的,论声望,论贡献,他林晓辅都当仁不让。 林晓北有些不服气,道:“可是族长上次参加道盟大会,以及参观道盟长老会,拜谒道盟大长老,带上的,都是这厮。” 林晓辅道:“林家的族长选拔,可不由道盟决定,是由我林家家庭成员决定的,我承认这林晓棠在修行界中,有一定的地位,但在这林家,他林晓棠说了还不算。” 林晓杰道:“那倒也是,反正我是支持大哥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我们林家天才上了这齐云新人榜,同为林家兄弟,要不要去祝贺他一番。” 林晓北道:“好主意,我们林家出了这么一个天才,自然该好好庆贺一番。” 林晓辅笑道:“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林晓杰道:“大哥,你不去怎么好玩。” 林晓北道:“就是。” 说完,两人一人架一只胳膊,生拉硬拽,往后城而去。 演武城后城。 比起前城,就冷清了许多,有些人喜欢热闹,有些人,则喜欢冷清。有些人在意奢华,有些人,则更喜欢简单。 林晓棠就是如此,他喜欢这后城的冷清,也喜欢这里的简单,简单到只有三间茅草屋。 周围围墙,已是只剩下一些墙角,要不是凸出的那点墙角,还以为此地之前本就没有这围墙一事。 这时林晓棠,正蹲在前院那半人高的围墙上,借着今天这不错的天气,用镊子捻着手中那块猪肉上的毛。 其后,左边屋舍,一根烟囱,有烟火冒出,想必是此间居所的厨房,有人声传来,道:“棠儿,猪毛都去完了吗?” 林晓棠回答道:“娘,去完了。” 晓棠妈道:“去完了,你就赶紧拿进来,磨蹭什么,水都开了,等着下锅呢。“ 林晓棠道:“妈,你稍等会儿。” 晓棠妈不解道:“为何?赶紧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顽皮,不然我拿扫帚出来了。” 林晓棠没有回答,而晓棠妈,竟真的就在厨房里拿了一把扫帚,走了出来。 不过自出的厨房,就停在了厨房门口,因为他看见林晓棠前方,已是多了许多人。 这些她都认识,只因她这一生大多的不快,都因这“林”字产生,她本想离开这伤心之地,与这林家撇清关系,奈何她有了儿子,也因此,让她明白,这一生跟“林”字再难脱离干系。 林晓棠见母亲出来,转身将肉递过去,道:“娘,你先去做饭,你做好了,我就回来了。” 晓棠妈愁眉一展,笑道:“妈自然信你,担心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儿子可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我还担心什么,好,处理了赶紧回来吃饭。” 不错,若是放在以前,林晓棠的确让母亲操碎了心,只因他每次出去,都会鼻青脸肿回来,但随着出去的次数多,这受的伤,却开始慢慢少了起来,以为这就完了? 没有,因为自此以后,林晓棠母亲又有了另一种担心,因为被人找上门的事情,又多了起来,直到最后,这儿子再无人找他,他也再不去找别人,这种担心才完全消失。 只是此刻,又有人找上了门,让她有了些许担忧,不过他儿子也已长大成人,而且是天下有数的少年高手,让她侍候了一辈子人的黑暗人生,因为这儿子的诞生,有了五彩斑斓的光彩,所谓“母贫子贵”,大概就是如此。 林晓棠笑道:“好,我去去就来,你先进去。” 说完,捋捋母亲垂在额边的白发。 林晓棠刚走近,欲问其故,林晓杰就摸了摸他那颗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笑道:“林晓棠,我们到这里,并没有恶意,是来祝贺你的。” 林晓棠有些讶异,哦的一声,道:“凭我们的交情,你会如此好心?” 林晓杰道:“真的是来恭喜你的,这不,我们林家天才上了这齐云新人榜,在场诸位都想来看看,这去年第三的登山者,为何今年喜欢上了跳崖。” 林晓棠没有生气,笑了笑,道:“你还算信守承诺,上次输给我,让你头上无毛,你还真的能做到如此,要不要我这个跳崖者再与你打一场,这一次,赌你另一个头上的毛。” 林晓杰刚欲说话,独眼的林晓北就抢在他之前说道:“你一个庶出的私生子,有什么宝贝可与我等对赌的,你还真把你当天才看了,是。” 林晓棠眼泛杀机,他最讨厌有人如此说,虽然这本是事实,道:“所谓有眼无珠,我觉得你那只眼睛也是多余的,要不要再与我赌一次。” 林晓北道:“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可拿来赌的。不会是这三间茅草房,亦或是你那老母” 话还未说尽,林晓辅一巴掌就扇了过来,道:“我林家屹立大陆多年,有一些规矩,还是需要诸位遵守的,她终究是你们三娘,各位好自为之。我不希望再听到如此言语。” 林晓北捂着被扇的脸,没有将仇视的眼神,投向那扇他耳光之人,而是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林晓棠,他的眼睛就是被此人弄瞎的,所以比起这,扇耳光算什么。况且扇耳光的是他大哥。正宗的嫡出。 见着高的,就想去拜,低的,就想去踩,典型的奴性。林晓北就是这样,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弄清楚孰高孰低而已。 第九十九章 一鸣惊人 演武城后城,风轻轻一带,砂砾飞舞。 林晓辅笑道:“晓棠,大家都是兄弟,你在外面见多识广,希望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这次来,大哥真心祝贺你在天下才俊中,取的的傲人成绩。” 林晓棠点点头,道:“谢谢,不过大哥,你我都已成年,有些话也该敞开了说,以免影响我两兄弟的情谊,我们从小玩到大,家族中,你向来最是公平,也因此深受众人爱戴,而我,痴于武学一道,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晓棠也知道自己这缺点,所以晓棠在很久以前,就觉得大哥一定会是林家最优秀的族长,而我林晓棠,也会尽力辅佐大哥做成此事,让我林家再度续写历史中的辉煌。” 听于此,林晓辅则有了些不好意思,搓了搓手,心里一块大石,似是落了地,道:“大哥定不负棠弟之意。” 如果是旁人,定会奇怪,但对于这里之人,见怪不怪,直来直去,本就是这群林家糙汉子的习惯,对你不爽,我就要揍你,喜欢你,我就请你喝酒。 林晓棠道:“光头,你刚才要说什么,如果没什么说的,我要回家吃饭了,不奉陪各位了。” 光头林晓杰刚欲说话,便被独眼林晓北打断,像是对面前之人极度憎恨,忿忿道:“你刚才说赌毛之事,好,我们与你赌。” 林晓杰一愣,再转着急,急切道:“赌你大爷,不是你的毛,你当然不心疼,要赌你自己去赌,你不是还有一只眼睛吗?” 林晓北用一只眼看过去,道:“即便你那输了,也无伤大雅,而我” 不言自明,有些黯然神伤,让人心生怜悯。 林晓杰道:“屁才无伤大雅,老子毛发亦不多矣。” 林晓棠笑看着两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无需通过与这两位的胜负来赢得认可了。 若是以前,要想娘亲不被欺负,要在家族立威,那么必须如此,因为啊,他林晓棠又发现了许多要去攀登的高山,站在那些山头,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对于这些小山,已是没了兴趣。想到这,转身向屋内行去。 林晓辅伸了伸手,示意其停下,道:“棠弟,可愿去喝酒。” 林晓棠摆摆手,脚下不停。 林晓北哼的一声,道:“一个庶出,不知道哪来的傲气。” 林晓杰道:“大哥,我们喝酒去,这林晓棠,本就与我们不是一路的。” 林晓辅叹息道:“此人得之,不能驭之,辅之,又非王才,若为敌,又将是大敌,又不能为友,难、难、难。” 说完,摇头叹息中,逆风而去。 晚风徐徐,岳麓书院,灯火通明,烛火随着风吹的方向,左右晃动,也将书院内众人的剪影,吹的大小不一,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天井处的大榕树,撑破天际,似是要将岳麓书院,拖到天际的尽头,让其足以俯瞰整个世间,让世间之人和事,尽收眼底。 不过此时顾平生,却没有看大榕树的意思,他望着窗外池塘,这里已堆满一池风荷。 风荷像是一位坚强的女子,托举着荷叶上的露珠,露珠最后越聚越大,大到最后,承受不住,压弯了腰,自荷叶边角处,滑了下去。 然后风荷继续挺着腰肢,接受这雨露的滋润,到凝聚,再到滑落,周而复始,往复循环。 就像这人的一生,可惜人们,却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也像师父,道观的传承,本就是一片小小风荷不能承受的,但师父依然选择面对,依然用自己孱弱的身体,驱使着道观,在历史浪潮中,艰难前行。 不多会儿,风荷又聚集了大量的露珠,已然承受不住,滑了下去,滑到了身下一片更小的荷叶上,许是为了让这些自己保护的小荷叶,经受些考验,又或是自己,根本就保护不了。 小荷叶上,溅起一大片水花,叶面左右摆动,像是要逃避这时代赋予的命运,但还是留下了少许露珠,告诉其既然是命运,又怎会逃的过。 “平生,真是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就已是掌门了。在我岳麓书院教习中,你还是第一人,我程世晓自诩知半个天下,你,还真是属于我不知的那半个天下,真是没想到,也想不到。” 这句话是为打趣他人,又实为调侃自己。 顾平生被这句话打断思绪,转首来看,道:“平生那门派,实在过小,而像本门这样的道统,天下何止千万,程先生不知,也不奇怪。” 程世晓道:“那贵派门下,还有几人。” 顾平生道:“说来惭愧,就剩平生一人。” 程世晓有些愕然,道:“既如此,何不将道统交于道盟,你也知道,道盟会给予相应补偿的。” 顾平生道:“这是师父的心血,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将道统传承下去,毕竟我还年轻,对。” 说完,看向那片刚刚接受雨露的小荷叶。 程世晓道:“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们,到了这个年龄,想做什么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守着这堆积如山的卷宗,烦都烦死了。” 顾平生笑道:“先生你这样说,平生就有些汗颜了,像我这样的年龄,还不是与你一样。” 程世晓道:“你也别说丧气话,话说回来,年轻还真是有无限可能,就拿这齐云新人榜,那第十一的李知焉来说,他就是” 顾平生咦的一声,有些讶异,打断道:“是不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知焉。” 说到这,便开始翻阅书案上的卷宗。 程世晓道:“你不用翻了,这几日见你心不在焉,让你整理的,都是一些简单的资料,与这齐云榜无关,所以你现在翻也翻不出来的,就是你说的这个李知焉,你们认识?” 顾平生道:“他是我一位朋友。” 程世晓揶揄道:“朋友?顾掌门真是交游广阔,你要知道,这李知焉的资料,即便连我们岳麓书院掌握的,都少之又少。你且与我说说他的情况。” 顾平生道:“其实我们也就见了一面,以后就再没见过。” 程世晓有些不信,疑惑道:“一面?一面就能是朋友。” 顾平生那斗鸡眼望来,似是想起了一些愉快,笑道:“知焉他们是去道盟参加考试,路过本派,然后我们认识的,他这人心思单纯,如果你见着他,定也会喜欢上他。所以即便一面,也足够了,只恨没有早结识他。” 程世晓大笑道:“世上还有这等妙人,我程世晓或许看惯了江湖险恶,将人人都想的如此粗鄙不堪,哎,老了,心思深沉了许多,却少了那么点意思了。” 顾平生道:“平生以为,不同的年龄,都应该有不同的精彩。” 程世晓道:“你倒是比我看得透彻,你知道你这位朋友,为何会被本书院评定为这新人第十一吗?” 顾平生笑着摇了摇头,他是真为这朋友开心,因为他知道,就在数月前,这朋友还是一个没有修行基础的少年,转眼数月不见,就成了这天下人尽皆知的天才少年,怎不让人意外?怎不让人惊喜?故道:“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没想到身在这知天下的岳麓书院,竟然如此孤陋寡闻,真是让人汗颜,仅仅数日,就让平生错过了许多精彩,先生请说。” 程世晓道:“你这朋友,可比你看起来的,要复杂的多。” 闻此,顾平生脸色一沉,有些不快,道:“何以见得,他从大山中来,有什么复杂的。” 程世晓摆摆手,忙道:“平生,你不要生气,我说的复杂,不是说他的人性,而是他的身世,这李知焉初到京安城时,你可知是谁接见了他?” 顾平生摇摇头,表示不知。 程世晓接着道:“道盟六大执事之一,付沧海,你试想,一个来自山间的少年,怎会如此,要知道,道盟应试,来自这大陆山间的少年,不知有多少,偏偏这付沧海只接待你这朋友?而且你这朋友,与青云派三长老一系也颇为亲密。还有崔家,袁家,以及点墨门都有来往,怎么可能是普通少年。” 顾平生道:“这我知道,青云派的莫姑娘去他山间采摘药草,然后他们就结识了,至于崔家,他们关系好像不怎么样。点墨门我就不知道了。” 倒的确是如此,在当时的顾平生看来,崔少爷与李知焉可是死对头。“ 程世晓笑道:“兴许是我职业习惯作祟,小题大做了。不过你这朋友也真是幸运,在朱雀界,阴差阳错下,让他获得了本源造化,直接进阶到了‘火之子’。” 听得这个消息,顾平生激动不已,似是程世晓说的这个幸运儿,是自己一样,道:“没想到知焉已到了如此地步,真为他感到高兴。” 不知什么时候,一池风荷中,那一片小小荷叶上,已跃上了一只青蛙,在那里呱呱叫唤,打破了夜间的宁静,荷叶也因此压弯了腰,露珠也已滑落的干干净净,但青蛙却矗立在其上。 顾平生见此,感慨道:“真是一鸣惊人,一鸣惊醒梦中人。” 第一百章 西北剑冢 西北风沙疾,剑冢人与器。 说的就是这西北之地,除了风和沙,最大的特色,便是这剑冢与剑冢人,这里戈壁地形,与人一种凄凉且肃杀之感。 经此地往中原行,是越走越繁华,如果再往西,则大山林立,扼守这西北要塞,所以这剑冢也就成了许多过往商旅不多的歇脚处。 说起这剑冢,与其他宗门颇有不同,不说这毫无灵气的戈壁滩,就说这宗门,也是与其他宗门大相径庭。 大陆宗门,主殿多建于山巅,而剑冢,则是将主殿建在了洼地。 说是洼地,其实比起洼地,规则了许多,如果从空中往下看,剑冢则像一个被埋在地下,规则的大碗,而主殿,就在这碗底。 世间大多宗门,都是沿着台阶而上,剑冢则相反,沿着台阶向下,用剑冢弟子的话来说,“来时低处走,去时高处行”。 从这阶梯也可看出,暗涵这剑冢的道统要义。 沿着台阶向下,每隔十来个阶层,就会有一小段路面,路面自圆形展开,再绕一圈回到此地。 若从此处朝剑冢主殿看,绝对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平台。 在这一圈观景平台后面,便是各种大小不一的岩洞,一床,一桌,一椅,没有奢华之物点缀其间,看上去简单之极。 许是这里之人,将重要之物,都带出了这里,抑或这里本就只有这些。 当然,剑冢之人,不应该没有剑,剑在,人在。 岩洞里无剑,那么这剑,便随主人去了他处。 继续向下。 若你初来乍到,定会非常奇怪,这里是西北风沙之地,为何这阶面与路面,却异常干净整洁。 倒的确奇怪,只需住上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这里的扫地,也是一种修行,对剑法,对身心的一次修行,正因为这里是风沙之地,所以才有了这磨砺的条件。 台阶的尽头,则同样矗立着一面告示墙,想必是太久没有使用,又或是这里的岁月,更易催人老,那告示墙,已是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不过上面书写的文字,则与这告示墙形成了鲜明对比,像是新写成,还有墨迹未干,在这风沙之地,如果不是新写,想必很难做到如此。 就在此刻,这里聚集了剑冢大部分弟子,比起其他肤若凝脂的宗门弟子,这些弟子脸上,看上去则多了许多风霜,身材也较为瘦弱,不过看上去,却精神奕奕,两眼放光。 想必正因此地艰辛,便对这世间,也多了一份难得的热情,只因不易得到,故而珍惜。 这时一小个子少年,着剑冢弟子服饰,看上去兴奋异常,许是刚到此地,不大适应此地环境,脸颊两侧通红,激动道:“五师哥,你们可真是我们剑冢的骄傲。” 这位被唤作五师哥的,便是“电剑”宋大志。 宋大志很享受这种被众师弟仰视的目光,他这么刻苦的练剑,不就是为了满足这种虚荣心? 闻此,已是将头昂了起来,想必唯有如此,他那颗不怎么好看的大痣,才不至于被别人看见。 宋大志道:“小师弟,只要像师哥们一样刻苦努力,你也可以的。这齐云新人榜算什么,还不是想上就上。” 小师弟狠狠的点了点头,似是极度赞同他的说法,这让宋大志颇为受用。 小师弟道:“这齐云新人榜第三是大师兄,第十二是三师兄,第十七,则是四师兄,如果以宗门划分的话,我们剑冢,则是上榜最多的,所谓天道酬勤,果真不假。” 转而继续在这齐云榜上,搜寻着什么东西,有些失望,转头向宋大志,接着道:“五师兄,你是不愿上这齐云新人榜吗?” 宋大志听到这,猛地看向告示墙,眼仁上下翻动,嘟哝道:“不可能啊,这崔凯都上了榜,没理由没我啊。” 小师弟见五师兄没有回答,继续道:“我知道了,五师兄定是那淡泊名利之人,不屑于此,对。” 宋大志被这“善解人意”的小师弟化解了尴尬,讪讪道:“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没必要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看的如此之重。” 小师弟闻此,心底一震,眼冒星星,佩服的五体投地,道:“真是可惜,要是二师兄不遭劫难,而五师兄你,又不那么淡泊名利的话,我们剑冢五剑客,说不得经此事后,便能名动世间。” 宋大志道:“名动世间又如何,还不是一堆虚名而已。” 小师弟道:“如果我能上这齐云新人榜,肯定没有五师哥这种心性,还能做到如此淡然处之。” 宋大志道:“这有什么难的。” 小师弟道:“五师兄,你想啊,这岳麓书院的齐云榜,是不是贴满了大陆各地的告示墙,要是能在这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全天下美丽的女子都能看到我们了,你也知道,我们宗门什么都好,就是在解决个人问题上,有一点缺憾,要是能如此,不是将这唯一的缺憾都弥补了吗?是不是一想到就很完美。你看大师兄,不就因此有很多女人缘吗?我觉得,五师兄,你也不小了,就算你是一个非常清高之人,不屑于此,但也应该考虑一下伯父伯母他们的心情不是?” 宋大志突然想哭,心道:你以为老子不想啊,这天天馒头稀饭不说,晚上石板硬床,真可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谁不想软玉温香,老子日日梦,夜夜梦,不就想如此吗?我还需要你这小兔崽子点拨。 想到这,便敲了这小师弟一个响头,正色道:“身为剑冢弟子,怎可有此番邪念,如果连这七情六欲都掌控不了,还怎么掌控这手中之剑?剑客无情,剑才能无情,无情,才能无所畏惧,无所畏惧,才能无敌于世间。如果现在就贪晌那儿女情长,你的武学,势必再难精益半分” 宋大志越说越神气,神气到已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到了身后,同样一个响头,落在宋大志后脑勺,声音也同时自身后传来,道:“谁给你说的。” 宋大志刚欲发作,辨出声后,迅速收敛,这时众弟子也已见到了来人,异口同声道:“师娘好。” 剑冢弟子口中的师娘,自然便是剑冢辛掌门的夫人。 辛夫人笑道:“大志,依你刚才之言,师娘倒是你师父武学路上的拦路虎了?” 剑冢有很多男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剑冢,也不是没有女人。 若让大家重新选择的话,恐怕还是没有女人的好,因为他们发现,要是辛师娘本是男儿身,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做男人事,受女人罪。 辛夫人,虽贵为女人,但却是男儿面孔,如果不是女性必然的特征,你很难让这辛夫人,与女人画上等号。 话说这辛掌门,当年还不是掌门的时候,老掌门为了锻炼其心性,培养其成为新一代掌门人,将这婚姻,也用作了锻炼的手段。 刚见到辛夫人那一刻,辛掌门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激动”的剑都差点掉在地上,而老掌门见此,却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满意这辛掌门是可塑之才,还是满意这辛夫人是可塑之才。 几十年过去了,此事搞得辛掌门现在都还在勤学苦练,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在寻仙访道的路上,也有可能在铸剑坊关自己几个月,闭门不出。 你还真别说,经此之后,辛掌门还真在武学上有所突破,不说他本就是当世的大境界高手,对之前剑冢的武学经义,理解的更为透彻,升华了剑道的本义。 在竞争激烈的修行界,突破重围,硬是将剑冢拉入到世人的眼线,成为当世一等一的宗门,而其培养弟子的方法,更是被世人津津乐道,交口称誉。 宋大志有些紧张,脸上大痣,抖动的厉害,他可以不怕师父,但在这剑冢,却绝对要给予师娘必要的尊重, 师父在武学上引导了他们,不过要说功劳的话,师娘绝对要占一半。 许是无所事事,这师娘平时,便接管了一群大老爷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小到督促训导,再小到吃喝拉撒,而剑冢,好像没什么大事,故这些小事加起来,就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 宋大志讪讪道:“师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辛夫人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看你们五个出去,没说多带几个回来,也好平时帮帮我,可恨的是,五个出去,却只有四个回来。雷小子他不回来了吗?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媳妇儿就忘了师娘了,他那间房,我还为他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哩。” 想起“雷剑”雷永志,有点埋怨众人,又有些黯然神伤。 不一会儿,便红了眼眶,他脸型虽粗犷,但泪水滑过,又是那么的柔情,想必在其心里,定是住着一个动人的女子。 宋大志掏出手帕,为师娘擦掉眼角泪水,道:“师娘,二师兄定会回来的,我宋大志在这里立誓,定会带二师兄回到剑冢,说不得到时候二师兄给你领个媳妇儿回来呢?“ 辛夫人道:“那你的媳妇儿呢?” 宋大志一阵慌神后,闪烁其词道:“我我我还在找。” 第一百零一章 陈留郡袁家 要说这陈留郡,最大的家族是谁? 相信住在此地的人们,张开就会来,即便是三岁小孩,也不例外。 袁家,自是袁家无疑。 不过最近数十年间,你要是再问这个问题,想必这里的人们,就有了些许为难。 袁家依然很大,大到这陈留郡,有一半产业都是她家的,之所以为难,是因为这袁家多年前,遭逢变故。 曾经庞大的家族,一下就只剩下了两人,也因此,这庞大的家业,如大厦,也如独木,有了将倾之势。 也就在数十年前,袁家是何等的风光,除了其上古世家的底蕴,一门三杰,三位大境界高手,以及其下附庸家族、门派,那是数不胜数。 家族产业,遍布五湖四海,然而一夜之间,上天便像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就此没落。 袁家三杰一同成名,这称号也随着那一夜的变故,一同湮灭。 自此,袁家一蹶不振,刚逢此变故,一些门派还能试探性且礼貌的脱离袁家这条大船,到后来,则是明目张胆将袁家产业,据为己有。 袁家门人见此,发现只剩下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妇,以及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后,更是在家族中肆无忌惮,恶仆欺主,中饱私囊,显然是墙倒众人推,曾经一度辉煌的上古世家,一下便跌进了无底深渊。 不过幸好,尚有少数真正忠于袁家的家族。袁家老太君,也尚算一位能人,果断遣散了大部分门人,因为她深知长此以往,这些门人,便不再是好的帮手,而是吃你的口,惜割了大多数在外的袁家产业后,也为袁家保留下了陈留郡这一片祖产,才不至于让这艘驶在历史长河中,那么多年的大船,一夜间倾覆。 虽保留下了产业,但袁家的传承,又让年事已高的老太君犯了难,毕竟袁家剩下的两人,都是女人。 这袁家数千年的传承,接下来该当如何? 都知道,只要人在,家族就定会兴起,但这些变故,来的实在太快,快到每个袁家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夜色朦胧,薄雾轻掩,陈留郡像是暮年的老人,没有了熬夜的习惯,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整个郡上,低吟的虫鸣,随着不断熄灭的烛火,安静下来,直到沉寂。 唯有袁家那大宅门口,两盏巨大的红灯笼,像是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从未熄灭过,直直的盯着门前方向,不忍错过任何路经此地的人们,又极像为了在此等候某个人,不至于让这要等之人,在归来时,迷了路。 所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时陈留郡的主干道上,未有风雪,但犬吠声,却忽然而起,伴着这安静的深夜,也有了那么点意思。 郡上出门在外的人,不多,这犬吠声,已是让数间屋舍,重新燃起了烛火,检查是否有小偷光顾,发现没有,烛火又重新归于沉寂。 不多会儿,薄雾处,便有人影晃动,从虚影判断,人数还不少,渐行渐近,也将嘈杂声,从深巷带到了这袁家大门不远处。 在这熟睡的深夜,许是向来如此,抑或本就没考虑到这个时间点是睡觉时间,这时挺远便能听见一少年声音传来,在这宁静的深夜,听起来尤其响亮,只见那少年道:“袁小洁,你们陈留郡的精神生活也太贫瘠了。” 对话的两人,自是从幽冥域界归来的崔少爷和袁小洁,后面的,则是服侍崔少爷的仆役。 袁小洁白了这家伙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影响他人睡觉。 要是从一个眼神,就能判定出那么多信息,那崔少爷,也就不是那个崔少爷了,只见他继续大声道:“各位乡亲们呐,如果生命只是睡觉,那多无趣啊,青春易逝,何不起来把酒言欢,高歌一曲” 袁小洁本已是很克制自己了,不过有时她却发现,对这家伙,没有比拳脚更好的东西,来代替要说的话语。 你看,效果就很明显,崔少爷在“啊”的一声后,就安静了许多, 崔少爷和袁小洁,之所以会到得此地,是因为崔少爷接到族长命令,来探望这袁家老太君,毕竟两人还有那层关系,崔少爷再合适不过,且现在的崔少爷,也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故这桩婚事,不至于让袁家以为崔家只是敷衍了事。 崔少爷怒道:“袁小洁,你最好对本天才给予一些必要的尊重。” 袁小洁道:“要是我不呢?” 崔少爷道:“本天才现在,虽暂居这齐云榜第二十一,但以本天才当下的天赋,假以时日,定会翱翔九州,也一定让你明白,空有努力是没有用的,没有天赋,一切都是白搭。” 说完,双手负后,四十五度角向上,脸上淤青虽未散,却也挡不住那股自认为的潇洒与不羁。 袁小洁道:“你好意思,你们一起出来的废物三人组,人家知焉是新人十一,那莫胖子,也到了十六,你再看看你,天才,你没有自卑心的吗?” 崔少爷道:“喂喂,我说袁小洁,你可不能如此强人所难,要知道,本少爷在未成为天才之前,这是有多低?” 袁小洁道:“能抵的过李知焉吗?人家才学武几个月。” 崔少爷道:“你要这么说,你还自诩为天才少女呢,怎的这次不进取,还倒退了,上届还十三,这次已是到了知焉后面,位居第十五了呢?还被那废物莫胖子摸到了屁股。” 说到此处,崔少爷脸上,不免便有了些得意。 得意,不免就有些忘形,他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就据理力争。 不过在下一刻,他就有了悔意,让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崔少爷揉了揉这刚刚隆起的新伤,怒道:“袁小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躁,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都是文明人,即便观点不一样,大家各持己见不就好了吗。” 这话听来,刚正不阿,同样很有道理,只有崔少爷自己知道,形势比人强。 即使自己已是天才,但从这齐云新人榜亦可看出,自己还不是这暴躁少女的对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想着总有一天 袁小洁望着他,笑的意味深长,道:“你现在是不是想着有一天超过我后,怎样羞辱我?” 崔少爷压下心中所想,道:“哪有的事,这次我能成为天才,也多亏有你的照拂,对于此,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袁小洁道:“真的吗?“ 崔少爷道:“千真万确。” 袁小洁道:“你这样说,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照拂你,其实是有私心的,不仅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那层关系,我照拂你,更大的原因是想通过你,让崔家也照拂我袁家一二,对此,我要向你表示歉意。” 崔少爷一愣,没想到袁小洁会如此坦诚。 他当然也想到了这点,只是不愿想,也不愿去点破这层关系而已,道:“且不说老太君本就是我崔家之人,就拿这次来说,这造化对我崔凯的人生,简直可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所以袁家之事,也就是我崔凯之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袁小洁在笑,不过笑的有些诡异,又有些阴险,不信道:“真的?” 许是为了表示诚意,崔少爷挺了挺身子,看上去,也就挺拔了许多,话语,也调成了字正腔圆,道:“千真万确,若此事有假,我崔凯必遭天谴,碎尸万段,天打五雷轰,下十八层地狱” 也不知是崔少爷发誓发起了瘾,根本停不下来,还是觉得应该如书中一样,有一位心爱的女子,能迅速捂着其嘴,心疼的让他不要再发誓。 之所以现在还在不停发誓,是因为要等着那位心爱的女子,来捂住其嘴。不然这发誓,就太没有仪式感了。 场间也的确有一位女子,长得,也的确漂亮,不过现在,却没有要堵住他嘴的意思,而且看着他发毒誓的样子,还在笑,笑的颇为诡异,哪有半点心疼的意思。 想必觉得这样一个人表演发誓,终究不是那么回事儿,抑或这毒誓也会有尽时,这不多会儿,能想到的毒誓,都发了个遍,终是停了下来。 此刻崔少爷有些萧索,心中感慨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见崔少爷如此,袁小洁道:“好,我信你。” 说话间,众人已然到了袁家大门处,正如每个游子归家一样,都有一种莫名愉悦的心情,袁小洁也不例外,欢快的蹦跳了过去,也许只有此时,你才会感到,她是一位真正的小姑娘。 轻扣门环,有些激动,又有些心怯,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期待,期待这门里的人和事,都还完好如初,如自己走时那样,一成不变。 袁小洁对门内的想象,已然构思了几遍,唯独这门,始终没开,再扣门环,依然如此,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此,袁小洁对门内的想象,已是枯竭。 有了些情绪,顺势一脚过去,这声响动,终是引来了人声,一道谩骂声。 “谁家的孤魂野鬼,大半夜的,在此处惊叫唤,真是扰人清梦。” 袁小洁怒道:“袁家的孤魂野鬼回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袁老太君 陈留郡,袁家正门处。 这正门像是许久未开过,已是有了许多灰尘。 没开过,也证明此地已是许久没有尊贵的客人到访。 没人到访,也从侧面说明了这间宅子,已然没落。 袁小洁没有选择后门或者侧门,倒不是因为她作为袁家长公主,回一趟家非得如此,而是因为今晚来了客人,虽然这客人在她看来,谈不上尊贵。 即便袁家没落了,但世家相交的礼仪,还是需要的。 “吱”的一声,门后出来一位仆役装扮的中年人,拍了拍手上灰尘,然后再用拍掉灰尘的手掌,拭去留在身上的灰尘,眉头皱了皱,显得有些厌恶做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看门外数人,但却从低下的头颅处,传来了埋怨的声音,只见他道:“大小姐,三更半夜的,何必非要如此呢,是侧门不可进,还是这后门不能进,非要走这大门。” 袁小洁气极反笑,道:“温二叔,看来是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被袁小洁称作温二叔的中年男子,这时已然将身上灰尘,清理了个干净,终是抬起了头,也见到了此间一众来人,阴阳怪气道:“大小姐,有客人深夜到访,也该提前给小的打个招呼不是,不然招待不周,又得说小的不是。” 袁小洁道:“对于温二叔你,我怎敢如此,马六叔呢?我记得我刚离开陈留郡时,这大门不是马六叔在看守吗?怎的现在换做了你。” 温二叔道:“马六啊,被老太君撵出袁家了。” 袁小洁蹙眉道:“马六叔伺候我袁家几十年,为何要撵他走?” 温二叔道:“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这马六手脚不干净,偷了宅子值钱的东西。” 袁小洁道:“袁家如此,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温二叔道:“对大小姐来说不值钱的东西,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可值钱的紧呐。” 袁小洁道:“我还是觉得,这马六不像是偷盗之人。” 温二叔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小姐少不更事,你又怎会看透一个人的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 崔少爷越听越不是滋味,这姓温的,未免狂的没边了,少不更事,是他一个下人能说的吗? 虽自称小的,但从之前到现在,表现出来哪有“小的”的样子,要知道,在洛河郡,只有他欺负人,哪有人欺负他的,更别说一个小小的仆人,在他面前竟然表现的如此趾高气扬,少爷脾气瞬间就提了上来,然后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温二叔未曾想到,这鼻青脸肿的少年,应是那人畜无害的才对啊,怎的说动手就动手,怒道:“大小姐,这是你朋友?” 袁小洁道:“对。” 温二叔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道:“那今天温二,就要与大小姐讨个说法,你这朋友,为何无缘无故打人?” 学着之前温二的样子,崔少爷掸了掸两袖的灰尘,道:“温二是,你听清楚了,我不仅是她朋友,还是她未来的夫君,也就是说,未来我会是此间的主人。我来告诉你,本少爷为何要打你,主子回来,不仅可从侧门和后门进去,自然还可从中门进去的,作为门役,这点管家没教过你吗?你们管家呢?” 说起管家,温二反而没有预想当中的害怕,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道:“你说大哥,好,非常好,既然大小姐不能为小的做主,那我就找大哥来评评理。” 崔少爷冷笑道:“大哥?原来管家是你大哥,这就是你的仰仗?你的靠山?” 温二同样冷笑道:“我的仰仗?我的靠山?这些年大哥为袁家东奔西走,打点各路关系,要不是如此,袁家仅剩的一点祖产,也怕是被别人吞并了,这袁家大宅,都不一定还能矗立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仰仗谁。” 说完,那头,如歪脖子树,已然翘上了天,心想:我就不点明了,你自己斟酌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由于这温二实在过于矮小,这昂起的头,位置又刚刚好,刚好能迎上崔少爷再次扇来的巴掌,让这刚昂起的头,瞬间又被扇了回去。 崔少爷道:“别说一个小小的管家,他就是世家家主又如何?” 这温二想必也是倔强之人,被扇回去的头,又重新昂了起来,眼底,已是泛起恨意和杀机。 崔少爷也不是什么善茬,以前认怂,那叫审时度势,作为世家子弟,他可是从未见过如此恶仆,所以这温二,已是勾起了他的“兴趣”,他也想知道,这恶仆到底能有多恶,你抬起头,我就将你扇回去,你再抬,我就再扇。 不时,这温二的脸颊,便肿胀了起来,且肿胀的部位,泛起了青色,想来,崔少爷已是用上了内力之故。 崔少爷道:“你知道吗?我们到得此地,已是有些时间,而你直到现在,都未曾将我等引到内室,作为门役,管家可有教导过你?” 温二再次被扇回去后,不再抬头,道:“大小姐,温二从小到大,一直伺候你们袁家,今日你对我温家的羞辱,也算是我们两家的缘分,走到了头。” 崔少爷见扇不了此人,一脚踢了过去,道:“这样伺候,你大小姐可无福消受,你们温家是,那好,去把你们温家家主叫来,我们在此处等他。” 说完,示意身后众人,去将大门全打开,然后似是踢皮球,将挡在中间的温二踢了开来,先一步行了进去。 崔少爷样子虽帅,但在进去的瞬间,就被长出来的藤蔓绊了一跤,跌了个狗吃屎,回头又是对温二乱拳暴揍,道:“作为仆人,难道不知这些花草是需要经常修剪的吗?你们管家没教你吗?” 温二听此,终是有了些委屈,道:“我只是看守这大门的门役,修剪之事,另有他人。” 绕过照壁,透过淡淡的光线,已可看出,这袁家的庭院真的很美,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条回廊直插湖心,直到凉亭。 二层的画舫,停于湖心凉亭处,别具匠心。 满园绿植,苍翠欲滴,古松苍劲,许是无人打理,这繁茂的绿植此时看去,已然繁茂过了头,有些已伸出了园外。 若在脑海中稍微修剪一下,这里真可说是人间仙境,想必在这仙境之地,曾经也住过一位优雅的仙人。 袁小洁和崔少爷,倒是毫无心思欣赏这些东西,用崔少爷的话来说,他就是个俗人。 许是从小看到大,抑或此时,本就心事重重,袁小洁更无心思欣赏,不多会儿,两人已行到了迎客厅,因为这巨大的宅子,唯有此处,才有灯火。 看着正堂端坐之人,袁小洁心头的石头,终是落了地,拍拍胸脯后,道:“洁儿见过奶奶。” 说完,便扑到在正堂中间,那老妇的怀里。 袁小洁口中的奶奶,正是这袁家的老太君,崔婉君。 就像小时候,老太君用脸宠溺的贴到袁小洁腰腹处,弄的袁小洁哈哈大笑,之前许多的不开心,也因此烟消云散。 袁小洁道:“奶奶,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老太君笑道:“这凯儿和小时候一样,每次去到那里,弄出的动静都不小,到了我袁家,自然也不例外,奶奶年事虽高,耳朵却还不聋。” 崔少爷被人如此提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虽没有不好意思,但面上,却有些许难色,对于袁老太君如何称呼的问题,让他犯了难,随众人一样叫老太君,不大合适,显得生疏,按族中长辈的叫法,好像自己该叫什么又忘记了,至于跟着袁小洁叫奶奶,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袁小洁道:“崔凯,奶奶与你说话呢?” 崔少爷讪讪道:“奶奶好,小子粗鲁,扰了奶奶清梦。” 老太君笑道:“凯儿,奶奶有话与你说,你寻个地方坐下,小洁,去泡杯清茶。” 崔少爷进来时就有些奇怪,便问道:“奶奶如此,难道没有丫鬟吗?” 老太君道:“她们想必已是睡了多时,就不惊扰她们了。” 崔少爷眉头一皱,道:“自家丫鬟,怎怕惊扰?” 老太君似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计较,岔开话题道:“凯儿,如果老身尚在崔家,你父亲应该叫我姑姑,而你,也应该叫我姑婆,但现在我已嫁到了袁家,所以也就成了这袁家之人,我很高兴你能随小洁一样,叫我奶奶。” 说完,话锋一转,感慨道:“但既然被叫做奶奶,那么即便再年轻的奶奶,也不再年轻了。” 崔凯道:“奶奶,你就很年轻啊,只要你在陈留郡转上一圈,说不得还能找几个老伴儿呢。” 老太君噗嗤一笑,继而笑骂道:“你个没正经的,跟你二叔当年一样,将他姑姑我,硬是逗的天天嘻嘻哈哈的。” 想起自己二叔,崔凯不屑道:“二叔那个废物,怎可与本天才拿来比较。” 老太君哈哈大笑,很是欣慰,道:“是啊,没想到我的凯儿,已是这齐云新人榜的天才人物了,你二叔的确不能与你相比,只是可惜,你那个姑姑,本可以嫁到袁家与老身为伴的,哎,也是一苦命人啊。” 崔凯道:“奶奶,人各有命,不需如此感怀,伤身体。” 第一百零三章 鸠占鹊巢 陈留郡,袁府,迎客厅。 如果说府中其他地方,皆是杂乱无章,有些不合时宜。 那袁府这迎客厅,则正好相反,铺锦列绣,一切物什,做工考究,看上去光鲜亮丽,美不胜收。 老太君道:“凯儿啊,正如你说的,人各有命,奶奶这般岁数,也不是看不透,现在袁家就剩我婆孙俩,我只担心我百年后,这小丫头怎么办啊。” 不多时,袁小洁已是沏好了茶,也已听到了上述对话。 袁小洁道:“奶奶,你还那么年轻,想那么多作甚。” 老太君笑道:“有被人称为奶奶还年轻的吗?” 转而继续对崔凯道:“凯儿,这次来袁家,定要多玩几天,要知道,我袁家这‘荡心湖’,可是这方圆数百里,有数的盛景之一,外面之人,相见一面,都难得很哩。” 崔少爷哪有什么心思游览风景,这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偏远的村落。 虽比起村落,倒的确繁华了许多,但也仅仅算是城乡结合部,陈留郡的人也不知怎么想的,不说这风月场所,连一家酒肆都没有,还让不让人活,这画舫心湖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美女歌舞,要是有这些,想来也是不错。 不过一想到这歌舞的美女是袁小洁,这刚做的梦,一下又被惊醒。 崔凯道:“奶奶,晚辈自出得洛河郡已有些时日,族长派晚辈到此,就是特意来向奶奶问个好,请个安的。” 老太君明白其意思,有些失望,道:“凯儿,你不喜欢这里吗?” 崔凯连连摆手,极力否认,道:“不不,凯儿很喜欢这里的湖光山色,袁家一草一木,再佐以这亭台楼阁,犹如人间仙境,怎么可能不喜欢。” 说起这,老太君眯起双眼,又像是回到了一些美好的时光,喃喃道:“我三个孩子都是当世人杰,虽一天到晚舞刀弄剑,但琴棋书画,却也不赖,样样精通,不失雅士之称,腹有诗书,胸有千墨,自然也就有浩然正气,那时我袁家真可谓如日中天,八方来拜,只怪那魔族入侵,毁了我袁家基业,自此也看透这世间冷暖。” 崔凯道:“几位叔叔雅望,晚辈在洛河郡也是有所知的。” 老太君道:“凯儿,你跟你二叔一样,也是直来直去之人,老身也不与你拐弯抹角,现在老身我,只担心这可怜的丫头,以后能否有个好的归宿,你们从小指腹为婚,只是这时移世易,天道无常,袁家落魄于此,你也看见了。故这婚姻,也就有了些许变化,如果将这丫头再送到你们崔家,袁家也就绝了后,虽姑婆也是崔家之人,但终究嫁入了这袁家,食袁家饭,自然要分袁家忧,现在姑婆想问问你的想法,看你是否愿意入赘姑婆这袁家?” 老太君已然用上了姑婆这层身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把崔凯弄的很是懵逼,虽说直来直去,但他没想到,这姑婆也太直了些。 一想到马上要完成婚姻大事,以后在袁小洁眼根子底寻花问柳,自是困难了许多,再者这地方那可以寻花问柳,想到这,便瞟了瞟袁小洁。 袁小洁也看了来,见这家伙久久未回答,安慰道:“奶奶,崔凯已发了毒誓要对我好的,你放心好了。” 崔少爷一懵,犹如晴天霹雳,感觉自己在一开始就入了套。 从懵逼中,一下清醒过来,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 袁小洁冷哼道:“崔凯,你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之类的,都是玩笑?想反悔吗?” 就在此时,一人自厅外飞来,重重的砸在迎客厅地毯上,也不知是这人身上的灰尘,还是这地毯长久无人打扫所致,“嘭”的一声,溅起一丈灰尘。 众人一看,原来是个死人,这死人,众人也刚好认识,就是之前守门的温二。 人未至,声音已然杀到,所谓来者不善,大抵便是如此。 一浑厚男音,响彻整个迎客厅,只见他道:“我温家伺候袁家,已有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我温良来袁家,定要向袁老太君讨个说法,为何伤人,还伤人至死,即便温二做的有什么不对,廷杖伺候便是,何须伤人性命。” 众人蹙眉惊起,老太君颤巍着身子,迎了上去。 袁老太君笑道:“原来是温家家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袁小洁见此,道:“奶奶,你何须如此这般?” 温良冷笑道:“原来是大小姐,你在这里刚刚好,为何要杀温二。” 袁小洁道:“这温二不懂礼数,我只是教训了他一番,并没有取他性命。” 温良道:“好一个教训,好一个不懂礼数,我想问问大小姐,你这番年龄,是如何分清楚礼数和教训的。” 许是触碰到了逆鳞,袁老太君那龙头拐杖,重重杵在地面,道:“温良,你虽服侍我袁家多年,但我袁家也待你不薄,袁家的酿酒产业,也划了一半与你温家,让你代为掌管,这些年想必也赚了不少。袁家现在,虽就剩我婆孙俩,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分。” 温良冷笑道:“酿酒产业划了一半?你怎么不说,你在这袁府高坐,就可以坐享另一半收入,而我等,却要拼死拼活为你的那一半辛苦劳作。” 袁老太君道:“温良,你可要清楚,那本就是我袁家产业。” 温良道:“要不是我温家,你袁家能守住这份产业?” 袁老太君道:“如果觉得委屈,大可将这产业,还于我袁家。” 温良笑道:”既然说到了这里,这次温某来,除了温二之事,温家也想与你袁家谈几件事,第一,便是我温家自此以后,脱离你们袁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奔东西;这第二嘛,袁家酒坊从今以后将改为温家酒坊,也不要说我们不仁义,这些年袁家酒坊的经营,本就是我温家在操弄,我会给你们一笔钱,作为补偿。“ 说完,便从内衣荷包内,掏出一沓银票,老太君看了看,因为她深知袁家酒业有多少,这点银票,根本买不下袁家的酒产业,所以看了一眼,就再没看那沓银票。 崔凯行了来,道:“这最后两件事,才是你们来此的目的,至于这温二,怕是成了你们为成就此事的祭品,虽然我们是打了温二,但还不足以致命,刚我看过了,这温二的致命伤,可是颈椎断裂,这可不是我们造成的。” 温良冷冷道:“你是谁?这是我与袁家之事,与你何干?” 崔凯道:“温二没告诉你?” 温良道:“死人可不会说话,温二已被你们杀了,但他毕竟是我的族人,希望你们稍微给予我族人一些尊重。” 崔凯道:“好一个家中族长,真是爱惜族民。” 这时温良身后,一中年人吼道:“大胆小子,敢对族长如此无礼。” 循声而至,众人也看了过去,袁老太君道:“温大,你虽是温家族人,但这些年,我袁家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我袁家上上下下所有事物都交与了你,在这之间,你也赚了不少。今日看来,你这行事,不是白眼狼所为?” 被老太君唤作温大的,就是那温二的大哥,也是这袁府的管家。 温大鼻孔里出气,冷哼一声,道:“袁家能井井有条,还能屹立于此地,你以为凭你一个老太婆能做到的,要不是我温大东奔西走,袁家产业还能存在?不说这产业,即便这袁府,想必也被人侵占了去。难道你就不觉得,我温大服侍的还行?” 听此,袁老太君已然气急,剧烈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我我袁家数千年基业,说的好像都是尔等的功劳。” 袁小洁见此听此,也已红了眼,道:“奶奶,何须与这群下人置气,伤了身体。” 温家家主闻此,脸上从冷笑转为冷峻,冷冷道:“下人?死要面子活受罪,虚胖终究不是好事,不知道大小姐刚才有没有听我说话,自即日起,我温家脱离袁家,这次就当大小姐不懂事,如果再让本家主听到下人之类的称呼从大小姐口中说出,休怪本家主不念旧情,说不得要掌大小姐几个大嘴巴子。“ 龙有逆鳞,触之及怒,袁小洁就是袁老太君的逆鳞,虽气喘,但此时却怒吼道:“温良,你好大胆,平时老身对你们颇有忍让,也就罢了,但今日敢对我袁家第七六代家主如此放肆,说不得老身要将尔等绞杀于此。” 温家一众人未曾想到,平时慈祥、温和的老太君,今日会发如此大火,被怔在了原地,但听着接下来的威慑,像是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转而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温大笑道:“死老太婆,我还以为此时,被你三个儿子附体了,当然,袁家三杰在的时候,我温家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但今日已非昨日,也非前日,我温家尚念旧情,只是脱离,但你今日如此说,不是逼我温家来个鸠占鹊巢吗?” 说完,众人捧腹大笑,笑的放荡不羁,俨然已把自己一等,当作了此间主人。 第一百零四章 上古阵法 陈留郡,袁府迎客厅外。 袁老太君不理会众人,对着袁小洁道:“还记得我们家族那段晦涩密语吗?” 袁小洁道:“自然记得,记事起,奶奶就一直念叨此事,小洁定不敢忘的。” 袁老太君道:“那好,你划破手指,试着以血脉为引,默念这段密语,然后用意念感受我袁家族徽,再默默画出来。” 场中有风起,瞬时平静。 须臾间,像是发生了什么,再一看,又什么都没发生。 袁老太君转过头来,对着众人道:“你们只做了我袁家几十年奴才,尚不知我袁家,已然矗立在大陆数千年岿然不倒。在这数千年间,之中所经历的劫难,数不胜数,你等真以为是运气使然?” 听于此,场中温家一众人,也终是停止了狂笑,面面相觑。 不错,温家的崛起,的确仰仗于上古世家袁家的威望,在数十年之前,根本就没有温家一说,温家老祖还是及冠之年时,偶然间在袁家酒坊寻的一门差事,袁家管事见温家老祖做事诚实、牢靠,加上能吃苦耐劳,在自己年老退休之际,向袁家引荐,将酒坊交给了这年轻人。 年轻人也在获得酒坊管事之后,成了村里最有出息的年轻人,一众温家弟子及家人,纷纷前来投靠。 由于温家人均来自乡里乡下,初到酒坊时,也颇为淳朴老实,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袁家见此,也是颇为满意,长期接纳下,袁家酒坊,也就成了温家营生的大本营,以此为点,再散到大陆各地。 温家自此,也就搭上了袁家这条船。 这温家也还出息,慢慢的,家族便越变越大,替袁家管理酒坊这一产业。 袁家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经商世家,还是一古老修行宗门,同样的是,温家不止在经商一道上有资质,在修行一道上,也颇有天赋,就拿温家家主来说,竟然让他突破到了破空境初期,成为了道盟长老会的一员,在这方圆十里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比起袁家的后继无人,温家则相反,这几年人丁兴旺,子嗣也颇为争气,家族中不仅有了自己的私塾,还有了自己的武堂,专门用来教导家族弟子修行与学习。 自袁家发生大变故后,温家表现的还不错,并没有与其他宗门与家族一样,选择即刻脱离袁家,而是相反,与袁家走的越来越近,并且派人帮忙打理其名下产业,事事维护袁家声誉。 在这陈留郡,反而博得了一个不错的名声,被人敬为“忠义之族”。 只是这“忠义之族”,有没有其他私人的想法,只有当事人知道。 温家家主道:“老太婆,我温良也不是吓大的,去问问十里八村的乡亲,杀了我温家族人,会有好果子吃?” 顿下少许,接着道:“哼,哪怕杀人者乃袁家人,我温良也定要他付出些代价。” 崔少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少爷早就说过,这温二并不是我们杀的。虽然平时少爷也爱冤枉人,但今日这被冤枉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还有,即便杀了一个下人,又能怎样?” 听此,温家众人已然群情激奋,恨不得将这少年撕成粉碎,然后再拿去喂猪, 崔少爷此番举动,也引起了温家家主的注意,只见他两眼微微眯起,杀气隐现,道:“我不管你是谁,今日温某与袁家,已是脱离干系,这温二是我族人,即便他是我们家族中最废的一人,也不再是你可以唤为‘下人’的人。“ 崔少爷眼泛不屑,冷笑道:“哦?你这样,倒的确像一个合格的族长,但我告诉你,你绝对领导不好一个家族。因为这温二,是你杀的。要向袁家发难,又不影响你温家在外声誉的话,最好是在袁家死一个温家人,而这温家人,最好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这样就最是完美,但少爷要告诉你,以自己族人为祭品成事,你温家也到头了。” 温良气极反笑,道:“老子还不需你这毛头小子来教我做事。我只知道,这温二是来向我求助的,他说袁家人要杀他,然后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崔少爷像是解释的已经够多,多到有些厌烦,道:“无所谓你怎么说,兴许你温家初涉修行界,还不明白一些道理,作为上古世家崔家的子弟,我提醒你,这个世界不是用来讲道理的,因为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温家家主听此,眉头深锁,作为修行界新贵,他自然知道崔家。看这少年年岁,与这破败的袁家交往密切,想必也不是其族中核心弟子,听到后面,又笑了起来,道:“本家主已是不惑之年,这修行界的规矩,还不需你这毛头小子来教,拳头大就是道理,这句话固然不假,本家主困惑的是,此时此地,谁的拳头最大,要不,赐教一二?” 说完,便具睥睨天下之态,环视一周,顾盼自豪,最后将目光落在崔少爷身上,意思非常明显。 崔少爷没有出战,袁老太君却站了出来,表情肃穆,像是有人要去远方,此时在与人道别,只见她道:“温家与袁家,已有数十年的情谊,我们非要如此吗?” 许是这温家家主,未曾领悟到老太君的意思,亦或理解错了,听到此,张狂的笑了起来,震的瓦砾簌簌,道:“死老太婆,将袁家家业交出来,今日我等,便放你一马,至于杀了我族人的袁大小姐,自然得带回我温家,听候发落,说不得本家主高兴,只需她在我温家祠堂跪拜几天,要是本家主不高兴,说不得要将她分配给族中男弟子,以供消遣之乐,你知道,比起你们袁家,我族中可是有许多精壮的男弟子。” 崔少爷一听就炸了毛,这可是他崔凯的未婚妻,同是好面之人,今天被这不知什么地方钻出的小喽啰如此羞辱,幸好乃世家弟子,从小的涵养功夫,还是具备一些,只见他迅速恢复平静后,道:“温家家主温良是,你家族人丁兴旺是,我洛河郡崔家崔凯向你保证,从此以后,世间再无陈留郡温家。” 崔少爷话刚说到一半,这温家家主,就慢慢倒了下去,也不知他听完崔少爷后半段话没有,但对他来说,已然不再重要。 在这清爽的深夜,却突然与人一种灼热感,灼的温家众人脸上,有了些许嫣红之态。 场间众人没有发现的是,这迎客厅外园,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薄雾缠绕,难道时节如此,此地本就薄雾萦绕? 让人奇怪的是,这薄雾与平时的雾,闻起来不大相同,有些刺鼻的味道。 温大见此,迅速奔了过去,扶着温家家主,大声呼喊。 原来,这温家家主,已然断了气,故怒道:“你们对家主做了什么?” 袁老太君冷冷道:“刚刚便提醒过你,我袁家能屹立世间几千年,自有其保命的手段,正如你家主所说,在这方面,你们还是一群毛头小子,真是不知所谓。” 温大道:“我们服侍袁家多年,不看功劳,也看在多年的” 这些话听的太多,已然有些不耐烦,袁老太君打断道:“老身至少给了温良三次机会,他均没把握住,我爱孙归来,老身都没亲身相迎,却对温家家主急急迎了上去,这是第一次,我说过,能将你等绞杀于此,你以为老身诓骗你等?这是第二次。这第三次,也就是刚才那次,你也看到了。没想到你等变本加厉,以为我袁家好欺?对于你们,我袁家已是仁至义尽,多说无益。” 一众温家子弟听此,有了慌乱之色,这家主破空境初期,都扛不住这诡异一击,而自己一等人 心想那是何等的力量啊,醒悟过来后,纷纷跪在地上,祈求饶命。 温大没有如此,他知道,即便袁家要放过其他族人,自己也难逃一劫,索性硬气一些,道:“我在袁家已有数十年,这袁府的花花草草,亭台画舫,哪怕是这庭院由几块青石板铺就,我都了如指掌。即是如此,刚才那一击,在下也是大为困惑,不知老太君能否为在下讲解一二,也好让在下死的明白些。” 袁小洁道:“说与你听也无妨,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袁家能如此,是拜你所赐吗?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袁家屹立大陆数千年,没有一点底蕴,怎么化解这数千年的厄难,刚刚那一击,也就是我袁家的底蕴之一,为此杀了一个破空境初期,真是大材小用,当然,也间接证明我袁家,的确是没落了。” 温大苦笑道:“破空境初期?真是好笑,以前那么多家族来袁家闹事,都未曾见你们动用此番手段,原来,袁家只是不屑于用这些手段,我温家见此,还以为袁家已然穷途末路了,没想到,这一击,最后却落在了我温家头上。” 袁小洁白了此人一眼,道:“一击?守护我袁家基业的上古阵法,怎么可能只有一击。” 许是为了证明此事,亦或不想再见到此人,一只如刚才一样,穿过温家家主的火柱,穿插在了温大的心脏部位。 第一百零五章 长老议事院 在极短的时间内,袁府的阵法,就诛杀了两人,没有引起轰动,连袁府内,那内院休息的侍女,都未曾感受到,依然鼾声如雷。 只是此番手段后,这温家族人的告饶声,实在太大,已然惊动了袁家数位护院,持棍棒到了此间。 许是刚到,更可能是到了许久,也看了许久,知道自己该站在何处的时候,才来到了这里。 袁小洁见此,已有些心软,道:“奶奶,这些人怎么办。” 袁老太君道:“这些人也算帮衬我袁家多年,放他们回去。” 崔凯道:“奶奶,我觉得不妥,所谓杀一儆百,如果每次如此,还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麻烦找上门来,今天温家,明天说不得又是哪家。” 袁老太君道:“凯儿,你说怎么办?” 崔少爷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见场中雾瘴,已然凝实,众人也已感觉到了园内的不正常,试图逃跑,但逃了一小段后,就直直的栽倒在地。 想必之前便吸食了大量毒雾,此时中毒已深。 这些人中,大多不是修行中人,其族长在之前,暴毙的又太快,此时群龙无首,惊慌之下,呼吸更甚之前,毒发的,自然也更快。 袁老太君似有不忍,又有些疲劳,重新回到堂中木椅上,叹息道:“哎,这温家随我袁家多年,不曾想” 袁小洁道:“奶奶,你就是太仁慈,你先去休息,这些交给孙女来处理。” 不时,园内已然恢复如初,袁家一等下人,见此惨状,也明白过来,不同往日的懒惰,今日表现的,异常精神,哪怕此刻,已然深夜时分。 西厢房。 客房回廊处,崔少爷一众被袁小洁安排在了此地。 崔少爷似是有什么交代,边行边道:“刑叔,我刚才说了要灭温家吗?” 左手处,被崔少爷唤作刑叔的男子道:“说了。” 崔少爷道:“月黑风高夜,那你代我走一趟。” 话音一落,此人便跃了出去。 崔少爷世家出身,自是深知,要立威,定是需要一些手段,就像温家向袁家发难,需要温二做祭品一样。 只不过刹那间,便斗转星移,时过境迁,整个温家都成了祭品。 京安城,道盟总部。 如果要说道盟那座建筑最高,自非宣和殿莫属,但要说那座建筑最大,京安城百姓同样会异口同声道,长老议事院。 说议事院为建筑,其实看上去又颇为不像。 粗看之下,极像一个简易到没墙的茅草屋,其东南西北都通透,所谓遮风挡雨,除了上面盖了一个屋顶,用来挡雨外,在其设计理念中,就没有要遮风的意思, 许是这里之人,本就不需要这些,远远看去,简单至极。 不过只需近看,又会看出它的不凡,这议事院由八根圆柱撑起,每根圆柱,颜色各一,截然不同。 就说这红色的圆柱,只要火元素修行者将手掌贴上去,一股浓郁的火元素就会由手心,蜂拥而至,直接冲入你的丹田,让你倍感舒适。 这便是大陆最稀有的元素石,这巨大的红色圆柱,自然也就是火元素石。 若要得到如此大、如此长一块元素石柱,那得需要多大一块原石,可想而知。 这之间,还要雕刻一只只栩栩如生的朱雀在其上,工匠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能毁了这块原石,须知,这元素石之稀奇,即便在一些中等门派都是没有多少的,小门派更是一种奢望。 得到这样一根圆柱,世间地大物博,也不是不可能,但要凑齐这八种不同元素石,而又同等大小的圆柱,相信在这方面,道盟定是下了不小功夫。 议事院四面通透,任何位置都可进去,但从这规划来看,绝非如此, 以议事院为点,向四面八方展开,一共八条大道,颜色也不一。 如红色大道,对应的,是火元素巨柱,这大道直通正南。 其他大道,则依次对应东南,正北,西北,西南,正东,东北,正西。 此时已是深夜,这几条大道,搭配上议事院巨型圆柱,看上去五光十色,不得不让人惊叹,这道盟长老会真是大手笔,连这地上不同颜色的砖块,也是以各种元素石铺就。 许是因为外面的广场过大,这议事院,感觉就小了许多。 进的这议事院,才能感觉到什么是内有乾坤,这之中布满座椅,足以容纳上万人。 议事院中间,则极像民间看戏的舞台,只是现在将这舞台,放在了院内的正中间,没有了换演时落下的大幕,让在场数万座椅上的人们,每时每刻,都能看到。 这里数万张座椅,再次对应外面的圆柱和大道,似是将外面的颜色,也一同迎到了此处,染成了相同的颜色,分成八个区域。 不过有些地方,这流动的色彩,还未来到,故看上去,尚有数片灰色地带。 当然,这灰色地带,只是比喻,这些由灰色座椅组成的灰色地带,代表这里还未有人坐过,定会有人奇怪,长老会已然这么些年,还有座椅没人坐过,这不荒诞吗? 座椅不就是用来坐的吗?为何还未有人坐,对于道盟的人来说,这一点都不奇怪。 每个破空境强者在道盟登记注册后,就会成为道盟的长老,道盟每次开长老会,每个长老都有自己相对应的座椅,这座椅不仅代表其尊贵的身份地位,还代表这长老的功法属性。 最为重要的是,这座椅,也将长老的生命印记,刻入到了其中,所以每个长老一生只有一把座椅,议事院大长老也不能例外。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一旦这座椅主人身死道消,座椅就会重新归于灰色,就像那些灰色区域的座椅一样,直到又有新的主人刻入印记,才会重新展现绚烂的色彩。 久而久之,这也被道盟用来判定议事院长老生死的一道准则。 这时正值深夜,议事院空空荡荡,几位值守在此的道盟执事,也已打起了瞌睡。 他们的任务除了打扫议事院外,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盯着这数万张座椅的变化,随时观察这些破空境强者的生死情况。 要知道,破空境强者可是道盟最顶尖的战力,不光是道盟,即便是整个大陆,也可如此说,这样的强者,要培养一个十分困难,看看这上万张还未坐满的座椅就知道,毕竟这可是以整个大陆为基数孕育的结果。 空荡的议事院,清风徐来,绿色区域,一张由特殊石头切割的座椅,由绿色,一下暗淡,变成了灰色。 许是变化太快,在这安静的议事院,造成了不小动静,一下便惊醒了议事院打瞌睡的道盟执事。 这种事并不是没有,相反,在与魔族战争那些年,这些事情天天都有发生。 不过在近些年,这种事情倒是少了许多,甚至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一次,即便有,也是一些老龄的长老,驾鹤西去之故。 一众道盟执事,快速围了过去,只见其中一位,手捧纸和笔,像是在记录着什么,而另一位,则手捧一本卷册,翻阅着什么,只见他道:“黄执事,这座椅乃陈留郡温家家主所有,是议事院一名新进的长老。” 被称为黄执事的男子道:“主事大人,经你一说,属下倒一下想起了此人是谁,当时来此选长老座椅时,这温长老就给属下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主事大人未曾抬头,继续翻阅着什么,道:“怎么个印象法,能如此深刻?” 黄执事道:“怎么说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主事大人哦的一声,不解道:“此人荣登长老之位,你不觉得这话说来,有失偏颇吗?” 黄执事笑道:“那天有大长老作陪,而属下,就侍奉在大长老身侧,听这人说起陈留郡,感觉这陈留郡,都是他说了算,整个陈留郡,都是他囊中之物,说不出的傲慢不逊。主事大人,你也知道,陈留郡可是袁家的老巢,人家在哪个地方经营了数千年,虽然近些年有些式微,但终究有数千年的底蕴,别说你一个破空境初期,就是有场域的破空境后期,也怕是不敢在陈留郡放肆。” 主事大人道:“说的也是,袁家一门三杰,也算是抗击魔族的功臣,虽然当下式微,但道盟还是要给予其应有的尊重。” 黄执事道:“不错,这温长老,四十刚出头,不可能因年老之故辞去,作为修行中人,体弱多病更是不可能,为何突然在今晚逢此劫难?主事你说,会不会是这傻子真的去挑战袁家的威严?” 主事大人双唇一抿,自动脑补温长老去挑战袁家,那般滑稽的场景,噗嗤一笑,道:“很有可能,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与你我无关,我们还是将此间所发生之事,记录在册,交于刑部,至于刑部怎么处置,那是他们的事。” 黄执事道:“倒也是,毕竟这可是一位破空境的长老,对道盟来说,说小,也不能算小。” 第一百零六章 溜须拍马 许是睡的过早,陈留郡的人,起的也就很早。 阳光明媚,天气晴好,袁府繁茂过头的花草,也被一众早早起床的下人,修剪的格外得体,再被阳光一照,独有的草木花香,沁人心脾。 奇怪的是,比起往昔,袁家仆人今日做事,格外卖力。 不知什么时候,袁府中门处,已停了许多车马,像是很早就到了此处,在此停了许久。 众人在马车边,简单洗漱一番后,就来到袁家中门处。 天色刚刚发白,就迫不及待的敲响了袁家中门。 “吱”的一声,有袁家仆役从门口出来,还未开口相询,就被这一众人打断道。 “烦请小哥代为通报,就说陈留郡徐家,前来拜谒袁家老太君。” “烦请小哥代为通报,说陈留郡柳家,前来向老太君请安。” “烦请小哥代为通报,就说陈留郡黄家,前来向老太君问好。” “烦请” 不等众人说完,这开门的仆役便打断道:“诸位稍等,天色尚早,不知老太君起床没有,我去去就来。” 年龄越大,便越觉时间的珍贵,睡觉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亦或本就有心事,根本无心睡眠。 老太君倒的确很早就起来了,之前没有打理过袁家,一切事物都交由了温大,不过现在闹成这种局面,下面还有什么风波,谁也说不定。 此时心里惴惴不安,哪还有睡觉的意思。 不一会儿,守门小哥就到了迎客厅,通报了门外之事。 袁老太君一声叹息后,道:“该来的,始终会来,他们什么情况?” 守门小哥道:“看他们手上提的东西,像是精心包装的礼物,难道我们府上有人要办喜事?老太君,今日不会是您的生日?小的初来乍到,不懂礼数,你应提前通知小的一声,让小的也为老太君您,备一份礼物才是。” 闻此,知晓这些人不是来找事后,且这小子,说话又颇为让人舒心,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依然让袁老太君从愁眉,换做了笑颜,道:“你小子还真会说话,叫什么名字。” 守门小哥道:“小人乃马六叔的远房侄子,叫马琵。” 袁老太君一阵愕然,皱眉道:“马琵?谁给你取的名字?” 马琵道:“村里的教书先生,他说饮马漠北,琵琶思乡,说是曾有一位南方的将士,在漠北打仗,听到琵琶声起,想起了自己的故乡。” 袁老太君道:“果然好名字,你马六叔,我袁家是欠他的,老身何尝又不知,是这温大陷害于他,只是当时袁家,还仰仗温家做事,要保全袁家,所以这事情,便有了之前的取舍。等此间事了,你代老身向马六道个歉,然后告诉他,我袁家现在要聘一位总管,问他尚有意接任否?” 马琵道:“小的一向知道老太君圣明,即便在马六叔离开之后,小的依然伺候在老太君身边,因为小的相信,总有一天,老太君会还马六叔一个清白,当时马六叔劝我离开,我依然坚持要留下来,就是要等到今天,为老太君您,和马六叔做个传达的信使,沟通的桥梁。” 袁老太君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将门外那些人,叫到此处。” 不多时,袁家迎客厅,便挤满了人。 想必这厅,已是许久没有这么多人,让场中沏茶的袁家丫鬟,都平添了几多羞涩。 众人落座片刻后,一中年人又复站起,道:“听闻大小姐再次高居齐云榜,徐家徐三才特来祝贺,并备有一份薄礼,望老太君笑纳。” 袁老太君眉开眼笑,比夸自己还高兴,道:“三才啊,是齐云新人榜,要真是齐云榜就好喽。” 徐三才道:“以大小姐的天赋,齐云榜只是迟早之事,到时辅以大小姐的花容月貌,再在榜中寻一个心仪的如意郎君,入赘到我袁家,自此江湖中,定会为一段佳话。” 马琵就站在老太君身后,像是看到了一位圣人境高手,惊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原来马屁还可以这么拍,根本不需要对着本人拍,对着这人的心头好,从侧面,引申到现在,然后再展望未来,如此拍。 老太君似是许久未如此开心,大笑道:“徐家主过誉了,年轻人容易恃才傲物,现在她人没在此处还好,在的话,徐家主就不要如此了。” 徐三才正色道:“三才叙述的,本是事实,且大小姐道心笃定,怎会因三才说几句大实话,就坏了道心。” 袁老太君笑道:“你小子小时候那会儿,便油腔滑调,不曾想到了这般年龄,还是如此,你们到此,不会仅仅是为了祝贺大小姐。” 徐三才刚准备再说,就被另一中年人抢了先,只见他道:“柳家柳汝河,见过老太君,除了为老太君您请安外,也不全是为了恭贺大小姐。” 只见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倒的确是为大小姐而来。” 这句话有些矛盾,老太君哦的一声后,道:“柳家主,你且说说。” 柳汝河道:“我柳家自数百年前,便一直庇荫于袁家大树下,在这数百年间,袁家不管经历了什么,我柳家一直都与袁家同舟共济。但既然在同一条船上,那定是要一个掌舵之人才行,如此,方能朝一个方向使劲?我相信在座诸位,也定会尽力去辅佐这位袁家家主。可惜袁家这些年,一直群龙无首,以前我们可以理解,不过大小姐如今,俨已长大成人。有风语在传,说老太君昨日深夜,已亲口承认大小姐,乃我袁家第七十六代家主。老太君,可有这回事?” 袁老太君环视一周后,道:“倒的确是这样。” 徐三才胡子一翘,心中腹诽道:这老小子看似忠厚,实则狡猾之极,倒让他抢先一步表了忠,且看他接下来如何,再见机行事。 昨晚温家之事,自是有人连夜通报了各家家主。 这袁家下人,看似怠惰,可这些人,并非简单下人,通常都是这些家主派来的奸细,拿着双份报酬呢,自然不惧这落魄的袁家婆孙俩。 当然,这些人本就各怀鬼胎。除了昨日袁家展现的底蕴,让这一些人有了惧意外,最为重要的,还是温家一脉空出来的产业,将被谁接手,这才是这一群人,来此的真正目的。 至于这袁家家主是谁?管他是谁? 若袁家家主能将这些产业,交到自己家族,那自然就是他们所仰仗的好家主。 柳汝河道:“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柳某在有生之年再次得以辅佐一位英明的少主,多年夙愿,终得以实现,老太君,我能见见少主雍容贵颜吗?” 说到这,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极为应景的,几行清泪涌出。 马琵见此,也是有些动容,如果不是同道中人,定会如场中人那样,被这柳家家主情绪带动,红了眼眶。 徐三才看着柳汝河,心中骂了一万遍娘,腹诽道:什么叫吃了老实人的亏,这才是吃了老实人的亏,这孙子长的憨厚些,在这方面,的确占了不少优势。 袁老太君道:“诸位辅佐我袁家多年,我想小洁她作为袁家家主,也自然该与诸位见上一面。马琵,去把小姐叫来。” 不时,袁小洁便到了场中。 似是怕人抢了先,徐三才连忙道:“没想到,没想到啊,大小姐就这几年,已出落的如此娉婷玉立,你小时候,徐叔叔还抱过你呢,还记得吗?” 柳汝河道:“少时之事,少主怎会记得,诸位须知,大小姐现在,已是我袁家家主,请诸位稍微给予家主,一些必要的尊重。” 说话间,已然站起,稍整本已得体的衣冠,郑重其事道:“柳家家主,柳汝河,拜见袁家主。” 徐三才怒道:“柳汝河,谁不尊重大小姐了,你把话给我说” 话尚未说尽,徐三才便不再质问。 因为柳家主一直跪在厅中,像一个信徒,样子极为虔诚,如果他徐三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倒的确如这柳汝河所说的那般,有些不尊重家主了。 马琵见此,大长见识,原来马屁还可以这样拍,这徐家主一开始想套近乎,本想凭之前的关系讨好大小姐,不过只瞬间,就被柳家主打破,且还被反打一耙,扣上不尊重少主的帽子,然后再以身作则,率先拥戴刚承袭袁家的家主。 袁小洁也被这一幕,整的有点懵,这家主之位,固然是自己的,这没得说,但这些年,他哪有做过半点家主之事,连忙道:“柳家主,请起,请起。” 柳汝河道:“我本以为,家主傲立齐云榜,本是一位恃才傲物的少女,不曾想,竟是一位如此谦逊,如此体贴下属的明主,这第一声请起,属下可理解为托辞,但这第二声请起,怎么看,都是这礼贤下士不可了,柳某能辅佐到这样的少主,真是三生有幸,自此刻起,就是让柳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徐三才听此,恨得牙痒痒,心中骂道:柳汝河,我去你大爷,你就凭两声‘请起’,都能拍成这样,还要不要老脸了,人家都说马屁精,马屁精,你特么还真是马屁成精了。 自此,马琵也将崇敬的眼神,从徐家主身上,彻底转到了这看似憨厚老实的柳家主身上,如果不是场中人着实太多,他定要拜柳汝河为师。 第一百零七章 来者不善 袁府迎客厅,像是许久未如此热闹过,此刻不禁给人一种感觉,袁家又回到了曾经的辉煌。 袁老太君也未曾想到,杀了这温家人,不但没有引来麻烦,反而这事还帮袁家立了威。 此时这里,一众心怀鬼胎之人,看上去竟然可爱了许多。 从小钟鸣鼎食,诗书簪缨的老太君,长成之后,便嫁入了袁家,然后又生了三个杰出的儿子,上半生,真可谓是顺风顺水,什么事都有人替她扛着,无忧无虑。 逢此变故,悲痛欲绝后,也不愧为从小便长在世家的千金小姐,见过世面,快刀斩乱麻,迅速放权,虽失去了许多产业,但也极大的保护了袁家的祖产,不至于顷刻一覆。 要是一味掌权不放,说不得这平时看来温顺如猫的附庸,瞬时就能化成猛虎,将自己和年幼的小孙女吃掉。 许是人太多,无人通报,以至于有数十人到了场间,也没人知道。 有时候,麻烦不是没有,只是以另一个种方式出现。 来人中,为首者,左顾右盼,似是不忍打扰众人的雅兴,又或是觉得自己地位够高,若先开口说话的话,不免失了身份。 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这一群人,那么有可能是真的大意。 如果一群人,在眼皮子底下站了许久,还是没被注意到,那么就真的是眼瞎,徐家主不眼瞎,各个家主都不眼瞎,他们只是装傻。 袁老太君倒可能是因为年事过高,真的没注意到,不过这时也看到了,皱眉后,道:“我陈留郡,主掌道盟事务的方主事驾临鄙舍,袁家上下,皆是蓬荜生辉,有失远迎。” 这道盟的方主事,终是从东张西望中,回过神来,道:“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还请老太君解惑一二。” 袁老太君道:“方主事但说无妨。” 方主事笑道:“我一直不明白,这陈留郡,怎就成了你的了?亦或说,你袁家的了?” 方主事虽在笑,但此话一出,谁都知道,笑里藏刀。 袁老太君的笑意,瞬间枯竭,沉下脸来,道:“方主事,可能老身口误,陈留郡虽不是我的,但这袁家袁府,总是我的,袁家与道盟,井水不犯河水,此地欢愉,老身可是未曾邀请阁下?” 这些人的到来,本就奇怪,自始至终都未曾得到通报。 这样堂而皇之闯进来,作为执掌道盟一方的主事,不可能连这点礼仪都不懂。 要知道,这里可是陈留郡,而且还是在陈留郡袁家。 方主事冷笑道:“忘了给您说,我对你们这乱七八糟的聚会,毫无兴趣,本主事今日到此,是来彻查一桩命案的。“ 徐家主道:“方主事,这里可是袁家?” 徐三才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平,在双方还未显山露水前,适当表达自己的立场,还是必要的,当然,着重点还是祸水东引,即便有什么事,也是袁家之事,且自己,也在第一时间表明了立场,从道义、忠诚上来说,怎么都说的过去。 方主事道:“我知道这是袁家,但那又如何,我道盟只是秉公行事而已。” 袁老太君怒道:“好一个秉公行事,道盟什么时候有这个权利了,谁赋予你们的,我袁家屹立世间数千年,还第一次被人秉公行事。” 方主事笑道:“什么都有第一次,相信到了您这个年龄,是应该知道的,比如那年” 说到这,捻了捻胡须,猥琐一笑。 这话说的极为无礼,且不说这是袁家的老太君,就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也该值得众人尊敬。 场中数位家主听此,已是站了起来。 不错,这平时还可勾个心、斗个角,老太君现在,可是众人的颜面,以后被人说起,还怎么在这陈留郡混。 徐家主道:“方主事,我不管你道盟来此,有何目的,我再提醒你一句,这里是袁家,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于方主事来说,这的确不是他放肆的地方,自被道盟派驻此处,他就和其他地方主事,有天差地别的境遇。 只因这里是陈留郡,只因这陈留郡,有个袁家,没人在乎他这个道盟主事。 反观同时期派往他处的道盟主事,一旦到地方上,哪位在当地,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事情终是有了转机,就在昨晚,道盟来了一份信函。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函,让他主事多年,积郁在心的隐衷,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心想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此刻听到徐家主的威胁,像是听了天大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独独这笑声,颇有些心酸的味道,只见他大笑道:“徐家主,我也提醒你,即便是袁家,也不可以杀我道盟长老会成员。” 徐家主明知故问,道:“此话怎讲?” 方主事道:“昨日我道盟,发现本盟长老会成员温长老的生命印记消失,嘱咐刑部查办此事,刑部又委派到本主事身上,经查,温长老之死,与袁家脱不了干系。” 话音一落,众家主已然退到一边,无人再掺和这趟浑水,刚刚的表忠,如今看来,均成了笑话,唯有柳家主没有退回去。只见他道:“世间千万温长老,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个温长老?” 方主事冷冷道:“哼,明知故问,自然是附庸袁家的温家家主温良。” 柳家主道:“大人既然知道,温家乃袁家附属的家族,此事,自然是袁家之事,与道盟何干?” 方主事一眼看来,心道:此人面相宽柔,方面、厚唇,看上去憨厚老实,如若放在人群,定是被人忽略的存在,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两句话,就让本主事入了他的套。但今日本主事到此,可不是与你等讲道理的。 方主事道:“关于昨晚,温家灭门之事,本大人从未说过要干涉此事。听好喽,本大人一直强调的,是我道盟长老会成员,温良被杀一事,不管此人曾经附庸谁,即为我道盟成员,就得受我道盟庇护,如若道盟长老谁都能任意宰杀,那我道盟的颜面何在?” 柳家主道:“方大人也需清楚,这温良,首先是袁家附庸,再才是道盟长老,这温良欺主罔上,袁家动用自家家法,有何不可?” 方主事哈哈大笑,道:“袁家也是道盟的一份子,难道袁家家法,高于道盟刑律?” 柳家主道:“道盟成立至今,不过区区数十年,且我袁家,已有数千年基业,我想阁下” 方主事打断道:“区区数十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数千年基业就这样子?我道盟” 柳家主同样打断,并厉声道:“不要我道盟、我道盟的,方大人也说袁家乃道盟的一份子,那这道盟,也可算作我袁家的,甚至是我柳家的,道盟可不是你方主事独享的。” 这句回呛,真是够狠,并让方主事眉头一皱,道:“即便今日你柳汝河舌绽莲花,我方某人也要将这无法无天的凶手,缉拿归案。” 柳家主道:“听方主事意思,在我袁家袁府,道盟是要用强的了?柳某不得不提醒诸位,光就此处,附庸袁家的家族,就有十余家,我劝方主事还是先掂量掂量此事。” 说完,便看向身后一众。 也因这一看,瞬间怔在原地。 因为就在刚才,尚在表忠诚的各家家主,此时已然移到了旁侧,有些甚至已移步出了厅外。 有数人,更是相继离开了此地,想必怕惹祸上身,连看热闹的心思,都不再有。 方主事见此,抚须而笑,道:“袁家真是管理有方。知道什么叫知难而退,莫不是要择个良机,待时而动?” 袁小洁也在此刻,脸羞的通红,毕竟刚刚才与这些人,相谈甚欢,各个也表现的恭敬得体,对她这个家主,更是阿谀奉承,不曾想转眼间,就换了一个人样,心中埋怨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此时接过话题,道:“柳家主,你退下。” 继而行到柳汝河身边,道声“谢谢”后,继续向前,看来很多事情,终须自己面对,对着方主事,道:“不错,这温良,是本家主杀的。” 方主事道:“既是如此,那袁家主,便跟在下走一趟。” 袁小洁问道:“我为何要与你走?” 方主事笑道:“袁家主是真的傻?还是装傻?明知故问?杀我道盟长老,难道你以为可以逃脱道盟的惩罚?” 袁小洁道:“哦?是不是杀了道盟长老,就要受到道盟的惩罚?” 方主事玩味一笑,道:“那是自然,道盟处事,向来公道。” 袁小洁道:“那好,我二叔,三叔,甚至我爹,均是被魔族所杀,他们生前可都是你道盟的长老,对于此事,不知道盟有没有为我袁家讨回个公道。” 这一问,不禁让在场之人肃然起敬,柳家主更是挺直腰杆,抬步向前,离袁小洁身后,又近了几分,而刚准备离开的数人,也停下离去的脚步,重新回到了场间。 清风骤起,吹起诸人青丝,也留下一片白发,自此,消失不见。 正如这世间远行客,不知下一次,又将飘向何方。 第一百零八章 上古世家 袁府,迎客厅内。 众人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这道盟来的方主事。 不错,要是袁家三杰尚在,岂能容他在此地撒野,现在见人家婆孙俩势单力薄,就行那趁火打劫之事,这道盟行事,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方主事亦有些露怯,讪讪道:“这魔族不是被我们道盟赶跑了吗?现在我去哪里给你讨公道?” 柳家主道:“为我袁家讨不来公道,就来我袁家讨公道?方主事,是这个意思吗?” 方主事道:“不可能你救了人,就可以任意去杀人,这事,得一码归一码。” 袁小洁道:“如此说,今天你怎么都要带小女子走了?” 方主事道:“自然,民间有谚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袁家主,还是跟本大人走。不要让大家都难做。” 此刻,被下人唤来的崔少爷,已来到场间多时,也已听到了上面的对话。 只见他走到方主事近前停下,道:“难做?这可是我未婚妻,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却要将她带走,这不是让本少爷更难做?” 方主事见来人是个少年,冷冷道:“谁家野孩子,聒噪。” 崔少爷怒极反笑,道:“小小道盟主事,竟也如此猖狂,没有魔族后,看来这道盟的风气,真是变了不少。” 方主事道:“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妄议我道盟行事。” 崔少爷道:“刚柳家主已然说了,这道盟,可是天下的道盟,不要总是我道盟、我道盟,让人听了烦躁,这才是聒噪,懂吗?” 方主事双眼眯起,杀气毕露,冷冷道:“没大没小,谁家的野孩子,如若无人管教,说不得本大人要为你父母代劳一二。” 崔少爷怒道:“野孩子?你要代我家大人管教我?尼玛的,你这老货算个什么东西。” 所谓遇文王施礼乐,遇桀纣动干戈,说的便是这上古时期之事,文王制礼,自然以礼相待,桀纣残暴,自然揭竿而起。 崔少爷对人对事,同样如此,他连齐云榜上,那大境界高手都敢惹,更别说一个小小的道盟主事,激动处,自然脏话招待。 场中之人,算不算的上文明人,不知道,但装文明人的功夫,绝对是一等一的。 方主事也未想到,这锦衣玉服的少年说起话来,怎的如此粗鄙不堪,怔了片刻后,怒火攻心,也不再说话。一只手,便探了过去。 他知道,今日要立威,必须杀鸡儆猴。 如若今日袁家之事奏效,还得仰仗这些家主做事,自然不能拿这些家主开刀,这袁家小姑娘,也不是首选,在此地,小姑娘就是这许多人的颜面,伤了她,容易引起公愤,至于堂中那老太婆,不讹你就算不错的了。 一直找不到绝佳下手对象的他,没想到刚好冒出这么一个愣头青,真是天助我也,方主事如此想着。 崔少爷也未想到,此人说动手就动手,他虽是水之宠儿,但也只是刚进阶,对于近战肉搏,更是毫无经验可谈,一下就被方主事抓住了衣服领口。 突逢变故,崔少爷显得慌乱不堪。 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如此,崔少爷一下就被浓郁的雾瘴包裹。 方主事见此,手中也已传来不适感,皱眉后,变爪为掌,一掌,就把崔少爷拍了出去。 崔少爷一众仆人中,那被崔少爷称为刑叔的人,急忙赶了过来,将其护在了身后。 袁小洁也奔了来,怒道:“敢在我袁府伤人。” 说完,默念咒语,便准备启动袁家的上古阵法。 方主事道:“袁大小姐,我劝你莫要如此,你看我这身服饰,如果我等在你袁家丧命,就不再是我这个小小主事来此了,我也相信,经此后,袁家不会再有机会炫耀你家数千年的历史。” 看来这方主事暗下杀心,刚才动了杀意,崔少爷被这一掌,震的气血翻涌,有血迹,已从嘴角处溢出。 袁小洁见此,忿忿道:“真是卑鄙,堂堂道盟主事,俨已有了观星境后期的修为,还对初程境行偷袭之事。” 以前总觉得奶奶处事过于软弱,此刻她才明白,奶奶经营袁家的诸多掣肘了。 不错,她能逞一时之快,将此人杀掉,但接下来,风雨飘摇的袁家,势必会受到来自道盟,狂风暴雨的报复。 方主事道:“自古以来,武道皆是以胜负论英雄,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道理。这次是给他一些做人的教训,让他知道,做人不能狂到没边。” 袁小洁咬牙道:“今日你方矩行对我袁家羞辱之事,我定要告到道盟长老会去。“ 方矩行笑了笑,根本不在意,对于袁家,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些年,稍微有点实力的家族和宗门,均是脱离了袁家,为什么?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袁家,没了破空境强者,自然也就没有长老会成员的资格,就拿温家来说,这一家族最近就诞生了一位破空境强者,试问,你一个破空境强者都没有的家族,凭什么领导我一个有破空境强者的家族。 当然,你说你有上古世家的底蕴,甚至有击杀破空境强者的实力,但这怎么去长老会登记注册呢?登记注册不了,又怎么成为长老会成员呢?不能成为长老会成员,又怎么在长老会有话语权呢? 方矩行笑道:“你找的到道盟长老会吗?要不,在下为袁家主带个路?” 袁老太君道:“方主事,你这意思,是欺我袁家长老会无人吗?” 方矩行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就是如此。 袁老太君叹息道:“我本以为,凭我处处忍让,就能让袁家稍微喘口气,韬光养晦一段时间,等袁家人丁兴旺了,再作计议,但这世间,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强者法则。” 说完,便从衣襟处,掏出一枚符篆模样的东西,犹豫片刻后,继而捏碎,道:“老身最不喜麻烦他人,终究还是逃不过麻烦他人哎!” 就在此时,迎客厅外,小园内。 朝上方虚空看去,此时这虚空,像是花瓶被人打碎,裂痕正慢慢朝花瓶周围延伸,直到全部裂开。 徐家主就在厅外小园,见此,大为震惊,对旁边那黄家主,支吾道:“黄兄,你说这这这不会。” 黄家主感慨道:“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会,要在大陆破开空间通道,所耗之大,实非你我所能想象,真是大手笔。” 徐家主道:“倒的确如此,不说建立传送通道的阵法,就说这传送一次的消耗,也够我们辛辛苦苦干一年,你说,会不会是道盟总部的人来了。” 黄家主道:“应该不会,袁家与道盟交集甚少,道盟没必要在此地耗费巨资弄个传送阵。即便弄,也不会将坐标定在此处。” 说到这,径直朝方主事那里努嘴。 空中裂缝在变大,大到能走出一人时,也真的从空间裂缝处,走出了一人,一位女人。 这女子,再无妙龄芳华,不过却保养得当,看上去与年轻女子无异, 当然,比起年轻女子,又自有一股年轻女子所没有的成熟风韵。 只是眉宇间,好像锁住了许多往事,看上去愁容满面。不过一见到堂中正坐的袁老太君,这愁容,又舒展开来,有了些笑意,只见她道:“倩儿拜见姑姑。” 袁老太君同样一笑,不过泪花隐现,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并在椅子上,挪了半个身位,让她坐下,像是有许多话要说,急道:“我的倩儿啊,真是苦了你了。我们许久没见了。哎,天意弄人,我们本可以天天见面的” 来人正是崔家三公主,崔倩儿,也是下面躺在地上,那崔少爷的姑姑,更是一位破空境强者,自然也是道盟长老会的成员。 若那场意外没有发生,她也嫁到了袁家,说不得与袁家三爷的爱情故事,已传为江湖中一段佳话。 毕竟两夫妻同时登顶人间强者的,在大陆不是没有,至少应该很少,凤毛麟角。 只是可惜,世间,哪有如果? 崔倩儿在笑,不过听到此话后,笑容却有些惨淡,道:“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姑姑不需如此感怀。” 袁老太君道:“你劝我如此,你何不先劝劝你自己。” 崔倩儿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道:“话说凯小子到了这里,他没弄出什么事,给您添麻烦?” 袁老太君刚欲答话,崔少爷就在下首处,接过话头,气喘吁吁道:“姑姑,你能不能稍微把本天才想象的正面一些。” 崔倩儿循声而至,见到崔少爷后,本已蹙起的眉头,此时蹙的更紧,道:“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闻此,场中数百根手指头,便齐齐指向一人。 这女子来时露出的破空境气势,再加上这大手笔的空间通道,再结合袁家这些年那个“秦晋之好”的传言。 场中之人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知道这来人是谁,这来人来自哪里,这来人又代表哪个家族。 不错,场中之人,均非傻子,所以他们知道,这女子,定是来自那上古世家,崔家。 第一百零九章 崔家老小 方主事也曾想过,崔家和袁家的关系,只是不曾想到,会如此亲近,亲近到双方互通传送阵。 在他看来,这袁家已是强弩之末,凭这孤寡婆孙成势,已然难如登天。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即便有崔家这层关系,想来,也不会如此亲昵,只要自己动用道盟的权利,将这婆孙俩,分解为一人,这仅有一人的袁家,自然也就如独木难支的大厦,顷刻间轰然倒下。 倒下的袁家,自然便成了他这个陈留郡道盟主事的掌中之物。 且此事,失败也无妨,他本是来执行道盟法令的,即便崔家族长来了,也不能将他怎样。 想到这,便迅速收紧心神,故作镇定道:“崔长老,这少年妨碍本大人执法,所以不免起了点争执。” 崔倩儿道:“好一个起了点争执,这争执,可让我侄子吃了不少苦头。” 方主事道:“在下也是秉公办事,希望崔长老能理解在下难处。” 崔倩儿道:“秉公办事,办什么事,我都差点忘了,这许多人来此,是怎么回事?” 这时园外的徐家主,稍整衣冠,快步行来,道:“我等来此,本是为恭贺大小姐继承袁家家主之位,没想到,这数人径直闯了进来,说要什么秉公执法,在徐某看来,纯粹就是无理取闹。” 方主事白了这货一眼,心想这墙头草,未免也太过摇摆了些,刚刚不知是谁,最先跑出去的,想到此,连忙道:“崔长老,长老会成员温良在陈留郡被杀,道盟着令我彻查此事,这里,便是道盟的公函。” 方主事捻起一叠书函,毕恭毕敬递了过去。 崔倩儿没有接过,冷笑道:“我也是道盟多年的长老会成员,这种伎俩,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好,如果这种手段用到一些小宗门,大家均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安无事,但用到我崔家的话,方主事还是要掂量掂量,此事能否行得通。” 闻此,方主事心中一震,此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如果退了,以后这陈留郡,也别想着待下去了。 进,也不是,这崔家就像横亘在道上的拦路虎,择人而噬,额上,已有细汗渗出,用衣袖拭了拭,擦拭期间,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崔家的确是令世人尊敬的家族,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包庇袁家杀人之事,今日方某在此执法,希望崔长老不要干涉,以免影响到崔家和道盟之间多年携手的情谊,毕竟,这是袁家之事。” “谁给你说,这这不是我崔崔家之事的。” 园外,空间壁再次颤动,也因此,从里面跃下一人,人未至,其声,却已到。 落下时,一个趔趄,显得些许狼狈,紧随其后,还有一人,与其说是跃下,倒不如说是栽下来的。 “嘭”的一声,溅起一地灰尘,然后迅速站起,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不时,二人便到了厅内,对着正中端坐的老太君,稽首道:“侄子,向姑姑问好。” 袁老太君笑骂道:“崔二,你还是老样子,大白天便将自己灌的烂醉。” 被老太君唤为崔二的男子,似是喝的有点多,舌头已然有些打卷,道:“今日有位不知好歹的家伙,说要与侄儿拼酒,姑姑,你也知道,若若说打架,我崔戏文甘拜下风,但要说起说起这喝酒,就算他杜江来了,我我也是不服的,刚好这里,有个不信邪的。” 说完,便指了指身后那人,并向那人道:“我跟你说,不要硬撑,倘若一个人喝醉了,就就会明白,这躺着可比站着舒服多了,躺下,躺下,快躺下,又没人笑话你。” 那人道:“不行,躺下我就输了。” 话末,还应景的打了个酒嗝。 被老太君称为崔二的,自然是崔家崔二叔。 至于这后面之人,天知道是谁,这崔二叔虽武学不显,但这交友之广阔,还是让人钦佩的,上到大宗门掌教,下到山野村夫,他均能把酒言欢。 也因此,崔二叔的名头,比崔家其他人的名号,都要响亮,也随着崔二叔响亮的名头,将崔家的生意,做到了天南地北。 袁老太君道:“既然是陪朋友喝酒,为何要来此间,这不扰了你朋友的酒兴吗?” 崔二叔瞥了那人一眼,道:“姑姑,您您也知道,老老太爷的脾气,听说姑姑这里相邀,非得叫我来,说来真是惭愧,我也好久没向姑姑您请安了,自然就到了这里,顺便看看姑姑您,是否如当年那般漂亮,如今看来,比起当年,犹有甚之。 此话逗得老太君眉开眼笑,只见崔二叔打个酒嗝儿后,接着道:“至于这位,我说陈留郡的酒,又是别有一番风味,所以比我还急,与其说是我自己来,倒不如说是被此人架着来的。” 崔倩儿已然看不下去,道:“二哥,你知道此人是谁吗?就与他喝酒。” 此时崔二叔脸上,像是被人贴了两朵桃花,乜斜道:“一个烂酒鬼,还能是谁?” 崔倩儿被这句话气笑道:“他是酒鬼不假,但你可知道,他是这世间最出名的酒鬼。” 崔二叔道:“切,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杜江不成。” 只见这人道:“在下正是杜江。只是世人都不叫我酒鬼,而是叫我‘酒仙’,谢谢。” 说到这,有意无意朝崔倩儿那里颔首,示意其不要理解错了。 若说场中无人认识杜江,不奇怪,因为此人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要说众人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号,那可真是瞎了眼。 这句话很矛盾,但又在情理之中。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全大陆没有岳麓书院那张告示墙的地方,真的很少。 但凡你路过某座城市、小镇、门派都应该知道,告示墙遍布之广,无书院能出其右,只要你能见着告示墙,自然就认识杜江。 听于此,崔二叔酒意也是醒了许多,道:“你真是杜江?” 杜江道:“自然,要不我们再用这袁家精酿,比试一番?” 崔二叔似有所悟,忽然大彻大悟,道:“比你大爷,你刚才是不是借比酒之事,骗我崔家几十坛好酒,还说什么劣酒不足以胜任这比酒的公平性,唯有好酒,方能去除杂念,让人专注这比酒本身。” 杜江讪讪道:“杜某饮酒多年,也结识过一些酒友,的确是有此说法。作为酒友,不要那么小气嘛。” 崔二叔道:“小气你大爷,那可是老爷子都舍不得喝的百年金波。你” 说到这,环顾一周,便不再说下去。 杜江道:“我想崔兄心中,还是想喝这金波酒的,对,且喝酒,最好又能有一个好的酒友,在下只不过是你酒席上,那一个好酒友而已,你说是也不是。” 崔二叔贱笑道:“那倒也是。不过今日要喝这袁家酒,说不得要办些袁家事,我这姑姑向来要强,不屑于求人,今日将我等唤到此间,定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杜江道:“崔兄,你要清楚,我是酒鬼,可不是职业杀手。” 崔二叔答非所问,道:“这袁家酿酒法,可是与我崔家一样,传承上千年的独门秘方,再佐以这陈留郡独一无二的荡心湖水,九蒸九酿,最后再置入荡心湖底,经数千年储藏,你也看到了,这荡心湖,就缀在这袁府内,外地可没有。” 杜江笑道:“袁家美酒,的确不错。” 意思很明显,我喝过。 崔二叔道:“不要拿外面贩卖的袁家酒说事儿,我说的是袁府内,袁府内,懂吗?你喝过许多酒,你喝过刚刚的百年金波吗?” “老夫喝过,只是最近也不知是酒虫作怪,还是老夫真的喝多了,发现这金波酒,居然少了许多。” 闻此,崔二叔瞳孔一缩,迅速涌入人群,消失在那群附庸家族族人中。 园外,空间再次闪动,一老头儿,自空间裂缝中跳了出来,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洪亮的声音,传遍整座迎客厅。 方主事见此,双脚开始抖动,怎的自己,就如此倒霉,听闻同期出来的同僚,人家敲竹杠,那是一敲一个准,为何自己第一次敲,就敲的这么艰难,难道是自己没有经验之故? 方主事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色如丧考妣。 袁老太君已是从堂中迎了出来,像小时候一样,受了极大委屈,见到这人,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宣泄口,眼泪瞬间湿了眼眶,红着眼道:“大哥,你怎的也来了。” 这老头儿,便是崔家一言九鼎的崔老爷子。 虽迟暮之年,但步伐,却很是矫健,双手负于身后,自有一派威严气度,道:“我怎的来了?我以为你要等我们都入土的时候,才知道唤我,小时候就倔强的要命,都老太婆了,还没改掉这习惯。” 袁老太君小声咕哝道:“说别人倔强,自己还不是一样,也没见你改掉。” 许是早就习惯如此,崔老爷子年事虽高,耳朵可没失灵,也听到了袁老太君的嘀咕,岔开话题道:“今日怎的来了许多人,是有什么喜事吗?我记得你生日,也不是今日。” 这时崔少爷像条死狗一样,也不在乎众人怎么看,直直躺在地上,很远就听见了来人的声音,也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抽泣道:“爷爷,你要是再不来,那有什么生日可过,说不定今日,就是你孙子的忌日了。” 崔老爷子见此,一下就跃了过去,之前的淡定从容,此时已然全无,急切道:“我的凯儿啊,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听此,又是数百根手指头,又是齐齐指向方主事。 第一百一十章 如何抉择 顺着众人手指头,崔老爷子眼神炽热,灼的方主事低下头去,道:“为何打伤我孙子?” 方主事哆嗦道:“老老太爷,小小的一时失手,您您听我解释” 这时徐三才从旁侧行出来,厉声道:“失手?我记得刚刚方主事说,要替崔公子的长辈,代为管教一二,还说崔公子是野孩子什么的,大伙儿说,有这回事。” 方主事一眼瞪去,怒道:“你这墙头草,好意思站出来说话,有脸说刚才,我尚记得袁家遇事时,你等不是都准备离开此间了吗?为何还在此处丢人现眼。” 徐三才道:“徐某什么时候离开了,徐某作为袁家附庸,今日有宾客至,代袁家出门相迎而已。” 方主事一愣,没想到此人脸皮如此之厚,厚到可说不要脸,正可谓是无招胜有招。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种不要脸的,还如此之多。 见徐家主如此说,袁家一众附庸,纷纷点头,表示认可,齐声道:“我等亦是如此。” 袁老爷子冷笑道:“你要代我管教孩子?” 方主事讪讪道:“老爷子,小的一时口快,冒犯了崔公子,还请您见谅。” 袁老爷子道:“见谅?倒是可以见谅,但我原谅不了道盟,一个小小的道盟主事,就可以在当地横行无忌,你可知当年道盟的成立,是因为魔族的入侵,为了抗击魔族,大陆多少优秀的热血侠士,埋葬在了那场人魔交战中,也正因此,换来了今日的安宁,但也就数十年间,这些英灵尸骨还未寒,道盟就开始针对这些抗魔有功的家族,此等行为,不让人心寒?哼,真是让人不耻。” 方主事道:“老爷子,我等只是秉公” 崔老太爷打断道:“你少来这套,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把戏没见过,这种把戏,已是有些厌倦,劝你还是莫要在老夫面前卖弄。” 方主事见前后左右都不是事儿,便狠下心道:“老爷子是方某仰望的英雄,崔家也是方某仰慕的英雄家族,但也不能不讲道理” 徐家主打断道:“讲道理?你刚刚的道理,不正是欺我袁家长老会无人?现在见崔老爷子一等长老会成员到了此间,又要开始讲哪门子道理?” 许是真的受不了此人,方主事怒吼道:“你闭嘴。” 徐家主道:“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就要说,你刚才可是见我袁家势弱?想找我袁家麻烦,然后取而代之,继而霸占陈留郡,是也不是?” 这谁都看的出来,只是没人说出来而已,现在被徐家主点出心事,方主事已然有些脸红,道:“徐三才,我希望你不要恶意揣测我道盟行事。” 徐家主拍拍胸脯,作害怕状,道:“我好怕。” 方主事见这情形,心想这些人虽然势大,不过好似仍有顾忌,自己在此说了许久,都尚未对自己出手,想必还是自己道盟身份的缘故,想到此,不免又有了些得意,道:“不管你们怕不怕,道盟派我来此,缉拿杀害长老温良的凶手,如果不交出此人,本主事将如实向上,禀报此间诸人诸事,我相信即便是青云派,也不愿与我道盟为敌。” 他没有直接说崔家,而是以更大的宗门举例,意思,自然也很明显。 徐家主道:“青云派敢不敢与道盟为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方主事敢去青云派要人吗?” 方主事道:“我自然不敢,不过我道盟中,也不免有惩奸除恶的英雄人物,如果青云派有人犯了事,也定是会有人去的。” 徐家主厉声道:“意思是你不敢去青云,却敢来我袁家闹事?” 方主事没有回答,没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他人就在此间,还这么问,那不废话吗? “崔家与袁家,的确不如世间名门,青云派,但两家同气连枝,并携手苟活于世数千年,即便如此,我崔家和袁家,也不是一个小小主事可以撒野的地方。” 声如洪钟,响亮异常,来自园外空间通道处。 片刻间,便有数十位身影闪动,到了迎客厅内,当首之人道:“崔家第七十五代家主,拜见袁老太君。见过袁家家主。” 来人正是崔家当代族长,第七十五代家主崔天正。 不同于其他几位的亲昵,他的到来,带有家族相交的礼仪,不仅要给予老太君尊重,还要以族长的同等礼仪,对待比自己小一辈的袁小洁。 袁小洁予以还礼,颔首作揖。 袁老太君歉然道:”想必族中事务繁忙,崔家主百忙中,却要为老身一点琐事,移步此间,真是让老身惶恐不安,深感罪孽深重。“ 崔天正道:“老太君不必自责,我刚也说了,崔家与袁家同气连枝,区区小事,不必在意。我来引荐,这是我崔家武堂掌事,刑堂掌事以及诸位优秀的家族子弟,刚本在一起商讨家族事宜,没想到,却等来了老太君的召唤,自是大喜过望,本也许久没向姑妈您问安,所以便携这些家中子弟,一同来看望姑妈您。” 此话后,众人齐声道:”拜见袁老太君,祝老太君万寿无疆。“ 见此,方主事彻底无语,他是真的明白崔天正口中,这些所谓的优秀和杰出。 只因这些人,皆是破空境的大境界高手,自然也是道盟长老会的成员,再加上那个崔老爷子和那个崔倩儿,还有那更可怕的酒仙杜江,这这这 之所以说此人更可怕,是因为此人来无影去无踪,他可以扮演匡扶正义的大侠,也可以扮演月黑风高夜的杀手。 敲竹杠,自己是真没经验啊,哪里不好敲,偏偏要敲这上古世家,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方主事如此想着。 崔天正环视一周,对杜江点点头,看了方主事一眼,许是觉得此人无关紧要,也仅仅一眼便够,道:“其实我们刚刚商议的事,也与袁家有关。” 袁老太君哦的一声,有些惊讶,道:“与我袁家有关?崔族长不妨说来听听。” 崔少爷此时,已从地上站了起来,毕恭毕敬了许多,在洛河,他谁都不怕,唯独怕这族长父亲,想起小时种种,尚心有余悸。 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已经很老实了,但父亲的手,还是指了过来。 只见崔天正用手指着崔少爷,笑道:“自然是犬子与袁家主的婚姻大事。” 袁老太君道:“怎么说?” 崔天正道:“这次过来,除了拜见老太君和袁家主,也想问问老太君您,对于此事的看法和意见。” 袁老太君闻此,心里一震,她大概明白这话的意思,虽然两家交好,自己也算半个崔家人,但自己终究嫁给了袁家,食袁家饭,自然要分袁家忧。 崔家主说的这事,的确有些难办,如果同意此事的话,袁家即便不被道盟摧毁了,也会因为这段婚姻被拆卸,从此世间再无袁家。 毕竟小洁嫁到崔家后,袁家就只剩她一个老太婆了,若不同意,袁家又会落下一个不守诺的口实,自然也会影响到崔家与袁家这么多年交好的情谊。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凯儿,能入赘到袁家,既能保持两家交好的关系,又不会断了袁家的传承,只是崔家,会答应此事吗? 若这凯儿,如之前那般,不出众还好,不曾想,天意弄人,这凯儿,突然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从纨绔子弟到了这天下少年都仰慕的天才。 这样的少年天才,即便在几个古老世家中,都少之又少,崔家又怎会放到其他家族中去。 袁老太君心中一叹,只能听天由命,道:“对于此事,老身也不知怎么办,你们可商讨出什么结果了吗?” 崔天正沉默片刻,终是有些不忍,道:“我们也没商讨出什么结果,要不,我们将此事交于凯儿与小洁自己决定,可好?” 话音一落,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了崔少爷和袁小洁。 不过这之中的关键点,并不是袁小洁,因为袁小洁也把目光投向了崔少爷,崔少爷此时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许是一生中,从未像此刻一样,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崔少爷挠挠头,还有些羞涩,腼腆的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袁老太君道:“凯儿,你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的。” 说到这,闭眼不看,许是身心疲惫,又或是等着命运的审判。 崔老太爷则是不舍,紧紧搂住崔少爷,想着这小子若是来了陈留郡,那洛河郡,定会落寞许多。 崔倩儿道:“崔凯,你可要想好,要是小洁嫁到了崔家,老太君这么老了,谁来照顾她。” 崔少爷也不傻,明白她的意思,此时迎上袁小洁目光,就像命运的交汇。 不错,在他心里,还有那黑色衣衫下,俏丽的身影,但在幽冥域界的种种,也埋下了一个坚强、倔强、不服输的娇小女子身影,那个危险来临时,时时刻刻挡在自己身前的弱小身躯。 人生本就是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再回到现实生活中的过程。 那轻纱遮掩的黑衣女子,终究只能是幻想,而眼前女子,才是生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佳选择 每个选择,都像是站在十字路口,行去不同方向后,便会有不同人生。 崔少爷此刻,便站在了巨大的十字路口。 若他选择袁家,那么自然而然,也就放弃了崔家的继承权,放在以前,他没有竞逐崔家族长的实力,但如今作为“水之子”的他,亦有了这竞逐的资本与条件。 反之,若他选择崔家,即使袁小洁嫁了过去,也定会心不甘、情不愿。 这选择,的确有诸多掣肘,但却也不难,若是常人,自然会有诸多顾忌,经过简单思索后,崔少爷已然有了答案。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本就与李知焉是同类人。 他们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因他们,无时无刻不想过上简单且无忧的生活,特别是对这权利的争夺,根本就没放在他们理想的范围内。 崔家也好,袁家也罢,反正又不是回去不了,有了这传送阵,还不是想回去就回去。 入赘之事,对有大男子主义的人来说,倒的确有些心理障碍,但对崔少爷来说,这都不是事儿,入赘怎么了,只要吃的高兴,吃软饭又怎么了。 他自然未曾想到,这传送阵所耗之大,说不得几次传送就能让风雨飘摇的袁家,倾家荡产,只见他道:“我思来想去,发现只有我入赘,才是最好的办法。” 袁老太君忽的睁开眼,有些愕然,似是不信,道:“凯儿,你且如何呢?” 崔少爷道:“我入赘也不是不可以,但小洁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袁老太君道:“你且说说,什么条件?” 崔少爷道:“我这几个条件,也很简单,以后她不得看别的男人,别的男人,也不许看她,她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爱我,关心我,答应我的每一个件事,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我开心时,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觉得我是最帅的,不许骗我,骂我,当然,更不能打我,在梦” 袁小洁咬牙切齿道:“崔凯,你要不要脸,这是几个条件吗?” 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说不得又要向这可恶家伙脸上招呼,一舒胸臆。 崔少爷道:“嗬,你凶我。” 转而向袁老太君,委屈道:“奶奶,你看,还没成婚呢,她就凶我,我能预感到,以后我的婚姻生活,该是多么的凄凉。” 袁老太君笑道:“凯儿,你放心好了,这丫头小时候被我宠坏了,她以后敢对你不敬,奶奶帮你出头。” 袁小洁拉长声音,道:“奶奶” 崔少爷无比得意,道:“既然如此,那本少爷就正式入赘到袁家。” 虽当事人崔少爷,看上去无比惬意,但崔家众人,除崔倩儿外,面容却极是冷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崔天正道:“凯儿,你可想好了?” 崔凯道:“爹,我想好了。我崔家在这世间,已可算一等一的世家大族,所以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袁家,却不一样”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意思,却很明了。 崔天正道:“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也尊重你的决定,在此刻起,你就不能再用‘我崔家’了,且你的名字,也不会再出现在崔家的族谱里,你可明白?” 崔凯道:“爹爹,我明白的。” 崔天正道:“那你还如此选择吗?” 崔凯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崔凯怎可自食其言,在最后时刻辱了崔家的名声。” 崔天正见此,也笑道:“不错,你终究是长大了,你虽不在我崔家族谱里,但须明白,你终是我崔天正的儿子,这点从没变过,等此间事了,回去看看你娘亲,出来这么些时日,你娘亲想必已是担心的不行。” 崔凯道:“有这个传送阵,回去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众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惹得崔少爷狐疑道:“怎么?不可以?” 袁小洁玩味一笑,道:“崔公子,或许本家主教你的第一条袁家家规,就是怎么做到勤俭持家。” 崔少爷向袁老太君看去,希冀寻求点帮助,但崔老太君,好似无意领会他的眼神,继续与崔倩儿聊着什么。 崔少爷道:“不是,刚才不是这样的。” 至此,无人再理他,从刚才万众瞩目的焦点,一下到无人问津,也就短短几分钟时间,让崔少爷不得不感慨,真是人心不古,道德沦丧。 没人理会他,他却有了要理会之人。 身为袁家唯一男丁,有些事情,自然得他出面,比如袁家迎客厅上,那一群不速之客,终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崔少爷行到方主事近前,道:“方主事是?幸得你见证,本少爷成了此间主人,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要在此间缉拿凶手是?缉拿到了吗?” 方主事道:“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未被” 崔少爷打断道:“我劝你还是这么写,凶手另有他人,且武艺高强,在我等英勇缉捕下,凶犯顽强抵抗,最后终是不敌,畏罪自杀。” 方主事道:“我为何要听你的,你” 话犹未尽,崔少爷一巴掌,就停在了“你”那个字上。 方主事也未曾想到,明明说的好好的,这少年就动了手,还讲不讲道理。 让他怒火中烧的同时,又无可奈何,这些许时间,他已然完全明白,这少年在这一群人中的地位。 故有怒意,还是忍着不发,道:“你今日对我的羞辱,我道盟” 像是很讨厌那三个字,又是一巴掌,停在了“盟”的后面,不想让他说下去。 许是力度不小,有血迹,从方主事嘴角渗了出来,道:“有本事你今天就杀了我等。” 崔少爷道:“杀了你等,也不是不可以,我之前便说了,道盟不是你们的,道盟,是全天下所有修行人士的道盟。唯一的不同,便是杀了你们,这报告需要少爷来写,你说写什么好呢,一众道盟执事在袁家与杀害温长老的歹徒殊死搏斗,最后同归于尽。你觉得怎么样?” 方主事冷笑道:“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 崔少爷像是看一个傻子,突然改变了一些主意,比如不忍再杀了此人,只因这家伙,有股子傻劲。 以后自己要常住这里,要是杀了此人,定会有一些麻烦,比起这个,道盟派一位比这家伙更聪明的过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道:“这里十几二十个道盟长老会成员,你说他们信谁?” 方主事脸色一变,终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不错,若自己一等人全被杀了,到时死无对证,没人会因为死人去得罪活人,且要得罪之人,还是一众道盟长老会成员,除非这人是傻子,才会如此做。 想到这,亦有了惧意,其身后众人,更是吓得不轻。 许是想通了此节,方主事就似变了个人般,换上一张新面孔,谄媚道:“崔公子说的在理,小的该当如何,还请崔公子指点一二。” 崔少爷道:“我刚不是说了吗?” 方主事哦的一声后,幡然醒悟,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方主事领着一众道盟执事,向场间众人作揖告退。 崔少爷道:“等等。” 方主事道:“崔公子,还有什么事吩咐小的。” 崔少爷小声道:”要赚钱,有很多门路,不需像如今这般,兵行险着,只要眼光独到,任何地方都可赚钱,比如你看这陈留郡,一家客栈没有,一家青楼也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方主事道:“的确有些奇怪,不过这可是上一代袁家家主定的规矩。” 崔少爷道:“时过境迁,现在袁家家主,不是变了吗?” 方主事道:“明白明白。” 崔少爷道:“真的明白?” 方主事道:“非常明白。” 崔少爷点点头后,方主事才告退而去。 走了该走之人,在袁老太君的盛情邀约下,品一品袁家数百年的精酿,也不失为人生一件美事,这岂能错过。 为此,有怎么也赶不走的,比如杜江和崔二叔,两人拼酒还未分出胜负。 独独让人意外的是,崔二叔这么大一个人,走路还这么不小心,脸上青紫肿胀的。 这时正愤懑的对着杜江说这袁府什么都好,就是门槛过高,不小心摔了一跤。 不过在崔老爷子和崔倩儿过来时,又迅速岔到了另外的话题。 也有之前走了,闻听能喝到袁家珍藏多年的精酿,又赶回来的。 对于这样一群人,袁家也展现了古老世家的大度,当然,心中对这些人,自然亦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也有坚持要走的,比如崔天正一等人,毕竟千里之外的崔家,现在可是群龙无首,须及时赶回去,袁老太君也不好继续相留,只好任由他自去。 不时,宴客厅便坐满了宾客,欢声雷动,语笑喧阗。 袁家,又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驿道众生相 沃野千里,被田间小道切割成许多块。 也不规则的切割成了许多形状,大小不一。 数个农夫,散落在星罗密布的田间小道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也因此,让这动态的田间生活,重新归寂,转为静态。 在这诸多道路中,一条驿道,尤为突出。 道路,是行人的载体,这驿道上,刚好有人,有许多人,不仅有人,还有车马。 也许只有如此,才算是有了他真正存在的意义, 在南方,耸入青云的山峰,很是稀少,也正因为此,一座小山,便会让人稀奇。 驿道转角处,正好就有一座不大的小山,这座小山,也恰当的遮住了晌午灼热的阳光,让过往旅人,有了一个天然的歇脚处。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久而久之,这里就有了一间简易的茶铺,说是茶铺,其实也有卖其他东西,比如,包子,面,馒头。 过往之人,大多为贩盐,贩茶,走镖的虬髯大汉,在这荒野之地,在无其他分号的情况下,自然也有汉子们最喜爱的美酒。 不过说是美酒,其实也就是一些酒糟残渣酿的劣质酒。 如若将这酒,放在镇上或城中卖,不出几日,老板就会关门大吉,但在此地,却是风风火火。 许是独一家之故,喝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毕竟车马劳顿,坐下来与几位好友品茶喝酒,聊聊最近的趣事,一天中的困乏,也自是去了不少。 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其实于寻常百姓来说,人们更喜欢聊江湖。 这些天南地北闯荡的汉子,于江湖中事,自是有出奇的偏好,也怕只有在此时此刻,才能感觉自己,无限接近这江湖中飞天入地的大人物。 茶铺,几张木桌,风格不一,像是找几家木匠铺定制,甚至有几处桌脚,已然断裂开来,被茶铺老板重新粘合在一起,继续使用。 那么这使用起来,便始终不如完好那样,比其他三只桌脚,终是短了那么一点,所以此刻桌面,就会随着这断脚,上下左右,来回晃动。 不过桌上几人对此,却毫不在意,许是觉得这本就该如此,抑或这点屁事,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比起这,他们聊的话题,可有趣的多,根本就没注意这一出。 只见其中,一豹眼圆睁的汉子,如修罗一般瘆人,这时却小声温柔道:“邓兄,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这驿道,比平时多了许多人。” 其左手旁,一刀疤脸,被其唤作邓兄的汉子道:“这有什么奇怪,每次这个时节,各地走商本就多的出奇,裴兄,是你小题大做,大惊小怪了。” 裴姓汉子道:“你说的是没错,但你没发现?这里与我等装束,有明显区别吗?” 邓姓汉子环顾一周,道:“经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这些人衣饰装束,都不像是走商,我想啊,定是那江湖中人。” 这时,两人旁,那一直默不作声的长须男子,饮下一口酒后,颇为不屑道:“你们是真没见过世面,左手边那位,便是青龙帮帮主严东青,这一带响当当的人物,听说这一带的码头生意,都由他掌控,还有,我们是本家。” 裴姓汉子打趣道:“严兄,你如此厉害,怎不过去打个招呼,失了礼仪可不好。” 严姓汉子道:“按族中辈分算,他还得叫我一声叔,我严某虽为贩夫走卒,但也不至于行那奉迎攀附之事。” 裴姓汉子笑道:“严兄甘贫守节,真乃我等楷模。” 严姓汉子哼的一声,道:“不是和你们吹牛,上次与这严侄子在姑苏城吃饭,他还敬过我酒呢?” 裴姓男子道:“是不是他桌上每位都敬遍了。” 严姓男子老脸微红,道:“那那又怎样。” 想来正值晌午,高阳像是要焚毁一切所见之物,故此时此刻,最好是不让他看见。 此时山脚处,便是不让它看见的最好地方,便也因此,聚集了驿道上大量路过的行人。 木桌随意散落在山脚边,呈不规则展开,少顷,每张桌上便已坐满了人。 许是好酒喝惯了,左手处几人,实在受不了此地美酒,要了几碗解暑的凉茶。 木桌正中间,端坐着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神色坚毅,颇有一股上位者气息,他好像对酒和茶,均没什么兴趣,此时正直直盯着最右侧一桌的几位客人。 这几位客人,倒的确有些奇怪,值得一看,因为她们,均是女人。 在这荒野之地,不是没有女人,但要坐下来与这些糙汉子一起吃饭喝茶的,甚少,甚少。 没有做好被调戏的准备,还是不要如此的好,所以大家闺秀、正经女人,通常行到此处,顶着烈日也会急急赶回家的。 说来也怪,这里诸多糙汉子,没有调戏这几个女人,各自吃着手中食物,连看一眼这几个女人的心思都没有。 原来这几个女人,不仅仅是女人,还是出家人。 当然,不是说这些糙汉子性子变了,也并不是说这些师太出家了就不漂亮了,其中那几个年龄较小的,还颇有几分姿色。 为何这些色魔淫棍视若无睹呢? 原来在这南方地界,南盟就是一个庞然大物,而领袖群伦的,就是一个师太,一个修为绝顶的师太。 南盟所有尼姑庵、道姑堂,更是同舟共济,形同一脉,即使出自不同庵堂,也多以同门师姐妹相称。 当然,也不是没有胆大妄为的,在经历了数次血的教训后,这些色魔淫棍,也变得正经了许多,走在路上,还会跟庵里的师父问个好,请个安什么的。 左首处端坐的中年男子,终是站了起来,走向了右边,对于这一众出家人,他也觉得有必要去请个安,问个好。 毕竟在这南方地界,以后还有仰仗这些师太的时候。 只见他片刻间,就行到了几位师太近前,道:“青龙帮帮主严东青,向各位师太请安。” 一年龄稍长的师太,想必是这一等人的领头者,双手合十,作揖道:“严施主有礼了。” 严东青道:“不知大师父出自哪座神庵,法号如何称呼?” 当首师太道:“贫尼法号明英,来自天香斋,这几位,便是我师妹,明怡,明新,明静” 严东青一一施礼,众师太,则一一回礼 严东青道:“明英法师,不知此去,前往何处?” 明英师太道:“我等受师父命,去那灵隐寺拜谒慈灯大师。” 严东青道:“在下亦是如此,严某幼时受慈灯大师恩惠,不曾想,转眼已是许多年。这些年一直忙于帮内事务,倒少了与慈灯大师亲近的机会,也辜负了大师当年的恩情,真是痴长半生,妄自为人。” 明英师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严施主不必介怀,想必慈灯大师也是物外之人,定不会埋怨于你,严施主有这份心,已是很好了。” 严东青道:“可是我始终感觉不大对劲。” 明英师太道:“严施主想说什么?” 严东青道:“想必师太也已知道,慈灯大师,可是要与我等道别?大师多年未传唤我,突然接到信函,着实让东青惶恐不安,在下还想在等些年生,把帮中事务交于了他人,再侍奉大师几年,以报当年大师之恩。” 明英师太道:“慈灯大师慈悲为怀,定不会介意此事的。” 严东青感慨道:“可是严某在意。” 说完,一声叹息,回头看时,几位属下已到了自己身后,而自己之前饮茶的位置,已然被人霸占,严东青看向那一众人,眉头一皱,对自己属下道:“陶五,怎么回事?” 被严东青称为陶五的汉子,唯唯诺诺道:“属下一等人见帮主你过来已久,就随了过来。” 严东青瞪了他一眼,道:“真是孬种,一个新晋的鳄鱼帮,他能拿你怎样?” 话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之人都听见,即便严东青在这最右侧,而鳄鱼帮一众,在最左侧,依然清晰可闻。 许是说话之人,本就想让人听去。 所谓无风不起浪,听见,自然就该有所反应,鳄鱼帮当首之人,是一位黥面光头男子,年龄比起严东青,看上去小了许多,正是鳄鱼帮帮主周若泰。 这周若泰年龄虽小,但处事,极为圆滑老道。 鳄鱼帮乃姑苏城这些年新生帮派,在经周若泰化腐朽为神奇的经营能力后,这些年大有一举吞并其他帮派之势。 也因此直接站在了青龙帮对面,两个帮派甚至好几次明里暗里、生死存亡的摩擦。 所谓此消彼长,青龙帮这几年,势弱了不少,虽保有了原有生意,但却寸步未进,也因此让斗志昂扬的严东青,有些心灰意冷,其野心也渐渐在时光中,磨灭了不少,不时感叹自己,终是老了。 周若泰道:“严帮主这话,我可不爱听,新晋怎么了,人啊,要服老,必要的时候,该干嘛去干嘛去,比如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严东青不怒反笑,道:“周帮主这话,严某倒是爱听,要真是如此,本帮主说不得要请你吃两颗糖。”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寸进尺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周若泰没想到会被人反将一军,倒是小觑了此人,道:“爷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过装孙子,就容易的多。” 严东青蹙眉道:“此话怎讲?” 周若泰道:“要不是诸位师太早已出了家,你这样子,我还真会错以为你是众师太的孙子。” 严东青道:“周若泰,师太与我等俗人不一样,我劝你还是莫要扯上诸位大师父。” 周若泰道:“怎么不一样,难道不是人?” 这话一出,便有了多层意思,不是人,超然外物的神? 但任谁都听的出来,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严东青道:“周小子,你过分了。” 明英扯了扯严东青的衣角,示意其坐下,道:“严施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若泰道:“怎么?装孙子不过瘾,还装起乌龟了?” 明英师太道:“周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得寸进尺。” 周若泰笑道:“严东青,看在师太的面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严东青忿的从板凳上站起,道:“周若泰,严某可不怕你,希望你明白。” 周若泰道:“我自然明白,但那又如何?” 这句话虽是对严东青说,但周若泰却将眼神,投到了场间来的一群人身上,这些人的到来,不仅打断了周若泰与严东青的骂战,同样也让场间一群商旅路人,提前结束了午饭时光。 为了自己能尽量快的吃完,数人狼吞虎咽,就着一碗酒,硬是生生咽了下去,边走还边拍打自己胸脯,想必被噎的够呛。 还有几位,饭菜刚上桌,见此情形,端着饭菜就跑了出去,见此,茶铺老板已然举起了手,试图唤住,但嘴巴里,终是没有声音传出来。 众人作鸟兽散,场中就只剩下了青龙帮,鳄鱼帮以及天香斋一等人。 如果李知焉一行在场,定会认得其中几位。 不错,就是之前在驭剑山庄出现过的,郑行远等人。 不同的是,郑行远已然站在了这一众人身后,而陆劲松,则依然站在右侧。 不时,茶铺便被道盟一众人重新填满,比起刚才的杂乱不堪,这道盟的服饰,则相对统一,精美了许多。 看上去,自也好看了许多。 但细究之下,又像是少了一些什么,许是人间的烟火气,本就该五彩斑斓。 最中间那张木桌上,端坐正中的,乃一位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目光阴鸷,像是对木桌很有兴趣,从一坐下,便盯着这来回晃动的木桌不眨眼,心无旁骛。 相较于消瘦中年男子的心无旁骛,陆劲松同样盯着某样物什,不再眨眼,专心致志,也像是极为感兴趣。 而郑行远,就坐在其下首处,道:“这些刁民还挺懂事,看来道盟的威望,还真管” 话犹未尽,便被陆劲松的视线带了过去,顺着视线,也看到了视线尽头的东西,与其说是东西,倒不如说是一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正是明英师太身侧,最小的那位尼姑。 郑行远猥琐道:“陆公子喜好这口?” 陆劲松眼中,同样泛起猥琐之意,道:“本公子不但喜欢梅花、还喜欢兰花、玫瑰花,当然,最爱的,还是这菊花。” 郑行远道:“这南方地界,我其他不敢保证,这花草之事,郑某保证,定会让陆公子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陆劲松道:“这可是南盟的弟子。” 郑行远道:“那又如何,就算是吴静师太,也不能干涉咱自由恋爱,毕竟那吴静,年轻时还自由恋爱过呢?” 陆劲松道:“郑叔说的是,自由恋爱,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说完便起身,走到天香斋女弟子近前,道:“道盟执事陆劲松,见过各位师太,不知各位师太,出自哪座宝刹。” 明英师太道:“原来是执事长大人的公子,这些时日,陆公子大名,传遍整座姑苏城,可真是如雷贯耳,我等出家人,自是高攀不起。” 陆劲松未曾想到,自己这些时日的风流韵事,连这老尼姑都知道了,道:“虚名而已,虚名而已。” 以他执事长独子的身份,在这南方地界,要巴结他的门派,数不胜数,平时只要他稍微一番暗示,就有人自动将这想要之物送到,就像刚才,只要他直直盯着所需之物,就有人会意。 不成想,在此地出师不利,吃了个老瘪,有些悻悻然。 郑行远见此,道:”老尼姑,听说你们这一辈法号,以明字开头,你可知,对道盟陆公子的友谊弃之若敝屣,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事,所以我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英师太道:“贫尼虽法号明英,但也自知愚钝,明则明,不明则不明,若不明,则依然明,则愚不可及。” 郑行远道:“郑某不想与你打机锋,最近有风声说魔族余孽重现江湖,本大人观诸位行事,不由得让人怀疑,诸位是否藏有魔教余孽。” 明英师太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施主此等行为,与魔族又有何区别?” 郑行远道:“如果没有,本大人自会还你清白,我道盟行事,向来公道,来人,给我搜。” 严东青见此,拉下脸来,赔笑道:“主事大人,这几位都是天香斋的大师父,他们怎么可能藏有魔族余孽呢。” 郑行远根本不看严东青,道:“在我未动怒之前,最好滚开。” 明英师太道:“常听人说,道盟变了,贫尼尚不觉得,毕竟这事儿,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今日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后,才觉得那些人说的,不无道理。” 郑行远道:“不知在胡诌些什么,师太,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在下亲自动手?” 明英师太道:“主事大人,贫尼一把年纪了,倒是可以让你搜,但我这几位师妹,尚且年幼,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让她们如何见人?” 郑行远道:“你想得倒美,这里人人都有可能是魔族余孽,谁都不能放过。” 此时一直望着木桌不眨眼的道盟中年男子,终是抬起了眼皮,似是发现了一个更为有趣的东西,便径直盯了过去。 顺着视线过去,这东西,同样是一人,一个女人,一个出家的女人。 以此为点,再到面,这女人背后,便出现了像她一样,一群出家的女人。 唯一不和谐的是,这当中,那突兀的男人。 看到这,那陆劲松眼睛都直了。 要说南盟哪里的女弟子最漂亮,想必住在这里的人们,想都不会想,就会直接回答道,南盟望月斋。 “比起南盟有没有魔族余孽这个问题,贫尼认为,道盟的执法人员,更应该自查自纠。” 那当首的望月斋女子,人还未至,声音已是到了场间。 端坐正中木桌处的中年男子,此时已是站了起来,对着那当首女子,抱拳道:“乾城见过慧能师太。” 来人正是望月斋,“南盟五慧”之一,慧能师太。 慧能师太道:“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我南盟当年消灭的魔族可少?” 岳乾城道:“岳某亲身经历了那场战事,自然明白南盟当年的杀敌之功。” 慧能师太道:“既是如此,为何今日查魔教余孽,查到我南盟头上了?” 岳乾城道:“我代道盟在此地任事多年,自然知晓南盟皆是正义之士,只是我这京安城过来的同僚,觉得非要如此,我也毫无办法。” 说完之后,便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继续坐在桌上发呆。 岳乾城一番话,让郑行远直接怔在了原地。 心想在此处,这厮权柄最大,只要一阻止,我等还能这么干? 不管郑行远如何想,慧能师太已是望了来,道:“那么就由这位道盟大人为贫尼解释一二。” 郑行远想着最近的传言,又想着临行前,执事长大人的交代,终是有了些底气,道:“虽我道盟行事,不需与任何人交代,但既然是慧能师太您问起,郑某也不好隐瞒,不知师太最近有没有听过那个传言,说这魔族余孽,尚存人间,或许就潜伏在各个门派里面。” 慧能师太道:“自然听过,然后呢?就找到了我南盟头上,我不知道你们的消息来自何处,是否属实,贫尼只知道,有数个门派因为此事,又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郑行远道:“师太,这你可误会我道盟了,每年都会有门派因为各种原因失去道统的。” 慧能师太道:“也许是,那魔教余孽,找到了吗?” 郑行远道:“暂时还未发现,不过也有了点线索。” 慧能师太道:“什么线索?” 郑行远道:“有消息说,就在这灵隐寺当中。” 慧能师太哼的一声,冷笑道:“慈灯大师德高望重,希望各位不要得寸进尺,扰了出家人清净。还有,不要未屠魔,自己倒先成了魔。好自为之。” 似是不屑与这些人为伍,说完,便领着南盟一众弟子离开了此地。 艳阳高照,心静自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鸡儆猴 许是对此司空见惯,茶铺老板表现的,还算得体,像这种荒郊野外的铺子,所接触的人,本就复杂,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就如家常便饭般寻常。 见众位师太以及青龙帮等人离开,没有直接打起来,老板万幸中,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善后问题,可是不好解决。他们打架是打爽了,这赔偿,想必也不好追讨,毕竟这些人一看,自己就惹不起。 此时场中就只剩下道盟一众执事,以及鳄鱼帮一等人。 岳乾城依旧望着那上下晃动的桌椅,不过此刻却问道:“郑兄,你刚才所言,是否属实?” 郑行远像是对刚才之事,还心存芥蒂,冷冷道:“不知岳兄所问何事?” 岳乾城道:“自然是灵隐寺窝藏魔族一事。” 郑行远道:“岳兄不知道?” 岳乾城道:“岳某虽为这南方地界的总负责人,但比起京安城总部的郑兄,终归是少了一些渠道。烦请郑兄,为在下解惑一二。” 郑行远道:“其实这些消息,来自一个神秘的组织,风声会。” 岳乾城道:“风声会?” 郑行远道:“不错,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组织,这组织在大陆耳目众多,且基本是暗哨,你可能会问,要打探消息为何不去岳麓书院,只因比起岳麓书院,这组织则多了一些岳麓书院所没有的麻烦,比如你要打探的事不想让人知道,你要打探的消息不能公开化,再比如,岳麓书院不可以为你杀人,而这组织却不一样,他不仅可以为你打探消息,还可以为你杀人。” 岳乾城道:“这个我明白,一些自己不便出面处理的事情,交给这种组织,最合适不过。” 郑行远道:“就是这样,就像岳兄与鳄鱼帮的关系一样。听说道盟已是与这个组织有几次合作,这组织所发布的消息,也颇为可靠,鉴于此,执事长大人派在下来这南方地界剿灭魔族余孽,也并不全是装模作样。当然,这其中真假,倒是无从考证。” 岳乾城道:“那你怎么看?” 郑行远道:“能怎么看,要是条假消息,就当带陆公子出来散散心,顺便敲打敲打这不懂规矩的南方诸派,你看慧能刚刚那样子,根本不将我道盟放在眼里,一个望月斋就能如此。要是他们南盟走在一起,那尾巴,岂不要翘上天,这次定要杀鸡儆猴,拿南方一个宗门开开刀,让这些人知道知道,这里没什么南盟,只有道盟;这第二嘛,这放出来的消息要是真的,这魔人也的确存在,则刚刚好,这么些年都过去了,这魔人要真的能翻云覆雨,还用的着躲藏至今?早该搞出大动作了,如果真的寻到,顺便杀了就是,至于这窝藏魔人的南方宗门,势必也要承受我道盟的怒火,断了其道统,同样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所以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好像都是一件不错之事。“ 岳乾城道:“郑兄真是心思缜密,可想好拿哪个门派开刀了吗?” 郑行远道:“在这南方地面,此时谁风头最盛,就拿谁开刀。” 岳乾城道:“灵隐寺?” 郑行远道:“不错,若刚到此处,就拿望月斋这种领袖南盟的门派开刀,势必会引起其他门派反噬,如若拿一个太小的门派开刀,又起不到敲山震虎的效果,灵隐寺就刚刚好。那老秃驴最近,也的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真可谓是天助我也,你说巧不巧,刚好那风声会的消息,就说这魔人在灵隐寺,也算是这灵隐寺,时运不佳,这诸多条件集于一身,想不被灭都难,哈哈哈” 岳乾城提醒道:“这慈灯大师,在此地颇有威望,且经营灵隐寺多年,如果只是简单一番羞辱,倒也没什么不可,若想要连根拔起,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郑行远道:“这数十年间,像灵隐寺这种门派,不知倒了多少,甚至比这门派更强大,更凝聚的,依然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只要去除这门派内的核心人物,再许以其他门人丰厚的奖赏,如果这些还不能奏效,大不了再给予道盟的一官半职,名、利、权任其选择,我看有谁经得住考验,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铮铮铁骨的,如若有,那就只有用道盟更硬的刀剑伺候。” 岳乾城道:“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既然郑兄在这方面有如此多的先进经验,那岳某愿意配合郑兄,一切都听郑兄差遣就是。” 此时岳乾城笑意盈盈,也不知道是真心这样,还是假意如此。 郑行远道:“岳兄可别如此,到时还需仰仗到你,你也看到了,这些人,即便你我合力都很难对付,所以还得用到岳兄你手中太阿才行。” 岳乾城笑了笑,不置可否。 蝉鸣声声,蛙叫连连,为这炎热的夏天,更添几分热闹。 不过更热闹之处,则是不远处,那条小河边,其嬉笑声,已是压过了这蝉鸣蛙叫,显得极为欢快,一阵阵孩童欢笑声,将驿道上的行人,直接带回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童年。 驿道上,望月斋一众,也行到了此处,也听到了孩童的欢笑声,不用看,也联想到了孩童戏水的欢乐场景。 待走近,也的确如他们所愿,也的确是孩童在戏水,一个个,也的确赤身裸体,也的确颇为欢快。 唯独不和谐的是,这之中有一位中年男子,仅仅只穿了一条亵裤,也玩的非常欢快。 当然,有中年男子,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一直都这样,也没人说过什么。 没说过,不代表没问题,即便以前没什么问题,不代表一直都没有问题。 以前那是因为一些乡野村妇、虬髯大汉路经此地,见惯不怪,但今日这路过的一群人中,不再是村妇大汉,而是一群出家人,出家的女人,对此,自然便有了非常大的意见。 毕竟于这群出家人来说,可没人认为这是她们自己的问题。 就像她们不知道的是,这欢笑声,也因她们的到来,戛然而止。 南盟一众,此时羞的满脸通红,也不知是艳阳照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许是为了让这尴尬的场面,再尴尬一点,有数人,已是啐骂了起来。 “呸,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下贱。” “真是有伤风化,呸。” “要不要脸,这里还有许多人路过呢,呸。” 谩骂声中,一位特殊人物站了出来。 不错,正是整个南盟唯一的男弟子,吴通大师兄。 只见他瞟向身边那位羞红了脸的小师妹,挺了挺胸脯,对着桥下那中年男子道:“嘿,嘿,大叔,我能理解炎热夏天那种水中的欢愉,但咱们能不能稍微离这行人颇多的驿道远一些。” 大叔也是憨厚之人,套上农忙时的布衣素服,就是一典型的庄稼把式,被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后,匆忙穿上衣衫。 只是不穿还好,一穿,就真的是活脱脱的庄稼汉子,但见他,脸色比众人还红,行到众人身前,歉然道:“让各位师太见笑了。” 慧能师太终是年长些,这道理,也就懂的更多,只见她道:“这位大哥不必如此,是贫尼诸人,扰了大哥雅兴。” 像庄稼汉的中年男子道:“我也是见这天气炎热,才下河戏水,贪凉寻乐,真没想到诸位师太会路经此地。” 慧能师太道:“大哥,你说这话,倒让贫尼惭愧不少,大哥贵姓呢,是这周边之人吗?” 中年男子道:“免贵姓秦,不是这周边之人。” 慧能师太道:“为何到得此处?” 秦姓男子道:“前几日接到老友也就是灵隐寺方丈慈灯大师信函,说有事相邀,故就到得了此间。” 闻此,慧能师太有些讶异,在她感知里,此人毫无修为可言,看其装扮,也活脱脱一乡野村夫模样,疑惑道:“先生也是修行中人?” 秦姓男子道:“我也不知是不是,不过我师父应该是,所以我也应该算是。” 此话听来,让人颇为困惑,不过却让慧能师太对此人的身份,清晰了不少,也不说破,笑道:“秦大哥,我等也是去这灵隐寺,要不一道同行,也算有个伴。” 慧能师太话刚出口,场间众女尼,便嘟起了嘴,显得颇为不愿,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啊,就往队伍里召,要是个采花大盗,可怎么办? 刚想到这,便有女弟子道:“师叔,这人看来虽老实,但大多坏人,都隐藏在老实的面孔下。” 慧能师太被这句话逗的“噗嗤”一笑,道:“不要孔雀开屏了,秦大哥的眼光,可是天下一等一的高,对你等,可没任何兴趣。” 听到这话,秦姓男子又挠挠头,脸也刷的绯红,嗫嚅道:“哪哪有的事。” 这女弟子嘀咕道:“我还看不上他哩,看他那糗样,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像天下间,哪只癞蛤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蝉鸣时断时续,蛙声,则正好弥补这中间的空档,极富乡野气息,又恍如剧院伶人唱戏。 这小姑娘虽是嘀咕,但也是有数人听了去,其中就包括慧能师太,只见慧能师太怒道:“絮儿,不可对前辈如此无礼。” 转而向秦姓中年男子,道:“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懂礼数,秦大哥你莫见怪。” 秦姓男子自嘲一笑,道:“小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优秀多了,怎会看上我等。” 说完单手一引,做个请的手势,便与慧能师太并行向前,边行边聊。 慧能师太道:“这倒是,听说在幽冥域界,已是有凭初程境对抗破空境而不落下风的逸群之才。” 秦姓男子道:“是啊,不说当年我们有无这样的实力,仅是这独对破空境的胆识,想来都是没有的,反正我是没有。” 慧能师太叹息道:“这次我南盟也派了不少弟子去这幽冥域界寻造化,不过这造化,却颇为弄人,最后造化没寻到,还搭进去诸多优秀弟子,被别人寻了造化之后,将这小丫头的势头,也压了下去,希望没有坏了她的道心。“ 说完,便指了指小师妹苏雨亭。 秦姓男子道:“能排在十四,已是非常不错。要知道,这世间少年,何止千万,我能理解作为长辈,望子成龙的心情,但并不是受了挫折会坏了道心,给予其过多的期望与关注,才易坏了道心。” 慧能师太道:“秦大哥说的是,听说点墨门这次,也派了人去幽冥域界寻造化。” 对此,秦姓男子也不隐瞒,道:“师门这次,倒的确派了小师妹去。” 秦姓男子,正是点墨门墨翟先生第三弟子,秦默予。 慧能师太道:“那贫尼倒是有些疑惑了,这以前还可说赫连师妹没有出手过,不好判断,但听幽冥域界中的少年说起,赫连师妹可是有过几次出手,为何这齐云新人榜上,没有赫连师妹的影子呢?” 秦默予笑道:“这倒不是岳麓书院有失偏颇,师太有所不知,其一,我这八师妹,她功法稍微有些独特;其二,这齐云新人榜要求必须是初程境的少年天才,我这师妹,也就在幽冥域界关闭之前,踏入到了观星境,被我师父感知到了后,便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岳麓书院;其三嘛,八师妹本喜静,对这些事情与常人不大一样,相反,还颇为困扰,所以师父他老人家在知道此事后,为避免此事影响到她,也避免让岳麓书院误判此事,就传了书函到岳麓书院。” 慧能师太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赫连师妹这等人物,怎就不是那榜中人。” 秦默予道:“师太过誉了。” 慧能师太道:“倒不是贫尼虚情假意如此,贫尼是真的感激赫连师妹,要不是她,我这雨亭,怕是已到了奸人之手,如若碰见她,贫尼定要当面向她道一声谢。” 秦默予道:“师太不必如此,点墨门与南盟向来交好,要是大师兄还在,说不得我们两家还经常走动着呢。” 听此,慧能师太又是一声叹息,道:“真可谓是,世事无常,李师兄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也陨落了,只是师姐她” 说到这,再叹一口气,想必到了她这个年纪,也还是弄不明白,到底是这生生不息的生好,还是这一了百了的死好,假若生不如死呢? 秦默予道:“吴静师妹她还好吗?” 慧能师太道:“人生本无常,于出家人来说,也无所谓好与不好。” 秦默予道:“唉,但愿如此。” 谁又真的能看破这红尘,做到云淡风轻,宠辱不惊,所谓乐逍遥,活逍遥,又有谁是真正的逍遥,众生皆苦,能苦中作乐,就已是很不错了。 灵隐寺,宝刹庄严,正门处,已然再无烧香祈福的香客。 取而代之的,是这身着家族徽章,门派服饰的江湖人士。 且寺中弟子,也已大半到了此处,站成一排,手持一人高的木棍。 似是欢迎到访的客人,又像是要驱逐在此捣乱的恶人。 门口,不时有高声起,一群和尚在此堵住了进入寺庙的必经之处。 一条长桌,挡了门口大半,并直接延伸到门外,有和尚在其上,翻着帖子一般的函件。 似是在此地许久,几人已然有了默契,几位和尚没有多余的交流,一旦确定帖子真伪,只需一个眼神,点下头,然后就将帖子交到当首一位和尚手中,而和尚也对着帖子照本宣科,大声道:“小河帮帮主赵玉龙到,送至厢房。” 寺庙正门不远处,一众人也听到了这高声吼叫,不知什么原因,这些人背靠寺庙围墙上,也不排队进去。 故让人颇为奇怪,这些人来到此处,没被此地优美的风景吸引,反而跑到这正门广场边,靠着围墙,看人。 当然,人也有值得看的,但若要是看一群糙汉子,就没什么意思了。 且看一群糙汉子的人,自己还是一群糙汉子,那就更没了意思。 让人诧异的是,这群糙汉子,此时却看的津津有味,倒有了那么点意思 其中一位糙汉子,像是许久未刮胡髭,长的满脸都是,显得极为粗犷,只见他玩味一笑,揶揄道:“小河帮帮主?是不是那个说自己是‘混江龙’的,打遍小河道无敌手的赵四?慈灯大师连这种人也请,也太失台面了。” 说完,还不忘吹几下胡髭,满脸不屑。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旁边另一位,一老先生,麻布长衫,已是洗得泛白,但却在这衣衫下,好似裹着一堆书卷气,此时道:“熊三炮,说起没台面。慈灯大师不是连你也请了吗?” 熊三炮一推搡,老先生便差点一个趔趄,并接着道:“欸,欸,欸,我说林老头,你什么意思,比起那赵四,你更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慈灯大师怎么想的,这是我们修行中人的事,你一个教书先生来此,不知道哪里跟哪里,完全就扯不上关系。” 林老先生道:“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我怎么就不是修行中人了,要不是当时道盟没成立,功法没有全民普及,我也不至于洗髓洗过了头,变成如今这样子,要是当年能洗髓成功,说不得又是另一番光景。但我终究是踏入了这修行界的门槛,是也不是?” 熊三炮揶揄道:“是是是,要不是你林老头撑起整个修行界,每个修行中人,只怕是要自卑死。” 林老头道:“熊三炮,你什么意思,这十里八乡,你打听打听,有多少我林某教出的优秀孩子,只要我在你家转一圈,你父亲都要出来叫我一声老师,我怎么就上不了台面了。” 熊三炮道:“那倒也是,要不看在你是我父亲老师的面子上,我熊三在这里早就揍你了。不过老头,你看,我们都看了这许多时间,也没见有什么大人物到此,是不是慈灯大师老了,没什么号召力了,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啊,慈灯大师这号人物,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才是啊。” 林老头道:“这方圆十里,谁的名头最盛。” 熊三炮道:“自然是慈灯大师。” 林老头道:“即如此,也就是说,在这十里内,要盖过慈灯大师名头的,根本没有,若有,也在这十里之外,所以你看到的,也就你我,以及那赵四之流,不过出了十里之外,也就多了个路途遥远,也自然没有我们来的快,来的及时,还有,有身份的人,都喜欢在最后时刻,压轴出场。” 熊三炮道:“压轴出场,为何?” 林老头道:“为何?人性如此,一连串问题,最容易被人记住的,是哪个问题?” 熊三炮思忖片刻,道:“当然是最后一个。” 林老头道:“这不就对了,为了体现身份地位,也为了图个名声,这些大人物向来都如此。” 熊三炮挠挠头,道:“看来像我们这种,是做不了大人物了,特么的这些人也太复杂了,就不能单纯一点吗?大家还可以做做朋友。” 林老头笑道:“谁稀罕与你做朋友。” 熊三炮道:“林老头,你什么意思?” 林老头望向这五大三粗的家伙,露怯道:“熊三炮,我说的是大人物不想与你做朋友,我没说我们。” 熊三炮道:“我感觉你还是侮辱到了我。” 林老头不屑道:“这都侮辱到了你?上次鳄鱼帮帮主派你去倒夜来香,那岂不是奇耻大辱。” 熊三炮道:“能一样吗?那是工作,那是周帮主对我的赏识,对我的抬爱,你知道不?我还希望他能多派些这种差事给我,你还别说,这钱挺好赚的。” 林老头摇头叹息,极度鄙夷,道:“瞧你那出息。” 熊三炮道:“欸,老头,你什么意思?职业歧视是不是?你看你这打了多少补丁的衣服,你还好意思歧视我?” 林老头继续摇头,道:“铜臭味,加夜来香味。” 熊三炮道:“欸,欸,老头,你不要仗着我不敢揍你,你就能如此放肆,说不得你熊爷爷今天要给你开个戒,揍的你七晕八素,你信不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人物志 虽说送至厢房,但赵玉龙却与这墙角众人一样,选择来到了墙角,刚好听到熊三炮说到此处,便笑道:“三哥,今日火气怎的如此之大。” 熊三炮打趣道:“不是说送至厢房吗?是什么风,将我们小河帮帮主赵四哥,吹到我们这旮旯角的。” 赵玉龙也不气,反讽道:“四哥?不敢当,不敢当,因为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四哥,是,屎哥。” 赵玉龙最后,从平舌音,变作了卷舌音,任谁都听的出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惹得场中诸人,哈哈大笑。 熊三炮见此听此,怒道:“你能好到哪去?还小河帮帮主,还不是仰仗人家青龙帮吃饭,帮人家卸货的主。倒是你那个‘混江龙’,谁给取的?” 赵玉龙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管的着吗?” 熊三炮道:“这名字也的确来劲,一听,就能让人多卸几十担米。不会是严帮主见你一刻钟就能卸二百五十担大米,一高兴就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赵玉龙道:“屎哥,你是将夜来香倒入了自己嘴巴里?还是怎的,说话这么臭。” 一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与别人都生活在社会底层,却要对同是底层的普通人,大加鄙夷,深层次来说,其实也就是看不起自己,一种自卑的表现。 见此,熊三炮也不气了,笑道:“是啊,然后还与怡红院的小翠来了个亲密接触,熊某只是好奇,为何你这嘴也如此之臭,难道是小翠传给你的?” 林老头对此,颇有微词,道:“真是世风日下,下流胚子,我呸。” 熊三炮道:“你这老光棍,你知道什么是下流吗?这叫风流,你们书上也说过,人不风流枉少年,对?” 林老头道:“你看你那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敢自命风流?我呸!” 熊三炮道:“欸,欸,林老头,我怎么就熊样了,怎么就不风流了,你这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了,你可知道,熊大爷每次去这怡红院,是有多受欢迎。” 赵玉龙道:“只要有钱,怡红院对谁都欢迎。” 熊三炮道:“这不就对了,老头儿,我可告诉你,这男人的魅力啊,可不仅仅只是外表,其中财富、气质、文化、学识、担当、优雅等都可让男人魅力起来。” 这些话,虽是对众人说,但却一直盯着自己五根手指头上,戴的金戒指。 林老头咕哝道:“要不是这修行界实在找不到说话之人,老夫真不愿来看这些地主老财的嘴脸。“ 熊三炮道:“你咕哝啥呢?是不是不服气。” 刚说到此处,场内便有不小的骚动,一群人,随着这骚动,已然到了寺庙正门处。 见此,林老头再无心搭理他,盯着场中来人,道:“这是不是那青松派掌门人柯有为?” 赵玉龙不屑道:“看这扮相,想必做不得假。” 熊三炮道:“我就说慈灯大师交友广阔,现在不是有大人物到场了吗?” 赵玉龙道:“这算什么大人物,不过是道盟的一条走狗而已。” 熊三炮反问道:“为道盟做事,就是道盟的走狗?四哥,这我就的说教说教你了,天下门派十之八九都并入了道盟,那岂不是说天下都是走狗?” 赵玉龙怒道:“这能一样吗?上几年被道盟断了道统的那几个门派,也属道盟,也没见道盟念在同盟的情分上,手下留情。且这老货,不但不念同是南盟的情谊,反而火上浇油,助纣为虐,充当这道盟鹰犬的马前卒。” 熊三炮道:“赵四,你这就是偏见,这几个门派,本就有他们各自的不是,比如那白鹤派掌门,你研究什么不好,偏偏要去研究魔族功法,最后还以身试法,道盟当然就得将他绳之以法,你这是见我鳄鱼帮与道盟交好,赤裸裸的嫉妒。” 赵玉龙道:“我嫉妒你鳄鱼帮?我青龙帮在此地经营多年,也没见嫉妒过谁,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有何嫉妒可言,听来,让人贻笑大方。” 熊三炮道:“那为何这些年青龙帮没怎么拓展?是不愿吗?” 赵玉龙道:“自然是不愿,我们自己的生意都做不过来,哪还有精力扩张。” 熊三炮揶揄道:“这么说的话,还真的谢谢你青龙帮的不愿,不然小弟哪有钱去那怡红院消遣。以后我是不是要跟小翠这样说,其实哥这次的消费,是赵公子你买的单。” 赵玉龙道:“熊三,你别得意,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熊三炮笑道:“这不是刚过了你的十年河东,现在轮到我的十年河西了吗?前几年‘混江龙’这名号,可在此地当当响呢,告诉我,是不是输不起?” 赵玉龙见这欠揍熊样儿,斥道:“我输你大爷。” “青龙帮帮主,严东青到。” 又是一声呼号,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 赵玉龙更是整理一下衣衫,恶狠狠的瞪了熊三炮一眼后,朝声音处行了去。 林老头道:“严东青这人还是很不错的,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让人讨厌不起来。” 熊三炮道:“你知道个卵,这些人行事,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林老头道:“老夫虽与这严帮主交集不多,但也有数面之缘,也就有了一些了解。” 熊三炮哦的一声,似是不信,道:“你且说说。” 林老头道:“他本人怎样,我不置评,但我们可以从侧面来看这个问题,从这些年他帮中的人员变动可看出,此人还是可以的。” 熊三炮道:“此话怎讲?” 林老头道:“你看,许多年前,这青龙帮就是这一些人,基本无甚变动,为什么?第一,要长期率领一群人,除了要有驭下的能力,自然还需超乎寻常的个人魅力;第二,江湖中打打杀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领头人也因此喜怒无常。生死予夺,更是系于其一人之间,这情况也说明严帮主并非弑杀之人,才能让这些人完好如初的跟着他,当然,这之中,手段肯定是必须的,不然青龙帮也将不复存在。反观你们鳄鱼帮,虽然发展势头快,但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周帮主身边,是不是已换了几茬人,那些人呢?” 熊三炮被这一席话,怔在原地,他当然知道鳄鱼帮帮主的喜怒无常,伴其左右,时常有如芒刺背之感,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就像这老头说的,严帮主身边之人这么多年都没变动过,而自己,本就不是严帮主身边之人。 没变过,自然就没机会,如果有选择,自己当然愿意选择在严帮主一类人身边生活,但生活本就少有选择,无奈,倒是不少。 熊三炮收起刚才的得意,嘘一口气后,道:“林老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有一家老小,许多事,由不得自己。” 林老头道:“正因如此,你才更需另谋出路,对于鳄鱼帮来说,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也不多,但对你的家庭来说,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无比重要。” 熊三炮道:“林老头,我晓得,我会考虑的。” “天香斋,明英师太携一众师妹到。” 这一声呼号,也将熊三炮与林老头的话题,岔了开来。 熊三炮极快的走出阴霾,褪去刚才的不快,又恢复之前那得意之态。道:“来了,来了,林老头,你快看,大人物开始登场了。” 就像每位认真生活的普通人一样,总是能很快忘记烦恼。 也许对他们来说,人生本就有许多烦恼,对此,已是习以为常,要是每一个烦恼都去纠结,都去较真的话,那就再难认真生活。 林老头道:“那位明英师太,老夫倒是见过。” 熊三炮道:“老头,你要不要碧莲,你谁都见过,你咋不上天呢?” 林老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活我这么大岁数的话,就不奇怪了。” 熊三炮道:“是是是,你吃的盐比我多,你老当益壮,你老而弥坚。” 说到这,这家伙猥琐一笑。 林老头道:“别说这明英小丫头,就是他师父慧香法师,我都见过。” 熊三炮大笑道:“小丫头?你怎么不说他是你与慧香师太的私生女呢?” 林老头似是极度不喜这家伙的口无遮拦,一个响头过去,道:“熊三,你侮辱老夫可以,但我要提醒你,你最好是对“南盟五慧”的慧香法师稍微尊重一些,这让人听了去,即使你鳄鱼帮帮主出面,恐怕也保不了你。“ 熊三炮讪讪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吗?” 林老头道:“有些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 熊三炮若小鸡啄米,点头道:“晓得,晓得。” 正门处,一众坐着的和尚,忽然站起,向来人作揖后,宣了声佛号。然后站成一列,显得庄严肃穆。 这一举动,也让场中诸人,颇为不解,心想一般人物,定不会让灵隐寺的大师父如此,那得多大的人物啊。 想到此,便翘首望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桃李满天下 “有请望月斋慧能法师和南盟一众师姐师妹,以及吴通大师兄。” 寺门当首那和尚,呼号尤其响亮,同时还多了许多认真。 林老头道:“老夫就说有些眼熟,原来是慧能师太到了此间,难怪能如此。” 熊三炮嘴一撇,有些无语,道:“凡是到此间之人,好像都是你的熟人,怎不见你上去打招呼,就不怕失礼于人?” 林老头道:“我倒是想,人家现在不正忙着吗?打扰到人家多不好意思。” 熊三炮道:“林老头,以前倒是没怎么看出来,现在我发现,在吹牛一道上,你已然到了圣人境。” 林老头也不管熊三炮的话里有话,道:“老夫真认识,小的时候就住在隔壁村,是我们那里天资最聪颖的孩子。只是后来入了望月斋,许久没见而已,以至于差点都没认出来。” 熊三炮撇嘴道:“你年纪大,你说的都对。” 林老头道:“你还别说,这孩子是真出息,短短数十年间,就已然成长到了如此,有了这‘南盟五慧’的名头,真是生女当如慧能啊,听说熊三你也有三个女儿,要不要老夫与你托个关系,到时送到望月斋,与这些南盟子弟一同修行。” 熊三炮根本就不信这老头有这层关系,显得极为不屑,道:“你还是想想你自己,你无儿无女,以后老了谁给你送终。” 林老头道:“呸呸呸,老夫桃李满天下,有的是人送终,况且老夫还要活他个一百年呢。” 熊三炮道:“是是是,要是真的,自然最好,我也希望如此,但若实在走不动了,你就到我熊家,别的不敢保证,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过以你林老头在这里的声望,也的确有许多人抢着给你养老。” 对于此事,林老头向来骄傲,只要他出去转上一圈,就能收获一大片的“林老师”,他也相当满意此事,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值得吹嘘的事情。 只见他嘿嘿一笑,道:“你不信老夫认识慧能师太?” 说完,也不管熊三炮那白眼有多白,向着刚准备进入灵隐寺的望月斋一众,大声喊道。 “林韵之,可还记得老夫。” 这一喊,也将众人的目光聚集了过来,墙角众人,均是将脸转向一旁,意思很明显,不认识此人,继而心道:这大庭广众的,自己也七老八十了,还搞这么一出死皮赖脸,有意思吗?难道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活明白?圈子不一样,就真的走不到一起,哪怕强行凑在一起,也只会尴尬至极,徒增无趣罢了。 这一喊,倒真的将慧能师太叫到了此处,只见她笑望林老头,紧紧握住他的双手,道:“林老师,没想到您还记得贫尼的俗家姓名,这许多年,也未去看望你,犹记得小时候,你教我认书识字那会儿,不成想,转眼间便已是这么些年,您还好吗?” 林老头挠挠头,对此,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没把握对方会记得自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慧能师太还真走了来,道:“我很好,韵之你不仅天资聪颖,没想到这记性,也还如此之好,还能记得老师我。” 慧能师太道:“老师这么说,让韵之颇感惭愧,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老师您,是韵之的不是,还请老师不要见怪。” 林老头道:“见怪什么?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出类拔萃,老师见你有今天这成就,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埋怨你。” 慧能师太笑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要不老师随我入内,让韵之借这灵隐寺的清茶,尽孝一番。” 林老头连连摆手,道:“不不不,韵之你有事可自便,老夫就不去了,这里就很好。” 见林老头执意如此,想着若是将他放在自己一行人中,也只会徒增其烦恼,慧能师太道:“既如此,那林老师就在此歇息,待贫尼寻个时间,再去拜会老师您。” 林老头道:“去,去。” 慧能施一礼,转而走向望月斋一行。 请过来容易,似也希望其能快点走,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连谈话都显得不那么自在。等人走后,林老头又恢复到得意之态,道:“我没骗你。” 熊三炮有些傻眼,不成想,这老头儿还真认识慧能师太,便道:“你真能为我三个女儿打点好这层关系?” 林老头道:“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只是” 熊三炮道:“只是什么?” 林老头道:“你这三个女儿能不能稍微减点肥,你也看到了,关系是有了,你三个女儿一去,不拉低了人家望月斋的整体颜值吗?” 熊三炮怒道:“老头,你什么意思,在这之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个女儿长什么样,你说你有办法让我三个女儿进这望月斋,现在又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你这老货,不会仅仅只是炫耀你与慧能师太的那层关系。” 林老头也吼道:“那你刚才还不相信我呢?现在又说出这种话。” 熊三炮道:“是不是我相信你,你就能将我三个女儿送去望月斋修行?” 林老头道:“也许” 听此,熊三炮忽的跪了下去,满脸谄媚之态,抱住林老头大腿,道:“林老师您交友广阔,广结善缘,惊为天人,修行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又怎会不信你呢?” 就在此时,一道响亮的呼号,出自同一人,响彻在寺外广场上。 “恭迎点墨门,墨翟先生三弟子,秦默于师叔,驾临敝寺。” 闻此,场中若有雷,平地而起,炸裂在广场内。 “点墨门?不会是那个名震中原的点墨门。” “这还有假,都说了墨翟先生,难道还有两个墨翟先生的点墨门?” “墨翟先生八大弟子,这三弟子没怎么听说过啊。” “那只能代表你孤陋寡闻当然,也可能是那些年大师兄李乘风的名头太盛,导致墨翟先生其他弟子,有些黯然失色,你看这大师兄李乘风去了之后,二弟子杨灵,瞬时便声名鹊起,传言那八弟子,最近也开始在江湖中走动,想必也是一了不起的人物。” “了不起,真了不起,要是我那犬子能进入点墨门,老子做梦都能笑醒。” “你就慢慢做梦?你可知,这次齐云新人榜中第二。” “自然知道,范举嘛。” “这第二的范举,如此天赋异禀,都又被这点墨门拒之门外,更不用说你儿子了。” 说到此,众人一声叹息,感叹这命运不公的同时,也感叹自己的平庸。 墙角这边,林老头被熊三炮环抱大腿,却在此刻瞪大眼睛。道:“没想到是他?” 熊三炮忽的站起,道:“林老头,你够了啊,你不要说你又认识,这点墨门离此地,已是千里之外,你这辈子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吗?熊某为了三个女儿的前程,配合你演戏已是够意思了,你要这样,熊某可是再也演不下去了。” 林老头瞪了他一眼,道:“为何我要去那么远,难道人家就不能来此地找我?你看你,是不是又不信我了。” 熊三炮满脸不屑,道:“是是是,你林老头面子比天还大,人家点墨门上赶着来拜谒你,信你大爷,你不要得寸进尺。且修行中人,谁不认识墨翟先生,谁不知点墨门?” 众人都不曾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秦默予已到了此处,并对林老头抱拳道:“林叔,好久不见。” 见于此,熊三炮一等人,瞬间瞠目结舌,没想到这老货还真认识这种大人物。 相较于之前与慧能师太相见时的拘束,林老头此刻,俨然轻松了许多,道:“想不到小秦你还有这层身份。” 要不是先入为主的那层身份,秦默予此刻看来,就是一庄稼把式,脚上套着一双草鞋,许是为了多穿些日子,衣服也显宽大,但还算干净整洁,除了这衣服不大得体外,其他均是收整的恰到好处,除了这些,便再无长物。 秦默予笑道:“晚辈并非有意隐瞒此事,只是觉得这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林老头道:“那倒也是,有些东西本就如过眼云烟,不值一哂。” 秦默予道:“林叔,晚辈上次走的匆忙,不知我在您学堂处种的瓜果,成熟了没?” 林老头笑道:“老夫贪嘴,早就吃完了。” 秦默予道:“无妨,老先生要是喜欢,小秦抽空为你培育一种更好吃的蜜瓜。这是我无意中在十万大山中寻到的,经过我改良后,这瓜更甚往昔。” 林老头道:“你如此说的话,那老夫定要尝尝了,感激不尽。” 秦默予道:“老先生一生兢兢业业,为人师表,自当的起如此。” 林老头道:“你这样说,倒是让老夫有些汗颜。” 熊三炮似是忍不住,但又怕人听了去,咕哝道:“一点瓜果,至于吗?” 林老头白他一眼,道:“寡闻少见,你知道那是什么瓜果吗?算了,我懒得与你这种凡夫俗子争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理不容 熊三炮道:“欸,欸,我说林老头儿,你这什么意思?作为整个修行界的奠基石,有脸嘲笑熊某凡夫俗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样儿说不得今日熊某要与你分个上下高低,让你知道修行界中,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 说完,便开始揎拳捋袖,准备大干一场。 林老头道:“在小秦这里,你那三脚猫功夫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说到兴头处,熊三炮便有了些得意忘形,忘了这里还有修行界中,声名赫赫的点墨门弟子,听此,又老实的退了回去。 秦默予道:“其实在下更擅于种植,不擅于打架斗殴。” 林老头道:“那空了后,定要在我=老夫那里展现你这门手艺。” 秦默予道:“一定。” 絮叨会儿后,秦默予便入了灵隐寺内,场间也因此安静了许多。 熊三炮道:“老头,没想到你还有点墨门这层关系,要不给我托个关系,将我三个女儿送到点墨门修行去,我觉得,从教育的出发点考虑,这点墨门,定是要比人数众多的望月斋好上不少,毕竟名师一对一,你说是不是?” 林老头白了这货一眼,道:“熊三,你有尿意吗?” 熊三炮道:“你还甭说,经你这么一问,又站了这么久,还真想撒泡尿。” 林老头道:“去撒,顺便照照自己。” 许是真的有点急,熊三炮边走边骂道:“林老头,你给我等着,熊大爷回来再收拾你。” 古寺,钟声悠悠,古佛,庄严宝相。 穿过横七竖八的走廊,指引的小和尚,终是将众人引到一开阔处。 只要一进到此处,你就会被一红彤彤的“禅”字吸引,只因他刻在正中一块大石上,大石非常之大,这“禅”字,自然就不会很小。 这一开阔处,像是自然而成,地上没有铺就青石板,唯有周边一大片竹林,像是天然的围墙,将这空地围了起来。 透过竹林,还能隐隐看到舍利塔。 风吹动竹尖时,便能全见。 若这场地,没有左右两排整齐的桌椅突兀的矗立其间,那这一天然的空地,便极像四合院中的天井。 不过这“天井”,比四合院天井大了许多,大到足以容纳数个四合院。 在两排桌椅上方,则是一个较大的蒲团。 桌椅上,已然有许多人落座,一个个小和尚,此刻也有了些入世的意思,极像客栈里,招呼客官的店小二,被人呼来唤去,为一众人端茶送水,准备素食瓜果。 如果说有吃的地方就有李知焉,那么有李知焉的地方,也定会有吃的。 李知焉刚好就在灵隐寺,灵隐寺空地处,刚好就有许多吃食。 那么他,自然也就到了此处,他到了此处,赫连玉儿和莫如雪,也就到了此处。 赫连玉儿和莫如雪一左一右,此时正目不转睛,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她们想不通斋菜有什么好吃的,且能将斋菜吃的如此津津有味的,也怕仅此二家了,再无第三家,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还有一个莫胖子,同样能做到如此。 许是吃的太急,有些噎着,捶了捶胸口后,又继续与手中的吃食战斗,赫连玉儿见此,递上一杯水,道:“李公子,你慢慢吃。” 想来这些时日,已然有了一些默契,赫连玉儿递水,莫如雪的手,便搭在了这家伙的后背上,为他捶了起来,并嗔怪道:“有人跟你抢吗?” 场中已然有了许多人,不过却安静如初,只能听到少年的咀嚼声。 只因这样一群人的视线,均被聚集到了此处。 他们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且一下就是两位,更想不到的是,这两位绝世容颜的女子,竟然像丫鬟一般,在服侍一位少年。 最后更更想不到的是,这少年好像对这两位女子,毫无兴趣,看都不曾看一眼,一直低着头,吃那些索然无味的的斋菜,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不让人驻足,又怎不让人瞩目。 就在此时,青龙帮一众,也已到了此处。 若是平时,这先来的许多人,定要去拜会他这个地头蛇,但今日,这许多人即便见了他们,也只是将头转过去,看了一眼后,又继续把头转了过来,显得淡漠无比。 严东青皱起眉头,被这些人的视线带了过去,便看到了刚刚那番场景,笑道:“有趣。” 找个地方坐下后,也随了大众,场间又重新归于寂静,唯有少年的咀嚼声,窸窸窣窣。 空地外,小径处,天香斋一众,也被小沙弥引领到了此处。 只见那位叫明静的小尼姑道:“师姐,想不到我们天香斋,竟有如此大名气,你看外面之人,一说起我们天香斋,那眼神,真是说不出的崇敬和艳羡。” 旁边叫明怡的尼姑道:“师妹,那是你出来的少,不敢说整个世间,仅说这南方之地,我们师门还是很有分量的,你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明英道:“我等本是出家之人,在意这些作甚,只会乱了道心。如若乱了道心,修为也怕只能止步于此了。” 明静和明怡闻此,收起心绪,异口同声道:“师姐教训的是。” 说话间,众人也已到了场中。 如青龙帮那般待遇一样,被这群家伙看了一眼后,又继续看往那个方向。 独独与刚才不同的是,青龙帮一众,也加入到这一群人的行列。 场间很安静,明静不忍打破,小声道:“师姐,怎么这些人怪怪的。” 明怡道:“倒不是他们怪,而是这里有一位怪人,将这怪病传染给了这些人。” 说完,便朝李知焉处,努努嘴,示意明静师妹朝那边看去。 话虽说的通透明亮,但这明怡,自己却也得了这怪病。 在明英师姐落座后,站在身后的她,好似也无所事事,便想找师妹聊天。 ‘场间如此安静,又不忍打破,想干点其他事,也不合时宜,因为师姐师妹,均被这怪人吸引了去。 所以自己也不能鹤立鸡群,显得与众不同,故也只能朝那边望去。心想此人还真的挺下饭的,要是将此人放到膳房,说不得能治好那些小姐妹的厌食症。 嘈杂声起,终是打破了此地的安静,也掩盖了少年的咀嚼声,只因望月斋一众,已到了此间。 许是这一行,本就人多,抑或望月斋在此地的威望够盛,不得不使众人前来拜会一二。 最可能还是,这望月斋的女弟子,同样也很美丽,尤其是那南盟小师妹,生的沉鱼落雁,与场间另外两位女子,不相上下。 如果让这些家伙知道,他们今日一下就看到了当世“天下四美”中的三美,想必定会说出那些死而无憾的骚话来,但如果你真要他去死,他又会告诉你,活着多好,还可以见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当然,直接破坏场中宁静的,还是小师妹苏雨亭口中,那声“淫贼”。 因为她一进来就看见了他,想不看见都难,这一声突兀的“淫贼”,瞬间便在此地炸了锅,就像有人将安静的书院,一下放到了喧嚣的菜市场。 稍显错愕后,有人便开始怒吼出声来。 “你这混蛋,对我南盟小师妹做了什么?” “是啊,已有两位如此漂亮的红颜知己,还嫌不够?” 有质问的,自然也有艳羡的。 “你还别说,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那倒是,这女子随便一个都倾国倾城,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是他。可惜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被糟蹋了。” “切,落到你手里就不糟蹋,落到他人手里就是糟蹋?” “滚,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小师妹也未想到,竟然会引起如此多的浮想联翩,此时羞红了脸。她只是见到此人便有一种莫名的不快,平时的涵养功夫,一下就破了功,想收起,已是晚矣。 与她一样,此时的莫如雪,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想着此刻,要是有一条纱巾遮掩,如赫连玉儿那般,该有多好,虽然赫连玉儿也已是脸红到了耳根处,但比起自己,终是泰然自若了许多,也不知这苏雨亭是怎么想的,为何要来这么一出,以后我等,还怎么见人? 慧能师太咳嗽一声后,便镇住了场间的喧嚣,道:“雨亭,不得无礼。” 苏雨亭红着脸,嗔道:“师叔,他就是一个淫贼。” 慧能师太一眼瞪去,道:“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为何今日” 苏雨亭急道:“师叔,你听我说,他就是与史青玉狼狈为奸的贼人。” 慧能师太道:“亭儿,这里是灵隐寺,有什么事,等此间事了再说,我们都是慈灯大师邀请来的客人,不得如此无礼,即便这人与史青玉交好,也说明不了什么。” 苏雨亭道:“可是” 慧能师太打断道:“别可是了,你青玉师姐只是放荡了些,并无劣迹斑斑的事迹,虽有损于我南盟的声誉,但对整个世间,还不至于伤天害理,至于这少年,他有选择与谁交朋友的权利。至于你,可以认为他是淫贼,也可以不和他有任何交集,这也是你的权利。” 第一百一十九章 恶人恶报 被慧能师太这么一说,苏雨亭嘟起嘴,咕哝道:“他本身就是淫贼,我就要说,我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淫贼。” 吴通大师兄见此,已然有些呆,这不讲理的小师妹,依然还是如此好看,故竖起大拇指,谄媚道:“不错,这也是你的权利。” 苏雨亭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李知焉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搞的没了食欲,放下手中吃食,于淫贼这事,他一直不懂,自打出的山来,就莫名其妙被一些女子套上了这个称号。 按理说,他不应该是这淫贼,书中有言,要达到一些条件才算符合。 不懂就要问,这是个好习惯,所以下一刻,便对莫如雪问道:“我真的是淫贼吗?” 莫如雪本就羞红的脸,被这一问,弄得绯红,毕竟这左右,已然坐满了人,而这家伙,对此毫不顾忌,没好气道:“是,你是天下第一大淫魔。” 李知焉不解道:“为何书中说,要与这女子有肌肤之亲后,才啊。” 话未言尽,便被自己大叫声打断,转而委屈且不解道:“莫姑娘,赫连姑娘,你俩为何掐我?” 莫如雪怒道:“你给我闭嘴。” 她俩突然发觉,与其让这家伙说话,还不如伺候他进食,如此,不至于这么心累。继续道:“你吃饱了没?” 李知焉道:“还没有。” 莫如雪道:“那你继续吃。” 李知焉道:“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 不错,现在比起刚才,的确又多了许多人,特别是小师妹一众望月斋女弟子,更是脸泛不喜,恨恨的看了来,想必小师妹加油添醋,说了一些他卑劣的事迹。 莫如雪道:“刚那么多人,你不也吃的挺欢吗?” 李知焉道:“刚刚是真的很饿,现在好了许多,便忍得住了。” 莫如雪有些无语,道:“意思是你刚吃的那么多,只是垫了一下肚子?” 李知焉淡然道:“算是。” 灵隐寺正门处,广场边,墙角旮旯处。 许是觉得寺内少了些自在,赵玉龙又回到了此处,而林老头和熊三炮一等人,本就为了在此处看人,于是这些人又聚到了一起。 只见熊三炮道:“赵四,你不去舔严帮主的屁股,跑这里来干嘛?” 赵玉龙道:“屎哥,这么多年,你也知道赵某凭苦力吃饭,可没有与屎打交道的习惯。所谓以己度人,是不是屎哥你与那周帮主” 话未说尽,却当先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熊三炮神情,非但不怒,突转怪异,不停眨眼,正色道:“赵四,你给我闭嘴。” 赵玉龙对此,似是未曾发觉,继续笑道:“我偏要说,周帮主屁股如此干净,是不是与你有关。” 说话间,周若泰领着鳄鱼帮弟子,已然到了其身后,刚好听见这番对话。 只见他眉头蹙起,摸向自己光头,接着甩甩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着摸头的手,一巴掌,便将赵玉龙扇到了墙角。 赵玉龙直到被扇一刻,才知道怎么回事,已是来不及后悔。 他的确感知到有人来,正像这里,每时每刻都会有人经过一样。 倒霉的是,这来的,刚好就是自己调侃的鳄鱼帮等人,也刚好,这周帮主本人,就在其中,故讪讪道:“周帮主,我与朋友开个玩笑,希望你不要见怪。” 周若泰舌头如蛇信子,舔向干涸的嘴唇,没有直接回答赵玉龙,而是转向熊三炮,问道:“他是你朋友?” 熊三炮像是极度害怕此人,双脚开始抖动,道:“帮帮主,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 他没有承认是,也没有承认不是。 不过认识这么多年,两人到底是不是朋友这个问题,倒真的值得思索一番。 就像他与林老头一样,每次见面都要互怼一番,但若真遇到什么事儿,他还是不能见死不救,这种情感,本身就让人奇怪。 周若泰道:“本帮主可不是你们开玩笑的对象,你可明白?” 熊三炮道:“小的明白。” 周若泰道:“那自掌三十个嘴巴子。” 继而转向赵玉龙,道:“至于你,周某也给你青龙帮严帮主一个面子,若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哼!” 似是不想与这些小喽啰纠缠,说到这,便领着帮中弟子,去了那灵隐寺。 不一会儿,寺门处便响起“鳄鱼帮帮主,周若泰到”的呼号声。 这些人已然行远,熊三炮还是一个不少的掌掴了自己三十耳光。 此时脸部已有些肿胀,恶狠狠瞪向赵玉龙,意思很明显,都怪你。 赵玉龙道:“你傻啊,人都走了,还这么老实。” 熊三炮道:“你知道什么,若不如此,下次见到周帮主,没有这三十耳光的印记,说不得会有更严厉的惩罚,这几天我这老脸,算是平静不下来了,即便没有了这五指印,也得再补上这五指印。不过呢,生活照常过,家人依旧在,扇耳光算什么。”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知是真如此,还是自我嘲弄。 赵玉龙道:“倒也是。“ 恰好此时,林老头也结束了与旁边之人的对话,转首过来。 神奇的是,他怎么做到在周帮主到来,再到离开,这短短一会儿时间,就能与人开启话题,再到结束话题。只见他淡然自若,道:“这鳄鱼帮帮主,我认识。” 赵玉龙和熊三炮白了这老货一眼,异口同声道:“我认识你大爷。” 林老头对此,也不介意,道:“熊三,我就说这周帮主不是一个好主。” 熊三炮道:“你管的着吗?” 刚说到此处,着统一服饰的道盟一众,已然到了广场内,而且来人颇多。 这些人一出现,想不被关注,都难。 几乎同时,林老头和熊三炮都准备开口,熊三炮抢先道:“你是不是想说你认识?” 林老头道:“是,我只认识当首那位大主事,也不是,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熊三炮道:“岳乾城在这南方之地,主政如此多年,想不认识,很难,其身旁那位,你可知道是谁?” 林老头道:“这倒是不知道,愿闻其详。” 听此,熊三炮脸上,也从刚刚的不快,瞬间转为得意,道:“我也是在一次帮中酒局中见过此人,当时周帮主也只是作陪,你猜这作陪的主位是谁?” 林老头道:“难道是这道盟的某位大人物。” 熊三炮摇摇头,卖了个关子,道:“你看到岳乾城右手处,那少年没有?” 林老头疑惑道:“莫不是他?一少年而已,还是一个小执事,怎当得如此。” 熊三炮噗嗤一笑,道:“少年?小执事?” 林老头道:“老夫几乎不算修行中人,但也对这道盟的建立以及发展,有些了解,听说这道盟现任职位中,一多半都是曾经抗击魔族有功之人,这少年何德何能。难道这么年轻就到了破空境?那更不可能。” 熊三炮咧嘴一笑,也因此拉裂开了伤口,扶住脸颊,道:“只因这少年,乃道盟执事长、陆定国大人唯一的儿子。而岳乾城左手处哪位,则是京安城道盟总部派下来的郑大人。” 林老头道:“他们到这南方之地干嘛?” 熊三炮笑的意味深长,道:“说是什么清剿魔族余孽。” 林老头道:“魔族余孽?现在还有魔族吗?” 说完,左右看了看,显得不可思议。 熊三炮道:“剿个屁的魔族余孽,这些人下来,倒是在姑苏城寻柳巷剿灭了数天,想必是最后不敌,缴枪投降了才来到此间,做做样子。” 林老头道:“熊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鄙不堪。” 似是怕人听了去,熊三炮小声道:“我粗鄙不堪?与这些人相比,我熊三可高尚多了。” 林老头道:“你好意思说人家,你不也经常去怡红院。” 熊三炮道:“熊某虽也经常出入烟花之地,但熊某可从不做别人不愿之事。” 林老头皱眉道:“此话怎讲?” 熊三炮道:“还能怎么讲,逼良为娼,奸淫掳掠。这些道貌岸然的牲口,做的就不是人事,有人觉得我倒夜来香很脏,但比起这些家伙,我觉得我真是香多了。” 林老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熊三炮哼的一声,道:“这些都是帮中兄弟说出来的,做不得假。” 林老头道:“那没人管吗?” 熊三炮道:“怎么管,你管,我管,还是赵四管。” 听此,赵玉龙也是直摇头,即便对此忿忿不平,也是无可奈何。 林老头道:“虽然你我不能管,但老夫相信,这世间还是有公道的。” 赵玉龙和熊三炮同时撇嘴,对此颇为不屑,异口同声道:“七老八十的人了,怎还如此幼稚。” 林老头道:“相信我,这些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熊三炮道:“林老头,你什么时候还学会那南疆的巫术诅咒了?” 林老头胡子一翘,道:“你看你,是不是又不相信我了。” 赵玉龙和熊三炮笑了笑,不以为意,同时道:“我相信你大爷。” 听此,众人起哄道:“老头儿,你不是想寻个月黑风高夜,来个除暴安良。” “林叔,都这把年纪了,惩奸除恶之事,就交给年轻人,不可逞强,当然,你这身子骨,好像也不强,哈哈哈” “你们说的什么啊,刚唬退鳄鱼帮帮主的,不正是林叔吗?”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只是众人都未曾察觉,林老头眼中,对于此事的坚定。 第一百二十章 人魔不分 灵隐寺,被竹林围成的空地,此时因道盟一众的到来,变的不再空旷,甚至已然有了拥挤的味道。 当然,也因道盟一众的到来,让场间又复喧嚣,惊起竹林间欢快的飞鸟,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不多时,在无相一众和尚的陪伴下,慈灯大师也到了场间。 许是对自己的姗姗来迟,有些许歉意,一进的此处,便向众人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宣了声佛号。 然后行到正中那个大蒲团处,坐了下来,就像故友到访,盘膝而坐,甚是自然。 众人见此,一一回礼,并不介意大师的迟到。 自然也不会怀疑大师的人品,毕竟用了一生恪守的东西,大家均是心知肚明。 只见慈灯大师道:“诸友贲临灵隐寺,欢迎之至,诸位想必吃惯了山珍海味,也赏遍了万紫千红,现在却被老衲唤到此间,吃着这粗茶素食,看这残竹破庙,抱歉之至。” 这话一出,慈灯大师倒没看出什么歉意,众人倒是愧疚了许多。 听此,严东青当先站起,抱拳道:“大师,这是哪里的话,东青受恩大师,已是许多年前,一直都没寻的机会报答,你再这么一说,东青真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有句成语怎么说来着,对,无地自容。” 有愧疚的,对此自然也有毫不在乎的。 周若泰道:“大师,不必如此在意,你还别说,这山珍海味吃厌了,有时候吃点粗茶淡饭也挺不错,就像青楼里漂亮女子玩多了,一些乡野女子看来,也别有一番风情。” 若是其他地方,这玩笑开的,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这是佛门重地,那么便有些不合时宜。 严东青怒道:“周若泰,这里不是你鳄鱼帮,所以这说话,便最好是注意些分寸。” 周若泰道:“严东青,你也须清楚,这里虽不是我鳄鱼帮,但也不是你青龙帮,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帮主。” 严东青道:“这里虽不是青龙帮,但这里是灵隐寺,莫要喧宾夺主,不知道你这个年纪,有机会学这个成语没有。” 周若泰道:“严东青,你也不要跟我拽文,你说你一个地痞流氓,说这些出来,不觉得那什么,对,贻笑大方吗?” 说到这,便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待周若泰笑了一会儿,发现场中只有他自己一人笑时,就再也笑不出来,即便有几个属下附和了他几声哈哈,但也在众人愤怒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慈灯大师面容恬淡,神色自若,并不为此愤懑半分,反而笑道:“这灵隐寺是破庙也好,是残垣也罢,任你们如何看,老衲一住,就是九十年,这里的粗炒淡饭,老衲也是一吃,就是一生。这九十年,灵隐寺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跌宕起伏。但也经历了大小不一的各种劫难,不过幸好,就算那声势浩大的魔族之战,也并没有伤其根本,完好的传承了下来,当然,这并不是说,灵隐寺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如此这般,而是因为当年天下英雄豪杰争先恐后,抛头颅,洒热血之故,才不至于让战火烧到这南方之地,这之中,道盟更是居功至伟。” 说完,便向道盟一众人,双手合十,作了个揖,表示感谢。 岳乾城见此,也倏地站起,道:“大师不必如此,对此,乾城真是受之有愧,当年乾城虽在魔族之战中,出了些力,但也活了下来,比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已是好了许多。” 慈灯大师没有回话,继续道:“诸位都是老衲这许多年结识的新朋友,然后经岁月洗礼后,又变成了老朋友,然后呢,又各种机缘巧合,认识了与之前不一样的新朋友,然后又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老朋友,周而复始,往复循环,就像一个个圆圈,一环扣着一环,串联起来,就是老衲的人生。” 慧能师太笑道:“慈灯大师交游广阔,远近闻名,不然我等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到此间。” 慈灯大师微微颔首,笑道:“就像林逋隐先生,我们就相识于年少,那时他还是一位负笈游学的书生,不曾想,日子过得如此之快,转瞬间,韶华已然不再,林先生白发苍苍,而我,虽无这三千烦恼丝,但也须眉皆白了。” 这时林老头、赵玉龙以及熊三炮一等人,也来到了这林间空地,听到慈灯方丈提到自己,林老头颔首示意,捻须一笑,颇有一股子高人的模样。 要不是这些人知道他底细,说不得已然将他当作了仙风道骨的神仙人物。 慈灯大师接着道:“然后就是这秦先生,老衲还记得,我们相识于田野,说来,甚是奇妙,老衲一生,有无数次化缘,但那次,却是老衲最离奇的一次化缘,因为这化缘,竟然化到了墨翟先生第三弟子头上。” 众人一笑后,也将目光再次转到李知焉处,只因秦默予此时,便坐在赫连玉儿右手处,而赫连玉儿,便坐在李知焉旁边。 只见秦默予道:“晚辈还记得那时,因为来世、今生之辩,硬是与大师争论了个通宵达旦。” 慧能师太颇为好奇,笑道:“那有结果吗?” 秦默予笑道:“没有。” 慈灯大师道:“再比如,即使到了这最后时刻,老衲依然结识了这几位新朋友,你们可别看他们年纪轻轻,这位可是齐云新人榜上的少年天才,而那位黑衣服的女施主,则是墨翟先生的第八弟子,至于这位白衣服的女施主,同样不简单,她来自青云派,是青云七子中,莫问天先生的闺女。” 话音刚落,场中便有人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到,不想再闭合回去。 慈灯大师接着道:“当然,说起少年天才,怎能不说到慧能呢?当时她的风采,在我们这里,可是用惊艳绝伦来形容也不过分。即使现在被十里八乡提起,也是竖起大拇指的人物。” 慧能师太笑道:“前辈,您过誉了,您的人生融入了我等,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也有了大师您,这不就是我佛所说的因果吗?” 慈灯大师道:“慧能你说的极是,只是可惜” 慧能师太道:“可惜什么?” 慈灯大师道:“老衲自少年起,便入了佛门,学了一辈子佛门因果,到最后时刻,这因果善恶,却成了老衲佛心的业障。” 慧能师太道:“此话怎讲?” 慈灯大师道:“就拿刚提到的道盟来说,当年魔族之战,道盟振臂一呼,各门派应者云集。世间从此,便多了一支抗击魔族的强大组织,也因此,让世人听闻道盟之名时,莫名的感到亲切、安全,无来由想到,这是一只守护世间安宁的力量。” 慧能师太道:是啊,那时贫尼,尚且年轻,我等无不以入得道盟军部,与前辈一同抗击魔族为荣。” 慈灯大师话锋一转,道:“下面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许争议,不过老衲还是得说,都说人越老,胆子越小,像老衲这般年龄,若再不说,想来也再无机会可说,毕竟人啊,是会老死的。道盟常说,世间再无魔族,但老衲对此,却有不一样的观点,要是有一定数量的魔族在世,也不是不可。” 听到最后,一众道盟执事,忽的站起,郑行远首当其冲,怒道:“老秃驴,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的,你在否定我道盟这些年的付出吗?“ 慈灯大师道:“这位施主,不必如此愤慨,老衲并非有意否定各位的努力,更无意抹去道盟为抗击魔族做出的重大牺牲,只是再没有了魔族之后,道盟这些年行事,变得越来越魔族。” 郑行远怒极反笑,道:“老秃驴,你今日叫这么多人来,不会是为了开我道盟的‘批判大会’。不过要批判我道盟行事,以你一个灵隐寺,还有些不自量力,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此时郑行远心道:老子还在寻机会向这老秃驴发难,没想到这老秃驴,竟然率先向我发难,不过这倒省去了老子许多心思,真可谓是,天随人愿。 岳乾城道:“慈灯大师,我等来此,本是受你威望感召,如今您这样,未免让我这些同僚们,寒了心。” 慈灯大师道:“岳施主与诸位施主美意,老衲心领。但若说起寒心,你可有清源镇张员外一家人寒心,他女儿只因生的漂亮,就被人捉了去流沙村何家小子刚新婚燕尔,其媳妇儿当场就被宴请的道盟执事带了去,理由也是因为其生的漂亮,而同是流沙村的何大牛,只因生的丑陋了些,让一姓江的道盟执事感到恶心不适,就因此丧了性命,理由却是其长的丑陋?还有姑苏城王家” 郑行远打断道:“老秃驴,够了,看来长期诵读经文,对这记忆力真的很有好处,这么大岁数了,还如此能背,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慈灯大师道:“想必这里之人,就有当时在场的,你大可问问,当然,你也可问问你的同僚,是否有此事?最根本的,你大可以问问你自己,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可有此事?” 郑行远眼中,寒芒一闪,道:“老秃驴,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古寺高僧 慧能师太道:“什么意思?之前道盟中人为非作歹,先且不论,就说你郑主事才来这南方之地数日,所做之事已然罄竹难书,还需我等一一赘述吗?” 郑行远冷哼道:“在下实在不明白师太所言,还请师太为在下解惑。” 慧能师太道:“无耻,你所做之事,你自己不清楚?” 郑行远道:“无耻?属下授陆大人之命,前来这南方之地剿灭魔族余孽,何罪之有?难道守护一方安宁也是错误?那这错误,未免也太离谱了些,哼!” 慧能师太道:“那敢问郑主事,可有收获。” 郑行远神色不改,道:“现在尚且没有,不过呢,好巧不巧,道盟总部那边传来消息,说这魔族余孽,就在这灵隐寺。” 似是听了天大笑话,林间空地,瞬间哄堂大笑起来。 慧能师太道:“这数年间,且不说其他地界,就我望月斋,这南方之地,被冠以藏有魔族的宗门亦或说,与魔族有染的宗门,被你们断了道统的,不下于五个,要知道,这些宗门可比道盟的年龄还年长,我是一直不明白,为何你们走到那里,那里就会有魔族,与其说魔族在这里,倒不如说你们将魔族带到了这里,亦或者说,你等就是魔族。” 郑行远怒道:“胡说八道,老尼姑,你望月斋虽说在这南方地界有些份量,但也不要目空一切,我道盟这些年为剿灭魔族所作出的牺牲,不是凭你等一两句话就能磨灭的。” 慧能师太道:“贫尼从未否定道盟除魔之功,贫尼看不过去的,是一些道盟执事假借除魔之事,肆意妄为。” 郑行远冷哼道:“师太虽未明说在下,但也意有所指,但我想告诉诸位的是,在剿灭魔族之余,我等同僚就不能过过正常人的生活,这里许多男人,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没有去过烟花柳巷,所以我想请师太明白,这是我的私事,与各位无关。” 慧能师太道:“你的私事,的确无人有权利干涉,但不能因为你的私事,干涉她人的私事。” 郑行远道:“此话怎讲。” 许是慈灯大师早就收集了许多这方面的事,抑或本就有许多人鉴于大师的威望,让大师为其做主。 慈灯大师道:“像许多年一样,姑苏城王家闺女与侍女,只是在街上闲逛,不成想,这次闲逛再也与许多年前不一样,只因她遇到了这一生中,最大的噩梦,被这位陆定国大人的儿子,当街掳掠,继而再被发现时,衣衫不整,血血染经法医查验,被被凌辱至死,这在我南方之地,可真是不多见。” 陆劲松见提到自己,稍整衣饰,觉得得体一些后,才轻摇折扇,缓缓从椅上站起,行到场中,优雅道:“方丈大师,这您可真误会了小子,当街掳掠之事,陆小子可没这个胆,即便有这个胆,也与我这些年所学相悖。” 严东青道:“有些事情,可不需当事人自己去做,这点,严某可是清楚的紧。” 说完,便看向周若泰,意思很明显。 这一看,也把诸人视线,聚集到周若泰处,他倒是未曾想到,这些大佬怎么说着说着,就到了自己这里,此时显得有些慌乱。 当然,这一看,也让道盟岳乾城皱起眉头,这皱眉不是对周若泰,而是对严东青。 只见他眼睛微眯,冷芒一闪,一股杀意,自眼缝中渗出,继而转首向周若泰,冷冷道:“周帮主,今日天下英雄齐聚于此,你能不能为大家伙儿,解释一下此事。” 周若泰有些口不择言,道:“于于此事,属下不对,小的也不知晓。” 岳乾城冷哼道:“岳某觉得,你应该知晓此事,因为这里之人,都在怀疑此事,而怀疑的对象,就是你鳄鱼帮。你不想对此解释一二?在下代道盟负责这南方之地多年,本就有守护当地安宁之职,如果你不解释,本大人便当你默认了。” 许是在帮主这个位上待了多年,也练就了一些深沉功夫,周若泰瞬间平复下情绪。 在岳乾城身边这些年,他深知今日,要是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答案,这岳乾城可不介意毁了他这颗培养多年的棋子,用来树立他自己的威信。 周若泰道:“诸位,于此事,周某是真不知,鳄鱼帮在整个大陆看来,俨然一小门派,但即便是这么一个小门派,它也有数百人的规模,对于这些人,在下也不能做到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当然,本人作为帮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岳大主事以及诸位,还请稍等片刻,在下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时,周若泰便带了三人,来到场间。 只见他道:“就在刚才,在下已然查证此事,的确乃我帮中人员所为。这当街掳掠王家闺女一事,就是这三人所为,在下御下不严,管理无方,自也责无旁贷,慈灯方丈德高望重,所以在此,我等一并交由大师处置。” 说到这,转首向身后三人斥道:“跪下。” 慈灯大师摇头叹息道:“你们退下。” 他活了这么久,这种把戏,已然看烂。 即便处理了这几人,又能怎样,说不得这几个替死鬼,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且真正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这又是何必呢? 周若泰见此,大喜过望,这事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本就想借掳掠之事,讨好这京安城来的大人物。 心想着怎么也得被这老秃驴小施惩戒一番,不成想,这老秃驴如此宽宏大量,只见他道:“方丈慈悲为怀,你等还不谢过方丈大师。” 这三人刚一个“谢”字出口,另一个“谢”字才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出来,因为死人不会再说话,而致死的原因,则是身后一道无形剑气,剑气散尽,得见来人,正是岳乾城。 岳乾城道:“大师饶过你等,我岳乾城作为道盟大主事,可没那么好说话。至于你,周若泰,自断一指,这事就当你领导无方之过。” 听此,周若泰如平静湖面的黥面,似是被一个调皮小孩,丢了一块大石头进去,此时皱纹迭起。 他从未见岳乾城发过如此大火,故自己要是不照他说的做,恐怕会有更大的劫难。 他知道,这平时看来人畜无害的岳乾城,狠起来,那叫一个可怕,毕竟这人,可是从魔族生死之战中走出来的死神。 他倒也算一狠人,手起刀落,周若便回到了鳄鱼帮一众处,留下鳄鱼帮三具尸体以及他周帮主一只断指。 许是对这演戏场景,司空见惯,抑或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看到这杀戮之事。 慧能师太早已闭上眼,在那里诵读经文,也不知是要超度这离去的亡魂,还是一种习惯。 李知焉一行没有说话,对于这些事,他们也是刚刚得知,一知半解下,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郑行远道:“慈灯方丈,我道盟处事,可还公正?可还让你满意?还有什么事,不若一并说出来,今日岳大主事在场,一并为你处理喽。” 慈灯大师一叹,直摇头,引得白眉白须,也一并摇晃起来,道:“道盟行事,真是让老衲大开眼界,所以并没有要继续劳烦郑大人的意思。” 郑行远冷哼道:“老秃驴,你这话里有话啊,叫你大师,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就在这时,看了许久的秦默予,终是站了起来,对这些事,想必心中已然有了些了解,道:“岳大人,这慈灯大师不仅是在下的朋友,还是一位得道的高僧,道盟有天道学院,以郑主事出口成章的水平,是不是应该回炉重造一番。” 郑行远见是秦默予,自是不敢接话,他可以欺慈灯一众,毕竟灵隐寺,乃小门小户,可以以道盟身份相压,但作为点墨门,他可不敢造次,继续向慈灯大师,道:“大师,可还有什么问题?” 慈灯大师道:“没有。” 郑行远道:“既然没什么问题,那么好,本主事倒有一些问题,需烦请大师解惑一二。” 慈灯大师疑惑道:“郑施主但说无妨。” 郑行远道:“总部着令郑某彻查魔族余孽一事,按其指令,说这灵隐寺藏有魔族余孽,所以请大师稍微配合一下,准许在下同僚,搜一搜这灵隐寺。” 慈灯大师笑道:“老衲这灵隐寺,虽未直接经历魔族战火的洗礼,但寺中也曾有数位师兄弟,参与到那场抗击魔族的战争中,并为此粉身碎骨,今日却被诸位说灵隐寺藏有魔族,道盟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郑行远道:“郑某只是一小小主事,在此代为行使道盟的命令,所以还请方丈大师,不要有任何误会。” 慈灯大师道:“为何你道盟的命令,要老衲这灵隐寺遵守?” 岳乾城道:“灵隐寺也是道盟一支,大师与我等,又何分彼此?” 慈灯大师道:“既然说到了这里,老衲也说说今日将诸位唤来此间的目的,一来,老衲自知时日无多,召集各位前来,是为与诸位道一个别,也不枉与各位相识一场。” 说到此处,慈灯方丈整理一番褶皱的袈裟,庄严肃穆,并郑重其事道:“这第二嘛,老衲作为灵隐寺第二十九代方丈,并在此宣布,自即日起,灵隐寺退出道盟,故特邀诸位到此,顺便做个见证。”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退出道盟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慧能师太也从闭眼诵经的状态,一下醒来,瞪大眼睛,看着年迈的老方丈,显得不可思议。 道盟成立至今,还从未有一个门派退出,即便被这些道盟中人,逼得断了道统,也还从未听说谁要脱离道盟,且在今日,这事竟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林间众人,则直接从椅子上弹起,同样不可思议,望向慈灯方丈。 道盟一众,则是直接拔出了刀剑,唯有岳乾城皱眉后,不解道:“方丈大师,你到底意欲何为?” 慈灯方丈慈眉来看,道:“有加入,自然也就有退出,有何奇怪的。” 岳乾城道:“倒的确是这么个理,不过即便是去住客栈,走时也要与掌柜的,打个招呼不是?” 慈灯方丈道:“现在老衲不就在打招呼?” 岳乾城道:“不错,您现在就在打招呼。正如各宗门加入时,需要道盟同意一样,退出时,自然也需征得道盟同意,作为此地的道盟大主事,我不同意灵隐寺退出道盟。” 慈灯方丈道:“为何?” 岳乾城道:“道盟想加入就加入,想退出就退出,岂不让那些年先辈的牺牲,成了笑话,在魔族入侵求自保时,各位就加入我道盟,如今这魔族被我道盟追杀殆尽时,没有了外部侵扰,就想着退出,慈灯方丈,你是世外高人,但也不可这么不讲道理不是?” 慈灯方丈道:“岳施主说的那些热血义士当年所做出的牺牲,可不能全归功于道盟,毕竟我灵隐寺诸多同门,也参与了此事,并也把忠义之躯,留在了抗击魔族的战场上。” 岳乾城道:“可他们终究是以我道盟之名行事,可对?” 许是之前秦默予的震慑,起了效果,这时郑行远对慈灯方丈,也客气了许多,只见他道:“大师,你这里不会真的藏有魔族?为何我们刚说及此事,你就要退出道盟,正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做法,未免与人做贼心虚之感。” 慈灯大师笑道:“郑施主,寺里大半僧人都在此地,你觉得谁会是魔族?” 郑行远冷笑道:“若那魔人真在此间,他敢在我等面前露面吗?” 慈灯大师道:“要怎样,郑施主才能相信老衲的话?” 郑行远道:“很简单,让我等搜一搜,便知结果。” 慈灯大师道:“是不是没搜到魔族,灵隐寺就能退出道盟。” 郑行远道:“方丈大师,你要明白,我所说的事,与你提出之事,是两件事,自然也就不能相提并论,这魔族余孽存在与否,事关大陆平静安宁,此事你没有与我等讨价还价的资格。” 慈灯大师道:“郑施主,还是有一定关联的,因为我若退出了道盟,你等就不能以道盟的身份干涉我灵隐寺行事。至于这有无魔族余孽之事,就不劳郑施主费心了,作为大陆的一员,灵隐寺自然有义务、有责任剿灭魔族余孽,更何况,还是藏于我灵隐寺内的魔族。” 郑行远道:“要是方丈大师包庇、隐瞒这魔族余孽之事呢?” 慈灯大师道:“若是如此说的话,那是不是除灵隐寺外,一旦有魔族现世,都可理解为道盟在包庇呢?要知道,这些都是道盟所辖之地。” 郑行远怒道:“方丈大师,你这可是强词夺理,我道盟怎可允许魔人在世间逍遥法外。” 慈灯大师道:“郑施主,你也定要知道,我灵隐寺也绝不会让魔人在此撒野的。” 岳乾城见此,知道郑行远不是这慈灯方丈的对手。 因为他一早就入了这老和尚的局,这个局就是,灵隐寺已经脱离了道盟的前提下,只见他道:“方丈大师,这不灵隐寺还未脱离道盟吗?所以灵隐寺当下,还算我道盟所辖之地,如果这灵隐寺藏有魔族余孽,我道盟自然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慈灯大师道:“所以话题又说了回来,若我灵隐寺脱离道盟,你们便无权搜查我灵隐寺,假如灵隐寺还是道盟一员,你们便要在我灵隐寺彻查魔族余孽一事,当然,如若查到,老衲无话可说,任其责罚,但若未查出魔族余孽,就让我灵隐寺退出道盟。” 岳乾城听着话中的决绝之意,也打起了感情牌。 须知,如若让道盟知道,在其管辖之地出现这种破天荒的事情,自己定会被追责,以后要想获得晋升,以及资源的倾斜,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且不说这个,一旦处理不好,自己这个南方主政,事后定会裁撤掉,故道:“灵隐寺也是最早加入道盟的几个宗门之一,大师今日,为何如此决绝?毕竟兹事体大,还望大师三思而行。” 慈灯大师道:“于此事,老衲已是想了许久,作为局中人,岳施主应该察觉到了道盟这些年的变化。为何明明是守护一方安宁的道盟执事,最后反倒成了为祸一方的人渣败类,此事,让老衲颇为不解。” 岳乾城道:“我不否认道盟有人渣败类,坏了道盟的声誉,但比起整个道盟,那也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 慈灯大师老眼昏花,却极精准的投到一众道盟执事身上,道:“真的是一小部分吗?” 道盟一众,没人敢迎上这样的眼神,纷纷低下头去。 其实说来,也是人之常情,那些年,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那些人,本就拥有高超的武艺,再配合这道盟赋予的权利,接触的却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没有一定心性,很难不自我膨胀,最终失去自我。 继而忘记自己之前的使命,忘记曾经的理想,忘记抗击魔族时,最本质的原因。 岳乾城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毕竟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对于此,他采取的态度,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郑行远及陆公子这些天的行事,他又怎会不知,只是经历了魔族之战后,心态已然有了不小变化。 想着自己用生命守护来的和平,心理上,自然而然,有了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特别是这些未曾受过战争之苦的普通平民,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自己用生命换来的和平。 这和平,又是多么的不公平,所以这所谓的胡作非为,就权当是给同僚们的一些补偿,一些利息。 岳乾城道:“对于这退出道盟一事,大师不再作计议?” 慈灯大师道:“老衲心意已决。” 岳乾城道:“您应该清楚,少了道盟的庇护,以后灵隐寺弟子世间行走,可要比现在困难许多。” 不错,少了道盟这棵大树,以后灵隐寺弟子要想获得功法,借用道盟的传送阵,以及去那天道学院修行,都将不可能。 说不得因为此事,会有一些道盟的鹰犬,为向道盟表忠,来灵隐寺寻衅滋事。 慈灯大师道:“老衲自然晓得。” 岳乾城见晓之以理,胁之以威都不奏效,眉头再皱,动之以情道:“慈灯大师,你我也算多年老友,非要如此吗?” 慈灯大师道:“若岳施主不因此事介怀,老衲依然欢迎你到我灵隐寺喝茶赏竹。” 意思也很明显,灵隐寺退盟,与你我的私人关系,是两码事。 岳乾城道:“可是在下必须介怀此事,毕竟此事,还从未在道盟内部发生过,可是好巧不巧,这事偏偏发生在岳某负责的南方地界,这样的话,向上可不好交代,要是这件事引起诸多门派效仿,岳某人有十个脑袋,都不够陆大人砍的,所以在下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灵隐寺退出道盟的。” 慈灯大师笑道:“如若道盟深得人心,又何惧我灵隐寺引起的群体效仿。” 岳乾城道:“大师要岳某如何做,才能收回这退出道盟的念头。” 慈灯大师道:“老衲守诺一生,又怎会在最后时刻晚节不保,你也看见,这是当着我这许多老友说过的话,怎可自食其言。” 岳乾城道:“既然大师心意已决,乾城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乾城一生也重诺,刚也说过,不同意灵隐寺退出道盟,所以还请方丈大师,不要责怪乾城的无礼。” 郑行远冷哼道:“说了这么多,最终还不是要用强?早知如此,何必浪费唇舌。” 言语间,其右手已然抬起,接着向前一挥。 刀剑声,便自众执事手中响起,也回荡在林间空地上,剑拔弩张,看来随时准备动手。 慧能师太见此,怒斥道:“岳大主事,你这是要干什么?” 郑行远冷笑道:“难道师太看不出?灵隐寺私藏魔人,本大人要将这些窝藏魔族的罪人,绳之以法。” 慧能师太道:“郑大人,你也须清楚,贫尼等人,也非瞎子,证据呢?” 郑行远道:“现在可不就在搜集证据吗?难道师太要阻我道盟执法?亦或者说,望月斋也试图脱离道盟?” 于此事,慧能师太自是拿不定主意,便道:“道盟如此行事,等此间事了,我望月斋也定要认真考量,这脱盟之事,但贫尼还是要告诉各位,慈灯大师年事已高,也是贫尼的朋友,如若今日让你等堂而皇之的,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带走,我林韵之这良心,余生都再难安宁。” 她已然用上了自己俗家时的姓名,便是想告诉他人,她今日行事,已与望月斋无关,即便以后道盟追究,也是她个人之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比傻子还傻 灵隐寺,竹林空地,李知焉一行。 说回之前,秦默予一进得此处,便看见了李知焉等人,想不看见都难,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是焦点,原因也无他,漂亮,美丽,英俊。 且不说两大美女倾国倾城之貌,单说李知焉,只要他不开口说话,也算是风采俊逸的少年。 不过只要一开口,这俊秀的容颜,一秒便会破功。 见秦默予向自己行来,眼神一直追随到他落坐定。 李知焉道:“秦叔叔,这次我们又要扮偶遇吗?” 秦默予笑道:“知焉,好久不见。” 李知焉道:“不是在不久前,刚见过吗?” 秦默予对于在此处见到李知焉,也是颇为惊讶,道:“那你就不要孔雀开屏了,慈灯大师可是我多年老友,所以我们这次,真的只是偶遇。”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李知焉道:“慈灯大师这人,还真不错。” 秦默予玩味一笑,道:“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是不是在这里吃了人家几天,才有此说法。” 李知焉认真道:“也不全是如此,反正我就感觉他不错,记得前天,有一梅姓人家的孩子生病了,已然深夜时分,慈灯大师依旧披星戴月,前去诊治。” 秦默予道:“意思是待会儿打架,你要帮慈灯大师了。” 李知焉讶异道:“待会儿要打架?” 莫如雪一个白眼过来,道:“傻子都看的出来。” 李知焉道:“那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莫如雪道:“因为你比傻子还傻。” 李知焉道:“淫贼更甚之,便视为淫魔,那比傻子还傻,又是什么?” 莫如雪又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脑洞,怔在当场,恼羞成怒道:“你给我闭嘴。“ 秦默予笑道:“这些日子不见,知焉你不仅武艺有了长足的进步,这文化水平,也有了显着的提高,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李知焉指向身旁的莫如雪,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这一举动,惹得莫如雪咬牙切齿道:“李知焉,你找死是不是?” 要说李知焉的老师,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真是莫如雪不假。 毕竟、也的确是其引领着李知焉进入了修行界,只是秦默予后面说的“文化水平”,本就有些风光旖旎,让人浮想联翩。所以我们这李土鳖又一次被带入了坑里。当然,顺手还将莫如雪牵扯了进来。 李知焉肚中委屈,不过较之以前,也聪明了许多,要转移一个话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启另一个话题。 只见他道:“秦叔叔,待会儿是不是要与这群道盟的人打架。” 秦默予道:“很大可能。” 李知焉道:“那待会儿你让我去打那个姓郑的好不好。” 秦默予道:“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我打的过他。” 秦默予一愣,他当然明白姓郑的手段,他只是错愕这少年的水平,道:“这么有信心,他可是破空境初期的高手。” 莫如雪小嘴一撇,有些无语,但又实在忍不住,解释道:“因为这家伙在之前,已经与这姓郑的交过手,而且还打赢了,可能想着柿子要挑软的捏,才有此请求,欸,我说李知焉,你不傻嘛?” 李知焉严肃且认真道:“对啊,只是你们认为我傻而已。” 秦默予颇为讶异,不解道:“你胜了那姓郑的?” 李知焉挠挠头,道:“还行。” 这样一副欠揍样儿,秦默予却有些欣慰,又有些自嘲,欣慰这小子终是长大了,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但又自嘲自己终是有些老了,道:“等此间事了,你将去何处。” 李知焉道:“我准备将她俩送回她们各自的门派,现在秦叔叔你在这里,赫连姑娘自也不需我送了,然后再就是,将莫姑娘送到莫伯伯手中,我就回万丈谷。” 赫连玉儿听此,头垂的更低,像是有许多心事。 莫如雪道:“谁要你送,本姑娘找不到回家吗?” 李知焉道:“你们生得这样,难免不会有淫贼觊觎你们的美貌,送你们一程,也是好的。” 莫如雪道:“我们生的哪样?只要不被你这个淫贼惦记,便是万幸之事。” 李知焉道:“我又不是淫贼。” 莫如雪道:“你不是谁是?” 李知焉道:“书上说,淫贼需具备几大条件” 莫如雪道:“你闭嘴。” 秦默予大笑道:“知焉,你还真是有趣,等此间事了,可愿随我去点墨门。” 赫连玉儿听此,忽然将垂下的头,抬了起来,看向李知焉侧脸,似是希冀着什么。 李知焉道:“等我将莫姑娘送回青云派再说。” 想着自己反正也不急于回到万丈谷,有人请客,他也是会去的。 秦默予道:“那好。” 莫如雪别过脸去,咕哝道:“谁要你送。” 虽如此说,但说的,却极为小声,怕人听不见,又怕人听了去,小女儿心态,显露无疑。 也就在秦默予和李知焉聊天的空挡,场间已然有了许多变化,比如场间突然死了三个人,再有慧能师太数度站起,再到秦默予站起又坐下,直到听到慈灯大师宣布退出道盟。 这时,秦默予也率领李知焉一行,到了慧能师太身后,其状,其意,不言自明。 岳乾城一直未说话,不过这时,却不得不说,比起望月斋,他更在意这点墨门的态度。 所以他的眼神,大多停留在了秦默予身上,不仅是因为他的宗门,还是因为秦默予本身,这个在世间甚少出手,却顶着墨翟先生第三弟子的男人身上,这样深不可测的男人,修为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神秘,总是让人浮想联翩,捉摸不透,总是让人大为好奇。 岳乾城道:“慧能师太以俗家身份参与此事,秦兄,作为先生高徒,又当如何?” 秦默予道:“秦某不才,但也自信能解决今日之事,无需借助宗门之势。” 岳乾城眉头蹙起,道:“秦兄风采,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只是可惜,以前未曾瞻仰到。” 秦默予道:“岳兄过誉了,秦某本是一山野村夫,何来风采之有。” 岳乾城道:“秦兄也不必自谦,墨翟先生何等人物,他能看中的弟子,能是等闲之辈?所以我相信秦兄出手的话,我们这里没有一人是你对手。” 秦默予道:“然后呢?” 岳乾城道:“所以像你这样的高手,我们道盟也得给予适当的尊重,因此,我们准备派一群人单挑你。” 慧能师太道:“岳乾城,你还真是无耻。” 刚说到此处,众人面色一变。 井然有序的震动,已是让竹林簌簌作响,且马的嘶鸣声,也已由远及近。 许是下马之故,皮质的马靴接触到青石板,发出哒的一声,然后由点到面,整齐划一。 犹如晴空惊雷,震的人心惊胆战,胆小者,脸色互转惨白,更甚者,已然脸色泛青。 慧能师太冷哼道:“岳大主事可真是好心机,不成想,在这之前便做了万全准备,想来没有这诸多事,你等也会找各种借口断了这灵隐寺道统。” 岳乾城淡淡道:“在下行事,向来小心谨慎。” 慧能师太道:“好一个小心谨慎,贫尼的出现,不足为奇,你是怎么知道秦兄会到此地的。” 岳乾城道:“我不需要知道秦兄到了哪里,即便秦兄不来此地,我依然会调来南府军镇的军队,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有你望月斋参与此事,仅此,便不是一只可以任人蹂躏的兔子。” 慧能师太双眼眯成一条缝,讽道:“好一个狮子搏兔,军镇是道盟用来对抗魔族的利器,今日竟然被你等,用在自家人头上,岳大主事,你不觉得此事很讽刺吗?” 岳乾城双手负于身后,仰首,作思考状,抿起嘴唇,继而唇瓣一展,道:“军镇的确是用来对抗魔族的,这好像没什么问题。” 慧能师太道:“即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调南府军镇到此。” 岳乾城道:“为何?难道刚才郑大人还未说清灵隐寺窝藏魔族一事?” 慧能师太怒极反笑,道:“我看你等才是这世间的魔族。” 岳乾城冷哼道:“慧能,莫要以为这里人敬你为‘南盟五慧’,你就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胡言乱语,可不是聪明人该有的表现。” 就在这时,一道声息,自场间响起,循声而至,则是一位少年,正是李知焉,只见他道:“如果说‘胡言乱语’不是聪明的表现,那诸位在此如此之久,不一直都在胡言乱语吗?莫姑娘,那叫什么来着,比傻子还傻,是不是就是这样。” 莫如雪噗嗤一笑,发觉自己失态,又白了这家伙一眼。 这话的确没什么问题,因为在李知焉看来,这些人从开始到现在,完全凭一个无中生有的事情,在这里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显然,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是傻子,也知道这群道盟中人在栽赃嫁祸,但没人敢说什么,或不愿,或不敢,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种心思,各种复杂。 李知焉他不复杂,也没那么多心思,因为这就是事情的本质。所以也无需遮遮掩掩,故大方说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冤家路窄 闻此,道盟众人齐齐望来,眼中寒芒,不加掩饰,如剑般袭来。 看清说话者是谁后,郑行远已然行到了当首处,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老子没找这厮麻烦,这厮竟然自己找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故冷笑道:“黄口小儿,莫要以为少年得点志,便可嚣张猖狂,大陆这些年,少年天才早夭的,比比皆是。得罪我道盟?不要到时候连感叹天妒英才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这时,场中又一人声飘来,似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声音显得极为怪异,如公鸡嗓子一般,只见他道:“比傻子还傻?你说傻瓜呢,它稍显暧昧,你说傻蛋,又不合时宜,要真如此说,想必只有传说中的‘傻逼’,才能让其称心如意,对,就是傻逼无疑。” 郑行远眉头一皱,怒吼道:“谁?是谁?有本事出来说话。” 场中双方,俨然已成两军交战之势,摆开了阵式,似是怕这些人逃了去,以道盟岳乾城为首的一众,站在了来时的小径一方,而慧能师太、秦默予等人,则护在了慈灯大师一侧。 郑行远一嗓子吼出,见无人答话,继续道:“跳梁小丑,有本事阴阳怪气,没本事直面你郑大爷。” 不多时,整齐划一,着特殊盔甲的修士,如钢铁洪流一般,自小径处涌到了场间。 这一群人的到来,也让本就拥挤的林间空地,更显拥挤。 许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特殊性,步步紧逼,已将慈灯大师一方,挤到了那“禅”字大石处,若不是想着要给慈灯方丈留一些面子,说不得有人,早已爬了上去。 林老头、熊三炮和赵玉龙等人,就被挤到了此处,熊三炮和赵玉龙虽是江湖混子,但对这佛门重地,却极有敬意,有要爬上去这种想法的,恰恰是读了万卷诗书的林老头,用他的话来说,都要被挤扁了。 也的确如此,他身材本就弱不禁风的样子,还一大把年纪了,哪想到来赴个宴,要经历这种事情,要是爬到这石头上面,不但不用被挤扁,还能站的高,看的远,远到可以直接看见军镇主事的黝黑脸颊。 要不是被熊三炮和赵玉龙拉着,这老货还真就爬上去了。 军士为首者,乃是一位浓眉大眼的壮汉,胡髭像杂草一般,无规则插满他的嘴巴以及下颌处,比起这糟糕的装扮,人们更在意他身后那巨大的铁锤,时不时有电光闪烁其间,看起来非常迷幻,想必这武器定与电属性体质有关。 来人正是负责南府军镇的鲁达。 只见他此时抱拳向岳乾城,恭敬道:“鲁达拜见岳大主事。” 岳乾城点头笑道:“鲁兄,你我不必如此,此次叫你前来,是因为这京安城总部来的郑大人,查明有魔族藏于这灵隐寺。” 鲁达眉头一皱,道:“此事当真?” 岳乾城道:“这是道盟总部的命令,你自去问郑主事便是。” 郑行远心道:这个老狐狸,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定会全推到老子身上,比如这擅自调动军镇军士,还有这灵隐寺退盟事件。不过这两事儿,现在已是开弓之箭,回不了头,万一有什么差错,可不再是灵隐寺一个小小的宗门事件,这可牵扯出了望月斋和点墨门,这些宗门发飙,就不再是老子一个小小主事担待的起的,即使老子乃陆大人心腹,到时大人想保,也怕是保不了。不过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有让这魔族之事落实,那么这一切,就会出现转机。 郑行远道:“本大人也是奉道盟总部之命,在这里追剿魔族余孽一事,不过在此过程中,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抵抗,所以得麻烦到鲁将军及各位同僚。” 说完,便向其身后一众带甲军士,一一抱拳。 鲁达此人生的粗犷,声音也很洪亮,用声如洪钟来形容,也不过分。 只因他一说话,就震的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但凡这种人,都够直,即使这人不够直,也会在生活环境中,潜移默化的被身边人冠以直人的称号,且在长期的作用下,也自然会朝这个方向改变,只见他道:“小小的抵抗?” 郑行远笑道:“是的。” 鲁达道:“即是小小的抵抗,找我来作甚?” 不错,杀鸡焉用牛刀,鲁达这表情,这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郑行远也不曾想到,此人会如此直率,有些尴尬,讪讪道:“也不算太大,就是看诸位将军,能否困住这点墨门来的秦默予先生。” 继而单手一引,便指向了秦默予。 鲁达吼道:“什么?” 郑行远迅速捂住耳朵,道:“怎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鲁达道:“为何要困住秦默予先生?” 郑行远道:“因为此人要阻挠我等彻查魔族之事。” 鲁达听此,冷哼一声后,便不再与郑行远多说一句,直接行到秦默予前方,道:“鲁达授命前来困住先生你,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秦默予摇头直笑,道:“无妨,有句话叫各为其主,若不是此地,说不得我还会请你喝上一杯酒。” 鲁达道:“为何此地就不能喝酒?” 秦默予道:“因为此地并不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 鲁达道:“为何此地不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 秦默予道:“如果在你喝酒的地方,有你讨厌之人,即便这是世间一等一的好酒,喝起来也定是无趣的紧。” 鲁达挠了挠自己下颌的胡髭,似有所悟,道:“有道理。既然不是喝酒之地,那自然就是最好的打架之地,秦先生,请。” 秦默予道:“有道理,即便此地再不好,也是我好友一生守护的地方,所以要打架,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去外面广场上去。” 鲁达道:“好。” 一群钢铁洪流,也随着这声“好”,来的干脆,去的也干脆,正如这鲁达的性子,像潮水涌来,又瞬间退了回去。 只是这来去的过程,带走了沙滩上那枚最亮丽的贝壳。 秦默予在此,让道盟众人,如鲠在喉,此时见心腹大患已去,众人也便松了一口气。 岳乾城道:“方丈大师,于退盟之事,要不要再作考虑,岳某也与你相交多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慈灯大师已是懒得再回答这个问题,闭眼诵读起了经文。 郑行远见此,冷哼一声后,寒芒一闪,一掌,便拍了过去。 这一掌,可不是普通一掌,因为已有岩浆,从其掌心处滴落,拍来的过程中,滴落在枯黄的竹叶上,瞬间就燃了起来。 慧能师太衣袖一招,一条拂尘,已然被握在了她的手中,再一招,空中便有细雨飘来,瞬间便熄灭了刚刚燃起的火焰,接着伸手一劈,试图截住这只带火的手掌。 这郑行远,先发,却后至。 因为岳乾城在郑行远发动进攻之前,已然截住了要去截郑行远的那只手,那只慧能师太的手。 在这之前,没人注意到岳乾城会发动进攻,因为其还在那里捻须而笑。 只见他手,刚捻到胡须底时,一道闪光,便到了慧能师太近前,并截住了慧能师太的手。 故带着火焰的手掌,继续前行。 也的确让他拍到了人身上,拍去的线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离他最初的目标,却稍微远了点。 因为一位少年,已站在了慈灯大师的前方,抵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掌。 让众人奇怪的是,这一掌,虽让少年退了数步,但这炽热的一掌,却连少年的衣衫都未曾烧卷。 少年正是李知焉。 不错,作为火之子的他,怎会怕火焰,但作为才入门几个月的菜鸟修行者,这一掌,让他气血翻涌,面部潮红。 此刻心道:看来自己,还是轻敌了,这人之所以会败在自己手中,是因为这体质属性克制的缘故,如果真要武技对敌,想必自己这样的,十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郑行远看清来人是谁后,便皱眉道:“你想死吗?” 李知焉道:“不想。” 每个问题,他都回答的很是认真,即便这种在旁人看来,无聊的问题,也依然如此。 他的确不想,所以这就是他最真实的答案,但在他人看来,可就不会这么想。 郑行远眼泛杀意,道:“即是不想,那就滚开,本大人今日在此办理公事,没心情陪你玩。不要以为之前赢了郑某,便可自鸣得意,你要知道,切磋比试和生死相搏,是两件事情。” 李知焉道:“我知道。” 郑行远道:“既然知道,还不滚开。” 李知焉道:“我自小生在山间,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事,但我就是觉得,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知道了,就再也不能滚开。” 郑行远道:“笑话,你既然没读过什么书,那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你再不滚开,说不得今日,本大人要拿你为这灵隐寺脱盟、藏魔之事祭刀。看在莫姑娘是陆公子朋友的前提下,你最好不要与这老秃驴一样愚蠢。” 说到这,有意无意,朝莫如雪与赫连玉儿那边望去,想必还是有所忌惮,然后又望向陆劲松。 迎着郑行远目光,陆劲松点头一笑。 这一笑,让郑行远眉头一展,与之同步的笑容,也多了一种叫自信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愚不可及 一旦确定是必做之事,李知焉便不会想那么多。 意念渗入负在身后的宝剑上,一声剑鸣,长剑自剑匣破空而起,然后再回到李知焉身边,绕着李知焉,上下左右,来回旋转,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 郑行远见此,冷哼道:“这次可是生死相搏,你可想好” 说话间,一剑,神出鬼没,已然到了其后脑勺,径直向其脖颈处刺去。 郑行远有感,就地一滚,避开这一剑的攻势。 虽有惊无险,但同时衣衫上,已已然沾满了泥土,也因为这一滚,搞得满脸污秽,少了之前的风采,显得狼狈不堪。 就在此时,那捏住喉咙的鸡公嗓,又适时响起,只见他道:“还叫人家滚,自己先滚了起来,傻逼,傻逼,傻逼。” 似是要重点突出后面两字,着重强调了三遍。 闻此,慈灯大师这方,瞬时哄堂大笑,即便是道盟中人,此时亦有些忍俊不禁。 郑行远恼羞成怒,指着慈灯大师身后一众,道:“我不管你这小丑是谁,待会儿将你等一并杀了,我想总是不会错的” 李知焉抓住郑行远说话的空挡,又是一剑过去。 郑行远一个侧身,避过了要害,但还是被这一剑划破了衣衫,怒道:“小子,你有完没完,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是?” 就在他说话间,之前划过去的剑,又折返回来,这次郑行远,倒是已有所准备,轻松避过。 李知焉之前尚有些奇怪,奇怪人们为何要说他傻,如今看来,这郑行远,真是傻的无可救药。 要知道,在山间捕猎,不会有动物与你说话机会,且不说它自己说话给你制造机会,就是你想说话,也是不可能,所以那次一见面,不是直接开干的? 故这多么好的机会,怎就不好好把握呢? 要是郑行远知道李知焉拿他与动物作比较,说不得当场就要发飙。 郑行远避过之后,怒道:“你娘的,你够了啊你。” 回答的,依然是一剑,并划破他的衣袖。 郑行远怒不可遏,从腰间抽出佩剑,一剑刺去,也不管身后折返之剑。 他知道,与这少年对敌,再不能用到火属性功法,毕竟少年,乃是这火之宠儿。 故,唯有武技,方能奏效,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他知道,这是天才的通病,比起功法属性,武技必须是长年累月的刻苦后,才能得到的东西,且少年本身,恰恰就缺乏这“常年累月”,不然如何被人唤作少年? 倏地,郑行远的剑,便携风雷之势,带着两剑来到了李知焉身前,一剑刺向李知焉,一剑在其身后,刺向他。 如果他这剑要刺向李知焉,那么势必他自己,也要被身后之剑刺中, 他愿意行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吗? 显然以他这种自私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只见他在临近李知焉数米前,一个鹞子翻身,避开了身后之剑,停在了场间,轻轻抚着手中三尺剑,对着李知焉冷笑不已。 这个距离,的确不错,只要他愿意进攻,一蹬腿就可直取对手面门。 若他要防守这诡谲的飞剑,自可绕着对方周旋,这狭小的空间,根本不足以施展驭剑之术。 这么些年,他郑行远虽说没遇到这“驭剑”之人,但至少也看过这类人对敌,所以近距离战斗,绝对是驭剑者的噩梦,只见他道:“这个距离刚刚好,所以下面就该我” 一剑飞来,又将他要说的话打断。 郑行远侧身避过,仍被飞剑划破其腰间衣衫。 此时套在他身上的衣衫,已如割裂的灯笼,塌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肉来。 郑行远怒火中烧,吼道:“你这小杂种,能不能有点礼貌,能不能讲点风度,能不能让老子把话说完,能不能不要” 又是一剑,打断了郑行远的怒吼。 这次还是刺破衣衫,郑行远已然无语。 因为其周遭,只着寥寥寸缕,要是继续如此,他也用不着在场中较量了。 你试想,要是穿条亵裤,亦或裸体出战,即使这较量最终胜利了,那么以后在道盟,也别混了。 哪怕这脸皮厚如城墙,也怕是会羞愤而死,想来也会因此,成为道盟古今第一人。 捏住喉咙的鸡公嗓,再度响起,只见他道:“还说人家小丑,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傻逼,傻逼,傻逼。” 郑行远老脸通红,欲滴血,他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当然,他不会将自己在陆定国身前的低眉顺眼,认为是一种耻辱,也不会将自己在大境界高手身前的低俗谄媚,认为是一种耻辱,因为在他看来,特别是他这种,自京城来南方之地的权贵看来,这些偏远地区的山民,都如那蝼蚁一般的存在。 可恨的是,现在这蝼蚁,竟然在羞辱一条巨龙,巨龙怎会不气,怎能不怒? 只是瞬间,郑行远手中的剑,便覆满了通红的火焰,犹如他现在的脸色,一记火焰剑挥出,犹如一条长长的火蛇,试图拦腰斩断这慈灯大师后方一众。 因为他知道,这一可恶的家伙,绝对藏在这众人之中。 可惜的是,这火蛇刚形成之时,还颇为听话,也的确随着他的一挥,向众人扑了去。 不过好景不长,这火蛇似是有灵,改变了目标,向李知焉扑来。 飞到近前,这火蛇像是要讨好人,绕着李知焉来回转动,看上去极为欢快。 郑行远见此,心道:若不解决此人,想凭这火属性功法建功,定会很难,你要当出头鸟,你要做英雄,那好,本主事便让你英雄。 郑行远便将所有怨气、怒火汇于一剑,向李知焉攻了过来。 李知焉见有剑袭来,已是再无驭剑之意,毕竟从力道上来说,驭剑始终不如持剑来的力道大,且近距离作战,驭剑本就没有多大优势,要是能控制几柄剑就好了,一边可御敌,一边还可控制诡谲的飞剑杀敌。 想是这么想,但要做到如此,非常之难。 意念一分为二,这种事,不是没人尝试,大多都失败了,即便是现在的使剑大师,也并不是控制几柄剑,而是用漫天的剑意杀人,亦或快到可以同时挥出数道剑气,让人感觉可以同时使用几柄剑而已。 不管李知焉如何想,郑行远那来势汹汹的剑,已然杀到。 若不想办法解决此剑,那么他极有可能成为这剑下亡魂,毕竟这一剑,是郑行远含羞且怒的一剑,力道,势大力沉。 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得硬接。 也的确让他接了下来,只是代价不小,不仅退了数十步,口角还渗出了血,赫连玉儿和莫如雪见此,也是站了起来,神情极为担忧。 对此,李知焉并不奇怪,且还稍感满意。 不过郑行远却很是奇怪,因为疑惑,就刻在了他的脸上。 他想过各种方法来对付少年,但就是不曾想到,他仅仅只用了五成功力的一击,就让少年受了如此重的伤,且最没想到的是,这少年既然知道自己不能硬接的情况下,依然敢硬接自己一记。 难道他身法也不行,早知道如此,不如使出十成功力,一击毙命,毕其功于一役。 郑行远冷笑道:“我还以为新人榜上的天才少年,多有能耐,人云亦云,不过如此。” 一句话,终是完整的说了出来,郑行远颇为得意,不过得意之情刚在脸上泛起,就像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只因一剑,从他背后袭来,已插在了他手臂上,要不是作为破空境高手,对危险有一定的感知,侧身避过,不然这剑,就不是在其手臂上,而是在其心脏处。 这粗心大意,差点让对手功于一役。 李知焉对此,却不大满意,有人定会奇怪,之前被人伤了,李知焉却对此满意,为何这伤敌了,还不满意呢? 原因也简单,只因郑行远一击奏效的同时,也将他打退了数十米,于他来说,这拉开的,就不再是距离,而是空间,一个可以让自己驭剑之术发挥的空间。 有了这空间,自己又可以驭剑对敌,不需再近战犯险。 且不满意,是因为这敌人在如此轻敌的情况下,都没能一击奏效,真是有些可惜,要是在山羊和野鹿喝水、抑或进食时发起攻击,自己说不得已经得手了。 此时飞剑从郑行远手臂上飞起,如同幽灵,游荡在林间,伺机而动。 郑行远怒道:“你这野小子,还有没有点武学风范,全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知跟谁学” 刚说到此处,寒意便从双股间,裤管处穿来,郑行远顺势跃起。 如同在半空中,写出一个“大“字来,也万幸这一跃,让他再次避了开来。 这一跃,又是一阵哄笑声起。 因为在他跃起的瞬间,长衫也顺势向上翻动,里面的亵裤,清晰可见,也仅仅一瞬间,亵裤便被划出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花白大肉来。 场中几乎都是修行中人,这眼神,自然也就比普通人明亮许多,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郑行远不明所以,他只是感觉大腚处,有股凉意存在,至于众人为何哄堂大笑,他有些捉摸不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卑鄙无耻 许是觉得这样的场面,不能冷落。 那鸡公嗓,又适逢其时响起,只见他道:“有这种任劳任怨、秉公执法的主事大人效劳世间,真可说是世间之幸、黎民之幸,郑大人,实乃腚国安邦之才,唉,在下也要痛腚思痛,为大陆做出自己的贡献,奈何自己漂泊不腚,无处安身立命。唉真可谓是命中注腚,傻逼,傻逼,傻逼。” 郑行远这次,倒没有恼羞成怒,毕竟他暂时还不知怎么回事,只是想着这孙子与自己作对,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等莫名其妙的话来。 继而细细回味这孙子所说之言,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故伸手探入自己长衫下方,终是摸到了亵裤上,那条长长的剑痕。 再联想到刚才这可恶家伙说的话,郑行远咆哮并带着哭腔道:“我操你大爷,你们都是贱人。” 想着还有诸多同僚在此,自己也是四十好几的人,大庭广众下,对自己如此羞辱,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真的伤心,已然红了眼,有泪,从眼角处流了下来。 李知焉想不到,竟让他落了泪,他本无意羞辱郑行远,他只是想一击就制服敌人。 在多年的山间生活中,让他明白,尽快的解决战斗,才是一个狩猎人应该具备的专业素养,毕竟时间拖的越长,越容易夜长梦多,生出意外来。 不过每次对郑行远出招,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也好巧不巧,刚好划破他的衣衫。 对郑行远来说,他怎么可能这么认为,一次如此,可能,二次如此,也可能,但若十次八次都这样,那定是有意为之。 郑行远找不到隐在众人中的鸡公嗓,便将羞愤之火,撒在了挡在前面的李知焉身上。 只见他一剑袭来,携雷霆万钧之势,李知焉迅速后退,不敢硬接,也试图拉开与此人的距离。 因为之前那一击,已是让他受伤不轻,看其来势汹汹的样子,这郑行远想必已用上了全力。 只是可惜,李知焉这身法,从未正儿八经修炼过,所以在后退的时候,显得笨拙不堪,脚下,紊乱之极。 剑已至,李知焉再难后退,就势一滚,躲过这一剑,然后郑行远便随着他滚动的轨迹,连出三剑,逼的他又连续滚了三圈。 在一个跳跃后,李知焉现在,已然与郑行远互换了位置。 此时他背面,换做了一群道盟执事,正虎视眈眈看着他。 骄阳,如同一位娇羞的小姑娘,此时不知躲在了哪一片云层当中。 想必这小姑娘,正值少女怀春,虽躲在云层中,但那股热情,却不减分毫,让场中之人闷热难当。 诡异的是,这闷热比起平时,又多了一丝暴躁,让那些被挤到“禅”字石碑处的人,汗如雨下。 这时节本就炎热,且当下,又拥挤不堪,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燥热,林老头已是汗流浃背,试图几次爬上这“禅”字石碑,以改变当下的困境,不过均被赵玉龙和熊三炮架了下来。 熊三炮打趣道:“老头儿,稍安勿躁,我等都是修行中人,莫不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 林老头白了这货一眼,道:“老夫是普通的修行中人吗?你还别说,这小子的火系功法,竟恐怖如斯。” 赵玉龙道:“火之宠儿,怎会不厉害,刚才姓郑的那一记火蛇,还记得吗?” 熊三炮道:“差点要了我等的性命,怎会不记得。” 赵玉龙道:“这郑行远,看来也是火系功法修行者,不过遇到这位李姓少年,也算是他倒霉。你看,两人较量时,这郑主事从不使用功法,为什么?还不是忌惮李姓少年“火之子”的身份。” 熊三炮笑道:“这郑行远不能用,那是不是说,这李小子就可肆无忌惮的使用。” 赵玉龙点头道:“不错。” 场间温度,闷热难当。 在李知焉头顶处,一火球,如同第二个太阳,正滋滋燃烧,被李知焉单手托起,此时看来,犹如火神下凡。 许是火球过近,已然盖过了遥远太阳的光芒,显得极为刺眼。 只瞬间,火球便沿着一条人为修正的直线,向郑行远掷去,轰隆一声,郑行远所立之地,就留下了一个大坑。 烟尘散尽,郑行远立在大坑不远处,样貌与之前,又有了些许变化。 本就着寸缕的他,布条上还有火焰未熄灭,且布满灰尘的脸庞,此刻也已变的黢黑。 想必之前吸入了大量烟尘,咳嗽一声后,还有烟尘在鼻孔中冒出。 此刻心道:看来还是不能小觑这些天才,就拿这记手段来说,要不是自己闪避的快,或许就被一击毙命了,武技虽然重要,但不代表功法就没用,恰恰相反,功法有很大的作用,不然老子每年两个月跑火山口干嘛,吃饱了撑?且如此强度的一击,少年信手拈来,所耗内力甚少,少到只用了一少部分内力去接引外界的火元素,这就是火之一道、天才的恐怖。 郑行远开始绕场转动,历经上一次和这一次后,于这少年,他也有了些许战斗的心得。 这少年功法,堪称世间一流,但这武技,又烂的不堪入目。自己要制服这少年,必须得以武技取胜,且武技最好的施展处,便是少年的侧畔。 因为不管是少年施展功法,还是使用那柄飞剑,都需要空间,距离的远近,就是限制空间的关键,所以距离,也成了此战胜负的关键。 与其说是绕场转动,倒不如说是绕着李知焉转动。唯有如此,才能避过飞剑及火系术法。 圆圈的轨迹,也随着郑行远一圈圈转动,在变小,小到可以发动一击时,郑行远的剑,便刺了过去,配合其诡谲的身法,让人防不胜防。 李知焉见这诡谲一剑向自己刺来,且距离如此很近,急中生智,知道自己武技,肯定不如这拼杀了几十年的老江湖,索性狠下心来,也不再抵挡,同样一剑,也向郑行远刺去,拼着两败俱伤的想法,一往无前。 郑行远哪会想到,这看来眉清目秀的少年,还有如此狠厉的一面,稍作计议后,也下定了决心,你要拼命,郑某便奉陪。 心道:你一个少年才活这些岁数都不怕,本大人活了这么多年,今日被你等如此羞辱,还怕什么? 两人都是持剑之人,剑身长度,也大致相当,不过李知焉的剑,却先于郑行远,到了其心脏处。 因为李知焉剑身上,已然覆满了火元素,犹如一条火蛇,吐着长长的信子。 郑行远一个侧身,闪过要害,火蛇也自其肩胛处,穿了过去。 也就在此时,其手中剑,直接落在了李知焉心脏处。 一剑,定乾坤。 李知焉抚着胸口,跪了下来,吐出一大口血,有些萎靡之势。 郑行远收剑而立,冷冷看着前方,那跪下的少年。 李知焉一剑,同样让他不好受,特别是刚刚那一剑上,狂暴的火元素。 他虽也是火系修行者,但对于狂暴的火元素,还是有些吃不消,毕竟他吸纳的,乃天地间纯净的火元素,这火元素,是这少年引入自然界中,那不稳定且狂暴的火元素。 此时气血翻涌,呕吐之感,尤为浓烈,当即打坐起来。 冥想时,也不由想到,刚才自己那一剑,终是少了些什么,为何刺入时,有一种刺入漩涡的感觉。且抽出时,还带出浓浓的水元素气息,奇怪至极,不过不管怎么看,终是制服了少年,郑行远如此想着。 见李知焉倒下,慈灯大师一方,翘首望来,满是担忧之色。 慧能更是攻出数掌,试图摆脱岳乾城的纠缠,奈何岳乾城身法了得,根本不给她机会。 慈灯大师身后一众,有心相救,不过由于战斗之故,李知焉当下所在,俨然已到了道盟一群人之前。 即使有心,也是无力,即使有力,也是无胆。 只得在一旁干着急,许是要给自己的良心,找个慰藉,众人便开始为倒下的李知焉打气加油,希冀他能奇迹般的站起来。 这里最担心的,还是赫连玉儿和莫如雪,两人已是先于众人奔了过去,只是刚奔到半途,就惊的连声大呼。 “陆劲松,你敢。” “住手。” “” 倒的确离道盟太近,近到陆劲松只走了三两步,便到了李知焉身后,并拔出了腰间长剑,道:“住手?我为何要住手,我又为何不敢?此人阻我道盟执法,包庇魔族余孽,助纣为虐,自当诛杀了事,以示天下。” 莫如雪急道:“陆劲松,你这是乘人之危,卑鄙无耻。” 陆劲松道:“雪儿妹妹,你须清楚,我等身在此间,可不是比武斗法,我道盟今日来此,是来除魔卫道的,哪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 似是有话,非说不可,赫连玉儿终是轻启红唇,冷冷道:“陆劲松,你若杀了他,我发誓,定要杀了你。” 语气很平静,说的很恬淡,连这杀人,都像是在说一件寻常至极的事。 不过具体平不平静,唯有轻纱下的她自己知道。 陆劲松并未因此恐吓,有半分犹豫,手上一送,一剑,刺向李知焉后背,边刺边道:“赫连姑娘,本公子希望你明白,世间并不是只有点墨门独大,我之前便说过,本公子除魔卫道,你点墨门也无权干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双面郎君 赫连玉儿道:“我杀你,与点墨门无关。” 同样的平静,同样的淡然。 不错,我杀你,并不需要仰仗师门的力量。 陆劲松冷笑道:“如果没有师门的背景,你也不过是草芥而已。” 莫如雪道:“陆劲松,你这话说来不讽刺吗?你若没有一个执事长的爹,又能算做什么?”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永远只关注他人的不足,而忘了自己的缺点。 闻此,陆劲松眼中,寒芒一闪,杀气隐现,冷笑道:“本公子改变主意了,忽然不想杀这兔崽子了。” 莫如雪道:“想通了?那最好不过,快放人。” 说完,莫如雪便准备扶起地上的李知焉。 只是刚行出一步,陆劲松的剑,便改刺为劈,劈在了李知焉后背处,剑痕自左肩,划到其右肩下方处,血染衣衫,看去颇为瘆人。 陆劲松对此淡然自若,并笑道:“雪儿妹妹,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说不杀这兔崽子,可不是想放过他。还有,我劝你等,还是不要过来的好,本公子说不得一手滑,真杀了他,就不好了,不说你们不愿看到,就是陆某自己,也不愿如此,毕竟在诸位英雄豪杰面前,落下一个言而无信的口实,也非本公子所愿。” 似是兴起,又是一剑劈去。 这时李知焉背部,便有了两条不规则的剑痕,犹如两条小溪,奔涌向各自的江河去。 唯一不同的是,这流淌的,不是山中的清泉,而是红彤彤的鲜血。 赫连玉儿见此,已然举起横笛。 陆劲松道:“赫连姑娘,莫要如此,你这迷幻的武器要是将在下吹的精神失常,继而一剑错杀了你的李公子,那就不大好了。” 莫如雪气得跺脚,却也无计可施。 慧能师太大怒道:“岳乾城,这就是你道盟中人的行事?” 两人交手间,岳乾城残影连连,声音也自四面八方传来,只见他道:“师太,这位陆公子行事,可不在本大人管辖的权限之内。” 慧能师太道:“这少年可是齐云新人榜上的天才,你等若是在今日杀了他,贫尼保证,即便是道盟,也保不住你等。” 岳乾城道:“师太,我道盟中人,何止千万,这陆公子要杀这少年,与在下何干?” 慧能师太道:“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虽没直接杀这少年,但你却阻止了贫尼去救这少年。” 岳乾城玩味一笑,冷冷道:“原来岳某尚不清楚自己,已是如此重要。不过要岳某不阻拦师太,也不是不行,很简单,只要慈灯大师答应在下,不脱离道盟就行。” 慈灯大师早已站起,看着场中血流如注的少年,白眉白须,无风自动,再听到岳乾城如此说,终是不忍,宣了声佛号,行了过去,道:“陆施主,这是灵隐寺之事,有什么后果,全由老衲一力承担,希望你大慈大悲,放过这位李施主,毕竟这事与李施主全然无关。” 陆劲松大笑道:“老秃驴,你刚才不是很硬气吗?我之前便说过,这人阻我道盟执法,定是与那魔族有所勾结。本公子如此,可是在除魔卫道,至于你灵隐寺,本公子会再找你等算账的。” 慈灯大师道:“要老衲怎样做,陆施主才肯放了老衲这位小友。” 陆劲松笑意盈盈,他很喜欢这种被人央求的感觉。 不过手中剑,却未曾停下,又是一剑,劈在李知焉后背处。 这时李知焉后背,就像一个孩童刚刚写字那会儿,被歪歪斜斜的写了一个“三”字,看来如同三条泥鳅。 陆劲松冷哼道:“怎样做?就因为老秃驴你一句要退盟,搞得我道盟如此兴师动众,你现在却来问我怎样做?你应该问问,你该怎样做才对。” 慈灯大师抬首向天,闭上眼睛,又复睁开,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李知焉,叹一口气后,像是做了某个重大决定,也似是下定了决心,妥协道:“是不是灵隐寺不退盟,诸位就能放了我这位小友。” 此话一出,全场沉寂。 岳乾城和慧能师太也已停了打斗,退到一边,望了来。 之前岳乾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胁之以威都不能说通的慈灯大师,竟然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少年,放弃了退盟之事? 这一句,也让一众豪杰,颇为诧异,毕竟慈灯大师做出这决定,定是下了极大决心,就像之前下决心退盟一样。 将一生的好友,都唤到此间,就是为了见证此事,但现在,却给人落下一个言而无信的口实,对即将圆寂的慈灯大师来说,晚节不保,徒增笑料,何尝不是在其心上来了一剑。 陆劲松笑意不改,优雅常在,如若不是在行那卑鄙之事,定让人认为他是一位极富教养的世家公子,只见他道:“道盟你说退就退,说不退就不退,你当你是谁啊,这么说,你退与不退,于本公子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不错,灵隐寺退出与否,对岳乾城来说,也许非常重要,毕竟这是其负责的地方,如果仅仅是灵隐寺一家退出,倒也无所谓,但若引起退盟的群体效应,他肯定会受到上面的惩戒,甚至人头不保。 至于陆劲松,一家灵隐寺退不退出,都不会影响到他这个道盟陆公子的地位,即便退十家这样的宗门,他依然是道盟陆公子。只要他爹不倒,那么道盟的人脉资源,他都能随心享用。 慧能师太怒道:“陆公子,莫要得寸进尺,即使你爹在此,也不会对慈灯大师如此无礼。” 陆劲松最讨厌有人提起他爹,即使他一直仰仗他爹的威望,胡作非为,此时已然有了些怒气。 当一个人用怒气添满脑袋时,智慧也自然被怒气挤了出去,只见他道:“老尼姑,你要搞清楚,我爹可没那么多无聊时间,所以一些不相干之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话一出口,便让众人眉头紧皱,传言这陆定国待人随和,御下有方,颇受人爱戴,怎的有如此子嗣,岂不是坏了他陆家的声誉? 什么叫不相干之人,难道我们这些道盟边缘的门派,便都是不相干之人?看来灵隐寺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其一定道理。 想到这,场中有数个门派,已然动摇了之前的信念。 慧能师不再看陆劲松,转首向岳乾城,道:“岳乾城,你身为道盟大主事,在这里职位最高,可否为大家解释一下,什么是不相干之人?” 岳乾城也是奇怪,这平时看来不像傻子的陆公子,怎的能说出这种傻话来,道:“师太,岳某的确乃此地最高的负责人,不过之前也说过,这位陆公子,不在岳某的管辖权限内,有什么事,你大可自己去问他。” 陆劲松听于此,脸色一沉,有些不喜。 因为他知道,这句话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可以不在意灵隐寺退盟之事,但岳乾城不可以不在乎,也就在刚才,不要灵隐寺退盟的最大阻碍,也从慈灯大师刚刚那句话后,变成了自己。 而岳乾城要这老尼姑来问自己,自然是想祸水东引,给自己施加压力,因为没有了他岳乾城阻挡的慧能师太,道盟执事中,再无人能挡。 真的无人能挡吗? 慧能师太拂尘一卷,行了来,作为破空境后期的强者,已是在此刻释放出了场域。 只见林间空地上,突兀的出现了一小片天地,这片天地中,乌云密布,悬在慧能师太头顶,其中,尚有雷电涌出。 反之,在这小片天地外,则是艳阳高照。 此情此景,显得极为荒诞离奇。 见此情形,陆劲松依旧含笑伫立,像是见过许多这样的场面,早已没了稀奇之感,并冷笑道:“老尼姑,破空境后期而已,不用如此招摇过市。” 慧能师太道:“是吗?” “是的。” 就在这时,道盟执事中,行出一位仆役扮相的老人。 只见他面容消瘦,皱纹布满其整个脸颊,其中有一条,也不知是皱纹,还是伤疤,从眉间,一直延伸到下颌处,看去就像被人用剑把这脸劈成了两半,幸好脸上皱纹本就多,很好的掩饰了这条极长的疤痕,不然光这道疤痕,便能吓哭小孩。 故这看来,难免就与人一种宣纸揉成纸团,然后再展开,那种皱巴巴之感。 慧能师太蹙眉道:“来者何人?” 这老人道:“陆家一杂役而已。” 慧能师太定睛一看,有些恍然,道:“原来如此,陆家还真是大气魄,不成想,魔族之战后,失踪的‘双面郎君’周玉郎,竟然重新出现在了我南方之地,更不曾想到的是,当年玉树临风的周公子,隐姓埋名后,在陆家做起了杂役之事。“ 周玉郎道:“为何周玉郎就不能做杂役之事?” 这句话,倒让慧能师太一怔,道:“那倒是,周前辈可持剑杀敌,自然也可做的杂役,是贫尼着相了。贫尼准备救一少年,您可要阻我?” 周玉郎道:“食陆家饭,自然要分陆家忧,老夫不想知道你救谁,老夫的职责是保护陆公子不受伤害。” 慧能师太道:“周前辈当年,与我望月斋也是颇有渊源,难不成今日,非要刀剑相向不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水来土掩 周玉郎没有答话,场域已是撑了开来。 如此,算是对慧能师太最直接的回答。 刹那间,一座奇特的小世界,便出现在了场中。 在这葱葱郁郁的灵隐寺,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座黄土世界,层峦起伏,犹如穿了一件条纹衫,又如身上经过岁月洗礼的老皮,一层叠一层,环环相扣。 与这古寺苍翠欲滴的绿物,大相径庭,格格不入。 岳乾城瞳孔收缩,心道:陆定国行事向来沉稳,保护他这个独子,不可能只放一枚明面上的棋子,哼,这些时日只觉得这老人奇特,不曾想,这棋子落定时,竟如此沉稳有力。 慈灯大师垂下头去,他也未曾想到,自己一番决定,竟引来这等高手,也不曾想到,会掀起如此大的波澜,他后悔吗? 怎么可能后悔,见过道盟诸多行事后,退盟,本就是必然,不然与他这佛心不符。 不后悔,只是有些许遗憾,遗憾这刚认识的少年,马上就要魂归九天。 若没有此事,他定能龙啸九天,成为当世最惊才绝艳的人物,即便不能如此,也定是一位不错的普通人,且世间,也正需要像这少年一样的普通人,才能让世间看上去美好不少,所以不管少年人生几许,于这世间来说,终究不是一件坏事,真是可惜,可惜至极。 “禅”字大石处,群雄也对这周玉郎突兀的出现,震撼莫名。少了许多放松,多了许多紧张之态。 试想,若慧能师太今日,不能制服此人,那么他们这些人,最后都会被道盟清算,想着以后,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想到此,又有些懊恼,本是来吃顿饭,与慈灯大师道个别,不成想,真的就要道别了,唯一的不同,是道盟这群家伙,与自己道别,是自己,与这世界道别。 熊三炮道:“赵四,你说慧能师太打得过这泥巴脸吗?” 赵玉龙道:“如果是其他人,不好说,若是这周玉郎,就不好说了。” 熊三炮道:“为何?” 赵玉龙道:“从刚才两位前辈展现的场域来看,慧能师太的体质属性为水,反观周玉郎体质,则为土” 熊三炮道:“猪都能看出来,你想说周玉郎的体质,刚好克制慧能师太的体质属性,对?” 赵玉龙打趣道:“这都被你看了出来,你果然比猪还厉害,从表面情况看,的确如此,如果慧能师太不能在武技上碾压周玉郎,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熊三炮道:“若到那时慧能师太失败了,秦先生也被南府军镇困于寺外,我等如何办?” 林老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熊三炮道:“你大爷的,你当然不怕,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子还有一家老小呢。” 林老头道:“害怕?那谁叫你站这里的,赵四来到此处,老夫可以理解,毕竟青龙帮就在这边,你鳄鱼帮不是在那群道盟执事后面吗?” 熊三炮道:“你看地上那少年,人家才与慈灯大师相交几天,都能做到如此,况且我等,谁特么心里还没有个正义,士不可不弘毅,这样看起来,不是很帅气吗?” 林老头乜斜道:“你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吗?欸,我说熊三,什么时候文学界也有你一席之地了,不过帅气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得做好‘士为知己者死’的准备。” 熊三炮嘀咕道:“这不是帅气过头了吗?” 赵玉龙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冲动是会带来惩罚的。” 熊三炮道:“林老头我不说,你赵四不跟我一样?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是一家老小,嗷嗷待哺?” 赵玉龙道:“我本就该在此处,没有什么理由。” 不错,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需任何理由,就像哺育自己孩子,这是一只狗,一只猪,一只鸡,都在做的事情,没什么奇怪,人当然也不能例外。再者,像赡养自己的父母,这是世间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应该,或者不应该,本就该如此。 其实在认清周玉郎时,慧能师太便知道,今日这场较量,已是败多胜少,场中赵玉龙一等人都能看出的优劣之势,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明知必败,依然前行,有些东西,本就该如此。 就像此时此刻,站在道盟前,慈灯大师后的群雄,即使知道道盟有翻云覆雨、一手遮天之能,依然如此。 本该如此,是因为啊,有些东西,本不该如此。 拂尘一挥,炎热的空气,便有了些凉意,小雨似有灵,下在了这林间空地处。 许是天气炎热,长久未饮水,口渴之故,一些人仰头张嘴,喝了起来,直到被身边人打断才作罢。 熊三炮道:“林老头儿,你是有多口渴,这水能喝吗?” 林老头讪讪道:“刚刚说了许多话,加上天气本就炎热,有些渴了。” 熊三炮道:“你也是修行中人,连这点常识也不知道吗?” 林老头道:“不知道。” 赵玉龙接过话头,道:“水系功法者,雨水就是他们天然的武器,如果他在里面渗入毒药,你这一喝,不就一命呜呼了吗,即使没有渗入毒药,这些雨水若是大境界高手唤来的不稳定水元素,被人食了同样会很麻烦,特别是一些普通人,狂暴的元素可以毁了他们五脏六腑。” 熊三炮瞪向赵玉龙,斥道:“要你说,熊某又不是不知道。” 林老头道:“他应该是说给我听的。” 突然,轰隆一声,打断了诸人的思绪和谈话。 一条水龙,幻化在场中,显得有些突兀。然后一往无前,向周玉郎冲去。 而周玉郎身前,也陡然竖立起一道高墙。 你没看错,高墙平地而起,挡住水龙的攻势。 这道轰隆巨响,便是由两物撞击所产生的。 声震天地,余威向四周扩散开去,逼的中间打斗的场地,又大了一圈。 周玉郎一个箭步,瞬间逼近慧能师太几许,从自己空间世界里,那层峦起伏的高山中,抽出一条黄色的大刀来。 之所以说是一条,是因为在他如皱纹一般的黄土世界里,抽出了一条皱纹,不过与皱纹又有些不同,此物为黄色。 一劈,便将慧能师太逼退少许,继而一个趔趄。 慧能师太站定,面部潮红,想必挡下这一记,费了不少的力气,不然怎会如此。 只见她道:“周前辈这些年,修为不减反增,可是精益了不少?” 周玉郎道:“终究是老了,那些年轻人,终还是追了上来,就像慧能你,如若放在十年前,你可有胆站在老夫对面?” 慧能师太点头道:“倒的确如此,那些年,终是不敢与前辈对敌,但时间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徐徐向前,只因现在,不再是那些年。” 周玉郎道:“那倒也是。” 慧能师太道:“所以贫尼下面这一式,前辈可要注意了。” 不等周玉郎答话,慧能师太拂尘再起。 一挥,没有之前的水龙再现,而是在这艳阳高挂天,平地一声惊雷,震颤大地,一条细细的电剑,自慧能师太那场域中冲了出来,直奔周玉郎而去。 周玉郎眉头一皱,连连退了数步,直到退无可退,又复竖起那道高墙,试图阻挡那如剑的电芒。 高墙,倒的确竖了起来,也的确挡住了电芒攻击的路径,不过没有预想中的撞击声,电芒轻轻穿过高墙,向周玉郎而去,直到周玉郎满脸的皱纹,看起来更加褶皱,发髻,也因此散了开来,此剑的威势才到强弩之末,直至消失。 周玉郎道:“老夫倒是小瞧了你,一个水系修行者,竟然发出了电属性的攻击,真是让人惊讶、惊叹的同时,又有些惊喜,小时候就觉得你天赋异禀,如今看来,‘南盟五慧’之名,倒的确与你很配,不知能否告诉老夫,你是如何做到的。如果此事可行,定会改变当下修行界的修炼体系。” 慧能师太道:“前辈过誉了,雕虫小技而已,这电属性攻击,本就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单论攻击力,连一个五级法术都不如,贫尼是在参悟水系功法时,偶然所得,今日遇到前辈土系功法,用这电属性攻击,也实属无奈之举。” 周玉郎道:“偶得?妙手才能偶得。慧能你这手,不可谓不妙。” 慧能师太道:“其实也简单,分解水元素,集聚水元素,然后形成多片水元素区域撞击,便能产生电属性。” 周玉郎道:“慧能你虽说的简单,但做起来,定是很难,光是这分解水元素,就不是普通水系修行者能够做到,不过不管怎么说,感谢赐教。” 慧能师太道:“周前辈,不必如此。” 周玉郎道:“不过周某这些年也悟出了一刀,还请慧能你,品鉴一番。” 品鉴,说的很是礼貌,不过这刀势,却截然相反。 周玉郎刚将话说完,便收起了自己场域。 说是收起,也不尽然,因为他将场域,化成了一柄刀,持在自己手中,被其压缩的场域周边,有空间,已然扭曲。 慧能师太见此,眉头一皱,瞳孔收缩,心想大陆空间如此稳定,都被这一刀压缩至此,那劈出这用场域形成的一刀,该是多么的可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水火相容 自境界到了破空境后期,高手均有几率感悟出自己的场域,也可说高手但凡突破到破空境后期,都要感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场域。 破空境后期用场域对敌,一点不奇怪,但用场域重新化作手中的武器,定会让人诧异,就如同你已然持有利剑,非要去边上捡树枝对敌一样。 毕竟好不容易感悟出的场域,却要用来做刀剑之事,的确有些暴殄天物之感,若要刀剑,以周玉郎的地位,天下间的神兵利器,不是任由他选? 不管慧能师太如何想,场域化成的刀,已是到了近前,不得不接。 她不是没想过躲,一来这种大范围攻击,根本无处可躲,这第二嘛,本就为救人而来,叫人如何躲? 拂尘挥动,带起大片水元素,瞬间形成一条河流,顺势一卷,形成一道大的漩涡,横亘在了周玉郎场域大刀的路径上。 就在此时,刀已至,溅起数米高的浪花,扑向周边围观的群雄。 这一挡,也让来势汹汹的场域刀,卸去了一些力道。 继续向前,咔嚓一声后,有空间碎裂开来。 漩涡处,似是被这粗鲁的举动,打搅了其美梦,一条水龙,自漩涡中心处,愤怒的扑了出来,直接向周玉郎的场域刀扑去。 可惜的是,这水龙虽巨大,奈何这刀,却是一把屠龙刀,水龙瞬间便被这场域刀,劈成了两半,最终化作水元素,散在场地中央,也填满了场中的坑洼处,径直流向那跪着的少年。 慧能师太见诸法皆不能奏效,只得硬接这一刀。 不过幸好,这两次攻击,卸去了这一刀不少力道。 故强提内力,召集方圆数十里的水元素汇集于此。 此时灵隐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让场中诸人,莫来由的,多了些许凉意,不过这一不正常现象,也莫名的让群雄,感觉到了惊意。 慧能师太采取的办法,与之前李知焉一样,明知避不过,索性不再避,与其想着怎么硬接这一刀,倒不如以攻代守,对这刀、这人采取同样的攻势。 一道如水桶般粗的闪电,在上空垂直落下,径直落在周玉郎伫立之地。 慧能师太前方,凌厉的一刀,已然到了近前。 轰隆两声,两人快速分开。 周玉郎被这招来的闪电,劈的头发直立,脸上的皱纹,也较之之前,深了几许,看上去更加褶皱,好似纸团再次被人揉紧。 此时脸色煞白,这一击,想必让他受伤不轻。 不过反观慧能师太,却更甚之,此时的她,已从先前所立处,来到了数十米外,望月斋弟子,也已赶了过来,扶起地上的她。 只见她一声咳嗽后,吐出一大片血水来。 像是民间比试结束后那声鸣锣,闪电过后,天空中的雷鸣,也应景的响起,宣布这场较量,到此结束。 至于获胜者是谁,不言自明,毕竟周玉郎还站着,而慧能师太,已然倒了下去。 “禅”字石碑处的群雄见此,一下便慌了神,而道盟一众,则轻松了许多。 于众执事来说,道盟成立至今,还从未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这灵隐寺虽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宗门,但这老和尚经营灵隐寺多年,建立的人脉,不可估量。 试想,望月斋、天香斋这些,均是南方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宗,光这两派的友谊,就可让灵隐寺在此地稳若磐石。 且不说何时,老和尚竟然与点墨门勾搭在了一起,因此处理起来,便较之以前,难办了许多。 不然那还需这些周折,要是以前,几句话过后,就得拆了他灵隐寺,哪还由得他在此地唧唧歪歪。 陆劲松抚掌大笑,连道三声“好”,高兴到非常,刚才那如人粗的闪电,吓得他着实够呛,不过幸好,有惊无险。 要是周老被人击败,那么他的筹码,也就玩完了,玩完了,自然就得离场,这是赌场的规矩,但幸好,他赢了,还赢的非常精彩,精彩到对手已然毫无还手之力,他便可任意褫夺他人身家性命,这种主宰的感觉,真的很好,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岳乾城见此,则皱起眉头,这少年刚来时,还颇为优雅得体,今日得见,原来也是一喜怒无常的主,若让他杀了地上少年,不说道盟会不会追究,就是今日这慈灯大师,也定会不计任何后果,带领灵隐寺脱盟,没有了少年作为威胁,想必他也再无顾忌。 当然,也可以直接杀了对面所有人,但若真这么做了,那么势必会引起天下宗门,集体退盟,几乎铁定之事。 他岳乾城能考虑如此之多,这喜怒无常的陆公子,能否考虑到这许多? 不得而知。 慈灯大师面露慈悲,道:“阿弥陀佛,陆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当怎样,你才能放了我这小友。” 陆劲松大笑道:“见自己势弱,便摇尾乞怜?等本公子玩高兴了,自然就放了这小子,至于你这老秃驴,不需怎样,如果非要怎样的话,你可以离开此地,本公子不想见到你。” 话音刚落,便有几人从慈灯大师后方行出,拱手并赔笑道:“想必陆公子也不想看见我等,告辞。” 说完,便急匆匆向小径处行去。 要去得小径,须经过道盟诸人,只是刚路过道盟一众时,陆公子一个眼神,这数人,便成了刀下亡魂。 陆劲松玩味一笑,道:“不错,本公子的确不想看见你等,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你等永无机会出现在本公子面前。” 于这种两面三刀的墙头草,陆劲松很是看不惯。 当然,于这种人,除陆劲松外,场中之人均是不屑,故这几人,就像那风前的柳絮,那河中的飘萍,从生到死,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就像飘萍流经众人前,须臾间便被人遗忘,没人关心它划向何方,也没人想知道,它有什么样的心事。 慈灯大师道:“此地乃是老衲的灵隐寺,老衲能去到哪里?” 陆劲松道:“这我就不知晓了,你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 慈灯大师道:“好,老衲愿意离开灵隐寺,但求你先放了李施主。” 陆劲松道:“你这老秃驴怎的如此啰嗦,你再不走,只会让这小子多受些皮肉之苦。” 似是要证明此事,又是一剑划去。 慈灯大师见此,作了个揖,没有再看灵隐寺一众弟子,径直走向小径。 因为他知道,也许自己一看,就会忍不住回去,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个个弟子,都是自己一生的印记,到得这最后时刻,却要离开此地。 还记得小时候,师父第一次将自己引进庙门时,没有直接将自己领进禅房,而是带着年少的自己,绕着灵隐寺走了一圈,然后问他,灵隐寺是不是很美,或许当时处于礼貌,处于对师父的敬重,抑或真的年少,对这些还无感,未能感受到灵隐寺的独特之处,虽回答了是,但也是极其敷衍,如今看来,这灵隐寺,何尝不是天下第一美丽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家就很美,无关其他。毕竟它承载了一生的记忆,他所能想到的事情,大多都与灵隐寺有关。 都说落叶归根,但在这最后时刻,却要离开此地,怎能不悲?怎能不哀? 谁都不曾想到,一道声息,突兀自场间响起,让人意外,同时也让人惊喜。 意外的是,这声音本不该在此地响起,至少在场之人,均是如此想。 惊喜的是,这声音就如同天籁,恰逢其时的响彻在众人心间。 声源处,正是地上那位少年,李知焉。 只见他道:“方丈大师,不可如此,也不必如此。” 陆劲松见此听此,眉头一皱,手中剑,再度举起。 因为他发现,这少年后背上那几道伤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愈合,且马上就有结疤之势, 此时心道:这小子练了什么奇功,怎愈合的如此之快,按理说,他一火系功法者,不可能如此,即便是木属性体质和水属性体质,再配上相应的功法,也不可能做到如此,还不用说,这本就不擅于治疗的火系功法。 转念又一想,狠厉道:“即使你得了奇功,愈合的再快,今日也栽在了本公子手上,那就让你慢慢愈合个够。” 想到这,便连续送出几剑,尚未有停下之势。 李知焉后背处,已然血肉模糊,不过李知焉却在此刻站了起来,反手一抓,就把近前的陆劲松抓在了手中,接着一巴掌过去。 大惊失色的陆劲松脸上,就出现了五道手指印。 事情太过突然,让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包括近在咫尺的郑行远。 因为没人认为,这李知焉尚有还手之力。 不说之前打斗时遭受的重创,就是这陆劲松刚才追加的新伤,也足以让这少年送掉半条命,更遑论站起,并制住陆劲松。 难道他是装的? 想来,也没必要如此。 毕竟因为他的原因,受制于人,已是让慈灯大师一方,颇为掣肘。 想必场中,唯有打坐疗伤的慧能师太有所猜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一想到关键处,又有些茫然。 她刚刚从这方圆十里调来的水元素,被人凭空摄取了去,且她自己,若不是也在疗伤,亟需这水元素,想必也感知不到这水元素的流向。 水元素虽说柔和,有疗伤之效,但这少年,可是一位火系修行者,强行汲取这么多水元素,真的行吗? 所谓水火不相容,不怕走火入魔? 若他为了解慈灯大师之围,拼着走火入魔也不怕,那这少年不说修为,这品性,绝对是人中龙凤。 第一百三十章 有恃无恐 灵隐寺,竹林空地处。一滩血水,置于一少年脚下,看上去触目惊心。 其实说是血水,也不算浓稠,好像被清水稀释过,看上去淡了不少。 比起地上那滩血水,少年身上的,则更加让人触目惊心。 许是之前跪着的原因,整个衣衫,已然被血水浸透,且这些血水,又刚好来自他的后背,所以这时少年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看上去毛骨悚然,让人不寒而栗。 最心惊肉跳、惊恐不安的,当属其手中提着的另一位少年。 许是太过突然,变故来的实在太快,让人有些措手不及,这少年被扇了一个大嘴巴子后,便怔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似是到得现在,都难以置信。 被李知焉抓着衣领的少年,正是之前嚣张至极的陆劲松。 陆劲松色厉内荏,道:“你这野人,最好是放手,哼!倒是小觑了你,你那所谓的憨厚老实,都是装出来的不成想,你这野种心机,竟如此深沉,之前故意逃到本公子所处的位置,佯装被人击败,然后趁本公子大意,擒下本公子,想必你早就看清了场中形势,知道本公子才是这场中最关键的人物,是也不是?” 被陆劲松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 对于李知焉,有惊讶的,惊讶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 有佩服的,佩服这少年如此年纪,就有这深谋远虑之智。 当然,也有愤恨的,愤恨这少年之狡猾,让自己这个老江湖都着了道。 李知焉听他说了一通后,也不知他在说什么,他是真的被人逼到了此处,也的确败给了郑行远。 至于为何会扭转当下局面,倒不是他有意如此,而是要感谢慧能师太刚才与周玉郎较量时,调来的水元素。 慧能师太凭借其破空境后期的大神通,将这水元素,压缩到极致浓郁,也正好流经他的脚下。 以此为引,连接起了他与天地间水元素的沟通,然后再接引到他的体内。 一开始他也没在意,直到有部分水元素,经丹田,再反哺其伤口时,他才发现原来这浓郁的水元素,还有愈合伤口之功效,想着这不正是那所谓的“天助我也”吗? 瞬间调动自己的吞噬心法,再借以“水之子”天赋,须臾间,便汲取了大量的水元素,这伤势,也随着大量水元素的涌入,快速愈合。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劲松冷笑道:“还在装傻充愣?栽在你手里,本公子认了,说,有什么条件?” 在陆劲松看来,这李知焉擒着自己,也定是不敢对自己做什么,无非就是提一些无聊至极的要求,比如不要为难这慈灯老秃驴,让灵隐寺脱盟等等这些,这些对他陆劲松来说,就是一些屁事儿,根本不会在意。 想到这,心里不免就有了些得意,对别人至关重要的事情,他只要一个点头,一个摇头,便可产生截然不同的走向,怎能不高兴,怎能不得意。 只是这得意之情,刚刚在其脸上升起,就被一巴掌扇了回去。 这一巴掌,来自同一人,李知焉,只见他道:“你笑起来很难看,我不想看到。” 郑行远眼泛忧色,就在不远处,见此怒道:“李小子,你可不要太过分,本大人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可是道盟执事长陆定国、陆大人的独子。” 不说还好,一说,又是一巴掌,陆劲松的左脸颊,便肿胀起来。 李知焉道:“在下也是家中独子,至于那王家闺女,也怕是家中独女,不知你们可想过这个问题?” 郑行远冷哼道:“你也配和陆公子作比” 许是觉得不能再刺激这野蛮少年,“比较”二字刚出口,便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接着道:“那王家闺女也配和陆公子作比较,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李知焉听此,极度不喜,许是觉得只扇一边脸颊,不太公平,扇出来的效果,也不大匀称,故将陆劲松换做右手拎着,左手一巴掌过去,陆劲松右边脸颊,便应声肿了起来,继而与左脸颊,相映成趣。 李知焉道:“不都是一样的生命?还能凭出身区别高低贵贱?” 陆劲松咬牙切齿道:“李知焉,今日你对陆某的羞辱,他日陆某必加倍奉还。” 李知焉又是一巴掌过去,道:“我讨厌你说话,你要是懂事,最好就别说话,以免受那皮肉之苦。” 郑行远道:“你要如何才能放了陆公子。” 李知焉道:“他可杀了人,怎么放他?” 郑行远道:“在修行界,杀人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李知焉反问道:“是吗?” 被这么一问,郑行远回味自己刚才所说之言,发现有些口误,也已听出了这野蛮少年的弦外之音,怕少年曲解了自己意思,有些紧张,故问道:“你你要杀了他?” 李知焉没有回答,又是一巴掌过去,响声再次响彻全场。 似是召唤术,周玉郎也被这声响亮的耳光,瞬间唤到了此处,此时眼里布满杀机,道:“少年郎,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事不可做绝。做绝了,就容易让人产生绝望,一个绝望的人发起疯来,不是你一个黄口小儿所能承受的。“ 李知焉道:“你这样说,那王家父母不绝望吗?” 周玉郎道:“王家父母绝不绝望,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若是陆公子死在了此地,老夫定会很是绝望。” 李知焉认真道:“你绝不绝望,我也不想知道,然后呢?” 郑行远怒道:“李小子,你不要装疯卖傻,这样一点都不好笑。” 郑行远虽说不好笑,但周玉郎却笑了起来,只见他大笑道:“然后嘛,老夫定会让你,及这一些人下去陪陆公子,老夫可以发誓。” 说话间,手指向“禅”字石碑处的众人,沿着虚空,划出一个“一”字。 李知焉皱起眉头,这好像又是一个难题,如果是他一人在山间打猎,自己捕获的猎物,生杀大权,自是他自己说了算。 不过今日这猎物,比狐狸还狡猾,比鬣狗还可恶,自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因为他有一千种理由杀了他。 但若杀了他,也会间接的杀了这些还算不错之人,因为他知道、并相信,这满面皱纹的老者能说到、也能做到。 李知焉因此,定在了原地,举棋不定。 见周玉郎几句话就恐吓住了李知焉,得意之情,又浮现在陆劲松脸上,只见他道:“我劝你还是将少爷放了,不然” 似是短短一会儿,已成习惯,一巴掌,又扇在陆劲松的右脸颊上。 李知焉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陆劲松怒道:“我操你大” “爷”字还未出口,就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又看见了李知焉试图举起的手掌 他想不到,这少年是真敢打,且一点情面都不讲,从小到大,他也不是没与人发生过争执,但随意被人这样羞辱的,还真的仅有一次,就是这次。 许是为了衬托红肿的脸颊,抑或真的是受了平生最大的屈辱。 陆劲松瞬间红了眼,有泪,自眼眶中溢了出来。 周玉郎见此,道:“少年郎,老夫劝你,不要意气用事。” 李知焉道:“意气用事?你还是好好教导一下他。” 周玉郎皱眉道:“你是放,还是不放。” 李知焉嬉皮笑脸道:“放,肯定会放的,等在下高兴了就放。”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学起之前陆劲松的口气,许是觉得有必要庆祝此时此刻,一巴掌,又扇了过去。 陆劲松极为配合,“啊”的一声,一口血水吐出,还夹杂着两颗牙齿。 郑行远已然有些害怕,紧张起来,要是这野人下手没个分寸,不小心将陆公子杀了,作为此行的负责人,肯定会被陆大人怀恨在心,到时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不说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故口不择言道:“野人大哥,不,李少侠,郑某求求你,将陆公子放了,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是少年天才,以后有许多事情,需与道盟打交道,不若大家摒弃前嫌,凭着陆公子这层关系,说不得在道盟中,还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李知焉不以为意,道:“我不稀罕。” 这倒是他的真实想法,与这些人多待一刻,都难受的不行,更别说要与这些人打长久交道。 郑行远道:“那你稀罕什么?” 李知焉道:“我稀罕你等,成为这稀罕。” 这句话有些拗口,但场中之人,均非傻子,皆是听懂了去。 不错,李知焉的意思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在世间少些,尽量成为那稀罕之物,便是最好。 郑行远冷冷道:“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玉郎不再答话,蹬腿一跃,掠过“禅”字大石处上空,单手一拎,便从人群中抓来一人,然后再返回原处,五指作爪状,锁着这人喉咙,转首向李知焉,道:“一刻钟不放,杀一人,两刻钟不放,杀两人,以此类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约在先 一切来的太快,周玉郎自“禅”字大石处掳人,到重新回去,仅仅眨眼功夫。 而大石处众人,从木讷到醒悟,再到惊魂未定,看上去则迟钝不少。 林老头拍拍胸脯,有些后怕,道:“好险,我还以为他会抓我呢?” 熊三炮白了这老货一眼,道:“说的自己好像能预知这种高手到来的样儿。你要知道,这人的到来,熊某刚才都未曾预知到,最后发现时,人家都在那边了。” 说完,还指了指周玉郎,不过发现周玉郎有侧身的动作后,又迅速将手垂了下来。 赵玉龙打趣道:“别急,我们都有机会的,你没听此人说吗?不放这陆公子,还会继续来。” 熊三炮道:“这厮也是,你打你的架,将我们牵扯进来干嘛,你说我们要不要一走了之,到时再走的话,我怕” 赵玉龙道:“刚刚不是有几人先走了吗?你为何不与他们一起?” 林老头幸灾乐祸道:“走倒是走了,只不过是被人送走了。” 熊三炮怒道:“我说两位,能不能别幽默了,想想今日如何渡过此劫,化险为夷才是正道,难道要在此坐以待毙?” 林老头双手负后,作抬首状,一副出世之相,道:“老夫无所谓,反正也活了这么多年,不算亏,不可能在最后时刻做了逃兵,丢了节操,且这些人即使再恶,我相信他们也不会与我一个老头子过不去,况且还是一个洗髓都没成功的老头子。” 熊三炮白眼道:“看你这得意劲儿,老子就不大待见你,这样,要是我将之前你学鸡公嗓的事情揭发出来,他们还会不会觉得,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儿。” 林老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想卖友求荣?刚才笑的最大声的,是不是你?要是让他们知道被你这蛮子嘲弄,你也讨不了好。” 熊三炮怒道:“你将我供出去了,我还有一家老小,谁给我养,你舍得吗?” 林老头道:“是你先将我供出来的。” 熊三炮叹口气,无奈道:“唉,只是来吃顿饭,叙叙旧,没想到演变至此。饭没吃着,现在还有点朝不保夕的感觉。” 赵玉龙道:“做事本就要付出一些代价,若还是一件对的事,那么这代价,只会更多、更甚。” 熊三炮有些兴致缺缺,道:“你有文化,你说的都对。” 他本就是一小老百姓,虽跨过了修行门槛,但也只是凭此有了谋生之道,他没有多大的野心,也不想成为世间那风里来、云里去的绝顶高手,他只想做一个父母的好儿子,负责的丈夫,孩子的好父亲,突然因为要坚持那所谓的正义,放弃这些条件的根本,自己的生命,他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他倒不是怕死,他也有过年少轻狂,也有过生意场上的纷争,但那都是因为自己。 这次,却有了些不同,因为别人,因为世间最廉价也最高尚的东西。 当然,他也不是不想如此,只是自己本就是一个小人物,且这件事情本身,也错过了他最美好的年纪,少了些年少轻狂,多了些顾虑。 场间紧张的对峙,李知焉也有了些投鼠忌器,没有再向陆劲松脸上招呼。 在他看来,这被周玉郎掳来之人,虽不认识,穿着也甚是普通,脸型也谈不上好看,但却不让人讨厌,若将此人放在人群中,瞬间就再也分辨不出来,就像一滴水,流入大海一般。 即便如此,在李知焉心里,他依然与锦衣玉服的陆劲松,拥有同等重量的位置,足以对等的谈判。 李知焉刚欲启唇,慈灯大师便在宣了声佛号后,道:“这位冯学年施主,是老衲多年的至交好友,他仅仅是南院一介教书先生而已,还请周施主放了他,因为他一生授学,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周玉郎蹙眉道:“方丈大师,你这话里有话啊。” 在他看来,这冯学年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便不该杀,那陆少爷呢?是不是提示他,该杀的,恰恰是陆劲松? 慈灯大师道:“老衲并无他意。” 周玉郎道:“伤天害理?在你们看来的伤天害理,只不过是弱者为自己无能的事实,找一个避风的安全港口而已,天理这东西,一直都是强者制定的,谁强,谁便有理。” 慧能师太怒道:“真是强词夺理,犹记得那些年,周前辈在这南方地面上,也是行侠仗义之辈,为何今日竟有这番言论。“ 周玉郎哼的一声,冷笑道:”那些年?那些年我脸上还没这么多皱纹,那些年我脸上,还没这一道长疤,那些年,周某年少无知,尚还信奉一些不入流的歪门邪道。“ 慧能师太道:“为何行侠仗义,就成了这歪门邪道?” 周玉郎冷冷道:“如果你救的人,与你称兄道弟多年,然后伤你,再夺你挚爱,进而想杀你,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慧能师太蹙眉道:“或许有贼人,的确如前辈所说那样,但今日道盟如此行事,与那贼人何异?” 周玉郎道:“老夫可不是什么道盟中人,老夫是陆家的仆役,我的职责是守护陆公子,至于其他,老夫一概不理。如今陆公子性命系于这少年之手,那么老夫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救下陆公子,不错,就是一切办法,任何你能想到的办法。” 慈灯大师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周施主,要怎样做,你才能放了冯施主。“ 周玉郎道:“这个问题嘛,你应该问问前面这位小朋友,也许他有更好的办法。” 众人的目光,也因这句话,重新聚集在李知焉身上,这让他有些为难,从本心来说,他是真不愿放了陆劲松,只因他做了一些不是人做的事,但如若杀了此人,势必会遭到周玉郎的报复,自己及慈灯大师身后一众,只怕是也会因为此事,遭受厄难。 不过只瞬间,他就想通了此种关节。 以前他觉得人命都是平等的,直到此刻,他突然觉得慈灯大师等人的命,可高贵多了,用这样肮脏的灵魂,换取这诸多人的性命,岂不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李知焉道:“好,我放了他,不过也请你放过这些人。” 然后手指前方,与周玉郎一样,沿“禅”字石碑,划下一个长长的“一”字。 周玉郎想都没想,道:“好,我答应你。” 说完,便像扔垃圾一般,将手中的冯学年,扔回了“禅”字大石处,幸好那里人多,被众人接了下来。 此举,也不是说他周玉郎有多大度,只因他自信,即便这少年反水,他也有能力再捕获回来,之所以如此,是要给前方这少年,一个明确态度。 毕竟少年若是反悔了怎么办?与李知焉看法相反,在他看来,陆公子的命,可比在场这些人加起来,都要重要的多。 李知焉见此,也将手中拎着的陆劲松,扔了出去,如同扔垃圾一般,“嘭”的一声,溅起一地灰尘,像是极度厌恶此人,没有再看一眼,转身向慈灯大师行去。 望月斋一行处。 大师兄吴通,捋了捋自己垂下的长发,轻轻一甩,便将额前几缕发丝,甩在了脑后,显得极为酷炫潇洒,然后偷偷瞥一眼小师妹,发现小师妹没有看他,咳嗽一声后,终是引起了小师妹注意,遂道:“师妹,我们是不是误会他了,我觉得此人,尚还不错。” 小师妹道:“谁?” 吴通道:“李知焉。” 苏雨亭不服气道:“你可别被他外表所蒙蔽了,刚才那陆劲松,不就着了他的道。” 吴通道:“两种可能。” 苏雨亭道:“两种可能?” 吴通道:“不错,第一,他真是无心去了陆劲松处,然后天意难违,让他寻得了场间的关键,这无可厚非;第二,他的确用了些手段,以自己为饵,让陆劲松上了钩,其实也可证明此人胆识过人,非常人,自然可用非常之手段,大丈夫,怎可拘泥于小节。” 苏雨亭白了他一眼,似是对这种解释颇为不满,嗔道:“我就是讨厌这个淫贼。” 吴通见此,又是一脸花痴,痴痴道:“无理取闹的小师妹,好看到非常。” 苏雨亭不再看他,忽然眉头深锁,刚欲发声,似是又觉得不妥,撑大的嘴巴,无声传来,不过这撑大的嘴巴,却带着许多惊讶。 苏雨亭虽无声,但却有另外两声,如春雷般,在林间空地处炸响。 只见赫连玉儿和莫如雪大喊道。 “李公子,小心。“ “陆劲松,你敢。” 再说之前,陆劲松被李知焉随意的扔在地上,此事在李知焉看来,就像周玉郎将冯学年随意扔出去一样。 不过此事在陆劲松看来,特别是他这个京安城贵胄公子哥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怒气瞬间战胜理智。 剑,就在其身旁,这可恶的野人,也就在他身前,故拾起地上剑,一剑,就刺了过去。 变故陡生,人的内心,本就是一个未知且不可测的世界。 无人能预知他人的内心世界,不说他人,有时候自己,也很难知道。 正如场中,众多充满讶异的惊呼声。 无人知晓陆劲松此时,到底是如何想的。 因为在众人看来,别人已是放了你,且双方,已然有约在先,为何你还要向别人发难,难道一点规则都不用讲的吗,就因为你是那所谓的强者? 当有一天你头顶上的强者出现,让你匍匐在他脚下,你又当如何? 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心叵测 剑,瞬间便到了李知焉腰腹处,穿体而过。 一切来得太快,也来的太突然,没人会想到,这看起来优雅得体的陆公子,会行这卑鄙无耻之事,正因为没想到,所以对此大为诧异,就连一直伴其左右的周玉郎都瞪大眼睛,对此不敢置信。 当然,最意想不到的,还是李知焉。 他知道此人无耻,但不曾想到,此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已然没了底线。 李知焉吃痛,恨欲狂,一咬牙,接着反手一剑,手起剑落。 随着剑落下的,还有陆劲松那颗项上人头,以及人头上,那瞪大的双眼。 想必到得最后,他都难以置信,此人竟真的敢杀自己。 就像别人不知道他的心事一样,他也错估了李知焉的心性,他以为凭借在场诸多道盟高手的胁迫,即使捅了前方少年一剑,少年也不敢拿他怎样。 因为在他看来,这诸多束缚,定会让少年选择息事宁人,就像之前,仅仅因为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就放了自己,要是真以慈灯大师等人做为筹码要挟,还不得让他往前,他便不敢往后,让他往左,他便不敢往右。 可惜的是,他高估了自己在李知焉心中的地位,也许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在李知焉眼中,一文不值,所以这前后的心理误差,就大的让人无法弥补。 此时场中,本就因陆劲松偷袭,张大嘴巴的群雄,又因李知焉的反杀,嘴巴张的更大,久久不曾闭合。 他们也粗估了一件事情,就是李知焉根本不敢杀陆劲松。 从他们对话可看出,这李知焉与陆劲松,可算旧识,应该相互知晓各自的背景。 不错,你可以羞辱,不至于结束他人性命 羞辱,大可说少年心性,大家就当闹着玩,长辈那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杀了人,即使陆定国再好的心性及涵养,再如何识得大体,也不可能做到云淡风轻,这毕竟是他的独子。 陆定国疯不疯狂,还不知晓,郑行远与周玉郎,却已然有了疯狂之势。 于郑行远来说,这一剑,比起他人生中遇到的任何剑都要突然,因为再快的剑,终究有迹可循,这一剑,他是怎么也未曾想到,因为就在陆劲松刺入少年身子的瞬间,少年连思考的时间,都未曾给场中之人留下一点。 就像你刺我一剑,我自然也得还你一剑,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也正是因为这道理简单的一剑,将事情推向了复杂的深渊,以至于连灵隐寺退盟这事,都变成了小事。 岳乾城也赶了来,在自己负责的地面,陆定国的独子死在了这里,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唯有拿下凶手,才不至于被陆定国拿住把柄,责罚失职之罪。 如若此事处理不好,他自家性命都会赔在此处,陆定国这人的手段,他还是了解的。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事处理的好,此间事了,他还是要被追责,不说重回京安中枢,能继续待在这南方之地,已然不错,毕竟比起南方,世间可是有许多贫瘠之处。 想到此,心中叹道:终是少年心性,怎的就如此鲁莽,毁我一生啊,臭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陆劲松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岳乾城都将怒火注入到了李知焉身上,也迅速赶到陆劲松被杀处。 比起前面两位的权衡利弊,虚情假意,周玉郎则像是对陆劲松有了些真的感情,也算是给这少年短暂的一生,找到了些许慰藉。 只见周玉郎已是红了眼,他离事发地最近,也看的最清楚。 于人心这事,最难窥探,他想不到,这平时举止优雅的松儿,会行这偷袭之事,也想不到这混小子会如此胆大,竟真的杀了他的松儿。 陆劲松虽是陆定国独子,但若论谁陪伴他的时间最长,还是这无儿无女的周玉郎。 道盟的成立,本是为应对那场残酷的魔族之战,作为执事长的陆定国,自是日理万机,哪抽得出时间来陪伴陆劲松,所以从小到大,都是这周玉郎陪伴在侧,陪他读书,陪他练剑。 长久的陪伴,他也不是不知这陆劲松的一些脾性,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无伤大雅之事,男人逛个青楼,调戏下良家妇女,本就是小到不能再小之事,谁还没年轻过,他被称为“双面郎君”,不就是从青楼传出的吗,待松儿长大之后,再来看这些事,自然也就一笑了之。 他当年便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未曾想到,再也等不到他的长大,只因前面这可恶的少年。 人都是主观且自私的,很少有人反思自己是否做的对,他们一旦在事上吃了亏,首先想到的,是他人身上的原因,就像上述几人。 在他们看来,这所有的原因,都是这少年杀了陆劲松造成的,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陆劲松,是否也有处置不当的地方。 故李知焉对面,已然站了三大高手,而周边的道盟执事,也因陆劲松之死,将场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说今日能不能赢下三大高手,即使侥幸得胜,也怕是难逃出生天,这蜂拥而至的道盟执事,定会将李知焉撕成粉碎。 慈灯大师见此,道:“阿弥陀佛,人死不能复生,各位施主,又何必再行杀戮之事。” 郑行远道:“老秃驴,你是在搞笑吗?郑某今日,再无心思与你玩笑,你最好是退下,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慈灯大师叹道:“李施主是老衲朋友,老衲怎可退下,又怎能退下。” 郑行远冷冷道:“意思是你这年龄,尚要上场较量一番?那郑某便陪你过过招。” 岳乾城心道:这家伙怎的聪明了许多,前方这少年,虽被三大高手围困,但同样也不是一简单人物,从之前来看,这小子与点墨门和青云派均有所交集,今日拿他是肯定的,但要说不小心杀了他,同样会是一个麻烦,我虽主政南方,但长老会那边,可没什么势力,要是这两派借长老会向我发难,想来也讨不了好,这家伙倒是聪明,看透了这点,借坡下驴。 慈灯大师道:“修行之事,老衲愚钝的紧,但今日诸位要想在老衲这灵隐寺撒野,老衲也有些薄技献丑,郑施主不弃,便却之不恭了。” 说完,袈裟无风自动,袖口一卷,一条藤蔓,自袖中涌出,犹如灵蛇出洞,瞬间袭向郑行远。 郑行远提剑来挡,当的一声,本欲攻向其心脏处的藤蔓,自刀刃处,滑向了其肩胛,这般妙招,虽不能一击杀敌,但能做到伤敌,也是不错。 见此,慈灯大师身后一众小沙弥,已然有了喜色。 只见其中一位小沙弥,仰头望向无相,道:“无相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可真是老当益壮,已是这般年纪,还能伤了破空境的高手。” 无相道:“无净师弟,你也须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本也是道盟长老会成员,同样也是破空境的强者,只是” 话还未说完,慈灯大师的藤蔓便像木柴一般,塞进了火炉子里,瞬间化为灰烬。 只见郑行远肩胛处,有岩浆落于地面,像极了山顶处被人凿开,然后岩浆顺着这道口子流出来的情形。 无净见此,接着刚才的话题,惊恐问道:“无相师兄,只是什么?” 无相一叹,道:“只是今日师父,发挥不了平日七成的功力。” 无净道:“为何?” 无相道:“木本生火,你也知道,师父乃木属性体质,那人则是火属性体质。常言道,功法不够,武技来凑,如若师父再年轻个几十岁,这武技,或许要比那人好上一些。唉,可惜的是,今日终究不是昨日,也不是前日。” 无净道:“你说师父会输吗?” 无相道:“很可能,但战斗瞬息万变,谁也说不清楚,这战斗的过程,本也是一个寻找对方出错的过程,要是能把握对方出错的机会,也不是不能在劣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 无净似懂非懂,不过却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说话间,郑行远一剑,已向慈灯大师刺来,不过刚掠到半空,就被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只见空地上,突兀的长出了一株若柳树的不知名植物,其状看来,如同缩小版的柳树。 但与柳树,又有所不同,这树,枝干纤细,但柳枝却很长,长到直袭苍穹,将郑行远束缚在了半空,若一根根铁链,锁住了一只蛮荒凶兽。 郑行远几次试图挣脱,都以失败告终,这看来纤细的柳枝,犹如铁链一般牢固,且还不怕炎焚火烧。 只因刚焚烧掉一些,它马上又重新覆盖上来,且新生的柳条太多,且在排队等候,极像一个个谦谦君子,也如一个个仁人义士,慷慨的等着赴死。 郑行远怒道:“老秃驴,你要与郑某比试内力吗?” 这倒的确是在比拼内力,郑行远焚烧柳条,需要消耗内力,慈灯大师促成柳条新生,也需要耗费内力。 这一毁一生,便是考验双方对内力的精准掌控。 就拿木系修行者来说,两人内力相当,一起去生成树木,若内力掌控的好,有人便能生成十株树,若掌控不好,说不得只能生成三两株,这就是内力掌控的差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敌当前 一个人,若做一件事,一做就是七八十年,那么比起他人来,便要多一些这方面的经验与心得,也定会显得老道许多。 此刻看来,慈灯大师就比郑行远老道许多,等到内力耗尽,即使这郑行远有通天之能,没有了内力的他,也只能仰天长叹。 慈灯大师道:“老衲这等年纪,或许就只有与你比拼内力了。” 郑行远道:“好,老秃驴,本大人就看你怎么死。” 话虽说的狠厉,但郑行远心里,却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最理想状态,他要的,也就是这种对峙效果。 作为道盟的小小主事,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掣肘颇多,能尽量不与李知焉正面冲突,便尽量不与他冲突。 一来,与这少年,已然交手两次,虽一胜一败,但他发现,这少年远比他想象的有手段。 这第二嘛,便是这少年虽说自己自山间来,但天下这么多山,谁知道是什么山,青云派也来自山间,点墨门,同样来自山间。 要真是来自山间,却将闻名天下的两大门派串联起来,这交际能力,未免也太厉害了些,那么,这也能算作一种手段。且此子杀了陆公子后,连眉毛都未曾眨一下,那么,定是有恃无恐。 所以现在能拖,就尽量拖,就像这老和尚说的,人死不能复生,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一个活人,且还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活人,郑行远如此想着。 再说李知焉,要说这眉头都不眨一下,倒的确如郑行远所思所想,但要说有恃无恐,那就有些言过其实了。 不错,他可能认识许多人,但那都是萍水相逢,能帮他的,屈指可数,就拿道盟的付沧海来说,那也是他母亲的关系,但要说帮自己御敌,可能自己还不够格。 至于这秦默予,他们也只是见了两次面,赫连玉儿与莫如雪,倒是有大门派的背景,但那是她们有事,宗门才会替她们出头,绝不会真的有人为他李知焉出面。 即是势单力薄,为何还出此下策,杀了这陆劲松呢? 也许在他看来,这陆劲松只是该杀而已,别无其他,哪怕自己因此将万劫不复,他也依然会如此,就是这么简单,且他,本就简单至极。 滴滴哒哒,有水自高处落下,发出有节奏的旋律。 与其说是水,倒不如说是血,李知焉贯穿腰腹的一剑,鲜血正如流水一般,自剑尖处,流向刚刚李知焉下跪之处,那洼地。 洼地本已清淡了许多的血水,又因此浓稠起来,而李知焉衣衫,已然全部染成了血色,看起来,尤为可怖。 不过道盟中人,可不如此想,在他们看来,李知焉不会可怖,只能是可恶。 因为他的鲁莽行事,不说此间事了后,陆定国的怒火,即便在此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以及在场的所有道盟执事,都会受到高层的打压,甚至一个不好,还有性命之虞。 岳乾城斥道:“小小少年,竟如此歹毒。” 李知焉道:“是他先杀我的。” 岳乾城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该要了他的性命。” 李知焉道:“他能杀我,为何我就不能杀他?” 岳乾城叹息道:“唉,年轻人,江湖有时候,并不需要靠杀人来解决问题的。“ 李知焉道:“他已经听不见了。” 岳乾城怒道:“我知道,我是说与你听的。” 李知焉道:“按顺序来说,你得先跟他说。” 若他是李知焉朋友,便会知道,若长久与李知焉对话,定会被他气死,但只要你细细回味,又会发现他说的话,颇有道理。 ‘可惜的是,岳乾城不是他朋友,也不想回味他话里的意思。 岳乾城吼道:“正因为你把他杀了,所以我就得与你说。” 李知焉道:“你现在与我说,好像已经晚了。” 岳乾城差点气竭,他想不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陷入一个难解的悖论里,胡须被大气吹的直翘。 既然说不过,那就不说,但又忍不下这口气,便只好拔剑,一剑刺去 不过刚刺到半途,就被佛尘挡了下来,当的一声,剑鸣不已。 不知何时,慧能师太已到了场间,并道:“岳施主,贫尼做你的对手,可好?刚才我们,可还没分出胜负呢?” 岳乾城道:“师太要掺和此事?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处理不好,即使望月斋,也承受不住上头的怒火。” 慧能师太道:“这是韵之的私事,与望月斋无关。” 岳乾城眉头一皱,道:“既是如此,那赐教。” 慧能师太道:“请。” 这时场中,便只剩下了周玉郎与李知焉对峙 不过让人好奇的是,这周玉郎一直未曾说话,难道觉得与这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但为何又要闭眼呢? 难道连看都不愿看前方少年一眼? 怕污了自己眼睛? 要解决当下这个问题,不是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前方这少年。 闭上眼睛如何杀?难道要盲杀? 在少年最后时刻,还想着羞辱少年一番? 若真是如此,李知焉可不会客气,就像捕猎时,他可不会介意,一只野猪将腿提起来,继而让他一条腿,等他来追,他可没有什么胜之不武的概念。 原来,场中有笛声起,这笛声在普通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此时此刻,莫不是还有闲情逸致如此? 不时,群雄就感觉到了笛声的美妙,让人陶醉其中,让此地本应天经地义的生死打斗,看上去粗鄙不堪,让人忍不住呵斥这种行为。 心想这打斗个什么劲儿,不如坐下来,好好聆听这天籁之音,难道它不美? 继而腹诽这群粗俗之辈,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不错,这笛声来自赫连玉儿,见李知焉如此,都要心疼死了,虽没有莫如雪急的跺脚那般表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剑,是多么的让她心惊肉跳。 即便如此,也还是让人奇怪,这笛声响起,周玉郎不该是闭上耳朵?为何要闭上眼睛呢? 当然要闭上耳朵,只是谁又能看得出,他没有闭上耳朵呢? 至于为何要闭上眼睛,因为这魔音,他曾经历过,魔族之战时,他就曾遇到过这种形式的攻击,由于是第一次,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也幸好那次遇到过,不然这次,就没了那次的经验。 只因这魔音,影响的不只他一人,还有他身周之人,若要是双眼看向这些人,同样也会受其影响。 不错,假如他睁开眼的话,定会被认是一个异类,然后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那么他的道心,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也的确如周玉郎所料,场间一众道盟执事,已然像看怪物一般,看向了场间打斗的诸人。 有甚者,已然露出不满之神色,似是影响到了他高雅的兴致。 更有甚者,更是呵斥了出来,说什么“要打出去打,这里是佛门重地,不是你等打斗之地。” 此话一出,便引来了郑行远更为大声的呵斥,这人才虎躯一震,醒了过来,不过只瞬间,眼睑又慢慢垂下,继续陶醉其中。 莫如雪见此,有些宽慰,又有些郁郁寡欢,宽慰这赫连玉儿,终是给予了李知焉一些帮助,不至于让其一人独对破空境后期的大境界高手,但又有些郁闷,郁闷自己,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此干着急。 想到这,便红了眼眶,悔恨自己当初,为何不好好修行。 周玉郎无话,不听,也不见,但却动了起来。 只见他伸手向虚空一抓,一把刀,凭空而现,从上面浓郁气息可判断,已然凝聚了磅礴的土元素。 刀身不长,也不短,刚好半人高,却有大山之势。 闭着眼,却不影响他找到攻击的目标。 不错,正是前方,那血染的少年。 李知焉此时看去,便显得狼狈了许多。 他没有抽出陆劲松临死前“送”给他的那把剑,他知道,若这样做的话,定会加速自己生命的流逝,除非能马上接受好的诊治。 且他接下来,不说诊治,就是能不动,都已是很难。 周玉郎一刀攻来,他不能硬接,只得避让。 在周玉郎抬步时,他就在避,他见过此人的战斗,此人明显是土系修行者,那么自己的火系和水系,均不能克制他,与这样的人对敌,想从功法上克制他,根本不能。 且作为破空境后期,浑厚的内力,更是他有力的保障,再加上他修炼了几十年的武技,怎么看,李知焉都不是他对手。 但幸好,此人与郑行远,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近距离作战。自己的优势,则是远距离发动攻击,所以还是需要距离,距离就是空间,有了空间,便有了飞剑发挥的空间。 此人闭上眼,定是因为赫连姑娘笛声之故,他意念虽强大,但终究不如睁开眼,所以武技上,也定会大打折扣。 想到此,飞剑便破空而起,一剑刺去。 刚刺到一半,又飞向半空,在周玉郎头顶盘旋,然后一个转身,已绕到了其身后,角度颇为刁钻,向周玉郎心脏处刺去。 周玉郎对这诡谲飞剑,自始至终都无任何反应,继续前行。 直至利剑扎在了他的身上,他才皱起眉头,脸上皱纹,也因此看上去更加褶皱。 这让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愕然。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后会有期 周玉郎未曾想到,此剑竟如此锋利,竟能穿过他用土元素做成的防御铠甲。 若是一般的剑,定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土元素铸就的铠甲对这种程度的攻击,他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所以一见少年乃用剑者后,便对他攻来之剑,毫不在意。 就像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成年人,怎会在意拿着小刀的稚童。 不过对此,“禅”字大石处的群雄,却欢呼了起来,因为剑,的的确确插在了周玉郎的心脏处,左右晃动。 唯一让人奇怪的,便是没有血迹渗出,难道这人的心脏,是由石头做成? 刚想到这,周玉郎便动了起来。让本是雀跃的场面,迅速归于寂静,大大的失望,也挂在了众人脸上。 李知焉见一击不能奏效,迅速控制剑,抽了回来。 他眉头蹙起,心道:在之前,自己便与土系修行者接触过,知道这些修者的防御,着实惊人,难以击破,只是不曾想到,会如此难以击破,这剑的锋利程度,他是知晓的,哪怕用在至硬的石头上,也会如热刀切牛油一般,轻松就割入进去。 转念又一想:若连飞剑都不能奏效,自己还剩下什么,火属性功法?面对土系修者,火袭功法好像作用也不大,而自己那水系功法,一是不能用,场间诸多人,走漏风声的话,自己即便不被这些人杀了,以后也会被某个大境界高手抓住,继而拿去研究。二来,即使用了,恐怕也不能奏效,毕竟较自己强大许多的慧能师太都不行,那么自己,就更加不行,如此的话,自己还怎么战胜此人? 由不得李知焉多想,周玉郎已是行了来,一刀,劈向他所站立处。 李知焉一个闪身,避过这一击,之前站立处,便多了一个大坑。 随着闪避,他那伤口,也随之裂的更大,同时也加速了血液流动,双向作用下,血流的更快、更多。 也就是说,即使这种程度的闪避,他俨已做不了几次,且以周玉郎修炼多年的武技,他根本闪避不了,为何他还要如此呢。难道他是在故意羞辱自己,还是其他,不得而知,李知焉如此想着。 对周玉郎来说,他倒不是要故意羞辱李知焉,历经魔族之战的他,自然明白轻敌是生死搏斗的大忌。 当然,原因也无他,刚与慧能师太激战一场的他,虽赢得了最后胜利,但也受了不轻的伤,要是没有此役,在此人杀了陆劲松后,他便能结果了他。 慧能师太那一道电击,让他变得麻木不仁,感知上,终是受了不小的影响,所谓祸不单行,此处竟然魔音重现,一位可严重影响他感知的魔音修行者,让他本就麻木的感知,更是雪上加霜。 一击未中,周玉郎也不急,在他微弱的感知中,也感知到了少年的微弱。 想必经松儿数剑的洗礼,这少年也没讨到什么好。 虽为世间天骄,但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假以时日,或许有一战之力,但现在嘛,不行。 想到这,又是一刀,李知焉再次闪过,血迹也随着李知焉的行动轨迹,连成了一条弧线。 周玉郎感知到,这少年在每一次闪避后,生命气息都会微弱不少,看来是真的受了不轻的伤。 忽然,他改变了想法,将轻敌之念,抛诸脑后,不再急于杀了少年,他觉得,比直接杀了少年更解气的是,慢慢的杀这少年。 少时,随着周玉郎一刀刀劈出,绕着他身边的血迹,便划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在有些人看来,这圆圈并不好看,甚至还有些残忍,让人倍感心疼。 但在另一些人看来,这俨然是天下最美的图案,赏心,又悦目。 失血过多的李知焉,脸色惨白,也因此坐在了地上,不说再接下一刀,就是连再次闪避的力气,都已没有。 有人见此,便蒙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抑或,不忍再看。 不过李知焉却看了自己一眼,不错,对着地上洼地那滩血水,看着自己的倒影,整理起了衣衫,看不出什么沮丧之意,反而还见他笑了起来,只见他笑道:“慈灯大师,不好意思,知焉要先于你,与诸位道别了。” 这话,虽对着周玉郎说,但却没有看周玉郎,将此人当作了空气,直接将话语,传给了场间诸人。 慈灯大师正与郑行远战的激烈,无法回答他,此时老泪纵横。灵隐寺一众弟子也因此诵读起了经文,似是祈福,又似是超度。 他未对周玉郎说,但周玉郎见此,却是开了口,对他说起了话,只见他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能如此看淡生死,倒让周某佩服的紧,要不是大家立场各异,说不得周某会因为你这句话,请你喝上一杯。” 李知焉道:“我可不喜欢喝你的酒。” 周玉郎道:“倒的确如此,罚酒总归是有些无趣,但由不得你不喝。” 李知焉道:“不光是罚酒,敬酒我也不想喝,喝酒本不重要,与什么人喝酒最重要。“ 周玉郎思忖片刻,点头应允,道:“有道理,要不是立场各异,周某兴许能成为你的朋友,所以在这最后时刻,周某要送你一件礼物。” 不待李知焉再答,周玉郎嘴唇微动,像是在念叨什么法咒。 随着他嘴唇动的,还有李知焉身下那地面。 只见李知焉身下,微微湿润的地面,忽然变得干燥,只瞬间,就好似被人抽干了水分,化作一滩流沙,且迅速扩大,直至在李知焉身下,形成一个流沙的漩涡。 而李知焉,也因此渐渐下沉。 周玉郎道:“与其暴尸此地,不如葬在此地,灵隐寺,千年古刹,钟灵毓秀,想来,定是不错的葬身之处,老夫这礼物,可还行?” 李知焉席地而坐,不再搭理此人,含笑迎接这生命最后一刻,绕过周玉郎身影,向那些好看的人儿,看了去。 只是刚一看去,笑容就冻结在了脸上。 泪眼婆娑的莫如雪,不知何时,已到了周玉郎身后,一剑,便刺了过去,倒的确让她刺到了周玉郎。 于周玉郎来说,既然是让她刺到了自己,那么他对此剑的攻击,就已是了如指掌,也已成竹于胸。 剑才刺入一分,便停了下来,而莫如雪,也因此感觉手臂发麻,心想这人的防御,未免也太强大了些。 李知焉急道:“你来干嘛,还不回去,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给莫伯伯交代,唉,只是遗憾遗憾不能将你送回青云派了。” 似是说到了伤心处,只见莫如雪带着哭腔,道:“你给我闭嘴,要你管,我就要如此。” 周玉郎见此,眉头一皱,道:“我说两位,我们可是生死决斗。” 倒的确是这么个理,作为老光棍的周玉郎,光棍了这么多年,在这生死相杀的时刻,你给我玩这么一出,是怎么个意思? 莫如雪道:“你也闭嘴。要打便打。” 周玉郎见少女心意决绝,面部皱纹,瞬间迭起,心想这少女要是加入战斗,那么又是一番不同的计较。 毕竟青云派可是当世第一大派,即便是陆定国大人,都不一定得罪的起。且传言此女在青云派内,颇受众长老宠爱,要是将此女杀了,说不得陆定国大人的执事长都没得做,但若将此女放在这场打斗中,那自己施为,定会诸多掣肘。 不错,不能杀,别说杀,要是伤重了,都怕是不行,不能伤重,那么轻伤还是可以的,日后青云派追究,也不至于撕破脸面。 周玉郎想到这,土元素刀,又重新凝聚在手中,反手一刀,便将莫如雪劈了出去。 这一刀轻重,在周玉郎看来,拿捏的刚好,不会要了她的命,也不会重伤了她,恰好会让她失去接下来战斗的能力。 就在周玉郎得意这一刀的分寸,拿捏的刚刚好时,身后的李知焉便抱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到了那个流沙漩涡中。 只见李知焉双目通红,辅以带血的衣衫,再配合这流动的沙石,恍如从地狱中钻出的恶魔,此时牢牢扣住周玉郎脖颈,连续问了多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只是被扣住脖颈的周玉郎,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话。 许是扣的太死,抑或觉得他就是一个白痴,故这样白痴的问题,懒得回答。 不过在李知焉看来,莫如雪被这一刀劈出去后,就躺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由于他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莫如雪的背面,便因此有了许多不好的猜测,也在脑海中自动脑补出了许多不好的答案。 黄沙翻滚,犹如沙漠中毒蝎搅动,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这变故来的太快,赫连玉儿见李知焉跃起,到抱住周玉郎脖颈,就已是收起了笛子,奔了过来,但还是来不及,到了那流沙处时,已是再不见人影,努力从流沙中捞取,但什么都没捞着,只有清泪,自黑纱下流出,混合着流沙向下,再也不见。 赫连玉儿忽然抬头,望向场边一众执事,眼睛由红转黑,其状,甚为恐怖。 只是黑纱遮掩下的她,还不曾有人注意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会有期(二) 灵隐寺,庙门外,此处足以容纳数百人。 所以这里,此刻便真有数百人,且这数百人,沿着某种轨迹,有节奏的旋转移动,极富韵律感,。 原来此处,正有军镇操控某种高深的阵法。 阵法中间,困着一位中年男子,但也仅仅只是困着,并没有生死搏杀之意。 此刻中年汉子无来由的皱起眉头,望向寺内,然后向阵法东南面,连续击出数掌,阵法也因此溃散开来,中年男子没有理会众人,向寺内掠去。 阵法当首之人,乃一粗犷大汉,只见他道:“秦先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男子已是去远,不过声音还是传了来,只见他道:“鲁兄,秦某有事先走一步,下次再战。” 这样两人,正是之前约战的秦默予和鲁达。 鲁达道:“是鲁某输了,下次见面时,当以酒为战。” 秦默予再无回应,鲁达见此,也招了招手,领着数人,迅速冲了进去。 寺内,竹林空地,笛音再起,再无之前的曼妙,相反,让人听来,狂躁难安,甚至有人因此红了眼,一口咬在同伴身上,惹得同伴连连呼痛的同时,也大为惊异。 想这平时温和之人,为何会狂躁如此,由不得他再想,只因他也同样失去了理智,向同伴撕咬而去。 魔音高亢,音律犹如黑色实质,灌入场间众人之耳,就连慈灯大师及慧能师太,都已皱起眉头。 这无差别的攻击,不仅针对道盟的执事,还影响到了“禅”字大石处的群雄。 岳乾城和郑行远,已然掠了来,试图阻止这黑衣少女的笛音。 要是不如此的话,自己这方之人,定会因此造成很大的损失,毕竟就这么一会儿,便有数人在神智混乱的自相残杀中丧生。 要阻止这黑衣少女,也简单,只需破坏其手中的笛子,让她不能吹奏即可,当然,让她本人失去吹奏的能力,也可。 不过,也复杂,这少女的身份,由不得他们可以像对待其他人那样,那样粗鲁无礼。 毕竟,墨翟先生只有八位弟子,要是意外少了一个,那就不再是意外了,说不得还会让你有惊喜,这种惊喜,可不大喜气,能不要,还是不要的好。 两人刚掠到半空时,便有了欣喜之色,欣喜这秦默予,已然到了场间, 既然他到了场间,那么自己一等,就不需再为难之前所想的问题,同样,也有了些疑惑,疑惑这黑衣少女气息,为何如此熟悉,熟悉的让人惊悚。 黑衣笼罩下,她黑气萦绕,若站远些看,兴许黑衣之故,还发现不了端倪, 但两人现在,离这黑衣少女很近,足以看见。 这时秦默予几个闪烁,已到赫连玉儿近前,道:“师妹,是我啊,三师兄。” 声音平静,却如洪钟,震颤在赫连玉儿心里,也因此,让她有了些反应,那双被黑色瞳孔布满的眼球,终是木讷的看了来。 见到来人后,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有泪,自眼眶中,簌簌而下。 秦默予见此,有些不忍,但还是一掌拍了过去,拍晕后,并扶住了她,然后挟着她,几个闪烁跳跃,便出了此间。 几乎瞬间,郑行远与岳乾城,便来到了秦默予之前所立处。 郑行远道:“岳兄,我相信你刚才也看到了。” 岳乾城道:“郑兄所言何事?” 郑行远道:“岳兄就不要与我装傻充愣了。” 岳乾城道:“岳某的确不知郑兄所言何事,毕竟今日此间,可是已发生了许多事。从灵隐寺退盟,到陆大人独子被杀,再到周前辈与这齐云榜天才的双双失踪,这任何一件事,都不能说是一件小事。” 郑行远道:“是吗?岳兄什么都说了,却刚好错漏了一件最重要之事?” 岳乾城道:“哦?郑兄就不要在岳某面前卖关子了,岳某已是被这诸事缠身,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郑行远冷哼一声,心道:这老狐狸,还真是够狡猾。 接着道:“刚才墨翟先生第八弟子身上的气息,岳兄可还熟悉?” 岳乾城道:“刚才岳某急于赶路,试图拦下少女神通,倒没注意到你所言之事。” 郑行远道:“岳兄,你要是再如此,我想我们就再难交谈下去了。” 岳乾城捻须一笑,道:“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女子身上那黑色物质,是挺熟悉的。” 郑行远道:“怎么个熟悉法?” 岳乾城道:“好像曾经魔族身上的气息。” 郑行远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岳乾城道:“怎么奇怪法?” 郑行远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墨翟先生第八弟子是一个魔族。” 岳乾城思索良久,谨慎道:“有可能,也没有可能。” 郑行远道:“此话怎讲?” 岳乾城道:“就照你说的,这气息本是魔族才有,那么这赫连姑娘倒真可能是你口中所说的魔族。” 郑行远心中骂道:我操你大爷,你这是将责任全往我身上推啊。 当然,心里如此想,倒不能真撕破脸,继续问道:“然后呢?” 岳乾城道:“但更大的可能,是不可能,就像之前这里,被我们铲除的白鹤派,此派掌门人就是一位对魔族功法颇有研究的人物,并且也把这魔族功法,用在了自己身上,墨翟先生涉猎甚广,你也说不准他有没有研究魔族功法,况且他众弟子,本就各有千秋,在魔族功法上下点功夫,也不足为奇,如果你想说墨翟先生与魔族勾结,那更是荒天下之大谬,你我都曾经历那场战事,不说墨翟先生当年,凭一人之力杀的魔族,就是他大弟子李乘风当年所屠戮的魔族,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况且他最心爱的大弟子,也葬身在那场战事中,他怎么可能包庇、亦或是勾结魔族。” 郑行远闻此,有些犹豫道:“要是万一呢?” 岳乾城道:“郑兄,岳某要提醒你一句,一些栽赃嫁祸的手段,用在像白鹤门这种门派身上,也不是不可,毕竟弱肉强食的道理,大家都懂,但若是点墨门这种,我觉得还是规矩点好,毕竟对弱小者来说,规矩,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大靠山。” 郑行远有些疑虑,道:“难道那条消息是对的?可可是” 岳乾城打断道:“别可是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劝你不要再说,至少不要在岳某面前提起,特别是在没有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若仅凭一个猜测,就去断定点墨门这种门派窝藏魔族,郑兄,我看还是省省,这些手段,用在其他地方,尚可,但用在此处,绝对不行,并且岳某在此,还有个建议,就是不仅仅不要与我提起,还要与任何人都不可提及此事。当然,这只是岳某的建议,郑兄自行定夺。” 郑行远细细回味,有些不甘,他剿了这么多年魔,于这种事,已养成了宁可杀错,不可错过的习惯,叹口气后,道:“岳兄好意,郑某心领,我会记得的。” 小溪自山中来,流经山腰,向下而去,飞鸟怒语,上蹿下跳,似是因为一些陌生的东西,扰了此地清净。 山间,一稍微平整的大石,一身材婀娜的黑衣女子,被置于其上。 一侧,一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守在其旁,山间溪水潺潺,鸟语花香,美人在旁,但对于此,中年男子似是习以为常。 只见他此时咬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摘取的马尾草,望向天际尽头。 许是等待的过程,着实无聊,时不时向清澈的溪水里,投下一两枚石子,让本是极富韵律感的山间自然乐章,有了一些人为的旋律。 也不知是扔的第几枚石子,光滑的石板上,少女睁开了美丽的双眼,但也仅仅只是睁开了双眼,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 或是不愿,又或是不想,抑或觉得这事、这人间,没什么意义。 黑衣少女和中年男子,正是之前从灵隐寺出来的秦默予和赫连玉儿。 见赫连玉儿醒来,秦默予笑道:“我说师妹,你刚才干嘛呢?发这么大火。” 赫连玉儿不答话,好似知晓其性子,秦默予继续笑道:“师兄还从未见你发如此大火,真是奇怪。” 赫连玉儿依然不作答,秦默予便叹一口气,接着道:“所谓情窦初开,到了这个年龄,也的确会被情事所扰。” 赫连玉儿索性将头偏了过去,与秦默予相反的方向,似是不想再听他说话。 秦默予道:“这又是何必呢?有诗云‘自古多情空余恨’,当然,另外又有一句诗叫‘此恨绵绵无绝期’,缘分啊,真是缘分,说不得那小子,还没死呢?” 赫连玉儿闻此,不仅迅速将头转了过来,还迅的坐了起来,道:“师兄,你说他没死?” 秦默予转首,看向这个平时冷若冰霜的师妹,玩味一笑,道:“师妹,这可不像你。” 赫连玉儿嗔道:“天下人还说师兄你憨厚老实呢?此时此刻,如此模样,我看,也不大像。” 秦默予笑道:“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憨厚老实了?” 赫连玉儿道:“我有说过自己该是什么模样吗?” 这时便轮到秦默予缄口不言了,不过脸上那笑意,却多了许多可恶。 赫连玉儿急道:“你快说啊,师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意已决 秦默予见赫连玉儿这着急模样,忍俊不禁,也不再逗她,道:“你忘了之前我送给知焉的那个护身符了?” 赫连玉儿恍然大悟,想起初次见面时李知焉的样子,再加上听到这个好消息,噗嗤一笑,道:“自然知道,那是师父给我们每人准备的,只是奇怪,你为何要送给他。” 秦默予老脸一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我我很欣赏这小子,所以就给了他。” 赫连玉儿白了他一眼,道:“你是欣赏他母亲。” 秦默予道:“怎么说话呢?要是你们成事,他母亲你该叫什么,真是大不敬。” 赫连玉儿嗔道:“师兄你说什么呢?” 秦默予嘿嘿一笑,上下打量赫连玉儿,惹得赫连玉儿满脸绯红。 骄阳穿插到山林间,斑斑点点,犹如一块大黑布被人戳了许多孔洞,显得破败不堪。 玩笑过后,秦默予正色道:“师妹,以后万不可如此。” 赫连玉儿乖巧点头,道:“我晓得。” 秦默予道:“这次之后,那两位道盟主事,想必已有所猜测,不过呢,那终究只是猜测,不能将我点墨门怎么样。幸好师兄赶的及时,没有让你继续胡闹下去,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想来以师父他老人家的性子,也不可能不保你,但也会因此将我点墨门,送到世间的对立面。” 赫连玉儿低着头,小声道:“玉儿知错了。” 秦默予道:“这事也谈不上是你的错,师兄并不是责怪你,只是有些事,必须要向这个世界妥协。那好,我们先回师门。” 赫连玉儿道:“我想再回灵隐寺看看。” 秦默予笑道:“你想干嘛?” 赫连玉儿脸,又刷的红了起来,嚅嗫道:“就就是去看看。” 秦默予道:“你放心,说不得此事对那小子,还是一场造化,一场机遇,因为我已感觉到他的生命印记在变强。至于你,先回师门再说,让师父将你身上松动的封印加固一番,要是再回到灵隐寺,有什么事儿刺激到你,那可就不好办了。” 见赫连玉儿未动,继续道:“师兄保证,有机会,即使是绑,师兄也要将他绑来见你,你看好吗?怎么人一旦动情,智商就下降了呢?这还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最后一句虽说的小声,但还是被赫连玉儿听了去。 赫连玉儿瞪他一眼,道:“你在说你自己吗?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依然感觉这智商,还未恢复到动情之前。” 秦默予被说中心事,干咳一声后,道:“我们走,你也出来这许多时间了,师姐师弟们,想必已是有些念你了。以后啊,不可如此鲁莽,你要清楚,即使那混小子没良心,在这世间,还有师父以及诸位师兄师姐关心着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会很伤心的,知道吗?” 赫连玉儿道:“知道啦,你怎么比一女的还啰嗦,倒是二师姐一女的,比你爽快干脆的多。” 秦默予白了她一眼,道:“没良心的,你二师姐有我对你好吗?从小到大,他们都各忙各的,是不是师兄我将你拉扯大的,还给你介绍并认识了李知焉。” 赫连玉儿红着脸,娇嗔道:“师兄,你说什么呢?不与你说了。” 说到这,便先一步行了出去,留下秦默予在那里“欸”了半天,势要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才罢休。 奈何赫连玉儿已是行远,消失在视野内,见此,秦默予一个箭步,追了过去。 两人的离开,让场中恢复如初,就像此地,从未有人来过一样,那只被惊扰的小鸟,也不再上蹿下跳,回到原处,叽喳个不停,像是被恶人揍了一顿的店小二,待恶人离去后,在那里骂咧个不停。 再说回灵隐寺。 竹林空地,此时又恢复到两边对峙之势,一边是以慈灯大师为首的灵隐寺弟子,及其一众好友。 另一边,则是以岳乾城为首的道盟执事,及南府军镇军士。 当然,此时此刻,无人去在意角落处,那一众与道盟服饰截然不同的鳄鱼帮。 不过场中形势,却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除了李知焉,慈灯大师一方,好像并未有何损失,不过随着秦默予及赫连玉儿的离开,又好像损失严重,此时显得势单力薄。 反观道盟一众,虽损失了周玉郎这样的绝顶高手,但总体实力,却好像并未受损多少。 这周玉郎的出现,本就是个意外,就像他意外的到来,也像他当下,意外的离开。 岳乾城叹息道:“慈灯大师,今日诸事,全因你灵隐寺退盟引起,你如此,可真是让乾城难做啊。” 郑行远在其侧,瞥了这家伙一眼后,心道:伪君子。 慈灯大师眼神坚定,道:“灵隐寺退盟,势在必行。” 岳乾城道:“方丈大师,您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真要置诸位于死地而不顾?你这样,不是让岳某难上加难吗?” 说到这,看向慈灯大师身后一众,意思也很明显。不要逼他杀了这些人。 慈灯大师道:“若是一刻钟前,你等以此为威胁,说不得老衲便妥协了你等,但李施主刚才之举,已然告诉老衲,自己认为对的事,去做就好,所谓千万人吾往矣,何惧,曾几何时,老衲也认为自己已是具备了足够的胆量,可以和胆小与之一搏,不过就在刚才,老衲发现,比起李施主,老衲依然胆小如初,不曾更改。” 岳乾城蹙眉道:“难道您就忍心,因为您认为对的事,就把这些人拖下水?” 慈灯方丈道:“他们只是老衲的朋友,被你等用来威胁老衲而已,他们本就与我灵隐寺无关,更与灵隐寺退盟无关,如若他们被杀,与其说是老衲将他们拖下水,还不如说你等皆是嗜杀之徒。” 岳乾城指着慈灯大师身后,道:“那灵隐寺这一群弟子呢,你也知道,他们有些还是稚童,根本不懂你我在说些什么,难道就要因为你的执念,丧了性命。” 慈灯大师听此,低下那须眉皆白的头,没有看后方一众小沙弥,他怕自己一看,又会改变之前的想法,不过不看,不代表不知道,不看,不代表不去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决心,道:“请各位修行人士,江湖好友,再与老衲做个见证。” 说到这,便宣一声佛号,郑重其事道:“灵隐寺第二十九代方丈,慈灯口谕,灵隐寺众弟子听命,你等已被逐出灵隐寺,再不是灵隐寺弟子,就地解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不成想,慈灯方丈为了促成退盟之事,能把事做到如此,不过最讶异的,还是其身后一众灵隐寺弟子。 听此,无相不仅未退去,还行了来,站在慈灯大师身后,用行动,告诉了他的态度。 慈灯大师道:“无相,你这又是何必呢?” 无相道:“师父,人生可以没有生死,但必须要有自己认知上的对错,就像您认为这退盟,是一件正确之事,那对于徒儿来说,跟随您,何尝不是一件正确之事。” 慈灯大师感叹道:“师父活了这些久,算是白活了,还不如你来的有觉悟。既是如此,我俩师徒也算黄泉路上有个伴。” 不知何时,灵隐寺大多数和尚,已然到了慈灯方丈身后,只见其中一个胖和尚笑道:“师父,这何止是有个伴,要是您愿意,我们在地府中还能建个灵隐寺呢,那该是一件何等有趣的事情。” 刚刚那个叫无净的小沙弥道:“有了无绝师兄你,到哪里,想必都不会饿肚子。” 被称为无绝师兄的胖和尚,瞪了他一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给我回去,你知道这是干什么吗?” 说完,便把无净小沙弥扔了回去。 但不一会儿,无净又跑了回来,怒道:“无绝师兄,你干嘛,我怎不知道干什么,不就是去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无绝道:“你这么年轻就死了,不划算。” 无净道:“刚刚那位李知焉施主,不也很年轻?” 无绝道:“有些死,重于泰山,有些,则轻于鸿毛,你则是后者。” 无净道:“现在师门有难,我却弃师门而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因为年轻,可以让心里的业障,待的时间更长久一些吗?” 此话一出,场中所有灵隐寺弟子,均有所悟,纷纷摸了摸无净的小光头,点头赞许,无绝见此,叹气道:“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慧根,要是早知如此,让师父送你去那栖霞寺修行,不至于像现在唉,随你。” 岳乾城没有打断这些灵隐寺弟子的对话,他不是郑行远,处理不好,可以拍屁股走人。 毕竟他还要在此地经营,且要想继续开展自己道盟的工作,势必要俘获一些人心,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不至于太难看,如非必要,他是真不想与这种不大不小的门派过不去。 若门派小,他完全可做到不用自己出手,鳄鱼帮的力量就可为他摆平,若门派大的话,那根本就用不到他这个地方主事,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好的礼物 再黄的沙子在地底看去,都是黑色的,即便这沙子被血渗透成了红色,依然如此。 再说这周玉郎。 当他被李知焉扣住脖子拉进流沙时,他根本就不在意。 一来,他本是土系修行者,这第二嘛,灵隐寺地下流沙,本就是他功法所致,也等于是他的主场。 甚至在他看来,这本就是他送给少年的一件礼物。 只是未曾想到,这礼物送的实在太贵重,重到可说绝无仅有,将自己都送了去。 因此他并未有任何挣扎,随少年一道沉了下去,反正就当陪少年走最后一程。 在沉入地下数米后,他终是发现了异样。 他感觉到少年扣住自己脖颈的手臂,传来了不小吸力,而自己内力,以及体内的土元素,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泄露。 心想这少年,难不成学了散功之类的武学? 虽惊诧莫名,但也未当一回事儿,毕竟以少年如今的状态,不说其本就一初程境,即使有些才情,在其巅峰时期,想来也不过如此。 而且要想在这数米的地下,与自己这个土系修行者较量,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也就不再管他,继续向下,这少年是火系体质,只要潜行到地幔深处,就能遇到岩浆抑或地下火,想必对这火系体质的少年来说,是一个不错的葬身之处,心想自己,终是对这少年不错。 只因这少年,虽为初次见面,但让他感觉很不错。 在他看来,已是许久未曾遇到如此风采的少年。唯一可惜的是,大家立场不同,相互站在了对立面,要不然,还真能成为忘年交的朋友。 刚下落至地下五百米时,周玉郎面色,已然有了些变化,他感觉扣在脖颈处的手臂,吸力越来越大,大到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初程境少年所能使用功法的极限。 毕竟散功的功法,他不是没见过,还见过不少,那几乎都是实力强大之人使来,才更为有效,且大多都是大境界高手作用到低境界修行者上,只因不想杀他,但又不想让其继续掌控修为和武力。 他试图掰开少年扣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长期如此,恐怕自己也会遭不住。 让人奇怪的是,这少年为何会领悟到如此厉害的散功功法。让他这破空境后期的修者,都有些承受不住。 手刚触到少年臂弯,周玉郎就面色大变,因为就连其伸过去的手,也一并被吸附在了少年的臂弯上。 不过他强提内力,将吸附在臂弯上的左手扯了下来,眉头紧皱,心想这小子功法,竟如此奇特,要是长期下去,自己不说下潜到有岩浆或地下火的地方,这土层结构,就成了自己最好的葬身之地。 再次强提内力,双手齐上,这次终于让臂弯松开了一点点。 虽松开了一点点,但周玉郎却面色大变。 因为他双手像八爪鱼的吸盘一样,牢牢的吸附在了少年臂弯上,现在他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掌中传来,且他的内力,以及元素力也随着这双手向少年臂弯而去。 手的触感,终是比其他部位要强烈些,这次他终于感觉到,少年根本不是散功一类的功法,而是一种可以吞噬人内力以及元素力的功法,因为他能清晰察觉到,这内力流向的,正是少年的丹田。 现在他双手被少年缚住,一身武技,也施展不开。 最可恨的是,此消彼长下,待会儿他连行动的能力都会丧失。 此时想着自己一生战斗无数,终究还是输在了这轻敌上。 不过任谁看到少年刚才那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又怎能做到毫无轻视之意。 必须想个办法才行,他双手不能用,不代表其他地方不能用。对,用脚,通常功法都是自手中起,你脚上总不可能发功。 想到这,便用脚探了过去,也的确让他碰到了少年的脚。 只是刚一接触到少年的脚,心中便一震,惊骇莫名。 因为他的脚,也被吸附在了少年脚上,且更惊悚的是,少年在吞噬了他的内力后,贴在他身上的后背处,也传来了吸附感,也就是说,只要接触这少年,就会被他奇异的功法吞噬。 之前还粗估这少年不擅于近战,此时看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不就是天下最厉害的近战,所谓以战养战,越战越勇,说不得那几位齐云榜的人物来,也讨不了多少好。 周玉郎想着自己的现状,又责怪自己为何在此时此刻还有心思想这些,这时应该想着如何脱离这少年的臂弯枷锁才是。 他全身被束缚,唯有挣脱双手才能施法,所谓一力降十会,这少年终究只有初程境,虽这吸附力顽强,但只要自己的力道大于这吸附力,那么就能脱困。 想到这,暗提内力,准备全力一击。 其实说来话长,周玉郎从发现吸力,到单手发功,双手齐下,以脚试探,都是片刻间完成。 破空境后期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不多时,周玉郎双手便解放了出来,同时其手掌上,还吸附着两块肉皮,看见重新恢复自由的双手,喜形于色。 许是用力过度,抑或被这少年吸去不少内力,此时周玉郎面色惨白,不过他却笑道:“小子,老夫倒是小觑了你的手段,差点阴沟里翻船。” 李知焉手臂上,血流如注,毕竟周玉郎手中的两张肉皮,可非他人的,此时痛的撕心裂肺,但也因此,手臂扣的更紧,他没有回答周玉郎,任谁受了这么重的伤,想必都无心说话。 周玉郎见无人答话,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一拳,直接砸在李知焉眉心处。 这一拳势大力沉,也让李知焉头疼欲裂,但越是如此,李知焉就越是紧紧的抱住周玉郎,甚至全身都贴在了周玉郎身上。 兴许是吃痛,要找一个宣泄口,故强提内力,增加吞噬心法的强度。 须臾间,李知焉未曾因流血过度而萎靡,反而臃肿了起来,就像数日前,自己吞噬了太多能量一样,成了一个大胖子。 周玉郎见此,大为诧异,同时也面色大变,他感觉自己的内力,已是去了十之六七,如果不在内力枯竭之前解决这小子,那么这里便要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毕竟没了内力的他,也仅仅只是一个老头子而已。 一拳,覆盖了土元素的一拳,又直直的砸在李知焉眉心,同一个位置,同样势大力沉的一拳。 也因此,李知焉眉心处,已然凹陷了下去。 李知焉有些神志不清,一股未知的黑色物质,自其身周升起,慢慢的包裹住其全身,无人发现这种情况,就像他红色的血液到了此处,看去如同黑色一样。 没发现,不代表感知不到,周玉郎是大境界高手,参与过那次人魔大战,于这种气息,简直可说烂熟于心,萦绕在无数次噩梦里。 因此,周玉郎久久合不上嘴,比起这些年遇到的所有事,加起来的惊讶,都没有这一次来的惊讶。 即使陆劲松之死在他看来,也只是生死有命,属于一个人的命而已,而这件事,是超出他想象之外的,之前有风声说这灵隐寺藏有魔族,他还想着那些道盟执事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向灵隐寺发难而已, 原来,并不是,这些都是真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个风声会,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必须先解决当下的问题才是紧要。 如果让这诡异的黑色物质缠身,自己这一身修为,定要作废,不说修为,如果这黑色物质摄入过多,自己即便逃出生天,余生也不会再好过。 由不得他不接触,因为两人实在太近,近到黑色物质刚刚升起,就已是连他一起包裹在了里面,他毫无办法,一拳又一拳,向李知焉面部砸去。 不管如何砸,哪怕将李知焉头部,砸的如碎裂的西瓜一般,也还是砸不开这缠在身上的李知焉。 由于黑色物质的侵入,周玉郎的拳头,也变的越来越无力。 反观李知焉,虽被砸的血肉模糊,但这臂弯的力道,却越来越大,直到周玉郎再也动弹不得,依然苍劲有力。 在这数百米的地下,即使如此惊心动魄的生死打斗,于地面之人来说,也是毫无察觉。 至于周玉郎那不甘的眼神,还有他想要说的天大秘密,以及他自己本身,都深深的埋在了这数百米的灵隐寺地底。 这地下又重新归于静寂,周玉郎未动,是因为已经动不了,而李知焉未动,却是因为胖的动不了,这一次比起之前,好像又更胖了一些。 当然,他也不想动,这次虽胖了不少,但也受了有生以来,从未受过的伤。 要不是一息尚存,意念尚在,说不得已是同这老头子一样,葬在了此地,也幸好,尚有一丝意念,可以调用周边元素来修复伤口。 那黑色物质也如有功之臣,激流勇退,在此时退了回去,留下一道道结疤的印迹。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虚此行 地底深处,安静的让人心烦意乱。 没有了打斗,除了能听到自己心跳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声息响起。 李知焉有点后悔过早的结束了周玉郎,要是没有如此,说不得还能有个说话之人。 与生俱来、相伴多年的孤独感,在此刻油然而生。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不怕。老虎,豺狼,野猪,这些在小孩子口中吃人的猛兽,也时不时出现在他生活中,甚至从书中听来的,那些民间流传的鬼怪之说,他也不以为意。 唯独这孤独,是他最不可接受的。 须知,即使在山间时,他也有小灰作伴,此次出来的仓促,也不知道牠现在怎么样了。 实在过于无聊,无所事事,在这数百米的地下,以现在伤重之体,他也出去不了。 想着出去不了,就联想到赫连玉儿和莫如雪,会不会因此担心,换位思考,要是她们如此,自己也会担惊受怕的紧。 瞬间又打起精神,心想自己必须尽早离开此地,然后去寻她两人,以免让她俩担惊受怕,而要离开此地,势必要尽快的恢复伤势。 以自己如今这体型,走路都难,更不要说出得此间了。 那么,首先得恢复自己的内力,然后尽快吸收这庞大的能量,化为己用。 内视丹田,一条河流,自虚空而来,然后随虚空而去,一抹红色的能量体,闪耀在这不知名河流的上方。 这些对李知焉来说,均不奇怪,经常内视丹田的他,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不过这次内视丹田,却与之前,又有了不同的变化,只见河流两边,涌现出大片的土地,土地渗入虚空,直至不见,再次看去,有了一片小天地之感。 唯独少了天地间,那些生灵气息。 若说那红色的能量体,代表自己的火属性体质,河流,则代表自己的水属性体质,那么这大地,是不是就代表自己的土属性体质呢? 他试着用内力调动周边的土元素,不成想,这平时连感应都感应不到的土元素,真的被他调动了起来,且这土元素,像是认了新的主人,在其身周来回转动,颇为欢快。 现在他身负三大自然元素,想必在大陆历史中,都不曾有。 想到这,李知焉欣喜之余,也有些自嘲,拥有如此天赋的修行者,对功法的理解,竟然还不如一个学院的普通学子,想必在大陆历史中,也怕是没有。 由于吞噬了破空境后期的庞大内力,他的丹田也被撑的比平时大了许多,隐隐有突破的征兆,说不定他将这庞大的能量消化完,就能突破到观星境去。 这一想,让他陷下去的面部,有了些许变化,看上去非常奇怪,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因祸得福。 凹陷的面部,看上去惨烈之极,浮现得意之笑后,又有些诡异。 当然,此处无人,即使有人,也怕是再难认出他来,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得意,甚至他还得意的想到:这修行,也并不是那么难嘛。 要是让人知道他如此想,说不得会被气得当场吐血。 一个从未有修行基础的人,在短短数月间,就到了人家究其一生都不能达到的高度,怎不吐血? 胡思乱想间,又想到了那神秘的黑色物质,对此,他倒是一无所知,不过尚好,那物质好像对他无害,不仅无害,每次还有修复他身体的功效。 就像刚才,这神秘物质一出现,就让所受之伤,迅速结了疤,且有些疤,已然开始掉落,露出里面稚嫩的皮肤来,如新生一般。 这一趟出来,可说是不虚此行,有了这些底子后,他也可以在万丈谷立足了,以后便做万丈谷的山大王,想吃谁,就吃谁,一想到平时自己,见到老虎黑瞎子这类大型猛兽就要小心翼翼,莫名就来气,这次回去,定要让这些家伙好看。 再脑补出这些家伙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是一阵得意。 在这地底,只有他一人,他也没办法,只能凭想象来打发这无聊且孤独的时间。 这次出来,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劫难,但也收获颇丰,除了这些,还认识了许多人,对自己好的,想杀自己的,漠视自己的,反感自己的,太多太多,不一而足。 不过比起那些对自己好的,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想到此,又有些慌乱,他在这里多待一刻,就会引得她们多一刻的担心,他自己,也会多一刻的负罪感,还是加快消化这内力的速度。 怎么加快呢? 这吞噬心法,本是李乘风前辈给的残篇,也只提到了怎么从他人身上摄取内力及元素力,可从未提到过摄取内力后怎么办,自己已是有几次这样了,要是在此过程中,有个强敌出现,自己这副模样,怎么御敌?还不得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幸好前几次,均有同伴护着自己,才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要是以后自己一个人了,怎么办?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且这庞大内力及元素力吸入体内后,功法也未曾说要固定置放在身体某个地方,自己也想当然的将其放入了丹田内。 不过丹田一旦盈满,就会涌向身体各处,继而让自己膨大起来,幸好自己这身皮还算结实,才不至于让前几次的吞噬,撑破了去。 若真是如此的话,且不说去吞噬敌人,这心法就会让自己玩完。 毕竟什么都有极限,这心法只顾吞噬,不会管宿主受得了受不了。 也是自己幸运,尚未遇到一位内力巨量的大境界高手,才没遇到上面所述情况。 未遇到,不见得以后都遇不到,未雨绸缪,一向是猎人必备的优秀准则。 就像去狩猎野猪,你不仅要了解野猪的习性,还要了解自己的实力。 所以这本是残篇的心法,存在几个缺点,第一,吞噬来的内力,消化的不够快;第二,吞噬来的内力,该置放在何处;第三,容量不够大,第四,当容量不够大时,这多出来的内力,该如何散去。 当务之急,须解决这第一点,自己这膨胀的身体中,存在着大量的内力及元素力,首要,将两者分开,要让其分开,必须以自己的内力为引,导入其该去的位置,什么位置该去呢? 自然是丹田处那块黄土地,这一点,李知焉是有经验的,就像之前掌控的火元素和水元素,都是将其引入到丹田处那条河流、及那抹红色能量体中。 想必这刚出现的黄色地块,也不能例外。 那要怎么分开呢?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体内也会自然而然,区分出两种力量,但恰恰他缺的就是时间。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利用这黄色地块,在自己身体内运行一周,看能不能将其中的元素力,摄入到这黄色地块内。 他试着去控制丹田处那块黄色地块,这是第一次,也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因为他接触的修行知识本就少,他只是冥冥中觉得这样做,应该可行。 应该可行?便少了些许底气。 但幸好,他是对的,这黄色地块被他强行从丹田处提了出来,这期间,意念受了不小的折磨,且要控制这物,行遍全身周遭,更是需要一个强大的意念支撑,稍微行差出错,就可能万劫不复。幸好此地无人,也很安静,给了他一个相对完美的环境,让他无法分心其他,也正是这种环境,让他意念,出奇的强大。 几乎转瞬,他的身形便小了一大圈。稍过片刻,他这臃肿的一圈,已然只剩下内力。 但要快速消化这庞大的内力,又得用什么办法呢? 他的办法也简单,也粗暴,既然自己可以凭借心法吞噬别人的内力,那么将心法作用到丹田上,是不是这吸来的内力,也可以被丹田吸收。 丹田可不在意自己变胖变大,毕竟丹田的大小,则是代表一个修行者的境界。 只是要如何才能引入丹田呢? 他用心感悟丹田处,那方小天地,然后默念吞噬心法。 丹田处,便形成了一个小的漩涡,然后渐渐变大。 身周的内力,便随着这漩涡,进入到了丹田内,然后丹田开始变大,周围虚空,也随着黄色地块的延伸,向后退去,至于那条河流,看上去则长了许多。 灵隐寺地底深处,李知焉正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直至恢复到正常大小,才重新归于静寂。 许久后,他终是动弹了一下,随着这下动弹,他身上干涸的黑疤,掉下许多来,露出新生的肌肤。 短短一会儿,他身上的结疤,便掉了十之七八,不过其脸部那块黑疤,却大的出奇,看上去尤为瘆人,一张脸,被这块疤,也占了十之七八。 许是此处,真的受伤过重,伤口尚未愈合,这块黑疤直到现在,都还未脱落下来。 还算好,眼睛尚能睁开,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衣衫褴褛,伤痕累累。 不过已顾不了那么多,毕竟赫连玉儿和莫如雪还在上面担心自己呢,他又不是什么贵胄公子哥,对这皮囊之相,向来不大在意,要是可以,他更愿意穿那身轻松自在的兽皮。 此时他控制土元素覆于全身,一个箭步,接一个箭步,蹭蹭向上,向灵隐寺奔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触即溃 京安城,天道宫,宣和殿九层。 与往常一样,这里总是安静的出奇,也出奇的安静。 倒不是因为无人所致,相反,这里零零星星,会出没许多人,不过每人的到来与离去,总是轻手轻脚,似是多年养成的一种习惯。 唯有一扇木门,在这众人来去的过程中,好似那未经人情世故的轻狂少年,少了些世俗的约束,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今日与往常,又有了许多不同,只因宣和殿第九层那间特殊的房间,平时频繁扇动的木门,此时再没有响起吱呀声,让习以为常的众人,有了些不适,并为此大感怪异。 木门外,已是站了许多人,没有某种指示,众人便只能站在这里。 木门内,一中年男子负手立于窗前,在此处这么多年,他好像很少站在此处, 平时他所在的位置,大多都在那书案处,这房间虽不大,但让一个人变换不同位置,还是有许多选择。 在这诸多的身影变换中,这窗边,以及那书案座椅,才让他感觉是最特别的地方。 此时书案处,堆积了一大摞公文,他没有去看,若是平时,他早就伏案在那,但今日,他却非常想呆在这里,窗边的位置。 这个位置,足以俯瞰整个京安城,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说书案处,是他辛勤的工作,那么此处,便是对他辛勤工作的奖赏。 这些年,他将道盟打造成铁板一块,虽有非议,但那终究是少部分人,总体来说,还是博了个好的名声。 而他,也因此奉献了数十年光阴,成了大家交口称誉的道盟执事长。 他虽是一个称职的执事长,但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知道自己是失职的,这些年,长期忙于事务,对家庭,自然便少了一份责任,一份担当。 都言知子莫如父,于他这个儿子,他却知之甚少。 当然,不是说他不知道他儿子的一些“光辉”事迹,而是对这个儿子到底需要什么,到底要做什么,以及对他这个父亲有什么想法,一概不知。 也许觉得有愧于他,便对他一些放荡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这个经历了魔族之战的老人看来,这些事,无非都是一些小事,无关大局。 窗外的阳光,随意的洒在中年男子身上,在其身后,也拉长了他的影子,在其影子处,侍立着一位老者,此时噤若寒蝉,似是中年男子要站多久,他就要陪着站多久。 能立在此地,且又是中年的男子,自是陆定国。 许是站的太久,有些无趣,便开了口,只见他问道:“张叔,你说松儿的生命印记已消失了?是吗?” 被唤叫张叔的老者道:“是的,老爷。” 话语听来,不温不火,不咸不淡,不悲不喜,即使这话,陆老爷已然问了他五遍,他也答了五遍,也察觉不到他这回答,有任何情绪。 陆定国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松儿去了一个我们感知不到他生命印记的地方。” 张叔道:“有可能。” 陆定国道:“那我们要如何才能寻到这个地方呢?” 张叔道:“少爷最近的动向,是在这南方地面上,若要寻到这个未知之地,可派人去南方看看。” 陆定国道:“张叔,你说的对,要是他没有去这未知之处呢?” 张叔嗫嚅道:“这这就不得而知了。” 陆定国道:“说不得松儿顽劣,贪图这南方盛景,要逃离我这做父亲的掌控,单独去快活几天,你说,他会不会叫周玉郎,剥离掉我们能感知到他的封印。” 张叔道:“也也有这可能。” 陆定国道:“那我们该当如何呢?” 张叔道:“若真是这样,还是得尽快寻到少爷,毕竟少爷出了京安城后,终究只是一个修行尚浅、涉世未深的少年,虽有周玉郎护着,但那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陆定国点头道:”张叔,你说的在理,你说,松儿有没有可能已是被人杀了。“ 陆定国将望向窗外的瞳孔,缓缓看向身后老者,希冀他能给自己一个不错的答案。 诸多可能,他就是不愿考虑这个可能,不过有些可能,由不得你不考虑, 因为这不考虑的可能,往往就是最大的可能。 虽然他一直避免谈及此事,试图以各种可能,避开这个可能,但能避开吗? 答案肯定是不可能。 他希冀从老者那里得到一个不错的答案,但老者却低下头去,不敢回答。 倒不是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陆老爷更应该知道。 见老者不答话,陆定国继续看向窗外,并道:“去把罗兴发叫来。” 不时,场间便多了一人,垂手立在陆定国影子处,正是罗兴发。 比起老者的唯唯诺诺,其自有一番不凡的气度。 陆定国道:“罗大执事,今日一早,我便感觉到了你在门外的气息,可有急事?” 罗兴发道:“此事说来可小,也可大。” 陆定国有些讶异,“哦”的一声后,道:“何事如此?” 罗兴发道:“据姑苏分部传来消息,灵隐寺慈灯方丈,准备率一众弟子,退出我道盟。” 陆定国蹙眉道:“道盟成立至今,从未有退盟之事。是什么原因导致方丈大师有如此想法的?” 罗兴发道:“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属下也是一早才得到的消息。” 陆定国喃喃道:“灵隐寺南方之地魔族” 继而向罗兴发,道:“罗执事,上次那情报,可还记得?” 罗兴发道:“大人说的,可是风声会那情报?” 陆定国道:“不错。” 罗兴发道:“这个,属下自然知道,说这灵隐寺藏有魔族余孽,大陆这么大,各个门派间,勾心斗角之事,稀疏平常,这种事,信一半即可,于魔族余孽之事,难道还有人比我道盟更清楚?” 陆定国道:“那对于灵隐寺退盟之事,你怎么看?” 罗兴发抿起嘴唇,思忖片刻后,有些为难道:“此事,倒的确有些难办,据那边消息说,一旦让灵隐寺退盟成功,南方地面上,说不得会有更多门派效仿此事。若只是灵隐寺一家如此,倒也无妨,要是整个南盟退出,势必对我道盟总体,造成不小的冲击,说不得因为此事,引起更大的退盟潮,往最坏处想的话,我道盟可能因此土崩瓦解,即便不至于此,也会伤了根本。” 闻此,陆定国却笑了起来,道:“如果没了道盟,那你我存在的意义,还有什么意义?” 他大半生致力于道盟的建设,甚至抛弃了家庭,如果道盟没了,他这一生的努力,将成为天大的笑话。 罗兴发道:“大人的意思是?” 陆定国道:“世间可以没有灵隐寺,但不可以没有道盟,既然灵隐寺要退出,那就让它永远退出。” 永远退出的最好方式,就是没有这灵隐寺,从今以后,都没有。 罗兴发道:“属下明白了。只是” 陆定国道:“只是什么?” 罗兴发道:“只是此事若做得过激,势必会引起长老会及诸门派的不满。” 陆定国道:“不满?只要道盟还在,可做到他们满意为止。道盟都没了,一切都只是空谈。” 罗兴发道:“那边消息还说,这慈灯方丈交友广阔,与这点墨门,望月斋一等南盟中人都有不错的关系往来。” 陆定国道:“南方不是还有十个军镇吗?可以让他们去拜会一下吴静,他们之间必是许久未曾见面,都已忘了之前共同抗击魔族的情谊,至于点墨门” 说到这,陆定国眉头紧锁,j谨慎道:“不可与之有直接冲突,陆某将此事禀明普正大师后,再作计议。” 罗兴发道:“属下明白。” 陆定国道:“罗大执事,这次你就亲自带人去南方走一趟,顺便,陆某还有一事相求罗兄你。你去的时候” 罗兴发一声叹息,打断了陆定国要说的话,这看上去很不礼貌。 不过他必须如此,若让陆定国说出来,那么又将是另一番意思,他本不想掺和此事,他也收到了南方那边的线报,说陆大人的独子被人杀害。 对于此事,他是真不知该如何处理,若大家都不提及,自是相安无事,但若陆大人提起,那么自己就得比陆大人先提起,毕竟自己,乃道盟刑部执事。 陆公子只是以普通执事的身份,去执行此次任务,就像其他普通执事因公殉职一样,并不出奇,毕竟每天都有普通执事牺牲。 可恨的是,陆公子这普通执事身份,却比任何执事都要特殊的多,且这次,又是直接领受的执事长令。 罗兴发道:“大人,据南方情报,陆公子他已是被李知焉所杀。” 听此,陆定国心中,所有支撑他信念的幻想,一下分崩离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脚,双手扶在窗台上。 一位破空境后期的绝世高手,差点因此崩溃,想必此事,对他的打击应是不小。 第一百四十章 小题大做 从宣和殿向下望,京安城花天锦地,车马,川流不息。 即使这九层看去,已是很远,还是能看到城中居民,那可喜的笑脸。 从高处可见人们的喜怒哀乐,若低处向高处看,人们则根本看不到高处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他们的各种表情,听不到他们的各种思绪。 也许在他们看来,像这样站在人间顶点的人物,也有不快乐的时候? 岂有不快乐之理?简直毫无道理。 他们不是世间最有权势的人吗? 这世间之人、之物,不是任由他们取之? 能如此,不已是世间最幸福的了吗?不是吗? 他们不会知道,也不会花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也许偶尔会想,但也仅仅只是偶尔,大多时间,他们只关心明天的生计,是否有然有了着落,自己中午,应该吃点什么,是否要去买块大肉,好好奖赏自己一番。 人们不了解他,但陆定国,却会去了解这些人,许是本能,抑或本职。 此时他,有些心灰意冷,对于所处位置,第一次有了些否定,如果他也能如这些寻常百姓一样,说不得他的家庭,也是其乐融融,家庭和睦,不用如此日夜操劳,宵衣旰食。 人就是这样,互相羡慕了彼此后,又重新回到原有的生活中去。 他不说话,场间自就很沉寂。就像那扇门,没有他的指令,那扇门就再难响起吱呀声,但只要他愿意,这些人和事,又会重新活络起来,只见他道:“李知焉?” 罗兴发道:“不错,正是这李知焉杀了侄儿劲松。” 陆定国神情肃穆,他没有问这李知焉为何杀他儿子,因为他知道,这于事无补。 当然,他也大概猜到了自己儿子被杀的原因,无非就是与那肆意妄为,嚣张跋扈有关,但即使如此,也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对此小施惩戒即可,若痛下杀手,便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周玉郎及郑行远都在,这人不可能不知松儿,乃他陆定国儿子的身份。 在知道是他陆定国儿子身份的前提下,还是动了杀心,行了杀人之事。 想到此,陆定国蹙眉道:“李知焉?可是最近被岳麓书院评入齐云新人榜的少年。” 罗兴发道:“正是此人。” 陆定国道:“什么来历?” 罗兴发道:“在幽冥域界时,我与此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对其了解的,也不多,据资料所述,此人来自万丈谷,与青云派,及点墨门,均有所交集。” 陆定国眉头蹙的更紧,道:“青云派?点墨门?这小子这么大来头?” 罗兴发道:“倒也不是说他来头大,而是此人认识这两个门派中,一些年轻人物。” 陆定国眉头稍微展开些,道:“那就好,此子杀我道盟执事,手段残忍,不管他来自何处,都当拿回我道盟,绳之以法。” 罗兴发有点犹豫,道:“只是” 陆定国道:“只是什么?” 罗兴发道:“陆大人您忙于政务,可能有所不知,这李知焉与付沧海,还有些关系。” 陆定国道:“付沧海?吏部执事?” 罗兴发道:“是的,就是付老头。” 陆定国道:“怎么个关系法?” 罗兴发道:“传言李知焉一到京安城,便得到了付老头的接待,最重要的还是,送了他随身腰牌,大人也知道,一般人怎么可能得到大执事这种程度的赠予。” 陆定国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皱起,道:“你想说什么?” 罗兴发道:“属下也只是猜测,这付沧海一生未娶,与人也没什么来往交集,难道是其老来得子,啧,又不大像,这李知焉十七八岁的样子,也是那些年与魔族之战接近尾声的时候,那时候付沧海跟您我一样,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没听说他与女子有染的事情。” 陆定国道:“不管怎样,杀我道盟执法人员,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即便他是普正大师的弟子,也得一视同仁。” 罗兴发瞥了一眼陆定国,心道:道盟执法人员可多了,上次在西北之地被天门教埋伏,一下就损失了一百多位,也没见你这样,且这一百多人,可有用多了。 他自然不能直白的说出这种话,顺着陆定国的话头,道:“属下这就去办。” 抱拳后,便准备领命而去,不过马上又被陆定国叫住。 陆定国转首过来,道:“等等,不可伤了李知焉性命。” 也因此,罗兴发终是瞥见了陆定国面容,面无表情中,却让人心中一颤。 虽说着不可伤人的话,但杀意,却瞬间布满宣和殿九层。 阳光温和,从窗外照来,却好似在瞬间凝固成冰,寒意袭人,让在场之人,如坠冰窖般。 罗兴发迅速低下头,这可是他多年不曾见的眼神,细细回想,这眼神,还是在那年人魔之战中,魔族杀了陆定国大人胞弟时,才出现过。 不可伤了李知焉性命,这话听来随和,但作为刑部执事的他,自是明白的紧,有些生,可比死要难受的多。 罗兴发道:“属下明白。” 想来,他可能还未曾接到最新消息,李知焉在杀了陆劲松后,消息第一时间就由岳乾城派人,传到了这里。 现在的情况是,灵隐寺在场之人,也不知这沉入地底的李知焉是死是活,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推算,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陆定国道:“南方那边的实力,可够这次行动?” 罗兴发道:“南方有十个军镇,还有岳乾城一等好手,战力方面,倒是尚可,但属下未去到现场,尚不知对方战力如何。” 陆定国道:“安全起见,将西南地区的军镇再调五个去。” 罗兴发道:“西南地区的军镇?大人,那边与南疆,时常有摩擦,要是抽调出五个军镇军力,会不会造成内部空虚,以至于南疆抓住机会反扑。” 陆定国道:“南疆之事,先收缩防御,等灵隐寺事件了结之后,再作计议。” 罗兴发道:“可是” 陆定国道:“别可是了,执行命令。” 罗兴发道:“是。” 罗兴发明白,即便灵隐寺有些战力,多半也是点墨门,青云派,望月斋的高手,这些都可算是道盟内部之事,大家大可坐下,好生商谈,实在商谈不了,再交由长老会裁决,但若用军镇军力去镇压此事,势必会引起反弹,何况从那边消息来看,道盟并未有多少损失,除了陆公子因此丧命外,道盟连一个底层执事,都未曾损耗。 作为一个父亲,倒也无可厚非,但作为道盟执事长,如此的话,绝非高招,且势必会加剧这事朝坏的方向发展。 即便到了现在,道盟仍然一家独大,虽南有苗疆,北有妖都相抗,甚至还有,那若老鼠般躲在暗处的天门教组织作乱,但对道盟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均不足为虑,以道盟现在的体量,这些都可算是成人面前的稚童。 所以道盟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只要自己保持内部团结,这天地间,没人能击溃道盟,不过事物的发展规律,向来如此,一旦出现一家独大的时候,内部便会分裂。 天道宫。 罗兴发已从宣和殿行了出来。 天道宫很大,大到既能容下京安城最高的宣和殿,也能容下京安城最大的长老议事院,甚至装的下十六宫七十二殿。 宣和殿最高,议事院最大,但若论天道宫何处最忙,宣和殿? 非也,乃天道宫传送阵台。 传送阵台虽不高,但也需要七十二步阶梯才能到达顶点。 也必须到达此处,才能传送到大陆各地。 毕竟传送阵台上方,才有传送阵法,也只有踏入传送阵法,才能传送去想去的地方,传送阵法分八个方向分布,分别是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也代表大陆的八个不同方位。 罗兴发率一众道盟执事,已然到了传送阵台处。 似是早已习惯此地,对这阵台布置,已烂熟于胸,即使闭着眼,也能寻到自己要去的位置。 就像现在,罗兴发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奢华的皮靴,准确无误的踏入到,处于南边的传送阵法内。 任谁都看得出,罗大执事有心事,更遑论其身后之人,就是他多年的亲信。 罗兴发的确有心事,心想平时睿智的陆大人,今日却不知怎么想的,这次的决定,细细想来,有些不可,李知焉虽杀了陆公子,但只需设法杀了凶手即可,这样做,未免有些小题大做。特别是调动军镇一事。 军镇给人的印象,向来对外,就像针对南疆,妖都,最直接的,还是魔族。 虽也调动过数次,镇压一些通魔门派,但大多还能占个理,与魔族有些扯不清的关系,即使调用,也就一个军镇左右的调动,如今却直接调用数个军镇的力量,去镇压同为道盟的其他门派高手, 且这灵隐寺方丈之名,享誉当地。 想到这,罗兴发叹口气,喃喃道:“说不定因此弄巧成拙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发不可收拾啊。” 一众亲信听此,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宁折不弯 南方的天气,特别善变,极像恋爱时的少女,片刻前还与你四目相对,笑脸相迎,转眼间,又发起了小脾气,说之前她笑的时候,你面无表情。 控诉的兴起时,还泪眼婆娑,梨花带雨。 灵隐寺上方,便如这少女,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乌云盖寺,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吹起场间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风有些大,不过不管如何吹,竹子依然挺拔,矗立在场间,很少因此弯曲的。 就像场间,那慈灯方丈及一众灵隐寺弟子,风来时,随俗一般,迎合这大风摆动,待风走后,依旧挺拔如初。 若你真要改变这种情况,将绿竹弯曲成你想要的样子,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砍掉。 场中,倒也的确被人砍了一些竹子,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不过比起竹子掺和的场间,更多的,则是这空地上的血,人的血,看上去触目惊心,因为就在刚才,这里不仅砍了竹子,还砍了人,一群宁折不弯之人。 许是年事真的过高,这一生,流了许多泪,泪水早已流干,慈灯大师白眉下的眼眶,便只剩下通红。 回顾这一生,他并未做错什么,即使今日这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但为何要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就在刚刚,在岳乾城劝说未果下,发生了一次混战。 说是混战,也很明朗,瞬间就分了开来,因为鲁达只发动了一次冲击,灵隐寺弟子便一触即溃,数位弟子,也因此倒在了血泊中。 慈灯大师有心阻拦,不过刚起身,就被岳乾城和郑行远拦下。 军镇军士直线冲过去,再原地转身,试图发动第二次冲击。 一人,掠了来,落在对峙的场地中间,站在了鲁达一众军士的对立面,也将灵隐寺众弟子,挡在了身后,正是慧能师太。 只见她呵斥道:“那些年,众军中英雄为抵抗魔族,抛头颅,洒热血,贫尼深感佩服,但如今,你们的荣耀呢?已是沦落到要欺负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了吗?” 鲁达有些惭愧,也有不忍,道:“我等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师太见谅。” 慧能师太道:“贫尼没有资格替这些人原谅你等,但你等要想继续如此,就得从贫尼身上踏过去。” 鲁达道:“师太赐教,鲁达求之不得。” 作为南府军镇总事,官职虽不小,但终究有限,从本心来说,鲁达想尽快结束此事。 用师太的话来说,他有他的荣耀,他的荣耀可不是在这里欺负老弱病小,他只想跟随那些年前辈的步伐,战死在那场抵抗魔族的战斗中,而不是用来内耗。 可惜的是,如今再无魔族之虞,且人族自身的争斗,又重新成了世间的主旋律。 师太能主动请战,那么他们这些人,便不需针对灵隐寺弟子,如此,最好,简直可说求之不得,反正只要困住师太,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就像之前与秦先生那样,心照不宣。 郑行远见此,腹诽道:这家伙生的粗犷,这心机,还真是深沉,倒是有些以貌取人了,你要和稀泥,郑某可没有和稀泥的习惯,毕竟郑某只要等此间事了,就会回京安城,这里的一概事,都与老子无关。 转念又想道:倒是京安城一众大佬,老子该如何交代是好,特别是陆劲松在自己看护下,竟然被人杀了,该如何办?要转移这个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出现另一个更大的问题,那么就要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弄大,大到陆定国没心思、也没时间去追究自己保护不周的事情。 想到这,便掠向灵隐寺一众,径直一剑,便刺穿了一个小沙弥的喉咙,小沙弥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什么来,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与不信。 破空境强者的一剑,场中之人能抵挡的,已然不多,更不用说这破空境偷袭来的一剑,就是同为破空境的慈灯大师,想来也会有些猝不及防。 岳乾城见此,怒吼道:“郑行远,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现在火气很大,因为对他来说,此间事能和平解决,那是最好不过。 至于这陆劲松之死,至多让他以后晋升无望,毕竟他并无任何守护之责,但若这南方地面上,出现脱盟之事,他就再难推脱了。 想着再施以威逼利诱,这老和尚,也不是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若实在不行,就将这老和尚杀了,再培养一个傀儡,此间事也能圆满的解决。 但这厮有失身份的一剑,已是突破了底线,可能让他的计划落空。 就在刚才,场间已然哗变,怒骂声起,甚至一直观望的数人,已然出列,行了来。 郑行远笑道:“岳兄,你不知道?郑某可是在帮你。” 岳乾城冷哼道:“帮我?若你真想帮我,就离开那里。” 郑行远含笑伫立于灵隐寺弟子处,大笑道:“若我离开了这里,就不能很好的帮到你了。” 说完,便随手抓起一个小沙弥,转首向慈灯大师,道:“老秃驴,我很欣赏你的骨气,不过有骨气之人,通常都要以生命来祭奠这种气质。” 又是一剑,穿过胸膛,又一个小沙弥,气绝身亡。 “住手!” “住手!” “” 郑行远不理会,再次拎起一个小沙弥,试图行凶,被两人异口同声叫住,一位声音低沉,恍如上位者的命令,让人不敢拒绝。 一位犹如山间灵雀,清脆可人,让人不忍拒绝。 抬眼看去,正是岳乾城与一位女子,若长期在这南方之地,你也定认识此女子。 不过郑行远未曾经常生活在南方,他只是觉得女子很美,也大概知道这女子,来自望月斋。 因为你只要看向望月斋一众,你首先看向的,便是这位女子,她的出众,犹如仙鹤立于鸡群般。 此女,正是南盟小师妹苏雨亭。 郑行远不看岳乾城,在道盟职位上,他未有岳乾城高,但他还没资格,命令到他,只见他一笑,迎向这位漂亮的女子,道:“住手?本主事为何要住手?” 苏雨亭怒道:“他们只是普通弟子,受不了你的卑鄙无耻。” 郑行远道:“这位漂亮姑娘,你如此说,实在是伤透了郑某的心,郑某很不高兴。” 说话间,一剑刺去,一个小沙弥,再次倒在他的脚下,现在其脚下,已是堆积了三人,看上去,却有小山之势。 苏雨亭见此,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去。 对于这种人,与之多说一句,都会让人感觉恶心,不如刀剑来的干净利落。 且那个淫贼都知道舍生取义,作为南盟后起之秀,岂能输于那个淫贼。 一声惊雷后,雨点便淅淅沥沥,落了下来,落在地面,画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斑点。 雨点如线,又将这些斑点,顷刻间连成了一个面。 郑行远道:“现在年轻人,怎的就养成了这么不好的一个习惯,为何就越来越喜欢,越阶挑战。是不是从那位短命的火之子开始的,不过本大人要提醒你,之所以输给那位火之子,是因为郑某的体质,刚好被他克制,要是谁都能如此,怎么短命了的都不知道,年轻人,别以为有些成就,便可以目中无人,那位火之子,就是你等的下场。” 苏雨亭懒得理他,这人除了卑鄙无耻外,啰里啰嗦,也是世间少见。 一剑,已然杀到,郑行远将手中的小沙弥扔出去后,一剑格挡开,小师妹就被弹了回去。 待小师妹站定,又一剑袭去,然后又被郑行远格挡回去,如此反复,一连出击了几次。 郑行远道:“小妮子,你有完没完。” 小师妹用行动告诉他,还没有完,因为又是一剑袭来,然后再被弹了回去。 郑行远道:“够了啊,以你的身手,想必也是望月斋优秀的后辈生,郑某不希望因此伤了和气。” 从几次接剑来看,他的确感受到了女子的不凡。定是那望月斋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且实力能如此,还有如此花容月貌的,定是南盟的小师妹无疑。 若是一般的望月斋弟子,失手杀了便杀了,这女子不行,她可是望月斋未来的掌门人选,要是在这里有什么意外,他也不用老想着保护陆公子不力的失职之责了,想着怎么保命,毕竟举南盟之力,誓杀一个道盟主事,道盟内部还是有取舍的。 想到此,郑行远手脚上,便控制了力道,时不时还被小师妹攻的退一两步。 雨越下越大,衣衫已然湿透,不过郑行远有些诧异,今日这雨,落在身上,比平时凉了许多,不仅凉,还有些刺骨。 在这样的时节,再大的雨,都会有些暖意,似有所悟,道:“小妮子,你是不是借着不停出剑之机,分散开我的注意力,再利用这水系术法,在我身周下了寒毒。” 小师妹不置可否,继续出剑,她知道对阵此人,赢面不大,毕竟对方乃破空境的高手。 所以必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因为她知道,希望,就是在时间中诞生的。 当然,她也不知这希望,从何处而来,但她就是如此笃定。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面修罗 奇迹,总是在某个平凡中诞生,也唯有平凡,才能衬托它的特殊性。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平凡的一生,能诞生奇迹,只是没人知道,奇迹到来时,你是否能感受到,能明白。 就像那年无惊雷,只是微雨,你呱呱落地,生命的诞生,不就是一场奇迹? 灵隐寺,林间空地。 奇迹真的出现了,并打破了场间刚刚形成的微妙平衡。 小师妹的出现,让郑行远有了束手束脚之感。 岳乾城对阵慈灯大师,本有下杀手之意,奈何慈灯大师也不会遂了他的愿,即便可以,也需要时间。 而慧能师太与南府军镇的对峙,则都懒得演了,站在了一旁观战,但若慧能师太想避开南府军镇去支援,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众人均望向了寺外,马蹄声,有节奏的震动着大地,快速,且有韵律。 当这一有节奏的声音被人为制止后,又是一阵响亮的战马嘶鸣声。 当听到这一阵嘶鸣后,众人又将眼神,投向了竹林小径处。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群人来了,就非得到这里不可,这里虽为寺庙,但这些人,可不是来礼佛的,至少今日不是。 来人正是罗兴发,且领着一众执事。 当他通过传送阵来到望月斋,未做一步停留,就赶到了此处,他也怕拖久了,会有变,毕竟这事可小,但更可能的,会小事变大。 待看清场中时,终是松了一口气,双方牺牲都不大,对于经历过魔族之战的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小场面,他迅速摆手,示意众人停下,道:“本人罗兴发,乃道盟六部刑部执事,这次来,是奉执事长大人命,解决这里一应问题。” 郑行远一见来人,便满脸堆笑,迅速赶了来,他可以不搭理岳乾城,但他却不能不交好此人。 岳乾城也在此刻行来,抱拳道:“卑职见过大执事。” 罗兴发道:“乾城,你我多年未见,想不到,再次见面时,是此时此地。” 岳乾城道:“是啊,记得上次见面时,还是在京安城。” 罗兴发道:“待会儿再叙旧,现在什么情况?” 岳乾城道:“这灵隐寺不管乾城怎样劝说,势必要脱离道盟,对此,乾城已是无计可施。” 罗兴发道:“哼,那就是驷马齐出,追也追不回来了?。” 岳乾城道:“不错,就是这样,大人,你看” 罗兴发眼泛冷芒,杀气隐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退盟是不可能的,这是陆大人的意思,但若实在要退,也不是不可,就是让他们永久退出。” 岳乾城道:“大人是要铲除这灵隐寺?” 罗兴发道:“我也是执行命令,还有,那李知焉呢?陆大人对此,可是非常生气。” 说到这,不经意间,看向郑行远, 郑行远装作不见,不过却迅速低下头去。 岳乾城道:“李知焉已与周前辈,一同去了这地底深处。” 说到这,指向场中,那最是奇特的流沙坑。 罗兴发道:“地下?这老周怎的如此心好,还为这恶子寻了如此风水宝地,他们去了多长时间?” 经此一问,郑行远与岳乾城,忽有所悟,面面相觑。 不错,这去的,未免也过于久了些,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倒从未想过周玉郎会不敌李知焉,只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岳乾城道:“已去了一些时间,只是奇怪这周前辈为何还未上来。” 罗兴发道:“老周这人能活这么长时间,做事还是挺周全的,先别管他,将场间之事处理了再说。” 说到这,启步向前,向对面,慈灯一众行去,并抱拳道:“兴发见过方丈大师。” 慈灯大师双手合十,还礼道:“罗施主有礼了。” 罗兴发脚下不停,直至行到大师近前立定,道:“大师,可否收回成命,就当这事,未曾发生过,也算卖罗某人一个面子。” 慈灯大师道:“阿弥陀佛,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非要绑在一根绳子上,又是何必呢?” 罗兴发冷哼道:“顽固不化,冥顽不灵。” 说话间,已然撑开破空境后期独有的场域,进而一掌拍去。 慈灯大师那来不及抵挡,就像这人突如其来的无耻,让人防不胜防。 他与此人鲜有交道可言,所以他难以想象,这种身份,还行如此卑鄙之事。 有血,自空中飘来,成一条弧线,然后落在地上,变成一条不规则的直线。 慈灯大师心想:他故意走近自己,要的就是这先发制人的目的。当然,如此同样将他放在了危险的境地,毕竟自己同样可出其不意,他赌的,就是自己的人品,他笃定自己不会先发制人,不错,他赢了,自己这一生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就是这人品。 不过于罗兴发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历经魔族之战的他,这种事情,简直再寻常不过,从他的立场看,这慈灯大师,就是幼稚。 不错,一个白发苍苍的稚童,可笑不可笑?不然,也做不出今日这种蠢事来。 灵隐寺一众弟子迅速赶来,扶起奄奄一息的慈灯大师,面容悲戚。 慧能师太从远处赶来,只是奇怪,这次鲁达没有阻拦。 只见她怒斥道:“身为六大执事,处事竟如此卑鄙,道盟的颜面何在,罗大人,还要脸面的吗?” 罗兴发道:“脸面?只有性命在,才能承载你的脸面,没有了性命,脸面,荣耀,财富等一切都是空谈。花再好看,他也需要粗糙丑陋的土壤供给营养。” 慧能师太道:“有些土地,是长不出花来的,特别是那些缺德的土地。” 罗兴发道:“师太也不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束缚我,于罗某来说,完成今日任务,比什么都重要。” 懒得再理会慧能师太,转首向岳乾城和郑行远,道:“也不知你俩是如何办事的,这件事的核心,便是这慈灯方丈,迅速解决,就已然完事儿,还能搞出如此大动静?” 岳乾城和郑行远汗颜道:“大人教训的是。” 罗兴发道:“去将剩下的解决了,至于这,是些什么人?” 岳乾城道:“这些都是慈灯方丈的朋友,也是此地一些门派的修士。” 罗兴发蹙眉看去,似是不喜,大手一挥,道:“一并解决了。” 岳乾城道:“可是” 罗兴发道:“别可是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就是优柔寡断,怕得罪人,但乾城我要告诉你,我们这一行,就是得罪人的,只要不得罪那些不该得罪之人,就可。” 刑部执事有此想法,并不奇怪,不过岳乾城可不是刑部执事。 虽说叫岳乾城不要怕得罪人,但最后还不是岳乾城去得罪人,他自己置身事外。 岳乾城心中无奈,但还是领命而去。 招手唤来几人,交代几句后,又回到罗兴发身后。 这几人,便随着岳乾城的交代,杀气腾腾,向灵隐寺一众弟子行去,慧能师太试图阻拦,但刚动身,就被鲁达带人,重新围了上来。 小师妹及望月斋一众,也试图阻拦,同样被道盟中人隔了开来。 故这几人,好似行在广袤的草原上,一马平川,畅通无阻。 几个抬步,便距灵隐寺一众,已然数米远。 要是善剑气攻杀者,一道剑气,就能结束这众弟子生命。 骄阳当空,如同一调皮的孩子,在此时扒开乌云,从里面露出一张可喜的笑脸,也瞬间让场中的温度,升高数倍。 罗兴发忽有感,眉头一皱,不是看向上方,而是看向地下,准确来说,是看向场中,那最奇特的流沙坑,显得颇为疑惑。 与他一道看去的,还有岳乾城和郑行远。 正如他们所料,这温度来自于地下。 流沙坑中,瞬间冲出一条火龙来,淹没掉几人。 不错,就是那在岳乾城指示下,试图行凶的几人,与地上的断竹枝,一同化为灰烬。 灰烬后,出现一道人影。 待灰尘、热浪全部落定,人影,也自模糊中定型,一面相丑陋的之人,出现在众人之前。 看不清其实际年龄,只见他赤着上身,衣服有灼烧的痕迹,不过这些,都不足以引人入胜。 只要你看向他的脸后,视线,便再难离开。 其脸上,一块巨大无比的黑疤,几乎占了他整个脸庞,看上去奇丑无比,犹如地底的修罗。 也好巧不巧,此人正是从地底而来。 也恰好不好,此人正是李知焉。 罗兴发眼神微眯,似是对此,也有些意外,道:“来者何人?为何伤我道盟中人?” 于这个问题,李知焉颇为奇怪,这人他见过。 当然,这人也见过他,在幽冥域界时,难道自己给他的印象,还不够深刻?也没过多长时间,难道就认不出自己了? 忽然有感,摸向自己脸上,有些恍然,心道:也是,要是如此还能被认出来,也怕是没谁了,这样儿,不说罗兴发,就是莫如雪和赫连玉儿,也怕会认不出来,嗯,既然认不出,那也不用急着承认。 李知焉道:“吾乃驻守灵隐寺的黑面修罗,吾还要问你等,为何扰吾清梦。” 忆起自己曾读过的鬼怪小说,李知焉胡诌八扯起来。 众人都是一惊,自己修了一辈子道,难不成,还真有这样的事。 看其样子,又煞有其事,特别是他脸部那块黑疤,怎么看,都非常应景。 望月斋和天香斋一等胆小女弟子,更是将脸别了过去,不敢再看。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退无可退 也许场间之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他丑陋的面相上,一时间,竟忘了刚才那摧枯拉朽的火龙。 须知,这南方之地虽为伏暑时节,但这火元素,还不足以支撑起这样一条火龙。 火龙从何而来? 原来,李知焉感知到场间形势再度生变后,便又重新潜入到地底深处,从流沙处向下,直至地底岩浆处,引来巨量的火元素,形成了这样一条火龙。 于火龙的形成,诸人中,想必郑行远才有些讶异。 作为火系体质的他,自是明白要聚集这样一条火龙,需要多庞大的火元素,也因此困惑不已,这人说自己乃地底修罗,但看灵隐寺众人神情,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想来也是不知这修罗的存在。 当然,去地底修行的火系修者不是没有,相反,还有许多,但要做到长久在地底生存,是不可能的,非但不可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毕竟天下间那些得道的至强者,也仅仅只是一介凡躯成道,也要受五谷杂粮洗礼。 且要下的地底深处,还需其他功法修行者的相助,不然仅凭火属性功法掘地而去,也是不行。 郑行远越想,越加困惑,也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刚想到这,便被罗兴发愤怒的话语打断思绪,只见他道:“修罗也好,鬼怪也罢,罗某不管你是谁?今日你杀我道盟中人,即使你为当年穷凶极恶的魔将,本大人今日,也要来个屠魔。” 李知焉食指一引,便将诸人的视线,牵引到了灵隐寺一众前,那一片血泊中,道:“你也杀了他们。” 意思很明显,只许你杀人,怎的我杀人就不可以。 罗兴发玩味一笑,道:“不错,本座是杀了他们,但那又怎样?” 李知焉认真道:“不错,我也杀了这些人,你又能怎样?” 罗兴发怒极反笑,道:“你可知,没实力的傲慢,只是徒增笑料。” 李知焉道:“有道理。” 他极度认可这句话,即使这句话乃敌人所说,他也极为认可,不过在罗兴发看来,这就是对他极致的嘲讽。 罗兴发道:“你可知,这句话是罗某说给你听的。” 李知焉道:“但这句话也适用在你身上,不是吗?” 就像许多人与李知焉说话时那样,罗兴发也感到了不适,甚至有些抓狂。 此时面颊泛红,已然有些生气,不过迅速平复好情绪,道:“你说的对,所以我要奖励你。” 李知焉再次不解,为何这些人都喜欢这样说话吗? 周玉郎如此,这罗兴发,同样如此。 话说回来,周玉郎这奖励,还真是不错,故笑道:“奖励什么?” 罗兴发长袖一翻,暗提内力于掌上,继而一划,一道剑气便挥了过去,笑道:“这就是奖励。” 这剑气,平平无奇,一点也不刁钻,就这样直直向李知焉袭来。 但也用心险恶,因为李知焉只能硬接,不能避开。 因为他一让开,这剑气就会向灵隐寺一众飞去。 破空境后期的一剑,虽未使尽全力,但也让他不能小觑。 要是在数个时辰前,他对此无计可施,说不定因此丧命。 但在周玉郎为他送上这一份大礼后,他倒是有了些应对之策。 只见一道高墙,平地而起,刚竖起,剑气也新至,一道剑痕,如涂鸦一般,划在了石墙之上,然后迅速扩散。 看去,如同树叶上的叶脉一般。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也就在数个时辰前,同样有堵墙,挡住了慧能师太的水龙, 不同的是,之前那堵墙,代表道盟一方。如今这道墙,则是用来守护灵隐寺一众。 短短几个时辰,就与人一众斗转星移之感。 罗兴发道:“你以为一堵墙,就能阻下本大人的手段。” 李知焉道:“不能。” 他知道这人实力,所以他也知道这堵墙,根本挡不了这人的攻击。 虽弱了气势,但也的确乃一句实话。 罗兴发有些意外他的回答,别人对敌时,皆气势磅礴。 兵法有云,故能而示之不能,故不能而示之能,所以即使不能,也得说能,这人倒是有些意思,道:“既然不能,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李知焉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抵挡不了,不代表就要离去,不是吗?” 罗兴发笑道:“有道理,所以我得继续奖励你。” 话音一落,场间便有微风起,罗兴发手中,一柄银白色的剑,瞬间覆上金元素,成了金黄色,让人不敢直视,倒不是因为他那刺眼的光芒,而是其剑上那至利、至锋的剑芒。 修为浅薄者,盯上一刻,便会有刺痛感。 这种程度的一剑,想必连同为破空境的高手都不敢硬接。 李知焉自也不敢小觑,此时如临大敌,再次念动法术,竖起几堵高墙来。 他知道,凭一堵墙接下这一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罗兴发一挥,金色光波一闪,瞬间就到了第一堵墙上,根本没有任何滞怠,耽搁任何时间,就到了第二堵墙上。 之前一剑,第一堵墙就已损耗不少,再加上正面接下这气势最盛的开头,瞬间就土崩瓦解。 要是这石墙由周玉郎来操控,定会好上许多,遗憾的是,李知焉刚获得这份力量,一切都还未适应,那就更谈不上操控了。 第二堵墙,终是让这道剑气,有了些停滞,但那也可以忽略不计,其威势不减,直接奔向了第三堵墙。 然后便听到了剑的嘶鸣,但还是在嘶鸣过后,来到了第四堵墙,破过第四堵墙,第五堵墙,然后奔向最后一堵墙。 李知焉还在调用土元素筑墙,奈何这土元素使用起来,终是没有火元素和水元素来的灵活。 一是这土元素才刚接触,感悟始终不如前两种,二来,连周玉郎自己都不是土之一道的元素宠儿,更何况李知焉这吞噬来的土系元素和感悟。 再也不能调动土元素筑墙,那么只得提剑格挡,他也想过动用水元素拦下这一击,不过这样的话,定会暴露自己。 火元素还可说是从地底引来的,这水元素,那就真不好解释了,现在他对外展示的是土元素,那么就得以这个体质来对敌。 最后一堵墙,对这剑气阻挡的最久,但还是坍塌了下来。 剑气也随着石墙的坍塌,杀将过来,故李知焉,便成了一堵墙。 他本可以侧身避过,但他要是避开了,他就不是李知焉了。 李知焉不退反进,助跑一小段,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利用助跑的势头,为自己宝剑增加力道。 轰隆一声,能量的爆炸,将这林间空地,轰出一个大坑,两影,也随之分开。 一影,已然枯竭,转眼间,便消失在半空,正是那道金色剑气。 另一影,则被击退数十米远,划出两道足迹,溅起一地灰尘。 也因这一击,李知焉脸上有块小疤,从面部脱落下来,露出里面新生的肌肤来。 只是这肌肤,不是想象中的白皙,呈红色之相,想来这一道剑气,已让他气血翻涌。 一击不成,罗兴发却面带喜色,他知道,这第一剑和第二剑,均为试探之意,经此后,他也大概试探出了这人的修为水平。 于未知的东西,人们通常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最好,要么最坏,这人诡异的出场,倒的确让他有了些错愕。 世间不是没有高手,但要让他罗兴发动容的,还真没几个,且那些高手,他通常都认识。 当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不是没有卧虎与藏龙,那么试探,就是最好的沟通办法,如若是一草包,那遇到他罗兴发,就该他倒霉,但若遇到隐于世间的高手,那么,又是另一番说辞,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直觉得,他笑起来不错。 罗兴发再次撑开场域,之前如此,是为确保万无一失,如今如此,同样是为确保万无一失。 全力以赴,的确乃狮子对野兔的最高敬意。 罗兴发这方小天地,比起周玉郎与慧能师太的场域,大了不少,金光闪闪,极为刺眼, 时不时一道闪光,自这方小天地间划过,状如流星,当这些闪光,如雨点般打来时,又如流星雨。 晃的众人根本睁不开眼。 罗兴发自这方小天地间,随意摘取一道闪光,像转笔尖一般,绕指转动。 并道:“我等来灵隐寺,是为屠魔而来,不成想,魔未屠到,却要诛杀一位修罗,也算是歪打正着,没有白走一遭。” 也不等李知焉作答,一道金色闪光,如离弦之箭,带着啸音,破空而来。 这道金色闪光,太快,快到众人眼睛根本追不上。 说的目不暇接,想必就是如此,此刻直奔李知焉。 人群中,哗然起,心想这黑面修罗,要如何才能挡下这道黄色闪光,要是自己,怕是只有放弃,听天由命。 这一吵闹,也让“禅”字大石处的群雄来了精神,就连斜倚在大石上的林老头,也瞬间站起,踮起脚尖,向场间张望。 第一百四十四章 轻如鸿毛 盾,有许多种,有木做的,叫木盾,铁做的,又叫铁盾,还有那皮革做的。 不过有些盾,却是用人做的。 此时李知焉,就是人盾,保护灵隐寺的人盾。 与其用土元素来筑墙,不如将土元素附在自己身体表面。 当下来看,李知焉极像一成了精的石头人,表面凹凸不平,粗糙不堪。 也就他对土元素掌控的不够精准,要不然,定不会这样,若由真正的土系强者操控,即使身上覆有大量土元素,也会压缩在身体表面,薄薄的一层,与自己光滑的肌肤贴合,如同自身一般,不大会成他这个样子。 即便不是一个土系高手,假使一个普通土系修者,也不至于此。 见此,场边那些土系修者,脸上已然有了笑意,心想这黑面修罗如此震撼的出场,也不过是草包一个。 他们万万想不到,正是他们轻视的存在,已然挡下了破空境后期猛烈的一击,要是换做他们,有几分把握,会不会束手就擒。 说时迟,那时快,黄色闪光再次与李知焉有了接触,瞬间烟尘四起,不过溅起更高的,却是水渍,为何破这土系修者的防御,却带起了水渍,没人去想。 即便有人去想,也不明就里,只得自我解释道,这刚下的雨,地面水渍还未干,被这能量的碰撞溅了起来。 不过人们更关心的,是黑面修罗接下来的情况,俨然,他成了场间的关键点。 于灵隐寺后方众人来说,他若拦下这些道盟中人,并将其唬退,那么今日之事,也算是不错的结果,至少自己这些人,可以出的此间,至于道盟日后追责,那就日后再说,想来即使问责,也怕是只问难于灵隐寺,毕竟法不责众,这是常理。 若黑面修罗抵挡不住,那么他们这些人,便很可能与灵隐寺弟子陪葬,他们清楚,必要的话,以道盟狠厉的作风,可不会留下什么后患,与其今后野火重生,不如扼杀在萌芽阶段。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自己一等人与慈灯方丈,交情到底如何,当然,也懒得去了解,甚至懒得猜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用在他们这些蝼蚁身上,在合适不过,就像今日地上被踩死的蚂蚁,谁又回去管呢? 所以“禅”字大石处,已是有人为黑面修罗鼓起了掌。 因为瘆人之故,刚出场时,还不大待见此人,不过仅短短一会儿时间,便转换了观念,这丑陋的黑面修罗,比起那些衣冠楚楚的道盟执事,可顺眼多了。 一位扎着头巾的汉子,声音极为洪亮,飘向场间四处,只见他大声道:“修罗大帅哥,我们挺你,加油。” 话音刚落,就被郑行远瞪了回去,直至瞪到汉子伸出的脖子,重新缩回去,并怒道:“你特么什么眼神,这也能叫帅哥?” 你还甭说,有不怕死的,还不止一个,许是打通心结,已然豁了出去,一位女子,一位不怕死的女子,此时狠狠道:“至少比你帅。” 郑行远大怒道:“你这老妇,休要用他来羞辱郑某,他是个什么东西?” 许是每件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看法,场间瞬间嘈杂起来。 就在这时,那刺耳的鸡公嗓,又适逢其时响起,只见他道:“生的人面,却有一颗兽心,着文明衣冠,奈何却是一只禽兽,沐猴而冠,还敢自诩帅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其他尚好,这声音,瞬间让郑行远抓狂,继而大怒道:“我操你大爷,有种你跟老子出来,与郑爷爷单挑,今日郑爷爷不将你碎尸万段,郑爷爷就不姓郑。” 鸡公嗓又起,道:“不信姓郑姓什么,那个爷爷敢要你这孙子。” 循声而至,郑行远向石碑处,来回张望,试图寻出这可恶的家伙来,不过却见众人嘴巴紧闭,似是用这种方法证明,不是自己。 郑行远道:“做缩头乌龟是,那好。” 说完,转而向众人道:“若有谁能指出这无耻之人的下落,郑某以道盟主事的名义向其保证,此间事后,定护他周全。” 这就有些考验人性了,若考验的,是一个人,那么这一个人的因素,可能会影响事物的发展,但若是考验一群人,那么就会有很多一个人来决定事物的走向,因为这个人可能是张三,李四,王五。 也许上一刻还坚持初衷,下一刻在看到他人蠢蠢欲动后,就动摇了本意,比这人行动的更快。所以在郑行远说出这话后,便有人将食指,指向了林老头,这速度,比起刚才那道黄色闪光,也不遑多让。 郑行远单腿一蹬,迅速跃起,变掌为爪,带着满腔怒火,向林老头探去。 李知焉正从地上爬起,有些开心,也有些高兴,要不是脸上那巨大的疤痕,说不得那笑意,也是好看的不行。 开心自己,竟然挡下了这一击,用土元素作为第一道防线,然后利用水元素的漩涡,作为第二道防线,这样的防御虽粗糙,但也挺实用,对此,他很是满意。 高兴,是高兴这些人竟然夸自己帅哥,须知,还从未有人如此夸过他,在山里时如此,出得山来,同样如此,倒不是因为他自恋的认为自己好看,而是他觉得做这事,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同样,对此很是满意。 见郑行远向林老头飞去,一个闪身,一剑斜刺而来,将身在半空的郑行远,迫了回去,并道:“须过了我这关再说。” 见此听此,众人已顾不了那么多,拍手大叫,连连称好,掌声如惊雷,响彻在灵隐寺内。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看大戏。 对于刚才那人,已然被群雄扔了出去。 不错,直接扔给了郑行远,于那些手指比这人来的晚的,同样遭受了如此待遇。 见这些人飞来,郑行远蹙起眉头,颇感厌恶,一剑一个,留下一双双,难以置信的眼睛。 特别是第一个指向林老头那人,他想不到,这人如此不守信用,刚才那保人的誓言,余音还未散,萦绕耳边,转眼间,便成了这人的剑下亡魂。 心想自己,还真是天真,也真是命贱,命如草芥,轻如鸿毛,若还有下辈子,定要让自己命贵一些,不至于死的如此窝囊。 只是最后时刻,没人去看他,也就更没人去关心他如何想,也许不屑,也许从来就没人真正看过他,就像无人在意路边那颗小草的是死是活。 郑行远这样的人,自是更不会看他,哪怕这人,是自己曾许诺之人,那怕这人,是自己剑下亡魂。 当然,不看那人,是因为现在,他有人可看,不错,李知焉,让他不得不看,只见他道:“以前只觉得,少年冲昏了头脑,才会去做那无脑的英雄,不曾想,今日却有幸见到,丑陋的修罗,亦有此想法,你说可笑不可笑。” 林老头闻此,已然豁了出去,高声道:“你才丑陋,你全家都丑陋,这是老夫见过天底下最帅的人儿。” 郑行远一想到之前种种,再见到此人,就怒不可遏,瞬间又失去理智,吼道:“你这老匹夫,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等此间事了,郑某定要护你周全,让你享尽人间酷刑。” 林老头叉着腰,煞有其事,朝地上一吐,不屑道:“呸,吹牛谁不会。” 郑行远恨的牙痒痒,再次试图袭去,他实在受不了老匹夫这幅样子,道:“你给我等着。” 就在此时,罗兴发干咳一声后,道:“郑大人,以前倒从未见你如此失态过,今日为何” 岳乾城知道此事来龙去脉,在旁忍俊不禁。 见是罗兴发问话,郑行远行了回来,恶狠狠道:“不瞒大人,这老匹夫与郑某,有不共戴天之仇。” 林老头则是不依不饶,道:“老夫是杀了你父亲,还是夺了你母亲,还是掘了你家祖坟。你知道什么是不共戴天之仇吗?” 郑行远转身怒吼道:“我操你大爷。” 罗兴发听此,却皱起眉头,这老头听力,未免也太惊人了些。 须知此处离他那里,已然有了些距离,自己一等人说话,也不是很大声,然而,这老头却听了去,真是让人奇怪。 故心道:莫不是隐藏在大陆的高手,真的“有幸”被自己遇到?不管怎样,先将这烦人的黑面修罗解决了再说,兵贵速胜,越拖得久,越容易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想到这,便在场域中隔空一取,抓出数道黄色闪光,向空中抛去。 李知焉见此,有些奇怪,难道此人疯了? 他要攻击的人不是自己吗? 不时,便有了答案,这被罗兴发随手抓来的黄色闪光,从高空向下,正向他扑来。 说是向他扑来,不过这数十道黄色闪光,却覆盖了灵隐寺弟子及“禅”大石处的群雄,也就是说,这罗兴发准备一击绝杀,以绝后患。 黄色闪光,自上而下,来的太快,李知焉已无计可施,他搜肠刮肚的想破解之法,然而这一击,超出他想象之外。 他清楚知道,一道闪光的厉害,尚且如此,以此类推,数十道黄色闪光,该是多么天崩地裂,又该是多么让人绝望。 这一刻,他亦有了希冀奇迹出现的想法。就像小师妹之前一样,也像世间大多人那样,在自己无能为力时,希望奇迹在自己身上发生。 此时灵隐寺众弟子,已然闭上眼,诵读起经文来,像是在超度,为慈灯大师,亦或为他的朋友。 也可能是为他们自己。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自由的选择 奇迹,是没有那么容易发生的,人生中等来的,往往是失望。 亦或根本来不及失望。 就像现在灵隐寺一众,他们根本来不及失望,利剑就已悬在头上,须臾间,就欲倾泻下来。 于李知焉来说,奇迹来不来,先且不说,奇迹到来前,总归要做点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座半圆的堡垒,在李知焉念动术法间,笼罩在林间空地上方,将灵隐寺弟子护在其下。 也在此时,黄色闪光自天上坠下,将堡垒砸出十多道孔洞。 轰隆一声,似是承受不住,这刚形成的堡垒,便溃散开来,化作灰尘,淹没了堡下之人,一时间,混乱不堪,呼救连连。 罗兴发对此,却皱起了眉头,这与他预想的效果,差了很远。 在他看来,这道神通下,应是尸横片野,而非混乱不堪。 本这混乱不堪,已然少了些意思,这呼救连连,则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毕竟能呼救,就代表这人还活着,而他,可是想要他们死的。 在刚才的较量中,难不成这修罗,还隐藏了手段? 罗兴发对面,群雄或坐着,如灵隐寺弟子,即使灰尘落入到他们僧袍中,也没有去除掉的意思,继续在那诵读经文。 或半蹲着,双手抱头,似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受了过度的惊吓,再看看身旁,许多血迹自杂乱无章的地上流出,让人看来,更是可怖,并让其瞳孔迅速放大,径直摇头,不愿、也不敢相信。 或躺着,也许在这里站了一天,觉得这种姿势,才最为舒适,不过由于地势狭小,有些已然躺在了别人身上,引得下方之人破口大骂,也真是的,屁股都对着人家嘴巴了,怎能不骂? 比如那林老头,此时就在最上面,下方的熊三炮,已将他老娘骂了不知多少遍。 也有干脆不站起的,毕竟躺着,可比站着舒服多了,说不得站起来,还会成为众矢之的,念及于此,索性继续躺着。 或站着,但也只一人如此,就是李知焉。 不错,站在众人之前,即使嘴角带血,即使狼狈不堪,时不时还咳嗽几声,带出更多的血,依旧直挺挺站着。平静的看着前方罗兴发等人。 罗兴发自也看了来,这样醒目之人,不看也不行,笑道:“罗某虽不知你姓甚名谁,但罗某挺佩服你这番风采。” 李知焉道:“谢谢。” 罗兴发道:“想来,这些人与你,也无缘无故,故罗某不明白,为何要做到如此。” 李知焉道:“我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 罗兴发有些讶异,道:”哦?那是为何。” 李知焉道:“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自由,我站在这里,是守护这选择的自由。” 罗兴发道:“要是他们选择去杀人呢?” 李知焉道:“选择的自由,可不是为所欲为。” 罗兴发道:“那是什么。” 李知焉道:“当你不想做不愿之事时,没人有权利要求你必须去做,这就是选择的自由。” 罗兴发道:“比如呢?” 李知焉道:“灵隐寺退盟。” 罗兴发道:“要是这件事本大人也不想、也不愿呢?“ 李知焉道:“灵隐寺可不是大人你的。” 罗兴发道:“但他是我道盟的。” 李知焉道:“不,灵隐寺只是加入道盟,而非属于道盟。” 罗兴发道:“他加入我道盟,自然就属于我道盟。” 李知焉道:“一只兔子,与一只野猪合伙凑了一顿简单的晚餐,两人吃了这顿晚餐后,就代表兔子属于野猪了吗?” 在李知焉看来,兔子和野猪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种族的区别,它们是平等的。 但在罗兴发看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因为他将自己比作了野猪。 只见他杀气毕露,冷冷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世间,终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大。不知本大人这种层次的攻击,你还能接住几次。” 李知焉道:“一次都接不了。” 这是一句实话,以他现在的状态,像刚才那样的攻击,再想接一次,已是很难。 就刚才,他已是用上了毕生所学,那覆盖众人的堡垒,不仅用光了他十之七八的内力,还用光了他能摄取土元素的极限。 不同于水元素和火元素,他这力量才刚刚获得,且就在刚才,他不仅再次启用了水元素制造漩涡防御,同样还启用了火元素,在堡垒土元素与水元素中间部分,有一岩浆层,还真别说,这岩浆层对于抵御这黄色闪光,发挥了奇效。 在一进入岩浆层,黄色闪光就衰弱了十之七八,火元素本不善于防御,但面对金元素的罗兴发,倒是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罗兴发无来由生出些爱才之意,道:“那你还不退开,最好在本大人还未改变主意之前。” 李知焉没有答话,挺了挺肩膀,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直,直的如那铮铮铁骨一般。 显然,这就是他的答案。 罗兴发蹙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话间,已从场域中抽出一柄巨大的光剑,犹如天神下凡,向李知焉等人劈去。 见此,李知焉却笑了起来,想回忆自己一生,是否有不开心之事,但好像都挺开心的,然后再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难过之事,好像都忘了。 想到这,便张开嘴唇,笑的很是开心,也因此,脸上的黑疤,开始簌簌往下掉去,露出一个弯弯的嘴角,看上去极是动人。 如若不是黑疤遮住了他的脸庞,定是天下间,最动人的笑脸。 巨剑很大,却不迟钝,非但不迟钝,还很快,瞬间就到了众人头顶。 这次再无奇迹为他们挡下这一剑,因为之前制造奇迹的人,已然第一个被劈了出去,那么就再也不会有奇迹出现。 许是力道够大,这一剑,让空间都有了些波动,就在李知焉所处位置的上方,空间因此有了涟漪。 不时,众人就发现了异常,因为巨剑将空间,竟然劈出了一道口子,这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之外。 均诧异的看着罗兴发,想着大执事就是大执事,这实力,可真不是吹的,一剑,就破了空间壁。 不过于罗兴发来说,则是惊诧莫名,自己什么实力,他自己最是清楚,他虽自信世间,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但要破开大陆空间壁,还是做不到,所以此刻,眉头紧皱。 就在下一刻,他想通了,应是有人利用传送阵,破空而来。 但这更让他诧异,灵隐寺不小,但比起世间名门,终是少了些底蕴,还不足以豪奢到设立传送阵, 不过这传送阵就在头顶,让人不得不信,那么这传送阵之人,到底来自哪里?不得而知。 幸好,马上就会有答案。 许是高度不同,又或视野不够,罗兴发能想到此处,不代表道盟一众,都能想到此处。 所以让他们的嘴,久久不能闭合,想必在他们面前,正在发生这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 被他们认为是罗兴发劈开的口子处,行出一群黑衣人,很快就在场间落定,直到空间再次关闭。 见此,有几人甩甩头,认为这是幻觉,试图通过甩头,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摆脱这种幻觉。 转念又一想,罗大人真是了不起,这一击不仅劈开了空间,还劈出了许多人,这是怎样的一式神通,不愧是道盟六巨头之一。 只见当首黑衣人刚一落定,便掸了掸身上灰尘,前后左右,看向身周各个部位,是否还落有灰尘。 不过话音却从他低头的唇边传来,飘向场间各处,只见他道:“城主这空间之法,还真是稳固,不成想,一刻钟便到了此处。” 罗兴发上下打量着来人,问道:“来者何人?” 当首黑衣人终是被这问话,引了去,抬首看向罗兴发,道:“天门教谢渔阳,未请教?” 此话一出,道盟一众执事,瞬间哗然。 这天门教,他们了解的时间虽不多,但最近风头,可是一时无两,毕竟就在不久前,才出过掳掠大陆学子之事。 心想道盟还未找这些家伙算账,如今倒被他们找上了门,可真是有胆。 罗兴发毕竟上位已久,对这种事,表现的还算平静,淡淡道:“在下罗兴发,道盟刑部大执事,谢兄到此,所为何事?” 谢渔阳道:“谢某听闻灵隐寺有退盟之心,故来询问慈灯方丈,有无加入我天门教之意。” 罗兴发道:“天门教自身都难保,还有这招兵买马的闲情逸致?” 谢渔阳笑道:“不正是自身难保,才招兵买马吗?如若道盟有什么不要的门派,可知会愚弟一番,好处嘛,自然少不了罗兄你的。话又说回来,我天门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道盟可要努力一些了。不然,我们会很失望的。” 罗兴发道:“定不会让谢兄失望的,至于我道盟下辖的门派,他们可不会与你天门教同流合污。” 谢渔阳道:“同流合污?罗兄可真是爱说笑,慈灯大师此举,是不是代表,不想与你等同流合污呢?” 说到这,便朝慈灯方丈看去,发现灵隐寺一众,由于刚才那一剑,已然所剩无几,刚好以慈灯方丈为点,围成一圈。 许是眼泪早已流干,慈灯方丈眼窝处,有血,自其中淌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互试探 已然不多的灵隐寺弟子,此时握紧方丈之手,其中无相,有泪,自其空洞的眼窝中流出,强忍着啜泣,尽量让自己看去平静,便平静道:“师父,不必如此伤怀,正如黑面施主说的那样,这是师弟们的选择,结果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由选择了此事,没有被任何人强迫。” 一众弟子听此,纷纷点头称是。 慈灯大师道:“老衲一生,以慈悲为本,渡人无数,临老时,却不能渡己,造就如此杀孽,真可谓是罪大恶极。即使你们愿意,老衲这些朋友呢?他们可未做出选择,就倒在了这里。” 似是非常难受,说到这,握拳,捂住胸口。 谢渔阳立在前,也看向前方之人,但却有话,向后方说来,只见他道:“大师何须如此,这杀孽之事,本是这些道盟执事所为,与你何干。” 慈灯大师道:“阿弥陀佛,伯仁,终究因我而死。” 谢渔阳道:“大师不必自责,只要您肯加入我天门教,灵隐寺只会比以前更加兴盛。” 慈灯大师道:“即便再兴盛,这些弟子,及这些老友,终是回不来了。” 谢渔阳一叹,道:“过去之事,就让他过去,珍惜当下,才是紧要,要是大师接下来再行差出错的话,那么你身边这几位弟子,也会与这灵隐寺一同陪” “葬”字未出口,只是想让慈灯大师明白其意,不想让大师认为,这是要挟。 慈灯大师道:“老衲之所以退出道盟,就是想让灵隐寺,它只是灵隐寺。” 他可不想刚出狼群,又入虎口,这种事,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 谢渔阳道:“大师可能还不明白,您的选择并不多,或许只有我天门教当然,你也可以不入我天门教。” 无相有些困惑,道:“此话怎讲?” 谢渔阳道:“你可以带领全部弟子加入我们,与天门教平起平坐,灵隐寺不变。” 无相有些懵,这是个什么组织,看上去人人都可做头领,但若反过来看,不就是群龙无首吗? 无相道:“如若我们加入贵教,由谁来管制呢?” 谢渔阳道:“城主。” 无相道:“城主?” 难不成这天门教的教主,不是这股势力的头领?还有更上面的人物制约?难怪不怕道盟。 谢渔阳道:“此事谢某不便多作答,若大师有兴趣,可自去印证心中困惑和疑虑。” 罗兴发看了许久,一方面是要通过其对话,了解这些人的来历。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灵隐寺的回应,看来灵隐寺一众僧侣,与这天门教之人并不熟悉,这脱盟之事,就是这老秃驴一手搞出来的,用俗语来说,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想来,也得不到任何线索,罗兴发打断道:“我说几位,即使他们加入你等,你们就这么有把握,将他们从此地带回去?” 谢渔阳淡笑道:“不错,就像我们能轻松的来到这里一样。” 罗兴发抬首向天,正如这当首黑衣人所说,他们来的太轻松了,刚才被他们对话影响,还未考虑到此事。 不错,要打通大陆的空间通道,必须要庞大的传送阵法,再辅以巨量的元素石,方可成行,最重要的,还要此地的坐标,这些人就这么破空而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若他们有像他们来时一样的手段,那么自己这些人,还真拦不了他们。 除非有像剑仙东坡那样的人物,用至利、至锋的剑气,打破空间壁,才能缚住这些人。 当然,圣人境也可,只是谁又能请的动这些人,也就想想罢了。 罗兴发道:“意思是你要干涉我道盟之事?” 谢渔阳道:“灵隐寺已经退出道盟,怎还是你道盟之事?当然,即便是你道盟之事,那又如何?你也知道,我天门教可不会像其他门派一样,匍匐在道盟脚下,就在不久前,你也看到了。”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虽未打脸,这句话却让一众道盟执事脸上火热,谩骂开来,这话可比打脸来的伤害,大多了。 罗兴发冷哼道:“你还真是让人讨厌。” 谢渔阳道:“彼此彼此。” 罗兴发虽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对方寥寥数人,但从气势判断,这数人的修为,均已到了破空境。 心想大陆怎的忽然冒出如此多破空境,特别是这天门教,好似这些年的破空境,都去了他们那里。 再结合之前的对话判断,这天门教貌似还只是组织的分支,难道世道,真的变了。 想来也对,这一届幽冥域界活着回来的小子,假以时日,就会将自己一等人甩在身后,虽同为破空境,但这感悟,却是天差地别。 感悟不同,场域便有大小之分,强弱之别。 罗兴发不再说话后,便给了岳乾城一个眼神。 不错,要试探这些人修为的深浅,凭一剑、两剑,定是不行,他能经历魔族之战活到今天,小心谨慎,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之所以要岳乾城去,是因为岳乾城长期在南方之地,有什么差错,自己也不会有多少与其见面的机会,毕竟自己的大本营,还是在京安城。 只是这岳乾城,可能是在南方之地待久了,早已不懂他这京安城的眼神,连自己使了几遍的眼色,他都视而不见,无奈下,只得将这眼神,用在了同为京安城来的郑行远身上。 果然,不愧为京安城的同僚,这眼神,这默契,这配合,使用了一个,郑行远就掠了出去。 只见他叫嚣道:“大胆狂徒,说这么多,无非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我道盟不要的垃圾,也轮不到你天门教来拾取。” 谢渔阳没有使眼色,其身后已然走出两人,若李知焉还醒着,这两人他肯定认识。 只是李知焉被刚才那一剑,劈到了“禅”字大石处,昏迷不醒,且此处已大乱,尸体横七竖八躺着。 “禅”字大石,也被这一剑划出一条长长的“丨”字,让“禅”字看上去,有些面目全非之感。 唯一庆幸的是,他还活着,之所以确定如此,是因为现在的他,就躺在林老头怀中,而熊三炮与赵玉龙,则分列左右,以防偷袭。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几人,竟然在那样一剑下,活了下来,特别是修行界的奠基石林老头,他的活着,简直堪称奇迹。 出列的两人,正是在青龙界桃花屋前,与李知焉有过交手的钱姓黑衣人和孙姓黑衣人。 郑行远见行出的是两人,脸色一变,吓的连退两步,道:“你特么这是什么意思,不懂江湖规矩是不?” 孙姓黑衣人根本不看他,而是向同时行出的另一人,道:“钱曲亮,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与我抢。” 被其唤为钱曲亮的黑衣人,并不说话,一刀,便向郑行远劈了过去。留下孙姓黑衣人在那里破口大骂。 谢渔阳笑道:“孙长老,不用急,要打架,今日有的是机会,待会儿我还怕你打不过来呢?” 孙姓黑衣人道:“孙某只是气这钱哑巴什么事都喜欢与我抢。” 谢渔阳身侧,一黑衣人揶揄道:“孙宇治,也是你没老婆,要是哪天找到老婆了,就精彩了。” 孙宇治道:“吕余良,你大爷的,你倒是有老婆,要不要我告诉钱曲亮,反正他什么都爱抢。” 说到这,在场的黑衣人,便在这古刹中,放肆的笑了开来。 他们甚至都不关注场上钱曲亮与郑行远到底斗了几回合,在此谈笑风生。 许是对钱曲亮很放心,抑或是一种天然的无情。 倒是道盟一边,一直关注着郑行远的比斗。 当然,也不能说他们有情有义,要是郑行远能在较量中,摸透这一行黑衣人的来历、功法、体质属性,那自是最好不过,好到这郑行远死了也无所谓。 岳乾城道:“罗大人,你看天门教出场这位,一直未露出功法属性,倒是让人奇怪。” 罗兴发道:“倒不是他未露出功法属性,而是他那柄刀,就是他的功法属性。” 岳乾城道:“刀?这是为何?” 罗兴发道:“因为这柄刀,附有大量的金元素,几乎已成实质,若不是同为金系修者,通常看不出来。” 岳乾城道:“也就是说,这黑衣人乃金系修者,那郑主事的火系体质,岂不有很大的优势。” 罗兴发蹙眉,又有了些困惑,道:“也不一定,刀能如此,是因为他可以找一位金系强者做到如此,毕竟大陆中,用金元素侍养兵器的,不可计数。至于他到底是何体质,还不得而知,不过很大可能,就是这金元素,别人可没精力给你养刀。不过” 岳乾城道:“不过什么?” 罗兴发道:“据线报,这些天门教徒,与苗疆走的很近,如若用苗疆蛊术,迷惑一位金系强者,再以此作为养刀之用,毕竟这些年,大陆可是失踪了好些人物。这样的事,本座也是在近些年处理刑部卷宗时,有所发现” 说话间,郑行远被劈出好远,呈败退之相。 双方较量,鲜有一上来就动用功法的,毕竟功法,可是带有你的属性体质,且体质相生相克,容易被人利用,并克制。 但若武技不如人时,就另当别论了。 就像现在的郑行远,被逼得连连后退,看着手中带有数个凹槽的宝剑,心疼不已,毕竟这把佩剑,可是花了他不少心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十三刀客 灵隐寺,竹林空地。 几场打斗下来,此处好似经历了四季的变化,场间有水渍,有砂砾成堆,有烧焦的痕迹。 当然,还有血,染红大地。 天气炎热无比,且比平时还要炎热些许。 只因郑行远手掌上,托着一物,其状极像一座山,一座火山,这山顶上方,飘来一股浓烟,甚是刺鼻,兴之所至,还会喷出一两口岩浆。 也正因此,场间温度一下便高了许多。 郑行远神情戒备,看样子,好似吃了不小的亏,道:“不的不承认,你武技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你也莫要得意,你可知,郑某这手中之物,是什么吗?你可知道,要练就这种功法,要吃多少苦头吗?为了练就此功法,郑某曾长期待在一个火山口数月,你可知” 这话他逢人就说,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不过于钱曲亮,却好似第一遍。 奇怪之处,便在于此,第一次听见他动人的事迹,这人怎就不感意外呢? 若在平时,那些人在听到自己事迹后,均会有各种表情,或仰慕,或欣赏,再不济,也得不耐烦。 对面的钱曲亮,却异常平静,未说话,又是一刀劈来。 也许在他看来,刀,就是他与世人沟通的语言,可惜这世间,没多少人明白而已。 郑行远言犹未尽,就被一刀打断,闪避开后,亦有了些怒气,道:“你可知这很不礼貌,本大人与你说话呢?” 钱曲亮继续以刀代答,这一次,劈在郑行远腰腹处。 郑行远侧身闪过,便劈中了他的腰带,那衣衫,也因此散乱开来。 之前与李知焉的比斗,就让他难堪不已,如今这样子,更是让他雪上加霜。 所以他迅速摆手,示意停下,急忙道:“这位兄台,还请稍等片刻,待郑某捯饬一番再战。” 钱曲亮不予理会,一刀又劈了过去,算是对他最直接的回答。 只是不知,这郑行远知不知。 郑行远道:“本大人叫你先停下,待会儿再战,你听不懂人话吗?” 但刀,已然落了下来,郑行远只得急急闪开,并怒道:“我叫你停下,你大爷的,你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这刀,是为取命而来,每一刀,都直取他要害,郑行远虽避过这一击,但这刀,却已划破了他手臂。 他也毫无办法,只因他一只手,要提着裤子,另一只手,则要托着那召唤来的火系神通。 若不托着神通,武技上,又非此人对手,若不提着裤子 那也用不着战斗了,想必大陆历史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比武,赢了“光宗耀祖”,输了,遗臭万年。 对此,郑行远已然有些急。 不错,此人可非刚刚那少年,尚能与自己,留一丝喘息时间。 此人可是与自己一样,有足够经验的老江湖,稍微有那么一丝丝闪失,说不得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 所以现在这种局面下,他亦有些急迫,只见他怒吼道:“我操你大爷,跟你说了等下,我去换件衣服再战。” 钱曲亮哪听得进他的话,一刀再次劈来。 郑行远莫法,双腿紧闭,夹住要落下的裤子,终是将提着裤子的手,腾了出来,继而默念法咒,单手虚划,左手托着的火山,便有了动静。 岩浆似锅里煮沸的水,溅出火山口外,洒的满地皆是。 不时,一声龙吟后,一条火龙,便怒气冲冲,自洞口向外界袭来,携着郑行远的恼羞成怒,携着他的满腔怒火,直奔钱曲亮而去。 钱曲亮不敢硬接,知道这一击不简单,定会将他的刀毁了。 这刀,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对它如此,侧身闪过。 不过这火龙却极具灵性,一个回返,又从钱曲亮背后袭来,钱曲亮就地一滚,避过这次攻击,火龙便奔回到郑行远那座玲珑火山中。 见有些狼狈的钱曲亮,郑行远脸泛得意,道:“这还只是开胃菜,要是让本大人捯饬一番,说不得还会为你准备几样丰盛的下酒菜。” 许是两腿夹的太久,有些不习惯,趁着这空档,又重新用手提起裤子。 钱曲亮还是那样,以刀作答,让郑行远刚刚提着裤子的手,只得提前解放出来,双腿继续夹紧,怒道:“你特么要不要脸,大家都是混迹多年的江湖人,有这样的吗?” 钱曲亮不理会他的埋怨,刀再次挥来。 至于这要不要脸,就见仁见智了。 于一众道盟执事来说,这钱姓黑衣人的确有些乘人之危,郑主事已然这样,还继续出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于南盟一众女尼来说,又是另一番说辞,心想也不知是谁不要脸,之前那样,也就算了,毕竟是第一次嘛,现在还这样,这已然第二次了,说不得这人本身就有裸露癖,是个裸露狂。 场间怎么想,郑行远不想知道,比起马上就要落下的刀,其他的,都是小事。 这次的刀,比上次快了许多,至少从刚才的轨迹就可看出。 因为郑行远这次,刚召唤出火龙,就被一刀劈成了两半,那火龙还在火山口,尚未成型,伤害也就只有十之一二,且连带着那座小火山,也从中间断开,被这快刀一分为二,有岩浆自中间断口处溢出。 郑行远迅速后撤,收了神通,这一刀,破了他的术法,也让他被功法反噬,有血,自口角溢出。 此时怒目瞪向钱曲亮,他太讨厌这种人了,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像之前那李小子,一点规矩都不讲,明明你刚刚还在说话,他的攻击就到了。 无来由一阵委屈后,心中感慨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唉,如今世道大变,礼崩又乐坏。 想到这,郑行远便有些可怜自己,可怜自己为何要如此的正直,可怜自己,为何要如此的循规蹈矩。 钱曲亮可不懂郑行远的顾影自怜,就像世间无人懂他的刀一样,所以他的刀又问了来,问这当前之敌,为何还不死。 问这当前之敌,成为刀下亡魂,难道不是一种荣耀? 道盟一众处。 岳乾城道:“郑兄败像频生,想必已支撑不了多久,要乾城去相助吗?” 罗兴发冷冷道:“不用,让他长个记性也好,免得以后死于话多,自己还不知道。” 岳乾城道:“这” 罗兴发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郑行远说不得因此丧命,是?” 岳乾城道:“难道不会?” 罗兴发道:“这钱曲亮虽然招式狠厉,刀刀致命,但内力定会不继。” 岳乾城疑惑道:“为何?” 罗兴发道:“他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人。” 岳乾城道:“哦?什么人。” 罗兴发道:“十三刀客。” 岳乾城道:“十三刀客?这人不是在魔族之战中,死了吗?” 罗兴发道:“乾城,死和失踪,是有本质区别的,当时这人,的确出现在了道盟的失踪名单上,而不是阵亡名单中,这些年毫无此人消息,众人便以为他死了,不过也是,以这人的修为和实力,要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定会很难。” 岳乾城道:“这人真是他?” 罗兴发道:“我也只是猜测。” 岳乾城道:“若此人真是那十三刀客,郑主事岂不凶多吉少?十三刀客虽然只有维持十三刀的实力,但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那可是成倍的增加,特别是最后一刀,那更是倾其所有内力,不杀敌,便被敌杀,故只有十三刀。” 罗兴发道:“非也,如果是当年的十三刀客,别说郑行远,就是本座应付起来,也会困难重重,好在当年那一战,此人受伤不轻,甚至数次成为重点抢救的对象,这都是在道盟记录在册的。” 岳乾城道:“大人意思是这人即便是十三刀客,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是吗?” 罗兴发道:“应该是这样。” 岳乾城道:“那如果不是呢?” 罗兴发道:“那就只能是郑主事倒霉,毕竟我道盟,每天都有因公殉职的同事。” 话刚出口,又感觉有些不合时宜,改口道:“不对,应该是郑大人的荣耀。” 岳乾城道:“那倒是。不过郑大人下场这么久,好像并未探出多少有用的东西,这人除了武技,功法那是一点都未展现出来,要不是我们由刀引出些猜测,这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罗兴发道:“所以这也是我阻止你下场的原因,人,不逼一下自己,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以及天赋。只是罗某有些奇怪,刚刚要乾城你去,为何之前不应,现在又主动请缨呢?” 岳乾城道:“这倒不是乾城避战不出,乾城可以去,但绝对不是第一个。” 罗兴发道:“那倒也是,冲第一的都是傻子,就像那些年,那场战争,冲第一的,都早早的收了场。” 岳乾城:“” 这样的话,无人作答,但这世间,却需要这样的傻子,甚至这种傻子,越多才越好,多到已容不下这样两人的地步,也许世间才会更好一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遮羞布 郑行远倒的确在表演,许是顾及他面子,众人还强忍着笑意,故作镇定,但脸,却憋的通红,就像火山一样,随时可能爆发。 而慈灯大师一方,却没了这些顾忌,此刻放肆的笑了开来,就着之前的疼痛,放声大笑。 只见他又躲过了一刀,即使让他躲过,看去也颇为狼狈。 他感觉这人的刀,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厉,快到他,已然有些力不从心,狠厉到刚刚,又被划破了裤管,劈在里面的大腿上,然后血,便随裤管流了出来。 郑行远有些无语,这家伙油盐不进,只管出刀。 而反观自己,掣肘颇多,若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得交代在这里,即便不交代在这里,也会憋屈死。 人生以这样的方式落幕,任谁都会委屈。 现在他委屈巴巴,看向身周几块烂布条,若战场上败军之旗,在战火纷飞中,甚是迷茫。 不过幸好,男人要遮住的地方不多,所以郑行远就把必须遮挡的地方,捂了起来。 审视一下周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发现没有,道:“现在郑某要动真格的了,你可准备好了。” 不理会他,一刀再次劈来,钱曲亮的刀,与之前有了许多不同。 只见在劈来的途中,刀刃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淡黄色光焰,犹如挥舞着元宵时节的烟火,煞是美丽。 在这美丽的烟火间,又载着要人命的杀气。 郑行远已然习惯这人的冷冰冰,知道在自说自话,也没准备要得到什么答案,手中不停,对空虚划,像是在施展某种术法。 只见他嘴唇微张,一朵朵红色之物,迅速升向半空,布满钱曲亮头顶。 自上而下,便势如破竹,这红色之物,若一个个大的拳头,向钱曲亮砸去,他知道自己火系体质,不擅防御,与其想着如何防御,不如想着怎样进攻,毕竟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 钱曲亮漠然,再次出刀,也不知是他的第几刀,反正他一上场就在出刀。 不错,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进攻是刀,防守也是刀,所以刀向空中一卷,刀芒闪动,一刀,连带着郑行远“红色拳头”,一并挥了过去。 郑行远如喝了酒般,有了错觉,想着刚刚那一刀,才到身前,自己还未接,又一刀挥了过来,难道此人有两把刀? 的确,这人有两把刀,也可说错,因为此人,不止两把刀。 就在第二刀挥出的瞬间,又是一柄巨大的刀,定格在了半空,此刀光芒万丈,犹如獬豸头上那只独角,似要审判人间罪恶,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让人意外的是,钱曲亮此时,却有声传来,只见他道:“郑大人,你能接下钱某这一刀,钱某也就输了。前面几刀,是钱某为此刀做的铺垫,不提也罢,这最后一刀,才是钱某毕生所学,取名‘审判’,你可要小心了。” 郑行远终是等来了这人的回复,可说惜字如金,不过他却没了要说话的意思,看着空中那柄金光闪闪的大刀,沉默不语。 他并不傻,他知道罗兴发叫他来此的目的,无非就是打探这些人的底细,一开始他就寻机会说话,试图套取想要的信息。 倒也的确被他套出了想要的信息,这信息就是,这用刀之人姓钱,金属性体质,大概能攻十几刀,一刀比一刀狠。 消息,倒是套了出来,只是代价有些大,自大刀成形之后,一股强大的元素力,便扑面而来,刮的他脸都生疼,他无法阻止此刀的成形,因为在这之前,还有两柄刀需要解决,他也没想到,这绝杀的一刀,会在这个时候成形,让自己毫无防备,可说出其不意。 直面大刀的,可不仅仅只有郑行远,因为在郑行远后,还有道盟一众。 在罗兴发指挥下,直面大刀的道盟一众,迅速空出一道大的口子,留下郑行远独自一人,面对这大刀的威势。 说时迟,那时快,这些事情,几乎在刀成形之际,便同时发生。 除了这大刀的威势,之前两把刀,也跟着到了近前。 郑行远口中一吐,一条火龙,咆哮而出,迅速解决掉第一刀,然而却扛不下第二刀的力道,一刀,劈在郑行远脸上。 幸好不足以致命,血随着脸部凹槽,迅速向下,流出数条不规则的线条,看上去颇为恐怖。 这还仅仅是前两刀的情况,于他来说,这最后一刀,才是最关键的一刀。 比起毁容,性命可要来的重要的多。 这最后一刀,会要了他的命,所以此时任由血水在脸上肆意,没有去擦的意思。 袖风一翻,强提内力,闭上眼睛,不再看钱曲亮,他知道,要拼命了,若不如此,他这命,将变得一文不值。 报仇?那就是笑话,他喜欢给别人报仇,但不喜欢别人给他报仇。 最后一刀来了,刀甚巨,却很快,带起狂风,也带出呼啸,顺带着空间之力,让此处之人,无形中都能感到一股压迫感。 流沙坑,静止,好似场间诸事,皆与它无关。虽然,他因场间诸事而现。 就在此刻,它再次因场间诸事而起。 不错,你没看错,即使在众人看来,有些匪夷所思。 流沙坑,忽然躁动起来,好似有成千上万只蝎子,向上涌动。 不过涌出的,却非蝎子,而是岩浆。 岩浆如龙,如扰了休眠的巨龙,愤怒冲向半空,越冲越高,也越冲越快。 好似赴约的情人,迅速与空中那柄大刀相遇。 轰隆一声,岩浆如雨,自半空落下,惊的众人连连后退。 落在地面竹叶上,起了明火,瞬间又被下一块更大的岩浆压灭,似是要报复此事,明火来的更旺,直至越压越多,地上已然铺了一层岩浆,还在继续。 郑行远额头,有汗水泌出,掺和着脸上血迹,进入到之前那道刀口中,让他面部皱了起来,似是有些痛苦,表情过后,忽然泛起一丝得意。 得意,也当的如此,因为他赌对了,这流沙坑,的确可以连接地底岩浆,那么之前那个猜测,也可证明是对的。 只是有些疑惑,疑惑那少年,为何会用土元素对敌,与周玉郎有关? 周玉郎至今都未上的地面,难道被这少年杀了? 不可能,地底可是周玉郎的主场,这周玉郎来去飘忽不定,不属道盟管制,说不得自个走了也说不定。先别管这个,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郑行远如此想着。 正如他所猜测那样,地底的确有许多岩浆,多到取之不尽,但要取,也需庞大的内力,作为破空境的郑行远,倒也的确有庞大的内力。 再庞大,终是有限,本身要控制极深处的岩浆,就需大量的内力,再加上对元素的精准掌控,他又不是李知焉那样的元素宠儿,可以做到自由调用,对元素的控制力,终是少了些天赋。 还是庆幸有此,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一刀,这可是他绞尽脑汁,才想到此点的。 这大刀在地底岩浆的抵御下,终是小了许多。 此时流沙处,再无岩浆涌出,想来,郑行远已不再召唤,许是其脚下,本就有许多岩浆之故。 没有岩浆的阻滞,刀落下的很快,瞬间就到了郑行远头顶。 一刀下去,或捂眼,或捂耳,出现在众人间。 溅起的岩浆,也瞬间溅向灵隐寺竹林,期间有几处,已是被岩浆压断了竹竿,有明火燃了起来,分布于竹林各处。 望月斋一众处,慧能师太瞬间撑起场域,才让众人幸免于难。 道盟一众,罗兴发与岳乾城虽照样如此做,但由于道盟执事实在太多,有部分执事被岩浆溅到,乱作一团。 原来郑行远在大刀落下之际,便调其脚下的岩浆,覆于全身,在大刀劈下时,也劈在了岩浆上,才有了刚才一幕。 岩浆虽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直面刀芒本身的郑行远,也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现在直挺挺躺在岩浆中间,毫无动静。 只见他全身,刀痕累累,由于没了内力控制,火焰便毫不客气的烧毁了他身上所有布条。 许是仰面而躺之故,还剩下一小块布条,挡住了最紧要的地方。 不幸的是,那隆起之处的布条,还在继续燃烧,越来越小,也就越来越清晰可见,他试图阻止,奈何全身无力,根本动不了一根手指头,眼睛瞪得比铜元还大,老脸憋的通红,终是回天乏力。 不时,火焰便将这遮羞布,烧成了灰烬,然后郑行远也随着这烧尽的遮羞布,头一歪,晕了过去, 许是气的,抑或是更气的。 郑行远一直避免赤身裸体作战,但还是未逃过这种厄运,最后,只得含恨而晕。 一众女尼见此,不知啐了多少口,骂咧着,将脸别了过去。 罗兴发对此,却大感意外,不成想,郑行远真的扛下了这一击,活了下来,毕竟这一刀,他应付起来都会很狼狈。 道盟一众,见郑行远晕了过去后,便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要是让郑行远知道此事,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以后也不知会不会羞愤而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择木而栖 钱曲亮行了回去,反观郑行远,却被抬了下去。 显然,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不过有时候,胜负,只是人生中一个小插曲。 就像这场架,大家只是相互试探,意义并不大。 即使这打架,也不是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 天门教一众人来此,是为劝灵隐寺弟子加盟,而道盟一众来此,则是为阻止灵隐寺脱盟。 为此,慈灯方丈好像都不能如他们所愿。 谢渔阳也想过用强,就像道盟一众人现在这样,若真如此,只会适得其反,倒不是因为他们特别看重灵隐寺,而是在他们的计划中,以此招揽更多门派。 要招揽更多门派,那么此事,就要做得漂亮一点,这是上面再三叮嘱的事情。 既然要漂亮,就不能用强,用强的话,吃相就太难看。 虽说不能对灵隐寺用强,但要人入盟,终须还是得用到强,毕竟强大的实力,才是对自己,对盟友的一个保障, 而要展现强大实力,打败这群道盟执事,就是最好的展现方式。 谢渔阳转首向慈灯方丈,道:“方丈大师,觉得我天门教钱长老修为如何?” 慈灯大师道:“非常厉害。” 谢渔阳道:“既然如此,加入我等如何?” 慈灯大师道:“灵隐寺只想成为灵隐寺,别无他念。” 谢渔阳道:“大师,你的选择是不错,但我等若是没有赶到此间,这灵隐寺,还是灵隐寺吗?” 慈灯大师道:“不错,诸位要是未到此间,说不得灵隐寺,早已在世间除名了。” 谢渔阳道:“既是如此,大师为何不感念于心呢?” 慈灯大师道:“多谢诸位施主施以援手,延缓了灵隐寺的覆灭,老衲感激不尽。” 慈灯大师的话,也很明显,诸位只是延缓了灵隐寺的覆灭,结果,不会因此而改变。 谢渔阳淡然一笑,道:“大师话中有话,是不是我等救下了灵隐寺,灵隐寺就能加入我等。” 对这个问题,慈灯大师沉默了许久。 不错,在某时某刻,他的确有了与灵隐寺同归于尽的想法,特别是见到灵隐寺弟子去了十之七八后。 此时,他望向身周一群弟子,眼神中,第一次有了询问之意,这是他经历了这些事后的觉悟。 都在说道盟独断专行,自己呢? 自己何尝不是独断专行,认为自己是灵隐寺方丈,就可主宰此寺及寺中弟子的命运,自己可曾问过弟子、问过朋友,为何要让他们来承受自己所做决定的恶果? 若灵隐寺毫无希望,说不得他不惜牺牲性命,也会坚持自己的理念。 但这人不同,他给灵隐寺带来了希望,有希望,便延伸出了许多选择,那么自己就不能再独断专行,至少给众弟子一个选择的机会,这是他第一次征求弟子的意见,只见他道:“你们认为呢?” 无相看不见师父的表情,但却听到了这动听的声音,道:“师父,我很高兴您能与我商量此事,无相一切都听您的。” 无净小和尚,脸上全是血迹,且血迹又全都以手指的方向,来回在脸上呈现,想必是其用手擦拭所致。 他没有回答慈灯方丈的话,而是转首向谢渔阳,问道:“如果我们不喜欢,可以退盟吗?” 谢渔阳道:“首先,谢某可与你等保证,如果你们对云霄城有任何不适,都可自行决定去留。其次,如果你等加入云霄城,谢某同样还可保证,你们绝不会再想退出。” 罗兴发闻此,冷笑道:“当然不想退出,任谁被摄了心魄,都不会再退出。” 经此,云霄城三字,也重重印在了场间诸人心上,想必一辈子都再难磨灭。 无净再次用纯净的眼神,看向谢渔阳,问道:“是这样吗?” 谢渔阳道:“谣言止于智者,你看我等,像迷了心智的人吗?” 罗兴发不屑道:“要是我去打猎,我也不会将自家猎狗毒晕,但猎物嘛,就难说喽。” 无净又望向谢渔阳,这次没有再问,但意思,却很明显。 谢渔阳笑道:“小和尚,你是猎物吗?” 无净道:“不是,也不想是。” 谢渔阳道:“不错,我们对猎物会用一些手段,但对盟友,绝不会,这是写入我们城规的铁律,任何人都不得犯,诸位加入我等,自然就是我云霄城的盟友,也自然而然受这铁律保护和限制。” 罗兴发道:“谁知道你们定了些什么规矩,现在连你们城在哪里都不知道,如果本大人要招兵买马,兴许也可以一通胡诌。等招进了再说,反正到时候谁也管不了咱。” 谢渔阳转首向罗兴发,笑道:“道盟的行事风格,可真是被罗兄说的入木三分,不过我云霄城可不会与罗兄的道盟同流合污,行如此下作之事,比起这些,罗兄应该对我云霄城有很大的兴趣,对。” 罗兴发道:“不瞒谢兄,罗某的确对阁下所说的云霄城颇感兴趣,毕竟罗某任道盟刑部执事多年,还第一次听说有云霄城这个地方,且还是如此大的一个地方,大到像天门教这种组织,都只是其附庸门派,不得不说,让罗某大为惊讶的同时,也极为震撼。说来惭愧,这也是对罗某职业生涯的羞辱,所以罗某不得不对此感兴趣。” 谢渔阳笑道:“罗兄感兴趣?不过谢某可不会告知你?” 罗兴发大笑道:“在下何时要谢兄告知我了?在下很早就明白,有些信息是要靠自己才能获得的。比如擒住各位,到时刑部有的是方法让各位说,说不得罗某不想听,谢兄还非的说哩。” 谢渔阳同样哈哈大笑道:“阁下不会认为凭这些宵小之辈,就能留住我等?” 罗兴发道:“我要提醒阁下两句,一,大多数天才,就是在这些普通人中诞生的,第二,千万只蝼蚁,是可以挑战巨龙的。” 谢渔阳道:“你说的很对,不过谢某也要提醒你一句,你这里虽有很多人,但绝对没有千万。” 罗兴发道:“但你,也不是巨龙。” 谢渔阳懒得争辩,他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定是要打过才作数的,与其口舌之争,不如省点口水,转头向慈灯大师一众,温煦道:“诸位,可想好了吗?” 众人不作答,到了一定年龄,好像冥冥中受了许多束缚,比如,“师父还在此处,还轮不到自家说话。”,“即使师父不在,师兄不还在” 想着有些事情,千万不能僭越。 无净很年轻,准确来说,还很小,小到还未形成一些思维定势,只见他道:“在你们那里可以学习很厉害的功法吗,可以有很多资源吗?“ 谢渔阳笑道:“只要你是天才,肯努力,资源和功法都会向你倾斜,你小小年纪,就能抓住最本质的东西问话,倒是个好苗子。” 无净道:“你说以后我长大了会打的过他甚至杀了他吗?” 如葱白的小手,指向罗兴发,一股杀气,自其纯净的眼睛中渗出,至此,这纯净的眼睛,便不再纯净。 罗兴发被这小手一指,莫名有些心惊,同样,一股杀气自其眼中射出,向无净袭去。 不过无净腰板一挺,不作任何退让,旁侧的岳乾城见此,深锁起了眉头。 谢渔阳来回看向罗兴发和无净小和尚,笑道:“有志者,事竟成,自然是可以的。” 罗兴发冷笑道:“所谓斩草要除根,罗某更不会放你等走了。” 谢渔阳道:“说来好笑,谢某可从未要求罗兄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转而对无净小和尚,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道:“无净。” 谢渔阳道:“好,这人,叔叔只把他打残,然后留给长大后的你。” 罗兴发冷哼道:“说的跟真的一样,靠吓唬,你还嫩点。” 倏地,刺眼的光芒,袭向场间每个角落,拉出长长的虚影。 罗兴发已然撑开了场域,于这半道杀出的天门教教徒,他可不会有半点轻敌之意。 谢渔阳道:“来的好。” 同样,场域也撑了开来,比起罗兴发那场域的光彩夺目,这场域,显得暗淡许多。 但无人敢小觑,因为比起罗兴发那场域,这场域,看上去要大上不少,不是说大,就能证明它强,不过相对来说,也代表了这人在他的功法领域,感悟到了什么境界。 只见这场域,也如其他场域一般,是一方小天地,里面残阳低悬,已是要贴到湖面。 想来用不了多时,就会跳进湖里,让这方小天地进入黑夜。 而湖面上的晚舟,却没有归家的意思,向那夕阳划去,此情此景,甚为诡异。 罗兴发见此,眼睛眯成一条缝,似是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道:“你是‘黄门郎’?“ 谢渔阳淡然自若,道:“不知罗兄在说些什么?” 罗兴发道:“如若今日是你一人,不承认也便罢了,但刚才那十三刀客的出现,让罗某已然断定阁下的身份。” 谢渔阳笑道:“那又如何?” 罗兴发道:“不曾想,数十年前名震江东的‘黄门郎’,竟然入了这天门教。” 第一百五十章 孤舟渔阳 此话一出,便聚集了所有人目光,齐齐向谢渔阳看去。 未曾想,今日此处,竟是见了这些前辈名宿,如之前的周玉郎,以及刚刚的十三刀客,还有现在的黄门郎。 说不得黄门郎身后,那一众黑衣人,也同样是曾名动天下的前辈高人。 谢渔阳不置可否,淡然一笑,道:“然后呢?” 罗兴发道:“你不承认也无妨,但你要知道,与我道盟作对,可不是明智之举。话说当年抗击魔族时,你可是一线奋勇杀敌的英雄人物,为何如今,堕落如斯。” 谢渔阳道:“堕落?谢某怎感觉不到,反而谢某觉得,自己人格因此升华了不少。” 罗兴发道:“与道盟作对,难道不是与天下人作对,与天下人作对,难道不是堕落?” 谢渔阳道:“与道盟作对就是堕落?荒天下之大谬,道盟可不能代表全天下人,谢某做事,向来无愧于心,无需罗兄教导在下。“ 罗兴发道:“道盟是代表不了天下,但道盟,可代表大部分天下,罗某不明白,以当年谢兄的彪炳战功,若有心谋职,足可在道盟谋的一个好差事,为何要给这天门教卖命。” 于罗兴发来看,若谢渔阳在此刻反水,就不用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打探他背后那神秘组织,反间来的情报,虽不一定准确,但就当下刑部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已然非常重要,至少不会像当下一样,一头雾水,一无所知。 谢渔阳道:“人各有志,为谁效力都好,谢某只是不愿为道盟效力而已。” 罗兴发道:“为何?之前与魔族的那场战争,谢兄不是以道盟的名义?” 谢渔阳道:“或许正因为此,谢某才不愿意。” 罗兴发眉头一皱,依然不打算放弃,道:“依谢兄的只言片语看,即使是贵教教主,在你们组织里,也还是要受制于人,要是谢兄愿意加入我道盟,罗某愿在执事长大人面前,为谢兄作保,职位上,绝对不会低于在下。” 谢渔阳道:“罗兄美意,在下心领,谢某余生所追求的,已不再是这些了。” 听于此,罗兴发更加奇怪,道:“哦?天下虽大,我道盟办不到之事,想来已不多,谢兄之追求,不妨告知愚兄,说不得愚兄顷刻间就能为你解决。” 谢渔阳哑然失笑,继而大笑道:“谢某之追求,即便是道盟也办不到,罗兄也不用在谢某这里套话,若有机会,你应该会知道的。” 罗兴发更加疑惑,道:“诸位不是想取道盟而代之?” 谢渔阳噗嗤一声,好似这事更加可笑,道:“在下刚也说了,罗兄不必枉费心机,套谢某的话。” 愈是如此,罗兴发愈加疑惑,任何人做事,都有其目的性,就像你去学习,有人是为了兴趣爱好,有人,则是为了谋一份好的差事。 亦或你去工作,为了获得薪酬,满足你生活所需,再者,你去谋官职,要么谋财,要么造福一方。 从这些时日的情报来看,这些人不为名,也不为利所动,他们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的要取道盟而代之? 不过细细想来,又有些不合情理,这些人完全可以凭实力及当年的战功,在道盟谋的一份好差事,凭此,资源,功法,皆能任其享用,没必要将道盟推倒重来,若这野心,出在那神秘的城主身上,一点不奇怪。但若出在这些人身上,便令人颇为费解。 若说他们没有推倒道盟重建的意思,那为何掳掠大陆优秀的年轻弟子,为何要放下身段,拉拢这些二三流的门派,没有推倒道盟的意思?又拉拢这些人?越想,越是费解,矛盾重重。 看来这谢渔阳,不可能告诉他实话,那要想得到有用的信息,还是得靠拳头,将这些人拿下,送到道盟刑部,他就有一万种方法让这些人说出实话来,罗兴发如此想着。 想到这,罗兴发道:“既然谢兄不愿告知在下,那罗某只得请诸位到刑部了。不瞒你说,刑部的茶,可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好喝。” 刑部的茶,到底好不好喝,没多少人知道,但刑部的茶,在天下可是久负盛名。 谢渔阳笑道:“阁下认为请的动我等?” 罗兴发道:“若是在十几年前,罗某一点信心都没有。” 谢渔阳道:“现在就有信心了?” 罗兴发道:“不错,以前‘黄门郎’的修为,在当时的罗某看来,只能仰视,但不幸,十几年前那场魔族之战,让谢兄你受了伤,很重的伤,罗某说的,可是不错?” 谢渔阳道:“对,很对。” 罗兴发道:“虽不知,你为何今日能安然立在此地,但罗某想,你要恢复昔日巅峰,已然很难,特别是受了那样重伤的前提下。” 谢渔阳道:“当年拜魔族所赐,谢某的确受了不轻的伤。所以你要抓住这种机会?” 罗兴发笑道:“罗某也是处于无奈,要是谢兄你加入我道盟就好了,这样大家都不用难做。” 谢渔阳道:“落井下石,倒的确符合道盟的行事风格,若说当年魔族对谢某造成的,是身体上的外伤,那在谢某内心深处,道盟给在下留下的,则是致命一击,以至于当时的谢某,在这心理阴影中走了许久,才走了出来。” 罗兴发道:“当时战事吃紧,动员大陆修行高手参战,本就是道盟的职责。” 谢渔阳道:“不错,我谢府上下,倒是真有许多高手,以至于动员到只剩下了我父母,你们觉得他们不是所谓的高手,就自动的忽略掉,是?” 罗兴发道:“当时许多修行世家不都这样?” 谢渔阳道:“用一位圣人先生的话来说,一直如此,便对吗?你可知,那个在你们眼里一文不值的老人,在谢某眼里,可是无价之宝。对于谢府,看在谢某当年奋战在一线的面上,你们应该留点什么的,至少让两位老人安享一个晚年,谢某也会感恩戴德,但你们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你们看来,没有了谢渔阳的谢府,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即使是罗兴发,在此刻亦有些惭愧,道:“谢兄说的极是,俗语有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道盟执事,何止千万,对于当年有愧于谢府的道盟执事,现在也再难寻到线索,在此,兴发向谢兄你,道个歉。” 谢渔阳道:“作为刑部执事的罗大人,想必非常清楚,道歉,其实并没什么用,于事无补。” 罗兴发道:“看情形,谢兄是再难原谅道盟喽。” 谢渔阳道:“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罗兄当如何?” 罗兴发道:“在下明白了。” 话音刚落,一道黄色闪光,自场域中飞出,向谢渔阳袭去。 就在刚才,他真的换位思考了这样的情形,若这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又当如何处置? 很快便有了答案,答案与谢渔阳一样,所以他自然也明白了谢渔阳的心意,既然明白了他的心意,多说,也就无益。 不过于此事本身,他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第一,这事并非经于他手;这第二嘛,当年魔族之战,被毁灭的家庭数以千万计,牺牲一个谢府算的了什么,至于对不对得起抗战在一线的谢渔阳,肯定对不起。 但若全天下之人,都需要说一个对不起,那可就多了,即便说一生,也说不完。 只要是战争,肯定会有许多不合理与对不起。那谁又来给这个世界说对不起?毕竟她从未做错什么,战争就让他千疮百孔。 一道黄色闪光,那么就证明罗兴发依然只是试探,就像之前对敌李知焉时那样。 既是试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叫试探。 如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情报,那叫无的放矢。 黄色闪光,一如既往的快,快到众人目不暇接,瞬间就到了谢渔阳近前。 对此,谢渔阳淡然自若,笑意不改,自始至终都未有任何变化。 竟然对这道黄色闪光,无动于衷,真是奇怪,须知,这一束闪光,可是在之前要了不少人的命。 但更加奇怪的一幕,也在此刻发生。 只见黄色闪光并没有没入谢渔阳的脑袋,而是在刺入其额头时,消失不见。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诸人并未见到,预想中谢渔阳脑浆迸裂的景象。 罗兴发眉头紧皱,通过刑部档案,他知道此人一些手段。以此人当年的绝世风采,不想知道都难。 所以他知道此人乃火系强者,天生克制他的金系体质,但要这么轻描淡写接下他这一击,也不是那么容易,但由不得他不信,事实就在眼前。 传言当年的谢渔阳,伤势严重,深入膏肓,医师断定此人,余生已废,也正因此,道盟才敢拆分谢家。 不想,今日所见,这人修为不仅未废,还深不可测,难不成那传言是错的? 应该不会,当时道盟执行这种任务,是经过内部再三权衡,并派人亲自考证过的。之所以如此行事,也是被逼无奈,当时战事吃紧,道盟又刚成立,不仅前线吃紧,后方资源也吃紧,出此下策,也是一种无奈。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绝处逢生 “禅”字大石,经罗兴发剑芒所劈,已然劈出了一道裂缝,延伸到大石后方,不知所踪。 李知焉就在此处,剑痕遍布全身,正躺在林老头怀中。 而林老头,正以奇快的手法,在其身周各处点弄。 赵玉龙和熊三炮弓着身子,对此颇为稀奇,一会儿惊讶,一会儿不屑。 熊三炮那涵养功夫,终是不如赵玉龙,忍不住道:“我说林老头,你这是干嘛?” 林老头道:“救他。” 熊三炮道:“你会救人?” 林老头道:“不会。” 熊三炮道:“既然不会,那你这是为何?” 林老头道:“反正他都要死了,随便试试,说不得运气好,还有希望。” 熊三炮道:“要是他没死,被你弄死了呢?” 林老头道:“那就当是天意。” 熊三炮道:“天意你大爷,这小子熊某颇为欣赏,最好是想办法离开此地,然后去姑苏城找好点的医师,如此,才是上策。” 许是因刚才那一击,又或是面部伤口已经愈合,黑疤也完成了他的使命,褪了下去,所以李知焉又恢复了原样。 只是本该红润的新生皮肤,此时却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当然,没人关注这里,就像那剑芒将这里劈的血流成河,也仅仅是聚集了人们片刻的目光,与其说看这里的惨状,倒不如说看那剑芒的雄风。 人就是这样,没人去关注蝼蚁的生死,也许有时兴之所至,会看上一眼,但也仅仅只一眼,最无情的一眼。 林老头道:“老夫刚刚正好他的骨,现在这种情况,再一路颠簸,能到姑苏城吗?幸好刚才那几人来的及时,其空间通道造成的空间漩涡,抵挡了一部分巨剑的威势,要是全部被这小子接住,想来也用不着费这些周折了。“ 熊三炮道:“老头,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这少年英雄不值得你一救,你要知道,人家与我等无缘无故,为我等挡剑、拒敌。你说是空间漩涡挡了巨剑威能,帮助了少年,但在老子看来,要不是这少年挡了巨剑的大部分威能,你我也就与这些人无异,身首异处了。” 说完,便向四周一划,一个圆圈,也代表一圆圈的人命。 林老头道:“熊三,你很欣赏他嘛。” 熊三炮感慨道:“自然,这种少年,已是许久未见喽。” 仗剑走天涯,也许每个少年都有这样的梦想,熊三炮年过半百,生的粗犷,但他,终还是从少年来。 林老头白了这货一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了解他?” 熊三炮有些生气,低沉道:“还要怎么知晓,人家为了我等,哪次不是以死相搏,老头儿,你为陌生人这样拼过命吗?” 林老头笑道:“那你这个陌生人,准备如何报答他呢?” 熊三炮道:“熊某准备将三个女儿嫁给他一个,老大老二老三随意他择娶,只要他愿意。” 赵玉龙急忙道:“赵某代这位少年英雄回答,他不愿意,我说屎哥,你这是报答吗?你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熊三炮道:“赵四,你什么意思?” 赵玉龙道:“字面上的意思。” 于熊三炮,三个女儿便是他最大的财富,不过于他人,咳,自当另说。 熊三炮双手叉腰,怒道:”你信不信,熊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海扁你一顿。” 赵玉龙道:“在这场间,赵某谁都怕,但就是不怕你。” 这句话,有他一定的道理,因为这场间,两人能打得过的,已然不多。即使有些能打过,也不能打。 那些打得过,又能打的,俨已躺在了此处,横七竖八,没有了意义。 不过两人一直奇怪一件事,就是这林老头,他们既打的过,又能打,故奇怪他,为何没有躺在地上,当时情急之下,也没注意到他,如今看来,这修行界的奠基石,想必也有一些自保之力,与其相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出手过。 林老头道:“我说两位,咱们能不能低调一点,要是将那些人的注意力引过来,我们几个都讨不了好果子吃,你是愿抛妻弃子去天门教入职呢?还是去刑部喝茶呢?都老大不小了,真是有够幼稚。” 熊三炮道:“低你妹的调?刚才那十三刀客你认识,那个黄门郎你也认识,天下就没你不认识的,你还跟我谈低调?” 林老头委屈巴巴,道:“老夫本身就认识,只是他们不认识老夫而已。当年老夫修行无望,就有了博取功名的想法,然后便与这谢渔阳,共同参与了省城举行的乡试。” 熊三炮道:“我说老头,吹牛不打草稿是不,人家几岁,你几岁,你与人家同试?” 林老头道:“老夫不可以参与很多届吗?” 细细想来,那倒也是,参与很多届,的确可以认识许多人,包括谢渔阳。 当然,参与这么多届,也间接说明了其他问题。 熊三炮忍俊不禁,道:“你参与很多届都没点收获?现在熊某终于明白,你认识他,而他不认识你了。“ 林老头道:“这有什么,他不认识我,一点不奇怪,毕竟他是那届乡试的解元,凭这解元,认识他的可就多了。然后会试,殿试,一路过关斩将,最后做到黄门侍郎,也是他名头的来源。” 赵玉龙道:”听说谢家乃修行世家,为何要走上这仕途一道呢?” 林老头道:“就像这少年。” 说到这,看向怀中的李知焉,继续道:“每个人都有英雄梦,以除恶扬善为己任,有些人救人用剑,有些人救人用权,救一人用剑,救万人用权,反之亦然。不仅是他,听说那袁家的袁许国,不也一样做到了凡间的宰相,袁家,更是古老的修行世家。” 赵玉龙道:“那倒也是,只是可惜了谢家,道盟被这些人掌控,世间危矣。” 似是有感而发,林老头感慨道:“是啊,这也是老夫不想踏入江湖的原因。” 听此,赵玉龙倒是平静看来,不悲不喜,那熊三炮,噗嗤一笑,口水乱溅,道:“要是林老头踏入江湖,那这江湖,又将是一番腥风血雨,墨翟先生,玄空上人,及普正大师,势必要避其锋芒才是。” 林老头道:“熊三,你这破嘴吃了夜香吗?” 赵玉龙道:“我也觉得。” 熊三炮道:“觉得你妹,现在想想怎么逃出此间。特别是你俩,还有心情笑,须清楚,凭熊某的关系,也许还能侥幸活下来。” 赵玉龙道:“别做梦了,若那个刑部大执事动了杀心,你帮主是不会为你求情的。” 熊三炮道:“为何?” 赵玉龙道:“因为没人会为一坨屎而开金口,你也不要不高兴,这是事实。” 熊三炮道:“你大爷的,你才是屎。” 虽如此说,但想到此,又有些心灰意冷。 这家伙话虽说的难听,不过确实有他的道理,直面这杀人不眨眼的刑部执事,想必帮主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更不用说为他求情这种讨人嫌的事情,熊三炮如此想着。 林老头道:“这么沮丧干嘛,天无绝人之路。” 熊三炮撇嘴道:“老头儿,我就喜欢你这种乐观的精神,但也仅仅只限于喜欢。” 赵玉龙道:“前面环竹林一周,均是道盟执事,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根本就不可能。” 林老头道:“什么是危机,危机危机,危中有机。” 熊三炮道:“什么意思?老头儿,你就别卖关子了。” 林老头道:“刚才那一巨剑劈来,是危,对?不过那巨剑也劈出了一道生机。” 熊三炮连忙道:“此话怎讲?生机在何处?” 林老头单手一引,便指向了“禅”字大石后方,道:“生机就在后方。” 两人之前没注意,此时看去,只见“禅”字,已被那道巨剑,凭空加了一个“丨”字,面目全非。 而这“丨”字正由小变大,透过缝隙,看到一道整齐的剑痕,延伸到灵隐寺那舍利塔处,要不是隔得近,很难发现这一条剑痕,毕竟大石很大,挡住了所有人目光,缝隙很小,小到只有贴近了才能看到。 只是奇怪这大石,竟如此坚硬,抗了那样一击后,还未崩了开来。 熊三炮和赵玉龙见此,欣喜异常,说是绝处逢生,也不为过。 熊三炮道:“那我们走。” 林老头道:“不行。” 赵玉龙道:“为何?” 林老头道:“我之前便说了,这少年还经不起颠簸,需等他散乱的骨架定型了才能走,其次,老夫还想再看看,有了这条路后,还不是想走就走。” 熊三炮道:“不行,要是被发现就完了,你这是刀尖上饮血,枪炮上跳舞,熊某最多等到少年骨架定型。” 林老头道:“说不得他们打完了,这少年骨架都还未定型,我说我不能走,又没说你们不能走,你们随时可以走。” 赵玉龙和熊三炮听此,有了些犹豫。 不错,他们可以走,路就在大石后方,只需悄悄绕过去,就不会被人发现,毕竟没人关注这里,正因为此,或许连悄悄两字都可以省略掉。 但他们能走吗?留下一个老头,一个重伤的少年,他们能走的心安理得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附庸风雅 不知江南好风景,尽可取道问姑苏。 姑苏城,自古就是大陆的名城之一,较之京安城的繁华,这里繁华之余,还多了一些淡雅,因此深受文人墨客的向往与喜爱。 城内水渠,纵横交错,也给小舟赋予了全新的生命,相较于其他城镇的沿街叫卖,这里的市侩气息,则由街道,转到了沿岸的水渠。 比起布满全城的水网,这里的园林,则是首屈一指。 如钻石般,星罗棋布,嵌在姑苏城内,也不知是水网刚好隔开了园林,还是园林刚好布满由水网隔出来的空地,看上去相得益彰,交相辉映。 园林内,不时有仙鹤腾空而起,雾气氤氲下,恍如人间仙境。 有人,自这些园林中出入,从衣饰上看,纶巾鹤氅,轻摇款步,风雅有余。 也不知是此地之人风雅,致姑苏城如此,还是姑苏城本就如此,使城内百姓,也镀上了这风雅品性。 风雅的姑苏城,正如一位绝色女子,城内居民,则像一面朦胧的薄纱,轻轻覆于姑苏城上,恍如薄雾轻掩,与人一种神秘美感。 有风雅,当然就有附庸风雅。既然是附庸的风雅,那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那么个味儿。 姑苏城有许多典当行,若要论起谁的实力最雄厚,没几人知道。 但若要论谁的生意最好,绝对非千寿典当行莫属。 因为他什么当,什么都可当,哪怕你去弄一根毛,他也当。 只要这根毛,乃史前巨兽的,那么就可以,因为真的有人弄到了此物,也真的在此当了出去。 此时在千寿典当行下方,坐着一人,一三十左右的男子,纶巾鹤氅。 不错,你没看错,与姑苏城那些轻摇折扇的公子哥儿一样,一样的打扮。 与那些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土鳖不同,他那气质,也颇为出众。 不过此刻看去,他却有些精神萎靡,心不在焉。 在其左手处,站着一人,青衣素服,看去则比他精神了许多,此时开口道:“大师哥,已是中午了。” 不错,中午了,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这句话,自是没什么错,错的是没钱,如果没钱的话,哪怕到了下午、晚上,也不是吃饭的时候。 被唤作大师哥的男子道:“是吗?唐师弟,犹记得,才刚吃了早饭呢。” 唐师弟道:“也是,晨间到午时,终究几个时辰而已,脑子总是比肚子记得更清楚些。” 大师哥道:“你真饿了?” 唐师弟道:“这还能作假?要不我们随便找一家小店,先应付一下?” 大师哥马上板下脸来,道:“你说什么呢?要是被王公子,赵公子看见,大师哥这脸,还要不要?我青云派的脸面,还要不要?怎么说,我们也是天下第一的宗门。” 两人正是青云派的姬无颜和唐一龙。 两人之所以在此处,是因为像青云派这样的宗门,通常都会在较大的城市设置办事点,一来方便青云弟子在世间行走,二来,是为收集天下情报所用,第三嘛,则是留意当地的一些天才少年,并将其引入到青云派。 毕竟靠派中长老的孩子,终究会走上修行世家以前的老路,最后说不得断了道统。 这也是两人被派到此处的原因,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要他们去生活中历练,毕竟玉汝于成。 只是这历练,好像走上了歧途,刚到此处,凭借青云派的威望,两人便虎入深山,鱼进江河,结识了当地有名的贵胄子弟,也抛弃了之前勤俭节约的习惯,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刚开始还好,毕竟还有些身价底子,人家也会看在两人背后,青云派的面上,请上几顿,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在如此这般,过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就隔三差五出现在了典当行,直到现在每天都来。 只是这来的次数越多,就越让人心力憔悴。 姬无颜不是没想过去抢,什么江洋大盗啊,什么劫富济贫啊,都想过,用他的话来说,他可以不要面子,但师门还要面子,毕竟劫富济贫,可是接济自己这个贫,从小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如此做。 当然,有人会说,这么高的武艺,去街头卖个艺什么的,钱不就来了吗? 姬无颜要是知道你如此说,都懒得与你说一句话,说不得还会朝你脸上,吐一口口水。 唐一龙道:“大师哥,难道我们又要去松鹤楼下馆子?” 姬无颜道:“不然呢?” 唐一龙道:“可是我都已经吃厌了那里的东西。” 若是普通人听着这话,定会一个白眼送去,这什么话,松鹤楼的酒菜,即使吃一辈子,也吃不厌,你不知道,上次老杨六十大寿时去吃了一顿,那简直就是人间不该有,天上才有的美味。 当然,之所以说一辈子都吃不厌,是因为这些人根本没有吃过一辈子。 唐一龙也没有吃一辈子,但他却吃了许多许多顿,多到他已数不过来。所以才有上面的话语。 姬无颜道:“松鹤楼本就不是吃饭的地方。” 唐一龙道:“那是什么?” 姬无颜道:“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唐一龙迟疑道:“要不,我们吃饱了再去展现身份地位,可可好?” 姬无颜道:“唐师弟,你有点骨气好不好,即使饿死,也不能丢了颜面。” 唐一龙道:“大师哥,你变了。” 姬无颜白了他一眼,道:“哪里变了?” 唐一龙道:“以前你青衣素服,一副出世之相,现在再看看你自己,锦衣华服,一副入世之相。” 姬无颜道:“师门不就是安排你我来入世历练的吗?” 唐一龙道:“可是你却入了世间魔道。” 姬无颜道:“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兄是变了,是变的没钱了而已。先想办法搞点钱,吃饭去。” 千寿典当行旁边,有一家御河面店,但凡有人典当了东西,抑或赎回了什么东西,都会来这家面店,吃上一碗滚烫的阳春面。 不过更多的,却是不辞劳苦,从远处赶来的客人。 就在这时,窗口有声传来,正好落在姬无颜和唐一龙耳朵里,只见他道:“同为青云派,此处相逢,也是有缘,刚好,大家都没吃饭,这里阳春面不错,要不要试试?” 两人循声而去,一男子,比姬无颜大了一些,正温煦望着两人。 见到此人,两人大喜过望,迅速起身,行了进去。 面店生意很火,这嘈杂声,也较其他地方大了不少,不过幸好,三人落座于角落处,嘈杂声,也自然小了许多,足够三人正常交流。 不时,唐一龙身前,已然有了三只空碗,且嘴上不停,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只是话头刚起,又被一筷子面条嗦了回去,来回多次,只得作罢。 姬无颜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感觉这姑苏城真是白来了,松鹤楼的东西的确好吃,但天天吃,也会吃吐。让他想不到,这普通的小面馆,竟也有如此美妙的食物。 这男子见此,笑道:“我说两位,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们平时还笑如君,这样子,与他有何区别?” 唐一龙仰头,就着面汤,一饮而尽,咕噜一声后,道:“小师叔,你怎的到了此处。” 来人正是青云小师叔,也是青云七子之一,苏定方,更是齐云榜第三的人物。 只是无人知道,这样的人物,竟出现在这样一家不起眼的面馆里。 苏定方道:“我也是刚好游历到此。” 姬无颜道:“师叔要去灵隐寺?” 苏定方道:“为何要去灵隐寺。” 姬无颜道:“你不知道?” 苏定方道:“我刚到此地。” 姬无颜道:“也是,这事情太过仓促,想必只有南方地面才知晓,说这灵隐寺要退出道盟,现在道盟一众执事,都赶了过去,据说连十里外的南府军镇,都被调了去,岳乾城可能是要阻止此事。” 苏定方蹙眉道:“有入盟,自然就有退盟,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作为天下第一的宗门,更是当世的大人物,自然不能做到对这种事情的感同身受。 姬无颜道:“听道盟一位朋友说,怕这事引起连锁反应,为全天下效仿,小师叔,您怎么看?” 苏定方道:“哼,道盟这些年行事,的确有很大问题,给他们长点记性,也不是不可。” 姬无颜道:“这倒是,不过以当下灵隐寺的实力,可能让他们长不了记性,就会被压下。” 话到此处,苏定方便拾起桌上宝剑,一个纵跃,从窗口跃了出去。 唐一龙道:“小师叔,你这是去哪?” 苏定方道:“灵隐寺。” 再问时,唐一龙已然提高了音量,道:“去干什么?” 苏定方道:“去告诉道盟中人,不要太过分。” 只一瞬,声音便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分”字,虽为四声,但两人听来,却微弱的像第一声。 随着这微弱一声,苏定方已然消失在街道尽头。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许是看厌了对方,又将视线移到那三叠面碗上。 他们倒还有些钱,足以支付他们自己的面钱,不过刚离开那位,是他们小师叔,若连他的面钱都付不起,那可真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小师叔虽说要请他们,但事情刻不容缓,得体谅一下小师叔,对? 毕竟比起小师叔要做的事,这都不算事儿。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金玉其表 姑苏城,御河面店。 若女子涕泪交零,窗外,飘起了细雨,落在水渠中,斑斑点点。 也正因此,小舟上,街道中,一下涌出许多油纸伞,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伞下,江南女子纤弱细腰,如柳枝摇曳,许是逛街过了头,错过了午饭时刻,正行色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去。 只片刻间,各民居及园林中,便有炊烟缭绕向上,生动的绘出一幅绝美的江南烟雨图。 姬无颜和唐一龙,无心欣赏这些。比起这个,他们更愿意将关注点,投到身前那垒得很高的面碗上,似是如此,面碗就会低一点,低到他们心里能够承受的范围。 店小二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行了来,与他们一起欣赏这面碗叠罗汉的绝活,只是店小二不仅看面碗,还同时看唐一龙,然后又转首看向姬无颜。 许是看的太久,没忍住,店小二便打破场间静寂,问道:“两位客官,还吃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简单到只需想一下自己吃饱没有,就能回答的问题。 同时,这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两人的确吃了不少,但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容易饱,所以,也不是不可以吃,再来几碗也没问题。 故这样简单、且又复杂的问题,除了让他们脸上羞涩,还让他们囊中,也颇为羞涩。 姬无颜道:“那就烦请小二哥,再为我俩一人来一碗。” 店小二道:“客官稍等,马上就到。” 抹布肩上一搭,便退了下去。 唐小龙急道:“大师哥,你干嘛?我们哪还有钱支付?” 姬无颜不慌不忙道:“你现在就有钱支付吗?” 唐小龙道:“没有。” 姬无颜道:“这不就对了。” 唐一龙道:“那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姬无颜道:“吃面。” 不错,刚叫了两碗面,不吃便浪费了。 唐一龙道:“大师哥,你不要这么幽默好吗?师弟我心脏不好。你也知道,如若处理不好,我俩在这姑苏城,不说面子,恐怕里子都没了,还连带着师门,成为笑话。” 姬无颜道:“你怕什么,凭师兄这身行头,吃顿面倒不至于此,放心吃。” 听此,唐一龙上下打量一番姬无颜,嗦一口面条,咽下后,笑道:“师兄,你不装啦,呸,不对,你不需要翩翩风度了?” 姬无颜白了这家伙一眼,道:“风度肯定是要的,只是有时候,风度也需为现实让步。“ 唐一龙笑道:“不错,你这身风度,倒的确值几十碗面钱。” 姬无颜道:“我说师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俗。” 唐一龙道:“没有师弟的俗,又怎能凸显师兄的高雅呢?” 姬无颜道:“那倒也是。” 话是这么说,他这吃面的样子,可不大高雅,一碗阳春面,三两口就下了肚,还顺带着将面汤一并倒了下去。 吃的兴起,连身旁落座了一人,都未曾注意到。 许是饮面汤之故,两人将比脸还大的面碗放下后,才看清来人,表情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意外这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惊喜这从小一起长大之人,就像在自己梦中走来一样,也如同梦中一样,坐在了同一张饭桌上。 姬无颜脸上还有油渍,但在见到来人后,什么风度都顾不上了,咧嘴大笑,道:“如是,你怎的到了此处?” 来人正是莫如是,在多方打探下,终于让他得到了莫如雪在南方的消息,所以,他也就到了此处。 莫如是笑容和煦,道:“大师兄,唐师弟,好久不见。我去姑苏分部找你们,听那里人说,你们在这千寿典当行,我还以为你们生活拮据,要当身外之物,原来是躲在这里享受姑苏美食。” 唐一龙道:“如是,我们的确是” 姬无颜脚下一踹,便打断了唐一龙刚要说的话,接着道:“红尘多烦扰,修行又枯燥,师兄我呢,与师弟闲来无事,便想着出来历练历练。” 莫如是笑道:“既然如此,不请我历练历练?” 说话间,向店小二点头示意,然后笑着竖起食指,意思一碗,店小二会意,也点了点头,含笑向后厨而去。 与大多青云弟子一样,莫如是青衣素服,不过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此时唐一龙看看莫如是,再看看姬无颜,然后再看向他们今日要结的面钱。要不是这身行头可以用来结账,这样一对比,真会将刚吃的东西吐了出来,真可谓是,俗不可耐。 故心道:学学人家莫师弟,这不正是大师兄你要的风度翩翩吗? 唐一龙虽这样想,但大师兄可没有自惭形秽的意思。一来人心隔肚皮,二来即便知道了,也怕会说人各有异,这风度,也就各不相同。 姬无颜道:“如是,你来姑苏城做什么,不会来此只是让师兄请你吃一碗阳春面。” 莫如是道:“自然不是一碗。” 说完,又举手向店小二,示意再来一碗。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又上了桌面。 店小二刚准备离开,被莫如是拉住,道:“店家,在下不明白一个问题。” 店小二弓着腰,歉然道:“什么问题,客官请讲?” 莫如是笑道:“在下不明白,你这面做的,怎会如此好吃,所以麻烦你再去为我准备一碗,可好?” 店小二以为出了什么事,听此后,一下释然,笑着而去。 忙碌间,还不断与莫如是点头招呼,想必感觉此人颇为有趣。 少时,桌面上的一摞面碗,就变成了三摞面碗,随着这面碗变化的,还有姬无颜和唐一龙的脸色。 莫如是似是意犹未尽,还有要继续的意思,姬无颜终是忍不住,道:“师兄我也不明白一个问题。” 莫如是道:“师兄请讲。” 姬无颜道:“师兄不明白,你到底是莫如是,还是莫如君。” 莫如是笑道:“师兄放心,师弟的确乃如是,要是如君在的话,这面店今日也不用打烊了。” 姬无颜倒不在意面店打不打烊,他更在意自己这身行头,还能不能支付面钱,之前的从容淡定,已然不再。 须知,这可是他最后家当,如若不想被其吃破产,最好的方式就是阻止他继续吃下去,即便要吃,也不是此时、此地。 心想莫如是定不会无缘无故来这姑苏城,多半与那灵隐寺有关,故岔开话题道:“师弟来此,可是为那灵隐寺退盟之事?” 莫如是道:“灵隐寺退盟?” 姬无颜道:“师弟不知?” 莫如是道:“不知情。” 姬无颜道:“这事在南方之地早已传开,说这灵隐寺方丈,不满道盟当下行事,要退出道盟。” 莫如是道:“那道盟怎么看待此事?” 姬无颜道:“道盟怎么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道盟不仅调动了南方地面大部分的执事,还调用了南府军镇的大军。” 莫如是皱眉道:“灵隐寺就方丈大师一位破空境,调动如此多战力,他们想干什么?” 姬无颜道:“不知。” 虽说不知,但三人都明白,灭门,除了这,还能有什么,这可是道盟的惯用伎俩。 莫如是道:“两位师兄,你们长期在姑苏城,可有如雪的消息。” 唐一龙道:“怎么?雪儿妹妹又离家出走了?” 姬无颜一个响头过去,斥道:“什么又?雪儿妹妹那是游历人间。” 唐一龙讪讪道:“是是是,不过以雪儿妹妹的性子,想必不在这姑苏城。” 姬无颜道:“这倒是,雪儿妹妹国色天香,想必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如是,你觉得雪儿来到了南方?” 莫如是道:“派里得到消息,如雪出现在了南方。” 姬无颜手指绕动垂下的长发,呢喃道:“雪儿,灵隐寺” 忽然,三人异口同声道:“雪儿应该就在灵隐寺。” 莫如是道:“不错,以小妹爱热闹的性子,不管她在南方那个位置,她都会赶往灵隐寺,毕竟就当下来说,灵隐寺就非常‘热闹’。” 想到这,莫如是一跃,便从窗口跃了出去,这一幕,似曾相识。 自然相识,就发生在不久前,想必有过一次经验,唐一龙连问都不问、莫如是要去哪里。 许是已经明白他要去哪里,问了也是白问,抑或觉得人都已经走了,对当前他们的窘境,也是于事无补。 任何人从你身旁经过,都会刮起一阵凉风,但若是从你身旁跑过,这凉风只会更甚。 莫如是没有走,也没跑,他是跃出去的,比走和跑都快,带动的风,也更迅疾,那么这凉意,也就只会更凉。 莫如是的离开,唐一龙和姬无颜均感受到了凉意,直接侵入他们内心深处。若是一般人,定会死死攥紧领口,至少从心理上,让自己暖和一些。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姬无颜并未攥紧领口,反而缓缓、宽衣解带,将一身华丽的行头,脱了下来,然后平静道:“小二,结账。” 第一百五十四章 败兴而归 灵隐寺,苍翠的绿竹,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烟熏火燎之相,特别是竹林空地处,那周边的绿竹,不是被岩浆压塌、灼伤,就是被人用利器齐刷刷自中间处斫断。 此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显得杂乱不堪。 当然,无人顾及这些绿竹的惨状,就像无人在意灵隐寺弟子的惨状一样。 当中唯一的不同,便是绿竹待得来年,会再次拔地而起,而人,不再复生。 场中,谢渔阳与罗兴发斗的正酣,剑光交错,两大场域碰撞产生的冲击波,更是让场中之人退到了场间四周,最后背靠绿竹,才勉强站定。 巨大的光剑,重返场间,与之前一样。 只是这次,多了一份熟悉感,那可真是要命的熟悉感。 与之相反,谢渔阳手中,则托起一枚巨大的火球,许是初见,给人一种陌生感,恍如凭空多了一个太阳。 想必距离太近,比起空中的太阳,这火球更加刺眼。 光剑很快,刺破气流,呼啸而去,反观谢渔阳手中的火球,则迟钝许多。 也因这迟钝,让人感觉到,它的势大力沉,犹如壮汉手中巨大的流星锤,那散发的光芒,就像流星锤上的尖刺,谢渔阳此刻,便似书中霸王举鼎一般。 不和谐的是,谢渔阳本人,并没有霸王壮硕的身材,相反,他还有些瘦小,所以看上去就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无人怀疑这瘦小身材中,蕴含的巨大能量。 谢渔阳托起火球的手掌,向前一送,火球也被这一送,带了出去。 巨剑很快,火球刚出手,就已杀到,但并没有想象中的能量大爆炸,相反,这巨大的光剑倒壮大了火球的体量,较之刚才,忽然大了许多。 看来巨剑唯一的作用,就是滞碍了火球的速度,片刻之后,火球继续向前。 罗兴发见此,眉头紧皱,大声道:“各位同僚,先退出此间。” 他知道今日与此人斗法,自己已是输了一半,体质属性上的压制,没有更好的办法,之所以还要与其斗法,是因为他不知道,此人在魔族之战中所受的伤,现在还剩几许。 不知道,自然就想知道,特别是作为刑部执事的他来说,这是习惯。 每个情报都有其价值,若要获得,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火球虽然慢,但也仅仅只是比起巨大光剑而言,其终究会到达目的地,迟早之事。 听罗兴发这么一喊,道盟执事瞬间向小径处挤去,有修为高点的,已是跃起,直接跳到某根竹子上,向下张望,之前领头的在,不敢如此,现在有了命令,也就顺理成章了许多。 于道盟执事而言,这种群殴带抄家的活儿,是最愿意干的,不说能弄点好处,即使没有好处,只要听到有这种活儿,他们也是要来看看的,毕竟顺便耀个武、扬个威什么的,也是不错。 故场间此时,聚集了南方地面上,大部分的道盟执事。 小径太小,周边竹林又太密,形成了天然阻隔。 所谓水火无情,刀剑无眼,火球可不管是不是误会,它只是落在了它该落在的地方,至于这地方有没有无辜之人,它一概不管。 轰隆一声,火球落下,场间便多了一个大坑,那稠密的竹林,也因此坍塌一片,那些未逃出此间的执事,则是被这一式,炸的人仰马翻。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谩骂声,呼痛声,不绝于耳。 人啊,不经历一些事情,总是不明白另一些事情。 就像之前,无人明白“禅”字大石处,众人的悲惨境遇,直到现在,这群道盟执事终于有所领悟,只因他们也有了同样的遭遇。 罗兴发领悟不了,因为他没有经历过这些,虽然他让别人经历了许多这样的遭遇,但终究不是他自己,对于这种绝望和无奈,也许他了解,但不能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下一刻,他又在场域内唤出巨大光剑,准备好了下一次攻击。 巨剑较之前两次,无甚变化,若真说有,便是多了许多,因为他一连唤了九把巨剑,现在正绕着他身周转动。 谢渔阳对此,倒是神色自若,唯一变化的,是他场域内的夕阳,已然暗淡下来,想必这夕阳到了晚间,也和寻常人家一样,需要休息。 罗兴发见此,却皱起了眉头,不知其接下来要做什么,但不管怎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绕其身周的巨剑,一柄接一柄,开始升空,然后待九剑升空完毕,再如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九剑齐至。 九剑覆盖范围之广、之大,几乎整个林间空地,让南盟及灵隐寺一众,根本无处躲藏。 正是,以牙还牙,在罗兴发看来,你之前对道盟无差别攻击,你不是要收服这些二流门派吗?那我也来一个无差别攻击,看你如何处置。若你对此不管不顾,那也用不着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毕竟这些人,皆非傻子。 若你接招,那么就必然要感受下,这九剑的威力。 谢渔阳对此,却是神色自若,顺势从自己场域中,取出了那轮暗淡的夕阳。 当他取出那一刻,罗兴发才明白,这哪里是暗淡,这明明就是一种未知的黑色物质,缠绕在了上面,让其看上去暗淡而已。 而夕阳周遭飘起的火焰,全是黑色,甚为诡异。 九剑很快,覆盖范围也很广,自半空,急速落来。 不过终是没有穿透这黑色夕阳半寸,只因九剑刚一接触到黑色夕阳,就像黄油进了岩浆,几缕青烟后,便消失不见。 罗兴发大怒道:“谢渔阳,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吗?” 谢渔阳一笑,道:“御敌啊,罗大人,难道看不出来?” 罗兴发道:“好一个御敌,用魔族的功法对敌人族,罗某还念你乃多年前抗魔的有功之士,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谢渔阳手指“禅”字大石处,道:”阁下不也以人族之躯,杀戮人族之士,有什么区别吗?“ 罗兴发道:“他们可不一样,他们坏了规矩。本大人秉公执法而已。” 谢渔阳道:“什么规矩?你定的,还是道盟定的。何况谁说魔族的功法,人族不可以拿来用。难道这也是道盟定的,不好幸好,在下未加入道盟。” 罗兴发道:“你知道这‘魔煞’,对人族的伤害吗?” 谢渔阳道:“当然知道。” 罗兴发道:“那你还用?” 谢渔阳道:“有伤害?为何不拿来用,就像你要将剑磨锋利,你要修行更高深的功法,这些不都是为了提升伤害吗?为何用魔族的功法提高伤害就不可以?” 罗兴发道:“强词夺理。” 谢渔阳道:“强词夺理?用小刀是杀人,用巨剑也是杀人,用言语也可杀人,同样是杀人,为何魔族功法杀人就有错了?” 罗兴发道:“这功法,你并不是不知晓它的危害,即便一个大境界高手,不小心中了招,也会因此落得余生皆悲,青云派二长老,四长老及六长老,就是很好的例子,因为它不仅伤敌,还伤己。” 谢渔阳不以为意,淡然道:“那又如何?” 罗兴发道:“你可想好了,若还不知悔改,可就是与天下为敌,说不得上面圣人境都要插手此事。” 谢渔阳道:“多谢罗兄提醒,不过无妨。” 如此,让罗兴发眼神微眯,额头有冷汗泌出,他可不想被这东西沾染上。 若是如此,后半生,可想而知,这些年做刑部执事,可没少得罪人,要是没了修为,他能想到什么是生不如死。因为他曾让别人感受过这样的事情。 虽然暂时还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那样的事情,想来定不会好受。 相比此事,这谢渔阳背后的势力,更是让他看不透,但凡世间之人说起圣人境,即便不表示敬畏,也会心生仰慕。 从其淡然自若的表情看,此人对圣人境毫无敬畏之心,这说明什么,要么此人背后的势力,大到连圣人境也无惧,要么这人就是个傻子,不过他非常清楚,这人并不是傻子。 今日之事,不管是陆公子被杀,还是这群黑衣人出现,再然后展现魔族特有的“魔煞”,这些都已超出了灵隐寺退盟事件本身,那么就不能再拘泥于灵隐寺,得回去从长计议。 毕竟这魔煞,可非凡物,自己有场域的破空境后期还好,要是这些同僚沾染上,那这次损失,便不可估量,特别是不断朝此处赶来,那些军镇的损失,即使是陆大人,也不能承受长老会的怒火,罗兴发如此想着。 有了退意,罗兴发便吼道:“大家注意,后排改前排,退出此间。” 谢渔阳大笑道:“罗兄,要走?” 罗兴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罗某定会与谢兄再见面的,说不得就在我刑部大牢。” 谢渔阳道:“也有可能是我天门教的武丑山。” 罗兴发道:“武丑山?好,我定会去那里找你。” 鱼贯而入到蜂拥而出,今日道盟执事这活儿,干的可不大漂亮,好处没捞着不说,简直可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第一百五十五章 独一无二 道盟执事集体离场,也让场间空旷不少。 于罗兴发来说,本以为要对敌青云派、点墨门、亦或是望月斋的高手,甚至连其他地面的军镇都进行了调动。 但无人想到,现在站在他身前的,竟是一群黑衣人,比起这群黑衣人,他更愿意面对青云派、亦或点墨门。 哪怕这些门派,乃当世一等一的宗门大派。 为何? 只因对其有所了解,这群黑衣人则不同,就如他们所穿戴的黑衣一样,总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浓雾,让人捉摸不透。 最离奇的,还是他们出场的方式,这随意的空间通道,未免也太随意了些,竟然可以随意到达任何地方,这就不能用奇迹来形容,简直堪称神迹。 当然,这仅仅只是猜测,不知其离开时,还会不会是这样子。 要真是如此,那么于那些赶来的军镇,一点作用都没有,简直白跑一趟。 南府军镇主事鲁达,向慧能师太抱拳后,也准备领一众下属离开,他自始至终,都没看岳乾城和罗兴发一眼,直来直去,是他的优点,同样,也是他的缺点,不喜欢你,自然就不搭理你,即便你是上司。 他不搭理罗兴发,罗兴发却叫住了他,只见他道:“鲁将军,你等先留步。” 鲁达道:“是。” 回答的很官方,也很没有情感,于此处之事,他从头看到了尾,也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对道盟的想象,以期囿于南府军镇,总觉得国泰民安,山河无恙,虽听闻道盟一些卑劣事迹,但也仅认为,那是极少部分。 今日所见,他对道盟的做法,绝不苟同,古语有云,堵不如疏,这样的处理方式,只会适得其反,对于此事,也不知上面是怎么考量的。 罗兴发叫住鲁达,自是为军镇的战力,虽说要靠军士留住这些人,可能不行,但要打架,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毕竟道盟执事走了,就只剩下岳乾城与自己,连一个炮灰都没有,要是这群黑衣人反扑,自己该当如何,自然需要一些掩护的炮灰,这群训练有素的军镇军士,就是不错的选择。 也许罗兴发多虑了,自道盟一众人无序离开此地后,谢渔阳就再没有看罗兴发等人,而是转首向无净小和尚,和煦一笑,道:“小师傅,觉得在下可还行?” 从无净小和尚明亮的眼神内可看出,不仅有赞许,还多了一丝仰慕,及更多的希冀,希冀自己也能如此,如果这都不行,那什么还行,直接逼退道盟六大执事之一,可见此人的修为,是有多高。 不过他不能点头应允,也不能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毕竟这关乎整个灵隐寺的命运,故将希冀的眼神,看向师父慈灯大师。 慈灯大师慈眉善目,微风吹起,拂起他白须白眉,他笑意盈盈,看向众弟子,犹如第一次将他们引进灵隐寺那样,告诉他们,灵隐寺以后就是家了。 他这一生,领进过不少弟子,可惜自己最后时刻,只剩下这些,灵隐寺没变,即便这么大一件事,也仅仅只是破坏了一些竹林、绿植,但灵隐寺,又变了许多,他少了许多弟子,让他心疼不已。 原来啊,这家不是一草一木,而是这些平时不起眼的弟子啊。 想通此节后,慈灯大师便闭上了眼,宝相庄严。 他没有做出任何决定,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他觉得应该将决定,留给自己弟子,自己一辈子固执己见,还去抨击道盟的独断专行,真是可笑。 无相从慈灯大师身后,绕到其前方,跪下,三叩首后,诵读起了经文。 灵隐寺众弟子见此,困惑道:“师兄,这是为何?” 无相道:“我想师父这样的人,应该去了极乐世界。” 众弟子恍然大悟,齐刷刷跪下,年长的,用僧袍拭起眼泪,年幼的,已然哭出了声。 见此,谢渔阳也不好再问什么,领着一众黑衣人,向慈灯大师行了一礼,继续与罗兴发对峙,毕竟此地之事,还未结束。 望月斋一众也行了来,顿首叩拜。 有人出去,却有人行了进来,无人注意这进来之人。因为众人将视线,都聚集在灵隐寺一众和尚身上,直到这人越过罗兴发,才引起谢渔阳等人的注意。 不注意都不行,毕竟再不制止,他就要走到自己身前。 谢渔阳道:“来者何人?” 这来人道:“苏定方。” 道盟中人还好,毕竟认得此人,虽疑惑这飘忽不定的神仙人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终究少了初闻时的那种震撼。 黑衣人则不同,他们倒不是因为第一次听见,导致如此震撼,相反,他们对于齐云榜上的大人物,不知听过多少遍,他们震撼的是,这大人物就站在了自己眼前,如此近的距离,很可能现在的自己,已是站在了对方的场域中、道则下。 也因此说明一个问题,自己这身家性命,已然由不得自己。 谢渔阳再没了之前的从容淡定,面色一变,道:“苏兄大名,如雷贯耳,不知到此,所为何事?” 苏定方道:“拜祭慈灯大师。” 谢渔阳道:“苏兄原来也是慈灯大师的好友。” 苏定方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只是可惜,第一次见面就阴阳相隔。” 谢渔阳道:“原来如此。” 苏定方道:“诸位来此,又所为何事?” 谢渔阳道:“谢某来此,倒不是为了拜祭慈灯大师,是想邀慈灯大师加入我等,也是可惜,第一次见面就阴阳相隔。” 苏定方道:“他们同意吗?” 谢渔阳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们不同意。” 说完,手指向前,如剑一般,指向罗兴发等人。 苏定方不回头,但却问道:“为何不同意?” 罗兴发道:“我想苏先生也知道,道盟成立至今,已有数十年,这么庞大的一个组织,必然有他的规矩,要是任何门派想进就进,想退就退,道盟成了什么?即便是京安城的怡红院,也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对?何况是道盟。” 苏定方道:“有道理,这种事可以坐下来谈,没必要弄出人命,这样做,就不怕道盟内部伤了和气?” 岳乾城道:“苏先生有所不知,在下对于此事,已是费了好些口舌,奈何慈灯大师心意已决,势必要退出道盟,所以才有了后面之事。” 苏定方道:“可曾征询过长老会意见?” 罗兴发与岳乾城面面相觑,支吾道:“事急从权,尚未请示。” 苏定方道:“既然没有请示,也就不用请示了,就让这群灵隐寺弟子自己做决定。大家意下如何?” 谢渔阳道:“在下没意见。” 罗兴发心道:你当然没意见,好人都让你做完了,不管怎样,执事长大人若要追责此事,就说这苏定方阻挠。 故道:“罗某也没意见。” 话说至此,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无相身上。 就当下来看,无相自然而然,接掌了灵隐寺,但是无相无耳无鼻无眼,甚至现在脸上连表情都没有,众人看不出什么,自然也谈不上好看,所以南盟一众女弟子,就将目光投向了好看的苏定方身上。 天香斋一众处。 明静小声向身边明怡,道:“师姐,那就是齐云榜上的大人物啊,不成想,如此年轻,还如此好看。” 明怡道:“那是自然,青云派的小师叔,怎会大到哪里去,是不是又犯花痴了?” 明静羞红了脸,嗔怪道:“人家哪有?” 明怡道:“没有最好,这种人物,我们想都不要想,不说天香斋,就是在青云派,也会有许多对其投怀送抱的女子。” 明静道:“师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仰慕苏先生的风采而已。” 明怡道:“我告诉你,对女孩子来说,爱情都是从仰慕开始的。” 明静笑道:“师姐,那你仰慕苏先生吗?” 明怡一愣后,脸红耳赤,支吾道:“我我还好。” 明静勾起手指,刮下她羞红的脸颊,道:“明明自己也喜欢人家,还有脸说人家。” 明怡羞怒道:“什么人家,那个人家,今天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喽。” 说着说着,手便探到明静腰肢处,瞬间,嬉笑声起,但马上就被两个响头加一声呵斥制止,嬉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明英师太正怒气冲冲看着两人,似是刚刚训完。 在众人看来,慈灯大师才刚刚圆寂,这般打闹,成何体统。 无相看不见众人,却能感受到众人灼热的眼神,只见他道:“多谢诸位施主抬爱,让贫僧有机会在苏先生、谢先生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不过贫僧不愿加入任何组织,这就是我的选择。当然,这只是贫僧个人的看法,师弟们对于此事,可自行决断。” 苏定方道:“为何?” 无相道:“因为贫僧想看看,不属于任何组织的灵隐寺,到底是怎样的灵隐寺。” 苏定方展颜大笑道:“好想法。苏某也想看看,这样的灵隐寺,有着怎样的与众不同。”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过犹不及 苏定方说想看,自然就不能干预他看完,至少在结果未到来之前,不许对这过程有任何的干预,除非你能强到干预他本身。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等苏定方死后。 不过就当下来看,苏定方比场中大多人都要年轻。 这句想看,也代表苏定方对灵隐寺的承诺。 “禅”字大石,面目全非,“禅”字大石处,同样如此,残肢断臂,满地血迹。 赵玉龙和熊三炮,终是未离开,他们虽是升斗小民,低俗市侩,但若抛弃这一老一残而去,往后余生,良心都会难安。 这里倒下装死的,或者半死不活的,均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毕竟也对,就当下趋势看,已然朝好的方向发展,苏定方名声在外,有他作保,想必这些道盟执事,已是不敢再对他们怎样。 有人从“禅”字大石处行出,满身血污,对苏定方抱拳道:“鲸鱼派掌门江细年,拜见苏先生。” 苏定方回礼道:“江掌门不必客气。” 江细年道:“今日江某叨扰苏先生,是有一事相求。” 苏定方道:“说来听听。” 江细年道:“烦请苏先生为在下做个见证。” 苏定方道:“什么见证?” 江细年道:“我鲸鱼派自即日起,脱离道盟。” 又是一阵哗然,都在猜测这鲸鱼派掌门何许人也,什么来头,不要命了吗? 毕竟这灵隐寺前车之鉴,尚历历在目。 于南盟一众,倒是对这鲸鱼派有所了解。 说是鲸鱼派,其实就是一群靠打渔为生的渔民,在长期合作中,自然形成的,唯一不同,便这帮中之人,都有些修行底子,因此比起其他渔民,出海出的更远一些。 出的更远,自也少了许多竞争对手,收获,也就比别人多了些,除了数量,捕获的种类,也较其他渔民多不少,靠着这点,颇受当地人欢迎。 帮派也因此从百年前,传承到现在。 一是,修行中人一般不屑于做这个,二来,普通人又做不了他们这样,所以鲸鱼派能屹立至今,也算是当地公开的秘密。 不过今日,鲸鱼派却差点灭门,只因罗大人刚才那一剑,让鲸鱼派就只剩下了江掌门,要不是江掌门躲的快,那么世间,就再无鲸鱼派,自然也再无人替代鲸鱼派,说出脱盟这样的话。 苏定方面有难色,眉头蹙起,正是,他可以保灵隐寺,但他却保不了全天下所有要脱盟的门派。 见苏定方为难,江细年继续道:“让先生难做,江某实感惭愧,不需先生有任何承诺,只需见证即可,一切后果,江某一力承担。” 话说到这份上,苏定方也不好再拒绝,道:“好,苏某为江大侠见证此事。” 江细年抱拳道:“多谢。” 一个鲸鱼派的脱盟,于道盟来说,九牛身上的一根毛都算不上,但罗兴发却微眯双眼,寒芒隐现。 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只见“禅”字大石处,又行来数人。一一向苏定方抱拳道。 “青牛帮帮主魏大牛,请苏先生做个见证,青牛帮自即日起,正式脱离道盟。” “万马镇向家家主向余钱,还请苏先生见证,向家自即日起,正式脱离道盟。” “青羊观玉珍道人,请苏先生为小道见证,青羊观自即日起,正式脱离道盟。” “十清庵明心,请苏先生为贫尼见证,十清庵自即日起,脱离道盟。” 前前后后,已有数十家门派、及家族宣布退出道盟,这还只是开始,要是传了开来,假以时日,道盟定会元气大伤。 也幸好当下,只是一些小门小派,截至目前,还未出现一家稍具规模的大宗门。 刚想到此,望月斋一行处,严东青便行了出来。 自始至终,他都与南盟一众站在一起,这个选择是明智的,他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即便这些道盟执事再嚣张,也不敢动长期盘踞在这南方地面的望月斋。 故青龙帮因他这个明智的决定,毫发无伤。 但就是这么明智的一人,现在却行了出来,做了一件很不明智之事。 即使岳乾城已向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他依然装作不见。甚至在岳乾城眼神中,已然流露出了威胁之意,他毅然向前,向苏定方行去,只见他抱拳道:“青龙帮帮主严东青,拜见苏先生。” 苏定方点头道:“严帮主有礼,你也要退出道盟?” 严东青道:“是的,还请先生做个见证。” 苏定方道:“你青龙帮,在下还是有所了解,至少在姑苏,也算是有头有面,为何要如此?你可知,如此所带来的后果?” 严东青道:“这是严某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慈灯大师有恩于在下,直到大师圆寂,严某都未寻的机会报答,只能以此方式,追随大师意志。” 苏定方大笑道:“是条汉子,苏某为你见证此事。” 青龙帮的退出,让岳乾城面色难看,比起之前的宗门,青龙帮已然具有一定规模,且就在自己下辖的地界,这是他不能忍的,只见他道:“严帮主,你可想好了,今日终究会很快过去,不冷静一下?你要知道,明日,就不再是今日了。” 这句话说的巧妙,既没有点出苏定方名头,也没有说出道盟之利害,不过威胁之意,却自然而然流露于唇齿间。 不错,今日有苏定方,各位可如此,但要知道,苏定方不是随时都在各位身侧,他可没义务保护各位,相反,道盟可随时在各位身边,比如,就在明日,各位宗门内、家族府外。 谢渔阳道:“明日,的确不是今日,但明日,谢某却依然在,即便谢某不在,天门教也依然在。就像我等,能轻松来到这里一样。” 巧妙的问话,自然就会有巧妙的回答,谢渔阳回答的,就很巧妙,不知不觉间,也把威胁夹杂在了这句回答里。 不错,你可以出现在这些宗门外,我等自然也能出现在你家门外。 苏定方懒得理会这些,到了他这境界,根本不需玩什么心计,于这些,他不是不懂,只是觉得没必要,会让他感觉,活得累,只见他道:“苏某今日游历至此,见证了这么多宗门、家族,历史性一刻,苏某倍感荣幸,还有宗门、家族需要苏某做见证的吗?一并上前便是。” 罗兴发道:“苏先生,这不大好。” 正是,你不制止也就算了,还怂恿他人脱盟,按理说,青云派也从属道盟,这不吃里扒外吗? 不过罗兴发只能想想,不敢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但不满之意,还是要让苏定方知道,即使你是超然外物的高人,也得讲道理不是? 有些人就是这样,打的过的人,他就拳头讲道理,当他打不过了,他就开始用嘴巴与你讲道理。 苏定方道:“有什么不好?” 罗兴发道:“先生也算道盟中人,这不是挖自家墙角吗?” 苏定方笑道:“罗大人,身为道盟刑部大执事,可不能太小家子气,道盟比你想象的,大多了。” 罗兴发道:“就像屋舍,即使再大,也得好好修缮不是。不然,不知哪一天就突然崩塌了。” 苏定方道:“既是知道要好好修缮,为何还要让这些人如此决绝呢?罗大人,你不会认为这结果,是在下造成的?” 罗兴发道:“自然不是先生过错。” 苏定方道:“修缮房屋,用力过猛的话,可不大好,有时只为修补一个小洞,就因此推垮了整间房屋。” 罗兴发思忖片刻,发现拳头和嘴巴都讲不通,只得道:“先生说的极是。” 见此,又有几个宗门掌事行出,脱离了道盟。 大多人自小径而来,有人,却从空中而来,所以这空中的来人,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许是在空中,看的也就较远,较清楚,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落脚点。 只因此处,有他要找的人。 苏定方没看来人,却也知道来人是谁,只是奇怪这小子到了此地,不先来拜见他这个师叔,而是去了望月斋女弟子处。 听说望月斋有个女弟子非常漂亮,连他这个不爱八卦的人都知道,难道 想到这,就感慨自己老了,至少不那么年轻了,摇摇头,自嘲一笑。 来人正是从姑苏城赶来的莫如是。 现在的他,倒的确奔向望月斋,那最漂亮的女弟子处。 莫如是的到来,让大师兄吴通如临大敌,只因现在小师妹脸颊,恍若成熟蜜桃,红了个通透。 他知道莫如是并非为小师妹来此,奇怪的是,一向清冷的小师妹,却为此人的到来,有了如此反应,一股醋意,在其心头翻江倒海,让他很不是滋味。 当然,世间大多男子在此人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他吴通长居花丛,自信到非常,但直面此人时,依然不能幸免。 此时看看小师妹,再看看临近的莫如是,然后再垂首看看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第一百五十七章 醋意大发 望月斋一行。 只见小师妹双膝跪地,玉腿上,枕着一人,同样是一绝美女子。 正是之前被周玉郎一刀劈晕过去的莫如雪,此时两人被一众望月斋弟子围着,要不是莫如是从天而降,想必很难发现这两人的存在。 莫如是轻盈落下,极是潇洒写意。 望月斋众人见此,也自动让出一道口子,莫如是便行了进去,然后这道口子,再慢慢缝合。 见地上两人如此,莫如是也猜了个大概,道:“苏姑娘,舍妹顽劣,让你费心了。” 苏雨亭道:“莫师兄不必客气,大家同为修行中人,本该守望相助的。” 只是越说,脸越红,且眼神闪烁,自始至终,都不与莫如是眼神有任何接触。 莫如是愈行愈近,近到可嗅到其身上独有的味道,道:“舍妹她伤势如何?” 苏雨亭红着脸,道:“并无大碍,只是晕了过去。” 这下距离很近,眼神想不接触,已然很难,莫如是点头致谢后,顺势从小师妹腿上,将莫如雪接过,只是这动作,想不触到小师妹那美腿,很难。 也正因为此,小师妹低下头去,脸上灼热,不敢再看,许是再望上一眼,就会如那郑行远那般,晕了过去。 大师兄看在眼里,急怒攻心,道:“淫贼,你干什么?” 不错,他很喜欢小师妹叫李知焉淫贼,因为那样,蕴含小师妹的讨厌,有时还会为李知焉说上几句,以示公允。 今日唤这家伙淫贼,只因为如此这般,很明显蕴含小师妹的喜欢。 小师妹喜欢的男子,自然是淫贼,没有道理。 而且这家伙还对小师妹动手动脚,这可是他一直想做,一直都不敢做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 当然,在南盟,大师兄好像也没什么对手,只有他一个男弟子的南盟,自然也就没想过小师妹会喜欢上别人。 莫如是闻此,哑然失笑,和煦道:“吴兄,这是舍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搂抱一下,想来并不违背世俗伦理、风化道德?” 大师兄怒道:“我说的是这事吗?你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就装你,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的?你知道什么是咸猪手吗?” 他当然不能点明刚才之事,毕竟当事人都未曾说什么,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要是直接说出,定会迎来小师妹的盛怒之火。 一望月斋女弟子疑惑道:“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呢?” 大师兄嗫嗫嚅嚅道:“我我我反正他就是淫贼。” 只见他食指一引,向莫如是,不过却抖个不停。 莫如是笑道:“吴兄,我怎的就淫贼了?” 大师兄道:“你你你一个大男人,怎直接跑到我望月斋一群女弟子处,居心何在?意欲何为?” 莫如是道:“在下来此,只为接舍妹,你不也是一个大男人。” 大师兄道:“吴某可不一样。” 莫如是道:“有何不一样?” 大师兄道:“吴某从小便长在此,已是与诸位姐妹融为了一体。” 大师兄思绪混乱,已是怒气攻心,,失了理智,一众望月斋女弟子可没有,轻啐一口后,笑骂道:“谁与你融为了一体,不要脸。” 说完,又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单从容貌看,大师兄绝不丑,非但不丑,还颇有人样,想必斋中女子对其仰慕的,也定然不少。 毕竟南盟,只有他一个男子,只要一个女子喜欢,势必会引起其他女子争夺,这样就会越来越多,人性,就是如此,有人争夺的东西,便为最好,当得到时,又会弃之若敝屣。 这里的笑骂声,终是引来慧能师太的注意,只见他转首向大师兄,道:”通儿,不可胡言乱语,如是师侄,乃青云派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你们当亲近亲近,怎可污蔑如是师侄为淫贼。” 不说还好,一说,大师兄仅有的理智,全被怒气占据,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莫如是强大的修为面前,本就自卑的大师兄,偏偏要拿修为说事,像是一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终是回到了家,见到了父母,只见他哭丧着脸,道:“刚才这淫贼,借手他妹时,那咸猪手故意去碰小师妹大腿。” 红着眼,指向莫如是,看去,委屈到了极点。 大师兄红了眼,而小师妹,却红了脸,之前垂的太低,众人还未曾见。 听此,不得不抬头来,红晕,已然到了耳根处,极像一大红苹果,套在了脸上,只见她羞怒道:“吴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见小师妹动了真怒,吴通瞬间焉了下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在撕开一些伪君子的虚虚假面目而已。” 小师妹也动了真气,道:“哪个伪君子?” 大师兄朝莫如是努努嘴,意思,也很明显。 小师妹道:“他怎么伪君子了,就因为他不小心触碰到了我,就是伪君子?” 大师兄道:“不然呢?” 小师妹道:“吴通,你给我听清楚喽,不说莫师兄不小心碰到了我,即使他要摸,我也会让他摸的。” 想必小师妹已是气的不轻,这一句气话,引得望月斋女弟子,一片哗然。 在说出这些后,小师妹脸红耳赤的状态,倒因此恢复不少。 不过莫如是,却因此脸红到了耳根,且撑大嘴巴,难以置信,不成想,这柔柔弱弱的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哗然后,忽然转为哄堂大笑。 只是笑声刚起,便被慧能师太瞪了回去。 于莫如是,这里不再是久留之地,自己的到来,好似打破了某种平衡,道:“苏姑娘照料舍妹之恩,他日再报,在下告辞。” 不等小师妹回礼,便抱起莫如雪行了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莫如雪已然醒了过来,见大哥这番窘态,揶揄道:“苏雨亭可是天下有名的美人,莫师兄,不考虑一下?” 莫如是一个白眼,道:“考虑你个大头鬼,我一直不明白,为兄这一生,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寻你。” 莫如雪嗔道:“你不喜欢?” 莫如是道:“喜欢,喜欢到非常。既然醒了,就自己下地走。再过几年,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成何体统。” 莫如雪撒娇道:“我喜欢。” 谈话间,不说下地自己走,双手还反扣在莫如是脖颈上,要不是莫如是是他亲哥,恐怕这世间,鲜有男子受不了的。 毕竟已有男子,反复咽口水的举动,若不是今日人多,要顾忌一番形象,定会来个垂涎三尺。 莫如是玩味一笑,道:“你一个人来的这里?” 听莫如是如此说,莫如雪一下从莫如是怀中跳下,迅速跑到流沙处,使劲扒拉。 莫如是在其身后,慢慢行来,道:“莫小妹,这是作甚?” 只见莫如雪转首时,已然梨花带雨,悲戚道:“大哥,你快救救知焉,他被恶人葬在了地下。” 说到这,用力捶向脑袋,带着哭腔,后悔道:“我真是贪睡,竟忘了这事,真是不应该不应该不应” 想到伤心处,便呜呜哭了出来。 莫如是有些不忍,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自己妹妹如此伤心过,笑道:“你的知焉,不是在那里躺着吗?” 不错,在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李知焉,这就是从天而降的优势。 他这一句,声音算不上大,但足以让准备离开的罗兴发等人听到。这就是对事物本身不知情,所带来的劣势。 罗兴发和岳乾城,同时停下脚步,又行了回来,单腿一蹬,两人像离弦之箭,射了出去,直接向“禅”字大石掠去。 场中大多人,皆不明所以,包括苏定方,以及天门教众人。 毕竟他们,最后才赶到,在这之前,可是发生过另一些事。 另一些,较之现在,也不算小的事。 南盟一众倒是知晓前因后果,只是有这个心,而无这个力。 巅峰时期的慧能师太要想阻止这两人,都是很难,更不用说如今受了伤的慧能师太。 “禅”字大石处,这里已不再拥挤,不但不拥挤,还可说人烟寥寥,少到只剩下四人。 当然,人越少,这辨识度,自然也就越高。 一个老头子,两个中年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少年李知焉。 那么躺在地上那位,不用想,就是罗兴发和岳乾城的目标。 两位都是破空境后期的高手,这样出其不意的攻取,场间除了苏定方,恐怕无人能挡下。 有意料之中,自然也有意料之外,两人刚掠到半途,便有人影从其身侧闪过,然后在两人要去的路径中站定,残影慢慢凝实,正是莫如是。 箭,一旦射出,就只能一往无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未见过离弦之箭,从半途收回的。 罗兴发和岳乾城,同样如此,若半途收功,势必会引起功法反噬,所以不管前面是谁阻挠,两人两掌,都会按时拍出。 既然想好要阻止两人,那么就得有与其正面交锋的实力及胆识,即便前方两位,乃破空境后期的前辈,依然出掌相迎。 轰隆一声,余波震荡,将四周之物,再次向场外移去些许。 想必是震荡中心,莫如是被震出数十米远。 也因此,逼停了罗兴发和岳乾城。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灵隐寺事件 灵隐寺,竹林空地,烟尘起,拉的很远,直到烟尘落尽,才见一人站定,双手负于身后。 若谁被击退如此之远,想来都很是难堪,至少不会如此从容淡定。 此人没有难堪,非但没有,即便连场中诸人,也不会认为这是一件难堪之事。 只因这人,仅仅还只是少年,而击退他的,则已是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且还是两位。 不错,此人正是莫如是,那新人榜上,独占鳌头的莫如是。 莫如是道:“罗大人,这是为何?” 罗兴发冷哼道:“罗某还要问你这是为何?” 莫如是道:“罗大人可是要杀晚辈朋友?” 罗兴发指向林老头怀中,那躺着的李知焉,道:“他是你朋友?” 莫如是道:“不错。” 罗兴发眉头一皱,道:“你朋友即便是玄空上人的朋友,也不能随意杀人,对?” 莫如是道:“自然。” 罗兴发道:“但他不仅随意杀了人,还杀了陆大人的公子。” 就在此时,莫如雪赶来,怒道:“这是随意杀人吗?是那陆劲松要杀知焉,知焉才杀了他的。” 罗兴发道:“现在死无对证,怎么说都是可以的。” 莫如雪道:“怎么死无对证,在场之人,都可作证。” 岳乾城道:“莫姑娘,你当时也在场,陆公子只是伤了这小子,并未有取他性命的意思,是这小子起了歹意,恶意杀害陆公子。” 莫如雪道:“所谓人心叵测,你又怎知陆劲松未起歹意?” 罗兴发不再啰嗦,冷冷道:“看来两位,势必要阻挠本座缉拿这杀人凶手了?” 莫如雪纤手一引,指向“禅”字大石处,那横七竖八的尸体,道:“说起杀人凶手,今日罗大人可是杀了不少,如若不能以身作则,怎么做到服众。” 罗兴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些人坏了规矩,作为道盟刑部执事,罗某只是秉公执法而已。” 莫如雪自不会怵这刑部大执事,道:“多谢罗大人夸奖,不过比起大人您的析辨诡词,小女子是自认不如的。至于坏了规矩就要被惩罚,那先惩罚你那些属下。不要问为什么?你们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就天下而言,罗兴发权势滔天,但青云一派,可不吃这一套。更别说青云派“派宠”,则更是不惧。 毕竟场间形势较之刚才,又有所不同。 只因苏定方,如同一座山,矗立在了场间,亦如那青云山,矗立在中州大地上一样。 罗兴发咬牙道:“于败坏纲纪的同僚,道盟内部,定也违者必究,严惩不贷。不过莫姑娘也许清楚,即使道盟人员犯事,也不能因此抵消他人的罪过,更不能认为,可以凭此作为为非作歹的先决条件。” 莫如雪道:“所谓子帅已正,孰敢不正,你先整顿了道盟内部的问题再来说。” 罗兴发道:“两位可想清楚了,今日能阻罗某一时,可能阻陆大人雷霆大怒一辈子?” 正是,青云派护的了李知焉一时,能护他一辈子? 这句话,已是说的不能再清楚,毕竟这恨,俨然已根植于陆定国心中一辈子。 虽然陆定国已到中年,但对修行中人来说,这年龄,可算年轻的紧。 闻此,莫如雪看向地上,脸色苍白的李知焉。 想着要不是自己,他依旧还是山中那个快乐的少年,事到如今,他的余生,竟要在道盟的追杀中度过?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让他加入青云派? 若是一般人,她也许做得了主,但现在的他,背着杀害陆定国独子的罪名,恐怕连爹爹都不一定做得了主。 毕竟青云派,可不是她莫家的。想到这,便用希冀的眼光,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摇头直笑,行了过来,道:“小丫头,有事便想起你师叔我了,师叔可是在那里摆了许久的造型,真是白疼你了。” 似是觉得还不够,一个响头,又敲了过去。 莫如雪缩头躲过,俏舌一吐,道:“雪儿觉得您刚才那样子很帅,就没有打扰您的意思。” 苏定方道:“少来,有什么请求,不妨说与师叔听听。” 莫如雪道:“我这朋友杀了人。” 苏定方道:“江湖中人,恩怨情仇,如家常便饭,难免不会杀人,亦或被人杀。这很正常。” 似是自己犯了错,莫如雪怯怯道:“他他杀了陆定国的独子。” 苏定方故作讶异,道:“什么?这么有种。” 莫如雪两根食指,来回绕动,抬眼间,怯弱的看向苏定方,点点头,意思是,就是这么有种。 苏定方道:“师叔与陆定国,交际虽不多,但相逢于各个场合,也有双手之数,若是其他,师叔定会帮你,不过这次不行,帮了他,以后与陆定国再见时,师叔该当如何?” 思索良久,苏定方接着道:“虽不至于刀剑相向、反目成仇,但反正就不再是那么个意思了,不行、不行,真的不行。” 莫如雪撒娇道:“小师叔” 尾音,已然拉到天际尽头,但苏定方脑袋,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莫如雪赌气道:“要是二师伯在这里就好了。” 苏定方道:“你二师伯也不会许你如此胡闹。” 莫如雪拉着苏定方衣袖,来回晃动,发嗲道:“我怎么就胡闹了” 苏定方实在拗不过,道:”我可以护他一时,等此间事了,可就各不相干了啊。“ 莫如雪准备再度使用发嗲神功,奈何被莫如是叫住。只见他道:“小妹,别说小师叔,即使我青云派,要想护李兄一生,也是不可能的。道盟实在太大,大到几乎就是这全天下。不错,他们会一时忌惮青云派威望,不敢对李兄怎样,但李兄也不可能一生不出门半步,被禁锢在青云山上,且因为此事,青云派也会与道盟执事长结怨,并因此让青云派弟子在世间行走时,产生诸多不便,所以你得以大局为重,毕竟青云派,不是某一人的门派,唉,等此间事了,再作计议。” 听此,莫如雪勉强点点头,她并不是不明事理,而是有些时候,她不愿去想这些而已。 苏定方道:“罗大人,苏某不知之前发生过何事,故谁对,还是谁错,苏某不想在此争辩。今日,两位暂且退下,至于今日之后,苏某一概不问。” 若是他人如此说话,定会遭人耻笑,不过说这话的,是苏定方,那么罗兴发和岳乾城就得好生掂量掂量。 两人面面相觑后,罗兴发道:“既然苏先生如此说,那罗某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告辞。” 说到这,也不再废话,领着一众执事,行出门去。 强大的实力,果然比讲道理有用,之前莫如雪说了许多道理,最后还不如苏定方一句话。 且这句话,又好像并没有什么道理,只因他是苏定方说的,就有了许多道理。 待罗兴发等人退去,莫如雪也奔向了“禅”字大石处,惹得苏定方摇头直叹,道:“如是,你说这种情形,该怎么形容?” 莫如是道:“女生外向?” 苏定方道:“说女生外向?她又不是我女儿,说过河拆桥,好像也不对,忘恩负义,对,就是忘恩负义,这小丫头片子,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 莫如是揶揄道:“说起没女儿,师叔何不利用一下这些年的光阴。” 苏定方道:“你小子找抽是不,哪壶不开提哪壶。” 罗兴发等人的离去,也代表场间一些人,没有了继续逗留的意义,比如天门教众人。 这次跨越空间而来,不曾拉到灵隐寺入盟,但收获也算颇丰,那些退出道盟的帮派,自然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而脱离了道盟这颗大树,势必会遭到道盟报复的各门派家族,找一个好的依靠,也成了他们的首先。 天门教刚好有情,这些门派又刚好有意,最后一拍即合,随谢渔阳,要去这天门教。 此地虽说是他们家乡,但同样,也是他们的伤心地,这里多年的老友,与自己一起打拼几十年的爱侣,还有自己本可安度晚年的老师父,都躺在了“禅”字大石处。 也许正是划过“禅”字的那一道巨剑,让他们悟透了“禅”,有了跳出此地的想法,或许未来更好,或许未来更坏,但终是自己选择,无悔,也无怨。 灵隐寺也只剩下了一人,便是现任方丈,无相禅师。 不过他并不认为灵隐寺只有他一人,只因其他师弟走时告诉他,他们永远是灵隐寺弟子,不管以后到了何处,都不会忘记灵隐寺。 无净小师弟还告诉他,他一定会练就绝世神功,然后为师父报仇,他也一定会回来光大灵隐寺,至少不会再如当下,被人轻易屠戮,无净小师弟在他们一群师兄弟中,天资最是聪颖,他相信小师弟一定会说到做到,所以他必须在此处,等他们回来。 等,可是世间最苦恼的事情,因为时间,从不等人,而人,转眼间便老了。 无相想到此,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 佛号如风,吹过竹林,窸窸窣窣,送走一波又一波人。 庆幸的是,有些人,还会相见。 也遗憾,遗憾有些人,再也不见。 因这相见,和不能相见的人们,灵隐寺将浓墨重彩在大陆历史中,勾勒出其独有的一笔,灵隐寺事件。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聚有散 望月斋一行,慧能师太领着南盟弟子,在拜别了无相后,依次离去。 忽然,空间波纹再现,漩涡再起,直到裂开一道大的口子。 看去,极像择人而噬的荒兽巨口,有风,自大口中喷薄而出,让人感觉,直通冥界。 苏定方眉头一皱,这种情形,即使对他来说,也显得不可思议,他不是没见过传送通道。 相反,于游遍人间的他来说,大陆的传送通道,他均是知道。 这样随意抓取大陆坐标,在世间随意传送的,他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像他这样的人物,对圣人境,自是有一些了解。之所以感觉神乎其神,便是因为即使是圣人境,也很难做到如此。 苏定方道:“谢兄,在下有几事不明,还请为苏某解惑一二。” 谢渔阳,他是认识的,这样的人物,不认识都难。 这人较之以前,好像变了许多,特别是面部变化,与之前已然天壤之别。 不过辨别一个人,有时本就不需要眼睛,比如有些人,可通过脚步的节奏,有些人,可通过身上的气味,还有些人,可通过语气的轻缓,这些都可辨别。 苏定方没有用这些,他一来到此间,他就知道,这人就是谢渔阳,只因他的眼神,那颗恍若藏有太多故事的眼神。 知道是谢渔阳,这也是他未直接向黑衣人出手的原因。 苏定方再超然外物,他也是道盟中人,且这些人,在幽冥域界掳掠了不少青云派弟子。 谢渔阳道:“苏兄但说无妨。” 苏定方道:“为何?” 若是一般人,定会感觉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为何,但谢渔阳知道为何,他知道苏定方为何这么问。 谢渔阳道:“不喜道盟。” 苏定方道:“既不能得道,也无需堕落如斯,就像这灵隐寺,做世间独一无二的灵隐寺,不也很好。” 谢渔阳道:“人各有志。” 苏定方道:“倒也是,你们拉拢这些人,也掳掠了那么多人,又不杀了他们,所为何事?” 谢渔阳道:“苏兄见谅,谢某不便回答,若有以后,苏兄定会知道。” 苏定方道:“知道是知道,只怕是知道时,已然晚了,就不好了。” 谢渔阳道:“也许。这些年在天门教,谢某不敢保证其他人,但谢某可保证自己,从未枉杀一人。” 苏定方道:“于谢兄人品,苏某还是钦佩的。这传送通道,背后之人是谁?” 谢渔阳道:“城主。” 苏定方道:“城主?” 谢渔阳道:“谢某也从未见过城主,所以对苏兄所问之事,只能说一声抱歉。” 苏定方笑道:“无妨,我会亲自去会会城主。” 谢渔阳道:“那苏兄可要多加小心。” 这话说的非常认真。 苏定方看着谢渔阳神情,不似作假。故抿起嘴唇,思索片刻后,展唇道:“多谢提醒。” 这世间能让他小心的人物,可不多,即便遇着这些人,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要说到多加小心,就有些意思了。 见苏定方陷入沉思,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谢渔阳领着刚加入的一众,依次跳入空间通道。 不一会儿,空间闭合,众人消失不见,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灵隐寺当下,便只剩下“禅”字大石处的一众人,说是一众人,其实也就是林老头四人。 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莫如雪,让似地狱的此处,有了些仙界的味道。 莫如雪蹲着身子,双手交叉于胸前,如同一只可爱的小猫,直直盯着李知焉,看个没完,像是许久不见一样。 现在的李知焉,的确有许多诡异的地方,之前斗法留下的疤痕,在场之人,皆是有目共睹。 如今来看,这些疤痕,不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还是如凝脂一般的肌肤。 虽说苍白了一些,但跟这种怪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是忍不住好奇,又或是耐不住性子,莫如雪几次试图去扒拉李知焉,都被林老头用手拍了回去,并怒道:“这小子被那一剑,伤了奇经八脉,全身骨骼,也因此错了位,老夫用独门手法,已是帮他续好了骨,只等错位的经脉骨骼定型,姑娘可不要让老夫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莫如雪玉手撑着半边俏脸,嘟囔道:“那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林老头道:“老夫想,他现在最大的危险,便是姑娘你。” 莫如雪恶狠狠道:“老头儿,怎么说话呢?那他要多久才能醒来?” 林老头道:“不知道,也许马上,也许数天之后,也许一年。” 莫如雪惊呼道:“啊,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撑着?” 林老头道:“不然呢?” 莫如雪道:“可是” 林老头道:“可是什么?” 莫如雪道:“可是你已如此大年岁,能撑的了这么久吗?要不给我。” 林老头道:“不行,如果是一开始,老夫可能就给了你,但现在,已是不行,就像用散沙做一个雕塑,一开始就在你手中堆砌的话,还好,要是堆砌好了再换人来托着,那么这用散沙堆砌的雕塑,肯定会再度散乱开来。” 莫如雪道:“不是,我怕的是,你撑不住了,李知焉他怎么办,毕竟你一倒下,这散沙堆砌的雕塑,还是得散乱开来。” 林老头听此,胡髭都翘了起来,怒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只想着你的情郎,对老夫就不管不顾,还有没有一点良心,真是真是见色忘义。” 莫如雪被这句话羞的满脸通红,同样怒道:“你这糟老头子,怎么说话呢?什么情郎,初看还以为你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智者,现在看来,就是一老流氓。” 林老头被气的够呛,似是气急,咳嗽不断。 不过让人诧异的是,即使如此,他怀中的李知焉,也未曾动过分毫,只见他道:“老夫怎么就老流氓了,老夫已是打算与这李少侠同甘共苦,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这么高尚的道德情操,不值得诸位赞许一番吗?” 熊三炮嘘了两声,示意林老头不要再说话,因为苏定方与莫如是,已然行了来。 这样的大人物,言语上要是有个什么不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见苏定方见到林老头后,抱拳道:“晚辈苏定方,拜见前辈。” 全场哑然,赵玉龙与熊三炮,面面相觑,双方眼神中那种震撼,想必均是人生第一次见。 再看向林老头,也如第一次认识林老头,瞠目结舌,对这相识数十年的老头子,凭空多了一丝陌生感。 而莫如雪,则回头看向苏定方,同样震惊,她想不明白,小师叔为何要对这糟老头子如此客气。 莫如是自也不例外,讶异道:“小师叔,你们认识?” 苏定方笑道:“我与林前辈见过许多次,但仅仅只有一面之缘。” 这话听来,甚是奇怪,让众人一头雾水。 莫如是道:“为何?” 苏定方道:“因为前几次见面,都可忽略,唯有那一面,才让苏某明白,林逋隐先生,当得起前辈之称。” 林老头咳嗽一声,道:“往事不堪回首,没事的话,大家就都散了,这里有老夫在,李少侠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必知道林老头性子,苏定方抱拳道:“那好,晚辈就不叨扰前辈了,先行告退。” 林老头点点头,然后发现莫如雪正望着他,道:“你为何还不走?” 莫如雪道:“我为何要走?” 林老头道:“是舍不得你这小情郎吗?” 莫如雪迅的起身,叉腰怒道:“你这老不正经的,本姑娘管你是谁,一个不好,说不得本姑娘今日要扁你一顿。” 虽气势汹汹,但怎么也让人害怕不起来。 林老头将脸伸过去,无耻道:“来来来,要是老夫有个什么闪失,说不得你这情郎,也会给老夫陪葬。” 这样子极是讨打,不过莫如雪又拿他毫无办法,气的双颊通红,恨的牙痒痒,在原地直跺脚。 莫如是见此,对林老头抱拳一礼,道:“舍妹顽劣,前辈莫怪。” 转首向莫如雪,道:“李兄有林前辈照料,想来不会有大碍,你也有些时日没回家了,爹和娘亲,已是担心之极,我们还是先回青云山,等李兄伤势痊愈,我们再来寻他,这样可行?亦或让林前辈留话给李兄,让他自行到青云山找你也行,你看怎样?” 莫如雪虽不情愿,但想着爹娘,还是点头应允,嘱咐道:”老头子,等李知焉醒来,一定要叫他来青云山找我,听清了吗?” 林老头白了她一眼,抬首向天,道:“不礼貌,还不如另一个女娃娃。” 莫如雪听此,一下就炸了毛,道:“老头儿,你说什么呢?” 好在天资聪颖,反应也快,迅速转怒为喜,温柔道:“老先生,你德高望重,大人有大量,且在生死时刻,舍生取义,实乃天下第一有情有义的老头儿。” 也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林老头脸上笑开了花,捻须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莫如雪道:“既然这样,小女子就先行告退,待日后寻得机会,再报答老先生今日之恩情。” 说完低下头,狡黠一笑,心道:寻的机会,定要好好整整这老头子,看他捻须的样子这么享受,那最好就是让他没有胡须可捻。 第一百六十章 食指大动 灼日退去,月明星稀,大地多了些许清凉之意,万物,也重新归于沉寂。 寂寥,本是常态,唯有喧嚣,才是漫漫寂寥途中的偶然。 灵隐寺也在喧嚣后,恢复了常态,佛门清净之地,本就能简则简。 只是较之以往,显得更加清净,更加洁简。 灵隐寺有许多禅房,本是该住许多人,这也是它存在的根本原因。 不过现在这些禅房,却已失去了它们的意义。 也不是说灵隐寺无人,便如此说,甚至现在就有人躺在了灵隐寺,却也无法让这些禅房重新获得意义。 这里之人,均以清修为主,本以为禅房已然是极简主义的标准答案,现在看来,禅房却奢华了许多。 只因“禅”字大石,也有一个禅,不过比起禅房,却显得更加简洁,李知焉就躺在此处,年事已高的林老头,则拥他入怀中。 在这入夜时分,他们静静的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们本可以说话,但对林老头来说,话头不知所起,即便知道所起,也会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他茫然的向四周望去,空无一人,月光洒下,只能看见一层淡淡的不规则印记,大概是之前留下的血迹,只是到底是谁的,再也无从说起。 当然,也没人在意这个事情,对地上的残肢断臂,青龙帮只是随意处置了一番。 江湖中,人命如草芥,有时候,还不如草芥。 赵玉龙和熊三炮本在此地的,不过两人均有自己的家庭,在保证林老头没有危险后,也回归了家庭。 灵隐寺只剩下了无相禅师,却也不知道跑了哪去。 想到这,无相却歪歪斜斜的行了来,想必之前激烈的斗法,改变了一些地形,让无相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幸好是修行中人,比普通人的身体平衡度,终是高了不少,才不至于让灵隐寺新一任方丈,闹了笑话。 行到近前,才见无相禅师手中,托着一物。 原来是一大碗,已有汤汁在其手中滴落下来,想来,乃之前那一趔趄所致,只见他道:“林老先生,已是有些时候了,先吃点东西。” 林老头也不客气,一只手扶住李知焉,一只手接过,筷子也不用,用袖口抹了抹嘴,仰面就往嘴里,倒了下去,边倒边道:“你做的?还不错。” 无相道:“现在也只有小僧自己做了,毕竟师弟们都已去了那天门教。” 林老头有一句没一句,道:“灵隐寺接下来怎么办?” 无相道:“小僧今日虽慷慨陈词,但具体怎么办,也是不知,我有想过继续招纳弟子,壮大灵隐寺,但在这风头上,道盟肯定会有所阻拦,况且新招来的弟子,说不得会因此引火上身,这样就事与愿违,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林老头道:“倒也是,现在接收弟子,倒会成为灵隐寺的掣肘。” 无相道:“所以小僧准备先闭寺一年再说,等风头过了,再作计议。” 林老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此时,见林老头碗中已空,无相道:“老先生,还要再来一碗吗?灵隐寺只有这种素食,有怠慢处,莫要见怪。” 林老头道:“我与慈灯方丈相交多年,怎会在意这些,你也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让人莫名有了许多隔阂。” 无相歉然道:“先生说的极是。” 林老头道:“若是平时,老夫已是晚饭多时了,或许现在看会儿书,要么躺着睡觉了,其实平时,老夫吃的挺少的,今日消耗的有点多,那就再来一碗。” 左转右拐,诸多说辞,还是撂下了那张老脸,用林老头的话来说,老脸就不是脸? “两碗。” 这两个字,有些突兀,在意料之外,但又希望它在情理之中,虽然声音断续,但让人听来,却如天籁。 无相沧桑的脸上,终是因此动容,虽不怎么好看,但却让人如沐春风,毕竟任谁展露真挚的笑容,都是人间至美的风景,只见他激动道:“李李少侠,你你醒啦。” 那两字,正是由李知焉说出。 正缓缓张开的嘴巴,却答非所问道:“饿。” 不错,今天打了几架,好像一直还未进食,且这个点,已是过了饭点,任谁都会饿。 无相道:“好,那小僧这就去准备。” 说着说着,忙不迭行了出去。 场间,又只剩下林老头与李知焉两人。 若李知焉没醒,不会怎么觉得,但没有如果,李知焉已经醒了,场间气氛就有了些尴尬,作为一个男人,被一个陌生男人拥在怀里,想必拥者或被拥者,都不是那么个滋味儿。 虽然两人已是有爷孙间的年龄差距,但依然不能例外,毕竟一个老光棍,一个小光棍。 林老头道:“你醒啦。” 出的山来,这好像又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被男人拥入怀里,不管怎样,这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李知焉道:“嗯!谢谢你救了我。” 只是这个动作,让谈话变得颇为暧昧,林老头不敢再往下看,便抬头望天。 要是怀里躺着的是一位绝色女子,说不得他还会说一句非礼勿视后,浮想联翩,接着偷瞄一番。 但现在怀里躺着的,却是一位男子,虽也可说绝美,但终究是男子,所以连那句“非礼勿视”说出来,都会瞬间变味,更不用说偷瞄了。 林老头道:“不用谢,是你先救老夫的。” 李知焉道:“老先生您如此说,倒让知焉心生愧疚不少,只因我没有想过要救你们,我只是觉得,他们做的不对而已。” 林老头道:“即是这样,老夫也觉得他们做的不对,看不惯他们,所以他们要杀你,老夫就要救你,只此而已,与你无关。” 李知焉道:“哦。” 林老头本以为他会客气一番,不成想,这少年竟如此干脆,忍不住低头来看。 少年受伤时,他看了少年许久,但这次还是没有忍住,一对上眼,尴尬的气氛,一下又弥漫场间,林老头岔开话题道:“你看,今晚的月亮特别圆。” 李知焉道:“是啊。” 继续无话,但无话,更尴尬,若不想尴尬死,那么就得快点想办法结束这种局面。 于李知宴而言,他已可算那不拘小节之人,不过于当下局面,依旧难堪。 所以要避免这种局面,最好是自己能行动起来,改变这种局面。 紧跟着闭上眼睛,内视全身,发现自己周遭,除了头部,其他地方已是失去了控制,即便连一个手指头也翘不起来。之前那一剑,的确超出了他能力的界限。 以后若遇到这样一击,要么强大,强大到能轻易应付,要么避开,但有些攻击能避开吗? 毕竟谁都不知道身后之人有多重要,所以唯有强大。 行功一周天,关节处,传来阵阵疼痛感,想必是刚续好之故,还没有复原,意念覆盖全身,试图调动四肢。 不过刚将手抬起,一股钻心的疼,就及时制止了他的动作。 林老头感受到了他的意图,道:“没学走,怎就会跑了?你还是先控制一些小关节,循序渐进,才是正道。” 听于此,李知焉将意念,付诸在食指关节处,不一会儿,就有了反应。 现在要控制整个身体,的确很有难度,由于那一剑重创,这身体就像失去了记忆的人儿,只有靠自己慢慢熟悉,才能慢慢找到并恢复之前那段记忆。 许是从未做过此事,亦或许久没做,与李知焉当下一样,少了许多熟悉的感觉。 待无相再次出现时,已是过了许久,也端来了他厨艺的成果,两碗素面,面白汤亮,看上去还不错,至少对饿着肚子的人,可如此说。 林老头如刚才一样,单手接过,对着嘴巴,直接朝肚里倒。 李知焉见此,口舌生津,喉结上下闪动,咽了几下唾沫。 怎么吃这碗面,成了李知焉眼前亟需解决的问题。 于李知焉而言,吃饭可是个大问题,若不能很好解决此事,他定会连睡觉都不会舒服的。 虽说场间有无相和林老头,但无相意念识人,终究不如眼睛来的仔细,特别是喂食这种细致活儿。 毕竟鼻子和嘴,那可是很近的两个五官。 林老头倒是可以,但见他现在那样儿,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见他抬首向天,道:“今晚的月亮,可真大。” 有人说,唯美食不可辜负也,李知焉咬紧牙关,食指大动到食指真的大动了起来,慢慢的,他已是能够握拳。 面与其他食物不同,放久了他不仅会凉,还会坨。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消失在了李知焉嘴巴里,虽然躺着吃面不大方便,但能吃,终是不错。 李知焉用衣袖抹嘴,砸一下,恍如又回到山间最快乐的时光,于他而言,吃饭,绝对是人生中,最快乐之事,故豪迈道:“今晚月亮不仅又大又圆,这面,也又大又宽,无相师父,再来一碗。” 林老头平静道:“两碗。”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食其果 姑苏城外,望月坡上,望月斋。 即便名为坡,站在此处,也能看见姑苏城全貌,更不用说站在望月斋主殿最高层。 毕竟此地不是西北,随便一座无名山,都能高耸入云。 大殿一层,已然聚满了人,如此多人,也没有一丝嘈杂之音。 唯有场间女弟子端茶送水时,来回走动发出的脚步声。 只见上手处,一女子风韵犹存,单手持着一串佛珠,在手上呈翻转之势,如天道轮回,来回转动。 她一到得场间,就一直如此,许是对此司空见惯,众人已然习以为常。 且她左右两侧,则站着两人,好像比她来的更受欢迎,那些端茶送水的女弟子在加水时频频向此处,侧目来看。 在望月斋中,能坐主位的,自是此斋的主人吴静,大师兄和小师妹,则分立左右两侧。 能引起这些女弟子兴趣之人,自是望月斋唯一的男弟子吴通大师兄。 此时虽被人所看,但他却对此,毫无兴趣,看向了身侧的小师妹,那么自然而然,便将场中女弟子的视线,引到了小师妹身上。惹得几位女弟子嘟嘴,似是颇为不满,在那里碎碎念了起来。 当然,鲜有人在意这些年轻弟子的小女儿心态,有人打破沉寂,有声传来,只见这声息,来自场下一年岁稍长的女尼,正是天香斋的慧香师太。 既是天香斋,不知怎的,今日竟到了望月斋。 只见她道:“这次贫尼未曾去那灵隐寺,但也派了明英等人,代贫尼问候慈灯方丈,只是遗憾,这未见面的问候,竟是最后的诀别。” 这时其左手上方处,一女尼脸色苍白,想必身体有些不适,正是之前,出现在灵隐寺的慧能师太,只见她道:“我等出家人,本无需过于执着生死,但这生死过程,还是当在意的,贫尼倒是去了那灵隐寺,也见到了慈灯大师,但这样的见面,还不如不见。” 前者说人,后者说人和事,场中之人,能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俗家弟子,也在捋了下耳间发丝后,直接放弃了。 慧香师太道:“我也听明英说了灵隐寺之事,这也是贫尼今日到此的目的,慈灯大师德高望重,临老时,其灵隐寺还要遭受如此厄难,这事,定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之。“ 慧能师太道:“师妹当如何?” 慧香师太道:“应该将此事送交长老会,追究罗兴发等人,不当执法之责。” 慧能师太道:“即便此事可行,道盟也就找几个替罪羊顶了此事,最后也于事无补,再说我南盟离京安城太远,在长老会的分量也不足,长老会不一定会做出对我们有利的裁决。” 慧香师太道:“公道自在人心。” 慧能师太道:“公道的确在人心,但道盟也可说他们就是公道,毕竟这事,本就可两说,且当时灵隐寺,在场之人虽多,但比起天下之人,终是九牛一毛。” 慧香师太道:“当时青云派的苏定方不也在吗?他一言,不得顶千万口。” 慧能师太道:“苏先生的确在场,但现在你能找到他吗?” 慧香师太一叹,道:“也是,像这种人,若他不愿现身,定是很难找到,难道就这样算了?” 慧能师太道:“道盟势大,这也是没办法之事,只是可惜慈灯大师了,一生慈悲为怀,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慧香师太道:“听明英说,与灵隐寺一样,当时有十几个门派退盟。这些门派虽说去了天门教,但这些门派的根,毕竟在此处,这些与其牵连的根茎,定会遭到道盟的打击与报复。” 慧能师太道:“其他帮派规模过小,道盟倒不会太在意,但青龙帮,肯定会受到打击。” 慧香师太道:“这青龙帮帮主,也算条汉子,在最后时刻做出这种决定,师姐,我们要助他一二吗?” 慧能师太道:“正有此意,贫尼想让青龙帮直接入我南盟?这样也就有了庇护它的理由。” 说到这,便看向正中闭眼端坐的吴静师太,慧香师太见此,也看了来。 吴静依旧闭眼,手中佛珠翻转之势不变,但她嘴唇却轻启开来,道:“整个南盟,不也是道盟所属吗?” 不错,加入南盟,不又回到道盟了吗? 若这样的话,当初还不如不退。“ 慧香师太道:“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青龙帮被道盟覆灭?” 吴静道:“人生中每个选择,都会产生不同的结果,青龙帮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就要有接受这样结果的准备。” 慧能师太道:“可是” 刚说到此处,便有人从正门处,行了进来。 慧能师太想说的话,也因这群行人的到来被打断,不请自来,那么多半也就代表来者不善。 来了许多人,许多男人,在这望月斋,已是许久未如此。 好像这种情况,几天前又出现过,就在那传送阵台,来人当时行色匆匆,没来得及看,就已不见。 今日这群来人,同数日前那群人相似,至少衣着上相同,一看,就知乃道盟中人。 除了正中端坐的吴静,此时望月斋大殿之人,皆是站了起来。 慧能师太道:“这里可是望月斋,不是诸位可随意进出的地方。” 只见为首之人抱拳道:“想来,这位便是南盟五慧之一的慧能大师父。在下道盟礼部大执事,潘云峰。” 慧能师太道:“礼部执事?道盟六大执事之一,你这不请自来,倒是不大礼貌。” 潘云峰笑道:“师太虽未请在下,但在下,却是授命而来。” 慧能师太道:“授命?望月斋可不以谁的意志行事。” 潘云峰道:“不瞒师太,在下是受道盟长老会之命,到得此地。” 慧能师太道:“难道道盟要与我望月斋道歉?” 潘云峰有点疑惑,道:“道歉?” 慧能师太道:“难道不是?难道你们不为灵隐寺所做之事感到羞愧?” 潘云峰道:“抱歉,在下并未参与灵隐寺之事,所以对其有所不知,在下今日到此的目的,是宣告一项长老会敕令。” 慧能师太上下打量此人,道:“敕令?” 潘云峰道:“不错。” 说话间,已从怀中取出一锦缎,双手展开,道:“道盟长老会令,望月斋慧能师太,也作林韵之,在道盟于灵隐寺诛魔事件中,与魔人沆瀣一气,多加阻挠,故剥夺望月斋慧能师太长老会成员资格,略施惩戒,以儆效尤,即刻生效。” 听于此,吴静终是睁开眼来,道:“潘执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看清说话之人,潘云峰赔笑道:“见过吴静师太,潘某也是代为传话而已,不过一走卒,希望师太不要为难在下。” 吴静道:“既是传话,那就代贫尼也向道盟传一句话,如不将这道命令撤销,贫尼将率门下弟子,退出道盟。”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一直认为吴静师太好让不争,不成想,今日竟说出如此震怒之言。 如若望月斋退盟,那可不再是一个灵隐寺退盟那么简单,吴静师太口中,虽说是望月斋,但只要望月斋一退,那么南边绝大多数门派,势必会一起退出道盟,毕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南盟。 南盟弟子,同气连枝,且以望月斋马首是瞻。 道盟定会因此,失去南方之地的控制,从南方民间来看,可谓是苦道盟久矣, 只是作为寻常百姓,一直不敢说而已,不然也不会令济世为怀的慈灯大师,下定如此决心。 故借退盟之事,提醒道盟以及全天下。 灵隐寺事件,也影响到其他门派在这方面的思考。 道盟遍布大陆的军镇,及不受约束的道盟中人,正给道盟的声誉,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潘云峰道:“师太息怒,刚才所说,兹事体大,师太可否先冷静一下。” 吴静道:“贫尼唤作吴静,小时候师父就说,贫尼即是悟静,也可做无静,但此刻,贫尼绝对是冷静的。” 继而转首向慧香师太和慧能师太,道:“两位师妹,你们不是说要与青龙帮提供保护吗?且南盟从属道盟,要保护青龙帮,最好的选择,就是南盟退出道盟,自此,也就可名正言顺去保护青龙帮,青龙帮做出了选择,我们也可做出选择。当然,结果怎样,得自己承担。” 潘云峰也未想到,自己来此,认为只是跑一趟路,不成想,要来见证一下历史。 当然,这已然超出他职权范围外,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为六大执事,但这种事,向来轮不到他插手。此刻已然有了退意,向吴静师太以及众人抱拳后,道:“在下话已传到,就不叨扰各位了,告辞。” 吴静道:“希望潘大人将贫尼之话,能如实传到陆定国耳中。对了,还有大长老那里。” 潘云峰汗颜道:“一定,一定,就此别过。” 说完,领着一众执事,消失在望月斋大殿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含羞且怒 青云山,数十里外,有一座小镇,叫作梯云镇,大意为到此之后,就能凭此直上青云。 这么说,也有其道理,这小镇一应物什,皆为青云派产业,之所以说到得此地,就能直上青云,就是说穿过小镇,后面就是青云山。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说在这里,哪怕是引车卖浆,挑担售物的,都可能为青云派弟子,且对江湖中人而言,直上青云所说的,自是青云派。 按理说,修道之人,本不该如此市侩俗气,莫奈何红尘中,除了天地要祭祀,这五脏庙,也需祭祀。 从人们以往经验来看,祭天祭地,都没有祭祀五脏庙来的实在。 但凡江湖中的修行门派,没有产业的,并非没有,想来,定是很少,因为在大陆漫长的历史中,这种清高的门派,自己都会将自己淘汰掉,无需假借他人之手。 梯云镇虽是镇,但却不小,比起大陆中的一些名城,也不遑多让。 以青云派当下的规模,一个青云山怎能容的下去如此多弟子。所以除了一些优秀弟子、各大长老及其子女生活在山上,其他弟子,几乎全驻在了此处。 青云弟子从大陆各地搜集到的奇珍异宝,通过梯云镇,由商旅销售到大陆各地。 所以镇上很是热闹,集市,酒肆,客栈一应俱全,甚至连赌坊都有。 唯独没有青楼,对到此游玩的旅人而言,甚是遗憾,心想要是青云派让其派中女弟子出来做这事,哪还用的着这么多产业,仅仅这一项,就足以让青云派立足千年。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能在一些登徒子脑中想一下,要真敢这么说,青云派弟子定要让他明白,天下第一大派凭借的,可不是各种兴盛产业。 莫如是两兄妹,便行在梯云镇主干道上,至于苏定方为何没与他俩同行,大抵是因为在青云派,苏定方的地位、声望,仅次于玄空上人,要是在此处行走,定会引起主干道堵塞,这种后果不是没发生过,那时苏定方尚年轻,第一次登上齐云榜,也路经过此处,那场面,说万人空巷也不过分。 莫如是两兄妹之所以到这里,是因为镇上不仅是出售稀奇之物的供给站,还是青云派的补给站。 说起补给,传闻三长老家的厨房,永远是空着的。 两人要回青云山,自然要路过此地,既然路过此地,便顺手捎点东西回去。 听说莫如君自进阶到“空间之子”后,这食量,也随之进阶了许多,莫问天在高兴了一阵后,就为此又犯了愁,时常感叹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古人诚不欺他。 这么些年,他也是从简朴生活过来的,但现在,他发现他的生活,已是简朴的过了头,除了手头上捉襟见肘,现在连饭量也小了许多。 当然,并不是他不爱吃饭了,有的吃,还是要吃的,只是大多时候刚吃一碗,然后就没了,倒不是因为饭菜做的少,若有人到他们家,定会被桌上堆积如山的食物,惊的目瞪口呆,但同样也会被瞬间的风卷残云,惊的下巴落地。 所以莫问天在小镇与青云山来回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作为青云派三长老,本可以叫几个弟子来做这事,但若如此,就与宗门训诫,产生了冲突。 毕竟青云派屹立至今,靠的就是提倡每个弟子的吃苦耐劳,作为长老都不能以身作则,那还有什么资格训诫下面的晚辈。 镇上主干道,一派欣欣向荣,一应物什,应有尽有。 不过莫如雪却有些兴致缺缺,打不起精神来,若是以前,定会在某个发簪摊、某个纸鸢店、抑或某个胭脂商号,如喜鹊般,欢呼雀跃一番。 毕竟与大哥一起逛街,她可不会客气,且这大哥,真是她亲大哥,对她自也没小气过。 莫如是将肩上要滑落的麻袋,重新甩在肩上,笑道:“小妹,已是要到街道尽头了,若还客气的话,大哥可要节省一大笔了。” 道旁一包子铺老板,已然认出了两人,道:”是啊,莫大小姐,这里出去,就是青云山了,要是忘了买啥,再想起时,就得再跑一趟喽。“ 莫如雪道:“那就来八百个包子。” 若其他人如此说,定会让人大吃一惊,但包子铺老板却无甚异样情绪,一切都挺理所当然,只见他道一声“好勒”后,就去忙活了。 莫如是在他小脸上一捏,打趣道:”记得我认识的小妹,可非今日这般,为情所困?” 莫如雪手上用力,将他手拍开,白他一眼后,道:“没正经的,要是被你那些痴姐迷妹看见,说不得当场就会死了心。” 莫如是道:“要是这样,岂不是对大家都好。” 莫如雪道:“要是小师妹看见呢?哦,对了,还有圣女萧姐姐?这次回去我定要与爹娘讲,说你勾搭圣女。” 莫如是道:“你敢。” 刚说到此处,便被身后那咳嗽声打断。 奇怪,着实奇怪,怪在这身后之人,到了两人身后,都未被发觉,特别是像莫如是这样惊才绝艳的天才少年。 不过一想,也有些释然,这里毕竟是青云派的地盘,要想在这里行凶,也不是那么容易,此地可是真的卧虎藏龙,要是暴露任何杀气,定会被这里的高手发现,也正因此,到得此地后,莫如是放松了警惕,若是其他地方,定不会如此轻易,近了他的身。 当然,最根本的,还是这身后之人,未曾露出一丝杀气。 两兄妹迅速回头,也见到了来人,但眼神刚一接触,就让两兄妹蹙起眉头。 只见这人面如冠玉,一条漂亮的头巾,将头发全束在了脑后,看上去整洁的同时,也与人清爽之感。 锦衣玉带,贵气逼人,全身上下,唯一不和谐的,便是这衣服,看去稍显宽松。 这扮相,犹如从世家大族中走出的公子哥,不过莫如是两兄妹都知道,这人比起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可要高贵的多。 因为她是道盟的圣女,而大陆,只有一个道盟,且道盟,又只有一个圣女。 不错,这男扮女装之人,正是萧回风,也是他们口中的萧姐姐。 莫如是道:“见过圣女殿下。” 萧回风男子打扮,不过刚才两兄妹的对话,也是让她有些脸红,此时看去,竟别有一番风情。道:“莫兄不必客气,刚才你们俩聊什么呢?” 萧回风与其他女子不同,脸红,只是生理的正常表现,但不代表她就要回避,相反,对于喜欢的问题,为什么不深究一下呢?比如爱一个人,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莫如是急忙道:“没聊什么。” 见此,狡黠的笑,又重新回到莫如雪脸上,道:“圣女殿下,我与长兄刚说到您,您就到了此间,这莫非就是人们说的缘分、天意。” 萧回风道:“即是天意,那我也毫无办法。” 说到这,便看向莫如是,直到看得他面红耳赤,才撇过脸去。 莫如雪也不客气,道:“殿下不会真的来此偶遇我俩兄妹的。” 萧回风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莫如雪道:“此话怎讲?” 萧回风道:“道盟派我来青云派,拜谒各位长老,因此,也顺道看看妹妹你,上次说要来你家做客,这可不是玩笑话哦。” 在两兄妹面前,圣女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我”,亲近又自然。 莫如雪笑道:“欢迎之至,只是姐姐你真的只来看我吗?” 萧回风道:“也顺道看下伯父伯母。道盟派我拜谒青云长老,于公于私,都当如此,对?” 莫如雪道:“你就不想看看其他的,我青云山最漂亮的风景是什么?你知道吗?” 萧回风道:“听人说,青云山溅玉瀑,洗剑池,长老别院,均乃人间至盛美景。” 莫如雪道:“也对,也不对。” 萧回风笑道:“此话怎讲?” 莫如雪道:“对他人而言,溅玉瀑,洗剑池,长老别院,的确不错,但人间像这样的美景,数不胜数,所以说他对。当然,也不对,因为比起独一无二之人,这些都差远了,毕竟在其他门派乃至整个世间,你都找不出相同的两个人。” 萧回风和莫如是都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一个笑道:“这倒是。” 而另一个则怒道:“莫如雪,你最好是给我闭嘴。” 莫如雪左右晃动脑袋,道:“偏不,所以,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莫如是,姐姐你说,我说的,可对?” 似是要注意形象,萧回风捂住嘴,笑道:“妹妹所言极是。” 莫如雪道:“姐姐,我要告诉你,红着脸的莫如是,则更难得哦,注意趁热吃。” 莫如是听于此,已然有些无语,一个响头过去,奈何莫如雪早知道他会这样,闪了开来。 莫如是只得怒道:“你跟谁学的,回去定要告诉爹娘,让他们再次加深一下你的礼仪训练。”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青云山上 莫如雪这话,即使是大气的圣女殿下,也有些吃不消,不敢再答,只得满眼含笑,看着此时正怒气冲冲的莫如是,越看,越是喜欢。 莫如是也看见了她看他,道:“有什么好看的,走。” 萧回风道:“就是好看,莫兄,请。” 说完,竟反客为主,向青云山行去。 莫如是撇嘴道:“好的,萧兄。” 萧回风迅速转首,望向他,似笑非笑,道:“你说什么?” 莫如是道:“没什么?” 萧回风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敢说不敢当。” 莫如是道:“在下是不是男人不知道,但在下觉得萧兄你,倒是颇具男子汉气概。” 萧回风依旧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怎么?不喜欢?” 莫如是眼神闪烁,于萧回风灼热目光,不敢相迎,嗫嚅道:“还还好,只是心理上,要慢慢适应一番。” 萧回风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奈何穿上女装就有许多人用那种眼神看来看去,让人感觉像蚂蚁在身上爬一样,与其这样,不如穿上与他们一样的衣服,你还别说,这样真的很有效,你也不喜欢我被别人看。” 莫如是木讷道:“那倒是,我喜欢,啊,不,我不喜欢,喜欢” 见莫如是胡言乱语的样子,萧回风噗嗤一笑,也觉自己失态,转身向青云山上行去。 莫如雪见此,给他一个白眼,道:“没出息。” 然后便随萧回风行去。 留下街道上的莫如是,在风中凌乱。 心想自己到底怎么了,平时都不这样的,怎的一见到圣女殿下,思绪就如此混乱。 越想越不对劲,迅速甩下脑袋,将此事抛在脑后。 然后将滑下的麻袋,再次甩在肩上,拿起包子铺老板早已备好的包子,向圣女一行人追了过去。 即使是背后一物,手中一物,莫如是依然让人感觉很有风度。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这样子,你大可解释为接地气,容易让人亲近,也少了平时的清高孤傲,拉近了距离。 反正喜欢之人,怎样做都是对的,至少对萧回风来说,就是如此。 青云派主殿,建于青云山巅,而青云山巅,又在这青云山脉最中间,所以要到得青云派,就必须沿石径而上。 若从空中向下看,定会发现这若隐若现的石径,犹如画师作于青云山脉的大树,而其分岔口的小径,则像这颗大树的枝干。 莫如是两兄妹要回家,只需沿着树顶的枝干行去即可。 不过这次不同,与圣女殿下同行,那么就得先陪殿下去主殿。 既然石径像大树,那么青云山上的主殿,自然也在这棵“大树”的树尖。 树尖处,大殿巍峨,矗立在青云山顶,一幢幢建筑,错落有致,似是这大殿的随从。 虽为青云山巅,却也视野开阔,一幢巨大的门楼,似是世间最懂礼仪的侍者,矗立在石径尽头,要迎接青云派最尊贵的客人。 青云山上青云派 青云派中青云显 青云祥瑞,穿插于青云派中,让此地景象,恍若仙界,云蒸霞蔚,可谓是气象不凡。 莫如是一等人,已然行到半山腰处。 萧回风感慨道:“常有人与我提起青云山盛景之壮丽,一直未得相见,今日见此,真是比想象还要美。” 莫如雪道:“萧姐姐要是喜欢,以后就将这里当成自个儿家。” 有意无意间,瞥向莫如是,萧回风欣喜道:“真的吗?” 莫如雪道:“自然。” 一个响头,落在莫如雪后脑勺,莫如是低沉道:“自然你个大头鬼,给我闭嘴。” 莫如雪道:“我说莫师兄,你就说喜不喜欢萧姐姐住在这里,可要想好哦,别压抑自己的情感。” 莫如是道:“有时候我在想,要是哪怕一次,没有找到你该有多好。” 莫如雪双手叉腰,道:“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因为本小姐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不找也找到了,气不气。” 莫如是摇头直笑,气不气?都被气笑了,还要怎样,道:“是是是,气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路径上,一凉亭处,已有数位青云派弟子,侍立在此,像是等人的模样。 今日倒也奇怪,平时人来人往的上山道路,此刻反倒只有圣女殿下一等人。 不言自明,这群等人之人,等的,自然就是圣女殿下。 小径转弯,圣女殿下忽现,这一众人就迎了上去。为首之人道:“贫道清逸,在此恭迎圣女殿下。” 萧回风还礼道:“清逸上人有礼,突然到访,实有叨扰之意,还请上人莫要见怪。” 清逸上人道:“殿下莲步踏足处,不正是处处生金莲?所以殿下能到此处,只会令敝派蓬荜生辉,怎可有叨扰之念。” 萧回风笑道:“上人舌绽莲花,说的本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清逸上人道:“贫道说的,本就实情,殿下,请。” 说话间,已让出身子,让萧回风行在自己身前,半个身子的位置,单手为引,引着这一群人,向青云山上行去。 青云派为何知道萧回风今日会到此? 一点不奇怪,作为世间第一大宗门,特别是在这青云山附近,不知布置了青云派多少眼线。 任何想不动声色便摸入青云派的,都要做好被无数眼睛盯着的准备,即便没有这些,作为有圣人境坐镇的门派,即使让你成功摸了进去,又能怎样呢? 当然,于玄之又玄的圣人境,你的到来,也许在你有这个念想时,他就已然知晓。 没人知道圣人境到底在想些什么,毕竟天下间,只有四人。 圣人境也不可能告诉你他怎么想,巨龙通常不会与蚂蚁说话,当然,蚂蚁可能会自卑的说一句,我也不屑与巨龙交谈。 也许,也许巨龙会淡淡看你一眼,不以为意。 穿过青云山上,栋巍峨的门楼,沿青石板直走,就到了天下闻名的青云派主殿。 这直走,要颇费一些功夫,在山下看山上,感觉青云山山顶会很小,但只有真正走上来,才能感觉到这山顶的宽阔,足以容纳一个半个小镇,之所以感觉小,那是因为青云山脉足够大,故造成这样的错觉。 大殿内,左右两排椅子,并排并列,井然有序,置放其中。 场中一把椅子,与其他椅子相同,但与其他椅子,却又有所不同。 相同,是因为它与其他椅子并无甚区别。 不同,则是这椅子,被置放在大殿上方,正中间处,有些冷清,又有些孤傲。 场中已然坐了数人,分列两侧,唯独中间那把椅子,孤傲至极,无人,便显得有些冷清。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闭目养神,有人吹起杯里的茶叶,饮上一口,颇为享受。 脚步声起,这些人便放下手中物什,暂停了交谈,睁开了眼睛,统一的站了起来。正是萧回来到了场间。 唯独一人,没有站起,奇怪的是,萧回风却向这人迎了上去,示意他不必多礼,并连忙道:“晚辈萧回风,拜见何老先生。” 此人正是青云派二长老,何焕生,也是青云七子之一,更是大陆的英雄,至于为什么,何长老的瘸,便是最好的证据。 那么这样的人,即便是圣女,也得给予相当的尊重。 何焕生道:“殿下不必客气,我等皆为道盟中人,凡事得讲个规矩,本该老夫与你行礼的,奈何真是失礼。” 话语中,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想必触及到了这位抗魔英雄心中,最深处的脆弱。 萧回风道:“何老先生如此说,就真是让晚辈汗颜了。” 何焕生笑道:“今日忽闻消息,说殿下会到此,让老夫好生收拾一番,殿下你看,还合礼仪不?” 萧回风道:“何老先生不必客气,是晚辈叨扰各位前辈清修才是。这次来青云派,本是道盟的意思,但听人说青云派风景怡人,晚辈也想亲自来看一看,顺便拜访青云派各位长老前辈,及诸位好友。” 何焕生笑道:“殿下的意思,与我等相见,是道盟的意思,你自己的意思,是为见你的好友,对。” 萧回风被人看透心思,也不装,大方道:“何老先生,果真目光如炬,这都被你看了出来。” 何焕生道:“殿下快人快语,让人好生舒服,是青云派哪位弟子,有幸结识殿下这等人物,不如一并叫来场间,可好?” 萧回风道:“不用了,只因他们就在场间。” 说到这,让开半个身位,纤手一指,众人的视线,便落在莫如是和莫如雪身上。 若仅仅指着莫如是,即使她脸皮再厚,在这众目睽睽下,恐怕也受不了这些灼热的目光。 也因此,何焕生终于看见了莫如雪和莫如是,皱眉一展,眼神极为宠溺,笑道:“是你这丫头片子,最近又跑那去疯玩了,小时候还挺乖巧,长大后,反倒让人不省心。” 莫如雪嗔道:“二师伯,你说什么呢?人家哪有疯玩?”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云二长老 莫如是扛着麻袋,也在此刻映入众人眼帘,并道:“哪有?娘亲都担心死了,你与李兄,在那灵隐寺,可是出尽了风头。” 莫如雪道:“是道盟” 想起萧回风在场,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低头,不知在咕哝什么。 但说起灵隐寺,青云众人呈之势,开始窃窃私语。 何焕生道:“殿下,于灵隐寺之事,老夫亦有所耳闻,这事,您怎么看?“ 萧回风道:“小女子代表道盟到此,就是来问问诸位长老的意见,于当今天下,始终还属青云为最。” 何焕生道:“殿下过誉了,只是” 萧回风道:“只是什么,老先生但说无妨。“ 何焕生道:“说出来殿下可能不大高兴,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殿下也不妨听听,就当是多一方观点,殿下长居天道宫,可能有所不知,这些年分布于大陆各地的道盟执事,已是与多年前有了许多改变。” 萧回风柳眉一蹙,疑惑道:“改变?” 何焕生道:“是的,他们与多年前抗击魔族时,有了许多不同,若说之前乃胸怀天下的仁人义士,在今日看来,却已然变得与魔族无异。当然,老夫说的,并非全都如此,至少很大一部分,都已经改变了。” 萧回风道:“为何我一点不知情?“ 于这些事,萧回风的确不知,在她接触的信息中,大多为一些正面的资料,对地方上为非作歹的道盟执事,可能连半点消息不曾透露。 想来,道盟也不会让她知道这些,要是圣女接触了太多这样的事,那还怎么展现道盟的美好。 何焕生道:”对于这些事,也许有人不想让你知道,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若老夫猜的没错,这次殿下前来,定是道盟试探我青云派口风的,因为在这次灵隐寺事件中,不仅我青云派参与了,且干涉的,还不少,也由于七师弟的参与,让整个事件走向,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所以他们想试探我青云派,是不是主导了这次事件,当然,也想知道我青云派,是不是也有退盟的想法。要试探我青云派,纵观整个道盟,没有人比殿下来的更合适。” 萧回风听何焕生这么一说,似有所悟,她并不傻,只是接触的事情不多,导致认知上,多了许多盲区而已。 萧回风道:“那玄空上人及诸位长老对此,怎么看呢?” 何焕生道:“其实在刚得到消息时,我们就开了一次长老会议,认为此事,本可以大事化小,道盟只需轻描淡写,就能很好的处理此事,奈何道盟一些人,硬是放大化处理了整件事情。导致现在以望月斋为首的整个南盟,都有了退盟的想法。” 萧回风道:“这次处理的,的确有些欠妥,灵隐寺要退盟,让他退就好了,没必要造成如此大杀孽。毕竟这本就是他们的自由,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何焕生道:“圣女能如此想,不过长期位居高位的那些人,可不这么想,这种行为,可是在挑战他们的权威。说句不好听的,道盟当下仗着势大,有些良言,已是再也听不进了。” 萧回风道:“老先生说的是,既然老先生已猜到小女子来此的目的,那青云派怎么想呢?” 何焕生道:“老夫暂时不能告知殿下。” 萧回风道:“为何?” 何焕生笑道:“老夫终究不是掌门,于此事,我与几位师弟,虽商讨了一番,但终是不敢僭越行事,当下大师兄还在闭关当中,已是有了些时日,于近日,想必也要出关了。” 萧回风道:“那诸位长老的意思呢?” 何焕生道:“我们的结论,也仅仅只做参考,最终,还是要大师兄定夺。当然,我们的意思还是继续留在道盟,虽然道盟出了一些蛀虫,但道盟终究承担起了它的历史责任和使命,老夫有预感,不久之后,大陆还会发生入侵之事。” 萧回风道:“入侵?魔族不是已被清除的干干净净了吗?” 何焕生一笑,道:“也不一定是魔族,殿下不用如此当真,只是老夫预感如此,说不得预感错了,大陆继续相安无事,直到永远。” 萧回风道:“那小女子就要预祝何老先生预感错误喽。” 何焕生笑道:“这样自然为最好。” 萧回风道:“小女子还有一事。” 何焕生道:“殿下但说无妨。” 萧回风道:“天门教,想必何老先生也听过,您怎么看?” 何焕生道:“自然听过,这些时日,想不听见都难,这也是道盟让您来打探我青云派口风的?” 萧回风毫不遮掩,点头承认,道:“还请何老先生,解惑一二。” 何焕生道:“殿下果真乃坦荡之人,说与您听也无妨,您有此一问,想必道盟已然怀疑我青云派与天门教,亦有所勾结,想来也对,五师弟主持这届幽冥域界之行,且刚好这届幽冥域界之行,就出现了天门教掳掠大陆优秀弟子之事,若一件事如此,想必也只会被陆定国定义为偶然,但接着灵隐寺事件,青云派想不被道盟怀疑都难,毕竟又是七师弟阻挠了此事,且眼睁睁放走哪些天门教教徒。这就不能再是偶然,至少对陆定国来说,不再如此。“ 萧回风道:”那到底是不是偶然呢?“ 于这毫无心机的姑娘,莫如是已是有些无语,道:“殿下,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心机,若我说是偶然,你信吗?” 萧回风回头,望向莫如是,似笑非笑中,一丝暧昧,夹杂其中,道:“我信。” 莫如是见不得她这样,撇嘴不看,也不敢再说什么。 何焕生道:“不瞒殿下,这些事看似与青玉派有牵连,却也皆是偶然,我都说了,大师兄一心向道,于统领天下门派之事,毫无兴趣,而老夫,又是一瘸子,更无任何野心,至于我们七师弟,那更是超然外物,一年之中,连青云派都很少踏足,更不用说困于某处,你若叫他去天道宫宣和殿待上一个月,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想着苏定方在宣和殿办公的场景,何焕生已然笑出了声,众长老,则笑意更盛。 萧回风道:“老先生说的极是。” 何焕生道:“殿下也知道,我四师弟和六师弟,与老夫无异,至于三师弟和五师弟,他们都是有家室之人,于这些,也无甚野望,可能想着将子女抚养成人,此生也就不过如此了,哪有那些雄心壮志。” 说到这,看向莫如是和莫如雪,甚为欣慰。 萧回风面带微笑,也看了来,她可不会错过任何这种机会。 对于此,莫如是有些无奈,想及早结束这种局面,道:“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萧回风道:“没有了。” 何焕生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如是作陪,引圣女殿下在青云山走走,殿下,你是不知,这青云山风景,老夫看了一生,都还未曾看厌,殿下定要好好欣赏一番。老夫只能失陪了,实在抱歉。” 萧回风道:“今日叨扰诸位长老清修,已是让小女子有诸多愧歉,老先生还如此说的话,不是让小女子无地自容?有莫兄作陪,已然是天大的荣幸,怎敢再继续烦扰老先生您。” 莫如是扛着一麻袋东西,手中还拎着一大袋包子,与萧回风站在一起,依然让人感觉璧人一对,佳偶天成。 听于此,莫如是有些不情愿,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想来也对,任谁扛一麻袋东西,都没有瞎逛的心思。 莫如是当下如何想,众人也不知道,当然,众人也懒得去管莫如是如何想,即便他是莫如是。 众人一一抱拳,向圣女殿下告退而去。 大殿,也因此空旷许多,莫问天不知何时,斜依在大殿门扉处,对场间之事,看的清清楚楚,也听的明明白白。 看的兴起时,还对莫如是竖起大拇指,莫如是只当没看见。 莫问天从门口行来,向萧回风道:“见过圣女殿下。” 萧回风急忙道:“伯父不需如此,我与雪儿妹妹是朋友,这样平添几分隔阂,岂不太美。” 莫问天道:“那倒也是,若仅仅只与小女做朋友,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莫如雪怒道:“老爹,怎么说话呢?” 萧回风亦有些困惑,道:“为何?” 莫问天不搭理莫如雪,道:“我这小女尚年幼,没他大哥有经验,要想欣赏青云山风景,如是他,乃最合适的人选。” 萧回风笑道:“这样啊,那定要麻烦莫兄了。” 莫问天从莫如是身上接过麻袋,一只手抢过那袋包子,另一只手像拎小鸡仔一般,拎着莫如雪,给莫如是一个心领神会的眨眼,然后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大殿外,只留下莫如雪愤怒的声音传来。 “爹,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有老爹走的快吗?还有,让爹娘担惊受怕这么些时日,你是不是已忘记我莫家,还有家法这件事?” “不要啊,亲爹,我的亲爹。”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道盟巨头 京安城,天道宫,宣和殿九层。 如许多年来一样,中年男子埋头于书案间,不时从高高的文件中拿下一本,迅速翻阅后,又迅速在末尾处,着墨几笔。 此时书案前,站着数人,看来,已是等了许久,见男子无反应,只得垂手侍立在旁,或许早就习惯如此,并不觉得有何奇怪之处。 能在宣和殿九层坐着的,自是执事长陆定国,且这里,也只有一把椅子。 陆定国伏案疾书的同时,却也在垂首间,有话传来,只见他道:“云峰,于南盟欲脱离道盟这事,你怎么看?” 前首处,垂首在侧,毕恭毕敬的男子,不曾想到,陆大人突然就开了口,且一来,就问到了自己,抬起来头,郑重其事道:“属下于南盟退盟之事,也不大知情,属下不曾经手此事。” 宣和殿的云峰,自是礼部执事潘云峰。 陆定国抬眼来看,加重语气道:“我是问你怎么看。” 对这种推诿,似是不喜,作为六大执事之一,不怕你不担责,就怕你连担责的勇气都没有,即使出了什么事,要裁撤一个大执事,也并非那么容易。 潘云峰道:“属下觉得,南盟一旦退盟,将伤及道盟根本,这种势头,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陆定国道:“老廖,你怎么看?” 陆定国口中的老廖,自是廖化文。 只是奇怪于这军部执事,本该在抚冥军镇,此刻却到了此处。 廖化文声音如雷,灌入场中每处,道:“属下建议,再派八个军镇前往南方,必要时,适当惩戒一番,这些不听话的宵小,即便不能如此,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潘云峰道:“老廖,你可知那望月斋,可不是你口中的宵小。” 廖化文道:“云峰,是不是这次去了望月斋,吓破了胆,试问在我道盟面前,哪个门派不是宵小。” 潘云峰眼神一凝,怒道:“老廖,大家同事一场,没必要如此出言奚落。” 廖化文道:“廖某说的,乃是事实,别说望月斋吴静,就是那青云派,又能怎样。” 潘云峰道:“若玄空上人在此,我倒希望廖兄你依旧如此硬气。” 廖化文道:“云峰,你须知晓,这世间,并非只有玄空上人是圣人境。” 潘云峰冷笑道:“你当潘某是三岁小儿?岂会不知这些,潘某所读所识,可比你这莽夫多了去了。这世间确非玄空上人一位圣人境,但其他圣人境,与你廖化文有何干系?” 廖化文道:“你说谁是莽夫,好,老子是莽夫,今天廖某便让你知道,莽夫才是这世间的真理,圣人境能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你以为他们是靠讲道理得来的?” 说话间,便揎拳捋袖,已欲展现他莽夫的风采。 潘云峰冷哼道:“求之不得。” 陆定国的话语,恰合时宜的,从书案处飘来,道:“够了,这里乃宣和殿,云峰,老廖他不知道,你所读所识多,为何也不明白宣和的道理。” 潘云峰闻此,迅速抱拳道:“属下知罪。” 陆定国道:“兴发,这件事经你之手,知晓其来龙去脉,你如何看?” 闭目养神的罗兴发,在此刻睁眼来看,道:“属下建议恩威并济,若道盟一直退让,以后再加管制,势必会很难,若一度用强,自也非上策,现在这种情况的出现,便是之前埋下的恶果。” 陆定国道:“怎么个恩威并济法?” 罗兴发道:“先撤销对慧能师太的惩戒,毕竟这件事,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陆定国道:“对慧能的惩戒,本就是陆某对望月斋的试探,不曾想到,平时一副出世之相,与世无争的吴静,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然后呢?” 罗兴发道:“都说了恩威并济,惩戒是必须的,可暗中对南盟那些不听话的门派,适当敲打,特别是在资源分配上,动些手脚,然后在南盟内部,制造不和,分裂南盟体系,道盟从中,渔翁得利,至于刚刚廖兄说的,在南方加驻军镇,万万不可。” 廖化文道:“为何不可?” 罗兴发道:“至少明面上不能如此,十几个军镇开进南方之地,定会引起民间的恐慌,同时也会加紧南方各门派的团结,与之前说的分裂南盟,意图不符。” 廖化文道:“明面上不可,那就暗地里搞,怎么个法子?” 罗兴发道:“调整南方军镇的编制,以前十人一组,改成二十人或者三十人都可,慢慢将大陆各地的军士,调拨向南方,这样,不仅南方军镇数未变,也不知不觉间充盈了军士数量,效果与廖兄说的相同。” 廖化文道:“这倒是,这样搞不出什么大动静,又在不知不觉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陆定国道:“刚说的是威法,又是怎么个恩法?” 罗兴发道:“于灵隐寺之事,道盟必须要拿出一个鲜明的态度。” 陆定国道:“什么态度?” 罗兴发道:“一个对道盟内部不法分子,除恶务尽的态度。” 廖化文打趣道:“那老罗你可以自裁了。” 罗兴发一脸平静,看向廖化文,不曾搭理他,不过这一眼,却让廖化文心里有些发怵,与前面书案处那人重叠后,他发现这罗兴发,竟有了陆定国多年前的样子。 罗兴发接着道:“当然,在座各位皆是清楚,这事若要做到除恶务尽,定是不可能,我已说了,我们要做的,是一个态度,什么是态度?就是要让南方寻常百姓及各修行门派,都能看到的姿态。” 陆定国眼神一凝,道:“你意思是说?对岳乾城及南方分部下手?” 罗兴发道:“不然呢?” 陆定国道:“他可是你朋友。” 罗兴发道:“两点,第一,乾城是罗某朋友不假,不过公是公,私是私,我们可一起在京安城喝酒,也可在道盟刑部‘喝茶’;第二,岳乾城作为大主事,且长期负责南方事务,出这样的事,他本就责无旁贷,也正因此,岳乾城的倒台,才符合当地百姓及诸多门派的期望。就算道盟将我们六大执事全处理了,南方百姓说不得一个都不认识,搞不好还以为我们在内斗。” 陆定国道:“有道理,仅仅如此,恐怕还达不到恩的地步,于寻常百姓,尚可,对那些宗门而言,可能不会吃这一套。” 罗兴发道:“于这些宗门,也是两种方法,若拂逆道盟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它在大陆消失,对道盟忠心的,名和利,以及他想要的一切,都可,当然,除了这些,道盟这次对南方人民情感上造成的伤害,为了表示歉意和诚意,罗某提议,在姑苏城设立一个天道学院分院。一来可以笼络南方的优秀人才,进一步削弱南盟的力量,二来,设了天道学院,也相当于道盟在南方重新开山立派,对南方宗门格局,也会重新有一个划分,我就不信,南方门派有道盟这座靠山不依附,偏偏去依附望月斋。” 陆定国手中笔已停,抿住薄薄的嘴唇,道:“兴发所言极是,陆某一时糊涂,竟出了许多昏招,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惭愧至极。” 罗兴发道:“大人如此,也在情理之中,想必任何父亲遇到此事,都不会比大人做的更好。” 陆定国道:“不说这个了,兴发的建议,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廖化文道:“以廖某这榆木脑袋,除了点头,还能怎样。” 说完,大手一抬,拍向罗兴发肩头,极是赞许。 这廖化文,好就好在,对于强者,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及崇拜,如今看来,这也是他能一直追随陆定国这样人物的优点。 潘云峰道:“属下也无甚意见和建议。” 在潘玉峰看来,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这种烂摊子,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最好就是,不要牵扯到他。 陆定国道:“既然如此,就照兴发说的去执行,兴发和老廖留下,其他人退下。” 众人抱拳行礼后,一一退去。 直到场间只剩下陆定国、廖化文及罗兴发这道盟三巨头。 陆定国从椅子上起身,径直走到窗前。 阳光洒下,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直到将廖化文和罗兴发淹没,刻在他的阴影里。 陆定国望着窗外京安城,却对身后两人道:“其实陆某并不担心南方之事,即使整个南盟都脱盟而去,对陆某,对道盟而言,皆是小事。” 廖化文迟疑道:“那大人担心什么?” 陆定国道:“陆某担心的是青云派和点墨门的态度,甚至是那隐藏在天门教后城主的态度,没想到啊,真是想不到,如此庞大的组织,竟然在道盟眼皮子下,隐藏了如此多年,每每梦中惊醒,都陡生恐惧,可谓是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罗兴发道:“所以更不能削弱道盟的力量。” 陆定国道:“不错,南方之事,之前便说过,可大,也可小,就像一只羽毛,也足以影响天平的倾斜方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宣和殿问答 天平由支点,延伸出两臂,两臂上,悬着托盘,托盘上的砝码,则影响天平的倾斜方向。 这便是天平吗? 为何有人说,天平自始至终,都在心里,人们心里。 本以为像道盟这样的庞然大物,足以傲立世间不倒,千秋万代。 不过现在,依旧被人们放在了天平的一端,最可怕的是,还不知另一端为谁? 青云派?点墨门?抑或云霄城? 不得而知,难怪陆定国会有此感慨。 已到正午时刻,陆定国投射到房子的背影,小了许多,露出后面廖化文及罗兴发的嘴脸来。 就着刚露出的嘴脸,罗兴发启口道:“听说圣女去了青云山,付老,也被派去了点墨门,可有消息传来。” 陆定国道:“不得而知,圣女也是刚去青云派,至于付沧海,则去了数日。” 廖化文道:“叫他们去,有效果吗?” 陆定国道:“他们去,本不需要什么效果,之所以叫他们去,是因为唯有他们,才最适合。” 罗兴发道:“倒的确如此,付沧海与秦默予有所交集,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事,圣女殿下与青云派,虽毫无交集,也唯有圣女殿下,才不至于让青云派反感,若是你我,说不得会弄巧成拙。” 廖化文道:“道盟非要如此吗?” 罗兴发道:“老廖,你是不是觉得道盟执掌这么多军镇,及统辖这么多门派,何惧一个点墨门,或者青云派?” 廖化文道:“难道不是?” 罗兴发道:“你且说说。” 廖化文道:“不错,这两派均有圣人境坐镇,但若圣人境可以随便出手,那还要普正大师干嘛?要清楚,普正大师才是道盟,以及整个天下,唯一的领袖。” 罗兴发道:“就当下修行界而言,点墨门和青云派,依然还是领袖群伦的大宗门,数百年打造的基业,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他们的一言一行,依然影响修行界当下的格局,就像当年他们振臂一呼,才有了今日之道盟一样,至于普正大师,像这些圣人境强者,已超然外物,于他们心境,我等根本不敢掺杂半分揣测,就拿最近这破事而言,也许在他们心里,一丝涟漪都不会荡起,若不是关系人类生死存亡之事,他们简直懒得说一句话,更不用说出面为与我等助拳这种事情。” 陆定国道:“兴发,你说这云霄城城主,是不是圣人境?” 不待罗兴发答话,廖化文抢先问来,疑惑道:“什么云霄城城主?” 罗兴发道:“老廖,你可能有所不知,自天门教教徒口中得悉,这云霄城城主,就是那群黑衣人背后的主使人,至于这人是不是圣人境,还未可知,不过就修为来看,应该比齐云榜上的大人物,只高不低,毕竟以袁成仇、谢渔阳这样的人物,都甘居于他之下,此人定不会简单。” 陆定国道:“天下间,自有记录以来,人类历史中最多就只诞生四位圣人境,这基本可算世人认知的铁律,但陆某这些天反复揣测此事后,亦有了些困惑,这铁律,真的是铁律吗?” 罗兴发自嘲道:“于这种事情,属下也是以升量石,不得而知。大人您,再加上老廖和我,均是进入破空境后期多年之人,想必都清楚,一旦行这突破之事,冥冥中就有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阻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道。” 廖化文道:“会不会是那隐于世间的老书生离开了人间。” 想着这话不妥,又补充道:“去了那传说中的仙界。” 陆定国道:“应该不会,圣人境若离世的话,势必会引起天地异象,且在数年前,还有老先生行踪的报告,这数年间,几乎所有地方上的地理县志,我都查阅了一遍,发现根本没有圣人境离世的异象。” 廖化文道:“有没有可能没记录到县志上呢?” 罗兴发道:“不会,你以为圣人境离世会是一小片异象?据史书记载,圣人境离世,即便掀起最小的波澜,也足以覆盖整个中州之地,有甚者,更是让整座大陆,都变得光怪陆离。按理说,破入圣人境也会有异象产生,所以我猜测哪位云霄城城主的修为,大致相当于东坡先生。” 廖化文道:“即便如东坡先生一般,那也不好对付。” 陆定国道:“陆某倒不是担心他修为多高。” 廖化文道:“那大人担心什么?” 陆定国道:“陆某担心他到底是何来头?为何目的?他积蓄这么多力量,到底想干什么?就像山中,以捕猎为生的两个猎户,忽然有一天,一猎户家,买来十车火药放在了家里,你根本不明白这十车火药,到底用来做什么,因为这些火药不仅能炸掉他的屋子,同时还能炸了你自己的屋子,甚至连背后的山头,都能削了一截。你说作为他邻居的我,会如何作想?” 罗兴发道:“大人比喻的是,就算云霄城城主乃圣人境,也不是多可怕之事,毕竟世间,已然有了四位,且我等,不一样逍遥自在,只因这四位圣人境,与我等是友非敌,故能如此。那云霄城城主,隐在暗中,如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对你,咬上一口。” 廖化文点头称是,道:“原来如此,那你说点墨门和青云派会退出道盟吗?” 罗兴发道:“点墨门尚好,其弟子对世间宗门的影响力,较之青云派弱了不少,毕竟就那么几位弟子,恰恰这仅有的几位,也与世无争,连一些门派安身立命的产业都没有,相反,青云派的意见,则更加重要,他们不仅弟子众多,其产业,更是遍布天下,也因此,涉及的家族、宗门,也是不计其数。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青云派退盟,那就不再是退盟潮,而是海啸。” 廖化文道:“青云派如此重要,圣女殿下本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她能完成这么重要的使命吗?” 罗兴发道:“正是由于殿下少不更事,才叫她去,这也是我佩服陆大人的地方,怎么这事就想到了圣女殿下,若是你我去那青云派,说不得碰一鼻子灰回来。” 廖化文不服气道:“罗兄怎可妄自菲薄,你我也是闯荡了数十年江湖的老油条,这种事,定是要比殿下经验多的多。” 陆定国眉头蹙起,转首看向廖化文,道:“就是因为你经验太多,所以不是最佳人选。” 廖化文道:“为何?” 罗兴发道:“只因青云山上,像你这样有经验之人,太多太多。” 廖化文道:“好,虽然想不通,但廖某还是打心里觉得,有一定的道理,要是” 廖化文欲言又止。 罗兴发问道:“要是什么?” 廖化文道:“要是青云派与云霄城勾结,那圣女此行,岂不是羊入虎口,毕竟上一届圣女事件,还历历在目。” 此话过后,场间马上沉寂下来,廖化文都想到了,陆定国和罗兴发怎会想不到。 想到了又能怎样? 还是不能回答他的问题,毕竟这也是他们,乃至道盟最担心的事情,倒不是担心圣女被挟持,而是这样两个门派的结合,即便是现如今的道盟,也得掂量掂量。 当然,还有个原因,只是不能宣之于口,说出口,不仅得不到答案,还会使场面变得尴尬,明眼人都知道,陆定国本就打算用圣女做饵,试探青云派到底是何用意。 若圣女平安归来,定会带回青云派的答案,但若圣女有何不测,那么也等于直接告诉了他答案,所以不管怎样,圣女都能完成她的使命,就像上一届圣女那样。 廖化文即使再木讷,也感受到了场间氛围的不对,故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比起圣女,付老头这次,倒是捡了个肥差,可以去点墨诸峰,游玩一番。” 陆定国道:“要是他能带回本大人想要的答案,游玩一番倒也无妨。” 此话虽平静,但在两人听来,却感觉到了一丝阴冷狠厉。 两人都知道什么原因,只是不敢点破。 廖化文道:“这点墨门也是奇怪,不管是在京安城,还是天道宫,都没有宗门驻点。甚至连长老院,也没有门下弟子登记注册,付老头也是幸运,本为一仆役,不成想,凭借上一届圣女的关系,与点墨门有了来往,一来二去,竟成了道盟与点墨门沟通的桥梁。” 罗兴发道:“廖大人,何出此言?你我皆出生贫寒,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对此,罗某倒有个提议。” 陆定国道:“说来听听。” 罗兴发道:“等付老回京,整顿南方道盟分部一事,就交给付老去办,想来,他本就是吏部执事。” 陆定国转首过来,看向罗兴发,冷笑道:“就照你说的办。” 三人均是清楚,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之事,特别是以后,要与同僚长久共事。 也许你会因此在外获得不错的名声,但你天天接触的,还是你的同事,且以现在道盟的风气,处理此事与逆天而行,没什么区别,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万劫不复。 毕竟谁的屁股都不一定干净,即使你说你干净的像一张白纸,也会有人提一桶粪水,在你没注意时,给你泼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光旖旎 青云山,石径蜿蜒迤逦,连接山上各处景点,将人们带到想要去的各处。 溅玉瀑,就在某条小径尽头,还未走近,其独有的声息,就从尽头处传来,就像一个动人女子发出的娇喘,让人血脉喷张,忍不住想快快行去,一睹芳容。 莫如是和萧回风此刻,便行在通往溅玉瀑的小径上。 愈行愈近,瀑布的声息,也越来越大。 形容瀑布落下之音,乃娇喘之声,并非形容有错,至少从两人当下看来,倒的确可如此。 只见莫如是和萧回风,也真的很配合,此时血脉喷张,面红耳赤。 只因他们真的听到了娇喘之声,这种声音,随着两人走近,越来越高亢,也越来越清晰。 莫如是停下脚步,不再向前,晕红,已爬到耳根,任谁在自家带朋友遇到此事,想必都会如此,特别还是女性朋友,且这女性朋友,还是当今圣女殿下,只见他道:“殿下,我们还是去别处逛逛。” 萧回风面若桃花,亦有许多羞赧,不过还是问道:“为何?你不是说溅玉瀑,乃青云山至美的景点吗?” 莫如是道:“以前是,或许今天不是。” 萧回风见他窘迫模样,嫣然一笑,越这样,她越要反着来,道:“为何?我偏要去看看。” 说完,便当先一步,行了进去。 莫如是哪想得到,殿下一个女子,竟会如此,待反应过来,用手拉时,其已是行到小径尽头,消失在莫如是视线中。 几乎同时,传来萧回风“啊”的一声尖叫。 莫如是闻此,怕她出事,一个闪身,便到了小径尽头。 只见萧回风捂住双眼,蹲在地上,此刻连脖颈,都已绯红。 顺着萧回风,朝前望去,一男一女在瀑布后,正穿戴肚兜亵裤,显得手忙脚乱。 由于瀑布之故,其中露出的花白之物来,若隐若现,风光旖旎,让人见之,可谓是血脉喷张。 好在莫如是并非常人,他没有血脉喷张,反倒见此之后,皱起眉来,这两人他都认识,男的,正是五师叔的儿子,自己师兄魏文贤,女的,则是派里一位师姐,自己平时叫他吕师姐。 魏文贤衣冠不整,但还是行了来,看去极为轻佻,只见他道:“原来是如是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可知你这样,让师兄得多尴尬。” 口中虽说着尴尬,但在其脸上,却一丝尴尬之意都看不到,相反,埋怨之意,却颇为明显。 莫如是道:“师兄要想不尴尬,就别光天化日下,做出这样的事来。“ 魏文贤道:“还用不着你来教师兄做事,我说如是,你还未执掌青云,这架子,倒是有了青云派掌门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青云派主人哩。” 莫如是道:“师兄,你知道我没这意思的。” 魏文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连那莫胖子都成了天才,现在你莫家三兄妹,可是在我们青云派风光的紧,哼,尾巴都翘上天喽。” 莫如是道:“魏师兄,我们从小玩到大,不知何时,你对我三兄妹,怎的有了如此大意见,我们有得罪到你的地方吗?” 魏文贤道:“没有,只是看不惯而已。” 有时得罪人,本就不是对他人直接造成伤害,才叫得罪,只要你足够优秀,就是对那些心里狭隘之人的一种得罪。 莫如是不怒反笑,道:“莫某也挺看不惯你的,就如此时此刻。” 魏文贤冷笑道:“看不惯又能怎样,你还能打我不成,小子,魏某告诉你,这里是青云派,怎么” 话未说尽,一道残影就从其身侧闪过,在其脸上留下五道手指印。 而魏文贤也被这一巴掌扇的七晕八素,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他想不到,这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莫如是,说动手就动手,且还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魏文贤怒道:“小杂种,你敢掌掴你魏爷,翅膀长” 残影又至,同样那个位置,分毫不差,唯一变化的,是这巴掌的音量,比起刚才,多了数个分贝,已是有些比肩瀑布落下之声。 因为这一巴掌的加持,让他脸颊迅速肿胀起来,就像雨水时节,河道上的水面,凭空涨了不少。 这一巴掌,也让魏文贤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 不错,从小就是如此,这少年虽比他小上几岁,但从他一出生起,就成了全派的焦点,至少在青云派第三代年轻弟子中,他就是天花板。 直到少年踏入江湖,又以扶摇直上的姿态,碾压同辈天才人物后,派中就开始讨论起了其成为未来掌门的话题。 莫如是道:“魏师兄,你平时在派里怎么胡搞,莫某都可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不行,至少现在,你让我朋友感觉到了尴尬,当然,莫某扇你,是因为你今日为青云派蒙了羞。” 魏文贤大怒道:“我让你朋友尴尬?你可知,你让我朋友,也很是尴尬。” 说话间,指向身旁那位吕姓女子。 只见她薄衫随意罩在身上,其间有物,若隐若现,发髻凌乱,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面铜镜。拿着胭脂,就着铜镜,妆妆点点。 见说到自己,毫无羞愧之意,娇嗔道:“小女子倒无甚大碍,要是因此让文贤心中蒙上什么阴影,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话音一落,一道黄色闪光,与之前残影不遑多让,从莫如是身侧,一下闪身到女子身旁,直到再回到莫如是身旁,一气呵成。 待站定,闪光凝实,正是萧回风,只见她道:“无耻之尤。” 若是莫如是动手,想必两人仅仅只会腹诽一番,在心里骂一万遍娘,最后也只得作罢,毕竟在青云派,莫如是的地位,非同一般。 但若外人对青云派弟子如此欺凌,那就自当另说,特别是在青云派的地盘上,更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只见吕姓女子半边脸上,与魏文贤相同,有了五道手指印,那之前刚涂抹的胭脂,也因此扇落不少。这时哭丧着脸,对魏文贤,哭哭啼啼道:“文贤,你也看见了,她欺负人,你平时不是说自己多厉害、多厉害,呜呜呜” 魏文贤不看萧回风,而是用手指向她,对莫如是问道:“她是你朋友?” 莫如是道:“不错。” 魏文贤道:“魏某有个问题不明白。” 莫如是道:“请讲。” 魏文贤道:“你朋友是来青云山做客,还是来青云山行凶的。” 莫如是道:“自然是做客。” 魏文贤抚着腮帮子,继续道:“既是来青云山做客,为何对青云派弟子动手。” 莫如是道:“按理说,她可以对世间一切肮脏之物出手。” 似是想到了什么,莫如是竟在此刻,噗嗤一笑。 萧回风白眼看来,小声道:“我给你说,你要是将我比作垃圾婆,也不是不可,你就做一个垃圾公,然后我们一起扫荡天下的垃圾。” 魏文贤道:“我说两位,你们又是演的哪出,我们谈情说爱就是肮脏,两位现在这样,与我俩何异?” 听魏文贤之言,又想起刚才那画面,萧回风刚恢复的脸色,瞬间又红了个通透,道:“我们的谈情说爱,可不跟你们一样。不对,我们可不跟你们一样,没有谈情说爱。” 她,的确喜欢他,但要她来承认这事,还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萧回风如此想着。 魏文贤食指向前,指着萧回风若红苹果的脸,道:“都这样了,你当我是傻子?” 萧回风打下他指向自己的手指,又想着这手指经刚才之事,定是很脏,就想着在自己身上擦拭一番。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还不是留在了自己身上。 脑中灵光一现,整个手掌探向莫如是腰腹处,硬是搓了好些时候,莫如是不解道:“你干嘛?” 萧回风道:“没干嘛。” 魏文贤就这样看着两人,看了许久,才道:“我说两位,俗语说的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魏某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萧回风怒道:“干你屁事。” 莫如是一愣,不成想,殿下这种人,也爆粗口,眼神刚与萧回风接触到,就收了回去。 只见萧回风一个白眼,竟风情万种,道:“看什么看?” 魏文贤见此听此,大怒并咆哮道:“我们如此,更干你们屁事。” 在其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无力和委屈感,要是他足够强大,何至于此,只要他高兴,在清心大殿做这事都可以。 当然,他从未想过,他曾欺负他人时,别人的情形,所以此时的他,显得特别委屈。 委屈自己,只是在此地风流快活,大家你情我愿,又没招谁惹谁,倒是这两人,不仅坏了自己好事,还被这两人打了一顿,你说冤不冤,简直比窦娥还冤。 特别是这样两人,那讨厌的暧昧,让人一见,就有些反胃之感。 不过这反胃中,好像又有那么一丝嫉妒之意,自己游遍花丛,还从未有一个女子,有如此感觉,魏文贤如此想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分青红皂白 不服气,自然得找人说理去,特别是魏文贤这种从小到大,便从不吃亏的主。 不时,就在吕姓女子引领下,多了一大群青云弟子,一见着魏文贤,就如跟屁虫一样,行到魏文贤身后。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其他地方不说,在这青云山,绝对是他魏文贤的地头。 即使像莫如是,也不能做到如此,只因这魏文贤,从未踏入江湖,在这青云山经营多年,特别是在有魏中则这样父亲的威势下,更是让他在派中,如虎添翼,少有弟子不慑服在他淫威之下的。 派中除了三长老,其他长老均是没有孩子,也正因为此,三长老的孩子,与他这五长老的孩子,自然而然,有了相较之势。只是一比较,就让他相形见绌。 这种比较,也是他从小到大的噩梦,没少受魏中则鞭策,这之中,虽有鼓励、怒其不争的意思,但那也是真的不好受,让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的。 他知道,父亲是一个鲜少展露笑容的人,但在三师伯孩子前,却是例外。 到此之人,定是青云派中,与魏文贤习性相近的一群狐朋狗友,此时听魏文贤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辞,便开始起哄道。 “莫师兄,即便被魏师兄撞见你俩谈情说爱,也没必要下狠手打人?” “是啊,这个年龄谈恋爱也算正常,即便被撞破了,也用不着动武不是?” “莫师兄,是不是见溅玉瀑在前,美女在旁,一时情到浓处,心生荡漾,想行那鱼水之欢之事,此时好巧不巧,被魏师兄撞见,恼羞成怒,迁怒魏师兄撞破你俩好事,故对魏师兄下此狠手。” “什么叫想行那鱼水之欢之事?说不得正在进行时,被魏师兄撞断了兴头,起了杀念也说不定。” 这青云弟子说到此处,自己已当先淫笑起来,且当中,不乏青云女弟子,听这男弟子如此说,竟也不羞,非但不羞,还跟着一起哄笑开来。 残影再现,啪啪声,瞬间盖过瀑布之音。 一时间,众人脸上与魏文贤一样,多了五道手指印,且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印在脸颊中间,可想这份精度,拿捏之准确。 许是在青云派作威作福惯了,没人去理解莫如是的这份快、这份准,有弟子怒道:“尊敬你,叫你一声莫师兄,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掌掴我等,与那狗杂种何异?” 莫如是哼的一声,已然有些生气,这些年,他很少在青云派,于派中之事,知道的,也就少,虽风闻魏文贤等人之恶习,却也并未曾亲眼所见,于这魏师兄,总也抱有一丝幻想。 今日得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道:“不分青红皂白?余大中,你用词可真是恰当,不过应该用在你们自己身上。” 被称为余大中的弟子,指向自己脸颊,道:“我等刚到此间,就被你掌掴,你还说我们不分青红皂白?” 莫如是道:“你们不是刚到此间就如此的,你们是说了一些废话后,才如此的,可是这样?” 余大中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莫如是道:“说的很对,只不过你们用这种口气,说与你们魏师兄听,可能会恰当一些。” 余大中疑惑道:“魏师兄?” 魏文贤道:“莫如是,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讲,今日魏某撞见你与这姑娘,行那苟且之事,你倒好,倒打一耙,污蔑到魏某身上来了。” 此时心道:你莫如是不是清高孤傲吗?看魏某今日,将你这伪君子的羽毛,撕的稀碎。 莫如是一声叹息后u,直摇头,他发现,与这种人说话是真累。 就像路边的一坨狗屎,你讨厌至极,却还不能揍它,不仅不能揍它,还得轻轻用铲子将它铲起。 不错,还不敢太用力,一旦用力,他可能更恶心你。最后忍着恶臭,将它丢到粪坑里去。 莫如是道:“魏文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说不得今日莫某要扭送你到刑堂去。” 余大中道:“莫如是,你说不过,就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用强是,只要你不杀人灭口,别说刑堂,就是直接送到清心大殿,我等也是不惧。我相信,我青云派,还是讲道理的地方。” 说的慷慨激昂,还挺起胸膛,一副赴死的样儿。 余大中虽如此,但魏文贤却有了怯意,于今日之事,众人不清楚,他自己心里,可清楚的紧。 故劝解道:“余师弟,莫师弟也是初犯,大家师兄弟一场,就算了,此事弄绝了,以后大家还怎么见面。俗语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余大中道:“不行,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一定要让大家知道这伪君子的真实面目,不然黄师姐、刑师妹等大好女子,还要继续被这伪君子那好看的皮囊蒙在鼓里。” 心道: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不治一治这傲慢无礼的家伙,岂不可惜,要是刑师妹看见这伪君子的真实面目,定会抛下那份执念,对自己回心转意。 余大中这么一说,众人又开始起哄。 “不错,我青云派,绝非藏污纳垢之地,岂能容蛀虫坏我青云之声誉。” “要是觉得莫师兄乃本派不可多得的天才,就可网开一面,那今后青云之门规,于普通弟子而言,也将形同虚设,荡然无存。” “正是,失去这种约束力,青云派还怎么服众?” “再说大点,没有规则,青云派怎立于世间,有何面目问礼于江湖同道。” 众人慷慨陈词,义愤填膺,有人说,自然也有人做。 想必要抓住莫如是把柄的机会很少,已有数人跑出了此地,即使魏文贤伸手阻拦,也无济于事,跑的比兔子还快,叫都叫不住。 这里之人,本就为魏文贤的狐朋狗友,各怀鬼胎,于他们而言,无非两种情况,第一,莫如是如魏文贤说的那般,与这漂亮女子在溅玉瀑行了那苟且之事,那正好,让莫如是名誉扫地,可是青云派大多男弟子的夙愿。 为什么? 要是一年四季,一天到晚,一群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你身前念叨的,都是同一个男子,那这男子无论多优秀,都令人喜欢不起来,甚至是厌恶。 第二种情况,如莫如是所言,是魏文贤做了那事,也无妨,反正与自己无关,这家伙有个厉害的老爹,定能帮他逢凶化吉,至多挨几板子的事,都是小事儿,反正又不是打在自己身上。 魏文贤有些慌张,他能感觉到,派中几位长老,均不大喜欢自己,就算父亲,对自己都冷淡的紧,更不用说其他,要不是父亲亲自承认过自己是他亲儿子这事,说与他人听,都无人信。 若此事闹到长老处,以自己平时的作风,别说今天做了,即使没做,都会强加到自己身上。此时已然有了退意,故道:“莫如是,今日你对魏某的羞辱,他日定找机会再报。” 莫如是神色自若,道:“魏师兄,师叔伯马上就会到此间,我们做晚辈的,至少也该请个安、问个好后再走,对?” 魏文贤道:“那烦请师弟为师兄请个安,可好?” 莫如是道:“莫某为何要帮你?莫某只能如实告知师叔伯,今日这里,所见之事。” 魏文贤冷哼道:“莫如是,莫要以为我怕你,今日之事,众人都可为魏某作证,是?各位。” 许是刚才正义装过了头,又或是至今都还未清醒过来。 余大中等人,异口同声道:“我等只为真相发声。” 直到魏文贤一脚踢去,余大中才改口道:“不错,我们可为魏师兄作证。” “作证什么?” 小径处,有声传来,低沉且浑厚,一听,便知源于中年男子。 转角忽现,众人脸上,已然有了喜色,只因来者正是青云七子之一,排行第五的魏中则,同时也是齐云榜上,令世人膜拜的人间高手。 余大中见到此人,心中窃喜,心道:你莫如是不是仗着武艺高强吗?现在魏师兄他爹来了,看你尾巴还能不能翘上天。 想到这,便行上前去,抱拳道:“大中拜见魏长老。” 魏中则不理会他,但他却不依不饶,继续道:“禀长老,魏师兄今日,撞见莫如是与这位女子,竟在我青云派盛景处行那苟且之” 话,越说越慢,话音,越来越小,直到不敢再说。 只因他发现,魏中则的眉头,因他说话的节奏,越蹙越紧。 魏中则道:“还算聪明,救了自己一命,去刑堂领五十大板。” 不错,他要是敢把“事”字说完,定会被魏中则毙于掌下。 魏文贤见此,已然有了些火气,什么叫不分青红皂白,想来,大概也就如此了,道:“爹,莫如是与这女子” 话同样未说尽,响亮的一巴掌,盖过溅玉瀑落下之声。 魏文贤另一边脸颊,便如干涸的湖面,忽然涌入大量的湖水,顷刻间丰盈起来。 魏中则不看他,而是向其口中的女子行去,并拱手道:“魏中则,见过圣女殿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靡计不施 此话一出,魏文贤等人,瞬间懵在原地。 魏文贤虽未出过青云山,但还不曾孤陋寡闻到,连道盟圣女的名头都不知晓。 自然也就知道,圣女可出嫁,但绝不可受辱的规矩。 盟规中,圣女出嫁之日,就是新一任圣女诞生之时,只因嫁为人妇的圣女,要自动放弃圣女的资格。 但现在,圣女未嫁,却受了辱,若被道盟知晓此事,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萧回风回礼道:“魏先生有礼。” 魏中则歉然道:“魏某教子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想起刚才之事,萧回风又是一阵脸红,也不知怎的,今日她已脸红了多次。 不过于这种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客气道:“抱歉,魏先生,是小女子坏了魏公子好事。” 同样不知怎的,在青云派,她总不喜欢用“本宫”之类的自称。 魏中则冷哼道:“这逆子如此行事,魏某定要给殿下一个交代。” 转身向魏文贤后,那一众青云弟子,道:“去将你等师叔伯叫来,再让刑堂堂主到此。” 萧回风见此,连连摆手,道:“魏先生不必大动肝火,这只是一件小事,没必要劳驾各位长老到此。” 魏中则道:“也许对殿下来说,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魏某及青云派来说,这可是一件伤及道统的大事,若任何弟子都可如此,那青云派离消亡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魏文贤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以前虽也被父亲责罚,但都不过几大板子之事。 当下看来,定不再是几板子之事那么简单,毕竟打几大板子,何须叫上这么多师叔伯和刑堂堂主。 场间形势,已然变幻多次,不过溅玉瀑,却依然,水流,怒气冲冲自高处砸下,再溅起千万晶莹剔透的水滴,发出轰隆声响。 之所以说变幻数次,是因为当下以溅玉瀑为背景,在此置放了几把简洁的椅子,若再将清心大殿罩在此处,就是一个简易且贴近自然的清心大殿。 简易,是因为这里只具备了清心大殿的模子。 贴近自然,以溅玉瀑作景,以长空做屋脊,以骄阳做灯,此情此景,世间门派虽多,但世间门派中,却是没有的。 椅子上,坐着数人,正是青云派二长老何焕生、三长老莫问天,以及五长老魏中则,还有一位坐着的长老,定是青云派那六长老无疑。 萧回风也坐在了其中,且与何焕生并列,坐在了正中位置。 刑堂堂主计不施,则站在众位之前,地上跪着魏文贤,及那位吕姓女子,只见他道:“魏文贤,你可知晓,我青云派是一个有规矩的地方。” 魏文贤道:“弟子长期身在青云派,自然知晓。” 计不施道:“既然知晓,为何要犯?” 魏文贤道:“计堂主,弟子就是因为知晓青云派法规,所以有一事不明。” 计不施道:“说来听听。” 魏文贤道:“弟子到底犯了什么法?” 计不施道:“看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让本堂主说出你等恶行,才能死得瞑目?” 魏文贤道:“洗耳恭听。” 计不施道:“我青云派师承上古道家,直至祖师爷在青云山,开宗立派,数百年来,派中先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才发展至此,有了我青云派之今日,你可知,青云派之所以有今日,是为何。” 魏文贤道:“为何?” 计不施道:“与青云派弟子秉持人道,吃苦耐劳,是分不开的,也就是说,青云派本就是清修之地,我等当以修人心,筑人性,问鼎人道为己任。“ 似是听厌这些冠冕堂皇,魏文贤有些厌烦,在他看来,要打便打,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便道:”什么是人道?” 这句话,也硬是将计不施问懵了,他哪知道什么是人道。 说白了,他就是想寻个法子,让这魏公子安心的挨板子而已。 魏公子他又不是不认识,老熟人了,今日之事,作为刑堂堂主的他,怎会不知道是什么,但要当着这么多长老及圣女殿下的面,说出这事,即便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是有些害臊。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不过,就不得不如此,便想找个漂亮的说辞,让这魏公子挨几十板子,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的去,要不然还杀了他啊? 只见他道:“还未学爬,就想学人家跑,要想知道人道,就得从怎么做人说起。” 魏文贤道:“那怎么做人?” 计不施道:“这做人嘛嘛” “嘛”了许久,也“嘛”不出个所以然,此时心道:你特么能不能别问那么多问题,你以为今日这种阵势,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逃过挨打的份儿?当然,要死,也不会那么容易,所以你特么能不能老老实实挨几十板子,这样大家都好交差。 想到这,便朝魏文贤眨眼,希冀他能会意。 魏中则怒道:“你们在干什么,佛道辩论吗?你这逆子,当着殿下的面,做出如此粗鄙之事,真是丢尽我青云派颜面,还有脸在此逞口舌之利?” 继而转首向刑堂弟子,道:“来人,先杖责五十大板再说。” 一听说五十大板,魏文贤也有了些激动。 虽说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事真正来临时,还是让人不能接受。 毕竟这种杖责,可是与民间衙门不同,第一,虽受刑人自己,是修行人士,但执杖人同样也是修行人士;第二,这挺杖,可不是简单且普通的棍棒,而是十万大山中,那万年藤条,通过特殊的方法编织而成,即使受刑人擅防御之术,也会破防,打的皮开肉绽。且这种藤条,也是江湖中一些用鞭修士的最爱。 若在以前,也好说,或许刑堂堂主看在他父亲面上,私底下多少会留些情面。 不过今日当着这么多长老及圣女殿下的面,即使计不施有徇私舞弊之心,也怕是没有欺公罔法这胆。 魏文贤也来了气,大声道:“爹,文贤怎就丢青云派颜面了。” 魏中则道:“你不要叫我爹,魏某没你这样的儿子。” 魏文贤道:“文贤一直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因文贤修为不高,在修行门派中,这就是原罪?” 魏中则不置可否,已然闭眼,别说回答,似是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魏文贤带着哭腔,如诉如泣,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做您的儿子,以您魏中则的身份地位,怎么也得是莫如是这样的天才,才配做你的儿子,对?” 当有一天,发现自己父母根本不爱自己,想来,也定是世间最痛苦之事。 也许在众人看来,魏文贤做出如此伤风化之事,定是罪大恶极,但在魏文贤看来,他只是在做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之事而已。 唯独这地点上,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有些人在床上,有些人在屋内,他只不过是在溅玉瀑而已,至于这男欢女爱之事,不也是全天下人都在做的事? 即便是他那不苟言笑的父亲,不做这事,能有他吗? 不管他如何说,魏中则都未再睁开眼,挺杖一下下落在魏文贤身上,让他痛不欲生,从体内到体外,再由体外传到体内。 他忽然感觉很累,感觉他的人生,有些萧索,毫无意义。 若是以前,他定会找器堂做一件超厚的臀甲,然后贴合在自己杖责的地方,但今日,他不但不如此做,反而还散去了功力,让一杖杖犹如陨石的板子,砸在自己身上,不时,其臀部便已血肉模糊。 对此,场中诸人,无动于衷,无人为他求情。 他看向椅子上,诸位师叔伯,再看向他闭眼的父亲,然后看着这些年结交的朋友,最后看看身旁这数小时前,还亲密无间的吕姓女子。 突然间发现,这些人都好是陌生,不由感叹道:”曾以为自己风光无限,原来,魏某是这么的失败,人生,可真是无趣。“ 想到这里,便不再看这些人,而是看向了溅玉瀑。 小时候,他差点淹死在这里,幸好父亲来的及时,才救了他一命,但也因此被胖揍了一顿。 就像他人生中,各种被揍一样,但那次不同,父亲在责备的同时,还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所以对于那一次的挨揍,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板子继续落下,魏文贤已无心去数,只因他散去了功力,此时意识全无,他想再赌一把,赌一把父亲小时候那种责备中,不一样的情感,赌赢了,活下去,赌输了,唉,那就一输到底。 刑堂堂主已是来回看了魏中则好几次,他想不到,这臭小子今日,竟如此有种,不要命了吗? 故心道:“你倒死的舒畅,但这样,不是让老子难做吗?以后在青云派,老子还怎么面对魏中则。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又不好阻挠此事,毕竟上面几位长老都在,哪轮得到老子说话。都说老子靡计不施,现在来看,叫老子计可施,才最为恰当,无计可施嘛。 第一百七十章 莫家桌前 溅玉瀑在前,不悲不喜,无动于衷。 不仅对场间诸人不同心绪如此,对这世间,同样如此。 轰隆声中,廷杖落下的速度不减,有节奏的,响彻场间。 魏中则闭合的眼,依旧是没有睁开,似是这种事,与他毫不相干,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来。 何焕生倒是有意制止,但见圣女殿下在侧,又不好落下青云派护短的口实。 见魏文贤被打的皮开肉绽,亦有些于心不忍,心道:这小子今天抽的是什么风,为何要置自己于绝境,难不成真冤枉了他? 至于莫问天和六长老,同样动了恻隐之心,奈何二师兄未发话,也不好说什么。 还有那五师兄,今日也不知怎的,已朝他望了几次,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萧回风见魏文贤如此惨状,也不好再加责难,这种事虽有伤风化,但终因自己到来所致。 想到这,便转首看向身侧莫如是,眼神中,询问他接下来当如何? 莫如是弯下腰来,小声道:“想必魏师兄,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萧回风点头,道:“我想魏公子定会因此汲取教训,所以这事,就此了结了,何长老,可行?” 何焕生道:“殿下仁慈爱民,但若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萧回风道:“规矩乃人定的,若再不阻止,魏公子可能会” 魏中则依旧闭眼,却也有话传来,只见他道:“殿下,正如二师兄所言,这样做,不合规矩,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青云偌大一个门派,岂可因为是魏某儿子,就网开一面。作为修行中人,连五十廷杖都挨不过,那还怎么立足江湖中修行界。“ 何焕生刚才说不合规矩,那仅仅是客套话,他倒是不曾想,这五师弟今日,竟好似变了一人,为何要置文贤、置自己于绝地,话说的如此决绝,连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只见他道:“老五,你也看到了,文贤这孩子今日不知怎的,根本未调用内力,抵御这杖责之刑,若仅凭血肉之躯挨下这五十大板,说不得会因此丢了小命。” 魏中则道:“那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若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能奢望他人爱惜自己?” 何焕生道:“可是” 魏中则打断道:“二师兄,你也知道,青云派屹立世间这么多年,规矩,是维持门派长久的良方,万不可因此坏了这剂良方。” 众人说话间,魏文贤已不知挨了几板,失去了意识,任由廷杖落下,像是落在一块死猪肉上,颤巍巍的晃动两下,然后又被下一板子颠起。 萧回风再次看看魏中则,她不理解,一位父亲怎能做到如此决绝,所谓虎毒不食子,难道他真不怕失去一手带大的孩子? 不管怎样,此事因她而起,若想今后与青云派交好,那么就不能将事情做绝,特别是在见到身后,莫如是担心的样子,让她更加明白,千万千万不能如此做。 毕竟要是哪一天,万一嫁到青云山,自己还怎么长久的,与这些人相处,不对,不是万一,这个地方一定要用一定,肯定,亦或者说,必须的。 待萧回风胡思乱想一通后,魏文贤身上,又多挨了几板子,只见她道:“停,今日魏公子,虽有冒犯到本宫,但还不至于责罚至死,经刚才廷杖之刑,想必魏公子已受到应有的惩罚,此事就此了结。” 本宫,这是她在青云山上,很少用到的自称,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如此,但既然用了,那么事态就得朝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计不施听此,如蒙大赦,之前他啊,可真的是无计可施。 现在连忙吩咐周围青云弟子,将魏文贤送往青云医堂。 至于这吕姓女弟子,虽未有挺杖伺候,但也被逐出了青云派。 于青云派而言,这种事情本就无足轻重,之所以能引几位长老到此,是因为牵扯到了圣女殿下及五长老的儿子。 但对吕姓女子而言,其人生轨迹,却因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云派弃徒,水性杨花的尤物,若背上这些名声,恐怕以后,只得在某个风月场所,才能听到这“青云派吕姑娘”的名头。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失足,虽不至于千古恨,但也自此成为风尘中,失足女。 长老别院,不如姑苏城园林那般瑰丽,看去,也非常简单,不过常言道,大道至简,只要你在这里待上一刻钟,再身无外物,凝视此处,就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真义。 几家欢喜几家愁,若说五长老家,因此事变得有些萧索,三长老家,却在此时,显得喜气许多。 三长老家的小院,炊烟袅袅,一大早,便直插云霄,好似要去仙界报道,这是人间的味道。 再结合这茅草搭建的草堂,可谓是相得益彰。 草堂内,一胖子在厨房与客厅间,来回窜动。 时不时从厨房端出一碟菜肴,放在客厅中,那奇大无比的饭桌上。 抛却这饭桌不看,仅仅只看别院他处,与自然完美契合,草庐依山而建,与周边绿植相映成趣,绿竹沿小院散开,围成一圈,形成一道天然的竹墙,将数间屋舍,包裹其间,是为长老别院。 青石板穿插其间,连接各个正房与厢房。 再由上向下看,青石板小径就像大树枝干,各个房间,则像枝头上,那“成熟且美味的果子”。 枝干尖端处,便结着最大的“果子”。 这“果子”,正是三长老的会客厅,在会客厅中间,那张巨大的饭桌,醒目的置于其间,想不看见都难。 只因它,俨然占了客厅一多半,在其上,已然坐了数人。 这巨大的饭桌,看去像是新买的,还能嗅到新木的气息。 即便如此,好像这巨大的饭桌,依然不能很好的完成主人赋予他的使命,你看现在,桌上的菜盘子过多,摆放不下,已是叠了两三层。 若在平时,倒也不会出现这种现象,旁边那食指大动的胖子,可不许这种情况出现。 若真出现了,那便是对他的羞辱,好在,截止到今日,还无人羞辱到他。 碟子已摆放到三层,胖子试图几次偷吃,都被另一只手,用筷子半途截住,狠狠敲上一下,这胖手上,也因此多了几道红红的印记。 胖手的主人,自是莫如君,那敲他的,则是莫如雪。 莫如君道:“小妹,美食在前,怎可辜负?” 莫如雪道:“你饿死鬼投胎吗?” 莫如君道:“任谁过了正午这么久没吃饭,都会饿的不行。” 莫如雪道:“我看只有你饿的不行,别人我倒是没见过。” 莫如君道:“你明知我饿的不行,就不能让我先垫下肚子吗?” 莫如雪望向他,玩味一笑,道:“莫二少爷,恐怕这里全下你肚,都不够你垫肚子的。” 莫如君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长身体,我也没办法。“ 莫夫人在一旁,笑望两人,在此时开口道:“君儿,待会儿你大哥第一次带姑娘回家,你可别吓着人家,答应娘,稍微收敛一些,可好?” 莫如君道:“晓得,娘亲,孩儿还是有分寸的,只是我们要等到何时,这肚中馋虫,已然镇压不住了。” 莫如雪道:“现在就是收敛的时候,你不会让圣女殿下来我们家吃你的残羹剩饭。” 莫如君道:“所谓有情饮水饱,你说大哥和殿下会不会忘了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情?” 莫如雪白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像你。” 莫如君道:“正因为不像我,所以他们谈情说爱到,连吃饭都忘了。” 刚说到这,一声咳嗽,莫问天已然行了进来,在其后,则跟着一位气质高贵,典雅大方的女子,与莫如雪的美,亦有些不同,正是萧回风。 许是听到了莫如君两兄妹的对话,绝色的俏脸上,多了两抹晕红,更添风情不少。 莫如是紧随其后,一并行来。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他那拈花的手指。 只是这拈花之手,不再拈花,而是伸到莫如君那张胖脸上,然后旋转一周。见萧回风在场,莫如君只得忍着不发。 分宾主坐下。 萧回风道:“回风失礼,让伯母及弟弟、妹妹久等了,真是抱歉。” 莫问天道:“殿下不必客气,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可以了。“ 说到这,看向莫如是,意味深长。 莫如雪道:“是啊,萧姐姐不必见外,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吃饭,是,大哥。” 莫如是有些无语,他是年轻,江湖事,却也见过不少。但今日这种场面,还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特别是这些看似靠谱的家人,让他脸红到了脖颈。 听莫如雪如此说,夹起一个大鸡腿,就朝她碗里送去,道:“小妹,在灵隐寺,听说你连命都不要,是为何故?” 莫问天闻此,大吃一惊,饭碗一丢,紧张道:”什么?“ 莫如雪嚅嗫道:“没没什么?吃饭,吃饭。” 然后低下头去,咬牙向莫如是,似是还不够痛快,用脚拼命在桌下踹莫如是,示意他不许再说。 话题既然被引了出来,那么很多时候,便不会因当事人不说,就不再讨论了。 说不得人云亦云,以讹传讹,传出各种不同的版本,延伸出各种不同的故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双标现场 不愧是少年天才,一句话,便祸水东引,引到了莫如雪身上。 莫夫人也停止了用食,端着碗,看向莫如雪,道:“雪儿,你告诉爹娘,为何要如此,是被人欺负了吗?” 莫如雪嘟哝道:“哪有人敢欺负您女儿。” 莫问天道:“那是为何?” 莫如雪道:“没有为何。” 莫问天道:“没有为何?寻死作甚?” 莫问天先动了筷,便是代表可以开饭的意思,即使听到妹妹这种事情,莫如君依然狼吞虎咽,手上片刻未停。 不过在他嘴中,却有话如战场上骁勇的士兵,在枪林弹雨中,艰难的冲了出来,只见他道:“为何?情窦初开呗,像这种年龄的女孩子,有轻生的想法,多半都是为情所困,大多又以殉情为主。” 说这样有道理的话,本没什么,作为他的家人,许是司空见惯,也倒没什么,但这个样子,说出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难免就有了些滑稽。 萧回风便是外人,只见她噗嗤一笑,道:“想不到,妹妹也是性情中人,只是不知,是哪家少年郎,能得妹妹如此青睐。” 莫如雪不曾回答萧回风,而是怒目圆睁,看向莫如君,道:“莫胖子,是不是那莫大的肘子,都堵不住你的大嘴。” 莫夫人也来了兴趣,道:“小雪,告诉娘,是哪家小子?” 莫问天咳嗽一声,道:“我说孩儿他娘,雪儿现在尚小,你给她说这些作甚?” 若你去过猪场就会知道,猪在咀嚼食物时发出的声音,与当下莫如君,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客观来讲,较之猪的声音,莫如君发声,终要清晰的多,让人听来,不至于听不懂,且刚好能懂。 与猪声相同的是,都是那么讨厌,至少对莫如雪来说,就是如此。 只见他道:“还能是谁?李知焉呗。” 莫如雪就在他身侧,右手探向他腰腹。 他极力闪躲,奈何肥肉太多,顾此失彼,被莫如雪抓住一把,旋转一周,差点将口中的食物喷出来。 莫问天心中一震,同样不可思议道:“什么?李小子?” 莫如是忍俊不禁,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道:“我想大概是。” 也不知是一鼓作气,还是伤口撒盐,莫如君接着道:“父亲,您也是糊涂,小妹这些时日,全跟这家伙待在一起,怎不暗生情愫,是不是感觉自己大意了,辛辛苦苦种的白菜,因为一时打盹,被猪拱了。” 桌下,莫如雪脚上用力,踹了胖子一脚,咬牙道:“也不照照镜子,还说人家是猪。” 莫问天似有所悟,左手一举,便搭在二儿子肩上,颇为感慨,道:“倒不是为父大意,是那李小子,善于伪装,我想啊,以他那副德行,怎会引起雪儿的兴趣。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说到这,便看向莫如雪,那种眼神,无不透露出一种鄙夷,鄙夷对方品味,怎会如此之差,作为父亲的自己,为何又能做到如此之高。 莫如雪羞红了脸,嗔道:“爹,你说什么呢?” 萧回风道:“李知焉?是不是上次幽冥域界那位。” 莫问天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萧回风道:“李公子修行不过数月,就到了齐云新人榜上,可谓是天赋异禀,不失为青年才俊。” 脑海中,绘出李知焉那样儿,再看向自己漂亮女儿,两者一结合,莫问天怒道:“他算个屁的青年才俊。” 发现是与圣女对话,转而道:“他那是运气好而已。” 萧回风道:“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次灵隐寺事件,听说李公子以初程境之姿,独对刑部执事罗大人,伯父也知道,罗大人乃破空境后期的高手,我想即便是回风自己,也做不到如此。” 莫问天道:“他那是独对吗?他那是被人打了一顿而已。” 看来,一旦沦为被讨厌之人,那么连这呼吸,都是错的,想来,不管李知焉未来成就如何,要想在莫问天这里得到高的评价,可能就只有靠痴心妄想了。 莫如雪道:“敢于站在破空境后期对面,那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勇气。” 莫问天道:“真是勇气可嘉,杀陆定国独子,这不叫勇气,这叫山野莽夫。” 莫如雪道:“是陆劲松先要杀他,他才杀了陆劲松的。” 莫问天道:“陆定国可不会管你谁对谁错,只因他不仅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了他作为道盟执事长的威严,仅这一点,他就不会放过李小子的。” 莫如雪道:“那怎么办?” 莫问天道:“能怎么办?自生自灭。” 莫如雪道:“枉我从小还以您莫大侠为偶像,想不到,也是一趋炎附势之人。” 莫夫人一巴掌,拍向莫如雪后脑勺,佯怒道:”臭丫头,怎么与你爹说话呢?“ 莫问天深吸一口气,端坐正中,庄严肃穆,道:“要帮这李小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莫如雪转怒为喜,连忙道:“什什么办法?” 莫问天道:“道盟一手遮天,执事长更是位高权重,这世间唯一能制约他的,就是圣人境。只要圣人境发话,即使陆定国再不情愿,也会给圣人境一分薄面。” 莫如雪道:“圣人境?他们会帮李知焉吗?对了,大师伯还在闭关吗?他什么时候出关。” 莫问天道:“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你大师伯修行。” 莫如雪道:“可是李” 莫问天打断道:“别可是了,若李小子能自己解决此事,自是最好,若他能结识圣人境,求得庇护,也可,但若假借旁人之手,说不得会因此弄巧成拙。道,本就讲究随缘,自然,这是他的命数,就得由他自己做主。” 莫如雪道:“既然讲究自然、命数,那你还跟大哥和萧姐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莫如是刚喝上一口热汤,听此,一口喷了出来,他都已是很少说话了,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身上。 莫问天依然镇定,不动如山,道:“所以就发生了你魏师兄这档子事。” 莫如雪道:“魏师兄什么事?” 今日他们在家一阵忙活,倒真不知此事。 莫问天倒好,一来,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二来嘛,他本就没亲眼所见,虽能够想象,但终究也只停留在想象当中。 所以场间众人询问的眼神,便从莫问天那里,转到了莫如是和萧回风身上。 就看到了两人的面红耳赤,即使像萧回风这样大气的女孩子,也有些受不了。 莫如君道:“让我想一下,被魏师兄发现了?然后恼羞成怒?仗着武艺高强,把魏师兄打了一顿。然后由于圣女之故,反倒把魏师兄教育了一顿,是也不是?” 莫如是一个响头,落在他脑瓜上,道:“什么被发现了?什么恼羞成怒?再胡说八道,莫师兄今日,说不得要教育你一顿。” 莫如君搓搓被敲的脑袋,道:“这不就是恼羞成怒?” 莫如是道:“殿下,我家人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你莫要介意。” 许是已垫饱肚子,再无之前的饥饿感,莫如是夹起一块东坡肉,细嚼慢咽起来,然后放下筷子,双手交叉于前,杵在饭桌上,朝两人点头一笑。 如此看去,较之刚才,便优雅了许多,只是这东坡肉,乃为他私人订制的特别版,本就很大块,被他咀嚼几下,油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也不管,用这张油嘴道:“谁跟你开玩笑,我们都是认真的,对,爹。“ 莫问天也学着他的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丢入口中,放下筷子,这形象,便比他不知好了多少万倍。道:“君儿说的不错,我莫家家风,从不允许我等言过其实。” 说完,又将手搭在了莫如君肩上,怎么看,这家风都与他口中说的,相去甚远。 许是被这一幕彻底逗笑,抑或心里,是真的很开心。 萧回风噗嗤一笑,一下就失了态,伏在桌上,不敢再看这一家子,她怕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形象就要彻底毁掉。 只是这不断抖动的巨型饭桌,已深深的出卖了她。 莫如是见萧回风伏在桌上,狠狠且小声道:“莫如君,你给我等着,你也会有今天的。” 莫问天听此,迅速收回搭在莫如君肩上的手,正色道:“空间之子,可有踏着七色云彩的意中人?” 之前说起这事,莫如君总以修为低下,作为搪塞之辞,现在已是空间之子,再用这个的话,已然说不过去,所以莫问天开口便将后路给堵死了。 既然堵死了,自然就无话可说。 当然,嘴巴也并不是只能用来说话的,它还可以用来吃饭,所以莫如君直接塞下数个大丸子在口中,摆手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莫如是道:“像莫胖子这种情况,多半不是修为的问题,而是不够自信,要自信,最好是减掉他那身不自信的肥肉。” 莫问天道:“有道理,那如是你说说,怎么个减法?” 莫如是道:“派中不就有很多,比如担水上山,扎马步,九鼎举减到他有自信为止,自然也就会有意中人。” 莫如君迅速咽下丸子,道:“不用,我现在就很自信。” 莫问天道:“你没有意中人,为父怎么相信你有自信。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 莫夫人笑道:“娘亲也想看看。” 莫如雪看着自己这一大家子,怒道:“双标,大型的双标现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楼外楼 有些人,注定是焦点,在天道宫如此,在青云山,同样如此,随着灵隐寺事件,广布天下。 陈留郡。 一盏孤灯系梦游,陈留郡上,楼外楼。 陈留郡上,本没有楼外楼,崔少爷到了这里,便有了这楼。 有了其存在的价值,以及其存在的必要。 至于为何要叫楼外楼,想必老板认为这楼,定要高其他楼一筹。 这楼不仅意境上高,实际上也真的是很高,至少在陈留郡,它就是最高。 取这么有意境的名字,建这么高,那它用来干什么的呢? 这也是大多陈留郡百姓,都想问的问题。 出于好奇,也不乏有人进去一睹究竟,只是出来时被人问起,只说这楼外楼的饭菜,真是好吃,就是太贵了些。 不错,楼外楼就是吃饭的地方,至少从最底层看去,就是如此,不要以为没人吃饭,就错认为这是卖家具的。 陈留郡的夜,实在太暗,也正因此,楼外楼的灯火,便显得极为明亮,就像指引郡上百姓回归的灯塔。 不过传言这里吃顿饭要一个月收入时,许多夫人即便让自己家的小船触礁,也将自己家男人按在了家里。 楼外楼也并非一人都没有,至少从门口看去,还是有人的,因为就在门口那桌椅上,正坐着两人。 唯独让人奇怪的是,这样两人,为何会走到一起,按理说,不应该才是。 待近些看时,其中一人,正是崔少爷,而另一人,则是之前大闹过袁家的方主事。 方主事吹起浮在茶汤上的泡沫,呷一口茶后,道:“崔少,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崔少爷道:“本少爷也知道不是办法,按理说,歌舞加吃饭,是行得通的,至少在洛河郡,这种模式,便是极为成功的商业案例。” 方主事道:“洛河郡之所以成功,那是因为有你,陈留郡之所以不成功,想必还是因为你。” 崔少爷道:“怎么说话呢?本少爷怎么了?从之前几位顾客反馈来看,他们还是挺满意这里的。” 方主事道:“他们当然挺满意,他们家女眷可不大满意。” 崔少爷道:“是不是他们家女眷满意了,我们生意也就好起来了?” 方主事道:“大大概如此。” 崔少爷道:“男的呢,喜欢看女的,女的嘛,自然也喜欢看男的,如果我们再去找几个男伶,是不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忽然,方主事一下坐的笔直,义正言辞道:“在下认为此事不妥,吃饭之地,当然是单纯的吃饭就好。” 崔少爷一愣后,继而一个激灵,道:“英雄所见略同,本少爷也认为不妥。” 方主事道:“在下尚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话虽如此说,但却向崔少爷后,一抱拳。 说完,便行色匆匆,像是真有事,竟然一个箭步后,跑了出去。 崔少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本以为接下来,要迎上狂风骤雨。 不过身后之人,却坐在了之前方主事的位子上,正是袁小洁。 只见她道:“听说你们这酒楼的招牌菜是歌舞表演?” 崔少爷讪讪道:“哪里,哪里,临时助兴,助兴而已。” 袁小洁道:“要不,让我这个未婚妻也来助助兴,一来,辅助夫君成事,乃小女子分内之事,二来嘛,作为袁家家主,这也是我袁家产业,同样分内之事,我说的,可对?” 崔少爷摆手道:“不敢,不敢。” 袁小洁道:“我说你现在拥有如此天赋,也不好好去修炼,竟想着这些低俗、下三滥的事情,不说那些天之骄子,就拿和你境遇差不多的李知焉来说,人家现在也已有了独对破空境的能力,而你呢?” 崔少爷道:“说到这,我叫你打探李知焉的消息,可有了眉目?” 袁小洁道:“最后收到的消息,说在苏定方的担保下,他暂时性命无虞,至于以后怎样,唉,难,非常难,杀了陆劲松,陆定国怎会善罢甘休。” 崔少爷偷瞄一眼,不确定道:“要不让他来这里避避风头。” 袁小洁道:“两点,第一,现在我们根本不知他在何处,怎么找到他?第二,即便找到了,我袁家这样子,也定扛不下陆定国的怒火。” 崔少爷眼泛忧色,叹息道:“这傻子也是,搞出这么大动静,有心护他都不行。” “可以让他去武丑山,天门教。” 崔少爷道:“去黑衣人哪里,暂时来看,也是不错的选择,怕就怕,刚脱离虎口,又入了狼窝。等等,我说大叔,你谁呀?怎坐在我桌上,喝我的茶。” 刚才那突兀一句,正是出自这白发男子之口,只是他如何到得场间,竟无人发现。 此时正自来熟,坐在崔少爷右侧,沏上一壶茶后,吹起浮在茶汤上的茶叶,呷了一口,看去,颇为惬意,道:“你这里难道不是吃饭喝茶之地?” 崔少爷一愣后,马上变换一副嘴脸,赔笑道:“客官,大半夜到此,恐怕是从远方而来,舟车劳顿,定是辛苦的紧,我们这里不仅有上好的酒菜,还有漂亮的姑娘” 许是说的过于顺口,一下,便说了一多半,根本刹不住,也忘了身旁,未婚妻还在,想到时,已为时已晚。 不过于白发男子而言,却说的刚刚好,道:“那就先上几坛酒,将你家拿手的好菜,都上一遍,至于姑娘嘛,我看这位姑娘就不错,就她。” 崔少爷已然有了些火气,不过想着做生意和气生财,便忍着不发,咬牙道:“客官,这位姑娘是在下未婚妻,不在这范围内。” 中年男子道:“有些东西,只需一眼,你就会喜欢上她,就像这位姑娘。” 崔少爷道:“第一,你喜欢别人,别人可不一定喜欢你。第二,我未婚妻可不是东西。” 袁小洁能感觉到,这白发男子对她,无半分敌意,甚至还有一丝亲切之意,刚有些得意,听崔少爷如此说,越听,越不是滋味,一拳送去,道:“你才不是东西。” 崔少爷捂着脸,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发男子笑道:“我说两位,你们就不认识我了?” 崔少爷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你以为你是” “谁”字还未出口,便差点尖叫出声,拉住袁小洁,退到数米开外,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白发男子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崔少爷道:“你可知,现在道盟的人,都在找你。” 白发男子大笑道:“又能怎样,该吃饭,还是得吃饭,作为酒楼老板,管那么多作甚,准备好酒菜就行,要是这位姑娘能为在下助助兴,那更是好的紧。” 袁小洁修为高于崔少爷,但却被他护在身后,神情戒备,道:“袁教主,之前有所冒犯,是崔凯个人所为,与小洁无关,若要喝酒吃饭,姑娘作陪,崔凯定让袁教主您满意,甚至今日将崔某掳了去,也无妨,只要放过小洁就行。” 这白发男子,正是天门教教主袁成仇。 只是今日他,为何会到得此处,不得而知,不仅世人不知,甚至他自己,恐怕也是不知,就像他不知自己,怎么就成了天门教教主一样。 袁成仇道:“我掳你作甚?” 崔少爷道:“这不是你们天门教一贯的作风吗?” 袁成仇道:“我们可不是什么垃圾都要的。” 崔少爷听此,差点炸毛,揎拳捋袖,大怒道:“我说袁老匹夫,士可杀不可辱,本天才现在已是水之宠儿,请你收回刚才所说的话,要不然哼!” 袁成仇道:“真的吗?” 崔少爷道:“这还能有假。” 似是要证明此事,虚空一划,甚是写意潇洒。 也因此,整个陈留郡的水元素,都被其调动起来。 不时,月明星稀中,竟飘起了淅淅小雨,让人看来,颇为怪异。 袁成仇点头,似是对此非常认可,道:“嗯,果然不假,本座收回刚才的话,你这样子,倒的确值得本教主一掳。” 崔少爷听此,彻底傻了眼,急忙道:“教教主,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半空中,雨还在下,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许是极度想证明自己的天赋,刚才唤来太多水元素,以至于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就像被傻子打在脸上的巴掌,嘲弄至极。 这噼里啪啦声,也将袁成仇的目光,引了过去,望着门外的雨点,道:“你这样子,可不大像开玩笑。” 崔少爷哭丧着脸,心道:以后这天赋,千万不要轻易示人,唉,虽然知道藏拙是一件好事,但架不住自己坠入囊中,锋芒毕露啊,可真真是天妒英才。 想到这,心中便无来由的,涌出慷慨赴死的悲壮来,道:“教主今日到此,想必是为崔某而来,绕这么多弯干嘛,真是虚伪。” 袁成仇困惑道:“因你而来?” 崔少爷道:“难道不是?” 忽然,袁成仇脸色一变,直至扭曲,两手抓住头部,看似有些痛苦,喃喃道:“我为何来到此处?” 崔少爷道:“我怎知你为何来到此处。” 袁成仇不理会他,继续喃喃道:“为何这里如此熟悉。” 就在此时,崔少爷也看出了袁成仇的诡异,吩咐一众店小二,迅速离开,然后拉着袁小洁,快速离开了楼外楼。 刚行过一条街,楼外楼就轰隆一声,塌了下去,这栋刚建的陈留郡最高楼,就以这种姿态,消失在陈留郡百姓,疑惑的眼中。 唯独空中飘着一句话。 “只有这栋楼,不大熟悉。”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李知焉的秘密 天道宫,宣和殿九层。 好像你不管什么时候到得这里,你都会见到陆定国,除非他不想见你。 已是深夜时分,相较于灯火通明的京安城,宣和殿九层,却有些昏暗,倒不是说陆定国节俭到如此,连一颗月明珠都舍不得。 也许他本就喜欢如此。 黑夜,总让人恐惧,但对于那些欲逃避现实之人,黑夜,又不失为一件绝佳的盔甲。 昏暗的灯光中,一影,被拉的很长。 书案处,则完全黑暗被笼罩,看不出这里有人,或没人,但只要长期出入此间之人,均是知悉,这里大多情况下,是有人的。 要不是那人影闪动,呈动态之相,非认为这人,是扎根于此的雕塑。 书案黑暗处,有声传来,极像深渊中,苏醒的洪荒巨兽,只见他道:“兴发,这时刻叫你到此,想必已搅扰到你休息,但我思来想去,这事只能你来胜任,所以还请见谅。” 说话者,正是陆定国,在其对面,则是罗兴发。 罗兴发道:“大人不必与属下客气,你我共事多年,从道盟建立,到魔族那场大战,虽不能说同生共死,但也可算患难与共,大人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陆定国道:“既然兴发你如此说,陆某也就不再客气。” 罗兴发道:“且说无妨。” 陆定国道:“这些日子,陆某一直不与众人说起李知焉那事,是因为陆某不想让人觉得他杀了我儿子,陆某就要凭此事向他发难,若如此,想必也会给其他人落下一个心胸狭窄的口实,但此刻陆某却要问问你,这李知焉,你怎么看?” 罗兴发道:“不简单,非常不简单。” “哦”字,带着讶异,带着好奇,自陆定国口中出,音调拔的很高,道:“此话怎讲?” 罗兴发道:“想必大人也得到了关于李知焉在灵隐寺中,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修为资料。” 陆定国抿嘴,思索良久后,道:“不错,在一人身上,至少展现了两种属性,这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罗兴发道:“除了这个,还有他那把剑,也挺有意思。” 陆定国再次蹙眉,良久才道:“有意思?怎么个意思法。” 罗兴发道:“若大人当时在场,也定会认得此剑。” 陆定国道:“说来听听。” 罗兴发道:“这把剑,乃上代圣女之佩剑。” 陆定国道:“上代圣女的佩剑?” 罗兴发点头道:“不错。” 陆定国道:“怎会出现在他手中。” 罗兴发道:“当然,这可说付沧海与他关系匪浅,奇怪,也奇怪在此处,这付沧海,平时视圣女之物,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人,为何这次却将圣女的佩剑,送予了李知焉,难道李知焉与圣女有什么关系?” 陆定国摇头,似是在脑海中极力否定此事,并道:“时间上对不上,圣女香消玉殒时,这李知焉,想来还未出生,即使出生,也怕仅仅是刚出生,他们不可能有接触的时间和机会。” 罗兴发道:“属下也只是猜测。” 陆定国道:“资料上说,这李知焉是在被周玉郎带入地下之后,才展现出了土属性的能力,可是如此?” 罗兴发道:“属下赶到时,已不见周前辈。若周前辈在这里,真相自然就能水落石出。” 陆定国道:“这些日子,我也派人在打探周玉郎的消息,亦如石沉大海,想必多半遭了不测。” 罗兴发道:“大人,你怀疑周前辈在地下,也就是他的主场,被李知焉杀了?” 陆定国道:“我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答案,我也曾想,周玉郎是不是因为护犬子不周,心有愧疚,去了他处,但以这些年我对周玉郎的了解,又定不会如此。” 罗兴发似有所悟,道:“咦,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李知焉定不会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谈他的修为,连他的交际,也让人匪夷所思,据灵隐寺当日所见所闻,李知焉与点墨门所展现出来的关系,也是扑朔迷离。” 陆定国道:“其实对你我来说,再大的门派又能怎样,还能大过道盟不成,主要是上面圣人境的态度,若这李知焉与墨翟先生有私交,陆某还真的给他几分薄面。” 罗兴发道:“那倒也是。” 陆定国踟蹰道:“不过这次即使他与墨翟先生有私交,陆某也定要尝试一次。” 罗兴发心中一震,讶异道:“大人大人是想违背圣人意?“ 陆定国透过窗外,望向深空,就在此时,有流星划过,只见他冷哼道:“圣人意?世人皆以为,陆某对李知焉发难,是因为他杀了陆某独子,抑或必须要维护道盟执事长的威严,哼,他们都错了,一个同时拥有两种或多种属性体质的少年,难道不值得我们探讨、研究一番亦或者说,不值得我们尝试、挑战一番?说不得因此开天辟地,探索出另一条通天之路。这世间,只有四位圣人境,也只能是四位圣人境,兴发,你不觉得,这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罗兴发眼睛一亮,道:“的确有些无趣,都言修道一途,逆天而行,本质来看,罗某也是修道之人,于圣人前,鞍前马后,也非罗某所愿所求。” 陆定国道:“道盟发展到如此规模,我等依然诸多掣肘,不就是因为我等不是圣人境吗?所以抓住李知焉,寻出他身上的秘密,对我道盟以后的发展,有着重大的作用。这就是我今日叫兴发你,来此的根本原因,至于为何不叫其他人,我想他们不会懂,而你,刚好能懂,也唯有你,能够做好此事。” 当然,陆定国不会说,还有你那颗,与自己不相上下的野心。 罗兴发道:“属下定竭尽全力,完成此事。” 陆定国道:“谨记,千万不可伤了他性命。” 罗兴发道:“属下知晓,只是” 陆定国道:“只是什么?” 罗兴发道:“若对李知焉逼的太紧,他会否去那云霄城寻求庇护。这样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陆定国道:“这也是这件事的难办之处,所以你们的任务,不仅不要杀他,还不能让他逃到其他势力范围去,若让其他势力寻到他身上的秘密,那可真就是” 话说一半,另一半,流于眼眸间,正是杀气。 不错,若这次谁坏了他好事,他定不会放过此人,这是他这些年来,唯一能进阶到圣人境的希望。 可以想象,以圣人之姿来管理道盟,那又将是另一番气象。 至少他不会再因为灵隐寺事件,束手束脚,不再因为事件后,去看青云派和点墨门的脸色。 若此事能成,那所谓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来,大抵就是如此。 罗兴发道:“属下定不会让他逃往其他势力。” 陆定国道:“现在他在何处?” 罗兴发道:“据探子来报,现在他尚在南方,属下一直有派人监视他的行踪。” 陆定国眼神微微眯起,道:“岳乾城现在何处?” 罗兴发道:“在道盟刑部。” 陆定国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先给他换个身份,让他来处理此事,毕竟南方他经营多年,比你我都更熟悉。” 罗兴发道:“若仅凭岳乾城的话,想必这事的把握,并不高,毕竟有可能杀了周玉郎的人物,虽还是少年,那也再不能以普通少年看待。” 陆定国道:“这事陆某早与大长老有过沟通,武力问题,罗兄不必担心,想这南方之地,除了“南盟五慧”,料其他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罗兴发道:“大人说的是,南方之地,倒的确只有这些好手,不过那天门教之人” 陆定国眉头一皱,想起天门教,那神秘传送通道之事,道:“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从古至今,无人能做到如此,也不知这天门教背后,是何等人物,竟有如此神通。” 罗兴发道:“打仗时,最怕这种神出鬼没之军,若这些人要想攻打我天道宫,只需寻我道盟内部空虚之日,就可成事。” 陆定国感慨道:“是啊,时代不知不觉间,已然变了许多。” 罗兴发道:“想我等数十年前,与魔族交战时,哪想到会有今天,然而到了今天,发现今天还是有许多难题亟待我们解决,再然后,解决了这些难题,又出现了新的难题,周而复始,往复循环,有时候罗某在想,不说有没有圣人境的实力,单就那份一心向道的心境,对我等来说,就是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陆定国哂然一笑,如同自嘲,道:“破空境后期?呵,那层境界,于我等来说,既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真可谓是,矛盾的紧。我想东坡、及苏定方之流,在某个这样的夜晚,定也有如此感慨。” 罗兴发道:“所以啊,李知焉啊,李知焉,可不能辜负我等。” 许是在未来中,寻出了一些美好,两人相视一笑。 对任何人而言,有了希望,都是一件开心之事,就像一卧病在床多年之人,在某一天,医师带来了那可以让他痊愈的好消息。 晚风习习,吹得人影,左右晃动,就像胖子笑起来时,那张胖脸,虽不好看,但却让人感觉喜庆。 许是来了一场大风,一下就吹灭了宣和殿九层中,那盏灯火,让房间又重新归于寂静。 没有了灯光和声音,房间终被京安城的灯火照进,连带着京安城的欢声笑语。 也许在人们看来,这一天,又是无灾无祸的一天,值得庆幸。然后带着对明天的期许,吹灭床前的油灯,美美的躺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教书先生 简易的茅草屋前,竟如高门大户一般,立着一木门。 木门上,煞有其事的挂着一牌匾,上书几个大字,梅鹤居。 但方圆十里的村民,从不如此叫,都叫这里梅鹤私塾,只因此处,常年住着一教书先生。 说这教书先生学艺之杂,门类之多,学贯古今。 不过让人唏嘘的是,这既多且杂的学术,却好像一件都未成功过,用当地那些手艺人的话来说,多而杂,便少了一些精。 就拿他年轻时修行来说,听说连修行中,最基本的境界都不曾达到,最后无奈下,退出修行界。 然后改行替人算命,不过算下来,入不敷出,为何? 因为他算的卦象,好的不灵,坏的灵,好的不灵,就当算了,但这坏的灵验,人家就得来找他理论一番。 在这乡野之地,最好的理论方式,就是用拳头理论。 幸好,他还有些修行基础,将别人打进了医馆。 也是不幸,因此断了他对这份职业的期许。 但也不怕,都说老先生学艺之杂,门类之多,不胜枚举。 不能算命,难道就不可以掌厨了吗? 在当地最大的酒楼胡吃海喝一顿后,以卖身的方式,正式入了职。 你还甭说,老先生做的菜,还真不错,至少可以与皇家的御厨相比,但酒楼的盘子,却打烂不少,锅也被颠烂了数口。 对此,老板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好老先生这口菜的顾客,还真不少,但你说你一个厨子,偷吃也就算了,还偷吃那么多,让看上去如此好生意的酒楼,都有了倒闭的迹象,老板可以容忍其他,但这赚不了钱的活儿,他可不会干。所以用拐弯抹角的方式,将他给辞退了。 老先生又一次失业了,没办法,考取功名。 不错,走上仕途,吃国家粮,这样可以吃的理所当然,也不用像酒楼老板那般小家子气。 想到这,便马上行动起来,挑灯夜读,悬梁刺股,都不在话下。 然后去参加乡试,想着以后不仅可以胡吃海喝,还可以造福一方,这让他有些意气风发,对当今社会针砭时弊,对当今朝廷,大加鞭笞,完全以一代明相的方式,将自己推向历史舞台。 但好像当今天下,明相太多,当政者见惯了忠肝义胆,根本不需他如此,正因为见的多,奴颜媚骨在当政者看来,才是必须。 所以他的卷子考官看了一遍后,就撕了,根本连送上去的机会都不给,老先生还以为是自己答辩的不够精彩,心想这次是不是操之过急,没有学好,然后又回去努力了一年。 第二年,犹有甚之,只因老师在看了他卷子后,脸都给吓青了,这次倒没有给他撕掉,而是用大火烧了,如果撕掉的话,留下什么证据,可不大好。 第三年,又见是他,这次主考官是看都不再看,直接扔进了火盆里。 然后第四年,第五年直到老先生考到怀疑人生,才彻底放弃对这份职业的念想。 也开始怀疑起这件事本身,他发现,即使写下那些圣贤书的圣人亲自到此,也不定能考的过,毕竟以他现在的水平,已是与圣人不相伯仲。 学了这么多手艺,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是处,无奈,只好回家,躺在床上反复想了几日,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起,才发现是隔壁村几个稚童到了此处,问他们为何来此?说是来借书的。 由于家里穷,没钱买书学习,见书从老先生窗台上都蔓延了出来,想必定是很多,所以过来相求此事。 见到几位稚童,老先生眼前一亮,似是见到了前方无限的光芒,让他有了前进的方向,他盛情相邀几位少年入内,然后搬来几张凳子,叫他们就在此学习。 说如果有何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到他,不用家里和这里来回跑动。 从此,这里之事,经这群少年之口传开,方圆十里的孩子,都被父母送到了老先生这里,也因此,老先生有了自己新的职业,教书先生。 上面的老先生,便是林老头,也作林逋隐。 此时梅鹤私塾,书声琅琅,孩子们摇头晃脑,整齐划一,显得朝气蓬勃。 阳光正好,读书声,穿过私塾菜圃,再到篱笆,然后消散在田野间,让人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李知焉也像个孩子,坐在最后一排,只是看去比其他孩子大了不少,但动作及语气,与这些孩子,却并无差异。 即便大不少,也不曾有任何不和谐之处。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私塾,在万丈谷时,可没有这样的机会,虽然他知道,大石镇也有这样的学堂,但以他当时的条件,根本没钱上学,只能成为平时想象中的奢望。 当然,即使他凑够了钱,从大山出来,一来一回,需大量时间,也是够麻烦。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来,拉住他,试图毁了他这和谐的动作,及认真的表情。 他拍掉这只手,继续摇头晃脑,似是颇为享受现在。 被拍了几次的手,已然拍红,也拍出了一些不耐烦,林老头撇嘴道:“我说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样玩,不大好。” 李知焉用行动告诉他,这样真的不错,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林老头无奈,似是有重要的事要说,这样的话,还怎么交流沟通,只得暂停孩子们的早读,吩咐他们去外面嬉戏,对李知焉道:“你这样,是想成为我弟子吗?” 从语句来看,似乎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概念。 李知焉见众人都停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再摇头晃脑,已然有些无趣,道:“你这么多弟子,成为你弟子,又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林老头迟疑道:“你意思是想成为我弟子了?” 李知焉道:“恩。” 林老头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少年,竟回答的如此爽快干脆,道:“那你跪下,磕三个响头,老夫就正式收你为弟子。” 李知焉望向林老头眼睛,发现其有些闪烁,他平时虽有些荒唐可笑,但那又不是真的傻,便指向外面嬉戏的学童,问道:“是不是我这弟子,与那些弟子不一样。” 林老头更加诧异,他想不到,这看来傻乎乎的小子,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懵,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恩。” 同样一声“恩”,蕴含千变万化。 李知焉道:“成为你的弟子,有什么好处吗?” 林老头道:“作为师父,我都没给你要好处,你还给我要好处?” 李知焉道:“我没有什么好处给你的啊。” 说到这,探手向自己内荷包,发现早已空空如也,想必在灵隐寺斗法时,衣服破损之故,那些碎银子,也掉了出去。 林老头道:“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都没什么给我的,为何要求我给你好处?” 李知焉道:“不是?我可以成为你弟子,只是” 说到这,上下打量一番林老头,意思很明显,你有什么可以教我的,读书?不是说与之前那些弟子不一样吗? 林老头怒道:“看不起老夫是不?想当年,苍松子老道见到老夫,都要叫一声老先生。” 李知焉道:“哪个苍松子?” 林老头一愣,继而有些无语,他发现,他遇到了一个傻子,倘若这话是向熊三炮和赵玉龙说起,绝对会惊掉两人下巴。他不想解释此事,毕竟这样,不符合一个高人的风范,但左思右想,又看了一眼挠后脑勺的李知焉后,还是解释道:“玄空上人。” 李知焉道:“这个我知道,四大圣人境之一,对,还是青云派的掌门,莫如雪他大师伯,他也在你这里读过书?” 林老头道:“大哥,我们别装疯卖傻,就正常的沟通交流,好吗?” 他只是想套路一个徒弟来,而不想被徒弟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知焉道:“难道我们不是正常交流?” 林老头道:“你可知道,你杀了人。” 李知焉道:“知道。” 林老头道:“那你是否知道,你杀那人,乃当今天下,最具权势人物的儿子。” 李知焉点头,表示知道。 林老头道:“既然知道,你不担心此事?你不怕死?” 李知焉道:“怕,但那陆劲松还是该杀,即便再来一次,我依然如此。” 林老头道:“既然怕,还不知道收敛一些。单打独斗,已不符合当下江湖的发展规律。” 李知焉道:“那当如何?” 林老头道:“譬如找一座靠得住的靠山。” 说到这,便双手负后,挺起胸膛,清风拂起他的须眉,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李知焉道:“玄空上人虽为圣人境,又是青云掌门,还是莫如雪的大伯,但人家哪里肯帮我这个无名小子,即使老先生您出面相求,想来,也不定可能,毕竟你说他多年前叫你先生,多年前,便代表已过了很久,说不得人家早已把你忘了。” 林老头胡须再次翘起,这次倒非清风之故,而是被气的,并大怒道:“臭小子,你故意的,老夫如此低调之人,今日在你面前,都已打破多年的惯例,变得如此高调,你还想怎样?” 李知焉迟疑道:“那那靠山,不会是老先生您?” 林老头道:“不是老夫,还能是谁?想当年,陆定国在老夫手中,不会撑过三招。” 李知焉望向林老头,那干瘦的身子,大为震惊,震惊之余,亦有些困惑,不解道:“然后大喊,道盟执事长打人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拜师学艺 林老头气的七窍生烟,吹胡子瞪眼,怒道:“你大爷的,你个天才,可真是会聊天啊你。” 说完,就着椅子一坐,不看李知焉。 见林逋隐如此做派,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想起之前林老头,还救过自己性命,于心不忍,起身行去,向林老头拜了三拜。 于他人而言,拜师绝对是人生中,最大的几件事之一,必须要做到庄严肃穆,郑重其事。 但对李知焉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若磕三个响头就能让人开心起来,那就磕好了,且老头子还是自己救命恩人,做这种事情本就理所应当,不该多想。 林老头侧过身子,斜眼来看,道:“你干嘛?” 李知焉道:“您不是想收我为弟子吗?” 直来直去,本是他的风格。 林老头火气又差点上来,道:“什么叫我想?是老夫见你可怜,想收留你而已。” 李知焉道:“那就是我想拜您老人家为师。” 林老头将头一昂,道:“可不要勉强自己。” 李知焉道:“师父,徒儿绝对是心甘情愿如此。” 林老头道:“那起来。以后出去有人欺负你,报我林逋隐的名号即可。” 李知焉道:“徒儿晓得。” 李知焉心有嘀咕,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着这老头爱吹牛,那就让他吹。 但他不会想到,这简单的三拜,让他人生有了根本性变化。殊不知,这是多少修者梦寐以求的三拜。 于林老头而言,他弟子遍天下,但他真正的弟子,只有一个。 当然,现在是两个了,且这简单的三拜,也让李知焉事后明白,是多么的值得。 林老头道:“师父之前见你能同时施展多个且不同的元素法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知焉道:“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徒儿也不知,不过徒儿猜测,应是徒儿曾习过一种特殊的功法。” 林老头道:“特殊的功法?” 林老头已是他师父,李知焉也没什么可保留的,且他能感受到,林老头对他全无恶意。便道:“对,之前徒儿从李乘风前辈那里,得过一部心法残篇。” 林老头道:“李乘风?以你当下年龄,应结识不到此人才对。” 李知焉道:“徒儿在万丈谷时,曾偶遇到李乘风前辈的一缕残魂。” 林老头道:“这样的话,也就说的过去了。你现在能控制几种属性元素。” 李知焉道:“三种,分别是火元素,水元素,还有土元素。” 林老头道:“你试着调用火元素发动一个一级法术。“ 只瞬间,房间的黑暗,便被驱散了个干净。 李知焉食指处,一团火焰,在其指尖跳动。 林老头接着道:“再发动一个水元素试试。” 李知焉照做,一个小型水漩涡,自然而然出现在他掌心处。 林老头点点头,示意他收回法术,道:“水火本不相容,你是怎么做到如此的。” 李知焉道:“很简单啊,想用水元素时,就调用水元素,想用火元素时,就只想火元素即可。” 的确很简单,简单到无以复加,但若常人做起,根本不可能如此,这得修炼到何种境界,才能像他一样,心无旁骛,意无杂念。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林老头捻须而笑,开怀道:“难道你使用元素时,就不考虑其他吗?你就不考虑两个元素的结合,可能会使你的法术威力暴涨。” 于这样的假设,其实连林老头自身都没遇到过,毕竟这世间自古以来,就只能拥有一个体质属性。 故这些超前想法,早就束缚在固有的思维当中。 这之中,也不乏有先贤与人法术结合,诞生合技,但使用起来,终究达不到心意相通。 毕竟人与人之间,始终隔着许多东西,比如人心,总是隔着肚皮,即使孪生兄弟,抑或相爱数十年的伴侣,终是没有李知焉这样一人,来得有灵性。 李知焉道:“想倒是想过,我记得在幽冥域界时,崔凯用水属性唤来大量的瘴毒,那时我只用了一级的火系法术,就击败了一位破空境的高手。只是那种情况,需要满足许多客观条件。” 林老头道:“你还真敢想啊,那以后就不要想了,于这方面,师父也不大熟悉,所以在师父未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你还是该用水元素就用水元素,该用火元素就用火元素,不要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你发动一个土系的一级法术,让为师看看。” 同样在李知焉指尖,一层不易察觉的土元素,已然悄悄覆盖在他整个指端,形成一个指套。林老头手指一弹,这指套就碎裂开来,只见他道:“你这土元素的天赋,比起你火与水来,可差的太远。” 李知焉道:“是的,调动火和水,我都能做到随心所欲,但调动土元素,就感觉非常吃力。” 林老头道:“自然吃力,只因土元素的感悟,你还未进阶到‘土之子’,需要你内力辅助。你现在相当于是一个”火之子“,一个”水之子“,然后一个”土融“的修行者加在一起。法术的成就,在少年时期就会定型,就像一个孩子在富贵人家,还是在社会底层,是跟他的出生,息息相关的,这就是命,但幸好,有个东西叫运,可以改变这种情况,只要你肯努力,只要你在人生轨迹中把握住了机遇,那么你就可能逆天改命。而修行界中,武技就相当于运,他不会因为你出生贫寒就不能拥有,相反,巅峰武者大多来自少年生活坎坷不平之人。“ 李知焉点头认可。 林老头便继续道:“不过你是一个例外,你的法术天赋,即便到了现在,也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这世间各种元素,灿若繁星,数不胜数,大多虽以五大元素为主,但从为师这些年的研究成果来看,这世间其实存在很多不同的属性体质。只是未被人们发现而已,且你在这方面的天赋,注定你是这些属性体质,最好的承载者。” 李知焉听此,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些元素,都是我自其他身上剥离出来的,要么是人,要么是动物,如非必要,我不愿如此。” 林老头道:“为师之所以说你是最好的承载者,并不是说你掌握了这个可以承载各种元素的身体,而是你这个人。今日收你为徒,也正是这个原因,你可知,在某个时刻,为师已暗暗发誓今生不再收徒。” 李知焉道:“为什么?” 林老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之前观你是一位用剑者,且还是一位驭剑者,可以让为师看看你的剑吗?” 李知焉从腰间取出,递过去。 林老头接剑来看,啧啧道:“好剑,也让老夫想到了一个好人,你现在能驭几把剑。” 李知焉道:“只试过一把。” 林老头道:“你现在试试控制这里的两本书。” 李知焉点头,遂控制意念,望向不远处,条案上的一摞书籍。 一眼间,一本书就从条案中腾空而起,飞向李知焉,然后绕着李知焉,来回转动,看去颇为欢快。 说是两本书,一本的话,自然就不是目的。 李知焉继续控制意念,调起另一本书来,但那本书刚离开桌面,第一本书就掉在了地上。 看来失败了,李知焉有些气馁。 林老头安慰道:”知焉,你也不用灰心丧气,你可知,现在你所做之事,都是古往今来一些最聪明的疯子做的事情,且这种事情,鲜有人成功的,相反,失败才是常态,慢慢练习,只要你能控制两本书了,师父就送你一把名剑。如若能控制三本,就送两把,以此类推。“ 李知焉道:“什么名剑?” 林老头道:“你能控制两本书了,不就知道了?” 李知焉道:“那未来的日子,我的功课就是控制两本书吗?” 林老头道:“你可不能小觑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一旦成功,可不亚于你获得一枚元素本源,你需清楚,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意念不够强大,当然,比起一般人,你的意念可不弱于我所知道的任何天才,但你也和这些人不同,因为你不仅驭剑需要强大的意念,你那众多的元素力,也需一个强大的意念来控制。” 好的老师一下就能知道学生的弊病,并引导他向正确的方向前进,不谈林逋隐修为如何,单就这点,就足以胜任他的老师。 李知焉道:“师父,我在这里修行,想必会连累到您,及整个梅鹤居。” 林老头道:“这事你不用管,之前便说了,师父是你的靠山,所以你安心修行就行,其他交给师父即可。” 李知焉道:“要是因我毁了这里,岂不是让徒儿良心难安。” 林老头故作生气,道:“你是不是又不相信我了?” 李知焉刚欲答话,一声,从门外飘来。 “你这样,让别人如何信你。” 木门处,门扉吱呀作响,一人,已行了进来。 此人蓑笠罩于头上,只是奇怪这天又没下雨,为何要如此,难道不热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十八尉 梅鹤私塾,再无读书声。 只因这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且这位不速之客,直接让孩子们早早下了课。 所以孩子们在离开梅鹤居时,还礼貌的向这位不速之客问了声好,欢迎他下次再来。 待蓑笠人走近,林老头和李知焉终是看全了来人相貌。 林老头道:“阁下到此,所为何事?” 蓑笠人道:“受人所托,请你身后这位少年回去做客。” 林老头道:“为何要去做客?” 蓑笠人道:“老头,我想有些误会,在下到此,并不是要与你商量,而是出于礼貌,告诉你有这么件事,不是要你答应,亦或不答应。” 这礼貌,可不大礼貌,让林老头皱起眉头来,道:“果真是绣衣坊的风格,只是不知阁下乃绣衣坊第几尉。“ 蓑笠人没有直接回答他,道:“不成想,这乡野之地,还有如此眼力见之人,竟知道绣衣坊。真是失敬。” 林老头也同样不直接回答,道:”既然绣衣坊到了此间,那道盟大长老和陆定国,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两位达成共识,则代表整个道盟,都已然达成共识,这可不多见,若老夫没记错的话,这种共识,还是上次抗击魔族的时候。” 蓑笠人道:“你既然猜到了,那么就该知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所以最好不要让在下难做。” 林老头道:“朋友,你也须清楚,这次定会让你难做的,你刚才也听到了,老夫说过要保他的。” 蓑笠人看向林老头,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你怎么保护?” 林老头道:“对于你,知焉他足以自保,不需老夫动手。” 对此,蓑笠人有些讶异,“哦”的一声后,道:“那在下定要试试。” 林老头道:“要打架,并不急,规矩可要说清楚,照绣衣坊的风格,是准备四打一,还是五打一?” 蓑笠人眉头蹙起,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我绣衣坊规矩的,按理说,这种事情只有我绣衣坊自己知道,即使有人看见,也定不会告诉旁人,只因他,早已死于我绣衣坊剑下。” 林老头道:“老夫一把年纪,见的自也就多,知道绣衣坊并不奇怪,若说刑部,乃道盟明的手段,那绣衣坊,则是道盟暗的手段,老夫只是奇怪,绣衣坊三十六尉,本是刺探、暗杀与道盟相悖势力的组织,为何改行充当起了礼部使者,要请人去道盟做客。” 蓑笠人道:“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请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绣衣坊只有一种。用剑请。” 就在说话间,也不再待林老头答话,一剑刺了来,就是这么突然,要的,也就是突然。 林老头在前,故剑锋所指,便是林老头。 不知何时,一柄飞剑,已诡异的袭到蓑笠人腰腹处,把其逼了回去。 蓑笠人只得收剑格挡,当的一声,两剑交鸣后,蓑笠人收剑而立。 只见他道:“驭剑者?” 李知焉从林老头身后行出,道:“请指教。” 蓑笠人道:“幸好你不是那位杀手,要不然这神鬼莫测的一剑,还真可能要了许某的命。” 若是打架的话,李知焉便不会再啰啰嗦嗦,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至于为什么? 你看过山中猎人捕猎时,与兔子,野猪有过交谈吗? 所以要命的剑,又出现在其身后。 寒光一闪,向蓑笠人刺去。 蓑笠人感觉背后一寒,就地一滚,迅速站起,道:“从资料上看,你并非空间属性体质,也幸好如此,要是空间体质与这飞剑结合,还真有些麻烦。许某还你一剑。” 也正是这一剑,才让李知焉真正看清这蓑笠人所使的佩剑。 只见这剑,犹如地上匍匐前行的毒蛇,弯曲着身子,有规律的左右晃动,如吐着信子,朝李知焉袭来。 剑太快,以至于之前使出的飞剑,还未飞回来,不足以拦下这一剑。 李知焉嘴唇微动,咒术起,一面土墙,瞬间横亘于场间,挡住了蓑笠人的攻势,而土墙从成型到瓦解,也仅仅只用了一瞬间。 挡住了蓑笠人攻势,但蓑笠人不减余势,继续向前,向李知焉刺来。 幸好,李知焉的飞剑已杀到,向蓑笠人后背刺去,若蓑笠人继续向前,就得拼个两败俱伤。 蓑笠人想不到,这清秀少年竟如此狠厉,对自己竟能做到如此。 他今日是来请人的,没必要挂彩而归,更没必要因公殉职,没法,只得转身格挡。 但对李知焉而言,这招,却颇为好用,就像古代战争用到的“围魏救赵”。攻其必救的地方,就能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 当然,遇到不要命的除外。 蓑笠人道:“你能用土墙防御许某手中剑,不知能否防下许某这一法术。” 说完,蓑笠人念动法术,场中因此,有烟雾升起。 诡异的是,这烟雾较之做饭时的青烟,更加绚烂,这形成时,还是灰色,不多时,已然变为了绿色。 这烟雾由小变大,越来越多,不时,便蔓延到菜圃处,刚一接触,滋滋声起,整个菜园之幼苗,就蔫了下去。 烟雾若有灵,向李知焉飘来,看去虽慢,奈何这烟雾,膨胀的很快。 就在说话间,烟雾已然占据了小院大部分空间。 林老头蹙起眉头,不喜的同时,亦有些心疼,道:“知焉,这应是五行之外,较为偏门的属性体质,你召来水元素即可。” 闻此,李知焉单手一挥,轻启嘴唇,念动咒语。 不一会儿,空间中已能明显感觉到空气湿度,许是水元素聚集过多,天空中瞬间暗淡下来,有雨点,断断续续到了地面。 一滴,两滴、、、直到小院青石板,被大雨坠下,砸的噼里啪啦。 那团绿雾,也因这场瓢泼大雨,消失不见,只留下地面沟缝中,一团团小的绿水洼。 蓑笠人瞳孔收缩,心道:传闻果然不假,这小子的确掌握了多种属性体质,说是历史以来,开天辟地第一人,也不为过。好在此子年轻,还未成事。若再假以他一些时日,这小子前途,定将不可限量,若绣花坊不能擒下此人,那么最好不要与他为敌。虽说找到这少年身上的秘密,就有可能突破到圣人境,但这种好事,又怎会落到许某人身上。 想到这,蓑笠人抱拳道:“少侠这一手,可真是让许某刮目相看,在下绣花坊许之友,位列第十八尉。” 人就是这样,没人会因为你而尊重你,从来都是因为你的实力,而尊重你。 李知焉现在的实力,就值得蓑笠人尊重。 林老头道:“那许校尉还要在老夫这里请人吗? 许之友道:“老先生,我想你又误会了,在下自报家门,可不是胆怯至此,而是对这位少侠修为的肯定,至于请少侠做客,当然得请,这是许某来此的使命。” 林老头哂然一笑,道:“那你如何请?” 这句话,他不曾对许之友说,而是昂首向小院外。 许之友道:“老先生好像对我绣花坊的手段,颇为熟悉?” 林老头道:“谈不上熟悉,却也有一定认知。因为老夫从不认为绣花坊之人,会与人两两比试,且许校尉你正在做之事,正是超出老夫认知范围之外的事。” 许之友笑道:“难道老先生认为,凭在下这个破空境,还不足以应付初程境抑或说观星境的李少侠。” 他也不大确定李知焉的真实境界,从内力上看,有点观星境的意思,但资料上说的,却是初程境。 林老头道:“是的,阁下虽杀了许多初程境和观星境,不过知焉他,却与这些人不大一样。” 李知焉转首小声道:“师父,要这么高调吗?” 只见林老头嘴唇不动,声音却在李知焉脑中响起,道:“你现在能低调吗?再说,这绣花坊对敌可与其他人不一样,若不引出其他人,极容易遭这群家伙暗算,你愿意对敌暗处的敌人,还是堂堂正正的对手?” 李知焉道:“那怎么引出这些人?” 林老头一叹,感慨道:“要是当年,自家小院,那容得这些鼠辈东躲西藏,老夫一个意念,就能将这些鼠辈毙了。” 李知焉道:“师父,先别忙着吹牛,当务之急,先引出这些人才是正经。” 林老头撇嘴道:“你放手施为便是,利用你的元素力,感知周围的空间,只要是隐匿,那么总会与周边环境以及空间有所不同,你现在试着同时调动你三种元素一起。听着,若有反噬,立刻停手。” 李知焉似有所悟,右手握拳,锤在自己左掌上,道:“我明白了,师父你一直不出手,是不是让这些人,专门给徒儿做陪练?” 林老头咳嗽一声,老脸一红,道:“这样的陪练对象,你可喜欢?” 李知焉迟疑道:“喜欢倒是喜欢,不过刚才听你说,还有几人躲在暗处,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些。” 林老头双手负后,义正言辞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选苦其心志”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环环相扣 许之友大笑道:“然后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老头,用我等做陪练,你可真想的出来,你可知,这样会闹出人命的,我不否认李少侠他天赋异禀。不过天赋异禀,终究不是真正的实力,你也知,早夭的天才,在修行界中,不计其数。若在十年八年后,说不得许某见他,会绕道而行,但今日嘛,哈哈哈” 大笑声中,那把蛇形剑,已然刺了来。 而李知焉此时,却陷入了沉思中。 即使他见到许之友递出了蛇剑,依然没有收剑格挡的意思,反而闭上了眼。 在其丹田处,代表三种元素的小世界,正缓缓升起,刚升到半空,黄色的大地,就率先掉了下去,紧接着,是那条河流。 李知焉睁开眼,叹了口气,心道:看来失败了。 要同时控制三种元素,真不是一件简单之事,这是他尝试了数次后,得出的结果。 不过尚算幸运,比起第一次,终是有了不小进步,三种元素被一次次拔高,那么证明此事,在理论上可行。 说时迟,那时快,蛇形剑已然杀到近前,李知焉不得不挡,他不是不知道许之友攻来的利剑,相反,在调动三大元素的同时,周遭一切,他均看的清清楚楚,这让他冥冥中有一些猜测,难道这就是破空境后期的场域。 可是自己才刚刚到得观星境,离那个境界,还有几个等级。 虽说只有几个等级,但千万不可小觑这几个等级的差距,须知,有些修者穷其一生,都不定能破入破空境,更不用说到后期,拥有自己的场域。有甚者,更是终身停留在观星境,且这样的人,在修行界还不少。 瞬间,一剑刺到,没有想象中那种鲜血飞舞的画面,而是一剑刺在一个蛋壳上,发出碎裂之声。 说是蛋壳,其实里面也有物,不仅是物,还是一人,一个活人,正是李知焉。 只见他丹田处,黄色大地迅速升起,然后消失于丹田中,而这一层“蛋壳”,正是李知焉从丹田调来的土元素所铸。 许是这里的土元素,较之外界召唤的更加精纯,没有溃散之势。 不过也让蛇形剑刺了进去,甚至这一刺,还让蛇形剑缚在了“蛋壳”上。 想来,终是破空境高手的一击,即使余势,也让李知焉退后几步,连带此剑,及此剑主人。 呼啸声起,李知焉那柄飞剑,已从许之友的背后杀到。 这一剑,给予许之友思考的时间不多,同时,选择的也不多。 一为,选择弃剑而逃,但作为一名剑道者,弃剑这种事,乃剑道大忌,以后练剑时,还能如之前一般,保持那颗剑心吗? 剑,人体的延伸,弃剑者,何尝不是自弃,自弃之人,怎可攀登剑道这座高峰。 二是,选择吃下这背后一剑,当然,也可防下这一剑,但以许之友展现出的手段看,他绝非防御大家,所以这一剑怎么看,李知焉都会得逞。 深入险境,许之友却没有预想中的慌张,,反而露出欣赏,大笑道:“李少侠可真是好心机,许某差点着了你的道。” 不管是差多,还是差少,既说的是差点,那么终是离成功,差了十万八千里。 李知焉眉头一皱,亦有所悟,不过为时已晚。 只见他神情绷紧,迅速收回土元素法术,单腿蹬地,一个大鹏展翅,退出数十米远,一落地,就捂住胸口位置,弯腰咳嗽起来。 反观许之友那蛇形剑,不知何时,已是笔直的像私塾里那把,长期持在林老头手中的戒尺,此时“戒尺”尖端,醒目的红,正滴着血,像是刚对某位不听话的弟子,小施了一番惩戒。 谁说弯曲的剑,就不可以直的,就像蛇一样,哪有蛇,一直弯曲的。 想通了此节,李知焉反而笑了起来,他觉得今日,又学会了一些人生的经验,虽说这代价有些高,但依然值得庆幸,故笑道:“受教了。” 这一笑,却让许之友头皮发麻,他不怕强大的对手,他怕在战斗中,成长的对手,还有那种在战斗中坦然面对的对手。 只因他知道,战斗中,两人修为相等的情况下,刀剑上的比试,根本不能决定最后的胜负,心境上的比试,才是最终决定胜负的关键。 许之友道:“少侠可真是好心性,许某也是侥幸得手而已,毕竟这种手段,只能用到一次。但有时候,一次也就足够了。” 李知焉道:“的确如此。” 许之友道:“既然如此,少侠跟在下走。” 李知焉道:“为何?” 许之友道:“你尚有再战之力?” 上头交代他不可杀了此人,若能不动手,靠言语说服此人,自然便是最好。 就在这时,林老头的声音,又恰合时宜的,在李知焉脑中响起,传音入密,道:“知焉,继续与此人比试。” 李知焉道:“为何?” 林老头道:“只因此人不会杀了你。” 李知焉道:“他不是替陆劲松报仇的吗?为何不杀我?” 林老头道:“只因刚才他本可杀了你的。老夫说的最好陪练,不正是如此吗?” 李知焉察觉出一些异样,沉默许久后,道:“不对,要是他真杀了我呢?你就这样无动于衷?不准备出手?” 林老头嘴唇紧闭,但脸上一红,道:“这不是没成功吗?若这小子杀了你,为师定要为你报仇,让他碎尸万段。” 李知焉道:“真如此,还有意义吗?” 林老头道:“高手不都是在生死历练中,浴火重生的吗?” 李知焉反问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有修为?” 林老头道:“也不是没有,想当年” 到此,李知焉不想再听他吹牛,扯下一块布条,绕着后背,包裹一圈,锁住胸口处伤势,他终于明白,这吹牛老头,根本靠不住,若今日不靠自己解决这人,及其身后隐匿的数人,那么自己与老头两人的性命;怕是都要系于他人之手,故道:“许校尉,在下觉得自己,还有一战之力。” 也不等许之友再答,飞剑又起,一剑,再度袭向他身后。 几乎同时,李知焉手掌处,聚集了大量火元素,小院的温度,瞬时升起,火元素由小变大,越聚越多,直到凝聚成一个大火球。 飞剑在后,火球在前,许之友闪过飞剑,火球又至。 想来,定是飞剑故意逼出他这个空档,让他不得不硬扛这狂暴的大火球。 轰隆一声后,小院青石板上,便砸出一个大坑。 就在飞剑逼人,火球出手这一空档,墙角处,一颗大树主干上,褶皱的树皮纹理中,突然放大,行出一人来,连带着几片树叶,向李知焉袭来。 李知焉刚使出火球法术,新力还未生,正是空档期,这人选择的时间点,不可谓不妙。 作为一位仅仅修行数月的修士,还会关注一点,就是自己所施展的法术及武技,得手没有。 李知焉正是这样的修士,虽然他知道除了许之友,场间还有其他人,但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于他简单的思维而言,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放一边。所以在别人如此严密的配合下,想不得手都难。 既然让敌人得了手,李知焉身上,便自然而然,插了数片叶子,及一个掌印。 鲜血自叶尖滴落,落在青石板上,无声无息,且李知焉嘴角处,亦有血迹溢出,想必也是因这一掌之故。 李知焉巡视全身,已然发现有了几处伤痕,幸好都不致命,看来这群人,是真不想要自己性命,不然刚才那一掌,换成任何利器,定已结果了自己小命。 当然,他并不讨厌此人偷袭,或许这跟他长期在山间捕猎的生活,是分不开的,书上也说过,兵不厌诈,本就你死我活的局面,说那些高大上的东西,只会徒增笑料,贻笑大方。 他非但不讨厌,还有些欣赏。 李知焉道:“阁下选择的时间不错,如若在野猪进食时,我也会出手的。” 许之友此时有些狼狈,李知焉刚才那一式,也不是吃素的,听此,便对刚从大树处行来的同伴道:“喻兄,可怕不可怕?” 被许之友称作喻兄的男子,披着一件偌大的披风,让人奇怪的是,这披风还能随着场间颜色变化,而变化。 但若走近些看,又与披风有所不同,只因这披风,好似不是布锦所制。 只见他道:“若是一般人,遇到我们这种手段,定会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想不到,这少年对我等的手段,还颇为欣赏,怎会不怕?” 转而向李知焉,道:“在下喻可声,位列绣衣坊,第十七尉,不知李少侠现在,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李知焉道:“是不是没有就得跟你们回道盟总部。” 喻可声道:“自然,这是我等到此的目的。” 李知焉道:“那李某还有一战之力。” 说到这,便内视丹田,三种元素,被他拔的很高,心道:若能同时将这方小天地外显,是不是就有了自己场域。 第一百七十八章 瓮中捉鳖 李知焉此时的伤,虽说不致命,但也让他不那么好受,至少精血随着伤口,在向外流逝。 这些人的目的,想必也是如此。 虽说有一战之力,不过场间形势,却也与之前不同。 因为现在的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人,而是两人,更可能是数人。 当然,一开始就这样,至少喻可声的出现,让他长了些记性,不能再忽略隐匿在四周的绣衣坊校尉。 林老头道:“知焉,若你不能同时唤来多种元素力,那么你一定要快,快到至少衔接上一个法术时,没有半点瑕疵。” 不错,刚才的失误,便是因为法术施展后,后继乏力,才招致自己中了对方的招。 但说易行难,用内力掌控法术不难,难就难在精准、自如、随心所欲。 若像之前慈灯方丈那样,熟练控制每一分内力,但那样,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打磨至此。 李知焉输就输在,年轻,毕竟才修行几个月,怎会做到如此,如此,也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接下来一幕,却让林老头瞠目结舌。 只见梅鹤居,阳光明媚下,再度下起一场雨来,与此同时,温度也瞬间升高,两者结合,升起一团白色的雾气来。 越来越浓,弥漫在场间,让人再也不见,不仅是李知焉,而是场间每一个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眼睛的作用,便再无意念来的实用。 于许之友而言,这样的情况还好,毕竟这样的局面,与自己的法术多少有点相通,所以手中剑,此时已然提到胸口处,以防不测。 也许觉得如此也不保险,便在原地不停转动,因为他深知这样的环境,简直就是驭剑者的天堂。 之所以如此说,不仅仅是因为驭剑者的飞剑诡谲难测,而是因为驭剑者,通常都有一份强大的意念,不然怎么控制飞剑对敌,别说对敌,要是意念弱小,可能连剑都控制不了。 对此,许之友心道:在战斗中成长的敌人,果真可怕的紧,且还有如此淡定的心态,想必这水雾,也是见我烟属性法术后,临时感悟出的,且许某只用过一次,就让他发挥至此,不让人佩服都不行。 飞剑虽诡谲难测,但还是有迹可循,呼啸声起,一剑,快速飞过,许之友闪身避过。 不过却发现自己,有些孔雀开屏,因为自始至终,飞剑都与他相去甚远,怎么也不会刺向他。 在水雾的另一头,他却听到一声闷哼,想必那喻可声,已然中了招。 不时,便响起与飞剑呼啸,不同之音。 这次的声音,听去狂暴了许多。 轰隆声起,场中之人,虽目不能见,但却能感觉到,场间温度在迅速升起,不用想,这是一火系法术。 许之友这次,不再孔雀开屏,就在其眼前,一狰狞的火龙龙头,已然清晰可见。 这样的法术,若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它轨迹,其实很好躲避,除非用其他手段,封住对敌之人的身法走位,方能奏效, 但由于浓雾之故,你根本发现不了施法者的施法轨迹,待反应过来,已是不及。 躲避不及,许之友只得硬接,于这样的法术,当然知晓其厉害,毕竟就在刚才,他才领教过。 他当然也知道,对面少年乃天下有名的火之宠儿,且自己当下要硬接的,便是这火之宠儿的火系攻击。 虽然对方只在初程境和观星境之间,自己已为破空境,但自己这破空境,毕竟不善于防御。 不管他如何想,火龙终是会杀到,不早不迟,不偏不倚。 轰隆一声,好像炸开了通往仙界的大门,让人眼前一亮。 许之友有些狼狈,但也因为这一爆炸,眼前一亮,好似乌云被人拨开,让他看到了喻可声。 看到了他,与自己的相差无几,那件漂亮的披风,也被烧的有些焦黄,且披风处,还有血,往下滴落,想来,定是之前中剑之故。 再看向林老头,并无异样,即使场中多了一人,他还是轻捻胡须,不悲不喜。 不错,场间已然多了一人,就在李知焉身后。 只见他头戴白巾 再细看,这头巾,带的有些奇怪,本该绕额头一周的头巾,竟让他戴在了眼睛上,如此这般,不是自戳双目,让自己看不见吗? 他是真的看不见,这人,许之友自然认识,同事这么多年,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想必解除这水雾之法的,也是这人,之前便说过,这水雾之法,不需用到眼睛,只需意念即可。 这瞎子,正好都具备,所以他就出现在了这里,应该说,他一直都在这里。 那就应该说,他应该出现在少年身后。 这瞎子出现在李知焉身后,自然不仅仅只出现在他身后摆造型。 只见一柄短小的匕首,被其握在手中,有血,自刃口滴落,滴答声起。 随着滴血之声的,还有他的话语,只见他道:“李公子,现在可以随我等走了。” 李知焉身体前倾,试图撤离开来,不过瞬间被瞎子叫住,道:“李公子,成某劝你莫要轻举妄动,这世间,不仅刀剑无眼,连成某自己都无眼,一旦成某失手,那就只得抱憾终身,当然,不会再有机会抱憾。” 李知焉道:“我不走,你走。” 瞎子刚开始一愣,待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像是听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道:“李公子,你要明白,成某并不是与你商量,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知焉眉头蹙起,这话,他不知听过多少回,也是奇怪,为何总有人说这句话,且还都是对他说。 李知焉懒得理他,默念心法,一股吸力顺着匕首,向成瞎子手中而去。 成瞎子已然察觉出了异样,但还是道:“小子,莫要耍花样,你可知,这把匕首离你心脏,只有零点几公分,成某只要手一抖,就能递进去,到时候悔之,恐怕就晚矣。” 李知焉还是不理,成瞎子也已感觉到了不对,因为他的内力及元素力,正源源不断顺着匕首,向前方少年而去。 他轻轻将匕首往前一送,匕首便深入了一些,威胁道:“小子,你不信我杀了你?” 虽如此说,但他还是不敢真杀了少年,毕竟上面嘱咐了许多次,要抓活口,要抓活口,且还是死命令,不能更改。 要是真把少年杀了,自己恐怕也活不了,从坊主当时的神情,便可看出这事的严重性。 李知焉依旧不答,瞎子便有了些急躁,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周身,已然有了虚脱的迹象。 这种情况,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自己明明手握利器,也的确插在了对方身体里,怎感觉有被对方威胁的味道,这世道,都这么横了吗? 现在他有三种办法,第一,将匕首递进去,杀了少年,但若这样的话,想必也是直接杀了他自己;第二,按少年说的那样,退回去,这样又让他心有不甘,好不容易得手,就这样轻易放弃?这样回去,让同伴们怎么看? 当然,还有第三种办法,就是这样保持对峙,直到少年妥协为止,不过少年会妥协吗? 少年妥不妥协,尚不知,他有预感,若自己不妥协的话,说不得会交代在这里。成瞎子如此想着。 想归想,他就是不曾想到,留给他想的时间,并不会太多。 故一开始拥有的选择权,现在都交给了对方,因为他感觉若湖泊的内力,恍如找到了宣泄口,正一泻千里而去。 他试图抽出匕首,发现匕首如焊接在李知焉身上一样,单手根本取不下来,单手不行,那就动上双手。 那么这样看去,就有了些诡异。 喻可声道:“成天明,你这是干什么?” 成天明循声而至,望了来,喘着粗气,哭丧着脸,道:“成某也是不知为何会这样,就感觉这小子,用了像散功一类的法术,但与散功之法,又大为不同。” 喻可声道:“既然如此,暂且退下,再从长计议。” 成天明道:“成某本有此意,奈何现在已是不及。” 喻可声道:“为何?” 许是一下说了如此多话,让他上气不接下气,断续道:“成某有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喻可声见形势不对,忍着伤痛,念动法术。 一片绿叶,自他袖口而起,向李知焉飘来。 如此这般,他也想试探一下少年的深浅,不敢以身犯险,以少年当下层出不穷的手段来看,已是超出了众人的认知,不知他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技艺。 如今少年,在众人看来,用神鬼莫测来形容,也不为过。 若自己再深陷绝境,那今日任务,想必已败了七成。 绿叶很美,本该生在树上,只因它不是黄叶,它尚有未完成的使命,至少在秋天到来时,向人们展示一番夏季的美好。 但此时,却似黄叶一般,轻飘飘飞来,带着些许凄凉,同时也带着决绝之意。 许是为它自己,抑或为它前方之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故技重施 李知焉见绿叶飘来,知道与其他绿叶不同,虽同为绿叶,但这片,却可杀人。 毕竟身上还残留几片绿叶的教训,故不敢小觑。 但他从未在施展心法时对敌,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前不管是面对上官宇,还是黑衣长老,抑或周玉郎,都是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完成的。 若施展心法时被打断,会不会被心法反噬,不得而知。 好在他是一名驭剑者。 李知焉不动如山,但飞剑却升了起来,迎面向绿叶冲去,没有任何声息,飞剑自绿叶正中穿过,分为两半,落在地上,看去极为平整。可见此剑之利。 成天明此时,意识已有些模糊不清,这种感觉,还从未出现在他的人生中,故让他有了恐慌的情绪。 心想若不制止这事,说不得自己会交代在这里,索性狠下心来,手上一用力,匕首上,便平添几分力道。 匕首也因此,缓缓向李知焉心脏处送去。 心道:反正左右是死,不如与这小子同归于尽,成某这一生,可不做赔本买卖。 这一用力,李知焉也吃痛,任谁如此,想必都不会好过,这一吃痛,也让他咳出一大口血来,同时让他也发了狠,咬牙后,加大心法力度,让本可以慢慢吸收的丹田,一下便溢满,四溢向奇经八脉。 反观成天明,却因此萎靡下来,试着再度用力,奈何手上,毫无半点力道可言。 喻可声和许之友见状,这些年几人的配合,知道机会就在此刻,蛇形剑再度弯曲,但却直直的刺了出去。 喻可声的树叶,也不再是一片,而是许多片,向李知焉扑来,犹如沙尘暴卷起的尘土,试图淹没世间能见到的一切 李知焉见此,只得强行打断吞噬进程,身体前倾,向两人的攻击手段迎去。 他本可以后退,毕竟两位破空境展露的锋芒,于当下的他而言,还是要避让一二,但是身后的匕首,不许他如此,他只能向前,且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唤起飞剑,与蛇形剑相交,霎时,剑鸣声冲出小院外,惊飞路边村民喂养的鸡鸭鹅群。 飞剑也因这一击,弹了回来,破空境后期持剑来袭的力道,不是现在李知焉控制飞剑能抵挡的。所以许之友在稍微停滞后,又携剑杀来。 看这势头,刚才那一阻滞,力道上终究少了些许。 另一边,漫天的绿叶虽慢,但也只是相对于许之友的剑,慢,终究会有到得的时候。 对于这种无差别的攻击,唯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所以李知焉在控制飞剑去阻滞许之友后,马上念动法术,一枚巨大的火球,直奔那绿叶而去。 爆炸声起,也不知是小院内的第几次轰隆声,无人去统计。 烟雾散尽,绿叶,真的成了黄叶,余势不减,向李知焉飞去。 当然,李知焉知道,绿叶也好,黄叶也罢,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可以杀人。所以不能因为其改变了颜色,就有小觑之意。 就在这时,在李知焉一米外,已然竖起一道土墙。 他也因此,满头大汗,这些法术的衔接,终是太快,让他有些力竭。从驭剑到火球,再到这道土墙,几乎都是在上一个法术后,紧随而至。 即便做到如此,依然是不够,只因许之友已是穿过土墙,到了他的面前。 飞剑也在此时,摄取在李知焉手中,无奈,只得提剑格挡。 两剑相交,李知焉瞬间被劈到数米开外,奈何黄叶又至。 黄叶与许之友的剑,又有所不同,只因黄叶很多,即使一剑能格挡开数片,奈何还是有几片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知焉单剑杵地,似是有些虚弱。 许之友见此,道:“许某就当你是观星境初期,以观星境初期之姿,独对我绣衣坊三大破空境,却让我三位受伤,且还有一位重伤,这份战绩,即使是当今莫如是、无禅以及沈公子,想必都很难做到,故这份战绩,足以让你傲视天下所有天之骄子。李少侠,若非使命在身,许某真不想与你为敌,奈何命运就是如此,你越不希望,却越要经历,所以,李少侠,还是与我等走。” 李知焉不答话,内视丹田,发现丹田处,与之前又有了一些不同。 现在丹田处,这方小天地较之以前,又大了许多,不仅是黄土地,上面那火球看去,也比之前大了不少,甚至更亮,那条河流,同样如此。 最大的变化,则是黄土地上,凸起的一块,小土包一样的东西,极像光滑肌肤上,被蚊子叮了一口,起得一个疙瘩。 经这么多事,李知焉对此,也有了一些大致猜测,这变化,定是吞噬这绣衣坊校尉的内力及元素力有关。 凸起的土包,想必也代表一种属性,就像这河流,代表水元素,这火球,代表火元素,黄色大地,代表土元素。 只不过一时还不明白而已,待此间事了,再来一探究竟。 不过这“此间事了”,真的那么容易吗? 李知焉道:“李某生在山间,从不认为山间生活比起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好,只因山间生活,有其他地方所没有的一样优点。” 许之友疑惑道:“那是什么?” 李知焉道:“自由。” 许之友道:“自由?” 李知焉道:“对,就是自由,所以李某根本不会和你们走的,即使李某身受重伤,只要不死,就会一战到底。” 许之友道:“没有生命了,还谈什么自由?” 李知焉道:“没有自由的生命,那又算什么生命?” 看着李知焉坚定的眼神,许之友终是明白,今日要想带走此人,难,很难,难如登天的难。 喻可声却无心看李知焉,转首向许之友,道:“坊主交代,必须带活的的回去,是?” 许之友道:“喻兄不是明知故问吗?” 喻可声道:“许兄,你说手断了的活物,是不是活物。” 许之友道:“自然是。” 喻可声道:“腿也残了呢?” 许之友沉默片刻,他终于知道喻可声说的,到底是何意思。 但他对这少年,颇为欣赏,不忍如此,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转首向李知焉,抱拳道:“李少侠,得罪了。” 话已至此,那么他的蛇形剑,便随之送来。 李知焉说有一战之力,但在多次受伤后,内力也随着伤口,向外大量流失,现在能调用的内力,已然不多。 当然,这不多的内力,面对同为年轻一辈的人物,也不是不可一战,但现在站在他对面的,可是两大破空境高手。 忽然,他自嘲一笑,好似在他短暂的修行生涯中,对敌破空境,简直成了常态。 由不得他多想,因为许之友的剑,连带着人,已然杀来。 若不想按他们说的那样,与他们一道回去,最好是有点行动。 李知焉自然不想如此,故提起杵在地上的剑,将袭来的蛇形剑,格挡开来,也因这一格挡,被弹出数米远,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来。 突然,晴明的空中,如之前一样,离奇的下起小雨来,温度也瞬间升高几许,水雾再次弥漫场间。 不错,故技重施。 若一种手段有效,为何不再次使用,且意念最强大的成天明,已然倒在了地上,场间两人对这法术的应对能力,怎如地上那成天明。 许之友见此,皱起眉头来,想着以少年如今那状态,根本不可能支撑太久,只要扛过这段时间,没了内力的少年,最后只得束手就擒。 刚想到这,呼啸声,瞬息而至,他侧身闪过,飞剑自身后而去,一去不回头,直到听到不远处一声闷哼,呼啸声才停止。 闷哼声处,有声传来,只见他道:“许兄,先上大树。” 不错,大树是个好地方,至少就当下两人来说,就是如此。 毕竟站在上面,不仅看的远,还能将自己置于大雾之外,这样李知焉的手段,根本就不能奏效。 不能奏效的手段,再好的手段,都不能再算作好,所以下一刻场间的雾气,也因这个原因开始消散。 于当下李知焉而言,浪费一点点内力,都是一种奢侈。 李知焉道:“你们不是要抓我吗?这样的话,还怎么抓。” 喻可声道:“少侠莫急,你马上就会知道。” 话音一落,喻可声嘴巴就动了起来,奇怪的是,再无声息传来。 像是在施展某种法术,随着他嘴唇上下,大树也因此有了动静。 一根枝丫,瞬间变长,且延伸的方向,正是李知焉处。 李知焉快速闪过,枝丫便刺在青石板上。 青石板上,被戳出一个大洞,想必经过法术加持,这枝丫,已不再如之前那般脆弱,此时看去犹如一把利剑。 不对,应该是一群利剑,只因喻可声嘴唇还在动,这样的利剑,也越来越多。 毕竟繁茂的大树,可是有许多枝丫,当下看来,大树就像一刚出浴的长发女子,一下将“头发”,甩向了李知焉。 虽美,但也致命。 第一百八十章 以死相挟 若单论防御的话,土系修者,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李知焉现在,就可算一位土元素修行者。 不过他现在不能使用土元素,就当下而言,使用土元素,只会加速他内力的消耗。且他当下,最在意,最不舍的,便是这内力。 俗语有云,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作为进攻手段的火系法术,绝对是当下,最佳的选择。 作为最先融入丹田的元素,一来,较为熟悉,二来嘛,本就是火之宠儿,掌控火元素所消耗的内力,较之同等土元素,会节省不少。 既为最合适,便自然出现在了场中,一枚巨大火球,无比耀眼,如之前那般,但细看,又与之前不同。 李知焉向前,轻轻一送,便向如长发般的大树枝丫,迎了上去。 小院再次一震,草庐似风中老人,颤颤巍巍。 好在即使面对如此强度的法术波及,也只让它摇摇晃晃,灰尘与茅草,自上向下落来。 那如长发般的大树枝丫,也再无绿意,被巨大火球焚毁掉大部分, 焚毁了大部分,终不是全部,有几枝,朝李知焉扑来。 现在的枝丫,已被大火灼得漆黑,从李知焉处看去,倒真有一束头发的模样。 场中之人,并不在意这,绿色的枝丫也好,黑色的枯枝也罢,只要能克敌制胜,就行。 就在此时,李知焉身周,形成一个漩涡,那如长发的大树枝丫,也已杀到。 两两相撞,又是一声巨响,水渍溅向半空,飘向小院四处。 如同深海巨兽,试图奔向空中,奈何命运的桎梏,不许它如此,不得不又重新回到大海,溅起一大片水花来。 破空境一击,果真不是当下李知焉所能轻松化解的。 所以,即使几个法术去挡,也让他退出数步,地上划出两道长长的“一”字来。 飞剑又起,直奔大树而去,准确来说,直奔树尖的许之友和喻可声而去。 喻可声眼神一凝,对许之友道:“许兄,你来应付飞剑,喻某对敌他法术,若能将他内力耗尽,那么此行的任务,自可达成。” 许之友道:“我们这样待在树上,他本可以走的。一旦他走” 喻可声斩钉截铁,道:“他不会走的。” 许之友道:“你怎么知道他不走,篱笆可是很矮,且木门,又是很近,几个跳跃,就能逃了去。” 喻可声道:“只因喻某知道,这少年根本不是这样的人,篱笆虽然矮,门也很近,但这里却有人,一个老年人。” 许之友道:“从资料上看,这老头子与他的关系,可谈不上深厚。” 喻可声道:“你不信?” 许之友道:“不大信。” 大树上,枝丫很多,即使被李知焉烧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所以又有数只枝丫,轻轻一动,如同整装待发的士兵,一得到命令,就会向目的地而去。 枝丫所去,却非李知焉,而是那一直冷眼旁观的林老头。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说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实践中,证明给他看。 对此,林老头却神色自若,异常平静,故平静看来,似是眼神只要接触到这致命的枝丫,就能将其毁掉一样。 话虽如此,但枝丫却快速袭来,势头分毫不减。 一枚大火球再起,朝林老头前方,飞速赶来,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轰隆声后,又是水花四溅。 再然后,便是李知焉赶到,在林老头前方,再次震退回来,划出两道长长的“一”字,看去,极像一个夸张的“二”字,正如这赶到之人,李知焉。 李知焉大声咳嗽,已然呈力竭之相,道:“师父,咱能不能先别凹造型了。” 林老头答非所问,道:“这样催动法术,较之刚才,是不是更快,也更具连贯性。” 李知焉道:“快倒是快了许多,但你这样,多危险啊,你不知道躲避一下吗?” 林老头满脸不屑,冷哼道:“想当年,这种层次的手段,连老夫一根毫毛都伤不到。” 李知焉知他又要吹嘘当年,岔开话题,道:“师父,上面那位,能控制大树作为攻击手段的,想必定是木系修者,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林老头道:“若修为和境界大致相同,那决定胜负的因素,大多是由体质属性相生相克决定的,要克制木系体质,最好就是金元素。可惜的很,你拥有的三大属性,皆非金属性。” 李知焉道:“金系属性?” 微风起,不知何时,卷起几片树叶,正朝李知焉而来。 见这树叶,与插入身体中的,大致相同,便有些厌烦此物,李知焉展袖一挥,树叶就被扇了出去。 不成想,这随意的一挥,竟让树叶如利器切割一般,整齐的分成了数片。 对此,李知焉毫不在意。 林老头却是一愣,捻起胡须的手,停在当下,想着李知焉以前种种,再结合当下现实的情况,已然有了一些猜测,道:“知焉,你现在感悟一下金元素。” 听于此,李知焉心神收紧,感悟起来,其丹田处,黄色大地上,那小土包竟有了动静,意念一展,让他感受到了天地间金元素的存在。 不过相较其他三种元素,对金元素的感应,则弱了不少。弱归弱,终是有了这份能力。怎么看,都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 现炒现卖,马上调用金元素,附在飞剑之上,且飞剑此刻,也应景的明亮了几许。 飞剑上,寒芒一闪,不再与许之友周旋,而是来到大树中间处,一斫,这棵不知多少年,环抱有两人粗的大树,就矮了半分。 直到片刻后,大树以可见的速度,越变越矮。斜斜坠下,连带着树上两人。 若是其他元素,要做到如此,也并非不行,第一嘛,定是需要更多时间,第二,定是没有金元素来的这么干净利落。 小院的树不仅多,且树龄还较大,就像此间主人,所以许之友和喻可声在坠入小院地面时,马上又寻了一棵,跃了上去。 奈何刚到半空,两人欲踏足的大树,再次斜斜倒下,断了两人的念想,毕竟飞剑的速度,可比人的速度快不少。 无奈,没有大树的依托,两人只得向李知焉攻来。 他们知道,若让李知焉施展出水雾法术,自己两人,又将处于被动状态。 正如他们所料,空中再次诡异的下起小雨,不过预想中的升温,却并未出现。 因为就在李知焉脚下,不知何时,多出一根老藤来,正绕着李知焉裤腿,若盘龙般,自下而上,快速爬来。 眨眼功夫,就已缚住李知焉双手。 无奈,李知焉只得打断接下来的施法,若不如此,就真的会被蛇,咬上一口。 不错,许之友的蛇形剑,已到了近前,他不得不挡。 同样一剑,也从许之友后方杀到,正是李知焉斫断大树的飞剑,许之友撤剑回挡,奈何飞剑绕过许之友,向李知焉飞来,看来,飞剑本就不是袭向许之友的。 飞剑绕李知焉一周,乱斫乱砍,缚住他的老藤,就像被砍成数截的蛇段,从李知焉身上,簌簌落下。 喻可声见状,道:“许兄,不可让他继续施法。” 虽说不许他人施法,但他却在说完后,念动起法术咒语来。 也正因此,李知焉脚下,不再是一株老藤,而是数株老藤,呈前后左右之势,向李知焉而来,瞬间附在其身上、四周。 李知焉提剑斫断几株,奈何实在太多,他只好退出所立之处。 只是刚一站定,脚下又凭空生出树根老藤,继续向他缠绕而来,且就在此时,蛇形剑也已杀到。 无奈,只得提剑格挡,就在格挡的一瞬,老藤再次爬满他全身。 被格挡回的许之友,见李知焉困兽犹斗,道:“李少侠,你可知道,像我们这样几人,虽无人突破至破空境后期,但我们曾真的杀过破空境后期,且还不止一个,今日少侠,一位观星境修士,却让我们几人要做到如此,你当自傲。” 李知焉并不在意他的欣赏,任谁陷入困境,想必都无心情如此, 飞剑绕李知焉,乱斫乱砍,藤蔓的残枝断叶,也随着斫砍,四处飞舞。 只是刚斫去一部分,新生的藤蔓,又爬了上来。 李知焉明白,这喻姓校尉,要的就是他如此,一位破空境,对敌低境界修士,最不怕的,就是与他比拼内力。 毕竟一旦内力耗尽,连死都不会那么容易。 想到此,李知焉只得放弃,任由藤蔓上身,因为他想留一些内力给自己,留给最后那个,能决定自己生死的自己。 喻可声道:“浪费如此多时间,少侠现在可否与我等走了?” 李知焉道:“不知道。” 喻可声眉头一皱,有点疑惑,问道:“为何不知道。” 李知焉道:“死人,当然不会知道。” 喻可声道:“你想死?” 李知焉道:“不想,但必要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一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咄咄怪事 梅鹤居。 在李知焉以死相挟下,场间似是到了某种平衡,瞬时安静下来。 林老头如沙场上,指挥若定的将军,见李知焉如此,不仅临危不乱,还淡定从容,直到被喻可声点出,面上才有些许难色。 只见喻可声道:“这老头儿是你师父?” 李知焉道:“不错。” 喻可声道:“你不与我等走,我就杀了他。” 说的很直接,也不难懂,一下就让林老头明白过来。 林老头怒道:“你们在这里打架也就算了,打烂了这么多东西,老夫也没让你们赔,现在还要杀老夫,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喻可声懒得理他,直直盯着李知焉,似是要等他一个答案。 但这一等,却等了很久,便有些不耐烦,他决定自己去找寻答案。 一片绿叶,如袖箭,亦如毒镖,自其手中飞出,径直射向林老头。 林老头面不改色,一副高人模样,深不可测的样子。 当然,较之刚才,却也换了一副造型,终是将负在身后的双手,换到了前方,摆出一副打架的样子。 李知焉见此,蹙眉道:“师父,你行不行?” 林老头道:“想当年,这几只臭虫,老夫一巴掌就能拍死。” 李知焉撇嘴道:“我是问你现在行不行。” 老头道:“不行。” 说到这,竟理所当然,再次将手负在身后,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 只见他眼中,一柄飞剑及时出现,将那片绿叶,钉在了地面。 绿叶很多,至少从当下小院看,就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让木系的喻可声,有足够的发挥空间,所以下一刻,这些树叶,再次飞舞起来。 当然,不是说许之友不行,相反,许之友在一些场合的作用,较之喻可声,只高不低。 不幸的是,今日让他遇到李知焉,毫无办法,即使地上那位成天明,也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只是他不会想到,李知焉有如此心法,若为他人,想必已让他得了手。 说回林老头前,飞剑绕着林老头,残影连连,不让致命的树叶靠近。 众人的视线,也从李知焉处,到了林老头前方,那飞剑与树叶的缠斗上,没人注意到李知焉脚下青石板,此时已变作了流沙。 且李知焉,正渐渐向下沉去,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何毫无察觉。 想来,他现在与喻可声缠斗之故,根本无法分心其他,即使知晓,也不会舍下林老头,回救自己。 李知焉随流沙向下,其裤腿处,一件“铠甲”,却迅速向上,瞬间就没过他腰腹处,直到他的胸膛,再到他的脖颈,速度呈几何递增之势,淹没掉他的脑袋。 难不成,是李知焉调动土元素进行防御? 下一刻,便有了答案,只见流沙处,伸出一只手来,握住李知焉脚踝,迅速用力,向下一拉,李知焉就被这只手拉了下去。 再说李知焉,他不是没感觉到流沙,及身上这副“铠甲”。 土元素,虽不是他所擅长,但对于这种,都已近身的土系攻击,又怎会感应不到。 至于为何不采取措施防范,是因为这里树叶是真的很多,即使他飞剑已然够快,快到残影不断,也力有不逮,哪还有精力顾及到自身,况且他本就被藤蔓束缚,若飞剑再回撤的话,师父必定遭到攻击,想他那把年纪,怎受的了如此手段。 李知焉被土元素“铠甲”包裹,半截身子,已然陷入地下,再加上老藤缠绕,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即使可以咬舌结束性命,也在下一刻,被人捏住下巴,断了他这种想法。 只见捏住他嘴巴之人,有话道:“白某见你许久,还以为你这人,真没有什么缺点,如今看来,你这人不仅有缺点,且还很多,多到白某曾失去许多下手的机会。” 这人,便是一直隐于小院的绣衣坊第四人。 李知焉也不曾想到,这些人的手段,竟如此层出不穷,利用守护师父的空挡,又让这人的手段得逞。 不过他也没什么后悔的,即便再次让他选择,他还是会驭剑先救师父。 于他而言,这种事情,本就不该有半分犹豫,好像那天经地义,就该如此。 地上那成天明,幽幽醒来,刚好听到这人的话,虚弱道:“白白玉诚,万万不可靠近此” 只是言犹未尽,就被仙风道骨的林老头一脚,踩在了他那张大脸上,然后成天明就带着愤懑,不满,羞怒,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重新晕了过去。 只短短一会儿,林老头又重新恢复到仙风道骨,口中不知在嘀咕什么话语。 待走近,才隐约听见“叫你话多”之类的语句。 白玉诚说的畅快,但他也知道,李知焉根本不会答话,。 任谁被他的“铠甲”束缚,都不能说话。 当然,你说可传音入密,但不熟的两人,抑或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样多半会让两方尴尬,尴尬的对话,还是不说的好。 白玉诚转首向许之友,道:“许兄,还不行动,更待何时,取了这老头性命,今日任务,ye 就算完成了,坊主还等着我们回去庆功呢?” 白玉诚这话,说的很是喜庆,看来,也的确很是开心,但他捏住李知焉下巴的手,却抖动不已。 许之友心中,无来由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是第一人来到场间,于场中之事,最是清楚不过。 这老头儿看似吹牛,但他毕竟是这少年的师父,这少年的天才程度,他是知晓的。 不错,了解的不多,仅仅一个时辰不到,但却让他大开眼界。 再说老头儿本身,看去毫无修为可言,但在自己数人前,不曾有任何慌乱神色,这份从容之态,岂是寻常老头子所有的,许之友如此想着。 见许之友待在原地许久,白玉诚催促道:“许兄,你还在等什么?入行这么多年,你不会还有颗慈悲为怀的心,见是一个老头子,于心不忍,还是怎的?” 白玉诚说话的语速,较之平时,已然快了许多,显得有些匆忙,有些慌乱,甚至有些急躁,让人听来,有些心烦意乱。 见此,许之友眉头紧皱,预感虽让他不能如此,但他还是持剑刺了过去。 毕竟从当下的情况看,只要解决掉老头子,那么此间事,也算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但愈是接近老头,他不好的预感,愈强烈。直到掠到半空,直直的掉下,若被猎人射中的大雁。 白玉诚和喻可声,异口同声道:“许之友,你在干什么?” 许之友没有回答,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也想知道,自己明明飞的好好的,脑子一下就停止了转动,也停止了对身体的控制。 这种情况,怎会出现在他这个修行者身上,即便在普通人中,稍微壮硕的农人,也定不会如此。 既然不能飞,那就持剑而去,只一步,就让他头昏脑涨,心道:怎会有如此情况,今天发生之事,真是怪异至极,是这方天地的原因,还是这小院,亦或身前这老头子的原因,自己这些年,还从未遇到如此情况,以前对敌,即使遇到破空境后期,身处他的场域,也不至于此。 突然,他心里涌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莫不是这老头儿,乃当今圣人? 天下圣人,就那么四位,这人能对应的,只有那位老书生,不会真的是他? 若真的是他,自己这些人在此卖弄如此之久,那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怎么办? 进退维谷,进,寸步难移,退,势必会招来同伴的嘲讽,于他们而言,这完全就是手到擒来之事。 不管他如何想,有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喻可声还好,白玉诚的脸色,正如他名字一般,出奇的白,一看,就有些病态,只见他呵斥道:“许之友,你快点,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许之友听此,亦有些火气上头,道:“你要真有那个本事,许某洗干净脖子,等着便是。” 白玉诚是真没那个本事,因为他发现,他的本事正在慢慢流逝,这也是他狂躁的原因,且越狂躁,流逝的内力及元素力,越快,流逝的越快,又让他更加狂躁。 也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让他将怒火,全撒在了许之友身上,他不是没想过放手,但猎物就在手中,唾手可得,即使让他咬上一两口,于猎人而言,也能接受,只要不伤筋动骨就行。 不过猎物现在,可不再是咬一两口的事儿,而是有了要他命的节奏,他怎不急,怎能不急。 许之友持剑向前,诡异的是,步履蹒跚,有些歪歪斜斜,看去,如同喝多了马尿的醉汉,且还走在一座独木桥上,一个不慎,就会掉下去。 喻可声见此,终是察觉到了许之友的异样,这师徒两人,怪诞不经,与许之友相交多年,他知道此人不可能在如此关头,还这样玩世不恭。道:“许兄,实在不行,先行退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云中雀 此话一出,本就萌生退意的许之友,如蒙大赦。 他实在想不出,这样华发苍颜的老人,竟让他恐惧如此。 白玉诚为此,却有些不解,如山洪倾泻的内力流逝,已让他体力不支。 一开始,与许多接触过李知焉的破空境高手相同,认为这只是散功一类的手法,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这内力的流向,不是外面的天地,而是少年的丹田, 因为他不仅感觉到,还能看到,他赋予他的的“铠甲”,已有要撑破的迹象。 这种现象,无一不在说明,其身体正源源不断接受新的力量。 所以他希望早点结束这一情况,不管少年用的是散功之法,还是其他,他都希望早点结束,毕竟这散去的,可是他的内力。 听喻可声如此说,急忙道:“喻兄,这是为何?” 喻可声道:“这老先生不简单。” 要赢得他人尊重,最终靠的,还是自己的实力。这时的喻可声,已然改变了之前对林老头的称呼。 白玉诚疑惑道:“老先生不简单?” 喻可声道:“是的。” 白玉诚道:“那你可知” 他实在想说,你就知道老先生不简单,你可知道,这少年也不简单,他已是有些吃不消,如此巨大的消耗。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一来,作为绣衣坊三十六尉之一,这点苦头,还是能吃的,二来,要是说出口,以后在同伴面前,还怎么抬头。 毕竟少年当下,已是身受重伤,再者,又被同伴用法术缚住,自己的偷袭,可谓是占尽天时人和地利。 如此,还萌生退意的话,那也不用再在绣衣坊做事,直接上吊算了。 少年,终是少年,被人如此叫,只能证明其修行生涯,还很短暂,即使那闻名天下的少年,莫如是与沈公子等人,被自己如此制服,想必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何况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白玉诚如此想着。 喻可声道:“可知什么?” 白玉诚一叹,道:“没什么,你们麻利一点。” 喻可声突然关心道:“白兄今日身体抱恙?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白玉诚道:“没什么,你们速速解决此间事就好。” 虽说速速,但对许之友而言,那是那么容易之事。 只见他此刻不进反退,离那林老头,反而远了几分,如同惊弓之鸟。 但想解决此事,不靠近,怎么解决? 见两位迟疑,白玉诚催促道:“我说两位,你们今日一反常态,意欲何为,是想害死白某吗?” 只是此话听来,让人感觉颇为滑稽,明明是他的双手,反扣在李知焉下颌处,再又是他的法术,困住了少年,他却说出这种话来。 奇怪的是,他说出如此滑稽之言,喻可声和许之友两人,却未曾笑出声来。 这种情况,他们之前便见过,如教训一般,至今还躺在地上,正是成天明。 两人眉头紧皱,齐声道:“白兄,这小子手段颇多,且颇为古怪,你现在可有不适?” 白玉诚挺起胸膛,故作镇定道:“我能有什么不适?” 许之友道:“那你刚才说的如此吓人,让人感觉,已有身家之忧,性命之虞。” 白玉诚眼睑耷拉,迅速甩甩头,道:“白某只是觉得做事应该干净利落,你知道的,白某最受不了拖延症。” 不管他如何辩解,喻可声和许之友,均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喻可声正色道:“白兄,不想死,就快速收手。“ 白玉诚道:“我没事,你们快点。” 刚说完,头便垂了下去,喻可声见此,一掌拍来,拍在李知焉那身“铠甲”上。 许是施法者停止了施法,抑或这喻可声一掌之故,铠甲迅速散落开来。 犹如烤熟的叫花鸡,外面那层土衣,轻轻一敲,就离开了里面那层荷叶。 随着铠甲的散落,也露出里面的李知焉来。 只见他较之刚才,已然胖了许多,好在还能辨认出,不至于如之前那般,换了个人般。 胜利就在眼前,唾手就可得。 万万想不到,最后关头竟出现这种不可思议之事,就像一张巨额银票,刚刚还漂浮在自己面前,转眼间,便随流水,冲向了下游,消失不见。 对此,许之友有些沮丧,明面上,己方还有四人,但站着的,却只剩两人。 那喻可声,想必还不知老头子厉害,但他却真正意义上经历过。 隐隐间,他已有了些猜测,不错,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若猜测属实,那自己一等人的到来,便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想必也不过如此。 李知焉迅速收紧心神,闭上眼。刚才那一击,虽说是拍在他的“铠甲”上,但那终究不是为自己防御的铠甲。 所以这破空境的一掌,让他气血翻涌,胃里翻江倒海,特别是刚刚吞噬来的狂暴内力,及元素力,差点因这一掌,窜入识海,要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大了。 有人从门口来,有人从树中来,亦有人,从水雾里来,还有人,是从地下来。 如今有人,从空中而来。 风起,人落,眨眼间,便到了场中,快的不可思议,时机也把握的非常精准,一剑就得了手,然后是第二剑,第三剑 即便一向淡定的林老头,也在此时,面色大变,不再持仙风道骨之神情,向李知焉方向,大声喊了出来。 不过,依然不及,不及来人的快。 李知焉虽闭上了双眼,但意念随时都保持着警戒状态,毕竟场间还有两位劲敌,他刚才也的确听到了林老头的呼喊,奈何来人实在太快,快到根本来不及防范。只得迅速退后,与这人保持一定距离。 受了几剑,幸好几剑都不致命,想必这人的目的,与这几人大致相同,是活捉,而非杀掉。 不致命,不代表就好受,相反,现在李知焉难受极了。 这几剑都是以卸去他内力为主,所以本就不多的内力,已然呈枯竭之势,甚至连一个稍微高级的法术,都已完成不了。 好在作为元素宠儿的他,倒不需多少内力调动元素力。 拉开一定距离站定,也终是见到了来人,只见此人面上,覆有一麻雀图案的面具,看不出任何神色,着灰白衣衫,若是飞于空中,定与麻雀无异,此时单手持剑,剑上有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看去,不免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麻雀面具下,有声传来,只见他道:“真是一群废物,小小少年,即使再天才,又能天才到哪去,穷四人之力,被弄成这样,有脸说是绣衣坊的校尉?” 听此,喻可声和许之友面有惭色,不敢接话,四位破空境对敌一位少年,竟让他重伤两人,这样的战绩,再能言善辩,也已没了争辩的兴趣。 见李知焉无大碍,林老头面色,重新平静下来,冷冷道:“这位,想必便是那绣衣坊第四尉,人称‘云中雀’的风行空。” 风行空听此并看来,他的名字,世人知道的不多,只因他绣衣坊与其他需要扬名立万的修者不同,他们根本不需要出名,甚至人们最好不认识他们,那才最好。 当然,若是有心了解,唤他做云中雀的,也不少,绣衣坊即使再隐蔽,也是一偌大组织,但要说出他姓甚名谁的,可说很少,至少不该出现在此地,故谨慎道:“你是谁?” 林老头道:“林逋隐。” 风行空道:“真实姓名?” 林老头道:“自然,老夫用了几十年,岂能有假。” 名字这东西,很是奇怪,不管你用真名,还是假名,只要用上几十年,那么这名字于你而言,就是真的了。 风行空道:“你认识我?” 林老头道:“绣衣坊第四尉,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风行空道:“你认识很多人?” 林老头道:“年龄大,自然认识很多人。” 风行空道:“但有些人还是不要认识的好。“ 林老头哂笑道:“比如” 风行空道:“比如我这样的人,一旦认识,可能要了你的命。” 林老头道:“老夫认识你,可不只是单纯的认识你,当然,也不会凭空丢了性命,老夫只是想告诉徒儿,像绣衣坊第四尉这样的对手,应该如何去击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道理。” 风行空满脸不屑,冷笑道:“你说他能击败我?” 继而看向李知焉,见他全身上下,被血水染的鲜红,千疮百孔,此时单剑杵地,似是连直起身子都有些麻烦。 林老头不再理会他,向李知焉道:“知焉,要想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一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看这人的绰号,出生时,姓名乃父母所取,虽有三岁定八十的说法,但终是没多少逻辑性,不过一人的绰号,定是与这人的脾性,这人的经历,这人的修为,息息相关的。所以师父点出此人的来历,是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可知晓?” 李知焉道:“徒儿知晓。” 风行空道:“既是知道了又何妨,这世间,风某的敌人不知有多少,要是仅凭一个外号就能找到风某的弱点所在,那风某早就尸骨无存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六击同出 风起,吹动菜圃里的蔬菜瓜果,也吹起地上的残枝断叶,还吹起众人的衣摆。 于李知焉而言,不仅吹起他的衣摆来,还吹破了他的肌肤,犹如被利剑划伤。 原来,在风行空说完后,就已念动法术咒语。 于此,风行空道:“要打败风某,这种程度可不够。” 李知焉不答话,内视丹田,由于刚才的吞噬,自己这方小天地,倒是大了许多。 只是这吞噬来的内力,还来不及转化为自己的内力。 心想要是能直接拿来用就好了,不过这样,也并非不可,不用转化,直接用能量攻击敌人。 但这样的话,与拿钱砸人无异。小天地中,黄色大地的土元素,更加精纯,不用想,定是刚才那白玉城所带来的。 他意念转动,发现感应到的土元素,较之以前,多了许多,也大了许多,且心念转动间,就能调用,看来,这元素天赋,已然与火、与水相差无几。 睁开眼,看着地上,躺着的白玉诚,心想这功法,也的确歹毒,自己是受了不少好处,但这样便毁了他人一生。 以前也曾想过,这功法若落于他人之手,定会造成整个修行体系的紊乱,所以以后,自己定要慎用。 他倒不是可怜白玉诚,于这些被心法吞噬之人,他从不后悔,因为这些人本就有加害他之心,就像山林的群狼、老虎,你都要吃我了,还不许我杀你啊,毫无道理可言。 如今对面,又站了一只老虎,较之林中老虎,不知强大了多少倍,接下来,该当如何? 由不得他多想,风行空的手段,已然杀到。 他不能再节省内力,瞬间,一道土墙,立于身前。 嘭的一声,土墙被斫出一巨大缺口,,摇摇欲坠,幸好未曾倒下,看来比起之前,这土系法术的防御力,倒增强了不少。 但只一瞬间,风行空就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李知焉凝神戒备,较之前方之人,这风行空,真的很快,快到不可思议,这是他对敌之人中,从未有过的。 一剑杀到,李知焉将杵在地上的宝剑提起,格挡开来。 但是残影又至,一剑,划破他的手腕。看来此人用剑的目的,就是让他失去抵抗力,继而束手就擒。 这时候,不是没想过主动攻击,他本是火系宠儿,发动一个火系法术,所耗也不多,但经不住长期消耗,且当下内力,已不同往日。 再看场间,残影连连,像火系法术那样的大范围手段,面对此人,根本不能奏效。 既然火系法术不能奏效,那么场间,便下起了小雨。 虽然这样也不会奏效,但对风行空当下位置的了解,定会有一定作用。 感应水元素,这里之人,同样没他厉害,调用天地间水元素感应风行空的行踪,很有必要,要是能预判风行空的大概位置,至少不会像当下这样,这样被动。 雨点落在屋顶上,落在篱笆、菜圃上,也落在了众人头顶上。 众人则用法术,撑起一方小天地,防止被雨水沾湿。 毕竟水系法术唤来的雨水,你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手段。 当然,这小天地,也不是破空境后期所谓的场域,许是一种特殊的法术,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许之友如此,喻可声也如此,至于风行空,在雨点下,依旧残影不断,正沿着李知焉,呈前后左右之势转动。 许是过快之故,让人看来,极像一个六芒星形状,那“六芒星”中间空白处,正是李知焉。 李知焉知道,这是速度太快所致,正因为太快,攻击“六芒星”任何一角,均不能奏效。 要击败此人,也不是毫无办法,若能同时攻击到“六芒星”六个尖角处,或许就能制服敌人。 但怎么可能做到如此,这得需要多强大的意念,才能同时控制这么多处攻击,且还是前后左右。 不会让他多想,就在其脚下,已有风起。 风旋转向上,不一会儿,便形成一道沙尘暴,再由小到大,顷刻间,就淹没掉他大腿以下。 疼痛感让李知焉知道,这沙尘暴,根本不是沙石和杂物所成,而是由刀片组成的沙尘暴。 因为只瞬间,他大腿就已失去知觉,不因别的,只因疼痛所致,似千刀万剐。 疼痛让他尖叫出声,不去管裤管以下,而是用手抓住脑袋。 想来,这也是人之常情,若不如此,说不得会当场晕厥过去。 这非他所愿,他与其他人不同,有时他愿意死,也不愿意晕过去。 至少从当下来看,晕过去,就刚好中了敌人的计。 但这疼痛,却让他意念迅速放大,不知从哪来的力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亦或是真的让他发了狠。 一剑刺向正前方,那“六芒星”一角,剑很厉,也很利。 也就在同时,一道剑意,自丹田处冲出,刺向“六芒星”第二个角,正是新得的金属性。 这剑意虽不厉害,但这样的攻击,于不善防御之人来说,也不可小觑。 几乎同时,火龙自李知焉口中喷出,由小变大,火势滔天,杀到“六芒星”第三角处,这种攻势,想必一般破空境,都不敢硬接。 紧接着,天空中乌云凝聚,形成一道大的雨滴,雨滴向下,迅速结冰,然后向下凸起,变成一根巨大的冰锥,迅速向“六芒星”第四角而去。 之前斗法时,残留的破败土墙,也在此时化作另一形态,一颗不规则的大石,向“六芒星”第五角滚去。 石球虽不规则,但要在青石板上滚动,却不是问题,且石球似是有特殊的吸引力,越滚越大,极像雪崩时,雪山上滚来的雪球。 这些话说来慢,但几乎都在瞬间完成,风行空来到“六芒星”第六角,用衣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倒不是因为这样高速的移动让他如此,而是被吓得。 以他如此多年的修行生涯来看,能做到如此的,即使在史书中,已然不多。 即便有,也是一些考证不了的神话故事。这得多大的意念,才能同时发动如此多攻击啊。 风行空还在感慨,一根断枝,径直穿过他后背,如钉子般,钉在了上面。 即使在场之人揉了几下眼睛,也没有看错,正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树枝。 与青石板上那些残枝,无甚区别。 风行空探手向胸口,摸着那透出的残枝尖端处,再看着手中,鲜红的血,难以置信。 他知道,今日自己,已然败了,透过肺叶的残枝,若不及时清理,自己说不得会命丧于此。 即使赢了,也怕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确,他还有许多手段,甚至连属于他破空境后期的场域,都还没唤出。 在这一刻,他也找到了自己真正输的原因,其实那剑意也好,滚石也罢,甚至那条火龙及那根冰锥,自己都可接下,甚至连少年正中刺来的一剑,他也可以格挡开。 但他却觉得,若真那样的话,便是一种羞辱,对自己的一种羞辱。 只因对敌的,还是一位少年,自己“云中雀”以速度见长,成名多年,若让他碰到衣袖,都是不可接受之事。 风行空也的确够快,至少到现在,无人敢嘲笑他此点,只是不成想,少年竟真的能同时攻向六处。 因为不相信,所以他输了,输给了轻敌,输给了常识,他也终于明白,常识,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只是这样的明白,通常都带有血,血的教训。 来得快,去的也快,不拖泥带水,从空中而来,自也从空中而去。 但来过,终究是来过,并不会因为离去,就能抹掉这记忆。 所谓雁过留影,而“云中雀”,却留下一滩血,沿着空中轨迹向下,一直延伸到小院外。 此时场中,又只剩下六人,两人躺着,四人站着。 相较于林老头的淡定,李知焉的从容,许之友和喻可声,则难看了许多,不错,面色难看。 刚才的情况,他们不可能没看见,想不见都难,他们不知道李知焉的深浅,但他们却知道绣衣坊第四尉的深浅,连这样的人物,在少年如此艰难的处境下,都能将其击退,自己两人当如何?能如何? 其实有时就是这样,于行军作战的将士而言,气势就是一种战力,古人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现在两人的情况,多半就是如此。 气势上,已然弱了几分,根本没有再战的勇气。 若两人抛弃这些杂念,全力一战,以李知焉当下的处境,说不得够不上许之友一剑,喻可声一个木系法术。 有了退意,只见许之友道:“少侠之风采,真是让我等汗颜的同时,也大开眼界,想必经此一役,少侠定能扬名立万,以观星之姿,对敌我绣衣坊五大破空境,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真是了不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非敌非友 许之友说这话,倒不是虚情假意,他是真的很欣赏李知焉,从刚才,到现在。 李知焉道:“那你们还要带我离开这里吗?” 许之友道:“若有能力,自是要如此,不过许某发现,自己已然没了这个能力,所以准备离开这里。” 林老头冷哼道:“你以为梅鹤居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喻可声道:“老先生要留下我等?老先生及李少侠,虽展现了超乎寻常的实力,但要留下我等,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我等代表的,可是道盟,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先生还是好好斟酌一番。” 林老头道:“留下你等,嫌自己饭多吗?” 喻可声道:“那老先生此言,是为何意?” 林老头道:“既然来了,就带点东西回去,这里虽是穷乡僻壤,但还是会出产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东西。” 说到这,袖口一卷后,一挥,潇洒写意,接着便是一个信封,歪歪斜斜的飞了出去,让人看来,又甚为滑稽。 从林老头当下的神情看去,这结果,绝非他所愿,若按高人之手法,绝不会如此。 人家都是若飞镖一般,直直飞出,然后被人潇洒接住,抑或用口衔住,但林老头这封掷出的信,由于这番操作,被人捡了起来,顺便还擦拭了一番。 许之友捡起地上的信封,这样看去,虽有些侮辱人,但他却不认为如此,也许在他看来,老先生只是开个玩笑,藏拙而已。 许之友道:“不知这封信,老先生要晚辈交于哪位?” 林老头道:“你身后之人。” 许之友自然不会看向身后,当然他也知道,他身后现在根本没人,但他却知道林老头说的什么。 许之友道:“晚辈知道了,可还要带话?” 林老头道:“你将这封信交于他,他自然知道。” 许之友道:“晚辈知晓。” 话已至此,喻可声和许之友,各负起一人,不管之前怎么来的,最后均是从木门而去。 许是艳阳已高照许久,有些精疲力尽,现在呈萎靡之势,变作了夕阳。 夕阳下,田埂将稻田,分割成许多不大方正的四方块,看去就像一面巨大的蜘蛛网,那田间劳作的农夫,则如蛛网上的蜘蛛,一会儿在这个方块处,一会儿,又到了那个方块处。 不知何时,这蛛网上,多了几只怪异的“蜘蛛”,并引起在田间劳作,农夫们的注意。 农夫稍一抬头,又重新低下头去,许是稻田里还有许多农活未做完,得赶在天黑前完成,甚至注意到这闯进来的两人背上,还背着两人,也没有太过于诧异。 毕竟相较多日前,那里发生之事,可比这精彩多了,直到现在,时不时还能看见这种江湖打扮之人。 所以,即便两只“蜘蛛”看去非常怪异,也让他们提不起半分兴趣。 这两人,自是从梅鹤居出来的许之友和喻可声,当然,也可说四人。 迎着夕阳余晖,喻可声抬眼望去,有些感慨,道:“许兄,我俩在绣衣坊共事多年,大家也算知己知彼,显然许兄你处事,并非那谨小慎微之人,为何今日却传音于我,叫我先行离开那里。” 许之友道:“老喻,我想你定会说,姓李的少年虽击退风大人,但已是强弩之末,且场间,又只剩个老者,以我俩合力,拿下他俩,定不是问题,可对?” 喻可声道:“难道不是?” 许之友迟疑道:“你见过老者出手?” 喻可声道:“没有。” 许之友道:“我见过。” 喻可声道:“你见过?什么时候?” 许之友道:“就在刚才。” 喻可声道:“刚才老者出了手?” 许之友道:“出了,若是一般的老者,倒也无所谓,即便他是破空境后期,集我五人之力,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喻可声道:“那为何还要如此?” 许之友食指向天,小声道:“只因许某怀疑,那位老先生,便是传说中那位老书生。” 这世间,老书生很多,但令许之友说的如此谨慎的,唯有一位老书生。这位老书生,于世间所有修行人士而言,即使没见过,也当听过。 喻可声面露疑重之色,道:“不会这么巧,打架打到圣人境头上,那我等岂不闹了天大的笑话?“ 许之友道:“当然,许某也仅仅只是猜测。” 喻可声道:“先不说你猜测的是否准确,那少年展现的天赋,可是实实在在的。唉,假以些时日,定又是扶摇九天之上的龙凤。” 许之友道:“是啊,这次回去,定要上报坊主,不要与此人为敌,不说那老先生是不是那位大能,光就少年展现出的天赋,就足以得到绣衣坊的尊重,毕竟少年如此年轻,要是让他突破到圣人境,那曾经追杀圣人境的绣衣坊,也不会再存于世间。” 喻可声道:“坊主听得进去吗?” 许之友仰天一叹,道:“多半听不进去,毕竟圣人境的诱惑,足以让人失去理智,特别是那些长久止步于破空境后期的强者。” 喻可声同样感慨道:“是啊,于这些人物而言,余生的追求,也不过于此了,圣人境?真的就是圣人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圣贤就不会犯错吗? 会犯错的圣贤,还是圣贤吗?不得而知。 因这一句,场间沉默许久,许久后,许之友才打破沉默,道:“喻兄,按理说,通常驭剑者的近战能力都很差,因为他们的修炼方向,本就以意念为主,为何白兄和成兄,却都是因为近战被那少年一招制服,很是莫名其妙。” 喻可声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从成兄和白兄的情况看,好似被那少年用法术散了功,但奇怪的是,即使世间最厉害的散功手法,至多散去对手周身内力,定不会让人如一滩烂泥般,我刚刚把了一下白兄的脉象,发现其已然有了枯竭迹象,接着我又感知他的内力深度,发现他要想再维持破空境,已是很难很难。” 许之友道:“意思是这功法,不仅散去了白兄的内力,还强行降阶了他的感悟境界。” 喻可声道:“不错。” 由此联想到,自己与李知焉近身搏斗的时刻,许之友额头泌出冷汗,道:“这功法,未免也太歹毒了些,如若中招,岂不让人生不如死,特别是我们这种,仇人多的根本数不过来。且我等之所以能逍遥世间,不正是仰仗自己的武功修为?一旦被褫夺,岂不是” 他不敢再说,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因为他身在绣衣坊,并知道世间最残忍的酷刑,只要一想,就能将这些酷刑,强加于自己身上。 喻可声叹道:“是啊,这种人要么做朋友,以我俩的境况,想必很难与他做朋友,当然,也可以寻一个机会,杀了他,而且这个机会,是要在他非死不可的时机,一旦失败,就会引起反噬,所以这个时机,非常难寻,且以少年的天赋,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时机,只会越来越难寻。“ 许之友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不要去招惹他,就像天上的雄鹰,即便再威武,它也不会潜入海底去捕捞一只螃蟹,他们虽生在同一片天地间,但他们,却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喻可声摇头一笑,自嘲道:“这倒是,许兄,你我在绣衣坊这么多年,想来还从未对一个少年如此恐惧过,对。” 许之友道:“别说恐惧,许某自己都不知道,已令多少自诩天才的少年,过早夭折了。” 喻可声道:“彼此彼此。” 似是壮胆,又似自我安慰,两人面面相觑后,苦涩一笑。 许之友道:“听说这次派往南方捉拿李知焉的,不止我们这一批。” 喻可声道:“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想来,以陆定国的手段,定也不会只有我们这一批。” 许之友道:“倒也是,大长老与陆定国,可是难得达成统一意见。” 喻可声道:“唉,他们达成了统一意见,可就苦了咱们,不说今日这事,就是这回去,也比平时麻烦了许多,以前凭借道盟公文,便可借道望月斋,但如今,却要去更远之地,才有通往天道宫的传送阵。” 许之友道:“南盟真的退盟了?” 喻可声道:“倒不是很清楚,反正较之以前,有了许多隔阂,就拿道盟设在这南方的传送阵,就可知晓一二。” 许之友道:“这么早回去干嘛?这次任务失败,回去也讨不了好果子吃,说不得趁现在赶路的时间,还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喻可声道:“那倒也是。” 夕阳下,人影被拉的很长,但让人奇怪的是,田埂上的两道人影,却比其他身影更长,更臃肿,慢慢向前,犹如向黑夜行去的凶兽。 不时,天真的就黑了下来,奇怪的两道人影,也消失在了黑夜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晚餐夜谈 梅鹤居,由于打斗之故,小院比起之前,已然凌乱许多,再无那份淡雅的气质。 幸好,依旧不能阻挡它袅袅青烟的升起。也正因此,让清高孤傲的居所,有了让人亲近的味道。 梅鹤居的厨房,连接着饭厅。一老一少,一人生火,一人做饭炒菜,忙的不亦乐乎。 即便身上那累累伤痕,也阻止不了两人对食物的热爱,人生在世,到最后才发现,这一生所求,不正是于此? 吃饭,能吃饭,人生不就是一场吃饭比赛,谁吃的久谁就获胜? 厨房两人,正是林老头和李知焉 仅一刻钟,饭桌上,就摆满几道精致的菜肴,既然精致,就谈不上多,不多,就谈不上够吃。 李知焉又跑去打得面目全非的小院,采摘了一些瓜果,返了回来。 吃货诚不欺我,晚饭一定要吃饱,半夜饿醒,可是一件非常操蛋之事,试想,你睡意正浓,肚子咕咕直叫。 若还是寒冬时节的话,那时你连床也不想起,只能幻想某个酒楼的烧鹅,但越是这样想,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你就越想,最后失眠,不知该干什么,要干什么。只得期盼清晨,能早早来到,去喝胡同里那家滚烫的豆浆和炸的酥脆的油条,那家一见就很有食欲的红油辣子面,且暗暗发誓,一下非要吃他五大碗不可,再然后,吞下一大口口水,继续失眠。 于这种情况,李知焉很有记忆,所以他一直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就像刚才一样,见情况不对,又补充了许多瓜果。 只是饭桌上没肉,这饭吃来,就无甚滋味,在梅鹤居转悠一圈后,还真让他找到了肉,一群鸡。 以他现在的身手,抓几只鸡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留下三两只鸡用来下蛋后,其他全被他一下拧断了脖子,你还别说,这鸡挺好看的,若非找不到其他肉代替,他还真舍不得吃。 不过在将这几只鸡带到厨房时,林老头差点抽过去,鸡,倒是真鸡,只是凤锦鸡较之普通的鸡,要珍贵的多,珍贵到什么程度呢? 全大陆都不会超过双手之数,现在这稀有的凤锦鸡,就这样被人拔了毛,赤身裸体躺在他的面前,让人见之,怎不激动到落泪。 见事已成定局,林老头也不好说什么,今日徒儿受了如此重的伤,且还战胜了五大破空境,怎么的,也该庆祝一下不是,既然是庆祝,就不能太过吝啬。 凤锦鸡既然这么珍贵,而事已至此,待会儿就多吃点,至少这心不会那么痛。 在几只凤锦鸡的助力下,菜碟已然多了起来,多到已是叠在了一起。 叠的很高,也降的很快,直到降到最低层,两人才停下手中碗筷,似是要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 李知焉道:“师父,徒儿曾在一本医书上看过,说你这个年龄,应该少吃点肉,多吃点蔬菜。” 此时对面,林老头不知在哪里掏出的牙签,正剔着牙,白了他一眼,道:“今日师父高兴,吃肉庆祝一下,不可以吗?” 李知焉道:“自然可以,要是这里有山林就好了,说不得徒儿为师父弄来一头野猪,咱俩烤着吃,那才叫一个香。” 林老头想起刚下肚的凤锦鸡,意有所指,道:“你可打住,这里十里八乡都是普通村户,可别打人家家禽的主意。” 李知焉道:“徒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强盗行径,我是说那种野生的。” 林老头道:“野生的?也不是不可,过两天我带你去十万大山,那里全是野生的。” 李知焉重新端起碗,夹起一口菜,扒拉一口饭,边嚼边道:“真的吗?那里是不是有很多野猪,野兔,我可是好久没回山林了。” 林老头道:“自然是真的,待在这里,已不是长久之计,以道盟那帮人的狠厉,定不会只有今日这一波人来此,明面上的打斗,老夫倒是不惧,就怕这些杂碎来阴的,到时候防不胜防,若是以前,管他怎样的阴谋诡计,都不如老夫一掌来的奏效,但今时唉,已不同往日。” 李知焉道:“师父,你说我们要避避风头是吗?” 林老头道:“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这叫战略性撤退。” 说这话时,林老头脸颊上,尚粘有饭粒,不过看去,那风采则不减分毫。 见此,被李知焉捻起饭粒,往口中一丢,不尴不尬,咀嚼的津津有味。 李知焉倒的确不大在意逃不逃的问题,能在山中打猎吃肉,于他而言,才是人生快事,也不对,还得有酒,要是在付大哥那里,学点酿酒技艺就好了,想到这,便笑道:“随便怎样都行,要是山林中有酒就好了。” 林老头道:“十万大山连凤凰,青龙这些神兽都有,不用说酒了,其中猴儿酒,更是独步天下。” 李知焉道:“猴儿酒?” 林老头道:“不错,传言说,山间猴儿用百种野果所酿,且在酿酒的过程中,要寻一棵千年大树,掏尽大树树干,用掏空的部分来发酵这百种不同的野果,在十万大山中,要寻百种野果,一颗千年大树并不难,难就难在这猴儿酒,须得三年发酵,在三年发酵其间,容不得半点出错,比如密封的不严实,造成原浆被外界瘴毒所染,这些有一事不成,这酒,也就毁了,再比如,怎样保证挖空了主干的千年大树不死,这也是一件难办之事。木系修者来做此事,也不会做到半点差错都不出,何况那些猴儿,哪懂什么木系法术。待三年过后,此酒才算酿成,但需马上饮用,因为这酒的储存方式与其他不同,一是,容易造成酒液风干,第二,一旦解封,大树也会迅速腐坏,从而毁了这猴儿酒,所以没有一定运气的话,很难品到此酒,老夫也只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饮用过一次,那味道,堪称人间一绝。“ 李知焉听的入神,连哈喇子都流了出来,扒拉一口后,混合着米饭,咽了下去,道:”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林老头道:“就在这几天,我想这段时间道盟之人,并不会这么快赶到,那望月斋的传送阵,已经禁止道盟之人使用,且新的传送阵还未有消息,且刚才那一波人,还未将信息带回去,那么,第二波人的到来,多半是几天之后。” 李知焉道:“师父,说来真是惭愧,不但未孝敬到你,还连累你如此。” 他有想过,一个人去避风头,不需师父如此奔波,但见道盟这些日子行事后,又怎会放了他这个年迈师父,也就是说,不管怎样,师父都与他绑在了一条船上。 林老头笑道:“师父选择你,自然就考虑到了这些,师父如此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且这次去十万大山,老夫也有自己的事要办,所以说呢,老夫与你同行,只是顺路而已。“ 李知焉道:“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您为了我的事,背井离乡呢,刚才我还挺内疚的。” 与李知焉客气,就等于找气受,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均是知道。 林老头与他相处的时间不长,所以此时听来,就有些膈应人,胡须又被他吹的翘起,怒道:“老夫带你去十万大山,你真以为是顺路啊?老夫见你同时具备多种体质,又不愿吞噬人类自己,只有带你去十万大山中,找各种灵兽补充这种天赋缺憾,你以为老夫真愿意吃你的烤肉啊。” 说到这,捻起桌上的鸡骨头,举向李知焉,道:“你知道这凤锦鸡多珍贵吗?一万头野猪来换,老夫都不愿意,但今日,却被你吃了,老夫有说过什么吗?” 像是一肚子火气,憋了许久,终是在此刻爆发出来。 李知焉嘟哝道:“你刚才不也吃的很欢吗?” 林老头道:“能不欢吗?不吃的话,这辈子都怕是吃不到了,毕竟全天下,就只有那么几只,吃完一只,就少一只。” 李知焉听此,赶忙捡起桌上的骨头,狠狠的嗦上两口,道:“师父,反正都要离开这里了,那边还有三两只,要不” 林老头打断道:“你敢。” 李知焉道:“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鸡要是不吃,待我们走了,不就便宜其他人了吗?” 林老头道:“老夫有自己的办法,不劳李少侠操心。” 李知焉打量四周后,道:“师父,你还饲养有其他便宜的家禽吗?” 林老头道:“以师父的身份地位,能饲养便宜的家禽吗?” 李知焉道:“那您到底是谁?” 如若有人在场,定会奇怪他,为何问出如此奇怪之话。 都已唤作师父了,还如此问话? 不过场间两人,好似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就是这么自然。 因为啊,场间两人均是怪人,李知焉不会因为你是谁才拜你为师,而林老头,同样不会因为你是谁,才收你为徒,只因你是你。 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大抵是因为,人类天性如此。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赤霄剑 见李知焉如此问,林老头一下便来了精神,道:“你师父我可就厉害了,有人叫我林先生,是因为老夫桃李满天下,有人唤我百艺老,是因为老夫精通许多手艺,当然,也有人叫我老书生的,是因老夫为了博取功名,读了许多书,不过老夫还是喜欢别人叫我‘书圣’。” 说到此处,林老头抬首向深空,繁星满天,映入他的眼中,看去,深邃无比,与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也好似想起从前,那些峥嵘岁月中。 只是刚吃完饭,这样子做来,即使再优雅,也被满嘴的油腻,拉到了相反的方向,让人看去,忍俊不禁。 林老头自是不会在意这,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回忆当中。 有声起,如惊雷,将他拉回到现实中,只见李知焉道:“什么是书圣?是不是做了一辈子教书匠,人们感激师父您,对您的尊称。” 林老头被打断往昔,有些无语,低眉来看,直至看了许久,才道:“我有一个问题不是很明白,还请李少侠,为老夫解惑一二。” 李知焉道:“师父您但说无妨。” 林老头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知焉道:“我又不傻。” 林老头道:“既然不傻,为何总说傻话。” 李知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故问道:“师父,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林老头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才之言,说与当今天下任何人,想必都会惊掉下巴,唯有这刚收的傻徒弟,才有这傻子般的反应,道:“没什么,师父之前答应你,说你能控制两把飞剑,师父就送你一把世间名剑,你可还记得?” 李知焉道:“自然记得。” 林老头道:“之前对敌风行空时,你是不是已能做到如此。” 李知焉道:“好像是。” 林老头见他如此平静,有些诧异,道:“难道你对这新剑不好奇?不喜欢?” 李知焉道:“喜欢啊,只是我已有了一柄宝剑,便少了许多之前那种渴望。” 林老头道:“你那把‘清影’,倒的确不错,但老夫这把‘赤霄’,也不遑多让。” 说到这,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柄剑,拍在桌上。双手交叉于胸前,面上平静如水,但希冀的眼神,却向李知焉瞟去。 有些害怕这物,傻徒弟并不喜欢,又有些得意,得意自己所藏,乃世间罕品。 只是这希冀的眼神,及平静脸庞,瞬间转为失望。 只见李知焉完全不看林老头拍出的那柄赤霄剑,而是掏出自己佩剑,上下打量,轻抚剑身后,欣喜道:“原来你叫‘清影’,这名字可真好听,以前还乱七八糟叫你一通,真是罪过。“ 林老头撇嘴道:“你可知,老夫这把赤霄剑的来头。” 李知焉摇头,表示不知。 林老头接着道:“这赤霄剑,可是大有来头,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仅清影是你佩剑,赤霄剑,同样如此,不可厚此薄彼,剑道,讲究人剑合一,若连自己佩剑都沟通不了,还谈什么剑道,还怎么驭剑。” 李知焉赤子之心,剑心通透,一下幡然醒悟,有些惭愧,道:“徒儿知错了。” 林老头道:“这赤霄剑,你可不能小觑了他,有记载,赤霄剑为十大名剑出世,第一代剑主,变为上古一大能,且那时的环境,与现在可不一样,人类的修炼体系,尚不成熟,根本还未延伸出如今这样的修行世家,及各修行宗门,也因此,当时并非人族的天下,人类只能收缩在大陆边缘地带,且环境恶劣的地方生活。当时的大陆,被各种凶兽占据,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灭族之祸,那时我们的祖先,真可说是如履薄冰,稍微行差出错,便不会有今天的我们,哪像现在,还有心思搞内讧,当时整个人族,可都是一致对外。” 说了这么多,已然有些口干舌燥,林老头端起还剩下半碗的汤碗,也不顾及形象,仰头一饮,接着道:“当时只叫相柳的凶兽,九个脑袋,以食人为生,被其残害的人族部落,不计其数,一日,它来到持有赤霄剑的上古大能部落,准备再次行凶,不过这次,却撞在了铁板上,这位上古大能,不仅乃当时人族的第一领袖,还是率先感悟世间元素修行的数人之一,并且铸造技艺精湛,传言赤霄剑,便是由这位上古大能铸造,上古大能凭借赤霄剑,与相柳大战了八天八夜,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斩其八个蛇头,让这相柳元气大伤,最后落荒而逃。也因此役,上古大能心血耗尽,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连他的修行之法,及铸造技艺,都未传下来,想来,还真是可惜。“ 李知焉道:“那此剑为何到了师父您这里?” 林老头道:“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当赤霄剑再有记载时,已是到了修行世家时代,也不知怎么辗转,赤霄剑到了一位叫叶已秋的人手中,这叶已秋可不简单,他是修行世家,叶家的家主,也许在你看来,一修行世家不算什么,但当时大陆的修行体系,便以这世家为主的,且叶家正是当时几大修行世家之一,准确来说,这赤霄剑,也不是属于他叶已秋的,是他灭了吴家所得,至于吴家为何有赤霄剑,倒是不得而知,因为吴家被灭满门,只剩下一个婴儿,再无人去考证这事,所谓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这天道有轮回,恰恰这个婴儿,天赋异禀,很快崛起于修行界,凭一人之力,为家族报仇雪恨,重新夺回这把赤霄剑,遗憾的是,这吴家的独苗,真就成了独苗,没有子嗣传承下来,所以赤霄剑的下落,也因这吴姓天才的消失,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说到这,林老头这次,已然懒得去端碗,就着碗口一吸,剩下的半碗汤,被他一饮而尽,然后接着道:“直到大概二十年前,赤霄剑才重新现于世间,被海外孤岛上,一位岛主所持,至于他为何孤悬海外,又为何会出现在大陆,是因当时魔族入侵,这人作为大陆一份子,抗击魔族而来,只是不幸,这人连名字都未曾留下,便消失在了战火中,老夫赶到时,只有这把剑留了下来,叫老夫好好保管,说这把剑,自古以来皆为正义而战,待寻得一位正义之士,交于他即可。” 李知焉抓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师父,你认为我是正义之士?” 林老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不是?” 李知焉道:“我不是,也不想是。” 林老头诧异道:“为何?” 李知焉道:“我可以秉持正义,也可以遵循正义,但就是不想成为正义之士。” 林老头听此,沉默不语,思索良久,许是想通其中关节后,才大笑道:“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居然没你小子活的明白,不管是与不是,这剑,都是你的了。” 听林老头如此说,李知焉拿过桌上赤霄剑,发现此剑长三尺,与“清影”相差无几。 君子之剑,自然君子之选,一股熟悉的感觉,自掌中传到李知焉心间,似是初见,又似旧识,也许在此时此刻,用相见恨晚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 李知焉握住剑鞘,向上轻轻一送,宝剑自剑鞘中涌出三分。 只见剑身赤红,犹如天边的晚霞,绚烂如火焰,又似饮血的战士,默默守护着上苍赋予自己的使命。 不看还好,一看,就让他深深陷入其中。 李知焉心念转动,渗入赤霄剑中。 只瞬间,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厚重的历史感。 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将李知焉带回一段段历史当中,有些听过,就在刚才,大致相当,有些从未听过,但此时却如皮影戏,一幕幕在灯影中展现。 少时,李知焉睁开眼睛来,道:“师父,这剑真不错。” 林老头捻须一笑,得意道:“当然,也不看看师父什么眼光。” 李知焉再次强调道:“我是说这剑真不错。” 林老头道:“我知道啊,不然” 不过马上想起这傻子虽傻,绝不会将话强调两遍,嘴角一撇,道:“这剑的确不错,与它的锋利无关。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它,为师甚是欣慰。” 李知焉起身,离桌,其右手腰间,别着一柄剑,正是清影,此时又将赤霄别上去。 一把剑如此,看去倒是不错,若两把剑交叉在腰间,那么不仅不伦不类,还有些不方便,且两剑均是不轻,李知焉时不时还要拽紧腰带,不至于让它俩,掉了下去。 林老头噗嗤一笑,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物,一下拍在饭桌上。 这物比起赤霄剑,又大了不少,只见他道:“这剑匣来头,同样不小,只因它从没装过废剑。” 赤霄不是废剑,清影,则同样不是。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情同手足 南方之地,下雨本是稀疏平常之事,就像南方人每天要洗澡一样。 话说回来,这下雨,也像给南方万物,来了一次集体的淋浴。 梅鹤居,布置的异常简易,与大陆许多屋院,并无多大区别,但只要你细看,你就能看出他的独到之处,什么树,占据什么位置,什么物,摆在什么位置,都暗合阴阳八卦之道,隐隐贴合天道之意。 厢房内,李知焉无心在意这些,甚至连打在榕树上的雨点,都当没听见,他早早的就醒了过来,但没有起床,就像衙门内,那些休班差役一样,难得休息一天,放纵一下自己,又有何妨。 师父说这几天不会有道盟之人到来,那么对李知焉而言,便相当于放假。 从出来到现在,好像这样的时刻,并不多,突然间有些怀念那段清贫的山间生活,虽食不果腹,但好在逍遥快活,只要今日能捕获几只野兔,那么今日,便不用再犯愁。 要是运气好,能捕获一头野猪,那么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再为生计犯愁。 实在不行,砍点柴火去大石镇,也能换点东西回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随时都感觉身后有人暗算自己。 暗算自己也就算了,要是因此暗算到自己朋友、师父就不好了,那是在其心中,一件不可接受之事。这可比杀了他自己,还要来的难受。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赫连玉儿,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秦叔叔当时在场,想必已将她接回了点墨门, 只是这一别,再相见时,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这一想,让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来,感叹这别时容易见时难。 还有莫如雪,听师父说,被她大哥接回了青云派,说自己好了可以去找她。 念及此,又是一声叹息,今日之自己,已非往昔,多了许多掣肘,即便连寻常的拜访好友,也是要顾虑再三。 若自己以现在的身份去到青云派,人家会怎么看,怎么接待,这样肯定会连累青云派,虽然莫伯伯在青云派位高权重,但青云派终究不是莫家的,自己的登门拜访,势必会给莫伯伯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非议和麻烦。所以此行,根本不会成行,他倒是想去见见莫如雪,至少从内心深处来说,奈何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 也因此,延伸到了其他朋友,比如崔少爷,范举等,即使在某个街道与他们相遇,恐怕也只有绕道而行,不敢惊扰到他们现在的生活。 于这些,李知焉看的比谁都明白,他有时候看来,虽荒唐可笑,但在一些重要问题上,比谁都清醒,就像这诸多因素加在一起,让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于本质而言,其实就是自己还不够强大,若自己是当世的圣人境,这些问题,一下就能迎刃而解。 想起这个问题,他马上摸向床边那剑匣,里面静静躺着两把剑,像是极度喜爱,手如游蛇,浮于其上。 一股冰凉之意袭向心头,正好弥合这燥热的时节。 直至开剑匣,取出两柄宝剑,欣赏许久,把玩许久,才收拢剑匣,与小孩子摆弄他的玩具无异。 李知焉重新躺下,继续冥想,现在他能控制两柄剑,所带来的战力,便不仅仅是成倍增长这么简单之事。 若能灵活运用的话,再次面对破空境时,想来,应可以轻松取胜了。 只是要做到灵活运用,对当下的他而言,还有些困难,面对风行空时,六击同出,也只是简单的刺杀而已,谈不上高明,且看当时风行空的模样,好像也并未尽全力。 虽不满意自己,但心里还是很高兴,毕竟自己的修行岁月,仅仅才数月,数月,就能做到如此,这让他很满足,也许有人会问,这一会儿不满意,一会儿满足,不矛盾吗? 一点都不矛盾,不满意和满足本就不冲突,所以他们同时存于一人心里,也并非咄咄怪事。 就像这人生,一路行来,崎岖坎坷,大多都不满意,诸多抱怨,但他们却依然热爱,迎着阳光,微笑而行,这就是满足。 只因啊,这是自己走的路,可以不满意,但同样,这是自己的人生,定要喜欢。 接下来,李知焉内视丹田,与之前一样,没有多少变化,没有多少,那就代表还是有一些变化,那就是小天地相较之前,又大了几许。 李知焉暗运内力后发现,已是到了观星境中期,看来是之前吞噬成天明及白玉诚大量内力后,转换来的成果。 刚想到这,大门被人撞开,打断了李知焉蔓延开来的思绪。 来人是林老头,诡异的是,平时从容淡定的他,此时竟很是慌张。 带着慌张的神色,左右张望,似是在寻着什么。 李知焉见此,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老头不回答他,继续上下左右张望,最后眼神停留在墙上,那副水墨画上,道:“朋友,还不现身吗?” “老先生真是好眼力,只是不知,你是怎么发现在下的,若若你是他的话,并不奇怪,若你不是他,那就是天下最大的怪事。 墙上,一副意境深远的水墨画,由静态,突转动态之相。 里面山河未动,岩石未动,溪桥未动,雨亭未动,唯一有动静的,是那画中小人,只见他突然转身,移步向前,似从远方而来,愈行愈近,让人见来,也愈行愈大,直到从里面行出。 对此,李知焉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这种情形,他还是第一次见,要是有人利用此点,岂不是能做到杀人于无形,根本防不胜防,谁会想到,水墨画中之人,能够杀人。 恐怕被杀之人至死都不会明白,也怕只有他李知焉,才有如此大条的神经,这人出现在他房间,若要杀人的话,定是杀他,他还去忧虑他人。 林老头见李知焉无事,又恢复往日那番高深莫测之态,淡然一笑,道:“老夫即是他,又不是他。” 话刚脱口,却见林老头皱起眉头来。 因为来人觉得他怪异,他同样觉得来人怪异,这全身如同泼了一层墨的黑衣人,居然在解开他那套在脸上的黑色面罩。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他想杀人灭口? 他如此行为,难道就这么有把握杀了这俩师徒? 又或者他根本不是杀手? 这怎么可能,看情形,来者不善,隐伏在这里许多时间,怎会是善者? 不管他如何想,来人已是解开了面罩,露出里面的真容来,这幅真容,看去颇为清秀,要是年轻几岁,定也是一翩翩佳公子,奈何这人,似是许久未曾刮过胡髭,以至于让他看来,倒是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 不过不管怎样,一个再丑的面貌,若是笑起来,都会平添几分动人之处,所以下一刻,笑容就自这人脸上绽开,如花一般绽放,只见他笑道:“知焉,好久不见。” 刚想到朋友,朋友就出现在他面前,李知焉知道,这人不需他如此多顾虑,若有一天,这世间再不能容下他,也不会影响他与此人饮酒,只因这人,是他大哥,齐云榜上,那位杀手,付于卿。 李知焉一下从床上蹦起,似一个三百斤的孩子,搂住付于卿跳个不停,他是真的高兴,他也根本不去掩饰这种情绪。 在他看来,你觉得可笑,就可笑,反正他不会因为你的可笑,去改变什么。 付于卿见此,也很是高兴,一下将李知焉拥入怀中,他与知焉接触不长,却也真的将他当成了弟弟。 都说杀手无情,杀手只是对自己要杀之人无情而已,毕竟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杀手对自己要杀之人无情,其实也有一些矛盾,至少从今日、这次事情来看,可这么说。 付于卿双手搭在李知焉肩头,笑道:“知焉,你可知道,大哥来此的目的?” 李知焉道:“杀我。” 付于卿有些诧异,不成想,他竟知道答案,且回答的,简明扼要,道:“不错,这次我接到的任务,正是杀了你,你不怕?” 李知焉笑道:“不怕,只因你不会杀我。” 付于卿道:“对,我怎么可能杀你,不过既然接到了任务,我就来看看你,顺便带来一些酒。” 一旁的林老头,虽作云淡风轻之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多么凝神戒备,此时手中,已有冷汗浸湿。 见是虚惊一场,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了地。 但这虚惊一场,却让他颇为尴尬,刚才的惊慌失措,是不应该在这人面前出现的,不然以后还怎么装。 不对,以后还怎么展现高人风范,想到这,不看两人重逢画面,负手看向窗外,似是之前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即使场间,已然多了一个着夜行衣的怪人,也并不奇怪。 酒,什么时候都可喝,早上,中午,晚上,甚至深夜。 只要今日有喝酒之人,值得喝酒之事,那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可以。 故此,李知焉这间窄小的卧室内,酒席,很快就摆了开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书圣林逋隐 相较于姑苏城园林,梅鹤居并不大,故厢房也比其他地方,小上许多。 不过酒香却不一样,好酒,可让十里飘香,让人在十里之外,亦能如痴如醉。 林老头看着窗外,不干扰李知焉和付于卿的重逢,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是喉结上下跳动,一个劲的咽口水。 付于卿酿的酒,一向不错,李知焉之前便尝过,它竟能将意境带入酒中,让人品酒的同时,还能升华自己情感,这就和诗人写诗作词一样,将自己的思想、情感都注入其中,让人读来,感同身受,回味无穷。 付于卿道:“晚辈酿了几坛浊酒,老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过来品鉴一番。” 林老头听此,也不再装模作样,迅速走过来,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用衣袖擦拭掉嘴巴酒渍后,道:“当然不介意,只是不曾想到,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竟是一位酿酒高手,且还是老夫同乡,真是人越老,眼越浊。” 此话后,轻捻胡须,眼白瞄向付于卿,颇有一副长辈见晚辈出息时,那样儿,在欣赏的眼仁中,又夹杂着些期许,似是期待着什么。 相较于李知焉,深谙处事之道的付于卿,果然没让他失望,只见他道:“老先生要是这么说,可真是让晚辈汗颜不少,如若晚辈没猜错的话,老先生享誉大陆时,小子我还未出生呢?” 林老头右手对着嘴唇前方,轻轻一扇,显得极为谦逊,不过任谁都看的出来,这哪有半点谦逊的意思,道:“那都不知是啥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事了,不提也罢。” 此话一出,也变相承认了付于卿的猜测。 付于卿心中一震,他也不大确定,如今道:“这么说,老先生真是‘书圣’,只是奇怪” 他没有直接说出奇怪什么,因为林老头实在有太多奇怪,他一下还整理不出思绪,故懵在原地。 林老头道:“奇怪什么?” 付于卿稍整思绪,道:“老先生在此地日久,就无一人怀疑你的身份吗?想来还真是惭愧,这么多年,前辈这种大能一直就在身边,晚辈却蒙在鼓里,也未曾拜访过。” 转念一想,又有些释然,接着道:“当然,以前辈的通天修为,若不想让人发现时,别人倒真的难以发现。” 林老头端起一碗酒,一口饮下,打个酒嗝,哪有半点高人形象,道:“你想说老夫有所隐藏,是?其实老夫什么时候隐藏过,就像这傻徒弟,及村里所有邻居,老夫要是与他们提起这,定会认为老夫是疯子,不过这样挺好,老夫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如此,要是亭台楼阁太高,老夫还真有些不适应。” 付于卿道:“知焉能得老先生赏识,实乃知焉之福气,晚辈也为他感到高兴,这里晚辈敬老先生一碗。” 林老头碰碗,一饮而尽,碗放下,道:“收知焉为徒,何尝不是老夫的福气,所以关于此事,你不必与我客气。” 恐怕这里三人,均非那种客气个没完之人,此事说到这,也就到了头。 付于卿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赐教,当然,说与不说,随前辈喜好即可。” 林老头道:“说来听听。” 付于卿道:“前辈收敛了修为吗?” 林老头道:“为何如此问?” 付于卿道:“晚辈曾有幸见过普正大师,不过与先生您,有很大不同,晚辈在面对普正大师时,以晚辈当下的修为,竟难以抵挡他自然散发的修为气息,今日面对老先生您,却让晚辈感觉不到任何修为气息。” 林老头碗端至半空,停下,有些迟疑,但还是道:“关于普正大师,你可能散发出了你的杀意,让他有所警觉,至于老夫,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回答的话,就直接一点,就像林老头也没问他为何要去杀普正大师一样。 当然,林老头这话,也直接点出了一些关键,暗杀圣人境,历史上不是没有,但暗杀成功的,尚未出世,只因一个杀手,怎会没有杀气。 有杀气,怎么接近圣人境。不能接近,又怎么杀。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高手说话,同样如此,话已至此,再说下去,便会显得无趣。 付于卿岔开话题,道:“知焉,你这次搞出的动静,可是不小,你可知,现在黑道上,你的赏金已是到了一个天文数字,且道盟长老会那边,亦有所行动。“ 李知焉道:“长老会?” 付于卿道:“正是。” 怕他不明白,解释道:“凡是突破到破空境的修者,亦属道盟所辖的,都可加入道盟长老会,由大长老执掌。” 李知焉道:“我知道,我是奇怪,我与长老会,并无任何瓜葛。” 付于卿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许是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李知焉道:“那大哥你这次,因我未完成任务,回去如何交差?” 付于卿哂然一笑,冷哼道:“我是受人所托,道盟中人还踩不到大哥头上。” 李知焉道:“以大哥的修为,倒也是。” 付于卿道:“幸好你拜入到前辈门下,若有前辈庇护,道盟中人也不能拿你怎样,对此,大哥倒是放心不少。” 听于此,林老头被酒呛得不行,剧烈咳嗽起来,那张老脸,也因剧烈咳嗽,弄的绯红。 当然,这红,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李知焉疑惑道:“真的吗?” 林老头迅速坐正,胡乱说一通,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能隐约听到几字,“大大概是。” 付于卿见他如此,亦有些狐疑,道:“知焉,你接下来当如何?虽有前辈庇护你,但也做不到随时随地在你身边,就像刚才,若有一位像我这样的杀手,恐怕已是得手了,即使前辈及时赶到,定也无力回天。” 不错,那幅水墨画可一直在房间,而房间当中,李知焉可是熟睡了一觉,这期间,不知会给杀手创造多少一击致命的机会。 李知焉道:“我和师父已商量好了,几日后,我们将去十万大山。” 付于卿道:“那倒是不错,至少可以脱离道盟掌控的区域,顺便也可历练一番,实力才是自己最好的保障。” 说到这,右手抚向李知焉额头,口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李知焉也不反抗,任由付于卿如此这般,若是敌人如此,定已是脑浆迸裂。 但李知焉知道他不会如此,果然,片刻后,脑海中便有文字碎片出现,李知焉意念闪动,稍一整理,原来是一篇深奥的功法。 付于卿道:“知焉,这次去十万大山,大哥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是大哥多年来,对隐匿一道的些许感悟,即使在包揽全大陆武学功法的藏经楼,也找不到,我想这功法,对你这次出行,定有一些帮助,毕竟山林中,善隐匿、埋伏,才是哪里的王道,趁这几天,你可以研习一番。” 李知焉道:“谢谢大哥,知焉晓得。” 付于卿道:“还有,在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此处已被探子掌控,你们之行踪,也自然落入到道盟耳目,所以在去十万大山的路上,定要加倍小心,这次道盟的命令,非常坚决,大哥想,即使有前辈庇护,这些人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老头小酌一口后,眼泛冷芒,道:“他们当然会疯狂,只因知焉让他们看到了进阶圣人境的希望,长期桎梏在破空境后期的他们,哪怕是一点点希望,他们也定不会放过,所以不仅是道盟那些人,此事一旦传开,全天下的破空境后期,都会疯狂,甚至连齐云榜上那些大人物,都不定会放过这次机会。” 付于卿道:“前辈所言甚是,就在刚才,听您如此一说,晚辈都已有了这份冲动,还不用说其他人,这诱惑的确够大,只是于知焉而言,可不算什么好事。” 林老头道:“正是如此,这也是我们要离开这里的原因,若是一两位破空境后期,应付起来,自也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但若是全天下的破空境到此,恐怕那苍松子,都应付不来。” 李知焉看向林老头,发现他又恢复到那种神态,而付大哥,还听得煞有其事,道:“师父,你为何老是提莫如雪他大师伯呢?” 这一问,好似让他想起了某个开心的往事。 只见他笑意陡生,四十五度,望向半空,道:“只因师父曾与苍松子交过手,侥幸胜得半招。” 李知焉上下打量林老头,怎么看,都让人信服不来,乜斜道:“真的吗?” 林老头道:“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欸,欸,你是不是又不相信师父了。” 付于卿笑道:“知焉,你师父可是世间响当当的大人物,四大圣人境之一,书圣。” 听付于卿如此说,即使神经大条的李知焉,也被惊在了原地,他曾想过师父厉害,只是不成想,竟如此厉害, 只见林老头连连摆手,谦逊道:“虚名,都是虚名,虚名而已,不必在意。” 虽说不在意,但脸上却已笑开了花,这样儿,任谁都想揍他一顿。 想来,都是碍于揍不过而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内忧外患 若被问起,天道宫哪座建筑物最高? 京安城百姓均能脱口而出,宣和殿。 若你要问,天道宫哪座建筑物最大? 但凡你问的是修行人士,他们同样会不假思索告诉你,长老议事院。 只因此处,乃他们毕生追求的地方。 你在道盟内部的话,你问天道宫哪里最绚烂,他们定会毫无犹豫告诉你,是位于天道宫最中间处,那传送阵台。 只因这里一年四季,五颜六色,不管是这里的阵台闪烁,还是穿梭其间的人们,均是如此光彩夺目,瑰丽绚烂。 但要是你问天道宫哪里最神秘? 你不管问哪位,想必都会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都说了神秘,不为人知,方可算神秘,不然,算哪门子神秘。 修道之人,不需信仰神明,因为他们本就逆天而行,但他们不可没有信仰。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追求。 不过大浪淘沙后,所剩无几,每个人都会湮灭在他们的时代,也同样,会留下不多的几个英雄,及英雄的故事。 若要说最神秘,太庙,绝对是天道宫最神秘之处。 只因它是用来祭祀祖先英雄的地方,人类发展至今,一个个时代,承上启下,与这些英雄祖先在他们那个时代的闪耀,是分不开的。 自天道宫正门行来,第一眼,会看见宣和殿,继续向前,走上一段时间,你就能看到庞大的长老议事院,径直向前,穿过天道宫中间地带,你就能看见恢宏的传送阵台。 继续走,穿过数座偏殿,来到天道宫后方,你就能看见太庙。 太庙很小,较之它前方广场,的确可如此说。 只因它前方那广场,实在太大,大到足以容下数千个大小不一的雕塑,雕塑可不小,最小的,也有数米之高,呈左右三排之势,有序排开。 这些雕塑有杵剑在地,目光炯炯有神,正视前方的。 有单手持剑向前,形如冲锋之势的,只要你长久注视,就能将你心神,引入历史中,某个战场内。 有坐在某个史前巨兽上,闭目打坐的。 还有单脚踩在某个鹰身人面怪物上,双手合十行礼的。 前首处,有长身玉立,白衣猎猎,双手负在身后,抬首望天的。 仅凭雕塑,就能让你感受到,此人当年,何等的风采。 这些雕塑,正是人族历史上,为人族生存发展,有突出贡献的先辈人物。 为更好的祭祀他们,故放到了太庙处。 说是为了更好的祭祀,不过这里大多时候,都非常冷清,从部署在天道宫的方位就可看出。 除某些特殊时刻外,平时这里,无人问津。 但今日太庙,却有了些生气,太庙中,有人影晃动,雕塑正中,有一条通道,若走在其上,便能看见太庙。 太庙没有大门,四根圆木撑起庙顶,也因此,形成三扇更大的门,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门扉。 所以只要你一走到正前方,庙里一应物什,均能看见,特别是正中端坐的人文始祖,更是让人肃然起敬,一股隐隐间的血脉相连,让人忍不住,便会跪拜下去。 在太庙下方,则简单铺着几个蒲团,沿中间处,呈两排展开,此时蒲团上,已是盘腿坐着数人。 既是盘腿坐着,就没有要拜祭的意思,那么就证明,今日并非祭祀之日。 既然不是祭祀的日子,那么就代表今日,有重大的事需要商量,只因太庙自古以来,除了祭祀,还是人族领袖,商议大事的地方。 商议大事,自然便需要大人物,毕竟小人物,可商议不出什么大事,所谓人微言轻,即便你说的再有道理,只要是由小人物说出,便等同于放屁,这句话说的很粗糙,但也很现实。 今日太庙来的,倒的确乃大人物,道盟三巨头,均已到了场间,不仅道盟三巨头,还有长老院大长老,及绣衣坊坊主,这应是道盟最具权势的人物。 道盟一应事务,只要这群人点头,便作数。 待众人坐定,人文始祖下方,左手蒲团处,乃大长老,只见他道:“想必大家都已知道,平静了数年的修行界,又有了风起云涌之势,我道盟顺应天道,承领各门派,立于世间,实乃袭承天意,领受天命。不过今日之道盟,却有了诸多弊病,故内忧外患,内忧,自是以南盟为首的退盟事件,这件事的影响力,还在持续,在南盟与我道盟僵持不下时,西北地区,及北方地区,纷纷出现了退盟现象,除道盟坐镇的中州之地,立于大陆边陲之地的各个门派,更是直接让管辖当地的道盟执事,吃了闭门羹,闭门不见,也不再受道盟指示,虽不退盟,但也不再听命于道盟。大家对此,怎么看?“ 廖化文道:“还能怎么办?军镇直接开过去,任他哪个门派,只要大军一到,我料想,这些小门小派,连认怂的机会都不会有。” 似是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人文始祖右手下方,与大长老相对处,陆定国冷冷向他一眼。 虽口中说着“连认怂的机会都不会有”,但一见到这眼神,廖化文便真的怂了,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陆定国下方蒲团,正是罗兴发,只见他接口道:“属下认为,此事不能过激,此事因灵隐寺所起,当下,隐隐有星火燎原之势,越是过激,越是火上浇油,说不得适得其反,加速事态的恶化。” 大长老道:“那罗大执事有何对策?” 罗兴发道:“属下以为,所谓内忧外患,先安内,再攘外,这些门派,之所以不直接退出道盟,想必还对我道盟抱有一丝希望,所以罗某想问在座诸位,这丝希望,到底是什么?” 廖化文道:“还能是什么,好处呗,道盟共享的功法资源,以及每年分配的元素石,以及有教无类的学院资源。” 罗兴发道:“都可算,也都不可算。” 大长老道:“此话怎讲?” 罗兴发道:“倒的确,道盟每年都对各个门派,都有相应的资源分配,但诸位也知晓,其实这些资源,也是从大陆各地收集的,只是一个再分配的过程而已,相反,有了一个再分配,道盟倒是得了不少好处。假如这些门派脱离道盟,他们所属地,道盟便再难控制,那么这些资源,也相应会回归到他们自己门派,所以这根本不是重点,至于功法资源及学院资源,道盟同样是收集全天下的秘术功法于一体,再反馈到其他门派而已,其实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各个宗门都有最适合他们自己的功法,藏经楼的功法虽有借鉴意义,但不会是其根本。” 大长老道:“那你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不退盟?” 罗兴发道:“当年与道盟共同抗击魔族的情谊。” 大长老捻须,若有所思,点头道:“正是如此,你们说奇不奇怪,老夫现在,还有些期盼魔族再次攻来,这样道盟不至于出现像今日这种分裂迹象。” 廖化文噗嗤一笑,道:“大长老,现在我去哪里给您找魔族?” 罗兴发道:“也不是没有,只是罗某需要筹划一番。” 廖化文讶异道:“老罗,还真有魔族啊,在哪里?” 大长老皱眉道:“此话怎讲?” 罗兴发道:“现在罗某也是对一些信息碎片的简单猜测,还做不得真,待以后查实,再告知不迟,当然,即使没有,难道就不能人为制造几个魔族?” 廖化文揶揄道:“说起人为制造,罗兄你,可是行家里手。“ 大长老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以后再说,当下亟待解决的,是如何稳住这些要脱盟的宗门,道盟是家大业大,却也架不住长久的割骨挖肉。” 罗兴发道:“于南方之地,属下与陆大人已是做了两手安排,第一,对岳乾城及当地的道盟执事采取史上最严厉的惩罚措施。第二,在姑苏城成立天道学院分院,让道盟的触手,直接进驻南方之地。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两件事若要发挥功效,尚需一定时间,然后属下建议,派一位使者安抚望月斋吴静等人,至于大陆其他地区的门派,同样以安抚为主,其实他们也一直盯着南盟的态度,准确来说,应该是望月斋吴静的态度,一旦南盟脱盟,他们定也会顺势而为之。” 大长老道:“你觉得道盟哪位?堪当这出使之任。” 罗兴发笑道:“属下这就不知了,我只能告诉您,我刑部定是一个都没有的。” 廖化文道:“我军部一群糙汉子,恐怕也不适合这任务。” 大长老下手处,一闭目的中年男子,在此时睁开眼来。 只见他着大红衣袍,且衣袍,稍显宽松,已是笼在了地面,犹如一盏大红灯笼,其发髻凌乱,不过细看下,却乱而有序,不会让人有邋遢之感。 世间发髻凌乱者,不计其数,但在凌乱发髻上,别一根漂亮发簪的,想必只有一人,这人。 第一百九十章 内忧外患(二) 因为只要你见到这发簪,你就会忘了他这人。 发簪着实太过漂亮,全身呈红色,一颗大红牡丹,缀于其上,且红牡丹,垂下数根镂空吊坠,闪闪发光,簪身上,一龙一凤,呈交叉之势,时而隐,时而显,直至簪尖,然后簪尖与大红牡丹相映成趣,互相映衬下,犹如饱饮红血的魔物,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见他道:“出使南盟,这种具象征意义的事情,本该由圣女来做,不过这次,恐怕不行。” 罗兴发道:“不错,若出使南盟其他门派的话,还好,望月斋可不行,准确来说,望月斋吴静,可不大喜欢圣女,若圣女出使,势必会适得其反。” 廖化文嘿嘿笑道:“她可能连圣女之名都不想听到。” 大长老道:“但要安抚南盟,却需吴静的态度,诸位可有更好的办法?” 大长老下方,红簪男子接着道:“柳某倒是有个建议。” 陆定国道:“柳坊主,不妨说来听听。” 陆定国口中的柳坊主,正是道盟中的实权人物之一,执掌绣衣坊多年的柳瑾。 绣衣坊三十六尉,由于各种原因,顺序上,人员中,可能均有所变化,唯独这坊主,多年前,多年后,依旧姓柳,不曾改变。 也许有人会奇怪,柳坊主正值中年,只要不死,坊主自然就姓柳,这有何奇怪之处。 不过绣衣坊的规矩,让这自然之事,变成了奇怪之事。 只因绣衣坊规定,若觉得自己有能力、有本事胜任坊中任意校尉位置,尽可向该位置发起挑战,胜者,自然获得该位置的权利及资源。 对此,绣衣坊坊主也不例外,就在挑战规则内。 柳瑾道:“相信诸位均是知道,当年吴静与点墨门那李乘风,有一段暧昧之事。当年为抗击魔族,李乘风战至身死道消,这件事,也成了吴静的心魔,所以柳某建议,在道盟中,寻一位身材体型与李乘风相差无几之人,再施以妆点之术,前去出使南盟,一来展示道盟的诚意,二来试探吴静的心境,毕竟道盟要控制南方之地,此人非常之关键,不管是其修为,还是其在南盟中的影响力,一旦寻得机会,坏了她心境,便彻底废了此人,南盟因此,定会群龙无首,到时再略施小计,肢解掉南盟,南方之地,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长老道:“柳坊主此番建议,诸君如何看?” 罗兴发道:“在道盟,要寻出与李乘风身材相近之人,一点不难,但要寻出李乘风那种傲世独立、风姿绝世之人,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即使这人能临摹那番气质,终归骗不了曾对其心生爱慕的吴静。” 柳瑾道:“我们本就不是要找真的李乘风,如若真能寻得一个李乘风来,岂不便宜了吴静及其身后的南盟,你要清楚,要是李乘风在世,我们就不再仅仅只看吴静一人的脸色,我们的目的,本就是找一个赝品,也必须是赝品,才能试探出他的心境,让她明白,李乘风是真的离开了人世,扼杀她心中的幻想,毁掉她的道心。” 罗兴发道:“柳坊主所言甚是,于此事,罗某再无意见。” 大长老望来,众人依次点头。 大长老道:“既然如此,就照柳坊主说的去办,刚说到我道盟内忧之事,且形势严峻,不过这外患,也不可轻视,自从天门教、云霄城从暗处走向明面,行事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视我道盟若无物,到处拉帮结派,各大宗门虽还未有异动,但一些小门小派,却在其淫威下,开始被其吞并,特别是西北地区,俨然有了其大本营的势头,对此,诸君如何看?” 罗兴发道:“在幽冥域界,东坡先生打探出这些人下落后,罗某就派人寻了那武丑山,发现当地的确有许多山,但就是没有武丑山一说。” 许是觉得此事可笑,见一本正经的罗兴发,廖化文笑出声来,道:“你罗兴发英明一世,这些人说的话也信,不会被骗了。” 陆定国道:“此事过后,陆某也分析过当时情形,不管是东坡先生问的话,还是袁成仇回答的语气,我想应该不会,他虽然与我道盟为敌,但不至于撒谎,西北本就是多山之地,并不是每一座山都有名字,既然无名字,突然有座无名山,被人取了一个名字,也不奇怪。” 廖化文道:“任他天门教也好,云霄城也罢,开几个军镇过去,连西北之地都给他踏平喽。廖某就想象不出,这世间还能有人与我道盟为敌。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不对,是不知死活。” 罗兴发道:“化文,此事并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罗某曾在灵隐寺,与天门教之人交手过,且那人,正是曾名震江东的谢渔阳,当然,你可能说,即使名震江东,又何妨,但你也要知道,依当时情形,此人在天门教,只是一小头目而已,那天门教本身,却只是云霄城的一个从属宗门。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罗某行事,一向喜欢朝最坏处考虑,所以,我等不妨联想一下云霄城,它得有多大,不说谢渔阳,连袁成仇这样的人物,都甘居于那城主之下,罗某想象不到,云霄城城主,该是怎样一个人物。” 大长老道:“兴发,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自乱了阵脚,这人即便再高,还能高过圣人境?就算他是圣人境,我道盟也不是没有,虽说平时普正大师不会过问道盟之事,但道盟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想啊,他老人家也不会无动于衷,毕竟他才是道盟名义上的领袖。” 罗兴发道:“问题是现在我们根本不知,这些人身在何处,特别是他们那夸张的空间通道,可以做到大陆间来去自如,让人有种重拳出击,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柳瑾道:“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迹可循,只要他们尚在世间行走,终会留下线索,既然有线索,寻到他们老巢,只是时间问题。” 罗兴发道:“那倒是,柳坊主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到时候坊主有什么可靠的线索,还望坊主能隔开门户之见,与刑部共享一二。” 柳瑾道:“你我本就侍奉道盟,怎会有门户之分,若柳某得到什么线索,定会告知罗兄你的。” 廖化文道:“这有什么难的,要不军部派几个军镇过去,给他地毯式一搜索,连只蚂蚁都休想漏掉,更不用说,偌大一个组织,能在数万双眼皮子低下溜掉?” 大长老道:“不可,由于灵隐寺事件,一些宗门,已然开始排斥道盟,你这样一闹,不仅火上浇油,还会引起天门教的警惕,打草惊蛇。” 廖化文道:“但要铲除天门教,却必须要找到他的宗门教址,若按他们那种找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找不到,我道盟始终有如鲠在喉之感。假如军镇开过去的话,最多几个月时间,肯定会有答案。” 大长老道:“几个月时间,倒是不长,却也足以改变许多事情,特别是现在,我道盟处在内忧外患之际,更要斟酌再三,因为除了天门教,苗疆和妖都,好像也有些超乎寻常,这段时间屡屡向我道盟管辖的区域进犯,前方军士,也因此一度吃紧。现在若再胡乱调动军镇去西北排查天门教之事,势必会引起前线空虚,要是让这些蛮子抓住空挡,占据有利地势,到时定会得不偿失。” 罗兴发点头道:“大长老所言甚是,南方军镇,倒的确离西北不算太远,但灵隐寺事件后,现在南方也是多事之秋,不宜如此,北方要抵御妖都,东面太远,中州倒是可以,但这里可是我道盟的大本营,要是让天门教抓住机会,利用他那来去自如的空间通道,说不得将我道盟,连人带物搬个底朝天都未可知晓。” 廖化文依样画葫芦,同样点头道:“这倒是,若是一名军士,让人看来,不会怎样,但若一万个军士,在阵法加持的作用下,合击向一处,足以撼动山河,就拿守护天道宫的禁卫军来说,不是他们,我们也很难在此,安静商议此事。因为一个人再厉害,他也会顾此失彼,而由数万军士组成的禁卫军,在阵法作用下,天道宫上空,即使飞过一只鸟,地上爬过一条虫,都会知道,这一点,想必圣人境都很难做到。“ 大长老道:“所以抽调军士去排查天门教,根本不可行,特别是当下这种时刻。” 见廖化文点头同意,大长老继续道:“于天门教,及其身后云霄城之事,就交由绣衣坊及刑部协力侦查,一旦查明,再作计议,那苗疆和妖都,化文你,自也不可轻视,毕竟在魔族入侵前,这两大势力,连当时最大门派都需仰视的存在,你可知晓。” 廖化文道:“化文知晓。”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个信封 好像少了讨论之事,太庙再次归于静寂。 共事这么多年,众人虽熟络,但还没到聊私事的地步。 一个信封,自柳瑾衣袖取出,随意扔在几个蒲团正中间。 蒲团上之人,也因此望来,有些诧异,也平添几多困惑。 信封平平无奇,与俗世红尘中,书信往来的信封,并无两样。 廖化文拾起,上下左右,来回翻看一遍后,道:“柳坊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瑾道:“领受长老会命,绣衣坊数日前,派人捉拿罪犯李知焉,实在惭愧,人没抓到,只带来这样一个信封。“ 似是对这名字,颇为不喜,陆定国闭上的眼睑,也以此褶皱起来。 廖化文道:“我刚刚意念探去,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柳坊主已经拆解过?” 柳瑾道:“此封信,柳某未动分毫。” 廖化文道:“那这信封,可有指示,是为谁收取?” 柳瑾道:“若照下面人带回的话来看,我们都可算是。” 廖化文道:“这个信封是谁由寄出?” 柳瑾道:“一个老人。” 信封,传递信件书函的载体。 信件,则包容万象,五花八门,比如,有用来传递远方亲情的,用来维系彼岸爱情的,亦或聊聊家乡近况的,再者,传达高层公文等等等。 但这个信封,什么都没有,至少用手摸去,就是如此。 信封要传递的东西,与他们想象的,都不一样,不是公文,也不是恐吓信,当然,更不可能是亲情、友情、爱情。 因为就在柳瑾刚准备阻止的时候,廖化文已是先一步打开了信封,里面的确没有想象中的信件,却有一道威压。 只见这道威压,若匹练冲天而起,迅速在空中展开,产生一道巨大的音爆,响彻天道宫各处,震的飞檐璃瓦,簌簌作响。 太庙中众人,因这突如其来一击,四下散开,显得颇为狼狈。 众人当下,均是没有相互嘲弄的意思,眼里布满惊恐,望向天际。 廖化文拆的信封,自也离的最近,感受也最甚,此时心头尚有余悸,睁大双眼,不敢置信,道:“圣人境?” 大长老也此威压,由坐着,迅速向后翻滚,此时从地上站起,拍拍本无灰尘的衣袍,重新盘坐于蒲团上,道:“不是圣人境,还能是谁?甚至这位圣人境是谁?想必诸位都已是知晓。” 待众人重新坐定,罗兴发道:“想来,真是惭愧至极,若罗某没猜错,我还与这位大能见过,再一想,又甚为可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廖化文道:“你见过?” 罗兴发道:“自然见过,只是不曾想到,此人会是书圣而已。“ 大长老道:“正所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从刚才那浩然气可断定,这老人,定是书圣无疑。” 廖化文道:“这李小子,还真是走狗屎运,真让他找到一位圣人境前辈做靠山。我们接下来当如何?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大长老喟然一叹,道:“若圣人境真要从中作梗,捉拿李知焉之事,不罢手,也得罢手。” 陆定国抬眼向众人,发现众人因一道圣人威压,便有了怯意,道:“陆某对此,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我想问问诸位,圣人境为何阻挠此事?” 罗兴发道:“当时我见这位前辈时,他正好在治疗并守护重伤的李知焉,想必见李知焉天赋不错,起了惜才之意。” 陆定国道:“有可能,但非全部,陆某虽未曾亲临现场,但就世间格局判断,圣人境之所以阻挠我等,是因为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缺点,比如,这馒头只有那么多,凭空多一人,亦或多几人来抢夺,怎可能是美事?所以四人分食,比起五人分、六人分,终归会好许多,特别是自己本就是圣人境的前提下。” 大长老道:“你是说圣人境并不想我等破入圣人境与他们竞争?” 陆定国道:“自然,大长老不妨换位思考一番。” 思忖片刻后,大长老点头道:“我等虽在道盟位高权重,但圣人境要阻挠此事,我等也毫无办法。” 陆定国道:“所谓富贵险中求,圣人境越是阻挠,我等越要反其道而行之,修行不就是逆天而行?连天都敢逆,何况圣人?况且圣人也是人。” 大长老脸泛凝重之色,道:“可是一旦失败,我等皆要” 陆定国打断道:“难道大长老就甘心,一直屈居人下,一生都囿于破空境后期?” 陆定国望向大长老,目光如炬,只要敢承受他一眼,就会被引燃。 大长老不敢去看,道:“老夫已到了这般年龄,怎会甘心。” 陆定国道:“既然不甘心,为何不放手一搏?” 终是拗不过,抬眼向陆定国,沉默片刻后,道:“自古以来,圣人之意不可逆,也不知是这句话糊涂,还是老夫老糊涂,不管怎样,活了这么些年,清醒也好,糊涂也罢,也算是活够了,你等年轻人都不怕,老夫退缩,倒是有些说不过去。只是此事,我们要从长计议一番,由不得半分差池。” 罗兴发道:“自当从长计议,现在李知焉身旁,多了一位圣人境,若想成事,便不可再如之前,鲁莽行事。” 柳瑾道:“圣人境可不会永远伺候在他身侧,即使这圣人境,已然是他师父。一旦圣人境离开,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不知诸位,有没有玩过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廖化文笑道:“自然玩过,你是想说,我们设法将圣人境引开,然后寻机会捕获李知焉这只小鸡即可,柳坊主,可对?” 柳瑾道:“不错,所以当下的问题,是如何将书圣引开。” 大长老道:“有情报说,天下第一杀手,已然有了行动。” 继而看向陆定国,只见他淡然看来,微微颔首。 廖化文惊道:“要是让此人抢了先,那我们这些时日的布局,岂不白费了?” 大长老道:“也不能算白费,有可能天下第一杀手的行动,也是我们布局中的一环,其实天下第一杀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整个地下世界对李知焉的渴求,已然到了疯狂的地步,老夫就怕这些不要脸、不要命之人,捷足先登了去。” 罗兴发道:“这些人尚好,说不得还能为我所用,圣人境在侧的李知焉,正好需要这些人投石问路。现在罗某担心的,这道威压仅仅是书圣一人的意思,还是其他几位圣人境,共同的意思。要是几位共同的意思,我们此番看似周密的计谋,最终只会沦为笑话。” 柳瑾道:“从传回的消息来看,这应是书圣一人的意思,当然,对于其他圣人境作何想,柳某也不敢妄加揣测。” 罗兴发道:“如此的话,我们就以一位圣人境计议,要是超过两位圣人境,我们再作打算,要是有三位,我们自动放弃计划,同时触怒几位圣人境,想必大陆中还无人能够承受。” 廖化文道:“正是如此,廖某时常自诩军士百万,无敌天下,但圣人境要在万军之中取廖某人头,那依然是易如反掌,更不用说数位圣人境联手。” 罗兴发道:“既然如此,我们当务之急,便是将书圣,如何从李知焉身边引开,诸位有何意见和建议?” 柳瑾道:“要引开书圣,自然要知道他的弱点在哪,比如他在意什么,喜好如何,才知是以利诱之,还是以物诳之,亦或以情困之。” 大长老道:“比起其他圣人境,书圣一向低调,名声不显,至少在寻常之人看来,便是如此,但要说到缺点,也不是没有,传闻他曾收过一名徒弟,叫南曲书生,相信大家都听过,以南曲书生当年天赋,这些年也应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不是?但让人奇怪的是,这些年再无此人之名,显于江湖,甚至连行踪,都不再有下落。“ 廖化文道:“不会被书圣杀了?” 大长老斩钉截铁,道:“不会,书圣虽隐于民间,很少在江湖中展露圣迹,但以读书成道的他,不会是弑杀之人,且传言他只收了这一个徒弟,对这徒弟颇为爱护,怎会杀了他?” 罗兴发道:“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南曲书生因为某种原因失踪了,但要在圣人境眼皮子下失踪,也是让人奇怪。” 柳瑾道:“大陆之大,超乎想象,有些未知的秘境,即便圣人境也不敢踏足,说不得这南曲书生不小心踏足了这些区域,从此销声匿迹,如石沉大海般,也说不定。” 廖化文喜道:“应该就是这样,我们放出风声,说有了南曲书生下落,说不得书圣就此弃李知焉不顾,寻那南曲书生去。这时,没了圣人境守护的李知焉,任他天赋再高,还不是手到擒来?” 柳瑾道:“我劝廖兄莫要小觑李知焉,柳某坚信,任谁小觑他,最终都会后悔。” 廖化文道:“一少年而已,任他再天才,终还是少年,这小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幽冥域界之行,廖某也算半个主持。” 柳瑾不再答话,隐晦一笑,笑的意味深长。 许是面子之故,自始至终,他都绝口不提下属在梅鹤居之事。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九湖军镇 梅鹤居,大门紧闭,再无往日的书声琅琅,只因教书先生说,有事出远门一趟。 这还是许多年来,第一次,所以让习以为常的村户,有了诸多不便。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这样一群无所事事的熊孩子在家,定不是一件好事,且自己又忙于农活,无人看管的熊孩子,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一时半会儿,也再难找到这样的私塾,这么些年,林老先生的私塾,享誉十里八乡,人们几乎达成了一种共识,凡是到入学年龄的稚童,都会送到这里,好像没有什么道理,就该如此。 林老头的离开,让村户颇多不便,不过林老头却与之相反。 因为此时的他,正如出笼之鸟,天高海阔,也如归林之虎,怡然自得。 “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世间任我歌,人生几奈何。” 江上烟雾缭绕,几艘乌篷船,驰于其间,谈不上斩风破浪,但在船夫驱使下,看去也如江南女子,朦胧中,摇曳生姿。 林老头立于船头,许是在梅鹤居待的太久,一出得那里,便有些许放浪形骸,所以在乌篷船行经的途中,一路咏唱至今。 许是觉得他吟出的诗句,实在太美,又或是船上之人,皆是清雅之人,才不在意他在这清晨时分,破坏这江上朦胧之美。 要是船上有几位虬髯大汉,也根本不能理解上面的风雅,那林老头现在,定要被大汉定义为大声喧哗,说不得还会被胖揍一顿。 林老头船上之人不在意,不代表同是江中的其他船不在意。 毕竟这声音,实在太大,大到整座江面都能听见。 只见浓雾中,一艘船上,有声传来,道:“大清早的,是哪个畜生在这里聒噪不停,扰你爷爷清梦。” 一听这声,如雷穿云,浑厚有力,正如上面猜测的那样,定是一虬髯大汉。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的驱驰我得闲” 林老头刚吟到此处,就被那粗鄙之语打断,也不客气,怒道:“是你爷爷我。” 林老头这毫不客气的答话,似是彻底激怒了大汉,只见不远处,一艘更大的船,急急向此处使来。 船首处,聚有数人,其中一体型明显大于旁人的男子,立于船头,东张西望,搜寻着什么。 但目光很快便锁定了林老头这边。 朦胧中,只见这彪形大汉,单手一指,连带着的,便是那艘大船也向这边赶来,大船实在过大。 准确来说,是林老头这艘乌篷船,实在太小。若真让他撞上,乌篷船定会顷刻间,粉身碎骨。 待使近,才发现这是一艘战船,且船首位置的大汉,着军士打扮,正如猜测的那样,身型彪悍,满脸络腮胡,看其样子,定是南方某个军镇的头领。 此时的他,立于船头,叉着腰,看着林老头一船人,狞笑不已。 两船相交数十米,战船也停了下来,络腮胡大汉道:“廖某想看看,刚才是哪位这么有种,敢在廖爷爷跟前,叫嚣的如此欢快。” 林老头不开口答话,静静坐回船舱,船夫像看神仙一样看着他,心里骂了一万遍娘,心想你刚才不是那么威风吗? 也莫法,船是自家的,人家一个野蛮冲撞,自家赖以生存的小船,就得搭进去,说不得还会搭进自己的身家性命,只得硬着头皮,道:“军爷” 话刚出口,便被一俊秀少年,朝气蓬勃的声音打断。 只见这少年,白衣胜雪,最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是他身后负着的,漂亮剑匣,此时傲立船头,风采之盛,不输当今任何天骄,只见他道:“是你爷爷,我的师父叫嚣的。” 一开口,便将一种美好打破。 就像一块漂亮玉佩,瞬间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叫嚣”二字听来,也徒增许多嚣张,惹得对面那络腮胡大汉,目瞪口呆,也让林老头瞬间汗颜,心道:想我林逋隐,也算读书多年,为何就收了这么一个文盲徒弟。 络腮胡大汉道:“小子,敢这样与你爷爷说话,真是好胆,知道你廖爷爷为谁吗?将你师父叫来,待廖某收拾了你师父,再来收拾你。” 船夫见情况有恶化之势,急忙提醒道:“小哥,这几位,定是那九湖军镇的军爷,不可轻易得罪,一旦得罪,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特别是经常在这河道上行走之人,万不可如此。” 白衣少年,自是李知焉,只见他道:“我第一次来,也不用一直在这条河道上行走,所以我不怕得罪他。” 话说的很实在,差点让船夫“感动”得落泪,心里又骂了一万遍娘,感叹自己真是倒了大霉,遇到这两个灾星,但还是不放弃,试图加大对方实力的筹码,以此来说服对方,只见他道:“小哥,你第一次来,可能有所不知,这九湖军镇,可不仅仅只影响这条河道,听说这九湖军镇统领,在京安城亦有关系。” 李知焉道:“此话怎讲?” 船夫怕让人听见,小声道:“听说小的也是听说,你听了去,做不得真,但你可参考一二,想来,小哥也知这九湖军镇统领姓廖。” 李知焉道:“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他从大山出来不久,哪知道这些,即便让他在此地待上几年,他也不一定知道。 船夫白他一眼,有些看白痴的眼神,但职业习惯马上让他收起神色,满脸堆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说这九湖军镇,是道盟用来抵御外族入侵的利器,但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九湖军镇,就是廖家的私军。” 李知焉道:“私军?为何会如此?” 船夫道:“只因这廖家,出了一个大人物,且这大人物,正是当今道盟六大执事之一的军部执事。” 李知焉道:“廖化文?” 船夫道:“小哥,原来你知道啊。” 李知焉道:“廖化文即使是军部执事,这九湖军镇,依旧是公物,为何就成了廖家的私人财产?” 船夫实在受不了他的白痴,嘴一撇,有些无语,但还是道:“假公济私,中饱私囊,可以了。” 似是有些火气,没忍住,声音较之平时,也就大了不少,大到对面的廖姓大汉,刚好听到,只见他道:“你这老匹夫,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命了是吗?” 船夫听此,迅速低头,藏于李知焉身后,不敢再答,李知焉见此,皱起眉头来,转首向那人看去,道:“你吓到我朋友了,不想要命了吗?” 船夫目瞪口呆,似是不可思议,因此剧烈咳嗽起来。 他想不到,这少年竟如此硬气,敢威胁对面那明显是九湖军镇的军爷,更没想到,这认识一刻不到的华服少年,竟然直呼自己为他朋友,有些感动,故小声提醒道:“小哥,出门在外,和气生财,狗咬你一口,你还咬狗一口不成?还是算了。” 声音很小,场间仅有数人能听到,但场间数人中,一人好似不大喜欢听见,至少从他下面的举动来看,的确如此。 只见这人一掌拍来,正是立于那大船船首的络腮胡大汉,奇怪的是,不知何时,他已到了乌篷船上,自也听到了船夫规劝李知焉之语。 李知焉举掌相迎,两掌相交,嘭的一声,络腮胡大汉就被拍了回去,乌篷船也随两掌相交的余波,左右摇晃,有侧翻之相。 船夫见此,面色大变,他不会庆幸李知焉为他挡下致命的一掌,他知道,自此后,此地再无他的容身之所,自己一家,势必要另寻他处谋生,搞不好,今日自己,便要葬身这河道上。 同样面色大变的,还有那位络腮胡大汉,不成想,这江南河道上,竟有如此厉害的少年。 怎么说,他都已具观星境后期的修为,一掌,非但没有击退少年,反而被其击退,现在虎口上,还隐隐发麻。 虽疑惑于此,但见李知焉乃一少年,重新升起小觑之意,道:“小子,找死?你可知此处,乃是谁的地盘?” 李知焉道:“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就像刚才船夫问的那样,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任你白眼翻成白内障,还是不知道。 络腮胡大汉也被这一句搞的有点懵,这跟他所有能预想的回答,都不一样,故恼羞成怒道:“小子,装叉是,信不信廖爷爷废了你?” 李知焉道:“不信,因为你根本废不了我。” 这同样是一句大实话,因为从刚才那一掌中,李知焉已然明白,这络腮胡大汉根本不是自己对手。 当然,实话很难听,至少就当事人而言。 络腮胡大汉气极,不过幸好未失去理智,道:“小子,别猖狂,你可知这里乃九湖军镇所辖。” 意思很明显,我收拾不了你,还有其他人,甚至是一个军镇。你总不至于强过一个军镇。 李知焉不紧不慢,道:“以前不知道,刚刚听船家说起,才知道这事。你们这样,可真是让人讨厌。” 络腮胡大汉狂笑道:“讨厌?哈哈哈但你又能怎样?”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打不相识 讨厌,又不能怎样。 于世间许多人、许多事而言,的确是一种无奈。 但对李知焉而言,却不怎么无奈,因为强大的实力,足以让一些无奈之事,按自己意愿而行。 下一刻,李知焉就给出了答案。 河面上,被几艘舟船打破平静,不过终究只是皮毛表象, 较之刚才,已有了许多不同,只见乌篷船四周,河水向上翻滚,犹如架在炉子上,那煮沸的清水,滚滚向上。 沸水持续时间不长,几乎瞬间,便有了新的变化。 只见沸水中,忽然涌出一物,尖喙露出水面,似是飞鸟捕食,潜于河底,又重新回到空中。 不过这种想象,立刻被现实打破,只因尖喙下,连接的却是鱼身。 原来,这涌出的,不是别的,正是剑鱼。 诡异的是,这淡水江河中,为何会有这海中之物。 马上便有了答案,这剑鱼晶莹剔透,完全是由水元素构成。 要把水凝聚成剑鱼形状,自是有人施法之故。 剑鱼呈前后左右之势,向虬髯大汉攻去。 见此,虬髯大汉终是明白,这就是少年给的答案,即使他已报出九湖军镇的名号,这少年依旧不以为意。 对此,廖姓大汉不敢大意,他在九湖军镇地位虽不高,也长期囿于此地,但他还是知道这一代少年天才,较之以前,天赋不止拔高一筹。 特别是这次幽冥域界后,让他更是惊诧莫名,怎么也想不到,一位初程境,竟已能挑战破空境,那他这个观星境,还如何自处。 之前小觑少年,但那是建立在九湖军镇之上,方可如此,如今少年不以为意,那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也不再奏效。 况且在这江河上,对面还是一位水系修行者,想到这,更不能大意,狼牙棒持在手中,一手一只,朝前后左右飞来的剑鱼挥去。 剑鱼很多,故廖姓大汉,也挥的越来越快, 廖姓大汉挥的快,剑鱼,却也来的不慢,瞬间就碰在一起,溅起一朵朵水花,将乌篷船上之人,淋个通透。 这里均是寻常百姓,哪见过这种阵仗,脸色刷的一白,双手捂住脑袋,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嘴里念叨个不停,想必祈祷神佛护佑。 似是唯有如此,才能寻到一丝安全感,极像沙漠中那鸵鸟,遇事就将头埋向沙子里。 李知焉见此,有些不忍,道:“要不,我们去到别处。” 廖姓大汉听此,一愣神,似是不信,也一下,想通了此中关节,心道:装英雄是,哼,终还是少年心性。 继而大笑道:“廖某为何要听你的。” 大笑声中,狼牙棒朝地上一捅,本就普通木材造就的乌篷船,哪经得起修行界中,神兵一击。嘭的一声,砸出一个大窟窿。 也就在此时,水顺着窟窿,向船里涌来。 船家慌乱跑来,已然不再顾及身家性命,连忙道:“军爷,这可是小的一家吃饭的家伙,还请手下留情啊,手下留情啊。” 廖姓大汉捂住嘴巴,故作惊讶道:“啊,不好意思,廖某手脚上,有些不知轻重,但绝非故意如此,毁了你吃饭的家伙,廖某深感抱歉。” 这样子,任谁看来,都不是故意的,而是有意的,再配合他这欠揍的表情,让人恨得牙痒痒,接着海扁他一顿。 于这种事,李知焉向来踊跃,只见他一个纵跃后,已然抓住廖姓大汉领口,一拳抡去。 “啊”的一声,回荡在河面浓雾中,让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接着,又是“啊”的一声,第二道的余音还未散尽,第三声又至。 “啊啊啊”之声,已然连贯起来,要不是一下就能听出,此乃粗犷男子喊叫,定会让人血脉喷张,联想到那龌龊又亢奋之事去。 廖姓大汉也奇怪,随着少年近身,周身便越来越乏力,越是乏力,那抡下的拳头,就感觉愈加疼痛。 少年接近他,并不让他奇怪,毕竟乌篷船,只有这么大。 奇怪的,是自己怎么也算观星境后期,面对这样一位少年,竟然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任由少年毒打,要是被属下看见,自己这脸面,以后还往哪里搁。 想到这,一行清泪,便随着肿胀的脸庞,径直落下。 李知焉见此,依旧有些不忍,歉然道:“不好意思,手脚上,有些不知轻重。” 闻此,廖姓大汉心中的委屈,如火山般,一下涌出,哭出声来,断续道:“你你大爷的,你你这是道歉吗?” 李知焉自是真的道歉,只是别人会不会这么想,就全然不知了。 特别是刚好用了廖姓大汉与船家道歉的言语,让当事人听来,怎可能是道歉,难道不是江湖中所谓的打脸? 外面被打脸也就算了,精神上还要打脸,想这少年,也算衣冠楚楚,为何如此恶毒,行事风格与部落中的蛮子,简直毫无区别。 由不得他多想,因为河水已涌向船舱,若不及时补救,众人均会随着船沉去。 李知焉还好,毕竟水之子的他,在这里,就是他的主场。 但场间还有几位寻常百姓,且船家此时,已是悲天恸地,哭的死去活来。也不知是真如此,还是以此谋一些银钱。 李知焉不答反问,道:“你砸坏船家的船,是不是应该赔付?” 廖姓大汉呜咽道:“我我都已给他道歉了。” 李知焉抡起拳头,又试图砸下,廖姓大汉连忙摆手,道:“赔、赔、赔,自然要赔。” 李知焉道:“这些人因你没有了船坐,是不是应该将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廖姓大汉道:“自该如此,自该如此。” 太阳升起,浓雾渐散,也露出九湖军镇那巨大战船来。 战船倒的确够大,至少可在船首处,摆下三两张桌子,一边欣赏沿岸风景,一边还可吃饭喝酒,要是你愿意,还能弄几个优伶,为你舞上几段。 此时船首处,竟真的摆了张桌子,对于吃饭,李知焉向来不会客气,虽然廖姓大汉只是随口问了句,但李知焉就这样,毫不客气的答应了下来。 船首,三人围桌而坐,你还别说,这战船的伙食,颇为不错。 至少从李知焉满足的表情中,就可看出,想来已吃的差不多,此时正拍着鼓起的肚子。 而林老头,则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的细签子,在那里剔牙。 另一位,则是刚刚哪位廖姓大汉,此时鼻青脸肿,看这一老一少进食,目瞪口呆。 想着今日真是晦气,莫不是遇到打劫的,不过打劫的,哪有劫吃喝的,还劫他这军镇战船,这得多久没吃饭啊。 很快有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林老头边剔牙边说话,满不在乎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多谢英雄酒肉款待,不知高姓大名?” 廖姓大汉道:“老先生过誉,小子廖化勇,任九湖军镇一普通军士长,还谈不上英雄。” 林老头道:“廖化勇?廖化文是你什么人?” 廖化勇道:“廖化文是我堂哥,我大伯之子。” 林老头道:“你们此行,是向何处?” 廖化勇道:“九湖城。” 林老头道:“九湖城?虽同为九湖,但九湖军镇,可不在九湖城。” 廖化勇道:“的确如老先生所言,九湖军镇不在九湖城,这次小子去九湖城,是为大伯贺寿的。” 廖化勇看去,极为恭敬,但心中却道:这次大伯过寿,相信大哥也会回来,定要寻机会留下两人,到时有他俩好看的。 林老头道:“你大伯?不就是廖大执事他亲爹,那你大伯做寿,是不是也代表我等有机会,一睹这道盟巨头的风采,老夫有生之年。还从未见过这种大人物。” 李知焉看向林老头,神色间,颇为不屑,然后见林老头咽了一口口水后,李知焉瞬间明白,吃席,于他而言,没有拒绝的理由。 故迅速朝廖化勇点头,神色间,透着无限向往,他是真的向往,只是这向往的东西,不同而已。 毕竟像廖家这种,于当世而言,位高权重的豪门大族,宴席怎可能做的简单。 廖化勇心道:果真是乡巴佬,老子还费尽心思,寻机会留下两人,不曾想,两人自己就提了这种要求,有句话,怎么说来的,踏破啥来着,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想到这,欣喜道:“老先生莅临我廖家,定是我全族之荣耀,若无今日之际遇,想必老先生这样的人物,平时请,还请不来哩。” 林老头客气道:“廖英雄真是客气,老夫与廖家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 廖化勇道:“老先生虽与我廖家非亲非故,但老先生之前也说过,不打不相识,现在二位就是我廖化勇的朋友,廖某的朋友,自然可去得。” 林老头道:“可是” 廖化勇板下脸来,道:“老先生,别可是了,要再说下去,就是不卖我廖化勇面子了。” 林老头道:“既然廖英雄如此说,那老夫却之不恭了。” 廖化勇道:“正该如此。” 此时心道:等去了廖家,廖某定要让你俩知道,什么叫不打不相识,什么叫不知手脚轻重。 想到这,粗犷脸上,竟浮出如花的笑容,继而将酒,举向林老头,似是在提前庆祝。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任记水运 大陆中,城市各异,有大有小,各具特色。 若要说这九湖城的特色,自是他那巨大的码头,不仅可泊下运货的商船,还能容下巨大的战舰。 码头带来了水运,渔业,造船等产业,自也繁茂了九湖城的商业气息,甚至官方督办的漕运,也将这里作为一个大的驻点。 九湖城任家、黄家和叶家,正是把持这条水道的三大家族,其中任家最胜,特别是在二十几年前,那时任家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只因任家出了一位大人物。 这大人物,虽为任家远亲,但也足以让他们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九湖城,横行无忌,只因与人说起,他们京城亦有人。 通常,爱回忆当年之人,都不愿面对现在,之所以如此,大抵因为现在,已不如当年。 九湖城的码头,自也叫九湖码头。 九湖码头石板为主,以河面为,平整向四周展开。 在平整的地面上,码放着各种杂物,有充盈的粮袋,如城墙般,码的整整齐齐,有盐袋,同样如此。 当然,还有神秘的木制箱子,里面不知放有什么,依然八九成堆,砌在一起,待搬运的工人及货船。 也有可能等来的,不是货船,至少从十多年前开始,便有了这种奇怪的现象。 继续向后,在码头尽头,则矗立着一排排屋舍,幌子招展间,“任记水运”四个大字,便映入眼帘。 周围几间屋舍,如法炮制,唯有第一字,有些许改动。 想来,这第一个字,对他们而言,才最为重要。 只因这第一字,不仅可引来老主顾,还是他们这一生,意义所在。 挂有“任记水运”那间店铺内,一着员外服饰的男子,坐于堂中,这服饰,除了颜色,与大多富贾无甚区别。 唯一不同,是他那双手,倒不是说他的手,因没有操持家务,若青葱玉指,而是在其肥大的手指上,套着数十个金戒指,任谁一看,都不得不为之叹服。 只因这样一手,一个普通农户穷其一生,都赚不来。 而这样的人,到了任记水运这里,自然要被奉为上宾,上宾,自然就该坐在上首处,那他下首处,便是任家少东家,任清平。 这座上宾,在几壶好茶招待下,也的确没让任清平失望,只因这上宾这一次带来的生意,就相当于任记上半年加起来生意的总和,之所以说这一次,是因为上宾说,若这一次做好喽,以后还会有更大、更多的生意。 生意场上,最难遇到的,就是贵人。 当然,最容易遇到的,也是贵人,也许你穷其一生,也不曾遇到一位,生意频频失败,失意潦倒。 在你失意潦倒时,贵人突然出现,让你在极短时间内,走向人生巅峰。 任家倒不是要走向人生巅峰,他们只是重塑辉煌。 上宾绝对是一位贵人,只要将上宾的生意做好,任家就能重塑辉煌。 这已是任家许久没有过的大主顾,任清平也曾怀疑此人,是否骗子。 毕竟多年的经营中,难免会出现一些心术不正之人,但当上宾将订金拍在桌上时,他的这些疑虑,一下就去了大半。 做水运生意,订金就代表生意成功了一大半,不同于货物贸易,尚担忧他人将货物给吞了。 水运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就连运输的货物,也是主顾自己的,送达目的地后,还有货物作保,不怕收不到余钱。 想到这,任清平心里,已然笑开了花,这单生意,可真是及时雨,这些日子,家族已是有些捉襟见肘,维系不下去,幸好有了这单生意,不至于让家族,要到变卖田产的地步,想着想着,笑容就由内而外,浮于眉眼间。 只是笑意刚浮于脸上,就僵在了那里,犹如被时间一道的圣手,施了咒法,让时间停在了这一刻。 只见大门处,行来一人,军士打扮,约莫二三十年岁,浓眉豹眼,让人感觉,看谁都炯炯有神。 随着这人的到来,一群人也随之鱼贯而入,不时,任记不大的店堂内,便有些拥挤不堪。 任清平收紧心神,平静道:“廖刚,你来此,是何意?” 廖刚道:“何意?九湖城乃九湖军镇管辖之地,本将就不能看看自己管辖之所?” 任清平道:“自然可以,只是不知廖军士长来我店里,要看些什么,任某也好配合一二。” 廖刚道:“这些年,该看的,也看了,也看够了,今天来这里,廖某倒有些不想看到的。” 任清平道:“不想看到的?还请廖军士长明示。” 廖刚不再答他话,而是越过任清平,向那位员外道:“廖某不想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员外道:“为何?” 廖刚满脸堆笑,道:“当然,廖某并非讨厌你,而是觉得,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就在前方左手处,有一处廖记水运,廖某希望你出现在哪里。” 员外道:“我为何要出现在哪里?” 廖刚道:“都说做生意的,全是聪明人,所以,不要不识抬举。” 这已是很明显的抢生意,员外也很是奇怪,故望向任清平,发现他居然没有想象中的义愤填膺,而是表情平静,看来于这种事情,已是习以为常。 员外眉头一皱,也不再答廖刚话,转首向任清平,道:“任老板,在下与你谈的,是非常愉快,不过做生意嘛,还是需要一些胆识,马某只愿和有担当的人合作。” 话,不难理解,这些事,本就不需他马某人出头,你连自己的生意都护不了,就怨不得别人来抢,于他而言,与谁合作都是合作。他虽有心与你合作,但也要看到你的诚意和担当。 任清平道:“廖刚,马员外在本商号已付了订金,这单生意,任某已是接下了。” 廖刚道:“付了定金又怎样,退还回去,不就得了。” 任清平道:“生意没有这样做的,收了人家订金,就代表接下了人家的生意,那么就要为人家的货物负责。” 廖刚冷笑道:“给你脸了,是,老子不知外面生意如何做,在这九湖城,生意得按我廖家的方式做。” 任清平道:“廖家,也得讲个理不是?” 廖刚笑道:“老子现在,不正就在与你讲道理?你任清平是不是没见过我廖家不讲理的时候,如若想见,廖某不妨现在就演示给你看。” 见廖刚大笑,其身后一众,也附和着笑出了声。 任清平道:“廖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样无法无天,迟早要遭天谴的。” 廖刚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任清平道:“这单生意,任某接下了。“ 廖刚怒极反笑,道:“好胆,只是不知,有无好命。” 说到这,朝身后一众,道:“大伙儿在这里,给我好好的、仔细的搜查一下,看看有无江洋大盗、魔族之类的歹人,特别是一些陌生面孔,定要好好盘查一番,不能放任任何线索,在我们手中错漏。“ 随着话语,其眼神绕过任清平,径直看向马员外,众军士心领神会,也径直朝马员外而来。 任清平两手一展,拦住众人,道:“马员外是我任记水运的主顾,你们想干什么?” 廖刚道:“干什么?我等公职在身,自是盘查可疑人员。” 任清平道:“这里没有你们要盘查之人,请你们离开。” 廖刚道:“你想阻扰我们执法?” 任清平道:“任某并无此意,但此地是我任家私产,所以请诸位离开。” 廖刚道:“即使此地乃你任家私产,也不是你任家可庇恶藏奸之地。” 任清平道:“任某不明白,任家怎么就藏奸了?” 廖刚指向马员外,道:“还要廖某说的更清楚些吗?” 任清平道:“马员外乃我任记水运的主顾,不是奸人。” 廖刚脚下不停,径直朝马员外行去,边走边道:“是不是奸人,待廖某查验后,定能见分晓,若此人非歹人,廖某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任清平横亘在两人中间,不退让半分,道:“廖刚,莫要得寸进尺。” 廖刚道:“你最好是滚开,不要惹你廖爷爷生气,不然连你一起,不要以为任家在九湖城是大族,我廖家就不能怎样,惹毛了廖爷爷,连你任家一起办喽。” 任清平道:“要是我任家那位大人物还在,你廖家敢如此?” 廖刚道:“不要跟老子说从前,但凡想当年怎样怎样的,都是一群可怜虫。” 任清平道:“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要得势便猖狂,廖家也有没落的时候。” 廖刚道:“老子猖狂又怎么了?你能拿我怎样?给我拿下任清平,还有这陌生人,一并带回九湖军镇。” 一众军士,听得这声命令,如同打了鸡血,在齐声道“是”后,如蝗虫般,向任清平两人涌来。 这种差事,他们最是喜欢,特别是马员外手上,那十多颗镶了宝石的金戒指,简直亮的刺眼,直接照进他们心间。 虽不曾戴在手上,但此时,却已幻想在了指头尖。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理良心 于此处吵闹,店外,已是聚集了一群人,垫脚朝内张望。 似是这样的好戏,看过许多,又或是这样的好戏,一辈子都看不厌。 此时对内指指点点,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大多人,则是波澜不惊。 不过内心深处,皆在腹诽廖家行事,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这简直没了王法。 任清平见众军士试图行凶,呵斥道:“廖刚,你敢!” 廖刚单手向任清平抓去,道:“老子有何不敢?” 想这九湖城大族,多半还是有些修行底子,怎可能让廖刚轻易得逞,一掌,便将廖刚伸来之手,拍了回去。 廖刚被阻,已然有了些火气,想不明白这平时逆来顺受的九湖城任家,今日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胆敢与他作对? 顺势抽出腰间大刀,双手紧握,向天一举,径直向任清平头上招呼过去。 任清平知道他会如此,早已做好准备,自腰间取出佩剑,连剑带鞘,一同迎了上去。 刀剑相交,当的一声,任清平手臂,也由直,变成了弯曲模样,然后触底反弹,弯曲的手臂,迅速伸直,再一次将廖刚挡了回去。 廖刚冷冷道:“还从未见过任老板出手,这隐藏的,可真深,这样的身手,还真有些埋没了你,不过为了此单生意,与我廖家撕破脸皮的话,可不大好。” 任清平道:“任某之前便说过,这是我任家的主顾。” 廖刚冷笑道:“你不会认为你露了两手,廖某就怕了你,老实给你说,廖某今日这单生意接定了。” 任清平坚定道:“任某亦如此。” 话不投缘半句多,不仅是对廖刚,对任清平,同样如此。 不想说话,自然就只能以刀剑沟通,一刀,再次向前,剑也马上赶到,又是当的一声,两人快速分开。 那廖刚身上,也因此留下一道清晰的掌印,高下立判。他虽双手持刀,在力道上,占尽优势,奈何一击不中,优势,瞬间就会变成劣势。 若对方单手就能接下这一刀,那么对方空出来的一只手,就可做许多事,比如,给你一掌,亦或,扇你一耳光。 当然,廖刚不会理解任清平为何不扇他一耳光,因为直到现在,他连任清平依然未拔剑,都感受不到。 自然也理解不了任清平给出的实足善意,他只知道,这一掌,让他感觉奇耻大辱,因为廖家子弟,竟在九湖城被打了,这打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是他廖家的颜面。 这一掌,印在甲胄上,清晰可见。不过于甲胄主人而言,无异于挠痒痒。 虽如同挠痒痒,但却挠得廖刚歇斯底里,大喝道:“兄弟们,给我砸,今日之后,九湖城再无“任记水运”的存在。” 任清平沉下脸来,道:“你敢,要是没了任记,任某敢保证,今日绝也没了在场诸位。” 作为任家嫡长子,未来任家家主,要是连任家的营生都给弄丢了,还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任清平的话,已然出口,但根本呵止不了场中的军痞,不时,场间便被各种武器,砸的稀巴烂。 任清平拔出手中剑,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拔剑迎敌,似是有些饥渴难耐,一剑,便挑断了数位,还在打砸的军痞手筋。 虚影一闪,又重新回到之前所立之处。 众军士一阵大乱,呼喝声,呼救声,及谩骂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廖刚眼中,露出一抹不可查的喜色,不过马上消失不见,怒道:“任清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伤我九湖军镇军士,今日廖某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能轻饶了你。” 说的冠冕堂皇,但这次,却是单手持刀,如此的话,刀上自也少了不少力道,一刀砍来。 因为他本就不需太多力道,做样子而已,那需要拼命。 廖刚现在做样子,但任清平却再没了做样子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已是将任家推到了九湖军镇对立面,他没有更多选择,一切都是被这群恶人逼的。 任家在此经营多年,他不可能放弃这份祖产,也正因为这份祖产,才有了任家,让任家能立足于九湖城这么多年,要是连任记都没了,任家也就没了再在九湖城待下去的理由。 既然都待不下去了,索性让自己痛快一点。 一剑,再次迎向大刀,不过这次,再无刀剑相交声。 因为剑尖若灵蛇,绕过大刀,在廖刚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长流,随后就是一道响彻九湖码头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廖刚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任清平敢对他下狠手,这些年,只要他看上的东西,九湖城几大家族,几乎都会双手奉上,只要不触及原则,他们大多都会选择忍气吞声。 今日,只是一单生意,自己也只是心血来潮,随意的问问,若在平时,任清平说不得还会将这单生意,亲自引到廖家店门上。 多想无益,事已成定局。 廖刚转首向身后军士,道:“你们速速将此间之事,汇报给大爷,四爷,对了,还有二叔。” 马员外坐在在任清平后,看的一清二楚,淡然一笑,道:”你好像闯祸了。“ 任清平一叹,道:“大概是。” 继而转首,惨然一笑,道:“马老板,真是抱歉,我想任记不能再为您服务了,这是之前收的订金,你点一下,关于任记违约金的赔偿问题,希望您能宽限任某一段时间。” 马员外不伸手去接,笑望向任清平,道:“不急,若你能很好解决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能履行马某人的合约。毕竟合同的期限,还未到,若这时候收你违约金,那就是马某人违约了。” 于任清平而言,很好的解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之难,不说这单生意的问题,现在已经关系到家族存亡的问题。 想到这,感觉自己终是鲁莽了些,但他不后悔,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如此选择。 廖刚立在前方,此时扯下衣衫,正包裹手臂上那一道,与手臂一样长的伤口,自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怨愤道:“很好的解决?我廖刚发誓,这次不让你任家付出十倍的代价,老子就不信廖。” 任清平不再理会他,许是再无心情,亦或觉得没意思。 九湖码头,一直都很热闹,这里有卸货、搬运的码头工人,也有修理各种舟船的船工,更有做着各种贸易的商人,甚至还有挑着担子,售卖一些小吃的商贩。 不过今日九湖码头较之平时,更显热闹,因为码头今日,多了许多军士,已是将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直延伸到码头尽头,那几间商铺中。 严阵以待的军士,着黑色甲胄,若一条黑龙,匍匐在九湖码头上。 那龙首处,则是一高大男子,同样着黑色甲胄,但比起普通军士身上的黑色甲胄,又显华丽许多。 其实黑色甲胄还好,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夸张到极致的武器,一把巨大的八齿钉耙,被他随意扛在肩上,左右晃动,让后面之军士,远离他几分来,以防被他不小心刮到。 人未走近,声音已是到了场中,只见他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九湖城伤我廖家之人,不要命了吗?” 任记店铺门口,随着声音来的,还有一人,正是这问话之人。 若说廖化勇是络腮胡,那么此人的情况,更甚之。 只因廖化勇,终究有打理过自己胡髭,而这人,根本就没有打理自己络腮胡的意思,任由胡髭在面上,肆意生长,最终成了如今模样。 只要朝他面上看,你就会不自觉去搜寻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由不得你自己。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不忍去看,因为任谁这个样子,都不会好看。 不信你看,场边的看客,早已低下头去,那看过来的数人,也蹙起了眉头,不过发现此人身侧的亲信,投来威胁眼神后,又重新转为喜色。 只是这样巨大的转变,让人看来,颇为别扭。 廖刚没有这些情绪,相反,见到此人后,却展颜开来,乐呵呵向此人走去,并道:“二叔,伤我之人,正是这任家的任清平。” 被廖刚唤作二叔之人,自是廖家的廖化武,也就是廖化文的弟弟,更是九湖军镇的实际掌控人,也正因为此,才有了廖家在九湖城横行无忌的资本。 廖化武道:“任清平,你为何伤我侄子。” 马员外道:“你为何不先问,何故伤你军士?” 廖化武道:“你管的着嘛?老子喜欢怎样就怎样。” 马员外一笑后,便不再回话,因为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被他这么一提起,众军士看向廖化武的眼神,便多了许多复杂。 任清平道:“廖刚来我任记闹事,任某一时失手伤了他,还望廖大” 廖化武根本不看他,转首向自己侄子,道:“廖刚,可是如此?” 廖刚道:“他撒谎,侄儿带兄弟们来任记捉拿歹人,任清平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不仅阻扰我等执法,还打伤侄儿,及军镇的诸位兄弟。” 任清平摇头直笑,道:“任记被你们查了这么多年,可有查出什么?你们这样做,良心上过的去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君子之争 于良心二字,廖化武听来,一愣神,也不知是这样两字,久未听见,还是说来非常愚蠢,只见他道:“良心?你是没见魔族吃人的样子,真的是吃人,那才叫没良心,廖某又不是那魔人,有什么良心过得去过不去的,倒是你,无故伤人,跟我等走一趟。” 任清平道:“不错,你廖家抗魔有功,任某是未曾亲临魔族战场,但即便如此,就可为所欲为吗?” 廖化武道:“你还有理了是不?要不是当年我等将魔族赶出大陆,你这小日子,能有如此舒坦?竟敢在你廖爷爷跟前咋咋呼呼,长能耐了是?抗击魔族是没什么了不起,那你任家当年为何没去?” 任清平道:“我任家怎么没去?圣女不就是我任家的?” 廖化武哂笑道:“圣女与你任家有毛关系。” 任清平道:“怎么没关系,他可是家父远房堂哥的女儿。” 廖化武道:“好了,廖某不想与你说这么多,别说你家与圣女八竿子打不着,就是圣女在此,也开脱不了你胡乱伤人之罪,你以为廖某不知你在想什么?不怕老实告诉你,时过境迁,人走茶凉,现在的圣女,都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你以为说出前任圣女就能庇佑你?“ 任清平惨笑道:“真是够现实,刚才廖主事不还说,没有你们的抗魔之功,就没有我等的安逸日子,这时却说时过境迁,人走茶凉,殊不知没有当年那些侠义之士,又怎会有你等今天的胡作非为。” 廖刚道:“我说任清平,今日你到底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敢如此与二叔说话,谁给你的勇气?” 任清平道:“没有谁给任某勇气,若说真有,那就是天理,天下间的至理。” 廖刚道:“好一个天下间的至理,但你可知,天下间最大的至理是什么?” 任清平道:“什么?” 廖刚道:“拳头,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至理。” 任清平摇头大笑,状若癫狂,道:“有道理。” 廖刚道:“来人,将任老板带回去,廖某定要与他秉烛夜谈,好好讲讲这天下间的至理。” 就在此时,数人携慌张之色,赶到场间,见如此多带甲军士,又有些手忙脚乱。 为首者,乃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青色衣衫,谈不上奢华,也谈不上寒碜,刚到场,就见众军士欲绑缚任清平,急忙喊道:“化武,你我两家相交多年,我与廖老爷子,也是故友,为何要如此啊?” 此人正是任清平的父亲,任家现任族长,任长青。 廖化武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其身后,一位女子。 这女子生的眉清目秀,见廖化武望来,迅速低下头去,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艳欲滴。只见他咽下一口唾沫,道:“清莲妹妹,数日不见,甚是想念,这是又漂亮了几分啊。” 想必是常年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平时哪见过这种阵仗,见廖化武提到自己,迅速躲到一老妇身后,不敢答话。 廖化武见任清莲如此,更是心痒难耐,踮起脚尖,伸头向任青莲,躲藏的地方。 不过马上就被一张老脸挡住,正是任长青, 只见他一个侧身,就已完全挡住廖化武的视线,想必这种时刻,任谁看见这样一张老脸,都会生气。 且还是暴躁的廖化武,更加不会有好脸色,一只手,扒拉开任长青,吼道:“滚开。” 任长青虽也修行,但由于天赋原因,修行对他而言,也就起了个强身健体的作用,且随着年事增加,那经得起正值当打之年,又生的虎背熊腰的廖化武一扒拉,所以一个趔趄,任长青就倒在了地上。 任清平和任清莲,迅速将其扶起。 任清平道:“你们廖家真是太过分了。” 廖化武道:“过分?这就叫过分?看来你是没见过什么叫过分,还有更过分的,要不要见见。” 继而淫邪一笑,看向任清莲,发梢往后一甩,故作潇洒起来。 只是他满脸胡髭,怎么也与潇洒挂不上边,甚至比起黑面鬼,也不遑多让,除了龌龊,真的很难形容他这样的神情。 任长青被人从地上扶起,不但没有责怪廖化武的意思,还严厉的对任清平道:“平儿,怎可如此与廖大人说话。” 继而转首向廖化武,谄媚道:“刚才是老夫不小心滑倒,倒让子女误会了廖大人,得罪之处,还望廖大人见谅。” 廖化武道:“廖某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若要与廖某赔罪的话,说几句漂亮话可是不行的哦。” 任长青道:“廖大人要什么,老夫定竭尽所能与你弄来,只要大人放过平儿就行。” 廖化武道:“放过任清平也简单,也不用任家主劳心劳力,你只需将你宝贝女儿许配于化武便行,这样的话,我们两家作为亲家,不仅可修秦晋之好,还可共同打理这九湖城的码头生意,岂不正是天下间最美之事。” 任长青连连摆手,道:“廖大人真是抬爱,小女就一个普通门户女子,那配得上廖大人家的高门大阀。” 但凡九湖城之人,均是知晓,这廖化武不算正妻,已是纳了七门小妾,任长青要是将自己女儿嫁过去,岂不正是送羊入虎口?能有好日子过? 即便他任家再如何破败,但终是九湖城大族,要是将女儿送到廖家为妾,以后在九湖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廖化武道:“配不配得上,你说了还不算,老子说配得上,那就配得上。所以这不是你需要忧心的事情。不如此的话,你儿子伤我军镇兄弟之事,可就有些难办喽。” 就在此时,马员外恰逢其时,插口道:“意思是任家和廖家联姻,伤你军镇兄弟,就是可以的了?” 廖化武道:“当然,不,我说,你他妈谁啊,你搞的你廖爷爷都糊涂了,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马员外不再答话,因为周边带甲军士,特别是两边副官,眼神已不再复杂,而是多了许多失望。 廖化武左手边,一副官行出,道:“廖大人,我等到此,本是为老太爷贺寿而来,要是行杀生之事,会不会不太吉利?” 廖化武点头,看似颇为赞同,道:“自然不可如此。“ 转首向马员外,道:”你他娘的还真是走狗屎运,要不是赶在老爷子庆生之日,老子定要宰了你。” 不愧是商人,闻此,马员外顷刻间堆起笑意,拱手道:“原来是令高堂大寿,马某初来贵宝地,也不懂规矩路数,到时定备一份大礼,与老爷子贺寿的同时,也登门赔礼道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廖化文听此,脸色也好看了些,道:“算你小子识相。” 马员外点头哈腰,虽笑,但这笑看来,却颇为诡异。 廖化文转首向任长青,道:“任家主,可想好了?要么让你儿子进九湖军镇最出名的水牢,要么让你闺女,进九湖城最有名的廖家,我相信,即使是傻子,也知道怎么选择。” 任长青道:“化武,看在我与廖老爷子多年的情份上,放过我这双儿女,可好。这些年,你廖家人每次要什么,我任家没有不满足的,看在这么多年任家为廖家尽力办事的情分上,就饶平儿这一次,可好?” 廖刚冷笑道:“刚才不是还谈什么人间至理吗?任老板,这可不像之前的你。” 任清平听此,拉住要继续说话的父亲,道:“父亲,不必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平儿跟他们去就是。” 说到这,稍整衣衫,走到任长青前方,朝其一拜,他知道,这一去,多半凶多吉少,要是能速死,尚还不错,他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再一拜,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父亲较之现在,亦年轻许多,看去也更高大伟岸,且自己,就骑在父亲肩上,更加接近九湖城的烟花。 那时的九湖城,真的很美,不管是元宵时的烟花,还是月下的人儿,均是很美。 想着美丽的人儿,他又看到了自己妹妹,虽出门在外,甚为害羞,但在小时候,却像跟屁虫一样,天天黏在自己身后。 想不到啊,在不断的擦鼻涕中,出人意表的,生的如此闭月羞花,真是为她高兴,同时也为她担忧,只因美丽啊,本就是把双刃剑。 第三拜,这一拜,让他看到了生意场上的死对头,黄家人和叶家人。 同样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看到,既有一丝丝厌恶,又有一股莫名的喜悦感。 只因此刻看来,这两家较之在场这些人,可爱多了,大家虽有竞争,但大多还能做到君子之争。 只是不知何时,一种坏毛病,蔓延在九湖码头,廖家啊,真是可恶,不仅坏了规矩,还坏了他对生意,最美好的想象,要是这个时候自己有实力,该多好啊。 想到这,也不由他多想,不管是廖刚等人的催促,还是他自己本身,命运对于大多人,就是如此残酷,连最后时刻,都在被人催促,或是自己,抑或他人, 只见任清平的剑,已然送到他自己喉咙处。 众人大惊失色,特别是任长青,更是惊呼出声,急忙伸手,试图夺过剑来,但还是有些来不及。 只因任清平自己的剑,终究离他自己,更近一些。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铁石心肠 任清平的剑,被其持在手中,抵近喉间,很近。 很近,便能很快到达目的地。 但一剑,自门外飞来,虽远,但却很快,不仅很快,同样也很利,利到只瞬间,就将任清平的剑,削成了两截。 且此剑在削断任清平佩剑后,一个燕返,又重新飞出门外,若一位无名侠士,事了拂衣去。 场间诸人,再次被这一变故,惊在原地,有惊,自然也有喜。 店铺门外,一白衣少年行来,只见他道:“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如非必要,不必如此。” 不错,有些人为理想而死,有些人,为守护重要之物而死,有些人,是为报国而死,有些人,则为知己者而死。 但寻短见,绝对是最无趣的一种死法,若对人和事不满,拔剑就好,这拔剑,可不是对自己拔剑,是为世间公平正义。 廖刚道:“哪来的臭小子,敢在九湖城撒野,你知道此处,是谁的地头吗?” 来人正是李知焉,只见他眉头一皱,这话听来,怎的如此熟悉,好像之前在哪儿听说过。 于这个问题,好像还真有人给出过答案,不过此地已非彼地,说不定地盘的主人,又换了呢?所以他再次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李知焉道:“不知道。” 廖刚有些诧异他的回答,但见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也懒得考虑少年刚才所展现的,那精妙的驭剑之法。道:“小子,猖狂是,廖爷爷今日便让你知道,猖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知焉不解道:“我怎么就猖狂了。” 说完,还摊开双手,看下自身衣衫,发现并无任何不得体之处后,显得更加奇怪。 在他看来没什么,但他这样儿,在旁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不是挑衅是什么?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廖刚道:“小子,找打是不?” 李知焉道:“好好的,我为何要找打,我又没毛病?” 廖刚道:“欸,我说臭小子,你话里有话是不,你没毛病,那就是你廖爷爷我,有毛病喽。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看看你廖爷爷的毛病,你廖爷爷的毛病呢,平时还好,一发作就有点疯,一疯,就喜欢乱砍人。” 刀出鞘之声,瞬间从廖刚腰间响起。 那门外廖化勇和林老头,已然站了许久,不但没有阻止的意思,还笑靥如花般,挂在两人脸上,显得毫不突兀。 只是这严肃场合,让人看来,颇为诡异。 笑容下,两人各怀鬼胎,林老头想着,以徒弟今日之修为,这些人正好用来练剑,平时徒儿还不好意思主动吞噬他人修为,要是这群臭虫能主动激怒他,并为他送上内力和元素力,自然是最好不过之事。所以此时笑的,那叫一个欢快到非常。 而廖化勇,也不急着承认自己身份,让这两师徒,给家族留下一个坏的印象,到时也好向两人发难,毕竟现在大家还是“朋友”,要解除这种朋友关系,势必还需找一个漂亮的理由。 虽然自己姓廖,但廖家可不是自己一言堂,要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激起整个廖家的怒火,那么也不用自己设法刁难,他们自己就能成为廖家的公敌。 想到这,便不免有些开心,开心,也就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与林老头之笑一接触,便让他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只见他迅速甩头,将这不好的预感,抛之脑后,心道:这是哪里?这里可是九湖城,九湖城是谁的地盘?你在这里随便抓一人问问,他们就会告诉你答案。 李知焉见他右手缠满布条,左手持刀,向他砍来,且那刀,着实太大,或许平时又是右手持刀之故,所以此刻看去,刀就有些颤颤巍巍。 颤颤巍巍的刀,力道上也就可想而知。 李知焉心想:这人莫非真是疯子? 想到这,李知焉一拳迎去。 不错,你也没看错,就是用拳头,直接迎上廖刚袭来的大刀。 这一举措,让场中人见之色变,心道:难不成此人真是疯子?明明身负佩剑,为何要以血肉之躯,抵挡对手的神兵利器。 马上就有答案,刀虽然不快,但拳头却很快。很快就碰撞在了一起。 也瞬间惊掉众人下巴,那拳头刚一接触刀尖,整个大刀就碎成了几段,拳头余势未减,继续向前,一拳,砸在廖刚胸口上。 当然,这之中,感受最深的,还是当属廖刚。 只见他喷出一大口血后,迅速射了出去,嘭的一声,砸在墙上,整间屋舍,也因此晃动不已,烟尘四起。 此时廖刚心中想道:古人诚不欺我,拳头大,果然才是至理。 若说廖刚感受最强烈的话,那最难以置信的,便是廖化勇,只因他非常清楚,李知焉乃水系修者。 以拳头硬碰刀剑,是不合理的,若此人乃一土系修者,抑或金系修者,也不是不可做到如此,但此人是水系修者,那么只能证明一点,此人武技定是非常了得,且还是重视体术一类修行的高手。 李知焉倒不曾想那么多,此人说他是疯子,他也真的将他当成了疯子,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疯,所以他才有如此举动。 这不,对方一下就不疯了,看来这方法,的确奏效。 方法倒的确很奏效,让廖化武和廖化勇都奔了过去,扒开廖刚身上的断木残砖,终是翻出了奄奄一息的廖刚。 廖化武刚欲大怒,被廖化勇眼色止住,传音入密道:“二哥,这两人颇难对付,等大哥回来,再给他俩好看,现在正是大伯寿辰之时,不宜多生事端。先忍一忍。” 接着转首向李知焉,面露为难之色,道:“小哥,廖某近些时日,待你如何?” 李知焉道:“有酒有肉,还不错。” 廖化勇道:“既然不错,你还伤我廖家子弟?”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他与你有关系,况且是他先打我的,你也看到了。” 廖化勇哭丧着脸,道:“也对,一个是我侄子,一个是我朋友,你叫我今后如何面对家中族人。” 李知焉道:“我给他赔礼道歉,可好。刚才真是手脚不知轻重。” 廖化勇听到这话,差点被口水噎住,心中不知问候了对方几遍娘,但还是忍住不发,平复下激荡的心情后,慷慨道:“不必如此,一切就让廖大哥来承担,谁叫你是我朋友呢?” 廖化武见此,眉头已皱的卷起,传音入密道:“老三,你这是干嘛?” 廖化勇道:“二哥,你看不出来? 廖化武道:“鬼才看的出来,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廖化勇道:“二哥,你听我说,三弟这是消除他俩的戒备心,让他俩沉浸在我丰富的感情世界中,不能自拔,然后再在背后捅他们一刀,让这一老一少,从今以后痛不欲生。并让他们知道,这世间最大的伤痛,不是来自表面,而是来自心里。” 廖化武道:“我说老三,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心理间的攻防了,这在我们廖家,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廖化勇抬首望天,无限感慨,道:“就在不久前唉,即使现在想来,三弟胸口处,依然隐隐作痛,想必此生都怕是好不了了。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种伤痛,所以你不会明白的。” 说到这,握拳按住自己胸口,感触良多。 李知焉自然不知这两人精神间的交流,听廖化勇说要承担,道:“那好。” 言简意赅,连多余的感情都不曾投入,不说感情,连声谢谢都没有,这让廖化勇颇为意外,心道:难道是自己投入的感情不够?才会让小哥如此敷衍? 故向廖化武使个眼色,奈何廖化武那懂的这些,廖化勇传音入密道:“二哥,你质问我,质问我为何有这种朋友。” 廖化武撇撇嘴,不想配合他演,但还是道:“三弟,这是你朋友?” 廖化勇道:“不错,我们相交于数日前,虽然时间不长,但却一见如故,只恨此生相见的太晚。” 廖化武道:“既是如此,为何一到此地,就伤我廖家子弟,虽然二哥不该约束你交友之事,但今日” 言犹未尽,用叹气代替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看其神色,于此事,颇为无奈。 廖化勇道:“二哥,不管怎么说,这小哥是我朋友,有什么责罚,三弟一力承担便是。” 廖化武道:“你知道,在这九湖城,是没人敢伤我廖家子弟的,这也成了九湖城多年来的铁律,但三弟你这朋友,今日却打破了这项铁律。三弟你既然要一力承担,家法无情,你自去宗祠领一百廷杖。” 廖化勇道:“为了朋友,别说一百挺杖,就是叫我去死,廖某只要眨一下眼睛,都不算好汉。” 这番言辞后,便朝李知焉望去,看其样子,与那引颈就义,慷慨赴死的忠义之士,无甚区别。 不过让廖化勇奇怪的是,已然到了这样子,他发现李知焉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流露。 此时在心中,又骂了一万遍娘,心道:这小子心肠,莫非铁石做的,老子都这样了,难不成真想老子去死,你大爷的,这还是朋友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筹备贺礼 任记水运,店铺内外,已然聚了不少人,特别是九湖城内,有头有面之人,皆是到了此处。 毕竟九湖城大族,几乎都做着码头营生,此事发生在码头这里,要聚集到一起,也是非常容易之事。 当着这么多人面,廖化勇又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廖化武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廖家人大多野蛮粗鲁,但终究还是要点脸、要点皮。 找不着李知焉出气,眼神又重新投向任清平。 廖化武道:“任清平,没死的话,就跟我等走一遭。” 任长青道:“化武啊,你看平儿他都这样了,想必已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你就放他一马,放我任家一马,可好?” 廖化武道:“老头子,有些话廖某不想再说第二遍,若再作阻挠,信不信连你一并带回去。” 任长青道:“俗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廖大人,再过数日,就是廖老太爷寿辰,你看这样,廖某备一份让廖家都满意的大礼,一是为廖老太爷贺寿,二来,为廖大人您赔礼道歉,你看如何?” 闻此,廖化武终是有所展颜,道:“廖家都满意的大礼?老头儿,你可不要在这里乱吹大气,想必你也知道,我廖家,怎么给你说呢?富可敌国,在这九湖城,要让我廖家都满意的礼物,能是什么?又会是什么?” 马员外听着富可敌国时,满脸堆笑,向廖化武看去,发现这满脸胡茬子的大汉,也并没那么讨厌嘛,简直可说,世间第一美男子。 而任长青,却拭去额头冷汗,道:“廖大人不用担心,老头子自有办法。” 廖化武道:“办法?你不会将你宝贝女儿献给我老爹,要真是如此,老子还真拿你没办法,哈哈哈” 听他胡说八道,任清莲迅速靠向任长青身后,继而死死攥住任长青腰带。 任长青拍拍女儿颤抖的双手,示意她不用紧张,意思很明显,父亲怎会做出这种事来。道:“到时定让廖家满意便是,反正也就几日时间,若到时廖家不满意,再定老头子的罪也不迟。” 廖化武道:“既然任家主都如此说了,廖某再作计较,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好,廖某到时定要看看,任家主为我廖家,准备的惊喜为何物。” 任长青道:“定不会让廖老太爷失望。” 廖化武道:“既然如此,廖某就先回廖家,坐等任家主的好消息。” 任长青单手一引,笑道:“请。” 黑甲军士来的快,去的也快,随廖化武,如潮水般退去。 廖化勇也准备紧随而去,见李知焉两师徒未曾移步,道:“老先生和小哥,不与我一起去廖府?“ 林老头道:“老夫两师徒第一次来这九湖城,想随处逛逛。” 廖化勇道:“九湖城有什么好逛的,廖某敢保证,九湖城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进了廖府,所以与其逛九湖城,不如随廖某一道,回廖府看看,这样才不至于在九湖城白走一遭。” 林老头似是不信,道:“真的吗?” 廖化勇听此,有些生气,但马上又昂起大头,有些神气,道:“在九湖城,但凡我廖家看上的东西,没有不主动奉上的。” 林老头搓手,看去有些扭捏,道:“老夫还想着为廖老太爷备一份薄礼,但听你如此说,想必备任何礼物,都会显得寒碜了些。” 似是从刚才的神气中,还没醒转过来,廖化勇大手一挥,道:“你是我廖化勇的朋友,怎需如此客气,备礼之事,只是这些人考虑的事情,老先生就不用考虑了。” 也不管在场之人听得见听不见,反正只管自个儿说,但奇怪的是,周围之人,并无任何不适。 看来,这种情况已成常态,常态到让人麻木不仁。 林老头连连摆手,故作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老夫岂不是要吃白食了。” 廖化勇道:“老先生你要是再这样说,就不把我廖化勇当朋友了,朋友岂会在意这种小事,你说对?” 林老头笑道:“如果是朋友,自然不能。” 廖化勇道:“这不就对了。” 话音一落,便挎着林老头胳膊,再顺手拉着李知焉,向廖府行去。 要是不知情,定会认为这三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他们关系具体怎样,只有鬼知道。 待“潮水”退去,任记水运又涌进一群人来,正是之前围观之人。 想必也是当地的住户,及码头营生的商人。 见任记如此,纷纷摇头,但见外面还有几个军士未走远,又迅速打住,直到众军士走远,有人才小声道:“任老板,怎的惹上了这群浑人。” 旁边一妇人,抱着小孩,看来正哄孩子睡觉,托住孩子左右晃动,接口道:“你以为不惹这群人,他们就不惹你吗?也是该得任老板倒霉,被这群蛮子找上了门。” 马员外道:“你们就没想过反抗吗?” 循声而至,妇人轻蔑看去。 只是这轻蔑的眼神,到底是轻蔑对方,还是轻蔑自己,不得而知,道:“反抗?之前也不是没有,现在嘛,已是没有了。” 马员外是聪明人,这个没有了,他自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道:“你们没想过去道盟总部状告廖家吗?毕竟不说其他,就说这道盟战船,用来载货经商,为廖家谋取私利一条,都足以扳倒他廖家。” 旁边一裸露上身的汉子,看样子,乃是码头上的搬运工,道:“怎么告,传闻这军部大佬,便是他廖家人,且还是执事长大人的左膀右臂,你说执事长会听谁的?” 马员外道:“那就任由廖家在此地猖獗?” 裸露上身的汉子道:“还能怎样?” 无奈叹息中,众人又将视线,投向任家人身上。 任清平见父亲花白头发,好似又白了几许,径直跪下,道:“爹,都怪孩儿鲁莽,才酿成如此大错。” 任长青扶起,一笑,道:“平儿,你无须自责,要是为父像你这个年纪,也会如此做,况且你本身并没做错。” 任清平道:“可是” 任长青打断道:“别可是了,有时候,我们生活的这个世间,它也会错的。今日你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诀我们而去,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娘亲,你妹妹,余生都会生活在悲痛当中,人生若是一段旅程,就不该对终点有任何期许,要真如此,你就会错过许多风景,许多人。” 任清平眼泛热泪,道:“孩儿知错。” 马员外道:“老先生言之有理,就像刚才那少年,错过了,就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任清平道:“马老板,你也看到了,我想以任记目前的情况,已然再无能力履行合约,所以” 马员外道:“不急,我之前便说过,时间未到,那么就不能算违约。” 任清平道:“任某只怕是会辜负马老板好意,耽误马老板时间。” 马员外道:“无妨的。马某倒是有些好奇,任先生为廖家所备之礼为何物?” 任长青道:“马老板见笑了,不瞒你说,我们任家这些年已是有些入不敷出,哪还备的上什么大礼。” 马员外道:“那你刚才还如此说。就不怕廖家事后找你麻烦。” 任长青惨然一笑,道:“要找麻烦,也是数日之后,不过老夫也有信心,所备之物定会让廖家满意。“ 任清平道:”爹,我们家怎会有让廖家满意之物,这么些年,不说我们任家,整个九湖城都被廖家搜刮了个遍,剩下的,都是他们瞧不上的,怎还有这种东西?” 那抱婴儿的妇女道:“是啊,不说你们这些大族,就像我家这种小门小户,这群没良心的都不曾放过,之前你们见我脖子上还有一块玉佩是,那可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嫁妆,祖传的,也就在前些日子,廖家不知哪位天杀的婢女,说看上了这块玉佩,就硬生生的抢了去。真的是,这什么世道,一点道理都不讲。” 似是引出了话头,一群人就开始各说各的不幸,任长青也懒得理,因为这些年,这些事发生在他任家的,不知有多少次。 那订金,也已到了他手中,只见他径直走向马员外,道:“马老板,真的很感激你赏识,但任记这次,是真的要违约了,虽然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 马员外道:“为何?” 任长青道:“因为任记自此刻起,解散了。” 任清平心中一震,诧异道:”爹,这可是我任家数代的心血,怎可说解散就解散。” 任长青道:“为父是族长,说是,自然便是。” 任清平不敢再言,看了父亲许久,花白的头发,让他看去时,羸弱不少。 不过此刻言语间,却透出一股不可逆的刚毅。这是他许久未曾见过的父亲。 突然他明白了许多东西,如果任记是在父亲手中解散的,自然轮不到他来背负这种愧疚感。 想到这,眼中已是模糊不清。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任清影 对此,马员外却大笑起来,并道:“马某还真是幸运。” 任长青困惑道:“马老板为何如此说?” 马员外道:“只因马某这单生意,乃任记最后一单,这可是非常有纪念价值,怎不值得庆贺一番。” 任长青提醒道:“马老板,没有任记了。” 马员外道:“马某知道,但是马某的合约,是在任记解散之前就签订的,所以你们还是有履行的义务,只要马某不解约,你们就得履行。” 任长青一声长叹,道:“马老板为何非要与我任记做这单生意呢?” 马员外道:“只因你我更像生意人,生意人自然愿意,跟同为生意人的人做生意。” 话有些拗口,但在马员外说来,却是极度顺畅。好像这句话,在他人生中说了许多次一样。 任长青沉默片刻,复挺起胸膛,仿佛又回到从前,也年轻不少,笑道:“既然马老板如此说,老夫定竭尽所能。” 马员外也笑道:“正当如此。” 几家欢喜几家愁,虽然九湖城都惧怕廖家,但无人因为廖家欺凌了任家,便有何打抱不平的想法。 相反,他们会因为这件事,找到某种平衡感,就像有人前些天被廖家人打了一顿,今日再看任家之事,他不会因为同样被欺凌而愤懑,而感同身受,而心有戚戚。 他还会因任家之事,觉得前些天所受的委屈,经这事后,好受了些,毕竟在他看来,这种不公,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今日遇到这事,任家肯定不会好过,至少从任清平一家的脸色中,就可看出。 任家大院,饭厅内,比起往常,今日这菜肴,倒丰盛不少。 只是奇怪,奇怪这丰盛不少的菜肴,并未勾起桌上众人的食欲,看其样子,已然摆放了许久,众人也不曾有动筷的意思。 任长青道:“平儿,今日之事,想必廖家人也不想再见到你,当然,你肯定也不想见到他们,若见面再有何冲突,对任家而言,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任清平道:“孩儿知晓,这几日我就待在院子内,不会再在九湖城走动。” 任长青道:“不,带着你母亲和小莲,去你外婆家,离开九湖城。” 任清平道:“为何要离开这里,我还不信,他廖家连任家大院都可随意出入。” 任长青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前又不是没来过,况且这次你伤了廖家人,虽然廖家老一辈不至于怎样,但年轻一辈中,难免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任清平道:“那好,待晚上孩儿收拾一番,明日我们一早就出发。” 任长青笑道:“我们家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待会儿就走,路上照顾好你母亲,及你妹妹。难得出去一回,就多玩一阵,若有好的落脚处,将任家定在哪里也无妨,九湖城任记虽为任家祖业,但谁又能说一直都是如此呢,上古世家不都是在经历过许多颠沛流离的日子后,才成就最终霸业的吗?” 任清平眉头一皱,却听出了许多不同,这哪是什么省亲访友,这分明就是临终嘱咐,急忙道:“爹,孩儿准备留在九湖城,让母亲与妹妹去外婆家。” 任长青道:“不行,你不去怎么行,你母亲和妹妹,路上谁来照顾。” 任清平道:“叫黄叔他们送去外婆家即可。” 任长青道:“老黄虽跟我任家多年,但终究与爹一样,老了许多,一来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你母亲和妹妹,二来他终究姓黄。” 不错,这种事情不是对谁猜忌,不说老黄是不是廖家安插在任家的眼线,单说廖家以巨利诱之,世间大多人就抵挡不了,进而丢掉自己终生恪守的原则,也不是没有之事。 任清莲也在此时,怯怯弱弱道:“爹爹,莲儿也不会离开九湖城的。” 任长青听此,将碗重重向桌上一放,嘭的一声,怒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族长不管用了,可肆意违背族长意志了。” 两兄妹被吓一跳,这样的父亲,他们已是许久未曾见到。 任夫人却含笑道:“老爷,我们是一家人,少了彼此,任何一人都不再算一家人。刚才你还说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会余生悲痛,若你有什么事,我们良心又怎会安宁?” 任清平道:“是啊,爹,你刚才不还这样教育我的吗?” 任长青道:“为父与你,能一样吗?你那是自杀,懦夫所为。” 任清平讶异道:“爹,难道你想” 任长青打断道:“闭嘴。” 任清平道:“廖家高手如云,怎可做到那样。” 任长青道:“为父自有办法,你带着你母亲和妹妹,离开便是。” 任清平道:“不行,你越是这样,平儿越不会走的。” 任长青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想让我任家绝后吗?” 任清平道:“可是” 任长青道:“可是什么?你应该替为父感到高兴,这么多年,为父第一次有了做人的感觉,为父定要让廖家明白,生而为人,不该如此。” 任清平见父亲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于事无补,道:“既然父亲有此意,那么平儿离开九湖城便是,若父亲有何不测,我任清平发誓,定要用余生让廖家人知道,人不是这么做的,若我不成,任家子孙,生生世世。” 语毕,端起手中饭碗,风卷残云,因为他知道,只有吃饱了,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只有吃饱了,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之人,唯有吃饱,才能让人生有延续。 任家大院,很快恢复到平静,没有人后,自然就会平静,即便院子内,虫鸣依旧,依旧再无半点热闹之意。 任长青望向北方,望了许久,因为他知道,这个方向有他一生,最珍重的人儿。 就像那些年,任家一族人送别那位时,也是望向这个方向。 只是这个方向,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不过这次与那次,又有了许多不同,那次他希望那人安全回来。 这次,他却希望这些珍贵的人儿,再也不要回来,九湖城虽是他们家乡,但却很是无趣,只因这里,有许多无趣之人。 望着望着,就到了深夜时分,奇怪的是,九湖城灯火,依旧通明,极像一座灯塔,引导深海中迷航的船只。 但只有九湖城百姓才知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廖家老太爷要过大寿了,这些亮着的灯火,多半是深夜睡不着,还在想着如何为老大爷筹备贺礼的人家。 筹备贺礼不难,难的是筹备廖家满意的贺礼,虽无硬性指标,但廖家人的高兴,或不高兴,便是贺礼的最重要指标。 仅此一事,就让九湖城百姓伤透大脑。 不过幸好,李知焉师徒俩,并未有此烦恼,相反,他们现在很是快活,特别是廖家的伙食,你别说,还真不错。 临近河口的九湖城,河鲜自是少不了,且必须是一大早就捕捞的,个中讲究,就不一一例举了。 就说这刀鱼,必须得二指到三指宽的,大了太老,小了又没肉,洗净,码味去腥,上锅蒸一刻钟,不能长,也不能短,长了会老,短了又未熟透,淋上廖府大厨秘制的酱汁儿,那叫一个鲜。 对于这些,李知焉倒不讲究,他只是觉得廖府的菜比起其他地方又好吃了许多。 好吃,当然就吃的多,再加上一个林老头,好像在这方面也不甘人下,吃的那叫一个欢实,直到吃得作陪的廖化勇,瞠目结舌。 心道:好在我廖家,乃大户人家,若是寻常人家,哪敢请这俩货吃饭。 吃的兴起,林老头也不忘拍下马屁,道:“这九湖城还真是人杰地灵,出了廖大执事这么一个大人物,让老夫也跟着沾光。” 廖化勇皮笑肉不笑,心道:你这老货,等大哥回来,定要让你好生沾沾光,不将你俩师徒揍成猪头,老子就不信廖。 虽如此想,但还是谦虚道:“其实这里除了大哥,还有一位更大的人物,留下过足迹。” 李知焉嘴里不知包了多少东西,似是有话要说,故有些含糊其辞,但还是能听见他说的是一个“谁”字。 廖化勇道:“其实算来,上一任道盟圣女,就是在这里出去的。” 李知焉愣在当场,也停下吃食来,道:“道盟一共有几任圣女。” 廖化勇道:“两任,毕竟道盟成立的时间,本就不长。” 李知焉有些呆,脱口而出,道:“她叫什么名字?” 廖化勇道:“不会,你连当年圣女的名讳都不知道?不过也可以理解,你是没生在她那个年代,圣女当年,可是天下间有数的风云人物,只因你不管在大陆何处,只要一提任清影三字,都会知道她是谁。” 闻此,李知焉已然有些痴,嘴里虽包着一大口食物,但再无咀嚼的意思。 只见他打开剑匣,取出那柄“清影”剑,喃喃道:“清影,任清影。” 第二百章 相形见绌 九湖城,张灯结彩。 就连引车卖浆的小商贩,在其拉着的小车上,都挂了几个鲜艳的小灯笼,更不用说九湖城临街的酒家,客栈,及售卖各种物品的店铺。 若为初到此地的游客,定会产生一种错觉,这喜气氛围,是不是当地百姓,要庆祝某个重大的节日? 不如此的话,岂不辜负了这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 但只要细看,你就会发现,九湖城百姓,并未有想当然的那种喜色,相反,在如此喜气的城中,个个却有些愁眉不展。 虽说人人愁绪满面,但也并非全都如此,比如九湖城那最大家族,廖家,就表现的别具一格,与众不同。 特别是此时的廖府,比起城中稀疏的红灯笼,这里的灯笼,不仅比其他地方的更大,还比其他地方的更多。 多到已是许多挨在了一起,连成了一个大圈,直到绕廖府一周后,才算作罢,当然,不仅于此,廖府内的大树,假山,走廊,内院,厢房,甚至茅厕上都挂了许多,若从半空中向下看,现在的廖府,极像一个剥了皮的石榴。 当然,没人在意这繁多的灯笼好不好看,想必此间之主人,本就是奔着多而去的。 廖府门外,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在繁华的九湖城,这可是不多见的。 听说这里之前,并非如今这样。 以前这里,乃九湖城商业最繁华地带,最繁华地方,自然就最是热闹。 不过在某些人看来,热闹何尝不是一种喧嚣,喧嚣,自也就代表嘈杂,在九湖城,廖家人认为嘈杂,那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即便这个商业中心,对九湖城百姓而言,颇为重要,依旧还是被廖家人放到了历史中去,供九湖城百姓怀念。 廖府广场外,数张桌椅,沿“一”字排开,从廖府门口向外,延伸到广场内数十米。 若将廖府比作一洪荒巨兽,那廖府的大门,就好像一血盆大口,那这一排桌椅,则极像巨口中,那吐出的舌头。 此时舌头从巨口中伸出,想必已到了进食的时候。 有时就是这么巧,巨兽要进食,就真有人,为投食而来。 你没看错,“巨兽”没有自己去捕获食物,有人却自动送了来。 都说人间怪事多,这怪事一多,事就不再怪,至少从来人的神色可看出,这种事,好像乃天下间,最天经地义之事。 廖府门外,车水马龙,来人络绎不绝,每个人一进到此处,脸上就挂满笑容,正如这廖府的大红灯笼。 不仅挂上笑容,每人手里,还持着一漂亮之物,有方的,有圆的,有大的,也有小的,有需要马车拉来的,有的,则是刚刚从怀里拿出的。 之所以说漂亮,是因为即使包装严实,也可从包装壳上,看出主人对此花费的心思不少。 这些人也如廖府这一字排开的桌椅一般,延伸到广场外。 在廖府那一排桌椅间,廖化勇双脚落于木桌上,背靠摇椅,如勾一般,连接上桌与椅。 似是有些无聊,闭眼打起盹儿来,在其身后,则是堆满五颜六色,各种贺礼,在其下手处,数人在摊开的一个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待这几人记录,到确定好,再由最下首处报出。 “鱼贩张二,送带鱼两尾。呕” 这一报,也让廖化勇从假寐中醒来,倒不是这声音太大之故,而是这送来之物,腥味是真大,让刚撑开眼睛的廖化勇,还未来得及臭骂,就被干呕打断,而做记录的几人,则更甚之。 廖化勇咳嗽不已,拍拍胸口后,稳住心神,用噙满泪的红眼瞪着张二,怒道:“你大爷的,你这是送的屎吗?是不是不想在九湖城混了?” 张二连连摆手,道:“廖大人,你误会小的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带鱼,想必您也知道,即使是一般的带鱼,也不可能出现在九湖河道上,这是小的托人从深海里捕获的,叫什么来着,龙带王鱼,对,就是龙带王鱼,听人说,这种鱼最是难捕获。因为要赶上风暴来临时,这鱼才会浮出水面,也就是说,在风暴来临前,渔民不仅要完成捕捞,还要迅速离开风暴区域,不然连人带船,都可能被风暴吞噬,且这龙带王鱼,最是滋补,不仅营养价值奇高,还能延年益寿,所以小的想了许久,用这东西来为老爷子贺寿,最最合适不过。” 廖化勇狐疑道:“真的吗?” 张二道:“小的怎会自找没趣,欺骗于您。用廖大人刚才的话来说,小的不想在九湖城混了,还是怎的?” 廖化勇道:“那倒也是,谅你小子也不敢。” 说到这,又用鼻尖嗅了嗅张二送的“龙带王鱼”。 一声干呕,差点将早上吃的饭菜吐出来,惹得旁边数人直呼“三爷,没事”。担忧的神色中,夹杂一多半的谄媚。 张二道:“廖大人,小的可以入席了吗?” 廖化勇尚在咳嗽,听此,单手向场外一指,道:“滚。” 之前便说过,礼物的评定标准,不在于贵重与否,而在于廖家人高不高兴。 很显然,这样一件礼物,廖家人高兴不起来,别说入他廖家席,吃他廖家宴,没治你就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张二有些悻悻然,退了下去,这可是他冥思苦想了许久,才想到的答案,他想不通,这龙带王鱼怎就不受人待见?有那么腥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当然不觉得,只因他长期接触这些腥货,已然成习惯,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能不能进的廖府吃这顿饭,他怕因为这个原因,以后廖家寻他麻烦。 不过幸好,廖化勇虽不大感冒他的龙带王鱼,却也不至于扔了出去。 毕竟就在刚才,有许多贺礼均被扔出了场外,连带着这些贺礼的主人。即使是现在,也有人先他一步,被廖家人扔了出去。 见此,张二感叹自己尚算幸运,终究,是走出来的。 幸福就是这样,往往是比较出来的。但比较归比较,参照物尽量不要太高。 当然,也不能太低。 九湖城黄家,与任家一样,乃九湖城大族,若非廖家当年迅速崛起,庞大的不可想象,那么把持这九湖城水道咽喉的,便是这几大家族。 现在来看,黄家依旧乃九湖城大族,只是今时今日,九湖城任何所谓的大族,与廖家相较,都会相形见绌。 黄家家主黄士扬,此时正牵着一匹马,马后拉着一车,车上载着一物,缓缓向廖化勇这里使来,待走近,拱手道:“黄士扬见过三爷,今日携黄家众人,特来为老爷子贺寿。” 廖化勇见这样一人,一马,一车,满脸堆笑,连忙起身,道:“黄家主有礼,你这样可真是让廖家有些不好意思喽。” 口中虽说着不好意思,但那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马车上那大箱子看个不停,越看,笑容越盛。 黄士扬道:“老爷子一年庆一次生,黄某定也不能太过小气。” 廖化勇道:“那倒是,不对,老黄,廖三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高兴的,说话都不会了,你能来,就是我廖家的荣幸,让廖三猜猜,你送的是什么?这么大个箱子,还需马车拉,看来,定不会轻,不轻的话,自是金属、玉石之类的物件,老黄,我猜的可对?” 黄士扬道:“三爷已猜的八九不离十。” 廖化勇脸色一沉,指向门口那狮子雕塑,撇嘴道:“要真是如此,我廖家可不稀罕这些,你也知道,连我家门口狮子,也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 黄士扬道:“三爷说的是,若将玉石削成条状,便只能做台阶,若雕刻成狮子,那就只能看门守家,但若将玉石雕刻成神的模样,就得受世人膜拜。” 廖化勇听此,斜眼向黄士扬,道:“黄家主的话,倒是勾起了廖某对箱子里所放之物的兴趣。开来看看。” 箱子呈长方形,足以容纳一人躺下,如若不是贺寿,倒有点像一口棺材。 箱子被打开,里面倒真有一人,只不过是一假人。 但一看到这假人,众人便嘴巴虚张,惊呼出声。 当然,众人惊呼出声,倒非这雕塑,乃一整块青玉所刻,而是因为这青玉雕刻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廖家那位大人物,廖化文。 只见这雕刻的廖化文,单手按住腰间斩马刀,目光炯炯向前,身体前倾,呈拔刀之相。 这一神态,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廖化文征战魔族时,英勇的样子。 廖化勇有些震撼于此,心道:“这老小子,还真会拍马屁,知道在我廖家,最该拍谁的,虽然这雕像的青玉,很是难得,但以廖家如今的地位,不费吹灰之力,也可弄到,现在这青玉雕刻成了大哥模样,即使老子有不同看法,也不好再说什么。 廖化勇道:“老黄,你这样,可真是让人意外,立雕塑像,可是一件非常严肃之事,你可知,那人族太庙” 第二百零一章 各家献宝 黄士扬道:“黄某孤陋寡闻,不曾知晓。” 廖化勇道:“不知晓也不奇怪,因为廖某这么些年,也就随大哥去过一次,在天道宫,有一座专门用来祭祀人类祖先和人族英雄的建筑,是为太庙,且里面有几千座雕塑,供人族拜祭,这些雕塑,均为人族历史上,最英雄的人物。” 黄士扬道:“三爷这样说的话,廖大人的雕塑,不正好可放在那里,以供我们人族共同瞻仰。” 廖化勇连连摆手,笑容却很盛,道:“这怎么可以,你是想让大哥折寿还是怎么的?” 黄士扬腰板一挺,大义凛然,慷慨激昂,道:“黄某完全是就事论事。” 廖化勇摆手道:“不可,不可如此。” 话说的是谦逊有礼,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得意之色。 黄士扬道:“反正在黄某心中,廖大人就是我人族的英雄。” 廖化勇再也兜不住,喜笑颜开,道:“心领,心领。” 然后向廖府门内,喊道:“快把黄爷请到里面入座。” 此时那廖化勇,笑意正浓,连排在黄士扬后面的数人,都感受到了善意,所以在草草记录一番后,让进了廖府。 若说其他人还能看见手中所持之物,那身为九湖城大族的叶家家主叶虹,此时看来,却是两手空空,让人甚为奇怪。你要么就不来,要来,就不要空手而来,若真如此,岂不自讨没趣。 且还带了这么一大波人,难道想集体吃白食? 须知,在九湖城,廖家的白食,可不好吃。 廖化勇见此,倒也不奇怪,因为他知道,在九湖城,没人敢奚落他廖家,特别是这知根知底的叶家,所以他只会认为这些人准备的礼物,很是特别,不会认为他是空手而来。 只见他揶揄道:“叶家主如此兴师动众,是要在我廖家吃回本吗?” 叶虹不以为意,笑道:“准备吃你廖家一辈子,廖家可敢接招?“ 廖化勇道:“叶家主是话里有话啊,在九湖城,还没有我廖家不敢的。” 叶虹道:“那自然最好。” 说到这,便将身侧一黑衣素裹,面部罩有黑纱的女子推向前。 如廖化勇所料,叶家不敢空手而来。 只因他备的礼物,不是别的,乃是人,一个美人,虽罩着面纱,但也足可看出女子姣好的容颜,抛却容颜先不说,这紧身的衣衫,包裹的身材比例,只要让男人一见,就知道想做什么,抑或接下来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再由裸露在外的肤色看,此女子虽算不上白,但正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足以引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冲动。 廖化勇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认为自己是一个男人,所以这次也不例外,只见他咽了咽唾沫,稳住心神,道:“叶大哥,这是从哪里搞来的,我猜,这种女子,定非出自我本地,可对?” 叶虹道:“自然,这女子是叶某花重金从西南边界换来的。” 廖化勇绕女子一周,道:“我猜,应是苗疆女子,这是送给我的?不对,这是送给谁的?” 对此,廖化勇心痒难耐,话都说不利索,但这话,却是他故意说错,他希望面前这家伙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叶虹道:“为老爷子贺寿,自是送给廖老爷子的。” 廖化勇一声干咳,道:“老爷子年事已高,可能要辜负叶家主心意了。” 叶虹道:“不是,数日前,我还与老爷子见过面,见他精神矍铄,才有此等想法的。” 廖化勇道:“是吗?大娘那里可不好办。” 廖化勇再次看向女子,心里隐隐间,有了些悲痛,感叹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己完全可以胜任一个女子对男人最美好的幻想,为何要让他错过。 当然,这种想法,只有他一人如此想,无人在意他的想法。 叶虹皱眉道:“那就有些难办了,不过我相信三爷您定是一个有办法之人,可对?” 话音刚落,又从身后牵出一人,还是一位女子,一位美丽的女子,较之刚才,不遑多让,一样的肤色,一样的身材,黑纱掩面,若隐若现中,男人一见,无不怦然心动的。 廖化勇倒不是没见过漂亮女子。只不过今日这些女子,与平时见的,均不一样。 当然,以他廖家三爷的身份,也不是没有权势去获得这样的女子,这中间最重要的,乃是渠道,也就是说,不是有钱有势就能得到,且苗疆那边,可不归道盟管辖,若有个行差踏错,定会引起两大势力的纠纷,特别是像他这种道盟的权贵家族。 所以,即使有这个心,这种事情也最好由他人经手,此时他声音有点发颤,道:“送给我的?” 叶虹道:“自然,三爷可还满意。” 廖化勇喜道:“满意,满意到非常。” 叶虹道:“不知廖老夫人那里可好办了?” 廖化勇道:“老太爷去年才纳了小妾,都过一年了,应该问题不大,此事交给廖某即可。” 叶虹道:“这样的话,自是最好。” 看着前方两位黑衣女子,廖化勇高兴极了,这礼物,似是到了他廖家的最高标准,笑的合不拢嘴,连忙摆出一个请的手势,将叶虹等人,引到廖府内,直到见这一行人转角,才重新回到场中。 待将两女子安顿完毕,廖化勇脸上的笑容,依旧未散,此时尚早,他脑子里想的,却是晚上之事。 但在见到不远处的任长青后,笑容迅速收敛,转为冷笑,双手抱于胸前,也无心再看接下来的几人,直到任长青走近,才道:“任家主,当日信誓旦旦,说要我廖家人满意,但今日却抱这样一物来,这可让廖某有些失望哦。” 只见任长青怀中,正抱着一件比妆奁小不少的盒子,这样一物,既无黄家马拉来的雕塑壮观,也无叶家送来的美人动人,怎不让人失望。 任长青谄媚道:“三爷,老夫说过,定不会让廖家失望,自然就不会乱说。” 廖化勇眼泛不屑,轻蔑道:“那你开来看看?” 任长青道:“这礼物是我任家的传家宝,于我任家而言,极为贵重,不过赶在廖老爷子大寿之日,也只得割爱,以讨老爷子欢心。所以任某准备直接呈给老爷子看。“ 廖化勇道:“不要说的楚楚可怜,你任家所谓的传家宝,还不一定入得了我廖家眼,开来看看便知。” 任长青道:“老夫以任家名义发誓,定不会让廖老太爷失望,所以这件礼物,能不能由任某亲自在老爷子面前呈上。” 廖化勇道:“要是你学古代刺客那样,送上的不是礼物,而是鱼肠剑呢?” 任长青笑道:“三爷,任家与廖家,在九湖城相处多年,我任家几斤几两,别人不知,你廖家还不了如指掌?就拿老夫自己来说,虽入了修行门槛,但也仅仅止步在修行门槛,别说徒手,即使持有利器,任某也不是老当益壮的廖老爷子对手,况且廖家诸位,均是修行界威名赫赫的绝世高手,三爷如此说,就不是在取笑任某了,而是在取笑自个儿。” 廖化勇道:“那倒也是,我廖家高手如云,岂会惧你任老头,廖某倒想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传家宝?千万别闹了笑话。” 任长青道:“那任某就先去廖府候着,待三爷此间事了,一起来看便知。” 廖化勇不耐烦道:“去,去。” 廖化勇重新坐定,闭眼假寐,也不知在想什么,但从其脸上的淫笑来看,多半与女子有关,九湖城三大家族均已到,其他就更没什么可期待的,当下对他而言,就是走走过场。 “马某初来乍到,不懂九湖城规矩,之前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这样一句,让廖化勇再次从假寐中睁开眼来,因为这样一句,不是对那些廖家下人说的,而是径直对他说的。 所以这声音的穿透力,对他而言,便最为强烈,被人打搅,定不会开心,廖化勇也不例外,冷冷道:“你别看廖某生的粗犷,廖某可不是一大度之人,所以海涵之类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来者正是马员外,生意人的处事方式,果然与其他人不同,听廖化勇如此说,马员外就真的没有再说话, 只见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砖头,直接拍在廖化勇身前那张木桌上。 这动作极其无礼,但廖化勇见此,却连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反而从他的神色来看,这砖头不仅不无礼,还代表这世间最真挚的情谊。 许是觉得情谊还不够,便又望向马员外,马员外又将手伸进袖口,再次掏出一块砖头,拍在之前那块砖头上。 这一拍,拍的廖化勇两眼放光,喜笑颜开。 这砖头,也非他物,乃是天下间,最珍稀的元素石,这样两大块,可不简单,像他廖家这样的新贵,都不能说有多少。 廖化勇迅速站起,抱拳道:“马老板真是有礼,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两块元素石,足以奠定我们之间长久的友谊。” 第两百零二章 忘恩负义 廖化勇虽客气,但言外之意也明显,这两块元素石是用来赔罪的,至于礼物嘛,得另算。 但马员外接下来的话,瞬间便让他懵在原地,只见他道:“廖兄果真客气,区区元素石而已。这两块元素石,本是马某赠予廖兄你的,至于廖家的,马某自然不能小气,所以另外备了一些。” 虽说一些,但在马员外拍掌后,运来了两大车。 廖化勇见此,瞠目结舌,这些东西足以让廖家延续数百年不倒,因为这巨量的元素石,足以培养一大批优秀的家族少年。 优秀的家族少年,自然又是支撑起家族的重要砝码,且这样两大车,除各大宗门,上古世家,及道盟内部外,再难寻出等量的元素石。 廖化勇难以置信,怀疑其是假的,用意念感应后,发现这些元素石,的确乃真真切切的各系元素石,道:“这真是送给我廖家的?” 马员外笑道:“不全都在你廖家门口,你廖兄足下,这还能有假?” 这些元素石,可说珍贵的无以复加,将直接决定一个家族延续及传承,特别是像廖家这种,新晋崛起的新贵,有了这些后,可直接让他们家族在整个大陆的底蕴,上升几个档次。 廖化勇笑的合不拢嘴,客套道:“马爷,你看你,来了就是,何须如此破费,你这样,我廖家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廖化勇嘴巴裂的跟马嘴一样,就差点手舞足蹈了,吩咐众人,迅速将这些元素石送入廖府。 虽然在九湖城无人敢对他廖家怎样,但这样多的元素石,足以引来九湖城外的高手觊觎,所以还是放进廖府稳妥些。 见了如此珍贵之物,许是觉得再无任何贺礼能让他上心,故拽起马员外的胳膊,并肩行入廖府内。 一路点头哈腰,这样子,要多媚俗,就有多媚俗。 廖府,极尽土木之盛,特别是他的主殿,足以容下几十张桌子。 也正因此,这主殿,便置放了几十张桌子,似是几十张还不够,已有许多,被置放在了主殿外,那广场上。 幸好广场也够大,容得下百来张八仙桌椅。 一看这些桌椅,皆为饭桌,便会奇怪这饭桌,为何不放在饭厅里,而放在了此处。 待这些八仙桌,皆坐满人时,就再也不奇怪,只因今日饭厅要放下如此多人,定是完不成它的使命。 主殿正中,一巨大的长方形黄梨木桌,被置于上首处,若独秀一枝,显得极为醒目。 且最醒目的,乃端坐其上的一位老人,胸口系着一朵大红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日要做新郎官。 不过回过头一想,也差不多,反正廖家人天天做新郎,也并非什么新鲜事,特别是这个老不正经的货色。 说他不正经,他好像所干之事,又颇为正经。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老头即便到了这般年龄,还在为家族延续,奋战在一线,就在去年,还为家族添了一丁,所以在他带领下的廖家,人丁不兴旺,那才是怪事。 众人心里虽腹诽,满肚子恶毒、诅咒之语,但还是强颜欢笑来到老头子身前,说着世间最漂亮、至美的贺语。 老头子自是今天的主角,廖老太爷,也就是那廖化文的父亲。 在老头子下手处,则是另一个老头子,若说廖老爷子老而弥坚,那这个老头子,就是老当益壮。 因为就在刚才,这老头子便吃了八碗燕窝,不知多少桂花糕和藕酿糯米。 没吃饭来的吗? 当然吃过,还吃的不少,但不代表就不能再吃。 除了这老头儿,老头旁,那位少年,更甚之。 廖老天爷已然皱眉多次,这两人均当没看见,故心道:也不知这廖三儿如何想的,将这两位放在老子眼皮底下,这么没教养的两个东西,不是让人糟心吗? 虽如此想,廖老太爷也不好发作,因为已有宾客至,正是被仆人引到此处的黄家家主黄士扬。 只见黄家家主将族人原地遣散后,只身一人来到廖老太爷身侧,行礼后,识趣的坐在老太爷下手处,数个位置之后。 这样说,倒不是说林老头两师徒不识趣,李知焉不好说,但林老头终是饱读诗书之人。 他们之前,倒也的确坐在下手处几个位置,但在吃完身边的糕点小吃后,廖家仆人又许久没来添补。 所以便造成了短暂的空白期,这时瞥见廖老爷子身前的糕点不仅多,且还更精致,就移到了廖老太爷下手处。 你还别说,在这里吃,果然是管饱的,只要廖家仆人发现老爷子身旁没了吃食,就会自动来补齐,直到添满,甚至有侍女专门待候在老爷子左右。以防他们吃的太快,忘记了补足。 不时,叶家家主叶虹也已到场,道贺之后,与黄士扬坐在一起。 紧跟着,任长青也到了场间,行到廖老爷子身侧,道:“长青见过老太爷,祝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廖老太爷道:“长青啊,你我相交多年,当年廖某落难时,你还对我有恩,老夫也一直铭记于心,以此来看,我两家也算世交。” 任长青道:“正是,正是。” 廖老太爷道:“只是我两家明明是世交,理应相互照应,为何清平却打伤了我的刚儿。” 任长青见吃得兴起的李知焉,就在一旁,许是老头子还不知道,真正打伤他刚儿的,是他旁边那位少年,也不好说什么,讪讪道:“年轻人,可能闹着玩。” 廖老太爷道:“这可不大好玩,你我都到了这般年纪,定也很是清楚,这样玩,很容易出人命的。” 任长青唯诺道:“老太爷说的极是。” 廖老太爷道:“听说你这次,要送一件让我廖家人都满意的贺礼。” 任长青道:“定让老爷子满意。” 廖老太爷道:“话别说的太满,要是老夫不满意呢?” 任长青道:“要是老爷子不满意,任家自然再无脸面生活在九湖城。” 廖老太爷道:“这可是你说的。” 任长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廖老太爷道:“那开来看看。” 任长青道:“不等廖大人一起?” 廖老太爷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种事情定要等化文回来一起欣赏。” 转首向仆从,问道:“大爷还有多久到。” 仆从刚欲答话,廖化武已从正门行来,道:“爹,应该快了,从大哥传来的书函看,应该不会超过午时。” 廖化武刚行到长方桌前,就看到了李知焉师徒俩,只要走到这里,想不看见都难。 见到,便瞬间皱起眉头来,只因当下林老头所坐之处,乃是他大哥的。 以前父亲祝寿,在其下手,都是他哥俩一左一右侍奉,故道:“我说两位,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能。” “自然能。” 李知焉两师徒吃的正欢,嘴中塞满食物,听来含糊不清。言语间,虽也透着礼貌,但在廖家人看来,这已是极大的不礼貌,说严重点,这样儿,就是对他廖家的亵渎和冒犯。 廖化武怒火中烧,道:“来人,给我将两人绑了,打五十大板后,轰出廖家。” 就在此时,廖化勇携着马员外,也行了来,于场间之事,看的一清二楚,故作委屈,道:“两位,我将你们当朋友,好吃好喝伺候着,可有亏待过两位?你们你们怎的又激怒了我二哥?唉!” 李知焉道:“我们就在这里吃东西,并未说什么啊,也并未做什么,难不成这些东西不可以吃?” 廖化武道:“没吃过饭吗?” 于寻常人而言,这话就有些伤人了,但李知焉却觉得无所谓,道:“你办宴席难道不吃饭?” 廖化武道:“我廖家还喂狗呢?要不要与他们一起?” 李知焉道:“跟狗一起吃,也不是不可以。” 说到这,抓起桌上糕点,直接送到嘴里,并当着众人面,咀嚼起来,他是真不在意和狗一起吃。 毕竟在万丈谷时,他便时常与小灰一起进食。 不过在旁人看来,这个动作,再加上这话,就完全变了味,不再是这么个意思。 特别是这吃食,还是在廖老太爷身前拿的,那么旁人即使再傻,也会认为少年将廖老太爷,当成了狗。 廖化勇大怒道:“小子,马上跟老太爷道歉,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不然哼。” 李知焉不解道:“我为何要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况且我为何要成为你朋友?你何曾拿我当过朋友。” 廖化勇差点气的吐血,他突然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哭丧着脸。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些日子,廖某好吃好喝招待你俩,难道这些都喂狗了吗? 李知焉道:“即便如此,你还是没拿我们当过你朋友。” 廖化勇道:“好,不说这个,就说打伤刚儿,廖某为你扛下的一百廷杖,直到现在,廖某的屁股都还隐隐作痛。难道这么快你就忘了?” 李知焉道:“我又没叫你去扛,因为你不扛,我也不会挨打的。” 当天军士众多,但李知焉有这个自信,可以杀出重围。 第二百零三章 苟全性命 也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付出后,不曾有收获,廖化勇红着眼,道:“你这没良心的,枉我为你付出这么多。” 李知焉道:“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未看到你眼神中,有拿我当朋友的意思。” 廖化勇见装不下去,怒道:“你奶奶的,本想以情伤人,差点伤到自己,既是如此,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两位既然来了廖家,那也不用再走了。” 李知焉哪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道:“马上就要上正席了,我们当然不会走。” 廖老太爷疑惑道:“你们还吃的下?” 下手处,林老头骄傲道:“当然。” 廖化武道:“尽管吃,到时吃不完,还可兜着走。” 紧接着,行到廖老太爷下手,第二个位置坐定,望着李知焉师徒俩,冷笑不已,其满脸的胡茬子,让人见来,也颇为诡异,继而影响食欲。 李知焉道:“真的可以这样吗?那多不好意思。” 廖化武道:“你他妈是真傻,还是跟爷爷装傻?” 李知焉道:“吃席能连吃带拿,自然不是傻子所为。” 在廖化武看来,李知焉说自己不是傻子,那么这傻子,定然就是他自己。 怒气又如小火苗,一下窜入天际,欲举手拍向木桌,不过转念一想,马上收了回去,心道:大哥马上便到此间,先任由这一老一少嚣张会儿,等大哥到了,再让这俩傻子,好生表演一番。” 刚想到这,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呼喝声,鼓掌声,由外到内,由远及近,让大殿之人听来,愈来愈清晰。 大殿内,廖家人脸上,均露出喜色来。 廖化武道:“爹,定是大哥回来了。” 廖老太爷春风满面,道:“定是化文无疑,我们去迎他进来。” 说完,率先离座,向大殿外行去。 在其身后,廖化武和廖化勇分列左右,在这两人后,则跟着廖家一众老小不下百人,气势恢宏,蔚为壮观。 这样的气势,若走向九湖城任意一个家族,想必都会令其胆寒。 大殿外的骚动,的确由廖化文引起,只见以他为首的数人,沿着广场青石道,向大殿行来,正好遇见从大殿内,行出的廖老太爷一行人。 廖化文赶忙迎上,拱手道:“化文拜见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廖老太爷双手托住,见到自己最得意的儿子,骄傲的同时,也甚为欣慰,笑道:“为父吃得好,睡的香,不知多快活呢?” 廖化文道:“这样自然是最好。” 廖老太爷单手一引,示意众人入内,自此,廖化文也到了廖老太爷身侧,边走边道:“爹,家里最近可有大事发生?” 廖老太爷道:“大事倒是没有,小事倒是一大堆。“ 廖化文道:“什么小事,说来听听。” 廖老太爷道:“无非就是佃农交不起粮,廖家租出去的商铺,收不齐租,还有,前几日刚儿被任家嫡长子打伤之类的小事。” 廖化文冷冷道:“任家什么时候有如此胆识了?敢伤我廖家人。” 廖老太爷笑道:“为父也不知道,你得去问问任长青。” 廖化文道:“他也来了?看来是真涨胆识了,伤我廖家人,还敢赴我廖家宴。待会儿定要与他好看。” 说话间,已径直向任长青行去。 任长青自也见到了怒气冲冲的廖家众人,向自己走来,还未待众人走近,便当先站起,抱好拳,欲行礼。 尽管这样,廖家人还是不曾给他说话机会,廖化文道:“任家主,胆儿够肥的啊,廖某不在,竟欺负到我廖家头上了。” 任长青似是非常怕他,已然有些哆嗦,道:“廖廖大人恐怕对我任家,有些误会。” 廖化文道:“误会?人还躺在那里,你给我说误会,要不要廖某也给你一些误会?” 任长青讪笑道:“廖大人,真的是误会,这不,任某不是来廖家赔礼道歉了吗?” 说到这,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小盒,恭敬向廖化文递去。 廖化文瞥一眼,也不接过,轻蔑道:“老子奉劝你,若是金银财宝,还是扔了的好,这些东西对你任家而言,可能是宝,但在我廖家,可说稀疏平常,若想取,便可取之不尽。” 任长青道:“这里面并非金银财宝,而是我任家的传家宝物,还请大人笑纳。” 见任长青说的诚恳,廖化文看看小盒,又看看任长青,不情愿接过,捏住小盒上那把精致的小锁,反方向一拉,小盒与锁,便分离开来,边拆边道:“你最好祈祷盒中之物,能让廖某满意,不然伤我廖家人这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完喽。” 不时,盒子已被打开,廖化文那神情,也从平静,到皱起眉头,再到怒目向前,如利箭般,射向任长青,并吼道:“任长青,你敢戏耍你廖爷爷,今日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 廖家人皆好奇,将头伸来,也终是见到了盒中之物。 原来,此物非他物,就是一把竹剑,像千千万万逐梦少年儿时的玩具一样,毫无特殊之处,许是保存的当,如今尚有淡淡的竹香。 任长青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竹剑。” 随着这话,一缕烟雾,也从盒中飘来。 烟雾越聚越多,已然布满场间大半。 烟雾中,一影,若隐若现,缓缓向场间行来。 廖化文皱起眉头,道:“装神弄鬼。” 烟雾中,行出一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到极致的女人,任你用尽世间最美的形容词,也绝难概括的了她的美貌。 只见她绿色衣裙着身,简单得体,前额垂下几根发丝,不仅没有半分邋遢之意,反而多了几分灵动飘逸,面若桃花,再点缀几点不多不少的笑容,让人见之,如沐春风。 当漂亮女子见到任长青时,笑容更盛,道:“小叔,可是想侄女了?” 任长青有些扭捏,不好作答,幸好这漂亮女子,颇为善解人意,接着道:“既然不是想我,那就是要我打架喽,说,打谁?” 任长青无语凝噎,泪自流,心道:老天爷,这样的人多讨人喜啊,可惜她就这样舍众人而去了,若非那场战争,她定不会这样,任家也不会这样,从竹剑中唤出她,这次以后,就真的是诀别了。如非必要,长青真不想如此。都怪这可恶的廖家。 越想,越是悲痛,越悲痛,就越哽咽,哽咽的连话都说不出,试了几次,都无果,擦拭了几次泪,收拾了几次心情,依然不能,只得作罢。 既然不能说,那就不说,任长青抬起头来,眼泪扔挂在脸上。 但脸上却有了笑意,迎上女子灿烂的笑容,此时此刻,他也不想报仇了,他只想好好看看这女子,只因像这样漂亮的女子,如果这次不看,可能一辈子都再难看到。 廖化文冷笑道:“任长青,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你以为放一道圣女残魂,就能唬住廖某,别说圣女残魂,就是圣女本尊到此,廖某也是不惧。” 声音很大,足以让场间每人都听见。 不过此话一出,众人却频频皱眉,特别是九湖军镇赶来贺寿的军士,心道:你廖化文也就敢在圣女仙去了后,在此胡乱吹大气,要是圣女真在世,你廖化文还不够看,况且圣女为了人族,连性命都舍去了,你现在说这种话,真他妈不是东西。 圣女残魂道:“廖化文?” 继而转首向任长青,道:“小叔,侄女已明白,要打的人便是他,是不?” 虽是在问话,但手中却不停,单手一招,木剑自小盒中飞出。 也就在圣女招手时,李知焉背后剑匣,晃动不已。 也在李知焉脑海中,一声剑鸣,若龙啸虎吟。 李知焉终是抬起吃食的脑袋,向圣女望去,而圣女亦有感,朝这边望来。 一眼万年。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落泪,也没有想象中的忘乎所以。 李知焉朝那抹绿影含笑点头,且绿影同样如此,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李知焉如此,是因为他知道绿影现在,还有事情要做,纵使他心里有万般疑问,也只得放在一边。 而在圣女心中,想必也有许多不合时宜,至少自己这样子,已不适合与任何人建立羁绊关系。 试想,一人若如此模样,别人付出感情换来的,均都会转化为伤害。 竹剑一往无前,直逼廖化文而去,就像那些年,那个人,舍去故土,舍去亲友,舍去爱人一样。 廖化文说的倒是轻松,但真正面对圣女一击,可不敢大意。 虽只是一块小竹片,但还是从身后抽出了他那把闻名人魔间的斩马刀,一刀横劈,径直向那柄竹剑迎去。 竹剑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被劈成粉碎,反而刀剑相交,发出奇怪的一声。 廖化文也被这一下,击退数步后,方才停下。 此时他虎口发麻,心道:果然乃当年天骄人物,即使到了如此地步,也非廖某能轻易对付的,不过好在那些年的风云人物,都已十去七八,说他们聪明,有时候又很傻,因为他们连最基本且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人啊,活下来才是最后赢家。 第二百零四章 一面之缘 这个时候,竹剑也被劈了出去,待余势散尽,又重新立于圣女之前。 廖化文道:“终究还是差了些,所谓尘归尘,土归土,这个世界,再也不是你等的了。” 语毕,双手紧握斩马刀,直直朝前方斩去。 整个九湖城没下雨,那么廖府也不可能下雨,廖府没下雨,那廖府大殿内,更不可能下雨。 但廖府大殿内,却出现了雨后春笋的景象。 只见廖府大殿内,大理石板竟出现了松动,似是有物,自地底而来。 不时,一根竹笋,顶裂大理石板,从地底冒出。 一根冒出,也似拉开了序幕,数根连续冒出,瞬间疯长开来,直插大殿屋脊。 这突兀冒出的绿竹,也将廖化文围在了其中,绿竹很直,如人的腰杆。 不过此时看来,却如一柄柄宝剑。 于围在其中的廖化文而言,若要继续向前,势必要砍掉这挡路的绿竹,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一刀砍在了绿竹上,嘭的一声。 绿竹没有想象中那样,应声而倒,如同砍在了骨龙的脊椎上。 要知道,这斩马刀,可非凡物,它可是由天外玄铁打造而成,即便不为当世名器,也可算是世间少有之利物。居然连一根绿竹都砍不断,让人不可思议。 当然,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廖化文,他自然知道这刀的厉害,他还更知道他自己,若一个小孩如此,也可说的过去,毕竟手持利器的小孩,终究还是小孩,但他不是一个小孩,他可是一位破空境后期,世间少有的高手之一,统领百万军士的道盟军部大执事。 现在这情况,说明自己与小孩无异。 那绿竹上,已是有了几道刀口印,说明他也已砍了几刀,试了几次。 结果仅是如此,让他有些恼羞成怒,心想当年与这些人的差别,就真的有这么大? 由不得他多想,就在他脚下,竹笋继续破土而出,如地狱向人间袭来的利刃,也袭向围在竹林中的廖化文。若是让这些击中,说不得他会交代在这里。 突然,廖化文双手展开,若大鹏展翅般,在他双手与腰腹间,一块黑布将这空挡连接在一起,形同飞舞的蝙蝠。 不错,你也没看错,正是蝙蝠,一只巨大的蝙蝠。 想来场间还有不少人未曾见过廖化文出手,揉揉眼睛后,再看看摆在大殿上方,那黄家送来的雕塑,一个英明神武,一个竟如此猥琐,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人。 当然,于当下的廖化文而言,毫无心思理会众人所思所想,巨大翅膀一扇,就飞了上去。 在功法这方面,他倒是比较务实,他也想学那种灵动飘逸,颇具观赏性的功法。 但他的出生,让他根本没有更多选择,在那个年代,有的学,就已然很不错,哪怕这功法来自妖都那边,他也从不认为有何奇怪之处。 在他看来,功法是什么,并不重要,能克敌制胜的功法,才最为重要。 廖化文借助蝙蝠形态,飞出了竹牢,立在空中,静静看着圣女残魂,现在的他,倒也不急,没有再攻的意思。 因为他清楚知道,时间站在他这边,篆刻在竹剑上的圣女残魂,可维持不了多久,所以自己根本不需要拼命,只需熬过一段时间,不战,就能胜,故道:“不知圣女殿下这样的手段,还能维持几次,若仅此一次的话,那殿下可要遗憾了,因为廖某可向殿下保证,你这小叔,绝对会活得很好,绝不会让他轻易死去的。” 任长青吓得脸色惨白,若清影不能在今日杀了此人,那廖家日后的报复清算,定会如狂风骤雨般袭来。 他倒不担心个人安危,他是怕这群浑人的野蛮行径,会累及他的家族。 圣女残魂笑道:“较之当年,廖大执事现在倒是霸气了许多,既然大执事如此说,那定不会让大执事你失望。” 竹剑又起,飞向廖化文,廖化文闪过,他都懒得接招,因为他知道,这样毫无必要。 别看他五大三粗,生的粗犷,他可是经历过那场残酷战争的老军士,所以他懂得战斗的目的,在于取胜,而取胜的关键,是让自己尽量少损耗,唯有这样的胜利,才能算赢的漂亮。 廖化文扇动翅膀,来回闪避,在空中与竹剑周旋,酣斗中,也隐隐达到了某种平衡。 不过这平衡,很快被打破。 廖老太爷见自家儿子,似是颇为忌惮这缕孤魂,也不管什么原则道义,抽出身旁一军士佩剑后,便向任长青砍去。 任长青就在其侧,在长久的相处中,他也深知任长青没有修为,所以这一剑,怎么都会帮儿子打开局面。 想到这,露出可喜的笑脸,凭空生出一襟豪气,不成想,自己这个年龄了,还能帮到儿子。 只是这笑脸,很快就僵在脸上,变作痛苦状,一根竹尖,自地面而起,插在了他持剑的手上,将他固定在了原地。 且此剑离目标,尚有半分,他不敢再动分毫,因为就在其脚下,几根竹笋,再次破土而出。 圣女皱眉道:“为老不尊,你家老子?” 廖化文不答话。 圣女接着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于此点,廖化文也是有些无语,高手过招,意念遍布全场,这里之人和物,一举一动,均在高手意念当中,怎会让你偷袭到,此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见众人皱起的眉头,义正言辞道:“廖家人听着,不可坏了廖某与殿下的比试,如有违反,家法处置,即使为廖某父亲,也一概不能例外。” 虽说的义正言辞,但在说话的过程中,却向任长青掠去。 在他多年的战斗生涯中,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战场上,谁有情,就代表谁的缺点更多。 就像此时圣女殿下的缺点,就是这任长青。 廖化文飞的很快,快到任长青脚下的竹笋根本来不及生长。 这一举动,引得全场惊呼。 圣女殿下来不及相告,只得向这边赶来。 廖化文很快,圣女也不慢。 不过陡生变故,廖化文一个折返,一掌拍在赶来的圣女残魂上。 众人均是不曾想到,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心思竟如此缜密,行事竟如此无耻。 原来这任长青,就是一个饵,一个专钓圣女殿下的饵。 众人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叹息,特别是在众军士当中,他们要么是当年,与那些抗魔英雄一起战斗过的,要么是听着当年,那些抗魔英雄故事长大的。 对这无耻的军部执事,在心里已是咒骂了他祖宗十八代,要不是有军人使命在身,说不得早就拍案而起,与这无耻之徒战在了一起。 虽没如此,但看向廖家人的眼神,变得极为冷峻,充满不屑。 廖化文一招得手,笑道:“圣女殿下,得罪了,所谓兵不厌诈,你是能理解的,对。” 仅此一掌,殿下残魂,已然淡了许多,穿过那层绿影,已是能见到后面之物。 不过圣女风采,却未曾减半分,淡然一笑,道:“无妨。” 圣女越是如此,任长青越是愧疚,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看来是早已备好,道:“清影,小叔陪你一起。” 说完后,便朝嘴里倒去。 不过刚送到半途,就被木剑戳穿,撒了一地,然后一股青烟,袅袅向上,定是毒药无疑。 圣女残魂道:“死有什么好,连最珍爱的人都见不到了,这世间充满奇迹,不妨活下来等一会儿。” 说到这,不经意间,朝李知焉这边望来。 此时林老头也斗得正酣,与桌上吃食,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一边吃,还一边给自己徒儿夹菜,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也无人注意到,他们吃的东西,较之刚才,已有许多不同,那些还未上席的菜肴,已被林老头主动搬上了桌。 不过此时的李知焉,却非常奇怪,哪怕林老头给他夹的菜,已然堆成“宝塔”形状,奇怪的是,他好似没了这方面的兴趣。 也许对他人而言,有些大惊小怪,但对他李知焉而言,这难道不是天下间,最大的怪事。 他不仅没吃,还流下了两行清泪,这应是他许久没有发生过的事,即使在灵隐寺,罗兴发等人要他性命,他也不曾流过泪,今日面对如此佳肴,竟开始落泪来? 林老头也发现了他的古怪,顺着他眼神望去,便见到了圣女,这不奇怪,他数十年前就见过,道:“你认识她?” 李知焉道:“她应该认识我。” 在李知焉说完后,圣女残魂竟真的向他走来,在众人讶异的表情中,圣女残魂越来越淡,淡到从其身体背面,就能看到前方的李知焉。 只见圣女玉手轻抬,似是要去摸一物,又或是觉得这样,可以缩短与目标的距离。 因为她知道,自己时间,真的不多了。 透明的残魂,那手,却开始凝实,一步步向李知焉走来,直到手也开始透明。 好在这手,终是到了她的目的地,径直落在李知焉头上,再也不愿离开。 即使手主人再不愿,玉手还是消失在了李知焉额前。 此时大殿内,不断飘荡三个字,似是这样三个字,说再多遍都不够。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三字,萦绕在李知焉识海内,让他热泪盈眶,道:“谢谢。” 这本是两句不相干的话,但李知焉却很明白,她不需说对不起,反而自己还要感谢她,因为能说出“谢谢”两字,这生命,也便有了意义。 所以,他要谢谢她,给他说“谢谢”的生命。 第二百零五章 瓮中捉鳖 廖府大殿内,本是不该存有绿竹的地方,绿竹,也真的随着绿影消失,烟消云散。 唯有地上的裂缝,及那把竹剑告诉人们,她来过。若起舞的清影,飘然而去,留下惊鸿一瞥,想来,定是仙物,人间,又怎会留得住。 廖府广场上,一小女孩,好似刚被人抢了手中玩具,本欲仰面大哭一场。 奈何刚仰面,就停了下来,拉着旁边一稍大的男童,指着天空,道:“狗蛋哥哥,你看?” 男童甩开他的手,跑向一边,道:“小婵儿,你这招不灵了,还想用这招骗我,然后抢走我的玩具,是?” 小女孩一跺脚,气鼓鼓道:“那是我的玩具。” 男童道:“既是你的玩具,为何又在我手中?” 小女孩气急,又欲再哭,然后看向天空时,却出奇平静道:“那是因为你抢了我的。” 小女孩不再哭,这异常举动,倒让男孩看了来,顺着小女孩视线,向空中望去。 多云的半空,不知何时,再无云朵。 说无云朵,也不对,只因空中现在,只剩下一片云朵,说一片云朵,好像也不对。 因为这片云朵让人看来,更像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看上去不悲不喜,如同主宰世间的神明,无情的看着人间。 男童道:“小婵儿,你说那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在看着我们。” 小女孩道:“爹爹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明对天地万物都是没有感情的,怎会故意来看我俩。” 说话间,云朵忽然起了变化。 男童皱眉道:“既然无情,为何比起刚才,他却有了悲痛的表情。” 小女孩道:“那是云朵,风吹过,自然就会有变化。” 男童反驳道:“可是这变化,也太真实了些。难道他因为风走了而难过?” 小女孩道:“凑巧而已。” 不知何时,小女孩已悄悄靠近男童,见男童还在发呆,一把抢过男童怀中的玩具,嘻嘻哈哈的。再次跑向远方,待男童来追。 只是等了许久,男童都不曾来追,小女孩只得返回到男童所立之处,发现男童还在痴痴望着半空中,那张巨大人脸,脸颊上,两道泪珠,滑向地面。 小女孩嘟哝道:“狗蛋哥哥,只是抢了你玩具而已,不至于这样。不对,玩具本身就是我的。” 男童不说话,将望向空中的眼神,移到小女孩身上,也不管小女孩如何呼喊,将小女孩紧紧拥入怀中。 廖府大殿内,圣女残魂消失在李知焉身前,自也将众人目光,聚集到了此处,且殿下最后亲昵的动作,也让李知焉再次成为全场焦点。 出来数月,像这种情况,他自己都不知经历过多少,好像他天生就是焦点的体质,走到哪儿,都会如此。 虽场中大多人,都如此,但廖化武并没有。 因为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大哥身上,这个自小就打心里佩服的大哥,不仅让廖家迅速在大陆崛起,还让他有了今时今日之地位,且就在刚才,大哥还让冒犯到廖家人的圣女,付出了代价,赢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这样的实力,怎不让人佩服。故道:“大哥,你常居在外,难得回来一次,这次定要在家多待几天才是。” 只是廖化武看向廖化文,奈何廖化文,却不能免俗,与众人一道,看向了李知焉。 准确点说,他看到的,乃李知焉身旁,那个老头儿,嘴巴从微微张开,再到慢慢变大,直到变成一个“喔”的形状,合不拢嘴。 见大哥表情不对,廖化武也随着大哥看的方向,径直看去。 便让他看到了林老头,吃的那叫一个欢实,吃的残渣满桌,且吃的,还是那未开席的主菜,一时间,火冒三丈,怒斥道:“你这老匹夫,找抽是?” 廖化文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这弟弟,似是从来不认识,“啊”的一声,似是见了鬼,惊恐万状,一下就跃了出去。 廖化武道:“大哥,你这是去哪,马上就开席了。” 话音刚落,廖化文便已跃出了廖府,显得极是匆忙,也极为慌张。 廖化武咕哝道:“大哥这是怎么了?真是奇怪。不会因为这老头吃的多,吓的。” 转首向林老头,道:“我说老匹夫,还有你这小混蛋,你俩不会是饿死鬼投胎来的?” 廖化勇也在此刻赶来,怒道:“来人,给我打,打断他俩胳膊腿儿,不用管下手轻重,打完后,直接给老子轰出去。” 似是对李知焉之前那句“手脚不知轻重”,还耿耿于怀。 马员外也在此时行到场中,手中捏住一个符篆,众人一头雾水中,他也捏碎了符篆,并道:“我想,诸位轰不出去了。” 廖化武道:“为何?” 马员外一笑,道:“只因廖府已被空间封锁了,只是可惜,跑了一条大的。” 廖化文突然生出的异常举动,倒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马员外声音虽小,但这话语,却极具震撼力,让人一下就紧张起来,连坐着的,也一下站起,与旁边熟络之人,面面相觑。 廖化勇道:“马老板,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员外道:“没什么意思,只想请诸位,到我家坐坐。” 廖化勇道:“坐坐?” 就在此时,有廖家下人,急匆匆自殿外跑来,神色慌张,道:“老老爷,大大事不好了,小的欲出去采办些货,奈何廖府门外,像是无故多了一层屏障,怎么也打不开。” 在此人说话之时,又有几个廖家下人急匆匆跑来,所述之事,与第一位相差无几。 廖老太爷捂着刚被扎伤的手,听着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望向廖化勇,道:“又是你朋友?” 廖化勇道:“大伯,勇儿” 廖老太爷打断道:“闭嘴,你看你都交些什么朋友。” 眼神不经意间,瞥向还在吃食的林老头。 廖化勇咕哝道:“他们不是我朋友。” 廖化文匆忙离去后,廖家的主事人,自也落在了廖化武身上,只见他道:“马老板,即便你用空间之法将我等禁锢于此,但又能拿我等怎样呢?你要知道,你所禁锢的,不仅仅是我廖家人,还禁锢了一个九湖军镇。瓮中捉鳖吗?但你需分清楚,谁是鳖?谁又是捉鳖人?” 马员外道:“马某自然明白。” 廖化文道:“明白还敢如此?” 马员外不再回答他,转首向外,向围成一团的众人,道:“今日此地,已被马某用空间之法禁锢为一隅,也就是说,这里已是独立于外界的一方小天地,这里没有道盟,自也再无军部执事,所以在这里,你们可以按本心做一些你们想做的事情。” 场边一带甲军士,有些迟疑道:“本心?意思是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马员外道:“当然,要不然还叫什么本心?” 闻此后,这带甲军士,便朝廖老太爷行去,并一巴掌呼在老太爷脸上,瞬间将他干到在地。 顿时,廖老太爷红晕的脸上,显得更加的红,一口老血喷出,还夹杂着一颗带血的牙齿,再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牙齿,哭丧着脸,道:“梁鹏,你干什么?” 廖化武和廖化勇也在此时赶了来,扶起廖老太爷,不解的看着廖老太爷口中的梁鹏。 梁鹏道:“干什么?老子早就看你廖家不爽,不说每年做你妈的寿,就说在这九湖城,强抢民女,官船私用,再到压榨整个九湖城百姓,哪一件是人干的事。” 廖化武道:“梁鹏,别的先不说,廖家待你,可是不薄,在九湖军镇,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不满足?” 梁鹏道:“满足?你这废物都可做军镇主事,老子抗魔之功,比你大多了,却只能做你的属下,你给我说满足,就因为你有一个军部的大佬哥哥,就能压梁某一头?” 说起廖化文,廖化武亦有些不满,道:“我大哥刚就在此地,你为何不说?” 梁鹏道:“那个败类对圣女都能如此无耻,你还能希冀他什么?刚才定是发现不对劲,独自逃命去了,他有种就杀回来啊。” 廖化武道:“梁鹏,你我共事多年,连一点情谊都不讲的吗?” 梁鹏冷哼道:“你问下九湖军镇的弟兄们,他们愿意给你讲情谊不?” 闻此,一黑甲军士自后方附和,并吼道:“你廖家人何曾与我等讲过情谊?” 旁边又有一军士道:“是啊,现在谈情谊,岂不可笑?” 第一个军士继续道:“每年你家不是这只狗,就是那只猫要庆生了,送礼都送个没完,你现在来谈情谊,真是操你祖宗十八代。” 也就在此时,一众军士开始附和,场间也因此嘈杂起来,廖化武冷眼望去。 看来平时积威已久,众人还是有些惧他,场间再度恢复到安静。 梁鹏道:“兄弟们,今时不同往日,这里已独立于世界之外,不用怕他。” 此时,一位与梁鹏装束相当的军士,自人群中行出,道:“梁副官,此处禁锢的空间,终究只是暂时,如此行事,已然有了反叛之意,还请三思。” 第二百零六章 众叛亲离 梁鹏道:“何逊,你要搞清楚,我们是忠于道盟,忠于人族,而不是忠于廖家,即使反,也是反廖家。” 何逊道:“话是没错,但若出得此间后,你叫兄弟们怎么办?军部可不会理会这些,这你应该比我清楚。” 梁鹏道:“可是廖家就该如此?道盟就该如此?世间就该如此?若真是这样,我情愿成魔。” 何逊道:“你的确可以如此选择,但你的家人呢?你的朋友呢?你的这些兄弟呢?” 廖化武道:“廖某倒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梁鹏,竟还有如此胆识,是不是觉得在这方小天地,你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还成魔?我希望你出了这里,也还能如此有胆识,不过你应该清楚的紧,我道盟对魔族的手段。” 梁鹏道:“廖化武,你也不用吓老子,老子敢如此,就想过如此带来的后果,大不了去寻天门教庇护,我还不相信他们不接受我这个九湖军镇总副官。” 廖化武道:“都不敢光明正大在世间行走的鼠辈,你寄希望于他们?真是可笑。” 马员外笑道:“天门教不行,还可以找我西商会嘛。” “谁说我天门教不行?” 大殿外,空间波纹起,裂痕再现,很快行出数人,正是天门教教主袁成仇,以及天门教教众。 袁成仇道:“我天门教不行,难道你这个土老财行?” 马员外笑道:“马某只是玩笑话,袁教主要是不行的话,马某怎会专门叫你到此。” 在惊慌失措中,廖家人早没了之前的跋扈,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于袁成仇的大名,即使世间再无知之人,亦有所耳闻。 更何况廖家本乃九湖城大族,消息不至于如此闭塞,那岳麓书院的齐云榜,可是张贴于天下各处。 袁成仇白发依旧,行到场中,不看众人,而是望向雕龙刻凤的屋梁,再望向廖家这奢华的殿堂,道:“马会长,这次你可真是发了。” 马员外道:“彼此彼此,这还得感谢廖老太爷,要不是他祝大寿,我想还不能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能聚在一起,空间符篆,也就没了多大用武之地。” 袁成仇道:“廖化文呢?怎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马员外道:“就在刚才,这厮还在场间的,只是不知何故,突然逃了出去。 袁成仇道:“逃了出去?难道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马员外道:“我想不是。” 袁成仇道:“何以见得?” 马员外道:“看其样子,似是临时起意,要是提前知道了我等计划,以他身后陆定国的城府,定会将计就计,乘此机会反将一军。” 袁成仇冷笑道:“临时起意?这厮在这方面果然天赋异禀,魔族之战时,就特别能逃。” 也就在此时,袁成仇眼中,刚好印出正中那尊廖化文雕塑,似是极度讨厌,一挥手,雕塑便被震了个粉碎,散落一地。 马员外对此,甚为心疼,道:“袁教主,与谁过不去,都不可与钱财过不去啊。” 袁成仇道:“袁某气不过,居然让他跑了。” 马员外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不就是廖化文为我等留下的大礼。” 又因此,马员外满脸堆笑,向廖家一众看去。 这笑在旁人看来,甚是和蔼可亲,但在廖家人看来,这笑与魔鬼狞笑,无甚区别,有甚者,更是被这笑吓的两腿发软,倒了下去。 廖化武道:“所谓祸不及家人,袁教主与我大哥有仇,去找我大哥便是,禁锢我等,可非英雄所为。” 袁成仇正四处打量,听廖化武如此说,目光也因此转了过来。 不过目光一接触到廖化武,眉头就迅速皱起,道:“你能不能稍微打理下你的胡茬子。” 廖化武道:“廖某认为,能喜欢你缺点的人,才是真喜欢你。” 在九湖城,他的确可如此说,也的确如此做,只因他随意去到一个地方,都没人会嫌弃他如此,至少明面上,不敢这样。 要是真有人如此,哪怕有一丢丢嫌弃,此人都会无故消失在九湖城,长此以往,自然无人敢不喜欢他的胡髭,甚至在许多风尘女子眼中,认为他如此,颇具男子汉气概。 当然,他也的确信了,因为一两个如此说,他还有些怀疑,但若九湖城之人,均是如此说,他就真信了。 所以,这满脸胡茬子,反倒成了他评判别人是否喜欢他的标准,也成了他权势的象征。 袁成仇不是九湖城百姓,于这种邋遢造型,他似是极度讨厌,一巴掌扇过去,道:“袁某不喜欢。” 这一巴掌,不仅将廖化武打懵了,也将廖化武打醒了。 醒了,自然就该明白,别人不喜欢,那么自己就得改变,所以马上抽出一柄短刀,原地刮起胡子来。 可能许久没刮胡子之故,手法亦有些生疏,抑或短刀实在太过锋利,又要着急赶时间,怕脸上那些人家的“不喜欢”,要停留许多。 廖化武脸上,横七竖八,列着数道伤口,许是新伤,血还在啵啵啵的向外流。 虽然没了胡茬子,但这样,依然算不上好看。 廖化武道:“袁教主,你看,现在可还好。” 袁成仇叹口气,把脸撇向一边,道:“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廖化武道:“廖某说袁教主与大哥,不对,与廖化文有仇,自该找廖化文去,于我廖家而言,是无辜的,你说对,袁教主。” 梁鹏道:“廖化武,你无耻的嘴脸跟你大哥,还真是有得一拼,袁教主,您别看他这样子,若是今日放过此獠,他日相见,必是另一番嘴脸。” 廖化武向梁鹏一瞪眼,威胁之意颇浓,只是刮了胡髭的他,多了许多娘们儿气息,再没了那种感觉,再加上他那乱七八糟的伤口,倒是平添了许多滑稽。 遇到滑稽之事,自然就会有人笑,特别是人还这么多的地方,以前满脸胡茬子,倒无人看过他真容,也不觉得如何,但今日见他这样,众人已是笑的人仰马翻。 梁鹏噗嗤一笑,道:“你他妈别这样,以前怎么就没感觉到,你还是一个这么有趣之人。” 袁成仇插话来,问道:“你是?” 梁鹏道:“在下梁鹏,供职于九湖军镇,乃军镇副将。” 袁成仇点头道:“你可知,袁某此行,本就是为你等而来,准确来说,是为九湖军镇而来。” 梁鹏道:“袁教主到此,梁某就已是知道了。” 袁成仇道:“你不怕?” 梁鹏道:“梁某见过了世间最无耻的廖家人,反而对袁教主的天门教,有了许多向往。” 袁成仇笑道:“自我天门教出世以来,你还是第一个向往本教的,既然如此,本教主今日也破例一次,不再用强,愿随我回天门教的,全凭自愿。” 话音刚落,便有数人响应。 不过相较场中数千人而言,还是极少数。 此时何逊行来,向袁成仇抱拳道:“拜见袁教主,在下何逊,与梁鹏同为九湖军镇副官,何某有几事不明,还望教主告知。” 袁成仇道:“说来听听。” 何逊道:“这几个问题,不仅是何某自己想问,我相信也是一众兄弟们要问的,若不明白,他们不会归于教主麾下的。” 袁成仇默然片刻后,正色道:“何副官请说。” 何逊道:“若我们同意去天门教,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袁成仇道:“战斗。” 何逊道:“身为军士,自然不怕战斗,只是与谁战斗。” 袁成仇道:“人族之敌。” 何逊道:“人族之敌?若真是如此,身为军士的我们,正当如此,第二,这里众多兄弟,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亲属家眷,若与教主去了天门教,怎么保障他们家人的安全。毕竟他们这一走,就代表背叛了道盟。” 袁成仇道:“此间事若要传到道盟,定需数日,道盟再作安排部署,又需数日,这些军士之家眷,可趁这段时间来这廖府,一同与他们去我天门教,本教主向诸位保证,这空间通道,我天门教拼死也会守十日,十日,我相信诸位应能办妥家里事了。” 此言一出,场间一下沸腾起来,嘈杂许多,有交头接耳的,有跃跃欲试的。 何逊道:“第三,若袁教主与廖家人一样,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到时弟兄们进退维谷,如何是好?“ 袁成仇道:“这第三条,袁某不能回答各位,因为这要在袁某行事之后,才有答案,但在这方面,袁某尚有自信胜过廖家人。” 何逊抱拳谢过,道:“何某没什么可问的了。” 转身向众军士道:“兄弟们,想必大伙儿要问的,不过也就这些,大家自行判断。” 说到这,径直走向袁成仇,天门教众人后。 看来这何逊才是九湖军镇的灵魂人物,见他如此,九湖军镇军士,瞬间去了一多半,而另外少部分,则在梁鹏率领下,早已到了天门教众后。 廖化武见此,脸色难看到极点,想着自己经营多年的九湖军镇,就真的如此不得人心吗? 第二百零七章 烟花绚烂 廖化武刚想到这,在他对面,天门教众中,一位异常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这身影,差点让他吐血,也第一次让他感受到,来自灵魂的背叛,许是心痛的缘故,一下捂住胸口,怒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廖化勇被叫住,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摊开双手,道:“廖主事,为何有此一问?” 廖化武道:“你要随他们去?” 廖化勇道:“有何不可,廖某虽姓廖,但却对此深感耻辱,亦时常叹息,这姓氏由父母所赐,由不得自己。最可恨的是,身在廖家,日见夜见尔等所为,每每想来,真是让人深恶痛绝,恨不得亲自手刃了尔等。” 要不是这里均是相熟之人,听他如此一说,定会被他的义正辞严,感动的稀里哗啦,说不得还会附和他几声,但这里大多都是九湖城百姓,及九湖军镇军士,所以对他这正义的神态,冷眉冷眼,极为不屑。 当然,也有例外,新至的天门教众,就颇为欣赏廖化勇此番大义灭亲之态。刚欲附和他,就见他被军士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踹,也踹出了个左右不是,既然是被踹出去的,再回去的话,已然有些不妥。 回廖家那边,刚话已说到了那种地步,当下廖家人正幸灾乐祸看着他呢,见廖家人如此表情,廖化勇心中一狠,道:“袁教主,我想我还是有些用的。” 袁成仇道:“说来听听。” 廖化勇道:“廖家盘踞九湖城日久,这些年不知搜刮了多少金银财宝,小的对此,怎么说呢,了如指掌,也许教主你会说,廖家现在如瓮中之鳖,一应物什,还不手到擒来?但终究没有小的来的利索不是?况且小的还知道,在廖家之外,有几处廖家秘密的宝库,其中金银财物,与廖府比起来,可是不遑多让。” 闻此,袁成仇倒没任何反应,马员外一下就蹦了来,这一蹦,你很难想象他臃肿的体型能做到此,只见他一只手搭在廖化勇肩上,谄媚道:“廖大爷,重新认识一下,马谋德,西商会会长。” 廖化勇道:“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 马谋德道:“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廖化勇迟疑道:“此话怎讲?” 马谋德道:“我们同属云霄城,但他还管不了马某。不过你一去便知。” 廖化勇道:“去云霄城?我为什么要去?” 马谋德道:“你不去可能会死。” 廖化勇道:“我去。” 马谋德道:“以后你就是我西商会的成员了。” 廖化勇道:“西商会?干什么的。” 马谋德道:“搞钱的。” 廖化勇道:“为谁而搞?” 马谋德道:“城主。” 廖化勇道:“城主是谁?” 马谋德厉色道:“知道的太多,并非好事,会没命的。” 廖化勇道:“马老板,你好可怕,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的,去了云霄城可以换门派吗?” 马谋德道:“西商会会规第一条,誓杀不忠不义之人。” 廖化勇心里一咯噔,道:“幸好廖某不是。” 马谋德道:“不是自然最好。” 继而旁若无人,勾肩搭背,两人径自向廖家后院行去,愈行愈远,话语也随着远去的背影,越来越不清晰,廖家人都知道这两个家伙去做什么,还能是什么,抄家呗。 此时脸色铁青,特别是廖老太爷,身上还挂着一朵大红花,再没了之前的春风满面,两眼空洞,他想不通,仙界到地狱的时间,会如此之快。 似是在此刻想到了什么,犹如溺水时,握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见他威胁道:“今日诸位对我廖家之辱,他日我儿定当加倍奉还。” 袁成仇笑道:“廖化文?要是他真敢来寻我报复,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廖化武小声道:“爹,多说无益,这些人不吃这一套的,因为他们不仅不怕大哥,甚至连道盟都不惧。唉,看来今日之后,九湖城再无廖家了。” 何逊从身后行出,道:“袁教主,此地不宜久留,若道盟派高手到此,抑或集结军镇过来,都会很麻烦,若真的让他们反扑建功,我们现在所得,将会功亏一篑,属下建议先行撤出此间。” 袁成仇道:“何副官所言极是,那就由你来统领,分批次沿着通道回天门教去,然后留一批人通知并接应军士家属即可,去。” 何逊领命而去。 梁鹏指着廖家人,道:“教主大人,这些人如何办?” 袁成仇道:“一并带回去,反正天门教缺仆役,让他们学会换位思考,他们才会懂得什么是尊重。” 烟花总是出现在夜空中,绚烂至极。 也许唯有黑暗,才能让烟花看上去,更加美丽。 今晚的九湖城,就特别美丽,几乎在全城每个角落,都有烟花升上夜空,若是往些年,只有廖府这一块地,才能如此。 夜空下,孩子们追逐打闹,已是许久没有如此。 若在以前,大人们定会呵止这些孩子,若因此不小心碰到廖家人的话,仅一次,就可能为家族迎来灭顶之灾。 但今日之后,再没了廖家人。 于当下九湖城而言,值得烟花为伴。 廖家人被带去了天门教,但廖府却没有因为廖家人离去,而显得没落。 相反,现在廖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只因这里不仅有好菜好酒,还有九湖城赶来的百姓。 好像廖家这一切安排,都不是为廖老太爷祝寿,是为了此刻而存在的。 此时马谋德正堂高坐,廖老太爷之前的满面春风,也好似转移到了他脸上,要不是没有那朵大红花,众人定会认为这是他的寿宴,因为任谁都看得出,他是全场最开心的一位,即便烟花下,未经世事的无忧少年,在笑意这方面,都不敢直接与他争锋。 马谋德开怀大笑,向下手处,道:“任老板,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合约吗?” 任长青道:“马老板如此赏识,任某定不敢忘的。” 马谋德道:“那好,马某的货物就在这里,你给我送到西北玉兰城即可。” 任长青笑道:“原来马老板早就算到了今天,所以一开始找的,就是我任家,即使廖家再如何刁难,都不愿更改,想必是知道,以后九湖城,再也不会有廖家。” 马谋德道:“任老板,这你就错了,马某找到你家,绝对是因为生意人对生意人的欣赏。” 任长青道:“既是这样,任某定不负马老板期望。同时任某还要感谢马老板,为我九湖城除了一大害。” 马谋德简直合不拢嘴,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马某已是得的够多了,你再这样说,马某就更不好意思了。” 倏地,琵琶声起,盖过场间嘈杂,多了几分清宁之意,让人听来,如梦似幻。 九湖城,已是许久没有这样的雅致,因为这档子事在廖家人看来,完全就是无聊透顶的末技,廖家人不喜欢,那么这一行当,也就没有在九湖城立足的空间。 不成想,今夜竟有人,还未忘掉这门技艺,在廖家廖府弹奏如此天籁一曲,想来,悦耳的同时,还真有些讽刺。 李知焉和林老头,依旧坐于大方桌上。 李知焉像是在想事情,而林老头,许是吃的太饱,半依在椅上,用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小竹签,正剔着牙,看着他想事情。 只是琵琶一起,他就迅速坐直,一个箭步,朝大殿外跃去。 林老头刚到大殿外,琵琶声戛然而止,好像从未出现过,也好似他的到来,让此曲,湮灭在夜空中。 忽然,西南一角,人影闪烁,一个跳跃,跃出到廖府外,林老头见此,一个箭步,追了上去,消失在夜空中。 众人皆被这一幕震惊,他们只认为老头儿吃的多,哪想到这须眉皆白的老头子,竟如此健步如飞,寻常年轻人,也不过如此。 当然,这惊讶与林老头展现的修为,都是短暂的。 世间本就卧虎藏龙,一个老头能如此,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该埋头,埋头,该吃的,还吃,该喝的,还喝。 李知焉继续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林老头有这样的身手,他倒不会奇怪,要是连这样的身手都没有,那才是天下最怪之事。 这时任长青行来,道:“见过公子,不知公子贵姓?” 李知焉也被这一问话打断思绪,道:“在下李知焉。” 任长青道:“相救犬子之事,多谢公子,这么些时候,任某还未来得及道谢,想来真是惭愧。” 想着这短短数日,竟有种大起大落之感,故无限感慨。 李知焉道:“任前辈不必在意,举手之劳而已。” 想着母亲叫这人小叔,也不知该叫什么,不过叫前辈应该没错。 任长青连连摆手,道:“李公子过谦了,任某哪当得起前辈。” 李知焉是那种不大喜客套话之人,故话锋一转,道:“晚辈想知道,刚才那美丽女子的一些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任长青自然知道他说的谁,似是一生中,最得意之事,之前便与人常提起,见有人要听,一下来了精神,道:“当然可以,清影可是我们任家的骄傲,她自小就是在我家长大的” 第二百零八章 我非鱼肉 世人皆有自己的故事,有些很精彩,大多,却都很平淡。 就像九湖城最寻常之水一般,其实啊,大多拥有精彩人生的大人物,只要你翻看他的一生,大多还是若水一般平淡,就和现在的九湖城一样,烟花只是暂时的,黑暗,才是夜空的主旋律。 故事虽平淡,但李知焉却听得如痴如醉,也许有人觉得水,寡淡无味,但又有谁能离了它呢? 夜已深,欢闹也随着时间推移,散去不少。 廖府,也因此寥落许多,就像拍岸的潮水,退了回去,留下满地的海货。 也像干旱时节,曾流水潺潺的湍流,经暴晒后,留下的干涸河床,然后贝壳,鱼干陈列其上,让人一见后,一目了然。 本就为彰显主人地位的长方大桌,依旧置于大殿正中,在其四周,数十张桌椅未变。 今日发生之事,足以震惊天下,但并没有想象中激烈的打斗场面,所以小说里,那些打斗的配角,并没有因此缺胳膊少腿,还依然健在。 只见长方桌左手方,一圆桌上,正坐着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的是真大,虎背熊腰,看去就知孔武有力,一个臂膀,足有小童那么大。 那女的,又是真小,竟真的只有那大汉臂膀那般小。 若从远处看,定会认为这是一对父女,但若行近看,你就会发现这男的,还是一少年,而女的,已是皱纹满面,年老色衰,甚至口中的牙齿,也亦不再完整。 此时两人正有意无意,向长方桌那边张望。 而在长方桌右手处,则坐着数位女子,其衣着暴露,裸露出来的腰肢,不堪男人盈盈一握。 当然,于男人而言,更在意其胸前,那两块软玉,此时正半遮半掩,与人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再佐以一条青龙刺青,若隐若现,平添几分情趣。 且当首那位,比起其他,更甚之,也因此聚集了场中数位“正人君子”有意无意的目光。 只是让这些“正人君子”奇怪的是,于他们火热眼神,女子显得颇为厌恶,此时正看向那发呆的少年,心道:这可恶的小白脸,也就仗着老天爷赏饭,不就有一个好看皮囊吗?那些女子也真是肤浅,男人的魅力,不正是应该粗放、豪迈一些吗? 人的一言一行,都具有自我辩护和自我保护的潜意识,若这人是一个帅哥,他也定不会如此说。 当然,没人在意他如何想,如何说,就像他很少在意他人的想法一样。 在长方桌下方,则同样坐着一位少年,满桌美酒佳肴,他却一点未动,从自己腰间取出酒壶,为自己斟满,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如此,周而复始,看去,甚为惬意。 在其身侧,则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也不吃菜,也不喝酒,或许觉得现在,已到了睡觉时候,正闭眼假寐。 奇怪的是,这人既然要睡觉,为何不回自己家去,虽然这里颇为热闹,也有美女,也有烟花,有好酒好菜,但要知道,于真正要睡觉之人,这些都是累赘。 难道是在等人,抑或是在等某件事,不得而知。 此时说故事之人,已去的很远,听故事的人,还沉浸其中。 李知焉于周围奇怪的情况,还未曾察觉,即使没有这个动人的故事,想必他也是察觉不到。 直到一物自头顶而来,才让他抬起头来。 此物,乃一张渔网,在九湖城,每家每户都有渔网,并不奇怪。 毕竟河道城市嘛,百姓即使不以捕鱼为生,也算半个渔夫,只是奇怪这渔网,不撒在河道里,要撒在这廖府大殿内,难道廖府大殿还能长出鱼不成? 做过渔夫都知道,一网下去颗粒无收,那是常有之事。 现在出网之人,也的确在收网,也的确是颗粒无收,但出网之人,却异常愤怒,因为问题出在一网下去上。 只因他的渔网,还未真正撒出去,尚在半空,就被人用匕首射了回去,只见他道:“朋友,断人财路,犹如取人性命,这样做,可不符合江湖道义。” 说话者,正是那虎背熊腰的少年。 也在此时,长桌右手处,那美艳女子收回举起的双手,看来,匕首是由她射出,道:“朋友?既然是朋友,为何不懂交友之道?” 此言一出,就让那几位“正人君子”,如鲠在喉,恍如吃了个屎苍蝇,难受到极点,因为这女子声音,低沉浑厚,与男子声音,并无二致。 闻此,渔网少年亦有些不习惯,眉头一蹙,道:“这几位,定是那苗疆神女?在下熊成武,来自妖都。” 当首那苗疆女子道:“小女子巫琳,的确来自苗疆。” 熊成武道:“原来是巫神女,妖都和苗疆,素来和睦,世代交好,神女可同意此点?” 巫琳道:“的确如此。” 熊成武道:“既是如此,现在就有了一个难题,还望神女解惑。” 巫琳道:“说来听听。” 熊成武道:“若是河里只有一条鱼,对妖都和苗疆都非常重要,誓要获取,但鱼,又只有一条,且还必须是活的,所以神女,在不破坏双方关系的前提下,当如何?” 巫琳道:“善恶不计,各凭本事。” 熊成武道:“果然快人快语,不愧来自苗疆,比起中州之地这些伪君子,爽快多了,既是如此,请。”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话,打破了两人交谈,并回荡在场间。 只见下手处那少年道:“阎某也不喜中州之地的伪君子,但两位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些,须知,这里既不是妖都,也不是苗疆。” 虽说着让人火冒三丈的话,但少年却笑得极为温煦,让人见之,大感舒适。 熊成武两眼眯成一道缝,道:“你是谁?” 阎竹青道:“布武宗阎竹青。” 听这名字,李知焉终是将看向熊成武的视线,投向这少年,这少年他见过,就在天道学院应试那会儿。 熊成武道:“布武宗?不是数十年前就消失了吗?” 阎竹青道:“消失了又怎样,只要你能力够大,人死了都可复生,何况一个宗门。” 熊成武道:“你等属于道盟?” 阎竹青道:“道盟?道盟不配。” 熊成武道:“既然不属于道盟,便是云霄城了,妖都与云霄城,虽交往不密,但也有过几次愉快的合作。这次捕鱼,你们也想插一脚?” 阎竹青道:“这次是阎某自己的意思,与云霄城无关。” 此时熊成武身旁那小个女子道:“与他们说这么多作甚,最后还不是各凭本事。” 熊成武道:“奶奶,你看你,还是这么暴躁,少主不是说过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特别是在中州之地行走时,更要多一个心眼,毕竟这里的人,可不比我们妖都那边之人,那么单纯。” 听了这么久,李知焉也终于明白,原来他们将自己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你还别说,这长方形大桌,还真像一块砧板,只要躺上去,就是活灵活现的待宰之物。 李知焉道:“我说几位,你们要捕获我,可有问过我的意见。” 对此,李知焉有些生气,也问的很认真。 当然,这种认真,在众人面前,就是一个笑话,从没有一个兔子的认真,会被猎人认真对待。 但熊成武是个例外,只见他道:“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李知焉脱口而出,道:“不愿意。” 他是真不愿意,这种事情,只有傻子才愿意,他又不是傻子,所以回答的,更加认真。 熊成武听此,却有种被戏耍之感,怒道:“你大爷的,你是成心的。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转首向那老妇,叮嘱道:“奶奶,看到了吗?这就是中州之地伪君子的狡猾面孔,你记住了?” 阎竹青道:“熊兄,我劝你莫要小觑此人,他可是当今有数的天才少年。” 那老妇道:“既然被叫做天才,那么自然就还在成长中,既然在成长中,离大人物,自然还有一些距离,所以天才,终究只是天才。” 阎竹青听此,笑容更盛,不再争辩,提起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李知焉在回答了“不愿意”后,也重新坐了回去。 他已告诉过众人自己的想法和看法,你要如何,是你的事,但我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我非鱼肉,所以请收好你的刀俎。 就像他不理解世界,这个世界有时候,也不理解他一样。 刚才的回答,已算告诫了众人,但还是有人向他袭了过来,若之前一样,一张渔网,一张视他如鱼肉的渔网,正缓缓从空中而来。 渔网很慢,但绝对很大,大到能容下整个长方大桌。 李知焉可以避过,至少从这慢速度来看,可以轻易避过,但他并未如此,因为他要在这里等人。 有人会说,在外面也可以等,避开这一网,再回来也可以等,但李知焉有自信,不离开此处,他也可以等。 第二百零九章 危机四伏 渔网很坚韧,从多年的经验中,给了熊成武足够自信。 不过赤霄剑也很锋利,特别是附有火焰的赤霄剑,好似对这种东西天然克制。 渔网的孔洞很大,也许在渔夫看来,小鱼小虾不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要捕,就得捕大的。 也唯有如此,才对的起他这件兵器。 不错,就是兵器,于他而言,这渔网不是渔具,渔具只用来捕鱼,而它,却是用来杀人的,杀人的渔网,自然是兵器。 只是渔网的孔洞,实在太大,让要捕的大鱼,瞬间漏了出去。 漏网之鱼,想必每个渔夫,都会因此感到遗憾。 只见李知焉手持赤霄剑,虚空一划,赤霄剑本为火红色,再附上火元素,犹如划向空中的烟花,煞是美丽。 渔网也因这虚空一划,掉了下来,落向他的四周,不沾他周身分毫。 现在的熊成武不仅遗憾,还有些心疼,心疼由冰蚕丝打造的渔网,来之不易,那特有的冰蚕,极为难寻,寻到了,还不一定吐丝,现在被人一挥剑,便报废了去,熊成武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阎竹青端起酒杯,本欲饮,见此,酒杯托在半空,用他惯有的笑容,道:“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小觑此人。” 李知焉寻声望去,道:“你也要捕我?” 阎竹青道:“有这个想法。” 李知焉道:“既然想,为何不上来赐教?” 阎竹青道:“还不是时候。” 李知焉道:“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阎竹青道:“李兄,不瞒你说,不说暗处的,光这明面上的,就有三拨势力要捕你,你不想做鱼,阎某也不想做鹬,自然也不想做蚌。” 李知焉道:“你想做渔翁?” 阎竹青道:“如果可以,自然最好。” 李知焉道:“如果李某先人一步,被他人捕了去呢?” 阎竹青道:“那也无妨,一个连这些人都收拾不了的小人物,阎某得来,想必也甚为无趣,你可知,李兄你现在的风头,可是比莫如是、范举、及沈公子都盛,所以,定不要让在下失望。” 熊成武因痛失渔网,本就不大高兴,听此,怒道:“阎竹青,你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你的排头兵?” 阎竹青道:“熊兄觉得不妥,自可回妖都便是。” 熊成武道:“爷爷为何要听你的,爷爷想怎样便怎样,你叫爷爷打,爷爷偏不打,你叫爷爷回,爷爷偏不回。” 说完,回到圆桌,端起酒壶,灌上一大口,似是气得不行。 见无人再出手,李知焉也坐了回去,别人要捕他,他也不可能自缚手脚,给人家送过去,但他又不能走,师父还未回,即使要走,也不知要去哪儿。 不能走,自然便成了一块饵料,将一众心怀鬼胎之人,均是聚集到了此处。 也像掉在地上的蜜糖,不多时,便引来一大群蚂蚁。 已为深夜,廖府大殿内,灯火通明,长方桌上,仅有一人,显得与众不同 更与众不同的是,少年竟淡然自若,抓起桌上吃食,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光这份气度,就是许多人不曾有的。 经刚才之后,他必定知道身边之人,已对他心怀叵测,但依旧能做到淡定从容,真让人佩服不已。 不过在李知焉看来,就简单多了,这马上要打架,那么填饱肚子,绝非坏事,现在还不知道要打多久。 且书中说,饿死不如撑死,所以吃东西,绝对不是坏事。 任谁吃饭被人打断,都不是一件开心之事,不仅是因为这样很不礼貌,还因为这样很容易呛着。 你要与我打架,不说先拱手行礼,自报家门,至少也应该先打个招呼不是? 李知焉正用手捶背,似是刚才被呛着了,端起一壶酒,牛饮一口,再继续捶背,这样几下,看来已好了许多。接着看向地上,那被他拍落的青年男子。 不错,正是拍落,因为这男子不是走来的,也不是爬来的,而是飞来的,准确来说,是被人扔过来的。 男子惊恐万分,他乃九湖城当地百姓,来此,纯粹是听说这里有架打,来此看热闹的。 即使家中妻子劝了他几次,依然忍不住好奇,来到了此处。 毕竟武侠梦可是根植于每个青年男子脑中,最神圣的东西,一旦有机会,定不会放过来看,这些武侠中的人物。 只是这些武侠人物,并无他想象中那般,那般行侠仗义的样子,相反,这些人还颇为卑鄙,人家在那里看的好好的,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就把他扔了过来。 本是来看人的,现在倒好,像一只奇珍异兽,被人家看个没完。 李知焉不再看他,以他的性子,也不会杀了他,从眼睛接触的一瞬,他便知道,这人毫无修为可言。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在接触的一瞬间,他的吞噬心法便覆在了掌中。 他转身向后,看向身后一群人,忽然,赤霄剑随着他眼神所至,径直刺去。 一剑,将一夜行衣男子逼出原来所立的之处,溅起一地灰尘。 在深夜时分着夜行衣,本无可厚非,奈何廖府大殿实在太亮,如此装扮,就显得有些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夜行衣男子道:“卢某还在想,坊主是不是高看了你,如今看来,英雄果然出少年。” 李知焉道:“坊主?你是绣衣坊的?” 卢姓男子道:“天下间有豆腐坊,洗衣坊,各种坊,都可叫坊主,但在修行界,坊主只有一人,就是我绣衣坊坊主。” 李知焉道:“现在你们又来了几个。” 卢姓男子道:“看来经上次后,你对我绣衣坊行事,亦多了些了解,不过若想知道的话,为何不自己去寻答案。” 李知焉道:“我不想知道。” 说完,便又重新坐回长桌去。 他知道,今日之敌,可能超出以往任何时候,即使在灵隐寺,也不曾遇到,那时道盟执事虽多,但那不全是针对自己的。 而今日来此之人,全都因自己而来,所以他不想知道。 因为要知道一些东西,势必要付出一些代价,若是以前,也未尝不可,但今日,他必须保存实力。 师父还未回,所以他必须在此处等,自今日后,他对生死有又了一些理解,他不会再像灵隐寺那般,看淡生死,他要活,唯有活下去,才能知道真相,解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人,为何生而有罪? 卢姓男子听此,倒是一愣,哪有这样回答的,见李知焉真的坐了回去,心想这少年还真是与众不同,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不再出手。 自此,场间形成一种微妙平衡,谁都不愿先出手,但谁都志在必得。 然后又都奇怪,为何少年此时不走? 毕竟他,本可以走的,他一走,场间的平衡,肯定会被打破,这样各方势力,势必会因此大乱,进而咸鱼翻身做渔翁,也说不定,难道他有什么阴谋? 众人刚想到这,便被一连串呼噜声打断。 夜深人静,的确是该睡觉的时候。 只是此情此景,能睡得着,也是天才,不说这里隐隐透出的杀气,光这些强者透出的气场,也足以让人夜不能寐。 但呼噜声做不得假,正由下手处传来。 只见阎竹青身侧,一中年男子抬首向天,哈喇子由嘴角,直接连到地面,唧一下嘴巴后,挠一下耳边鬓发,呼噜声,便随着其嘴巴一张一合,传向场间各处。 对此,阎竹青似是见惯不怪,继续为自己斟酒,继续一饮而尽,笑容,却因此更盛。 只因他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的确是好戏,你很难理解,一位熟睡的男子,会自己站起来。 在呼噜声不断中,不仅站起,还走了出去,怎不让人啧啧称奇。 在他呼噜声中,场中已然倒下大片,包括之前被夜行衣男子扔到场中,那看热闹的九湖城本地男子。 他本想离开的,但他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被人关上。 当然,即便没关,他也出不去,大殿当时,被围的水泄不通,要出去,势必要借道,但看形势,自己要借道出廖府,他们可能不会卖自己这个面子,所以就缩在了长方桌下方。 不知何时,有了呼噜声,有呼噜声倒没什么,主要是自己也随着这呼噜声,有了睡意,虽然脑子时刻提醒自己。“大哥,这怎么是睡觉的时候,又怎么是睡觉的地方,可千万别睡啊。” 但越提醒,反而有了催眠之意,倦意更浓,不多会儿,人就倒了下去。 且场间倒下的,多半也是如男子一般,过来看热闹的,本身就无修为,怎经得起这样的精神攻击。 不说这些尚无修为的普通百姓,就说一些有修行底子的江湖人士,此时也耷拉着眼睑,时不时搓一下脸庞,正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睡去。 第二百一十章 如梦初醒 廖府大殿,静的出奇,唯有呼噜声,响彻其间。 若不是此地灯火通明,人多势众,定会让人认为,这是某个虬髯大汉的卧室。 此时李知焉也涌来一阵睡意,不过稍整心神后,便恢复过来,以他如今的意念,这点精神攻击,还不足以将他怎么样。 他的眉头却倏地皱起,因为那打呼噜的中年男子从坐着到站起,再到走来,不是针对别人,正是为他而来。 李知焉不再看此人,而是越过此人,望向阎竹青,道:“不做渔翁了?” 阎竹青笑容依然和煦,道:“时移世易,不是还有一句叫先下手为强吗?” 李知焉道:“假使你能擒下我,但你能在这些人中,将我带走吗?” 阎竹青笑容更盛,道:“李兄,这是阎某该考虑的问题,你并不需为此担心。” 李知焉指向那走来的呼噜男子,其状甚为认真。道:“那倒也是,不过凭你俩,倒的确无需考虑。” 阎竹青道:“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凭你俩,可带不走我。” 阎竹青噗嗤一笑,似是不信,道:“哦?那定要试试。” 说话间,仰面打呼噜的男子,已然行到李知焉前方站定。 只见他闭着眼,着青色素服,相貌中规中矩,若放在人群,即使曾看了无数遍,也是很难记的住。 不过此时,再记不住,也记住了,因为他这样子,想不被记住都难,不仅因为他现在的怪异举止,还因为他这一路走来,都是闭眼的。 闭眼,并不是因为他瞎,而是因为他睡着了,一个众目睽睽下,闭眼、睡觉、走路之人,怎不让人印象深刻。 若说这些都不足为奇,那么接下来他所展现的,硬是直接将场中人怔在原地,只见他道:“在下南宫梦,想请公子移步,到布武宗一坐。” 不错,他不仅在睡觉时,能走路,还能清楚的自报家门,有人可能会说,他装睡的,但他在说完后,呼噜声又起,至于这呼噜声是否为装,便不得而知了。 于他人问话,李知焉通常都会认真回答。在大山时,要找一人说话,可非容易之事。 所以他非常珍惜每一次对话,即使这人看来,非常诡异,但他还是认真道:“在下李知焉,不愿与你去任何地方。” 南宫梦依旧闭着眼,却也听到了李知焉回话,呼噜声止,话语声再起,只见他道:“那就只有得罪了。” 说到这,就见他掏出一只笛子,接着送到嘴边。 让人皱眉的是,即使掏笛子,再到送到嘴边,这短短一会儿时间,他的呼噜声都未曾断过,似是只要非必要,这打呼噜,便是他的常态。 李知焉也皱眉起来,倒不是因为他打呼噜之缘由。 当然,任谁如此打呼噜,都不会好听,但李知焉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让他皱眉的是,他掏出的那只笛子,让他想起了一人,一绝丽人影。 那人,于世间皆冷漠,唯独对他,很是不错,只是不知,经上次后,她现在怎样了? 是不是冷冷清清依旧,让人无来由的,心生爱怜,恨不得为其送上世间最温暖之物。 想着温暖之物,他又想到另一位女子,依然绝丽,她倒是很温暖,像阳光一样,若她俩能相辅相成,倒是不错,不过在相处中,她发现两人不说互补,甚至隐隐有水火之势,真是让人奇怪。 不知何时,笛声打断了他延伸的思绪,由不得他再想,只因识海,似要暴裂一般,让他厌烦至极。 南宫梦人长得不咋滴,这名字却颇为好听,但也仅仅只限于名字。 因为除了名字,他吹出的笛声,也如乌鸦嚼舌、黄牛吹气一样难听,场中有多人,已是受不了他如此,纷纷捂住了耳朵,奈何这笛音,根本不是普通的音浪,乃精神一道的法术,所以即便捂住耳朵,看去依旧徒劳无益。 南宫梦长得这样,也就算了,还站在自己面前。 站在自己面前,也可忍,还吹着如此难听的笛子。 如此这般,始终不能与想象中,那抹佳人身影重合,这让李知焉有些懊恼,因为他这样,不仅扰了他吃饭的雅兴,还破坏了他心中,最美好的想象。 一剑,自剑匣而起,直接朝南宫梦飞去。 笛声也由低沉转为高亢,剑也因此,从半途掉下,落在大理石板上,径直插在其上。 刚一交锋,李知焉便痛苦的捂着脑袋,脸色煞白。 以前他经历过这种精神攻击,只是当时针对的,不是他而已,直到今天他真的遇到,才明白这种手段的厉害之处。 一旦被击中,真可说痛彻心扉,严重的,更是直接失去行动力,还怎么交手? 一身修为全靠意念支配,这直穿灵魂的攻击,真可谓是攻击的本质,传言有眼神杀人,想来,大抵就是如此了。 不过幸好,就在不久前,李知焉意念,刚得过升华,要不然这一击,定让他束手无策,更不用说面对后面的对手。 李知焉面露痛苦,阎竹青笑意更盛,似是要庆祝此刻,举杯一饮。 不过刚举起的酒杯,便停在了半空中,这是他自来到场间后,第一次显露出郑重其事之神情。 只见南宫梦不再吹笛,也不再打呼噜,甚至也不再闭眼,他醒了来,眼如铜铃,正茫然看着周遭一切,显得难以置信。 在其背后,则插着一柄剑,穿胸而过。 他看着带血的剑尖,不信的同时,也惊恐万分,若是这剑再向下一些,他这条命也就没了。 看了剑,也自然的看向剑主人,他不明白,这剑明明可以向下一些的,至少对那个状态的自己而言,就该如此。 毕竟能近他身的剑,那么从哪个位置穿过去,都是合理的,这个合理,便包括他心脏,脑袋这些致命之处。 看了许久,他还是不明白,剑主人为何要如此,自己没有对他起杀意,是因为有使命在身,要捉活的,而他,却完全没必要如此。 不管如何想,他已是输了,也许他还有一战之力,却再无活捉之能。 都说不杀之恩,如同再造,他忍痛拔下胸口处,那柄三尺长剑,简单包扎一番后,向李知焉行去,半途再拾起另一柄剑,一手一柄,然后放到那张长方桌上,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李知焉点头,不答话,也等于默认了此事。 在他看来,这身影怎么也与那绝色女子重合不上,但他就是下不去手,也许在他心中,只有那笛子能与之重合,不过仅此,也足以让他放了此人。 所谓各花入各眼,于他如此神情,只会让多人认为其惺惺作态,对此极为不屑。 他之前受到的精神攻击,的确为真,也的确令他苦不堪言,但痛苦不代表他不能控制另一柄剑。 熊成武道:“奶奶,看到了吗?这就是中州人,虚伪到极点,明明用计骗了人,还装出一副高人模样,受人膜拜,而那笨蛋,竟还真的挺感激他的样子,同样虚伪。” 熊成武口中的奶奶,道:“是啊,真够虚伪的,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也不知少主怎么想的,非要我们将这么恶心之人带回妖都,这不是恶心人吗?” 声音不小,抑或本身就想让人听见,也就没什么顾忌的,此话让南宫梦听来,有些哭笑不得,道:“百里蜂,我劝你莫要惹我,因为现在的我,心情不是很好。” 被其称为百里蜂的,正是熊成武的奶奶,刚才说话的老妇。 百里蜂道:“惹了你又能如何?” 南宫梦道:“在下虽中了一剑,但也足以将两位请回妖都。” 熊成武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试试?” 熊成武话音刚落,剑气如光,瞬息而至,熊成武一跃,迅速闪开,而百里蜂,则直接到了房梁上。 继而怒气冲冲,望着阎竹青及南宫梦两人,再看向之前所在之处,那张圆桌,已为粉碎,要不是自己闪的快,便是如桌子一般,散乱一地。 百里蜂怒道:“阎公子,这是何意?” 阎竹青抬头来,笑望向房梁上,道:“阎某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打烂那张圆桌而已。” 熊成武道:“难道你不知道那张圆桌上,有我和奶奶吗?” 阎竹青道:“知道啊,但那圆桌与你俩又有什么关系呢?” 熊成武挠挠头,默然片刻,道:“那倒也是。” 话刚出口,众人脸上便浮现笑意,苗疆几位女子,更是捂嘴轻笑出声,似是如此,才不至于坏了自己形象,不过不管如何捂,终是捂不住声音传出。 声音一传出,那么于场间之人而言,什么形象都就没了。 百里蜂道:“成武,你这傻子,他那剑气明明就是攻击我俩婆孙的。” 熊成武恍然大悟,道:“阎竹青,你将你熊爷爷当傻子是,老子宰了你。” 阎竹青笑道:“不是将你当傻子,你应该自信些。” 熊成武道:“什么意思?” 阎竹青道:“你本来就是。”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攻其不备 怒不可遏,想来,便是如此。 阎竹青话音刚落,一只巨大黑熊,便出现在了场中,一声咆哮,冲出廖府之外,直上云霄,让喜庆的九湖城,凭空多了一丝诡异,响起数声孩啼,惊起一片狗吠。 阎竹青对此,却是一笑,道:“不想完成你少主的使命了?” 虽为一只熊,但却有人语,自其口中来。 原来,这熊不是别的,是这熊成武修炼的功法如此,所谓妖修,便是以妖都为首,临摹各类猛禽异兽,独成一派的修炼体系。只见他道:“即使熊某宰了你等,也不耽误少主赋予的使命。” 阎竹青道:“你确定要如此?” 在自然界,即使强如老虎,也不敢主动招惹黑熊,特别还是一只暴怒的黑熊,熊成武不再答话,因为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只见黑熊后腿一蹬,已是到了半空,灯光耀映下,一巨大黑影,也笼罩了阎竹青所坐之处。 黑熊是真大,若山峰一般,现在这情形,极像有人用砚台拍向地面的核桃。 核桃终还有些硬度,若是普通人,若再被其扑中,定会被砸成肉泥。 不过阎竹青非普通人,他不仅不普通,还是齐云新人榜中,第六的人物,金之一道的宠儿,所以他的剑,非常锋利,只需一剑,他不仅不会变成肉泥,还可将这“山峰”,分为两半。 但奇怪的是,他的剑并未划向头上压来的“山峰”,而是转首,向其身后虚空一划,然后再迅速弹开,这时黑熊也刚好压下,将阎竹青所在的木桌,压的粉碎。 不幸中的万幸,在他划出一剑后,他的左手,拿住了桌上那壶酒,不至于和木桌一样,散乱一地。 既然酒壶没碎,自然就还有酒,阎竹青对着酒壶嘴,仰头一饮,不看残桌旁的熊成武,而是对着虚空,笑道:“少主这空间一道,用来行偷鸡摸狗之事,果然非同一般,阎某差点就着了你的道。” 熊成武这榆木脑袋,自然听不出话里,浓浓的讽刺意味,道:“那是自然,不然怎能成我妖都的少主。” 阎竹青一席话,虽是对端木昊说,但也不曾想过对方会回答自己。 作为隐匿一道的强者,不可能因为一句讽刺意味浓厚的话,就暴露自己行踪轨迹。但熊成武这句话,却差点让虚空中的端木昊,暴露行迹,不知在心中骂了这蠢货几遍。 空间波纹,荡漾在大殿上空,剑气也随波纹,划出一道道寒芒。 一道震荡后,有瓦烁从空中落来,无差别飘向场间各处。 阎竹青道:“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妖都少主,还真是独具一格,与众不同。” 熊成武道:“那是自然,说起天才,我们少主在妖都,可是万中无一。” 熊成武此话一出,空间波纹再起。 一道剑气,也随之划向虚空,又是一道巨震,大殿为此晃动不已,待烟尘消散后,才重新矗定。 就在此时,空中飘来一句话。 “熊大,你这蠢货给老子闭嘴,回去再收拾你。” 熊成武一愣,再转委屈,他不明白,他所仰慕的少主,为何如此喜怒无常,人家明明是在夸他,为何要这样对他? 只见他摊开双手,万般无奈,道:“为何?” 没人给他解释,正如他说的,中州人都很狡猾,既然狡猾,将你教聪明了,还算哪门子狡猾。 但有人是个例外,因为李知焉当下,就在场中,只见他道:“阎竹青可不是在夸你家少主,故此,你所有赞美,都会适得其反。” 熊成武回味起刚说的话,若有所思,喃喃道:“原来如此。” 这样子看来,非常可笑,有人便笑出了声,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还出言讽刺道:“这智商,还是回家放羊,也不要放多了,一只就好。” 话说的得意非常,得意,通常就有些忘形。 熊成武一跃,抓起此人,徒手一撕,这人便被分成了两半,就像与人分食油饼一样简单。不同的是,鲜血四溅。 见此,众人的神情,也从笑意,瞬间换做惊恐。 熊成武站在那人尸体上,道:“熊某本想告诉你一件事的,可是你已听不到了。” 即使到了此刻,依旧还是有胆大之人,问道:“什什么事?” 熊成武道:“熊某不仅可以放羊,还可以杀人,你想试试?” 那人见熊成武向他望来,迅速低下头去,左右摇摆,不敢再答。 这人不敢再答,不代表没人答话。 有声起,飘荡场中。 “这妖都的朋友来我中州,可真是好生威风。” 正是那位着夜行衣的男子。 熊成武道:“你想试试?” 夜行衣男子一笑,道:“不吝赐教。” 熊成武揎拳捋袖,向此人看去,尚在房梁的百里蜂,突然呵止住他,道:“武儿,不可多生事端,此人乃道盟绣衣坊中人,此人的出现,也代表绣衣坊,至少有数人到了此间。” 熊成武道:“那又如何,我妖都可不惧道盟。” 百里蜂道:“我妖都的确不惧道盟,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 两人说的极为认真,也不在意身周瞬间升起的笑意。 夜行衣男子噗嗤一笑,道:“我说两位,你俩能不能别逗了,待会儿人家笑你,你又要打要杀的,既然如此,那就别这么幽默好吗?” 百里蜂道:“幽你妹的默?难道不是这个理?” 夜行衣男子忍住笑意,道:“老夫人说的极是。” 若为道盟执事,他定会让这婆孙俩,为他们的无知付出代价。 但绣衣坊则不会,因为他们的任务不是驱逐异族,如非必要,他们不会浪费自己宝贵的精力。 见这人还挺有礼貌,百里蜂也不再说什么,一时间,场中静寂不少。 李知焉对此毫不在意,时不时看一眼四周,继续埋头吃饭,像是要将之前没吃的,都吃回来。 刚吃的兴起,表情一下凝固,转而作痛苦状,他有些不解,为何会如此,然后移开半个身位,看向桌子下面。 只见桌下那人,已不知何时,醒转过来,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当然,更不知何时,他对自己起了歹意,用这把匕首,插在了自己肚腩处。 李知焉诡异的举动,也引来周围人不解的目光,作为猎人与猎物的关系,他们一直有一丝意识,停留在他的身上。 至于不解,他们想不通,为何一个毫无修行基础的普通人,能刺杀到齐云新人榜中的天才少年,且还是最近风头正盛,身经百战的天才少年。 李知焉拔出那把匕首,看着那人,道:“为何?” 似是被吓坏,桌下男子哆嗦个不停,哭丧着脸,道:“我我也不知,我我没有要刺杀公子的意思,只是我这手脚根本不听自己使唤,我我我是真不想啊,公子,你要相信我。” 李知焉撕下一块布条,缠住伤口,平静道:“我信你。” 不说还好,一说,男子直接跪在了李知焉跟前,磕头不止,道:“公子饶命,小的真不是要刺杀你,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男子就着四字,说个没完,他见过故事里的许多坏人,均是如此,嘴里说着信你,下一刻,就结束那人性命。 李知焉皱眉,他是真信此人说的话,因为从他惶恐的眼神中得知,他并没有说谎,且他的意念,早已付诸此人全身,也的确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此人四肢,已然缠满,若蛛丝一般的不明物质。 李知焉道:“我未曾说要取你性命,故此,本就不存在饶命一说。” 说话间,举剑向上,顺势向下,向男子斩去。 不时,这人尚在,尚未被斩死,却也被吓个半死,此时脸色苍白,看向李知焉。 不过眼神处,却对李知焉充满感激。 李知焉的确拔剑斩向了他,只是斩的,乃是他身体周遭的虚空,准确点说,乃虚空中,那些不明蛛丝。 这人是绣衣坊那位夜行衣男子扔来的,扔来的这人,又刺了他一剑,那么自己中的这一剑,多半与夜行衣男子有关。所以他的目光,自然就朝夜行衣男子投去。 似是早知他会如此,夜行衣男子的目光,早就恭候在此,见他望来,一接触,便有火花冒出。 李知焉道:“偷袭本无可厚非,打扰人吃饭,可不太礼貌。” 夜行衣男子道:“那又如何?” 李知焉道:“你们不是要擒下我吗?为何一直不动?” 夜行衣男子道:“择一良机。” 李知焉道:“什么时候?” 夜行衣男子道:“此时此刻,你受伤的时候。” 李知焉脸朝下,看着肚腩处的伤口,道:“这时候,倒的确不错。” 安静的廖府大殿,再次被一阵咒骂声打破。 只见夜行衣男子上方,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人,此人双腿乱蹬,嘴里说着世间最粗鄙之咒骂,咒骂着他下方之人。 夜行衣男子道:“作为我卢茂春的武器,你应该值得骄傲,若再胡乱咒骂,卢某不介意换一个武器。” 被卢茂春控制在上方的男子道:“你他妈倒是换啊。” 卢茂春道:“可以,但你得死。” 那男子“啊”的一声,作惊恐万分状,道:“卢爷,我愿意,我愿意” 然后用自个儿才能听到的语气,道:“愿意你妈” 似是这种关头,都忘不了那些污言秽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脏话连篇 九湖城,夜阑风静,唯有廖家大殿,恍如白昼,人声嘈杂。 像观看戏剧,随着一声“我操啊”,正式拉开序幕。 有时一想,这种情形,也像人生。 满口秽语的男子,沿着一道弧线,向李知焉飞去。 当然,这倒不能说成飞,而是卢茂春用某种手段,将他掷了出去,状如傀儡术。 他本想对下方那猥琐家伙说“操你妈”的,但想想后,还是算了,自己在他手中,定讨不了好果子吃。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声无限感慨,又不失其风格的“我操啊”。 赤霄剑也如脏话男子一样,飞了出去,并迎上男子的面门,为此,一声大呼后,继而大骂道:“我操你大爷。” 剑尖及时一荡,绕过男子,让男子生生避过,这脏话男子似是心有余悸,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这没长眼睛的混小子,你你找他去啊。” 似是觉得这话不妥,又狠狠向李知焉,道:“小子,你没见你爷爷在此吗?” 不管他如何说,如何想,这样两句话,好似都有些不妥。 在他避开一剑后,又被卢茂春置于其前方,看去,极像一块盾牌。 对了,在卢茂春心中,不是像,他就是一块盾牌。 这人对李知焉虽然不善,但李知焉还是认真回了他的话。 李知焉道:“我不会杀你的。” 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为难的神情,也一下展颜开来,脏话男子道:“小子,我就知道你比这厮有良心。” 话说的非常公正,且还是从第三方,客观的角度来评价的。 他倒不是拍马屁,而是见李知焉之前就放过与他宿命相同的九湖城男子后,才有感而发的。 公正的话语,往往得不到公正的对待,只见一声“我操啊”再起,极像擂台上,那敲响再次比试的小铃铛,拉开较量的第二场。 卢茂春道:“你不杀他?那要真是如此,卢某这件兵器,可就堪称上古神器了。” 缚在其上的男子虽飞了出去,但还是有声传来,只见他怒骂道:“我上你奶奶个腿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嘭的一声,长方桌被砸掉一角,那脏话男子也被砸的七晕八素,不知是在憋大招,还是因此打断了他的思路。 李知焉闪过,他说过不杀此人,自然便不是开玩笑。 但问题是不解决此人,他就有些束手束脚,也因这仁慈,让对手开始肆无忌惮。 就像这次,他本可以将其斩为两半,但他不能如此做,有些东西,是怎么都不能放弃的,只因放弃了,就再难找回。 不时,脏话男子又升至半空,继续与李知焉对峙。 虽与李知焉对峙,但他却在上面对卢茂春骂个没完,让卢茂春那脸色,越来越难看。 脏话男子又飞了出去,与其说是飞出去,倒不如说是被卢茂春砸了出去。 廖家大殿俨然成了讲演的大厅,不过讲演的内容,却让人频频皱眉,众人均未想到,这人能将大陆各地的方言俚语,城斥乡骂,集于一身,且运用的,还如此炉火纯青,要是在这个领域有圣人境,那必定非他莫属。 李知焉闪过,长方大桌又被砸出一道口子。 当然,即便是嘴强圣人境,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看来,他就一普通人,即使嘴巴再厉害,也仅限于“精神攻击”。 此时又被卢茂春缚在半空,两腮已是红肿,有血迹从嘴角流出,不再说话。 若平时较为活跃之人,突然某一刻沉默不语时,其实挺让人心疼的。 众人虽对这男子的粗俗不感冒,但对他敢于直面强者,还是心生敬佩的,想必平时也是一有趣之人,见他如此,亦心有不忍,生出怜悯来。 众人怜悯,但卢茂春不会,许是脏话男子背对着他,让他看不见,抑或他本就没了良心,脏话男子再次飞了出去,与之前不同,这次再无脏话传来。 拔剑出鞘,剑鸣不已。 赤霄剑通红,热浪直袭场间各处,瞬间升温继续,并向卢茂春斩去,因为李知焉知道,关键点,便在于此人,只要解决了此人,就能功于一役。 只是要解决此人,哪会这么容易,卢茂春能活到现在,身经百战,有这种想法的对手,不计其数,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不是傻子。 在李知焉向卢茂春刺去的途中,脏话男子带着他的鼻青脸肿,出现在他的前方。 对此,李知焉只得收剑而立。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只是这次,以脏话男子化作的奇兵,并未奏效。 卢茂春后,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人。 此时惊慌失措,不知所以,因为一剑,已袭向他的面门,此剑犹如清涧绿波,蔚为好看。 不过再好看的剑,都是用来杀人的。这男子见此,已然闭上眼睛,大呼“妈呀”,哭了出来,亦听天由命。 剑不会杀人,永远是人杀人,当剑来到他面门半分时,剑也撤了回去。 那卢茂春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两只手。 不错,就在他手臂下方,多了两只手,极为怪异,且此时手指,正有节奏的舞动,随着这舞动,其后方男子,也升到了半空中。 原来,他又拘役了一人。 李知焉眉头一皱,道:“他们只是普通人。” 卢茂春道:“我知道。” 李知焉道:“他们本与这件事无关。” 卢茂春道:“我也知道。” 李知焉道:“既然知道,为何要如此行事。” 卢茂春道:“高手有拈花摘叶,就可为兵器的说法,卢某如此,也不过同理而已。” 李知焉道:“可他们并非花草树叶。” 卢茂春道:“他们与花草树叶,又有何区别呢?” 李知焉道:“人有情,草木却无情。” 卢茂春道:“你非草木,怎知它有情无情。” 李知焉道:“即便如你所说,草木有情,那也只能证明你口中的高手,与你自己都错了。” 卢茂春哂然一笑,道:“不是我们错了,在修行界,弱小,才是原罪。” 李知焉不再答话,他知道这样的讨论,不仅没有答案,也没有意义。 在弱肉强食的修行界,讲道理最好的方式,是用剑,所以他的剑又飞了出去。 不是一柄,而是两柄,虽然有人已隐隐猜到他能控制两柄飞剑,但未亲眼所见,猜测,终究也只停留在猜测,即使南宫梦那次,也是在第一柄飞剑落地后,第二柄飞剑才成功的,这中间,终归有个时间相隔。 两人对两剑,如同马戏团表演,比起马戏团,又多了几分惊险。 不过在众人看来,这要命的表演,让人看来,更加刺激。 比起脏话男子的豪迈,刚加入的另一男子,则哭啼个没完,如同受委屈的小娘子。 经刚才后,脏话男子似是恢复了一些元气,白他一眼,极度看不起,道:“哭个鸟啊。” 那男子抽泣道:“你当然可以不哭,毕竟那公子说了不杀你的,而我呜呜呜” 似是觉得极度委屈,被噎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 脏话男子道:“你个傻鸟,公子是他妈什么人,你以为每个都像这畜生,滥杀无辜,他既然说不杀我,又怎会杀你。” 话刚出口,又是嘭的一声,脏话男子被砸在地板上,眼珠子向上翻,看来,又要许久才能说脏话了。 九湖城建于河道沿岸,这水元素,自然也较为充沛。 下雨,对这里百姓而言,简直如家常便饭般,只是这雨,若下在屋里,就有些荒诞离奇,并不是说这屋漏,也不是说这屋四面无壁。 但在廖府大殿内,人们并不感到奇怪,只因这里,大多乃修行人士,别说雨下在屋内,就是下在数十米深的地窖,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雨水覆盖整座廖府大殿,且施法者也非他人,正是李知焉。 只见他绣口一吐,一条水龙就朝卢茂春扑去。 众人终是被他繁多的术技,怔在原地。 传言他会不同元素法术,如今看来,这便不再是传言。 就说这随意调取的水元素,便让人明白他在此道的天赋,且他的成名技,是那火系法术。 须知,齐云新人榜上,他可是以“火之子”的身份,扬名天下。 如此,怎不令人动容,怎不令人侧目,要是掌握了他身上的秘密,于破空境后期而言,突破到圣人境也并非不可能。看来各大势力对此人的抢夺,不无道理。 大殿虽大,水龙却也不小,不小,那么廖府大殿便会有些狭窄,狭窄,就会让卢茂春防不胜防,退无可退,最后只得硬接。 脏话男子与另一人,早已被卢茂春移到前方,若一面盾牌,挡在他的身前。 这也的确有效果,气势磅礴的水龙,到他身边时,已然削弱不少,卢茂春轻易就接了下来。 来不及轻松,就在他刚接下水龙攻势的瞬间,一条比起水龙大上不少的火龙,气势汹汹,瞬息而至。 他不明白前方两个被束缚的废物,为何无故多了一个水做的护盾,来不及多想,火龙已至。 水火相交,升起水雾,在场间弥漫开来,让人根本看不见。 一剑,格挡声起。 第二剑,闷哼声传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重施故技 九湖城起雾了,与许多个清晨时分一样。 但让人奇怪的是,廖府大殿内的雾,却特别的浓,浓到让站在两米之内的人,都已不见。 众人均凝神戒备,毕竟此处,可非自己家。 众人虽目标相同,但可都是竞争关系,谁也不能保证身旁之人,不会趁此机会出手,毕竟少一人分蛋糕,总归是好事。 浓雾中,谩骂声起。 “谁扔的桌腿,他妈的打到我了知道吗?” 借着浓雾,想必知道这人不知他是谁,道:“你爷爷我扔的,你咬我啊。” “有种报上名来。” “你他妈叫我报我就报啊,你当我傻?” “做缩头乌龟算什么东西。” “缩头乌龟的确不是什么东西,所以你爷爷我姓熊,全名熊爷爷。” 对面一度陷入沉思,片刻后,道:“熊爷爷?我们还是本家,你为何拿桌腿扔我?” 房梁上的百里蜂看的清楚,道:“成武你个傻货,这厮占你便宜呢?” 说完,便催动法术。 廖府大殿内,瞬间刮起一阵大风,来得快,去的也快,也将场间的雾霭,一并带了出去。 有句话这么说的,退潮之后,才知谁在裸泳。 脏话男子现在,就是那裸泳之人,且他对面不远处,便是熊成武,脑袋上鼓起一个包,有些红肿,此时正怒气冲冲看来,道:“你还真是够胆,敢拿桌腿扔你熊爷爷。” 脏话男子道:“老子扔你熊爷爷,又没扔你。” 话说的,那叫一个勇敢和豪迈,但说完之后,就走向李知焉身后,探头来看。 说回刚才,李知焉那水火法术最大的目的,就是将两人从卢茂春手中解救出来。 当然,顺便也捅了卢茂春一剑,以报之前偷袭之仇。 而脏话男子如此做,大抵也是想给救命恩人出口气。 在他看来,场中明面上的四大势力中,那群妖娆女子至今未动,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好下手。 那位四只手的家伙,亦让他有些恐惧,也不适合,至于那位人畜无害的少年,在他多年的阅历中,是千万千万不可招惹的。 这种人无非两种,要么疯子,要么实力雄厚且自信的疯子。 那头熊,就最好不过,傻不拉几的样子,不欺负他欺负谁。 不成想,这熊也不是好惹的,本以为可凭浓雾与恩公多做些事情,至少气一气这些恶人也好,奈何刚小有成就,便被人打断了,不得不终止自己的计划。 熊成武道:“匹夫找打是?” 躲在李知焉身后的脏话男子,不再说话,看向李知焉,见李知焉向他一笑。 这一笑,也给予了他无限勇气,道:“你这不孝子孙,连你熊爷爷也打,早知道直接将你爹射墙上。” 熊成武道:“什么意思?” 百里蜂听此,即便到了这般年龄,也是受不了这货的粗鄙,羞红着脸,怒道:“傻成武,这厮骂你爹呢?” 熊成武怒道:“你他妈敢骂我爹,老子宰了你。” 脏话男子再次看向李知焉,李知焉脸上,笑意依旧,他才继续道:“老子敢生他,老子就敢骂他。”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不想再给恩公添麻烦。 他非常明白,恩公要脱身,凭他自己,完全可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如今恩公身后的自己三人,却成了恩公的累赘,若是此时还给恩公添麻烦的话,那可就真是无地自容了。 熊成武道:“有道理,将心比心,要是我儿子,骂他两句也是可以的。” 百里蜂恨铁不成钢,老脸通红,道:“傻小子,他说他是你爷爷,还将老身一并羞辱了,去给我杀了他。” 熊成武细细回味,也想通了其中关节,怒道:“你们这些中州人,真是好生狡猾,熊爷爷差点就着了你们的道儿。” 说完,便重新化作兽形态,一只黑熊,若泰山压顶,向李知焉四人扑来。 九湖城男子见此,吓得够呛,脸色惨白,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息,似是不想让李知焉担心。 那哭啼的男子则与之相反,已是呼救出声,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的语句,眼泪也刷刷流个没完。 脏话男子则与两人都不同,虽然这种威势他也怕,但当他看见前面那白衣少年时,他的心,瞬间安宁不少,一巴掌呼向哭啼男子,道:“哭个鸟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恩公在前为我们扛着,你怕什么,即使退一万步想,恩公扛不了,能与恩公死在一块儿,岂不也算美事儿一桩?” 李知焉倒不在意这只黑熊的攻势,就如阎竹青一样,他自始至终都在感受空间的波动。 因为他知道,这只黑熊,包括那个老妇,都只是鱼饵,钓鱼之人,现在定在某个角落,稳坐钓鱼台。 黑熊来势汹汹,跃的很高,但一堵土墙,突兀出现,横亘在他要去的路径上,也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退回去,要么撞上去,他选择了第三种,刚接触墙面,就被弹了回去。 他的确很强,足以将人拍成肉泥,但墙不是人,他本想将此物拍成粉碎,但以他如今的修为来看,还不行。 房梁上,百里蜂已然不见,她不需要穿过那道墙,所以她来的很快。 从其名字就该知道,她是以速度见长的修者,一根短刺,闪着绿光,犹如杀人蜂的毒刺,来到李知焉后脑勺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熊弹开的一瞬间,就到了此处。 奈何赤霄剑本就在此,以逸待劳,向那根毒刺迎去。 百里蜂脸色一变,不成想,这小子能同时施展如此多术技,只得作罢,退了回去。 来的快,去的也快,瞬间又回到房梁上。 不过房梁上,已非之前,一柄光彩夺目之剑,好似早已在此待命,径直向她刺去。 百里蜂脸色大变,一个千斤坠,硬生生压下,房梁也因此断裂开来,即使如此,剑还是从他手臂处划过,鲜血也顺着房梁,向下滴落。 不知何时,李知焉身后,脚跟处,空间波纹晃动,一张人脸,似是贴合在蚊帐上,显现出来。 脏话男子见对方大败,本想出言奚落一番,但一低头,就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就踩了上去,就像踩地上的蚂蚁一样。 他虽然脏话连篇,但绝非傻子,如此鬼鬼祟祟接近恩公,岂能有好货? 李知焉也察觉到了后方的诡异举动,对着脚下虚空,一划,闪跃开来。心里直呼,好险。 也因这一踩,虚空中飘来一句话。 “你这匹夫,本少主必杀你。” 李知焉抬首,对着虚空道:“这种事,你最好问下李某答不答应。” 脏话男子听此,似是得了世间最珍重的承诺,同样昂起脑袋,这样子看去,虽有些狐假虎威,但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只见他道:“就是,还他妈少主,老子看潲水猪还差不多。” 这一句,直接让西南方向那空间,瞬间破防。 清影剑及时杀到,刺了过去,阎竹青是那种不放过任何机会,铲除竞争对手之人,一道剑气,也紧随其后,划向西南角。 空间处,闷哼声起,又迅速归于沉寂。 自此,妖都一行人全皆挂彩,不敢再轻举妄动。 也正在这个时候,呼救声又起,李知焉眉头再皱。 转首就看见,在卢茂春手中,又已拘役了三人,而卢茂春与他之前,亦有了许多变化。 只见他从之前的四只手,已然变作了六只,其脸上,黑纹遍布,眼睛凸出,其状形同一只蜘蛛。 最明显的,还是缠绕在他腰腹处,那块白布,白布此时带红,有血迹渗出,正是之前李知焉所致。 有声传来,正是卢茂春,只见他道:“李知焉,你要救人做英雄是,你看卢某多贴心,又为你准备了三个,可还满意?” 李知焉刚欲答话,脏话男子已是抢先道:“你妈的,你还是不是男人,知道我们恩公善良,在打不赢我恩公的情况下,就出这种下三滥手段,老子想直接问候你妈?” 卢茂春道:“别得意,待会儿再收拾你。” 脏话男子道:“来来来,别以为老子怕你,你要敢过来,老子砍下那话儿与你垫坐,你这种缩头乌龟,除了满口大气,与废物有何区别?” 转首看向李知焉时,其状甚为得意,见李知焉笑意盈盈,更加得意,觉得还不尽兴,还朝卢茂春,轻慢的吹起了口哨。 场间并非没有女子,见他如此粗鄙,已是轻啐谩骂开来。 见过人粗鄙,如此粗鄙的,还从未见过。 严格来说,李知焉也非知书达理的高雅名士,对付卢茂春这种无耻之人,他并不觉得这种手段有何不可,甚至在他心底深处,隐隐还有些认同。 卢茂春气急,脸憋的通红,他早就知道脏话男子在这方面的功底,心想要是刚抓住时,就将他杀了,何至于此,唉,悔之晚矣。 第二百一十四章 九龙毁权 脏话男子无甚修为,但他的打击效果,却不弱于一名专修精神攻击的修士,此时像是打开了闸门,向卢茂春奔涌而去。 若是稍有涵养的修士,也还能听之,且任之,但卢茂春,显然不是。 此时卢茂春,懊恼不已。懊恼,便想让他闭嘴,让一人闭嘴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永远别再说话。 所以下一刻,卢茂春身前,一位男子再度升至半空,紧接着,飞了过去,重重向他砸来。 脏话男子骂的兴起,突然被李知焉拉到身后,错愕之下,明白过来,不过兴头犹在,即使躲在李知焉身后,也骂个没完。 李知焉闪身向前,绣口一吐,一道水柱,汹涌而出,水至柔,瞬间包裹袭来的男子,随后清影剑赶到,对着虚空一划。 李知焉就将该男子接了过来,放在了身后。 男子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定是吓得不轻,但还是强行平复下心绪,向李知焉跪下,道:“朱明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脏话男子道:“你懂不懂什么是大恩不言谢,必要时,为恩公挡一剑半剑便好,说这劳什子作甚。” 朱明“啊”的一声,显得颇为惊讶,嚅嚅嗫嗫,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脏话男子道:“欸,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欠收拾,恩公救了你,难道你连这都要犹犹豫豫的?” 朱明道:“只是只是” 脏话男子道:“只是什么?” 朱明道:“只是恩公刚救下我,若如此的话,岂不负了恩公美意。毕竟这些人的一剑,要我等的命,可是绰绰有余。” 脏话男子道:“去你妈的,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由于朱明跪下之故,脏话男子一脚,就将其踹了出去。 李知焉拉住脏话男子,道:“这么久了,还不知你叫什么,我叫李知焉。” 脏话男子虽然粗鄙不堪,但对李知焉却极为尊敬,听李知焉如此说,连忙俯下身子,拱手道:“恩公,鄙人姓张,单名一个士,叫我” 言犹未尽,便被卢茂春打断,只见他道:“果然是屎,真臭。” 他也想不通,自己明明是一方强者,怎就会与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置气。 张士对此,却是喜笑颜开,有种高手过招,来得正好的神色,道:“春哥,你想来一坨?” 此话一出,卢茂春就差点炸毛,他最讨厌别人叫他春哥,总感觉怪怪的,怒道:“我春你大爷,你个逼崽子,等会儿收拾了这小子,卢某定要叫你生不如死。” 张士一个白眼,不屑道:“一个傻鸟,除了放狠话,就只会放屁。” 李知焉似是有话要说,忍住笑意,咳嗽一声后,道:“你们听好了,我救你等,并不是要你等为我做什么,我救你,仅仅是因为救你,所以你等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抓住机会,你们尽快离开此间,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朱明道:“可是” 其他三人,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似是不愿,唯有张士极为爽快,脱口而出,道:“好。” 就在此时,惊呼声再起,只见卢茂春又在场边缚了一人来,道:“李知焉,卢某看你能救到几时。” 张士感慨道:“老子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世间最无耻的了,不过自从见了春哥你,不得不让老子甘拜下风。” 接着转首向李知焉,道:“恩公,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李知焉道:“的确不是办法,场间可是还有许多人。” 张士道:“要不将” 李知焉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非必要,不可如此,李某不想做烂好人,但也不能因此去做滥杀无辜的大坏蛋。” 张士道:“你不杀他们,可是他们要来杀恩公你啊。” 李知焉道:“不是他们要来杀我,是卢茂春要来杀我。” 张士道:“可是这样下去,恩公你的掣肘会越来越多,他们本就是来杀你的,你怎么可能救下场间所有像我这样的人。” 李知焉道:“救一个是一个。” 见说不动李知焉,张士环视一周,大声道:“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场间多了一个畜生,如果寻得机会,赶紧离开此地,不他妈为别的,老子只想告诉大家,没事别跟老子恩公添堵添乱。” 这话以后,还真有数人去解廖府大殿的门闩,不过手刚到门闩处,一柄短刀,便钉在了上面。吓得这几人迅速蹲下,抱头大呼“饶命”。 既然这些普通人成了李知焉掣肘,那么自然不能任由他去,不管短刀是谁的,都迎合了四大势力的心意,自然乐见其成。 李知焉眉头蹙紧,朝房梁处望去。 他忽然极度讨厌这森严的大殿,讨厌这代表九湖城最高权势的廖府,讨厌这如牢笼的殿堂。 讨厌,自然就不想再见,李知焉闭上眼。 闭眼,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真若如此,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所以他意念迅速向外,以丹田处那条河流为引,唤来巨量的水元素。 九湖城真的有九个湖泊,分布于九湖城外,绕城一周,此时九大湖泊犹如连接异世界的传送阵台,将九条巨大的水龙,径直送到廖府大殿上空,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廖府大殿内,一众修者已然有感,抬头向大殿屋顶望去。 屋顶被琉璃瓦,封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什么,但于他们而言,不会影响他们要看之物。 场中最惊讶的,莫过于熊成武,这是他曾出过三次手的对手,在三次出手中,他隐隐猜到此人修为高于自己,但让他不曾想到的是,此人修为,能如此之高,高到望尘莫及。 故望向奶奶,发现自己奶奶,也与自己一样,惊骇莫名,想着此人一开始便倾尽全力,那么自己和奶奶,说不得将永久待在这讨厌的中州之地。 然后是一众苗疆女子,收回望向屋顶的目光后,面面相觑,惊恐之色,流于言表。 阎竹青坐在木桌旁,杯中酒,已然倒满,奇怪的是,酒壶为何还在往里倒,且酒壶主人再没了习惯性的微笑,呆怔的望着屋顶上方,喃喃道:“低估对手可是最致命之事。” 自九湖中引来的九龙,气势滔天,咆哮天地间,凌于廖府之上。 便是场间没有修行基础的普通人,也感受到了这份压力,李知焉身旁,那哭啼男子此时,哭的更加厉害,又在不停的嘀咕“完了,完了”的话语, 朱明则脸色煞白,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今日,算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唯有张士,不悲不喜,看着李知焉背影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忽然,露出一抹笑容,让他平平无奇的容颜,好看许多。 卢茂春也在此刻,将望向屋顶的眼神收回,虽带着惧色,但还是威胁道:“李知焉,你可想好了,你这法术一至,这几人也得死,是不是不打算装伟大了?” 李知焉不答他话,而是转首向身后四人,道:“待会儿这里,定会大乱,你们可趁此机会离开。” 一条巨龙,已从屋顶探进头来,让哭啼男子一个哆嗦,之前的犹豫,俨然不在,连忙道:“好好好,公子多保重。” 龙头一进的大殿,就似找到了目标,径直向殿门而去,一个冲刺,连同大门的墙,都冲走了大半,露出一道巨大的缺口来。 第二个龙头,携着长长的龙身,带着咆哮,紧随其后,向苗疆一众冲去。 几乎同时,第三个龙头也已到了阎竹青等人上方。 第四个,则袭向妖都那婆孙俩。 然后是第五个,则飞向了卢茂春。 众人不敢硬接。 当然,这也不需硬接,因为李知焉和他们都清楚,此术本就为逼退他们的,所以龙头离他们还有半分时,众人穿墙而出。 李知焉道:“趁现在,各位走。” 哭啼男子不再道谢,第一个跑了出去,张士准备一脚踹他出去,但被李知焉拉住。 朱明在向李知焉抱拳后,也跑了出去。 九湖城男子同样抱拳,但却有话说来,只见他道:“佘某不是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而是感谢公子让佘某知晓,这世间,还尚存侠义之道,无以为报,今日之后,佘某在家为公子立一长生牌位。” 说完,佘姓男子便行了出去,比起前面两位,总感觉多了一些东西,也许是走的更直。 李知焉皱眉,看向张士,道:“你为何还不走?” 话音刚落,余下四条龙,也在李知焉周围落下,将廖府大殿砸的稀烂。 自此,九湖城最具权势的象征,彻底沦为一堆废墟。 张士道:“我为何要走?我觉得我还有点用。所以我一开始就没决定要走。” 李知焉道:“你不走,会没命的。” 张士道:“无妨,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钱,要是能为恩公做些事的话,那可就赚大发了。” 李知焉道:“我都说了,你并不欠我什么。” 张士道:“那是你认为,张士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有恩必报,还有,恩公你尽可放手施为,不用考虑到我。” 说到这,挠挠头,傻笑个没完,你还别说,这货不骂脏话时,还挺可爱。 第二百一十五章 晨曦初露 李知焉见他心意已决,他也不是那种惯常客气之人,道:“此地凶险,你自己注意了。” 张士道:“我知道,恩公不必管我。” 虽说不用管,但卢茂春的手段,马上杀到,李知焉将他推到一边。 如今被卢茂春控制的,还有三人,而攻来之人,正是其中之一。 像这种高级法术,李知焉也不敢再发,以他当下的内力,亦是耗不起。 虽然水之一道,他天赋异禀,但像之前那种九龙齐至的法术,他还是发动不了几次的。 相较于法术的局限性,武技就会好上很多,体力可以边战斗边恢复,有甚者,可以绵延数十日不歇。 且用意念控制的飞剑,那则是更好,因为只要意识在,意念就在,意念在,那么就可以持续发动,除非像受到南宫梦那样的精神攻击阻碍。 不过世间擅精神一道者,较少,且用不好,可能还会造成反噬,所以在精神攻击上,不是特别自信之人,通常不会先用到此种手段。 飞剑不知何时,已到了攻来之人身后,一剑向下,这攻来之人,也径直落下,似是缠了许多蛛丝,胡乱扯了一番后,直接跪在李知焉身前,道:“多谢恩公。” 李知焉道:“不必客气,自去。” 这人磕了三个响头,便跑了出去,在李知焉意念中,一束若蛛丝的细线,向跑去之人飞去。飞剑早已等候在了路径上,打消了蛛丝的意图。 张士看不见其中道道,但还是能察觉到卢茂春的意图,道:“我说春哥,枉你还是高手,除了针对这些普通人,你还能做什么,你他妈能不能有个人样。” 卢茂春闻此,凸目向前,径直向他望来,满面黑纹,及六只手的他,你还别说,还真没了人样。 张士眼泛嘲讽,接着一笑,道:“对不起,春哥,我误会你了,你本就不是人,哪来人样,不过” 说到这,再次上下打量一番卢茂春,从眼睛,再到鼻子,继而抿起嘴,沉思良久后,道:“不过畜生也没你这样的。” 卢茂春不答他话,许是知道在这方面,不是这货对手。 不过凸起的双目,开始泛红,似是怒到了极点,其手中仅存的两人,一人向张士扔去,以防止李知焉来救,另一人,则扔向李知焉。 李知焉准备去救,但自己这边的攻击,也已杀到,飞剑迅速召回,持在手中,另一剑,则迅速赶往张士那边。 李知焉一个闪身,来到这人身后,斩断蛛丝,单手提着这人,落到地面,也不待这人感恩戴德,手一挥,扔出了廖府。 从李知焉的神情看,现在他很是慌张,慌张的,向张士看去。 在他看来,张士这人还不错,至少颇为有趣,如果就这样死了,世间又多了一份无趣。 意念下的赤霄剑,被卢茂春漫天的蛛丝缠住,恍如乱入蛛网的飞蛾,在空中挣扎个不停。 任李知焉如何调动,也不起作用,那被卢茂春控制之人,已是到了张士面门,这人手掌轻抬,任谁都清楚,这是举重若轻,张士这样的人,这样一掌,已然足够。 张士话说的豪迈,但当真正面临危机时,脸上还是露出了惧意。 幸好,李知焉终是提着清影剑赶了来,也不幸,这人迅速转身,向李知焉袭来。 没有任何声息,地上留下两滩血水。 一滩来自李知焉,另一摊,则是卢茂春控制之人的。 虽说是人,但现在看来,却极度不像。 因为现在的李知焉,犹如一棵大树,而这人,则像啄木鸟一般,连人带嘴,插在了李知焉这棵大树上。 准确来说,不是像,他现在这个模样,就是一只啄木鸟,只是比起普通啄木鸟,大上不少,且他的鸟喙,与普通啄木鸟亦有所区别。 因为他的鸟喙,乃金色的,闪闪发光,让人一见,便生出许多恐惧。 在这闪闪发光的鸟喙边缘,鲜红的血液,径直落下,滴答不停。 这只啄木鸟也不好受,李知焉的剑,也插入了他的身体,鲜血顺着剑刃向下。 就在此时,啄木鸟极度人性化的用一只翅膀捂住伤口,闪身向后,再用单只翅膀一扇,飞出数米远站定,谨慎望着李知焉,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啄木鸟能说话,本就很奇怪,但这句话问的,更加奇怪。 李知焉不感到奇怪,平静道:“我就知道。” 啄木鸟心有不甘,道:“卢兄几乎用了数人来麻痹你的感官意识,让你忽视我的存在,然后再借杀这厮的机会,反袭你,可以说天衣无缝,也的确成功了。“ 顿下片刻,捂着嘴,咳嗽个不停,看着手中咳出的血水,觉得不可思议,继续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见李知焉血流不止,张士怒道:“我说鸟人,你他妈会不会说话,信不信老子将你的毛全扒光,弄个烤全鸟给我恩公下酒吃。” 这话,让啄木鸟咳嗽的更加剧烈,并怒道:“你这粗鄙之人,跟卓某闭嘴。” 张士一边给李知焉缠布条,一边道:“你叫爷爷闭嘴,爷爷偏不闭嘴,气死你个傻鸟。” 转首向李知焉,似是换了一人,自然也换了一种口气,关心道:“恩公,你没事,我都说了,不用管我的,哎。” 李知焉道:“无妨。自此以后,你尽量待在我身后。” 想来,张士也不非客气之人,道:“好。” 他知道,要李知焉不管他,是不可能的,现在唯有听他吩咐,才是正途,只是心里多少有点怨恨,怨恨自己有些帮倒忙,连累恩公再一次受伤。 待重新包扎好伤口,李知焉也再次行出,道:“不知这位又是绣衣坊哪位?” 只见啄木鸟男子,已然恢复了人状,不过即使是人状,那凸起的尖嘴,也能让他在人群中,有颇高的识别率。 除了尖嘴,还有那披肩,也会让他看去,与众人不同。 只因这披肩,五颜六色,像是汇集了成千上万只鸟类羽毛,此时看去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但披在了他身上,便让人有些不伦不类之感,只见他道:“好说,在下绣衣坊第十三尉,卓飞羽,你之前是怎么知道的?” 想必对之前还心存疑虑,不知答案,誓不罢休。 李知焉道:“两位可是要一起?” 卓飞羽道:“自然,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知焉道:“绣衣坊所来之人不如一起上。” 卓飞羽急得跺脚,道:“该出现时,他们自然会出现,你快告诉我啊。” 李知焉道:“告诉你什么?” 卓飞羽道:“我与卢兄之前的配合,哪里出了破绽,快告诉我,快。” 李知焉没答话,张士却接过话头,指向他那好看的披肩,道:“因为你看上去像傻逼,这条披肩,就非普通人能拥有的。” 卓飞羽也不在意他的谩骂,漠然良久,道:“虽然这披肩是奢华了些,但在民间富贾中,也不是不可以弄到。” 张士道:“因为你相貌猥琐,像是从你妈肚子里钻出来的,而不是你妈生出来的。” 闻此,卓飞羽再次陷入沉思,也不理会张士的嘲讽之意,片刻后,道:“卓某相貌,的确出众,但世间像卓某这样的,不计其数,李公子对此,想必也颇有体会,所以这根本不是主要原因。” 张士听此,向地上一吐,浓痰便砸向地面,啪的一声,其状,说不出的恶心。 他虽恶心卓飞羽,但别人见他,也恶心的不行,只见他道:“呸,我说鸟人,你他妈还要脸不要脸,跟我恩公比相貌,你要是没有尿意,张某倒是可以借泡尿让你照照自己。” 卓飞羽早知此人粗鄙,之前就领教过,只是想不到,此人在粗鄙的同时,还能如此恶心,实在受不了他,又不得不妥协,道:“我说你这匹夫,能不能消停会儿?” 张士双手交叉于胸前,抬首向前,一顿一仰间,恍如泼妇般,道:“老子喜欢,老子愿意,咋滴。” 卓飞羽与卢茂春不同,对此,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看向李知焉,问道:“希望李公子为在下解惑,感激不尽。” 李知焉道:“因为你跟他们的眼神,全然不同。” 卓飞羽一愣,低下头去,沉思良久后,拍手大笑道:“正是如此,他们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惶恐之色,唯独我不同,虽也有,但假装出来的,终究与真实的有所区别,公子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似是孩童解了一道难题,乐的手舞足蹈。 卢茂春见他如此,皱眉道:“我说卓兄,我们还有事要办,别再欣赏对手,长他人志气,可好?” 卓飞羽点头,道:“正该如此,李公子,使命在身,得罪了。” 李知焉亦点点头,对此非常理解,人生有许多无奈,各为其主,便是其一。 鸡鸣声起,天色微微亮,晨曦洒下,让众人沐浴在晨间的第一道光束下。 卓飞羽的鸟喙,显得更加闪亮,卢茂春的夜行衣、黑纹、及凸起的双眼,在白日看来,则更加瘆人。 那阎竹青则抬首来,迎向这晨间第一道光束,似是非常享受,笑容更盛。 而李知焉的剑,在光束照耀下,则更加迷人,也更加动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苗疆巫琳 廖府广场,倒也够大,特别是廖府大殿也融入这方广场后,显得更加开阔。 蛛丝柔弱,却也坚韧,足以缚人。 也正因为坚韧,可以束在一起,化作尖刺,用来杀人。 现在的蛛丝,便不再缚人,而是化作一杆无限延伸的长枪,向李知焉戳来。 不过刺到半途,就被一巨大火龙迎上,两两相交,轰的一声,蛛丝被大火,烧了个干净。 在之前的战斗中,李知焉就已明白,自己的火系法术,对此人手段,天然克制,要不是投鼠忌器,早就将此人连同他的蛛丝,一起付之一炬。 因为不管是此人行事,还是此人相貌,都让他感到讨厌。 火龙余势未减,继续向前,向卢茂春扑来。 只见他食指朝左,一条蛛丝便随他手指方向,粘附在廖府围墙上,也顺势将他牵引了过去,进而避开掉火龙攻势。 卢茂春吸附在围墙上,六只手加上两条腿,实足一蜘蛛无疑。 不过李知焉却无心看这惟妙惟肖的蜘蛛,因为另一只啄木鸟,已然杀到,尖喙若削尖的宝剑,直直向李知焉刺来。 很快,快到眼睛都跟不上他,看来,这卓飞羽是以速度见长,瞬间刺到李知焉近前。 李知焉撤回赤霄剑格挡,剑喙相交,李知焉退出数十米,地上划出两道足迹。 而卓飞羽,也未讨到好果子吃,鸟喙上,一道剑痕,还冒着蓝烟,鸟眼中,泛着泪,极为心疼。 原来,李知焉早就在赤霄剑上,附了大量火元素,在卓飞羽那尖喙刺入李知焉身体时,便让他感受到了浓郁的金元素气息。 要不是卓飞羽抽回的快,定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想必经上次后,这些绣衣坊校尉也已知道,他怀有吞噬之法的秘密,所以每每一接触,就迅速抽身回去。 卓飞羽心疼,李知焉却有点骇然,他是知道赤霄之利的,且覆有大量火元素的赤霄剑,竟然只在其尖喙上,留下一道剑痕,不曾斩断,看来此人尖喙,也非凡物。 卢茂春向卓飞羽望来,亦见到了那道剑痕,这么些年,他们所遇的对手,可说五花八门, 但像李知焉这样奇怪的,还是第一次,五行相生相克,他们并非不知,掌握如此多元素的李知焉,要用哪种属性克制? 你说他用火,你用水,他马上又施展土属性功法,用金,他本就是火之一道的宠儿。 想到这,突然有种无力感,也让他感到恐惧,若让此子长成,以后在修行界,那还有自己等人的容身之地。 两人不敢再攻,毕竟场间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三股势力,且通往天门教的空间通道,还如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矗立场中,这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不知他会从其中,跳出什么怪物来。 张士环视一周,道:“恩公,我见这些鼠辈已然被你慑服,我们走。” 李知焉道:“我要在此地等人,你先走。” 张士道:“可是” 言犹未尽,便被李知焉提起,一跃,便闪到一边去。 就在李知焉两人所立处,青石地面上,冒出一根巨大石刺来。 李知焉看向一众苗疆女子,道:“终于准备出手了?” 那当首女子从人群中行出,将额前青丝挽到耳后,笑道:“让公子久等了,苗疆巫琳,领受圣女命,带你回去。” 李知焉点头,道:“如果可以,李某倒真想去苗疆看看,但不是被人掳去。” 巫琳道:“如果可以,定要让小女子做东,让公子试试我苗疆的五毒酒,公子可敢?” 李知焉道:“有何不敢,有生之年,定要试试,但这次不行。” 巫琳道:“正是,唯有这次不行,但今后不管公子到我苗疆哪里,都可报我苗琳之名。虽说不能让公子为所欲为,但足以讨得一杯五毒酒来喝。” 李知焉道:“为何对我如此?” 巫琳道:“只因这世间,像公子这样的人,不多了。” 语毕,掩嘴轻笑,若不是刚刚那余音,还犹在耳畔,场中男子定会被这抹风情,撩拨的心痒难耐。 李知焉不置可否,他不知这是在夸他,还是在贬损他。 对此,张士眼睛都看直了,也不知他什么品位,流着哈喇子,也不再骂人,呢喃道:“那就开始。” 同样不知他在期待什么,于李知焉而言,对方不出手,就尽量拖着,一定要拖着师父赶回这里,道:“开始什么?” 张士用袖口,拭去流下的哈喇子,收紧心神,道:“没什么。” 巫琳见他如此,嘴一撇,对这家伙也好似不太待见,同样也想不通李公子为何要这样护着他,转首向李知焉,含情脉脉,道:“公子可要小心喽,小女子要施法了。” 在众人眼里,这哪是斗法,这简直就是调情。 李知焉点头,道:“姑娘放手施为便是。” 巫琳道:“得罪了。” 此话一出,廖府大殿那些残垣断壁,一下飞到半空。 在李知焉脚下,青石板也开始松动,缓缓向下沉去。 李知焉提着张士,欲避开,奈何沿他身周数十米的地面,都开始下陷。 他单腿一蹬,准备借势跃上半空,奈何势没借着,反而由于用力过猛,蹬地的右脚,已是先陷了下去。 此时只得将张士扔出这里,自己留在流沙坑内,这种情况,他并非第一次见,之前周玉郎就曾用过同样的手段,把他困于地底。 不过这次,亦有不同,他被困在了地表,胯部以下,没入地面,独留下上半身。 半空中,由廖府大殿残渣组成的土球,也已成型,沿着流沙坑向下,直直向他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从用流沙缚住李知焉,再到巨大的土球落砸下,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轰! 烟尘四起,整个九湖城,皆为之颤动,土球很大,刚好填满地面,那数十米的流沙坑,既然刚好填满,自然也就再无李知焉身影。 张士看着土球砸下,再看向婀娜多姿的苗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流着鼻血,骂道:“你这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你杀了我恩公,我要与你拼命。” 说完,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擦着鼻血,若饿虎扑羊,张牙舞爪,向巫琳扑去。 巫琳见他奔来,不以为意,淡然道:“不成想,你还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 张士道:“那是自然。” 巫琳道:“你可知,继续如此,会死。” 张士边跑边道:“恩公与我非亲非故,都能做到如此,死又何妨。” 巫琳道:“要是你恩公没死呢?” 张士骤然停下脚步,道:“真的?” 巫琳道:“假的。” 这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的心潮起伏,着实让他受不了,本想与这群女子留下好印象的他,还是没有忍住,骂道:“你妈的,你这恶婆娘,你还我恩公。” 奇怪的是,离巫琳还有数十米,他脸上忽然一热,然后口中一咸,自个儿就飞了出去。 巫琳没有等他来,而是亲自迎了上去,与宾客相迎不同,她用的,是一巴掌,一道残影,重新落在原地,淡淡道:“你要想清楚,没了你恩公,这里至少有十人,恨不得将你这张臭嘴撕烂。” 张士被这一巴掌扇的够呛,半张脸肿胀起来,此时移动身子,依在墙角,似是激起了他的狠劲,道:“老子今日本就打算还命于恩公的,别说撕烂老子的嘴,就是要了老子的命,又能怎样,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便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刀,向喉间刺去。 “是吗?卢某可不乐见你死,至少不能这么便宜的死去。” 说话者,正是卢茂春,只是不知何时,他已到了张士头顶,单手捏住他拿匕首的手。 另一只手,则捏住张士准备反抗的左手,笑道:“你要与我比手多吗?” 话音一落,卢茂春第三只手,就向张士另一边脸颊招呼过去,不过这手刚到半途,卢茂春就被顶了出去。 平整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数根土刺,也正是这些土刺,让卢茂春离开了墙面。 卢茂春不再看张士,转首向巫琳,道:“巫首领,你这是何意?” 巫琳道:“我还要问阁下是为何意,这可是我苗疆的俘虏。” 卢茂春道:“真是好胆,欺我道盟无人吗?你要清楚,这里乃我道盟所辖之地。” 巫琳道:“此地被你道盟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你也好意思说所辖之地,你也见到,连九湖军镇都弃你等而去,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正如那厮说的,畜生都没你等这样的。” 进而指向张士。 随着这一指,众人将视线,再度聚于此。 张士半边脸通红的同时,还肿胀不已,已然看不出悲喜。 幸好,从另一边脸可判断,巫琳这句话,让他颇为得意,因为他的嘴角,已裂到耳根。 卢茂春也看了来,似是极度厌烦他如此,蛛丝化作的长矛,顺着众人的眼神,径直朝张士刺去。 刚到半途,一道土墙,平地而起,让这蛛丝长矛,无功而返,折返回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地底老鼠 奇怪的是,场中没了李知焉,众人均未有离开之意,难不成因为苗疆女子好看?亦或是因为张士有趣? 没了看李知焉的专注,大家抱着戏谑心态,向这边看来。 卢茂春的蛛丝长矛被土墙挡回,自是巫琳所为,所以他眼泛怒火,射向巫琳,道:“你也要护他?” 巫琳道:“不,我只是不想,让他落在你手里而已。” 卢茂春道:“在卢某面前,你护得了他?” 巫琳道:“小女子想试试。” 卢茂春道:“你不怕引起道盟和苗疆的战争?” 巫琳道:“道盟若有这本事,这大陆早就被大一统了。” 卢茂春道:“看来传言没错,你苗疆这些年,翅膀是真硬了不少,不说翅膀,就是这口气,也大了不少。” 巫琳道:“卢兄,请注意你的措辞,莫要将道盟当做天下之共主,我苗疆可自始至终都没承认过这事。” 话音不小,足以让场中人听到,百里蜂接过话茬,道:“道盟之人都这么膨胀了吗?定要禀报妖主,好好惩戒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卢茂春听此,许是忍不住,抑或有伤在身,咳出一口老血来,怒道:“我说死老太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幽默,你妖都有实力与我道盟叫板吗?” 百里蜂一愣,诧异此人为何与之前不同,他之前不是颇为认可自己的观点吗? 为何前后差异如此之大,心想中州人真是善变,此时善解人意道:“小卢子,所谓自卑的终点就是愤怒,我能理解你的脆弱,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卢茂春又一口老血喷出,他想过一万种百里蜂的回答,但就是想不到,她能如此“善解人意”。 突然,在他心底讨厌之人的排名中,百里蜂蹭蹭蹭的到了第二位。 因为这第一位,实力太过雄厚,想必终其一生,都怕是无人能撼动,只见他道:“死老太婆,你给我闭嘴。” “春哥,你他妈这就有些不礼貌了,人家好心宽慰你,你他妈却出口成脏。“ 这句劝别人礼貌之话一出,卢茂春血压一下就增高几许,这可恶之人终是出手了,不对,出口了,心里那个憋屈啊,这特么是劝人向礼的话? 墙角处,张士半边嘴角,弯成一个大勾,任谁看去,都能见到他的笑容,感受到他的开心。 如果说,任谁都能看出张士的开心,那么任谁都能看出卢茂春眼中的杀气,只见他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张士依在墙上,笑道:“你为什么不来试试。” 卢茂春冷笑道:“卢某下面要说的,你未必听的懂,但你不妨听听,你知道这些人代表什么吗?你知道你所谓的恩公又代表什么吗?” 卢茂春顿下些许,想在张士脸上,寻出让他满意的惧意。 张士非但无惧意,还点头一笑,示意他继续说,这一举动,极像听下属汇报,也因此,差点让卢茂春暴走。 不过他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忍了下来,继续道:“这些人身后的势力,几乎可代表整个世间的意志,而你恩公,却站在了整个世间的对立面,也就是说,你恩公不管走到哪里,都再无他的容身之地。哼!现在他被这苗疆巫女杀了,于他而言,也并非坏事。” 张士道:“好你妈的事,强词夺理,你们要怎么代表世间意志,都行,但别拉上老子,要是哪天这世界再不能容下恩公,他尽可来寻我张士。” 卢茂春道:“匹夫,难道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 张士道:“什么意思?” 卢茂春道:“跟你恩公走的如此之近,你以为脱得了干系,你恩公如此修为,尚且不能对抗世间的意志,凭你?好生想想。” 巫琳道:“卢兄,你道盟怎样,我不想知道,但别拉上我苗疆,巫琳这次,虽受圣女之命,带李公子回去,但也仅限于这次,这次之后,巫琳将以黑齿部落首领的身份,邀他而去。” 卢茂春冷笑道:“他还有机会吗?” 巫琳道:“李公子何等人物,怎会因小女子这等薄技,就消逝于世。” 此话一出,众人皆骇,面面相觑,唯有阎竹青,笑容依旧,让人看来,又特别的假。 但有人,却是真的开心,哪怕只有半张脸,也将这笑容,展现到极致,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只是好似牵动了伤口,又迅速收了回去,然后再展开,然后再收回,往复循环,似是唯有如此,方显诚意。 卢茂春见此,恨不得将另外半张脸,也给抽肿了,奈何此时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未感知到李知焉的前提下,一切行动,都会露出破绽,而每一次破绽,又都会带来致命的打击,到时悔之,便晚矣。 再说李知焉,在被土球砸下的一刻,他也调动了丹田内,那块黄色大地。 用黄色大地的土元素,附在周身,形同铠甲。 土球的冲击波,也着实太大,直接震裂他附在周身的“黄色大地”,也将他震的七晕八素,砸入地底,幸好有铠甲护身,若以肉身相接,定会当场变成肉泥。 虽未变成肉泥,但有人却试图将他拍成肉泥。 在他被砸的神志不清时,两只手掌,向他袭来。 这已然有些奇怪,但凡人,与人对敌时,都习惯于一掌拍出,另一只手用来保持平衡,抑或摆动做加速用。 但这物不是人,他是一只老鼠,一只巨大的老鼠,他的加速方式,就是后面不断蹬动的双腿。 刚经历一道重击,这老鼠的攻击,又实在仓促,李知焉还未来不及反应,就已杀到。 无奈,只得先避其锋芒,但地底闪避,终不如地面,来的灵活。 李知焉现在,虽也算是一名土系修者,但一切来的太快,想避,已是不及。 左肩处,被这老鼠击中两掌,留下两道老鼠脚印,让他气血翻涌。 李知焉道:“不知阁下又为绣衣坊哪位校尉?” 这巨大老鼠,就好似真的老鼠,听不懂他的人话,一个转身,连带着下一波冲刺,来到李知焉近前。 对此,李知焉只得硬接。 这一冲撞,也让李知焉咳出一大口血来,旧伤本就未愈,新伤又至。 也不管李知焉情况如何,老鼠又开始了下一波冲刺,似是这样的环境,就是天生为其打造的。 李知焉经前面两次后,也做好了准备,只见他周身,已是附了一件铠甲,身体前倾,双手向前,似北方草原上,摔跤的汉子。 见李知焉做好了准备,偷袭的时机,已是不在,老鼠也不如前面两次那样急促,在那里一直蹬腿,蹬了许久,直到蹬到自己满意,才向李知焉冲去。 李知焉见此,也迎了上去。 在地底,刀剑的使用,始终不大顺手,唯有这种原始的冲击,才是正道。 两两相撞,让整座廖府都开始抖动。 廖府广场上,众人不明所以,互相看向对方,似是要在对方脸上,寻出答案来,但发现对方之眼神,与自己相同时,又有些失望。 卓飞羽与卢茂春互望一眼,与其他人不同,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故点头之后,又恢复如初。 广场地底,在李知焉准备好的情况下,老鼠这次,并未占到多少便宜,也被撞了个七晕八素。 李知焉虽说好了些,但也仅仅是相比之前。 他不曾想到,这老鼠的力气,竟如此之大,在自己全力之下,都不能功于一役。 看来经上次后,自己亦有了轻敌之念,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还记得山间捕猎时,自己仅有的几次凶险,都来自于轻视对手,见这其貌不扬的家伙,李知焉收紧心神,再次迎向冲刺来的老鼠。 轰隆! 廖府再次抖动。 这一次,李知焉不仅要抵御他的冲刺,还试图抓住他,进而开启吞噬心法,奈何老鼠早料到他会如此,一接触后,就退了回去。 这地底,看来是这老鼠的主场,李知焉也想过退出此间,但若是一个敌人都对付不了,还怎么面对上方一众人。 地底是土元素最浓郁之处,但地底同样又是火元素的天堂,只要你到得够深,就能看到。 地底,同样还具有大量的金元素,水元素。甚至滋生出木元素。所以李知焉不升反降,直接去了地底。 老鼠见此,却有了些迟疑,未及时跟李知焉而去。 不过他终究不是老鼠,老鼠完全可凭喜好行事,而他,是一位有任务在身的绣衣坊校尉,所以在思忖片刻后,与李知焉一道,潜了下去。 在下潜数十米后,大量水元素向李知焉涌来,似是迎接新主一般,在其身周欢快流动。 那老鼠见此,不敢再发动冲刺,迟疑不前。 老鼠未动,但在其身侧,漩涡却无故而起,老鼠欲蹬腿闪开。 这一蹬腿,让他如同踏在了棉花上,也让他明白,这里不再适合冲刺。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军部执事 天道宫。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宣和殿第九层,哪怕第九层,如皓月当空,光彩夺目,哪怕你到得京安城,便不自禁的,朝此处张望,希冀能看出什么,能看到什么,依旧不影响故事在其他地方延续。 既然宣和殿有九层,那么也就有第七层。 第七层,楼梯连接走廊,一直到底,就是廖化文在天道宫办公的地方。 这里虽说是他的办公之地,但却很难找到他,因为比起这里,他更喜欢抚冥军镇那宽阔的办公场所,也正是那里,让他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之感。所以不是必要,他都会在哪里。 不过今日,天道宫一众执事,却尤为奇怪,因为许多人均看到了,不常见的廖化文,也看到他,进了他那不常进的书房。 且一待就是一整天,连天黑后,都没再出来。 若说因为工作到废寝忘食的地步,那这人一定是陆定国,绝非他廖化文,所以每每有人经过此处,都会用耳朵贴着房门,向里面探听。 不管如何探听,里面都毫无声息,你说没声音,又像是有老鼠咬地板,发出窸窣之音。 进门便知,这不是老鼠咬地板发出的声音,而是廖化文蜷缩在木椅上,身体颤抖所致。 颤抖的身子,传递到木椅上,木椅再传递到地板上,难不成,廖化文生病了? 绝对不应该,像他这种大境界高手,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木门突然被推开,廖化文“啊”的一声,其状惊恐万分,继而从木椅上重重摔下,待看清来人后,怒道:“王七,你不会敲门?道盟平时的规矩,白教了?” 只见一二十左右的年轻面孔,带着惶恐,出现在门口,见廖化文不悦,又有些委屈,道:“属下敲门许久,未见人答话,便以为大执事您不在,然后自顾自的闯了进来,望大执事恕罪。” 廖化文冷冷一眼,拍去身上灰尘,在木椅上重新坐定,道:“你来这里,有为何事?” 被他一问,王七倒想起了来此的目的,惶恐道:“廖大人,大事不好了,据探子来报,梁鹏和何逊携整个九湖军镇,投向了天门教。” 廖化文迅速从木椅上站起,瞳孔放大,难以置信,道:“此话当真?廖某刚从哪里回来,虽虽有那人,但事态不至于发展到这个方向。” 王七道:“千真万确。” 廖化文道:“梁鹏?何逊?真是好胆,那军镇主事廖化武呢?” 王七看向廖化文,见其怒目圆睁,怕触了霉头,支支吾吾,不敢再说。 廖化文皱眉道:“快说,怎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王七唯诺道:“廖化武廖大人连同整个廖家,都被天门教掳了去。” 闻此,廖化文刚站起的身子,又直直倒在木椅上,此时如遭雷击,喃喃道:“爹,二弟,为何会这样?” 粗犷的脸上,竟任由泪水,粗放的流淌,让人看来,也不知要开心,还是替他难过。 但王七是必须要难过的,只因他就在场间,即使平日对此人不喜,心底隐隐还有那么一丝窃喜,但也定要难过,哪怕是装,也要装的很难过。 当然,于这问题本身,他是怎么也回答不上的,为何会这样? 九湖城那边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廖家人作威作福,在那儿就是天,若真要说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少作孽,兴许会好上不少,当然,他自然不敢如此说,只得道:“廖大人,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廖化文居高位日久,在属下面前,也知不能太过懦弱,迅速收紧心神,掩盖下那抹惧意,镇定道:“你们可探出书圣还在九湖城没?” 王七不明所以,困惑道:“书圣?” 廖化文刚欲动怒,转念一想,此人身份低微,定是不知书圣之事,道:“就是一须眉皆白的老头子,不,老先生。” 王七道:“据探子所呈资料来看,现在廖府内,没有这样的人物。” 廖化文道:“现在廖府还有些什么人?” 王七道:“现在廖府内,有来自妖都那边的,有来自苗疆的,还有来自布武宗的阎竹青和一名中年男子。” 廖化文“嘶”一声,道:“布武宗?可是之前西江布武宗?” 王七道:“按那少年所述,应该就是之前布武宗的延续?” 廖化文默然良久,道:“有意思,苗疆和妖都之人,来我廖府作甚?” 王七道:“大人不知道?” 廖化文道:“从廖府回来,我一直就在此处,我能知道什么?” 王七道:“他们去廖府,不正是为了抓李知焉吗?” 廖化文道:“哦,我想起来了,不过李知焉不是与那老先生在一起吗?” 王七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得到的情报,只有李知焉一人在廖府独对四大势力的高手。” 廖化文道:“四大势力?还有一个是谁?” 王七笑道:“廖大人,你忘了咱了?” 廖化文道:“绣衣坊?” 王七道:“正是绣衣坊的同僚。” 廖化文喃喃道:“这就不奇怪了,定是绣衣坊用计引开了老头儿,才让众人有可乘之机。只是他们为何不告诉我呢?” 廖化文越想,越是奇怪,难道他们以我廖家为饵,做了这场局? 甚至将廖某也算计了进去,想到这,让他愤怒的同时,也大感惊悚。 廖化文秉承廖家粗犷之风,相较廖家其他人,却多了一丝细腻,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也不可能游走于天道宫中,这些老谋深算的狐狸中不倒,毕竟稍有不慎,便会被这些狐狸啃的连渣都不剩。 他迅速收紧心神,平静道:“可有抓了李知焉?” 王七道:“几方还在对峙中,且李知焉此人,并不是那么好抓。” 廖化文不屑道:“不说妖都和苗疆,就单单说绣衣坊,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四五个校尉齐上,简直可说杀鸡用牛刀,一个少年而已,即使这少年,来自齐云新人榜,但他终还是一个少年,不是?” 王七道:“属下也是听探子们如此说的。” 廖化文双手交叉,撑住下颌,抿起嘴,若有所思,若不是稍显粗糙,这动作与陆定国,倒是有几分神似,只见他呢喃道:“陆大人那边怎么看?” 王七道:“这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廖化文道:“你可以听说嘛,对不对。” 王七嚅嗫道:“听说听说陆大人已调了三个军镇去九湖城,还派了一些高手过去,至于具体是多少,属下就不知道了。” 廖化文皱眉道:“派高手可以理解,但为何要派军镇呢?若两军对垒,又或是要拔掉某个据点,用军士,自是最好不过,但廖府现在,均是一些高手,这些人要逃,以军士的速度,那跟的上。” 王七道:“听说现在的廖府,通往天门教的空间通道,还未曾关闭。” 廖化文恍然,道:“这就难怪了,他为何不关闭?” 王七道:“听说袁教主为安抚九湖军镇众军士,要维持空间通道十日,以便军士家属取用。” 廖化文道:“两军交战,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当以轻兵试之,看来陆大人这次调军镇前去,定是试水之用,只是” 言犹未尽,但王七却感受到了他的无奈,只是什么? 无非就是调军之事,至少也该与他这个军部执事商量一下,哪怕打个招呼呢,即便这人贵为执事长,也不该如此,对。 王七道:“大人,接下来该当如何?” 廖化文道:“既然陆大人没安排廖某,廖某便不能越俎代庖,去招人嫌,廖某也趁此机会偷个闲,唉,静观其变。” 虽说的洒脱,但在其心底那抹惧意,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也想过去救廖家人,但他的为人告诉他,渡人,则要先渡己。 他不知绣衣坊之人用何种手段引开了那人,但不代表他不会再出现在场中,毕竟圣人境,可非常人,你根本揣测不了他的修为,自然也揣摩不了他的心意。 到此,王七也退出了房间,独留下廖化文一人。 也因为王七的汇报,让他真正明白,现在的他,真真正正是孤身一人。 不仅是没了父母兄弟,还因为同僚们的摈弃。 想到此,他又开始哆嗦,因这颤抖,甚至让他感觉到冷。 按理说,以他当下之修为,本不该出现这种世俗的反应,但他却真真切切感受到如此。 他又点了一盏灯,试图通过火光来改变这一现状,最后发现,依旧不行。 听人说,笑容可改变这种情况,他又将眼神投向窗外,那行色匆匆的京安城百姓脸上。 如此,也的确让他见到了美丽的笑颜,不过越看,却越让他厌烦,越看,越让他心寒。 他发现,这些笑容不仅不暖,还有笑话他的意思,他恨不得扭断这些人的脖子,结束这些可恶的笑脸。 烦躁之余,迅的拉上帘子,此时屋内黢黑一片,廖化文缩到墙角处,犹如一只受伤的蝙蝠,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睛。 忽然,墙角处,蝙蝠如潮水般涌出。 不成想,经此之后,竟让廖化文破了停滞多年的境界,有了自己的场域。 须知,习妖族功法的修者,鲜有进化出场域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无耻之尤 廖府广场,数百米下,水波荡漾,石尖处,滴水向下,发出滴答声响,原来这里,乃一处暗河。 数根岩石垂下,悬浮半空,若从天而降的利刃。 奇怪的是,有几根垂下石笋,不再锋利,好似被人从中间削断,不再有其独有且自然的锋芒。 而更奇怪的,是此处一只偌大的老鼠。 老鼠通常在地底,但在数百米下,有老鼠本也是怪事,且还是如此巨大的老鼠,让人看来,真是匪夷所思。 若说有老鼠让人感到奇怪的话,那么一人在此,便是奇怪的无以复加。 不过放在修行界,这种事情,均是说的过去。 老鼠依旧庞大,不过较之刚才,还是小了许多,许是之前毛发蓬松,现在的巨鼠,浑身湿漉漉,鼠身上,还多了几道剑痕。 但他对此,毫不在意,眼仁中停留的,一直是对面那个少年。 少年,自是李知焉。 在滴答声中,他的眼中也唯有这只巨鼠,且他也不是很好受,嘴角尚有干涸的血迹。 此地虽脱离了老鼠主场,但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每一位破空境,都值得认真对待,哪怕你曾几何时,手刃过破空境,依旧要做到如此。 嗡嗡声起,老鼠又找到了着力点,双腿蹬动,持续发力,一个瞬影,又到了李知焉前,于这种速度,再加上这样狭窄的空间,李知焉避无可避,只得硬接。 在老鼠攻来之前,李知焉前方,亦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 老鼠那双掌,便拍在了上面,溅起一大滩水花,双掌速度不减,继续向前,又拍在了一道土墙上。 再然后,四掌相交,李知焉被再次拍出,心里亦有些发怵,想这大老鼠不力竭的吗? 都已这么多次,还能维持如此大的冲刺力。故眼神自然而然,落向他那双强而有力的鼠腿。 这鼠腿着实够大,与整个鼠身都失去了比例。且在几次交锋中,这双巨腿竟能承受刀剑之利。 若李知焉未猜错,这老鼠定是土系修者,且这腿,定也是长期用土元素锤炼后,换来的成果。 木克土,自己所有元素中,就是没有木,这让他有些难办,吞噬心法经上次后,这些绣衣坊校尉也长了记性,不敢再与他贴近,就像这老鼠一样,每次冲刺完,就直接退回去,然后准备下一次冲刺。 在这狭窄的空间,自己的两柄飞剑,也发挥不出预想当中的效果。 李知焉正聚精会神思考时,老鼠处,却有人声传来,只见他道:“小子,以为脱离了我的主场,就能救你命?” 李知焉道:“终是好了许多,不是吗?” 老鼠道:“那倒也是,还要继续向下吗?” 李知焉不再答话,因为他用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只见他向下一潜,答案自现。 老鼠这次,倒不再迟疑,因为他早就蹬了许久的腿,如拉满的长弓,径直朝李知焉潜入的方向,急射而去。 潜去的速度,终是没有老鼠弹射的速度快,瞬间便被老鼠追到,李知焉一个转身,又是四掌相迎。 李知焉吐出一大口血,随着老鼠的攻势,被拍了下去。 老鼠没有继续跟来,因为他又在蹬腿,准备下一波冲刺。 李知焉本就有下潜之意,顺着这双掌余势,迅速向下,很快就感受到了地下传来的温度。 待余势散尽,咳出一大口血,继续向下。 廖府广场上,众人听说李知焉没死,均露出欣喜之色来。 不过这欣喜之色,却各有不同,张士听说自己恩公没死,那是真的高兴。 而妖族两位,则笑的极为单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李知焉没死,他们的任务就不能算作失败,婆孙俩点头致意,似是互为彼此打气。 阎竹青展现的欣喜之色,倒最为诡异,好似他不仅对这件事,对每件事都是如此。 卢茂春和卓飞羽,则两两相望后,会心一笑。 于地下之情况,他们大概知道,甚至那两次颤动,也能大概猜出。 唯独这时间上,会不会长了些,也该有个结果了不是。 不管怎样,是老鼠杀了李知焉,还是李知焉杀了老鼠,抑或同归于尽,都可看做是老鼠牵制住了李知焉,两人如此想着。 于一位破空境高手而言,用牵制这个词来定义,自可看作是对李知焉修为的肯定。 不管怎样看,既然被牵制住了,那他们就可做自己想做之事,特别是卢茂春,他的蛛丝长矛,再次飞向张士。 这记手段,来的太过突然,让巫琳反应过来时,已是有所不及,只得围魏救赵,向卢茂春攻去。 不过卢茂春早料到她如此,一个闪身,蛛丝长矛也随之一转,向苗疆众女中,一女子飞去,不错,声东击西。 卢茂春早就观察此女良久,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女子定是苗疆部落里,最弱的一个。 一招得手,他站在苗疆巫琳前,举着那苗疆女子,极为得意,笑道:“巫首领,传闻你苗疆部落在战场上,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族民,可有此事?” 巫琳道:“正是如此。” 被卢茂春缚在半空的女子,没有如之前那些普通人一样,挣扎乱蹬,而是冷厉道:“族长,不用为我考虑,您尽可放手施为,杀了这混蛋为我报仇。” 巫琳一笑,道:“巫雨,你知道本族长不会如此的。” 转首向卢茂春,道:“你抓我族民,是为何意?” 卢茂春道:“不为何意,只是觉得如此,我绣衣坊更易成事。” 巫琳道:“你是想以此胁迫我等,不参与对李知焉的行动?” 卢茂春道:“不不不,巫首领你想多了,我早就说过,这里是九湖城,更是我道盟所辖的核心区域,你等来此,本就是涉险而来,想必诸位也都知道,此间事拖的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待我道盟援兵至,即使诸位有通天之能,也得考虑双拳难敌四手的问题。” 巫琳道:“既然不是,为何以我族民相胁?” 卢茂春道:“不以你族民相胁,也并非不可,你将那厮给我抓来。” 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指向张士,恨不得将那厮剥皮抽筋。 巫琳眉头一皱,有些迟疑,若是平时,她根本不会想这个问题。 因为这本就是一简单至极的问题,一个是自己族民,一个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普通人,且还是一满口脏话,让人讨厌至极的普通人。 不过今日,却有所不同,第一,李公子,颇为自己欣赏,这厮,刚好是李公子要守护之人;第二,若说这厮是讨厌,那对面那位,便是厌恶至极。 所以她不想将任何人交于他手中,即使这是一位讨厌之人,故道:“他并非我部落族民,卢兄为何不自己去取?” 卢茂春手中用力,其缚住女子,便尖叫出声,道:“卢某就想让你将他给我取来,不可以吗?” 巫琳冷哼道:“卢茂春,你还真是卑鄙。” 卢茂春道:“卑鄙?世间只有成败,哪有卑鄙不卑鄙,作为部落首领,你不会真如此天真?” 突然,卢茂春脚下,青石板瞬间裂开,似要涌出一物,卢茂春淡淡道:“巫首领,我劝你莫要如此,卢某敢保证,你的石刺,绝没有卢某的蛛丝快。” 此言一出,还特意向巫琳展示一番,只见蛛丝若刺,一下便刺穿了巫雨的肩膀,这个位置,不管是离脑袋,还是离心脏,都很近。 张士大骂道:“春哥,我就操你大爷了,以女子相胁,你还是男人不,不对,以前说你畜生都不如,现在看来,你连公母都不想分了,是?你放了那美女,爷爷收整一番,自己给你送来。” 说完,竟真的起身整理皱巴巴的衣衫。 虽如了卢茂春的意,但见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管老子的,老子喜欢这样,你这匹夫,卢某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不时,张士便已行到他面前,道:“先放过那姑娘。” 卢茂春道:“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张士道:“来,你不是要我生不如死吗?” 卢茂春冷笑道:“没想到你还这么有种。” 张士道:“是不是开始佩服哥了,是不是在哥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卢茂春朝地上一吐,道:“呸,你这匹夫,也值得卢某如此。” 张士道:“张某已在此,放了那姑娘。” 卢茂春道:“你叫我放,卢某偏不放。” 不仅不放,一束蛛丝,瞬间穿过张士胸腔,将他举起,与巫雨一道,悬在了空中。 相较巫雨,张士面上,则要痛苦的多,一来,他是被卢茂春用蛛丝刺穿胸腔缚住,二来,他毫无修为可言。 即使如此,他依旧不出声,也不知怎么了,若是以前,他定要大呼小叫一番,甚至骂上一顿, 但今日,他没有如此,因为他知道,若是如此,定会让恩公分心,恩公既然没死,定是在某个地方与人交战,要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让恩公有何行差出错,自己最后即便死了,也难以谢罪。 第二百二十章 逼入绝境 廖府广场下,地底深处,不知其几十里也。 这里亦有液体流动,只是相较于暗河,这液体温度,不知高了多少倍。 因为这流动的液体,并非他物,而是岩浆。 李知焉当下,正处在此间,在他上方不远,还有一只巨大老鼠,逡巡不前。 却也有声传来,只见他道:“你准备一直在此处?” 李知焉不直接答话,反问道:“你也准备一直在此处?” 老鼠道:“若你有此打算,白某倒不介意一直作陪。” 李知焉道:“你喜欢这种地方?” 老鼠道:“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许是长此以往下,一种习惯。” 李知焉眉头一皱,他没有这样的习惯,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虽然这里有他需要的火元素,但没人会喜欢这种暗无天日之地,道:“这种习惯,可算不上好,不过此时此刻,却是很有用。” 老鼠道:“多谢,若你没有这种习惯,还是尽早与我一道,回绣衣坊去。” 李知焉道:“我不会与你回去的,只因在下知道,较之绣衣坊,这里倒不失为安逸之处” 老鼠道:“那你当如何?逃?不过白某要提醒你,在这地底,白某有自信,你逃不过我的追踪。” 李知焉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打败你?” 老鼠道:“你之前不才刚试过?” 李知焉道:“之前与现在,又有了许多不同。” 老鼠道:“凭这些岩浆。” 李知焉道:“不行?” 老鼠道:“你大可试试。” 话,到此为止,岩浆如万蛇,向老鼠奔去。 老鼠不但不避,还未动分毫,冷冷看向火蛇,如同一尊雕塑。 转瞬间,火蛇便到了老鼠头顶,老鼠依旧未动,火蛇落下,发出嘶嘶声,升起一层烟雾来。 待烟雾散尽,若雕塑的老鼠眼中,多了一丝嘲弄,也因此,比之前多了一丝灵动,道:“这种手段与我而言,无用。” 不用他特意说,在火蛇落下的一刻,李知焉便知这种攻击没有效果,这人的速度,及力量都是在他所遇对手中,极其少见的。 自己诸技加身,却无一能克制他,即使这土元素天赋强于他,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从不用土系法术对敌,就连刚才,土系法术也仅仅是做防御之用。 若连火系法术都无用,那自己能依仗的底牌,又将少一张,就在李知焉苦思对敌之策时,敌人也真的到了他身边。 老鼠此时,除了那灵动的眼神,身体其他处,皆若雕塑般僵硬,这种状态在速度上,便会大打折扣。 但这慢,也仅仅是相比之前,而力道上,却因此大了几分。 也不知是两人交手后,第几次冲撞,李知焉被他这一冲撞,直接撞到了数十米外。 路径上,也因此留下几米鲜血,拄剑在地,咳嗽不停。 老鼠脸上,竟人性化堆起笑意,有笑意,却也未敢大意,还能咳嗽,证明还有气息,下一波冲撞,已然准备就绪,然后径直朝李知焉撞来。 李知焉则更不敢大意,迅速起身,双手握剑,严阵以待。 他知道,这种冲撞,他已然承受不了几次,若不想与他回绣衣坊,就得想尽所有办法御敌。 火系法术不行,水系法术也不成,那么自己仅剩的,那感悟一丢丢的金系法术呢? 想到此,意念散开,感悟大地中,金元素的气息。 不成想,还真让他感悟到了,且还不少,在他意念中,一座巨量的金元素团,在此处上方,不远处,只需他意念轻轻一引,便能引到此处。 来不及惊喜,老鼠再次杀到,正好赶上赤霄耀眼夺目之剑芒。 不错,你没看错,此时的赤霄剑,再不是红色,而是闪耀着一层金光,自上向下,向扑来的老鼠劈去。 两两相接,霎时分开,李知焉再次退出几十米远,单剑拄地,跪在剑旁,脸色相比之前,已不再泛红,转为煞白。 反观老鼠,他身上的毛发,也不再蓬松,而是如锯齿般,露出一道道裂缝。 就像一件形同老鼠的瓷器,被人用利器斫了一道道缝。且裂缝处,尚能隐隐看见皮毛,那皮毛处,又有血迹渗出。原来这老鼠身上,附有层盔甲。 老鼠伸手,探向李知焉留下的那道伤口,道:“这招,倒的确有些用,只是不知,像这种程度的攻击,你还能发动几次?” 李知焉大口喘气,径直盯着前方大老鼠,这种程度的攻击,他的确发动不了几次,特别是当下他对金元素的感悟,根本做不到如水系、火系那样的程度,故此,调用金元素,颇为浪费内力。 但不管如何,无用的攻击,发动一万次都毫无意义,赤霄剑再次耀眼而起。 只因老鼠又从正面急射而来,若一发炮弹般。 剑掌相交,砰的一声,鼠掌像是套有陶瓷,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真正的鼠掌来。 鼠掌探出,抓住赤霄剑,连同李知焉,一并推了出去。 嘭! 李知焉一大口血,喷在老鼠脸上,让老鼠看去,更加面目狰狞。 老鼠非常人性化,正用布条擦拭鼠脸,然后再将布条,缠绕在他手中那道伤口上,眼瞳,却望向李知焉,道:“你这般年龄,能破白某的防,已然很了不起,要是让你真成长起来,说不得白某见你,还真得绕道而走。“ 白姓校尉似是知道等不来回答,继续道:“所以你当得起白某的尊重,我叫白日行,说来好笑,是,这样一个名字,竟出现在锦衣夜行的白某身上,真是够讽刺。” 说到这,百日行恢复到人形态,一如同刺猬的男子,便出现在了李知焉前方。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只要一眼,你就定会被他那夸张的披风所吸引。 披风很大,而人,却很是小,将此人严严实实裹在其中。 披风呈五颜六色,细看之下,全是不同动物的毛发织成,在披风底部,几束黑丝垂下,拖在地面,意念一探,才知这丝状物,乃人的头发。 见李知焉瘫倒在地,调去意念感知,发现其生命气息,已是非常微弱,又道:“其实白某也好奇,你为何会拥有如此多的属性,若非白某修行的,乃妖族功法,还真舍不得将你交给坊主大人。” 说话间,白日行已到李知焉身前,面上谨慎之色,始终未曾改变,因为他深知少年诡异,任何掉以轻心,都可能阴沟里翻船。 不过从未有任何人,任何事可判定,谨慎,就不会阴沟里翻船。 神秘的黑色物质,亦如这神秘的地底,在李知焉四周升起,这是在灵隐寺后,又一次出现。 李知焉也想不到,这人能将他逼到这一步,终是小觑了对手,这个不以功法见长,不以武技见长,仅以力量和速度,就将自己完败的对手。 白日行心中大骇,似是想到了一些残酷过往,大惊失色道:“你是” 话刚出口,便已被黑色物质笼罩,不敢再言。 李知焉也在此刻,拥他入怀,极像见到心爱女子那般,不过以当下白日行这般模样,很难心爱起来。 李知焉不会有如此多想法,在他看来,好看不好看,本就不是用眼睛甄别的。 黑色物质包裹下,白日行的内力,很快被噬尽。 他是见过这种物质的,也正是这些不明物质,让人族在那场大战中,吃过不少亏,只因一旦沾上这种物质,便会永久性对人体产生伤害。 由不得他多想,在李知焉吞噬心法作用下,黑色物质,加速侵蚀。 白日行心中,直呼晚矣,心想这次,即使能侥幸逃脱,这魔毒,也定会伴随自己终身。 想到这,也发了狠,一拳,两拳,三拳拳拳到肉,向李知焉胸腔锤去。 本就有伤在身的李知焉,那经得起以力见长的白日行如此,意识已然有些模糊,但仅有的意识告诉他,千万不可放手。 故此,他也发了狠,吞噬心法,附在全身,加速吞噬,唯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廖府广场。 苗疆众女见卢茂春如此,怒道:“卢茂春,你还要脸不要?” “我说你道盟知道信誉二字吗?” 巫琳道:“卢兄,现在这人已在你手中,还请放了我的族人。” 卢茂春道:“我是不是说过,要你将此人送来,我才放过这姑娘,但你并未如此做,是这英雄自己送上门来的。所以卢某并未食言。可对?” 张士呼痛,嘶个没完,不过即使如此,依旧没有打消他说话的热情,只见他道:“道理,是要跟讲道理之人讲,你跟个畜生讲什么道理。” 卢茂春冷笑向他望来,控制蛛丝,在他体内来回穿梭,犹如锯片时,来回切割木头,道:“看来卢某还是让你太活泼,太开朗了。” 张士就一普通人,那经得起他如此,不过也奇怪,若真为普通人,这种手段,早已让他丧命于此,哪有呼痛的道理。 不管他人有没发觉,张士呼痛的同时,嘴上却不愿吃半分亏,不停骂道:“卢茂春,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待会儿等恩公回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特么” 卢茂春道:“你恩公现在,自身都难保,还寄希望于他?”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箭双雕 廖府广场上,几方势力依旧未曾离开,正惬意向卢茂春这方望来。 只因这里,也许有他们想听到的,抑或希冀的消息,李知焉没死,倒的确是一件好事。 虽然他们立场不同,但场中大多人,却希望他活着,不说长命百岁,至少活个几天,或者几十来天,最好不过。 张士一咳,带出红血,却眼泛不屑,道:“作为恩公的手下败将,你他妈好意思妄议恩公?” 卢茂春冷笑道:“在下面,能胜白兄的,全天下不会超过双手之数,你恩公,可不在此例。” 张士道:“还他妈双手之数,到时恩公打的他连他妈妈都不认识。” 卢茂春揶揄道:“你这很拽的样子,让卢某甚为讨厌,请你收敛收敛。” 张士将头一昂,骄傲道:“天生的,羡慕哥吗?” 卢茂春道:“羡慕你?你不要想着拖时间,卢某早就说过,拖时间只会对我等有利。” 说话间,又控制蛛丝,插进张士的臂膀。 张士早知他会如此,嘴巴虚张,脸已痛的变形,但还是忍着呼痛声不发,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卢茂春道:“卢某怎会杀你,卢某一直在强调,会让你生不如死,若真杀了你,岂不便宜了你。” 巫琳道:“卢兄,作为道盟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不是已有些过分,毕竟他只是一普通人。” 卢茂春摊开六手,无奈道:“过分?过分吗?卢某怎不觉得呢?” 巫琳冷哼道:“道盟行事,还真是够无耻的。” 卢茂春再次控制蛛丝,穿过那苗疆女子手臂,道:“巫首领,卢某可不大喜欢你这种说话方式。” 巫雨吃痛,发狠道:“你这恶贼,有本事杀了本姑娘。” 卢茂春一叹,望向巫琳,得意道:“真是奇怪,以前想杀个人,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才能做到,而今日,竟有人求着卢某杀他,你说奇怪不奇怪?” 巫琳道:“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族人。” 卢茂春道:“我想一下” 说到这,大指姆和食指托住下巴,竟真的想了起来,默然片刻后,道:“卢某是真想不出,像你苗疆那等地方,能拿出让在下满意之物,不妨你自己想想,有什么可与在下交换的。” 巫琳双眼眯成缝,寒芒起,杀气毕露,道:“卢茂春,本首领可这样告诉你,今日我这族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巫某定拿你祭祀于她。” 卢茂春拍拍胸脯,作害怕状,冷笑道:“巫首领,你可不要吓我,卢某可不经吓,要是这手一抖,真结果了上方神女,那就对双方都不大好了。” 巫雨道:“族长,你不用管我,杀了这厮为我报仇。” 卢茂春道:“两件事,你等须清楚,第一,你们黑齿部落有不抛弃族人的传统,难不成要在此刻打破这传统?第二,卢某可不是那么好杀的,所以,不要动不动就说出这种蠢话来。” 语毕,竟学起苗疆女子来,掩嘴轻笑,只是以他当下之态,怎么也与那含羞女子,扯不上任何关系。 也正在此时,他掩嘴的手,就掉了下去。 不错,正是掉下去,没有如往常那样,垂在身侧,而是掉在了地上,随之掉下的,还有另外五只手,及缚在空中的两人。 卢茂春眼泛惊悚,心中大骇,事情太过突然,让他未有半点心理准备,就连前一秒的得意之态,均还有一丝停留。 所以此时的他,看去非常怪异,既有惊惧,又有得意,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惊惧很快覆盖掉得意。 然后带着惊惧的神色,向身后看去,不知何时,这里已站着一人,一白衣胜雪的少年,正冷冷看着他。 少年的白衣,还有流沙簌簌向下,然后落在少年所立处,那流沙坑中,许是完成了使命,流沙正快速聚合,重新恢复成青石板模样,坚硬如初。 少年,自是地底而来的李知焉。 卢茂春望着李知焉,直到见他移步而来,才回过神,也随着李知焉移来的步伐,朝后退去。 只是以他如今这状态,再加上倒退,怎会赶上李知焉的速度。 不时,李知焉就到了他身前, 他惊恐望向李知焉,而李知焉,却根本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来到其身后,扶起张士,道:“你没事。” 张士见真是李知焉,一把鼻涕一把泪,如同赶集时,被大人遗落的小屁孩儿,再次见到大人一般,哭泣之余,又带着欢喜之色,道:“张某事小,恩公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知焉见他真情流露,笑道:“我怎会有事?” 张士笑着点头,颇为认可他这种观点。 不过笑容刚刚升起,就迅速沉了下去,两手齐出,试图推开李知焉,只是他本就一普通人,且还受了不轻的伤,李知焉怎会如此容易被他推开。 好在这一举动,让李知焉迅速醒悟过来,拉住他,迅速向侧方向避过,即使如此,刚好的手臂,还是被刺了一剑。 卢茂春虽有许多手,但如今,却一只手都没有,没有手,自也握不住剑。 奇怪的是,握不住剑的他,竟能携剑而来。 原来,这剑并非从他手中来,而是从他腹部起。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剑并非来自他,而是来自他人,因为有人一剑,穿过他的身体,然后携着余势,向李知焉刺来,试图一箭双雕。 所谓人狂必有祸,卢茂春那句“卢某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尚言犹在耳。 只短短一会儿,他就躺在了廖府广场,冰冷的地面上,似是用这种方式昭告天下,我才是世间,那最大的笑话,你们就尽情笑老子,反正老子也听不到了。 只一瞬,黑衣红眼的少年,就消失在场间,正是妖都少主端木昊。 他这招偷袭,不可谓不妙,任谁都看得出,卢茂春已无再战之力,就连李知焉自己,也深知这点,这也是他未有除恶务尽的根本原因,故此,选择以卢茂春为幌子偷袭,绝对是一招秒棋。 但千算万算,唯独人心不可算,端木昊想不到,这粗鄙的张士,竟如此有情义。 有情义还不够,想不到,他还能有如此胆识,两者哪怕缺一,他这次偷袭都能得手,看来这中州之人,还是颇为有趣。 张士,倒的确是一位有趣之人,因为他紧接着就让欣赏他的妖都少主,皱起眉头来,只见他大骂道:“你这王八羔子,有本事明刀明枪跟我恩公打,缩头乌龟都没你这样缩的,在医学上,你这种行为叫缩阳。” 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懂得自然懂,不懂的,在懂的人那猥琐表情中,也能猜到一二,特别是苗疆众女子,刚对此人升起的好感,又在这道粗鄙话语中,毁于一旦。 李知焉听此,表情怪异,道:“你还懂医学?” 张士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略懂,略懂一二。” 熊成武见他侮辱少主,也急忙行出,怒道:“你这匹夫,除了嘴上功夫,其他的,简直一无是处,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要是我像你这样,早就撞墙了。” 张士将手放在耳旁,做放大状,故作没听全,道:“什么?床上功夫?小子,你要清楚,熊爷爷要是没这等功夫,会有你这不孝子孙。” 熊成武道:“熊某怎就不孝了?” 百里蜂羞愤难当,怒道:“成武你这傻子,这匹夫占你便宜,不对,也占了老身便宜。” 张士道:“死老太婆,请你自重,张某什么都吃,但就是不吃屎。” 百里蜂道:“你这匹夫,待此间事了,老身定要抽你筋,剥你皮。” 张士指向地上,那尚有余温的卢茂春,道:“别吹大气,这家伙之前就说过这话,现在还躺在这里呢?” 许是地上血迹之故,蚂蚁,是越聚越多,特别是李知焉处,血迹最多,不管是之前张士留下的,还是新近李知焉的。 最大的来源,还是当属卢茂春的,除了他腰腹处的巨大剑伤,还有他的六臂,此时均在源源不断,向外供应鲜血。 场中,无人注意到蚂蚁之事,毕竟这事在大陆上,每天、每个时辰、每个家庭、每个小院都有发生,再平常不过。 但被张士这么一指,众人都自然向后,退出几许,似是非常惊惧此事。 唯有张士,依旧谈笑风生,道:“几只蚂蚁就能将你等吓成这样,还他妈修行人士。”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转首向李知焉,道:“恩公,我没说你。” 虽说为修行人士,但李知焉,也就比他多几个月而已。 先不说修为,在阅历上,定是不如那些一生皆浸淫此道的,所以在见到蚂蚁后,再看向这些人的反应,一时间,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谓各花入各眼,在张士看来,自己与恩公,果然与众不同。 而在众人看来,则是像看两个白痴。 第二百二十二章 蚂蚁世界 蚂蚁越聚越多,密密麻麻,让整座廖府广场都起鸡皮疙瘩。 见此,这鸡皮疙瘩似会传染,也出现在诸人身体各处。 特别是李知焉处,俨然一蚂蚁世界,好似这方天地,他们才是多余的。 李知焉和张士再无知,也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的认知中,蚂蚁的确乃世间,最易见之物,只要你放块糖在地面,不一会儿,便会引来许多。 不过即使再多,他也有一个量,不像现在,已是多的,好似整座世界均属蚂蚁的,它才是世界之主。 张士迅速起身,在那里抖个不停,扯开衣衫,是又甩又抖,嘴里骂个不停,隐隐能听到,“你这臭虫,老子待会儿弄一把火,烧了你老巢,跟爷爷嚣张,你还嫩点儿。” 话虽说的狠,但马上就开始呼痛,似是被咬得不轻,在原地边跳、边抖、边叫、跺脚,还不忘提醒李知焉,注意地上蚂蚁,别让他钻进衣衫内,不然会很麻烦。 被他提醒,李知焉也的确在如此做,但还是有许多爬了进来。 就短短一会儿,蚂蚁越聚越多,多到,已再无容身之地。 李知焉绣口一吐,一道火焰自其口中而出,瞬间就将前方的“黑布”,吹出一道口子来,但“黑布”似是有灵,很快弥合,继续围着李知焉两人。 “黑布”开始向四周蔓延而去,经过一颗古松时,瞬间覆上,不时,古松便轰然倒塌,不见踪迹,落下一地黑色蚂蚁,继续向左右移动。 不错,这“黑布”非他物,正是蚂蚁织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李知焉再傻,也明白这种现象非自然而成,他迅速展开意念,试图唤来水元素。 忽然,他心中一震,水元素在他的感知中,竟非常微弱,这是他进阶到“水之子”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若要继续调用水元素的话,势必要耗费太多的内力。 他又继续感知火元素,同样的结果,除了丹田内那抹骄阳,外界的火元素感应起来,极为吃力。 且从刚才使用火系功法的情况来看,也并没有达到他预想中的效果,若在往常,自己丹田内那精纯的火元素,灼烧的面积定会大上不少。 看来这奇怪场景,对自己功法有不少压制。 若所猜无错的话,这里应是某个强者的场域。而自己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然进了这高手的场域中。 这在以前,还是不曾有过的。 他不是没见过场域,相反,他还见过许多,只是自己置身场域与人对敌,还是第一次。 场域,就是一个世界,有场域,也代表此人到了破空境后期,但不是每个破空境后期,都有自己的场域。 所以,有场域的破空境后期,绝对比没有的强,只因在这方小世界中,他就是主宰,除非你展现的实力,足以突破他这方小世界的束缚,不然你施展的法术及武技,都会受这方场域限制。 当下李知焉,便有了处处受制之感。 蚂蚁可啃树噬草,自然也可吃人,张士那衣衫,被啃的零碎,透着血肉模糊,一眼看去,如同一个血人。 此时哇哇大叫,诅咒个没完,也不知是骂到蚂蚁的第几代祖宗了。 只是他越骂的厉害,蚂蚁就越啃的厉害。 李知焉心有不忍,绣口一吐,一道水柱,径直朝他冲去,也冲走了他身上,粘附的蚂蚁。 张士歉然道:“恩公,又给你添麻烦了,这里不大正常。” 李知焉道:“的确不大正常,因为我们处在了高手的场域中。” 张士道:“那怎么办?” 李知焉道:“两种办法,一是离开这方小天地;第二,杀死这个高手。” 张士看向遍布广场的蚂蚁,再看向数百米外,众人的幸灾乐祸,朝其吐下一口口水后,道:“破空境后期好杀吗?” 李知焉道:“非常难,特别是在他的场域内,根本不可能。” 张士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出去。” 张士说的轻松,不过看向满地的蚂蚁后,又皱起眉头,特别是看向前方,那由蚂蚁垒砌的巨大蚂蚁堆,不由得,头皮发麻。 李知焉见他只看向地上的蚂蚁,忽略了最重要之事,便解释道:“我们杀不了这后期高手,但不代表他不能杀我们,所以要走出这数百米空间,并非容易之事。” 似是极度震惊,张士“啊”的一声,尖叫出声,道:“这厮还隐在这方天地内?” 李知焉道:“自然,有可能就在这天量的蚂蚁里面。” 张士道:“这厮用如此手段,定是认为在正面斗法上,不如恩公你,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猥琐,是不是只要我们寻出他的本体,就能破解此局。” 忽然,一人声,自蚂蚁世界中,突兀而起。只见他“呸”的一声,道:“你也太看得起你恩公了,真是,无知者无畏。” 于张士而言,修行界的概念,他本就模糊不清,此时在他心中,李知焉便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人物。 他是从大殿,再到广场,一路看来的,李知焉独对四大势力,沉着冷静,面不改色,当中还击退数人,怎不让他钦佩,只见他道:“你这臭虫,鬼鬼祟祟的,有种出来,不说恩公,你张爷爷就能将你按在地上摩擦。” 似是被这一句,弄的够呛,那人咳嗽个不停,许久无人声传出。 张士接着道:“是不是被你张爷爷吓破了胆?” 那人声又起,听口气,似为一老者。只见他道:“你这匹夫,好生嘴利,待老夫抓了你恩公,再与你计较。” 张士道:“可别,爷爷可没耐心等你,要计较,就趁现在。” 他虽如此说,但却左右张望。不知何时,几只蚂蚁已爬到他两腿交合处。 突然,张士双眼圆睁,瞳孔迅速放大,然后两腿迅速弹出地面,又迅速落地,在那里“哦、哦、哦”个不停,边哦边道:“你这老匹夫,尽使阴招,你是想将张某那话儿放大,去孝敬你老婆吗?不,你老婆想必已是年老色衰,难道你觊觎张某的美色,想招张某做女婿?” 经张士一番骚操作,那几只蚂蚁,倒也的确让他给解决了,不过那地方,也的确放大了不少,只见他眼中含泪,向四周张望,口中骂咧个没完。 于他这番操作,场边诸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进而腹诽起来,这人说话粗鲁,大家亦是有目共睹,但这行为上,也可说出类拔萃,哪有人脱下亵裤,当扇子用的,今日算是又长了见识。 但对张士而言,他也没办法,现在那个地方,根本不适合穿亵裤,只因一穿上,就会产生摩擦,一产生摩擦,就痛。 且当下穿的越多,越利于这些蚂蚁攀爬和隐匿。倒不如脱了,来的畅快,一来清洁溜溜,可以防止蚂蚁隐藏,二来这脱下的亵裤,还可用作对付臭虫的武器。 他也不是没想过脱下那件长衫,从他内心深处来说,还是有些难为情,一个人,还是得有点操守,有些底线不是,要是没姑娘在此处,也并非不可,但场边刚好就有姑娘,且还看着这里。 老者的音量,又大上几分,道:“看来对你这匹夫的教育,还不够,竟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话音一落,蠕动的蚂蚁堆中,就飞出了一群飞蚂蚁,向张士袭去。 李知焉见此,不敢大意,在外界调用不了各系元素,现在的他,便只能调用丹田处,那方小天地的各种元素。 火焰如刀,向飞来的蚂蚁斩去。 奈何蚂蚁太多,这一斩虽然建功,但也仅仅只斩出一个缺口来。 后方蚂蚁迅速补上缺口,速度不减,向李知焉两人飞来。 于当下局面,飞剑无用,唯有火系,水系这样大范围法术,方能奏效。 不过现在身处敌方场域,只能微弱的感知到外界元素力,根本调用不了。 他不是没想过重新钻入地下,就在意念一探后,脸色一变,地下的蚂蚁较之这里,只多不少。 张士是那种不肯吃亏的主,哪怕是死,也要咬上对方一口,即使不能咬上一口,也得骂上两句,只见他道:“老匹夫,你杀了张某,你女儿可要守寡了。” 也不知这老家伙,到底有没有女儿,反正见他刚才口气,好像蛮生气的,只要对方生气,那么就提纲挈领,怼下去就行。 果然,老者气不过,怒道:“你大爷的,老夫抓到你,定要让你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张士拍着胸口,做惊恐状,道:“你看,你又吓我,人家好怕怕。” 说的倒是轻松,也的确是假装害怕,只是抖动的音调,已然将他出卖。 毕竟飞蚂蚁已临近,若不解决掉,不用等老匹夫抓到,万蚁噬心马上就会上演,不用想,也知那种滋味,定不好受。 场间温度,瞬间升起,为避开这高温,地上蚂蚁也退出一个大圈来。 就在李知焉前方,一枚巨大火球,横亘在飞蚂蚁要去的路径上。 若飞蚂蚁继续向前,定会如飞蛾扑火一般,有去无回。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易先生 先头的数百只飞蚂蚁,已然来不及退,径直冲到火球上,然后迅速化成灰,掉落在地。 这火球,看来不似普通火系修者唤来的火系法术,温度也比普通法术,高了不少。 一群飞蚂蚁似是有灵,滞在半空,踟蹰不前。 老者的声音,又在此间响起,只见他道:“真是后生可畏,不成想,一观星镜少年,竟让老夫在自己的场域内,有了诸多顾忌。” 于这样的欣赏,张士亦有些喜欢,道:“是不是已后悔与我恩公作对?要是真有告饶的想法,给我恩公磕几个响头,就饶你一命。” 李知焉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转首看向张士,他发现这家伙不是来帮他的,而是来给他拉仇恨的,若不是如此,为何每次都要去激怒对手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一人时,也是谁都敢去惹,才放心他,并非上天安排来整他的,再一想,以他这样行事,再加上他这浅薄的修为,能活下来,倒真是奇迹。 老者道:“匹夫,老夫只是对少侠颇为欣赏,仅此而已,还谈不上束手无策,你得明白,这里乃老夫之场域。” 张士见四周蚂蚁,似是非常惧怕李知焉身前的大火球,道:“场域?场你妹的域,有种来咬张爷爷啊?” 不知何时,飞蚂蚁从前方列阵突进,变成了合围之势,这种情况,主攻主防的大火球,只能做到一面防御,而其他三面,则会被蚂蚁偷袭到。 张士见此情况,马上服软道:“大哥,刚才小弟一时气话,你可不要介意。” 不管他如何讨饶,也不管李知焉如何控制大火球转动,阻隔四面而来的飞蚂蚁,终还是有许多飞了进来。 毕竟天下,不仅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绝对坚固的防御。 故此,又听到张士“哦”个没完,也抖个没完,一条亵裤在其手中,舞的虎虎生风。 任他亵裤扇烂,飞蚂蚁还是冲了进来。 瞬间,张士便被裹上一层“黑袍”。 李知焉绣口一吐,大水再度自口中起,冲开那些附在张士身上的蚂蚁。 不过为时已晚,张士已然肿了一圈,若非熟悉之人,再难辨清他,就是他。 让李知焉感动的是,张士虽如此,但第一句话出口,却是对李知焉的关心,只见他道:“恩公,你没事。” 李知焉道:“我没事,这蚂蚁,好似不攻击我。” 张士听此,红肿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他的怒吼,让人感受到他的愤怒,只见他道:“老匹夫,你这是何意?” 老者道:“这不是你要求的?” 张士道:“我要求的?我要你去吃屎,你也去吗?” 老者认真答道:“若你需要,老夫倒是可以为你送来。” 张士道:“一介鼠辈,就知道偷偷摸摸,也好意思大言不惭,有种你就送来。” 老者亦有些意外,他就随口说说,没想到此人竟这么有种,难道他真要吃那玩意儿? 当然,他知道这匹夫定是用激将法,让他现身,再一想,连这种话都敢说,也不失为一种勇气。 江湖中,别说为面子大打出手,就是为此拼个你死我活的,也并非没有,只见他道:“等此间事了,老夫定会让你满意,说不得老夫一高兴,给你弄点神兽的那玩意儿,让你尝尝鲜。” 张士有些愕然,不成想,他会如此说,戏谑道:“神兽?青龙还是白虎?” 老者道:“十万大山中,青龙已是许久不见,就白虎。” 张士道:“我说老头儿,别吹牛好不?好像你见过白虎似的。” 老者道:“小子,别看不起人,你爷爷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别说见一次白虎,白虎拉的那玩意儿,老夫也曾有幸得到过。” 张士道:“那白虎拉出的玩意儿,是怎么个样子?” 似是说到了老者的兴头,语气中,竟能听出他的得意,只见他道:“我给你说,你要是第一眼看去,会发现它金光闪闪,然后你就会被他夺目的外表,吸引过去,再走进,你就会感受到他的馥郁芬芳,再然后,入口即化,第一感觉,会有些甘甜” 张士眉头一蹙,一阵干呕,打断道:“等等,你真吃过?” 老者道:“神兽所赐,有何问题?” 张士道:“好了,不说了,唯独在这方面,张某是真不如你,甘拜下风。” 众人虽在场域外,但场内之事,却也看的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此时目瞪口呆,他们倒不在意那粗鄙的家伙如何说。 毕竟经这些时刻,他们已然习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绣衣坊易先生,居然能与这家伙在屎之一道上,有如此良性的沟通,且还做出过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老者道:“你还别不信,老夫自从吃了那玩意儿,功力大涨” 张士举掌向前,示意他别再说,此时脸憋的通红,想呕,又吐不出来,看来非常难受。 李知焉在旁,也甚为奇怪,这家伙怎会如此大反应,按理说,以他的行事风格,这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就在此时,九湖城有节奏律动,若校场操练的士兵,正行着整齐划一的队列,愈来愈近。 廖府门外,马嘶人叫,同时响起,有人,勒马而来。 苗疆众女当先皱起眉头来,她们之前便知这些人会来到,只是未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快到李公子还未离开此间,就已赶到。 心想,当下李公子身陷囹圄,要逃出这些人的魔掌,想必已难如登天,自己有心帮他,但当下自己代表的,是整个苗疆,若行为言语有个闪失,势必会引起两大势力的纷争,最终受苦的,还是苗疆子民。 阎竹青也已听到,但他仅仅只向大门处侧目一望,便继续看向李知焉两人,笑意不改,似是这样的两人,比起外面之人,来的更为有趣。 那妖都两婆孙对此,却颇为不屑,想着人族这地儿,能拿出什么样的战阵,自己妖都象之一族一个冲撞,就能让他溃不成军,穿的跟个铁桶一样,除了装模作样的花架子,还能做什么。 正如百里蜂所料,一包裹如铁桶之人,从正门行进。 此人包裹之严实,连脸都隐在了盔甲下,看不出喜怒,只能透过铁皮面罩上两个孔洞,看出里面尚有活物的样子,在其身后,则是一众道盟执事。 这若铁桶之人一进入场间,铁皮覆盖下的两个眼洞,便左右打量,最后落在不远处的卓飞羽上,道:“卓兄,你们绣衣坊的鼻子可真灵,每次好事都让你们赶在最前面。” 卓飞羽听出他的话中有话,冷冷道:“关大执事,莫要如此说,在这些人面前,我俩都是狗,无甚区别。” 关姓执事道:“狗也好,猪也罢,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的,就是好猪、好狗。” 卓飞羽道:“那倒是,关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关姓执事道:“接执事长大人令,助你等擒下李知焉。” 卓飞羽道:“我想关兄要白跑一趟了。” 关姓执事道:“哦?” 卓飞羽道:“因为易先生已将李知焉困于场域中,战斗,马上就要结束。” 关姓执事望向场间,那黢黑的蚂蚁世界,道:“卓兄,关某并非来和你等抢功的,而是想告诉你绣衣坊,有些事情,没有我宣和殿,是不行的。” 卓飞羽道:“关夔,你是为何意?你在怀疑我绣衣坊的办事能力?” 不用怀疑,因为场间温度一下升高数倍,还伴随着大水,四周奔涌,顺带着黑色的蚂蚁群。 似为幻觉,众人听到“啵”的一声,恍如有气泡破裂。 原来,在丹田处唤出那颗大火球后,李知焉也唤出了那条河流,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如此。 放在以前,要同时唤出两种元素,难度可不小,但现在能控制双剑的他,也足以控制身体内,两种元素同时出现在体外。 也正是两种元素的加持,让他破开了身处的蚂蚁世界。 李知焉立于场中,看向刚来之人,面无表情,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关夔则不同,看向傲立场间的李知焉,喜笑颜开,道:“卓兄,你们是来的早,可并没有跑到多前面啊,你们是在等我吗?你看,大家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大水将蚂蚁吹到墙角,垒成数堆。 其中一堆蚂蚁,与其他蚂蚁不同,只见他迅速升高,慢慢化作人形,再到行出,待走至场中,也已化形完毕。 一位老者,着半白半黑长衫,仅长衫如此,也可理解,天下手工匠人繁多,黑白衫,也并非不可做。 但若胡须,长发都沿眉心正中,半黑半白,就有了些奇怪,且还一半蓬松,一半梳的整整齐齐,让人看来,不由的一笑。 不过即使如此,也无人嘲笑他。 只因易先生用多年经验告诉了天下一个事实,千万莫要如此,会没命。 第二百二十四章 工部执事 虽说无人敢嘲笑易先生之造型,但任何事,都有例外,毕竟场间不仅有李知焉,还有张士。 李知焉见他行来,一愣后,噗嗤一笑,好在笑归笑,并无说话的意思。 张士与李知焉,又有所不同,他不但笑,还笑出了声,似是还不够,还有话要说,只见他道:“老小子,你这造型,未免也太骚气了些。有没有人说,你这样很丑的。” 易先生本欲看向关夔,但闻张士如此说话,回道:“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张士道:“为何?” 易先生道:“因为这样说的人,都被我杀了,你想试试?” 张士不以为意,轻蔑道:“你不是一直在做此事?” 易先生道:“倒也是,相信老夫,最后一定会成功的。” 张士道:“那我就不能预祝你成功喽。” 易先生道:“那是自然。” 转首向关夔,道:“关大执事,你说来助我等,可有此事?” 关夔道:“确有此事。” 易先生道:“老夫在此谢过,不过有一事,关大执事须明白。” 关夔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易先生道:“我绣衣坊不需任何人相助。” 关夔道:“为何?” 易先生道:“我绣衣坊的任务,只有成功与失败,没有第三种措辞。” 关夔道:“易先生,你不妨也听听我宣和殿的规矩,关某作为道盟工部执事,亦有自己的任务,自也有自己的成败。” 易先生道:“意思是你要与我绣衣坊抢人?” 关夔道:“谈不上抢,各凭本事罢了。” “好一个各凭本事,若是如此的话,我天门教定要插上一脚。” 廖府广场上,那沉寂许久的空间通道,此时却有声传来。 不时,便行出一群人来,当首之人,李知焉也认识,正是谢渔阳。 只见他笑容和煦,行到场中,后面跟着数人,虽与灵隐寺时有所分别,但大部分未有改变。 关夔道:“天门教?我想谢兄对本事一词有些许误会,你要知道,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可不能理解为有本事。” 谢渔阳道:“有无本事,可非关兄你那嘴巴能定夺的。” 关夔冷哼道:“那倒是。” 话音一落,便见他双腿一蹬,离开地面,向谢渔阳飞去。 只见他右手向前,拳头紧握,紧握的拳头,由一层铁皮包裹,刮起一阵旋风,直射过去,。 看这架势,若被砸中,定不会好受。 当然,没人主动去证明此事,若非必要,一辈子都不要遇到才好。 但不管你愿,或不愿,有些东西都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就如命中注定。 比如现在的谢渔阳,就是如此,拳头很快,带着金色光芒,向谢渔阳砸去。 若说拳头的到来,乃命中注定,避无可避,但若你很有本事,也就不用考虑此问题,因为本事不仅是实力,还是一种自信。 谢渔阳就很有本事,不管是在以前的江东,还是那些年的魔族战场,抑或现在的天门教,没人认为他没本事。 所以同样是拳头,火红色的拳头,向金色拳头迎去。 轰! 整座廖府都在颤栗,瓦砾横飞,余势将看众,逼出一个更大的圈。 关夔被震回,收拳立定,接着负手在后,道:“江东黄门郎,果然名不虚传。” 谢渔阳道:“关大执事,我天门教可有实力插上一脚?” 关夔道:“自然,” 转首向易先生,道:“易老,现在知道我等来此,是为何了。” 易先生道:“老夫虽老眼昏花,那空间通道,还是看得见,但老夫还是不需诸位相助。” 关夔道:“关某知晓,你我同属道盟,是为同事,却也从不共事,不过今时亦非往日,若不联手的话,想必很难建功。你也看到了,这里除天门教外,还有妖都和苗疆的势力。” 易先生默然片刻,道:“合作,也并非不可,到时抓住那少年,是送往宣和殿,还是送往绣衣坊?” 关夔道:“绣衣坊和宣和殿,同属道盟,若抓到那少年,自是送往天道宫。” 易先生道:“天道宫?这可与易某接到的任务相悖。” 关夔道:“难道送往绣衣坊?” 易先生道:“难道不该,关大人须清楚,为了这次任务,我绣衣坊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不说殉职于此的卢茂春和白日行,光引开书圣这件事,就不简单,不用想,日后就会遭到书圣报复,一个圣人境的报复,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陆定国他敢吗?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却要来合作,你是觉得我绣衣坊太蠢,还是怎的?” 关夔道:“我们食道盟禄,自然该分道盟忧。难道易老心中,只有绣衣坊,俨然忘了自己,乃道盟中人?” 易先生道:“老夫自是道盟中人,但老夫却是效力于绣衣坊,而非宣和殿。” 关夔道:“难道不同?” 易先生道:“此子身上藏有破入圣人境的秘密,先得到和后得到,定不一样,不说大长老和坊主,陆定国必也知道,即使这片天地允许多一些圣人境,想来也不会太多,不说得到少年秘密后,能不能成事,这先得到,终是多占些先机,对?关大人。” 关夔道:“原来易老所忧之事,是为此,是不是柳坊主还承诺有你一份好处?” 易先生道:“你可别说老夫,想必陆定国派你到此,也是如此,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 关夔道:“既然如此,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看看,这里可不仅只有我俩想擒下这少年。” 易先生道:“所以得赶跑这些人,实在不行,杀了也可。” 关夔道:“你去?还是关某去?” 易先生道:“你大可选择一些人,比如那天门教众,抑或那苗疆巫女。” 关夔道:“你不是不要我等相助吗?” 易先生道:“关大执事,我想你误会了,有异族入侵中州,作为工部执事,难道不应驱逐出境?所以你不是在助我,而是你的职责所在。” “奶奶,你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 “这就是中州人的虚伪,明明可以一句话说明白的,非要搞这么多事出来。” “难怪这么落后,天天脑子里都用来钻营这些,能有多大出息?” 似是很好的继承了北方妖都的豪迈和粗放,声音不小,让场间诸人,均能听到。 关夔闻此,有种哭笑不得之感,道:“我说两位,谁给你灌输的这种观念,让你等愚蠢至此。” 对话的两人,自是来自妖都的婆孙俩。 只见熊成武道:“我爷爷,怎么的?” 百里蜂道:“傻成武,他骂你愚蠢呢?不对,他也骂了老身。你这中州贱民,要是在我妖都,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关夔道:“不要等太久,关某现在就想知道。” 话音刚落,便向婆孙俩扑去,百里蜂以速度见长,迅速闪过,而熊成武的体型,一看便知是力量型,避无可避,只得硬接。 他迅速转换成兽形态,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见关夔拳头袭来,也向这拳头迎去。 轰隆! 与之前谢渔阳两拳相交时,亦有所不同,这次轰隆声,是熊成武被一拳砸在廖府围墙上发出的。 关夔虽对熊成武一击奏效,但背上也多了一道剑痕。 在他出拳与熊成武相交的刹那,其背后,便空间涟漪起,一剑,连带着一位少年,适时显现,剑,也划过他的背部。 正是隐于虚空的端木昊。 得手的端木昊,脸上并无欣喜之意,反而眉头皱起,重新隐于虚空。 关夔反手向后,摸向铁皮上那道剑痕,抬首向天,道:“妖都少主,上次幽冥域界之事,道盟还未与你等算账,竟还敢来犯,欺我道盟无人吗?” 关夔本乃试探性一问,知道等不来答案,但百里蜂的声音,却及时传来,只见她道:“俗话说的好,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这些年妖都人未在世间行走,中州人都这么膨胀了吗?” 关夔怒极反笑,道:“我说老太婆,你是多久没来世间行走了?” 百里蜂道:“八十二年。” 关夔道:“那您贵庚?” 百里蜂道:“八十二岁。” 关夔有些无语,但还是道:“意思是你第一次在世间行走?” 百里蜂道:“算是,怎么了?” 关夔道:“没怎么。若无其他事,便收拾行囊,早些回去,中州,很危险的。” 百里蜂亦不曾想到,此人竟如此客气,一愣神后,道:“老身早就知道中州人卑鄙,但还是谢谢你,不过老身有任务在身,须将这位少年带回妖都。” 关夔道:“以两位的情况,想必很难。” 百里蜂道:“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相信我们能成的。” 关夔道:“祝你好运。” 百里蜂道:“谢谢。” 语毕,心道:此人除了打伤成武有些不近人情外,人还不错。 关夔却明白,有些人是沟通不了的,故此,他懒得再说话,浪费口舌。 虚空中,端木昊却差点吐血,他在想,妖都若没有他们狼族,这些蠢货,说不得早就被人啃的连渣都不剩。 第二百二十五章 栖霞寺 许是世道不尽如人意,人们便将最美好的愿景,都寄托在了虚空某处,且要与心中那个愿景有个良性的沟通,便需一个不错的衔接点,寺庙的功用,大抵就是如此。 天下寺庙繁多,但要论最盛名的,还是栖霞寺,倒不是说这寺庙金碧辉煌,气势宏伟。 而是这里有圣人,当世的圣人。 人类自有历史以来,倒真是诞生过不少圣人,不过当世的,却并不多,只有四位,刚好栖霞寺就有一位,也正因此,栖霞寺便自然而然,成了天下寺庙中,执牛耳的那位。 石阶很宽,徐徐向上,连接着世间最负盛名的栖霞寺。 不过与这最负盛名不协调的,反而是这石阶,只要你扒开踏在上面的香客就会发现,这石阶,已然被踩变了形,其中有数阶,已是不能下脚。 香客刚想踏上,发现已缺了大半,只得用力向上,踏在了更上一阶,这一举动,也将前方之人,扑了一个趔趄,然而前方之人刚想回头大骂一通,更前方的人已是骂出了声。 这之中,也不管此行来的目的,是为向佛祖忏悔赎罪来的。 寺庙的僧人见此,连忙赶来维持秩序,倒不是怕他们打起架来 这里是不允许打架的,这些虽都是凡人,但都知道这里有世间最能打之人,圣人自然最能打,圣人以前说过,这里不能打架,那么这里,就许多年未曾打过架。 不打架,不代表不骂架,骂架,可不在圣人所指范围内,有记载,曾有两人在这里大战了两天一夜,甚至因此惊动了普正方丈,硬是在大师好言相劝下,才卖他一个面子,就此作罢。 有人会说,栖霞寺既然天下最负盛名,为何连一个台阶都不舍得修,一来,修台阶需要时间,若因此阻隔人们礼佛的热情,这本身就是一种罪孽;第二嘛,于栖霞寺僧侣而言,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若连一点业障都克服不了,还谈什么修成正果。故此,也就不再考虑此事。 最负盛名,自然香客就最多,香客最多,烧香也就烧的多,所以你不管从什么地方看向栖霞寺,都是云蒸雾绕,恍如仙境。 只是这仙境,终究不是真的,乃烧香的烟雾所致,人们在吸入大量烟雾后,伴随着剧烈咳嗽,又将此间,迅速拉下凡尘。 当然,这里本就为凡尘,只要你细听,就能在这神圣的寺庙中,听到最脏的污言秽语,倒不是说这些香客不虔诚,只是这里人太多,鱼龙混杂,且他们每人信仰的神明,均不一样。 也幸好,相较大陆其他地方,这里的神明,也是五花八门,只要你有需求,均能找到你想要的神明。 这样的信仰,未免有些逢场作戏之感,但若端坐上方的神明有感,定会道:“我随便看,你们随便演。” 比如有人求财,见着任何菩萨,都祈求保佑他发财,哪怕他现在拜的,乃是一尊送子观音,依然虔诚肃穆,举手投足间,与人一种神圣感。 你还别说,这一拜,倒真让他拜出了一子,不仅拜出了一子,还拜出了财,因为喜得麟儿,像他这样的权势人物,势必要大宴一番,不说当天所收受之贺礼,就说酒过三巡后,西城最有钱的张员外,硬要拉着他结为亲家这事,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毕竟张员外,可是只有一个女儿,当然,这是后话。 像这样的人,不胜枚举,这也是栖霞寺常年香火旺盛的原因之一。 比起这样的人,更多的,则是来碰个运气,然后在失望与希望之间,来回徘徊。要是烧几炷香就能实现愿望,那神明不介意给你多烧几炷。 栖霞寺很大,但此时看去,却如被潮水淹没。 只不过这潮水,非水滴而成,而是人,人潮,香客如织,缓缓移动。 似是这样的场景,见的太多,已然无心再看,在一棵大榕树上,正坐着一人,望着某个方向,不知道是在想,还是在看。 大榕树亦很大,比栖霞寺还大,所以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他见的比栖霞寺还多。 故此,寺里僧侣但凡到得此处,都会向大榕树行上一礼,有香客见此,也自然而然,随庙里大师傅一道,向着大榕树行礼。 这样的行礼,连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许是觉得就是行一下礼,又不吃亏。 当然,这个大,并非说大榕树的体积,已超过了栖霞寺,而是说年龄,足足大上几百岁。 以实物来看,大榕树也不小,为此,庙里还专门为它修了一间“榕园”。 说是榕园,其实也就围了一圈篱笆,但篱笆可不短,直接用了一大片竹林的竹子,也将人潮隔绝在了篱笆之外,让热闹的栖霞寺,终是有了一处安静之所。 大榕树坐着那人,着白色僧袍,若非光头耀眼,定会与人飘逸出尘之感,即使如此,还是让他看上去,清秀俊逸,唯一糟糕的,是他耳朵上,别着一朵大红花,破坏了这种美感,有种说不出的不伦不类,此时他收回看向远方的眼神,道:“师傅,道盟如此,对吗?” 若说这花让人奇怪的话,那这话,就更加让人奇怪,只因场间并无第二人,与空气说话,不是疯子,便是傻子,此人扮相怪异,不过让人看来,却并非前面两种。 虚空中,有声传来,也自然而然,否定了这点,只见这声音道:“不对。” 白衣僧人道:“既然不对,为何要如此?” 声音再度传来,恍如西天梵音,自一老者口中说出,只见他道:“因为未来,要仰仗他们去做一件对的事。” 白衣僧人皱眉,默然良久,终是没想通,问道:“为了一件对的事,便允许他们做错万件事?” 老者道:“对。” 白衣僧人道:“难道这件对的事,比万件事都重要?” 老者道:“大概是。” 白衣僧人道:“他们如此疯狂,竟敢违背圣人意,不惜代价去擒拿李知焉,能让他们如此,势必有让他们疯狂的利益。” 老者道:“不错,他们想突破到圣人境,这是任何破空境后期,都梦寐以求之事,怎能不疯狂?” 白衣僧人迟疑道:“可是这样真的行吗?” 老者道:“于他们而言,一丝可能,便值得一搏。” 白衣僧人道:“这样对李知焉公平吗?” 老者道:“不公平。” 白衣僧人道:“既然不公平,为何还要如此。” 老者道:“现在没人能阻挡他们的疯狂,你也看到了,林先生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白衣僧人道:“那师傅你怎么看?” 老者道:“你想让为师出面求情?” 白衣僧人道:“徒儿只是觉得,世道不该如此。毕竟李知焉,并未做错什么,善待一个不错之人,难道不是世间每个人的责任?” 大榕树忽然抖动,有风至,发出窸窣之声,再然后,便是老者爽朗的笑声,响彻在榕园,笑毕,只见他道:“你是不是看不起师傅如此?” 白衣僧人道:“不敢,只是与师傅平时的教导,有些相悖,让无禅有些适应不来。” 白衣僧人,正是无禅。 口中虽说着不敢,但面上任谁都看得出,一副据理力争之态。 老者道:“师傅不是不救,若师傅贸然出手,只会让林先生成为笑柄,毕竟他终是林先生的徒弟,林老先生可是一个好面之人,要是师傅如此做了,他岂能与我善罢甘休?且少年与点墨门颇有渊源,所以怎么着,也轮不到师傅出手。“ 无禅一愣,他倒是未曾想那么多,歉然道:“是徒儿错怪师傅,还请师傅责罚。” 老者道:“责罚,倒是真要责罚,就罚你五月后,破入破空境。” 无禅道:“师傅,这” 老者爽朗一笑,道:“你还为李知焉求情?你也知道了,现在的李知焉,已是能独对破空境后期,你再看看你。且师傅有预感,这世间,未来会有一场剧变。要在这场剧变中生存下来,自己的修为,才是最好的保障,才能保护你想保护之人。” 无禅一笑,道:“不是有师傅你吗?” 老者道:“芸芸众生,师傅也只是一叶浮萍,只是看上去大而已,但浮萍,终究是浮萍,最终会消散于水面。保护你,倒是可以,但师傅为何要保护你要保护之人?” 无禅听此,脸红到耳根,道:“师傅你说什么呢?” 老者道:“出家人,出家人,终究逃不出一个家,有出家,自然便有归家,这样,才算是功德圆满,不是?” 无禅道:“师傅,我去修行去了,等我进阶破空境的好消息。” 说到这,便行色匆匆,不等老者回话,先一步跳了下去。 榕树处,老者的声音,不依不饶,尾随而至,道:“傻徒儿,好消息,并非修武才有的,还有,师傅与你取名时,为何唤为无禅吗?就是叫你别学师傅,修道,修道,修到最后,是为修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青云思绪 青云山上,青云派,青云派中,观青云。 出云阁,位于青云派东侧,仅能容下数人,却也是青云山上,最好的观景台。 身在此处,无需抬首,云团自现,只因脚下所踏,皆是云朵,如传说中的仙人,踩云踏雾,好不自在。 此时此地,也的确有人,朦胧中,恍如天界的仙子。 只是让人看来,即使身在这样的仙境之地,也不曾抚平她皱起的柳眉,使周边的云卷云舒,也少了许多惬意。 比起这美丽仙子,其身旁一位胖子,倒是平添许多红尘气,这红尘气息,一度让出云阁颤动不已,与人摇摇欲坠之感,难不成,他想将这出尘之所,拉到凡尘之地? 胖子虽负诸多“红尘气”,但却较之那仙子,多了不少逍遥自在意。 时而向云朵一呼,时而又一吸,也是奇怪,在胖子一呼一吸间,云朵也似有灵,随着他呼吸节奏,来回移动。 胖子玩的兴起,仙子却皱起眉头来,道:“莫胖子,你吵到我了。” 在青云派,能在出云阁这种地方,出入无间的,定是派中特殊的人物。 莫如君和莫如雪,绝对很特殊,不说莫如雪这个派宠,就是现在的莫如君,也是青云派年青一代中,重点培养之后进生。 不错,此时出云阁当中的两人,正是莫如雪和莫如君。 出云阁本可容纳数人,但有莫如君在场,情况就得例外,只见他停止“呼吸”后,转首向莫如雪,道:“小妹,不要轻易生气,生气容易变老的,变老,就不再好看,不再好看,就不会有人喜欢,这里所谓的人,自然也包括李知焉。” 这个名字,似是特别有感触,特别是将这名字,种在心间的时候,莫如雪白眼道:“他可不像你这么俗。” 莫如君道:“还别说,二哥也算与这家伙接触过一段时间,有件事,我一直不大明白,他到底能不能分清美丑?” 莫如雪辩驳道:“他怎么不能分清美丑,只是与你们的美丑不一样而已。” 莫如君撇嘴,板着脸道:“小妹,我可是你二哥,你这么护着他干嘛,是不是” 话虽如此说,但那张板着的胖脸,何曾有半分威严,独剩下,许多滑稽。 莫如雪再一个白眼过去,与之前,又有所不同,在白眼下方,粉红的脸颊也再次覆上一些羞红,风情万种,此刻看去,如同美丽仙子沾了一丝红尘,拉近了与凡俗的距离,让人如在梦中。只见她威胁道:“莫胖子,你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莫如君笑道:“时移世易,也物是人非,如今的莫胖子,已非当年的莫胖子,两点,第一,你应该知道,即使你将我从这里扔下去,也无用;第二,你要是能举起我,我就认输,别说扔下去。” 现在的莫胖子,倒的确与之前发生了很大变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修为,还因为他较之以前,更胖了。 莫如雪懒得理会他,显得无精打采,又低下头去,有些落寞。 莫如君知道她不是因自己所说才如此,接着道:“小妹,那家伙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莫如雪道:“可是听爹和大哥说,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追杀他,想他才修行数月,还傻乎乎的,怎会是这些人的对手,我当时就不该将他从万丈谷带出来,他在那里,本是无忧无虑的。” 低下的头,传来低沉之音,说到最后,愈是低沉,有些后悔,又有些期盼,说不出的复杂。 若真如她所说所做,那她的生命中,将会凭空留下一段无趣的经历,毕竟剥去有趣之人、有趣之事后,人生留下的,自然也就是无趣。 莫如君道:“小妹,你也不要全往坏处想,你得这样看,这家伙在你的带领下,鬼使神差的进了齐云新人榜,你也知道,这可是天下所有年轻人梦寐以求之事,然后呢,又机缘巧合的拜在了林老先生门下,想必你也清楚,做林老先生的徒弟,可非容易之事,听说林老先生一生中,就收了两个徒弟,所以现在的李知焉,已非当年的李知焉,与我莫如君这样的天才都有的一比。” 莫如雪抬头来,愁眉终是一展,继而不屑道:“传言知焉能独对破空境后期的高手,先不说爹爹,你去找刑堂计叔叔比试一番,再来吹牛不迟。” 莫如君道:“比了,他也打不过我,我也打不过他,平手。” 莫如雪道:“你那也叫比,一直隐于虚空不敢出,与缩头乌龟有何区别。” 莫如君道:“我天生立于不败之地,有什么错,难不成你要我学李知焉那傻子,喜欢与人正面交手?” 莫如雪道:“你才是傻子。” 莫如君道:“欸,我说莫如雪,我可是你二哥,亲的,知道吗?你这胳膊肘儿也拐的太向外了。” 莫如雪小嘴上扬,道:“就事论事而已。” 莫如君道:“就事论事?这傻子也真是,我都不好说他,杀谁不好,非要去杀陆劲松,听说现在又在九湖城端了廖化文老巢,身负不同元素这种秘密,也不知藏拙一番,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好了,引得天下所有高手觊觎。你说他傻,做的事,又好像找不出什么毛病,哎,人各有命,那就只能各安天命,反正” 莫如雪道:“你给我闭嘴。” 莫如君道:“你不就事论事吗?这家伙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然严重影响到我莫如君了,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你,你的一举一动,又牵动着爹和娘亲,然后爹娘就拿我出气。” 莫如雪道:“是你自己吃的多,怪的了人家?” 莫如君道:“我以前不也这样吃?” 莫如雪道:“但你以前可没吃这么多。” 莫如君道:“有时候我多想与大哥一样,吃遍天下,不对,走遍天下,行侠仗义。” 莫如雪眼中一亮,闪过狡黠之色,道:“要不我们下山去?” 莫如君玩味一笑,看向她,道:“小妹,你已是长的很漂亮。” 莫如雪道:“什么意思?” 莫如君道:“那就不要得寸进尺,还想得美。” 莫如雪拽住莫如君衣角,摇动不已,发嗲道:“二哥,求你了,你是我最好的二哥,我们就出去这一次嘛。好不好?” 莫如君扯回被其拽住的衣角,道:“还一次?光这段时间,你就被逮回好几次。不行,每次你出去,爹只会打我,哪怕上次你单独出去,爹也怪我没有尽到作为兄长的看守之职,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莫如雪再次拽起胖子衣角,其状,说不出的可怜,若为其他人,定会无来由的心生爱怜,答应了她,但莫如君不是其他人,这妹妹的古灵精怪,他是从小就知晓的。 于莫如雪而言,当下青云派能悄无声息将她带出去的,唯有他这个二哥,所以她是好言好语,威逼利诱什么都做了,甚至卖起了可怜,这二哥就是无动于衷,然后还告诉她,二哥只是胖,不是傻。 她是真想见见那人,至少知道他现在怎样了,看看他还有没有当时那股子天真的傻笑。 是啊,即使在出生之日,人生就为他种下了孤独,但他依旧傻笑,独对人生。 然后再问问他,出山之后,是否感到后悔,是因为出山遇到了后悔之人,还是遇到我之后,才后悔,这里,虽有因果关系,但终是两个意思。 想到这,莫如雪又是一阵傻笑,因为她知道,这人根本不会想那么多,见到自己时,他一定会笑,还是那种让人讨厌,但又让人暖心的傻笑。 他也一定不会后悔,不管见到世间任何人,他都不会后悔,因为在他看来,任何人都值得一见,如果人生是一场无形的安排,那么所见的任何人,都是人生的必须。 既然是安排,她最怕的,是在他人生中,再没有安排到她,故让之前的相见,定格成了永远,所以她又不喜欢这种安排,至少没有安排到她的安排。她想改变这种安排,与其说想去看看他,问问他,倒不如想让他来看看自己,问问自己。 女人的心思,是真难揣测,至少于莫如君而言,就是如此。 他看着小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羞红着脸,忍不住打断道:“小妹,你没病。” 被莫如君打断思绪,莫如雪怒道:“你才有病。你不带我出去,就不要与我说话。” 莫如君道:“就像风暴,李知焉当下,就在风暴中心,你去了,也于事无补,并且还会让他有所掣肘,你明白吗?” 莫如雪道:“风暴又怎样,我不管,我就要去。” 一声咳嗽,突兀而起,也打断了两人对话,接着,一浑厚嗓音响起,让人听去便知,仿佛有几十年沧桑,只见他道:“你要去哪儿?” 待看清来人是谁,莫如雪将脸别到一边,道:“我要回家。” 中年男子道:“既然如此,与我一道。” 莫如君道:“爹,你是来叫我们吃饭的吗?” 来人正是莫问天,听此,一个头两个大,不理会他,拉着不情不愿的莫如雪,向长老别院行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无敌铁拳 九湖城,廖府。 这两字,依旧悬于正大门处,不过此时的廖府,却与廖家人再无关系。 只因此处,再无廖家人,即使有,也不敢再在此处,曾作为廖家人天堂的廖府,现在却成了廖家人的地狱。甚至整个九湖城,都隐隐有不容廖家人之势。 现在的廖府,也的确与地狱无甚区别。 在九湖城百姓看来,此处不仅电闪雷鸣,水火滔天,还伴有剧烈碰撞下产生的爆炸巨响。 也因此,让热闹的九湖城,安静不少。 当然,民间不是没有打斗,但哪见过这种阵仗。 九湖城百姓看这架势,哪还敢独自出门瞎逛,即使有心如此,也没了这个气氛。 只因临街的商铺老板,早已关上门窗,推车的商贩,也已早早回家,等过了这段时日,再做打算,毕竟性命才最为重要,虽不心疼自家性命,但家里父母、老婆、孩子,可是毕生最珍重之物,没必要为了一点银钱,连最重要之物都舍去。 再说回廖府内,此时廖府广场,又大了不少,许是打斗太过于激烈,广场已延伸到后院,变的更加的大,留下许多残垣断壁来。 广场越大,势力也就愈看得清,所谓物以类聚,几大势力,也沿东南西北,呈四角站立,至于散在周围的围观群众,便显得寥落不少。 也许这样的打斗,容易引火上身,导致走了不少,亦或觉得趁鹬蚌相争之机,直到现在,都还想着做那最后渔翁的。 广场上不仅残垣断壁,还血迹斑斑,横陈着的几具尸体,无不告诉众人,渔翁,并非那么好做,会没命的。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间那两人,他们也试图改变这种现状,毕竟被人像动物一样围观,可不是件有趣之事。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更换位置,他们都会在中间,他们也想过去廖府高大的围墙转角处站着,或许这样会好上不少,但马上就发现,没了围墙。 最后他们发现,若继续如此,连整个九湖城都会没有。所以只好站在原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两人,自是李知焉和张士。至于有没有九湖城这个问题,张士倒不是很在意,但李知焉对此,却有些于心不忍,虽说他没杀人,但人却因他而死。所以也就此作罢。 马嘶人叫,蹄声起,也打断场间沉寂。 廖府外,马蹄声整齐划一,沿廖府来回滚动,似湍急的流水,将整个廖府围得水泄不通。 闻此,场中的关夔,展颜开来,无人能看到他的真实容貌,但一人是否有笑意,并不是非要通过面部表达的,有时在手舞足蹈中,有时在欢快语气中,只见他抬首向天,道:“妖都与我中州,自古以来,便时有摩擦,但大多时,还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于这片天地间,在数十年前的那场抗魔之战中,妖都与我道盟,共同进退,自此,也算是有了一番情谊,所以,今日关某不杀你等,你们可自行退去,若以后再在我中州撒野,就别怪关某不再客气。” 这一句,自是说与妖都少主听的,但端木昊,定是不会答话,他神鬼莫测,要走便走,若因此暴露行踪,此人奋起一击,到时悔之,便晚矣,毕竟世间,又有几人能读懂人性这东西。 端木昊不答话,百里蜂却有了些生气,只见她双手叉腰,怒道:“你这烂铁皮,刚刚说话还颇为中听,怎的现在,如此不知好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妖主大人仁慈,才让你等与我妖都共饮这世间水,不曾想,你不感恩戴德,还什么不客气,老身倒想看看你客气和不客气的区别,信不信妖主大人出山,将你等横推了去。” 关夔的好心情,一下被毁,怒火中烧,吼道:“不知好歹?你这死老太婆,是想让我见识愚昧无知的下限吗?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也不等百里蜂再答,一拳,又是一铁拳,袭了过去。 百里蜂见此人喜怒无常,刚刚的好感,一下全无,此时铁拳杀到,但还是忍不住多嘴,说出了自己想说之话,只见她道:“你这小儿,你这样,不就是不知好歹。” 话音刚落,其所立之处,便被铁拳砸出一个大坑,烟尘四起。 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在铁拳到来时,百里蜂便已到了数十米开外。 铁拳不仅硬,还很快,熊成武理应知道,百里蜂同样很快,熊成武也知道。 在阳光耀映下,廖府广场上,银光闪动,地面、围墙均是出现了许多不规则的凹槽。 银光前方,一道娇小人影,则始终与银色之物,保持一段距离,一段安全距离。 熊成武知道,这铁拳,定追不上自己奶奶,但他却不知道,这铁拳本就不是为追他奶奶而出的。 银光闪烁几次后,向他而来,他不知铁拳为他而来,但他却知道铁拳的威力,就在刚才,刚刚知道。 所以瞬间幻化为巨熊形态,人性化站起,向铁拳推去。 百里蜂大急,虽知自己孙子皮糙肉厚,经得住这样的几拳,奈何几拳,终究是只是几拳。 且在这之前,已然经历过几拳,所以这一次要是被铁拳砸中,定是要交代在这里,若孙子交代在这里,她就不好向熊之一族交代,也不好向他爷爷,及自己交代。 熊成武在此处,好似末流,但在熊族,可是最杰出的天才,毕竟此处,不说那早有所成的高手,就是在场的年轻人,都乃世间的妖孽,堪称天才中的天才。 不过,他们都猜错了,只见铁拳一个回旋,向赶来营救的百里蜂冲去,正面相撞,嘭的一声,响彻廖府。 百里蜂也被铁拳砸在廖府围墙上,围墙瞬间坍塌,余势不减,又砸向一旁,一座小楼上,小楼一斜,也瞬间塌了下去,至此,才收住势头。 熊成武迅速赶去,扒开瓦砾,将百里蜂寻出。 此时的她,奄奄一息,但还是不忘告诫孙子,只见她道:“成武,你也也看见了,奶奶算是给你买了个教训,中州人果然卑鄙无耻,打不过就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不过下作的手段,马上就在妖都人手中上演。 关夔在挥出拳头的瞬间,在其心脏部位,已插了一剑,剑柄处,尚有一只稳定之手紧握。 不时,空间波纹起,一人从其身后走出,正是端木昊。只见他道:“关大执事,你这招可是‘声东击西’?” 关夔道:“大概是,后生可畏,你这招可是“攻其不备”?” 闻此,端木昊脸色大变,就像一人戴上面具后,看不清神情,但其语气,多少还是能察觉出他的喜怒哀乐。 一人若是受伤,同样可通过他的语气感受到,所以从其言语中,不仅未感知到他受伤,还隐隐透着一丝笑意,不错,讽刺之笑意。 铁拳向后,向端木昊挥来,看这威势,哪有被人刺破心脏的样子,连基本受伤都不是,拳头太快,端木昊又离得近,瞬息而至,无奈,端木昊只得硬接。 又是数道巨响,第一声,拳掌相交,第二声,端木昊撞上廖府围墙,被拍出廖府外,拉出一道烟幕来,再然后,就是楼宇崩塌声。 至此,场间剩下三方势力,若是妖都三人还有胆的话,就当没说。 端木昊从瓦砾中爬起,嘴角带血,透过廖府残缺的围墙,看着那身铁皮,准确来说,看着铁皮上,插着的那剑,他是没胆了,他想不通怎会如此,他向来谨慎,想不通的对手,就等想通了再说。此时唤来婆孙俩,交代几句后,隐没入虚空。 关夔心脏处的剑,不仅让端木昊胆寒,同样让场间一众强者胆寒,谁都知道,心脏乃人体薄弱处。 此时这薄弱处,竟插着一剑,那此处,便不再是他的薄弱处,那么问题出现,这铁皮关夔的薄弱处,又在何处? 修行不仅是强化自己的优点,也是在完善自己的弱点,若连心脏这地方的弱点都完善了,那么此事,无异于破了一个大境界。 关夔很喜欢众人看他的眼神。这种惧色,不正是蝼蚁看巨龙的眼神,所以他再次笑出声,得意道:“苗疆的朋友,你们来我中州,是否已领略过中州之美?” 巫琳道:“中州的美景,倒的确不错,不过对个人而言,最美的景色,莫过于故乡。” 关夔道:“既然如此,何不趁现在,回去享受故乡之美。” 巫琳道:“人生有许多无奈,如非必要,谁不想一直待在故乡,想必关大人对此深有体会。” 关夔道:“那倒是,那巫首领不用无奈了,这种无奈让关某一人承受便好。” 巫琳道:“小女子之事,怎可烦扰关大人。” 关夔正色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苗疆与道盟在人魔战场上的那点情谊,关某不希望因此消耗殆尽。” 巫琳皱眉,冷笑道:“我们真的有情谊?” 关夔道:“随便你怎么想,我想告诫诸位,这里是中州,由不得诸位撒野。” 巫琳道:“一直撒野的,不正是关大人你自己?”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语两伤 于撒野这个问题,关夔不再答话,不怒,却反笑出声,笑声中,杀气弥漫。 自他到来后,这里倒成了他的主场,他也俨然成了当下,最举足轻重之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本就是他的主场,他乃道盟六大执事之一,而天下一应事务,都归道盟处理,故此,在自己地盘做些什么,真的是撒野? 他不觉得,在他看来,没有道盟,整个天下都将不复存在,这点,在数十年前就验证过。难道数十年之事,这些人就已忘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亦让他有些愤怒,所以他要让这些人长长记性,既是让人长记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人看看他的拳头。 他的拳头不是很大,但却一直很猛,数十年的经验证明,足以撼山摧岳。也正因此,在修行界有让人听他说话的资本。 人都迷信权威,若你弱不禁风,即使说的再有道理,人们也会嗤之以鼻,要是因为你的话,不小心伤到他们脆弱的自尊,说不得还会吐你一口痰,再骂骂咧咧走开,有甚者,更会打你一顿,然后告诉你,拳头才是真理。 但他面前若出现一位拳头比他还大的人物,则不会如此,即便你指着一条鹿,说那是马,也有人说你是对的。 关夔深知这点,因为他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的拳头下一刻,就到了苗疆众女之前,他不喜欢讲道理,因为这就是他的道理,就像之前与百里蜂争辩时,他懒得费口舌,最后也证明,一拳就讲完了该讲的道理。 巫琳前方,突兀的几道墙,从地面跃起,耸立其间,而在铁皮关夔的脚下,则出现了一个沙坑,似是有灵,沙坑随着关夔移动,紧跟其脚下,如步步生莲,亦是步步化沙,此举,必是想让关夔难以蓄力。 铁拳很快,很快就砸到了第一道墙上,烟尘四起,几乎同时,第二三四道墙瞬间崩塌。 幸好,在第五道墙时,有了些滞怠,有了开始,也就引导出了一种趋势,然后下面的每道墙,都让拳头的速度慢上不少,直到最后一道墙消失,拳头出现在另一个更大的拳头上,两拳相交,才将铁拳轰了回去。 只见那只更大的拳头,若花瓶般裂开,然后又如泥块,簌簌向下,落向地面。原来,是附着的一层土元素,此时露出一娇小拳头,沿拳头向上看,正是巫琳,只见她面部潮红,气血翻涌,看来这一拳虽退了强敌,但也让她不大好受。 烟尘处,行出一人,正是关夔,只见他道:“敢硬接关某铁拳?不愧是苗疆十大部落之首领,佩服。” 巫琳道:“能得关大人赏识,倒实乃小女子幸事。” 关夔道:“不过你等还是要走,因为” 话说于此,竟不再说,只见他一个闪身,一拳轰在一个围观的修士上,想来,此人定是某个无门无派的散修,长期混迹于见不得光的黑道,忽然得到消息说这里有李知焉的踪迹,想在这里浑水摸鱼,做那最后得利的渔翁。 只是渔翁没做成,反倒成了人家用来陈述事情的教材,只不过这教材,是为反面之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巫琳一点即通,道:“因为此处不能有渔翁?” 关夔道:“是的。” 巫琳向空间通道处看去,天门教众人在谢渔阳带领下,气势不凡,如神兵天降,且与之站在一起的,还有那笑的瘆人的少年,少年身后,则是那位仰头向天,呼呼大睡的南宫梦,奇怪的是,此刻乃是白天,且此人站着,居然还能睡着,真是让人大呼诡异。 巫琳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此间,做渔翁倒是不难,这做鹬蚌,却需足够的实力。” 关夔道:“正是如此,所以巫首领还是请回。” 身处漩涡中心,张士却不自知,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又活跃不少。 你还别说,这货的恢复能力,倒真是异于常人,如今他身上的伤口,竟有结疤的迹象,也不知平时被多少人打过,才能锻炼至此,只见他道:“你他妈将你张爷爷当什么了,小鱼还是小虾?铁包皮,你他妈谁啊,在这里呜呜渣渣的,信不信老子揍你一顿。” 他不敢,也不愿骂巫琳,所以便将嘴炮,对向了关夔。 李知焉暗运内力,修复伤体,听此,一下便被其引导过去,本想趁此机会恢复一番,于他而言,势必有一场大战。 这人能“劝退”一些人,自是最好,若说他们的敌人,是站在他们对面那些,那他的敌人,则在四面八方,明的暗的都有。 此时用讶异之眼神看向张士,想着他自己,曾也被人唤作野人,就是说惹是生非的能力,极强。 但看着这位,他发现自己以前,那就是小意思,毕竟自己惹的,都是一些看不惯之人,而这人,他是什么人都惹,什么人都敢惹。 张士这话,也的确威力够大,瞬间激起关夔的怒火,他的涵养功夫不算太差,从之前与百里蜂及众人对话就可看出,但张士这人,怎么说呢? 就如那放鞭炮,他总能找到那根引信,他上面的说的话,定有几个字是那根引信,只见关夔怒道:“你他妈又是谁?” 张士挺起胸膛,头一昂,极像一只准备战斗的雄鸡,骄傲道:“老子张士。” 关夔道:“哪个张士?” 张士道:“去问你妈?” 关夔道:“你与我妈相识?” 张士道:“大概是。” 话说的快,一时间,关夔尚未反应过来,待关夔醒悟,怒道:“你这匹夫,只知道趁口舌之利,信不信老子一拳轰杀了你。” 张士道:“铁包皮,有种你就来,爷爷会怕你?” 虽说着不怕,但马上便躲到李知焉后,伸出一个可恶的脑袋,再露出一个讨厌的微笑。 关夔怒极,准备提拳来杀,但瞬间被易先生叫住,道:“关大执事,怎可因一匹夫,坏了自己大事。” 听此,关夔便收起刚迈出的腿,但易先生的双脚,却开始颤抖,在李知焉身后,张士的声音再起,只见他道:“还是岳父大人明事理,这铁包皮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人家好怕怕。” 古有两桃杀三士,如今张士,则一语伤两人,过程虽不同,但伤敌的效果,却有所相通。 只是那两桃,真的杀了三士,如今两人,却真的想杀了这粗鄙不堪的匹夫, 不对,按两人的想法,定不会杀他那么容易,这种想法,几乎与之前卢茂春如出一辙,杀了他,岂不便宜了他。 易先生和关夔面面相觑后,便深吸一口,忍着不发。 虽然虽忍着不发,但张士却不大能忍住,只见他接着道:“诶诶,你两个,看什么看,可也没用,那玩意儿用铁皮包着,看去是威猛,但外强中干,对你女儿有害无益。” 不成想,这货还有这种天马行空的形象力,竟能把两人的软肋,联系到一起,且让人听去,严丝合缝。 想到骄傲处,张士得意点头,似是颇为满意自己所思所想。 其他人则不会如此想,特别是早过少女懵懂的巫琳,瞬间便悟出什么意思,脸羞得绯红,不知在低声骂着什么,苗疆众女虽不知在说什么,但也能从场中气氛中,感悟出什么来。此时恶狠狠朝张士看去,心想这厮口中,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道盟中人,许是摄于关夔威严,此时强忍不发,抑或转过头去,看天,看地,看树,看花,看墙,看楼,就是不敢看现在的关夔,因为只要一看,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天门教和布武宗,倒是没有这些顾虑,但还是抱着尊重对手的原则,会心一笑作罢。 场边那些混迹地下世界的散修,就没了这些顾虑,此时笑的,那叫一个欢,有甚者,更是交头接耳,开始讨论起来。 “传闻六大执事中有女人,果真不假。哈哈哈” “老秦,你可别骗我,六大执事可都是男的,你我当下,虽为散修,但在以前,赵某有门派时,还是参加过道盟大会,也见过六大执事的。” “哈哈哈也许道盟为了回应这个传闻,需要关夔牺牲一下,你想啊,一刀就能成,方便、快捷、无副作用,哈哈哈” “老秦,你说的,倒是不无可能,反正于关夔而言,那玩意儿又没什么用。” “哈哈哈怎么能说没用,至少可证明关大人,曾经也是男人” “哈哈哈” 他们自也不敢大声说出这些话,但他们的笑声,却极为刺耳,若在平时,关夔或许不会与他们计较。 但今日,这些人于公于私,他都有除掉的理由,刺耳的笑声,就成了这事,最好的理由。 众人至死都不曾想到,他们口中的“女人”,铁拳会如此之快,快到他们还未说下一句话,就已杀到。 同时还未想到,铁拳会如此之猛,猛到他们连一拳都承受不了,他们混迹于黑道,不是没听过高手,且还听过许多,但听过,终是不如亲见。 可惜的是,这见面来的太晚,只好下次注意,下辈子注意。 第二百二十九章 欲迎还拒 关夔此番出手,终是起了震慑作用,特别是一众道盟执事,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再想关大人之隐疾。 但越不想,却越会往那方面想,最后只得咬住舌头,利用痛感来忘却此事。 关夔拍拍本无灰尘的铁皮,叮当作响,向苗疆处行去,道:“巫首领,故乡风景可不等人,最好趁现在,不然风景犹在,人却没了,可不大好。” 巫琳道:“关大人说的是,于此事,苗疆着实过于仓促,导致现在落了下风,以至于让诸位小看了去,真是抱歉。” 说到这,转首向李知焉,高声道:“李公子,此间事了,苗疆当以最尊贵的礼仪,欢迎你的到来,不知你可否愿意。” 李知焉道:“若李某今日不死,定来苗疆讨一杯酒喝。” 巫琳道:“正该如此,黑齿部落首领巫琳率族人,静待公子驾临,到时定让公子满意。” 话音犹在,苗疆众女却瞬间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张士惋惜道:“这妞还不错。” 李知焉道:“的确。” 张士看向巫琳一众消失之地,转首向李知焉,道:“恩公,你也喜欢?” 李知焉道:“这样之人,不喜欢才是怪事。” 忽然,张士面露难色,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决然道:“既然恩公喜欢,张士张士就忍痛让给恩公。” 看其样子,倒的确是在忍痛。 李知焉道:“为何要让给我,难道我喜欢了,你就不能喜欢?莫名其妙。” 张士一愣,左右、上下打量一番李知焉,似是第一次见,道:“还可以这样玩?恩公的开放程度,连张某都有些接受不了,佩服佩服。” 李知焉道:“一个人,难道不可以几个人喜欢?” 张士道:“她可是一个女人。” 李知焉道:“一个女人就不可以几个人喜欢?” 张士稍加思索,忽然一拍大腿,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原来恩公的喜欢,与我的喜欢有所不同。” 李知焉道:“要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流口水。” 继而笑着看向张士嘴角,看得脸皮颇厚的张士,都有些受不了。 关夔就在不远处,自也听到了两人对话,道:“身处两大阵营之间,还能如此谈笑自若。李少侠这番气度,倒真让关某折服。” 张士接过话头,道:“铁包皮,知道我家恩公厉害,就速速退去,屁话不用多说。” 关夔一直避免与此人对话,他怕自己忍不住坏大事,深吸一口气,继续向李知焉,道:“李少侠,你也看到了,如今场中,就剩我道盟及天门教那群乌合之众,若能不动武,自是最好这样不至于伤了大家和气,你说,可对?” 于关夔而言,用强与用和来解决今日这事,可是两个概念,此子是杀了陆定国独子,但与他又有何关系呢?他在世间,处处与道盟作对,但与他关系也不大。 若是用强,与他的关系可就大了,道盟这次的领头人,就是他关夔,事后书圣定会追究此事,那他将会首当其冲,不说羊肉能不能吃到,骚味倒是沾上不少。 若用和,即使事后书圣追究,也可说只是邀请李公子坐而论道一番,手段虽有些不妥,但贵为圣人境的他,也不可能与他们这些小的计较。 最重要的,还是对面的天门教。 虽被自己说成乌合之众,但说归说,他可从未有小觑的意思,他担心的,不是在场那寥落数人,他担心的是后面,那个黑暗且深邃的空间通道。 因为你不知这条通道,能传送多少人来此。故此,最好是李公子愿意与自己走,这就是当下,最好的局面,他可不愿像绣衣坊那群人如此鲁莽,他们虽懂情报,懂杀人,但却对人情世故,差上不少。 想到这,铁皮中,有笑声起,只见关夔喃喃自语道:“独自引开书圣,倒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和胆量。” 李知焉道:“我不会与你们走的。” 关夔道:“李公子放心,此去天道宫,并非要公子做阶下囚,而是做我道盟的座上宾。” 张士“切”一声,甚是不屑,道:“铁包皮,你当恩公是傻子还是怎的,如此兴师动众而来,你说是来邀我家恩公,去当那劳什子座上宾的?” 关夔道:“不如此,不足以显真诚。” 张士道:“那将你胯下之鸟,给张某玩一下,不然不足以显真诚。” 关夔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厮的脑回路竟如此清奇,这句话是真的突破了他对俗的认知下限。 他想不到,一个人竟能如此之俗,用俗不可耐都框架不了他,所以他终是没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匹夫,老子定抽你筋,剥你皮,让你生不如死。” 张士倒是很平静,似是家常便饭,毕竟在他的骂战生涯中,这简直就是小意思,只见他转首向李知焉,道:“恩公,他们骗你的。” 李知焉同样平静,道:“我知道。” 张士“咦”一声,甚是奇怪,道:“恩公,你怎么知道的。” 李知焉道:“不知道。” 见说不通,关夔转首向谢渔阳一等人看去,大声道:“谢兄,你等不是要擒下此人吗?人就在此,为何迟迟不动。” 谢渔阳笑道:“谢某来此,可不是擒下李公子。” 关夔一愣,狐疑道:“那所为何事?” 谢渔阳道:“谢某接下的任务,是守住这空间通道,当然,要是李公子愿意,天门教的红花酿,也不弱于苗疆的五毒酒。” 关夔冷笑道:“谢兄这招欲迎还拒,还真有青楼头牌的风范。” 谢渔阳道:“彼此彼此。” 关夔道:“既然谢兄不动筷,那我道盟可就不客气了。” 谢渔阳道:“请便。” 话音一落,铁拳就向李知焉袭去。 不过更大的拳头,将他阻在了半途。 火拳,黑色的火拳,关夔见此,不敢硬接,他喜欢与人对拳,觉得唯有如此,自己才更像一个男人,但火拳除外,特别还是黑色的火拳,只见他一个千斤坠,收势站立,寒芒一闪,径直望向火拳背后,那谢渔阳,冷冷道:“谢兄,这是何意?” 谢渔阳道:“无甚意思,只是不想让道盟如此轻易得到想要之物而已。” 关夔迟疑道:“意思是你等要在此捣乱?” 谢渔阳道:“要是你们喜欢,也可以这么理解。” 看不清关夔面貌,但杀意,却弥漫场间,相较道盟一众那紧张神色,谢渔阳却谈笑自若,看去尤为轻松。 就在此时,关夔背后,行出一人来,只见他黑衣黑裤,紧贴全身,没有一寸显得多余。 但只需一眼,又会感到他身上,怎么都有一处多余之地,只因这个地方任谁看去,都显得多余。 就是他那腰带,较之常人的腰带,这条腰带看去宽松不少,甚至要手扶着,才不至于让它掉下去。 此人干瘦,已到中年,李知焉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只不过相较之前,似是换了一人。 因为之前那位,自有一股上位者气息,现在这位,则多了一股子狠厉和阴鸷。 也不知之前那位是真的他,还是现在这位。此人正是执掌南方多年,经灵隐寺事件被贬后,又出现在这的岳乾城。只见他道:“关大人,岳某不才,想向谢先生讨教一番,灵隐寺一役,岳某错失良机,至今想来,仍是憾事。不过好在有生之年,还能弥补这种缺憾。” 关夔道:“岳兄,你能主动迎敌,倒是少见。” 岳乾城道:“关大人想必对岳某有所误会,该迎敌时,岳某从未退却过。” 关夔道:“现在就是迎敌之时?” 岳乾城道:“自然。因为关大人不再适合与谢先生交手,那么就得由属下代劳。” 见谢渔阳捻着手中余烬,关夔亦有退意,倒不是说他心生怯意,而是修行界中的属性体质,相生相克。 若是刚好遇到克制自己的,退下去,也并非什么丢脸之事,就是齐云榜上的人物,亦不愿对敌克制自己体质的高手。 毕竟对敌中,你会发现处处受制,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大战一场的酣畅淋漓,于高手而言,若没有这种感觉,无趣的同时,也毫无意义。 关夔道:“岳兄说的是,既然如此,你当小心。” 岳乾城道:“属下明白。” 关夔道:“岳兄不必客气,你我相交多年,如此,倒是平添距离。” 岳乾城道:“属下戴罪之身,理应如此。” 关夔道:“那岳兄自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黄门郎’谢渔阳的手段。” 岳乾城点头,摸向腰间腰带,行了出去。 诡异的是,两人说话间,这样宽松的腰带,在无手扶的情况下,竟没掉下去,让人真是匪夷所思。 但像岳乾城这样的高手,不可能做这种无用之事,腰间别有这样一物,那么肯定有用,且用处,定会不小。 的确不小,因为他已抽了出来,场间也因此,狂风大作,乌云密布。 这乌云,倒也非之前所有,而是被人放出来一般。 且放出此物的,正是岳乾城这根腰带。 第二百三十章 自恃功高 岳乾城此举,让廖府暗淡不少,甚至连整个九湖城,都暗了下来,恍如末日。 胆小者已然关上门窗,不敢再朝廖府方向看,不仅不看,还躲进被窝,瑟瑟发抖起来。 也对,平时哪见过这种斗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就是如此? 当下廖府之人可不会觉得此举,有扰民之嫌,至少岳乾城不会这么认为。 廖府广场内,沙石横飞,一朵朵气旋,犹如风暴之眼,不规则的绽放在广场四周,惊艳的同时,也颇为诡异。 众人皆知,这样的“花朵”,不要出现在自己身边才好,会要命的。于有些人而言,即使不要命,也会很麻烦,麻烦,终不是什么好事。 谢渔阳见此,笑意上,也多了一丝谨慎,径直望向岳乾城,道:“传言太古时期,风后单手一挥,就能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风暴席卷万里,不知被世人奉为“小风后”的岳兄,能做到何种地步。” 岳乾城道:“谢兄马上就可见到。” 谢渔阳道:“是吗?那定要见上一见。” 话音一落,六朵气旋沿着不同轨迹,便朝谢渔阳袭去。 其中一朵,在袭去的过程中,被一大石所阻,似是非常生气,瞬间将大石卷入空中,烟尘四起,如同石臼在捣蒜一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想着若是自己卷入其中,哪能落得个全尸而退。 你没看错,不是全身而退,而是全尸而退,因为在哪里面,你根本就不用考虑是否还有身价性命这个事情。 但幸好,这数道气旋并非朝自己而来,而是袭向谢渔阳。 谢渔阳迅速撑开场域,灵隐寺那会儿展现的小天地,又挪到了如今的廖府。面对的,依旧是道盟中人。 想到这,谢渔阳有些想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不过想笑归想笑,他可不敢怠慢此人,他虽不知岳乾城此人深浅,但于传说中的风后,还是知晓一二,能得“小风后”之名,岂能是泛泛之辈? 孤舟渔阳,本是回家郎,奈何世间再无谢家,只得奔向残阳。 湖面很平,奈何风起,吹皱湖面,也动荡了小舟,不过仅此而已,湖面很快恢复平静。 而残阳,却因此被吹的火热,似是焕发第二春。 火热的残阳,像是要发挥最后余热,携一往无前之势,向岳乾城奔去,似是唯有如此,才能打破这即将降临的黑暗。 残阳很快,须臾间,便到了岳乾城之前。 在这世间,黄门郎的“火拳”,无人敢小觑,岳乾城也不能例外,在其身周,瞬间升起一方小天地来。 只见小天地中,一片黑暗,唯有气旋,气旋如幽灵,也如明灯,闪耀其间,让人看不出所以然。 火球很大,气旋也好似无穷,一个接一个,向火拳奔去,试图阻滞火拳的到来。 但火拳终还是到了岳乾城的场域外,轰在了他的场域边缘,廖府大震,本已松动的瓦片,簌簌向下,掉个没完。 也因这一接触,两人迅速分开,再站定时,岳乾城道:“谢兄之威,果真不减当年,只是让在下迷惑的是,谢兄当年可是受了不轻的伤,这伤,不仅没让谢兄修为退步,如今看来,倒是让谢兄的修为精进不少。此疑惑,谢兄可否为在下解答一二?” 谢渔阳道:“你们当然不希望谢某修为精进,但幸好城主天纵奇才,刚好有妙手回春之术,治愈谢某曾留下的顽疾。” 岳乾城道:“说实话,岳某一直好奇你们城主是怎样一人,想必谢兄是不会说的。” 谢渔阳揶揄道:“自然,不过岳兄着实好奇的话,倒是可以随我等去面见城主大人。” 岳乾城笑道:“有机会,定要见见这样的人物,不过可不是被你们捆绑而去,要真是如此的话,倒实在无趣的紧。” 谢渔阳道:“那岳兄想怎样去?” 岳乾城道:“自然是光明正大的走着去。” 谢渔阳哈哈大笑,道:“难道你们想打进我云霄城?” 岳乾城道:“在这世间,以道盟的实力,还没有办不到的事。“ 谢渔阳笑的放浪形骸,道:“就凭你等,不说我云霄城二宗、三派,四门、五会,就是我天门教,也不是你等可放肆之地,你得清楚,道盟虽大,却也离心离德,如同一盘散沙,或许当下一些宗门,连自己所属道盟,还是所属云霄城,都已分不清喽。” 岳乾城道:“谢兄也莫要得意,若非慈灯那老秃驴阴差阳错的为你等添柴助势,你们也不可能有今日这种,隐隐与道盟相抗衡的局面。” 谢渔阳直摇头,感慨道:“道盟啊,道盟啊,为何你们从不在自身找原因呢?最根本的原因,不是你们鱼肉乡里,残暴无度,才让我们有可趁之机吗?” 岳乾城道:“什么叫鱼肉?什么叫残暴?难道他们忘了,我道盟为了天下,在魔族战场上的牺牲?他们只” 岳乾城见说话对象不对,迅速闭上嘴,不再说下去,若为一般民众,他可做到理直气壮,但此人不行,此人在魔族之战中,建功不比自己少,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谢渔阳冷笑道:“强词夺理,那些口口声声为别人的,最后大抵都是为了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这片天地被魔族占据,你岳乾城又能好过?去魔族当奴才?” 岳乾城道:“但你也要知道,以岳某的修为,在海外寻一孤岛,也不是不能安度余生。” 谢渔阳道:“海外寻一孤岛?倒的确不错,可是岳兄只知自己修为,却不知魔族魔主之修为,即使让你寻得这样的孤岛,你以为就能安度余生?” 于魔主,岳乾城倒未曾见过,不过肯定听过,传言当时与天齐的圣人,都拿他毫无办法,最后还是三大圣人合力,才让此人退了半分。 当时大陆在面对此人时,可真是说不出的绝望。无人能接下此人十招,哪怕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修士胆裂,更不用说寻常人。 岳乾城道:“也许你说的对,但若就这样否定我等的抗魔之功,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谢渔阳道:“你等抗魔,倒也的确有功,那大战中死去的仁人义士呢?他们当该受怎样的礼遇?” 岳乾城眼神越过谢渔阳,看向其身后的“十三刀客”钱曲亮,再越过钱曲亮,看向后面一众。 突然间,他感觉这些人,尽皆面熟,在哪儿见过,不在最近,有可能在数十年前。 匆匆岁月,兴许只是一面,但见过,终是见过,他记性算不上差。即使不曾见过,也感受过那样的气息,毕竟一人的气息是不会骗人的。 忽然,他抱拳来,郑重其事道:“在各位面前论功,岳某真是失礼。不过今日各为其主,岳某也是迫于无奈,希望诸位海涵。” 后方一众在一愣后,亦抱拳还礼,各为其主,本就是诸多无奈事情的源头,他们长期做人属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岳乾城明白,话已至此,若再继续论功过,只会让他羞愧难当,找个地洞钻进了事,毕竟这些人,可是自始至终都未曾表现过劳苦功高,反倒是自己 要是其他人否定他那些年的荣耀,他定会与他说道说道,但这些人不行,唯独这些人。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知焉两人,既是当局者,亦是旁观者。 见此,张士颇为迷惑,皱眉道:“恩公,这两个家伙打着打着为何开始抱拳行礼了,难不成,他们要结盟对付咱俩?”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 张士道:“要是如此的话,可就惨了,面对一方都应付不了,要是两方一道,那可就惨上加惨喽,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现在三方,鹬、蚌、渔翁,若他们继续打,我们最可能做那渔翁,他们若不打,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以,必须让他们打下去。” 李知焉上下打量他一番,唯见他粗犷的脸上,粗放的络腮胡,愈加困惑道:“你还懂谋略?” 张士讪讪道:“略知略知一二。” 似是要掩饰某些尴尬,转首向谢渔阳和岳乾城处,高声道:“你他妈还打不打,不打我们可就走了。” 这一喊,不仅没让对方的矛盾加剧,反倒因这一喊,对方想打他。 李知焉也因这一喊,颇感头大,若非他能感到此人并无恶意,他定会认为此人,是某方势力派来整他的,明明人家都准备起手式了,他这一喊,倒好,将仇恨全吸引了过来。 岳乾城不理他,谢渔阳何等人物,也不可能与他计较。 但关夔经刚才后,是真的忍不了这货,他的涵养功夫好似在此人面前形同虚设,只见他怒斥道:“匹夫,给老子闭嘴,这里是你说话之地吗?” 这里倒的确不是他一介凡夫俗子说话之地,若非李知焉保他,说不得早已被人剁了去,哪由得他在此处插科打诨。 虽如此,但你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第二百三十一章 蚁葬 关夔怒气冲天,不过张士却很平静,只见他道:“铁包皮,凶什么凶,老子又没说你,你他妈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关夔知道,与此人在口头上,讨不了任何好处,索性不再说,一拳袭去。 李知焉见此,可不敢怠慢,张士处理的倒是简单,又缩到李知焉后,探出半个头来。 李知焉也不觉得此举有何不妥,甚至隐隐觉得就该如此,要是张士果真莽撞冲上去,却会让他颇为掣肘。 他有这种自知之明,倒的确可减少不少麻烦。 不过两人均是多虑了。 只因两人并未等来铁拳,而是在半途中,被人用刀挡了去,铁拳势头凶猛,大刀也不弱,故两两相交,瞬间碰出绚烂的火花。 只见十三刀客立于李知焉前,正对关夔,道:“钱某不才,愿向关大人讨教一番。” 关夔道:“只是讨教?” 钱曲亮道:“自然。” 关夔道:“若只是讨教,需另择时日,关某今日有要事在身,多有不便。” 钱曲亮道:“钱某与关大人的看法,却有不同,此时此刻,就刚刚好。” 关夔道:“看来你要阻挠关某做事?” 钱曲亮道:“关大人,钱某是诚心讨教,当然,你要如此想,也不是不可。反正于钱某而言,只要能讨教,怎样都无所谓。” 关夔哼的一声,道:“十三刀客,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强,若在以前,关某还忍让你三分,但如今嘛,关某说不得要让你刀断人亡。” 钱曲亮单手一引,示意请后,道:“求之不得。” 少时,一拳,一刀便对接上,轰在一起,战况激烈。 谢渔阳与岳乾城经这段小插曲后,又重新战在了一起。 张士挠挠后脑勺,颇为困惑,便问道:“恩公,你们认识?” 李知焉道:“应该认识。” 张士道:“你们是朋友?” 李知焉道:“不应该是,我们也曾刀剑相向。” 张士道:“那为何他们要如此。” “因为他们可不乐见道盟有人突破到圣人境去,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会阻挠。” 李知焉不知道,也不曾回答,这话,自也就来自他人,循声而至,正是行来的易先生。 张士道:“他们跟你有仇?” 易先生道:“谈不上有仇,有怨是肯定的。” 张士道:“怨?有何区别吗?” 易先生道:“自然有区别,仇,无法化解,怨,则可以化解。” 张士道:“怎么化解?” 易先生道:“比如说做一件让对方满意之事,抑或送一件让对方满意之物。” 张士道:“这不简单的紧?” 易先生道:“一点都不简单,因为过错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自然也就不曾想过认错这件事。” 张士道:“你是过错方?” 易先生思忖良久,道:“我嘛,应该不算,绣衣坊做事,虽不大讲究,但也仅限于修行界内。” 张士道:“那你还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不如加入我等,为民除害,岂不快哉。” 易先生再次思忖良久后,道:“老夫虽不与他们同路,但与你们,好似也非同路,老夫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 张士道:“我操你大爷,那你说这么多干嘛?” 易先生又一股无名火冒,深吸一口后,忍着道:“是你一直问的。” 张士道:“你还嘴犟是不?” 易先生不与他一般见识,向李知焉道:“李公子,让老夫来做你对手,可好?也好完成之前我俩未结束的较量。” 话音一落,也不管李知焉答不答应,易先生便化作了蚂蚁。 你没看错,就是蚂蚁,许多蚂蚁,在易先生站立处。如细沙垒砌的碉堡,突然崩塌,塌落下的细沙,就是一只只蚂蚁。 正如易先生之前由许多蚂蚁组成一样,此时又重新幻化成许多蚂蚁。 蚂蚁似有灵,极有规律的,沿着既定路径行去,若从天上看,好似某个特殊的阵法。 阵法中央,便是李知焉和张士两人。 张士前后左右张望,笑道:“恩公,我们好像被蚂蚁包围了,这群臭虫还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李知焉早就知道了,只是阵法一道,他也不大精通。 不说精通,连一些基本常识都没有,修行界的常识,他不会比张士高多少,但是不是阵法,他还是能大致判断,故道:“张士,你要小心一些,这可能是一种阵法,且我们现在,就在阵法中间。” 闻听阵法,张士忽然一个激灵,似是想起了一些过往,脱口便道:“阵法?他妈的又是阵法。” 李知焉道:“你知道阵法?” 张士道:“我不仅知道阵法,我还知道知道一个臭老头很擅于此道,他妈的,要不然要不然” 李知焉道:“怎么回事?” 张士拍打后脑勺,试图拍出一些记忆片段来。 只是记忆片段未拍出,倒拍出一脸懵来,将刚想起的一些事情,也给拍没了,道:“恩公,等出了此间,张士再与你说。咦,话说” 虽说“出了此间”,但还是引出了话头,不过李知焉却打断道:“好,等出了此间再说。” 现在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蚂蚁在地上组成的图案已成型,且点亮了阵法。 此时看去,极像民间男子求婚于心仪女子时,站在心形蜡烛中间,让旁人在艳羡的同时,也不断送上自己的祝福,然后女子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幸福的点头,应允这白头之约,一生之盟。 可惜的是,现在阵法中站着的,却非女子,也非一人,而是两人,自然更谈不上幸福。 甚至李知焉已皱起眉来,于未知,倒的确让人有些心怯。 就在这时,李知焉脚下那青石板,忽转松软,如同踩在海绵上,他迅速向下看,不看则已,一看,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是没见过蚂蚁,但如此多蚂蚁,还是第一次见。 比起刚才那蚂蚁世界,还多上不少。 蚂蚁在其脚下,从点到面,延伸到数十米外,布满大小不一,各种类蚂蚁,且意念向下探时,在数十米下,也全都是蚂蚁。 只一瞬,李知焉大半个脚踝,已然淹没在蚂蚁坑里,身体缓缓向下,且脚上,已然传来疼痛感,钻心的疼。 虽不见易先生,但易先生之话语,却飘荡其间,只见他道:“李公子,老夫这式‘蚁葬’,可还行?” 张士身在其中,自也被咬的不行,听此,没好气道:“我葬你大爷,你个吃屎的臭虫,快把张大爷放出去,以后屎管够。” 他骂的越厉害,脚下的疼感越,便越剧烈,深入到骨髓,他双手抓着脑袋,直翻白眼。 即使如此,他口中的脏话,也如江河倾泻般,向场间滚滚而来。 吃神兽屎对易先生而言,并非什么过不去的坎,学习妖都功法的他,本就天然的亲近神兽,别说神兽屎,就是天天喝神兽尿又何妨。 但那必须是神兽的,若为普通人提供,那就是对他的侮辱。 此时他就感觉到了这种侮辱,于侮辱他的张士,自然不能温柔以待。 李知焉意念一闪,迅速以丹田内那条大河为引,钻入地底深处,然后廖府广场内,便出现一道巨大喷泉,冲散地下黑压压蚂蚁一片,也直接将李知焉两人冲到半空中。 话说这巨大喷泉的来源,李知焉在与白日行打斗时,就知晓廖府地底有一处暗河,所以借此引出,也顺势解这蚂蚁之围。 张士立于喷泉之上,抓住脚底板猛吹,似是如此,才能减轻灼热刺痛之感,也就一会儿,套在其脚上的鞋袜,已然不翼而飞,那大脚上,也被啃出了白骨。 李知焉则要好上不少,就在陷入蚁窝瞬间,他就用土元素覆在了脚上,不过还是钻进去不少,好在比起张士,终是要好上不少。 蠕动的蚂蚁堆中,易先生的话语又起,只见他道:“李少侠果然天才,老夫这“蚁葬”,竟如此轻易就被破了去,若为其他人,想来不死也会剥一层皮。” 张士怒不可遏,他不怕与人吵架,但他怕痛,毕竟痛,可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只见他大骂道:“你这吃屎的臭虫,剥皮是,让张某寻得机会,定要将你家女性衣服剥的精光光。” 易先生道:“全家女性?不好意思,老夫只有一个女儿。” 张士道:“那就剥光你女儿。” 这话好似触了他逆鳞,只见他同样大怒道:“你要是敢如此,老夫定抽你筋,剥你皮,让你生不如死。” 张士道:“老匹夫,怎么还是这一句,没话说了吗?老子就要,就愿意,就喜欢,你咬我。” 话音一落,紧随而至的,便是一声杀猪叫,响彻在廖府内外。 不是别人,正是得意中,又狼狈不堪的张士,只见他全身上下,不知何时再次爬满蚂蚁,正如他所愿,被咬的不行,哇哇大叫。边叫还边道:“恩公,用火,快点。” 李知焉见他如此,有些不忍,道:“这样会伤着你。” 张士道:“不怕,与其被恩公的火烧,也不要被这些臭虫乱咬。” 李知焉摇头,叹息道:“好,你可要注意了。” 张士道:“恩公,你放手施为便是。”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束手无策 李知焉绣口一吐,火,便自口中来,由小变大,瞬间覆盖张士全身,疼的张士杀猪般叫唤, 也因此,全身被大火灼的黢黑,除了眨眼让人感觉他还是活物外,再就是他马上露出的一排白牙。 只因经刚才后,他又笑了起来,有时候,连李知焉都不得不佩服他神经的大条。即使在旁人看来,李知焉已是神经大条之人,但在张士这里,说起此事,也只能是班门弄斧。 李知焉解下白色外套,向他递去,道:“你没事。” 张士道:“恩公,我记得,在我经历中,这都是小意思。” 李知焉懒得琢磨他的回忆,也不管他有如何经历。 你还别说,于他而言,这还真是小意思,卢茂春给他造成的伤口,已然不见,且现在易先生为其造成的新伤,也以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李知焉身上,没人察觉他的此番怪异,唯有李知焉。 但李知焉不习惯去探究他人秘密,当然,若这位朋友想说的话,他也是世间最好的听众。 两人说话间,蚂蚁从地底,已延伸到地面,再从地面,延伸到了天上,将两人围在了其中,若从外部看,极像一个圆形的蜂巢,只是这“蜂巢”,不为蜂所成,乃由蚂蚁而成,。 瞬间,蚂蚁不再以黑白为主,而是变成统一的土黄色,此时再看,与上面所说的“蜂巢”,越来越相似。 李知焉身在其中,看着铺天盖地的蚂蚁,心里也开始犯怵。 张士道:“恩公,这画面,可似曾相识?” 李知焉撇嘴一笑,道:“身陷囹圄,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可知,我俩接下来可能会没命。” 张士道:“没命?” 李知焉道:“是的,你不怕?” 张士挠挠头,憨憨一笑,好似在脑海中挠出了一些记忆碎片,道:“他打不死我的。” 李知焉有些诧异,道:“为何?” 张士道:“他修为太低了。” 听此,李知焉愈发觉得此人怪异,道:“他可是破空境后期,世间少有的大境界高手,你居然说他修为低?” 张士道:“我不懂什么境界,但就是感觉他杀不了我。” 李知焉道:“好,可是你刚才” 于这种感觉,李知焉是很有经验,所以他,也相信他,只是张士刚才所展现出来的,又与他的说辞严重不符。 张士道:“恩公,这些人虽杀不死我,但却可打痛我。我从小最怕的就是疼了。” 李知焉道:“看的出来。” 张士道:“欸,恩公,你怎么说话呢?” 李知焉道:“既然如此,我可要施法了。” 李知焉不理会他,再次唤出火球,持在手中,若谢渔阳一般,向“蜂巢”那蚂蚁壁掷去。 轰! 并无想象中的烟尘四起,相反,蚂蚁壁坚硬如铁,纹丝不动,于火球的灼热伤害,一点反应都未有。 此举,让李知焉和张士大失所望,失望之余,他们望向土黄色的蚂蚁壁。 张士道:“恩公,这些臭虫好像与之前有所不同。“ 李知焉道:“的确有了许多不同,因为他们现在,已附上大量土元素,形同盔甲在身,这种程度的攻击,于它们而言,如隔靴搔痒,不痛,也不会痒。” 张士道:“恩公,你知民间有道美食“叫花鸡”吗?今日没吃着叫花鸡,烤个叫花蚁,也是不错。“ 李知焉道:“你说用火一直烤?不行,五行中,火生土,想必这位易先生,乃擅长土系法术的大家,我的火,只会助益他的土势。” 张士道:“恩公,你不是还会水系法术吗?” 李知焉道:“也不行,土本克水,不用想也知道没用。” 张士道:“那你们所谓的五行,就没有克土的吗?” 李知焉道:“有,木元素,但我刚好没有。” 张士左右上下张望,乌压压的蚂蚁群,在空间四周蠕动,让人头皮发麻,但他却灵光一闪,一个响指,喜道:“恩公,所谓一力降十会,我们攻他一点,这玩意儿不就破了?” 在他说话前,李知焉就手持赤霄剑,刺了过去。 剑很利,也的确将蚂蚁壁刺了一个大洞,但这样的大洞,不仅不能让两人出去,就是一人,也是不行,所以李知焉又向下一划,划出一道大的口子,这样就基本能让一人进出了。 不错,划开的一瞬间,倒的确可如此说,但也就在划开的瞬间,这供人进出的口子,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甚至在李知焉下划时,上面刺穿的圆洞,已然恢复原貌。 本能容下一成人的口子,直到容下一个小孩,再到密不透风,须臾间,消失不见。 就在此时,易先生之话语,再度在场中响起,只见他道:“李少侠,表演完了吗?若是表演完了,老夫可要收网了。” 说到这,也不等李知焉答话,数十米的“蜂巢”,便开始慢慢变小,向李知焉处收缩而去。 若说绣衣坊中,谁最会杀人,没有定论,但要说绣衣坊中,谁最会捕人,自然当属易先生,这次的任务,本是抓捕,不取性命,所以绣衣坊没有谁比易先生更适合出现在场间。 此时看来,易先生也不负众望,因为猎物马上就能得手。 天门教处,阎竹青见此,笑容僵住,也不知是悲,还是喜,他的剑气,脱手而出,倒是不悲不喜,向蚂蚁世界袭来,试图从外面破了这蚂蚁牢笼。 但剑气到半途,就被道盟执事中不知哪位扔的短刀接住,嘭的一声,剑气便也荡然无存。 道盟中行出一人,正是绣衣坊十三尉卓飞羽,只见他道:“阎公子若觉寂寞,卓某倒可做你对手,比划一二。” 阎竹青僵住的笑意,再次绽放开来,看向卓飞羽,道:“跟你打?没什么意义。” 卓飞羽道:“可是在卓某看来,与公子交手,却意义非凡。” 阎竹青道:“你想与我交手,而我,又不想与你交手,那你为何不过来逼我出手?” 卓飞羽越过他,看向其身后那空间通道,有些心悸,道:“卓某只是想在这里与公子交手而已。” 阎竹青道:“既然如此,我可不客气了。” 剑气如匹练,向卓飞羽划去,卓飞羽闪过,下一道匹练又至,若非卓飞羽长得实在不怎样,定会被他的“舞姿”所惊艳,特别是他肩上那条漂亮披肩,让他在闪避中,有种出尘之感。 但卓飞羽终究不是跳舞的,他这一段,不仅收不到钱,得不到喝彩,还会被人嘲笑为傻子,所以在“舞”了一段后,一个倒跃,退回到道盟处。 他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笑容会如此讨厌,特别是现在,这讨厌的笑容还在看着自己。 他善于近战,但以刚才的情况,他又不能近战,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可不好受,心道:都说绣衣坊做事上不了台面,不成想,现在的年轻人也颇有我辈之风,哼,真可谓是,后继有人。 再说李知焉,蚂蚁世界继续收缩,已然只有数米大小,仅供数人容下身子。 就是这仅能容下数人的小天地,又真的有两人,且蚂蚁世界还在缩小,若不采取行动,被这些蚂蚁束缚住,再谈命运被自己掌控,就真的是笑话了。 李知焉虽诸技在身,但就是对这蚂蚁世界毫无办法,在这之前,他也试图控制土元素撑破这方小天地,但刚升起的土墙,就被这些蚂蚁啃了个干净,似是意犹未尽,还希冀的看向他,意思很明显,问他可还有这样的“美味”? 他也想过用吞噬心法,只是手掌付诸其上时,根本吞噬不了任何东西,因为这些蚂蚁与幽冥域界的妖兽不同,竟真的只是普通蚂蚁,即使有三两只能被吞噬,也于事无补,毕竟此处的蚂蚁,多的根本无法计量。 再有就是自己的意念,此时虽能控制两柄飞剑,但在这蚂蚁世界里,任你剑尖刺断,也杀不了此处蚂蚁的一个零头。 这蚂蚁世界如何破? 由不得他多想,仅能容下数人的蚂蚁世界,现在真的就只能容下两人了。张士环抱着李知焉,道:“恩公,若蚂蚁袭来,这样就只会咬着我,我之前就说过,我留下还是有作用的,没错。” 李知焉听此,有些感动,只是这动作,让他有些不习惯,好像在他的经历中,还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即使那次与赫连玉儿和莫如雪从幽冥域界归来,也是迫不得已,而这次,却换成了一个男人,他虽不是一个讲究之人,但论起感受,他还是觉得那次要好的多,毕竟两位姑娘的温玉、凝脂,终是比这粗犷汉子滑腻许多,想起过往,让他有些开心,自也就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让张士一下收回双手,突增戒备,谨慎道:“恩公,你虽有恩于我,但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知焉连男女之事都不大明了,更别说更高层次的关系,道:“想的那样。” 张士双手交叉于胸,道:“就是那样。” 李知焉皱起眉头,觉得此人怪怪的,也不与他计较,毕竟此处可非聊天之地。 的确不是聊天之地,蚂蚁世界已然收缩到两人必须紧贴在一起的地步。 两人也因此,全身上下,传来剧烈的痛感。 这种痛楚,足以打断任何对话。 第二百三十三章 场域破局 万蚁噬身,这感觉并不好,非但不好,还很痛苦,痛苦到李知焉那面部,已然变了形。 只是一瞬,连扭曲的脸部都被蚂蚁占据,再看不出神色来。 以前也被蚂蚁咬,但被如此多蚂蚁咬,他还未曾见过。 不错,曾见过张士如此,难怪这家伙说最怕痛了,被万蚁这样噬咬,任谁都不会好受。 不时,从外面看,紧贴李知焉和张士的蚂蚁,就由土黄色变成了斑点红,一片一片,点缀其间。似是有剩余,这些红,已流了出来,不用想,是血无疑。 也正是这些血,让周边的蚂蚁更加疯狂,疯狂的向血山上爬去,试图分得一杯羹。 张士吼的那叫一个惨烈,左拍右打,试图赶去李知焉身周的蚂蚁。 虽然他自己也被蚂蚁噬咬,但还是忍着剧痛,为李知焉扒去身上蚂蚁,只因李知焉此时,已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若继续下去,定有性命之忧。 这种场面让人颇为奇怪,明明张士才是凡夫俗子,在这种场合却能保持清醒。 当然,众人看不到蚂蚁世界内部的情形,但有一人例外,就是易先生。 先不说这,吃痛这方面,的确非李知焉强项,半昏迷的他,又想起了师父说的话。 “当你一生的感悟外显,就是场域,不过你一生感悟越多,场域就越难外显,这也是很多人年少时,明明天纵奇才,到最后却没有场域的原因” “你天赋很高,但修行尚短,也不要急于求成,修行这事,本就不是强求来的,有时你睡一觉,境界就突破了,有些人看个日落,看段晨曦,读一本书,本是认为怎么也破不了的境界,瞬间就突破了,你赤子心性,于破境之事,定也不难,随性为之便好。” 想着这些,李知焉在疼痛中,寻得了空灵之态,心想自己以前太在意单个属性,忘了这些本就是一个整体,毕竟这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不就是一个整体吗,金也好,木也罢,世间万物,由一展开,再归为一。 少顷,勒紧李知焉和张士的蚂蚁世界,瞬间爆裂开来,就像沙漠中的土包,被人埋下引燃的爆竹,瞬间飞散开来。 蚂蚁如尘,亦如雨,洒得整个廖府广场都是。 只见一方比起蚂蚁世界更大的小天地,矗立其间,这方小天地尚在扩散,随着扩散,众人开始退后,没人愿意身处别人的场域内。 小天地很大,里面江河滔滔,艳阳高照,黄土大地,若非少了些许生灵之气,定会让人感觉这地,就是人间无疑。 这方天地虽无生气,但却有两个活人,此时看去,让人感觉他们不像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只因他们全身上下鲜红无比,再无一完整处,有些地方,已是露出了森森白骨。 众人见此,心中大震,这里之人,不是没见过此番景象,像关夔、易先生之流,更是亲身经历过魔族大战那种惨况,自然谈不上对两人的惨状震惊。 既然不是因两人惨状大震,那么大震的原因,定是此番小天地。 为了一睹这方小天地,道盟后方之人,不自主的,开始向前涌,许是身高所致,有些人是边跳,边向这边看来。 在大陆,无人能做到如此,凭观星境,直接唤出场域,这在千载历史中,都是没有的。 谢渔阳与岳乾城,钱曲亮和关夔,早已停止打斗,分别退回到道盟和天门教处。 铁皮中,关夔的话语,带着震撼与惊奇,道:“真可谓是,壮哉,奇哉,让人大开眼界。” 许是被人撑破场域后,引起了反噬,易先生擦去嘴角血迹,道:“何止壮、奇,这情形,是亘古没有的。一观星镜,居然能唤出场域,真是匪夷所思,且看其架势,比老夫的场域,只强不弱。不过幸好,他也仅仅只是一观星境而已。” 岳乾城双眼微眯,似是只有如此,才能看破事物本质。但他的话,却与此相反,只见他道:“岳某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关夔道:“此话怎讲?” 岳乾城道:“此子在灵隐寺时,面对破空境后期,也只能做防守之势,如今才过这么一段时候,就伤了易先生,岳某觉得,这种成长速度,才是最可怕的。” 关夔道:“岳兄此话,难道” 岳乾城道:“要是可以,失手一两次,我想诸位大人也不会有意见的。” 关夔迟疑道:“岳兄的意思是杀了他?” 岳乾城道:“岳某可没如此说,关大人倒是可以如此想。” 关夔笑道:“乾城,你知道这些年你为何得不到陆大人重用吗?” 岳乾城道:“关大人请指示。” 关夔道:“权利和责任是共生的,要想获得权利,就得担起相应的责任。” 岳乾城默然片刻,点头道:“关大人教训的是。乾城谨记。” 易先生似是极度不喜这种场面话,打断道:“书圣已被我绣衣坊引开,现在这李姓少年身在此处,就如瓮中之鳖,两位有那空闲时间,不如想下擒获之法。” 关夔道:“瓮中之鳖?易老,你感受最深,现在的你,还能将他当一普通少年?” 闻此,易先生陷入到沉默,不说这少年,就是那口无遮拦的匹夫,都非简单人物,毕竟自己闯荡江湖多年,还从未见过被自己万蚁噬咬后,还能保持清醒的普通人,若真是如此,那定不再普通。 李知焉看着周遭,有些开心,因为这种情形,只有内视丹田才能看见,现在只要自己抬眼,就能清晰看见,这让他很是满意。 张士倒没看这方小天地,而是看向李知焉,其神情甚是担忧,因为当下李知焉全身各处,一袭白衫皆红透,血渍还在向下流淌,再看向前方,强敌依旧在。 见此,他神色瞬间暗淡不少,今日若是他自己一人,倒也无所谓,凭借强大的恢复能力,装个死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毕竟以他多年的经验,这些修士通常较自傲,不会与他这凡体肉胎做计较。 但今日不同,他有了担忧,担忧他恩公,这些年,他遇见不少人,不过像恩公这样的,一个都没有,所以他不大灵光的脑袋,现在是绞尽脑汁,想着怎样与恩公逃出此间之法。 张士想的入神,李知焉将头凑过去,笑道:“你到底是看我,还是看我想到了什么?” 被李知焉打断思绪,见他还能笑的出来,张士道:“恩公,你不怕死吗?” 这是李知焉之前问过他的问题,如今位置对调,他又问了回去。 李知焉道:“以前不怕,现在怕了。” 张士道:“为何?” 李知焉道:“以前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现在的我,却遇到了许多有趣的朋友,比如你。所以我有些怕了,我怕失去你们,当然,我还想去寻一个答案。” 张士瞬间红眼,眼泛热泪,道:“恩公,你把我当朋友?以前可从没人如此。” 李知焉道:“自然是朋友,你看我俩,不是很相像吗?” 张士将看向李知焉的眼神,再移到自己身上,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也再无一处完好之地,道:“的确很像。” 两人都是乐天派,感伤只是一时,相互看了看,又笑了起来。 张士接着道:“恩公,之前观你许久,你应该很爱吃。” 李知焉道:“大概是。” 张士道:“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去吃好的,所以一定要活下来,好吗?”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说这事,不过,这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李知焉道:“好,一定。” 张士道:“一言为定。” 两人虽说着生离死别之话,但李知焉这方小天地的震慑效果,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一来两人对修行知识都相对贫瘠;二来嘛,这方小天地本就是李知焉为之前破局所用,于如何应敌,他也不知,毕竟像他这个年龄,拥有自己的场域,本就是古今罕事。 不过瞬间,李知焉就感觉到了不同,因为有只蚂蚁爬了进来。 场中有蚂蚁,并不奇怪,毕竟易先生就在此处,易先生所处之地,没有蚂蚁,那才是咄咄怪事。 这里虽为廖府广场,但同时也是李知焉的场域,就像这里本是廖府,不定有廖家人一样。 因为有人不愿意,廖府就不再属于廖家人。 对此,李知焉就不愿意,任谁被蚂蚁咬的这么惨,都不会喜欢上蚂蚁,李知焉不是圣人,也谈不上博爱,所以哪怕一只蚂蚁,他也不允许。 只见他意念所指,一朵火苗瞬间出现在蚂蚁上方。然后蚂蚁便化为了灰烬,对此,他很是诧异,没想到在这片天地中,自己的法术竟能做到如此娴熟,只需心念一动,就可杀掉这方小天地的生灵,一种掌控天地之感,油然而生。 道盟处,众人亲见,亦心中大骇。 关夔道:“易先生,可想好了擒获之法?” 这句话问的认真,也多了半分嘲弄之意。 易先生不理他话里的嘲弄,道:“你我又不是没与场域者交手过,一个小小的观星境,就把你等吓成这样。与其看他的场域,不如看看老夫为其造成的新伤。”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囚逆阵 廖府广场上,一方小天地矗立其间,美轮美奂。 不过经易先生一提,众人越过这方小天地,向李知焉本人看去,看到了他的血肉模糊,也看到了他的脸色苍白。 虽有诸多不可思议,但他终究还是少年,受伤的少年。 关夔道:“易先生说的是,倒差点让他唬住,下面该当如何?” 易先生道:“现在但凡有人与之交手,都会受这方场域的掣肘,关大人不是带了军镇过来吗?” 关夔道:“您是说用阵法?” 易先生道:“想必此子也是刚刚领悟出场域,于场域的运用,还不够娴熟,我们可趁此机会,先用阵法破开他的场域,只要破开他的场域,此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关夔道:“可是这些军士本是用来对付天门教的?” 易先生道:“你想说军士对外,这是传统,对?” 关夔道:“难道不是?” 易先生笑道:“这光荣的传统,不是被乾城早在灵隐寺打破了吗?” 关夔假意思索,为难道:“那乾城你去把渭河军镇田季叫来。” 岳乾城脸泛冷漠,看了关夔一眼,还是抱拳行了出去。 易先生揶揄道:“所谓行军打仗,粮草先行,关大人是大锅随身啊。” 关夔道:“难事将能吏,岳兄有这方面的经验。” 都是老狐狸,易先生不再理会此事,反正与他无关。 不时,道盟处,已是多了一人,此人银甲着身,头盔卡在手腕和腰间,看去威风凛凛,特别是以修行人士为主的廖府广场内,此番打扮,让人看来,颇有些特立独行。 不过当你透过廖府那破烂围墙向外看时,你就会发现,自己才是那怪异之人,只因廖府外,全是如此人一般打扮的军士。 此人生的俊秀,若非嘴上哪撮胡茬子,成熟的说明了他并非靠脸吃饭的小白脸,定会有权势的女人跟他就价格,讨论一番。 即使如此,还是避不了懵懂少女的热情,除了这,他好像与一般中年男子也无甚区别,近来无战事,所以他也有了酗酒的嗜好,时不时钓钓鱼,也会感慨人生的意义何在。 只见他身体修长,即使当下抱拳低头,也与关夔的身高相差无几,只见他道:“属下田季,拜见关大人,见过易先生。” 易先生点头,关夔道:“田大将军不必多礼。” 继而转首,单手指向李知焉处,接着道:“田兄,看见了吗?” 这一举动,的确让人看见了,想不看见都难,不仅看到了李知焉,李知焉也看见了他们。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张士看见了,见这些人向自己指来,不用想也知道所为何事,便吼道:“你瞅你妈呢?” 想来场间之人都已习惯他如此,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但田季不是场间人,毕竟刚到,哪里知晓这厮的脾性,此时皱起那好看的眉头,但碍于场间诸位大人在场,不便发作,道:“大人,你是说那粗鄙的匹夫?” 关夔咬牙切齿,有些恼火,愤懑道:“你不用管那厮,我说的是那少年。” 田季道:“少年?” 关夔道:“不错,你领着兄弟们,将这场域破了。” 田季道:“可是” 关夔道:“可是什么?” 田季道:“可是若不管那匹夫的话,怎么破场域?” 关夔道:“田兄,你有所不知,这场域并非那厮的,而是那少年的。” 田季骇然,道:“少年的?李知焉?他才多少岁,就能感悟出场域?” 关夔道:“关某也是不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咱们不信。” 说到这,看向场间那蔚为壮观的小天地,你还别说,这事实还挺大的,足以证明。 田季也顺着关夔眼神,看了过去,嘴巴虚张,摇头睁眼,难以置信,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记得如此惊才绝艳之人,还是大师兄李乘风的时代,不成想,短短数十年间,又出了如此妖孽的人物。” 易先生不喜道:“田大将军,我等叫你到此,可不是为欣赏敌人,涨他人威风的。” 田季同样不喜道:“敌人?我想易先生对这个词有些许误会,他可不是敌人,只是大家立场各异而已,作为一名军士,田某深深的知道何为敌人,不需易先生教导在下。” 易先生眼中,寒芒一闪,杀气毕露,道:“田大人,是老夫多嘴了,那你当如何?” 田季道:“服从命令,乃军人天职,若上面有令,田某执行便是,不过即使如此,田某的看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说到这,田季挺起胸膛,不避开易先生凌厉的眼神,向其看去,正气对杀气,毫不相让。 易先生冷笑道:“这样自然最好,老夫就怕田大人如此处的梁鹏和何逊一般,反叛道盟而去。” 田季道:“易敬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先生笑道:“都说人越老,就越糊涂,田大人莫要与老头子计较才是。” 田季哼的一声,不再答话,转首向关夔,道:“关大人,此番叫属下来此,可是破了李知焉的场域?” 关夔道:“不错。” 听此,田季抱拳,行了出去,他本不想到此,因为这些年,借剿魔之名,道盟不知毁了多少道统,要真是有魔还好,他舍去性命也要与之一战,但这番天地,那还有魔族,他有时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族。 这次虽不是以剿魔为名,但他同样不喜欢,不管是妖都、苗疆,还是现在的天门教,他都不喜欢,因为军镇成立的目的,本是为对抗魔族的。即使这些势力与道盟对立,与军镇成立的初衷,也是相悖的。 所谓不如意事常八九,现实通常很无奈,自己不想、不愿,但军令在身,便身不由己,谁叫自己披坚执锐,做了一方军镇主事呢。 就像被人持在手中的弓,弦上之箭,由不得他愿意,亦或不愿意。 不一会儿,场间便多了数百人,整齐划一,然后迅速散开,沿着特有的方位,有序站立。 粗看下,倒是毫无逻辑,但细看,隐隐与天道相符,其中更是让人感觉有一股力量潜伏其中,若你抛却个体,晃眼一看,定会让你认为是某个洪荒时代的巨兽。 此番阵仗,修行人士均是知道,定为阵法无疑,只见田季身处阵前,手持令旗,喊道:“众军士听令,囚逆阵。” 只见他手持令旗,有节奏挥动,在其身后,士兵沿着阵法的规律,也随之来回移动,故此,天空中便隐隐有风雷之势。 少时,田季大喊道:“囚逆阵!” “成” 声震山海,响彻在九湖城内,若非此处并无校场,九湖城居民定会认为军士操练所致。 但谁都知道,军士并没有操练,而是在杀敌,因为以九湖为名的九湖军镇,军士已是十去七八。至于此番到底杀谁,倒不是很清楚,反正与自己无关,那么就图看个热闹。 当然,他们不会想到,此时有些人正在为他们拼命。这种想法,让那些侠肝义胆的英雄有些寒心,但既然是英雄,想必也不会与他们计较。 田季行出,抱拳向李知焉,道:“李公子,久仰,灵隐寺一战,田某未曾到场,但李公子当日风采,却在事后让田某肃然起敬,今日再见,只是还未来得及请公子喝上一杯,就已是兵戎相接,说来真是惭愧,实感抱歉。” 李知焉道:“无妨。要喝酒,改日也行。” 田季道:“那最好不过,我渭河军镇这套阵法,乃是仿效上古时期那洪荒巨兽蒲牢所成,其吼出的音浪,可裂天、破地,公子可要小心。” 李知焉点头,道:“谢谢。” 战前告知对方自己底牌,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但田季不是疯子,也非傻子,所以他当得起李知焉一谢。这世间任意一个对手做到如此,你都定要去谢他一谢。 此时,田季单手向上,一举,然后沿着半弧,向下一划。 也随着这一划,渭河军镇之士卒,若佛门狮子吼,张大嘴巴向前,然后抬首向天,汇于一处。 突然,天空中一声龙啸,音浪如山海奔腾,向李知焉的场域袭去。 道盟处,已有几人不甚此音,直直的倒了下去,一些修为低下的,也瞬间捂住耳朵,不让这音浪穿入自己耳膜。 不过此音恍如实质,这些人虽捂住了耳朵,但有血马上窜入其脑门,须臾间,两眼翻白,又倒下一片。 关夔环视一周,直摇头,道:“岳兄,我记得那些年,道盟的整体修为,还不至于此。” 岳乾城不冷不热道:“这倒是,毕竟那些年,可是死了不少,且死的那些,修为还不低。” 关夔道:“真是一群废物,找机会定要好好训练他们一番,想过弱,不成想,竟如此弱,弱到连囚逆阵的余音都承受不了。” 岳乾城转首看向那一片倒下之人,道:“训练之事,想必很难。” 关夔道:“为何?” 岳乾城道:“这些人要么与长老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与宣和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关大人。” 说到这,岳乾城凝视向前,接着道:“关大人,听说您家族也不小。” 关夔打个哈哈,讪讪道:“彼此彼此,关某这一下,倒是有些忘我了。” 他的确有些忘“我”,因为在不经意间,他竟然考虑到了道盟这层高度。 第二百三十五章 空间通道 岳乾城皮笑肉不笑,岔开话题,道:“关大人,若田将军建功,下面该当如何?” 他虽如此问,却也隐晦的看向易先生。 关夔道:“擒下李知焉,自当送交道盟总部。“ 易先生道:“田季虽破了此子场域,但希望诸位莫要忘了老夫之功,李少侠身上的血迹,毕竟还未干,对?” 关夔道:“既然如此,为何易先生要我宣和殿出手呢?” 易先生道:“若老夫没记错的话,军镇应归道盟所属。” 关夔道:“不错,所以关某将擒来的李知焉,送往道盟总部,也没什么错。” 易先生道:“道盟总部人来人往,这一旦人多,就会复杂,一复杂,戒备就会松懈不少,相反,我绣衣坊也隶属于道盟,那里戒备森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送到哪里,老夫认为最好不过。” 关夔道:“易老,你在质疑道盟禁卫军的能力吗?要是让老曹听到,定要与你理论一番。” 易先生道:“不敢,老夫只是觉得,送往绣衣坊相对来说,要稳妥一些。” 关夔道:“关某却与易先生看法不同,绣衣坊三十六尉,虽然各怀绝技,但天道宫也不遑多让,不说长期坐镇宣和殿的陆大人,及六部执事,就说驻在长老议事院的十八位长老,其中那个不是修为通天,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其中尚有些前辈不愿在世人面前提起,那么关某自也不能提及。” 易先生道:“关大人,你想说什么?” 关夔道:“关某想说,李知焉这人,不仅大长老和柳坊主想见,道盟总部的许多前辈也想见见,所以易先生还是以大局为重,是为最好。” 易先生道:“你知道,我绣衣坊从没什么大局观的,在我们眼里,只有任务,而任务也很简单,只有成功,亦或失败。” 关夔道:“易老要是如此,关某可不好向上面交代了。” 易先生道:“你我讨论此事尚早,毕竟就算擒下李知焉,对面之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等回去的路上,再讨论不迟。” 关夔眉头一皱,继而迅速展开,笑道:“回去的路上?以绣衣坊的风格,那定是一段非常精彩的路程。” 易先生道:“大概是。” 再说李知焉,他见过各种元素的攻击,但以音浪攻击的,还从未见过,未见过,自然就不知道怎样应付。 好在他马上就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还感受到了,音浪轻松穿过小世界,来到他的身侧,径直袭向他的耳膜,他的脑海,他的五脏六腑。 只瞬间,其七窍就有血流出来,看去颇为瘆人。 也因此,李知焉呆怔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且场域也在这片刻的无意识间,收缩回了丹田内。 田季见此,不再看李知焉,甚至不再向关夔复命,令旗如引,领着众军士,退出了此间。 “恩公,恩公,醒醒,快醒醒” 在张士一声声呼唤中,李知焉终是醒了来,眼神呆滞,看向张士。 张士见此,向其一吹,可谓是“吐气如兰”,也因此,让李知焉那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灵气,许是这口“兰气”,尚有残余,让醒来的李知焉咳嗽个不停,硬是将之前吃的饭菜,差点吐了出来。 李知焉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你直接推醒我就好。” 张士道:“为何?” 李知焉本想说你有口臭,但经历一些事后,他还是学会了一些说话的技巧,道:“普通的病,没必要直接下猛药。” 张士似懂非懂,看着七窍尚有血迹的李知焉,关心道:“恩公,你没事?” 李知焉笑道:“还好,不是还在与你说话吗?” 张士道:“接下来怎么办?要不我们走。就不等你那劳什子师父了。” 李知焉道:“师父他老人家对我很不错,可不许你如此说。” 张士道:“既然不错,为何还迟迟不归,要不我们先避一下这群杂碎的锋芒,待这些杂碎走后,我们再回来等你师父。” 李知焉道:“要是在我们离开时,师父回来了呢?张士,你别看我有此修为,就认为我师父比我厉害,其实我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修为,定是出了大问题。” 张士道:“什么大问题?”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反正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张士道:“可是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你不是说你现在,开始怕死了吗?” 李知焉道:“我知道,有些东西若避无可避,那就笑着迎接。” 张士道:“怎么就避无可避了,我们先离开。” 说着说着,便试图拉着李知焉的手向外拽,以他那粗线条神经,硬是将场间一众高手,均看作了空气。 李知焉抬首向前,画出一个“一”字,笑道:“你这样,他们可不会同意。” 张士也似激起了犟脾气,道:“谁他妈要这些人同意不同意。” 不过在其要去的路径上,早已站满道盟执事。只见其中一人道:“匹夫,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去自如?” 张士闻此,眼中凶芒一闪,冷厉道:“臭虫,别惹老子,老子吃了你。” 这人道:“吃人?可别吓爷爷我,你若以为吃人就能唬人的话,那我等就不用修行了。” 李知焉拉过张士,发现他已有诸多变化,只见此时的他,双目泛红,隐隐透着嗜血之意,让人有些害怕。 不过在李知焉看来,这种红,却又是最真挚的情感,李知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向众人道:“今日,想必诸位都是因我李知焉而来,这位张士,只是我朋友虽是我朋友,但却与此事无关,所以,还请诸位放他一马,有什么事尽管针对李知焉,李某一并担着就是。” 关夔道:“你说放他一马,就放他一马?” 李知焉道:“关大人,我这位朋友只是一位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关夔哂然一笑,道:“你拿什么与我等讲条件?” 李知焉道:“你们不是要得到我身上的秘密吗?” 关夔道:“到时去了天道宫,不怕你不说,说不得你还会求着我等说呢?” 张士道:”铁包皮,你有那本事吗?你老婆每次求着你上床,也不见你有啥动静。“ 关夔瞬间抓狂,怒吼道:“匹夫,老子必杀你。” 张士道:“杀了我?还不是治不了你的隐疾。” 其实他也不知对方有没有病,但每次提及此事,对方好似就很生气,对方生气,他就很开心,一开心,他就忍不住再提。 李知焉只能摇头,提剑挡在他前面,倒不是因为张士的粗鄙,毕竟说起无耻,前方那些衣冠楚楚,可比他无耻多了,他感叹的是,张士这惹祸能力。 只因此话后,关夔的铁拳已然杀到,不得不挡。 一拳,直接打在李知焉的赤霄剑上,溅起火花一片,这一拳,也将李知焉砸在了墙角,砸的青石板拉出两条直线,李知焉单剑拄地,经这么多场打斗后,他不仅受了严重的伤,也有了疲态之相,力竭之势。 他也想过重新唤出场域,但如今不是这的问题,而是内力难以为继之事,毕竟他还只是观星境。 无人会因这原因对他手下留情,铁拳再次袭来,带着比之前更大的威势,仿佛要一击建功。 好在拳头飞到半途,便折返了回去,这倒不是关大执事对李知焉心生怜悯,而是在其身后,十三刀客的大刀已然杀到。 关夔被人打断,怒道:“来得正好,关某今日倒真想看看你的第十三刀,到底有何独到之处。” 钱曲亮道:“关大人,你很快就能看到。” 刀拳相交,两人又酣战在了一起。 道盟处,岳乾城与易敬禹并立。 岳乾城道:“易老,看来不解决这些天门教众,今日要擒下李知焉,定会很难。” 易敬禹道:“对于此,你有何良策?” 岳乾城道:“这些人倒是不惧,毕竟此处乃我道盟腹地,且这些人中,也就谢渔阳和十三刀客有些招子。” 易敬禹道:“不错,光是场上这些人,不足为惧,毕竟我道盟大军还在外面,老夫担忧的,是其背后的空间通道。” 岳乾城道:“正是如此,所以怎样毁掉空间通道,才是此间最关键之处。” 易敬禹道:“乾城你如此说,想必是有了办法。” 岳乾城道:“不瞒易老,乾城也想不出什么高超妙计,所谓一力降十会,乾城想,要是合众军之力,聚于一点,是否便可毁掉这通道,若此法奏效,也就能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 易敬禹迟疑道:“你这种想法,老夫并不是没想过,只是你毁了这条通道,天门教背后之人能建一条,难道就不能建第二条?” 岳乾城道:“在灵隐寺时,乾城也经历过此事,在两次经历中,让我明白,这条通道的建立,并非瞬间完成的,而是需要一定时间,我想,这段空档,足以让我等做完我们想做之事。” 第二百三十六章 破敌之策 易敬禹默然片刻,点头道:“不瞒你说,其实绣衣坊早就派擅于空间之法的同僚,查看过这条通道,发现其稳定性不亚于空间本身,要想破开这条通道,无异于打破空间壁。当然,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的,还是创造这条通道之人。“ 岳乾城道:“易老的意思,是怕触怒这通道背后之人?不过这世间除了圣人境,还有谁能让我等惧怕。” 易敬禹道:“乾城,你要知道,这空间通道,连圣人境都做不到。” 说到这,岳乾城陷入到沉思,连圣人境都做不到,难道真有超出圣人境的力量? 若真是如此,那也不用大动干戈,大家俯首称臣便是,想到这,再次启唇道:“对此,乾城有两点看法,第一,此人藏头露尾,说明他修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高,许是被他抓住了某个空间节点,筑成了这条传送通道,又或是让他找到了身体属性的某个关键点,就如前面那李知焉一样,你看他现在诸技傍身,最后还不是要落于我道盟之手。第二,即便此人有足够高的修为,现在也定有一些事情,阻扰他不能显于世间,抑或他自己不愿显于世间,再者这世间,有他不愿见到之人,不愿面对的力量,比如几大圣人境。” 易敬禹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这人从未在世间露面,一直隐于天门教后,要么在图谋某件重大之事,要么惧于当今四大圣人境的力量。” 岳乾城道:“不错,我等此番前来,本就是试探,要是此人能在我们的试探中,暴露些蛛丝马迹,那这次试探不管死了多少人,都算是成功的,何况柳坊主连书圣都敢引走,何惧这藏头露尾的鼠辈。” 易敬禹笑道:“都说人越老,胆子越小,乾城,你这一说,倒让易某凭空增了许多胆色,不过此事后,还是莫要再提及,毕竟书圣他老人家可不大喜欢。” 岳乾城道:“乾城奇怪,易老你到底用了何种计谋,能引开书圣他老人家。” 易敬禹道:“圣人终究是人,并非神,也就不能做到未卜先知。” 说起此事,让易敬禹仿佛又年轻几岁,其表情甚是得意。也的确该他得意,世间敢将圣人境当猫一样戏耍的,想来也只有他绣衣坊了,仅凭这份胆识,便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岳乾城道:“可是事后书圣追究,又该当如何?” 易敬禹瞄向岳乾城,一笑,笑的极为诡异,道:“绣衣坊不仅有刺探敌情的,也有杀人的,当然,还有背锅的,到时找一两个替死鬼即可,老夫还不信,人家高兴,弹奏一曲就要因此获罪,圣人也要讲道理不是。不过书圣即使为圣人境,也不敢真与我道盟翻脸,毕竟他与其他三大圣人境,又有所不同。” 书圣的确与其他圣人境不同,他虽然桃李满天下,但真正能与之共商大计的,在李知焉前,几乎没有。 如今虽有了李知焉这个徒弟,但感觉也只是带了个拖油瓶,除了给他带来麻烦外,好像并未有任何独到之处,甚至还隐隐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而其他三大圣人境,则都有自己的道统,且弟子们大多能独当一面,即使像点墨门这种,其弟子放在大陆任何一地,也定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更别说栖霞寺和青云派这种。 岳乾城道:“倒也是,不过书圣即使不向道盟追究此事,也定会将此事算在我们头上,到时该当如何?” 易敬禹看向岳乾城,一笑,笑的意味深长,道:“这你得问关大人。” 岳乾城又想起灵隐寺之事来,抿起嘴唇,点头,又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喃喃道:“责任?可笑。” 至此,两人不再说话,而场间嘭的一声,也刚好应景的为他们这段对话画上了休止符。 只见关夔的铁皮,已是残损不堪,铁拳也比之前,短了不少,看来是遭了重击,塌陷了进去。 奇怪的是,即使到了如此地步,关夔也未流下半滴血水,难不成此人,真是铁做的不成? 透过铁皮向内看,一片黑影,看不出所以然,意念闪过,也感受不出任何生命气息,但就在死寂的铁皮内,关夔的声音响起,只见他道:“关某的铁拳,较之你的铁刀,孰强孰弱?” 声音从关夔处响起,提及的,则是十三刀客,那么自然也将众人的视线,引导了过去。 十三刀客钱曲亮此时并不好过,因为他的刀刃,像是砍过世间最坚硬的岩石,已卷了回去,不再锋利,不再锋利的,还有他这人,只见他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重击过,已塌陷进去,看去犹如一个弯腰的驼背,全身也已被血染成斑点红,气势成萎靡之态,大刀拄地,大口呼吸,喘个不停。 他没有回答关夔所问,因为他的十三刀已出,而敌人又还能说话,那么答案,也就不言自明。 喘息一阵后,他退回到天门教后方,隐于天门教众,便再难看出他是好是坏。 关夔没有等来回答,携胜利的势头,昂首看向谢渔阳,接着道:“谢兄,你说你这次是为守护通道而来,大家本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派人阻挠我等行事。” 谢渔阳道:“关大人好像有些误会,钱长老只是想与你比试一番而已,何来阻挠一说。” 关夔哼的一声,道:“那么天门教还有人向关某赐教吗?” 谢渔阳向身后一眼,道:“现在还没有,若他们有这个心情的时候,定会告知关大人的。” 关夔怒道:“谢渔阳,不要不识抬举,你将关某当什么了?你等的陪练?” 谢渔阳笑道:“要是关大人不愿意,自行离开便是。” 关夔道:“谢渔阳,我希望你明白,这里可是道盟腹地,喧宾夺主,可不大礼貌。” 谢渔阳道:“这里是不是道盟,在下不想知道,不过在下听说这里之人,并不大喜欢道盟。” 关夔道:“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与你天门教何干?” 谢渔阳道:“你又怎知与我天门教无关?你可知这条通道的意义?” 关夔道:“什么意义?” 谢渔阳道:“选择的意义,让九湖城的百姓,多一种选择,就非常有意义。” 关夔道:“一群叛徒,有何可贵之处,今日他能反叛道盟,他日也能反叛你天门教。” 谢渔阳道:“他们从未反叛道盟,只是反叛廖家,反叛你等而已。我想若是魔族再侵,他们依然会手持利器,奔赴战场。” 关夔冷笑道:“魔族?托词而已,反叛就是反叛,这世间,哪还有魔族。” 谢渔阳笑的深邃,道:“也许呢?” 关夔道:“关某不允许,道盟不允许,天下人不允许,甚至四大圣人境也不会允许,那么他就不会再出现。” 谢渔阳不想在此问题上深入探讨,岔开话题道:“不管怎么说,今日我天门教在此,就不会让关大人轻易成事。” 关夔道:“既然谢兄不想让关某成事,那么关某也不能遂了谢兄的愿,你不是要守护这条通道吗?那关某就废了他。” 谢渔阳道:“你大可来试试。” 话已至此,便已到了尽头。 既然是试试,那么砂锅大的铁拳头,便自然而然的飞了过去。 场景再次重现,一火拳,与之前一样,径直迎上。 铁拳势大,但火拳势猛,两两相交,瞬间分散开来,轰隆一声,关夔被轰到道盟处站定,而谢渔阳,也被击退到天门教前方。 关夔头部罩有铁皮,看不出喜怒,唯有深邃的的眼洞看向前方,让人有种如临深渊之感。 虽看向前方,但却问向了身后的岳乾城,只见他道:“岳兄,可有破敌之策?” 岳乾城看向关夔身后,那破裂的铁皮,试图从中看出什么,此时被关夔问起,答道:“属下之前与易老也相商过此事,唯有破了那空间通道,才可做到万无一失。” 关夔道:“如何破?” 岳乾城道:“合全军之力,方可一试。” 关夔道:“那就一试,去把三军主事叫来。” 岳乾城领命行出。 不时,场间就显得拥挤不堪,从半空中看来,恍若易先生筑成的蚂蚁世界。 独独与之不同的,是这“蚂蚁世界”分为了三个部分,此时正沿某座阵法有节奏的移动。 廖府内,呼喝声不绝于耳,令旗若游蛇,在人头中窜动,伴随着皮靴踩在地上的踢踏声,有节奏,又极富韵律。 那田季又到了场间,正站在渭河军镇前方,与之前有些相似,但细细一看,又有所不同。 与之一样的,另外两个军镇前方,则是主政一军的另外两大将军。 只见田季右手一抬,持令旗指向虚空,吼道:“索陈阵!” 这一吼,似是要有相应的回应,方可算圆满。 只一瞬,便有了回应。 “成。” 廖府广场,山呼海啸。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上荣耀 这声聚于众口的“成”,好似大坝开了闸门,开了个头,然后另外两个军镇亦步亦趋,也吼了出来。 其声震天,其势惊神。恍如夜空中的烟花,一下散了开来。散在廖府内,散在九湖城中,也散向九湖城外。 此种威势,好像连天都承受不了,仿佛要塌了下来。 廖府围墙,那角落处,张士扶着李知焉,两人虽在角落,但还是有数人将视线投到此处。 这些人好似对场间那声震天地的呼号不甚感冒,反倒觉得李知焉有趣许多。 若是普通人被这些杀人如麻的家伙看着,定会心里发毛,但张士不会,他虽为普通人,却又让人感觉他不普通,被人看着,则抬首看向天上,道:“恩公,天要塌了。” 李知焉看着他,想着此人说话常常不着边际,比自己还不靠谱,道:“你是不是被打傻了。” 张士抬手向天,道:“真的,我不骗你,你看。” 沿着张士手指的方向,李知焉向上看去,眉头瞬间皱起,这种情况他见过,就在退出幽冥域界的时候。 这哪是天塌了,而是有人施法,才导致如此,甚至施法这人,他也见过,正是那天门教教主袁成仇。 只见空中,一偌大火球,正缓缓向下。 说是缓缓,那只是从地面看去,其速之快,无与伦比,快到以肉眼的速度,便可看到它在不断变大。 不断变大也证明一点,此物在不断靠近,且靠近的很快。 众人均是察觉出了异样,纷纷抬头仰望,也因此让声震天地的廖府广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此举,给道盟诸人留下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布阵,破了空间通道,当然,还不一定破的了,但三个军镇定会死伤无数;第二,退出此间,待陨石落下再做计议。 道盟处,关夔紧握拳头,向下一锤,似是要锤破什么东西,愤懑道:“袁成仇?” 易先生道:“此番景象,不是他还能是谁?” 关夔道:“岳兄,我们该当如何?” 岳乾城看向铁皮上那双眼洞,试图看出什么来,但眼洞,终究只是眼洞,看不出所以然,道:“属下愚钝,也不知该当如何,一切听大人令。” 关夔道:“是继续破,还是撤,破,则损失惨重,撤,则对天门教众的来历,依旧毫无头绪。舍去这么多军士,换一个天门教的秘密,可值得?” 岳乾城道:“属下也不甚明了,若要与人交手,属下倒是有一身蛮力。” 关夔转首,用那深邃眼洞,看向岳乾城,笑道:“岳兄,以后宣和殿定有你一席之地。” 岳乾城不悲不喜,道:“多谢大人抬爱。” 关夔道:“那你现在杀过去。” 闻此,岳乾城不再答话,径直行出,刚行到半途,又回首一眼,看向道盟众人,笑了笑,颇有深意。 那些年,他也年轻过,也曾有最美好的幻想,也曾嫉恶如仇,行侠仗义。 只不过,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特别是这种改变,完全朝他不愿的方向。因为他啊,早已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讨厌到要用许多理由来说服自己,什么有了要照顾之人,什么为了一个家庭,什么作为家族中的顶梁柱,不为自己,也得为整个家族考虑等等。 所以,以前那个嫉恶如仇的少年已不再,剩下了一个对“作恶多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中年。若是必要,他自己还会参与其中。 自此,“小风后”再也不与行侠仗义沾边,当然,无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只是有时想起,多一些感慨,叹息而已。 想到这,岳乾城抬首向天,看着落下的陨石,感叹道:“我岳乾城空有一身修为,却竟做些无趣之事。” 声音不小,又临近天门教,自是让天门教前首处,那谢渔阳听了去,只见他道:“岳兄,道盟近些年行事,倒的确有些无趣,难道你现在才发现?” 岳乾城自嘲一笑,道:“唉,人到中年,每每想来,却不如少年时。你说这数十年是不是白活了?” 谢渔阳道:“哪有人一生都精彩的。精彩只占人生的一小部分,每个人都是要无趣大半生的。” 岳乾城道:“谢兄,你认为你的精彩在何处,何时?” 谢渔阳道:“数十年前,魔族之战。你呢?” 岳乾城道:“岳某大抵也是如此,以前魔族势大,总要想方设法将他们赶离此方天地,不曾想,多年后,他们却承载了我们最美好的回忆,你说可笑不可笑?” 谢渔阳道:“也许,岳兄此番前来,可是要寻一对手?” 岳乾城道:“不错,领命前来,希望谢兄莫要见怪。” 谢渔阳道:“各为其主,自然不会。” 继而转首向后,道:“孙长老,岳兄当年在阳山一役中,发动的气旋风暴,你想必也见过。” 只见一身负斧头的中年男子,从天门教众中行出,抱拳道:“小风后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这一说,后方之人就有了不同音,有人道:“人家小风后之名,倒真是吹出来的。” 背负斧头者,正是孙宇治。 细细一想,这人说的,倒也的确无法反驳,道:“此吹非你吹,人家吹起的,是风暴,而你,只会吹箫。” 这人道:“我吹你大爷。” 说完,一脚便将他踹了出去。 被人踹一脚,孙宇治也不气,反而笑的很贱,道:“我大爷已经七老八十了。” 谢渔阳干咳一声,道:“好了,速去,岳兄还等着呢,要是让教主知晓,你俩又少不了一顿训斥。” 道盟处,关夔已是让后方一众执事,有序退出廖府广场。这样的陨石,连他们都毫无信心应付,更不用说这些“皇亲国戚”了。 道盟后方,有人不退反进,看其扮相,定是那关夔的副手,只见他道:“关大人,场中三军军士,是去?是留?还请尽快定夺。” 关夔抬首,铁皮上那眼洞,正对那颗巨大陨石,看了许久,忽然心一横,道:“袁成仇要阻我等攻击那传送通道,那么这条通道于他们而言,定是很重要,不用撤,去告诉三军将士,原计划不变。” 副官领命而去,易先生则看了来,一笑,道:“关大人,好气魄。” 关夔道:“易老,你也不用讽我,用三军将士换一条通道,关某认为,是值得的。” 易先生道:“何以见得?” 关夔道:“不说此举能否引出通道背后之人,就说这天门教与九湖军镇的十日之约,也足以让我等如此做,失信于人,对新近崛起的势力,打击不可谓不大,若因此失信于天下,那天门教也就再无存在的道理。” 易先生噗嗤一笑,道:“大人还懂这些?这可与你们平时的做法,有些背道而驰。” 关夔道:“易老,您难道忘了?您也是道盟中人。” 易先生道:“老夫倒是没忘,一直以来,绣衣坊本就不以正面标榜自己。” 关夔冷哼道:“那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易先生道:“那倒是。只不过这袁成仇可不好对付,毕竟齐云榜中人,接下来大人该当如何。” 关夔道:“这陨石落下之时,场间定会大乱,若趁此机会擒下李知焉,今日之事,便可圆满结束,然后在这里数里之外,有个少城派,那里有通往道盟总部的传送通道,到时我们在哪里集合即可。” 易先生玩味一笑,道:“谁去抵御袁成仇,谁又去擒下李知焉?” 关夔道:“易老,我宣和殿已然付出如此大代价,我关夔更是顶着被众军士骂祖宗十八代的风险,才造就如此局面,难不成在这时候,绣衣坊还要与我关某计较这些?” 易先生道:“不是计较的问题,我早就说过,绣衣坊只有成功,亦或失败,若有选择的话,当然得选择成功。说起局面,我绣衣坊事后还要迎接书圣的怒火,你怎不提及。” 铁皮中,传来一声冷笑,关夔道:“那就各凭本事。” 易先生道:“有关大人这话,自是最好不过。” 闻此,关夔用深渊一般的眼洞看去,发现对方眼中才是深渊,让人看不透他所思、所想,甚至连刚刚说出的话,都让他看不透。 陨石很大,超出众人的想象,还未临近,就已是遮天蔽日,让廖府内外,瞬间暗淡下来。 黑暗中,行出一人,黑衣黑瞳,正是袁成仇。 不知他是自天上来,还是从地底而来,反正他就在黑暗中,突兀的出现在了场中。 他不似其他人,此时怔怔的望着半空,大惊失色。而是盯着道盟处的易先生和关夔,道:“两位,这就是你们的选择?” 被这样的人物盯着,任谁都不会自在。 但关夔不会,因为他即使不自在,也没人看得出来,只见他道:“能与齐云榜上的大人物交手,这是他们的无上荣耀。” 第二百三十八章 鸣金收兵 “荣耀”这词,似是极为好笑,袁成仇自然而然,便笑出了声,继而仰天大笑道:“那你为何不来荣耀一番。” 关夔道:“若有机会,定要向袁教主讨教一番的。” 袁成仇道:“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关夔道:“现在不行,只因关某有要事在身。” 袁成仇道:“什么事能有‘荣耀’这事重要?” 说到这,抬首向天,不再看关夔,却有话对关夔道:“还有,本教主要提醒你一句,若还不下命令让他们撤出此间,这些人都会死的。” 关夔道:“袁教主此举,倒是让关某大为不解?” 袁成仇道:“有何不解?” 关夔道:“袁教主一边对关某属下行杀孽之事,一边又对关某属下,颇为关心,真是让在下费解。” 袁成仇道:“这有何费解的,只因他们一边坏我天门教大事,一边又是我天门教同道中人。” 关夔道:“他们是我道盟军士,怎会与你天门教同流合污,这番攀附,他们可受不了。” 袁成仇冷笑道:“有你这样的统领,他们才是受不了。” 关夔冷哼道:“袁教主,我觉得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属下才好。” 袁成仇道:“为何?” 关夔道:“若那通道被我军法阵所破,你的属下想必就再难回到天门教了,当然,以袁教主的修为,回去自然不难,你这些属下嘛” 袁成仇听此,却向三个军镇看去,对关夔提出之事,倒不是很在意,也不知是成竹在胸,还是麻木不仁。道:“真是大好男儿啊,可惜让庸人调度。” 关夔冷笑道:“袁教主修行多年,想必也知一个道理。” 袁成仇道:“什么道理?” 关夔道:“凭口舌之利,是不会打败对手的。” 袁成仇道:“那倒是。” 关夔道:“所以以袁教主之修为,当下该做何选择?” 袁成仇道:“不用选择,凭这些人,还破不了这条空间通道,至少在本教主陨石落下之前,还办不到。” 关夔抬起铁皮上那双眼洞,直直盯向袁成仇那双黑眼,似是要看出一个真假来。 让他有些失望,因为这双眼睛较之他的眼洞,更像深渊,道:“那袁教主到此,仅是想告诉我们这件事?” 袁成仇道:“不,袁某到此,是想看看诸位接下来要做什么。” 关夔冷笑道:“若我们要做什么,你是不是都要阻挠?不过凭你一人,很难阻挠我们这么多人。” 袁成仇道:“你们的确有不少人,但有用的,却也不多,故此,本教主只需看着几人便好。” 关夔听此,看向身旁那易先生,发现易先生也向他看来。 不错,袁成仇在此,再想擒住李知焉,这难度何止成倍递增,这难度,简直一下就变成了完全不可能。 关夔道:“袁教主此举,是为何意?” 袁成仇道:“无甚意思,只是闲来无事,就来看看你等。” 关夔道:“袁教主不说,关某也知何意,只是越知道,反而越糊涂,你说奇怪不奇怪?” 袁成仇道:“怎么个奇怪法。” 关夔道:“你天门教为何如此护着这小子。据我所知,你们之间好似无甚干系,对。” 袁成仇道:“难道谢副教没与你们说清楚?” 关夔道:“防止我们道盟得到这小子后,获得圣人之力?” 袁成仇道:“难道不是?” 关夔道:“想来,你们也知这小子如今的重要性,难道你们天门教就无这种想法?难不成,你们真要做那高风亮节的圣人?” 袁成仇闻此,却看向李知焉,看了许久,也想看出一个所以然来,但他发现此子,也如深渊一般,让人看不透,不转首,继续向关夔道:“本教主也不是很明白此事。” 关夔冷笑道:“袁教主真是爱说笑。” 袁成仇道:“因为这是城主大人的意思。” 关夔道:“城主大人?既是城主大人的意思,那么服从命令,就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本分,你也是执掌一教的教主,若人人都学你,那以后还怎么服众。” 袁成仇道:“城主大人虽不让袁某参与此事,但可没说不让袁某干预此事。“ 关夔道:“所以这就是你来此的原因。” 袁成仇道:“不错。”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 只见那空间通道受到剧烈撞击,由渭河军镇发动的第一波攻击,已然开始,也因此,打断了场间诸人的对话和思绪。 空间通道好似沙袋,被人揍了一拳后,摇摇晃晃,又重新悬于场间,等待下一次挨揍。 这情形,也好似在嘲讽,嘲讽这施拳之人,力道太轻,犹如拍打身上灰尘。 紧接着,第二波攻击也准备就绪。 场中凭空多了一远古巨人,其状,甚是雄伟,犹如一座移动的大山,向空间通道行去。 幸好,这并非真正的巨人,只是一道虚影,但即便是道虚影,让人见之,也是毛骨悚然,只因这巨人獠牙半露,面容狰狞,此时行到通道处数十米开外,手臂向后,然后迅速向前,一拳轰向空间通道,又是轰隆一声,炸裂在廖府内,响彻在九湖城中。 这道巨响,也让躲在被窝里的九湖城百姓,心理彻底崩溃,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心里想着这劳什子神仙到底还要打多久,还要不要人休息了,你说你打一会儿,也就算了,都打了这么长时候了,看情形,还有增无减,愈来愈呈激烈之势,还让不让人活了。 当然,无人去管这些人如何想,也不会有人去在意他们的想法,至少廖府广场上的众人,不会如此。 被这虚影巨人一拳,空间通道完好无损,依旧矗立其间。 想来,虚影就是虚影,与虚胖一般,故此,三大军镇的下一次阵法攻击,又已杀到。 只见这次,不再是一人,也不再是一只洪荒巨兽,而是一柄剑,一柄巨剑,在此时黑暗的廖府广场看来,熠熠生辉。 巨剑徐徐向前,洒下点点星光,拖着一道漂亮的剑尾,奔空间通道而去。 又是一声巨响,空间通道终是与之前有了不同,只见黑色的通道周围,有了一些不可见的细纹,若游动的蠕虫,正慢慢向通道外攀爬而出。 见此,军镇三大主事终是有了些许笑颜,只不过笑颜还未展开,就被头顶悬着的陨石压下。 不错,头顶上,那巨大陨石越来越近,若不尽快撤离,此处将死伤无数,瞬间变成地狱,经历过魔族血战的军士,不是没见过尸山骨海,但若是由自己兄弟们组成的,那又将是另一番感触,所以三大主事齐齐向袁成仇和关夔这里看来。 因为他们知道,唯有这两人可以救他们,他们不希冀袁成仇,毕竟立场不同,但关夔可以做到,倒不是他们怕丢了自家性命,而是在他们后面,有跟了他们大半辈子的生死兄弟,若是因为这种事情丢了性命,在他们看来,真是不值得。 甚至他们也不是怕丢了自家兄弟性命,而是在此处、此地,与这些人搏命,不值得,军士的归宿,是战场,但这个战场,并不是他们想要的战场。 若有选择战场的前提下,该有多好。只是可惜,世间大多忠骨,都葬在了他们不愿的战场,倒在了自家的军营内。 关夔亦看到了这些目光灼灼,但他却装作没看见,袁成仇亦望了去,道:“关大人,这么好的男儿,真要舍弃?” 关夔道:“袁教主要是有心,收了神通便可,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袁成仇道:“这些男儿虽好,却对本教主无任何善意,毕竟就在刚刚,才重创了我天门教回去的通道。” 关夔哼的一声,不再说话。 田季站在队列前方,亦看到了那无动于衷且冰冷的铁皮,这一看,让他有些寒心,正如铁皮给人的温度一样。 突然,他将令旗插回腰间,唤人拿出一面金锣,敲了起来。 此番举动,让在场军士心中大震,他们皆非傻子,均是训练有素的军士,鸣金收兵,自然知道什么意思,看着将要落下的陨石,的确该如此。 但场中军士都知道,上面并没下这样的命令,上面没下,那么这撤退的命令,自是田将军所为。 不错,田季一人所为,当然,众人也可就坡卸驴,装作什么事没有,就此退去,捡回一条性命。 但如此的话,田季定会丢了性命,不说天上的陨石致不致命,就是事后道盟的追责,也定会让他丢掉性命。 鸣响金锣,声震天地,让在场军士都听了去,关夔自也不能例外,只见他大怒道:“田季,你想抗命吗?” 不过话音刚落,就被数千人的声音盖过。 “唔” 整齐划一,恍如人间界最至诚之音,算是对关夔的回应。 此刻,唔通吾,意思是,我尚在,还未离去。无需责备田将军。 数千人合成一声,其势,连仙神都要震颤。 关夔不是仙,也非神,不经意间,脚下已退了半分。但上位多年的威严尚在,道:“田季,此事看在众多军中兄弟面上,关某不与你计较,但下不为例,希望你好自为之。” 第二百三十九章 红袍来袭 于关夔的威胁,田季显得满不在乎,道:“关大人,这可是数千条性命,属下也非什么圣人,毕竟这数千条性命,乃是自家兄弟,属下于心不忍。” 关夔道:“看来军部的规矩,已松懈不少,让你等已是忘了自己身负的使命。” 田季道:“属下从未忘却军部的典律。” 关夔道:“既是如此,为何还做这抗命之事。” 田季道:“属下不仅未忘记军部典律,还记得军镇成立时,最初的目的。” 关夔道:“时代总是在不断变化,不是非要具有某种特征,才称得上魔族。” 田季道:“与其说时代在变,不如说人心在变。” 关夔似是因此动了怒,只见其铁皮下的声音,突然拔高,吼道:“田季,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田季道:“田某今日连命都愿舍去,还要脸作甚?” 关夔道:“自家性命有何惜,你要知道,你可是有家眷之人。” 听此,田季陷入到沉默,而袁成仇则像是看了一场非常精彩的好戏,笑容满面。 田季沉默许久后,抬首看向关夔,再看向袁成仇,好似下了一个重大决心,道:“袁教主,这些兄弟跟田某多年,田某不想他们因此丧了性命,您可有解决之法。” 听田季问到自己,袁成仇一愣,道:“本教主的神通,本教主自然有解决之法,只是” 话未说透,双方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对立的双方,能谈的,不外乎利益和条件。 田季道:“若袁教主能对我这些弟兄手下留情,网开一面的话,田某愿终身追随袁教主,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关夔怒道:“田季,你这是在出卖自己灵魂,交于魔鬼。” 袁成仇道:“关大人,你这话本教主可不爱听了,什么叫交于魔鬼?袁某行事虽上不了台面,但较之你等,可高尚多了。” 田季道:“在田某看来,此处便是地狱,若灵魂怎么都会交给魔鬼,不如交给一个能换回兄弟们性命的魔鬼。” 关夔道:“田季,你这是何意?” 田季道:“关大人所想,便是在下之意。” 关夔道:“你的原则呢?你的抗魔精神呢?你要反叛道盟吗?” 田季道:“我现在的选择,足以代表我的原则,我的精神。说起反叛道盟,关大人自己不妨先扪心自问一番,是否早已违背了道盟成立之初的精神。” 关夔道:“田季,你找死。” 说完,便不由分说,铁拳一举,朝田季砸去,连带着他那身耀眼的铁皮。 一道黑影,迅速立在他前面,待黑影站定,一道闪光若夜空的流星划过,瞬间落在他那只铁拳上,也因此将他逼了回去。 虚影凝实,正是袁成仇,只见他道:“关大人,你这脾气可不大好,说话就说话,明明说的好好的,为何就动了粗?这可不大礼貌。” 关夔被逼回道盟处,深邃的眼洞看向袁成仇,道:“姓袁的,这可是道盟内部事务,是不是连这,你都要管?” 袁成仇道:“关大人,若为道盟内部事务,倒的确非在下分内之事,但你应该见到,我与田先生正在交易,他现在可是在下的主顾。” 关夔冷冷道:“袁成仇,你是不是认为当今天下,无人能治得了你?” 袁成仇道:“天下卧虎藏龙,袁某亦有自知之明,不过要是关夔你,想必很难做到。” 铁皮下的呼吸开始加重,若非铁皮只有那么大,定会认为里面藏着一只刚犁了田的耕牛,他已是许久未曾感受到如此力不从心。 不错,他关夔自上位以来,诸人不说在其面前出言不逊,就是大口喘气,也要好生掂量一番。 享受了这么多年的毕恭毕敬,竟让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居高临下。 好在终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人物,马上就克制住情绪,不再看袁成仇,转首向三军处,道:“田季,你可要想好与天门教为伍所带来的后果。关某敢保证,以后世间,兴许会有田家,但绝不会再有你田季的田家。” 袁成仇面色一正,同样眼泛厉芒,道:“袁某也可向关大人保证,若世间少一个田家,袁某定要你关夔的关家消失在世间。” 关夔道:“袁成仇,你也只敢在此处放肆,我关府落座京安城,你不妨去试试。” 袁成仇道:“京安城?你以为凭天道宫就能护得了关家?那里,袁某早晚会去,顺便向陆定国讨个说法。” 关夔道:“要真是如此,也不用我们再满天下寻你天门教,我等在京安城恭迎教主自投罗网便是。还有,不要以为身处齐云榜,就让你膨胀如斯,岳麓书院评榜时,是根据实战而定的,陆大人可是许多年未曾出手,关某也是好奇,你会如何死。” 袁成仇道:“袁某如何死?你不会知道,因为你不会等到那天。” 关夔道:“你想杀我?” 不是想,是真的在做,因为流星如火,划过廖府上空,向他落来。 流星很快,关夔只得硬接,两两相交,瞬间分开,关夔退后数十米站定,其罩在身上的铁皮,也因此变了形,银色的盔甲边缘,隐隐有火烧的痕迹。 易先生见此,抓住机会,如高楼坍塌,化作无数只蚂蚁,瞬间就在李知焉前方凝聚成人形。 不过刚凝聚的人形上方,又有一颗流星破空而来,易先生只得放弃,重新化作无数蚂蚁,退回到道盟处。 袁成仇道:“这位想必是绣衣坊的某个校尉。” 所谓达者为先,易敬禹不敢在此人面前卖老,作揖道:“绣衣坊易敬禹,见过袁教主。” 袁成仇点头道:“时间上拿捏的不错,不过选择的时间段,有些问题。” 易敬禹道:“还请教主示下。” 袁成仇道:“你不该在有我的这段时间出手的。” 易敬禹点头道:“那倒是。” 袁成仇道:“若是你们柳坊主在,定不会如此。” 易敬禹道:“易某的确不能与坊主相比。” 袁成仇道:“既是如此,那就不要轻举妄动。” 易敬禹道:“易某自当谨记教主之言。” 袁成仇不再问,也不再看,而是转首向三军处,道:“田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之前未谈完的交易了。” 田季道:“袁教主,你只需撤了这方神通,田某鞍前马后便是。” 袁成仇道:“痛快,可是你不要认为这是容易之事,因为袁某也只能唤出这巨大的陨石,还从未收回过。” 任何事,没做过都不会有经验,即使你在书上见过,那也只能算是前辈们的经验,算不得你的经验,只有你亲身经历了,你才算真正拥有,属于你自己的经验。 巨大的陨石,乌云压顶,悬在廖府上方,只见一人、一剑,径直顶了上去,这样与一个广场相差无几的陨石,要止住他的下降之势,岂是容易之事,但袁成仇做到了。 尤其是他在地上跃起,这跃起之势看来,比陨石下降之势更加猛烈,因为这一人一剑,不仅让巨大陨石悬在了半空,还让其碎裂开来,就在剑与陨石接触的中间处,若闪电般的裂纹,正向陨石边缘处蔓延开来。 袁成仇此举,让人看来,恍如天神一般。 廖府广场,青石板再无规则可言,说洼地,已算轻的,有些地面,说他天坑也不过分,而这些洼地、天坑的地方,淌着不少血水,在缝隙透出的亮光下,闪闪发亮,让人感觉好看的同时,又有些心悸。 对在场之人而言,之所以好看,是因为这血并非自己的,之所以心悸,是因为怕自己的血,马上就会如这些一般,填满这些洼地、天坑,最终被风吹干。 对此,李知焉倒不觉得好看,也不觉得心悸,只因这些血,他也做了不少贡献,至于其他的,倒是无甚感觉。 他无甚感觉,但身旁的张士,却觉得颇为奇怪,因为这里的血,也太多了些,多到自己两人,已是身处一座血色世界中。 他没感觉错,这里的确是由红血组成的血色世界。 小坑里,血水中,一人,若血海中的修罗,径直行出。 只见其手持发簪,穿着一身大红袍,低着头,几缕发丝,垂在前额,也不知是男是女。 刚行出血坑,便持着发簪掠来,快,很快,眨眼间,发簪便扎在了李知焉胸口。 李知焉吃痛,也醒悟过来,捂着胸口,一剑向红衣人砍去。 也的确让他砍到了,不过在他划开此人的同时,此人也重新化作一滩血水,落在李知焉两人脚下,散乱开来。 见李知焉胸口插着的发簪,张士心疼道:“恩公,你没事。” 似是不愿吃亏的主,不等李知焉答话,转首向天,大骂道:“你这缩头乌龟,有种出来,藏头露尾,算个毛啊。” 他这一喊,竟让他真的喊出了三个红衣人,分别从三个血坑,三个方向,向他们袭来。 三道红光,瞬息而至,李知焉甩开张士,祭出两剑,向其中两位红衣人迎去 第二百四十章 柳坊主 但上面说了,来的是三人,而祭出的,只有两剑,自然便有一人如之前那般,手持发簪,扎在李知焉身上。 唯一的不同,是这次扎在了李知焉身后,李知焉向后一拳,打在这人肩上。 与之前相同,虽打中了,不过溅起的,依旧是一滩血水,沾满李知焉清秀的面庞。 此时再看,李知焉倒有了些从血海爬出的味道。 重伤未愈,又添这诸多新伤,真可谓是雪上加霜,本以为在袁成仇的威势下,道盟之人定不敢轻举妄动。 刚准备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没想到就有人来袭,且这人,让李知焉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这些红衣人来的实在太快,快到没法反应,且这些红衣人又着实太多,多到根本不能首尾相顾。 最重要的,是这些红衣人实在太强,假比李知焉还是当年那个羽翼未丰的山野少年,想来在这人第一次出手中,就败下阵来,然后让人缚了去。 且这人也不与人喘息之机。 不错,三道红影刚过,血坑中,又涌出数位红衣人来,较之刚才,又多了数位,依旧手持发簪,依旧朝李知焉扎来。 以李知焉如今的修为,当下之状态,根本没法接下这一击,即使全盛时期的他,也不定能接下这一击。 心想在这些人面前,自己修为终究还是不够看,自己虽年少成名,但自己的敌人,却也很少有年轻一代的人物,好像自己出山以来,自幽冥域界开始,就一直这样。 由不得他多想,数根发簪已至,李知焉只得全力以赴,两剑齐出,在这之前,四堵墙也矗立在前后左右,这一次他反应很快,因为他知道,这红衣人也很快,所以在上次出手后,他就念动了土系法术。 不过土墙的防御,形同虚设,红衣人毫无阻碍的穿过土墙,出现在土墙后,李知焉前。 一红衣人,手持发簪,也如愿的扎在了他想扎之地,继而化作一滩血水,落在李知焉脚下。 李知焉吃痛,嘶的一声,不过另一红衣人已然杀到,他只得伸手格挡,也因此,发簪就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张士在被李知焉甩开后,见李知焉遇刺,又再次奔来,乱拳打开贴在李知焉四周的红衣人,将李知焉拥在怀中,四下张望,以防红衣人再袭。想必如此,红衣人再袭,也只会扎在他张士身上,他不会死,但现在他也不怕痛了,急道:“恩公,你没事。” 等了许久,李知焉才甩甩头,将自己在混沌中拉出来,答道:“我没事,若我被这些人擒下,你自去便是,不用理我。” 说到这,拳头攒劲,似在用力,原来他在强压身体内那股黑暗力量,这里之人不少,潜意识告诉他,这黑暗力量定不可在此时此地泄露,这是他当下,最大的秘密,他知道,这秘密比他同时身负几种元素,来的更大。 这边的情况,自是被场中人看了去,李知焉所立之处,离他们尚有一些距离,说时迟那时快,红影到此,几乎须臾之间,不仅让李知焉措手不及,也让众人未曾反应过来。 这一突发情况,是让人欢喜,又让人忧。 忧的,自是天门教众,他们显然不是忧愁李知焉伤到了何种程度,他们忧的是,此子要被道盟得手了。 说起道盟得手,一众道盟执事理应感到开心才是,但从周围执事来看,脸上好似又并无喜色,特别是这次的领头人关夔,铁拳已然攥紧,铁皮中,传来颤动之意。 这一举动,让人猜测他不是激动,就是愤怒所致。他的话,又再次出卖了他,只见他冷哼道:“易敬禹,你绣衣坊可真是大手笔,连柳坊主都在此次任务当中。” 易先生展颜一笑,朝他望来。 不错,欢喜的,自然便是他了,对了,还有其身旁的卓飞羽,同样将笑脸挂在了脸上。 易敬禹道:“所谓付出才有收获,我绣衣坊这次,牺牲不可谓不大,首先引开书圣,然后牺牲卢茂春,那白日行许久未从地底上来,想必也遭了此子毒手,以这样的代价,自然应该得到想要之物,不对,之人。” 关夔道:“哼,若没我宣和殿牵制住这些人,你以为你们能成事?” 易敬禹笑道:“那就在此多谢关大人,此事过后,定要请关大人喝上一杯,关大人到时候,可要赏老夫一个脸面。” 关夔道:“易敬禹,莫要得意,关某还是要提醒绣衣坊一句,顾全大局。” 易敬禹道:“自该如此,要是坊主大人凭此证道进入圣人境,那么这份战力,将会更加夯实道盟的基础,我就不信边境的宵小还敢造次,且那些墙头草门派,老夫看他是否还能左右摇摆,而道盟这些日子所忧之事,无非这些,凭此,是不是瞬间就迎刃而解了?不知大人对老夫这大局观,可还认可?” 关夔道:“若真是如此,自然最好,若要是柳坊主没那能力获取此子身上的秘密,岂不浪费了我宣和殿这些时日的努力,且天道宫能人无数,说不得有精于此道的强者,轻松便破了,也好过绣衣坊在清察院胡乱试验。” 易敬禹道:“这就不劳关大人费心了,天道宫虽说能人无数,但绣衣坊也一直以旁门左道闻名于世,若绣衣坊都解决不了,那么宣和殿也就不要想了。” 关夔怒道:“你” 易敬禹打断道:“关大人,你不是一直谈大局吗?若绣衣坊得势,最终受益的,还不是整个道盟,难道关大人只记得自己身处宣和殿,而忘了自己与我等同属道盟吗?” 关夔鼻孔出气,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转首向三军处,吼道:“众将士听令,撤出廖府,撤出九湖城。” 为他人做嫁衣,这定是天下间,最最懊恼之事,柳坊主的出现,也让他明白,在这里的任何行动,都是为他人的嫁衣,穿针引线。 重新看待场中局势,自己宣和殿也如之前妖都和苗疆一般,处在了一个弱势的位置。 既然弱势,那么就得与之前被自己赶走的两大势力一样,被别人赶走。 关夔不由想到,这绣衣坊一群人,真可谓是疯子,不但敢去招惹圣人境,连坊主本尊都亲至,可谓是倾巢出动。陆大人和自己。终还是低估了他人对此子的重视,此子虽有突破圣人境的可能,但也仅仅是一种可能,不是肯定,这种可能要付出多少代价,就是这些人扔在赌桌上的筹码,筹码用尽,那么就得离开赌桌。只是没想到,绣衣坊敢于孤注一掷,弄来自己全部家当,豪赌一场。 此时关夔抬首向天,感慨道:“真是疯子啊!哼,关夔啊,关夔,你却成了傻子。” 不错,他关夔撤出此间,不仅颜面扫地,且从今往后,再凝聚这些军士的心,已然难如登天,正是他利用军士的生死,将袁成仇牵制在了上面,也让柳坊主有了出手的机会,自己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大抵就是如此。 再说李知焉,现在的李知焉,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张士虽护着李知焉,自己被扎的跟刺猬一样,但终究是半抱着,所以没被抱着的地方,自也少不了发簪的伺候。 且当下,红衣人越来越多,呈递增之势,他虽抵挡得了一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的确不是长久之计,因为李知焉的生命气息,随着他不断拔下的发簪,在迅速流失。被疼醒又昏迷,昏迷又痛醒的李知焉,终是咬住嘴唇,让自己有片刻间清醒,趁此时候,道:“大哥,你先别拔了,等他先扎在上面好吗?” 正在左右转动为李知焉抵挡红衣人攻击的张士,疑惑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李知焉疼痛之余,也是气的够呛,道:“你平时中剑了,就直接拔下剑来的吗?” 张士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即使神志模糊不清的李知焉,也是一愣,带着不解,也带着对此人更多的疑惑,重新歪下头,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 张士倒不气,看着李知焉昏去,他悲痛欲绝,他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也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好过,也从未有人将他当朋友,他曾一度很高兴此事,只是可惜,自己这刚认识的朋友,就要离自己而去,自己这副鬼样子,什么事都做不了,他突然恨透了那个老人。 红衣人不可计数,从四面八方涌来,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招式,也因此让李知焉融入到这方红色世界中,看去更像一个红衣人。 只因此时的他,全身无一处不在流血,万幸有张士为其挡了大半攻击。 也不幸,张士虽挡了大半攻击,却也仅仅是延缓了一些生命流逝的速度而已。 突然,李知焉睁开双眼,脸部潮红,看着这相貌普通的男子,道:“张士,谢谢你,遗憾的是,我还有一件事情未去做” 张士不知如何回答,他看过生死,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眼含热泪,用衣袖拭去眼角泪水,然后还在不停拔着李知焉身上的发簪,似是如此,才能让他不要走的那么快。 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李知焉的头,又重新歪了下去,脸色煞白。 第二百四十一章 恩重如山 他不想他离去,至少不是在他怀中离去,这可是他的朋友,世间唯一的朋友,与其他人不同,他能感觉到他的真心。 毕竟以他当下这鸟样,别人也贪图不了他什么。 正因如此,他这朋友还是毫不嫌弃。在人间这些年,他可是见惯冷眼。 此时他非常心痛,已然哭出了声,因为他朋友告诉他,他还有重要之事要做。因此他更不能让他朋友离开世间,特别是带着这遗憾离开世间。所以他得想办法。 红衣人好似无情,还在袭,一点怜悯之心都未有,对他们现在的处境,毫不在意。 张士环抱着李知焉,抱的更紧,且俯身向下,犹如母狼护着自己孩子,因为这样更能减少李知焉与红衣人的接触面,若从外面看去,定会认为是某个成精的刺猬。 也就在此时,他用意念探向识海处,那一座巨大阵法。 只见其识海,犹如广袤星空,在星空上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阵法。 阵法由八根方木,分八方而立,像似插在了空间壁中。每根方木上,系着一根比人还粗的链条。 八根链条缚着一只巨物,其透出的气息,压迫的空间都裂开了数道小缝,阵法上方,则是电闪雷鸣,具毁天灭地之势。 这巨物任谁来看,都会有毛骨悚然之感。 但张士没有,因为在他眼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欣喜,也没有悲痛,更谈不上复杂,就很平静,就像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样。 平静的双中,终是有了不同,是眼泪,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儿泪。 眼泪簌簌向下,这是他的识海,此刻的他,能清晰感觉到每处都在疼痛,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一抹眼泪,他便向巨大阵法行去。 说来好笑,他对阵法一窍不通,但他此时,却想破解这阵法。 不错,用最原始的方式,阵法上方,雷霆万钧,让刚准备拔方木的手一接触到,就缩了回去,那是真的疼,钻心的疼,准确来说,钻入识海,灵魂深处的疼痛。 在之前,他也来此试过几次,由于太过疼痛,他也就放弃了,反正他神经大条,这样的活法,也并非不可。 只是每每想起此事时,就会对那可恶的老头儿大骂几句。大骂几句后,又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一同忘记的,还有那些开心和不开心,唯独那老头儿,一直萦绕在他的识海内。 不过今日他不能忘,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必须记住,因为只有记住,才能掌握这股力量。 他坚信,这股力量可让他朋友脱离险境,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渴望力量。 只因他生来就是这世间的王者,于唾手可得的力量,并无凡人想象中的那么在意。就如那些纨绔子弟对权利和财富的看法一样。 不过此刻,他有了在意之人,在意一个人,就需力量去保护,所以他重新将手放在那雷电交加的方木上。 说是方木,其实更像一种未知名的金属所成,一股冰冷感,瞬间袭向他心间,与之一道的,还有雷电,也瞬息而至,顺着手掌,侵入他身体各处。 剧痛,从未有的剧痛,比起下油锅炸,三昧真火烤还要来的疼痛,添满他整个识海,让他忍不住骂娘,不错,骂雷公电母的娘。 张士忍着剧痛,大骂出声,外部红衣人的发簪,再加上识海处的雷击,让人看见、听来,有些惨绝人寰。 也因此,让在场之人,收起对他的轻视之心,开始青眼相加,刮目相看。 道盟处,易敬禹道:“不曾想,这匹夫还是一人物,老夫倒是小觑了他。” 卓飞羽就在其旁,此话自是对他所说,只见他感慨道:“是啊,都说人不可貌相,这人满口污言秽语,倒挺重情义的,就算李知焉之前帮了他,也没必要做到如此。” 易敬禹道:“飞羽,我想你有些误会,老夫所指,与你所说,完全是两回事。” 卓飞羽道:“此话怎讲?” 易敬禹道:“有些人出身低微,情义之举,却足以感天动地,只要你细品人间事就能发现,这并不让人奇怪。以我俩如今的地位和修为来看,这事,难道不有些光怪陆离?” 卓飞羽道:“易老所指,是为何事?” 易敬禹道:“你到现在都没发现? 卓飞羽道:“飞羽不甚明白,戴耳倾听。” 易敬禹道:“你没发现,这厮在受了如此之重的伤后,还能叫的出声,你不觉得奇怪?在之前与李知焉交手时,老夫就察觉到此人的诡异,如今以旁观者的身份看来,更加奇怪,你要知道,身处坊主的''血域'',即使你我,都难以抵抗如此之久,而这人,竟护了李知焉如此长时间,看其样子,还藏有底牌未出。” 卓飞羽一拍脑门,恍然道:“是啊,先入为主的观念,倒让我对他有了些误判,之前我便用意念探视过,发现他真的就只是普通人,奇怪,奇怪至极,他这抗揍的身板儿,是在哪里学的?” 易敬禹看向地上,那卢茂春尸体,道:“天下之大,奇人无数,所以说啊,不要小觑任何人,卢茂春和白日行,就是很好的例子。” 卓飞羽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卢兄和白兄,任谁都不会想到,天下间又出了这么一个妖孽的天才。且这天才,又刚好被我等遇上。” 易敬禹道:“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难道你忘了我们绣衣坊的坊训?” 卓飞羽恭敬道:“易老训的是。” 就在这时,易敬禹抬首向天,皱起眉头来,然后用皱起的眉头,看向不远处的袁成仇。 只见袁成仇在碎了那方陨石后,又重新立在了场中,然后向李知焉处行去,他没有看离去的道盟军队,也没有看易敬禹两人,因为在他黑瞳里,唯有哪方血色世界。 他不看易敬禹,但易敬禹,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不得不看。 袁成仇道:“你要阻我?” 易敬禹道:“不错。” 袁成仇道:“你阻的了我?” 易敬禹道:“老夫想试试。” 这自称,与之前在袁成仇面前,又有了不同。 在他看来,既然是要打架,那么在气势上,就不能落了下风。 袁成仇不再说话,因为他觉得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废话,特别是时间不多的情况下。 故此,袖口一卷,一剑向前,径直刺去。 快,很快,几乎抬手间,剑便到了易敬禹前。 易敬禹根本闪避不开,剑也自然而然,插在了易敬禹腰腹处。 不过袁成仇的剑,如同刺在了沙堆上,瞬间就让“沙堆”散乱开来。 原来这“沙堆”,是由蚂蚁所成,似是有灵,蚂蚁群迅速向后,重新凝聚成一人,正是易敬禹。 此时,嘭的一声,打斗再起,循声而去,正是谢渔阳和卓飞羽。 袁成仇和易敬禹对此,好似了若指掌,完全不因为这番交手,有任何表情变化。 袁成仇静静看着易敬禹,透着凌厉,场间突然一变,一下就到了夜空,流星划过,直直向易敬禹落来。 流星拖着漂亮尾巴,恍如一位娇小的女子,自仙界而来。 临近时,众人才察觉到,自己对此有很大误判,在空中恍若娇小女子的流星,直到近了易敬禹身后,才发现是一粗犷大汉。 似是要揽腰熊抱,“粗犷大汉”向易敬禹撞去,直接将易敬禹撞成无数个碎片。 “粗犷大汉”热情似火,也灼的易敬禹那无数个碎片,焦糊一片,一股烧焦味,弥漫场间。 待易敬禹重新凝聚成型,其梳得整齐的那一半发型,亦有了凌乱之感,而本就凌乱的另一半,经这一撞后,更加凌乱。 众人对此,好似并不在意,而是看向了他的嘴角,有血,自他嘴角流出,想必这一撞,他受伤不轻,就着带血之嘴,他启唇道:“齐云榜中人,果然非同一般。” 袁成仇道:“既然知晓,就自行退去,不要惹得袁某动怒。” 易敬禹道:“老夫知晓打不过你,但拖你片刻,老夫还是有此信心,想必经这片刻后,坊主大人那里,也已有了结果。” 袁成仇道:“不错,片刻时间,足以做许多事情。比如说杀你。” 易敬禹一笑,道:“老夫可不信。” 袁成仇道:“既然如此,本教主就让你见识见识,不对,这种事情,想必你是见不到了。” 说到这,流星如雨,布满廖府上空,径直落来。 易敬禹心中一震,不敢大意,迅速幻化成无数只蚂蚁,向四周爬去。 再说张士,识海中,他双手倒悬,抓住方木的棱角,一点点向上拔,犹如古代军队选拔猛士,需要考核其拔树一般。 比起古代的考核,张士却难上不少,不管他以前如何,现在的他,就是一普通人。 识海外,他身周各处,已被扎满发簪,血肉模糊,连脑袋上,都不曾被红衣人放过,若说之前像刺猬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更像一株仙人球。 识海内,他奋力向上,第一根方木终是有了些许松动,此番举动,也好似触怒了阵法上空的雷电,无情轰了下来,轰的他龇牙咧嘴,不过他忍着剧痛,手上不停。 他意念虽在识海,但还是感知到了怀中李知焉那微弱气息,亦感知到,其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 故此,看向其余七根未动的方木时,眼泪簌簌向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 神兽白虎 张士泪眼模糊,低声呢喃道:“恩公,你要撑住,至少等我片刻,只需片刻就好,请一定要等我啊,恩公” 一边又大骂道:“臭老头,若恩公因此丧了性命,我张士发誓,定血洗你满门,毁你道统,将你碎尸万段。” 这咒骂,好似解开某个古老法术的咒语,当眼泪落在方木根部时,张士一用力,竟真的让他拔了出来。 张士一愣,不敢置信,进而又让他大喜过望,也不去深究此事的原因,迅速拭去泪花,擦掉鼻涕,走到第二根方木处,依样画葫芦,双手倒悬,抓住方木棱角,也因此,第二根方木,也在颤动。 今日解术拔木,竟让他感觉比之前轻松不少,要不是他现在受伤过重,识海也跟着萎靡许多,他有自信一口气将八根方木拔完。 现在的他,气喘吁吁,看去颇为费力,要是平时,以他的性子,定会休息一会儿,毕竟劳逸结合才符合他对兽生观念的理解。 但现在不一样,他要救人,一位重要之人。 只见他刚拔掉第二根方木,就去了第三根,也让他的粗线条神经,注意到一些事情,为何上面那雷霆,迟迟未落下? 心道:难不成是那臭老头子动了恻隐之心,知道今日老子要救恩公,不再与我作对? 故此,心里骂着“算你这老货还有点良心”之类的话,探手向第三根方木。 “血域”中,张士可说惨不忍睹,一眼看去,惊悚的同时,也对其大感佩服。 不错,任何人做到如此,都是一件让人钦佩之事。 只因张士当下,如同一把大伞,用身体做“伞面”,将李知焉挡在了下面,而在“伞面”上,则是被人用发簪扎了无数个洞,看不出一块完好的“伞布”来。 忽然,天空不再红,血水也静静徜在坑洼中,不再有任何动静。 但场间却多了一人,一袭大红袍,宽松的罩在此人身上,这样的人,你无论放他在哪里,都会引人瞩目。 他除了大红袍外,你还会看到,扎在其头上那根漂亮到夸张的发簪。天下间,着红衣者无数,戴漂亮发簪的,同样无数,但一个男人,戴如此漂亮的发簪,着如此鲜艳的大红袍,唯有绣衣坊坊主柳瑾。 只见他手持长剑,表情平静,即使在其后,有齐云榜上的高手袭向他,依旧看不出喜怒,也许他知道他的属下,也许,他更知道他自己,所以他就有了这份淡定,这份自信,这份从容。 他径直向张士和李知焉处行去,手里的剑,在光照下明晃晃闪动,拓印上坑洼处和那身大红袍上的血红,看去犹如爱侣持着漂亮的红玫瑰而来。 只不过红玫瑰通常带刺,一般人,根本无福消受。 这场面看去,颇为绚丽,但场中人均是明白,他不是来送玫瑰的,他是来收取猎物的。 只见他左手一招,试图隔空吸开张士,就像打猎时,要摘除捕兽夹,才能取出猎物一样。 奇怪的是,他这一招,竟没能奏效,故让他眉头皱起。 “捕兽夹”纹丝不动,像是在嘲弄他。 不过这世间能嘲弄他的,不多,因为他是世间少有的权势人物之一,不管是他的修为,还是他在道盟拥有的权利,都足以让他在世间获得应有的敬畏,而非嘲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作何感想,所以此时的他,已然有了些生气,生气,自也就用了生气的方法,故一剑刺去。 这样的两人,根本做不了任何防御,剑便精准的到了它的目的地,且还做到了一剑双雕。 不错,剑很长,也刺在了张士下方,李知焉身上。 李知焉思维模糊,受此一剑,再也无力控制身体内的黑暗能量,任由其涌了出来。 好在张士附在他周身,暂时还未让人看出什么异样。 这一剑,倒彻底激起了张士的狠意,不是因为刺了他,而是这一剑在加速流逝李知焉的精血,唯此,不可忍。 识海处,张士双目通红,怒发冲冠。 九湖城外,屋舍散落在乡间小道旁,一群稚童,在小道边打闹玩耍,小道连接到田埂,再分割出不规则的稻田。 田间,如这里的屋舍一样,不规则的散落着一群家鸭。 忽然,毫无征兆的,家鸭奋起一跃,向远方飞去,然后落地,然后再次扑打翅膀飞起,又再次落地,如此往复循环,似是要逃离此地,发出“嘎嘎嘎”之声,其状甚为惊恐。 小道上的稚童见此,迅速跑向各自家,大概说着鸭子跑了之事。 此时某件屋舍中,迅速跑出一成人,一并涌出的,还有在这里居住的其他村户,纷纷向那些惊恐的鸭子看去。 许是感觉出了异常,一众村民迅速抬首望天,发现在天上,地下,都有大量的动物朝四面赶去,唯独不停留在此处。 搞不懂此事,就将目光投向村中最年老的智者,毕竟多年来,遇事不决时,他们都会这样做。 这次老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试图以谶纬之学搪塞一番,但由不得他如此,一声虎啸,已然灌入众人之耳。 在九湖城,廖府内,不仅虎啸震耳,还伴有大量雷霆,数道一人粗的闪电,径直砸在青石板上,打的啪啪作响,恍如炼狱世界一般。 而闪电下,则匍匐着一只巨兽,若君王降临,看去好不威风。 场间多人,已然停止打斗,驻足原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特别是易敬禹,已是看得眼睛发直,因为这非他物,正是与他有某种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物,神兽白虎。 这在传说中才听说过的神兽,竟真的出现在场中,比起书上,看去更加让人心颤。 书上所画,终是少了些神韵和压迫感,唯有你亲身感受,才能感觉到它那摄人心魄的气息。 此时他手脚发抖,也不知是激动如此,还是害怕如此,也许是各自参半。 若说易敬禹的心态是复杂,那正面相对的柳瑾,则多了许多惧意,毕竟,这可是传说之物,他虽不曾见,但每每被人提起,都毕恭毕敬,长期埋下的惧意种子,不是靠一时半刻能去除的,即使现在的他,已是站在人间云端的人物,但面对此物,依旧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卓飞羽向易敬禹靠去,道:“易老,你见多识广,若属下又未猜错,这应是那传说之物?” 易敬禹不转首看他,眼神处,是那白虎的庞大身躯,却也答道:“不是它,还能是谁?” 卓飞羽道:“只是他为何要突然降临到此处呢?” 易敬禹道:“若老夫未猜错的话,我们刚才讨论的家伙,便是这白虎的化身。” 卓飞羽道:“您是说那满口污言秽语的家伙?” 易敬禹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卓飞羽道:“为何之前不展露如此实力?非要如此羞辱我等一番?” 若为神兽,这的确便是羞辱了,你说你好好的,是皮痒还是怎的,非要被人打一顿,你才告诉我你是神兽。 但张士要是知道他如此说,定会大骂一句“羞辱你大爷呢,老子要把你等碎尸万段,还羞辱。” 现在的张士,也就是白虎,的确有如此能力。他若一座山,耸立场间,眼露凶芒,环视一周,最终锁定在那一袭红袍上,单爪一拍,势若万钧之力,径直将地面拍出一个大洞来。 若是一般人,定会被其这随意一拍,拍成肉泥。 柳瑾不是普通人,虽然这一拍势若万钧,但他还是能从容闪避。 不过心中亦大骇,听说白虎主杀伐,自己能从容应对这一击,而对方,也只是随意试探一番而已。 看到柳瑾面上的谨慎之色,白虎道:“你他妈不是打的很流畅吗?为何现在不出手了?” 这一句,也彻底让他破了功,因为人们很难将威风凛凛的神兽白虎,和之前那个粗鄙汉子结合在一起,但这句话,似是找到了契合点,让他们彻底重合在一起。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却让柳瑾笑了出来。 有些神明之所以为神明,其实就是神秘之故,现在这厮既然自己打破了那层神秘,反而让他少了那些长年累月下,累积来的敬畏,少了这份敬畏,自也感觉轻松不少,只见他道:“柳某不是不出手,只是在寻机会而已。” 白虎道:“好,老子就给你机会。” 说到这,又是一声虎啸,众人经上次后,迅速捂住耳朵。 柳瑾也未曾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被吼的脸色苍白,音浪攻击,可非精神类攻击,而是实质的攻击。 呼啸后,白虎前爪一拍,紧跟着,后爪跟上,来回如此,让柳瑾根本不好应对,因为白虎拍出的,不仅有爪子,还有爪子处衍生的风暴,且电闪雷鸣中,不时还有雷霆落下,让他应付起来,手忙脚乱。 只见白虎一边拍,还一边念叨。 “叫你不讲理。” “叫你不由分说。” ”叫你装逼,一个臭男人,穿的像你妈红包套一样,真他妈恶心。” “叫你扎发簪,还用发簪扎老子。” “你他妈扎老子也就算了,还扎老子恩公。叔可忍,婶婶也不可忍” “” 第二百四十三章 白虎之威 在白虎的谩骂和唠叨中,柳瑾额头处,已然布满冷汗。 心想书上说的,真没诓骗自己,当下自己已是有如此修为,且应付起来,依旧力不从心,从此兽对敌方式来看,其还颇有戏谑之意。 柳瑾没有迎来预想中的下一次出手,白虎已然撤了回去,这让他大为困惑。 白虎为何要撤回去? 原来在它自言自语说到恩公时,才让他那大条神经想起他还有一个半条命的恩公,所以迅速后撤,将他恩公护在了身后。 这一举动,让柳瑾一笑,笑的颇有深意,若无顾忌,想必天下间,唯有圣人境才能与这种一降世,就受天地宠爱的神兽为敌,好在当下,这神兽有了顾忌,有了人性,那么自然就代表它有了缺点。 于绣衣坊而言,有缺点就代表任何人、任何物都可破,毕竟在不久前,他们才招惹了一位圣人境。 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再招惹一位又有何妨,比起得到圣人境的力量,这些牺牲付出,都是值得的。 须知,一旦绣衣坊拥有圣人境坐镇,之前所谓的大事,都将成为芝麻烂谷子的小事。 就像一只巨龙,若被蚂蚁踩了一脚,他定会认为这是奇耻大辱,若被同样一只巨龙踩上一脚,他同样也会愤懑,但若被主宰世间的仙神踩上一脚呢? 不知道,他只知道,神话故事中,有许多神兽,只是仙神的坐骑而已。所以现在绣衣坊要做的,就是设法成为仙神,就算不是,也要成为一只巨龙,足以与任何神兽媲美的巨龙。 而要成为巨龙,就要寻出李知焉身上的秘密。 要寻出李知焉身上的秘密,第一步,就是要抓住他,以他们对李知焉的了解,此子绝不会轻易告知他的秘密,换位思考,你若有成为圣人境的法子,也定不会与他人分享,可对? 世间可以有圣人境,我可以是,但自我以后,尽量不要再有,因为圣人境一旦多了,这世间于我而言,便少了许多乐趣,这就是人性。 白虎见绣衣坊众人向自己这边望来,眼神处,搜索着自己身后,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何意。 故此,白虎张士早就用巨大身躯挡住了众人投来的视线,只因他感觉此时的恩公,有些怪异,且这种怪异,直觉告诉他,千万不可让这些人发现,故大怒道:“看你妈呢,看、看、看。” 众人一愣,实在受不了他的粗俗,不过这些人较之卢茂春之流,涵养功夫不知好了多少。 他作为普通人时,这些人不会与他计较,现在贵为天地间的神兽,自是更不会在意他这番“真性情”。 忽然,众人齐齐向空中望去,瞳孔迅速放大,原来陨石再现,又悬在了众人头顶。 张士见无人理会他,顺着众人视线,朝空中望去,想来之前的出手,让他对这教主颇有好感,故提醒道:“教主,你这陨石也太大了些,落下来不仅会砸到他们,同时也会砸到我们的。” 正是袁成仇,又重新施了他的陨石神通。 袁成仇笑道:“本教主见你不错,想将你供奉在本教山门。不知你是否愿意?只要你愿意,自是砸不到你们的,你刚才也见见了,对?” 张士只是神经大条,他可不傻,世间游历多年,自是听出了话中之意,大怒道:“老子还想着你是一个好人,你他妈却想老子给你看山门?你当你是谁呢?” 袁成仇道:“我想是你自己误会了,我可从未承认自己是好人,我与他们为敌,最终的目的是不想让他们成事,而非为了帮你,可明白此中关系?” 张士道:“老子明白了,不过比起他们,我还是比较欣赏你这种小人的行事风格。” 袁成仇道:“谢谢。” 张士道:“不用谢,对于你这种小人,老子定要好好赏你一巴掌。” 话音一落,一掌便拍了过去,这可不是简单的一掌,这可是神兽愤怒的一击。 就像任何巨龙被蚂蚁侮辱后,都会出现的那种愤怒,张士也不例外,这一掌不仅不简单,也非同寻常。 只因他包含了人性在其内,这一掌,不是拍向袁成仇,而是拍向了天门教众。 且天门教众此时人又太多,势必有人来不及避,那么作为教主的袁成仇,要继续保持自己在教中的威严与仁德,定会不顾一切去抵御此掌,所以这一掌比拍向袁成仇本身,效果要好上不少。 因为这样一掌,袁成仇不得不接。 也的确如张士所料,袁成仇迅速撤回,站在天门教众之前,双眼眯起,严阵以待。 他想不通,这常年居于深山的神兽,居然通了人性。 张士的一掌很快来到,卷起残石瓦砾,扑向天门教众,虽然袁成仇卸去了此术大半的力道,但还是让天门教众狼狈不堪,这一掌,也加速了众人身后那空间通道,裂痕的蔓延速度。 也因这一击,将袁成仇锁定在了天门教处。 神兽可非圣人,它不会与你讲人间道义,从常理看,它本就不属于人间界,不讲道义,那么他的任何一次出手,都会出人意料,譬如在天门教左边,抑或右边,又或是天上。 就在此时,竟真有一道人粗的闪电,径直劈来,落在天门教众处。让来不及闪躲的数人,瞬间便被蒸发不见。 袁成仇见此,眉头再也舒展不开,心想此兽果非凡物,自己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以免让教中兄弟吃苦。 他不招惹张士,张士却有话送来,只见他道:“袁教主,你还想着让老子做你的护教神兽,帮你看山门吗?老子倒是有个建议。” 袁成仇冷哼道:“说来听听。” 张士道:“要不你来做老子的左右童子,侍奉本座,如何?” 袁成仇鼻孔出气,不再答话,今日若只他一人,他倒真想探探神兽与自己之间的差距。 但今日教中兄弟均是在此,不适合如此,且此条通道当下,也代表天门教在世间的颜面,不容有失。毕竟十日之约,可非戏言。 张士见对方不答话,想着之前这人也算帮了恩公和自己一些忙,不再与他计较,转首看向柳瑾,道:“你他妈还不走?是不是非要逼老子将你们都留在这里。” 柳瑾一笑,道:“若你有这本事,柳某也认了。” 张士道:“你以为老子要保护恩公,就不能奈你何?” 柳瑾道:“大概是。” 白虎眼中,露出极为人性的轻蔑之色,只见它抬首向天,道:“神罚。” 此话一出,半空中,轰隆声起,天昏地暗,恍如将罪恶的人间,带到了世界末日,交由诸神审判。 一道比大树还粗的巨型闪电,在穿过袁成仇的陨石后,迅速向下,砸在柳瑾所立处,同时也将袁成仇的陨石,带下大部分到场间。 袁成仇心中一震,摇摇头后,心想高下立判。 而身在攻击范围内的柳瑾,则迅速撑开场域,抵挡这如仙人一指的神术。 血域和巨型闪电一接触,就将脚下数十米的青石板掀翻过来,留下一道偌大的坑洞,也溅起一大片尘土来。 待烟尘散尽,柳瑾自现,只见他立在场中,嘴角带血,脸色惨白,此番景象,也让众人明白,这样的神术,连绣衣坊坊主都受不了。 白虎眼中,再次出现那种轻蔑之色,环视一周,冷冷一眼后,看向身后。 对此,眼神马上又换上温情之色,他知这些人的阴险,见那些黑色物质犹在,李知焉周身,也结下不少黑疤,让他温情的眼中,又多了几分诧异之色。 不过以他的思维习惯,不会去深究这些,在他看来,恩公即使如他想象中那样,难道就不是自家恩公了? 这个问题,本就是一简单至极的问题。 只见他虎掌轻拍李知焉,温柔道:“恩公,我本可以现在就带你走的,但你说要等你师父,我不是你,我只会给你那混蛋师父一炷香的时间,若他还未出现,我就会带你离开此间,因为不说你,就是现在的我,也会引来世间强者的觊觎,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威风八面,但架不住人家人多啊,是不?” 此时他脑中蹦出的,全是富贾家中,交椅上的那些虎皮,用来敲打战鼓的虎骨槌,还有王侯将相家中,酒里泡着的那玩意儿。 想到这,亦让他有些生气,喃喃道:“他妈的那能有效吗?” 说完,还不经意间看向下面。 由不得他多想,场间仅剩的绣衣坊三人,已呈犄角之势,从三个方位袭来。 今日他们在赌桌上下了重注,怎么可能甘心就此退去,空手而归。 白虎见此,将李知焉叼在口中,放在那舌苔之下,以此防范敌人偷袭。 如此这般,众人就只有杀了他后,才能取的李知焉,只是刚放进去,就差点吐出来。 细细一想,定是李知焉身上那黑色物质所致。 他刚欲吐出,发觉这样的话,定会暴露恩公身上的秘密,故此,只得忍着,舌头打结,虎面极度人性的开始扭曲。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一胜者 张士本就怕疼,这种程度的疼痛,与之前万蚁噬身,雷击识海之痛,可说不遑多让。 这种痛,犹如将一块烧红的铁球,径直放在嘴里,人修铜皮,练铁骨,但嘴里,依旧是最薄弱之处,即便他天生为神兽,也不能例外。 此时让他虎面,极为人性化的直哆嗦。故此,他便将怒火全撒在了绣衣坊三人身上。 廖府内,电闪雷鸣,血海漫天,蚂蚁如潮,金光闪闪,好不热闹。 此番景象,惊得九湖城居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惊得小孩刚准备放声大哭,瞬间就被家里大人捂住嘴,不让其发出任何声响来,生怕因此扰了仙人“雅兴”。 年长者,则双手合十,不知在念叨什么,似在祈祷此事尽快过去,想来,也快一天一夜,他们再也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 张士说一炷香离开,但他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毕竟场间无人计量此事,他看向场间诸人,发现那混蛋师父还未出现。又实在受不了口中那股子疼痛,就不再等,有了退意。 只见他一声虎啸,逼退袭来的绣衣坊三人,九天之上的怒雷,分三处轰向三人,然后展开背上双翼,向廖府外,飞了出去。 烟尘散尽,绣衣坊三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发现若小山般大小的白虎,早已不见。 自己三人,恍若从梦中而来,要不是地上尚存的残砖断瓦,以及地上打斗留下的血迹和大坑,定会认为刚才所经历之事,乃一场大梦,只因这梦中,不仅有世外高人,还有那传说之物,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易敬禹道:“坊主,可要追上去?” 柳瑾道:“追去意义也不大,神兽遁入大山,要寻出可非易事。“ 卓飞羽道:“坊主说的是,若是容易的话,这些生灵又怎会让人感到稀奇。” 易敬禹道:“我们本有几次机会的,如此想来,真是心有不甘。” 柳瑾道:“倒也不用如此,这次遇到传说之物,本就超出了我等计划之外,也算那小子走运,有神兽护他。“ 易敬禹道:“那坊主大人,我们接下来当如何?难道就这样算了?” 柳瑾看向还未退去的三军将士,及宣和殿诸人,一笑,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对方,道:“这一次,失败的可不止我绣衣坊一个,你看他们,不也很失败?” 易敬禹道:“可是” 柳瑾打断道:“老易,别可是了,失败就是失败,至于接下来如何,再寻机会便是,像李知焉这样的天才,定不会在世间销声匿迹,一旦他重新显于世间,那又是我们另一次机会的开始。” 易敬禹道:“可是此子的成长速度,若再给他一些时间,我怕我们绣衣坊到时再无力执行此事。” 柳瑾皱眉向天,望向白虎离去的方向,道:“老易,你忘了我们是什么了?” 易敬禹道:“属下怎敢忘却。” 柳瑾道:“在我绣衣坊成立这些年中,以小博大,以弱击强的案例,比比皆是,一个小小李知焉,就让你等有了怯意?” 易敬禹恭敬道:“属下知罪。” 柳瑾自嘲道:“看来做坊主多年,对任务的执行,已然多了些生疏,这还是柳某多年来,第一次失败。” 易敬禹道:“这事怎可怪到坊主您身上,这任务,本是属下领取的。” 柳瑾道:“失败就是失败,我绣衣坊行事,一向如此,这次虽是由你领导此事,但说来,却不能怪到你。” 易敬禹道:“为何?” 柳瑾道:“因为本座出现在了场中,那么一切责任,就该算在柳某人头上,至于失败所需承受的责罚,我会一力承担。” 若说廖府一役中,几大势力谁更像赢家,非天门教莫属,因为他们来此的目的,本就与这些人不同。 虽说其后方的传送通道布满裂纹,但终究尚在,也可再传送人,所以他们并无任何失落的情绪,反倒因为看了一场好戏,高兴不已。 一人若是高兴,那么自然而然就会笑,故此,他们便笑望向绣衣坊三人,然后再笑望向白虎飞去的方向,这挑衅意味,任谁都看的出来,幸灾乐祸,说的就是如此。 这样子在人看来,就非常讨厌,比如,那绣衣坊三人。 任何人都不喜欢被嘲弄,且还是被一只蚂蚁嘲弄,柳瑾也不例外。 于这嘲弄,他颇感新鲜,因为这样之事,已是许久未曾发生在他身上,即使有,均已被他杀了,至于怎么杀的,是什么人,他已是早忘了。 所以数道红影,自不同方位,袭向这群天门教众。他不是没看见谢渔阳,也不是没看见袁成仇,但那又如何? 来的太过突然,让袁成仇亦是一愣。 一愣后,他迅速出手,挡住其中三位红衣人,但柳瑾分身万千,岂止三人,故有数位红衣人,破了进去。 谢渔阳经这片刻,亦反应过来,奈何红衣人实在太多,根本不能首尾相顾。 若雄鹰掉进鸡窝,又如饿狼扑进羊群,只瞬间,惨叫连连,从天门教众中响起。 待袁成仇解决掉前方红衣人,已是不及。与其想着怎样解决后方柳瑾的血海分身,不若直接去解决前方的柳瑾。 廖府广场,瞬间进入到夜空,流星若悬在半空的萤火虫,被人召唤来,有序落下,径直向柳瑾扑去。 流星精准砸在那身在夜空中,显眼的红衣上,也如愿的让他砸出一滩血水。 只是这情况,袁成仇在看清后,不大愿意,因为这被他认为是真身的柳瑾,依旧是柳瑾的分身,那么他的真身在哪里呢? 忽然,他转首向后,那一抹红影犹如从地狱中爬出的血魔,左冲右突,一人一剑,将天门教众直接带到了地狱,惨不忍睹,袁成仇一剑刺去,红影迅速闪避,几个瞬身之术,撤回立定。 袁成仇冷冷道:“柳坊主真是好生威风。” 柳瑾道:“不敢。” 袁成仇道:“被神兽白虎扫了颜面,拿我天门教普通弟子出气,真是好出息。” 于袁成仇的讽刺,柳瑾不以为意,道:“既知道自己是普通弟子,就不要做超出普通弟子之事,不然会死的,哎,可惜他们再也听不见了。若他们泉下有知,定要谨记此事。” 袁成仇怒道:“柳瑾,你莫要得意。” 柳瑾道:“袁教主,你我都曾得意,因为实力,所以得意,而这些人,倒是得意过了头,不匹配他们的实力,才有如此下场。作为教主的你,定要好生告诫他们这点,要是在修行界落个管教无方的口实,于天门教名声,可不大好。” 袁成仇冷笑道:“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说回了实力,既然如此,本座倒要向柳坊主讨教一番,以便让天下人知晓,谁才是那该得意之人。” 柳瑾道:“为何?” 袁成仇道:“什么为何?” 柳瑾道:“柳某为何要与你分个高低,难道教主不知?我绣衣坊出手,每次都需理由,要一个目的,争强斗狠,可非好的理由。” 袁成仇道:“天门教不是你们道盟的眼中钉、肉中刺吗?这理由,还不值得柳坊主出手?” 柳瑾道:“天门教的确是道盟在世间的隐患,但遗憾的是,此事不在我绣衣坊的任务当中。” 两人说话间,天门教众已然重新站定,较之刚才,少了些笑容,多了些愤怒。 最重要的,还是少了许多人。 听此,再结合刚刚红衣人偷袭之事,有人便骂出了声。 “懦夫,也就知道行那欺软怕硬之事,不敢与我教主一战就明说。” “是啊,还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软蛋,孬种。” “所谓见面不如闻名,不曾想,大名鼎鼎的柳坊主,竟是这样的软脚虾,一听我们教主的约战,就站不起来,说话都不利索。” “此事不在我绣衣坊的任务当中” 有人竟真的学起柳瑾的样子来,言语间,还加了颤音,看去滑稽又可笑。 滑稽可笑,便再次让人笑出了声。 柳瑾对此,却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是冷笑,不看这些人,转首向袁成仇道:“教主,他们可真是讨厌,让柳某又有了杀意。” 袁成仇道:“好巧不巧,与柳坊主相反,袁某对此,却是非常喜欢。若柳坊主有杀意,不妨先收起,因为袁某这次,可非上次。” 不错,这次的他,已有了准备,不会再被弄得措手不及。 柳瑾哦的一声,似是不信,道:“比起与袁教主比试,这事,倒是有了不同意义。” 袁成仇道:“为何?” 柳瑾道:“因为讨厌,所以便有了该杀之人,凡该杀之人,都值得柳某出手。” 闻此,那些出言不逊之人,皆有惶恐之色。 惶恐的眼中,柳瑾由一人,化身万千,填满整座廖府广场,持剑袭来。 万千红影散尽,留下一地尸体。 只一瞬,红影便已不在,连同他两个下属。 见此,袁成仇握紧拳头,恨恨道:“柳瑾,此仇袁某必报。” 此声后,廖府重新归于静寂。 而此声也在宣告,到廖府的所有势力,无一胜者。 第二百四十五章 点墨门 点墨门,没有门,但她却有许多山峰,若有剑客到此处,定会认为此处乃神兵天将的兵器库。 只因这满地破入云霄的山峰,何尝不是神明放在此处的神兵利器。 不过在文人雅士看来,这里的山峰,则又多了几分浪漫,在他们看来,这里的山峰则更像毛笔,从小楷、中楷、到屏笔、斗笔,各不相同。 主峰坐落于山脉中心区域,在主峰四周,散落着数座小峰,合为一体,便是世间闻名遐迩的点墨门。 第三峰,峰腰处,有一间木屋。 兴许有人会问,这么多山峰,为何独独将此处叫做第三峰,难道其他峰就不可以如此叫吗? 这说来,还真有一些原因,首先,要是有另一座峰被称作第三峰,你同样会问,为何当下这座,不是第三峰? 就像被人取外号,当有人突然有天叫了你一个奇怪的名字,然后许多人跟着叫,那么你就与这名字,结下了不解之缘,至于好不好听,除了你,没人在意。 其次,这山峰之所以叫第三峰,大抵还是因为这里之人,因为这里住着墨翟先生的第三弟子,所以这里就叫第三峰。 木屋外,被人开垦出一片土地来,并种上了一片奇花异草,这些奇花异草,又引来一片奇形怪状的蝴蝶,看去五彩缤纷,自是气象不凡。 在这开垦的土地上,一庄稼把式,手持铁锄,迅速扬起,又迅速落下,接着向后一提,一块泥土,就被带了出去。 然后这人用锄头将这块带出的泥土锤松,又开始扬起锄头,急速落下、向后提,锤土,如此往复循环。 土埂上,则坐着一位女子,黑纱罩面,看不出喜怒,抛却脸部不看,其他一切,都恰到好处,特别是那柔弱似柳枝的腰,让人浮想联翩的同时,忍不住想揽在怀里,然后将手搭在其上。 若是可以,再一挠,兴许便能欣赏到世间那独一抹的娇羞,当然,也有可能世间独一份的暴揍。 这是天下男子均想做的事,既是想做,那就离真做,尚有些距离,有些人是不敢,有些人,则是害羞。 不错,在真正的美人面前,男人也会害羞的,要是你倾国倾城,说不得还会让世间最骄傲的男子自卑。 因为啊,在喜爱的女子面前,任何男子都会自卑,无论他身处世间哪个位置,都会如此。 此时黑衣女子蜷缩在土埂上,双手抱着膝盖,也不管身上那件漂亮衣衫,是否要因此废掉,其说的话,更是奇怪,因为这让天下男人都要自卑的女子,说的话,竟有些自卑,只见她道:“三师兄,你去帮他一下好不好。” 被女子叫做三师兄,却又在点墨门第三峰,自是墨翟先生第三弟子,秦默予,那黑衣女子,也不言自明,正是李知焉许久未见的赫连玉儿。 秦默予手上未停,笑道:“帮谁?” 赫连玉儿娇嗔一声,接着又正色道:“三师兄,你能正经一点吗?我都听到消息了,说在九湖城有几大势力要擒下他。” 秦默予道:“你都知道是几大势力,就不考虑一下师兄我,三师兄虽有些修为,但也做不到打遍天下无敌手。你要知道,现在九湖城那些人,可非什么善茬儿。” 赫连玉儿道:“正因为不是善茬,我才来求你,那你帮我去求下师父他老人家,好吗?” 秦默予道:“你为何不自己去?” 赫连玉儿道:“我与李公子又没什么,而你,与李公子他娘有那段渊源,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向师父求情。” 秦默予听此,终是停下手中活儿,似笑非笑,看向赫连玉儿,道:“你们若没什么,为何要来这里求我。” 赫连玉儿见不惯他这样,将头埋在两腿间,却也有声传来,小声道:“三师兄,求你了嘛?” 秦默予道:“放心,你的那个他还在。” 赫连玉儿道:“我知道,只怕到时不在了,就晚了,毕竟你也说,那里之人不简单,况且” 突然顿住,于秦默予刚才所言,醒悟过来,嗔怪道:”三师兄,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我跟你说正事呢?” 秦默予打趣道:“你可以打听打听,你三师兄在这方圆十里内,可是最正经之人。” 看其样子,面相敦厚老实,青衣素服,蓑衣斗篷,手里拿着的,也是一柄普通的锄头,这样子,完全就是正经人标配。 赫连玉儿抬头来,白他一眼,道:“这方圆十里渺无人烟,你说你最好看,也是可以的。” 秦默予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说起最好看,我觉得还是师傅他老人家当得如此。” 赫连玉儿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去不去。” 秦默予道:“现在即使去了,也已赶不上,我点墨门又没大陆间的传送通道,况且以我点墨门的清高,又卖不下面子去求那道盟,对,假使我们丢下面子,让道盟知晓我们是去救李知焉的,那么他们也不定会借道给我们。” 赫连玉儿道:“我们也可以不要清高,然后不告诉他们,我们是去救李公子的,这样不就行了吗?” 秦默予道:“你去?” 赫连玉儿有点迟疑,道:“也也并非不可。” 秦默予笑道:“即使你能丢下面子去借道,以他们对我们与李知焉关系的判断,最终目的地,又是在九湖城周边,他们要不是傻子,定会知道我们去做什么的。” 赫连玉儿道:“那怎么办?” 秦默予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办。因为你一开始,便找错了人,在这个问题上,你为何不考虑下你二师姐、七师兄?他们的修为,可比我高多了。” 赫连玉儿道:“我也想过向二师姐借一只飞兽赶去,不过即使是最快的飞兽,也需一些时日,七师兄制作的飞物,想必与二师姐的飞兽,亦是相差无几。” 秦默予道:“那怎么办?” 赫连玉儿被双手抱着的大腿,向地上一蹬,蹬落下大片土埂,怒道:“我是来这问你的,不是叫你问我的。” 秦默予见此,不但不气,反倒嘿嘿一笑,道:“都言墨翟先生第八弟子清冷孤傲,此时见来,也未必嘛,要是让天下仰慕你的男子知道,定会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窍。” 于此,赫连玉儿倒真的恢复到清冷之态,道:“他们怎样,与我何干?” 秦默予道:“那倒是,你眼里只有李知焉,对?” 仅这样一句,又让赫连玉儿恢复到之前那抹娇羞神态,双脚将秦默予垒起的土埂,蹬坏大半,继而怒眼圆睁,吼道:“三师兄!” 怒眼圆睁,便是警告他不要再说。 此处本就空旷,声音自也传得很远,一声鹰唳,惊空遏云,向这边滑翔而来,在其上方,立着一人,双手负在身后,一袭青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其系在腰间的腰带,随风而摆,看去好不潇洒、俊逸。 雄鹰悬停在三峰上方,那人一个纵跃,从鹰背上跳下,待走近,原来是一女子,丹凤眼,瓜子脸,看不出多少岁月,青丝束于脑后,看去英气逼人。 还未走近,其话语,已是传来,只见她道:“三师弟,是不是又在欺负玉儿,世人都说你老实巴交,在师姐看来,可未必如此。” 秦默予停下手中活计,将锄头立在身前,双手按在锄柄末端,道:“今日是什么风,将二师姐吹到了我这第三峰。” 被秦默予叫做二师姐的,自是那天下闻名的杨灵。 不错,就是那个在世间任何城镇,任何告示墙上,都有的杨灵。 杨灵道:“什么风?就是你这里的邪气歪风,你还未告诉我,为何欺负玉儿这事?” 秦默予道:“真要说啊?” 杨灵道:“你说呢?” 秦默予道:“真要说的话,那还得从八师妹上次,去幽冥域界说起,话说” 赫连玉儿又是一声大喝,打断道:“三师兄!” 秦默予一笑,道:“二师姐,你也见到了,我本想说的,奈何师妹不让。” 杨灵走向赫连玉儿,将她从地上扶起,拍掉她身上的灰尘,道:“玉儿,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赫连玉儿嗫嚅道:“没没有。” 杨灵笑道:“这样说没有,那就是有了,说来听听。” 赫连玉儿道:“师师姐,真没有。” 杨灵又望向秦默予,想从他面上看出点什么来,奈何秦默予脸上只有笑容,什么都看不出。 木屋在山腰处,连接木屋的,是一条缠绕在第三峰,如同盘龙的羊肠小道,此时小道转角处,忽现一人。 场中乃是修行界翘楚,自是见到了这人,而这人,自也见到了诸位。 此人,乃一男子,三十来岁,相较秦默予小了一些,至少从面相上看,就是如此。 相较于秦默予的魁梧,倒是显得清瘦不少。 虽清瘦,看去却特别精神,特别是他的双眼,恍如嵌有两颗月明珠在其上,闪闪发光。 不错,眼若星辰。 第二百四十六章 点墨诸子 如杨灵一样,人未至,声音却已传到场间,只见他道:“三师兄,你可真是声名远播啊,让四峰的师弟我,都如雷贯耳。” 秦默予笑道:“四师弟,你若愿意,也可向第三峰喊出“姜余新”,来传诵你第四峰峰主的大名。” 来人正是墨翟先生的第四弟子,姜余新。 姜余新道:“师弟怎敢在你三峰峰主前,班门弄斧,只是作为师兄,为何做不到宽严得体。“ 秦默予道:“师兄何时不得体了?” 姜余新道:“此时此刻。” 秦默予眉头一皱,道:“师兄实在不解,还请师弟明说。” 姜余新道:“师兄为何惹得小师妹闷闷不乐?” 秦默予道:“我何时惹她闷闷不乐了?” 姜余新道:“这就奇怪了,为何她不吼四师兄,独独吼你这三师兄,不要告诉师弟,这是师兄你深得师弟师妹们喜爱才如此,你也知道,我点墨门最小的师妹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所以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好骗。” 秦默予以手扶额,不知道说什么好,再看向赫连玉儿,希望他为自己解释一番,但赫连玉儿非但不给他解释,还白了他一眼。 见此,姜余新接着道:“师兄你也知道,小时候,我们之间若是哪位惹了她,不说几天几夜哄不好,一个半月不理你,那都是常有之事,严重的,还会遭师父胖揍一顿。是不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又开始怀念师父那“爱”的方式?” 见姜余新说起自己糗事,赫连玉儿跺脚道:“四师兄,你说什么呢?” 姜余新义正言辞道:“就事论事,今日师兄既已到了此处,便定会替你讨个公道。” 赫连玉儿道:“三师兄没有欺负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姜余新和杨灵异口同声道:“那是哪样?” 秦默予摊手一叹,有些无奈,道:“唉,其实就是小师妹去幽冥域界时” 赫连玉儿发现不对劲,连忙打断,吼道:“三师兄!”。 似是觉得如此对待师兄,有些失态,故小声道:“你不许说。” “什么不许说?” 人声突兀,传入诸人之耳,能听见赫连玉儿后面这话,那么这人自然离得很近。 离得近,且又不让这些人警惕的,那么定是他们相识之人。 若说攀附在第三峰的羊肠小道是条龙,那木屋大概就在龙身中间部分,而龙头,则弃木屋而上,向山顶而去。 姜余新从山脚下的龙尾而来,此人,则是从龙头而来,一个上山,一个下山,好巧不巧,都聚于木屋处。 这人二十七八的样子,面如冠玉,俊美异常,若稍施粉黛,说他是一女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这里乃是鼎鼎大名的点墨门,地处蛮荒,沿途别说城镇,就是一个村落,也是相去十几里才能见到。而这人,竟负着一个书笈,做书生扮相,难不成,要去考取功名? 此人扮相怪异,场中人却是习以为常,一点不觉奇怪,非但不奇怪,看去还挺熟络。 秦默予道:“五师弟,你不在第五峰写生,何时来了我这第三峰。“ 来人道:“既是写生,便不能拘泥一山、一景。至于你说何时来的你这第三峰,就在刚才。” 刚才?难道他不是从山脚而来,而是直接从山上下来。 无人在意他话中的怪异,好像觉得这样之事,本就稀疏平常。 让他们觉得不平常的,倒是场中黑衣女子那忸怩神态,只因现在的她,与其它时候都不一样。 赫连玉儿道:“五师哥,你也来啦。” 被赫连玉儿唤作五师哥,自是点墨门第五峰峰主,乌道之。 乌道之点头,揶揄道:“虽你一直喊的是“三师兄”,但我觉得,还是要来看一下,让你也感受一番,五师哥的师门情谊。” 赫连玉儿道:“谢谢五师哥,我已经感受到了。” 乌道之道:“不,你没有,因为五师哥观你现在,与之前已有许多不同,若在以前,师哥提笔一挥,便能让你跃然纸上,而现在的你,师哥已是再难画出,只因不管怎么勾勒,好像都少了那么一层意思,所以,你能不能给师哥说说,到底是师哥的手和笔出了问题,还是你出了问题?” 姜余新道:“老五,你画不出就画不出,还能怨在小师妹头上?世间像你这样的神经病,本就不多,你还想将小师妹带进沟里?” 乌道之笑道:“师兄,试问我点墨门哪个不是神经病?” 姜余新似是颇为赞同此番说法,点头一笑,道:“那倒也是,就拿三师兄来说,作为一名修行者,天天却种田耕地,想必世间,也就我点墨门独独一份。” 秦默予道:“既然都是修行,种地耕田,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姜余新道:“那倒是。” 秦默予道:“只不过两位师弟说我点墨门都是神经病一事,师兄则不敢苟同。” 姜余新身处木屋右,那乌道之,在木屋左,却沿左右,同时道:“难道有错?” 秦默予道:“在师兄看来,师门自我而下,都可算神经病,但二师姐和师父他老人家,可不在此例,你们说是?” 这话,让两人哑口无言,又找不出理由反驳,毕竟连带上师父一起玩,那可就真的不大好玩了。 姜余新沉思片刻后,道:“师弟错了,在师弟看来,三师兄你也不能算作神经病。” 秦默予甚感欣慰,笑道:“孺子可教也。” 姜余新道:“因为你是一个马屁精。” 此话一出,乌道之抚掌大笑,道:“趁六师弟不在,三师兄当下,可尽情发挥。” 此番调侃,也惹得两位绝色女子捂起樱桃小嘴,前俯后仰,咯咯声不断。 被师弟们打趣,秦默予也不气,跟着笑道:“我说两位师弟,今日到此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打趣师兄我?” 乌道之道:“我们不是来为小师妹排忧解难的吗?” 赫连玉儿连忙道:“我没什么忧,也没什么难,不劳两位师兄排解。” 乌道之道:“师妹,你骗的了他人,可骗不了我,你那眉头,都已皱成一个法阵,还敢说自己没有忧难?” 赫连玉儿道:“有吗?” 乌道之道:“当然,你是看不出来,还有你那眼神,一看,便知藏有许多事,怎能骗了师哥我。” 赫连玉儿被他一说,迅速低下头去,不让他看见,嘟哝道:“哪有?” 杨灵道:“师妹,大家都是同门,本就该守望相助,有何困难,说出来,师姐为你做主,我还不信这世间,有我点墨门不能解决之事。” 赫连玉儿低头,食指绕着腰带,听此,亦有些心动,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说出那事儿。 毕竟他跟自己,好似并无任何关系,为何要劳动师姐师兄们,如此一番周折,即便要去,也要找一个适当的理由和关系不是? 所以她便将眼神投向秦默予,因为三师兄与他,倒是有种非比寻常的关系,若三师兄能开口,那自是最好不过。 秦默予作为男人,一个标准男人,如此女儿家心思,如此眼神,他又怎会懂。 以他的认知度来看,也仅仅是想到赫连玉儿不好意思说这事,就想让他来说而已,所以他就真的老实巴交的说了出来,只见他道:“是这样的,在师妹去幽冥域界时,我们遇到了” 赫连玉儿一愣,迅速抬头打断,并吼道:“三师兄!你这个呆子,怎的跟他一样呆。” “那个他?” 众人均是天下间,最出类拔萃的一群人,依旧还是未想到这话的重点,这突兀的一句,倒是提醒了众人。 既是提醒众人,那么这话,便非众人所说,只见一物,自空中砸下,重重落在场中,溅起一地烟尘。 待尘土散尽,一二十六七的男子,已然立于场中。 这人你说他胖,他又不显臃肿,你说他瘦,好像又有些欺骗自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这胖,乃是天下间最匀称的胖,故胖的得体,胖的大方。 这大方得体的胖子一落地,就满脸堆笑,向场中诸人抱拳行礼,那叫一个热情。也不知在哪里学来的吻手礼、贴面礼,此时一股脑儿全都用上,弄得场中诸人狠狠将他推开,才算作罢。 姜余新打趣道:“三师兄,我之前误会你了。说起马屁精,在老六这里,你至多算刚刚入门,所谓达者为先,又所谓不耻下问,要不叫六师弟传授你几招,成就我点墨门之‘点墨双壁’。” 秦默予见此听此,亦是无奈,笑骂道:“去你的。” 继而转首向刚来的胖子,道:“老六,你这样多来几次,我这地可就白松了。” 来人道:“三师兄,师弟不找点事给你做,岂不浪费了你的天生神力。” 秦默予道:“乐一棋,你少来,我有那闲工夫,不知要培育多少花草,你来此处,又是为甚?” 第二百四十七章 点墨诸子(二) 此人便是墨翟先生第六弟子,乐一棋。 乐一棋道:“我在第六峰发呆,正愁没人解闷,百无聊赖之际,好似听到有天籁之音,过来一看,原来是美丽的小师妹在呼唤。” 杨灵一笑,意味深长,道:“看来这世间,只有你小师妹最美了?” 乐一棋正色道:“二师姐,你错了,我原本以为过来只能看到一位美女,好在上天待我不薄,让我眼前一亮,竟还有意外之喜,你猜怎么着,二师姐你竟在这里,我还想着要去第二峰请你过来,与小师妹交相辉映一番,但你就在这里,真应了那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话,逗得杨灵咯咯直笑,转首向作势欲呕的秦默予、姜余新及乌道之三人,道:“看到没?学着点。” 姜余新却是一叹,道:“唉,这么会说,还是未曾娶到妻子,真是可惜。” 乌道之点头附和,幸灾乐祸道:“就是。” 乐一棋道:“四师兄,谁说能言会道,就是专为娶妻而生的,要是此术能让师姐师妹开心,不也是一件美事?难道你认为师姐师妹不漂亮?” 姜余新道:“六胖子,你不要挑拨我和二师姐、小师妹之间的关系。” 乌道之道:“小六子,若你只来拍马屁,现在就可回去了,因为小师妹如今这样子,可不是拍马屁就能治好的。” 乐一棋一惊,紧张道:“小师妹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怎的?” 乌道之道:“大概。” 乐一棋道:“什么病?” 乌道之道:“大概是心病。” 乐一棋道:“心病?哦,差点忘了,刚才师妹说起那个他,到底是哪个他?难道这病,跟那个他有关?” 赫连玉儿娇嗔道:“六师哥!什么那个他,不知你说的什么。” 乐一棋不理会她的埋怨,继而低头沉思起来,呢喃道:“难不成,是那个他欺负了小师妹?” 于乐一棋的自作聪明,赫连玉儿羞愤道:“没有,这都是哪里跟哪里。” 这小女儿心态,若是一般人,定也猜出了几分,但这里之人,皆非常人,用姜余新和乌道之的话来说,都是一群神经病。 若真要说不是,那就再加个强大,不错,就是世间最强大的一群神经病。 毕竟常年居于荒芜之地,且又纵情自己所专、所学,那见过世俗间的儿女情长,即便偶有红尘去,也只是匆匆过客,那曾亲身经历过这些。 乐一棋道:“我想也是,小师妹美若天仙,谁又舍得欺负她呢?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赫连玉儿道:“六师哥,真的没什么。” 乌道之道:“你们看,小师妹在说这几个字时,眼神闪烁,似为忧愁,又似在暗下决心,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其中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数种情绪掺和在一起,不用想,也复杂至极。怎么可能没什么?” 姜余新闻此,也向赫连玉儿眼睛看去,道:“五师弟,被你说的煞有其事,真的吗?” 乌道之道:“你虽双瞳异禀,但这种情绪在我们画匠眼中才能见到,你是发现不了的。” 赫连玉儿硬是被这群白痴看的满脸绯红。 她蒙着面,还如此说,是因为这红,已然蔓延至她那白皙的脖颈处。 杨灵两个响头,将两个伸来的脑袋敲回去,道:“男女有别,这样盯着小师妹看,可不大礼貌。” 乌道之摸着被敲的额头,讪讪道:“我这不是为帮小师妹解决问题吗?” 杨灵道:“那你可看出了什么?” 乌道之道:“这倒没有。” 杨灵道:“既然没有,还是由小师妹自己说。” 此话后,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赫连玉儿。 她实在不知怎么启口,但师姐师兄们又目光灼灼,她的确可说,“拜托诸位师兄师姐去救救李知焉。” 但李知焉是谁?为什么要去救他?李知焉与你,又有何关系?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数个问题。 毕竟,他是自己的什么呢?要劳烦到师姐师兄们。 朋友?她不想如此说,因为她不想和他只是朋友,且朋友也达不到,要师兄师姐奔袭千里去营救的程度。 她虽不想与他只是朋友,但她又不敢说出那层关系,毕竟这事,可是一件非常神圣之事,至少要对方点头同意,一厢情愿可不行。 不错,即使你再优秀,别人也不会因你优秀,必须喜欢你。 她又重新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秦默予,与之前一样,秦默予依旧是那种坚定的眼神,然后就坚定的开了口,道:“这事,还得从去幽冥域界说起” 此时秦默予,亦如之前一样,双手按在那笔直的锄把上,与锄头平行站立。 赫连玉儿有些无语,她忽然发现,这三师兄与锄柄,非常相像,都是那么直,再次吼道:“三师兄,你闭嘴。” 心里再联想到九湖城,岌岌可危的李知焉,已然急出了眼泪。 姜余新道:“三师兄,你看你,又将小师妹弄哭了,待会儿要是让师父知道,定要叫你好看。” 乌道之道:“是啊,三师兄,平时观你,也是一厚道之人,竟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来,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真是让人不齿。” 秦默予道:“我怎么就伤天害理了?” 乐一棋道:“五师哥说的不错,不懂的怜香惜玉,就是伤天害理。” 秦默予笑骂道:“去你的,一边待着去。” 秦默予也有些无语,这不就是事实吗?难道小师妹要我说的,不是这事?若不是这事,那又是什么呢?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难猜,故道:“小师妹,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赫连玉儿道:“你自己清楚。” 这话吐字清晰,也说的明白,但问题是,他真的不清楚,他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秦默予正绞尽脑汁思索时,被数道振翅声打断,只见第三峰半空处,一物,正由远及近,向这边飞来。 定睛一看,这物生的奇形怪状,它形似飞鸟,却又与飞鸟不大相同。 但凡飞物,都会有不少羽毛,但它没有,那就奇怪至极,既不是飞鸟,为何能滞留在半空。 待飞近,也不再奇怪,因为它是一只纸鸢,若是如此,倒也不再稀奇。 不过稀奇之事,马上便出现,但凡纸鸢,均是借助风力飞向高空,而这纸鸢不仅未借助任何风力,还载着一人,且这纸鸢,还扇动翅膀,好似自己真的如活物一般。 让人看来,不由得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在常人看来的不可思议,在这些人看来,却又是平常至极,因为场中人见这样的纸鸢向自己飞来,连嘴巴撑成“喔”字型的都没有,而是笑意盈盈,静待此人此物的来临。 纸鸢在木屋旁落定,跳下一人,只见他面相俊秀,身材修长,恰到好处的麻布衣衫,将他裹得刚刚好。 最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是他头上那顶高帽,让他本就比别人高上不少的身材,更高上不少。他一跳下纸鸢,马上就抱拳行礼,道:“韩飞见过诸位师姐师兄。” 来人正是齐云榜中的韩飞,也是墨翟先生第七弟子,韩飞。 众人一一回礼。 韩飞接着道:“今日可是三师兄做大寿。” 秦默予道:“你是不是天天弄你那乱七八糟的傀儡,连我生日都忘了?” 韩飞道:“于此事,师弟定不敢忘的,师弟奇怪的是,大伙儿为何偏偏在今日齐聚此处。故此,便乘着纸鸢来看一看,要是真错过师兄什么大事,那可就真是大罪过了。” 秦默予道:”师兄能有何大事?“ 韩飞道:“以师兄这般年龄,婚姻之事,不可谓不大。” 秦默予笑骂道:“你讨打是,连你也来取笑师兄。” 韩飞道:“难道其他师兄已是取笑过了?师弟我果然是来迟了,真是可惜。” 姜余新道:“这叫取笑吗?这叫问责,因为他将小师妹又弄哭了。” 韩飞听他这么一说,看向泪眼潸然的赫连玉儿,道:“还有这事儿?” 赫连玉儿撇过头去,不让他看自己红红的眼睛。 韩飞冷哼一声,揎拳捋袖,道:“师妹,此人虽贵为我们三师兄,但欺负到你头上,那就不行,你不要怕,七师哥为你撑腰。” 姜余新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笑道:“老七,咋的,你要与三师兄干一架。” 韩飞道:“不,他是师兄,我怎敢如此。” 姜余新道:“那你这样,是为何故?” 韩飞道:“我要去告状。” 任谁说这样的话,都不会做到理直气壮,但韩飞此番说来,竟真的理直气壮,想必这样的事,以前没少干。 杨灵笑道:“别玩了,看来师妹定是出了一些事,不然不会如此。” 故转首向赫连玉儿,道:“师妹,现在众师弟均在,我点墨门也算到齐了,你有什么事,尽可告诉我们。我们也好为你想想办法。” 第二百四十八章 言为心声 晴空万里,白云若神明洒在人间的棉絮,一会儿作棉被状,让人看去甚是温暖,一会儿又像稚童手中的,让人口齿生津。 但在有心人看来,则更像一群慵懒的仙子在睡觉,你看,他不时变化的形态,不正是她的侧卧、躺卧、翻身作大字型的反卧吗? 这种闲适和无忧无虑,让人无来由的,艳羡不已。 白云下,点墨门,第三峰,这里亦有仙子,不过此时看去,却与天上那白云仙子有所不同,只因这位仙子,在众目睽睽下,竟不再白,多了许多红,全身透红。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在不久前,她还是白的,与天上那白云相比,也不遑多让,如今这仙子,却好似藏了许多心事,让人看去,不再羡慕,而是多了几许怜悯。 乌道之道:“我就说嘛,小师妹定有心事,不然怎会如此,要在以前,哪会这样,说不得早就回第八峰生起闷气来,谁都不搭理。” 赫连玉儿被人看的实在不好意思,又听五师哥如此说,道:“五师哥,你也闭嘴。” 乐一棋道:“五师哥,你这样说,未免有些唐突佳人,人家小师妹已成年,不要老拿人家小时候说事儿。你不觉得,一位美丽仙子连生起气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乌道之道:“马屁精,还敢言什么什么成年?呸,故作老气横秋,你也比人家大不了多少,一边玩儿去。” 杨灵笑道:“好了,都是小屁孩儿,何必争个大小高低?” 乌道之道:“二师姐,你这可是偏袒小六子。” 杨灵道:“为何?” 乌道之道:“像我这样成熟的男人,怎可与幼稚的小六子相提并论。” 杨灵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你归到三师弟一类。” 乌道之看向秦默予,摇头一叹,看来甚是感慨,道:“这样的话还是算了。” 秦默予笑骂道:“去你的,又来寻你师兄开心。” 姜余新道:“三师兄此言甚是,我们到此,可不是拿三师兄寻开心的。” 本已散乱在场间的眼神,经姜余新此话一整理,又整齐划一的到了赫连玉儿那里。 只见她这次,似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心,众目睽睽下,赫连玉儿深吸一口气,道:“我想请诸位师兄师姐,帮我一个忙。” 乐一棋闻此,便开始拳打脚踢,跃跃欲试起来,道:“小师妹,我等随时准备着为你效命。” 杨灵道:“是啊,这不正是我们来此的目的吗?” 赫连玉儿哽咽道:“我想请诸位师兄师姐,去救救李知焉?” 韩飞一愣,道:“李知焉?” 姜余新道:“可是那最近搅动江湖风云的李知焉?” 赫连玉儿点头。 乌道之道:“不是他还能是谁?若是他人,还当不起我小师妹去救,更不用说劳烦到我们。” 韩飞道:“倒也是,不过此人凭生事端的能力,倒也够强,从上次那灵隐寺事件,再至今日的廖府风云,听说让世间几大势力都赶了去。” 姜余新道:“可不是,听说此人也不简单,他师父书圣,便是与师父齐名的圣人之一,只不过长期隐于乡野,很少露面,传言这次为了他,亦开始显露世间。” 乐一棋道:“这不大好,与师父齐名,想来也是白发须眉了,还让一个老人家这样为其操心,可真是不该。” 至于是谁让谁操心,还真说不准,但以他们了解的情况看,也就是如此。 毕竟在李知焉未出现前,书圣可一直安于一隅,不曾在世间显露圣迹。 赫连玉儿跺脚,又蹬坏一大片土埂,道:“我是叫你们帮他的,不是叫你们在背后说他坏话的。” 乐一棋闻此,摸着那双怎么都不会有泪水的眼睛,故作可怜道:“师妹,你竟然凶我,你竟为一个陌生人凶我。难道你忘了,几位臭师兄每次将你弄哭,几乎都是六师哥将你逗笑的。” 赫连玉儿又好气,又好笑,道:“好好,对不起嘛,六师哥他他又不是陌生人。” 话未一句,已是声若蚊蝇,让人听不出她在说些什么。 乐一棋道:“师妹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还是被问到了这里,赫连玉儿嗫嗫嚅嚅道:“我我” 终是没“我”出什么来。 乐一棋道:“听说灵隐寺一役,师妹也在场,莫不是被” 赫连玉儿急道:“那有。” 乐一棋道:“师妹,书上说,像你这种怀春少女,最容易被一些坏小子迷惑,认为其所作所为就是勇武,就是正义,其实说白了,那叫不成熟。” 赫连玉儿娇嗔道:“六师哥,你说什么呢?” 姜余新道:“小六子说的没错,师妹,你当三思而后行。” 赫连玉儿急的红了眼,再次用红眼,望向那目光坚毅的三师兄,不言自明。 不错,她希望他,替李知焉说说好话,若再继续如此,不说救李知焉,这里倒成了讨伐李知焉的大会。 这次,秦默予终是明白过来,道:“比起小师妹,其实我更早认识李知焉,他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 杨灵道:“你更早,为何我们不知晓?” 秦默予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他是自深山而来的普通少年,这样一人,我想也没必要跟诸位提及。当然,也不曾想到,他能做到如此,搞得天下人尽皆知。” 杨灵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的同时,却脸带笑意,向赫连玉儿看去,道:“师姐有些不明白了。” 赫连玉儿不敢看她眼睛,闪烁其辞道:“怎怎么不明白。” 杨灵道:“既是三师弟故交,为何小师妹看去还更急。难不成我们三师兄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又或者侧面说明,我们小师妹重情重义?” 赫连玉儿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又发现场间根本没有地洞,眼泪再次落下。 她现在是又急又羞,因为她知道,越是拖下去,李知焉便越是多一分危险,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杨灵心有不忍,急忙安慰道:“好好,我的好师妹,师姐与你开玩笑的。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赫连玉儿道:“人家没” 只是刚说到这,便再难说下去。 杨灵飒爽一笑,道:“喜欢这事,无论男女,说出来比藏着掖着,要好的多,这点,可别学你三师兄。诸位师弟,听见了吗?” 姜余新、乌道之、乐一棋和韩飞挺直腰板,齐声道:“是!遵命!” 只是几人,不看说话的杨灵,而是面向秦默予。 秦默予挠挠后脑勺,哭笑不得,道:“滚犊子,你们又合伙来打趣我。” 杨灵咯咯直笑,转首向赫连玉儿,道:“那师妹要我们,怎样去救你的李知焉呢?” 赫连玉儿道:“我们去九湖城大概需要多久,这里最近的传送阵有多远” 说到这,发现不对,一下醒悟过来,羞愤道:“什么我的李知焉,师姐,你说什么呢?” 诸子见此,摇头叹息,姜余新道:“也不知这李知焉,是怎样一头猪,竟让我家这如花似玉的白菜,如此女儿态。” 乌道之道:“是啊,这样的人,倒真想去结识一番。” 就如杨灵之前所说,这种事一旦说出来,其实并无想象中那样难为情。 赫连玉儿在经这些后,倒是轻松了不少,反正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毕竟这是自己之事,甚至与喜欢之人都无关,因为这仅仅是我喜欢你,并不需要你也喜欢我。故瞪了诸位师兄一眼,道:“师姐师兄,以你们的通天本事,去九湖城需要多长时间。” 杨灵道:“九湖城?我想想。” 沉思片刻后,道:“以最快的飞兽去,大概需要五天时间。” 韩飞道:“我的飞鸢,大概也差不多。” 赫连玉儿道:“可要是五天赶过去,定已是来不及。” 杨灵点头道:“这倒是。” 乌道之道:“这里七十里外,不是有一座传送阵吗?先飞去那里,不就行了?” 秦默予道:“那里可是道盟的传送阵,他不定借给我们,其实你们都没见过李知焉,但道盟一直怀疑我们与李知焉私交不浅。” 乐一棋道:“要是大师兄还在就好了。” 此言一出,场间一下便黯然不少。 似是不愿再提这个话题,韩飞岔开话题道:“要不我们去抢座传送阵?” 杨灵笑道:“你若想被师父揍一顿,我们倒是可以支持你。” 姜余新道:“算了,每次做坏事,老七不告状,就已是阿弥陀佛了。” 杨灵看向秦默予,打趣道:“三师兄,你一肚子坏水,可有什么妙计?” 秦默予白眼一翻,道:“我的妙计,就是不用去。” 杨灵道:“李知焉可是你的故交,人家小师妹都急哭了,你却如此无情。” 秦默予道:“他又没生命危险,去了只会让道盟对我点墨门胡思乱想。” 赫连玉儿道:“他现在没事,不代表接下来没事,若无强援在场,被一众大境界高手偷袭,那就是一瞬间之事,到时连后悔都来不及。” 第二百四十九章 问情阵 秦默予道:“不用后悔。“ 赫连玉儿道:“为何?” 秦默予道:“因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听此,赫连玉儿又红了眼眶,哽咽道:“是不是他已被人杀了?” 秦默予道:“没有。” 赫连玉儿气得跺脚,但又毫无办法,哼的一声后,朝秦默予瞪去。 杨灵道:“不被你吓死,也会被你气死。你看小师妹都这样了,就不能将话一下说完?” 秦默予道:“我又不知她想知道什么?” 杨灵举起秀拳,笑骂道:“你是不是讨打,那九湖城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秦默予道:“九湖城,还是那个九湖城。” 杨灵道:“怎么讲。” 秦默予道:“几大势力,全已退出九湖城,自然便将九湖城,还给了九湖城百姓。” 杨灵道:“说重点。” 秦默予道:“天道宫、绣衣坊、天门教及苗疆、妖都,均是空手而归。” 赫连玉儿实在忍不住,道:“那李知焉呢?” 杨灵道:“傻丫头,你三师兄都说了,几大势力空手而归,自是没有擒到李知焉。” 赫连玉儿道:“万一他们杀了他呢?” 杨灵道:“当下的李知焉,不仅是你的宝贝,还是天下间,最独一无二的宝贝,几大势力将他藏着还来不及,怎可能杀他。” 闻此,赫连玉儿拍拍恰到好处的胸脯,终是松了口气,好似自己才是劫后余生,也没听出杨灵话中的打趣之意,道:“那就好。” 杨灵道:“大不了,也就打个半死,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刚还劫后余生的赫连玉儿,突然“啊”的一声。逗的场间诸人,前俯后仰,哈哈大笑。 赫连玉儿见众人寻她开心,气不过,一脚踹向秦默予,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秦默予双手按在锄柄上,不闪不避,任其玉足踹来,此时抬首望天,道:“大概是。” 赫连玉儿见此,更加气,秀拳向他身上胡乱招呼,羞愤道:“你这面善心恶的臭师兄,你骗我,叫你骗我。” 秦默予任由她拳头打在自己身上,不仅不气,还笑个不停,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似是还不足以泄愤,赫连玉儿一脚,重重踩在他那草鞋上。 见过草鞋都知道,大多草鞋的鞋面,就是几根麻绳,无半点防御可言,这一脚,让秦默予这样的高手,都有些受不了,被踩的呼痛不已。 秦默予摸着自己脚背,道:“你只说怎样去救李知焉,什么时候问过我九湖城情况?” 杨灵笑道:“师妹你要注意了,像这种面相老实的,有时候焉儿坏。” 赫连玉儿点头同意,道:“就是如此。” 秦默予道:“焉坏?要是这个标准成立,那李知焉定在此列无疑。” 姜余新道:“三师兄这第三峰,是缺水吗?” 秦默予道:“我这第三峰,草丰林茂,自然不缺水,师弟为何有此一问。” 姜余新道:“我是没见过李知焉,但传言李知焉,长的眉清目秀,三师兄这第三峰要是不缺水,为何不打点水来,照照自己。” 乌道之道:“是啊,平时多照照自己,也好对自己有一个全方位的认知,不要误判形势,将自己归到李知焉一类,就让人贻笑大方喽。” 秦默予笑骂道:“你两个臭小子,又拿你师兄寻开心,讨打是。” 乐一棋道:“谁叫你如此腹黑,惹的小师妹凭空担心了如此之久,要是小师妹因此寻了短见,你在哪里给我再去找一个如此美丽动人的人儿,做师妹。” 秦默予道:“好了,马屁精,若你把此项本领用在娶妻这件事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单身。” 韩飞道:“三师兄,若你想凭此娶妻生子,我想六师哥也不会有门户之见,定会将此项技能传授于你,想你也这么大岁数了,也是该找一个的时候了。” 秦默予笑骂道:“去你的,你们都拿师兄我寻开心是。” 赫连玉儿狠狠道:“谁叫你这么坏,活该。” 秦默予佯装悲痛欲绝,道:“你们都针对我,我生气了。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他在哪里了,也不想知道他现在跟谁在一起了。” 说到这,便试图朝木屋行去。 赫连玉儿连忙拉住他,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嚅嗫道:“师兄,他他现在在哪里呢?” 秦默予假装生气,道:“我人这么坏,好像没必要给你提供他的任何消息。” 赫连玉儿低头,嘟着嘴,摇着秦默予衣袖,道:“师兄,你是好师兄。” 秦默予得逞后,得意道:“这次李知焉能在九湖城脱险,还跟师父有些关系。” 众人听秦默予说起师父,一下来了兴趣。 姜余新道:“还有这事?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出手了?” 秦默予道:“那倒不是,像这种事情,圣人境一般不会出手的,一来,毫无必要,在他们眼里,只要不是影响大陆民生、天地运行的,都可算是小事,第二嘛,李知焉虽与我是旧识,但没必要将我点墨门拉向各大势力的对立面,特别是师父参与此事后,那么我们在世间行走,定也会难上不少。不错,我们都具一技之长,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也保不准那个势力会给我们下绊子。这第三,李知焉有他自己的命运,被强行干预,说不得会适得其反,想必诸位师姐弟都知道,修行越是往上,越讲究个道法自然。 韩飞道:“那又怎么涉及到了师父呢?” 秦默予道:“你们还记得多年前,师父封印的那只神兽吗?” 韩飞道:“怎会不记得,那厮可真是” 似是难以切齿,韩飞的头,已然摇成拨浪鼓,而笑,又挂在脸上,这表情可判断,下面的话,大概是不敢恭维之类的。 姜余新道:“就是将十万大山中那些村户,祸害的够惨的那只?” 乌道之道:“不是它还能是谁,也正是因为此,师父率我等去降服了他,给它识海种上了‘问情阵’,想来,以它那残酷无情,铁石心肠,想必很难解开此阵。” 乌道之思忖片刻后,觉得不对,又接着道:“此阵名为‘问情’,就是以人间情为引,方可解除,此兽作恶多端,对人类又天生敌意,怎会难不成,它解开了?不然以他当下之身,怎相助的了李知焉?” 秦默予道:“正是白虎相助,才让李知焉脱险九湖城,至于他为何解除了问情阵,我也不知。” 乌道之道:“难道他对李知焉动了真情?不然不会做到,既解了阵法,又救了李知焉。” 韩飞道:“应是如此。不然根本解释不通。以这厮的残忍性情,定不会无缘无故去解救一个人类的。” 姜余新看向赫连玉儿,看的她眼神闪烁,才道:“难怪我们小师妹喜欢的紧,连这厮都能喜欢上,那这李知焉,又岂会简单,相反,要是现在的小师妹不喜欢,倒成了咄咄怪事。” 乐一棋道:“是啊,六师哥也对这李知焉,是越来越感兴趣。” 赫连玉儿脸红到脖颈,娇嗔道:“师兄,你们尽来取笑我。” 杨灵一人一个响头,道:“你们好意思取乐小师妹,不要到时候连最小的师妹都带人回了师门,你们一个个还是孤家寡人。” 众人皆不能幸免,自也包括看上去最年长的秦默予,只见他嘟哝道:“说的自己有男朋友一样。” “就是。” 只是这“就是”,由一人说出还好,大家好似约定了一样,均在同一时刻脱口而去。 量变产生质变,故此,即便再小声,也让离得很近的杨灵听了去。又是数个响头落在场间。众人才对此事闭口不言。 赫连玉儿可不耐这种表扬,娇嗔道:“哪有师姐你说的那样。” 杨灵道:“师妹,做师姐的告诉你,若喜欢一个人,去追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想着自己女儿身,就有诸多禁忌,这种事情,男女都一样,万万不要学你三师兄。” 姜余新道:“师姐,我觉得你不对。” 杨灵道:“哦,说来听听。” 姜余新道:“固然,你不欣赏三师兄的贼胆,但你不得不佩服他的贼心。” 杨灵道:“此话怎讲。” 姜余新道:“因为他居然想吃天下最美的那只白天鹅。” 听此,秦默予再无嬉笑怒骂,神色黯然不少。 杨灵连忙给他使个眼色,话锋一转,道:“话说三师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秦默予道:“师父在数日前告知的。” 杨灵道:“师父?” 秦默予道:“是的,师父知我与李知焉的关系,所以便提前将这事告知了我。” 赫连玉儿酸酸道:“师父真是偏心。” “小丫头,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大礼貌,为师怎么就偏心了。” 这话听来,让人感觉就在眼前,只是空荡的屋舍外,除了原有之人,哪里能见到其他。 但诸子却抱拳向主峰处,齐声道:“师父!” 就在此时,又有话,自虚空而来,道:”你们自便,小丫头来主峰一趟。” 赫连玉儿闻此,哭丧着脸,在众师兄幸灾乐祸中,不情不愿,向主峰行去。 第二百五十章 袁家崔凯 陈留郡袁家,较之数月前,已然有许多不同,从大门看去,便可知晓。 只见那黑色大门,被人已刷成深绿色,再映衬门口那两盏大红灯笼,红配绿,让人看去,也不知要露出一个什么表情,才能展露心中所想。 但若非要用一个词来统一形容路过此门的陈留郡百姓,大概就是好奇。 好奇这府邸,这主人,这主人之品味,到底是怎样一种俗气。 深绿漆的大门,倒没什么不对,世间也不是没有,问题是,像以前袁府主人那样的,世间却也不多。 只因陈留郡百姓均是知晓,若为以前主人,定不会夸张成这样。 由大门而入,这里的绿植较之数月前,已被修剪的恰到好处。 不过在每棵绿植上,均是挂了大小各一的石头,让人感觉颇为怪异,也感觉有些多余, 毕竟任何奢华园林,都不会将路边的小石子,这样挂在自家名贵的绿植花草上。 任世间规则如何定义,当下的袁府,就是这样我行我素,与它那主人一样。 但若修行人士路经此地,则会有不同看法,在他们看来,这座园林才真正算得上奢华,不说别的,就拿挂在绿植上的小石子来说,便是奢华本奢。 因为它非凡物,乃是天下间最珍贵的元素石。让人一眼,便知这家主人,莫不是家里有权,那就是家里有矿。 你还甭说,元素石五颜六色,闪烁其间,还有些绚烂之意,也正因此,引来天地灵气聚集于此。 若长期在这种环境下修炼,不说事半功倍,也定是大有裨益。 当然,在世俗看来,则又有不同,即使知道这是天下间最珍贵的元素石,也会让人腹诽不已。 就像一人头上戴着一颗宝石,那叫漂亮,但你若在头顶带上五颜六色的各种大宝石,即使再名贵,也不能再说漂亮,好听点,至多说你特立独行,不好听,那就是有些方言中所说的“土鳖”。 袁府当下的情况,大抵就是如此。 于此番情况,有人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准确来说,这样之事,本就是他安排的。 用他的话来说,这样虽不好看,但却很实用,你只要走在廖府任意角落,都能感到自己在修行。 这人,也非他人,自是袁家的崔凯,崔少爷。 众人听此,便更加不懂,一个修行者懒成这样,那他何必要选择修行这条路。 没人敢问,也无人会问,只是每每想起他那齐云新人榜天才的身份,便满肚子狐疑,怀疑他是不是也如这园中元素石一样,是买来的。 崔少爷此时,坐于迎客厅上方,慵懒如猫,亦如狗,半躺其上,甚至连手都懒得用,直接伸出头,用嘴对着茶碗一啜,滋溜一声,一口茶,便被他吸入腹中,然后砸一下嘴,显得极为惬意。 此番过后,又将头缩回去,犹如一个翻倒在地,探出头来的王八。 只是这王八头,还未真正缩进龟壳,就被人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不知何时,一妙龄女子,已然立于场间,怒眼圆睁,愤懑的望向他,让他瞬间收起那些惬意和快乐,如同稚童收起他心爱的玩具,从半躺中,立马站起,被悲愤瞬间填满心中,只见他大怒道:“袁小洁,你不要太过分。” 能在袁府出现,又能在我们崔少年脸上随意招呼的,自是他的未婚妻,也是袁家家主袁小洁,只见她道:“我过分又怎么了,你看你如今这样,与废物有何区别。” 崔凯听此,竟真的郑重其事,打量自己一番,然后道:“我以前就是这样子,难道你现在才知道?“ 想必这些时日,与他已交锋不少次,知道在话头上说不过他,作势欲打,但想着这厮以前,也的确如他所说,平复下心情,深吸口气,再长吁出气,规劝道:“你看看,与我们年龄相仿的那一众,那个像你这般,还在初程境躺着的,还躺的如此怡然自得的,也怕只有你崔凯了。” 崔凯道:“初程境躺着怎么了?” 袁小洁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躺着,很是废物?” 崔凯道:“难道你不觉得做废物,很是舒服?”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一时间,竟让袁小洁有些语塞,足见这厮口头上的功夫,何等了得。 所以在可见的速度下,拳头以可见的方式,印在他那可见的左眼上。 崔少年捂眼呼痛,便不敢再说。 袁小洁怒道:“不说沈公子,莫如是,就拿知焉来说,人家都能独对破空境的高手,且不落下风,若再次相见,你这样子,别人如何看你。” 此话,也让崔少爷想起与李知焉的过往,红肿的脸上,笑容竟瞬间绽放,笑道:“放心,李知焉不管到了何种地步,我们若再次相见,他都不会看不起我的。” 袁小洁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崔凯道:“我就知道,因为他是李知焉,而我是崔凯,就这么简单,你们女人,是不会明白这些的。” 人一旦得意,就容易忘形,见袁小洁又要打,崔少爷立即收起得意之态。将一贯的生无可恋,布满全脸,双手负后,抬首向天,甚至展露出他这年龄不该有的成熟后,再一叹。 袁小洁亦有些感伤,道:“说起李知焉,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崔凯亦伤感道:“是啊,我倒不惧与他见面,我怕的是,与他再不能见面。” 袁小洁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像崔凯这种人,伤感只会半刻,他也的确担忧李知焉,但他更知道,担忧是没用的。 却他又无来由的相信,像李知焉这种人,不会轻易死掉,若真是如此,这世界,便太无趣了些。故瞬间恢复笑脸,打趣道:“我说袁小洁,我才是你未婚夫,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跟他有一腿儿?” 袁小洁道:“你是不是讨打?” 于这问题,崔少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我就想不通,以前在一起时,你们就护着他,现在过了这么些时候,依旧还是如此。” 袁小洁白他一眼,道:“你不护着他?你不护着他你派那么多人打探他消息干嘛?你不护着他,你与刑叔他们商量营救之法干嘛?” 见被人说破心事,崔少爷嚅嗫道:“我我只是想想这大傻子的惹祸能力,也太强了些,这次竟惹的天下几大势力都要围猎他。你也知道,他又没任何背景,唯一能与人说起的,便是我崔少爷这块金字招牌,若我不如此,天下间就没人如此了。“ 袁小洁道:“你可别高看自己,现在的李知焉,与我们之前遇到的,已大有不同,现在的他,不仅拥有对敌破空境后期的能力,还有书圣那样的师父,即使再差,人家也有莫如雪,赫连姐姐那样的红颜知己,所以崔少爷,可别太高看自己。” 崔凯道:“哼,既然如此厉害,他们为何不去营救知焉?” 袁小洁道:“你怎么知道别人没去?” 崔凯道:“怎么知道?据道盟那边的朋友说,在围捕李知焉的九湖城,除了几大势力之人,根本就没他人在场。” 袁小洁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崔凯道:“这世间很多东西,仅仅是用钱就能做到,只要你有钱,你就会有许多朋友,这些朋友中,难免不会出现有道盟中的朋友,天下间这么多传送阵,只要你有钱,你就能随意取用。” 袁小洁狐疑道:“你哪来的钱?” 崔凯心中一震,嚅嗫道:“我我袁家不是有许多产业吗?” 袁小洁眉头一皱,道:“然后呢?” 崔凯道:“有时为了朋友,也不是不可少一些,反正也那么多,对?” 这话越说到后,越是没底气,越没底气,便越小声,到最后,已是微不可闻。 袁小洁道:“到的确是如此。” 崔少爷双手护头,已做好被打的准备。不过拳头许久未见落下,便松开双手,像是拨开了眼前的乌云,喜道:“我就说嘛,我们大当家岂是那小肚鸡肠之辈,这气量,这度量,比起我崔凯这种大好男儿都不遑多让。” 袁小洁笑容满面,但说出的话,却让崔少爷心底凉透半截,只见她道:“不过得从你月钱里扣。待会儿叫账房核算下,我想以崔少爷阔绰的手笔,往后数年的月钱,都怕是没了。” 于崔凯而言,钱可是个好东西,比起修为都重要,这是他多年前就领悟出的至理。所以他情愿不要修为,也不要没钱,便赔笑道:“小洁,你看,李知焉也可算你朋友,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 袁小洁豪爽道:“倒也是,那这笔钱,我俩便一人一半。” 崔凯拉住袁小洁袖口,撒娇道:“大当家的,不要这样嘛,想你家大业大,这一半对你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但我崔凯入赘到你家,本是净身出户,哪能跟你比。” 袁小洁道:“嗯,有道理,如此说来,我就出这笔钱的三分之二,够哥们儿了。” 崔凯怎可能松手,只因这三分之一于他而言,也是很多,多到他的月钱根本承受不了,所以他绝不会放手,可怜巴巴道:“大当家的,你连这点钱都不舍得为我花,是不是不爱我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才之辩 不曾想,这家伙竟来这么一出,即使知道此人是她未婚夫,袁小洁亦羞红了脸,道:“崔凯,你给我放手,要再不放手,我可就要打了。” 崔凯道:“你打我也不放手,我对你,那可是忠贞不渝,不像你这么薄情寡义。” 袁小洁羞怒道:“崔凯,我再警告你一次,你最好放手,不然我可真要打了。” 崔凯道:“你要打便打,我就不信你有这么狠心,所谓牡丹拳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到最后,还扬起肿脸,傲娇的哼了一声。 袁小洁脸羞的绯红,心想这都是哪跟哪,实在拗不过他,道:“好,你先松手,我就答应你。” 闻此,崔凯瞬间松手,得意之色,又隐约在其眼中闪现。 只是还未得意多久,一拳又印在他那右眼上,崔凯怒道:“袁小洁,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袁小洁道:“对啊。” 崔凯指向自己那双,若十万大山中萌兽的眼,道:“那你这是何意?” 袁小洁道:“我只答应你出这笔钱,可没答应不打你。” 场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看来,已有些时候,见两人如此,又不好打断,只得唯唯诺诺的望着两人,笑个不停。 袁小洁迅速整理被崔少爷弄皱的衣衫,正色道:“马琵,你来多久了。” 来人正是袁家一个叫马琵的下人,只见他道:“小的也是刚到。” 袁小洁道:“那你可看见了什么?” 马琵道:“小的看见,一对珠联玉映的璧人,在我袁府大厅内闪耀,让小的不由的感慨万千,心想,莫不是仙人眷顾,让天上的神仙眷侣,偷偷下凡至我袁府,不然男的怎会如此英明神武,女的,又如此明丽动人。” 对于马屁,谁都会沉沦其中,就没有不喜欢的,即使历史中一些理性的圣人智者,对此也是毫无抵抗力,更不用说像袁小洁这种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 只见她笑的合不拢嘴,但还是谦虚道:“哪有你说的那样,你马家可从未有这样的传统,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如此油腔滑调。” 话音一落,便瞥向旁边的崔少爷,你还别说,这一瞥,竟让袁小洁凭空生出一些风情,让人见之,心痒难耐。 须知,袁小洁可不丑,她只是从小的经历,让她有些男儿气,毕竟以袁家当时的状况,她必须早早懂事,可不能太过女儿气,不然袁家也就熬不到今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家此时,只有她真正意义上姓袁,连袁老太君都不能算。 马琵道:“家主可不要冤枉小的。” 袁小洁道:“此话怎讲?” 马琵道:“因为小的是发自内心,出自肺腑,可未曾与谁学。” 袁小洁道:“好了,你来这里作甚?” 马琵道:”哦,是这样的,少爷不是吩咐属下去打探李公子的消息吗?” 崔少爷瞬间从袁小洁身后窜出,急忙道:“可有最新消息?他脱险了吗?” 马琵道:“小的到此,就是来向少爷禀报此事的,据线报说,李公子如今已离开了九湖城。” 崔少爷大喜过望,原地蹦起,哟呵一声,笑道:“我就说嘛,这家伙吉人自有天相,啦啦啦” 说到后面,啦个不停,情到深处,拉起袁小洁纤手,左右荡个不停,进而又绕着袁小洁转圈,不知唱着那座青楼里的粗鄙淫词。 袁小洁见此,也不跟他见识,心中想着那个憨憨,又傻傻的身影,也是为他高兴。 也不知是否高兴过了头,崔少爷一口,便亲在她的笑靥上,很突兀,袁小洁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如此,即使这人是她未婚夫,如今已住进了她家。 但她还是不能接受,在未真正嫁给他之前,她是不会让他有任何非分之想的,这是她的原则,至于为何有这原则,她也不清楚。 听人说,要是让男人轻易得到自己身子,那么这男人,定不会珍惜自己。 这一亲,很是自然,崔少爷是情不自禁。这一切看去,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所以他脸上,也理所当然挨了一巴掌,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也理所当然,让他清醒不少。 瞬间收起因李知焉脱险带来的喜悦,一股子生无可恋,又重新爬满他的肿脸,摸着自己脸颊,意兴萧索,道:“小洁,你这是干嘛?” 袁小洁羞红了脸,怒道:“我还要问你干嘛呢?” 崔凯道:“袁小洁,我是入赘到你袁家,不是来你袁家守寡的。” 似是极度委屈,说着说着,竟红了眼。 倒也是,若在洛河郡,平时他定会找上几个猪朋狗友,去风花雪月一番,一解这生活的苦闷和寂寥,倒不是说他真要去做什么,以他爱热闹的性子,只是多几人说话而已。 来陈留郡这些时日,除了自己开楼外楼那段时候,其余时日,根本就没这样的机会,有钱都不行,只因陈留郡太单纯,单纯的连一家风月场所都没有。 袁小洁看向他,平时总说他不行,但自从他来了袁家后,袁家倒也改变不少,不管是袁府内,还是袁府外的产业,一切都开始井井有条,朝着好的方向走去,自己常说他非男子汉,但他做事,可从未懦弱过,想到这,便有了些心软,低声道:“对不起嘛!” 崔少爷别过头去,不看她,不过眼里却也有了笑意,心道:他妹的,这傻娘们儿温柔的时候,还挺让人心动的。 刚想到这,一只手就探来拉他,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此时此刻,不用想也知是谁的手,只见他将手一甩,双手环抱,交叉于胸前,依旧别着头,不理她,再次心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平时下手也没个分寸,这次定要让你好看,也好让你知道,本少爷的脾气。 想到此处,那手再次伸来,不过这次拉的,却是他的衣领。 看来崔少爷还要假装继续生气,便一巴掌拍在这只手上,还极应景的哼了一声。 只是刚哼出,便发现不对,这手不仅没有袁小洁的滑腻,还有些粗糙,他这一拍,不仅没让手放开,还抓的更紧,试图以暴力的方式,让他转过头来。 好在没用到暴力,崔少爷顺着这手,望向了这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尖叫,布满整个迎客厅,然后传向袁府外。 他迅速镇定,跑到袁小洁前方站定,道:“大哥,你时常这样搞,哪是个办法,人家这小心脏,那受得了你这般折腾。” 只见那人道:“大哥?这叫法,本教主可不喜欢。” 来人,正是天门教教主袁成仇。 只见他越过崔少爷,看向其身后的袁小洁,笑意盈盈。 袁小洁对此,却毫无惧意,非但无惧意,还笑着回应这人。也不知是此人来的次数多了,早熟悉了,还是怎的。 不过崔少爷却如临大敌,道:“那你喜欢老子,不,我怎么叫?” 袁成仇道:“反正不叫这个便可。” 说到这,便不再看他,双手负后,看向迎客厅四周的书法字画,极是随意。这样子看去,他倒有了此间主人的味道,而崔少年等人,倒成了来访的宾客。 崔少爷见他如此,道:“喜欢?” 袁成仇道:“自然。” 崔少爷道:“马琵,去将这几幅字画给大爷包起来。” 袁成仇抬手,虚空一压,打断要去收起字画的马琵,道:“不叫大哥?改叫大爷了?” 崔少爷道:“不喜欢?” 袁成仇道:“大爷叫起来?啧,还是少些味道。” 崔少爷道:“那我该叫啥?” 袁成仇道:“叫父亲就很好。” 崔少年哪受过这种羞辱,这话,彻底激起了崔少爷的犟脾气,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少爷够忍你了,老子跟你说,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若再在我袁家放肆,本少爷说不得舍去身家性命不要,也要与你大干一场。” 话音一落,便揎拳捋袖,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袁成仇不看他,就着名家字画,东瞧瞧,西看看,随口道:“你不叫我,会后悔的。” 崔少爷道:“我后悔你大爷,后悔?崔某人做事从不后悔。” 袁成仇转首而来,眼神一冷,冷眼中,终是映上了暴躁的崔少爷,道:“你这样子,不保护身后之人了?” 经袁成仇提及,崔少爷望向身后,那笑靥如花的未婚妻,一咬牙,似是下了个重大决定,狠狠道:“父亲!” 袁成仇仰天大笑,道:“这样才对嘛。本座猜你心里肯定不服,想必此时心里,已不知骂了本座多少代祖宗,但你这样,定会后悔的。” 崔少爷道:“我后悔你” 袁成仇一个眼神,又止住他要说下去的话,道:“天才,你怎的还在初程境。这样子,可保护不了你要保护之人。” 崔少爷道:“你管的着吗?” 袁成仇道:“管得着,若本座想让你身后之人,与本座一道回天门教,你当如何?” 崔少爷心中一震,却故作镇定道:“她只是一普通女子,无甚修为,你要她作甚?” 袁成仇道:“无甚修为?你觉得可以瞒我?好,本座就当她无甚修为,端茶送水,总可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为何修行 崔少爷怒道:“你大爷的,她是老子未婚妻,老子都不舍得使唤她端茶送水,给你端茶送水?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张大脸。” 袁成仇不但不怒,反而一笑,道:“是吗?她若不去端茶送水,那你就得去。” 崔少爷见话里有回旋余地,顿时又故作欢颜,赔笑道:“像我这样的废物,见之便会令人心生不快,教主怎会让我这种废物长期伺候在前,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袁成仇道:“你不是天才吗?要是齐云新上的当世天才来我天门教,做那端茶送水之事,那我天门教定会在修行界长脸不少。” 崔少爷一叹,无比惋惜道:“说来惭愧,古有仲永之伤,今有我崔凯之痛,天才之事,已是许久以前的咯。” 袁成仇道:“若本座未记错,数月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崔少爷道:“时光荏苒,今日之崔凯,已非昨日之天才,不说数月,一时半刻,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袁成仇道:“任何人在我天门教,均有用武之地,即使他是废物,依旧有他发光发热之处。” 崔少爷道:“我说大叔,你够了啊,要是照少爷以前的脾气,早就跟你干一架了,不要以为你是那劳什子教主,本少爷就不打你,难道你看不出本少爷之前用的,均是谦辞,也就是说根本不想与你去天门教,本少爷都已放下天才的身段与你交谈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给你脸了?我跟你说,做人不要得寸进尺。” 袁成仇正盯着一副丹青,看的有味,听崔凯如此说,有些诧异,故转首望去。 在望去的瞬间,崔少爷的气势,一下便弱了下去,不敢对视,低头向地面看去。 袁成仇道:“有实力,才有说大话的底气,李知焉是你朋友?” 听他提及李知焉,崔少爷低下的头,猛然抬起,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接着谄媚道:“不错,听说教主大人当时也在场,您能跟小的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这家伙变脸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袁成仇哭笑不得,道:“本座来此,可不是与你说书的,之所以提到李知焉,是想告诉你,若在修行一道上再不下功夫,不仅会浪费你的天赋,还可能失去你这朋友。” 崔少爷道:“教主,浪费天赋,我可理解,但若说失去这朋友,我就不甚明白。” 袁成仇道:“你会不会去街上找一个流浪的乞丐喝酒?” 崔少爷道:“会。” 袁成仇一愣,有些诧异,这倒是与他需要的答案相反,似是不甘心,再次问道:“那你会跟他真心做朋友吗?” 崔少爷道:“若他对我真心,乞丐做朋友又何妨?” 袁教主依旧不甘心,接着道:“既然都做朋友了,那你会跟他同枕共眠吗?” 崔少爷道:“只要他洗干净一些,这些都是小事情。教主,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成仇似是动了怒气,冷哼道:“没什么?” 见对方动了气,崔少爷迟疑道:“教教主,你还未告诉我,李知焉为何不与我做朋友这事呢?” 袁教主道:“当我没说。” 崔少爷得意道:“教主真是爱开玩笑,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我还真以为会失去李知焉这个朋友哩,瞧你吓得人家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似是见不得他如此,一个响头,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时,便落在他额头上,在场之人,能做到如此之快的,定是袁成仇无疑。 故此,崔少爷刚升起的得意之色,又被这一响头碾成粉碎,怒道:“说的好好的,怎就暴起打人,作为一教之主,如此喜怒无常,难道是疯子不成?” 袁成仇道:“本教主喜欢,你管的着吗?“ 崔少爷道:“你他妈打的是我,你说我管不管的着。” 袁成仇道:“那你也可以打我啊。” 崔少爷一愣,欲哭无泪,故久久不语,心中发横道:要是打得过你,本少爷还用你说,三番五次闯进老子家里,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客栈酒楼吗?要是打得过你,本少爷定要让你知道馒头是圆的,包子是方的。 想到这,平复下激荡之心,不屑道:“你叫本少爷打,本少爷偏不打。” 袁成仇道:“你不打我?” 崔少爷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不打就不打。” 袁成仇道:“你不打我,那就不要干涉我打你。” 这特么什么道理,崔少爷再次欲哭无泪,心中无来由涌出一股无力感、屈辱感、悲愤感 多种愁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燃起一团火,对修为无比渴望之火。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还是得忍辱负重,崔少爷道:“阁下贵为一教之主,怎可如此不讲道理。” 袁成仇道:“道理?道理大多时候,倒的确能充当弱者的护身符,不过在修行界,当真遇上真正且强大的恶人,这护身符就会失效,最终沦为笑柄。” 崔少爷道:“意思还是那句,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袁成仇道:“要不然呢?” 崔少爷道:“可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天下活着的弱者,还有什么意义?“ 袁成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袁成仇当然不知道,因为他就是天下间拳头最大的几位之一。 崔少爷道:“我总感觉哪里不对,难道教主一生就没弱过吗?” 袁成仇道:“大概有,只是你为何不去做那拳头大的人呢,毕竟你本是有机会的。” 此话,也让崔少爷平添许多疑虑,谨慎看向袁成仇,道:“你为何如此关心我?” 袁成仇道:“本座喜欢,不可以吗?” 崔少爷撇嘴道:“你拳头大,你有道理。” 袁成仇道:“拳头大,的确很不错,至少可与你这混小子,讲讲道理,且不需听你的道理。未来这片天地,将有大变,拳头大,才是自己最好且最大的保障。” 崔少爷道:“什么大变?” 袁成仇眼神玩味,看向他的鼻青脸肿,道:“以你当下这模样,还是不知道的好。” 崔少爷道:“欸,我说大叔,本天才这副英俊面孔,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袁成仇道:“若在本座高兴时,这副样儿,倒也可接受,要是本座烦躁时,说不得会丢去喂狗。” 崔少爷道:“我说老匹夫,你这可是人身攻击了啊,本少年这张帅脸,可是经普正大师开个光,经万千少女痴过狂的。” 话音刚落,背后那袁小洁的手,就落在了他的后脑勺,崔少爷只得回头,讪讪一笑,道:“大大当家的,这不男人之间吹牛吗?你也知道内情,哪有那么多少女为我痴狂,就几个几个而已。” 本以为这解释相当完美,也的确是实话,像崔少爷这种,也是会有女子喜欢的。 虽然他曾痴迷赫连玉儿,但不要以为他就不会有女子喜欢,痴迷他的女子,可是不少,至于是痴迷他家的权势,还是他家的钱财,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实话有时说来,也最是难听,崔少爷脚跟处,便又被袁小洁踹了一脚。 也是奇怪,与道盟交手时,时常动怒的袁大教主,到了这清雅的袁府,连涵养功夫也好了不少,见崔少年两人如此,反而笑的很温煦,也不打断两人。待崔少爷彻底安抚好袁小洁,才道:“本座要走了。” 崔少爷道:“不送。” 袁成仇道:“你不留我吃饭?” 崔少爷道:“不想。” 袁成仇道:“你连一个乞丐都愿意做朋友,为何不想留我?” 崔少爷道:“因为你不是乞丐。” 袁成仇道:“就因为我修为高,威胁到了你,和你的家人?” 崔少爷道:“是的。” 袁成仇道:“要是有天李知焉与我一样,以这样的修为来到袁府,你当如何?” 崔少爷道:“把酒言欢,盛情款待。” 袁成仇哼的一声,亦有些动气,道:“那为何如此对我。” 崔少爷道:“因为他不会危及我的家人。” 袁成仇道:“我又何曾危及过你的家人?” 崔少爷亦动了气,吼道:“你每次都这么鬼鬼祟祟到我袁府,谁知你想干什么,你还好意思委屈,哪有人这样的。” 在这个问题上,袁成仇似不愿与他争辩,岔开话题,道:“若本座再来之时,你修为还未见长,作为惩罚,本座将掳你一心爱之物而去。” 崔少爷道:“我修为如何,干你何事?” 袁成仇冷笑道:“本座要掳你心爱之物,又干你何事?” 崔少爷差点被这话噎着,却也不敢发作,形势比人强,只得忍着。 见崔少爷不答话,袁成仇也感无趣,故飞了出去。 只见他在袁府中,几个起落,不知要做什么,崔少爷带着疑惑跟了上去,在见到袁成仇所行之事后,脸色一变,怒道:“袁成仇,你这王八蛋,你天门教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吗?连老子辛辛苦苦攒来的元素石都要偷,你这龟孙儿你这杀千刀的呜呜呜” 只是袁成仇已去远,再难听到他的谩骂。 袁府庭院相较之前,因此漂亮不少,让人一见,心旷神怡。众人大感畅快,不过又有谁能看出,我们崔少爷的那些不快。 第二百五十三章 剑冢日常 西北,风沙一如既往,灌入剑冢那巨大的洼地,让剑冢子弟枯燥的修行,竟平添几分乐趣。 只因暴风带来的沙石,并不属剑冢所有,所以剑冢弟子就得将这些沙石重新送出去。 扫地这事虽枯燥,但弟子却很是爱干,较之那枯燥的修行,这事做来,倒的确有趣许多。 不信你看,你不仅可离开中间,那如牢笼练武场,还可来到四周的台阶,看别人枯燥的练武, 若一人,看一群人枯燥,那这事,就定不会再枯燥,就像下雨,你伫立窗前,看众人淋成落汤鸡那般,想必那种惬意,经历过的都知道。 也不知轮了多少次,这次扫沙石的,竟是剑冢五子之一的宋大志,这样的“肥差”,让他终是脱离了练武场。 于他而言,这哪是什么脱离练武场,这简直就是脱离地狱,故此,扫着沙石的他,那叫一个欢实。 时不时还能吟出一段歌谣,连脸上那颗大痣,都在欢快舞动。所以时不时,还朝着演武场那群师兄弟望去,想着这般样子,定会让同门羡慕不已。 只是才刚扫一会儿,就发现师父到了练武场,交代几句后,一众师兄弟就放下了手中兵器,径直行了出去。 此事让他大为诧异,毕竟练武场才是剑冢之常态,今日,似昨日,也会如明日,自是不能例外。 所以他停下扫帚,向那边望去,心中狐疑道:难不成今日,师父加强了训练任务? 想到这,便有些为今日拿到扫地这项”肥差“,暗自窃喜,也有些意气风发。 不错,你也没看错,就是意气风发,因为那扫帚持在其手中,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扫的兴起,还不忘朝一众师兄弟再次看去,希望他们为此投来更多艳羡的表情。 哪怕一点,都能让他满足,他不能奢望有师姐师妹如此,即使有,也是在某个流泪的不眠夜,想到这,不免又是一声叹息,感慨道:“偌大个门派,一个娘们儿都没有,真可谓是泪湿春衫袖啊!” 最后还不忘加一句“师娘除外”。 叹气归叹气,但地要扫,武要练,所以再次看向师兄弟们,希望以此找点慰藉。 只是慰藉没找到,却看来一抹新愁,让他呆怔在原地,忽然感觉手中那扫帚,它就不香了。 只见一众师兄弟并未去别处,也未加强任何训练任务,而是到了告示墙,坐在了地上。 地上很脏,但坐着,绝对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虽无躺着爽,但至少比站着强,自也就比站着打扫沙石强。 也许有人会问,本是一群修行之人,怎就计较这些得失,但你得清楚,剑冢修行,可非普通修行。 比起其他门派,他可算是天下间,最严酷的修行之地。体能的一得一失,看似不大,但积少成多,便会对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有所影响。 宋大志见此,快速扫过台阶路面,试图拉近自己与同门师兄弟的距离,心里还安慰自己道:定是师父安排了他们更严厉、更残酷的精神一类修行。 不过他马上又对这种推论,产生了怀疑,只因剑冢擅于使剑,也擅于铸剑,就没听说过剑冢擅长精神一类修行的。 待扫近,终是有声传来,正是大师兄的,剑冢大师兄,自也非他人,乃是年轻一辈中,最风云的几位人物之一,沈立志沈公子。 只见他道:“今日叫大家来此,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大家看看这告示墙。” 人群中,有人笑道:“大师哥,真还别说,我们已是许久没看告示墙了。” 沈公子道:“天天练武,也不是办法,就像读书一样,读成书呆子,就有些事与愿违了。” 又一名剑冢弟子道:“大师兄说的是,只是这告示墙,有何可看之处呢?” 沈公子笑道:“师父叫你们到此,自然大有看头,第一,我剑冢身处偏远之地,犹如与世隔绝般,有好处,自也有坏处,好处,自是我们能安心于自己修行上,坏处嘛,则是我们有可能因此与世间脱了节。这第二,告示墙会给我们带来世间最新的消息,也好让我们在不出剑冢的情况下,知晓天下事,也能让我们明白,自己与世间天才之间的差距。” 闻此,宋大志将扫帚扔到一边,突然间就不快乐了,无语的同时,腹诽不已,心想师父昨天不安排,前天不安排这事,哪怕明天也可,为何非要在今天。 当然,无人在意他感受,就像他从未告诉旁人,他踏入修行界,是为娶一个漂亮仙子回去一样。 此时坐在告示墙前首位置的一男子开了口,正是剑冢五子之一的张远志,只见他道:“大师哥,看你样子,最近江湖中,定是有了趣事。” 沈公子道:“不错,最近江湖中,可是出了一件大事。” 经他如此一说,众人都提起兴头来,纷纷要求他快快说。有甚者,更是越过沈公子,朝告示墙看去,只是告示墙被沈公子挡着,又爬满了灰,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毕竟这样的地方,一个时辰不打扫,便会布满灰尘,且剑冢弟子训练任务繁重,哪有时间看新帖的告示墙。 张远志道:“难道比上次灵隐寺事件更大?” 沈公子道:“这么说,灵隐寺事件,只是道盟与天门教之间的冲突,且灵隐寺所领的一些门派,大可忽略不计,这次,是直接搅动了天下四大势力。” 张远志道:“四大势力?难不成,南疆和妖都都来了人?” 沈公子道:“正是如此。” 宋大志听的兴起,情不自禁,脱口道:“那岂不是很热闹?” 沈公子循声而至,见他坐在台阶上,道:“五师弟,你这地可扫完了,要是让师父发现你在此偷懒,定不会轻饶你。” 宋大志道:“师兄放心,若说比剑,师弟承认不是你对手,但若说扫地,天下间,就没人能入得了我宋大志法眼。” 闻此,有剑冢弟子打趣道:“宋师兄说的,倒的确不假,前些年名震江湖的“天下的第一扫”,想必说的就是宋师兄了,人送外号‘扫帚星’。” 此话,惹得场间众人哈哈大笑,宋大志朝地上一呸,道:“我扫你大爷。” 沈公子眼含笑意,挥手打断众人兴头,岔开话题,道:“大家都知道,在灵隐寺事件中,除了哪些成名的前辈,也出了一些让我等刮目相看的青年才俊,且这些青年才俊,不正是我们刻苦修炼的意义,努力追赶的方向吗?” 张远志打趣道:“大师兄,李知焉此人,的确是不错的对手,不管是修为上,还是感情上。只是我和师弟们,就没追赶的必要了。” 沈公子喜欢青云派莫如雪这事,好事之人已将其传遍天下,故天下间,均成了好事之人,剑冢弟子也不例外,听此,便跟着起哄起来。 好在终是大师兄,面对如此多师弟的嘲弄,也不怯场,等大家闹的差不多时,沈公子示意大家停下,道:“你还别说,这家伙作为对手,的确不错,比起莫如是,也不遑多让,沈某以前,倒是小觑了他,现在想来,亦有些失态。” 场中又有弟子道:“你们都说大师兄追赶他,爱情上,我不知道,但这修为上嘛,大师兄倒不至于,不就是灵隐寺独对破空境的高手吗?大师兄又不是做不到。且一般的破空境,说不得还会毙于大师兄剑下。” 宋大志台阶上站起,忿忿不平,道:“我说杨师弟,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爱情上你不知道,以大师兄的修为和相貌,她青云派莫如雪,还不是唾手可得。况且那姓李的家伙,不是差点被罗兴发打死吗?还好意思侃谈这事?” 张远志道:“宋师弟,客观来说,若在他那个年龄,罗兴发都不是他对手的话,那么等他成长起来,天下间能是他对手的,恐怕就只有四大圣人境了,你不妨想想,我们有几人能是罗兴发对手的,且包括大师兄在内。” 沈公子道:“三师弟说的是,罗兴发贵为道盟六大执事之一,岂是我们这般年龄能对敌的,即使是我,也走不出他三十招,三十招后,必亡。” 宋大志道:“大师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沈公子道:“这不是打气就能解决的问题,正确认识自己,才能更好的进步。” 见沈公子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宋大志只得道:“大师兄说的是。” 沈公子道:“其实灵隐寺时的李知焉,还好,那时沈某依旧对他保持固有的骄傲,但最近发生之事,彻底让我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张远志道:“最近发生之事,与他有关?” 沈公子道:“不错,自灵隐寺后,江湖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在九湖城。” 张远志道:“若远志没记错的话,那地方,乃是廖化文老家。” 宋大志道:“廖化文?可是送我们去幽冥域界的廖化文?” 张远志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就事论事 在戈壁中,大风下,宋大志刚扫过之处,又铺上一层沙石,但他全然不知,似是对这样的话题颇有兴趣,至于以后之事,已是抛诸脑后,只见他道:“听说这家伙与道盟不和,难不成,他要去端廖化文的老巢?” 沈公子笑道:“他是不是去端廖化文老巢,我不知道,但他出现在那里后,廖家就真的没了。” 宋大志道:“这么神奇?难道廖家没有高手坐镇?” 沈公子道:“怎么没有,传言廖化文本人也回了九湖城。” 宋大志道:“连廖化文都奈何不了他?” 沈公子道:“这我倒是不知,当然,实际端了廖化文老巢的,是天门教众,袁成仇更是亲自登临廖府,想必你们也见过此人,然后直接以雷霆手段,端了廖化文老巢。” 宋大志冷哼道:“自然见过,若非他,我们幽冥域界之行,也不会结束的如此之快,若不是他,二师兄定也在此间?” 听他如此说,众人均有些伤感。 沈公子道:“众师弟放心,大师兄本着性命不要,也定会将你们二师兄带回剑冢的。” 宋大志道:“什么性命不要,到时定要一起回来,若二师兄知道你如此,他情愿你不去救他,也不能让你如此。” 众弟子听此,也齐声道是。 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张远志话锋一转,道:“若照大师兄的意思,李知焉在这件事上,也并未起到多大作用,只是他刚好,也凑巧在九湖城而已。” 沈公子道:“九湖城之事,可不仅仅是廖家之事,我之前便说了,四大势力齐聚九湖城,你们可知道?他们为何要聚到哪里?” 宋大志道:“莫非他们全去推平廖家的?” 沈公子道:“这倒不至于,廖家虽在九湖城势大,廖化文也为道盟六大执事之一,但要推平廖家,还不至于让几大势力如此兴师动众。” 张远志道:“跟李知焉有关?” 沈公子道:“正是如此,风传此人同时具多种属性于一身,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且这种情况,也让停滞在破空境后期日久的大境界高手,心动不已,亦看到了突破圣人境的希望,故此,哪怕用到任何手段,都要将此人弄到手。若能将此人控制在自己之手,那么对自己,及自己的势力而言,都将是无比重要且意义非凡之事。“ 张远志道:“若果真如此,那九湖城较之灵隐寺,岂不热闹的多,或许我们还未走到哪一步,对此的感受,倒不是很强烈,但只要一想,就会知道,于长期停滞在破空境后期的悟道境,一生之追求,大抵就是去寻那圣人之道,若有这样的机会,定会不惜代价去争取。” 宋大志戏谑道:“是啊,这家伙说他不幸,他又同时具有多种元素属性,即便往前往后看一千年,也是未有的天才人物,你说他幸运,现在的他,却又是天下间最肥的那块肉,被天下所有饿狼觊觎。” 张远志道:“那照这种情况看,九湖城于他而言,想必已是天罗地网。” 沈公子道:“你们亦是有所不知,此人虽被天下饿狼觊觎,却也有天下间最厉害的猛虎,护他左右。” 宋大志不屑道:“即使这家伙带只老虎去九湖城,在这些人看来,也不过是多带了一张虎皮作为礼物而已,买一送一。” 张远志道:“五师弟,你想什么呢?你既然将天下破空境后期的高手比作饿狼,又怎知师兄说的这只猛虎,不是圣人境,大师兄,可是如此?” 沈公子道:“正是如此。” 宋大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道:“我靠,这家伙也太幸运了些,能得圣人境做靠山,那这些饿狼要吃他,定是要掂量一番了。” 沈公子道:“此人虽拜在书圣门下,奈何猛虎总是独行,狼却喜欢成群结队,故双拳,也总是难敌四手。” 宋大志道:“大师兄,你是说那些人疯狂到去攻击圣人?” 沈公子道:“这倒不至于,不过圣人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有缺点,他们虽不至于直接攻击圣人本身,但定是用了某种法子引开圣人,显然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圣人本身。” 张远志点头道:“大师兄说的不错,他们大可用那调虎离山之计,引开猛虎后,然后再行动。” 宋大志道:“难道他们不怕书圣事后报复?” 张远志道:“我都说了,以这些人对圣人境的偏执和疯狂,别说招惹圣人境,就是让他们血祭自己至亲,也定会不假思索的。” 沈公子道:“正如三师弟所言,我也不知这些人用了何种手段,导致九湖城自始至终,都未曾有书圣的影子。” 宋大志道:“是不是李知焉假借书圣之名,狐假虎威,才会有如此情况发生,要不然,我还真想不出一个师傅会眼睁睁见自己徒弟被人围殴。” 沈公子道:“五师弟,李知焉的确乃书圣弟子,据传言,书圣为表明此事,直接一份书函,将圣人威压径直送往天道宫,也以此手段昭告天下,李知焉便是他书圣之关门弟子,所以我认为,他是被人用某种手段限制住了行动。” 宋大志道:“天下间,能有人限制圣人境的行动?” 沈公子道:“天下之大,岂是你能概括的,世间一些奇妙秘境,生死禁地,即使圣人境都不敢轻易踏入,不说这些,就是圣人境本身,也会存在某些限制,毕竟世间可不只一位圣人境。” 宋大志道:“大师兄,你是说有其他圣人境相助四大势力成事?” 张远志道:“这种看法,我倒是不同意,从世间四大圣人境来看,他们为何要如此做?于公,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抓捕李知焉,即使李知焉曾杀了道盟执事长的独子,但那也只是陆定国与李知焉的私怨,况且陆劲松这人的行为处事,也不大讨喜。我们对他的看法尚且如此,那世间最圣明的圣人,想来也不会喜欢上这人。于私,就像农田,多一人来分,那么自己耕种的面积,就会小上不少,小上不少,那么收成自也会变得更少,故此,圣人境能少则少,这样对他们而言,也可更好的控制天下大局。就当前四大圣人境来看,他们彼此都可算知根知底,若要是突然冒出一位心肠歹毒之圣人,定也就破了某种微妙平衡,对大家,对世间,都无任何好处,且这事,也非你我想见到的。” 沈公子道:“三师弟说的在理,若突然冒出一位圣人境,其实对我剑冢也没什么好处,毕竟你不知他性情如何,若是一位嗜杀之人,大家都讨不了好果子吃,且当今四大圣人境,经这些年后,大家已清楚其脾性,几乎不会掺和人间俗事,也正是因此,才让我们这些后辈生,有了足够的成长空间。” 宋大志道:“那大师兄也是反对这些人擒下李知焉了?” 沈公子爽朗一笑,道:“五师弟,你须清楚,大师兄与这李知焉,是有些小恩小怨,但那仅限于我和他,若涉及天下万物之时,师兄还是很理智,很有大局观的,你不会认为师兄是那小肚鸡肠之人?” 张远志打趣道:“夺妻之恨,可非小恩小怨。” 沈公子道:“三师弟,你这嘴,可真是比你剑还快,你说,假若师兄出剑,你是以嘴接,还是要以剑接呢?” 宋大志道:“三师哥不会接的。” 沈公子道:“为何?” 宋大志道:“因为师兄剑下死,做鬼也风流。像师兄这样的人物,天下少女恨不得如此才好,以便让师兄你记住。” 沈公子笑道:“少拍马屁,你知我剑冢从来不吃这一套的。”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看得出他的开心,马屁嘛,如镜中花,水中月,但又有谁不喜欢呢? 宋大志冷哼道:“唯独那青云派莫如雪,不识好歹,竟对我大师兄的情谊,视而不见,可恶至极。” 沈公子道:“好了,你我皆是粗人,儿女情长之事,本就不擅长,感情这事,也得讲个缘分。倒不必大动肝火,若真要为此寻出一个原因,那就是缘分未到。” 宋大志道:“倒不是大动肝火,我只是替师兄不值而已。” 沈公子道:“没什么值不值的,谁规定了你优秀别人就非得喜欢你?” 宋大志抓耳挠腮,于这问题,大为困惑,但又想不通为何,心想要是照大师兄这么说的话,那自己修行的意义何在? 没人管他如何想,就像他也从不考虑他人想法一样,众人又将目光聚集在前方,沈公子身上。 张远志道:“若照师兄所述,那李知焉岂不是在劫难逃,毕竟四大势力只手遮天,岂会派一些小喽啰去做此事。” 沈公子道:“自然不可能如此,许是消息有所延迟,又或者九湖城是道盟腹地之故,妖都和苗疆两大势力还好,只是派了数位顶尖高手。作为拥有诡异传送通道的天门教,则是战力尽出,而有“地主之谊”的道盟,则更不会吝啬自己战力,也是高手尽出,听说绣衣坊自坊主以下,倾巢而出,宣和殿关夔和岳乾城,也同时出现在九湖城中。” 第二百五十五章 好人好报 枯燥的修行生涯,让西北这飘荡的沙土,都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于他们而言,一个热血沸腾的故事,就像一坛辛辣的烈酒,入口便让人酒酣耳热,几口下肚,恍如自己就身在其中。 想着昨日之暮暮,今日之种种,明日之期期,人,不正是要为此而生的吗? 只见有剑冢弟子道:“汇集天下高手于九湖城,岂不热闹的紧,要是我剑冢在九湖城就好了,也可去瞻仰一番这些大人物的风采。” 宋大志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什么大人物,不也就师父与大师兄一般的人物,难道你天天还未看够?” 这人讪讪道:“师父与大师兄,已是看了万遍,终究有些厌倦” 宋大志道:“欸,我说杨小志,你翅膀硬了还是怎的?难道师父和大师兄,就不是世间的大人物?” 沈公子道:“五师弟,小志他不是这个意思,若长期看一个人,一件物,的确会让人视觉疲劳,还有,我们剑冢可不要有溜须拍马那一套,若被师父知晓你如此,定又要罚你。” 杨小志噘嘴道:“就是,身为扫帚星,却擅离职守,好意思教训他人。” 说到这,沈公子便朝宋大志看去,看的他,终是有些不好意思,才道:“五师弟,你还不去扫地,要是天黑前不将整个剑冢打扫出来,晚上怕是要睡不成觉了。” 宋大志道:“在扫啊,现在刚好扫到这里而已。” 张远志笑道:“五师弟精于扫地一道,我们不可以常理度之,天黑前,他定会完成的,若完不成,秉烛夜扫,也不失为人生一件快事。” 宋大志道:“三师哥,我就不明白了,想你在外面时,也不曾如此牙尖嘴利,为何回了剑冢,就如这乌鸦一般,聒噪的紧。” 张远志笑道:“何事不明,说来听听,说不得师兄能为你解惑一二。” 宋大志道:“因为你完全可凭此诓骗一个媳妇儿回来,却要用此来调侃我,真可谓是大材小用。” 张远志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连做梦都说的‘仙子姐姐,你莫走’之类的呓语。” 闻此,宋大志心中一震,神色平添许多慌张,除了那颗大痣外,脖颈以上,红个通透,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有吗?” 如此反问,也极力否认,但不自信间,却带着不少肯定。 不错,就如张远志说的那样,这么些年的秘密,好似被人看透,让他顿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但又不能马上离开这里,这样更会加剧众人对他这样的看法,所以起身拿起扫帚,在那里装模作样,扫了起来。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其实众人也不怎么关注他,有时就是这样,你在别人心中的地位,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因为大多人,只会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就像宋大志,不也一直关注的是自己。 场间再次飘来剑冢弟子的问话,只见这人道:“大师哥,听你如此说,那李知焉岂不是在九湖城插翅难逃?” 沈公子道:“这便是我佩服他的地方,因为他竟真的用翅膀飞出了九湖城。” 这抑扬顿挫间,众人一下来了兴趣,腰板挺得更直,后面的,则开始往前面挤,似是这样,才能让自己听的更清晰一些。 张远志道:“远志也感兴趣此人竟有这般通天本领,大师哥,快说来听听。” 沈公子道:“不急,你们不想知道四大势力为何留不住他,让他逃了去吗?” 张远志打趣道:“大师哥,我觉得你不练剑后,倒是可去说书,只因你这卖关子的功夫,比起茶馆里的说书人都不遑多让。” 沈公子道:“那你们喜欢吗?” “喜欢” 只见一众剑冢弟子叫的着实欢快,其中最大声的,却是平时在外不怎么爱说话的张远志,这声“喜欢”,让飞沙走石的剑冢,妙趣横生,让贫瘠的西北大地,也沾染上了人间喜气。就像戈壁滩上,被仙人插了一朵漂亮的鲜花。 沈公子很满意,也很喜欢如此,接着道:“人们总说他能独对破空境后期,在我看来,其实不然,因为当时的他,可不只是独对一人,而是独对四大势力,稍微行差出错,就会有性命之虞。据传,当时他还能坦然喝酒吃饭,这气魄,自问我沈立志,全然做不到如此,这也是我开始佩服他的第一点。“ 宋大志道:“吃饭有何了不起,说不定他傻,亦或明知自己在劫难逃,索性做个饱死鬼。” 沈公子道:“能有如此天赋,岂会是傻子,他其实并非在劫难逃,在九湖城时,他是有不少机会逃走的,毕竟掌握多种元素法术的他,地下,天上,都是路。” 宋大志道:“那他为何不走?” 沈公子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他不走,是因为他要救几位普通人?” 宋大志道:“他救普通人干嘛?这些人与他非亲非故,他有病吗?” 沈公子道:“他有没有病我不知道,但他就是这么做的,这也是我佩服他的第二点。” 杨小志道:“他会不会故意如此,博取人们对他的同情。” 沈公子道:“当时都是要擒他之人,他去博取谁同情?况且拿自己性命博同情,仅凭这种勇气,也值得我等敬佩,不是吗?” 张远志道:“大师兄所言甚是,远志虽与此人接触不多,但从其言行看,他倒的确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人。” 沈公子笑道:“非但不是,可能还有一点傻。” 张远志再次打趣道:“最懂你的,便是你的对手,这话果然不假,师兄如此说,不会要移情别恋,若是移到自己情敌身上,未免有点天方夜谭了些。” 沈公子笑骂道:“去你的,就事论事而已,江湖中,已是许久未见过这种傻子了,如今的江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见他如此,倒让我明白过来,这江湖缺的,不正是这种傻子吗?唉,现在的人,都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了头,那就不大好了。” 宋大志道:“师兄不是说他不傻吗?” 沈公子转首向他,玩味一笑,也懒得解释。 张远志道:“大家伙儿告诉我,谁才是傻子。” “宋师兄!” 经众口喊出,其声如雷,随后便是哈哈大笑,散入戈壁,冲上云霄。 宋大志被同门戏弄,大痣也被气的上下直跳,又毫无办法,怒道:“我说你们还真是墙头草,以前听到他与大师哥争莫如雪时,你们是拍案而起,义愤填膺,现在呢?一群没有立场的两面派。” 张远志道:“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大师哥都没说什么。” 沈公子道:“五师弟,你的心意我明白,都说了就事论事,既是如此,那么就要做到客观公正,不要老是带着主观思维去评判。” 宋大志用扫帚在地上狠狠一扇,颇为不服,但还是道:“大师兄说的是。” 杨小志道:“那他怎么逃脱九湖城的呢?” 沈公子道:“接下来,他就一人独战妖都、苗疆、布武宗、绣衣坊各大高手于九湖城、廖府内。” 杨小志道:“虽我没见过他,但细细想来,他与大师兄年纪也相差无几,他是怎么做到独战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的。” 张远志道:“战这些高手不难,像大师兄这般天才人物,只要破入观星镜便能做到,难的是有场域的破空境后期。” 杨小志道:“还有这种大境界高手?岂不是与师父一般了。” 沈公子道:“差不多,师兄虽不敢妄议师父修为,但绣衣坊柳瑾,易先生,工部执事关夔,及成名多年的岳乾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杨小志道:“那他怎么做到在这些人手中逃出生天的?” 沈公子道:“这也是我佩服他的第三点,他不仅在大战中活了下来,还杀了绣衣坊两大高手。” 宋大志闻此,突然停下手中扫帚,讶异道:“这么猛的吗?” 沈公子道:“不错,说佩服他,便是因为现在的我,也很难做到如此。” 杨小志道:“杀了两人?不是还有很多高手吗?” 张远志道:“是啊,柳瑾可是执掌绣衣坊多年,按绣衣坊那优胜劣汰的规则,做这么多年不倒,可非易事。” 沈公子环顾一周,道:“你们也不用如此灰心丧气,要是如我们这般年龄,便能击败柳瑾等人,那可就真是天下无敌了。” 张远志道:“那他最后怎样了。” 沈公子道:“自是被这些人击倒在地。” 张远志道:“你不是说他飞出了九湖城吗?” 沈公子道:“因为神兽白虎,刚好游历到九湖城,正好是他救的那些普通人之一,你说巧不巧,就这样,白虎将他带出了九湖城。” 张小志道:“神兽?可是那传说之物,书上说的那只。” 沈公子道:“我也不曾亲眼所见,但我想应该是,能让柳瑾、易先生等人灰头土脸的,除了那传说之物,想必一般的白虎,定也做不到如此。” 众人听的饶有兴味,也心驰神往。 张远志欣慰道:“真是好人有好报。” 宋大志咕哝道:“好个屁。” 第二百五十六章 行走江湖 风沙中,一众剑冢弟子席地而坐,经严酷训练后,似是这样简单之事,就会感到心满意足。 听着江湖中的热血故事,也让自己的未来,有了盼头,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走出这里,去寻那潇洒不羁的剑客,去走那波澜壮阔的江湖。 此时心潮澎湃,好似要与九湖城那些大人物一样,一指乾坤动,万剑舞春秋。 杨小志,人如其名,即使昂藏七尺,与人的感觉,还是不够成熟,听到此处,激动的拳头紧握,青筋暴露,道:“那大师兄,我们何时可与李知焉一样,去潇洒的行走江湖。” 宋大志道:“毛都没长齐,就想着飞了,像你这样的,大师兄就可打十个,则更不用说那些大人物了,好好修行才是正道,等哪天有大师兄与师父那般厉害了,再说行走江湖也不迟。” 杨小志道:“没修为,就不可以行走江湖吗?” 张远志道:“杨师弟,大志说的没错,当然,没修为也可行走江湖,只是修为低的话,你看到的江湖,也只会是险恶,与你当下脑子里的绚烂,刚好相反,到时再来感叹江湖不值得,便有些差强人意了。” 杨小志道:“那李知焉不是从弱小一步步走向强大的吗?” 张远志道:“世间像李知焉那般的,又能有多少?他只能算是特例,不能作数的。” 沈公子道:“正是如此,像他这般际遇的,历史长河中,也不见得多,我们不可因此坏了自己道心。” 杨小志有些失落,道:“我知道了,只是好期待那样的日子。” 宋大志道:“期待?等你真正进入到江湖,兴许又会是另一番看法。” 杨小志道:“江湖,不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怎会改变看法。” 宋大志道:”你真如此想?“ 杨小志道:“不然呢?” 宋大志道:“你真是单纯的让师哥心疼,单纯的连师哥都不想走进你的世界,再无情的将你叫醒。” 沈公子道:“其实杨师弟如此想,也并非不可,也许只有未在江湖行走之人,才有这般想法,但你不得不承认,他的想法是对的,至于以后,谁又说的清楚?只不过,若要坚持自己初心,势必需要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唯有强大,别人才会在意你手中之剑,才会听进你口中之话。“ 最后,提高声调道:”所以诸位师弟,需更加努力,只有强者,也唯有强者,才能做自己喜爱之事。” “是,谨遵大师兄教诲。” 不得不说,沈公子很擅于此道,经他这么一番后,剑冢弟子跟打了鸡血一样,此时再看,较之刚才,龙精虎猛,两眼放光,恨不得举着大鼎,去跑他个五六七十里。 不知何时,一五十来岁,着素雅布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之后。 他相貌清癯,面无二两肉,也正因如此,让他有种流线型的坚定,这流线型的面容,再经多年风沙洗礼,亦不再白皙。 也正是不再白皙,让人看去时,又多了一丝刚毅,若铁锤无数次锤炼过一般。 故此,像这种相貌,便很难在其脸上看到笑容,也许觉得自己已吃尽世间苦头,一切,都可做到淡定从容。 稀奇的是,此时的他,竟笑容满面,好似世间最坚硬的玄铁,被熔炉所熔化。 若有人问他平生功业,他定会告诉这人,大概就是当下,传道受业,教徒有方。 不错,就教徒弟这事,是他至今最满意之事,不信你看那齐云新人榜,你总会在各个时刻,找到剑冢弟子的姓名。 你也可能要说,世间踏入新榜的天才,比比皆是,但你要清楚,这里是剑冢,西北荒芜之地,不管是天地灵气,还是世代传承下来的底蕴,都不可能与那些大宗门相比。 就是这灵气和底蕴,均不可与大宗门相比的剑冢,竟让他教出的徒弟,与那些大宗门出来的天骄,有了扳手腕儿的能力。 此人正是剑冢掌门,辛友诚,以训导弟子闻名于世的辛掌门。 此时辛掌门立于众弟子后,轻捻胡须,黝黑脸上挂着的笑意告诉众人,他很满意。 众弟子起身,向他行礼。 杨小志道:“师父,你何时到的的。” 辛掌门道:“你要行走江湖那会儿。“ 杨小志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听师兄他们说,江湖凶险,如今弟子学无所成,师父就当弟子随便说说而已。” 辛掌门笑道:“行走江湖有何错?” 杨小志道:“弟子修为浅薄,还未攒下行走江湖的资本。” 辛掌门道:“行走江湖的资本?与人比剑,坐而论道,在江湖中惩恶扬善,都可算人生修行的一部分,为何非要拘泥于剑冢练武场才算是修行。” 宋大志道:“师父的意思是咦,难不成师父这次要让我们去江湖中历练?” 辛掌门没直接回答,道:“神兽白虎现世,且他要护李知焉周全,势必要回到十万大山。“ 宋大志道:“他为何要回十万大山?” 辛掌门道:“因为那里是他的老巢,即使四大势力对李知焉心怀不轨,在十万大山内,也要掂量一番自己斤两。” 沈公子道:“师父此话,与我们有何关系?” 辛掌门道:“自然有关系,这次白虎回山,定会让平静已久的大山,不再平静,那些藏在大山深处的妖兽,定会深受影响,因为白虎要护人,定会藏于大山深处,而他一去到深处,势必会赶出哪里的妖兽,你们去过幽冥域界应该知道,兽核于我们修行的重要性。” 沈公子道:“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捕获十万大山的妖兽?” 辛掌门道:“只是其一,十万大山位于西南,与传闻中的天门教较近,这次出去,你们可试着打探一下此教的具体方位,毕竟你二师弟,可是在那里等了很久。“ 沈公子道:“这天门教,弟子也曾派人打探过,说的是在这里往西走的群山之中,不过哪里的山,着实太多,也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开山立派的迹象,这些人,莫不是诓骗我等的?” 辛掌门道:“应该不会,此事师父也与道盟的朋友有过探讨,他们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但他们笃定袁成仇不会撒谎,定是他们自己在某个环节出了错,这次叫你们去,便是有这方面的考量。但是切记,不可深入,一旦有消息,立马返回向我禀报。” 沈公子道:“弟子谨记。” 宋大志插话来,道:“那师父准备派哪些人去呢?” 张远志笑道:“五师弟,你看你,都将此地扫秃噜皮了,你还是换个地方扫,至于师父派谁去,好像与你没多大关系。” 听此,宋大志明显有些慌张,之前虽数落杨小志行走江湖不当,但他何尝不想行走江湖,难不成,他的修为就足以行走江湖了? 不然呢? 在他看来,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行走江湖。 慌张的同时,一抹笑意挂在其脸上,也不知是想到了江湖中哪个美丽女侠,还是那女侠,摘下了那面若隐若现的轻纱,对他回眸一笑。 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架不住现实的残酷,道:“师父,我觉得寻二师兄这事,弟子当义不容辞才是。” 辛掌门道:“为何?” 宋大志道:“因为二师兄是与我们一起时,被人掳走的,弟子自是责无旁贷,况且我也答应过师娘,定要带二师兄回来见她。” 辛掌门道:“你须清楚,那可是风头正劲的天门教,里面高手如云,稍微行差出错,就会丢了性命。” 宋大志道:“弟子不怕。” 辛掌门道:“你不怕,不代表师父不怕。” 宋大志道:“师父也说,这次不是正面迎敌,只是打探,我想弟子还是能胜任的。” 辛掌门道:“既然如此,就随你大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一起去,切记,不可逞强。” 宋大志抱拳道:“谢谢师父成全。” 大痣上扬,笑意又重新挂在他脸上。 辛掌门道:“大志,你听好了,万不可大意,不说天门教,十万大山内,同样凶险万分,有些妖兽即使连师父也不能应付,若遇到这样强大之物,定要绕道而走,知道吗?“ 宋大志道:“弟子谨记。那师父我们何时出发呢?” 辛掌门道:“明日也是去,后日也是去,不如就现在。” 于辛掌门这种雷厉风行,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唯有宋大志哭丧着脸,看着偌大的剑冢,手中那扫帚,重若万钧。 辛掌门在说完此事后,便回了房,因为他知道,对这些弟子,他只需说完要说的,他们就能完成的很好,所以连告别都不需要, 唯独临走前,特意嘱咐宋大志将今日之事做完,毕竟今日之事今日做,乃是剑冢开宗立派以来,一直的习惯。 所以宋大志怎不惆怅,怎不忧伤,现在的他,马上就要去十万大山,且现在的他,还有一个剑冢的地要扫。 风沙又起,无情的落在剑冢每个角落,让宋大志有种骂娘的冲动,而沈公子、张远志,及一个背着门板一样大剑的男子,早已坐在了剑冢那如天梯的台阶上,看着这“天下第一扫”在夕阳余晖中,尽情挥舞,尽情洒汗。 也看的宋大志心里,火急火燎。 第二百五十七章 贫贱之交 九湖城,廖府围墙上,此时已爬满藤蔓,也不知怎的,但凡落魄的宅邸,藤蔓都爬的特别快,不知情的,还以为此处许久未曾住过人。 但事实却是不久前,这里刚发生过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随着这事远播,也将九湖城带往了天下,带到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 几个大男人,只要有酒菜,就没有不谈论此事的,即使这事,你说了许多遍,已不想再说,奈何你身边人都在说,那么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听着。 特别是事发地九湖城,这里大街小巷,酒肆茶楼,更是如此,甚至说书人找到当时在场的观众,稍微润色后,将此事整理成书,沿街叫卖。 藤蔓爬满廖府围墙,显得破败不堪,但九湖城却因此热闹非凡,像是隐隐挣脱掉某种枷锁,故此时看来,城中百姓一扫之前阴霾,呈现一副轻松之态。 揽月楼,九湖城最好的酒楼。 最好,不是说他菜品就真的是最好,是在周围百姓的认知中,他就是最好。 凭借此点,自也就全城最贵,所以能来此吃饭喝酒的,都是当地小有名望的地主员外,若小老百姓来此吃上一顿,定会在他的圈子内,吹上一番。 也是奇怪,像这样昂贵的一餐,这些人吃了后,无一个人说不好的,每每与人提起,都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 不过也有例外,此时揽月楼上,一二十来岁的少年,菜刚入口,就皱起眉头。 入口的鲥鱼,的确不错,也是新鲜之物,但用来炸,就有些暴殄天物。 不错,你不管用什么油炸,都不能例外,这样的鲜物,定要蒸着才好吃。 有些遗憾,他又饮了一口酒,觉得像这般大的酒楼,这酒,定不会错。 但他又错了,这酒若放在普通酒肆内,倒也的确可算上品,不过这酒出现在九湖城最有名的揽月楼中,就有了些差强人意。 就像你去路边摊,吃一碗杂碎面,你不会对他有任何期待,若能在填饱肚子的同时,还能有那么一些好吃,就会感到心满意足。 但若你是去皇宫的御膳房,吃那最天下最有名的“龙凤呈祥”,在此过程中,你发现味道稍微咸了些,也会感到大失所望。 当然,不仔细看,也很难看出少年眉宇间的不满意。 对揽月楼的酒菜不满意,并不能说少年怪异,让众人感觉少年与众不同的,是他未与他人一样,聊最近九湖城刚发生的大事。 倒不是少年不想,是因他那桌,就他一人,想聊,又从哪儿入手? 少年很享受这样,似是这种状态,才是常态,他也很乐于听周围人们讲述九湖城之事,时不时还向望来的人们,点头一笑。 这种情况,很快被打破,只因揽月楼楼梯口,已有脚步声响起。 像这样生意兴隆的酒楼,响起脚步声,并不奇怪,但少年却极为在意,迎着脚步声,望了过去,且笑容挂上脸颊,连他那酒糟鼻,亦有动容,似是要以此迎接一位尊贵的客人至。 不时,楼梯口再无脚步声,那脚步声,已到了二层地面上。 上了二层,也便见到了来人,只见一件儒士衫,随意套在他身上,并无任何奇怪之处,与外面的九湖城百姓,无甚区别。 只是揽月楼不在外面,此地吃饭之人,非富即贵,大多锦衣华服,这样装扮的一人,势必会要引来众人好奇的目光,不过这人,却毫不在意。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他背上那个书笈,准确来说,书笈也不奇怪,毕竟天下学子众多,有一两人到此间,也并非怪事,怪就怪在,任何负笈学子都不会像他这样老,从其相貌来看,早就过了负笈游学的年龄。 但少年不奇怪,看去很是熟络,见他走来,道:“来了?” 这书生扮相的人听此,却有些奇怪,道:“你知道我会来?” 少年道:“以前喝酒时,听你说起与那李知焉关系还不错,杜某便猜你定会来此。” 老书生的头发,已乱成一团鸡窝,看来许久未曾打理过,他将散乱在额前的乱发,向后一扒拉,道:“你能猜出范某到此,但范某却猜不出你为何到此?以前喝酒时,你可从未告诉过我,你与李知焉有何关系。” 少年笑道:“我虽未告诉你此事,但你该知道,杜某一向爱凑热闹,这等热闹事,岂有不来之理。” 老书生道:“可惜你来晚了,已看不到了。” 少年为其斟满一碗酒,示意他坐下,道:“可惜你来的更晚,人救不了了。” 老书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他人救与我救,关系并不大,结果是好的就行。” 老书生,自是成名已久,又一朝成名的范举。 如此说,是因之前的成名,与他修为无关,那后面的成名,则完全是因为他当下的修为。 他的朋友,那位少年也不简单,正是名动天下的杜放。 杜放酒碗放在唇边,盯着前面那鸡窝头,道:“那家伙与你相交,不过数月,为何要做到如此。” 范举道:“有些朋友,见一面就足够。” 杜放道:“足够永久?” 范举道:“是的。” 杜放道:“要是我的话,你会这样吗?” 范举道:“你也一样。” 杜放一笑,为其斟满一碗,道:“这家伙虽逃过此劫,但以后会更难。” 范举一叹,道:“是啊,四大势力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于一人而言,即使具通天之能,又怎会防的了全部,除非你不吃饭,不睡觉。” 杜放道:“我怕的,倒非四大势力。” 范举道:“又是什么?” 杜放道:“朋友。” 范举困惑道:“朋友?” 杜放道:“不错,我与李知焉交情虽浅,但以这些天听来的事迹看,他这人也如无禅一般,乃心软之辈,若有人故意以情感接近他,势必会很容易得手。” 范举饮下碗中酒,笑道:“我与李知焉,也未见过几面,但这点,却大可放心。” 杜放道:“哦?” 范举道:“因为他天然的知道什么人可以做朋友,什么人,不可以做朋友。” 杜放道:“如此神奇,那我杜放定要再次认识他一番,让他也看看,我杜放可是那能做朋友之人?” 范举道:“只是此时的他,可能不想见你。” 杜放道:“为何?” 范举道:“他不仅不想见你,还不想见任何人。” 杜放道:“又是为何?” 范举道:“因为他深深知道,现在的他,对任何人而言,都是麻烦。” 杜放道:“那你为何来此处。” 范举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饮罢笑道:“因为我想来见见他。” 杜放道:“不为别的?” 范举道:“你将范某人想成什么了,不错,当下的李知焉,乃是天下间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凡修行人士,就没有不想得到他的,或结识,或用强。李知焉身上的秘密,也的确够吸引人,但范某对自己的属性体质,却是非常自信,其实那些争夺之人,他们看似去追求圣人境,其实也间接的放弃了圣人境,因为一个连自己体质都怀疑之人,还如何得到大道的垂青。” 杜放道:“倒也是。” 范举道:“倒是你,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 杜放道:“不是跟你说了,来看热闹的吗?” 范举道:“若你亦有此想法,范某可要站李知焉那边,大家虽然都是朋友,但他,更在理些。” 杜放撇嘴道:“放心,杜某对自己的修为,同样亦很自信。” 范举自嘲一笑,道:“我俩在这里说的轻松,但要让如今的李知焉手到擒来,想必已是一件非常困难之事。” 杜放道:“谁说不是,这家伙进步也太快了些,以前亦有过一面之缘,杜某怎的就看走了眼呢?” 范举仰头一饮后,道:“别说你一面之缘,就是我范举交往甚密,也想不到他会走到今天这地步,这命运啊,可真是奇妙。” 杜放为其斟满,道:“命运的确奇妙,我们这代人,未曾经历过人魔大战,想着世间大抵就是如此清净了,不成想,蹦出一个李知焉,搅得满城风雨,倒平添了几分生趣。” 范举道:“这平添的生趣,可不大好,无时无刻不在拿我朋友性命开玩笑。” 杜放道:”倒也是,道盟行事,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范举道:“讽刺的是,在他们看来,却是理所当然。” 这样的话,似是特别下酒,空酒壶乱七八糟,散落在酒桌上。 之前被杜放嫌弃的鲥鱼,也一口一口下了肚,因为喝酒这事,从来不是菜下酒,也不是故事下酒,而是人下酒,一个真心朋友,酒就下的特别快。 在两人毫无顾忌的言谈中,整个二楼都空了出来,人们走时,还不忘狠狠朝两人瞪一眼,心里腹诽道:但凡酒鬼,喝醉了后,硬是什么都敢说,九湖城是没廖家了,但不代表道盟就已不存在。 第二百五十八章 篝火夜话 黑夜与白天交替,便成就了傍晚这一时刻,这须臾间的灰色时分,朦朦胧胧,犹如喝了一坛子老酒,半醉半醒,这时呈现在眼中的世界,便让人感觉不知是真,还是假。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在有些人希望是真,而有些人,却希望是假,正如有些人的日子过的风风火火,而有些人,却认为自己是来人间凑数的。 不管世人如何想,傍晚时分,却是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最惬意之时,因为这个时候,他们真的有酒喝。 有酒,自然就感觉人间最真,只因为开心的时刻,人们还是颇为欣赏这人间的。 干柴烧的噼里啪啦,似是要与将暗的夜空为敌,焰火在干柴上,张牙舞爪。 极像打猎时,猎狗遇到猛虎时的模样,叫的凶狠,却也不敢真的迎上。 不时,晚风一吹,火焰便色厉内荏,缩了回去,许是因此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火势复起,燃的更猛。 借着这一火势,也见到了此地全貌,一眼,便也足够。 只见此处,乃一空地,这空地,实在太大,被一片针叶林围住,围住的针叶林,有一处缺口,连接一条小径,在这昏暗的傍晚时分,恍如连到那未知的黑暗世界。 不过于外面之人而言,兴许有不同看法,但对此处淳朴之人来说,就是如此 空地后方,则是一片建筑群,说是建筑群,其实也就一稍微高的建筑可算,其他尽是一小间、一小间的木屋。 但对此地之人而言,有那么一座高楼,便已足够。 因为它只要他矗立在此处,世人来此,便知他们到了何处。 不错,这里便是举世闻名的苗疆,后面那座高大建筑,正是苗疆祭祀殿。 祭祀殿下,木屋中,鲜有灯火,那场中的篝火,便显得特别明亮,这明亮,仿佛具有一定魔力,将人们都聚到了此处。 具体是人们在这里创造了明亮,还是因为此处的明亮,将民众引到了此处,大概两者都有。 这里不仅有酒,还有歌,不仅有歌,还有人在喝下几杯后,舞了起来,场间一时间,很是欢快。 不错,与大陆其他地方都不一样的欢快,没有舞姬翩然,也没有琴师弹唱,更谈不上曲水流觞,吟诗作赋,不过让人一见,便会莫名的欢快。 兴许发自内心的快乐,才最能打动人,又或者说,发自内心的快乐,才最容易打动自己。 每个人忘情的舞着,每个人,也拍着手,看着别人忘情的舞着。 不过在篝火处,却有数人未曾如此。 一女子,面容姣好,那身材较之旁边诸位,要高上不少,这样的高大,却并不让人感到突兀,反而恰到好处的,诠释她周身的匀称,再由几缕薄纱,恰当好处的遮住其身体紧要部位。 经这一点缀,比起中州女子,倒多了几分自然之美。 什么都好,也符合男人深夜中,所有的幻想,但她一开口,却将这种美好幻想,彻底击碎。 因为任谁来听,都听不出女子话语中,那萦绕的温柔细腻,反而多了许多男子的阳刚之气,听来浑厚有力,就连那最好听的“极富磁性”,在此时听来,也让人直呼诡异。 不过场中却无人觉得诡异,于此,寻常至极,有何奇怪之处? 若你至此,并因此感到诡异的话,那你才是那诡异之人。 在其下手处,同样是一女子,年岁较她大些,酥胸半露,火焰跳动间,恍惚要呼之欲出。 相较那女子,则多了一丝成熟风韵,一眼间,女人味十足。 说出的话,则与那女子相同,又与男子无异。 待行进,终是听清她们所说,只见那稍小女子道:“巫首领,九湖城一事,你有何看法?” 女子年纪虽小,但被其称为巫首领的成熟女子,对她却颇为敬重,起身抱拳道:“圣女殿下,九湖城一事,的确乃属下考虑不周,还请恕罪。” 女子示意其坐下,道:“不必如此,九湖城一事,我苗疆本就为试探之意,至于能否成功,本就不在此行计划内,巫首领无需自责。” 听到此处,想必大家已是知道,那成熟女子,便是曾出现在九湖城廖府的巫琳,而被其称为圣女殿下的,自也是苗疆圣女鲜于贞。 巫琳不曾坐下,道:“殿下不必为属下找借口,没完成,就是没完成。” 鲜于贞道:“其实这次,我亦有责任,包括大祭司在内,都未曾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没人想到,道盟会对李知焉如此看重,连柳瑾等人都亲自出动,甚至不惜得罪圣人境,也要去擒获李知焉。故这次绝不能怪你,是我祭祀殿判断失误。” 巫琳一笑,道:“殿下也无需自责,这次擒拿李知焉一事,那绣衣坊是倾巢出动,但也未曾讨到任何好处,反而折损两员大将。” 鲜于贞道:“幸好你们不曾正面接触那些力量,要不然,哪会全员安全折返,还能喝上祭祀殿的美酒。” 巫琳道:“还不是托圣女殿下之福。” 鲜于贞白眼道:“你又来,我早就说过,苗疆不需学中州那一套,各位没事就好,倒是那李知焉,你说他会不会来苗疆。” 巫琳道:“这倒是不敢确定,李公子倒是说要来我苗疆,不过据情报看,他最后是被白虎救走,而白虎,大抵会回到十万大山,所以与我们这里也不算太远,要是寻得机会,也不是不可邀约他来此。” 鲜于贞在篝火旁,捡起一根骨头,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自也不知是谁扔下的,道:“你看这骨头,是不是很像李知焉。” 巫琳迟疑道:“殿下这是何意?” 鲜于贞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苗疆的确很想得到李知焉,若从他身上套出秘密,我苗疆在大陆定会再次崛起,不过当下的李知焉,又如那风暴眼,无论走到哪里,都再不会平静。” 巫琳道:“殿下是怕引火上身?” 鲜于贞道:“本宫倒是不惧,我怕的是,因为他的到来,伤及我无辜的苗疆子民。” 巫琳道:“我想那些人还不至于深入我苗疆腹地。若真是如此,那定要让他们知道,我苗疆能长期存在于此的底蕴。” 鲜于贞道:“你我自然不怕,不过你是一个族长,一个首领,有自己的族民,而整个苗疆,都是我的子民,这才是我最担忧的。” 巫琳道:“殿下圣明,属下倒是鲁莽了些。那李知焉若真到了西南之地,我们该当如何?” 鲜于贞道:“所以我才说他像这骨头呢?我也在想,是要迎他来这里,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巫琳道:“以我对李公子的观察,若殿下有这种思绪,他定不会来的。” 鲜于贞笑道:“他又怎知我有这种思绪。” 巫琳道:“我也不知,但我就是这么认为,你说奇怪不奇怪。” 鲜于贞秀眉一蹙,道:“还有如此怪人怪事?” 巫琳道:“我与李公子虽只在九湖城见过一面,但属下笃定,他就是那样的怪人。” 鲜于贞道:“说来听听,是何怪法?” 巫琳道:“在九湖城时,他曾救下一个普通人,这普通人竟在事后偷袭了他,你猜怎么着?” 鲜于贞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接着说。” 巫琳道:“那人偷袭了他,他不仅不怒,还自然的知道,那人绝非真正偷袭他之人?” 鲜于贞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巫琳道:“我怎么知道。” 鲜于贞道:“倒的确很怪,这几日,我也在看九湖城那边的情报,发现此人有些做法,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就拿救普通人这事来说,就已是怪异至极了,最后还能获得白虎这牲口的友谊,则更是怪上加怪。” 巫琳想着白虎模样,忍不住一笑,道:“我也想不通,白虎在十万大山作恶多端,不用想,也非善类,但他竟能让白虎心甘情愿如此,真是咄咄怪事。” 鲜于贞道:“那你说这样之人,我们是结交好呢,还是与他为敌好呢?” 巫琳道:“殿下可是问我?” 鲜于贞道:“要不然呢?” 巫琳道:“于李知焉,属下倒未想那么多,以人与人的角度看来,李公子绝对是一个不错的朋友,故此,在九湖城时,我就以此身份,邀了他来我部落做客,当然,这仅仅是代表我个人。” 鲜于贞皱眉又展颜,上下打量一番巫琳,道:“这李知焉有如此大魅力?刚说到白虎一事,便已是怪异至极,现在连我们黑齿部落的首领,都对他如此青眼相加,呵呵,你黑齿部落可是鲜有男子进出。犹记得前些年,一醉酒的少夏部落男子闯进你黑齿部落,你可是大发雷霆,可没少让此人吃苦头,要不是祭祀殿调停,差点掀起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为何如今,却对这李知焉如此宽容?” 巫琳道:“殿下,我只是觉得此人还不错,仅此而已。”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令人神往 火苗乱窜,向天而去,也将那曼妙的舞姿,拓印在地面,歌声悠扬,篆刻在每人的灵魂深处。 鲜于贞瞥眼来看,道:“仅此而已?你可是邀请别人喝酒?” 闻此,连见惯春秋的巫琳都有些受不了,眼神闪烁,脸刷的绯红,也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心中的外在反应。 巫琳下手处,一黑齿部落子民,二十来岁的样子,此时道:“首领的确是邀李公子来部落喝酒的。” 巫琳一眼瞪去,凶巴巴道:“你给我闭嘴。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这里是你说话的地儿?” 鲜于贞意有所指,道:“我知道,这是贵部落的习俗。” 巫琳道:“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想与李公子喝酒而已。” 鲜于贞道:“我知道,我苗疆儿女,喜爱就喜爱,哪怕喜爱的这东西,是男子又何妨,只是巫首领这样,倒是让本宫颇为诧异。” 巫琳恍如饮了一大坛子烈酒,连裸露的腰腹,都已红遍,见众人看来,讪讪道:“诧异?看来今日这篝火太过旺盛,灼的人实在受不了。才才会如此。” 鲜于贞不置可否,道:“说实话,本宫见你如此,倒真想见见此人。” 巫琳道:“殿下不是说他的到来,会伤及苗疆子民吗?” 鲜于贞道:“我说想见他,自是我自己去见他,怎会让他跑我苗疆来。” 巫琳道:“殿下是要出苗疆?” 鲜于贞道:“不可?” 巫琳道:“殿下去留,自然不是属下该过问之事,只是道盟当下在边境持续增兵,让我边境的压力,愈来愈大。若是因此被他们抓住机会,说不得” 话未说完,算是已满。 鲜于贞看去不大,但很小就参与到苗疆事务中,经验上,绝不会如他年龄一般,让人轻视了去。 若要真是如此,苗疆说不得还会感激对手的掉以轻心。 鲜于贞道:“你怕我被道盟擒获?然后成为苗疆的掣肘?” 巫琳道:“属下不敢。” 鲜于贞抬首来看,道:“你坐下,没必要如此,这里是我们的苗疆,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成了中州的使者,哼,那些中州人,总说我们为蛮奴,殊不知,最多的奴役,却在他们天道宫里,所以这点,万不可学他们。” 巫琳复坐下,并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鲜于贞道:“你刚才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边境上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且道盟这些日子受灵隐寺事件影响,远离京城的偏远宗门,也开始离心离德,各行其是。故此,道盟亟需一场战争来整合各方意志为一体,天下几大势力中,天门教首当其冲,奈何他们根本寻不到此教门户所在,所以他们便将目光转向了妖都和我苗疆。” 巫琳道:“他们这不是想祸水东引吗?若与我苗疆开战,那些平时与道盟貌合神离的门派,势必会送到前线,这样不仅消除了异己,还削弱了我苗疆在世间的力量,真可谓是一箭双雕之策。” 鲜于贞道:“我想啊,陆定国就是如此想的,平静了数十年的大陆,看来又要再掀波澜了,唉,魔族虽已不再,但又有谁能缚住心中那个魔。” 巫琳道:“陆定国若真这么想,那我们边境地区定要严加守备,一有风声,就要向祭祀殿汇报,道盟那群伪君子可是诡计多端,稍微不注意,就会中了他们的阴谋诡计。” 鲜于贞道:“我与大祭司早已安排好此事,九黎部落和乌桓部落,在数日前,已向边境地迁移,若中间无差错的话,想必他们如今已到了边境。” 巫琳道:“连九黎部落都派驻了过去?” 鲜于贞道:“不错。” 巫琳道:“若是浑邪大哥他们镇守边境,那我苗疆自也无忧了。” 鲜于贞道:“这说不好,昨日据探子来报,如今我方边境处,也已驻扎了数十个道盟军镇,若这些军镇向我苗疆进犯,浑邪大哥也不敢撄其锋芒。” 巫琳冷哼道:“这些人胆敢杀入我苗疆腹地,我苗疆儿女定要让他们好看。” 鲜于贞道:“若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如此,毕竟边境地区的子民,亦同属于我苗疆儿女,若这些人都已到了我苗疆腹地,那么边境地区,想必也已成了地狱,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不会善待我苗疆子民。” 巫琳咬牙切齿道:“别说善待,这些牲口一旦捕获到我苗疆儿女,就会被其当做物品,拿去做那买卖之事。” 鲜于贞道:“所以最好不要轻启战端。” 巫琳道:“我们虽如此想,但道盟怎么想,我们可不知道。” 鲜于贞眼中,厉芒一闪,道:“所以他们一旦进犯我苗疆,别无他法,唯有迎头痛击,任何战争,一开始就不要让侵略者尝到甜头,一旦让他们知道战争有利可图,定会向你加倍略来。” 巫琳点头道:“嗯,倒的确如此。那殿下还要去会李知焉?” 鲜于贞道:“十万大山离此处较近,不管怎么说,我苗疆也算半个主人,只要李知焉前来,略尽地主之谊,终究是没错。像这样的人,若是不在有生之年见上一见,着实有些惋惜。” 巫琳道:“属下担忧的是,那道盟的卑鄙手段层出不穷,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苗疆又正值艰险之际。所以属下建议,殿下还是不要去的好,若要尽地主之谊,由其他人代劳也并非不可。” 鲜于贞笑道:”若本宫如此轻易就被道盟擒下,那你们也大可不必有何伤心、不舍之处,去寻另一个圣女代替即可。” 巫琳道:“殿下怎就这样想我们,这些年,在殿下与大祭司的领导下,我苗疆有复当年鼎盛之势,我们怎会抛弃” 鲜于贞道:“开个玩笑而已,去会李知焉这事,我也就随口说说,若真的去,我会慎重考虑的。” 巫琳道:“这样最好。” 鲜于贞在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抛入火堆中,拍拍手后,溅起数粒火星,在夜空中看去,煞是明亮,场间也陷入到沉默,唯有歌声荡漾其间。 不时,就连歌声也被打断,众人齐齐向那条小道看去。 黝黑的小道口,急匆匆行来一人,见到鲜于贞后,单膝跪地,道:“启禀殿下,边境之地,有异动。” 鲜于贞道:“说来听听。” 此人九猴,着一白色头巾,很是瘦小,麻布衣衫,很是贴身,让人看来,也很是干练。 若将此人放在人堆里,瞬间就会忘记,也正因此,让他有了这份差事。 不过直接让他有这份差事的,是他够快,不仅跑的快,在山林间,跳也跳的快,从一颗树跳到另一个棵树上,恍如鸟雀穿越山林一般。 故此,是名九猴,意思是九只猴子都不如他,只见他道:“与乌桓部落对峙的镇西军镇,已调度人马向十万大山挺进。“ 巫琳闻此,望向鲜于贞,道:“定是李知焉之故。” 鲜于贞问询道:“可还有事?” 九猴道:“镇南军镇与九黎部族,已是在青野一带,交战在了一起。” 鲜于贞柳眉一蹙,道:“可还有?” 九猴道:“其他部落,则在加紧修筑防御工事,以防道盟军士偷袭。” 鲜于贞看向巫琳,问道:“巫首领,你说道盟这是何意?” 巫琳道:“一边撤军,一边又挑起战端,属下认为,定是道盟为掩护撤退的军镇所为。” 鲜于贞道:“我也是这样认为。” 继而一笑,接着道:“不成想,这李知焉如此大魅力,道盟因他,竟舍我苗疆而去。” 巫琳道:“倒非道盟舍苗疆而去,而是道盟那些狼子野心的巨头,为一己私欲,才致如此,毕竟得到李知焉后,只会成就他们,和这些普通军士,和天下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鲜于贞道:“所言甚是。” 巫琳一叹,道:“唉,看这情形,李公子处,又怕是不得安宁。” 鲜于贞道:“谁说不是,有人生在乡野,有人生在山间,有人,则生在京安,还有些人,天生就生在风暴眼中,咯咯这风暴眼,本宫倒真想去看看。” 巫琳道:“你又来,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鲜于贞就着篝火,笑的很是灿烂,仿佛彻底脱下圣女那层外衣,显得天真烂漫,道:“什么叫我又来,我之前只说会慎重考虑,现在的我,已是慎重考虑好了。” 巫琳道:“那考虑的结果是” 鲜于贞道:“非去不可。” 巫琳道:“殿下!” 鲜于贞道:“这么多年,你还不知我脾气?” 见鲜于贞心意已决,已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巫琳便道:“那定要带上我。” 鲜于贞道:“带上你干嘛?我猜你定会说要保护我之类的话。” 巫琳道:“难道不是?” 鲜于贞玩味一笑,笑的意味深长,道:“我虽不知这李知焉酒量如何,但想必巫首领家,定已备好多坛美酒。” 经刚才后,巫琳已适应过来,不再窘迫,同样似笑非笑,道:”看来我们圣女殿下,也已长大成人” 话未说尽,鲜于贞脸上一红,探手向巫琳腰间。 嬉笑声,传遍场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篝火,歌声,欢快的舞蹈,拍手憨笑的人们。 第二百六十章 陈村之事 十万大山,草丰林茂,犹如一座插满绿植的大园子。 这园子却是无人打理,显得杂乱无章,若非人为之故,这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幸好,这里物产丰富,吸引来不少人,有了人,也便走出了许多路。 有路,自然便将这与世隔绝之地,与大陆各处联系了起来。 这里有富贾钟爱的珍奇异兽,有修行者想要的妖丹,自也有让人裹腹的野果和肉脯,仅此,就会让人趋之如骛。 毕竟世间不管盛世也好,还是乱世也罢,均会有饿肚子之人。一旦饿着肚子,就会连性命都不顾。 所以这十万大山,又若一朵漂亮的食人花,靠馥郁芬芳,色彩斑斓,引来不少人,也因是噬人之花,亦曾杀了不少人。 凭此,十万大山这座“大园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若无一定本事,是无人敢闯,无人敢进。 没人进去,这里又颇为吸引人,人们似是要“守护”他,便将整个家族,都迁徙到了此处外围。 陈家村,坐落于十万大山外,七八里处。 许是村子太老,又或是人太老,什么时候有陈家村这事儿,村里的老人都已不再知晓。 陈家村有两条道,一大一小,小的通左,接往十万大山,仅能容一人通过,杂草丛生,颇显落寞。 在上了年岁的老人眼里,这条道,又颇为悲壮,在他们记忆中,这条道可是走出过村里不少青壮,不过走回的,却是很少,这些未归之子,看来有生之年,也再难见到。 那条大道,则是连接到藏山镇,经这些年拓展,大道是越来越宽,宽的连两辆马车都能同时经过,同时,也被人铺的越来越平整。 现在也真的有几辆马车在上面,且坐在上面,一点也不感颠簸。 马车之人,很是舒适,但见到这些马车,于陈家村人而言,却又是另一番心绪。 陈家村村口,真坐着一老人,手上爬满岁月的痕迹,眼里,也满是岁月的沧桑。 带着沧桑的眼神,看向左手边那条小道,似在期盼着什么,被马车惊扰后,又将沧桑的眼神,投向右边这条大道。 似是这样的大道毫无盼头,让他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不过瞬间又展颜开来。 经验告诉他,不可如此,至少不能当面如此,这样不仅不礼貌,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老人当下脑子里,装的全是一些不礼貌,但来人却非常有礼貌的向他打起了招呼。 这礼貌看去非常标准,犹如练了几十年一般,看不出任何的瑕疵。 来人大腹便便,颇显富态,再被一件蓬松的皮草加持,看去比常人大了一倍不止。 此中最夸张的,还是他颈上那根硕大的金项链,让人看去,恍如神话中,那神只后方的金色圆光。 当然,他的能力,怎么也不会做到与神只一样,也正因此,让人看来,不免平添许多庸俗。 就在此时,暴发户扮相的中年胖子,领着一群人已到陈家村口站定,道:“老陈头,近来可好?” 被称作老陈头的老人,一笑,道:“还行,看朱员外您这样,我就不与你问好了。” 朱员外道:“为何?” 老陈头道:“因为你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你过的很好,毕竟你在数十年前,可是比我还瘦。” 朱员外打个哈哈,低眉看向胸前那根硕大的金项链,得意非常,道:“那倒是,这几年托道盟之福,才有了朱某今日的成就。” 老陈头道:“那可不。”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也腹诽道:这几年倒的确肥了你朱家,不过也苦了我们这方圆数十里的猎户。 朱员外朝那杂草丛生的小道,头微微一扬,道:“大龙他们进去了?” 老陈头道:“进去数日了。” 朱员外道:“数日未归,想必大龙他们这次,定收获不少。” 话说的喜庆,但老陈头眼中,却夹杂着些许隐忧,道:“大概。” 接着话锋一转,道:“朱员外来此,不会专程来与我这老头子唠嗑的。” 朱员外笑道:“自然不全是,唠嗑是其一,这次来,是想告诉老陈头你,由于商会积压山货太多,商会便一致同意,以去年百分之七十的价格,收购接下来的山货。也是奇怪啊,最近城里人不爱穿皮草了,哈哈哈” 老陈头倏地站起,瞳孔放大,似是难以置信,道:“老朱,你也知道,这些皮毛、肉脯、药材都是村子青壮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老头子我,虽生在这山野之地,但也知道外面这些货物的售价,之前那价格,就已是很低了,现在还要更低,叫人活不?” 朱员外那肥手搭在老陈头肩上,将他重新按在竹凳上,笑道:“老陈头,我知道你见过些世面,但你也该知道,我们要将这些货物运到外面,人力,运力,仓储,疏通关系,这些都是需要成本的,所以你不能老是拿外面的价格来做对比。” 老陈头道:“可是这价差,也太大了些” 朱员外脸色一沉,已是有些不喜,道:“老陈头,你知道的,我就是一跑腿的,这次来,本是来通知你,而非与你商议的。” 老陈头道:“那我陈村就不卖。” 朱员外道:“不卖?也不是不可,上次吴家沟之事,想必老陈头你也清楚,所以,还请你三思,万不可重蹈吴家沟覆辙。” 似是想起一些不好之事,老陈头语气一软,道:“老朱,这么些年,我陈村哪次不是最配合你三七商会和道盟的,但现在你给我说,还要减掉三成价钱,你还让我们村活不。” 朱员外道:“我都知道,但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老陈头赌气道:“哼,没办法?这些年也不知怎的,大山里的野兽是越来越狂暴,我们村就在数月前,二猪家才走了一位,去年全年更是有三位在十万大山中一去不返。即使归来的几人,所猎之物,也少之又少,若还要被你们降价收购,我们村几十张口,还用不用吃饭?” 朱员外一叹,故作怜悯道:“我又何曾不知你的难处,但你,又何曾看到我的难处,于此事,我也是无能为力,老朱我虽被推举为三七商会会长,但从名字来看,你就该知道,我是做不到主的。” 老陈头道:“村里以前也有青壮丧命于十万大山,但那时山货的价钱,足以让我等过的富足,而自从有了这商会后,我们村里的日子,便开始捉襟见肘,这是什么狗屁商会,狗屁道盟?” 许是在气头上,便不曾顾忌此地耳目众多。 就在此时,从朱员外身后行出一人,呵斥道:“老头儿,不要给脸不要脸。刚才之话,可敢再说一遍。” 朱员外向老陈头使个眼色,连忙打圆场,道:“老陈头,这是道盟的肖大福肖大人。” 老陈头想着身后就是视如生命的村子,虽有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道:“肖大人,是小老头儿无礼了,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肖大福哼的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头儿,如此说话,本大人岂能不见怪,若能让肖某满意,老子就不见怪。” 老陈头唯诺道:“你看我这穷乡僻壤的,肖大人有看上的,大可自取。” 肖大福道:“当真?” 老陈头道:“小老头儿乃村里最年长者,也是村里村长,说的话,自是作数的。” 这番客套话,倒真让肖大福这厮向村里虎视而去。 在他眼中,一间间小木屋,已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已破了洞,然后用黄泥杂草混合之物,简单的贴上去便了事。 故此,这些木屋让人看来,如同一件衣服上打了许多补丁,看似完好,却也千疮百孔。 也许有人会说,十万大山中,如此多木材,为何不重修几间,也不至于像这般情形。 这样说,也并非全无道理。但房子从来就不是因木材而成的,而是因为人,若人在温饱都没解决之时,他是不会考虑更长远之事的,即便有考虑,也没用。 面对破败不堪的陈村,肖大福眼中,毫无怜悯之意。只要你看向他那双眼,就会感到他那灼热的贪婪。 他贪婪的眼神在陈村来回搜索,望向屋檐下那干玉米棒子,发现无用,又望向窗户上,那垂下的干蒜瓣。 贪婪的眼神,终是有些黯然,许多失望。 也就在此时,那暗淡的眼神,迅速升起火焰,贪婪的欲火,在一间木屋旁,一女子恰逢其时,探出头来,迎上他火热的目光。 村口来了数十人,即使纹丝不动,也会有声响传出,更不用说这些人来到此处,本就无所顾忌。 故此,这里的动静,引来不少陈村人的注意。 村里青壮都去了十万大山,且村口来的,又都是陌生男人,实在放不开脸面出来一睹究竟,所以便透过窗户、大门向这里张望。 老陈头道:“肖大人,可有满意之物?” 肖大福道:“有了。” 让老陈头一愣,困惑的同时,也有些好奇。 第二百六十一章 野蛮一指 微风一带,让挂在屋檐的玉米棒子,簌簌作响。 老陈头皱眉来看,心想这些城里人,莫不是连几根玉米棒子也看得上,疑惑道:“肖大人喜欢啥,小老儿给你取来。” 只见肖大福单手一指,众人便顺着其手指方向看去, 也因这一指,一女子探出的脑袋,似是受到惊吓,迅速缩了回去。 这一指,也让老陈头脸色大变。 常被世人唤作野蛮人的他们,最受不了这些文明人野蛮一指。 因为他手指的尽头,不是玉米棒子,也非地上柴禾,而是他最喜爱的孙女。 老陈头慌了神,一边赔笑,一边急切道:“肖大人,这可使不得。” 肖大福道:“老头儿,你刚才可是与我说,这里之物,你是做的主的,怎么?现在要反悔?” 老陈头道:“大人,小老儿说这里之物,并不包括我小孙女儿。” 肖大福道:“你那孙女难道不在此间?就不是一物?” 老陈头连忙跪下,朝肖大福磕头道:“大人,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是小老儿说错了话,放过我这孙女。” 说着说着,便朝自己脸上几个大嘴巴子,想必要让场中人看到,并听到,这几记耳光,不仅让他那脸迅速红肿,还让这几声响亮,传遍全场。 也因此,老陈头那孙女,迅速从屋里奔来,想扶起地上的老陈头,奈何怎么也扶不动,只得与老陈头一道,跪在肖大福前,一个劲儿的哭,也一个劲儿的磕头。 对此,肖大福眼中,毫无怜悯之色,反而贪婪中,还多了不易察觉之神色。 从小姑娘出来到现在,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女子身周。 不说肖大福,连场中其他人,也不能例外,有甚者,喉结一动,咽起了口水。 如此反应,与女子长得标致是分不开的,除了标致,还有女子身上那楚楚可怜,继而带来的楚楚动人。 只见她衣衫单薄,有几处,已然破了洞,但不知被谁的巧手一缝,却能恰到好处的诠释女性的娇、柔、美,让男人一见,便忍不住去呵护。 当然,并非所有男人都有这样的保护欲,于这样的女子,一些蛮人除了想趁火打劫外,根本不会作他想。 许是处于底层,便只有在比自己更低的人身上,找回那份畸形的自信。 老陈头见傻丫头跑来,心里更急,一边示意她快走,一边忍着怒气,小声道:“我这傻兰儿啊,你跑来干嘛?这样可就将你一生毁了,快走” 名叫兰儿的女子道:“爷爷你这样,我怎么能走?” 老陈头欲捶胸顿足,恨其不争,但还是忍住,小声道:“爷爷在此,至多被他们打一顿,但你哎。” 肖大福道:“老头儿,本大人告诉你,你孙女已是我肖某之物,要是在你手头走掉了,我就杀了你,要是在这个村子不见了,我就屠了这个村。” 话音不大,却如惊雷,让整个陈村均能听见。 在听见这话后,所有陈村人均走了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似是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朱员外打个哈哈,用他那肥手在肖大福背上,拍个没完,道:“肖大人消消气,我们是来求财,何必要命呢,你说对?” 肖大福冷眼看来,道:“朱玉群,不会真当你是会长。” 朱员外讪笑道:“小小的哪敢如此。” 肖大福道:“既然不敢,就不要插手大人之事。” 朱员外道:“大人,看在陈村这些年一直配合我道盟办事的情分上,就放了他们。” 肖大福道:“你来跟他们求情?” 朱员外讪讪道:“我只是觉得这样这样有损我道盟声誉,以后办起事来,会更加麻烦。” 肖大福道:“朱玉群,你不仅在教我做事,还在恐吓我。” 朱员外道:“小的怎敢。” 朱玉群亦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知道已是回天乏力,若再继续,势必会将肖大福的怒火,朝自己身上引,这样的话,便适得其反,得不偿失了。 心里叹道:也算陈村人倒霉,什么不好,非要得罪这烂人,唉,小孙女被这厮见着,只怕是保不住喽。 想到这,便朝名为兰儿的女子看去,再次一叹,嘟哝道:若早知有今天,还不如托媒人将她娶回去填房,让这厮得手,以后可有的受了。 男人都这样,只要漂亮女子不是嫁给自己,都会扼腕叹息。 肖大福这人不仅长得凶神恶煞,与人对话,同样凶神恶煞,不过此时却换上一副和颜悦色之相,对名叫兰儿的女子问道:“陈兰?” 只是他无论如何和颜悦色,都做不到平易近人那般效果。 被肖大福问起,陈兰点头道:“小女子陈兰,拜见大人。” 肖大福伸手去扶,奈何陈兰却吓的缩到老陈头后。 肖大福眉头一皱,艰难挤出一抹笑意,道:“你与他们不同,不需与我如此客气。” 但越是如此,陈兰越不敢抬头看他,缩到老陈头后,已然不见。 故此,便只能见到老陈头,似是极度讨厌别人挡了他视线,一巴掌便将老陈头扇到数米外。 尖叫声起,这一扇,让老陈头见了血,不说他本就是一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就是一普通汉子,也经不起肖大福这愤怒的一扇,毕竟他肖大福,终是那修行中人。 陈兰奔过去,抱住地上的老陈头,哭的撕心裂肺,悲怆道:“你们这些人,良心被狗吃了吗?我们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如此对我们。” 肖大福冷冷道:“十万大山的小兽,可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一样被你们抽筋剥皮,药材长在山中,也未曾动过谁的利益,不一样被你们拿来换了钱。” 陈兰说不过他,只得抱着奄奄一息的老陈头,嘤嘤哭个不停。 见无人答话于他,肖大福继续道:“既然无话可说,便与我走。” 陈兰啜泣声中,哽咽道:“我我跟你走,也并非不可,但你一定要救我爷爷。” 肖大福道:“你没有与我讲条件的资格,因为你是这小老儿送给我的。” 老陈头艰难从陈兰怀中坐起,吐出一大口血后,断续道:“肖肖大人,我忘了忘了给你说了,虽然虽然我是兰儿的爷爷,但我却却没有资格将她送与谁。” 肖大福道:“为何?” 老陈头道:“因为她并不属于我。” 肖大福道:“那她属于谁?” 老陈头道:“她她不属于任何人,如果实在要说,她只能属于她自己,唯有如此。” 肖大福道:“老头儿,不要与说这些有的没的,再不将你孙女交出,本大人只好用强了,撕破脸,对你,对你村里人,都没好处。” 陈兰怒斥道:“你就欺负爹爹他们出猎未归,来欺负我们陈村老小是?” 似是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闻此,肖大福大笑不止,笑的连话都说不清,过了许久,才好了些,道:“小姑娘,不要以为有一身腱子肉,就是高手。” 似是不许他人如此说自己父亲,陈兰喝道:“我父亲可打死一头熊,要是各叔伯在场,他们可同时擒下三只虎。” 肖大福道:“的确不错,不过嘛,在本大人面前,还不够看,小姑娘,你如此说,想必是想吓退我等,但我要告诉你,即使你再加十只老虎,也无用,因为山中的老虎,肖某从不放在眼里。” 话刚出口,便察觉不对,一巴掌,携风雷之势,直接落在他那张得意的脸上。 让他此时看来,不再得意,只剩下浓浓的恐惧。 不知何时,一男子已到了场中,在其肩上,还扛着一只巨兽,看去非常之大,正因为大,衬托的此人那肩膀,便非常之小。 让人诧异的是,如此小的肩膀,扛起这巨兽来,却是举重若轻,看去游刃有余。 当然,这肩膀也只是相较于他肩上的巨兽,较之常人,还是大上不少。 只见他将巨兽随意丢在村口,怒道:“你他妈刚才说的什么话,有种再说一遍。” 此话出口,便让人忍俊不禁。 因为说这话时,此人舌头好似被扔进了油锅里,让人听来,总感觉断断续续,哆哆嗦嗦。 再看向此人之脸,则让人不能再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错,若他说的话,似舌头被油炸过一般,那么他的唇,便是真的被油炸过。 因为你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他的嘴唇,都好像两条肥香肠挂在脸上。 肖大福硬是被他扇的好一阵懵,迅速甩下头,亦清醒了些,也看清了来人,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藏山此地,无人敢对他如此,这人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掌掴他?大怒道:“你这匹夫,欠收拾是不。是不是看多了英雄救美的故事,才让你愚蠢如此。” 话音刚落,又一道响亮耳光,将他迅速扇懵,也正是这一巴掌,让他清醒不少。 毕竟这一次,他已做好准备,随时防备此人暴起发难,但还是让他得了手,那么只证明一点,此人修为,在他之上。 比起这一巴掌更吓人的,是这匹夫口中那模糊,但听来却又极为瘆人的话,只见他道:“恩公,这样的人,是可以吃的,对?” 顺着他问话方向,众人朝左边那小道上,举目一望。不时,小道尽头,有声传来。 “自然。” 第二百六十二章 赔汤药费 左边,那通往十万大山的小道上,行来一少年,面目清秀,布衣素服间,却也难掩他一身出尘之感。 只是这飘逸出尘的人儿肩上,扛着一只野兽,就恍如佛祖当年五指山压下,将他打入了凡间。 在他看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很是喜欢,就像这里之人,不由的对他产生一丝亲切之感,毕竟他当下,就在凡间,低贱和高贵,都不合时宜。 陈兰见他行来,直直扑入他怀中,似是受了天大委屈,哭道:“知焉哥哥,这些是坏人。” 少年正是从九湖城脱险的李知焉,只见他道:“我知道。” 陈兰年岁不大,比小孩儿也大不了多少,所以现在他的,与许多小孩子告状,并无两样,指着肖大福一众人,道:“知焉哥哥,他们还打伤了爷爷。” 李知焉如今这样,也的确像一个大哥哥,在安抚一个心灵受了创伤的小孩子,道:“那定要打他们一顿,然后叫他们赔汤药费。” 肖大福抹掉嘴角血迹,再看此人扮相,心想多半是一山野少年,且多半是陈村的远房亲戚,再想着这些年,陈村人的逆来顺受,也不会有多贵胄的亲戚,要是真有,也不用等这么久才放肆,对? 在看了一眼身旁打他的壮汉后,壮起胆子,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谁,但老子要告诉你,这里是藏山镇,道盟所辖,不要仗着自己有些蛮力,就可在本大爷头上撒野,须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听此,他身旁那壮汉又伸手要打。 手刚抬起,肖大福就用双手捂着两边脸颊,只露出中间眼窝来。 他要是聪明些,就会明白,这大汉的相貌和他的言语,无不在向他证明,他是一个粗鄙之人。 什么是粗鄙之人,就是不管你捂住哪里,都没用。所以一脚,便到了他的裆下。 肖大福面容瞬间扭曲,捂着脸颊的手,调回到裆下,呼痛不已。 世间粗鄙之人繁多,但这样粗鄙到无解的,想必这天下间,也唯有张士,毕竟没有实力的粗鄙,只会让他人对你加倍粗鄙。 经张士一脚后,肖大福一众也老实下来,张士走到李知焉处,问向其怀中陈兰,道:“小丫头,我来了多时,你没看到?” 陈兰天然有些惧他,躲向李知焉身后,不敢答话,被李知焉从背后扯出,才站到一侧,低头垂手。 李知焉笑道:“这么些时日,你还怕他吗?” 张士宽慰道:“小丫头,你大可放心,我张士向你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吃陈村人的。” 不说还好,一说,刚站出的陈兰,又缩到李知焉身后,拉住李知焉衣角,哪里还敢答话。 张士心有不甘,接着保证道:“这小丫头,胆儿忒小,我都给你说了,你们陈村有恩于我,以及我恩公,我是不会吃你们的,你怕什么?” 李知焉亦是神经大条者,根本听不出话里的不当之处,反而听出了张士话里的真诚,道:“小兰,我与张大哥虽相识不久,但我们曾共患难,同生死,他答应过我,自己也如此说,定不会吃你们的。” 陈兰秀拳锤在他背上,示意他不要再说,岔开话题道:“爹爹与你们一起出去的,他们人呢?” 李知焉道:“他们应该马上要回了。” 正说话间,一行人已从小道尽头走来,眉开眼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收获不少,且这次,还是全员而归。 只不过这些人刚行到小道半途,就收起喜色,脸上一沉。 这样的喜色,留给自己家人还好,要是让这些人知道,可非一件好事。 与李知焉两人点头招呼后,便一道向村口行去。看到老陈头躺在地上,脸色大变,一群人如潮水般,迅速向老陈头涌去。 当首者,乃是狩猎的领头人陈大龙,只见他道:“朱员外,这是何故?” 朱玉群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兰道:“爷爷是那位肖大人给打的。” 顺着陈兰手指的方向,陈大龙怒目向肖大福,道:“肖大人又是因何故打伤我父亲?” 肖大福不看他,而是不经意间,瞥眼向张士,未发现任何异常后,才望向陈大龙,道:“因为你父亲让我在你陈村,随便择一物,然后“ 陈兰道:“然后他就选择了我。” 陈大龙忍着怒意,道:“为何要如此?我记得我,以及我陈村,可未曾欠你肖大福,欠你道盟什么。” 听他说起道盟,肖大福好似在漆黑的夜里,寻到了阳光,让他倍感舒适,底气也足了不少,故冷笑道:“你和陈村,的确未欠道盟什么,但令尊侮辱道盟一事,可就有些哼!” 陈大龙转首看向老陈头,也不知说什么好,这样的事,可不是他们陈村能够承受的。 陈大龙没话说,张士却有话传来,话语,也甚是奇怪,道:“他说什么侮辱到道盟了?道盟,就不可以侮辱了吗?” 以他的角度看来,这世间就没什么是不可辱的。 在这个问题上,似是底气十足,肖大福冷哼道:“自然不可辱,壮士今日仗着武力辱了在下,但也须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道盟高手如云,定有人为肖某主持公道,也定有人将阁下绳之以法。” 张士举手又要打,肖大福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裤裆。 那五指间红肿的脸上,还露出得意之色,只是这得意之色刚起,就被痛苦覆盖,因为张士一拳,落在他裸露的眼眶上。 他的手再大,也护不了他那张大脸,在挨了一拳后,带着哭腔道:“你个野人,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便欲走。 张士道:“准备去搬救兵?但本大爷叫你走了吗?” 肖大福厉声道:“你不挺有种的吗?怕了吗?” 张士被他这句话逗笑,道:“我怕你大爷,我怕你请来之人,上不了台面。” 于陈村人而言,张士和李知焉,均是外来人,自然可无所顾忌。 即使道盟事后追究,拍屁股走人即是,但陈村要在此处安身立命,得罪这些人,可非好事。 老陈头闻此,颤巍巍直起身子,道:“肖大人,今日是小老儿言语不当,造成陈村与道盟之间有所误会,你看,小老儿也因此受了应有的惩罚,要不此事就算了,你看如何?” 肖大福哼的一声,得意之色,又重新爬上他那张大脸。 经张士扇了几次的大脸,看去异常滑稽。 当然,他并不在意这,得意在任何时候展现,都是心情大好的具体表现,只见他道:“就这样算了?老头儿,你看我现在这样,可是一句话就能算了的?” 老陈头断续道:“那那怎样才能让肖大人您消气。” 肖大福食指向前,指向李知焉,道:“消气?这他妈叫消气,这叫疗伤,用这少年的话来说,叫赔汤药费。” 张士抬手,又欲打,不过被李知焉拉下,两人都可算涉世未深,就人情世故,身为人类的李知焉,还是要在行一些。 不错,此事若解决不好,他们倒是无所谓,但陈村不用想也知道,会很麻烦。 毕竟两人不可能一直在此守护,若真让人知道两人在此,反倒会给陈村带来灭顶之灾。 老陈头道:“肖大人准备让小老儿怎么赔?” 肖大福抬首向天,道:“那得看你有什么了。” 说到这,眼神不经意瞟向村口那堆成山的野兽和药材上。 这一动作虽隐晦,但却隐晦的让众人都能看见,陈大龙道:“肖大人,您看上了什么,自取便是。” 肖大福也不客气,道:“来人,将那些山货,给我装上马车。” 陈大龙一愣后,连忙阻拦道:“大人,小的只是叫您取一件,并非全部,一来这里之物,并不属我一人,是村里兄弟们,共同之物,能让我先取一件,已是仁至义尽了。” 肖大福冷笑道:“看来言而无信这病,真的会遗传,你老爹失信于我,也就算了,难道你也想延续你家族的传统,继续失信?” 陈大龙讪笑道:“大人,这不是失信,这是小的口误,口误。” 肖大福道:“口误?要是谁都可以如此,那诽谤也可以理解为口误,造谣也可理解为口误,是?” 陈大龙道:“这” 此话竟让这山里的糙汉子,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一众陈村青壮见此,只得上前,其中一人道:“大龙,这次能收获如此之多,全得仰仗张士和李知焉,虽然我们也不甘被人半路劫了道,但为了村子,还是忍了。” 肖大福怒道:“我说你们陈村就没一人会说话的吗?什么叫劫道,这是你们村长赔我的汤药费,是补偿,知道吗?” 众人不敢言,心中诸多不满,只得忍着,唯有朝那堆猎物和药材看,才能好过一些,毕竟像今日这样的收获,已是好多年没有的了。 若这些货物换成银两,又可为妻儿置办一身新衣,毕竟换新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且正好天气转凉。 说起凉,又想起热腾腾的肉汤,不错,那时可是有许多肉脯,熬成肉汤,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要是再来一壶烈酒的话,那简直 男人一生所图,不正是如此?亦不过如此?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请君入瓮 不说辛辛苦苦打猎的陈村青壮,就是村里一众妇孺,也是不舍,新衣服和吃大肉,谁又不喜,谁又不爱呢? 如今眼睁睁被人劫走,只能在心里大呼这世道不公。 李知焉处,陈兰挽着李知焉胳膊,咽着口水,几度看向李知焉,又有些不好意思。 如此近,李知焉又岂会不知,他之前拉住张士,倒不是因为害怕,他连陆劲松都敢杀,何况这些普通执事。 他要看这些人还有何种手段,他怕自这里离开后,这些人用隐藏的手段,再来加害陈村人。此时道:“你喜欢吃肉?” 陈兰白他一眼,嘟哝道:“废话,谁不喜欢。” 李知焉道:“但是吃肉得在无后顾之忧下,吃的才香。” 陈兰聪明伶俐,颇为善解人意,只得妥协道:“我知道了,下次再吃。”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 李知焉道:“不,你不知道,因为哥哥要为你解决后顾之忧,这肉才吃的香。” 说话间,李知焉已行了出去,行到肖大福处,略微行礼,道:“肖大人是?” 肖大福见是那布衣少年,自然而然,流出一股轻慢之意,但见少年身后,那张士一并而来,迅速变换脸色,恭敬道:“肖大人不敢当,若为陈村人求情,我想就不必了。” 李知焉道:“为何?” 肖大福道:“因为你面子不够大。” 李知焉道:“怎样的面子才够大。” 肖大福道:“小子,你是不是傻,至少也要是我们黄主事那样的人物才可。” 李知焉道:“黄主事?谁是黄主事?” 肖大福道:“在藏山镇,你连黄主事都不知道?” 李知焉道:“还望大人告知。” 肖大福心想:这小子定是从远方而来,要不然,不可能不知道黄主事。 此时也不答话,望着李知焉,冷笑连连。 但见少年后方,那张士怒目相向后,才将脑袋别过去,看向那堆野兽和药材,只瞬间,贪婪便填满整个眼眶。 陈大龙从一旁边行来,行到李知焉身侧,小声道:“黄俊来是负责此地一应事务的道盟主事,自他来此后,这里的一应山货,都交由他成立的三七商会处理,若有不从,就会遭到他报复。之前有几个村子,便因为不同意此事而永久的消失在了藏山镇。” 李知焉道:“左右都是卖,卖给三七商会,有何不同?“ 陈大龙道:“公子有所不知,他们统一收购的价钱,会比平时我们交易的山货便宜许多,要在以前,我们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一个月出猎七八次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李知焉道:“这里就没有其他收购商了吗?” 陈大龙道:“以前也有的,自从黄俊来来了后,这里就没有了,吃的过的,就让他直接消失,吃不过的,就直接让他加入三七商会。” 张士食指扶着下颌,略作思忖,道:“这家伙看来,还有些脑子,他这样做,对上对下,岂不就垄断了价格?” 陈大龙道:“正是如此。为了维持生计,这里的猎户,便只有更加频繁的往返于十万大山中,也因此丢掉不少性命,可恨的是,山货弄的多了,这收入,却不见长。” 张士在那堆货物中,随手拿出一块兽皮,肖大福刚欲阻止,但见是张士,便只得忍着。 张士拿着兽皮,问道:“像这样一块兽皮,他们收多少?” 陈大龙道:“一两五钱。” 在陈兰搀扶下,老陈头颤巍行来,道:“没有一两五喽,这次他们来,便是提出又降三成的收购价。” 陈大龙难以置信,脱口道:“什么?还要降价?” 张士道:“他们卖到外面是多少。” 老陈头道:“少说也有一两百两。” 闻此,张士嘴巴虚张,瞠目结舌,片刻后,大吼大叫道:“什么?老子吃肉时,还吐骨头,这群孙子连骨头都不吐的啊。” 似是气不过,拳头又落在肖大福另一只眼眶上,让本是欢天喜地的肖大福,一下就掉进无底深渊,蹲在地上直呼痛,只得小声道:“你他妈这个疯子,老子先不跟你一般见识,待来日老子得势时,定要叫你知道汤圆为何是圆的。” 只是他如此小声,还是被张士听了去,张士道:“汤圆为何是圆的?” 这话将肖大福吓的不轻,以他的认知,自己说来,声若蚊蝇,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听见,难不成这糙汉子,真是什么大境界高手不成? 想到这,便讪讪道:“搓圆的。” 张士道:“老子也是讲理之人,知道我为何打你吗?” 肖大福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娘,心想你要是讲理,母猪都会上梁,但遭遇了现实毒打的他,已是能自然的知道,怎么与强者对话,故小心翼翼道:“好汉莫再打,小的是真不知。” 张士道:“不知?老子就让你知道,你可知,老子来陈村这么多日,吃了几顿肉?” 肖大福道:“不知。” 张士道:“一顿都没有,不说肉,连菜都没有,不说菜,连干饭都没有,全是米粥,他妈的,老子可是一直吃荤的。” 李知焉拍拍他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凭张士的手段,吃荤,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些日子要照顾昏迷的他,张士不曾离他半步,不错,一刻都没有,用他的话来说,他不相信人类,除了李知焉。 肖大福委屈道:“关我何事?” 张士道:“不关你事?你要是不把他们搞穷,我会吃的这么寡淡。” 肖大福无言以对,从逻辑上来说,的确如此。从力量上来看,也说的没错,毕竟这厮的拳头,可比自己要大的多。 不时,看着来时不过几辆空车,如今已然满载而归,肖大福红肿的脸上,又露出开心的笑容,心想这莽夫有何得意的,不还是得让老子拉走辛辛苦苦获得之物。 李知焉道:“肖大人,若卖掉这些东西,大概需要多少钱。” 肖大福得意道:“小子,说与你听也无妨,若将这批货运到京安、姑苏这些地儿,定会获十万钱,只多不少。是不是很羡慕?是不是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李知焉倒不羡慕,却也真没见过如此多钱,不说在山里时,就是出来后,也从未见过如此多钱,虽可凭一身修为,搞到如此多钱,但就像有人说的,当你有一身修为后,你会发现你很多都不想做,也不愿做。 比如,你已位列世间十大高手之一,荣登齐云榜,叫你去街头卖艺,你定不会去,不错,情愿被人打死,也不会去,也许你要说,有何不可? 兴许你会一试,终究不会以此谋生。 你也可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勾当,最后,你定会不愿。不为别的,只为当初闯入江湖时,那份侠义之心。 他没见过这么多钱,便想见见,想见,就将手伸了出去,意思也很明显,给钱。 肖大福同样不傻,明白其意,但还是想问问,故道:“小子,你这是何意?” 李知焉道:“买了他人东西,就得给钱。” 肖大福道:“你不会与这莽夫一样,也疯了” 说到半途,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只因张士那手,又扬了起来,只得改口道:“小哥,这可是肖某人的汤药费。” 李知焉道:“这是陈村之物,他们可没打你,你大可来找我,因为刚才,是我这朋友打了你,相反,你还要赔陈伯汤药费,你这样能走能跳,都要赔十万两,陈伯现在连走都已是很困难,就简单点,赔个二十万两。” 肖大福目瞪口呆,似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算账,哪怕他见过不少账房先生打算盘时的样子,道:“等等,臭小不对,小哥,账不是这么算的,这些东西,是要拉到大城市后,才能卖到这个价钱。照此地价钱算的话,这里至多值一千两。还有,你们这样撇清关系,谁信?” 李知焉道:“那你怎样才会相信我们没有关系。” 肖大福道:“跟我回藏山镇道盟分部,定会给你一个公正、满意的答案。” 李知焉也不明白他所说的公正,是否真的公正,道:“那里你不说我也会去的,只是你得先赔陈伯汤药费,这事,我答应过小兰的。” 肖大福怒火中烧,要不是见张士在侧,早就扇他几个嘴巴子了,真当自己是谁了?没本事还装逼? 心道:先将两人骗到分部再说,哼!到时再看这俩傻子如何猖狂。 肖大福忍着怒意,道:“小哥,你说个准确数。二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想我这样的普通道盟执事,一生的俸银都凑不够。” 李知焉道:“那就先将山货还给陈村。” 肖大福道:“还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但我怕他们不敢要。” 于这个问题,李知焉和张士两人都不大懂,好奇道:“为何?” 肖大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首向陈村人,道:“你们可要这几车山货?” 顺着肖大福问话,李知焉两人也转首来看,发现一众村民,并无想象中的期待和欣喜,反而眼神中,布满隐忧。 第二百六十四章 藏山镇 陈大龙快步行来,小声道:“公子好意,陈某心领了,若这些山货在之前,还未进这些人腰包,尚能据理力争一番,但如今事已成定局,已是晚了,便便算了。” 李知焉看出他的不舍,皱起眉头,道:“事成定局?” 陈大龙道:“不错。” 李知焉道:“那就打破定局。” 张士将头狠狠一点,颇为赞同,然后转首向肖大福,道:“他们要不要,是他们的事,但你一定要给,若这些东西换不来银两,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肖大福道:“好汉,你这不是强盗行为吗?”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但好像又找不出更适合的词句,来描述此事。 张士道:“你他妈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信不信老子揍你。” 肖大福怕再遭这厮毒打,小心翼翼道:“好汉,像我们这样出来,哪里会带多少银两,即使要给钱,也要回藏山镇才有的。” 张士道:“那就回藏山镇。” 这话正和肖大福心意,若川地萌兽的双眼中,再次露出得意之色。 与之前相同,得意之色刚升起,就被人用拳头揍了回去,张士呵斥道:“还不走,看你爹呢?还是咋的?” 肖大福被人无来由的胖揍加呵斥,也只得忍着,咕哝道:“看你大爷,去了藏山镇,老子让你这厮叫爹的机会都没有。” 马车起,轮毂声,风吹鸟叫声,流水潺潺声,声声入耳,还是掩盖不了他那咕哝声,故此,屁股上又被踹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跌个狗吃屎来。 藏山镇,坐落于十万大山外,是方圆百里内,最活跃的山货交易之地。也因此诞生了西南地界最大的商会,三七商会。 凭此,作为一名普通执事的黄俊来,升到了总领藏山分部,主事一职。 在这种偏远地区,若非建功奇特,根本引不起京安城那些巨头们的注意,别说升职,像出任这些偏远地方的,多半也与宣和殿无甚关系,是为道盟边缘化人员,但黄俊来就凭这边缘人员身份,硬是爬到了执掌这方圆百里的一方主事。 经这些年黄俊来经营,藏山镇看去,倒有了些模样,镇子变了,这里的人们,也变了许多。 若有记录此地的影像,定会发现,这里的人们较之以往,少了许多欢声笑语,亦多了许多麻木不仁。 若觉得这样形容太过片面,那可见的这些人,则比以前瘦了不少,衣服上的补丁,也多了许多。 有些地方,则是例外,比如这里的合家欢酒楼,这里的杨花会,则与街上行人,不大不同。 你只要路过此地,就能感受到他们的欢乐,男人的、女人的、男女一起打闹的。 他们也不介意将这欢乐分享于你,你路过此地就会见到,她们的满楼被看,殷切招呼,不过前提是,你得有钱,若没钱,他们也不介意让你知道,这世间至痛的苦,至苦的痛。 路经此地的人们,在见过他人的欢乐后,便倍感痛苦,他们这时才明白,欢乐啊,原来可用钱买到,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遗憾的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却办的极为糟糕,一度让自己陷入贫穷泥淖,无法自拔。 好在这样的事,也只有路经此地时,他们才会想起,只因平时他们想的,都是其他,比如孩子都已六岁了,私塾应该上了,上学的话,至少要孝敬先生一些。再比如,房子年久失修,一刮风就会飘进不少雨来,要是在镇上有一座宅子的话,那就好了,若真是这样,娘子也就不再会叨叨大蛮家男人的厉害,毕竟这种话在自己妻子口中说出,是真的很难受。 想到这,男人抬首望天,感叹道:“老天啊,原来在所有的幻想中,连‘想进这种场所’的想法,都是一种奢望,二牛啊二牛,你可真是失败。” 只是人间这样的感叹,着实太多,若真有老天,也会顾及不来,所以感叹后,这些“二牛”们,又会低头,继续他们的生活。 只是这低头的生活,是真的生活吗?不得而知。 世间虽有许多二牛,但那终究不是全部,所以合家欢的掌柜在随便叫了一声“客官请”后,便有人行了进去,轻易间,便完成了二牛那遥不可及的梦。 在掌柜多年的经验中,他能清楚的分辨出,谁才是他的“客官”,不错,比亲爹还亲的客官,所以他就以比亲爹还亲的态度,将数人让到了酒楼内。 这些人身上带剑,不同的剑,但凡带剑之人,就没有耕田种地的,只因他们不屑,不愿,也不用。 兴许有另类之人,会如此做,不过大多,是不会去耕田的,只因他们带剑,便是不想耕地种田。 这种人,要么家里有传承,要么家里有钱,毕竟培养一位剑客,可是价值不菲,不说他那镶金嵌玉的宝剑,就是他那匹马,也不是普通家庭能买的起的。 也许有人要说,世间不还是有许多落魄剑客,须知,即使是落魄剑客,也只是相对其他剑客落魄,比起世间繁多的二牛,至少在这镇上酒楼,还是消费的起的。 沈公子四人,倒的确是剑客,也的确有钱,但他们点的菜,却让人感觉颇为寒酸,那清炒豆芽菜不仅吃不饱,而且还不好吃。 即使酒楼大厨的厨艺精湛,豆芽菜,终还是豆芽菜,就是没有大肉来的畅快。 故此,让酒楼掌柜的在心里,不免腹诽了几遍,心道是,难不成这些年,自己的经验不管用了?看这扮相,也并非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落魄剑客,就算是落魄剑客,但凡有钱后,也定会胡吃海喝一番,老子在这里做事多年,不会让我遇到了那传说中的极品,抠门剑客。 剑冢四子坐于大堂正中,在酒楼吃饭,这样的位置,可谓是最差,第一,你欣赏不了镇上街景,自也引不来过客的羡慕,引不来过客的羡慕,自也满足不了你那花了一个月俸银来酒楼装逼的虚荣心。第二,但凡堂中,传菜的店小二都过的甚是频繁,稍微有个不慎,便会请你脑门吃饭。第三,除了店小二,还有吃完走动的食客,他们若是吃的开心了,唾沫星子也会以放烟花的方式,用来庆祝此事,而大堂正中,便是最好的放烟花之地。 堂中诸多弊端,但沈公子一行四人,到得酒楼,便坐在了此处,倒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些,之前也说过,并不是他们没钱,坐不起雅间。 沈公子家族,怎么的也算当地望族,初入江湖便以公子相称,看来还是当地的名门。 但为何还要如此呢? 因为坐在堂中,你可以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而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打探消息,没有任何地方比起酒楼茶馆更能了解当地习俗,且饭桌上交流的消息,天南地北,无所不包,稍微注意听,还有意外的惊喜。 张远志快速扒完碗中饭,见宋大志颗粒未动,疑惑道:“五师弟,怎么?今天没胃口?” 宋大志一叹,咽一口口水,有些想哭,这能叫没胃口吗? 要是有一头牛,自己都能吃完,毕竟牛,终归属肉类,此时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因俭朴成了习惯,奢侈,便会让人有罪孽感,但他妹的的,是真香啊,口齿生津,再度咽下,违心道:“我不饿。” 沈公子懒得管他的心理活动,一边吃饭,一边竖起耳朵,打探着藏山镇这些天来的情况。 就在四子上手边,一桌食客中,终是不再扯那些家长里短,切入了一个让在场众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于这样感兴趣的话题,沈公子自是不能不感兴趣。 只见正中一男子,生的尖嘴猴腮,似是喝了不少酒,双眼已通红,看去竟有山中猴子的几分模样。只见他食指向天举,道:“知道了吗?听说分部内,上面来了大人物。” 在其对面,一长得如肥猪的男子,夹起一大筷子菜,大嘴一张,送入口中,在咀嚼中,送出几个字来,只见他道:“真的?他们来此作甚?” 两人旁,那高个男子也好奇道:“是啊,他们来此作甚,我们这偏远小镇,倒也有些宝贝,但经黄俊来经营后,也一并送了上去,多半也去了道盟总部,且这些大人物来此,定不会为了几张皮毛之事,就是一些仙草圣药,他们也不定看得上。” 尖嘴猴腮的男子道:“当然不是,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岂会看上这些土货,这些东西,他们只要想,就有一万人为他们取来,听分部的弟兄说,这些大人物来此,是为捉拿一人。” 高个男子道:“捉拿一人?不会是那闹得满城风雨的李知焉,听说那厮在九湖城后,就再未出现过,有传闻说,他去了十万大山。” 尖嘴猴腮的男子道:“我想也是,能让这么多大人物齐聚于此,定是那厮无疑,毕竟这厮在九湖城和灵隐寺,可是让我道盟颜面扫地。” 若肥猪的男子哼唧一声,道:“要是让我捉到他,非剁来吃了不可。” 这话被肥猪男子说的正容亢色,但同桌酒友,却不以为意,大笑出声。 第二百六十五章 欺软怕硬 酒楼本是欢声笑语之地,但也得有个度,你可以笑,但不可以吼。 但在这一桌男子看来,要是心情好的话,别说吼,就是从最左边跑到最右边,对一对“山歌”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么多年,已然习惯,要不如此,这饭吃的,都不够味儿。 那高个子率先笑毕,道:“肥猪王,你也就敢在此地耍狠,要是那厮如此好捉,还来这么多大人物作甚,派你去不就得了。” 被称为肥猪王的男子道:“竹竿儿,你也别笑,他只是没遇到我而已,若遇到,定要叫他知道,老子这百来斤肉,不是白长的。” 尖嘴猴腮的男子道:“肥猪王,我还听说了,这次要在我们这些人中,甄选一些人去十万大山,你要是有这个心,倒是可以跟头儿申请一下。” 肥猪王一口酒喷来,呛得满眼泪,红着眼,支吾道:“干猴儿,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什么来,被称作竹竿儿的男子道:“肥猪王,听说这厮极其残暴,不说我们这些道盟杂鱼,就是陆大人那独子,他也是敢杀的。” 众人饶有兴致,看着那张胖脸。 许是再也受不了同伴嘲弄,肥猪王板着脸道:“那又如何,正因为此,我王非柱才不能放过他。” 干猴儿见他如此,道:“既然如此,我就将你这个名额,给报上去了。” 肉到嘴边,肥猪王刚欲吃,听此,重新将大肉放入碗中,急忙道:“干猴儿,不急,你想,这厮若只是避几天风头,那十万大山,定是最好去处,但若这厮要长期躲避我道盟追捕,与我道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你猜会怎么着?” 众人齐声道:“怎么着?” 肥猪王道:“所谓大隐隐于市,若要长期躲避我道盟追捕,他定会寻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城市躲起来,试想,这样的城镇,在世间星罗棋布,找一个人,犹如海底捞针,所以我认为,他定是藏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城镇里,比如藏山镇。” 听他如此分析,众人皆左右打望,紧张起来,干猴儿道:“肥猪王如此说,也不无道理,传言这厮极是嗜血好杀,要是在我们身边暴起杀人,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到时找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肥猪王道:“可不是,所以要诛杀此獠,在镇中等着就好。” 肥猪王话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义正言辞,但在同伴眼中,却有些意味深长,这种眼神,直接看得肥猪王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他就将头,别到了他处。 只是他处的眼神,也与同桌酒友相差无几,不能说相差无几,这他妈完全就是一样。 这样鄙夷的眼神,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不错,就在不远处,坐于堂中的四位剑客。他能忍受同伴如此,但绝对忍受不了其他人这样。 当然,也不会忍,毕竟这里是藏山镇。 在他看来,背个剑就以为自己是剑客的,他听过许多,也见过许多。 藏山镇,挎剑的实在太多,所以他不仅见过许多,还杀过不少,上次张村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子,卖了头耕牛,买了把剑,跟个老师父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以为自己可以行走江湖。 只不过还未走出藏山镇,肥猪王就让他消失在了江湖的芦苇荡里。 因为他竟然要学书中的剑客,行侠仗义,这可不大好,要是让他行侠仗义成功了,林家那小娘子,不就跑了,幸好没让他得逞,让肥猪王现在想来,口水都还直吞。不仅是那晚的林家小娘子,还有那把断剑,都让他兴奋,这种云端俯视之感,着实很爽。 这四人眼神,径直将他拉下云端,让他着实不爽,不爽,便大怒道:“几个小兔崽子,信不信王爷爷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本就一肚子憋屈的宋大志,首先没忍住,心想这厮定是吃了不少好东西,不然怎会如此肥,嫉妒使他疯狂,拍桌而起,道:“你不妨来试试,肥猪王是?小爷说不得给你加深点宽度,让你更胖。” 肥猪王一桌听此,也放下食箸,冷冷盯着四子,而肥猪王本人,更是直接站起,冷笑道:“真是好胆,知道爷爷是谁吗?” 宋大志也没好气,道:“小爷管你是谁。” 竹竿儿小声提醒道:“听这话,这群臭小子似是外地来的。” 肥猪王道:“外地来的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若真是如此,那定要尽尽地主之谊,给他们涨涨记性。” 干猴儿也提醒道:“先探出虚实再说,这些日子,因李知焉一事,藏山镇多了许多陌生面孔,谁也猜不准这些人身后的背景,要是踢到铁板,那就不大好了。” 竹竿儿道:“不错,要是当地的,就算这次让他跑咯,也可日后寻机会找回场子来。” 干猴儿道:“要是当地的,哪敢对我们如此嚣张。” 竹竿儿道:“那倒是。” 闻此,肥猪王那口气也软了下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老子来告诉你,我乃藏山镇道盟分部边事,王非柱。” 在他看来软了的口气,在他人看来,却非那么回事儿,自报家门于他而言,的确是给足对方面子。 宋大志道:“道盟执事?” 见对方迟疑,肥猪王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于世间,道盟两字的确好用,故骄傲道:“不错,王某任职于道盟。” 宋大志道:“那你还不滚回道盟去做事。” 这话怒火中,还带着命令口吻,极不礼貌,至少在肥猪王认为他已是妥协的情况下说出。 故头脑一热,怒不可遏,将手向桌上一拍,道:“臭小子,找打是,在藏山镇,还无人敢这么跟你王爷爷说话。” 宋大志道:“连这样的话都不敢跟你说,那就是也无人敢打你了?” 肥猪王有些奇怪他如此问话,此时一肚子火气,也不管其他,道:“自然。” 话音一落,一巴掌便呼在他脸上。 宋大志不够快,但那只是相较沈公子等人,于面前这如肥猪的男子,他还是能做到得心应手,一来一回,瞬间完成。 这一发难,让干猴儿一等人迅速站起,他们深知今日,已然遇到高手,且这样的身手,这样的年龄,定是世间一等一的天才少年。 此时径直看向宋大志,冥思苦想,试图想出他那个天才来。 不过在此地,即使你是龙,也得趴着,不趴着,你打了人,也该道个歉,不然哥儿几个以后,还怎么在藏山镇混,本着要人家道歉的精神,语气又软了不少,干猴儿道:“几位公子,卓尔不凡,想必是初来此地?” 宋大志道:“不错。” 干猴儿道:“即是如此,难道不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为何说动手就动手,这样子行走江湖,可是走不远的。” 宋大志道:“你要如何?” 干猴儿道:“也没别的,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与我这兄弟道个歉,喝一杯酒,就当是赔罪,我们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大家以后见面,还可朋友相称,你看如何?” 宋大志不屑道:“与你们做朋友?有何好处?” 这话问的很市侩,在宋大志看来,他本就不喜这些人,故此,没必要给这些人面子,这点,倒是与李知焉有些相像,常年习武于剑冢,于人情世故,也非他所擅长,且看这些人样子,也定非什么好人,要不是有师门与道盟那层关系,他早就与李知焉一样,宰了这几人。 肥猪王欲再发作,迅速被干猴儿拦住,小声道:“胖子,莫要冲动,我们本是要探这些人的底,他们越是如此,不就代表他们底气越足吗?底气足,不就代表他们背景越强大吗?” 干猴儿接过话茬,道:“与我们做朋友的话,好处可多了,我不敢说藏山镇外,就藏山镇此地而言,只要公子看上的,朋友都可为你取来,包括你喜爱之物,喜爱之人。这就是与我们做朋友的好处。” 闻此,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公子,似是找到了切入点,道:“我们没有想要的物和人,但我想向诸位打探一个消息,不知可否告知。” 干猴儿见此人仪表堂堂,一说话,那凶神恶煞的少年便坐了回去,看来这些人中,唯此人马首是瞻。 想到此,便恭敬道:“公子但说无妨,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公子道:“传言道盟与天门教不合,你们常驻于此,可有天门教门户的消息。” 干猴儿一等人面面相觑后,谨慎道:“公子打探天门教,所为何事?” 沈公子道:“也无其他,只为救人。” 干猴儿道:“去天门教救人?” 沈公子道:“不错。” 干猴儿道:“可不是候某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传言这天门教教主袁成仇,乃齐云榜上的大人物,虽然我观公子面相奇异,乃天纵奇才之姿,但公子等人,实在太过年轻,要是再有个几年,将袁成仇这魔头踩在脚下,也并非不可,但非现在,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打探天门 沈公子淡然一笑,道:“我又岂会不知天门教之凶险,多谢好意,心领。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有些事非做不可的话,那么即使涉及生死,也是要做的。” 干猴儿竖起大拇指,赞许道:“少侠好气魄,佩服佩服,来,侯某敬你一杯。” 沈公子笑望向他,不曾举杯,也不曾说话。他也不喜欢与这些人交朋友。毕竟喝酒这事,还是找朋友最好,不然没那味儿。 干猴儿也不尴尬,举杯一引,接着道:“不知几位公子从何处而来?” 四子不理会他,他又接着道:“我见几位公子相貌堂堂,阅遍世间,亦很少见,现如今同时聚集四位,那简直可说亘古罕见,若非从小就生在名门大派,想必很难同时有四位天骄的,就像那凤凰栖梧桐,没有好的梧桐树,又怎能负起凤凰之足。” 张远志一笑,小声道:“这家伙就比之前那胖子聪明了许多,知道打探出我们底细后,再做打算。” 沈公子点头道:“我自然知道。自始至终都在试探我等虚实,亦知道我们有求于他,才会如此,但若说出宗门,直接与道盟交锋,只怕会殃及师父及众师弟们,毕竟师弟们不似我们几个,行走江湖时,多有仰仗到道盟的时候。” 继而转首向干猴儿一桌,道:“这位大人过誉了,于我个人而言,师门绝对是世间一等一的宗门,不过世人怎么看,我就不知道了。” 干猴儿道:“那贵派是?” 沈公子道:“西北息剑派。” 此话一出,干猴儿一桌几人,表情瞬间怪异起来。 干猴儿道:“息剑派?可是那杨老儿门派,就是没事收集天下残剑、断剑的那个?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什么溺剑老?也不知这些破铜烂铁拿来何用?” 沈公子心里也是一惊,他随口胡诌的门派,竟还真有,道:“对,就是那个。” 干猴儿道:“既是息剑派,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到这,朝同桌另一人耳语一番后,那人便行了出去。 沈公子道:“大人也知我师门?” 干猴儿道:“自然,只是不明白,那废剑老为何去了西北,还收了这么几个徒弟。” 沈公子大为诧异,当胡诌与现实刚好契合,他也毫无办法,只得随这家伙的节奏,道:“你怎可如此说师父他老人家。” 干猴儿冷笑道:“说他,我还要打他。” 沈公子道:“打他?师父他老人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对他。” 见对方说师门是息剑派后,干猴儿也不再搭理他,好像与其说话,便是在浪费口水。 那高个竹竿儿,倒是接过话头,道:“你说废剑老是?” 肥猪王道:“怎能说废剑老,那简直就是侮辱了‘剑’字。” 宋大志早已怒火中烧,道:“你们够了啊。” 此人虽非自家师父,但看其样子,定是被这群家伙欺负的很惨的一位老者。 肥猪王道:“小子,你最好给爷爷闭嘴,别说你几个,就是你师父亲自来,也只配喝爷爷的尿,之前倒被你几个小子唬住了,现在想来,倒让爷爷成了众人的笑柄。” 宋大志欲再次发作,被沈公子用手按下,道:“师父他老人家还从未与我说过此事,在下对师父的过往,很是向往,不知诸位可否告知一二。” 肥猪王道:“喝下那杯酒,老子便告诉你。” 沈公子满饮一杯后,笑望向诸人。 肥猪王似是积郁在心,在此刻忽然舒散开来,哈哈大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之所以唤你师父那大傻子为废剑老,是因为他本就是收破烂的,也不知道是日子过的太舒坦,还是读书读傻了,那大傻子某天突发奇想,竟想着要收集天下之残剑。” 沈公子蹙眉道:“他为何要如此做?” 肥猪王道:“傻呗,还能是什么,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残剑与普通的剑,还是有些不同。” 沈公子道:“有何不同?” 肥猪王道:“因为大多是魔族之战中,那些英勇前辈用过的。” 沈公子道:“这岂不很好。” 肥猪王道:“好,也的确是很好,可是不该打破我这里的规矩。” 沈公子道:“什么规矩?” 肥猪王道:“收的太高。” 沈公子道:“人家收的高,也关你们事?” 这个“人家”,显然已说漏了嘴,但肥猪王说的兴起,哪里听的出,接着道:“收的太高,不关我们事?就因为他收的太高,连我们藏山分部赖以生存的山货,全都交到了他手里,毕竟做这样的事,众人都会认为他很了不起,一个了不起的人,不大适合在我藏山镇。” 沈公子眼中,已泛起不喜,道:“这又是为何?” 肥猪王道:“我们藏山镇只能有一人了不起,那就是我们黄大人,不做第二人选。” 沈公子冷冷一笑,道:“你们还真是不讲道理。” 肥猪王拳头紧握,憋得面红耳赤,举拳向前,向四子一晃,厉色道:“道理?这才是道理。” 动作是挺凶猛,也诠释的很到位,奈何一拳就被人干翻在地。 因为这次,沈公子再没按住宋大志,所以他就如猛虎出闸一般,向肥猪王扑了过去。 干猴儿道:“你们可真是好胆,别说你们,就是你们师父亲至,也不敢在我藏山地界放肆。是不是你那废物师父不敢来,叫你这几个小废物到此送死的。” 此话,连性子不错的张远志也没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更快,快的目不暇接。 只见他稍微抬了下手,数米远的干猴儿脸上,便有了道五指印,那响亮耳光,尚未散,他已重新落座到原处。 这一耳光,也让众人醒悟过来,这哪是什么废物徒弟,这他妈不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像废剑老那样的人,怎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所以唯一的问题,便是他们判断错了,这些少年根本不是息剑派的。 干猴儿想着,如今已翻了脸,要想挽回,已然更难,只得拖时间,拖到道盟的援兵到,不然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结果了自家性命,到时追悔也莫及。 要拖住这些人,那说什么呢? 一时间,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对了,他们不是要打探天门教的消息吗? 想到这,连忙道:“公子息怒,是小的们得意了,你们” 宋大志又准备动手,干猴儿以手遮脸,急道:“公子先莫打,你们不是要问天门教教址在哪里吗?” 沈公子虚空一按,宋大志便停了手,进而一笑,意味深长,道:“你愿意告诉我了?” 干猴儿道:“小的一直都在寻机会说与公子听。” 沈公子道:“既是如此,那就说来听听,要是让我知道,你骗了我,我就杀了你。” 将杀人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但干猴儿却笃定,他会做到,只因能如此的,要么是经常杀人,要么是实力雄厚。 前者是习惯,后者是态度,就像巨龙要杀一只蚂蚁,只要他愿意,随时就能做到。 干猴儿小心翼翼道:“公子放心,小的所说,句句属实。“ 宋大志不耐烦道:“那就快说,废话真多。” 干猴儿道:“所谓雁过留影,风过留声,偌大一个宗门,要想在世间做到悄无声息,必定很难,更何况天门教这种大宗,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则更会难上加难。所以我们就研究了他们的物资渠道。” 宋大志道:“然后呢?” 干猴儿道:“这些日子,我们阻断了所有去往西北的必经之路,须手持通关文牒方能通过,虽然不曾发现任何问题,但却让我们知晓了一个天大消息。” 见对方脸上不喜,干猴儿不再卖关子,欲接着说来。 此时躺在地上的肥猪王迅速站起,许是为了争功,亦或者说,也受不了这种卖关子,抢先道:“因为从这些时日统计的数据看,驰往西北的物资比起原来多了近半数。所以我们笃定,天门教定在西北。” 宋大志道:“你可真是个天才,我们早就知道天门教在西北。” 干猴儿道:“根据物资的最终走向,我们又将天门教教址锁定在了祁连山一带。” 宋大志道:“可是那里还有许多山,你叫我们一个一个去找?” 干猴儿道:“自然不敢,只是以我们在道盟的地位,知道的也就这些,不错,道盟是派了许多斥候去那儿打探,但我们根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的消息,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即使杀了我们,也是不知晓的。” 说到此,干猴儿一等人心有戚戚焉,委屈的点点头,可怜巴巴的样子。 宋大志道:“大师哥,看这样子,他们是真不知晓了。” 张远志道:“正如他们所说,以他们在道盟的地位,怎可能知道的太多,所以我们要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势必要请教到此地的高层。” 宋大志道:“要不我去将那黄主事抓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嚣张跋扈 宋大志这话,不加任何掩饰,所以就自然的传了数米,刚好能让干猴儿等人听到。 众人心里一咯噔,心想这些瘟神到底来自何方,说话这么不着边际? 沈公子道:“不可,如非必要,我们还是不要结怨太多,其实在我们离开剑冢前,家中传来过天门教的消息,与他们说的,也大同小异,只是此地临近天门教,或许有一些线索是他们未曾发现到的,多问总没错。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里的道盟执事已被天门教收服,这才是我最怕的。” 张远志道:“师兄是说若这里之人早已被天门教收服,那么我们所有的行动,都将在天门教的耳目中,是。” 沈公子道:“我虽然不知成立不久的天门教,为何要快速扩充其势力,但以他们最近的动作看,扩充势力,就是他们的目的之一;这第二嘛,以天门教的手段,这些烂鱼烂虾本就唾手可得,你还别说,有时他们还挺有用的。” 张远志道:“所以师兄担心这些人与天门教早有勾连?” 沈公子道:“我也只是怀疑,偌大一个宗门放在人间,竟有海底捞针之感,这本就是一件稀奇之事。” 张远志道:“这种事,倒是古今都未有。” 宋大志道:“我们接下来当如何,是去十万大山,还是继续在此处打听?” 沈公子道:“不急,我见这群人中,有人先出去了,想必是去搬救兵的,所以不妨多等会儿,有大鱼来,也说不定。” 正说到这,刚出去之人,已折返回来。 华丽的道盟服饰,看去大方得体,甚为好看,与之不相配的,是他面上的表情,只因刚进来的他,满头大汗,尤为慌张,且在其前、在其后,左、右,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援兵。所以大家就好奇问道:“小吴,人呢?” 被称为小吴的男子,似是跑的过快,跑的过急,也跑的过远,此时正大口喘气,单掌向前,示意众人别说话,让他说,只是他试图几次开口,都被喘息打断,少时,才道:“大事不好了,仓库那边有人捣乱,头儿叫我们几个回去。” 肥猪王道:“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这次竟敢跑到我藏山分部闹事,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胆了吗?” 四子天赋异禀,自也聪明绝顶,听出了他话中的指桑骂槐,宋大志脸上那颗大痣,又对向了他,玩味一笑,道:“胖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肥猪王虽在此地作威作福惯了,但终归只是一底层的普通执事,于欺软怕硬,可说驾轻就熟,发现自己说话过了头,马上转换脸色,讪笑道:“小的说笑而已,公子别介意。” 也不等宋大志再答,与一桌猪朋狗友,急匆匆行了出去。 行到远处,才骂咧个不停,商议着怎么报复剑冢四子的事情, 殊不知这四人,乃是当今天下,最有名的年轻人之一,他们竟然连这种念头都敢动,看来终是岁月在作祟,让他们在这偏远之地横行霸道惯了,忘了自己也身处这世间的底层。 见这些人走后,剑冢四子也结完账,起身离去。 若说藏山镇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集市,那太常仓库就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仓库。 若说藏山镇成为最大,是因为偶然,那太常仓库成为最大,就是必然。 这里自黄俊来到来后,就自然而然变为了最大,只因这里,乃是山货交易的中转站,猎户们将大山中弄来的山货送到这,再由这里,转送到大陆各地。 这里也因此流传着一句话,一个藏山镇,半个太常仓。 意思是这藏山镇一半地面,是由太常仓库占据。所以太常仓库是真的大,正如他的大门一样。 既是门大,那门上“太常仓库”四字,就不能小,不然就会显得不伦不类。 仓库如刚刚秋收后的草垛,整齐划一,如士卒接受检阅一般,驻足于太常仓库内。 这“草垛”相较田里,要大上不少,更大,自也就更有气势,所以让人行在其中,倒有了被“草垛”检阅之感。 仓库,终究只是仓库,比起宫闱城墙,还是少了些精雕细琢,多了些单调乏味,所以在你看到第一个“草垛”后,便大概知晓了整个仓库的全景。 “太常仓库”四字下,正行着几辆马车,竖向行驶。 当然,你要横向行驶,也能同时通过八辆马车,不可谓不大,有人可能要说,这样的大门,不怕小偷来犯? 自然会有小偷,但这里,也有藏山分部大半的武力,布置于此。 像这种偏远之地,没有贵的人,也没有贵的物,这最是普通的山货,便成了最贵重之物。 大陆间,但凡小偷,都是武功修为欠佳的,不然不会做这一行,且还好吃懒做,又极其惜命,所以是否要行此险招,的确是一件值得商榷之事。 即使侥幸得手,以后这天下,也再难容他,只因天下各处,都有道盟,自然也就有许多道盟执事,虽说道盟执事的修为,参差不齐,但应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也会有一些江洋大盗来做此事,这种人,就有了一些修为底子,不过嘛,他却没必要如此做,为何? 因为他完全可以去抢典当行、银庄这些容易收纳,又价值连城的物品,没必要在十万大山外,偷兽皮,肉脯,药材之类的东西,若真要如此,那么他只会成为同行眼中的笑柄。 太常仓库外,木桌沿大门向外,一字排开,几位手中执笔,来回书写,一看就是账房先生的人,落座于桌前。 桌前,一个超大的计量秤,置于门口。 诡异的是,这杆大秤却非常清闲,没有工作的意思,也正因此,造成一排马车,沿着更长的一字,向外蔓延而去, 许是连马车都受不了这个长度,所以这“一”字,就歪斜开来。 倒非大秤不愿工作,而是这里的几个执事,不曾让它工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负责此地的执事,正在做其他事。 什么事?能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做? 这样说,好似不对,好像什么事都可让他们放下手中工作,哪怕这“一”字马车队,已是延伸到太常仓库数百米外。 哪怕这马车里的山货,乃是他们的俸银。 哪怕这些马车主人,乃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但那又能怎样? 之所以如此,也非其他,就是打人,就像这里每天都会打人一样,毕竟此地是各方利益的汇集点,发生冲突,在所难免,而马队旁的猎户对此,也是司空见惯,面无表情,看去麻木不仁。 之所以打人,也非其他,因为这人来此的目的,竟然是要回他的一件东西。 这可是自太常仓库建立以来,从未有过之事,想必当地之人都清楚,这座建筑,看似仓库,但他却有古代凶兽“貔貅”之称,吃进去的,又怎会吐的出来。 所以这人来此,提出这样的条件,就是坏了规矩,坏了规矩,自然要打上一顿。 在这些道盟执事看来,有些人只要打上一顿,他就能明白规矩,这是他们在长久的打人中,得来的丰富经验。 被打的,乃是一位老者,此时满脸血污,任谁看去,都有些不忍,不过在场之人中,就没有不忍的。 老者被打的惨不忍睹,但还是硬气道:“里面有样东西,老夫穷余生之力,也要要回来,你们也知道,他是老夫的命根子。” 一道盟执事冷笑中,挽起衣袖来,作势又要打,道:“老头子,但你也该知道,这里任何东西,都不是你能拿出去的,要不然还要我们干嘛。” 老者道:“刘大人,那东西你也知道,对你们毫无作用,为何就是不愿给老夫呢,老夫一身家当,都给了你等,为何在此事上,就是不愿放过老夫呢?” 被称作刘大人的男子道:“老头儿,你须清楚,你的家当并非你给我们,而是被没收的,至于为何没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就不要三番五次、隔三岔五来此闹事了。” 旁边一同僚接过话头,道:“你还别说,这小老儿最近一次闹事,已是数年之前。过了这么些年,我还以为他不来了,早上还与老肖说起此事,不成想,尚不过晌午,他就来了。” 刘姓执事撇嘴道:“可不这样,害的老子今日又要晚回,你看这长长的车队,不弄到天黑才怪咯。” 其旁男子摇头一笑,道:“可不。” 见老者这事,已然差不多结束,众人便准备各做各事。 毕竟这事的结束点,就是老者被打的不能动弹即可。 就在此时,一字型车队末端传来骚动,看其样子,似是有人不想排队,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让人感到稀奇的同时,又大感好奇。 心想这什么日子,又都是些什么人,现在的人,都这么不守规矩了吗? 一众打人的执事,笑着摇头,又开始揎拳捋袖,迎接下一位受害者。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两件挚爱 吵闹声,由远及近,一队车马,已然行到仓库门口。 若从天上看来,这里的车队,已然从“一”,变成了一个“二”字,犹如此处之物,也如此处之人。 马蹄声,伴随着数辆马车,平行驶来。 随着走近,吵闹声也戛然而止,只因领头之人,并非他人,而是藏山分部的执事。 这人他们也认识,想不认识都难,曾几何时,在梦里无数次出现。 不错,在噩梦里,也有在美梦的时候,就是白日做梦时,想将这孙子打一顿,这人便是从陈村归来的肖大福。 现在的肖大福,看来颇为怪异,若没猜错的话,他这样子,倒真的被人打了一顿,且还打的不轻,整个脸包括眼睛,均是青紫肿胀。 所以道旁排队的猎户,极度想笑。 不过,终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只是被人打了一顿,并没有被打死,故此,还是不能太过嚣张,万一让他看见,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自他领着马队,来到场间,众人便将脸别向他处,不想再看,许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笑意,亦或不想看到他,万一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就大麻烦。 但仓库大门处,肖大福那些同僚倒没这样的顾忌,一见到肖大福后,就前俯后仰,捧腹大笑起来。 之前打人的刘姓执事,在笑了一阵后,道:“老肖,你这样,干脆辞了道盟这份差事,去街上卖艺得了,也不用耍刀枪棍棒,站在街头就行。只要你站在那,就有人给你送钱来。” 肖大福脸色难看,忍着怒意,朝这些家伙努力使眼色,道:“刘久仁,你要是羡慕,我们大可一道去街头讨生活。” 肖大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又让一众同僚忍俊不禁。 刘久仁笑道:“我可没你这样优越的先天条件,可惜至极。” 语毕,还垂首摇头,看来竟真有些惋惜。 肖大福还在使眼色,只是他那双熊猫眼让他的眼色看来,除了滑稽外,什么都看不出,那剩下的滑稽,便全都当作了同僚们逗趣的养料,滋生出更多的嘲弄来。 李知焉倒不觉得好笑,也不知这些人为何如此高兴,在他看来,肖大福这样的人就该打,没有什么原因,所以他自肖大福身后行出,并伸出一只手来。 一众执事笑的开心,见此,却好似被人突然勒住马头,故收起笑意,他们可与同僚打闹,那是因为大家地位相当。 如今这样一位少年,一位布衣少年,竟向他们伸出手,且还这样冒冒然走到他们面前。 刘久仁板脸来看,道:“你这是何意?” 李知焉道:“给钱。” 刘久仁板起的脸,又突然一皱,道:“为何?” 李知焉道:“这些东西。” 刘久仁道:“这些东西是你的?” 李知焉道:“我朋友的。” 刘久仁道:“我不管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来这里交货,都要排队,你不懂这里的规矩?” 李知焉认真道:“不懂。” 这回答,倒是让刘久仁有些意外,忽然想到是肖大福领来的,难道跟他有关?转首向肖大福,道:“老肖,你藏山镇的亲友,我们都认识,这是你远房亲戚?” 肖大福一笑,面泛不屑,道:“狗屁亲戚,就算是亲戚,老子也想宰了他们。” 刘久仁似笑非笑,道:“哦?老肖,你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用耐人寻味,因为肖大福背后的张士,一巴掌拍来,直接打在肖大福那后脑勺上,让他呼痛不已。 他有想过要躲,他也知道这厮暴躁至极,定会因自己激怒的话,再下黑手,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怎么躲,也不会躲掉。 肖大福迅速蹲在地上,吼道:“老刘,就是这两个贼人,要抢我们这几车山货,还不拿下,更待何时?” 刘久仁见此听此,大概明白了六七分,单手一招,众执事便如潮水般涌来,想必这种事干的太多,已是驾轻就熟。 只不过这次,与以往很多次都不同,因为他们打向张士的拳头,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错,即使他们很多人,也很多拳头,那张士,只有一人。 虽一人,但亦有很多拳头,场间,全是拳头残影。 拳头既已打出了残影,那么就证明这拳头打的很快,快到众人根本躲避不了。 躲避不了,自然就全被打翻地上,哇哇大叫。 肖大福心中大骇,他已是很高估这厮的修为了,如今看来,好像还是低估了他,至少地上数十人,就又一次为他的误判买了单。 见这边如此大动静,一众排队的猎户,在叮嘱伙伴看守好货物之后,也赶了来。 那仓库内的执事,在发现这里动静后,也一并涌到了大门口。 张士环视一周,道:“你们这里,谁说话作数?” 看其威势,众人不自觉退后一步,见无人作答,张士一脚落在那刘久仁脸上,道:“大爷问你话,可曾听到。” 见此,有数人悄然跑了开来,定是去叫人无疑。 就在此时,气喘吁吁赶来的小吴,也正好见到了这一幕,马上向道盟分部而去。 张士也不管这些通风报信之人,又将脚抬起,作势欲踩,刘久仁连忙摆手道:“大爷先别打,你要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 张士道:“将你们管事的叫来。” 刘久仁道:“不用叫。” 张士道:“为何?” 刘久仁道:“因为他马上就会来。” 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心道:不要以为打过老子,就可在这里得意,待会儿黄大人来了,希望你不要哭才好。 张士才懒得管这些人如何想,以他那大条神经,想来也领悟不出。 抽出桌旁的两把椅子,一把递给李知焉,另一把,朝地上一蹬,便七扭八歪的躺在了上面。 斜眼处,瞟向地上一众呼痛打滚儿的执事,忽然,他发现众执事中,竟有一位老者,在他记忆中,好似不曾打过这样的老人,故道:“老头儿,你可不要碰瓷儿啊,大爷今日还未喝酒,清醒着呢?” 听此,老者上气不接下气,道:“老朽的伤,与大爷你无关。” 张士道:“那就好,不对,与我无关,那又是谁打的呢?” 刘久仁一等人怕老人说出自己,免不了又要会受这喜怒无常的莽夫一顿胖揍,故狠狠向老人瞪去。 这些凶狠的眼神在瞪向老者时,张士也看见了,他只是神经大条,可不是傻,所以抓起刘久仁,又是几个大嘴巴子,道:“是你们打的喽。” 此时的刘久仁,与一刻钟前的刘久仁,已全然不同。 他如今这样,与肖大福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最大的不同,是之前他在嘲弄肖大福,现在是肖大福,却对他忍俊不禁,只见他哭丧着脸,道:“这废剑老三番五次跑来闹事,小的也是公务在身,无奈无奈出手,也实属无奈。” 张士道:“废剑老?还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老者道:“大爷,废剑老是这些人对老朽的蔑称,老朽本名吕义财,是这里至诚商会的会长,也曾在落雁山开宗立派,是为息剑派。” 张士道:“我也在这里多年,为何没听说过你。” 吕义财道:“因为老朽在开派那天,就被人灭了。” 李知焉亦来了兴趣,道:“为何?” 吕义财道:“因为他们说我息剑派藏有魔剑。” 李知焉道:“他们?哪个他们?” 吕义财朝地上打滚儿的执事一眼,道:“他们。” 李知焉道:“那你藏了吗?” 吕义财不直接回答,道:“老夫一生走南闯北,做大陆各地生意,也收藏过不少好物,但老夫所藏中,最得意的,莫过于剑。” 一众道盟执事听此,冷冷一笑,颇为不屑。 李知焉道:“剑?” 吕义财道:“不错,就是剑,魔族之战时,那些人族英雄用过的剑,因为我儿子就葬在那场战役中,这让老朽骄傲了半生。我儿吕至诚,也有把剑,唤作至诚,所以老夫一生,唯这两物,最是珍贵,如今已失其一,而另一物,却被这些人锁在这太常仓库内。” 张士道:“他妈的,这群狗东西,他们是不是说这把剑是魔剑,然后就抢夺了去。” 吕义财道:“他们倒不会如此直接,而是真在我收藏里,找到了一把当年魔族战将用过的剑。” 李知焉淡淡道:“只有人为魔,哪有剑为魔的。” 张士道:“娘的,可不是如此,人类就是这么虚伪,总喜欢用一些荒唐的理由,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是他这个形态,说出这样的话,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知焉唤出赤霄剑,意念一动,剑就绕着太常仓库巨门,上下左右,来回一划。 然后这座闻名数百里,最大仓库的大门,就如纸片一般,散落开来。 李知焉道:“去,带老先生寻回他的宝剑。” 即使见到李知焉这套行云流水的剑术,众执事也当没听见,依旧无动于衷。 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不定是跟自己说的。 李知焉的确没给特定某人说,他是对全部执事说的。 所以现在的刘久仁,颇感委屈,因为在无人答话时,张士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第二百六十九章 蛮横无理 刘久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欲哭,又无泪,他就想不明白,这厮怎的老是盯着自己打,不由得在心里骂道:你爷爷的,先让你得意一会儿,等上面那些大人来了,爷爷定要打的连你妈妈都不认识。 刚想到这,又被踹了一脚,只见张士呵斥道:“你大爷的,愣着干嘛,还不带路。” 就在此时,沿大门向外,青石板路面上,传来一阵骚动,人声,马蹄声,蜂拥而至,犹如从海平面拍来的大浪。不时,便到了近前。 一众道盟执事见此,大喜过望,特别是肖大福和刘久仁,鼻青脸肿的他俩,脸上已是笑开了花。 只是这花让人看来,极度憎恶,故此,这“花”就被憎恶之人一拳,打了个稀烂,让两人抱着鼻子,哀嚎不已。 一队人马行进,当首之人道:“何人在我道盟重地撒野?” 张士朝地上一吐,道:“你他妈谁啊?” 当首之人面泛不喜,冷冷道:“我乃此地知政,藏山分部主事黄俊来。” 张士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黄俊来啊。” 黄俊来道:“你认识我?” 张士道:“自然认识。” 黄俊来道:“既然认识我,就该知道黄某的手段,既知道黄某手段,就不该在此地撒野。” 张士道:“撒野?天下间还没有爷爷不敢撒野的地方。” 这话,倒也是实话,以他的实力,不说小小藏山镇,就是那京安天道宫,也可如此说。 但现场之人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则更不可能知道他的实力,所以此刻听来,就显得有些自大狂妄。 两人说话间,从黄俊来身后摔出一人来。 不错,你没看错,就是摔出,从马上径直摔下,摔了个四仰八叉,这一举动,惹得众人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真笑出声,只得将脸别到他处。 这人着实膘肥肉厚,即使落在青石板上,也无任何不适,反而将坚硬的青石板,塌陷下些许,紧接着,他一个鲤鱼打挺,两个鲤鱼打挺,三个四个 尝试几次后,终还是放弃,翻过身,爬了起来,拍去身上灰尘,怒道:“匹夫,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别以为一身腱子肉,打了几只山中老虎,就可来我道盟撒野。” 说话者,也非他人,正是之前在合家欢酒楼,被宋大志掌掴过几次的肥猪王,王非柱。 张士道:“肥猪王,你讨打是?” 王非柱一愣,不去计较他后面的话,反而问道:“你知道我的绰号?” 张士也是一愣,但凡胖子,都挺忌讳别人说他的肥膘,但这胖子却不曾有厌恶之意,他本想以此激怒此人,却没达到预想中的效果,道:“你他妈这身赘肉,‘肥猪王’三字都只能谦称。” 王非柱道:“谢谢。” 张士又是一愣,难不成这厮的神经,较之自己还要大条,连挖苦都听不出来,故道:“我说道盟没人了吗?能不能换个聪明点的来。” 这话,瞬间让王非柱勃然大怒,吼道:“你这匹夫,有种再说一遍。” 张士再次一愣,心道:原来这厮的怒点在这里。 想到这,便道:“本大爷不与傻逼说话,谢谢。” 这话彻底让王非柱暴走,只见他脚下一蹬,向张士冲来,看这架势,耕牛都怕是遭不住他这一撞。 好在张士不是耕牛,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白虎,是为神兽,所以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见王非柱冲来,一拳送出。 也仅仅一拳,便将冲来的王非柱,送了回去,且还送过了头,越过黄俊来一队人马,送到了数十米外,道旁草丛中。 黄俊来等人看了一眼四脚朝天、躺在坑洼处的王非柱,心里大骇,转首向张士,道:“这位英雄,为何无故伤人?” 张士撇嘴,有些无语,道:“我说你道盟还有没有是非曲直,你他妈是他来打我的,你没看到?” 黄俊来道:“就算是我属下不对,这下手,也未免太不知轻重了些。” 张士懒得给他东拉西扯,道:“打了便打了,怎么的。” 黄俊来道:“即使英雄你有几分武艺,也不可不讲理,对。” 张士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你他妈好意思跟我讲道理,你信不信老子连你几个一起打。” 抽刀拔剑声,迅速自黄俊来身后响起。 黄俊来右手一举,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接着道:“这位英雄,刚才之事,乃是黄某属下先动的手,我便不再与你计较此事,但我这些属下,可又有什么不对之处?” 说到这,指向地面,那躺着哀嚎的道盟一干人。 张士道:“他们啊。” 黄俊来道:“不错。” 张士道:“他们不给钱,所以就打喽。” 黄俊来眼中,寒芒一闪,深吸一口气,想必是气的不轻,这些年,还从未有人敢在他地盘如此嚣张的。 这里不是没来过大人物,但即使是大人物,也不可能如他这般。 大人物通常要讲究个颜面,这厮是连一点颜面也不讲,与泼皮无赖,毫无两样。 在未探出对方背景前,黄俊来忍着不发,道:“为何要给你钱?” 张士道:“因为这些货物。” 闻此,肖大福从地上爬起,跑到黄俊来身前,张士也不阻止,任由他如此,只见他道:“黄大人,这些货物本是属下之物,被这两个贼人劫到此处,还想以此换取银两,你要为属下做主啊。” 看着鼻青脸肿的肖大福,黄俊来皱眉道:“这位英雄,我属下所说,可是属实?” 张士道:“大爷懒得给你扯这些,这几车山货,你这狗腿子说值二十万两银子,大爷吃个亏,就作十五万两算给你,怎么样?” 肖大福急道:“你大爷的,我哪有说过二十万两,老子一直说的十万两好吗?” 张士亦不耐烦,道:“好好好,那就作价十万两,大爷也并非那小气之人。” 道旁一众猎户闻此,嘴巴虚张,于这样的对话,不敢置信,许是他们从未听过这么多银子,抑或惊讶于这几车山货,竟能值如此多钱。 黄俊来一眼瞪向肖大福,刚欲再说话的肖大福,瞬间闭嘴,黄俊来道:“那两位毁我仓库大门又是为何?” 李知焉见他提及此事,道:“无他,李某看不惯而已。” 这大的也就算了,这小的说话,更是呛人,惹得黄俊来差点噎住,咳嗽不止,要不是尚未探出两人底细,他非要剁了两个狂徒不可,按捺下心潮起伏,咬牙道:“这位小友,可知这天下看不惯之事,实在太多,若每人都像你这样,那这天下,岂不大乱了。” 李知焉道:“天下大乱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像你这样的人越多,就越多人看不惯,越多人看不惯,那势必就会引起天下大乱。” 此言一出,可说语惊四座,一众猎户点头赞同。 只是在道盟执事恶狠狠的看来后,又将点头,变为摇头。 干猴儿自后方行出,道:“小贼,休要在这里强词夺理,天下大乱,不正是你这些狂徒不守规矩导致的吗?” 张士大怒道:“你他妈敢与老子恩公如此说话,信不信老子抽你。” 转首向李知焉,道:“恩公,话不投机半句多,懒得和他们争论。” 这话说来,又将一干道盟执事,噎的不行。 想必在他们人生际遇中,还从未遇到如此胡搅蛮缠、蛮横无理的东西。 当然,他们于自己的蛮横无理,是感受不到的,即使感受到了,也会很快原谅自己,人,总是能优先原谅自己。 毕竟人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有自我保护和自我辩护的潜意识。 张士说不争论,但干猴儿却找到了由头,只见他道:“且先不讨论这几车山货的归属,毁我仓库大门,这位小友亦亲自承认,那么就赔钱。” 张士冷笑道:“多少?” 干猴儿道:“不会太多,我们这大门你也看到了,采用千年古木,在十万大山深处运来,光运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自更不用说这合抱有几人粗的古树本身的价值,还有这门漆,题字,等等等,就简单折算成一百万两银子,算我们吃点亏。” 张士道:“那你来取。” 干猴儿一愣,倒有些意外,这厮虽说一点高人风范都没有,但从刚才出手来看,这厮倒是一个高人无疑。故看向黄俊来,见黄俊来点头后,干猴儿道:“你为何不自己送来?” 张士道:“好,大爷这就给你送来。” 闻此,黄俊来一等人齐刷刷向后一退。 黄俊来朝身旁那竹竿儿耳语几句后,竹竿儿便骑马奔了出去。 张士见此,也不管不问,不急不缓,向黄俊来等人走来,径直走到黄俊来身前站定,才道:“那位来取?” 众人均看向干猴儿,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要人家赔钱吗?你不是要人家过来吗?现在人已过来,那么你就得自己去取钱。 看到众人眼神,干猴儿一阵傻眼。 第二百七十章 仓库寻剑 干猴儿心中一寒,腹诽道:这群喝酒吃肉时,说着那两肋插刀话语的好兄弟,可真是够义气,这钱若能要回来,不还是我们几人分,现在有性命之虞,就让我去,真不是东西。 想到这,心里极度憋屈,索性道:“大爷,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诚信,若是没有,缓几天也无妨。” 张士道:“我张士走南闯北,可从不拖欠他人银两,你若是如此,倒让张某心中背上那失信于人的愧疚。” 干猴儿摆手道:“不是,是小的最近太宽裕,钱多的根本用不完,于此事,你大可以不急。” 张士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倒是你这么宽裕,可不可以再借点给本大爷,毕竟也欠了你这么多了,多欠点也无所谓,对。” 干猴儿瞠目结舌,接着哭丧着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故望向黄俊来,见黄俊来点头后,道:“不知张大爷要借多少?” 张士道:“就借这个门的钱。” 门钱? 修缮大门的钱,于众人而言,自是小数目,少喝顿花酒,就能拿出。 奈何这道门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经干猴儿一番狮子大开口,这道门,如今已是千金难求,若用一位普通执事的俸银支付,就与一杯水去救一车薪火,没什么两样。 且干猴儿刚好就是道盟的普通执事,故此,他再次看向黄俊来,得到黄俊来的再次点头后,心道:头儿,你不要只点头啊,若这厮真要我交于他,我从哪里搞这么多钱来,一个不好,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想到这,只得硬着头皮,道:“张大爷,小的虽然宽裕,但也不至于宽裕到随时拿出一百万两,所以能不能宽限几天,待小的凑够了后,再亲自送到府上,可行?” 说到这,干猴儿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从未有人在他这里借钱借的如此嚣张的,而他,自打出生起,也从未如此委屈。 张士道:“那你算哪门子宽裕,你这仓库这么大,不是有很多银两?” 干猴儿道:“仓库乃公家财物,小的只是一普通执事,哪敢动用库房货银,被上面知道,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士道:“你若不给,我就杀你的头。” 干猴儿哭丧着脸,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今日自己过早的出了头。 当然,以前发生这种事时,那是谁先出头,谁就先大出风头,不成想,今日踢到了铁板,还踢到了两块。 亦想不通,想不通现在的高手,为何连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与街上那些泼皮无赖,毫无二致。 此时再度望向黄俊来,黄俊来这次连正眼都不看他,不过头还是得继续点,干猴儿只得道:“大爷,小的是真没那么多。” 张士道:“那就去仓库为老子取来,老子可不管你是公家物,还是私家银。” 话音一落,便率先向仓库内行去。 这些年,除了道盟中人,进仓库进的如此随意,行的如此坦荡,走的像自己家一样的,也怕是只有这厮了。 不对,还有那个小东西,此时扶起废剑老,犹如逛自家花园一般,众执事见此,心里腹诽不已。 若军士列阵于操练场,“草垛”整齐划一,矗立仓库间。 李知焉问道:“黄大人,我们要寻一把名为‘至诚’的剑,可否告知我们,此剑在哪个仓库?” 众人心里嘀咕道:你还别说,这小东西就比那大东西,要礼貌不少,只是明明就一强盗,这样子问话,倒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所以黄俊来道:“王库管,仓库可有一把名为‘至诚’的剑?” 将李知焉等围成一圈的众人中,一着道盟服饰的男子,小跑过来,道:“大人,属下不知有此剑。” 吕义财就在不远处,循声而至,忽然激动道:“你不知道?是你们将小老儿所有收藏,都充了公,你说你不知道?” 黄俊来淡然一眼,朝吕义财望去,这一望,让吕义财瞬间低下头去,再次道:“吕老之物,现在在何处?” 那王姓库管向身后一人耳语几句后,道:“大人,都已这么些年,吕老儿那些破铜烂铁,想必已被仓库内的伙计当垃圾扔了。” 吕义财听此,一个趔趄,差点晕厥过去,李知焉扶着他,顺势轻抚他后背,才不至于让他倒地,想必情绪波动过大,吕义财咳嗽几声后,虚弱道:“你们夺我家财,我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夺我一生所藏,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但你们夺了我儿留下的唯一之物,老夫即便下到黄泉,也要在哪里等着你们,寻回这物。” 话语虽轻,但说的场中诸人,无不动容,有不屑的,有冷笑的,有杀气毕露的。 当然,有同情的,也有无情的。 场边围了几圈的看客,便有不少在此交货的猎户,此时正无情的看着吕老头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想着这样的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故有些庆幸。 又不幸的是,这种事情随时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就有了些冷漠,有了些无情。 同情的,自然是李知焉,他觉得此人虽无多少修为,也无多少财富,但只言片语间,却当的人尊敬。 毕竟尊敬这事,从来就与实力和财富无关,所以那些不屑和冷笑,让他很是看不惯。 看不惯,便一个闪身,几个大嘴巴子,落在那些冷笑和不屑的脸上。 让那些脸上,瞬间变作了痛苦,同时也多出许多同情来。 只是不知道,这同情,是同情自己,还是同情眼前这鳏寡老人。 黄俊来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即使自己属下被打,也只是皱了皱眉头,道:“我希望两位明白,此处乃我道盟重地,你们所打之人,也是我道盟货真价实的执事。” 张士道:“那又如何?” 黄俊来道:“没什么,黄某只是提醒两位,你打在他们脸上,就相当于打在我道盟脸上,你们须清楚,天下何处不道盟。” 张士哂然一笑,对他人而言,道盟两字,的确有一定的震慑力,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笑话,解除了那劳什子阵法后,他又是一尊逍遥天地的神兽,他会惧道盟? 只见他一个瞬身,将那位王库管单手拎起,问道:“吕老板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想必是惊惧于张士的雷霆出手,慌乱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说话也就多了些不利索,故支支吾吾道:“小小的是真不知晓。” 张士道:“你还有一次机会,吕老板的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 被人缚在手中,王库管哆嗦道:“这这已是多年前的事,且那些东西,毫无价值,定是被人当做垃圾给扔啊。” 言犹未尽,一声惨叫,便衔接上了未说的话语。 只见张士伸出脖颈,一口咬在这人的臂膀上,然后这只臂膀,便随他脑袋一甩,轻松卸下。 张士满口是血,画面让人看来,极度残忍。 不过张士却很享受,舔着唇角,如同地狱行来的恶魔。 众人迅速退后,惊叫声起,甚至有胆小者,惊恐的跑出了场外。 黄俊来再也不能做到平静,脸色唰的一白,道:“阁阁下莫不是那魔族余孽?” 见众人惊惧,张士倒是漫不经心,道:“随便你们怎么按名头,因为本大爷根本不在意。” 最后还咧嘴一笑。只不过这笑,在众人看来,便是恐怖。 特别是缚在他手中的仓管,差点吓晕过去,但生命的潜力告诉他,必须强打起精神,要是让人吃了,那人生岂非可笑至极,此时急切道:“大爷,大爷,小的有印象了,有印象了。” 张士道:“早知如此,何必受那皮肉之苦。说,在哪里?” 王库管道:“就在仓库最后方。” 张士将此人朝他所说方向一扔,道:“带路。” 一个趔趄后,仓管男子迅速站定,捂着被咬掉的左手部位,不敢再看身后之人,也不敢再说话,向仓库后方行去。 在“草垛”后方,有一大块空地,比起前方的干净整洁,这里就显得脏乱许多。 这地儿在整个仓库中,都较隐蔽,既然较隐蔽,那就不是必须要处理之处,毕竟上面来人时,通常不会到这里。 数堆杂物,随意散在角落,也没有要遮风挡雨的意思,想来这里之物,于这里之人而言,如同去了肉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也正因此,在风雨侵蚀下,一股浓郁的霉臭味,飘荡其间。 也幸好不是吃食,要不然那味道,足以熏天。 众人便随仓管到了此处,几堆杂物旁边,随着雨水洗刷,在青石板上画出几道不规则图形。 正中那堆杂物中,则流出一道朱红色锈迹,也正是这堆锈迹,让吕义财欣喜若狂,瞬间就奔了过去,乱翻一通后,抓起两块锈铁片,爱不释手。 经刚才之事后,众执事再也不敢露出轻蔑之意,但也在不经意间,撇了撇嘴。 第二百七十一章 爱剑至诚 众人不仅对废铁不屑一顾,还对手持废铁的废剑老,同样不屑一顾,他们想不明白,这样一物,有何欣喜之处。 但李知焉却不同,不去看众人眼中的嘲弄,而是将视线落在那堆废铁上。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这堆废铁里,竟有一物与他隐隐间有丝联系。 吕义财怀中,此时已揣满各种残剑,似是每一把都是宝贝,不舍得丢弃。 即便这些剑,锈迹斑斑,任谁贴身而放,都会感觉到很脏,但他却并不在意。 他只在意,今天既已到此,如何将这些宝贝运出去的问题。 这堆残剑虽不多,但以他的能力,要运出去却很难,所以他求助的目光,便再次望向李知焉。 似是会传染,李知焉便将这求助的眼神,递给了道盟一众,你还别说,经张士发飙后,这些人的眼力见,也大有进益,所以不多时,场间就多了一辆马车。 李知焉道:“可寻到了你的宝剑。” 吕义财虽高兴,但也多了些紧张,因为这堆残剑已被他翻出大半,还是未曾找到,那不知在梦里出现过多少回的爱剑。 听李知焉问来,也不抬头,继续扒拉地上那残剑堆,道:“还没,经这么些年洗礼,可能‘至诚’剑已锈的面目全非,但老夫有信心,一见到它,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说到这,又有些黯然,嘟囔道:“只是都这么些剑了,为何还没他的踪迹呢?” 张士道:“会不会被这些人放到了其他地方。” 那管理仓库的男子听此,立马道:“大爷放心,我等虽然贪财,但对吕老儿之物,却没什么兴趣。” 一众人连忙附和道:“正是,正是” 见吕义财颤颤巍巍,收拾着别人不屑一顾的残剑,李知焉有些不忍,便上前来帮忙。 只是刚到断剑处,心中一震,陡生剧烈之感。 这剧烈之感刚升起,就被场间声音打断。场中不知何时,已行来一群人,为首者,与黄俊来等人一样,身着道盟服饰,再看其袖口花纹,又与普通执事相去甚远。 人未至,声音已传来,只见此人道:“都言黄主事乃西南能吏,数次被执事长大人提及,为何今日却因两个蟊贼,如此兴师动众,须知我梅华忠并非你手下,没义务为你处理藏山镇之事。“ 黄俊来笑脸相迎,道:“梅大人,藏山镇之事,不也是道盟之事,大人如此说,可是黄某最近有怠慢之处?” 梅华忠道:“怠慢倒不至于,只是常言说的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梅某职责范围内,可没这档子事儿。” 黄俊来点头哈腰,道:“如非必要,属下也不敢打搅到大人您,只因属下情知大人,并非那见死不救之人,果不其然,小的向大人一通报,大人就亲自到了此处。” 梅华忠道:“黄俊来,你也不用给我带高帽,说,可是前面那两个蟊贼?待梅某快速解决了,还要去赴章大人的酒局。” 黄俊来刚欲答“正是”。张士便从前方掠来,一巴掌呼向这摆谱的梅华忠脸上。 不过摆谱之人,通常都有些摆谱的本事,见张士一掌拍来,单手一挡。 奈何张士一掌,势大力沉,虽未扇到他老脸,但也将他扇出到数米外。 重新站定的梅华忠,惊骇莫名,心道:这偏远之地,竟还藏有如此高手。 作为道盟大主事的他,不说天下高手全都认识,至少认识一大半,且这些年道盟长老会登记注册之故,至少让他知晓天下高手的十之七八。 从这人出手的力道看,这人定是破空境后期的高手无疑。 想到这,便在识海中,搜寻着天下大境界高手的模样,最后发现没有一个与此人吻合,便道:“所谓达者为先,兄台这番武艺,定是成名已久的某个前辈,不知我道盟有何得罪之处,要在此地与我道盟为难。” 张士心想,成名?他倒的确成名的早,只因他一出生,就闻名于天地间,道:“为难你道盟,不是道盟一直为难老子吗?自劫取老子辛辛苦苦从十万大山获得的山货开始,再到坑我们的剑。哪一件是老子为难你道盟了?” 梅华忠道:“黄俊来,可有此事?” 黄俊来道:“稍等,待属下问个究竟。” 黄俊来在唤来几人,装模作样一番后,又在梅华忠耳边低语几句,梅华忠道:“前辈,他们说的,可与你说的有些出入,是你仗着一身武艺,想劫取我们的货物才对。” 张士早已不耐烦,又要暴起揍人,刚欲出手,在其身后,就有了些变化,让他停下手来。 只见李知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两把剑,不错,一把锈迹斑斑,一把剑身黑透,剑柄到剑穗,均为黑色。 且两把剑,如同热恋中最亲密的情侣,粘连在一起,又如同归于尽的敌手,至死都不放过对方。 吕义财见此,迅速向李知焉奔来,他认识那把剑,那把锈迹斑斑的剑,虽与梦中的样子,有些出入,但剑刃上那至诚二字,却未因锈坏脱落。 张士迅速拉住他,道:“你不要命了吗?” 张士不知道,锈坏的剑,是否对人有害,但他却清楚知道,那黑色的剑,肯定对人有害处,只因他试过,所以他知道,如今那厚厚的香肠嘴,就是明证。 这一异常举动,也让众人看了来,其中黄俊来和梅华忠两人见此,双眼已眯成一道缝,敌意的同时,也谨慎起来。 只因那不是别的,正是那把魔剑,魔族战将用过的剑,曾让无数人族命丧此剑的魔剑。 故此,让他们有些害怕,害怕,反倒会激起心中的愤怒,因此愤怒道:“小子,我劝你放下那把剑。” 李知焉诧异道:“为何?” 梅华忠道:“因为它对你没好处。” 李知焉道:“不行。” 这次轮到梅华忠开始诧异,道:“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这上面,不只一把剑。” 梅华忠道:“那你最好是一起扔掉。” 李知焉道:“不行。” 梅华忠再度诧异道:“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这把剑,是吕老伯一生最爱。” 梅华忠道:“即是吕老伯最爱,与你何干?” 李知焉道:“因为我挺喜欢吕老伯的。” 梅华忠道:“你可知道,长期伴于此剑,会让你丢掉性命。” 李知焉笑道:“既是丢我的性命,与梅大人何干?” 梅华忠道:“小子,我可是好心好意相劝,不要不识好歹。” 李知焉道:“谢谢,我知晓的。” 于他人好意,李知焉从不吝啬“谢谢”二字,即使知道这人站在自己对立面,将要拔剑相向。 但只要某一刻是真心关心自己,那么这一刻,就值得谢谢。 李知焉手握两剑剑柄,意念一闪,探入那把至诚剑中,突然,在其识海中,凭空出现一位翩翩佳公子,长身玉立,目如朗星,像是刚习完一套剑法,收剑而立。 画面一转,偌大的战场,凭空而现,人如蚂蚁,布满整个画面,也如草芥,一大片,一大片,倒了下去。 公子身立其中,笑意盈盈,只是笑脸上,白衣间,多了许多瘆人的红,那银色的剑刃口,那红忽转动态,径直流下,是为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想必都有。 画面再转,再无人现,独剩一柄剑,剑柄处,五根手指骨虚握,遗憾的是,这虚握的手指骨,再也提不起剑,也再舞不动剑。 至此,画面静止。 不过静止的画面,瞬间被打破,一滴泪水,自九天落下,打破了这一静止画面,犹如滴在平静湖面上的露珠,水纹,也因此被惊得很远。 在李知焉脑海中,突然响起一段话。 “你可曾后悔?” 于这话,李知焉不知怎么回答,人这一生,肯定有许多后悔之事。 但不一定都会后悔,因为人不后悔,自然就不会后悔,哪怕这事让人看来,可以做的更好,但不后悔,就是不后悔。 想到这,李知焉脑海中,又响起另一道声音,与之前不同,是一女子之声,只见她道:“不后悔。” 男声处,传来一声叹息,就再无声音传来。 等了许久,发现再无反应,李知焉用力向两边一掰,试图将两剑分离开来。 这一掰,让他大为诧异,如今的他,虽说离那些大人物还有些差距,但也不再是万丈谷那山野少年,这一掰,两剑居然纹丝不动。 李知焉无法,只得将意念探入那黑色魔剑内。 与之前的光亮不同,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李知焉唤来丹田内的火元素,瞬间就驱散了魔剑内的黑暗,也让他看到了剑内之物。 一人,一女人,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一身黑甲,干练得体,覆于全身。 唯独眼神处,有许多倦怠。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夜魇、至诚 魔剑中,犹如宇宙初开,混沌一片。 黑甲女子出现其间,终是与这寂寥之地,添了一些生气, 只是这“生气”,看去颇为生气,任何一个女子被陌生男子闯入闺房,都会有情绪,更何况是当年驰骋魔族战场,屠戮无数的黑甲女子,只见他倦怠的眼中,忽转凌厉。 “你是何人?” 这空间中,只有两人,这话,自也是问的李知焉。 但凡有人问起这事,他都答的很认真,命运的开始,便说他是错的,所以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世人,他并没有错。只见他道:“我叫李知焉。” “为何来此?” 李知焉道:“我心中有感,被此间之物,唤到了此处?” “你是那人的朋友?不对,以你这般年岁看,他不可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李知焉道:“但我就是有感于此,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不是那把破剑,难道是‘夜魇’?你是魔族?”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听他们说,如今天地间已没了魔族,想来,我也不会是魔族。” “我不管你是谁,你最好离开此间。” 李知焉道:“为何?” 似是差点被此话噎住,有了些生气,这声调也瞬间提高,黑甲女子道:“我是这柄剑的剑主,你说为何?” 李知焉道:“好。” 李知焉答应的爽快,却是未走,女子疑惑道:“为何还不走?” 李知焉道:“外面有一老伯,想必是你旁边那把剑剑主的父亲,已是年迈,此时他要取出那柄“至诚”剑,所以” “所以你就来找我?” 李知焉道:“若你有办法的话,自然最好。” “没有办法。” 爽快的拒绝中,也透着爽快的生气 与尺子一般直的李知焉,哪听的出弦外之音,道:“那怎么办?” 在所有想到的办法中,李知焉有想过让张士将两剑分开,但靠蛮力掰开的两剑,真的还能完整吗? 或许实在没办法的前提下,他才会考虑到此点。 女声,再次在虚空中,幽幽传来,只见她道:“你为何不去找他?” 李知焉如实答道:“那边我去看了,不过只看到一些画面,就看不到了,然后我就过来了。” “是吗?” 李知焉道:“千真万确。” “那你过去大喊,皇甫珺要湮灭了。” 李知焉道:“为何要如此?” “傻子,你不是要见他吗?用这招定能见到他。” 李知焉总感觉哪里不对,但还是从魔剑中抽回意念,再次将意念探入“至诚”剑中。 一进得“至诚”剑,就照女子的方法,大喊道:“皇甫珺要湮灭了!皇甫珺要湮灭了!皇甫珺要” 第三声还未喊完,一男子就从混沌中走了出来,进而打断了他的喊叫。 此人长身玉立,白衣胜雪,一缕青丝垂下,看去飘逸出尘。 唯独那眼神中,亦如女子般,有许多倦怠,让他的出尘之感,大打折扣。 听此喊叫,在其眼中,有紧张,有焦急,隐隐中,还有一丝迫不及待,不过更多的,却是复杂。 在诸多情绪中,他的眼神彻底被一少年占据,故问道:“是她叫你过来的?” 李知焉如实答道:“是的。” “那她” 李知焉道:“她说这样,你就会现身。” “你这样做是为何?” 李知焉道:“若我没猜错,外面有一老者,定是你父亲,他费尽千辛万苦,就是想得到你使用过的这把剑,只是现在此剑,与那黑剑粘连,所以我就想,怎样才能将两剑分开。” 男子眼中,颇显落寞,问道:“父亲他还好吗?” 李知焉疑惑道:“你不知道?” 男子面有难色,道:“我已是许久未见父亲,我拘于此剑中,而父亲,又非修行中人,即使他持剑在手,也只能隐隐间感到我这缕残魂的存在。于我而言,也只有他手掌的温度,才能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 李知焉道:“既然如此,你就自动与那剑的分开,与吕老伯一道回去。” 李知焉这话,说的理所当然,他也自认为没什么毛病,但男子脸上,却出现了犹豫,只见他嗫嗫嚅嚅道:“可可不可以将那剑一并带走?” 李知焉皱眉道:“为何要如此?你定也知道,那剑对吕老伯而言,无甚益处,反而有害,若吕老伯爱屋及乌,不小心碰到了那剑,可就麻烦了,以吕老伯如今这身子骨,即使不小心碰到,都怕是会命丧” 男子知道他要说什么,为难之色如泛舟一般,游荡在其好看的脸上。 只见他一叹后,似是开始妥协,道:“不一定要像现在这样,放在一个剑匣,放在一间屋,甚至一个仓库都行。” 李知焉道:“这可不行,吕老伯正因为魔剑之事,搞得如今落魄不堪,我不知你是否知情,外面对于魔族的一切,都是禁忌。” 男子皱眉,惆怅道:“你刚才说天下间再无魔族?” 李知焉紧盯着他,继而点头。 男子接着道:“此等行事,与那魔族,又有何异,只是可惜了我那些好兄弟。” 说到这,男子便不再说。 他不说,女子的话,却从空间深处飘来,只见她道:“吕至诚,可是后悔了?” 吕至诚道:“后悔?吕某一生,光明磊落,怎可能后悔。” 女子道:“死鸭子嘴硬。” 吕至诚道:“皇甫姑娘,你知道,我不会后悔的。” 女子道:“那你还来问我后不后悔?” 闻此,吕至诚脸上一红,让李知焉看来,颇为奇怪,想着这平淡的话语,还有情绪波动的地方?故道:“吕前辈,先别羞赧,此事当如何?” 于李知焉而言,此地非久留之地,即使有张士这样的顶尖高手压阵,最终也架不住道盟人多。 一旦自己身份暴露,道盟倾全盟之力,也要将自己擒回天道宫,且吕老伯,如今已与自己绑在一条船上,势必也会受到牵连。 吕至诚被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很愧疚,毕竟老父亲还在外面等着他的答案,在将视线投向虚空时,又隐隐间感到女子的轮廓,让他脸上再度出现难色。 姓为皇甫的女子道:“臭小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事与你有何关系?” 李知焉被她这么一凶,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确,这事与他毫无关系,支吾道:“我我只是怕吕老伯在外面等久了而已。” 听此,吕至诚更显纠结,而皇甫珺,也再无声音传来。 再说剑外。 太常仓库内,李知焉背对众人,已站了许久,修行人士均是知道,这小子,大抵是与剑灵沟通之故。 在一些名剑中,会保有前主人的一些意识,若与剑主意识相悖,则可能遭到剑的反噬,且明明是两剑,如今却合二为一,并为一剑,不可分离,如此,自是剑灵之故。 人越聚越多,让张士看来,有些烦躁,他讨厌这些蝼蚁,特别是成堆的蝼蚁,让人头皮发麻,用医师的话来说,叫密集恐惧症,且经九湖城之事后,这种憎恶之感,更加强烈,故道:“看个鸟啊,跟老子滚,信不信老子撵你们走?” 在梅华忠后,又赶来一群道盟执事,于张士的手段,未曾领教过,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未领教过,自然就没吃过苦头。 没吃过苦头,自然就很是嚣张,那来人当首者,呵斥道:“狂徒,你要清楚,这是道盟重地,不是你家后花园,实在要走,也该是你自己。” 张士道:“你他妈怎么说话的,欠抽是。” 这话出口,让来人有些懵,他没想到这厮竟如此嚣张,嚣张的没边了,故怒火中烧,道:“郑某便让你长长记性,不然你还真以为这天下,没人能治你了。” 张士冷笑连连,开始挽袖子,若在以前,他还会激怒对方一番,如今的他,就像一个修为暴涨的暴发户,人家要打架,他不介意动手,就像有人要拿家当,来赌他的零花钱,自然就要大方一些,不能抠抠搜搜。 郑姓执事颇为不屑,行到梅华忠身侧时,梅华忠提醒道:“郑兄,此人有些古怪,你当小心。” 郑姓执事道:“能有多古怪?若真是古怪,郑某就将他打成正常。” 听郑姓男子如此说,梅华忠嘴一撇,也不再说什么,心道:“腚天立地”郑大人,果真非同凡响。 这样的话,自然不敢当面如此说,但背地里,他还是敢,不仅敢,还会笑,与同僚们,笑的那叫一个欢实。 因为此人,非他人,正是在灵隐寺一战成名的郑行远,郑大人。 自灵隐寺后,久未露面的他,亦出现在了这偏僻之地,这是他主动要求来此的。 他不是不喜欢大城市,而是发现一些大城市,不大喜欢他,这样的偏远小镇,倒是能让他内心深处,得到些许的安宁。 只是这安宁的内心,一遇到道盟同僚,就有些膨胀,也不知为何,就仿佛天然需要膨胀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第二百七十三章 脆弱的倔强 膨胀,的确会让自卑的人,看去好上不少。 虽没有自信那般迷人,但比起自卑,终是更好,所以此刻的他,带着膨胀,昂首阔步,向张士走来。 只见他昂首向天,眼中,已然只有张士的发际线,骄傲的像只公鸡一样。 来此不久,却让他喜欢到非常,不成想,这样的偏远之地,竟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破空境应有的礼遇。 不会像天道宫那样,虽受尽礼遇,但也做尽孙子。 这里不同,自到得这里后,他就感觉自己与这高高在上的天空很像。 所以自到得这里,他就鼻孔朝天,心想这天地间,也怕只有这苍天才可与自己做朋友。 亦让当地土着,感受一番京安主事的地道,要感受这份地道,也怕唯有这昂首向天,迈着八爷步的傲慢。 一想到这,他又想到了南方,在南方之地,他也曾如此傲慢,只是没傲慢多久,就让一臭小子用鞋底狠狠的抽在脸上,还将自己最大的骄傲,给抽死了。 倒的确,有陆公子和没陆公子随行,完全是两种概念。 就拿现在来说,要是有陆公子随行,这梅华忠就特么不敢在老子面前抬头,则更不用说展露他眼中,那让人厌恶的戏谑,这孙子虽隐藏的好,但老子怎么的,也在京安混迹多年,活在人精堆里,又怎会看不出。 也正是那个臭小子,不仅毁了老子的自信之源,还让他在灵隐寺一战中,受尽羞辱,至今想来,亦还有些狼狈不堪、耳赤脸热。 羞辱也就算了,还让老子在道盟的地位,开始边缘化,陆大人虽未追究责任,但也把老子直接排除在了道盟的权力中枢之外。 派到此处,虽是老子主动请求,但不用想也知道,即使这次不来藏山镇,下次也可能去荼蘼村,毕竟世间那么多偏远角落,总有一个能将自己放逐过去。 思来想去,还不如来这藏山镇,这里远离京安城,虽也算偏僻之地,但架不住货物贸易带来的繁茂。 你还别说,这里的女子虽无京安城的温婉,但也独有此地民风的一份大气,这里的酒食,虽无京安城的精致,但也不失此地民风的那种豪迈与彪悍,真可谓是,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 郑行远如此想着,鼻孔朝天,不知不觉间间,已到了张士近前,用他那如炮台的嘴巴,向张士轰出几个字。 你还别说,这角度看去,就如一个炮台对准敌方的城门,只见他道:“匹夫,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张士一愣,这话他听的很熟悉,好像自己就经常说,只不过这次,是出于他人之口,让他感觉不大适应,也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些日子,自他恢复修为后,这嘴上功夫,好像因此退化了。 看来这解决问题的方法改变了,用武力解决呢,倒的确效果不错,但也有弊端,就是很无趣,所以此刻他眼中闪过一抹戏谑,道:“你叫我说我就说?老子偏不说。” 郑行远见不得对方眼中那种戏谑,只因一看到这种戏谑,就让他想起过往种种,那些不堪回首,瞬时,从昂首的公鸡,变成愤怒的公鸡,颈毛也随之炸裂开来,道:“匹夫,你找死?” 张士再次一愣,想不到此人涵养功夫,竟如此之差,这么容易就被激怒,倒让他有些意外,细细一想,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不过在听到他恐吓后,张士眼中,又自然流露出一抹不屑,刚欲开口,对方就攻了来,心想此人还挺暴躁的,倒挺合他胃口。 张士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在郑行远眼中,那种不屑,可是他的梦魇,在无数次睡梦中,这种不屑的眼神,都能将他从睡梦中笑醒,不错,嘲笑醒。 火剑为红,看去如同怒火,向张士直直刺去,眨眼间,便到了张士面门。 张士不为所动,任由郑行远火剑袭来,眼中再次闪过刚才那种戏谑,并道:“小朋友,玩火不仅会上身,还可能自焚。” 郑行远见此听此,更是怒火中烧,手上加了力道,向张士面门递去,他恨不得将这可恶的眼睛,绞的稀烂,恨不得将这张毒辣的香肠嘴,直接烤焦。 想归想,待临近,才发现此人眼中停留的,依旧是戏谑。 这戏谑的眼中,又布满着平静,平静的让他害怕,作为破空境高手,亦是看尽天下强者,在面对自己出招时,还能保持如此平静眼神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对自己实力,绝对的自信。 这人说话虽不中听,甚至有些粗鄙和狂妄,但绝非傻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是高手,一个笃定自己不如他的高手。 想到这,郑行远急忙一个千斤坠,收剑回撤,在数十米外,再次站定。 张士又是一愣,他已做好徒手接剑的准备,没想到这家伙竟撤了回去,让他伸出的右手,有些尴尬,道:“小朋友,你说我这无处安放的右手,该放在那里?” 郑行远怒道:“匹夫,你也比老子大不了几岁,就不要在爷爷面前倚老卖老了。” 从表面看,张士的确比郑行远大不了几岁,但实际情况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已多少岁月,即使是用阵法困住他的糟老头子,他也可以叫一声小朋友,故道:“爷爷比你大一岁也是大,咋的,不服来打我啊。” 见张士这副欠揍样儿,郑行远再次怒上心头,斥道:“匹夫,休要猖狂,须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张士一愣,这些时日以来,这话他不知听了多少遍,故扣了扣耳朵,也不知扣出了什么,向外一吹,不屑道:“是不是道盟的人,打不过的时候都喜欢如此说。” 郑行远也是一愣,不成想,这粗犷汉子,竟看出了他的脆弱,不过这种事情,千万不能承认,道:“打不过?你郑爷爷只是不想与你打而已。” 听此,张士一声冷笑,那不屑的神情,又朝他望去,望的他,似那小姑娘般忸忸怩怩,满脸羞红后,才道:“打不过也不用学那娘们儿。” 郑行远恼羞成怒,吼道:“你这匹夫,除了逞口舌之利,还能怎样,有种过来打你郑爷爷啊。” 闻此,张士竟真的行了来,刚行一步,一众道盟执事便齐齐退后一步。 这家伙之前用嘴撕掉仓管臂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与郑行远一道来的诸人,见众人如此,也一并向后退去。 唯有郑行远,本就身在一众道盟执事前方,未曾发现身后之事,脚下虽在不自然的抖动,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匹夫,你不要过来,要不然要不然郑爷爷可不客气了。” 话说的硬气,正如其头皮一样,但这话说的,却是哆哆嗦嗦,自也就少了不少气势。 不说气势,让人听来,可说滑天下之大稽。 但凡滑稽之人,都会引人发笑,即使知道这人是郑主事,也是没有忍住。 只因今日之事,有太多可笑之处,他们已是忍了许多。 许是忍了许久,在此刻不想再忍,抑或再也忍不住。 一人笑之后,便引得全场哈哈大笑,有甚者,鼻涕都笑的喷了出来。 郑行远怒极,自灵隐寺一役后,他除了讨厌别人戏谑的眼神,还讨厌这样的笑声,哪怕这笑,不是笑自己,他也讨厌,更何况这笑,就是笑自己。 故此,差点又让他暴走,转首一看,发现众人已是在不知不觉间,离他很远,怒发冲冠的同时,又是一愣。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梅华忠道:“郑兄,我们并没什么意思,只是给你腾出场地,让你有发挥的空间,也一并让这厮知道,我道盟可不是好欺负的。” 见梅华忠如此说,一众道盟执事纷纷附和,郑行远心里骂了一万遍娘,但话已出口,又不好自食其言,真的退去。 虽然他心里,很想与这些混蛋站在一起,但如今在他一番骚操作下,只得硬着头皮,面对这让自己心生怯意的粗鄙男子。 作为破空境,他深深明白,与人交手时,心有怯意,已然输了一大半,他试图摒弃这份怯意,但随着那香肠嘴男子逼近,这怯意非但没减少,反而越来越浓郁。 只因香肠嘴男子行来的脚,好似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 他绞尽脑汁,思索应敌之策,传话之人说,这里有两人闹事,也就是说,除了他,还有一人。 如今前方,却有三人,一少年,一老人,那老人连走路都不稳,想必不是那闹事之人。 就算闹事,也不值一提,那么最后,便是那少年。 不错,虽是一个背影,但也可判断此人,就是一少年,既然是少年,那么修为上,自也就高不了哪儿去,若是抓住这少年来要挟这家伙,说不定他会因此就范。 想到这,一大口岩浆自他口中喷出,岩浆由小变大,化作一条岩浆龙,向张士袭去。 张士冷笑依然,戏谑再现。 郑行远忍着怒意,单手持剑,脚下一蹬,径直向他刺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故人相见 再说李知焉,此时手握两剑,不时将意念附在左边“夜魇”,不时又将意念附在右边“至诚剑”上。 于场外之事,倒并非很在意,虽然他也感觉到了强敌环伺,但有张士在侧,这些事情就不用他操心,除非有像齐云榜十大高手那样的,其他的,一概不用搭理。 就在此时,李知焉的意念,刚好到“至诚”剑中,一到场便道:“皇甫姑娘说,父母,乃是人之根本,问你为何还不自去?” 吕至诚闻此,又一阵黯然,看向左手处,不时又转向右手方,似是要看出什么来,然后李知焉也随他一并看去,亦是看了许久,也未曾看出什么来。 进而看向吕至诚那张丰神俊朗的容颜,这次倒是看出了为难。较之刚才,犹有甚之。 他不直接回答李知焉,而是反问道:“她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这种问题,李知焉自也很懵,眨巴下眼,道:“我不知道。” 吕至诚道:“我知道了,麻烦你再为吕某跑一趟,将刚才这话,转交于她。” 李知焉哦一声后,又再次当起了信差,意念一动,又到了那漆黑空间内。 不时,魔剑空间内,一女子情绪激动道:“对,你去告诉他,我就希望他走,他不走,这不忠不孝的骂名,还得本姑娘给他背着。” 李知焉只得收回附在魔剑内的意念,向“至诚”剑而去,刚到至诚剑中,就发现吕至诚双手抱头,已是痛苦的蹲在地上,让本欲传话的李知焉,突然收住话头。 他不明白,这看去玉树临风的男子,为何仅因几句话就如此这般,但他又明白,他这样,定是与这些话有关。 李知焉没有再传话,而是问道:“吕前辈,你是不是想让皇甫姑娘做你妻子。” 吕至诚痛苦的脸上,忽然一愣,不成想,这清秀少年竟如此直接,一点婉转的余地都不曾留。 但对李知焉而言,这何其平常,又何其简单,记得以前有个女孩子这么说过,所谓妻子,便是你喜欢她,她刚好也喜欢你。 于感情一道,李知焉也很懵懂,但他能看出吕至诚喜欢皇甫姑娘,而皇甫姑娘,也喜欢吕至诚,既然如此,不就可以了吗? 虽被人叫做前辈,但听李知焉这个晚辈之言后,吕至诚却有些忸忸怩怩,道:“我我只是觉得皇甫姑娘不错而已,哪有你说的那样,况且她是魔族,乃我人族之患,不管从立场,还是身份,都势成水火,怎可能做那那个?” 李知焉认真道:“为何魔族就不能做妻子?” 吕至诚犹豫不决,他不想去辩证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本就想忽略这些问题,让这世间,再无这样的问题,但还是道:“因为因为她杀了很多人。” 李知焉道:“他杀了很多人?” 吕至诚道:“对!” 李知焉道:“他可曾杀了你?” 像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吕至诚脸泛笑意,道:“这倒没有,她不仅没杀我,还救了我几次。” 李知焉道:“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问题。” 吕至诚道:“可是她杀了很多人族,即便她救了我,也抵消不了她的罪孽。” 李知焉道:“你可曾杀过魔族?” 吕至诚冷哼道:“他们入侵我人族之地,杀我人族子民,自然该杀。吕某不仅杀过,还杀过不少。” 李知焉道:“这与你娶她做老婆有关吗?” 吕至诚默然良久,道:“自然有关,我死去的兄弟,我人族的冤魂,都不会让我如此。” 李知焉道:“可是你兄弟,那些冤魂都已不见,何不自私一点,给皇甫姑娘,给你自己的感情,解开这道枷锁,毕竟现在的你,对道义已是无能为力,何不留一些道义,给你心中那最真实的感情。毕竟它是无辜的。” 吕至诚垂首来看,见自己全身,已是透明,透过透明的身体,看向身体外的混沌,自嘲一笑,道:“小兄弟,兴许你说的对,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或许我内心深处很是渴望有一天,能与她长相厮守,但我就是做不到。” 李知焉道:“你觉得这场战争是皇甫姑娘的错?” 吕至诚摇头道:“虽不至于全归咎于她,但作为魔族战将的她,自也脱不了干系。” 李知焉不直接回答,而是绕过话题,道:“曾有一个朋友与我说,所谓妻子,就是你喜欢她,而她,也刚好喜欢你,至于其他,我也不是很明白,我见你与皇甫姑娘这样,定是互生情愫,为何要这样折磨彼此呢?” 此刻的李知焉,的确不大明白,就像世人不明白他一样,于他而言,为何明明相爱的两人,要这样折磨彼此。 他挠挠后脑勺,有些匪夷所思。当然,他的不明白,也让吕至诚不大明白他,道:“小兄弟,你心里就没有一丝顾忌?” 李知焉蹙眉道:“为何要有顾忌,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闻此,吕至诚终是有所展颜,笑道:“小兄弟还真是个妙人,若吕某不是这残缺之身,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李知焉眉头蹙的更紧,道:“为何残缺之身,就不能交我这个朋友?” 吕至诚一怔,忽然间幡然醒悟,仰天大笑,道:“妙极,妙极,倒是吕某着相了。今日劳烦到小兄弟为在下跑上跑下,还不知晓你姓名,真是抱歉。” 李知焉如告诉皇甫姑娘一样,认真道:“我叫李知焉。” 吕至诚道:“好名字,李兄弟,之前你说爹爹寻剑至此,你与爹爹是何关系?” 李知焉道:“我与吕老伯也是刚认识,他来寻剑,我来这里卖山货。” 吕至诚道:“卖山货?” 李知焉道:“不错,在门口刚好碰到吕老伯。” 然后李知焉就将刚才之事,一五一十,向吕至诚复述了一遍。 吕至诚听完,再度默然,许久后,才道:“唉,可惜了我那些好兄弟,也辜负了父亲他老人家。” 正说到这,至诚剑空间中,李知焉忽然不见。让吕至诚大为诧异。 再说郑行远,只见他喷出岩浆火龙后,紧接着又是一剑,向张士刺去,火龙很大,也隐去了其身后带剑来袭的郑行远。 看着这威势惊天的火龙,张士眼里,不屑之意更浓。 不屑,通常就会轻敌,亦或者说,不屑本就是轻敌的开始。 张士本可以唤出一道雷霆,将火龙劈散,也可以吹出一阵大风,将这火龙吹走。 但他都没这样做,只因他突发奇想,想看看自己拳头是否够硬,所以他掠了过去,一拳轰在火龙上。 火龙一轰而散,也由此证明,他的拳头的确很硬,至少这气势汹汹的火龙,不是他对手。 只是光拳头硬,是没用的,只因你拳头再硬,若轰在没用的地方,也只能证明你有勇无谋,空有蛮力,而非智勇双全,孔武有力。 所以这一拳最好的方式,是落在郑行远身上,特别是现在,一剑刺向李知焉后背的郑行远身上。 下一刻,张士就悔恨的疾呼出声,道:“小贼,你敢!” 郑行远自然敢,他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被吓到,毕竟旁边还有许多同僚和下属,且对他而言,你这匹夫越是如此,看来此子对你就越是重要,你越是威胁我,我就越要如此做。 再说李知焉,于这身后一剑,空间中的他,早已察觉到。迅速收回意念,转首向偷袭者的剑望来。 剑很陌生,但人,却很熟悉。 一声尖叫,贯入众人之耳,响彻场间。 令人困惑的是,这道尖叫,不是因为刺到了李知焉体内,也非张士来不及回救的懊恼,自然也不是场中有人患有恐血症之故。 这声尖叫,根本就不来自其他人,而是来自我们郑行远郑大人。 只见他好似见到了鬼,比起见鬼,还更来的惊恐,这张脸,他太熟悉了,熟悉的出现在他每个噩梦里。 曾几何时,他在梦中提着剑,想划花这张脸,如今梦想成真,竟有些近乡情怯。 不错,剑就在手中,也在刚才,递到了对方面门之前。他却没了勇气。 只因他清楚明白,这小子,非昨日,也非前日,如今的他,能独对破空境后期,且还不落下风。 自己在他面前,已然不够看,虽然自己也是破空境,但人和人,初期和后期,有很大差别。 只是剑已刺出,收回,已是很难,所以剑尖再次一转,来到吕义财之前。 张士一个瞬身,急速赶来,上下打量一番李知焉,发现他没事后,对着横剑于吕义财脖子前的郑行远,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道盟行事,都如此卑鄙的吗?” 郑行远冷笑道:“只要最后能成功,怎样做,其实并不重要。” 张士道:“我劝你莫要如此,用这老头儿威胁不了我,惹火了老子,这里之人一个都不要想跑。” 郑行远心中一咯噔,无来由一震,陡增许多紧张。 真正让他紧张的,不是这句话,而是张士那血红之眼,如同魔尊驾临世间。 郑行远哆嗦道:“你你可不要吓我,若吓的郑某手滑,结果了这老儿性命,就就不大好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始作俑者 张士面泛冷漠,根本不理他,脚步向前,不疾不徐,踏步而来。 想必这样一幕,让他想起了九湖城之事,并因此激怒了他。 见此,郑行远不仅说话哆嗦,连这持剑之手,也跟着哆嗦起来,跟着张士脚步,有节奏的后退开来。 他深知此人不是开玩笑,至于他为何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高手,冥冥中的预感。 惊惧的郑行远,再次将剑移到吕义财脖颈上,只因吕义财的脚步,有一次没跟上,那脖颈上,便有血流出。 李知焉眉头一皱,迅速拉住张士衣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被李知焉一拉,张士那嗜血之眼,瞬时清明不少。 郑行远道:“对就这样,千万别轻举妄动,这点,你倒要跟李小子学学。” 此时此刻,他倒是忘了李知焉是因为什么,才走到今天这地步。 李知焉道:“郑大人,吕老伯乃是寻常百姓,你将他放了。” 郑行远道:“郑某为何要听你的?” 李知焉道:“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 郑行远道:“你与这匹英雄离开这里,我就放了这老头儿。” 李知焉道:“我怎么相信你?” 张士道:“恩公,与他废话作甚,杀了这里所有人,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李知焉道:“我之前不同意你杀人,那是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今日你要杀人,我也不会阻拦你,只因这些人,大多都死有余辜,但唯有一人,他不该死,至少在他不愿的情况下,不该剥夺他生命的权利。” 张士虽神经大条,却也知道李知焉所说是谁,转而一叹,退到李知焉后,道:“恩公,你这样下去,很容易丢掉性命的,这些杂碎可不会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别说你,就是手刃至亲,也会想都不想,一刀下去的。” 李知焉道:“今日我与吕老伯位置互换,你就不会如此,对?” 张士道:“那是自然,他们敢动你一根汗毛,我要这藏山镇陪葬。” 李知焉和煦一笑,道:“谢谢,不过吕老伯是我一朋友的父亲,我不忍他因此丢了性命,毕竟他还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做。当然,即使他不是我朋友的父亲,我也会救他的。” 张士道:“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有些人活着,就如世间最绚烂的花一般,粗略一看,好似可有可无都行,但细细一想,只要他活着,就会让人感到世间的美好。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看护这花的责任。” 吕义财不曾听清他后面之话,于李知焉前面说的,倒是一字不差的念叨了几遍,只见他激动到颤抖,道:“李李公子,你刚才说的那朋友,可是我儿子?” 李知焉道:“不错。” 吕义财道:“可是以公子年龄看,很难与我儿子有交集。” 李知焉笑道:“我刚才不是神识探入至诚剑中了吗,且吕大哥,刚好就在里面,准确来说,吕大哥有一缕残魂,驻在里面。” 吕义财魔怔般,脚下不自觉的,朝李知焉移去。 刚挪动半步,脖子就碰到了郑行远的长剑,但他不管,继续向前,剑也因此在他脖颈处,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郑行远大惊,心想这老头儿不要命了吗? 若他真不要命,自己该如何办?如今自己唯一的筹码,便是这老头子,若他有个闪失,自己定要被这家伙吃掉。故此,便不能要他死。 不能让他死,便不能让他继续走,自也不能让他走过去,因为他走过去,还不如让他死。 毕竟他死了,还有一人为自己陪葬,要是让他走过去,那就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下葬。 所以他迅速拉住吕义财,道:“老头子,可不要如此任性妄为,毕竟郑某的剑和人,都还在。” 若拎小鸡仔般,将吕义财扯回。 吕义财从魔怔中醒来,啜泣道:“大人,求你放过我,让我见见孩子,我们吕家,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受到你们这般对待。” 郑行远可不会管这些,他只知道,这老头子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特别是那混小子,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大魔头。 今日要想安全出得此间,势必要寻出那混小子的忌惮之物,幸好,这混小子喜欢扮伟大,这种行为,可不大好,在历史长河中,很多扮伟大的蠢货,都没有好下场。 只是他一会儿腹诽李知焉杀人不眨眼,一会儿又说李知焉人格伟大,未免太过矛盾了些。 当然,在其心里,他愿意怎么想,都是可以的。 只见他道:“老头儿,你之前有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不知道,你可知道” “他是谁”三字还未说出,就闭上了嘴,郑行远在心中权衡道:看这样子,众人还不知道两人身份,根据李知焉的存在,那粗鄙汉子的身份,老子也猜了七八九分,毕竟九湖城的风波,可是不小,想不知道都难。若在此刻与这两人闹翻,并说出两人底细的话,那么在场之人,一个都走不掉,白虎一怒,可是将柳坊主及袁成仇等人都搞的灰头土脸的存在。 他倒不在意其他人走不走得掉,他只在意,这走不掉的人中,会不会有一个是自己。 吕义财道:“可知什么?” 郑行远道:“可知这两把剑中,有一柄是魔剑。” 吕义财淡然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若在此刻遂了多年夙愿,死了也值得。” 吕义财说的洒脱,但郑行远听来,却紧张起来,心道:你这老头儿倒是活够了,郑某才刚步入中年,身负破空境修为,还想着大展宏图,及逍遥快活一番,你走无所谓,可别带上老子。 想到这,便故作生气道:“不行,郑某可不愿你如此。” 吕义财道:“老朽的性命,自然全由老朽说了算。” 郑行远道:“不对,你的性命,全由郑某,及郑某的剑说了算。” 吕义财道:“大人,你为何非要如此呢?难道让小老儿在这风烛之年,到死也不能瞑目吗?” 见吕义财老态龙钟之相,郑行远亦有些不忍,但还是迅速狠下心来,想着要是在此刻心软,那混小子可不会对自己心软,自己之前种种,越想,越是害怕,道:“你怎样,关郑某何事?” 也不知是激动如此,还是伤感这样,吕义财一阵咳嗽,也因咳嗽,有血,自口中带出,那眼泪,也不知是咳嗽之缘由,还是伤心之缘故,顺着满面皱纹的脸颊,断断续续滑落下来,泪水划过每一道皱纹,都会停留一段时刻,好似岁月,又好似人生。 原来人生在世,这伤心流泪,都显艰难,众人不免悲从心来。 李知焉见到这般情景,心有不忍,道:“郑大人,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吕老伯。” 郑行远道:“我之前便说了,你俩退出此间,我自会放了这小老儿。” 张士孑然一身,这样的束缚,亦让他很难受,此刻恶狠狠道:“小贼,若再不放了老人家,张某定吃了你,不,像你这样的人,张某吃你都嫌脏,张某定将你拍成肉泥,拿去喂狗。” 郑行远双眼微眯,寒芒一闪,杀气毕露,看来也发了狠,道:“你这样说,郑某更不能放了。” 张士向前,又准备动手,但迅速被李知焉拉住。 郑行远冷笑道:“你看这臭小子,就比你理智和伟大的多。” 李知焉挺身向前,将欲动手的张士,挡在了身后,妥协道:“好,我们离开,但我们会在藏山镇上等吕老伯,若三刻钟未见吕老伯归来,李某向你保证,藏山镇将再无道盟分部。” 语毕,把双剑放入剑匣,不看众人,转身行了出去。 这话也让道盟其他人听了去,发现这话似有诸多漏洞,一道盟执事赶紧追问道:“少侠,是藏山镇哪里,要是吕老伯去了藏山镇东,而你们却在藏山镇西,到时我藏山分部,岂不就冤枉了吗?” 闻此,李知焉望向张士,毕竟此地张士颇熟,只见他道:“合家欢酒楼。” 李知焉道:“为何要选那个地方?” 张士道:“你想杵在风中等?还是立在桥上等?” 李知焉恍然,大笑道:“我都不愿,我愿坐下吃着等。” 张士也笑道:“不正是如此。” 李知焉道:“那郑行远已认出了我,既然认出了我,那么自然也猜出了你,所以我们在那里等,想来都不会容易。” 张士道:“无妨,正如恩公所言,人生本就要去做一些有趣的事,去认识一些有趣的人,我张士枉自度过这些岁月,现在想来,尽是虚度。” 李知焉道:“那倒是,这件事就很有趣,我想啊,那吕老伯也定是有趣之人,人生太多无趣,难得一件有趣之事,不做,岂不可惜了。” 张士哈哈大笑,道:“不正是如此。” 太常仓库,张士的大笑声,已由远及近,看来行了很远。 一众执事,恍如梦中,刚才之事,好似有人用鞋拔子抽在他们脸上,让他们脸上发烫。 被人打脸,自然就会愤怒,众人便用愤怒的眼神,齐齐看向吕义财,想必判定他为今日这事的始作俑者。 第二百七十六章 私自下山 点墨门,第八峰。 说是第八峰,也不过是主峰旁,一座小山峰而已,被诸峰环绕,若从外面看,根本就不会知道此处,还有座小山峰。 也正因此,这里一年四季,春意盎然,气候宜人。 许是不曾经历风雨之故,这里的绿植花草,长势颇喜,看去颇为浓密。 在浓密的花草中,藏有一条小径,若不是行在上面,你很难发现这条小径的存在。 小径自下而上,向山顶而去,连接一片竹林,竹林深处,则是几间简易竹屋。 虽简易,但却也不简单,只因这几间竹屋,好似与周边竹林,隐隐间合为了一体,让人一见后,无来由生出一股浑然天成之感,人居其间,又与木屋竹林融合,隐隐透着天人合一的大道理, 行在其中,你定会有种感觉,若没有几间竹屋,这竹林,就会显得多余,而若没有竹林,这竹屋,又在此地显突兀,要是无人,此处,便毫无生趣。 此时此刻,竹林竹屋,便有了些无趣。 小径处,一中年男子,蓑衣斗篷,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恍如农家汉般,此时行于前。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一着白衣的小胖子,紧随其后。 若在田间乡野,定要误以为是两父子,从田间劳作而归,但此处是点墨门,自然就少了那份艰辛,多了一份惬意。 不错,同是种地,有些人种出的,是辛劳,而有些人,则是惬意。 中年男子是真的锄了地,也是真的惬意,就像那归隐的巨富,在自家小院里种菜养花一样。 在点墨门归隐,自是秦默予无疑,那小胖子,自也是乐一棋,虽然世间胖子很多,但在点墨门,却只有一个。 乐一棋道:“三师兄,自你上次惹小师妹不开心到现在,有多久了?” 秦默予道:“小胖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惹小师妹不开心。” 乐一棋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当时小师妹咬牙切齿的对象,可非我们当中任何一人。” 秦默予道:“关我什么事?” 乐一棋道:“怎么不关你事,你也看到了,我可爱的小师妹,可是好久没理我这个英俊的六师兄了。小师妹不理我,我就不开心,我不开心,你说关不关你事。” 秦默予答非所问,道:“小胖子,你是不是故意来寻师兄开心的。” 乐一棋瞥他一眼,见他那魁梧身材后,揶揄道:“我要寻开心,也不会找到师兄你头上。” 秦默予转首来看,继而玩味一笑,道:“小六子,你是不是去了风月之地。” 乐一棋脸上一红,讪讪道:“师师兄,你说什么呢?” 秦默予五大三粗,但这话,却颇为善解人意,道:“小六子,师兄明白,你毕竟长大了。” 乐一棋道:“三师兄,你想到哪去了,我一直在第六峰,能去什么地方?” 似是能看透人内心,秦默予穷追不舍,道:“那你是不是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书。” 像是被人说透心事,乐一棋面红耳赤,直接越过秦默予,向竹林跑去。 秦默予在后面喊道:“小六子,青春期的好奇,就是这样,你且等等师兄,待师兄好好为你讲解一下,青春期需要注意的安全防范。” 乐一棋已行的很远,这声音听来,便有些缥缈模糊,只见他道:“你有青春吗?” 微风过处,竹林窸窸窣窣,也让竹林下的竹屋,清雅绝尘,竹凳整齐,散于其间,终是与外面之物,有些不同。 用过竹制品的人都知道,但凡竹子编制成其他物品,它的绿意很快就会退去。 不过这里的竹凳倒是没有,好似刚刚编好,还有新竹淡雅的香气。 不仅竹凳,这里一应物什,均用竹子编制而成,故此,一进到屋内就能感到,一股淡雅气韵,浮于其间。 乐一棋便进了屋内,且连续进了几间,他未曾感受到淡雅,反而诸多疑惑。 疑惑后,又有些慌张,进而折返了回去。 秦默予扛着锄头,优哉游哉,行进在小径上,看着繁花似锦,心情大好,刚欲吹口哨,就看到去而复返的乐一棋,有些诧异,笑道:“怎么?被师妹轰了出来?不对,依师妹的性格,她至多不理你,不至于轰你出来。” 乐一棋道:“你好意思笑,师妹不在千竹居,想必已被你气走了。” 秦默予道:“不在千竹居?” 乐一棋道:“对,几间屋子找遍了,都没发现师妹。” 秦默予脚下,不再悠哉,加快脚步,道:“师父这次出门,特意嘱咐过我,不能让小师妹下山。” 乐一棋道:“为何?” 秦默予道:“我也不知,他只说有不好的预感,至于是什么预感,我也不知道。” 乐一棋道:“若是师父所说,那定有他的道理。” 快步间,两人已到了千竹居,看着桌椅整齐,妆台明亮,卧室洁净,哪里还有一人。 且妆台上,还放着一枚护身符,于这枚护身符,没有人比点墨弟子更加熟悉。 乐一棋拿起护符,道:“师妹将魂符留在此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师父也救不了她。” 秦默予道:“你看书看傻了,她留下这物,就是不想让师父干涉她。” 乐一棋道:“可是漂亮的小师妹在外面遇到危险咋办?” 秦默予眉头紧锁,道:“玉儿以前即使生气,也只是不搭理人,今日如此,定是寻那人去了。” 乐一棋道:“哪人?” 秦默予道:“李知焉。” 乐一棋道:“李知焉?” 秦默予道:“不错。” 乐一棋道:“那李知焉现在何方?” 秦默予道:“大概在西南地界。” 乐一棋道:“你怎么知道?” 秦默予道:“我的魂符就在他那里。” 乐一棋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西南地界。” 秦默予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李知焉,而是玉儿,因为李知焉好找,没了魂符的玉儿,犹如大海捞针,若师父坐镇师门,还可问问师父,但师父也才刚刚游历,等他回来不知要到何时。且因李知焉之故,天下高手都朝那边赶去,也就是说,现在的西南地界,犹如那风暴眼,师妹去到哪里,万一有个不测,如何是好?她能找到李知焉,也还行,要是找不到,颗就麻烦了。” 乐一棋道:“若天下风云因李知焉而起,李知焉当下,岂不就是漩涡中心,怎的小师妹找到他还好呢?” 秦默予道:“因为李知焉这人还不错,即使身死道消,也会护玉儿无恙,况且他身边还有神兽白虎,虽然天下高手都在追捕他,但以这样的战力,只要不是圣人境,自保无虞。” 乐一棋道:“问题是师妹现在不知道李知焉在何处,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找,要是出个差错,又如何是好?” 秦默予道:“师妹这次太任性了,她大可以来问我的。” 乐一棋道:“问你?就因为你上次惹毛了她,想必如今还在生你气,还有,她问你岂不就暴露了他这次要做的事。在师父的嘱咐下,你又怎可能放她下山。” 秦默予叹息道:“我虽然不会同意她一人去,但我也会陪着她去,想我点墨门,即使是师父,也从未真正禁足过某人。” 乐一棋道:“倒也是,不过现在说,已是晚了,师兄,接下来当如何?以小师妹当下的修为,对敌一个破空境还好,要是遇到柳瑾、袁成仇这样的人物,势必会很麻烦。” 秦默予道:“一点麻烦,倒也还好。天门教也好,道盟也罢,终是要卖我点墨门一些面子,我只怕小师妹暴露身份,到时候天下群起而攻之,这麻烦就大了。” 乐一棋眼中,寒芒一闪,再无之前的温煦,转而被杀意代替,道:“若真如此,那便与天下为敌又何妨。” 秦默予道:“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如此的好,我点墨门走到今天,也是不易。” 乐一棋道:“那师兄,我们接下来当如何?要告诉二师姐他们吗?” 秦默予道:“当然,这关系到我点墨门的将来,自该让她们知道,毕竟你二师姐她们,可是世间的翘楚,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说不得在某个山谷里,某个田野间,某个城镇内,就找到小师妹了呢?” 乐一棋道:“那倒是,二师姐凭御兽之道,找出小师妹,倒容易了些,若这次寻回小师妹,我定要好生责骂她一番。” 秦默予乜斜道:“好了,马屁精,要是你小师妹真回来,你定又是另外一番嘴脸,我们各自去通知他们。” 乐一棋道:“那好,我去第七峰向上,师兄你去第二峰向下。” 秦默予道:“好,师兄先行一步。” 说完,便当先出门而去。 而乐一棋,则踏着一枚黑色巨石,飞速向第七峰,说是黑石,也不尽然,在地上望去,恍如棋盘中,一枚巨大的棋子。 少时,鹰唳长啸,自第二峰起,接着雄鹰展翅,向山外飞去。 第四峰,大雾环绕,一男子自其中走出,恍如从幻梦中走来,想来有事,急匆匆下山而去。 第五峰,一书生打扮的男子,刚上到半山腰,又从转角处,行下山来。 第七峰,风起,纸鸢无线而飞,直冲云霄,或许有线,持在那纸鸢背上之人手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 特色佳肴 合家欢酒楼,名字虽喜气,但与松鹤楼,揽月楼,万花楼比起来,终是少了文人墨客口中的那一丝丝雅韵。 不过存于世间的食坊,大多又是以合家欢酒楼这种形式存在的,毕竟这世间,还是俗人居多。 作为酒楼,名字可以通俗,但做的菜,却一定要好吃,若这点做不好,即使名楼,老百姓也不会为此买单。 合家欢酒楼就很有名,做的菜,也相当不错,特别是在这藏山镇方圆百里,就没有比他做的更好的。 由于藏山镇紧邻十万大山,野物繁多,一些猎户在换到生活所需后,若还有剩余的野物,定会送到此处来加工,然后捎上两壶酒,带回去给妻子儿女一道分食。 听说这里的庖厨,曾在宫廷御膳房供职过,但具体是不是,就不知道了,毕竟这里做出的东西,怎么看,都少了一些宫廷菜的精致,也因为这点,才有上面的疑问。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这御厨做的菜,很是好吃,特别是他的特色菜。 好吃,李知焉就吃的非常欢实。 当然,不好吃,他也会吃的欢实,毕竟他向来尊重吃食,在山间的日子,他很明白这“吃”,对人生的意义。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但这里的生意,却如夏日初升的太阳,红红火火。 李知焉没有坐在大堂正中,也没有坐在窗户口,更没有坐在幽静的角落。 他更不会去追求雅间的奢华,也许张士有这样的想法,但刚升起的怒火,马上又被李知焉按下,只得陪李知焉坐在了门口。 不错,就是门口,就像某个大老爷府邸门口的石头狮子。 这狮子不是为看门,而是为吃饭,还是给钱吃饭,不是要饭。 既然不是要饭,就让张士一肚子火气,试想,一尊神兽受此对待,任谁都会不高兴,且对于看门这词,张士一向很反感,不说天地间至尊的神兽,就是一达官贵人,要他在门口吃饭,也不会轻易就范。 奈何酒楼生意实在太好,一些不愿再等的食客,就选择在了这里,幸好这条街相当宽阔,一眼就能看清左右方行人,在佳肴与街景相得益彰下,也不失为一件人间美事。 张士虽闷闷不乐,但李知焉对此,却无甚感觉,甚至他觉得如此,还非常不错,向左一望,就能看到卖糖葫芦的商贩,这可是小时候几次在大石镇看见,又忍下没买的好东西。 现在他,依旧没钱,不过现在的没钱,终究比以前的没钱,好上不少。 向右一眼,又看见卖脆饼的老妈子,所以就都唤了来。 李知焉吃的开心,张士也好似被感染,见李知焉拿着糖葫芦向他递来,笑着摇摇头,但还是接过糖葫芦,一口一个,也收起刚才的怒容,也怕是只有李知焉,才能让他迅速平复心中那股戾气。 甜,有时的确能让人忘却愁苦,且他本也没什么烦恼,若甜的是一个人,则更会治愈人内心。 李知焉虽为男子,但在张士看来,却是很甜,他也没看错,从李知焉以陌生身份救他开始,他就觉得此人与世间其他人都不一样,他总是能让人安心,安心到你完全可以将后背托付与他,且不会让你失望。 随着李知焉和张士两人落座,合家欢酒楼门口,几张圆桌也摆了开来,许是夜色驱赶走了街上行人,酒楼可肆无忌惮的安置自己食客。 这里本是偏远之地,自然不会像京安、姑苏那样,讲究过多的排场,只要有容身之处,美食放在那里,都是美食,并不会因为放在雅间中,就更好吃一些。 有人可能要说,若为雅间,这心情也会好一些,心情好,再佐以美食,岂不就更好吃。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既然说到心情,那么就跟雅不雅间没任何关系,谁说外面的街景,就不能愉悦你的心情?以天为顶,以厚土为地的雅间,岂非更豪迈、更惬意一些? 当然,这话若放在京安和姑苏来说,又将是另一番辩驳之词,但在这藏山镇,则大多人都会认可,即使身家千万的员外老爷,在彪悍民风的长期耳濡目染下,也会同意这个观点。 来合家欢酒楼,自然要点一道他们的特色菜,合家欢。 至于什么是合家欢,李知焉也想知道,自然也想吃,作为首选,自也就点了一份。 菜上的很快,热气腾腾,店小二上完菜后,还搓了搓手,想必很烫之故。 见此,亦闻此,李知焉口齿生津,食指大动,刚吃的兴起,就发现不对,那张士对这道合家欢,一直不动筷?便问道:“张大哥,你为何不吃?” 张士道:“我不饿,你吃。” 虽说着不饿,但对这道菜之外的菜品,却是大快朵颐。 李知焉也不管他,继续狼吞虎咽,这一举动,看的对面几位女子直流口水。 那直流口水的几个女子,也让此刻的张士动了容,然后直咽口水。 不知何时,邻桌已来了几位女子,有漂亮的,也有不漂亮的。 但不管哪种,都很迷人,只因她们穿着,实在暴露,暴露到只遮住了紧要的三点。 店小二在那桌垂首问询一番后,就退向了后厨,少时,便端来一道,与李知焉桌上一模一样的菜。 在同一家酒楼,吃到同一道菜,并不稀奇,毕竟酒楼的菜品,终究有限,难免撞单。 但稀奇的是,店小二在一次又一次的上菜中,邻桌女子完全将李知焉桌上的菜品,一并复制了过去。 李知焉吃的兴起,也不管这些,张士看的兴起,也没注意这些,只有当首那女子朝这边偷笑时,才让张士重新审视下自己衣衫,发现毫无问题后,稍微整理一下,又偷瞄过去。 几位女子捻起食箸,轻启红唇,将馔玉般的食物,优雅的送到嘴里。 只是虽吃着美食,余光却向李知焉处瞟来。 不过瞬间被口中食物惊住,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似是之前从未吃过如此食物一样。 李知焉桌上,那道“合家欢”已被吃的七七八八,似是意犹未尽,拉住店小二,道:“店家,我想知道,你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 张士虽说不饿,但除了当中那道“合家欢”外,其他也还吃的挺欢,听此,饶有兴味,看向李知焉。 被人问起,店小二有些惊讶,道:“客官你不知道?” 李知焉惊讶他的惊讶,道:“我也是第一次吃,所以不知。” 店小二瞥眼向邻桌几位姑娘,似有些顾忌,小声道:“也无其他,就是牛欢喜、猪欢喜、狗欢喜,羊欢喜。反正就是各种欢喜一起,在我们方大御厨精妙的火候拿捏中,高超的颠勺功夫下,做出来的。” 小二哥虽将声音压的很低,但这样几位女子,穿成这样,又出现在这里,定不会是普通人,所以这压得很低的声音,自也被听了去。 几位女子脸色,瞬间大变,口中刚吃下的,马上就吐了出来,那些已经吃下的,此时正抠着喉咙,努力吐出来。 只是不管怎么努力,也再难吐出,只留下一道道剧烈咳嗽,响彻在食客间。 几位女子擦掉因剧烈咳嗽流下的眼泪,红着眼,狠狠向李知焉看去,看的李知焉茫然不知所措。 他想不明白,怎么又得罪了几位女子,他甚至连这些“欢喜”都不知道,故再次问道:“欢喜是什么?” 闻此,邻桌当首那女子怒道:“你最好给我闭嘴。” 这一怒斥,让店小二一度为难。 虽然这一道怒斥,非常奇怪,但他哪敢与这些人讲道理。 且李知焉询问的眼神,依旧还在。 张士见此,笑的人仰马翻,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小二哥欲哭无泪,以前他不是没解释过这问题,但哪有当着这么多女子面,解释这个的。 不免想到,这看似呆萌的公子哥儿,是不是拿自己寻开心,毕竟吃这个的,哪有不知道的,且看这公子哥儿,也有了这般年龄,怎会如此无知。 李知焉就是如此无知,他是真不知道,见店小二面有难色,心想这定是店家的独门秘方,不便透露,所以也善解人意,不再继续问,道:“那你再为我上一份,可好?” 店小二终是松口气,如释重负,脸泛感激之情,笑道:“公子稍” 只不过“等”字尚未出口,就被邻桌当首女子打断,只见她道:“你给这位公子说,你们没有了。” 店小二终是听出了姑娘的不同。 不错,就是听出的,在这之前,他亦曾偷瞄姑娘无数眼,也曾在脑海中,做了无数个梦,但这一听,直接让他梦碎,他是个男人,自然喜欢女人,但凡女人,就应该全身上下,不管哪里都是女人,哪怕有一点不是女人,他都不会喜欢,于他而言,就找妻子这件事,还是要纯洁一点。 女人就是女人,打不得折扣。 心里虽惋惜这姑娘做不得妻子,但现实却是,这姑娘乃是他顾客,容不得他出半点差错。毕竟在这刀口舔血的年代,店小二的活着,与那些飞檐走壁的大侠,是不同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蛮不讲理 刚摒弃妻子念想的店小二,又开始犯了难,作为顾客,为难自己这跑堂的,也可理解,毕竟这在酒楼里讨生活的他,可说稀疏平常,但若将诉求强加于其他客官身上,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当然,这还不算最犯难的,真正让他为难的,是这地方什么不多,这些外面大老爷不要的“下水”最多,那“欢喜”,怎么可能没有? 不错,这偏远小镇,山珍海味不一定全,俊男美女,不一定多,但这“欢喜”,可是车载斗量,数不胜数。 却也想过这公子哥儿,只是一单生意,不做就不做,但作为小二哥,即使是一单生意,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所以小二哥不时看看邻桌女子,又看看李知焉,希望他们在见到自己为难后,不要再为难自己。 再说李知焉,若男子声息刚传出,李知焉便是一惊,惊讶于这么漂亮的女子,为何会是男音,惊讶于她为何要阻止自己点菜,毕竟自己与她,根本不认识,便道:“姑娘为何要干涉在下行事?” 邻桌那女子道:“无他,只是不想破坏公子在小女子心中的形象而已。” 李知焉更加奇怪,困惑道:“我好像并未做出格之事,且我为何要维护在你心中的形象?若我真这样做,那你心中的‘我’,还是我吗?所以,我并不愿做你心中的样子。” 邻桌姑娘一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不许。” 李知焉有些无语,他感觉漂亮女子,都有些不讲道理,莫如雪如此,赫连玉儿亦如此,这位女子,同样如此。 这姑娘虽有瑕疵,但绝对很美,特别是不同于中州女子的美,让他都不能直勾勾盯着人家看,毕竟这位姑娘的穿着打扮,看那个地方都有些不合适。 话说回来,对李知焉而言,其实这东西也不是非吃不可,既然姑娘不喜欢,不点也罢,反正桌上还有那么多没吃完。 所以再次低头吃饭,与食物较起劲来。 此举,让女子柳眉一蹙,很快又展颜,一笑一颦间,风情万种,只见她道:“有趣,真是有趣,李知焉。” 声音不大,也离的近,经廖府之事后,李知焉更是耳聪目明,自也就听了去,刚埋下的头,又重新抬起,并望了过去,疑惑道:“你认识我?” 女子道:“认识。” 见李知焉久未回答,女子接着道:“你不奇怪我为何认识你?” 李知焉道:“你为何认识我?” 女子那莲足,在地上一跺,已有些生气,嘟哝道:“榆木脑袋。” 继而大声道:“我一朋友认识你,可以了。” 李知焉哦的一声,继续吃饭,在他看来,经灵隐寺和九湖城后,他也可算风云人物了,毕竟这两件事,知道的人可不少,有一两人认识自己,也不奇怪,便不作他想。 女子见状,秀拳攥紧,心想这家伙就这么有趣的吗?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咬牙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被这一问,一下恍然,李知焉抬头来,认真道:“对啊,那姑娘你是谁?” 女子平深吸一口气,接着长长呼出,忍着性子,道:“我叫鲜于贞。” 李知焉道:“鲜姑娘,你好。” 鲜于贞板下脸来,道:“是鲜于姑娘。” 李知焉道:“鲜于姑娘此番来此,是特意来看我的?” 那鲜于贞同桌几位姑娘听此,轻啐一口,心想这斯斯文文的家伙,竟是如此无礼加不要脸之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对圣女殿下口出如此轻薄之言。 当首女子,正是苗疆圣女鲜于贞。她说要来看李知焉,自然就不会等太久,等太久,便不符合苗疆女子飒爽的心性。 李知焉可不管这些人如何想,在他看来,你叫出我名字,并找我说话,自然就是来看我,不然你做这些事干嘛。 这事被直接说破,让飒爽的鲜于贞,亦有些不适,脸上一红,但还是大方承认道:“不错,听闻公子中州事迹,便想看看公子是否如说的那样神奇。” 李知焉道:“他们怎么说我?” 鲜于贞一愣,道:“你不知道?” 李知焉道:“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自从养好了病,跟陈大龙他们打了一场猎,就到了太常仓库,接着就到了这里,他怎么可能知道。 鲜于贞打趣道:“既然如此,公子就不用知道了,就刚才,已让小女子见识到了公子的神奇之处。” 李知焉不知她在说什么,礼貌性的哦一声,又欲低下头去。 鲜于贞再也忍不住,道:“那东西比与我聊天还重要吗?” 李知焉听此,竟真的想了好久,正儿八经道:“与你聊天,只会越聊越饿,但若吃饭的话,只会越吃越饱。” 鲜于贞差点暴走,秀拳上的青筋都攥了出来,与她聊天吃不吃得饱,她不知道,但与这家伙聊天,肯定会被气饱。 她有些后悔来见这家伙,在苗疆,不知有多少仰慕他的男子,她的一颦一笑,都会有男子揣测她的所思所想,然后再设法讨好她。 鲜于贞左手方,那年长女子怒道:“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 鲜于贞抬手,打断她要说的话,道:“李公子,我来此,不仅是来看你,也是来提醒你。” 李知焉道:“提醒我什么?” 鲜于贞道:“提醒你这里,将会有不少道盟高手至,且道盟的军镇,也正开向这里。” 李知焉真诚一笑,道:“谢谢。” 见这家伙还能如此泰然自若,便疑惑道:“你不害怕?” 李知焉道:“不怕,因为马上就会有高手到此。” 鲜于贞一愣,道:“凭你个人,不可能比我苗疆的情报更快,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知焉刚欲答,张士就已抢先开了口。 与李知焉不同,在他看来,比起吃饭,与这姑娘对话,才更有意思,之前一直未找到机会,如今寻得机会,见缝插针道:“就在来之前,我们去捅了一个马蜂窝,如果马蜂要报仇,势必会纠集更多的马蜂来此。” 鲜于贞道:“果然是奇人,如今道盟可是满天下找你,你却先去捅道盟这马蜂窝,你不怕死吗?” 李知焉道:“怕。” 话虽懦弱,却也说的刚正不阿,让人无来由听出一番气势来。 鲜于贞道:“既然怕,为何不隐去十万大山,待数年后,再找这些人算账。” 不错,以他的成长速度,数年后的李知焉,和当下的李知焉,定会天差地别。 李知焉道:“有些事刚好在你面前,且非做不可,那么定是要做的,即使知道会死,也是要做的。” 鲜于贞道:“什么事?” 张士又插话道:“有趣之事。” 鲜于贞面露不快,似是不喜他说话,特别是在说话前,还猥琐的咽口水,但还是问道:“什么事有趣?” 张士像是抓住了说话机会,便将在陈村,再到遇见吕老伯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其中还着重突出了他在这件事中的重要性。 鲜于贞听完,不敢想象世间还有这样的人,道:“李公子,你可知这种事,世间每天不知会发生多少,你管的过来吗?” 李知焉道:“管不过来。” 鲜于贞道:“那你还管?” 李知焉道:“管一件,便就少一件,不是?” 鲜于贞道:“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李知焉道:“若是那种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无趣性命,丢了又有何惜之处?” 从坐定到现在,鲜于贞第一次正视面前男子。 只见他布衣素裹,鬓发梳的整齐,无锦衣玉服,也无名贵饰物,却也好看的紧,不过最好看的,还是他在说出这话后,那真诚的笑容,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笑容,一时间,竟然他看的有些呆。 待身旁属下将她摇醒,才觉失态,道:“真是妙人,果真不虚此行。” 转而对堂内,道:“小二,拿壶酒来。” 不时,鲜于贞手中,已多了一物,一碗酒,举向李知焉。 只是刚举起,就被一物砸了个稀烂,此物比起碗,不知大了多少倍,随着这物来的,还有人声。 “这位姑娘要敬酒,最好是在李公子坟前,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更有纪念价值。” 鲜于贞被人打断,已然不喜,再听这人说话,更是火冒三丈,便任由身边那年长女子,向声源处飞去。 有怒意,飞出的,自然就不只是人,顺便还带上了剑,一剑,向那人刺去。 只不过须臾间,这苗疆女子又被送了回来,连同他的剑,一并送了回来。 人未变,剑却有了些许变化,只因过去时,它是一柄,而回来时,则变成了两截。 黑夜下,灯影重重,待走近,终是看清来人。 这人着实肥胖,如小山一般,在其头上,戴着一顶“长翅帽”。 说是长翅,也不准确,就好似用尺子别到了帽子后方,见过民间当官的都知道,这就是一顶官帽。 在其帽子下方,则是一对狭长且细小的眼缝,眼缝虽小,却透着无边杀气。 而眼缝下,则是一张大嘴,大嘴两边,八字胡须,分列左右。当他每次开口时,这八字胡须,便如抬着的花轿般,上下跳动。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枚棋子 这如山的胖子一行到街道中,就挡去街道一大半,以至于连身后的一众道盟执事,都隐在了他背后。 且堂内食客,也因外面的骚动,一下涌了出来。 经黄俊来“改造”了多年的藏山镇,这彪悍民风,终只是被这些人藏在了骨子里而已,凡是打架斗殴处,又都会将这骨子里的彪悍,重新释放出来,还带出许多兴奋之感。 鲜于贞道:“小女子怎样敬酒,是小女子自己之事,与何大人无关。“ 那八字胡须的胖子听此,眼缝更小,杀意,则更浓,道:“你认识我?不成想,这偏远之地,还有认识我何豪珅的。” 鲜于贞道:“道盟六大执事之户部执事,何豪珅,天下间不认识的,想必不多,特别是何大人这独步天下的体格,只要见过一面,定会终身难忘。” 何豪珅不理她话中的嘲讽,冷笑道:“既然认识我,那最好就不要挡着本大人办事。” 鲜于贞道:“即便你是名扬天下的何大人,也不可不讲道理,可是你将小女子手中酒碗砸翻的?” 何豪珅道:“不错,又如何?” 话音刚落,街道两旁民房中,数道强者气息,蔓延至场中。 作为道盟巨头之一,何豪珅自也察觉到了这几股凌厉气势,冷哼道:“倒是小觑了你。” 鲜于贞道:“小觑也好,高看也罢,小女子只想知道,天下间是不是还要讲一些道理,打烂了人家之物,是不是应该道一声歉,罚一杯酒。” 何豪珅道:“要是我不呢?” 稍加思索后,何豪珅接着道:“即使此地离苗疆颇近,但它终属我道盟。” 鲜于贞道:“此地倒也的确属道盟,但何大人可知待客之道如何写,又如何做?” 何豪珅道:“若殿下今日到访天道宫,不说何某,就是陆大人,也会以礼相待,但这里不行,因为这里有我道盟的重犯。且殿下与我道盟重犯如此亲昵,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同谋一词。” 鲜于贞冷哼道:“真可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道盟还真是擅长此道。” 何豪珅道:“若殿下想证明自己清白,退向一边即可,待此事过后,何某定登门道歉。” 鲜于贞不看他,也没退向一边,而是看向地上那物。 此物乃一琥珀,较之人来,还大上不少,所以里面竟真的裹有一人,一个老者,意念一探,一息尚存。 稍微抬眼,那李知焉早已蹲在了此物之前,眉头皱起,显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鲜于贞道:“这就是你们说的吕老伯?” 李知焉道:“嗯。” 抓耳挠腮一番后,李知焉便拔出剑来,欲劈向这巨大的琥珀。 鲜于贞连忙制止,道:“李公子,不可,这可非简单的琥珀,而是一种阵法,稍有不慎,这老伯便会丢了性命。” 就在此时,从何豪珅身后行出一人来。 说是行出,倒更像是挤出,正是之前在太常仓库的故人,郑行远,只见他道:“臭小子,你郑爷爷办事,是不是很周到,你说活的,那么就不能死了,哈哈哈” 张士在旁冷眼旁观,听此,一下从座上站起,怒目相向。 仅这一怒目,就将郑行远吓了回去,故此,在张士眼中,那如小山般的何豪珅,便映入眼帘,只见他无来由一句。 “肥猪王呢?” 何豪珅见此人问起,也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像这种人物,还是要给予应有的尊重,便道:“你找肥猪王干嘛?” 若在数日前,他定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只会认为别人在骂他,但来这里后,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 他不仅知道,还在一次酒足饭饱后,收了此人做义子,虽然他有很多义子,但他记性还不错,至少几天前的事,亦不曾忘掉。 之所以要收这人做义子,也无其他,看重他与自己相媲美的身材,反正他义子可多了。 多到每去一个地方,都有人主动来叫他父亲,也无其他原因,有钱,因为他不仅自己有钱,还掌管整个道盟的财富。 张士道:“我想向他道歉。” 何豪珅道:“为何?” 张士道:“因为我叫错了他。” 何豪珅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何某才当得此称呼?” 张士道:“也不尽然。” 何豪珅八字须上翘,冷笑道:“说来听听。” 张士道:“你是怀了孕的肥猪王。” 也不管他人笑不笑,他在说出此话后,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 何豪珅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最后由紫转黑。 李知焉束手无策,也听到了对话,从吕老伯扔来后,他就不看那边,此时向何豪珅看去,于此人体型,也是一愣,认真道:“听说母猪怀孕有十几胞胎,若他怀孕的话,定是准备凑齐书中说的一百零八个好汉。” 何豪珅瞳孔收缩,杀气毕露,那胖手上,都能青筋暴起,想必是气的不轻,道:“我说两位,议论他人体貌,可不大礼貌。” 若不是张士在此处,他定要将这臭小子压成肉泥,让他知道嘲讽胖子的后果,也让他知道,没本事就不要装逼。 张士道:“何大人还知道礼貌?” 何豪珅鼻孔出气,道:“何某乃道盟执事,受章法约束,自是比一些山野之民懂礼数些。” 张士朝地上一吐,一口浓痰落地,啪的一声,也不管周边是否还有人在看,只见他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觉得长得肥点,脸皮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厚点,先给这位美丽的小姐道歉再说。” 何豪珅道:“要是何某不呢?” 张士道:“两点,一,你他妈收回你刚才的废话,第二,老子准备揍你。” 何豪珅闻此,亦有些慌张,被他强压下,他来此的目的,是先稳住两人,以免这两人遁入十万大山,待援军到了再做计议。 他本可以杀了那老头子,等时候一到,坐等两人来道盟自投罗网,但在一番计议后,还是觉得不妥,其实这老头子,何尝不是一枚棋子。 若将他杀了,岂不是自毁长城,没了约束的李知焉,只剩下怒火的神兽,可不大好对付。 所以在少年给出的时间内,一定要将老头子送来。 当然,不能这样简单的送来,定要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这麻烦就是拖延时间,拖到方圆百里的道盟高手都能赶到,就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是为了拖时间,就不能打架,即使要打,也不能让这神兽打他,故道:“阁下还是想着怎样解这阵法,难道不想扮伟大了?” 闻此,张士刚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围了一圈的藏山镇百姓见此,刚升起的兴奋感,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有些兴致缺缺。 殊不知,此处将成为风暴眼,众人涉险尚不自知。 琥珀中,吕义财奄奄一息,于阵法一道,李知焉也是一窍不通,故将求助的眼神,望向张士。 这也是张士收回脚步的缘由,他可以不在意吕义财的生死,但他见不得李知焉求助的目光。 其实他也不懂阵法,甚至很讨厌那玩意儿,也不难理解,他一生的不开心,都与阵法有关,只见他道:“阵法一道,我也不懂,我只知道,一力降十会,所以我可以解开这道阵法,但不能保证老人家的生死。” 鲜于贞难得见他认真,不过却说出这样的话,白他一眼,道:“这不废话吗?呆一边去。” 粗暴解开阵法,谁又不会,这样做有何意义? 毕竟此事的目的,不是解开阵法,而是解救出吕老伯。 李知焉道:“鲜于姑娘,你那里可有阵法一道的高手。” 鲜于贞叹息道:“我苗疆擅于巫术,于阵法一道,也不擅长。” 鲜于贞旁,想必那年长女子阅历,终是要比场中人丰富些,便道:“殿下,你看我们可不可以用巫术来解这阵法。” 鲜于贞道:“兰姨,你有办法?” 被唤作兰姨的女子道:“属下也只是有这想法,不知能不能成。” 鲜于贞道:“说来听听。” 兰姨道:“殿下您看,这阵法外面,是用琥珀将老人家锁在了里面,若只是琥珀黏住,定不会那么简单,他们肯定让琥珀渗透进了老人家体内,也就是说,这琥珀一碎裂,连带着老人家一并都要碎去,所以属下想,要是用毒虫慢慢蚕食掉这些琥珀,老人家就会得救,当然,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还有,属下也不能完全保证老人家无恙。” 也不管听没听懂,张士竖起大拇指,一个劲的说好。 鲜于贞看向李知焉,道:“公子,你看如何?” 毕竟这事在众人看来,乃是李知焉之事。 李知焉蹙眉道:“若毒虫侵入吕老伯体内,他不就中毒了?” 鲜于贞一个白眼,道:“傻瓜,于我苗疆而言,若为敌人,这些虫子自然是毒虫,但对朋友,这些虫子可是大补之药。” 第二百八十章 合围之势 藏山镇,合家欢酒楼外,人头攒动,虽是夜色时分,但也架不住食客们的热情。 于这偏远之地,打架可是小镇头菜,加三十年老酒,比什么都过瘾。 且看这些人模样,这卖相,这挎刀佩剑,一眼便知,不是那些下九流的货色,这简单的出手,放在街头,随随便便都值二两碎银。 李知焉倒不在意周围人群,似是这样的时,已然习惯,在他眼里,只有这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个在他看来,怎么也得救的老人。 即使这人与他毫无相干,他还是会倾尽全力救,也许在旁人看来,这简直就是白痴行为,但他不会觉得,因为在其简单的思维中,这人该救,那么就得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见他道:“好,请兰姨快快施法,若慢了,我怕老伯身子骨经受不住这种折磨。” 那兰姨也不磨叽,从怀中取出瓦罐,在她念动蛊术间,如无底洞般的瓦罐,便有序爬出许多小虫来。 片刻后,吕老伯周身,便覆上一层毒虫来,这些毒虫具体习性,培育他们的苗疆族人也不知晓。 好在不用管这些,只要这些虫子听他们使唤,他们就不会深究其原理。当然,这不追究事实本源的特性,也是造成苗疆当下还处于原始生活状态的根本原因。 这些虫子在兰姨的使唤下,将套在吕老伯身上的琥珀,啃了个稀烂,。 也就是这稀烂的琥珀,在众人看来,却极美,因为真的有效果,且啃出的薄弱处,已是能触碰到吕老伯肌肤。 李知焉伸手,欲去触摸,但被鲜于贞制止住,道:“公子莫急,这些若琥珀的物质,已是渗透进老人家身体内,若你手脚上控制不住轻重,吕老伯很可能因你这番举动,玉石俱碎。” 李知焉道:“那吕老伯要多久才能脱离阵法?” 兰姨道:“我也不知,这要看吕老伯体内,这样的琥珀还有多少,最重要的,是老人家身体内的琥珀与外面的不同,至少没有外面的琥珀那样好清理,所以时间上也就会慢上不少。“ 合家欢门口,还有几张木桌空着,这里本是酒家用来招待食客的,如今却突然坐了一群人来。 一行四人,青衣素服,与藏山镇外,大多村户无异,不过气质上,却与村户不为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身上带剑。 只要你朝他们一眼,就会记住他们的剑,特别是其中一位,他的剑,若门板一般宽大,若要被这样的剑来一下,不用想也知道,定不会是一件美事。 张士端坐其间,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不想做看门神兽的他,此时倒真有了看门神兽的味道。 他的位置,刚好在门口,而他,也正好坐在门口,若石狮子一般。 好在与其他时候不同,他并无任何不耐烦之意,相反,从他严肃的神情中,还很是愿意如此。 他目光投向藏山镇外,紧接着,又看向何豪珅,再看向旁边新落座的四人,眉头越皱越紧。 不过他并未提醒背对众人的李知焉,即便他知道此处已然非常凶险,他还是没有要他走的意思。 他知道,李知焉不会走。若他不走,那么他就得在这凶险中,护他安全。 李知焉的确不会走,在确定吕老伯身体无恙前,这就是他的想法。 他也想过,因为自己的原因,吕老伯定会受到牵连,但如今孤身一人的吕老伯,又遭此不测,势必会没有人管,就像稻田里有只害虫在啃食他人秧苗,也许有人会看一眼,但绝不会下到田里,将害虫捉出来。 新落坐的四人,不是别人,正是赶去太常仓库晚了,又赶回来的剑冢四子,这次没有晚,不仅如愿见到了道盟的大人物,还见到了李知焉,也不知是因为大人物的存在,李知焉在此,还是因为李知焉在此,道盟的大人物就必须到此,兴许两样都有。 宋大志道:“你看那家伙,是不是傻?” 张远志点头道:“的确有些,但张某却有些欣赏。” 宋大志道:“只有死人才会深得活人欣赏,不过,那有什么意义呢?虽然神兽” 说到这,张士向他看来,一眼,便让他变换语调,进而接着道:“虽然白虎大人在此,不过你我皆是知道,如今道盟的高手和军镇,正朝这个方向赶来,白虎大人是无所畏惧,但也架不住道盟人多势众。若在这个时候不走,待要走时,便已晚矣。” 张远志笑道:“所以你要怎样?” 宋大志嗫嚅道:“我我能怎样,不错,我是厌烦这家伙的德行,但也不想他命丧于此,至少不该就这样死。” 张远志转首向沈公子,道:“大师兄,这事你怎么看?” 沈公子抿住嘴唇,听此,展唇道:“都是年少之人,我知道你们意思,行侠仗义的确不错,况且剑就在手中,但你们要知道,对面那群人,乃是道盟执事,对面那个人,更是户部执事何豪珅。我们可凭借武力做一些事,但那要建立在不跟师门招来麻烦的前提下。” 宋大志冷哼道:“有时还挺羡慕这家伙孤身一人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有些事做来,与蠢货无异,但从不违拗自己本心。” 张远志打趣道:“五师弟,你要与他一样,也非难事,叛出师门即可。大不了引得我与师父、师兄弟们追杀而已。” 宋大志白他一眼,道:“滚!” 张远志道:“你只看到李兄的好处,却未看到他的难处,当下的他,可是引得几大势力觊觎,若你连师门剑冢的追杀都不能接受,又怎能享受他的好处。” 宋大志心道:你个蠢货,又岂会知道我真正的心意。 想到这,便又看向苗疆那群漂亮姑娘。 遗憾的是,这群姑娘并未看他,而是看向其身旁的李知焉,心想那种眼神要是落在自己身上,花下死又何妨。 继而一声轻叹,抬首四十五度向天,闭上眼来。 只不过刚闭上的眼,立马又睁开。 睁开的眼中,已然又一人飞来,不错,就是飞来,如天空中的麻雀一般,不时便落在地面,站在了道盟一众人前。 待此人站定,竟真的如一只麻雀,只是比起普通的麻雀,要大上不少,但站在何豪珅一侧后,又变成了一只小麻雀。 想必是旧识,见来人落地,何豪珅含笑点头,道:“何某一直在想,谁会第一个赶来,不成想,乃是风兄你,不过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这世间若论起速度,谁又可与风兄堪伯仲。” 来人正是绣衣坊校尉,风行空。 只见他道:“何大人过誉了。” 张士朝地上一吐,不屑道:“傻鸟一只,能飞,也不过是被吹上天的而已。” 说到这,竟学着何豪珅的语气,对李知焉道:“张某一直在想,谁才是世间最英俊之人,不成想,乃是恩公你,但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这世间若论俊秀,谁又可与恩公堪伯仲。” 本是紧张的局面,被张士这么一搅合,竟有了些滑稽感,惹得苗疆众女捂嘴轻笑。且当事的两人,亦有些面红耳赤。 这样的吹捧,在他们看来,可能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客套之语,不过这样的场面话,被当众戳破,便有些书中皇帝新衣的味道。 张士这话,让本欲对何豪珅夸回去的风行空,尴尬之极。 尴尬,就会让人恼羞,恼羞,最后就会演变成怒气,只见他道:“匹夫,我与何大人说话,干你何事?找死吗?” 张士道:“信不信张某真将你打成傻鸟,我与恩公说话,又与你何干?” 风行空冷笑道:“傻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风某。” 张士好奇道:“第一次?你口中的他们,以前都是怎么称呼的?” 风行空道:“若江湖中人卖面子,便叫我云中雀,若为朋友,则可唤我麻雀。” 张士道:“就没有一人叫你傻鸟的?” 风行空道:“背地里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若有人当面提及,风某定会让他成为最后一人。” 张士道:“傻鸟。” 不错,他又叫了,不仅当着他的面叫了,还叫的全场人均能听到。 所以,风行空便向张士走了来。 对此,张士满意一笑,笑容中,依旧泛着不屑,在他看来,这人修为不怎样,智商还有些问题,他就喜欢这样的对手。 但若世人知道风行空在张士这里得到的评价,竟是如此,定会惊掉下巴,只因绣衣坊第四校尉用无数次成功的任务,证明了他的智勇双全。 若在之前,张士大可以从凳子上站起,接着走过去海扁那可恶的胖子和傻鸟一顿。 但今日不行,他不能离开这门口,在九湖城,他见识过绣衣坊的手段,特别是那穿的像红包套的人妖,若让他偷袭得手,到时自己连后悔的地方都没有,故此,要打这两货,又不用过去的话,自然是激他过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徒手接剑 风行空步伐稳健,像这样的身法高手,走起路来,下盘定有一番道则韵律。 不过在张士笑眯眯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见这粗鄙匹夫如此神色自若,倒让他内心深处,无来由的有些心悸,破空境后期的预感,冥冥中告诉他,此人非同一般。 也正如他所料,也如何豪珅告知了他。 只是这告知的话,来的未免有些晚,为何不在他刚走出时告知,也不在他走到一半时告知,而是在他走到此人前,才告诉他,这厮竟是传说中的神兽,且这只神兽,就是将坊主大人弄得灰头土脸的那只。 他有些想笑,笑自己刚才太过猖狂,也有些想哭,特别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神兽,转首道:“何大人既然知道这位大人乃天地神兽,那定要为风某压压阵。” 何豪珅道:“风兄,怎么个压阵法?” 风行空道:“像白虎大人这样的神兽,我想啊,一对二,抑或一对我们全部,恐怕都是没问题的。” 何豪珅道:“何某亦有此想法,不过我观之前,这好像是你跟神兽大人的私怨,所以对此,何某也不好掺和进来。” 风行空在心中骂了一万遍娘,咬牙切齿,但还是忍着不发,平复下心情,道:“现在可不是解决私怨的时候,毕竟白虎张士,乃是与我道盟重犯李知焉勾结的同犯,于公而言,还得仰仗到何大人的力量。” 何豪珅道:“无妨的,此地何某还是做的了主,风兄要泄私愤,大可放手施为,何某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风行空看向这如山的死胖子,恨不得将他炼成油,深吸口气,道:“多谢何大人美意,现在风某气消完了,我们可以联手应敌了。” 张士也不说话,像看傻子一般,看着这两货,见话说到这,见缝插针道:“傻鸟,你是不是怕我?” 他想打架,但不希望一人对两人,今日若他一人在场,这里之人全上都可。 但当下不行,得保存些体力,他亦心知不远,定有一番恶战,即使他为神兽,许久未曾遇到真正的对手。 但世间凶险难测,也不可能让他恣意天地间。就像之前,明明玩的开开心心,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糟老头子和一帮傻小子,将自己搞的那么惨。 好在不幸中也有幸运,在此过程中,结识了恩公这等人物。故此,于这天下第一大势力的手段,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这,他发现自己变了不少,以前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需,也不用考虑这么多。 如今他不再是一人,自那以后,他有了许多顾虑,但他却不认为这是一种桎梏,相反,他很喜欢如此,因为他不再孤独。 这个与生俱来的心疾,常伴于他的孤独,从此再也不见,他感觉很好。念及于此,他一只手顺势搭在蹲在地上的李知焉肩上,李知焉也不以为然,甚至连头都没转回来。 而他,当然怕,这个他,自然指的风行空,但他不能说出来,即使现在心里,怕的要命,他还是不能说,他一生中,接过无数次任务,也曾遇过无数高手,但还是比不了当前的神兽。 他曾以为一生中,再也不会怕,因为他是世间罕有的破空境高手,只要坊主脑子不抽筋,不安排他去截杀圣人境,那么这世间,就没有他可怕的。 今日这货,虽不是圣人境,但也比圣人境差不了多少,因为他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于他的威严,耳濡目染下,自然就在心理上输了气势。所以当真正面对时,哪有不怕的道理。 听张士如此奚落,心里也害怕的他,还是硬着头皮道:“风某提剑站在此处,你说我怕不怕?” 张士道:“好胆,那你最好不要逃,不然可对不起张某的欣赏。” 言罢,便从条凳上站起。这一站,就让风行空不自觉后退半步。 半步?只因其右脚,已然抬起,脚后跟离地面的距离,只差分毫,若这时左脚也随右脚一道退回的话,那么刚才的话,就有些打自己的脸,所以只得将抬起的右脚,重新放回原地。 张士冷笑连连,也不再说话,他的步伐,同样稳健,与干活的农夫走在田埂上没什么两样,厚重的大脚板与地面深度契合,好像天生就是一对,隐隐间,一丝道韵,浮于其间。 且张士踏在地面的脚掌,也像踏在风行空的心脏上一样,让他不堪重负,呼吸沉重起来。心道:这厮果然集天地之灵气,受尽造物主垂爱,这简单的行路都隐合天道,让自己大感不适。 想到这,双手展开,一式大鹏展翅,双手扇动间,竟离开了地面,他知晓力道上,肯定不是神兽的对手,那么就只能取巧。 怎么取? 只能智取,他也知晓今日要战胜这只神兽,定比登天还难,所以他的任务,就是拖时间,拖到援军至。 或者说凭借自己高超的身法,寻机会引开这厮,给同僚创造李知焉只身一人的时间,这样,自己今日的任务便可顺利完成。 只是刚飞到半空,也唤出了一大片若羽毛般的短刃,也准备一刀接一刀向张士落来 然后就在张士似笑非笑中,被雷电劈了下来。 风行空犹如一只烤糊了的公鸡,鸡毛都没拔,东一根,西一根,任意的长在鸡身上。 最醒目的,还是他那“鸡冠”,此时蓬松立起,让他的头,直感大了几倍。 看其模样,好在未伤及根本,毕竟其还有话传来,只见他咳出一缕黑烟,道:“让白虎大人见笑了,这些年,倒忘了神兽白虎的神通,本以为凭借风某的空中优势,可与大人周旋一番,不成想,闹了个笑话。” 风行空这话说的谦逊,但手上动作可未停下,只见他收起短刃,一剑又送了过来,剑很快,准确来说,是人快,若你在绣衣坊问谁的剑快,得到的答案中,定会有风行空。 张士收起笑意,紧接着眉头一皱,甚至他面上的表情还没演化完,剑就到了他的面门,想将这还未演化完的面部神情,永久的停在剑来的那一刻。 张士没有躲,也知道躲不掉,且也没必要躲,他只是皱眉,并没有骇然,怎么说呢,就如一个大人看见小孩突然能后空翻一样,有惊诧,却也并不会将其想象成威胁自己的对手。 所以他徒手探去,你没看错,就是徒手,这一举动,让一旁观看的酒楼食客,嘴巴虚张,两手攥紧,激动的血脉喷张。 他们不是没见过打架,但这么血性的,还是第一次见,就是对面那爆炸头的快,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毕竟连眼睛都跟不上的快,怎么可能见过。 那剑到那粗犷大汉面门时,爆炸头那道残影尚留在原地,且他们的头,还在盯着残影看,发现不对,才转首看了过来,只一眼,就兴奋的攥紧拳头,青筋暴起。 因为徒手接剑这事,在书中才看到过。 一力降十会,这是神兽的资本,任你计谋万千,我只需一拳。张士没有用拳,而是单手为爪,向快剑抓去。 剑断,人却在,不错,两人都在,风行空就像铁匠铺老板,将剑送来后,又退了回去,可能这送来的剑,让主顾不大满意,所以剑就被主顾折断在地,也顺带着将怒容,送了过来。 在张士的怒容上,还有一道剑痕,虽未出血,但终是刺在了上面,也在同时,刺在了他心里。这是张士接受不了的, 这次他大意了,他低估了此剑的快,他认为自己随意一抓,就会抓住剑的中间段,这样自己随意一折,可说好不潇洒。 只是当他真正抓住时,才发现抓在了剑柄处。而剑也因为长度的原因,刺在了他的脸上,断裂开来,脸没事,但脸面有事,他可是天地间的神兽。 之所以说风行空是送剑来,是因为他知道张士的手,抓向了剑柄。 虽然张士不知道他的手会落在剑柄上,但他知道。 在他看来,手若落在剑柄上,那就不再是抓剑,而是抓他,如此,在张士的手还未到来之前,他就将剑扔了出去。 不错,就是两人都未曾想到的,扔出去,也因这一扔,有了这意想不到的结果。 张士一怒,晴明的夜空,忽然一亮,一道闪电,直直劈在风行空的残影上。 不错,就是残影,在雷电劈下之前,他已闪避开来。 接着数道雷电自空中落下,并照亮整个藏山镇,也将刚入梦的藏山镇百姓,唤醒过来,有迷信者见此,迅速焚起香火,向神明祈求宽恕来。 几道雷电轰下,让宽阔的街道,亦显狭小许多,毕竟街道,终归只是街道,他不是广场,更非平原,能容下的人,自然不会多。 也因雷电落下,直接将街道逼出一个更大的圆圈,让周边看客挤成一团。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群傻子 见张士发了狠,李知焉迅速回首,告诉他不可伤及无辜,这样才让张士收敛许多,没有将落雷降向整个地面。 要是漫天落雷降下,场中修为低下的普通执事,定要十去七八,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则会如水蒸气般,瞬间蒸发。 张士的神通,让围观的食客面色苍白,开始忧心自己看热闹这事,是不是正确之事,虽说这画面唯美,人物亦动人,但架不住性命只有一条。 风行空可不会管这些,在绣衣坊收集的情报中,他知道李知焉一些情况,故此,在不断避开张士神通的同时,也尽量朝人群边上靠,这样就会让他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施为。 雷霆不断落下,有时落到半空,又迅速撤回,湮灭在虚空内。 见风行空如此,张士更怒。一道人粗的闪电直接朝道盟处砸去,对此,李知焉倒是没有再看,也没再说,那么就证明这道闪电落下的位置,没有问题。 道盟一众,至少来此的道盟执事,均有几分武艺,雷霆很快,但这些人逃也逃的快,一哄而散。 瞬间炸了锅,若油锅里突然倒了一瓢水,溅的到处都是,有些溅到街道尽头,有些溅到屋顶,有些,则被逼到场中。 不错,就是张士与风行空斗法的场中。 当然,不是每个执事都有那么好的武艺,有些就留在了“锅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何豪珅站在最前方,要躲避这道落雷,最好的方式就是朝前走,所以此刻的他,就站在了张士之前。 待站定,长翅帽上的翅膀,与身上的赘肉,极富节奏的抖动。 这个位置虽不大好,但比起被落雷劈中的,终究要好上不少,他有想过退守到后方,那街道尽头去。 但落雷实在太快,由不得他如此选择,他也想过去那房顶上,他是长的胖,但他自信有能力上得去。 他怕的是,那房顶没有能力,没有能力承载他的重量。 风行空也不曾想到,会陡生变故,一愣,揶揄道:“我就说宣和殿和绣衣坊一直以来就有携手共进的传统,何大人果然没让风某失望。” 何豪珅尴尬一笑,道:“自然,共御外敌,历来是我道盟的传统。也是我道盟成立的宗旨。” 风行空道:“既然如此,何大人可以动手了。” 何豪珅面有愠色,道:“何某行事,还不需风兄来教。” 说到这,不再搭话风行空,转首向张士,指向地面,那一堆横七竖八,道:“白虎大人,你贵为神兽,但你可知,这些是我道盟中人。” 张士道:“张某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降下这道神罚之雷。” 何豪珅被肥肉积压的双眼,眯的更小,道:“白虎大人,你是天生神勇,但比起魔族,又当如何?” 张士知道他要说什么,冷笑道:“于魔族,张某自认不是其对手,你是不是要说,你道盟连魔族都能赶出大陆,何况是我这样一只牲口?” 何豪珅道:“难道不是?” 张士道:“那些年的道盟,的确令张某肃然起敬,这些年嘛,也实在让张某唾弃。张某自认为不是个好东西,但不能因为张某的不是,就能抵消你等的罪恶。” 何豪珅道:“哼,道盟的实力,可不曾因你所说的产生改变。” 张士道:“怎么没变,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去问问天下有志之士,可否还会如当年抗击魔族一般,真心为你道盟效力。” 何豪珅大笑道:“不成想,白虎大人游历我人界,亦受益匪浅,竟学会了我人族的‘舌绽莲花’一道,也算是没白来,若给你一个醒木,你大可在我人族茶楼说书去。” 张士不理他的嘲讽,道:“胖子,你要搞清楚,你们怎样,关张某屁事,张某当下唯一想做的,便是打你。” 何豪珅道:“既然不关你事,为何又要打我?” 张士道:“看不惯而已。” 何豪珅道:“那白虎大人可就有了些不讲道理。” 张士道:“之前与你讲道理,你又觉得本尊如同说书人,现在张某要打你了,你又觉得张某不讲道理了,你他妈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两人说话间,一锭巨大无比的金元宝,已凝聚成型,出现在李知焉一众人的上方。 张士早就察觉出了异样,不过眼里只有冷笑,道:“胖子,你可真是财大气粗,送爷爷如此厚重的大礼,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样岂不让爷爷受之有愧。” 金元宝无比厚重,只因他真的很大,若一座元宝山,在灯火耀映下,闪闪发光,让周围食客如见了世间最珍馐的美食,大咽口水。 在场之人,若还说自己没见过一百万两银钱,大可自己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好让自己记得此时此刻。只因此时此刻,并非做梦。 金元宝不是聚在张士头顶,也不是凝在那一群围观食客头上,而是聚集在李知焉与苗疆一众人头上,那么自然就是朝他们落下。 在何豪珅看来,落在此处,倒不是因为这里人多,要一网打尽,也不是因为苗疆一直与道盟作对,有意为之,更不是重犯李知焉,毕竟在未解开李知焉身上秘密之前,他便是世间最珍贵且无价的重宝。 那为何还要如此呢? 不错,一枚棋子,一枚行将就木的棋子,一枚正在被众人全力抢救,且还不知即将给他们带来危险的棋子。 金元宝很漂亮,世人都爱,因为他可以换来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当然,也可能这金元宝本就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 虽说世人都爱,但李知焉此刻却皱起眉头来,他也爱,他也非圣人,也很小就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知道这东西可以换来大石镇中,最漂亮的房子,不用像山间木屋那般,一刮风下雨,就风侵雨蚀,飘摇欲倾。 他亦知道这东西可以换来肉脯,不至于让爹爹涉险打猎,最后一去不归,他还知道这东西可以换来那吞了无数次口水的糖葫芦。 但他此刻却喜欢不起来,只因此物今日,是来索命的,索谁的命? 不知道,不过不管索谁的命,这金元宝都不再漂亮,都不会让他再爱起来。 对此,李知焉试图挪开吕老伯,但马上被兰姨制止,兰姨告诉他,现在要是稍微挪动吕老伯,大家也不用再救,吕老伯马上就会命丧当场。 既然已说到命丧当场,那大家的全力施救,岂不毫无意义可言,之前的努力,不也白费,自然就不能再挪。 幸运的是,张士若神明一般,顶在了上面,顶住了若山一般的金元宝,那下坠之势。 也不幸,神明分身乏术,不能变作两人来用,在张士举起金元宝的同时,风行空也掠了来,很快,快到张士的手刚接触到金元宝,风行空就已掠到李知焉身旁,你不的不佩服这个衔接点,卡的非常精准。 风行空很快,但李知焉还是看清了来人,他记性不差,也认出了此人,赤霄和清影并出,迎了上去。 李知焉一走,此地就只剩下苗疆一等人,兰姨汗如雨下,已湿透衣衫,也不知是被这些人突然出手吓的,还是控制毒虫之故。 不管是哪种,只要有一位成年男子持剑到此,就会将她撂翻在地,即使他身负强大修为,也不能例外。 只见她闭着眼,脸色煞白,许是这次控制毒虫太多,已到自己极限,且又与杀敌不同,这次是为救人,救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那么控制毒虫的蛊术,就更要拿捏到分毫不差,不然一个闪失,就能要了老人家的命。 李知焉一走,鲜于贞就站在了李知焉的位置,将吕老伯、兰姨等人,让到了身后。 她不明白那傻子为何要做到如此,为何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救下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她心里有很多疑问,所以她得守护好他的守护,并在最后问问他答案,因为她觉得,这样的答案,定会非常有趣。 所以此时的她,看去也如一个傻子。 郑行远和梅华忠,因张士的落雷,此时站在一处民房屋顶上,发现这边情况后,几个起落,向酒楼门口奔来。 他们不是傻子,知道今日的破局点不是李知焉,也不是修为最高的张士,而是这躺在地上的吕义财,虽然他们最后的目标,就是李知焉,但要破局,还得在这老头子身上找。 两人刚掠到门口宽阔处,就发现旁边一桌四人起了身,沈公子首先掠出,站在两人要去的路径上。 此举,也让郑行远疑窦丛生,故问道:“沈立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公子道:“郑大人,你既然知道我叫沈立志,那么就该知道,我喜欢与人切磋的臭毛病。” 郑行远道:“你想找我切磋?” 沈公子道:“还请大人您赐教。” 郑行远没好气道:“郑某今日有要事要办,没空。” 沈公子道:“小子想,与郑大人这样亲近的机会,一生中定不会多,所以不管怎样,还请大人赐教小子一二。” ps:有人会说,为何非要救这老人的命,这不是傻吗?不错,我写的就是一个傻子,所以诸位看官要是以聪明人的视角来看的话,定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但世间聪明人太多,已是被世人看遍,有时不妨多几个傻子,让这世间看去多一些斑斓,多一分乐趣,岂不更有趣。还有,作者本人是一个俗人,也许我能描绘世间的伟大,但我自己做不到伟大。切记切记。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剑冢沈公子 藏山镇,灯火耀映,夜色袭人,若镶嵌在这方圆百里的明珠,虽不是世间最贵,但也人间独一份。 今日此地,此地之人,似无心在意这独一份,许是已看厌,亦或有更精彩之事,留住了他们视线。 合家欢酒楼,门外,已空出一个大圈,极像戏台,简陋不堪,却架不住每个梨园子弟都很出彩,就像这外面几张简陋食桌,若饭菜可口,就不会影响它的“津津有味”。 饭菜可口是可口,不过还从未有一条铁律来佐证可口的饭菜不会要命。 不错,有些好吃的东西,是会要命的,就像那些漂亮的人。 沈公子就很漂亮,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现在要做的这件事,都很漂亮。 别人却因此想要他的命,因为在此人看来,他做的这件漂亮事,有些愚蠢,至少不该与那个无知少年一样。 毕竟沈公子不仅有师门,还有自己的家族,这样子的话,就很容易伤了双方的和气。 郑行远道:“沈立志,你可想好了,今日此举,定会伤及道盟与剑冢的关系。” 沈公子道:“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也会同意弟子如此。” 郑行远怒道:“那你最好滚回去问下你师父,毕竟你终究不是你师父。” 被人呵斥,沈公子脸上亦有些挂不住,他自打出生之日起,就若骄阳一般,不管是在他沈家,还是拜入剑冢门下,都是如此,从未有人敢如此呵斥他,这些年因为一些事,他收起了多余的倨傲,但骄傲却并未因此减少,反而多了许多,被其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只见他怒极反笑,道:“郑行远,你不过道盟一小小主事,灵隐寺一役,倒的确让你名扬天下,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就如世人说的那般,腚天立地郑主事。” 郑行远老脸一红,自灵隐寺一役后,他讨厌这个四字成语,更讨厌那个老头子,现在想来,虽不敢明面上讨厌,但心里却是讨厌的紧,讨厌至极。 他不许别人如此说,特别是那些明明就在自己脚下的蝼蚁,比如自己的属下,那些普通到只能发配到边远地区的执事,还有那些普通人,上次就因为路过一村落,见有人训诫自己孩子,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被他杀了。 不错,灭门,也许那家人连自己为什么被杀都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只因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事后其还在心里腹诽,没本事就不要做那样的人,毕竟挺的越直,就越容易被人下刀,就像傲立山林的树木,越是顶天立地,越是直上云霄,便越会成为樵夫的首选。 当然,他可去欺负一个村户,也可以辱骂自己属下,但他不一定能欺负当下之人。 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成名已久,在李乘风之后,这些少年天才就经常在世人嘴巴中、耳朵里,经常出入。 最近被那白痴少年盖了风头,也仅仅是因为白痴少年做了许多蠢事之故,跟自己的名扬天下,有异曲同工之妙。 刚想到这,郑行远无来由在心里责备自己一番,心想有毛病,没什么事,想这些不开心之事作甚?又想着打人不揭短,这厮比那混小子还要可恶,便道:“看来沈公子今日是怎样都要掺和一手了。” 沈公子被其激怒,也再无好脸色可言,道:“自然。” 郑行远道:“郑某想不通,你沈立志怎的与这李知焉如此要好了?传闻他与莫如雪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难不成,这传闻是假的,亦或传的沸沸扬扬的,你沈公子喜欢莫如雪是假的?” 沈公子一愣,他想不到这家伙几十岁还如此八卦,转念又一想,比试中,任何手段都可作攻伐之用,更何况还是比试中的首选,心理战。 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这句话流传千古,定有其道理,故道:“虽然不知什么原因,郑主事有如此闲情逸致,来聊小子八卦,但有几点,你还是可以听听,第一,我与李知焉向来不对付,站在此处,并非为他而来。第二,至于你所说的,莫如雪和他的关系,以及我喜欢莫如雪之事,都是真的,但这并不影响我今日站在这里。第三,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剑道,它非要让我站在此处。对此,我毫无办法。” 郑行远冷笑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个少年都要发这种不切实际的春梦呢?” 沈公子道:“郑大人没年轻过?” 郑行远冷哼道:“自然年轻过,不过像你这么年轻时,郑某想着的,却是如何抢夺资源修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沈家那样的底蕴,可以让你年少时无忧的做着这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沈公子道:“做什么梦,与年轻与否没多大关系,但最好不要做噩梦,因为那样很容易半夜吓醒,一旦半夜被吓醒,定是一件非常糟糕之事,不知郑大人能否感同身受。” 郑行远瞳孔收缩,杀气毕露,不错,他的确到了不做那少年白日梦的年纪,但他这些年却经常被噩梦吓醒,深夜睁眼到天明,这种滋味儿很不好受,便咬牙道:“沈立志,郑某再提醒你一句,莫要仗着你家族和师门,不卖我郑行远面子,但你必须清楚,今日这事,是我道盟首要之事,无比重要,上面几位大人都亲自参与之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家势大,剑冢也是闻名于世的大宗,但若真触怒了道盟的巨头,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剑冢和沈家,终究少了点墨门和青云派那样的底气,圣人境。 于此,沈公子想都没想,便道:“沈某站在此处时,就已说明,沈某是来与郑大人比试的,与沈某背后师门及家族,毫无关系,自也牵涉不到道盟哪儿去。” 郑行远道:“你是不是觉得郑某好欺负?” 沈公子道:“自然不是,沈某一向很尊重自己的对手。” 郑行远道:“那你为何不去尊重何大人?” 此话后,两人都不约而同,朝何豪珅看去,只见那巨大的金元宝,不知何时成了张士手中的武器,被其单手擎着,向何豪珅一通乱砸,搞得何豪珅连连施法,仓促应对,看去狼狈至极。 张士还饶有兴味的看向李知焉,再看向这边,发现没事后,又继续饶有兴味的与何豪珅玩耍。 沈公子道:“看来何大人有人尊重,不需小子再行这样之事。” 似是心有不甘,郑行远咬牙道:“那你为何不去尊重风行” 言犹未尽,便被沈公子打断,道:“郑大人不会忘了,我之前也说过,我与李知焉此人并不对付,他的对手,我没有抢的理由。” 郑行远话说的凶狠,那是建立在有道盟为背景的基础上,现在沈公子一一给他拔下,裸体的他,还是不愿真与沈公子为敌,毕竟伤了他,沈家和剑冢肯定不会放过他,与之前灵隐寺的莫如雪和赫连玉儿一样,这些贵胄少年和少女,说说话,教训一番可以,若真伤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要是一个不慎,被他们伤了,那滋味,则更不好受,毕竟人家只是一少年,自己这张老脸还要不要,自此以后,人家成名的垫脚石,也非你莫属。 说起他那张老脸,好像除了他自己要之外,其他人都放弃了。 当然,他自己是不会明白的,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最大的精神依仗。 郑行远实在没辙,指向旁边那梅华忠,道:“你为何不去尊重他?” 沈公子一愣,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道:“小子一来到这里,就是郑大人在答话,所以小子天然的就想与郑大人亲近亲近。” 郑行远想抽自己几大嘴巴子,嘴咋就这么欠呢? 但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既然如此,便只好让沈公子看看,郑某的亲和力。” 言尽于此,转首向梅华忠颔首,示意他自当小心,毕竟那苗疆一众也不容易。 当然,他不是关心他,他只是觉得这样点头后,让他更有自信去做这样的事,哪怕是送死呢,反正又不是自己。 只是在郑行远点头后,与他一道的梅华忠,却退了回去,让郑行远目瞪口呆,呆怔在原地,片刻后,他就生出诸多疑惑,道:“为何?” 梅华忠道:“最佳的时机已过。” 郑行远道:“什么是最佳的时机?” 梅华忠道:“刚刚何大人使出‘千金一发’的时候,那时白虎徒手去接,而风大人也引去了李知焉,若我们能袭到那老头儿,定会让刚出去的李知焉折返回来,风大人也定会寻得机会,而刚抵挡何大人神通的白虎,肯定来不及回援,那个时候,就是最佳时机,唉,奈何这些机会,都被沈公子的出现,直接抹去了。如今的我,若再要去刺杀老头儿,势必要绕过剑冢的快剑、钝剑、电剑,还有那苗疆圣女,当然,最重要的,神兽白虎,已能抽手回撤。”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圆月、蝙蝠 郑行远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还自然的点了点头。 只是他刚点下的头,就犯了难,他想说,这场架可不可以不打,因为他已不再年轻,也过了那个冲动的年纪,更不需用修为去证明一些事情,所以这无聊的比试,可不可以不要进行。 但由不得他,沈公子既已站出,他就很想比试,只因他很年轻,也是冲动的年纪,修炼了如此之久,很是需要找人来验证一下他的修行成果,一个破空境初期,倒的确是不错的陪练。所以下一刻,他的剑,连带着他的人,一并递了过去。 再说李知焉,此时的他,已立在屋顶上,夜风吹起他那粗糙,却也干净的布衣,清影和赤霄环绕,再配合其俊秀的脸庞,在这夜里看来,也是颇为潇洒写意。 而对面那风行空,看去却凝重不少,在梅鹤居时,他便见过少年,那时的他,虽被少年刺伤,但他从未将少年放在眼里。 今日再见,已是物是人非,少年没变,还是那样淡然,他也没变,修为还是那样。 但少年又变了,只因少年在廖府风云中,已然可与破空境后期一战。所以在他心里,也得与时俱进,结合当下,产生些变化。 就在刚才,他就证明了这些变化,非常必要,他的剑,已足够快,但还是没快到伤及少年分毫,那么这至快的剑,就没了它快的意义。 快剑没有意义,对面袭来的剑,却意义非凡,一个不好,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拔剑来挡,哐当一声后,他再次出现在另一栋民房屋顶。 有声起,这屋顶的主人刚欲大骂,似是瞬间被一只手捂住,再无声息传来。 静静的星光散下,李知焉也静静的看着他,与其说看他,不如说看他背后的月色。 在街道上,灯火还会与月色争宠一番,但在此处,月色很美,如一轮玉盘悬在半空,让人忍不住去邀那月中仙子,进而与之共饮。 古人诚不欺我,登高望月,世间美事也。 只是这硕大的玉盘,并无想象中的仙子出现,而是飞来一只蝙蝠,由小及大,也代表这只蝙蝠,由远及近。 待蝙蝠站定,不错,不是趴着,也不是悬挂着,就是站着,李知焉才发现,这蝙蝠的确很大,与人一般。 因为他就是一人,一位成年人,一位成年男人,若让他那砂锅般的拳头打中,定会脑浆迸裂。 幸运的是,他并不用拳。 也不幸,他好像用一把刀,刀很大,足以在战场上斩下一只马头,所以这刀,便唤作斩马刀。 来人非他人,正是廖府风云的当事人加幸存者,也是道盟的军部执事,廖化文。 说幸存者对他而言,有些可笑,但若这话出自袁成仇之口,也不是不可如此说,毕竟这样的话,取决于说话对象的不同。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袁成仇,所以他的到来,引起了包括张士在内的所有人注意,因为道盟六大执事已有两位聚于此,可想今日这里,定会有一番大事要做。 廖化文的确是来做大事的,在平静多年的江湖中,李知焉之事,便是天大的事。 因为他关系着道盟是否真的可以统御天下,毕竟有数位圣人境的道盟,与没有圣人境的道盟,完全是两回事,若此番成事,他道盟再不用谨小慎微,看那四位圣人境脸色行事。 散落在街道各处的道盟执事见此,瞬间展颜看来,夜色虽朦胧,但这么大的蝙蝠,还是能清楚看到,且这么大的蝙蝠,还能口吐人语的,还能在这时赶来此地的,唯有他们的廖化文廖大人。 廖化文双手负后,立于月色之下,多年的上位者气息让他看来,不怒自威,道:“李知焉,真是新仇旧怨啊。” 闻此,李知焉竟认真思考起来,最后点头道:“不错,新仇旧怨。” 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如此说,于他而言,的确是新仇旧怨,这厮之前对母亲不敬,是为旧怨,今日来此,多半又是为抓捕自己而来,自然可说新仇。 但对廖化文而言,说这新仇旧怨,也没什么错,于公于私,都可如此说,在廖府风云中,这小子就站在廖府、道盟的对立面,不管是针对他廖府,还是针对道盟,都不能放过这小子。 李知焉的答话,倒是让他一愣,虽为道盟高层,却也并未对李知焉出手过。 在心里,是敌对这小子,但终究只是心里,他怎么可能知道,亦有些委屈,道:“臭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九湖城,你害的我廖家家破人亡,难道你还受了委屈?” 李知焉认真道:“不是李某害的你家破人亡,而是你廖家自己害的自己。” 廖化文道:“你不去我廖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李知焉道:“即使我不去你廖家,你廖家还是会家破人亡。” 廖化文咬牙切齿道:“臭小子,强词夺理。” 李知焉撇嘴,他觉得自己并未说错,为何就被人说成强词夺理了呢? 难道像这样的家族,还能长久不成? 廖化文不在意他如何想,因为他那斩马刀,已是划了过来,银光一闪,恍如月色忽至,洒在李知焉身周。 李知焉好似不大喜欢这样的月色,脚下一蹬,闪避开来。 斩马刀便落在李知焉之前所立处,稀里哗啦,一撂瓦片随着刀的落下,径直落向屋内,屋内也在此时,传出一道惊呼,不过马上便被人制住,瞬间又安静下来。 于这样的安静,李知焉却皱眉头来,他能避过廖化文的手段,但这些民宅可不能,若自己一直如此,那么此地民宅,定会被毁坏大半,当然,民宅还好,要是伤了这些人性命,就不好了,毕竟民宅可修葺,而人命,可不会再重来。 念及于此,几个闪身,便到了合家欢酒楼外,开阔处。 沈公子与郑行远斗得正酣,见李知焉撤来,一声大喝,两剑相交后,各自退后数步,收剑而立。 因为他们发现,李知焉身后,还有两人追来,有这两人在,他郑行远不需再出手,于沈公子而言,有这两人在,他大可去挑战一座更高的山。 从衣饰上看,两人也高下立判,沈公子虽出了一身细汗,但周遭衣衫,还算完好。 那郑行远与之前相较,便有了诸多不同,他的华贵衣衫,又碎成数块,有肌肤从中露出,看去尤为滑稽。 为何要说“又”呢? 只因在灵隐寺时,他就是这样被人羞辱的,低首看向破烂衣衫时,一股羞怒感,又重新浮现,冷哼一声后,也不知在哪里掏出一套新的衣物,随意的套在了身上。 为此,又有些得意自己这番顾虑周全,大概意思是,没想到,郑爷还做了两手准备。 想必经上次后,这厮在这方面,下过不少功夫,做过不少功课。 张士冷漠的双眼中,却时刻关注这边动向,见两人尾随李知焉而至,也不再戏耍何豪珅,撤了回来。 只是那举着的金元宝实在找不到地方放,就被他随意的放在了廖华文、风行空和郑行远一等人处。 此举,让众大佬头顶,垂下一头黑线,不知道张士的,定会认为这厮无聊至极,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知道的,对此却是习以为常。 何豪珅没接触过他,但经这简短的“沟通交流”后,他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倒不是说这片刻间,被他高深的修为捉弄,而是这厮的嘴上功夫,那真是对精神的极致摧残,他想不到,一个人能粗俗到这种地步。 此时收起那元宝神通,踱步至场中,与廖化文点头致意后,道:“廖兄赶得是真及时,不然何某可要受这畜生的罪了。” 张士呵斥道:“肥猪王,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何豪珅不搭理他,因为他知道,一旦接过话头,这畜生又是没完没了,接着刚才的话题,小声道:“廖兄,可还有援军,若只是我们,想必连这畜生都收拾不了。” 廖化文道:“正慢慢向这边靠,以军镇的行军速度,还需一些时间,我们拖着就好,可有缓敌之策?” 何豪珅道:“缓敌之策倒是有很多,那边我们用阵法困住一老者,而那老者,李知焉非常在意,想必这也是他一直未走的原因。” 郑行远道:“两位大人,不说那老头子,就是这民房中随意弄一人,那傻小子也会中计,谁叫他那么伟大呢?” 廖化文转首向郑行远,含笑道:“那就好。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于郑行远的表现,廖化文非常满意,所以便将问题抛给了他。 如果可以,锅肯定也是要他来背。作为陆定国多年的老将,这招用来,简直可说驾轻就熟。 于军部大佬的重视,郑行远有些自鸣得意,哪会想那么多。 心想如今自己,在陆大人那里失宠,若能得军部大佬青睐,也不失为自己黯然的仕途,开的又一方良药。 第二百八十五章 馊主意 月色很美,奈何照向的,却是那臭沟渠。 月光下,道盟一众人。 虽人模人样,但肚子里抖出的,却是一肚子坏水,正如此时此刻的郑行远,也如他那馊主意。 只见郑行远道:“属下以为,只要拿那边被阵法困住的老头儿做文章,李知焉就会就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威胁那老头子的性命,当然,不可真的杀了他,我们可在这不断的威胁中,找出李知焉的破绽,进而将他擒下。” 梅华忠道:“待我道盟大军至,何须如此麻烦,直接擒下李知焉即可。” 郑行远对这里任何人,都得和颜悦色,但此人是例外,只因他不管是修为还是职位,都不用让他低声下气,故没好气道:“梅大人也是读书之人,怎的与那莽夫一般,行这粗鲁之事,你难道忘了上兵伐谋这条兵法至理。” 廖化文道:“郑大人说的对,若能智取,自是最好不过,毕竟制服那个畜生可非易事,就算我等齐上,也不定能拿下他。所以还得想个办法引开他,不然在有他的情况下,即使李知焉有诸多掣肘,也是拿他毫无办法。” 说起引开白虎张士,众人的目光,再次齐齐聚在风行空身上,倒不是因为他跑的快,也并非他飞的高,而是因为他是绣衣坊校尉。 在这之前,曾成功引开过书圣的绣衣坊,且书圣至今都还不知去向,这让人听来,简直匪夷所思,天方夜谭。 不可思议的同时,你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手段和魄力。 见众人望向自己,风行空脸泛得意之色,笑道:“诸位同寅,你们不是想让我去引开神兽。” 廖化文道:“你我同属道盟,何须分个彼此、你我呢?” 风行空道:“大伙儿虽共事道盟,但也要分个先后,上下,不是?” 廖化文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笑道:“风兄你说,怎么个分法?” 风行空道:“若我绣衣坊负责这样危险之事,那么擒获的李知焉,自然就该先送到我绣衣坊。” 廖化文像是知道他要如此说,在他话音刚落时,就爽快道:“好。” 这么爽快的回答,倒让风行空一愣,而愣在当场的,还有郑行远一等人,就连闭目养神的何豪珅,也被这句话惊得,又重新睁开眼来,看去有些不可思议。 风行空道:“廖兄怎么证明此事?” 廖化文道:“无须证明,只因陆大人在宣和殿,而柳坊主,却已离开绣衣坊,所以这里之事,本就是我宣和殿配合你绣衣坊行动的。” 何豪珅刚欲说话,就被廖化文抬手打住。 风行空还有些疑虑,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他不明白,廖化文这次,为何答应的如此爽快,也不明白,这次宣和殿派这么多人来,说是要配合他绣衣坊行动。 毕竟这么些年,外面不知情,他可是很清楚,宣和殿和长老会一直不对付,且听命于大长老的绣衣坊,自然不会受到宣和殿这番礼遇。 风行空道:“坊主大人的确会来此,但要引开神兽,可比引开书圣要难得多。” 廖化文道:“为何?” 风行空道:“书圣终究是人,在他的人生经历中,我们终究能寻到他的弱点,但这厮生于天地间,无牵无挂,若非最近有了李知焉这层关系,他在何方,都将是个谜。” 郑行远道:“既然有了李知焉这层关系,何不在李知焉身上做文章,又回到前面我说的那样,若要在李知焉身上做文章,就得从地上那老头子身上找突破口。” 何豪珅没好气道:“怎么突破?现在这厮就如看门神兽一样,杵在前面。” 梅华忠附和道:“何大人所言甚是,不光是那神兽,还有那剑冢四子及苗疆圣女,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要过这数道屏障,行到那老头子身边制造麻烦,也定非易事。” 郑行远道:“为何非要过去?” 梅华忠道:“不过去你怎么制造麻烦?” 郑行远猥琐一笑,露出残忍之意,道:“此人是谁捕获的?” 梅华忠极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带着不屑,冷冷道:“郑大人你。” 不理他的嘲讽,郑行远得意道:“既然是郑某捕获的,他身上的阵法,自也是在下布置的,那么阵法上做些手脚,也就在情理之中,对。” 廖化文道:“郑主事有何策略,说来听听。” 见说话之人是廖化文,郑行远收起得意之态,谄媚道:“廖大人,也算不得什么策略,就是小的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给那老头子来那么一下。” 廖化文皱眉,紧接着又展颜开来,笑问道:“你是不是在他身上种了‘爆土’之物?” 郑行远道:“大人果真神机妙算,正是如此,我属下中,有一人极擅此道,故用到了此处,不成想,还有这样的奇效,若为武艺高超的强者,他这一招,尚还不能奏效,毕竟没有哪个傻子能如此躺着,被人随意摆弄,且高手的身体素质,也不允许他放爆土。你还别说,这老头子就刚刚好。” 说到这,众人均深深看他一眼。 他倒不会在意这些,在他的理念中,弱就是原罪,任何在他面前的弱者,都不要想得到他真正的尊重,且在强者跟前的他,又有另一番嘴脸。 只因此刻的他,自然变作了弱者,于弱者的自己,自该有弱者的觉悟。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没有平视的视角,一个人能真正认识到自己吗?不得而知。 张士再次坐到门口,眼中满是戏谑,继而看向这群腌臜之货,看他们能耍出什么花样,看他们能有什么鬼点子。 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份实力,自也就有了这份骄傲,他不可能不骄傲,任谁处在他那个位置,就没有不骄傲的,世间除了见到仅有的几位要跑之外,他还真没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即使这里出现人族齐云榜上的大人物,于他内心而言,也激不起任何风浪。 见这些人叽叽呱呱了半天,呵斥道:“你他妈几个坏种,又在出什么馊主意,再不走,张爷爷可是要打了。” 没人答话,许是不愿,抑或不敢,想来后者占比的成分,定会更大。 毕竟与他立场不同,与他对话就是一种折磨,何豪珅深谙此道。 不想说话,又不想走,当然,更不想挨打,自然就只有打过去,所以何豪珅瞬间就变了脸色,倒不是被气的。 若是被气,定会气得脸红,此刻的他,自脖颈向上,皆变成了金色,若非还能行动,定会认为他是庙里供奉的财神,还是那种香火旺盛,刷了金漆的财神。 月色下,蝙蝠也似倾巢而出,去寻觅自然界的赠与。 世间大多处,均被归纳为自然界,唯独被人篡改的面目全非的城镇,不再有自然界的风貌。 不过此刻,却有许多蝙蝠飞来,难道他们要在藏山镇觅食,藏山镇也许有他们最爱的飞蛾,但绝不会比山林中多,毕竟这里有许多人,难不成,,,,他捕食的是人? 遮天蔽月的蝙蝠,布满藏山镇各处,好似将人直接带入到黑暗的魔域。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藏山镇百姓,终是有了些害怕,他们不是没见过蝙蝠,但此等景象,他们何曾见过,便心生退却之意,脚步不自觉朝街道尽头挪去。 奈何刚退到半途,又折返回来,只因蝙蝠真的是来吃人的,就在前方不远处,一群蝙蝠附在一尸体上,啃咬的满嘴是血。 须知,片刻之前,这尸体,还不是尸体,还鲜活的站在众人之前,并能与之对话,仅此刻后,就只剩下一堆骨架。让人魂不附体,毛骨悚然。 李知焉眉头蹙起,接着一叹。 鲜于贞道:“看来此举,他们是针对公子你的,他们知你性格如此,才如此行事,你可千万不要冒进,上他们的当。” 李知焉道:“我是不是错了?” 鲜于贞错愕道:“公子,你怎能如此想?” 李知焉道:“若我不在场,那人是不是就不用死。” 鲜于贞道:“你不在场,那人也会死的,因为人都会死的。” 继而话锋一转,指向道盟一众,道:“若有哪些人,这人,这些人都不会活长久的,即使今日没有这事,也会因为其他事。” 李知焉一阵黯然,道:“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鲜于贞也不知怎样安慰身前少年,这种问题,以她当下这般年纪,很难探究。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今日这些寻常百姓,均有可能成为书中那“伯仁”。 只因蝙蝠不让他们走,今日留他们在此,无非就想以他们的性命,胁迫李知焉。 这边,张士已和何豪珅交上了手,且场中再无廖化文,一大群蝙蝠时不时策应何豪珅。 藏山镇上,不时雷电轰鸣,不时又金光闪闪,刺的众人睁不开眼。 最刺耳的,乃是一大群蝙蝠嘶鸣,不时又如仙女散花般,自高空落来。 只是这花,落在地上,如狗屎一般,黑黢黢一团,冒着青烟。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生而错之 张士与道盟两大巨头打的火热,也将街尾那一众藏山分部的普通执事吓的够呛,他们已是很高看此人,不成想,此人高到连他们仰望都看不见。 长居此地的他们,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前些时日来此的户部执事何大人,他们也打过许多架。 不过通常都是与当地的猎户过过招,说过招,也不大对,准确来说,就是多人围殴一人,哪有见过这样打架的。 想起之前对张士两人的不敬,现在腿都不利索,哆嗦个不停。 王非柱,恍若何豪珅的缩小版,虽无何豪珅脸上的金色,但也煞有其事的被一大片淤青代替,只见他道:“这些大人的事,想来我们也无法插手,要不我们” 干猴儿道:“肥猪王,你想死,可不要拉上我们,我跟你说,即使再害怕,看,也得跟老子看完。” 竹竿儿附和道:“猴子说的没错,要是走了,即使现在不死,以后也得死,你不要以为被何大人收为义子后,他就会保你,传言他可是有许多义子,有时候少一个两个,那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干猴儿冷讽道:“肥猪王,你之前不是说要将李知焉抓来,剁了吃吗?现在人就在那边,你倒是可以直接取来,若真成事,说不得执事长大人都要亲临此地嘉奖你。” 肥猪王哭丧着脸,与之前的万丈豪情,完全两副模样,道:“猴哥,那不是喝多了吹牛吗?你我在此多年,哪见过这么生猛的,你看之前,那厮一道落雷就让我们逃到了此处,如今更是生猛,竟独对我道盟两大巨头,且不落下风。” 肖大福同样顶着一脸淤青,插话道:“那张士生猛,我等亦曾见过,不曾想到的,是那臭小子,本以为就是山间的普通少年,哪想到这小子,乃是搅起天下风云的李知焉。” 干猴儿竖起大拇指,赞许道:“更想不到的,反倒是老肖你,竟敢去打劫人家的山货,佩服,佩服至极。” 肖大福讪讪道:“怎怎么可能,那是他们打劫我。” 竹竿儿道:“算了,老肖,我们哥几个,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老肖就出门一趟,去哪儿搞那么多山货,别人不知,我们还不知?” 刘久仁佯怒道:“竹竿儿,干猴儿,你们怎么还老肖老肖的叫。” 干猴儿看向同样满脸是伤的刘久仁,不解道:“不叫老肖,叫什么?” 刘久仁道:“应该叫肖大人,试问这人间,有谁能凭一人之力打劫神兽白虎和旷世奇才李知焉的。” 干猴儿一等人,瞬间恍然,一声“哦”,拉的很长,道:“不错,肖大人凭此,倒是可以吹嘘一辈子了。” 见同伴拿自己寻开心,肖大福也不恼,在刘久仁脸上轻轻一刮,道:“你好意思拿肖某寻开心,也不看看自己被打成了什么熊样儿。” 众人打闹归打闹,眼中的忧色,却未曾减少,毕竟像这样的神通,一个不慎,落在身上,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就拿刚才来说,要不是逃的快,便与地上的同僚一样,不是站在这里,而是躺在了那方。 肖大福道:“猴子,这里你脑瓜子最灵活,待会儿肖某要是有个什么事儿,家里事你可要担待一些。” 干猴儿道:“老肖,说啥丧气话呢,这个谁都没说好,况且头儿还在呢,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说话间,一道落雷再次降临场中,肥猪王一个哆嗦,肥肉直颤,缩到众人后,畏缩道:“就是,这疯子的手段,谁也说不清楚,一个不好,落在老子头上,就真不好了,刚才要是躲的慢那么一点,老子就要被炼成猪油。” 干猴儿道:“肥猪王,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嘛。” 话音刚落,一声“快看”,将众人的视线牵引了去。 只见风行空若利剑般刺出,目标直指李知焉,刚飞到半途,却停了下来。 半途中,站着一人,乃是沈公子。 就在风行空刚起身,沈公子就到了场间。 说明他的速度不慢,至少与风行空相当,既然相当,那么就定要比试一番。亦如当下沈公子兴奋的眼里,亢奋的血液内,有一股藏不住的激动。 肥猪王天然的不喜这样的小白脸,倒不是因为之前这伙人与他有过节,而是来自内心的羡慕,羡慕,又会产生嫉妒,嫉妒,自然就会生恨,撇嘴道:“没本事就不要装逼,绣衣坊第四校尉,可不是这个孬货可以挑战的,不要以为欺负过老子,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也不要以为长得好看些,就可以学那李知焉。” 肖大福不解道:“怎么,此人还与你们有过节?” 肥猪王道:“可不,我们在酒楼吃饭,无来由的,就被这家伙打了一顿。” 然后肥猪王就以自己的视角,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复述了一遍。 不错,以受害者的角度来讲述此事。 肖大福有些为同伴鸣不平,道:“吃顿饭就会被人打,这世间还有王法吗?” 也是这里没有其他人,要是有其他人,定会觉得非常滑稽,不过在场之人听来,却有些心有戚戚焉,想着今日之种种,不由得的感叹万千,这世间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刘久仁道:“知道这几个臭小子的底细吗?李知焉两个亡命徒,刘某也就忍了,被这群青沟子娃娃欺负,是可忍孰不可” “忍”字还未说出,便停下,不愿再说,也许一生都不想再说,因为他准备将这个字,用做的方式表达出来。 只见合家欢门口,残影连连,唯有两剑相交声。看的一众食客兴奋莫名,也惊骇莫名。 亦让他们明白,今日这些人,的确不是那唱大戏的梨园子弟,而是传闻中的神仙人物,故此,即使见到如此精彩的打斗,也没有鼓掌喝彩的意思,只因他们当下连手掌都抬不起,腿脚也被吓软。 此番打斗,看的郑行远皱起眉头,亦攥紧拳头,因为他明白,又有一只蝼蚁爬到了自己头上,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他很喜欢从高空俯视的感觉。 因为他生命中,有太多仰视。就像他之前俯视过李知焉,现在又要他仰视李知焉一样。 想到这,也激起他内心的阴暗面,想他当年,为了获得修行资格,硬是在师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入了师门,为获得一点点修行资源,世间不同的孙子,他都演尽,只为让自己成为那真正的人上人。 可惜的是,山过后,还是山,人上面,还是人。 李知焉也认出了剑冢四子,只不过让他有些奇怪,奇怪这些人为何要帮他,他自问与这些人并无交往。 不说交往,甚至还有些摩擦,在进入幽冥域界前,这沈公子还说要杀了自己,事后因天门教之故,导致幽冥域界提前关闭,也同时关闭了这段恩怨。 念及于此,便被爆炸声打断,在他身后,吕老伯的手,已不再完整,独独剩下一只,另一只已散落开来。 不错,就如烟花散落在夜空一般,向周围散开,溅得苗疆众女满脸是血。 但却没有引起惊呼,许是因为修武之故,这种场面是司空见惯,抑或被仇恨替代,让包括兰姨在内的一众苗疆女子,将仇恨的眼神均投向道盟处。 李知焉赶来,迅速蹲下,扯下衣袖,包扎在吕老伯的断手处,安慰道:“兰姨,你放心施法,不用急,只要李某尚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打扰到你。” 李知焉不说还好,一说,唤作兰姨的女子,颗粒大的泪珠,簌簌落下,划过她满脸是血的脸庞,划出一道血槽,让人看去心疼不已。 虽然这血是老人的,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出她的伤心,她又何曾不想救下老人,毕竟已救了这么久,花了如此多心血。 鲜于贞捻起脸上血,在手中搓动,道:“公子,我想老伯他没救了。” 李知焉不解道:“为何?” 鲜于贞道:“刚才的爆炸,并非兰姨失误所致,而是有人在吕老伯身体内置下了爆土。” 李知焉道:“什么是爆土?” 鲜于贞道:“公子可听过烟花?” 李知焉道:“我知道。” 鲜于贞道:“这爆土的制作,与烟花的制作大同小异,只不过威力会大上不少,而这样的东西,却被人用法术的方式,置在了老人家体内。” 李知焉道:“那可以取出来吗?” 鲜于贞道:“也许圣人可能但我们毫无办法。” 李知焉有些黯然,垂首望向这个可怜的老人,在其面上,薄薄的琥珀下,看到了他眼神内的无助,李知焉不愿久视,因为此刻的他,也很无助。他又想起了之前被蝙蝠啃食之人,这让他有些落寞,自己是做错了吗? 若没做错,为何会有这么坏的结果。 李知焉自语道:“是不是我离开这里,他们就会放过吕老伯。” 他虽在自语,但鲜于贞却回答了他,只见她道:“不会,因为吕老伯的生死,在他们眼里,与踩死一只蚂蚁没任何区别。” 李知焉有点恍惚,如梦呓般自语道:“可是吕老伯一生,多行善事,为何要有这样的结果,是他错了吗?” 于这个问题,鲜于贞也不知怎么回答。 如魔怔般,李知焉再次喃喃道:“你说世间有生来就错了的人吗?” 这个问题,较之上一个问题,更难 更难,自然就更没人回答。 也许这样的问题,本就没答案。 也许本就没答案,便是答案。 第二百八十七章 俏蛇女 一把油纸伞,出现在场中看客中。 就像那藏山镇商铺中,随意拎起的一把。 又好像握了很久,即便像今日这月圆之夜,也不舍的放下。 伞,几乎都用来挡雨,当然,也有姑娘怕晒黑,用来遮阳,还从未见有人拿来遮挡月光的,这时伞的出现,便显得相当突兀。 好在周边之人无心看她,许是今日奇怪之事太多,亦或场间那群打斗之人,比她更为有趣。 不过在她径直走入场中后,那些看客就是想不看,也很难了。 只见那漂亮的油纸伞下,刚好掩映住一位漂亮的女人,看去相得益彰,刘海如潮水,波浪般垂下,即使在月色下,也能感受到她那如烈焰般的红唇,前后两片漂亮的裙摆,让她美丽的长腿在行走时,若隐若现。也让旁边的性情中人,直咽下包在嘴里的口水。 合家欢门外,是打架之地,她来到此处,自然是打架,至于跟谁打,取决于她走向哪边。 让人扼腕的是,这样一位漂亮女子,若是被打伤了,那多让人惋惜。 所以见此后,便有人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壮着胆子提醒道:“小娘子,这些人都是怪物” 发现自己说错话后,立马转变语气,继续道:“这些都是神仙人物,没事可别掺和进这样的事中。” 女子听此,与伞一道回头,望向那人,嘴角一弯,勾魂夺魄,笑道:“若他们是为怪物的话,你又怎知妾身不是那怪物之王?” 场边那人道:“可是你这么漂亮” 未等他说完,女子便咯咯笑个不停,道:“漂亮,就是世间最大的怪物。” 这话说来,很是矛盾,但细细一想,又有些道理,因漂亮女人最后万劫不复的,实在太多,民间历史中,每个暴君、昏君身边,或多或少都有这样一个女人。且江湖中,靠漂亮杀人的,同样比比皆是。 这人挠挠头,不是很明白,但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想着这漂亮女子定是有一定法子,才会如此,便不再说话。 女子亦不再看他,她来此地,身处这漩涡中心,肯定不是为这样一人来,只见他转首向李知焉,道:“李公子,小女子说的可对?” 忽然被人问起,李知焉一愣,但还是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并认真道:“不对。” 在他印象中,赫连玉儿和莫如雪就很美,却也不觉得她们是怪物,即使这刚认识的鲜于贞,也是非常漂亮,同样不觉得她有何怪异之处,甚至那兰姨及一众苗疆女子,他都觉的很漂亮,均与这怪物,毫不沾边。 女子皱眉道:“何以见得?” 李知焉道:“漂亮就是漂亮,怪物就是怪物。若漂亮是怪物,那定是这漂亮之人,本身就是怪物,与漂亮无关。” 女子细细品味这番话后,竟点头赞许道:“果真是人间奇男子,那你觉的我漂亮吗?” 李知焉道:“漂亮,却也是怪物。” 女子愕然,疑惑道:“又作何解释?” 李知焉道:“你的确很漂亮,但你却杀了许多人,是为怪物。” 女子的确漂亮,自到得此间,就没有男子不将猥琐眼神送来的,即使是着装暴露的鲜于贞,在性感方面也没有她动人。 只因她知道男人的上面和下面,既已知道,便有无数种法子,吸引男人的上面和下面。 即使世间最酸的女子来说此事,也不能否定这个事实,若真要说的话,只能在她酸酸的话语中,感到她的嫉妒。 于李知焉说的杀人,女子柳眉再蹙,更加困惑,道:“你又怎知我杀了许多人?” 李知焉道:“具体怎样,我也不甚清楚,只因我能察觉到你身上,有强烈的杀气,这是马上要杀一个人,或者杀了许多人后,才有的杀气,就像屠夫,即便他不曾拿刀,也不曾有杀猪狗的意思,但猪狗见了他,依旧会胆怯。” 女子道:“有道理。那你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吗?” 李知焉道:“擒下我,或者说,在擒不下的时候,杀了我?” 女子左脚轻启,向前一挪,露出那条白皙的大长腿,在大腿两侧间,透着幽暗,若隐若现,让人血脉喷张,也让人浮想联翩,嫣然道:“那你愿意被我擒下吗?” 这样的问题,想必一个傻子来回答,都不会答应,谁会愿意被人擒下? 但世间,就是有许多傻子。 在这样一句话的作用下,竟真的有人答应这样奇葩的要求,且这样的人,散落在街道各处,还不少,哈喇子流下一地。 以李知焉最近做的事来看,世人都觉得他是傻子,不过此刻他却聪明的答道:“不愿。” 这样的答案,兴许在女子意料之中,妩媚一笑,道:“若这些人和我之间选一个,你愿意跟谁走。” 李知焉眉头一皱,他察觉到一股精神力在自己识海中飘过,那场边男人,更是伸出舌头,齐齐道:“我愿意跟你走。” 这之中,就有从街尾行来的肥猪王等人。 肥猪王哈喇子一地,被干猴儿摇醒,并道:“肥猪王,你若定力差,最好滚回到街尾去。” 说话间,又敲醒肖大福和刘久仁,接着道:“还有你们,也一并回去,这女子我虽然没见过,但她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谁。” 肥猪王拭去嘴角口水,疑惑道:“谁?” 干猴儿道:“闯入此地的,定不会是小人物,且这身打扮,定是绣衣坊之人,又是绣衣坊,还为女子,又掌控魅惑之术的,定是‘俏蛇女’尤香兰无疑。” 竹竿儿讶异道:“啊!这女子是绣衣坊第二校尉?” 干猴儿道:“绣衣坊女子本就少,不是她还能是谁?” 竹竿儿道:“说来真是讽刺,想不到托李知焉之福,在我有生之年,竟能在这样的偏远之地,见到这些大人物,我本以为一生都只有如此了。” 干猴儿道:“有命见,才是幸运,没命,那就是不幸。” 肥猪王看向那条白皙的大长腿,咽下包在嘴里的口水,道:“要是能与她共度一宿,也就不存在什么不幸和幸运了。” 干猴儿踹他一脚,小声道:“肥猪王,我警告你,你要死,别拖着我们,尤大人的确很美,但不是你这只癞蛤蟆可以染指的。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起才好,你须知道,人家可不会问你愿不愿意。” 竹竿儿道:“猴子说的是,美人若蛇蝎,红颜多祸水,没本事,就不要招惹。” 撑着油纸伞的女子,正是绣衣坊第二校尉,尤香兰,也被人唤作“俏蛇女”。 之所以如此叫,是因为他真的很俏,他可以利用这点,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且在不断的玩弄中,也玩死了不少男人,故又有了蛇蝎女人之名声,世人在两者间稍微一整理,便有了这“俏蛇女”的称号。 今日的她,却柳眉蹙起,像许多次一样,故伎重施,欲玩弄男人于股掌间,但好像失败了,不说她俏丽的外表,就是她那百试百灵的魅惑之术,均已然失效。 只因如此之久,少年的眼神,依旧清澈,须知,这魅惑之术再配合自己容貌,鲜有男人不中招的,除非此人定力实在是高,高到如那铁石一般,铁石心肠。 诡异的是,此人还是一少年,他不可能有如此定力,按理说,这样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最旺盛,也最懵懂的时候,只要自己稍加引诱,就能按部就班,依自己意愿行事。 故此,她心有不甘,道:“你是不是觉得姐姐不够漂亮不愿与我走?” 语毕,拿下半掩绝世容颜的油纸伞,玉手中,慢慢收起,垂在自己脚下。 红唇以上,绝美双瞳似要说话,亦摄人心魄,让她看来,既妖媚,又隐隐带着一丝男人才能读懂的哀怨,让人恨不得立马答应她的请求。 “我愿。” “你说什么我都愿。” “你走到哪里我都愿意跟着你。” 这样的话,来自场边,显得嘈杂,让尤香兰皱起眉头。 只因这样的话,不是来自前方,哪位少年口中,那么这样的话,便毫无意义可言。 又或者说,这所有的话,都没有少年的话来的响亮,来的刺耳。 少年说的很淡然,也不大声,但在她心里,却如重锤,锤在她那如响鼓的心上。 只见他道:“即使你惊为天人,我也不会与你去天上的。” 闻听此言,尤香兰脸色煞白,也不知是魅惑之术使用过度,还是被这句话打击所致,只见她困惑道:“为何?” 李知焉道:“没有为何。” 尤香兰道:“难道你不喜欢我?” 说话间,还撩起垂下的刘海,让人看去,风情无限。 但李知焉接下来的话,却直接让她呆怔在原地,只见他道:“不喜欢。” 尤香兰再次问道:“为什么?” 她实在不解,这混小子是真不解风情,还真就是个呆子。 李知焉道:“因为你并不是真正的漂亮。”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直接让尤香兰退后两步,也让场边众男子,忿忿不平。 有甚者,已是红着眼骂出了声。 倒也奇怪他是从哪儿来的勇气,许是红眼之故。 第二百八十八章 重要问题 人群中,看客里,喧嚣不止,那些在平时看去唯唯诺诺的男子,突然红着眼,叫嚷不断。 有人揎拳捋袖,有大干一场的架势,欲要过来打李知焉,若非身旁女人拉住,再在其脸上呼一巴掌,说不得已跳入到这凶险万分的场中。 即使场间电闪雷鸣,大神各显神通,也震慑不了这些人看向俏蛇女的狂热,骂咧声,依旧不绝于耳。 “臭小子,你这眼睛长在屁眼上了吗?” “就是,这么漂亮的仙子,你那狗眼都能看出瑕疵来?被狗日瞎了吗?” “哼,有可能是得不到仙子,才在狗嘴里说出这酸话来。” “就是。” 本就穷山恶水间,哪有那闲工夫讲羞耻,谈礼仪,这些话出口,简直不堪入耳。 李知焉不管众人辱骂,这前后自相矛盾的两句话,于他而言,倒也说的通。 他前面说,女子漂亮,的确不假,这样的女子,只要你有眼睛,都会说他漂亮。 他后面也曾说,这女子不漂亮,也没错,但凡你失去眼睛,就会如此说,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有何漂亮之处? 尤香兰捂着胸口,呼吸显急促,看来这样的话,对她打击不小,想着有多久不曾遇到这样的事了。 不对,她人生中有这样的事吗?有这样不解风情的人吗? 好像没有,若有,好像都被杀了,所以下一刻,她就要杀了此人,至少也该将他戳成瞎子,让他知道这浑浊的眼球,拿来也无用,不要也罢。 对女人最大的羞辱,不是说她笨,也不是说她傻,更不是说她不好看,而是拒绝一个女子的投怀送抱,特别是一个自以为绝色的女子的投怀送抱。 如此,你便否定了她的全部,否定了她引以为傲的妆容、花容月貌的脸蛋,甚至那令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胴体。 由惊讶到愤怒,尤香兰心中,感到了深深的羞辱,冷冷道:“臭小子,姐姐见你不错,还想着在你离开人世前,给你留下段美好的回忆,但此刻看来,你却有点不识好歹。” 李知焉有些委屈,他只是老实在回答问题而已,也不知怎的,又触怒了这位女子,道:“难道就没人说过这样的话?” 尤香兰道:“没有。” 李知焉道:“那些你杀的人呢?” 尤香兰道:“即使有,也不会再说了。” 的确是这个理,死人又怎么论是非呢?所以此刻,她就想让他成为死人。 只见她轻启红唇,红唇下,不知何时,已凑来一只萧。萧声下,人群中,一阵尖叫。 只不过明明好听的萧声,为何会引来一片尖叫? 原来在地上,已再难有落脚处,相熟的几人,更是抱作一团,用衣袖快速拍打着地面。 干猴儿等人,仗着有几分武艺,已然上了屋顶,剩下一个肥猪王,在众人的帮扶下,也被拉上了上去。 刚上屋顶,就一个趔趄,瓦片碎了一地,也差点摔到屋里,最后在主梁上才站定。 合家欢酒楼外,整条街道,已布满大大小小、各种花色,各种毒蛇,让人一眼,便感头皮发麻。 有胆小者,已哭出了声,双手合十,向神明祈祷,祈祷这番厄运尽快离去。 好在这些毒蛇并非针对他们而来,而是奔着李知焉而去。 蛇吐着信子,连带着牠嘴里的毒液,一并吐了出来。随着晚间的起雾,将口中绿毒,付诸在了其上,所以此时看来,这雾就变成了绿色,产生美感的同时,也颇感妖异。 于雾术的使用,李知焉之前就用过,在自己火元素和水元素的结合下,就能诞生庞大的雾气。 于这样的毒雾,他倒不显错愕,并让他想起一人,一想到此人,他脸上便不自觉的泛起笑意。 这人的确好笑,至少与他在一起时,很是轻松惬意,突然,他有些想他,也不知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知他在洛河郡,还是去了袁姑娘的陈留郡。 念及于此,又是一叹,现在的自己,好像不大适合去这样的地方,自也不能与这样的朋友相见,只因当下的自己,不管去到哪里,都将以一场麻烦出现。 的确是麻烦,因为他的缘故,人群中,连续倒下一片,他眼神,再次变得黯然,并落寞道:“你杀我就杀我,为何要累及这些人?” 尤香兰道:“怎么?心疼?我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呢?” 说到这,娇哼一声,嗔道:“不心疼该心疼之人,反倒心疼这些素不相识之人,看来你才是个怪物。” 李知焉道:“谁又该心疼?谁又不该心疼?” 尤香兰似是还不放弃,道:“比如姐姐这样的可人儿,难道不值得怜爱?” 李知焉道:“怜爱你的人太多了,又何需我一个。” 尤香兰道:“多?我不觉得多,自然就不会多。” 李知焉道:“但我觉得多。” 言罢,便手一挥,唤出赤霄和清影。 尤香兰脸泛嬉笑,千娇百媚,道:“怎么?是不是见姐姐身边男人多,吃醋了,姐姐答应你,今后只疼你一个不就好了。” 赤霄剑呼啸而出,李知焉认真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曾经有位故人给我说过,要做妻子,至少要找一个我喜欢她,他也喜欢我的女子才行,我想了下,你很丑陋,我不会喜欢你的。” 这话,直接让尤香兰气血上涌,脸憋的通红,想必这丑陋比不漂亮,又降了一个层次,让她的心理防线,也随之又瓦解掉一层,只见她大怒道:“李知焉,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敢如此轻慢本姑娘,你须知道,你跟本姑娘端洗脚水都要排队,还由不得你来喜不喜欢我。“ 自卑到极致,就是狂妄,果真如此。 李知焉亦有些奇怪,不是你在哪里问吗? 心里不免又在腹诽女人蛮不讲理,但经这些时日后,他也知道了如何应对女人的这招伎俩。 他是男人,于这种胡搅蛮缠,十个男人有八个都会选择沉默以对。 故此,他沉默不语,却也给了回应,用剑回应,这在十个男人中,倒不会有一个男人如此回应。 见此,尤香兰更气,这呆子硬是一点不懂的怜香惜玉,他还真拔剑了,也真的刺了过来,而且自己不闪躲的话,还真要被他刺中。 所以此时这笛声,便不再那么悠扬,多了许多暴躁,连带着地上的蛇群,也一并暴躁起来,纷纷向众人袭去,亦让更多人躺在了地上。 则更多的蛇,游到了李知焉处,将他和苗疆一众,围了一个大圈,想必知道这里不敢冒进,在圈外吐着信子,来回游动。 见又有人倒下,李知焉心中,罪恶感更重,板起面孔,正色道:“姑娘,李某劝你不要再枉杀无辜了。” 尤香兰道:“本姑娘杀了又怎样?” 李知焉道:“若你再这样,李某就只好杀了你。” 似是天大的笑话,尤香兰咯咯笑个不停,片刻后,场边又倒下数人,想必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 李知焉双眼微眯,瞳孔收缩,亦动了怒,轻启唇角,一吐,大火自口中而出,若非此处是藏山镇,他定要唤来天火,将这些蛇虫赶出去。但此刻,他只能用嘴里吐出的火苗,慢慢驱赶这些蛇虫,他动作不慢,很快就清理完这条街道。 许是为了洗去地上那些烧焦的毒蛇,他又下起了雨,不错,正值明月当空,天空中却下起了雨,也正因下雨之故,将蔓延街道各处的绿雾,清除了出去。 一众看客吓的肝胆俱裂,特别是之前,还一起吃饭的家人、朋友,如今就倒在自己面前,让他们伤心的同时,又瑟瑟发抖。见毒蛇不在,又刚好下起了雨,快速跪下,感谢他们心中的神明。 想着定是神仙显灵,才让自己一等人化险为夷。 尤香兰不屑一笑,道:“李知焉,你不觉得很可笑?你拼死救他们,他们却只感谢他们的神明。” 在九湖城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也想通了,笑道:“问心无愧。” 尤香兰皱眉,进而又展颜,道:“好一个问心无愧,说句实话,姐姐倒真有些喜欢你了。” 李知焉道:“我劝你不要这样,因为我不会喜欢你。” 尤香兰道:“你又怎知不会喜欢上我?” 李知焉道:“如果你怀疑,倒也可以试试。” 尤香兰媚眼如丝,调笑道:“怎么试?” 李知焉道:“你要怎么试,是你的事情。” 尤香兰道:“要不跟姐姐一道回去,让你明白男人的快乐。只要你明白了这点,说不得姐姐赶你走,你还不走哩?” 李知焉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尤香兰道:“为什么?” 李知焉道:“因为我不会跟任何人走。” 尤香兰再度困惑,道:“又是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跟任何人走,都会没有自由。” 这个答案,他在九湖城就告诉过这些人。 当然,他不介意再说一遍,因为这件事很重要,即便再说三遍、十遍,三十遍,他依然要说,也依然要如此做。 尤香兰道:“所以即使是死,也不会跟我们走咯?” 李知焉道:“自然。” 月色下,李知焉身负剑匣,立于酒楼门口,背影直接贴在空中那轮圆月上,让背后的鲜于贞看来,就如那月中仙子一般。 不错,就是仙子,谁规定月宫中的仙子,就只能是女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场域作答 答案有很多种,有让人满意的,有让人沮丧的。 当然,也有让人愤怒的,这与你讲的是不是道理,没多大关系。 即使你再有道理,给出的,不是他人想要的,那么他人,便不会是你想象中的欢喜。 尤香兰便是如此,现在的她,怎么看,都与欢喜无关,这样油盐不进之人,是让她最为头疼的一类人,就像她头上那个男人,这么多年,人们已然忘了他的名字,习惯于叫他柳坊主,其实以绣衣坊的规矩,这样的名字,是很容易更改的,比如,一个不好,也可以唤她作尤坊主。 不管她如何想,现在的绣衣坊,还是柳坊主,若要真成为绣衣坊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坊主,那么搞定眼前之人,是关键,不说能不能探出他身上的秘密,光是这份功劳,便足以让大长老扶持自己到那个位置。 不过这小子口头上,已完全堵死了所有可能,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用强。 不错,投怀送抱不行,那就强行投怀送抱。 用强的话,势必需要不错的修为,她刚好就有,能身处绣衣坊第二这个位置,可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修为。 所以此时此刻,她就用上了修为。 一条蛇,不知来自何方,只知从街道地面石板上,破土而出,头正好顶起她的足底,将她顶离地面,傲然立在半空中。 而要将她托在半空中,这蛇定不会小。 自然不小,因为牠盘起的身子,犹如一座山,比旁边一栋民宅还大,故此,这样子的蛇,人们又称作蟒,巨蟒。 虽然藏山镇接壤十万大山,但终究与十万大山相去甚远,这样的巨蟒即使要出现,也应该出现在十万大山内,而不是出现在千家万户的藏山镇中。 不管众人如何想,牠就是具象的出现在了藏山镇,出现在众人眼中。并在众人眼中,发动起了攻击。 蛇头向前,若离弦之箭,向李知焉撞来,也带起牠头上的尤香兰。 一把油纸伞,被她纤手撑起,旋起一朵漂亮的伞花,看去犹如某个神秘的符印。 双剑悬停在李知焉身侧,只见他向前一指,赤霄就迎了上去。而清影,则飞向了半空。 巨蟒势头凶猛,赤霄剑亦很利。 故此,势头凶猛的巨蟒,就带着插剑的巨头,向李知焉扑来。 想必赤霄剑的插入,激起了牠的狂暴之意,尚未至,就已张开血盆大口,喷出让人作呕的腥臭之气,意图吞掉面前这个可恶的人类。 这样的巨物,靠利器之锋锐,根本不行,即使让你刺上十剑八剑,也刺不破他的“皮糙肉厚”。 所以李知焉绣口一吐,一道火龙由小变大,直直向那巨蟒撞去,然后再次轻启双唇,一道土墙,应声而现。 他可以闪避开来,但他不能这样做,他身后的苗疆女子,也可以与他一样,避开尤香兰的手段,但他们都未这样做。 只因他们可闪开,吕老伯却不行,虽然他当下情势危急,但终究还有一线生机。 李知焉不准备放弃,且在他剑匣内,还有吕老伯要见之人,这是他一生最珍重之物,至少要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 巨蟒与火龙一接触上,一声嘶鸣,便震颤整个藏山镇。 不过这一道法术,却并未让巨蟒退却,反而激起了牠的凶性,只见牠仰天长啸,来势更猛,一头扎向李知焉前方,那道术法幻化的土墙。 此时的李知焉,已非灵隐寺时的李知焉,所以此时的土墙,也非灵隐寺时的土墙,在巨蟒冲出土墙的刹那,也像一匹野马,被勒住了缰绳。 巨蟒撞的七晕八素,李知焉又唤来一道土墙,巨蟒似有灵,甩了甩头,待看清面前又是一道墙时,眼神深处,竟有些欲哭无泪之意。 心想这家伙,这样之物,到底能唤出几堵,若是不受限制,今日自己即使撞死,也怕是撞不出一条路来。 此刻萧声再起,街道路面也再次裂开,露出几个蟒蛇头来。 见此,周边看客,已吓得缩成一团,他们不是没见过蛇,相反,还见过许多,但这样大的,还是第一次见。 传闻十万大山深处有巨兽,但那仅仅只是传说,与真实见到,终究是两回事。 好在这些巨物不是袭向自己,要不然一个冲撞,自己就得交代在这里,这时他们又开始祈祷神明。 只不过这祈祷较之刚才,又稍微发生了变化,于场上局面,他们亦有了些了解,他们知道,这些人是为少年而来,所以他们希望,这些人快点解决那少年。 只要解决那少年,也就代表这里的事能提前结束,他们也再不用经受这样的折磨,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中。 李知焉自然不知道他们情绪的变化,即使知道了,依旧还会这样做。 也许在他看来,万人中救对一人,就足以证明这件事做的很有意义,既然有意义,那么就做, 但若万人中,尚无一人呢? 他不会这样想,他会觉得,救一万人,肯定有九千人是对的,这就是他对世间的热爱。即使认清了世间险恶,依然选择继续走下去。 不过此时的他,却怎么也热爱不起来,肉眼可见中,五六条巨蟒同时向他袭来,怎么热爱? 只一瞬,一方小天地,矗立其间,而李知焉,早已身处其中,在其脚下,大河滔滔,在其头顶,艳阳高空,黄色大地,绵延向外。 让刚探进这方天地的巨蟒头,瞬间湮灭,不错,就是湮灭,自颈部以上,整个蛇头若飞灰般,散落一地。 众蟒见此,不敢再攻。 剑冢一行 剩下三子正津津有味看着沈公子与风行空的较量,忽然有感,朝李知焉处望来,一望,瞬间惊掉三人下巴。 宋大志道:“三师兄,这是场域?” 张远志道:“不是场域还能是什么,看来传闻是真的,李兄是真的在如此年纪,就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宋大志道:“难不成他已踏入了破空境后期?” 张远志道:“看其样子,倒没有后期的气势,但这场域嘛,肯定是真的。” 宋大志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现在的他,岂不在年轻一代中,属于那无敌的存在。” 张远志自嘲一笑,道:“何止年轻一代,就是一些成名多年的高手,想必在他手上也过不了几招咯。你也不看看,他现在的对手是谁?” 宋大志道:“那女的?” 张远志道:“那女的可不简单,她可是绣衣坊第二校尉,被唤作俏蛇女的尤香兰,也许这样说,你可能不大明白,大师哥现在对付的,仅仅是绣衣坊第四校尉而已。绣衣坊这行事,虽难登大雅之堂,但绣衣坊校尉的实力,却做不得假。” 宋大志深有体会,点头道:“那倒是,他们的规矩,与我们的修炼同样严酷。” 同样惊掉下巴的,还有屋顶上的肖大福,他已是高看这个年轻人很多,就在刚才,他已知道,此人乃是闻名天下的李知焉,但他还是没有看出他的全貌。 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想哭,有些无语,心想自己怎的就如此倒霉,打劫谁不好,打劫这样两个煞星。 这两厮被诸位大人办了还好,若是稍有不慎,溜走一个,事后会不会寻到自己家里报仇。 毕竟这样两人,可是杀人不眨眼,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自己全家。 肖大福面如死灰,紧盯着场域中,那举手投足间,飘逸出尘的李知焉,如此想着。 众人不理会他如何想,干猴儿道:“老肖,我侯宝来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肥猪王道:“为为啥?” 干猴儿道:“若此次诸位大人不能收拾这小子,那么假以时日后,他定是这世间云端的人物,且这样的人物,我们老肖还打劫过,你说老肖这样的人物,当不当的起我等佩服。” 竹竿儿忍俊不禁,抿嘴一笑,道:“若这样的人都不能让我们佩服,那怎样的人才能让我们佩服。” 肖大福哭丧着脸,道:“你们就莫要取笑我了,我都愁死了,若这小子今日不能被诸位大人擒下,你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干猴儿自信道:“放心,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与我等计较。” 肥猪王道:“为何?” 干猴儿道:“是,我侯宝来修为不咋地,但对这心性,还是有所了解,若他是一位心胸狭窄之人,就不会做如此多蠢事。今日,他有无数机会逃走,但他却都没有走,包括现在,只要他想走,就可以走。” 肥猪王道:“又是为何?” 干猴儿道:“侯某若没猜错的话,定是那群大人在废剑老身上做了手脚的缘故。” 肥猪王道:“做了手脚?跟他有何关系?你要说这废剑老是他爹,也还说得通,但从之前的情况看,他们应该不认识。” 干猴儿撇嘴道:“若你不是天天躺在女人肚子上,就该知道,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李知焉,是怎样一个人,不管是灵隐寺还是九湖城,他所做的事中,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些莫名其妙。” 肥猪王道:“他为何要如此做?” 刘久仁顶着淤青的大脸,不屑道:“傻呗,还能是怎样?” 竹竿儿道:“你要说傻?他却能在如此年纪,感悟出场域,这就让人矛盾不已。” 刘久仁再度不屑道:“傻人有傻福呗。” 说到这,便当先笑出了声。 只是这样的场合,好像不大适合笑,刚笑出,就又忍了回去。 此时淤青的脸上,又憋出一抹红来。 第二百九十章 一眼摄魂 于鲜于贞而言,此行值不值,已不再重要,这样的人,即使寻遍天下,想必也再难遇见,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应该来看一眼,就像世间最优美的盛景,最珍稀的宝物,有生之年,定是要去见见。 现在的李知焉,的确值得一见,以这般年纪,感悟出场域,不说后面有无来者这种不确定之事,单说这前无古人,他已是做到,毕竟在大陆有记录的历史中,还从未有人做到如此。 所以鲜于贞即使知道自己身陷险境,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当然,对李知焉的场域,此刻感受最深的,肯定是与他对敌的尤香兰,在得到的情报中,她不是不知道此人有如此能力,但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巨蟒嘶鸣,惊起藏山镇一片灯火通明,或许这样,才能抵消他们对黑暗的恐惧,他们只想这样的夜,尽快离去。 这样的夜,不仅让他们不眠,还让他们恐惧。有人仗着胆子大,想出来一探究竟,但马上就被身旁胆小的妻子呵止,再从小声,转为哀求。 巨蟒嘶鸣,倒也不是因为巨蟒想凭此涨些威风,而是牠们对李知焉的场域,毫无办法。 在几次闯入小天地都没讨到好处的情况下,声震天地的嘶鸣中,已带着许多无奈,恍如哀鸣。 正中那巨蟒头上,尤香兰已然不见,唯独剩下那把伞,准确来说,那把伞也已不见。 只因伞在不断转动中,出现了一只眼,就像车轱辘在行走时,由于行走过快,再加上雕刻师精妙的篆刻,将一只眼,活灵活现的展现在了转动的车轱辘上。 这只眼,若画一般,尤为好看,若非突兀出现,定会让人深陷其中。 只是话刚说到此处,便真有人陷在了其中。 知道它的人就会明白,它真的像一幅画,要命的画。 梅华忠近乎以呵斥的方式,让道盟的执事迅速低头,不许再看,奈何还是有人忍不住好奇,偷瞄了过去。 仅一眼,就让他血脉膨胀,有血自鼻孔而来。 梅华忠眉头一皱,一巴掌扇在此人脸上,让他鼻孔淌出的血,甩的更远,也幸好这一巴掌,让他眼中清明不少,唯独眼中那淫笑,怎么也挥之不去。 梅华忠后,乃是黄俊来,带着理解和不解,他能理解这京安城大人的突然出手,不解的是,何至于如此出手,便问道:“我不懂大人为何如此,不过属下知道,大人是为这臭小子好。只是不知,这好在哪里。” 郑行远一声冷笑,乜斜道:“老黄,藏山镇是偏远了些,但还算不得交通闭塞,你不会连尤大人的神通都不知晓?” 这些时日,黄俊来听着这厮口中左一句偏僻,右一句荒寂,心里不知腹诽了多少遍,心想自己这荒野之地,你不也吃的乐,玩的欢? 心中可如此想,面色却不改,道:“郑大人,小的来这儿,已有数十年,于江湖上的事,已是许多都不知晓咯。” 郑行远重现得意之态,道:“郑某告诉你,尤大人这个神通可不简单,传闻当年尤大人为练就此术,搜遍天下春宫图,甚至去青楼窥视这床笫之欢,一待,就是数十年,最终收罗天下淫邪之象,聚于此眼。” 梅华忠点头道:“郑大人所言非虚,只要男人不小心陷入此眼中,就会精血流尽而亡,不说男人,就是女子陷入,也难逃其中。” 黄俊来道:“就无人逃离此术吗?” 梅华忠噗嗤一笑,道:“梅某自认做不到,我想除了梅某外,天下男人能做到如此的,也不会多,要完整看完那些至淫至邪的画面,莫说正常男人,就是那些云端高手,也不定能做到。” 黄俊来点头一笑,附和道:“如此说的话,黄某大概也是不能做到咯。” 郑行远不屑道:“自信点,你就是做不到。” 黄俊来道:“大人说的是,小的的确做不到。” 梅华忠玩味一笑,看向郑行远,直到看得他将头别过去,才道:“难道郑大人可以做到?” 郑行远嗫嚅道:“我我大概也是不能做到。” 这话说来,底气不足,颇有些死鸭子嘴硬的味道,虽然声调不同,但与黄俊来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白眼自身周各处,众执事中一一送来,心中也不免腹诽道:果然是腚天立地郑大人。 见犯了众怒,郑行远也不好发作,只得装模作样,看向藏山镇外。也不知乌漆墨黑的藏山镇外,有什么好看。 藏山镇外,好不好看,不知道,于场边看客而言,此时,此刻,是真的好看。 他们双眼血红,再难离开巨蟒头上,那只旋转伞面上的媚眼。 他们鼻孔同样血红,血流如注,滴落在衣襟处,再由衣襟向下,连接到裤裆上那一团血红,下坠之势不减,直接流向地面,染红了青石板。 不时,便嘭的一声,有人倒了下去。 这人在倒下时,皮包骨头,让人毛骨悚然,诡异的是,脸上笑意盎然。 这样惊悚之事,并未因为刚才那人倒下,就已停止,而是还在继续,一个、两个、三个 其中还包括数位女子。不禁让人皱起眉头来。 不错,剑冢三子当下,就有两人皱起了眉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的宋师弟,也如场边那些倒下的普通人一样,笑的春意盎然,鼻孔也在流血不止。 唯一的不同,他好像比那些人的血更多,即使地上流了一大滩,也还未曾流完。 许是这些年储存的太多,一时半会儿才没有如那些人一样,流干后就倒下。 但这样流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终有流干倒下的一刻。 张远志眉头蹙紧,但手上动作却未停下,只见他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将宋大志的鼻血扇的老远,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唤醒他的五师弟,奈何这样的巴掌,不仅没叫醒宋大志,还加速了他鼻孔的流血速度,也将宋大志本不英俊的脸,扇大了一圈,看上去更不英俊。 背上扛着门板的少年,正是钝剑田留志,见此已有些手忙脚乱,只见他道:“三师兄,要不唤回大师兄,让他想想办法,要是任由五师弟如此,他定会丧命于此。” 张远志道:“不可,现在大师兄与风行空斗得正酣,若突然唤回大师兄,势必会让敌人寻得破绽,对大师哥不利。” 田留志道:“那怎么办?” 张远志也是又急又气,急的是,若不及时阻止这家伙,势必会如四师弟说的那样,交代在这里,只是这样的事,要怎么阻止? 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气的是,他没想到这家伙的定力,竟如此之差。 他们剑冢出来的弟子,不说武技和法术,单单这定力,就会比其他门派弟子更加强大,只是想归想,这家伙还真与那些普通人一样,中了招。 所以张远志呼在他脸上的巴掌,也多少有些气的成分。 想着师门,忽然让他眼前一亮,继而对着宋大志耳朵,吼道:“师娘来了!” 此言一出,瞬间凝固了宋大志脸上的笑意,然后一个哆嗦,脸上那笑意,忽转羞赧,目光也清澈起来,紧接着,便是许多不好意思。 然后再用这许多不好意思的双眼,看向自己衣襟,再向下,就看到了地上那一大滩。 所以这许多不好意思的双眼,差点被不好意思撑破。 少时,宋大志红着脸,躲闪着两位师兄灼热的眼神,又发现实在躲不过,只得干咳一声,讪讪道:“这这娘们儿还真厉害,差点中了她的招。” 说起这娘们儿,他的鼻血又不自觉流了出来,用衣袖随意一擦,他的脸上,便又覆了一层鲜红,就如刷漆的学徒,随意的将红漆刷在一道“残垣断壁”上。 张远志看着他的窘迫,怒其不争,好在终是保住了性命,也来了兴致,似笑非笑中,打趣道:“要不是师娘,你早就完了。” 宋大志一听,又用他那满是鼻血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起之前的惊人之语,再由此联想到师娘,也不知在那样的场合,是幸运,还是不幸,道:“那是那是,回去定要感谢师娘一番。” 田留志道:“也许远在西北的师娘都不知道,她会救你一命,所以这样的稀奇事,定要说与师娘听听。” 宋大志一下慌张起来,连连摆手道:“两位师兄,师弟知错了,其他事都好,唯独此事,千万千万不可告诉师娘,就当师弟求你们了。” 张远志道:“你无缘无故感谢师娘,不得寻个由头才行?” 宋大志道:“找个由头还不容易,不过绝不能用此事做由头。” 片刻后,宋大志的红脸,也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留下一片煞白的“海滩”。 张远志和田留志见他如此,也不再拿他寻开心,看着地上那一大摊血,啧啧称奇,亦感慨万千。 他们想不到,一个人在流了那么多精血后,还仅仅只是脸色苍白。你不得不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而这样的奇迹,往往就在你身边,只是平时自己未察觉到而已。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各说各话 “公子小心!” 这话出自鲜于贞之口,用来提醒李知焉的,作为苗疆圣女,天下高手繁多手段,她亦能知晓十之七八。 此时见尤香兰使出如此下流手段,实在怕血气方刚的李知焉,受不了这样的诱惑,试想,一个正常的少年,哪有不受这种诱惑的。 只是李知焉正不正常,还真的很难说,你说他正常,他有时做的事,让人啼笑皆非,匪夷所思。 你说他不正常,他有时做的事,却比正常人都要高尚,若真要对此下个定义,那就是脑子的确有点问题。 那只媚眼,李知焉的确在看,且看得兴致勃勃,他从未看过这样的画面,自也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男女,他搞不懂男女这样,到底是在做什么,一会儿表现出难受,一会儿,又颇为兴奋。 所以他舒展的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为画中女子的呼救,感到忿忿不平。 此时拳头紧握,恨不得将画面中,那骑在女子身上的男人,直接拉下来。 好在他神志清醒,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怨恨当时自己没在场,若他在场,定会救下那些可怜女子。 也因此,他极富同情心的,流下了真挚的眼泪。 鲜于贞这一喊,也打断了他的思绪,故将流泪的脸庞,也送了过去。 鲜于贞见此,一愣,这是个什么情况,据传见到这只眼的人,有流那啥的,有流精血的,就是不曾有这样流泪的。 想不通,便只得将李知焉归类为奇人,关怀道:“李公子,你没事。” 李知焉道:“没什么,只是有点难过。” 鲜于贞道:“难过?” 这事虽有性命之虞,但想来,应该不会难过,一时间,她竟有点懵。 李知焉道:“对,我恨不得立马去到画面中。” 鲜于贞心里轻啐一口,想着男人果然都是色胚,原来他所谓的“难过”,不过是心痒难耐,找不到地方发泄,没好气道:“那你快去。” 只是话音刚落,又看向这家伙,怕他真的去。 巨蟒头上,油纸伞旋转不停,媚眼也因此,经久不散。 此时不见尤香兰本人,但她的声音,却响彻其间。 她也困惑这家伙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表现,他与鲜于贞的对话,她可是全听了去,之前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的骄傲,又重新灌满她丰满的胸脯。 所以此时这话说来,便显得中气十足,只见她娇媚道:“李郎,要去这样的地方还不容易,只要随姐姐一道,想去世界任何地方,姐姐都愿陪你。” 李知焉拭去眼角泪水,认真道:“如果可以,我就想去画面中的那些地方。” 尤香兰道:“我已说了,任何地方,自然就包括上面的地方。” 李知焉道:“他们还在那儿吗?” 尤香兰哼的一声,嗔怪道:“有了姐姐,你还惦记她人作甚?” 李知焉道:“他们若是不在,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尤香兰越听越奇怪,她有些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看“戏凤之术”看傻了,说话怎的语无伦次起来。 她又奇怪,奇怪这家伙看了如此之久,说话竟还如此清明,思路还如此清晰,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故问道:“你找他们作甚?” 李知焉道:“我要杀了那男的。” 尤香兰又恢复到自信的语气,她还以为这家伙看上了“戏凤之术”中的某个女子,这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只因这家伙之前拒绝了她,便道:“的确该杀。” 转念一想,这家伙要杀画中男子,这样的事,不就是所谓的争风吃醋吗。这让她妒火攻心,语气也变的狠厉起来,道:“哪个女的?” 李知焉听她如此说,又重新在脑海中,将刚才之事回忆了一遍,在自动过滤掉那些欢愉女子的场景后,留下了那些看去痛苦不堪的女子画面,如数家珍般,道:“第三个场景,还有第六个场景,十八三十三六十五” 听他报数,苗疆众女羞的满脸飞霞,鲜于贞则更是白了这家伙几眼。 虽然她没见过媚眼中的画面,但她对此却深深了解过。 这方面的手段,祭祀殿有古书详细选录过,不可小觑,且她也专门研究过一段时间,此时只要脑中一想,就能出现那种画面。 不过场中最气的,却是尤香兰,她今日所受的羞辱,比她一生中加起来都要多。 只因李知焉每报一个数,就是对她的一次羞辱,媚眼中的女子,不可谓不美,但她自信能胜过里面全部女子,不管是美貌,还是身材,亦或说,男人所要的一切,她都比其中女子强,夸张些说,何止强百倍。 所以在经历这么些打击后,终是没忍住,咆哮道:“李知焉,你给老娘闭嘴。” 李知焉报数报的兴起,被这一声吼,闭嘴不再说,他想不通此女,为何如此喜怒无常,不是她要自己说的吗? 心里不免又腹诽一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后,亦有些委屈。 当然,别人不让他说话,他也学会了闭嘴,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在哪儿说错了。 但想了想后,发现自己没说错什么。只得又将这种事,归咎于女人的不可理喻。 见李知焉不再说话,尤香兰吁出一口气,似在平复情绪,并在少顷后,道:“为何不说话了?” 李知焉有些无语,但还是道:“不是你叫我闭嘴的吗?” 闻此,那蟒蛇头顶,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想必是气得不轻,过了许久,才传来一道平和之语,只见她道:“你找这些女子干嘛?” 李知焉道:“我要去救她们。” 尤香兰道:“救她们?” 李知焉道:“不错,那些恶魔让她们不着寸缕不说,还骑在她们身上欺负她们。” 此言一出,场中瞬间安静下来,看来,众人均有些无语,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李知焉,犹如看世间最奇葩的奇葩。 安静的时刻,着实太短,也不知是哪位看客先笑出声,再也追究不了此事。 只因场中,没有一个不抚掌,不弯腰,不捧腹大笑的,即使如苗疆一众女子,要顾忌一番女子形象的前提下,还是捂着嘴转个背,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唯有一人,她不曾笑,若她笑的话,场间定有她的声音。 她身处蟒头,踏在半空,若有笑声至,定能让全场听见。 她没有笑,因为下一刻她自己就证明了此点,只见她再次咆哮道:“李知焉,你这个傻子,老娘今日也不带你回去了,老娘现在就杀了你。” 不管从哪个位置听,这话都夹杂着许多恼羞成怒,就在刚才,她好似坠入到无底深渊,也像一丝不挂的,出现在众人之前。 当然,于她而言,一丝不挂的出现在众人之前,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丝不挂的她,竟无人再看。 这样,让她极度自卑,掩饰自卑的方法有许多,但经常被人们拿来使用的,却是愤怒。 故此,尤香兰愤怒的唤出场域,那蛇头上的眼睛,也由一只,变成了无数双,在合家欢酒楼外,藏山镇街道中。 一方以眼睛组成的场域,从天而降,与李知焉的小天地,遥遥相峙。 只是用愤怒来解决问题,真的有效吗? 不会,愤怒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于愤怒之人而言,愤怒就是目前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故愤怒的尤香兰,携着自己这方场域,径直朝李知焉那小天地撞去。 她虽愤怒,却也未完全失去理智,她知道,李知焉凭少年之姿,便拥有场域,绝不能小觑。 好在他终究年少,场域的大小,威势,终究有限,自己这方场域在经这些年感悟后,不说举世无双,压迫李知焉这个新晋场域使用者,还是没有问题的。 万眼带着魅惑,向李知焉袭来。 李知焉眉头再皱,倒不是惧怕尤香兰的场域,而是觉得此人毫不讲道理,明明聊的好好的,说动怒就动怒,看来真不适合做妻子。若真要如此,那以后这日子,就是煎熬。 尤香兰可不管李知焉如何想,场域相交,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爆炸声,比起刚才那巨蟒嘶鸣,声音更大, 余势让紧挨的一栋民宅,瞬间灰飞烟灭。也顺带着里面的人,一并与灰尘散在了场间,在石板上,篆刻着点点殷红。 又是一片惊呼,自场边起,只因他们知道,场域相撞,犹如“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他们不曾想到,这勇者,竟是少年,任谁都欣赏少年如此年纪就能拥有场域,但任谁都想不到,少年的场域,较之绣衣坊第二校尉的场域,更强。 众人没想到,尤香兰则更想不到。 想不到,自然就有些想不通,她的场域“欲壑之界”,即使齐云榜上的人物,都不定能挡的了,为何这小子如此年纪,就能放下这原始的情欲? 难道他不是男人,抑或有其他毛病? 就算她是女人,情欲之事,也在所难免,难道这小子是民间宫中的太监? 故满脸困惑,看向李知焉,发现他并无那种气质,反而此时的他,淡然自若,飘逸出尘。 这样的他,让她更加困惑。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主动出击 李知焉不是女人,也非太监,他只是傻,不错,最天然的那种傻,就是白纸不小心会读成白痴的那种傻。 所以此刻的他,根本不明白众人为何要笑,也不理解对面的尤香兰,怎的如此生气。 人就是这样,他不理解别人,别人也不可能理解到他。 命中的克星,这是尤香兰在愤怒后,对李知焉的评价。 她的法术不可谓不强,若为其他人,定不会如李知焉这般,如此轻松写意。 毕竟在她的杀人生涯中,不乏有绣衣坊同僚都羡慕的“得意之作”。 这些得意之作中,不乏当世的绝顶高手,既是当世,就证明还是人,是人,对她的法术就没有不受魅惑的。 这让她很是苦恼,以前建立的自信,瞬间崩塌,留下一地自卑。 垂首间,看向胸前,感觉上,连她引以为傲的胸脯都小了不少。虽然人群中那些老色胚流出的哈喇子,让她好受些,但终是少了点什么。 就像玉碗上,突然就多了一点瑕疵,就算玉碗依然好看,在发现这个瑕疵后,心里多多少少会涌出前所未有的纠结。 纠结这样好看的玉碗,真是可惜,要是这样好看的玉碗,没有那点瑕疵,该多完美,纠结要不要将它摔碎,然后再换一个。 但就是不去想,玉碗也是碗,它的作用本就是用来盛饭的,若这个作用没有失去,其他的考量,只是徒增烦恼。 两方场域相撞后,各自退开,尤香兰没有再攻,李知焉也无意出击,他还想着对方若能知难而退,自然最好不过,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安心的救治吕老伯,他还想过,去那边抓一个执事,用来换救治吕老伯的方法,但他又想,若为普通执事,这些人定会像丢弃吕老伯一样,丢弃这被抓之人。 想必要知事,知牧,知州,抑或大执事这样的人,来换吕老伯的命,他们才有可能交换。 可是抓这样的人,便多了许多难度,即使张士去抓,也不容易,因为抓和杀,是两回事。 毕竟杀比抓,可是容易多了,就像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抓和杀的区别。 不管有多难,李知焉还是准备去,不错,他的目标很明确,在这些人中,郑行远绝对是一个堪称完美的答案。 他不仅是京安城主事,还是控制吕老伯身上阵法的人,最重要的,在这些人中,他算是稍微好抓的一个。 虽然前方那女子看去,有些萎靡不振,但他知道,就算女子如今这状态,也比郑行远强。 他两人都交过手,且与郑行远的交手,还有两次,不可谓不熟。 既然要抓,自然就要将手伸过去,所以,李知焉单手伸出,向郑行远而去。 事到如今,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对道盟中人主动出击,不管是灵隐寺,还是九湖城,皆可作数。 即使是杀那陆劲松,也是在对方逼迫自己到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才出的手。所以这一抓,对李知焉而言,又多了个第一次,让他感觉非常有意义。 郑行远跟同僚说的兴起,他想不到,李知焉会来抓他,不说他,场中所有人,也不明白李知焉怎会这样做。 他的脑回路,普通人真是很难理解,而世间,却有太多普通人,即使那些自认为高高在上的绝顶高手,依然普通,甚至戳穿普通,有时还显庸俗。 经尤香兰那法术影响,郑行远一等人能聊在一起的话题,绝不会高尚,这些人能找到共同点的,绝对是某个青楼女子,许是多个青楼女子,从郑行远转头时,那猥琐笑意中,便能知晓一二。 只是这猥琐笑意在转头的瞬间,瞬间凝固,转为惊恐,李知焉伸手而来,就不可能走着来,也不可能跑着来,而是若离弦之箭,飞了过来。 若在不久前,他还会说一句“来得正好”。 现在不行,因为就在刚才,此子才败了绣衣坊第二校尉,虽然尤大人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管如何狡辩,败了,就是败了。 此子借着胜利势头冲向自己,又是何故? 郑行远瞬间将那些猥琐从脑中清除,留下几多清明后,心道:他今日不走,最大的可能是这老头子,而要救老头子,自己就是关键。 想到这,脸上再次浮出笑意来,不错,救人同样比杀人难,他今日要杀自己,也许还真有这个可能,但今日他要救人,就比登天还难。 望着飞来的李知焉,郑行远冷笑连连,手指快速结印,念动咒术。 苗疆一众处,爆炸声再起,连同爆炸一起的,还有朝四方飞溅的血肉。 地上的吕老伯,此时的另一只手,也随着他的法咒,以及这声爆炸,消失不见。 画面惨不忍睹,一般女子定会吓得尖叫出声,胃里也肯定翻江倒海,然后一吐为快。 但苗疆女子没有尖叫,也没有惊恐,被溅的满脸是血,依旧无动于衷,唯有眼里,充满悲戚,她们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相反,她们还见过不少。 地上老伯虽不是朋友,也非敌人,但他是个老人,他本该享受这个年龄应有的天伦之乐,但他儿子因为抗击魔族,死在了那场战役中,他只想寻回儿子的一些东西而已,比如那把剑,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要求,却让老人奔走半生。 正如李知焉问的,吕老伯这样的人,有错吗? 没人回答,也许她们心里很想回答,你并没有什么错,有时候,并不是因为你错了,有时候,这个世界也会错的。但没人敢说,或不愿,或不想,或不敢。 鲜于贞满脸是血,不再美,不说美,让人看来,还有些狰狞,任谁被弄的满脸血污,都会显得狰狞。 她掏出一张漂亮手帕,不去擦拭自己血污的脸颊,让自己重新漂亮起来,而是用她那漂亮的双手,将吕老伯新受的伤口,重新包扎起来,与另一只手的粗布条,相映成趣。 继而自嘲一笑,不由得在心中一叹,这样的事情,不大有趣,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李知焉自是知道了这边情况,不想也知道,但他不曾回头,因为他知道,回头没有意义。 他同样知道,今日若没有自己,吕老伯定不会如此,但今日就是今日,非昨日,也非明日,后悔不起任何作用。 见李知焉一往无前的飞来,郑行远已有些急,他以为李知焉会回头,毕竟刚才几次,已然证明他会因老头儿之事,投鼠忌器,故道:“李李知焉,你不准备继续伟大了。” 话语中,泛着哆嗦,若李知焉真不准备伟大了,倒还真拿他毫无办法,有白虎护佑的他,将无所顾忌。 李知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就代表答案,向郑行远送去。他心有怒火,手要传达这层意思,自然也如怒火一般,火光烛天。 火焰覆于手上,慢慢变大,照亮夜空,恍如将晴空的太阳,持在了手中。 所以此刻,就再难看出他的手是爪,还是拳,若真要说像谁,此时他手上的火球,倒有了谢渔阳的几分意思。 火球如骄阳,照亮藏山镇夜空,让地上那细小蚂蚁,都无所遁形,郑行远也是火,若是其他火系功法者,他定要用火好生教育此人一番。 这少年不行,因为他很早就知道,这少年是“火之子”,不错,李知焉在验证火元素成果时,就是由他这位郑主事“陪练”的。 火拳已至,郑行远不得不挡,身为火系功法者,不能用火的他,将如何挡? 不过不管用什么挡,他都飞了出去,也就没人在意他用了什么。 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挡下这火拳,但终究是挡住了。 若他真的不挡,那么此时的他,就应该在李知焉手中,而不是躺在那栋倒塌的民宅下,毕竟李知焉本是来抓他的。 李知焉没抓住,就得再抓,再次掠向那栋残破民宅。 民宅废墟中,钻出一人,正是郑行远。嘴角处,有血流出,想必刚才那拳,让他受伤不轻,受了伤,也让他发了狠,只见他恶狠狠道:“李知焉,你可千万别逼急了郑某。” 李知焉瞳孔一缩,停下手来,他的确不能逼急此人,因为在其手中,还握有吕老伯的性命,若这厮真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那么今日所做的一切,便将毫无意义。 但他又不愿让人看出他是为了吕老伯如此,因为如此,反而会害了吕老伯,便道:“逼急了你又能怎样?你不会认为用那老头子就能威胁到我,你也知道,我是你们口中的恶魔和煞星。” 这是他第一次撒谎,既是第一次,就会没有经验,所以不管是眼神、表情、还是肢体,都没有真正的骗子做的自然。 即使让一个三岁小孩儿来看,都能瞬间看出来,更何况郑行远这种老江湖。 所以此刻郑行远脸上,再次堆起笑意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贻笑大方 之所以说笑意,不是说笑容,就是因为他们有些许不同。 郑行远这笑意,就不大好看,至少给人的感觉,是不舒服,让人鸡皮疙瘩陡生。 当然,他可不会在意其他人如何想,若让他知道,这样的笑意会让人作呕,他可能还会多展示几次。 李知焉不成功的撒谎,让他看到在今日有了保障,有了保障,就是一件开心之事,开心的事情,自然值得一笑。 只是这样的笑,实在可恶,李知焉一个瞬身,一拳送来,让这笑意变了形状,什么形状?痛苦状。 郑行远也因此被送到数十米开外,此时捂着脸,大声呼痛。被人抹去笑意,不仅是件痛苦之事,还是件愤怒之事,所以他愤怒道:“李知焉,老子还真以为你是伟大之人,原来不过是一伪君子而已,你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老子都会转嫁在吕老头儿身上。你最好跟老子跪下,不然下一刻,哼,吕老头儿就不会再有腿了。” 李知焉认真道:“你最好不要如此,我会杀了你。” 他说的非常认真,以至于郑行远不得不信,他没有不信的道理,这浑人连陆定国的独子都敢杀,杀他肯定不会有任何顾忌,但还是强忍着惧意,道:“那你退回去,老子就不为难吕老头儿。” 这样的威胁,无来由生出一丝滑稽,所以在一众道盟执事脸上,就莫名多了一丝笑意。 这样的笑意,同样不好看,虽与他之前不同,但在精神方面的打击,效果却是相同,所以他心底又升起一股羞愤感。故抬高音量,大声道:“郑某叫你回去,至于吕老头儿的命,看郑某心情。” 李知焉没有走,倒不是因为郑行远的羞辱,让他也有了羞愤感。 只因郑行远的话,不管是他上一句,还是他下面这一句,都不是他要的答案,他来此,本就是要寻一个满意答案的。 既然都不是满意答案,他还得继续问,用拳头问,火拳如箭矢,连人一并带去,又送到郑行远那张本就淤青的脸上,让他看去不再淤青,而是黢黑。 不错,除了眼睛和嘴巴,像从烟囱里刚爬出来的一样。 地上有滩血水,也不知道是谁的,最大可能是郑行远他自己的,就着淡淡的月光,他亦看到了自己样貌,一股悲愤感,自他心中再度升起。 心想打架就打架,为何这臭小子每次都要羞辱自己,这哪是打乱了发型那么简单,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灵魂的鞭笞,恶狠狠道:你不是要救那老头儿吗?老子偏不要你救。 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轻启黑唇,好像在念动之前发动阵法的咒语。 月色下,将他白净的牙齿,照的闪闪发亮,不过这并非主要原因,将他牙齿照的更亮的,是再次轰来的火拳,瞬间就到了他的嘴巴处,让他刚刚念了一句的法术咒语,就停了下来,不得不停。 只得惊讶这样的身法是真快,火拳威力,也是真大。 的确够大,现在的他,又被轰出数十米远,许是威力超出他的想象,抑或拳头的位置,落的太好,让他白净的牙齿,也不再白净,多了许多血污,此时被他放在手里,不可思议的看着。 不错,他没有借铜镜相助,就是自然的在嘴里吐出来看的,想必这样子看的更清楚、更仔细一些,也可能是因为其嘴里,再无这几颗牙齿的容身之处。 安静片刻后,他想说几句脏话问候这可恶的少年,奈何现在的他,就连说几个字都很困难。 在没有完好牙齿辅助的情况下,他说出的话,有些透风,让人感觉不出他的愤怒,反而平添许多滑稽。 如果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意思,那么还不如不说,说出来,也只会给这些孙子徒增乐子,灵隐寺后,他已经是道盟最大的乐子,难道这种事情还要在这藏山镇重现?此时他悲愤欲绝的想着。 有苦说不出,便积郁在心,只见他一声咳嗽,有血从口中来,看着咳出的血,又有些顾影自怜,回首自己一生,起于微末,一路披荆斩棘,才走到今日这地步,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想不到,即使到了如今这位置,依旧还是他人眼中的笑话。 在师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是如此,入了师门,在众师兄弟排挤下是如此,到了道盟,终是攀上一棵大树,奈何枝丫被人砍掉,掉下来后,又是如此。 想着这些笑话,他的泪,竟情不自禁的自眼窝处滑下,流出两道泪槽,一直延伸到下巴。 世间就是这样,没人能理解你的痛苦,除非他与你有同样的遭遇,不然很难理解你的苦楚。 所以郑行远情不自禁的落泪,又成了周边情不自禁的笑话。 李知焉倒是没笑,他不觉得有何好笑处,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人的心理变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人的苦楚,即使知道,也不会同情,因为这样的人,他一直不大喜欢,至于为什么,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只会关心自己,喜欢自己,若痛苦不是落在他头上,他永远体会不了别人的痛苦。 见此惨状,李知焉倒也平静,并不会因为郑行远如此而动容,道:“去解了吕老伯的阵法。” 郑行远还处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也听到了李知焉这番话,但不行动,也不说话。 下一刻,场间又亮了起来,只见李知焉手中,火球再现,意思很明显,不要逼我动粗。 郑行远见后,终于强行从悲伤中走了出来,道:“你这这个混小子,你就这么没有同情心吗?你不是伟大吗?为何对老子的悲伤视而不见。” 无耻亦无齿的他,说话透风,便有些停顿,不过这话听来,还是能让人知晓其意。 他以为露出悲伤之意,像李知焉这样的人,就会心软,但他错了。 只因李知焉的火拳再至,再次告诉他,他就是个笑话,郑行远连忙道:“臭臭小子,虽虽然老子有扮忧郁的成分,但十之七八可是真的悲伤,你你就这么不讲人情吗?“ 李知焉认真道:“你很令人讨厌,我不喜欢。” 这话若一把利剑,直接插在他的心脏上,他被人恨过,也被人嘲笑过,但鲜有有人说他讨厌的,即使有,也没人当着他面说。 他上方之人,他维护的一向不错,不管是在他上方那个位置,即使骑到他头上拉屎,也会赞一句“真香”。 他下方的人,更是不敢,一个不是,他就可以让他们消失,除非这人与他上方之人有关系,但这样的人,又自动被他划分到了上方。所以此时他实在想不通,李知焉怎会如此说。 他当然想不通,李知焉未经世事,一直以平等视角看待这个世界,自然也包括看他。 而郑行远,恰恰没有这样的视角,在他的观念中,只有仰视和俯视,哪有平视一说。 不管他有没有平视,现在的他,必须平视,就在他平行的视角中,李知焉的火拳再至,他迅速向上,跃到房顶,然后几个纵跃,与李知焉拉开距离,将之前的困惑抛在脑后,道:“李知焉,不不要将郑某逼急了,你你不想救吕老儿了吗?” 李知焉停下追逐的脚步,道:“你去解除吕老伯身上的阵法,今日就放了你。” 郑行远这样的老江湖,自是听出了李知焉话里的意思,冷笑道:“今日黄(放)了我?是不是以后再来杀我?” 李知焉道:“对。” 情知自己不会说谎,索性和盘托出,他的确想杀此人,只因他今日所做之事,不可原谅,他不该用这样一个老头子来威胁他,他可以凭武力,凭计谋来针对他,但就是不该利用善良,在他看来,这可是世间最珍贵之物。 只是他不知晓,世间的计谋,大多就是利用他人的善良,这与他在山林间打猎,又有所不同。 郑行远道:“你你如此说,郑某更更不会放了吕老儿,我我凭什么要放掉自己保命的护身符,来来让你杀。” 李知焉道:“若你现在不放,你现在就会死。” 郑行远道:“你你别吓我,这里终还是我道盟之地。” 李知焉懒得再说,唤出赤霄,剑鸣如嘶,直直向郑行远飞去。 合家欢门口,苗疆一众处。 由于吕老伯双臂爆炸之故,鲜血散落的满地都是,也由此招来不少蚂蚁。 只是这样的夜晚,很难被发现。 若是一只,倒也可如此说,若是万只、百万只、亿万只呢? 不知在多少只后,鲜于贞发现了,她皱起眉头,想起大祭司与她讲述天下高手时,其中对蚂蚁的描述。 “若你在世间行走时,发现蚂蚁多到不同寻常,那么定要注意了,因为它可能是绣衣坊第三校尉,易敬禹。”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 合家欢门外,宽阔的街道上。 鲜于贞纤手轻抬,红唇轻启,周边数十米的石板路面,瞬间塌陷,除了吕老伯躺下之处,其他路面,顷刻间变作一地流沙,也将天量的蚂蚁葬了进去。 不过片刻后,蚂蚁又从细沙中爬出,蠕动在黄沙表面,也因此,让月光下的黄沙,变作了黑白相间。 这里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场外看客的注意,朝这边望来,再次大惊,也再次麻木。 心想今日算是将各种稀奇事看了个遍,若能活着离开,定要好好在记忆中保留下来,也在同时间,腹诽那臭小子为何还不死。 在见他越战越勇之后,无语的同时,又变成向神明祈祷让李知焉早死这种恶毒的话。 只是这样的事,神明真的会答应吗? 若这样的事,神明都答应了,他还算神明吗? 没人知道,也就没人能回答。 李知焉再次停下房顶的追逐,看了过来,他在考虑要不要回去,他知道那些蚂蚁,也知道那些蚂蚁本是为他而来。 如今它选择攻击地上的吕老伯,那么这只能证明,他想通过吕老伯来牵制自己。 这算不得阴谋,这是赤裸裸的阳谋,若李知焉对吕老伯心怀挂念,势必就要回去,若他只是假装高尚,他也可通过杀了吕老伯来撕掉他这张伪君子的面具。 不管怎样,这招棋都很完美。 李知焉几个闪烁,退了回去,他倒不是怕别人说他伪君子,他是真怕此人杀了吕老伯。 他今天还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守护这可怜的老人,如今因为他的原因,累及吕老伯如此,让他心怀愧疚,但他不后悔,因为他知道,后悔没有用。 即是不后悔,便设法补救,想尽一切办法补救,至少让老人看看剑中的儿子,满足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最后一个愿望。 见李知焉不再穷追不舍,退了回去,郑行远拭去额头冷汗,也不知骂了句什么,在刚擦拭干净的脸庞上,又露出那抹可恶的笑意,顺带着,还露出他那无齿的牙缝,不错,他又笑了。 躺在地上的吕老伯,恍若一座孤城,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唯一不同,这些围城的将士,换成了各种蚂蚁。 李知焉赶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如神兵天降,绣口一吐,一条水柱,朝吕老伯身周喷涌而去,也顺带着将周遭的蚂蚁,冲了个七零八落。接着使出土元素法术,场间便多了一根石柱,刚好托起吕老伯身体。 待托起吕老伯身体,火龙又至,直接灼烧出一条火径,那地上的各种蚂蚁,便散落在这条火径上,尸横片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让道盟一众执事舒展的眉头,又再次皱起。 不得不皱起,只因这是敌人,不是朋友,即使他们想在脑海中摒弃立场之见,以客观角度来欣赏这位天才少年。 但摒弃立场之见后,留下的,却是深深的恐惧,让自己恐惧之人,最好的方式,还是让他消失。 不时,蚂蚁就被赶到了数十米开外,不敢再向前一步。 只要向前一步,就是李知焉的场域,而一旦跨入李知焉场域内,等待它的,就只有被灼杀的下场,前车之鉴太多,抬眼处,随处可见。 剑冢一行处。 之前四子用过的木桌,已打的稀烂,幸好还有一条木凳,许是目标太小,保存了下来。 这时宋大志就坐于木凳之上,脸色苍白依然,不过较之刚才,却也好转许多,此时其口中,有话传来,只见他道:“师兄,这家伙也太生猛了些。” 田留志见他沉默如此之久,以为心理上受了创伤,这时见他说话,心里悬着的大石,也放了下来,打趣道:“说起生猛,怎及五师弟你?师兄可是甘拜下风。” 闻此,宋大志那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来,与地上那滩精血相映成趣,他知道这家伙在埋汰自己,他又不傻,看向地上那一大滩精血,要是他有力气,恨不得去那边捧几捧流沙,掩埋了去,不至于留在这里成为师兄们的笑柄。 只是要去那边捧流沙,谈何容易,以他目前的状态,走过去肯定没问题,但那流沙乃是鲜于贞法术所成,是她与“蚂蚁”斗法所致。 且流沙处,正是此地的漩涡中心,不错,若说现在大陆哪里是漩涡中心,只要消息不闭塞,都知道在这十万大山附近,只因李知焉在此处,若是稍微具有些情报能力,定会知道这漩涡中心,就在藏山镇。 只因此时正有无数人马朝这边赶来,若你就在藏山镇,就应该知道,李知焉在哪里,哪里就是漩涡中心。 且他如今就在那片流沙处,所以现在凭他那孱弱的小身板,根本经不起人家一根手指头的摧残。 张远志收回看向李知焉的目光,转首向宋大志,道:“自然生猛,你们也知道,这些蚂蚁就是绣衣坊第三校尉,易敬禹,且看他当下,似是很惧怕与李知焉接触。“ 田留志道:“绣衣坊第二校尉都被他打败了,恐怕这第三校尉,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远志道:“第二校尉败的蹊跷而已,若场间有人不信,大可去挑战尤香兰,我想他定会为自己错误的臆断买单,我不明白的是,这成名已久的易先生,为何如此惧怕李知焉,虽然他们在九湖城交手过,但据情报来看,他也并未吃什么亏呀?” 连张远志都不知晓的事,田留志和宋大志则更不会知道,只见田留志话锋一转,道:“绣衣坊今日对李知焉,可是下了血本,说倾巢而出,也不为过,这名动天下的第二、三、四校尉,均亲至藏山镇,要不是大师兄给他挡下了第四校尉,说不得今日他早就被擒下了。” 张远志道:“不然,以当下李知焉的程度,人数上的优势,并不会给他造成多大麻烦,除非这个人数产生一定的质变,才会对他产生效果,能驾驭数剑和施展几种法术的他,几人和一人,并不会有多大区别。” 田留志道:“那照师兄这样说,他岂不是无敌了。” 张远志道:“也不能如此说,如今我们对阵大境界高手的劣势,就是境界和内力,由境界提升而扩充的内力,一直是我们的短板,于术法与武技的理解,虽有差距,但杀人足够,比如十级术法可杀人,六级术法也可杀人。内力不同,在一定时间内,内力少,就是内力少,用完,就是用完,虽然李知焉是元素宠儿,但也架不住这样的车轮战消耗,一旦内力耗尽,也就是他束手就擒之时。” 田留志道:“既然如此,易敬禹还不主动发起进攻,却畏缩在李知焉场域外。” 张远志道:“这也是我疑惑之事。” 突然,大地一阵颤动,恍如万马奔至,张士戏谑的眼中,突然严肃不少,手上也停了下来。 而何豪珅,却松了口气,见此听此,展颜开来,只是这颜,是真不好看,本就不英俊的脸,如今又鼻青脸肿,就连他时常捻起的八字胡须,也变成了一个“丿”字。 那一旁策应的廖化文,也没讨到多少好,从之前满月色下,翩翩起舞的蝙蝠,到现在满地,一动不动的蝙蝠,亦让他脸色苍白不少,在街道尽头,倒塌的几间民宅上,一群蝙蝠凝聚出一人,正是廖化文,只见他脸色难看,看向张士时,尤为阴鸷。 张士却不看他,若在世俗,道盟大执事的一个眼神,的确很有分量,即是统领一州之地的知州,也要送上几分薄面。 但他不会,于他而言,与放屁没什么区别,他意念随时附在李知焉身周,转而看向藏山镇外。 忽然,一只巨大的箭矢,自藏山镇外袭来,目标直指张士。 说是箭矢,倒不如说射来的,乃是一根房梁,只因这箭矢相较普通箭矢,不知大了多少倍,且看去玲珑通透,又如一支光箭,在月色下,煞是美丽。 可惜的是,这样美丽的箭矢,却是用来杀人的,便有了些差强人意。 何豪珅和廖化文都是老江湖,这样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故金色重新付诸于身,一个箭步,将自己当做石子,金石子,向张士砸了过去。 这样的石子,还是不要被砸中才好,连张士也不愿,躲闪开来,就在张士闪开的地方,何豪珅径直落下,砸出一个深坑,且这样的深坑,周边还有许多,看来这里之前,没少一番大战。 张士落定,立马就朝李知焉处奔去。 只是斩马刀如高高的门槛,差点绊住他的脚,所以他又急急跃起,若在平时,他定不会如此狼狈,轻松就能避过。 但他现在不行,要赶时间,虽然李知焉在他眼中,依然完好,但他却预感到了一些不好。 这种预感,可算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他看来,这样两只蝼蚁,让他磕磕绊绊,亦让他无名火起,便迁怒到那支玲珑剔透的箭矢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攻其不备 月色下,一道至美的闪电落下,径直落在那支美丽的箭矢上,轰的粉碎。 许是这样的箭矢实在太美,不愿离开这美丽的人间,故此,一大片箭矢又从藏山镇外起,朝藏山镇内来。 张士眉头紧蹙,停下脚步来,他知道,这箭矢若不解决掉,事后李知焉定会不高兴,为什么? 箭矢若落在下面这些民房中,势必会伤亡过大,且这些箭矢,是因他而来,若在以前,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事,这些人,死了便死了,说不得他还认为死的少哩? 但今日的他,已非昨日的他。 何豪珅从深坑里爬出,看向屋顶上,那缄默不语的张士,嘴角处,泛起一抹冷笑,道:“白虎大人,我道盟的破云阵,可还行?” 张士道:“你他妈一口一个我道盟、我道盟,烦死老子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下方民宅之人,也是你道盟之人?这样一通乱射,不也将你道盟的子民一并射死了。” 何豪珅道:“若他们的牺牲,能阻挡白虎大人片刻,那他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张士哼的一声,于这样的无耻之徒,他懒得理会,启唇施展法术。 倏地,张士消失,场间多了一只白虎,比起肥胖的何豪珅,又不知大了几许。 继而望向那一大片飞来的箭矢,张开牠那血盆大口。 一声虎啸,惊起方圆数十里林中,飞鸟一片,惊恐中,朝更远的地方飞去,且正对白虎的一大片箭矢,好似也经不起这样一声怒吼,被震落在地。 剑冢一行处。 此时的宋大志,比起刚才又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起来。 只是刚刚红润的脸色,在片刻间,刷的一白,眼睛瞪的老大,显得不可思议,就在他落坐的前方,那一大滩精血中,居然从里面行出一人来。 一红衣人,蓬松的乱发,扎着一根漂亮的发簪,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持剑向李知焉处,快速刺来。 且在街道各处,同样出现了这一情况,一个个红衣人,像是早就待命于此,一声令下后,齐齐向同个方向刺去。 红衣人太快,瞬间便到了李知焉场域外,却并未因此滞留片刻,一往无前,向场域中的李知焉刺去。 少时,李知焉脚下,已淌着大滩血水,乃是那些红衣人所留,但红衣人却并未因此停下,反而更多,自各处袭来。 经刚才战斗之故,场间倒真留下不少血水。 此刻,李知焉背对合家欢大门,赤霄和清影,残影不断,抵御来自各方的红衣人,且他的手和嘴,同样未停下,一道道法术土墙,一道道火龙,在不断的施法中,施放出来。 在其所立之处,鲜血越来越多,恍如被带入到一个血域世界。 在鲜血的刺激下,周边那蚂蚁也有了不同,在黑白相间的蚂蚁中,此时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红。 不是别的,正是蚂蚁的眼睛,想必在这样血腥的环境中,激起了他们原始的嗜血兽性,故完全摒弃掉之前的理智,齐齐向李知焉爬来。 应对红衣人本就手忙脚乱的李知焉,可谓是雪上加霜。 张远志曾说,李知焉应对多个高手毫无问题,事到如今,这话依然没错,错的是,这哪里是多个,这完全就是无穷,无穷的蚂蚁,无穷的红衣人。 量变产生质变,就是这个道理。 李知焉的场域中,高阳灼灼,只不过灼的了一时,灼不了一世,河水滔滔,将行来的蚂蚁拍到两岸,直到拍出一堆蚂蚁山,还是有许多蚂蚁不畏生死而来。 那黄色大地试图掩埋这些讨厌的虫子,奈何刚掩埋掉,又慢慢从细沙中爬了上来,仿佛告诉李知焉,“牠还可以再抢救一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显然,这些蚂蚁和红衣人,就是来消耗他内力的,若继续下去,在他内力枯竭时,便只能遂了这些人的愿。 “恩公小心!” 这是张士的怒吼,从天而降,如同神谕一般,恍如有人间生灵,触怒了天上神明一般。 不过此刻吼出,却有点撕心裂肺,让人听来,莫名有些无奈,有些心酸。 合家欢酒楼,门扉大开,一红影,自酒楼中袭来,没人想到,也没人注意到,即使苗疆一众,也不会认为里面会有人来。 也正因为这些“没想到”,才让这人选择在了这里,并从这里出来。 若不能预料到你的对手,就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惨败。 一把剑,直直插在李知焉胸口,剑从后背穿胸而过,这把剑,本可以刺向他后脑勺,也可以刺向他的心脏。 但在这人看来,刺在这个部位刚好,那么他的剑,就自然到了这个他认为最好的位置。 只见他道:“李知焉,好久不见。” 来人非别人,正是绣衣坊柳瑾。 李知焉自然也想不到,这身后的酒楼会来人,虽然这里之前,的确出来不少人,但谁又说了这里之人,就出来完了。 人们习惯性的会忽略这个问题,也正是这个忽略,让柳瑾有了可趁之机。 只是不知他早就在此,还是刚刚才到。不管怎样,剑已过胸,后悔,已是不及。 李知焉咳出一大口血,道:“不成想,柳坊主还惦念着在下。” 柳瑾道:“以公子身上的秘密,不说惦念,付出任何代价,柳某都觉得值。” 随着李知焉受伤,场域也已不在,他欲转首,看向身后柳瑾,看看这个恐怖的对手。 只是刚有所动作,胸口处,一阵撕裂感便传入脑海,连带着他的血,亦有狂暴之意,想来,定是柳瑾法术之故,亦让他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柳瑾道:“李公子,我劝你莫要动,这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一声虎啸,盖过柳瑾之言,让众人听来,微不可闻,亦让柳瑾皱起眉头来。 只见他转首向还在发呆的尤香兰,冷冷道:“尤校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柳瑾这话,想必带有某种精神类攻击,直接让呆怔的尤香兰,瞬间醒转,直到看清来人是谁后,一抹笑意,才重新挂于脸上,一笑后,让她看去又妩媚了不少,并道:“原来是坊主亲至,搞错?” 柳瑾食指一引,指向怒气冲冲赶来的张士,道:“可还记得本坊主这次派与你的任务,是针对那白虎张士,所以,你为何不去那边发呆,非要在这里杵着?” 尤香兰面色一沉,似有不喜,道:“想坊主这样的人物驾临,自是不需妾身再出手了。” 柳瑾道:“你错了,今日的作用,你可比柳某大的多,有你,我们才八成的胜算。” 尤香兰一笑,道:“柳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妾身了。” 柳瑾道:“柳某一直都看的起你。” 听此,尤香兰咯咯直笑,领着大蟒,向愤怒的张士而去,并在去的途中,留下这么一道问话, “是吗?” 不知换了几个方位的干猴儿等人,此时正在一残破小院门口,这个位置算不得好,却足以让他们看清场中一切。 干猴儿道:“我的妈呀,连这样的人物都到了藏山镇。” 肥猪王道:“猴子,你说的,可是那穿红衣服之人?” 干猴儿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肖大福道:“那他又是谁?” 干猴儿道:“大红袍,还能使唤绣衣坊第二校尉的,你说能是谁?” 竹竿儿道:“要么是大长老,要么是柳坊主,听说大长老年事已高,再观此人面相,自是柳坊主无疑了。” 刘久仁惊讶道:“我靠,今晚要这么刺激吗?若老刘我平安度过今晚,定要好好去丈母娘家喝上一杯。” 肥猪王道:“为何?” 干猴儿道:“你不知道?他益州的丈母娘,不是一直嫌弃他这个三女婿是一个普通的道盟执事吗?” 肥猪王亦有些不服气,道:“道盟执事怎么了?” 干猴儿道:“怎么了?于这些山民而言,我们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若对城中那些大人物来说,我们就是跟他们提鞋都不配的小喽啰,你们也知道,老刘他大舅哥,乃是益州掌实权的知事,他二舅哥,也是益州有名的富贾,在这些人中,老刘自然就成了乡下的穷小子,不对,穷老小子。” 刘久仁呸一声,道:“去你的,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是这些大人在今日擒下李知焉,说不定我哥几个也会跟着升到京安城去,到时啊,刘某人也是京官儿了,看那老婆子每次吃饭时,还给不给老子甩脸色。” 肥猪王道:“你做梦,还想着做京官儿。” 干猴儿道:“也不是不可能,这次若能在藏山镇擒下李知焉,道盟势必会嘉奖我藏山镇分部,到时升到京安城去,也并非不可能。当然,前提是今晚得活下来。” 肖大福道:“柳大人的剑,如今就在李知焉胸口,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肖大福就在这里辗转了几圈,就要升职了,这可是做了十几年苦役,盼星星盼月亮都没盼来的好事啊,欸,那话怎么说来着,对蓦然回首,那位置竟在灯火阑珊处。” 第二百九十六章 点墨第五子 说到此处,肖大福还真带着得意忘形,朝巷陌尽头看去,希冀在这灯火阑珊处,寻出些什么东西来。 抬眼间,倒真让他找到了一些非同寻常。 月明灯火稀,巷陌处,行来一人,亦让肖大福不敢置信,故揉下双眼,再度看去。 不错,正是一人,只见他头戴方巾,着白色儒士衫,背着一个小书笈,似一书生,作游学打扮,这身行头,且又在这样的夜里,尤为显眼。 他的布鞋很是轻盈,却让肖大福听出了“咚咚”之声,随着前行,一直响彻在肖大福脑海里。 肖大福连忙扯向同伴衣袖,示意他们朝那人看去。 那人亦有感,朝他们看来,月色下,淡然一笑,向他们点头示意。 不多时,这人就越过他们,朝场中行去。 对此,肖大福伸手,想阻拦他前去,许是刚才那人一笑,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他想告诉他,前面很是危险,不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蹚的浑水。 但刚伸出的手,就被干猴儿拍下,并不解道:“你干什么?” 肖大福道:“我看此人不错,叫他不要前去。” 干猴儿玩味一笑,道:“老肖你何时变得如此乐于助人了?” 肖大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兴起,唉,可惜了。” 干猴儿道:“可惜什么?” 肖大福道:“我猜这人定是此处参加乡试的学子,与这件事无关,没必要因为走错路,就断了自己前途,说句实话,这书生的风采,肖某还颇为欣赏,不像一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和宗门天骄,将谁都当孙子看。” 干猴儿笑道:“你是不是最近受了某位大人子嗣的气?才有如此感慨。” 想必被干猴儿说破,肖大福撇嘴,话锋一转,道:“话说回来,猴子,你刚才拦我干嘛?” 干猴儿道:“平时叫你多学一些识人之术,你们不信,我告诉你,特别是我们这些做小的,这识人之术一定是必须是要具备的,说不得那天踢到铁板都不自知,到时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竹竿儿“切”的一声,尤为不屑,道:“猴子,你要是真具备这能力,为何今日还是踢到了铁板,且还是两块。” 干猴儿道:“去你的,一边玩儿去,叫你来赶场,不是叫你来抵黄。” 转首向肖大福,接着道:“你也看出了此人气宇不凡,对?” 肖大福道:“不错。” 干猴儿道:“你都看出了,你说那些大人物看不看的出,你看的见那边的打斗吗?” 肖大福道:“自然看得见。” 干猴儿道:“你都看得见,你说这人看不看得见?他既然能看见,还要带着如此风采走过去,那么,就只能有两点。” 肥猪王道:“哪两点?” 干猴儿道:“第一点,要么是傻子;第二点,要么极度自信,由实力带来的强大自信。你们看他像傻子吗?” 肥猪王默然片刻,道:“虽不像傻子恐怕也没实力与那边的人扳手腕,毕竟那边之人,不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就是如李知焉这样的妖孽。” 肖大福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道盟的援军,毕竟他刚才还对我们笑呢?” 竹竿儿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若是我道盟援军,在我道盟占尽优势的局面下出现,的确不失为上上之策,这样不仅不用动手,还可以分上一杯羹。” 肥猪王道:“那他为何不着道盟常服?” 肖大福道:“难道他就不可以是我道盟下属的门派赶来支援的吗?” 干猴儿道:“不会?这些年来,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除了极少数门派,道盟再难调动其他门派的高手。” 肥猪王道:“若是分李知焉这杯羹呢?我就不信他们不来。” 干猴儿一笑,饶有兴味,道:“落入我道盟的羹,就那么好分?你也不看此时场中,有几个大人物了,若李知焉身上的秘密真能成事,他们又怎可能与他人分享,毕竟多一个圣人境,馒头就会多一人分。” 肖大福道:“他不会是李知焉的援手?” 干猴儿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肖大福道:“那真要如此,肖某可是要伤心了,毕竟肖某是真的对他印象不错。” 话音一落,肖大福就真的伤心了。 只见书生越过他们后,就从书笈中掏出一只笔来,对着虚空一划,然后柳瑾插在李知焉身上的那柄剑,就断了开来,拦腰折断,断裂处,还有浓郁的墨汁滴下。 此举,也让李知焉剑下逃生,化险为夷。 此举,也让人群惊呼出声,难以置信。 此举,也将场中大部分视线,聚集过来。 柳瑾眼睛微眯,杀气毕露,道:“可是点墨门乌先生?” 此人正是自点墨门来,寻觅小师妹的点墨第五子,乌道之。 只见他道:“正是小生,拜见柳坊主,也代师父他老人家,向坊主您问好。” 柳瑾紧盯着他,看了许久,试图看出什么来,但发现什么都看不出后,冷冷道:“这是墨翟先生的意思?” 乌道之道:“不,这是小生本人的意思。” 柳瑾道:“为何?” 乌道之道:“也无其他,只因此人,乃是小师妹欣赏之人。” 柳瑾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他是我道盟重犯。点墨门,可不要如此霸道。” 点墨门三字,故意被他加重语气,让人听来,都会在其中听出他的不高兴。 闻此,乌道之剑眉一蹙,俊美的脸上,亦泛着一丝不喜,自此,就变成了另一番俊美,道:“不知道。” 李知焉是道盟重犯之事,只要你不是匿于深山,只要你去赶个集,在任何一个村镇的告示墙边,稍微驻足几分钟,就能知道。 但乌道之却说不知道,难道他真不知道? 点墨门的确在深山,不过那里绝对有岳麓书院的公示墙,只因那里耸立着的,乃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宗,点墨门。 这句“不知道”,便正好对应了柳瑾的“霸道”一说。意思很明显,我点墨门就如你口中说的那样,但你又能拿我怎样呢?即便你是威名赫赫的柳坊主,又能怎样? 柳瑾目光阴鸷,杀意更浓,道:“看来乌先生今日是要与我道盟为敌了?” 乌道之道:“与道盟为敌?乌某可不敢。” 柳瑾道:“既然不敢,何不作壁上观,免得伤了道盟与点墨门的情谊。” 乌道之点头道:“嗯,柳坊主所言甚是,要是让师父知道弟子胡作非为,定又要责罚弟子一番,不过乌某常伴深山,于我个人而言,道盟的情谊,倒有些无足轻重。” 柳瑾冷冷道:“乌先生什么意思?” 乌道之道:“小生想说,这里所有的事,都是乌道之本人的意思,与师门无关。” 柳瑾道:“好一个与师门无关,想必这里在座各位都已听到,那么乌先生可就不要怪柳某了。” 乌道之一笑,道:“柳坊主尽可放手施为,小生一并接着就是。” 柳瑾不再说话,许是他本就不喜说话,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要剥离乌道之背后的师门,以免日后被圣人境报复。 虽然李知焉身上的秘密,让他看到了圣人境的希望,但那离真正的圣人境,终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袭红衣,持剑而去。 圆月当空,月色下,群山起伏,层峦叠嶂,人影重重。 藏山镇,正如其名字一样,容下了许多山峰,如水墨画一般,一股淡淡的意韵,浮于其间,让人感觉不知是真,还是假,不知自己身在画中细看,还是站在画外欣赏。 一抹红影,若不安分的印章,在画中乱舞,时而画左,时而画右,曾几时又想落在画正中,这可是画师绝不允许的位置,在他看来,印章,就该落在他该印的地方。 同时,这样不安分的“红色印章”,也引起了水墨画中的高山,巨树,小亭的不满,齐齐向他砸了过去。 再说李知焉,在乌道之为他解围后,他也把握住机会,迅速撤到一旁。 留在体内的断剑,也已取出,鲜于贞正帮他包扎伤口。 只是包扎时,手上的劲道,却比平常大了不少,弄的李知焉龇牙咧嘴,好不难受,只见她迟疑道:“赫连姑娘一定很漂亮。” 这样的话让人听来,有些酸,亦有些心酸。 赫连姑娘当然漂亮,好事者口中的“天下四美”之一,怎有不漂亮的道理。 但她还是要问问这人,希望在他这里,听出一些不一样,或许在这不一样的答案中,有她喜欢的也说不定。 李知焉虽与世人不一样,但他对此的答案,却与世人没什么两样,想到扯下赫连玉儿面纱时的样子,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认真道:“赫连姑娘是世间少有的漂亮女子。” 闻此,鲜于贞手上用力,道:“那她为何不来为你做这事?” 李知焉大声呼痛,却也善解人意,道:“也许她有重要之事,要么就是她根本不知道我在此处,不然,她定会来找我的。” 只是这样的善解人意,有些不尽人意,所以鲜于贞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好在本着是救人去的,要不这几下,若是普通人,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可食言 张士愤怒异常,嗜血之意,弥漫场中,有暴走迹象。 只因有剑,插在了他恩公体内,所以现在的他,面目狰狞,在其上方,雷霆密布。 奇怪,着实奇怪,仅片刻后,他的狰狞,便成了猥琐。 不错,就像见到世间至美女子时,翻着白眼去偷瞄,面上还带着淡淡淫笑,被发现后,又故作镇定的那种猥琐。 当下的张士,已恢复到人形态,许是在某刻的他看来,这样子才更符合当下的审美观。 明月下,张士立于屋顶,连续摆出好几个造型,如同鸟兽中,雄性的求偶,势必要在异性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看的羽毛。 只是他浓眉大眼,长相粗糙,让人感觉不出任何好看,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好笑。 尤香兰就在笑,他很满意此人如此,仿佛跌进谷底的风筝,又因“风之双手”,重新将它托向了高空,甚至比之前还高。 所以此刻的她,说不出的开心,也说不出的自信,更说不出的娇媚, 与张士神情同步的是,娇媚片刻后,又皱起她那秀丽的柳叶眉。 毕竟任谁被骂,都不是一件开心事,特别是被她引以为傲的“杰作”骂。 只见张士甩甩脑袋,似是清明不少,怒道:“你这糟婆子,在老子未破戒之前,你最好给老子让开。” 闻此,尤香兰柳眉一展,媚笑道:“小女子过来,不正是为了让相公你破戒的吗?” 张士道:“滚,老子说的是‘不打女人’这个戒,你想到哪儿去了。” 尤香兰嘤咛一声,道:“相公是舍不得打小女子吗?若相公有这个癖好,小女子也可遂相公愿的。” 张士一哆嗦,咽下一大包口水,道:“对不对,老子怎么可能舍不得,不对,不对我怎么可能舍得” 看来此刻的他,思绪混乱,后面不知说了些什么。面上升起的猥琐笑意,又让人知道他的思维跳到了某个层面。 尤香兰见此,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已泌出细汗来,心道:果然是神兽,要彻底控制他,可真是不易,若真控制了,我尤香兰定要那一天到晚摆着臭脸色的柳瑾,匍匐在老娘脚下。 念及于此,张士再次甩头,亦让尤香兰再次撇嘴。 所有的动作中,她最不喜欢这个,虽然这个动作可以扬起秀丽长发,看去尤为潇洒,但她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这一甩,也代表张士再次苏醒。 而她今日的任务,就是牵制此人,最好的牵制,就是让他再也醒不来。 不过这样做,很难,很是难,对方逍遥天地间如此多年,有这样想法的,不计其数,如今他依旧逍遥在天地间,那么就证明这样的事,绝非易事。 时断时续的苏醒,她还是可以做到,见张士再次醒来,许是有些惊讶,亦或是故作惊讶,捂住烈焰红唇,显得不可思议,肩上薄纱,也顺着手臂滑下,露出滑腻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肌肤下,半露且半圆的酥胸,在她双手挤压间,光彩夺目。 向上,尤香兰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显得可怜无助。 可怜无助,自然就让人心生怜悯,张士刚欲动怒,见此,手一挥,道:“糟婆子,速速闪开,大爷今日有要事,不想与你纠缠。” 尤香兰楚楚可怜,道:“为何叫人家糟婆子,我有那么糟吗?” 眼神处,闪现一抹得意,心想这心口不一的家伙,都不知道中了老娘几次魅惑之术了,还在那里逞强好胜。 张士咽下刚生出的唾沫,有些羞赧,道:“也也不是很糟。” 尤香兰道:“既然不是很糟,为何要走?既然要走,左边可走,右边可走,为何就偏偏让小女子让道,这不是欺负奴家吗?” 张士本牙尖嘴利,能说会道,奈何此刻竟有些词穷。 不错,左边可以走,右边,也可以走,但他的脚步,就是抬不起,似是不行,但更多的,却是不愿。 抬首望向那个妩媚,又显楚楚可怜的女子,心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由不得他多想,只因他又开始摆起了造型,时而托起下巴,做沉思状,时而露出自己的眩二头肌,摆出孔武有力样儿,让人看来,直摇头。 摇头的,自是何豪珅和廖化文,两人被这家伙欺负的,不可谓不惨。 现在如此手段,就让他原形毕露,一副臭屌丝模样,在两人心里,不知腹诽了几遍这个好色的家伙。 虽在心里骂着张士的无能,却也不敢看向尤香兰,他们清楚的紧,这样的手段,同样会让他们变成张士那样的“臭屌丝”。 再说李知焉,刚包扎好伤口的他,又提剑行出,因为他知道,今日之敌人,还未真正解决,且越聚越多,就像地上那无穷的蚂蚁。 不过他没看地上的蚂蚁,径直在道盟那人堆中,搜寻着一人。 因为此人,有脱离此地的钥匙,倒不是说他走不了,而是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寻觅间,他已看到那人,且那人,也向他望来,眼神中,带着嘲弄。 不错,现在的郑行远,有资格嘲笑他,因为道盟这边,显然已掌控局势,不说这突如其来,让人颇感意外的乌道之,已被柳大人拦下,就是今日道盟最大的忌惮,白虎张士,也被尤大人牵制住。 现在的李知焉,如一叶扁舟,随时有倾覆江海之势。 这嘲弄的眼神刚起,就被吓得收了回去,被惊惧替代,他想不到,李知焉还敢攻来,且有一往无前之势。 刚升起的惊惧,立马又被冷笑代替。 只因在李知焉袭来的路径上,落下一座山,一座金山,刚好挡住李知焉去路,要是李知焉稍微退慢点,这话又得另说,比如,刚好砸在李知焉头上。 这座山,本就是要来砸他的,金山呈人型,好似寺庙刷了金漆的财神爷,让人看去,栩栩如生。 这栩栩如生的财神爷,竟真的动了起来,且还有话,自其口中传出。 何豪珅道:“苗疆巫女,你等可是要与我道盟重犯一道?” 兰姨大怒道:“大胆,我苗疆圣女,岂是你能乱叫的?” 何豪珅道:“若我所记不错,你叫薛兰,若你丈夫未死,还可在我面前叫嚣一番,你嘛,还是回家带娃。” 薛兰道:“当时种种,只能说我苗疆中了你道盟奸计,可恨我夫君未死在那场战役中,而是倒在了你这些败类的毒计下。” 何豪珅道:“不用如此委屈,我道盟的付出也不小,虽然” 言犹未尽,薛兰打断道:“我薛兰向来敬佩道盟的英雄,但与你何干?” 何豪珅道:“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何某也不与你多说,我就想问一句,诸位是走?还是留?若走,何某可保证,向诸位大开方便之门,若留,何某也可保证,诸位就只有永久的留在此处。当然,这里定是藏有不少苗疆高手,但我道盟六大军镇,已将这藏山镇围了个水泄不通。” 鲜于贞早知藏山镇外,已被军镇所围,但真正听何豪珅说起,还是露出了惧色,亦有难色。 然后面有难色,看向李知焉,就看到了李知焉那灿烂的笑容,还未等她启唇,李知焉一声“谢谢”已是传来。 道完谢后,李知焉接着道:“我会去苗疆找你。” 这话传达了许多意思,比如你们先走,我跟着就来找你们,比如,我不会死,毕竟我要去找你,肯定得活着。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会去找你。 这让鲜于贞面上的难色,更浓,此刻若抛弃他,这样的自己,还值得他找吗? 但见周边一众下属,及还年幼的苗疆子民,她终是有了些后悔,倒不是后悔来见李知焉,而是后悔带了这些人来,为了挽救此事,命令道:“自此以后,我鲜于贞将不再是苗疆圣女,你们可先回苗疆,来之前,我已告诉浑邪大哥在十里外接应,若道盟敢言而无信,你们大可用手中武器,告诉中州人,我苗疆子民的血性” 李知焉突然抓住那双发号施令的手,此举,不仅让她一个哆嗦,还让她一阵脸红,心想自己属下还看着自己呢? 欲挣开这双抓来之手,但又想着苗疆儿女,喜欢就是喜欢,也就任由李知焉抓着。 李知焉抓住她的手,笑道:“我说会去苗疆找你,就定会去的,你没必要参与这种事,经吕老伯后,我不想任何人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在苗疆等我。” 鲜于贞有些受不了那认真的眼神,满脸飞霞,但还是静静看着他,这就是苗疆儿女与中州女子的不同,看了许久,她便不再说话,单手一招,苗疆一众,就向街道尽头行去。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若你食言,我就来杀了你,若你死了,我就葬,也要将你葬在苗疆的土地上,因为那里对你而言,定是比道盟要好上不少。” 第二百九十八章 已犯众怒 街道尽头,独留下鲜于贞一眼深望,她在他眼里,读懂了那种坚定,让她知道,他并没有骗她。 只是当下形势,容不得他多说什么,自然也容不得她留下,她不想和吕老伯一样,成为他的掣肘。 虽然怎么看,她俩也会相似,但她却深深知道,在这里,她定会变成吕老伯那样。 何豪珅淡然看着这一幕,他本可与同僚协作,做掉这苗疆的圣女。 不过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苗疆可以捧出一个圣女,自然也可捧出许多圣女来,若是苗疆大祭司,倒可以考虑一番,且在如此紧要时刻,他不想再生事端。 若李知焉这事能成,天下间,就没有道盟不能拿下之人,踏入之地,即便是当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境,又如何?念及于此,冷笑道:“李知焉,你还想着走?即使天王老子来了,也带不走你。” 从当下形势分析,没有白虎护佑的李知焉,倒也的确可如此说,就在其前方,不仅站着何豪珅,还在黑暗中涌动着一大群蝙蝠,地上,也散着一地蚂蚁,天上地下,无所遁藏,且藏山镇外,还有如无穷蚂蚁的军士。 反观他,如今已是带伤之身,就算是插翅,也怕是再难飞。 苗疆众女一走,便只剩下静静置于土元素高台的吕老伯,他回首看向可怜的老人,从老人痛苦的表情中,他的负罪感更重。 李知焉道:“今日我怎样,且先不管,你们能不能解了老人家身上的阵法,毕竟他是无辜的。” 郑行远从如山的何豪珅身后挤出,道:“没没有关系?没没关系你这么维护他干嘛,现在现在来撇清关系,晚晚了。” 李知焉道:“他只是一位普通老人,因李某之事,你们已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吗?” 郑行远道:“那那是他们活该,大大爷给他表演这么一段,难道不该付出些代价?” 闻此,四周一众看客,怒目相向,但见郑行远望来,又收敛起来,有许多收敛不住,便低下头去,再抬首时,眼白中,携着无数仇恨。 自此,他们终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罪恶,这个少年出手相助,他们不是没感受到,只是自私的认为,少年的消失,就可以让自己一等人化险为夷,他们错了,错的离谱,若世间尽是如郑行远这样的人,那他们一辈子都将身处险境。 李知焉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道盟、我道盟,难道他们不是你道盟的子民吗?” 郑行远道:“子民?也分许多种,一一个不好,就就会变作刁民,就像吕老儿,什么人不接触,偏偏要勾结你李知焉,哼!这个道盟的重犯。” 李知焉不擅言辞,但他还是准备说服这些人,哪怕放低点身段,放下些尊严,还是欲如此做。 在他看来,身段和尊严,本就是用来做这些的,便道:“老人家并未勾结我,是我自大的认为救了他,现在的我,很是后悔,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求我做这些事。” 郑行远道:“李知焉,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自己扮傻子,就以为可了事?现在你说什么都可以,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就在此时,被土元素举起的吕老伯,极像是一位高人,虽然他躺着,但看去还是很高,不管是他的话,还是他这个人,抑或他这一生所做的事,只见他乌黑的嘴唇轻启,颤巍巍道:“李李少侠,你无需解释什么,老朽就是你的同党,并因此深以为荣。” 郑行远齿不闭风,且大笑道:“老老头儿,可不要勉强,也不要嘴犟。” 吕义财懒得理他,许是说话太累,亦或这样的时刻,这样的人,哪怕多说一句,都感无趣,故再度缄默。 郑行远见无人答话,接着道:“李李知焉,听到了吗?” 李知焉认真道:“听到了。” 话音刚落,赤霄如火,如怒火,向郑行远飞去,吓的郑行远一个哆嗦,连忙躲入何豪珅身后。似是还有话要说,又探出一个头来,道:“李知焉,不不要把郑某逼急了,逼逼急了,老子一发狠,又给那老头儿来一段‘爆土法咒’。” 吕老伯之语,声若蚊蝇,自李知焉身后传来,只见他道:“李李少侠,你放手施为便是,老朽一把年纪了,也是活够了,倒是连累到你如此,实在过意不去。” 李知焉更感愧疚,道:“老伯,是我连累到了你。” 吕老伯道:“不不是这样的,即使今日你不曾出现,老朽也如行尸走肉、孤魂野鬼般,在世间游荡,想来,也是无趣,在这最后时刻,能交到你这样的俊彦才俊,老朽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因为你啊,很像一个人,见到了你,就让老夫想到了他,无憾亦无憾矣!” 李知焉道:“吕大哥?” 吕义财煞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笑意中,又有无限得意,似是想到了一些过往,道:“是啊,至诚当年也如你这般,爱做一些傻事,老夫每每训诫于他,不要多管闲事,现在想来,何尝不是老朽自己傻,这样的事,若世间再也无人做,恐怕也无趣的紧。” 李知焉道:“可是” 吕老伯打断道:“别可是了,也别再管老朽,离开这里,离开这一群人,至少在羽翼未丰前,不要再遇到他们,老朽知道,你终有一天,会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唯有凭此,这个世界才会听你所言。” 何豪珅一直未曾打断,听此,嗤笑一声,道:“我听了许久,是越听越糊涂,我不明白,在我们这些人面前,好像是个人,都能做到来去自由,想走就走,到底是你将我们当傻子,还是你自己本就是傻” “子”尚未出口,就被打断,因为街道尽头,传来骚动。 藏山镇因打斗之故,屋舍已塌了一片,也因此逼出了一些人,也逼死了一些人。 火光滔天,借着火光,一群赤膊汉子朝这边赶来,带着怒意。 不可能不怒,因为他们就是那逼出的一些人,且逼死的人中,就有他们的亲人,这是任何一个血性男人都不能容忍的。 藏山镇的男人,便很有血性,从他们敢于与深山中的猛兽相搏便知。 此刻街道尽头,站着的,便是这些赤膊来战的血性汉子。 何豪珅本就细小的眼缝,此时眯的更小,杀气毕露,于这群汉子中,那当首之人,轻蔑道:“叫什么?” 当首汉子膀大腰圆,着实精壮,比起身旁之人,足足大了一圈,见问话之人扮相,心知乃是此处一大人物,不过想起枉死的妻儿,胆又从心中起,若在平时,他定会谄媚一番,但今晚,他失去了一生最珍贵之物,这些人,就让他有了恶心呕吐之感,也不客气,道:“你管我叫什么,你们最好是滚出藏山镇。” 何豪珅怒容满面,刚欲答话,郑行远已抢先从后面挤出,怒斥道:“大胆,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滚出藏山镇?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是什么东西?” 当首汉子道:“我是人,而阁下此刻看来,却有些像狗。” 郑行远怒极反笑,道:“你想死吗?” 当首汉子也不退让,冷冷道:“想。”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从他决定来此,就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刻知道,他能打死一只比他还大的野猪,却杀不了这里之人,虽然那位“肥猪”,也真如野猪那般大,但他知道,这人比起野猪,不知厉害多少倍。 郑行远道:“既然如此,那郑某就成全你。” 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乃是郑行远最爱干之事,在他看来,唯有垂首俯视时,才能感觉自己像个人,有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神的意思,其他时间,均让他感觉不是滋味,正如这当首汉子一针见血说的那样,像狗。 他这条狗,也比一般的狗强上不少,只因他是大人们的狗,几乎一掌,就将当首汉子拍进了人堆里。 好在汉子生的精壮,若是普通人,这么一掌,定要毙命。 待汉子拭去嘴角血迹后,一把砍刀已向郑行远挥来,且同时挥出的,还有数十把兵器。 于这样的情况,倒让郑行远不曾想到,放在平时,这些人不说向他挥刀,就是站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今日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想到这,堆起一脸冷笑,手上力道也随着冷笑,加重了几分。 只见他凝火于手,状如火刀,向左手边那挥刀来的男子,迎面而去,只片刻,挥刀汉子就倒在了血泊中,被郑行远劈成了两半。 本以为这式狠招,可以镇住场中之人,奈何场中之人,像是着了魔,不仅没有因此吓破胆,攻势还更加猛烈,见同伴倒下后,双眼红透,透着悲凉,透着嗜血。 且在这些汉子后,则是一望无垠的人头。 对此,郑行远终是有了惧意。 巨龙不会惧怕蝼蚁,若全世界都是蝼蚁呢? 就如这藏山镇,全部都是这样不怕死之人呢? 即使是杀,也得将刀砍卷,将剑刺秃,毕竟此处,可是聚有数十万众。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有憾无悔 火把将藏山镇映的通红,注定是个不眠夜。 这样的夜,无人能睡,即使睡,也只能是永久睡去。 郑行远狼入羊群,杀了许多人,但他越杀,心却越惊,这些平时温柔如绵羊的藏山镇百姓,今日却有了猛虎的勇气,这让他心生惧意。 惧意刚刚升起,一股痛意,便如他心中所想,从脚底传来。 只见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精壮汉子,尚未真正断气,一口咬在郑行远的脚后跟上,这让他措手不及,他想不到,身周还能有人活着,自然也想不到,断为两截的蛮子,还会有如此力气。 钻心的疼,亦让他发了狠,快速蹬掉汉子的头颅,一脚下去,头颅如西瓜落地一般,红色的“瓜瓤”,溅的到处都是。 此情此景,恍如阿鼻地狱,让人心悸的同时,也感到愤怒,毕竟这是人间,虽不如天堂之乐,但终还是要讲些人情,不然算哪门子人间。 “滚出藏山镇。” “还我藏山镇。” “滚出藏山镇” 也不知是哪位最先喊起,想计较也计较不了,因为这是数十万藏山镇百姓,共同的声音,犹如神的意志。 不仅吓的郑行远脸色苍白,还让道盟一众,纷纷皱起眉头来,有胆小的,已是退到角落处,众人后。 何豪珅招手,唤来黄俊来,道:“黄主事,怎么回事?” 黄俊来弯腰,回道:“属下也不知。” 何豪珅道:“你领辖之地,居然跟我说不知?” 黄俊来不知在心里腹诽了这孙子几遍,心想你们撒野倒是撒够了,这时候要找背锅的,就来这么一出,平时在黄某治理下,有这种情况吗? 你们只要不聋,不瞎,这些日子你们看不见? 心中虽如此想,但嘴里肯定是不敢如此答,讪讪道:“可能明天人家还要打猎,我们吵到人家了?” 何豪珅皱眉,道:“欸,我说黄大人,这些日子来,何某倒不曾发现,你还是个如此风趣之人,要不要将你放到京安城梨园去唱戏?” 黄俊来赔笑道:“大人,属下哪是唱戏的料。” 何豪珅道:“既然不是唱戏的料,就想想办法,将这些刁民赶出去,当然,若能一劳永逸的赶走,也是可以的。” 于“赶走”一词,在场诸位自是知道什么意思。 只是这样奇怪的话语出口,众人均是无动于衷,让人感觉他们的心肠,难不成真是那铁石做的? 这便是从合家欢酒楼出来的食客,如今的想法,只因他们的位置离道盟较近,本以为这近,可以让他们安然无忧,不曾想 许是根本不在乎,何豪珅毫不避讳的让他们听去。此时众人眼中,恨意更加的浓。 黄俊来倒是没有恨意,不过面上,却添了几分难色,因为这里毕竟是数万人,不管是请走,还是“赶走”,都很难。 当然,他又不好给诸位大人说。 比如:“要不,你们出去打,藏山镇外,属下知道几处荒凉之地,你们怎样尽兴怎样来,都可以。” 不说此言一出,大人们会不会真的尽兴,说不得要拿他助兴,故此,讪讪道:“何大人,这些屁民,心里想的,无非是那鸡毛蒜皮之事,今日如此闹腾,想必也是我等毁了他们的房屋所致,若是大人首肯,拨出一部分银两,作为这次毁坏藏山镇民宅的补偿,我相信他们自然就退却了。” 梅华忠也在此时行来,附和道:“不错,何大人,如果这件事闹大,道盟的声誉也会有影响。” 不见廖化文,却有他的话语传来,只见他道:“梅主事,你要明白一事,我道盟囊括天下,天下之物,难道不是尽归我道盟所有?现在却要妥协于这些蛮子,成何体统?” 见说话之人是廖化文,梅华忠也不好再说,只得附和道:“廖大人所言甚是。” 何豪珅道:“老廖说的,不无道理,要是天下人人都来这么一出,知道只要一闹,就能有甜头,那天下岂不就大乱了。” 黄俊来抓住机会,道:“那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他知道灵隐寺事件中,岳乾城的下场,所谓前车之鉴,他绝不会让两只老狐狸抓住任何把柄。若陆大人事后追究,大不了一并担责。 何豪珅深深看他一眼,道:“黄大人执掌此地多年,亦对此地民风、民俗,了如指掌,我等初到此地,对此一窍不通,所以定是要仰仗到黄大人的,还请黄大人想个万全之策,要不然真不好向上面交代,还有,渎职罪也是不小的罪名。” 黄俊来一头冷汗,想着官大一级压死人,果真不假,更何况还是这官大几级的“肥猪”,进而更加小心翼翼,道:“听说镇外来了不少军士,若大人肯下令,让他们来此镇压这些刁民,我想这些人定不敢再胡来的。” 何豪珅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军镇自成立以来,可从来没有对普通民众下过手,当然,从没如此大规模。” 黄俊来斜眼看向被箭矢射塌的民房,心里骂了一万遍娘,什么是睁眼说瞎话,这不就是,如不动用军士,又不打算赔偿,这些闹事的百姓还真不好办,难不成真杀了这些人? 这是他心里最后的想法,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如此,他黄俊来虽巧取豪夺,在当地名声不咋滴,但要他杀如此多人,还是心里犯怵,毕竟真这么做了,定会留下千古骂名,不说因为世间压力,道盟内部放不放的过他,就说以后子孙,恐怕都不想再提起他。 且这样的事,这肥猪竟说的如此淡然,他当然淡然,毕竟这事算不到他头上。所以他怎么也不会承应此事,故道:“何大人,待小的去与这些人商量一番。” 何豪珅点头,黄俊来行出。 在这之前,那些酒楼食客,本也为藏山镇居民,有部分已退到赶来的人群中,有几人想必在此地颇有威望,迅速找到领头的几人,将场间情况陈述一遍。 也因此,场中震耳欲聋的声音,便发生了变化。 “放了吕会长。” “放了李知焉。” “放了吕会长,放了李知焉,滚出藏山镇。” 刚行到半途的黄俊来,自也听到了这声震天地的口号,颇感头大,待走近,示意众人停下,只是双手扬起,又落下数次,都无人理会他,最后只得唤来人群中的那几位领头,才将场间的声音压下。 郑行远亦杀红了眼,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尸体,连带着他身上的衣衫,也已红透。 黄俊来见此,小心翼翼的拉回这个“杀神”,这些时日来,他知道此人最难伺候,道:“郑大人,先休息一下。” 这话稀疏平常,平常到黄俊来自然而然就说出了口。 只是这平常的一句,又犯了众怒,什么叫休息一下? 难道之前杀人还累到你家大人了? 也因此,这次谈判,在黄俊来一句话后,便谈崩了。 众人不畏生死,挥刀向他,也连带着他口中的大人,一并砍来。 一时间,场面再次大乱,混乱中,残肢断臂,鲜血四溅,如同捣蒜的石臼,将场间的蒜瓣捣的稀烂。 唯一的不同,场间没有浓郁的蒜香,而是血水的腥味弥漫。 何豪珅大骂道:“真是废物。” 单手一招,再次唤来一人,耳语几句后,这人就向镇外而去。 李知焉心有不忍,几次欲过去,都被路径上的蚂蚁和蝙蝠拦住,此时,他内心的负罪感更重,又想起自己名字的来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在他心中浮现过无数次的训诫之语,让他一度黯然,以前的他,还对这句话有所怀疑,却在此刻,有了些认同,只见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我李知焉真的生来就是错的?” 自言自语,自也就没有预想中的答案,不过此时却有人回答了他,只见吕老伯道:“李李少侠,哪有生来就错的人,人生无所谓对错,无悔便好,你后悔吗?” 李知焉想了许久,他想起了山间单纯的日子,不成想,那样艰苦的日子,于当下而言,竟成了奢望,又想起了他的朋友。 不错,他的朋友都很不错,只因他记起的,都是他不错的朋友,一些不好的,都自然被他遗忘。 他又想起了母亲,那个一笑就能倾天下的美丽女子,道:“我李知焉,此生虽有憾,但绝无悔。” 言罢,他淡然一笑,心中亦明朗不少,经这些事后,他再也不是山间那少年。 那少年虽也有许多问题,但他想不通的,会自然不去想,天天只要有吃,就很富足,只要认为对的事,就去做,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如今的少年,好似染上了世间最流行的一种病,变得庸俗不少。 第三百章 漏洞百出 想通此节后,李知焉自也治好了这病,看向自己身上的布衣,温柔一笑。 布衣怎么看,都不会好看,就像世间大多人穿的一样,也如世间大多人一样。 不过穿起来却很暖,这还是陈兰亲手为他缝制的,再抚向自己剑匣,他又想起了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这把赤霄和剑匣,就是师父送的,他又摸向怀里,直至摸到护身符,这是秦叔叔送的,还有那面腰牌,乃是付伯伯送的。 月光下,清影剑异常美丽,如同至美的丽人,漫舞于场间,银光闪烁下,剑身也映照出一人。 此人相貌清秀,在这清秀的脸上,则是一个灿烂的笑容,如同万丈谷初升的太阳,暖人心脾。 “这是母亲大人送的。” 月色下,街头巷弄,尽是漆黑,若走近看,又拓印上一抹红,红的瘆人,人血,残肢,断臂,任意的散落在街道各处,且这势头,还以可见的速度在增加。 只因藏山镇百姓并没有退,甚至在众人的冲击下,还隐隐有向前之势。 何豪珅冷笑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真不假,可惜就是有点傻。” 梅华忠道:“大人,若此事做的过了头,陆大人那里会不会不好交代。” 何豪珅道:“交代?只要将这臭小子带回去,这种事,陆大人连提也不会提一句。还有,有这势头和勇气,为何当年不去抵抗魔族?” 梅华忠闻此,只得点头称是,不敢再说,道:“既然如此,迅速将那小子擒下,带回天道宫,以免夜长梦多。” 语毕,梅华忠看向那边愤怒的人群时,终是人性化的露出些许不忍。进而三朵梅花镖,向李知焉飞去。 他知道,今日若不想造成过多的伤亡,此人是关键。 他同样还知道,他不是此人的对手,但场间有道盟两大执事加一位绣衣坊高手,自己出手,只是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梅花镖很快,已是快得越过了李知焉身子。 只因现在的李知焉,已是不见,就在梅花镖飞来的片刻,李知焉就遁入到了地下。 出现时,已然在郑行远和黄俊来两人身后,许是人多,道路不通,李知焉便选择了此道,地下之道。 众人均知他会土系功法,但哪想得到他会出现在哪里,如此义无反顾,难道他真的如传闻那般,那般伟大?那般高尚? 不管众人如何想,李知焉已与郑行远交上了手。 说是交手,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殴打,打得郑行远那嗜血双眼,终是清明不少。 之前的杀戮,已让他暴戾恣睢,待看清来者是谁后,突然一个哆嗦,倒不是吓得,因为李知焉附在他身上的手掌,已动了那吞噬心法。 这心法的确歹毒,但此时此刻,李知焉却不这样认为,因为在他手上,是一个歹毒之人。 不过在郑行远看来,此法就是真真切切,世间最恶毒的心法了,只因这功法,作用到了他身上,就算不是这样的心法,作用到他身上的其他心法,也是最歹毒的。 也就是这样的心法,让他感觉歹毒的同时,也感心胆俱裂。 因为这部心法,他既了解,又不明了,这话说来,有些矛盾,但却不能说是错的。 他了解,是因为这心法在道盟情报人员口中,乃是世间最恶毒的几种心法之一,李知焉能有今日之成就,与这部心法有莫大关系。 不了解的是,即使翻遍古籍的老学究、活化石,对这部心法也不明了,只能大概猜出他的功用,对心法本身而言,连一个字都未曾见过,何谈了解,则更不用说郑行远了。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处境,郑行远刚才杀戮时的威风,瞬间被惊惧替代,一声大吼。 “何大人,廖大人,救救命啊。” 只是这大吼,配合他漏风的门牙,再由惊吓过度,那颤抖的语气,一中和,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黄俊来见此,直接跳到十米开外,不敢再动,对藏山镇百姓,他可做到心狠手辣,但对这个杀神,他还是明事理、知进退的。 不可能因为郑行远一声呼救,就真的跳过去不要命的救他,毕竟他们的关系,并不如喝酒吃饭时,寒暄中那般好。 何豪珅与他的关系,也不算好,不过在他呼救后,却也赶了过来,至于为什么? 自是因为李知焉,毕竟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当然,他还是得装模作样的说一句。 “李知焉,你今日插翅难飞,快放了我道盟郑大人。” 李知焉单手提着郑行远,如拎小鸡仔般,淡然一眼,朝何豪珅看来,道:“谁说李某要逃?” 何豪珅眼神一凝,手指做八字状,放在嘴边,习惯性的去捻他那八字胡须。 只是大拇指习惯性往下划时,另一边已是不见,想到此,也刚好听到此,让他有些恼火,冷哼一声,道:“难道在藏山镇,你还想请我等走?” 李知焉刚欲答话,梅花镖便已到了近前,如之前一样,梅花镖在片刻前的李知焉站立处,穿了过去。 如果梅花镖能再快一点,就能击中李知焉,奈何李知焉依旧如上次一般,遁入到了地底。 不过这次与上次,还是有了些不同,刚遁入地底的李知焉,马上又返回了地面,然后一个后跃,退到了藏山镇数十万民众前。 在李知焉现身的地面,一柱黑白相间的“喷泉”,若脱困的大蟒,冲向天际,在力竭时,散落在街道地面上,让人头皮发麻。 不错,正是易先生,也可说巨量的蚂蚁,将李知焉从地底逼了出来。 此时的藏山镇百姓,安静下来,但眼里的仇恨,则依旧不改,反而更加浓郁,在李知焉手上,就有他们要杀的魔头, 此时的郑行远,意识开始模糊,李知焉虽在应敌,但手上的吞噬心法,可未减少半分。 “李知焉,你手上之人,可是我道盟的执事。” 像是这样一句话,这样一件事,让他找到了出手的由头,蝙蝠迅速聚集,黑压压一片,迅速掩盖那美丽的月色。 好在藏山镇百姓持着的火把,火光冲天,很是明亮。 许是为了看清这讨厌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抑或为了拨开这讨厌玩意儿组成的“乌云”,能再睹今日这美丽月色。一大片火把,带着炽热,朝半空中那群蝙蝠扔去。 此举,似是彻底激怒了蝙蝠,让本向李知焉掠去的蝙蝠,此时改变方向,向一众藏山镇百姓而去。 半空中,月色如愿的重现,不过想来,能再次见到这至美的月色,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因为那遮天蔽月的蝙蝠,此时幻化成一柄巨大的斩马刀,刀刃很薄,足以让场间众人看到美丽的月色,甚至在月色点缀下,这斩马刀也锋利不少。 在斩马刀锋刃处,银光沿刀柄向上,让人感觉,这样一刀,就能砍下千军万马。 这样的刀,的确是为千军万马而去的,此时的藏山镇,就有数万众,很符合这一刀的出现。也的确让它如愿的砍了下去。 只是砍下时,并没有如愿的砍到千军万马,而是只砍到一人,李知焉。 这巨大的斩马刀没有砍向李知焉,但李知焉却自动迎了上去,和他的赤霄剑。 刀从空中来,巨大无比,本是为斫千军万马。那么就说明一点,这斩马刀势大力沉,若自下向上阻挡,绝非易事。 的确不是易事,因为在那群未离开的食客中,已有人闭上了眼,也不知在念叨什么,看其担忧的神色,这次倒可能真是为李知焉诚心祈祷。 的确不是易事,因为李知焉身后,一众藏山镇百姓,已握紧拳头,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本该鲜衣怒马的少年,血红的眼睛不再淌血,而是有泪,自眼窝中来。 的确不是易事,因为这一刀,干猴儿一等人终是松了口气,轻松不少,肥猪王更是闭上双眼,轻嗅这夜间的淡淡血腥气,就着这血腥气,幻想着未来京安城锦衣玉食的生活。 的确不是易事,剑冢三子也将头转了过来,虽然正是他们大师兄与风行空缠斗的紧要关头,但还是望向了这边,并皱起了眉头。 的确不是易事,因为现在的李知焉,已被插在了街道上,不错,就像一根木桩,被人生生的扎在了地面。 与木桩的迟钝不同,李知焉嘴角与鼻间,有血淌了出来。 好在藏山镇百姓头上的斩马刀,因此不见了,这又让他有了开心的理由,故抹去嘴角与鼻间的血迹,将笑意重新挂在了脸上。 何豪珅面露凝重,道:“何某又不明白了,这样的人,周身都是缺点,我道盟却让他逃脱数次?是他太厉害,还是我道盟太饭桶?” 不错,李知焉这样,可说是周身缺点,你不需考虑施法会不会奏效,你只需朝人堆里扔神通即可,他自然就会乖乖接下。 何豪珅如此问,却无人能回答他,也不感无趣,只因他马上就要做有趣之事, 所以他脸上,随着他的想法,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第三百零一章 烟花绚烂 圆月当空,今晚之藏山镇,异常美丽,也分外妖异。 月色下,水墨画意韵,浮于其间,突兀的是,一道红影,似是不大认可这天地间的丹青手,若一枚红叉,印在了画中的山峦、小亭、孤舟、劲松上。 这一幕,便是乌道之与柳坊主两人的斗法。 若在这样的关头,你还有那方面的兴致,大可看向房顶,房顶上,春光旖旎,一女子,半裸酥胸,双手交叉在前,再轻轻一挤一松间,便有呼之欲出之感。 若丛林中三步一回头的兔子,待你走近时,又跃出几步,最终将你带向未知的空间。 在其高开的裙摆间,两条修长玉腿的掩映下,有世间男人对女子最美好的想象,让人一见,便有欲罢不能之感。 在她对面,则真有一中年男人,也真的在想象,哈喇子流了一地,顺着檐角向下,最终与屋檐下的几名好色之徒留下的哈喇子,交汇在街道的坑洼处。 原来此处,不是酒楼,也非典当行,更不是达官贵人的别院,女子当下站立的对面,就是一座青楼,这样的地方,这样地方之人,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草野莽夫,亦或教书先生,他们统统都有一个共同的名称,好色之徒。 这一幕,自是张士和尤香兰。 这样的画面,让人看来,根本算不得斗法,不过只有尤香兰知道,这比一般斗法,可要难上不少,她深深知道,自己一个行差出错,今晚的行动,就要功亏一篑。 如果你眼力够好,还可看到月色下,屋顶上,两条黑影闪烁,如同顽童作画,沾着墨汁,将软毫做剑,在白纸上,随意挥舞,只是这白纸,变作了今晚的圆月。 这一幕,便是沈公子与风行空的比试, 这个在沈公子口中的比试,的确为李知焉减轻不少负担,能以少年之姿,牵制住绣衣坊第四校尉,绝对是天下间不世出的天才。 虽然藏山镇这几幕画面都不错,甚至放在任何地方,都将成为当地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还是没将场间大多数人的目光牵住。 只因月色下,半空中,出现了一锭元宝,一锭金元宝,一锭如山般的金元宝。 若将此物换成世间的银两,定会换来一座城。 而藏山镇,只是镇,也就是说,这空中的金元宝,比起整个藏山镇还要珍贵,那自也是藏山镇百姓,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却一辈子都在追寻的东西。 哪怕是那些见惯了钱财的员外老爷,也在此刻被巨大金元宝怔在了原地,许是本能,亦或是习惯,对他们而言,更加渴望这物,只因他们太明白此物的好处。 若这金元宝,是为要他们命呢? 他们还会喜欢吗? 不知道,因为他们还在原地发愣,仿佛单单看着,就让他们很是满足。 且一众草莽,却急急躲闪开来,他们虽爱这物,但自己老婆孩子还在家中,此刻正焦急的等着自己回家,若被这样一物砸中,那就有些舍本逐末了。 只是不管怎么闪,都会有一些人闪不开,甚至在混乱中,出现了严重的踩踏现象,嘶吼声,呼痛声,哭泣声,声声入耳。 让人听来,有皱眉,有同情,有幸灾乐祸,还有烦躁的,希冀这样的金元宝快点砸下,将那些吵闹声一并带走。 李知焉就是众多皱眉中的一位,皱眉的同时,又让他有些同情。 故此,单人两剑,一个蹬腿,急跃向上,朝半空中落下的金元宝,顶了上去。 为此,街道石板上,便留下一个大的坑洞。 如之前一般,李知焉又被压了下来,只是这次,他好似尽了全力,以至于金元宝下降的过程,显得非常缓慢,缓慢到场间之人全部撤离,他才松了口气。随着松气,金元宝连同他,一并砸在了地上。 与之前又有所不同,这次何豪珅不打算收起神通,如山的金元宝,便静静矗立在场间。 藏山镇百姓是为第一次见到如此财物,但却没有一个欣喜的,甚至之前望着金元宝怔怔出神的员外老爷,也在此刻,被这一砸下打断,显得非常焦急。 因为他们知道,恩人尚在元宝之下,如同大戏中的齐天大圣,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他们怎能不急。 令人沮丧的是,寻遍场中人,都没有一个长得像玄奘法师的。 李知焉再次如木桩一般,被金元宝砸在了街道下,比起刚才,这桩子打的更深,若不侧躺,已是很难看见,只见他双手奋力向上,不让金元宝砸下。 就在他眼前,还有一断腿之人尚未脱险。他不是没想过,利用土系法术,将此地变为流沙,他在窜入空中时,就想着这么做,只是被砸入地面时,才让他明白,自己所处的数十米位置,早已是“流沙”,只是这些流沙,全由蚂蚁所成。 蚂蚁虽与流沙相同,但终有区别,毕竟流沙不咬人,蚂蚁却咬,如今的李知焉,又尝到了在九湖城时,噬肉啃骨之痛。这种痛,让他刻骨铭心,却又毫无办法。 藏山镇众百姓中,无一人长得像玄奘法师,但却有行那玄奘法师之事的人,一个约莫十七八的少年,与李知焉年龄相仿,着兽皮草鞋,黑黝黝的脸上,已是挂有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 只见他行到金元宝处,两手摊平,接住金元宝边缘处,两腿蹬地,一用力,青筋暴起,试图将如山的金元宝搬起来。 这样的他,有些滑稽,大戏中的玄奘法师,轻轻摘下符文,就救了齐天大圣,而他这个玄奘法师,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却显得徒劳无益。 但藏山镇百姓却不曾笑,谁说世间,就只能有一个玄奘法师。 见少年如此,一众精壮汉子也行了来,与少年一道,抓住金元宝边缘,用力向上,试图搬开这座“五指山”。 “起。” “起。” “起” 声音由一人到数十人,再到数百人,再由数百人,到数千人,音浪,愈来愈大,如同神在世间的质询。 不时,压在李知焉身上的金元宝,终是有了些松动,李知焉趁此机会,从地底跃起,一个翻身,滚了出来。 接着嘭的一声,金元宝也真真正正落在了地上。 李知焉没有看被蚂蚁啃噬成血肉模糊的身体,而是双手落在那锭如山的金元宝上。 从刚才的感知中,他发现此物的金元素含量,特别浓郁,你说它全部是金元素所成也不为过。于敌人的馈赠,他向来不会客气。 只是可惜,吞噬的速度,实在太慢。 他的太慢,让何豪珅冷不丁的一颤,迅速收起神通,就在片刻时间,他的金元宝就足足瘦了一圈,这让他心疼不已。 作为道盟户部大执事,他很欣赏别人见他掌控财富时的那种艳羡,但那仅仅只代表他的虚荣心,若让他真将这些金元宝送出去,他会心疼死。 念及于此,又让他犯了难,若这小子的心法,对自己的神通起作用的话,那岂不是常言说的那样,“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何豪珅虽如此想,但被李知焉随意扔到街角的郑行远,却没了这样的顾虑。 只因现在的他,再无修为,如同一个废物,不说神通,就是为大人们助兴,舞剑一段,也会大气喘个不停。 此时的他,很是沮丧,如今抬眼处,全需仰视。 想到这,一股子狠厉,浮现于他眯起的眼缝中,他知道,还有一人,他可做到俯视,心道:李知焉,你将老子害成这样,想必今后的日子,以郑某的仇家数来看,定会生不如死,与其这样,郑某也要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你不是要救那老头子吗?郑某偏不让你救。 吕老伯处,此时的他,犹如孤灯置于大海上,无人看见,自也不会有人惦念,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成想,这样的他,还是有人惦记,只见他的左腿裤管,瞬间撑破,一下爆炸开来,如同除夕时的烟花,绚烂至极。 绚烂过后,又让人凄凉不已,不说人可不可以重来,即使是这烟花,也要待到来年时,才能再见。 带着那样的心情,那些人,那些烟花。 李知焉恨,恨自己心慈手软,没有完全解决这厮,他本有机会的,此时,火龙带着李知焉的愤恨,向街角的郑行远而去。 而李知焉,则奔向吕老伯。他的大意疏忽,又酿成了大错,懊恼自己之余,也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他没有因为柳瑾一剑贯胸哭,也不曾因万蚁噬身哭,但这次,却因吕老伯的惨状而哭,只因吕老伯如今这样,已可说惨不忍睹。且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他而起。 “知知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吕老伯干涸的嘴唇边,传来这样一句声若蚊蝇的话语 李知焉泣不成声,道:“这这是知焉的荣幸。” 第三百零二章 天理难容 看来就这么一句,便让他用尽了全部力气,待他休息片刻后,吕老伯才接着道:“知知焉,你要知道,认识你老朽从不曾后悔” 李知焉泪眼模糊,知道他还有话说,等了许久,吕老伯才接着刚才之言,幽幽道:“相相反,自此以后,老朽一生中又多了一件挚爱,所以,你万不可因为老朽之事,心生愧疚,再让老朽失去他,不然老朽即便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李知焉眼中,泪水更盛,他知道,吕老伯如此,是为抚慰他的道心,以免他因此道心蒙尘。 他同样还知道,吕老伯口中那挚爱是什么,只是这会不会是错爱,他何德何能,能与吕大哥相比较。 他眼中噙满泪,看到的世界,也就不同,比如此时的吕老伯,就若烟花一般,绚烂的同时,也在与他告别,用一生的坦荡,这种最质朴、最美好的方式,告别于这个世间,这让李知焉心有不忍。 因为这样的人,本该多停留一些时间的,至少应该看看剑里的人,他一生的挚爱。 所以,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他那颗冰凉的脑袋上。 倒非李知焉怜悯他才如此,而是他动用了吞噬心法。 吞噬心法,作用在吕老伯身上,难不成他疯了? 在这最后时刻,竟用如此歹毒之法,行如此恶毒之事,与吕老伯送别? 作为旁观者,有不懂,故好奇的,有懂的,且冷言冷语的。一众道盟执事,便如后者。 只见何豪珅突然来了兴致,大笑道:“都说李兄弟怀瑾握瑜,何某还真信了此事,如今看来,还真是与耳闻区别很大。” 黄俊来早已行到他身后,附和道:“何止区别大,简直就是伪君子的祖师爷。” 再在其后,道盟一众执事,或许觉得此情此景,可以拍拍大人们的马屁,连忙道:“伪君子简直高看了他,不如说是魔头,与那牲口无异。” 人群再向后,一众道盟人员连场中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也连连附和称是。就如村口的狗,刚吠叫出声,便引得整个村子的狗,一起叫个不停。 剑冢三人处,三子也皱起眉头来,很是不解,李知焉为何要如此。 田留志道:“素闻李知焉心法恶毒,但还从未见过,今日所见,倒的确如传闻所说。” 宋大志道:“这何止恶毒,这简直就是暴虐无道,这老人家弥留之际,还下此狠手,哼,前一刻老人家还对他赞许有加真是畜生所为。” 张远志也是匪夷所思,大为惊讶,道:“对此,张某也不是很明白,但以李兄素来的脾性,应该不会贪恋老者那点内力” 宋大志道:“眼见为实,这还做的假,你看老人家,已被这畜生吸的只剩皮包骨头了。” 张远志道:“他为何要如此呢?毕竟今日,此间这么多人,随意一人都比老人家内力深厚,他为何要对这样一个内力薄弱的老人,且还与他关系不错的老人下此狠手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宋大志冷哼一声,道:“场间是这么多人,但也正因为场间人内力深厚,不是易取之物,所以才不敢涉险呗,于老人家而言,只要探手一取,便如探囊取物,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所以就这样做了呗,只是这种节俭的性格,还真不是个东西。” 宋大志义愤填膺,越说越恨,最后小声嘟哝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野人就是野人。枉我宋大志还在某刻欣赏过你。” 张远志更是疑惑,喃喃道:“我觉得李兄并非这样之人。” 喃喃声,自然就如蚊蝇般,让人听不见,大多也是说给自己听,也代表不大肯定,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更不用说说服别人。 李知焉处,吕老伯其状,甚为恐怖,如同传闻中的干尸。奇怪的是,其狰狞面容上,却有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看来,极为诡异。 吕老伯已然皮包骨头,李知焉还在加大吞噬力道,试图连他的骨髓都要吞噬个干净,如此举措,终于引来一部分人的不满。 那看戏的合家欢酒楼食客,本就离李知焉不远,不客气道:“公子,虽然我不知你对吕会长用了什么仙术,但吕会长已是魂归天际,就让他入土为安。” 其身旁诸人也附和道:“是啊,公子,你这样做,可不大人厚道。” 想着此人之前还救过自己,故临时将人道,改成了厚道。 李知焉不是没听见,只不过他懒得回答这样的问题,就如他说过的那样,问心无愧。 也如吕老伯说的那样,人生,不后悔即可,于此事,他并不后悔,即使当着这么多人面,行这样的事,他也不后悔。即使遭到天下人唾弃,也不后悔。 只因在其识海中,吕老伯淡淡的身影,已然慢慢凝聚,看去虽稀薄,但终是能让人感知到,乃是吕老伯气息。 他第一次通过吞噬心法,去捕捉他人的灵魂,也第一次用心法,去吞噬他喜欢之人。 虽不后悔,却也心里难过,自得到心法伊始,他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不会将心法作用到好人身上。 这一次,却阴差阳错,行了这样之事,自此,是否代表自己,也如大陆上那些修行邪术的魔头一般。 李知焉识海,一见吕老伯身影成型,就跪在他的面前,不敢抬首。 识海中,吕老伯亦年轻不少,笑容和煦,见李知焉跪下,连忙去拉他,道:“知焉,不可如此。” 李知焉不敢起,连连说着”对不起”,似是如此,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只是拉向李知焉身子的双手,若无物般,从身子里穿过,吕老伯一愣,随即大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知焉,你是因此感到难过,不需如此,老朽一把年纪,早是活够了,能再次与你说话,老朽已是非常开心,你起来,况且你拉我到此,定是有原因,老朽又怎会不相信你。” 闻此,李知焉才想起拉吕老伯残魂到此的目的,只一瞬,意念探入剑匣里的至诚剑中。 不时,李知焉识海中,便多了一人,此人剑眉星目,仪表不凡,不过此刻,却有些不符他这身装扮。 只见他双目通红,眼泛热泪,刚至此处,就呆怔的看着吕老伯背影,无语凝噎。 这个背影代表许多,在小时候,他代表一座山,为其遮风挡雨,直到自己长大,他还是代表一座山,只是自己看去时,他不再遮风挡雨,而是挡住了自己视线。 再过一些时日后,他还是山,那时自己,已不再看他,因为自己也变成了一座山,而他已是低矮的躺在了自己脚下,目及处,再没有他。 此时再看,山,还是那座山,依然未变,如小时候那般。矮小瘦弱的身子,依旧试图为自己遮风挡雨。 想来,唯一改变的,乃是自己心境而已。 吕老伯也感觉到了不同,双目瞬间通红,他怕这是梦,就像这些年,无数个夜里做的梦那样。 他的孩子,提着宝剑向他炫耀,又在天山斩了几个魔头,然后自己竖起大拇指,说着什么“不愧是我老吕家的骄傲。” 他怕一转头,梦就碎了,也像那无数次梦一样,一个翻身,就醒了。 吕至诚呆怔片刻后,倏地跪下,道:“爹爹,孩儿不孝,让你受累了。” 听这声音,吕老伯也转过头来,心想即使是梦,也怕是一场美梦,做做又何妨,当真看见吕至诚模样时,一时间,竟忘了说话,这是他多少年的夙愿啊,不由得老泪纵横。 吕至诚一个劲的磕头,也不知磕了多少,只因他不知怎么向父亲赔罪,作为人间子民,他可说仁至义尽,可是作为他人儿女,却也愧疚万分。 吕老伯见此,也如拉李知焉一般,试图将他拉起来。 与拉李知焉一样,双手从吕至诚身子里,径直穿了过去,无奈,只得道:“孩子,爹爹能见到你,已是最大幸事,快起来。” 吕至诚又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疑惑道:“爹爹,你为何到了李兄弟的识海?” 吕老伯道:“我们父子能在此处相见,倒要好生感谢一番知焉” 接着吕老伯便将外面之事,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吕至诚越听,眉头蹙的越紧,道:“哼,如今的道盟,可谓是毫无顾忌,无法无天,照爹爹说,现在的李兄弟,还身处险境是?” 吕老伯望向儿子,见他如当年那般,意气风发,甚是宽慰,点头一笑。 吕至诚立马转身,准备行去,欲与那些不平事,不公人,好生问道一番,亦如当年许多次转身一样。 只是这次,他刚转的身,立马又转了回来。 吕老伯还在笑,不管是转身的吕至诚,还是转身回来的吕至诚,笑的依旧大方,依旧宽容,进而道:“至诚,你要去做,大可去就是,爹爹在这里等你。” 李知焉不忍打断父子两人的重逢,不过听此,还是知道自己该说话了,便道:“老伯和吕大哥在这里慢叙,外面之事,知焉有能力解决。” 合家欢酒楼外,李知焉落在吕老伯额头上的手,依然在。 而道盟一众,这次却无意干扰此事,脸上还浮出一抹奸邪之笑来。 只因藏山镇百姓中,见说不动李知焉,有数人已开口大骂起来,毕竟这样的行为,不说与那助人为乐毫无关系,就是那天理,都再难容下。 第三百零三章 识人之术 于当下乘人之危的李知焉,他们倒没有如道盟一众那般“客气”,火把若流星,沿着弧形轨迹,径直向李知焉落来。 火把还好,于火之子的李知焉而言,无甚伤害。 可气的是,有人捡起了地上石头,掷了过来,见有人如此,许多人亦有样学样,许多石子也就落在了合家欢酒楼外,李知焉处。 一些石子落在他脚下,十米开外,一些石子就落在了他的脚下, 当然,一些石子,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身上,甚至头上。 即便是如今的李知焉,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也不能做到铜皮铁骨,故此,李知焉在施展心法的当下,被砸的头破血流,衣衫也被血污和泥土弄的脏乱无比。 见形势向好,干猴儿几人,也已到了道盟一众后,窃窃私语起来。 倒非他们数人如此,而是整个道盟,都是如此,几个大佬似是乐见此事,也不横加干涉,这种势头就愈演愈烈。 随着藏山镇百姓的怒火,也便碎了这寂美的夜。 肖大福打趣道:“猴子,你刚刚不是动用识人之术,说这人行事,可参透一二?” 肥猪王道:“是啊,猴哥,你解释解释,他这是要做什么?” 刘久仁道:“还能做什么?刘某自认对废剑老已是非常过分,但不曾想到,还有人更甚之,真是有吾辈之风范,这虚伪一道,刘某是自叹不如。” 竹竿儿道:“要不这样,猴哥,再用你那识人之术看看,是不是哪里看错了。这样一个大法术,要是因此不灵验,岂不可惜了。” 干猴儿挠挠头,于兄弟伙的嘲笑,亦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想不到,这人行事会如此乖张,明明前一刻还与废剑老谈的不错,下一刻,就下此狠手,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收起那一丝丝欣赏之意后,为之一叹,嗫嚅道:“也许也许并不如你们想象中那样。” 肖大福道:“猴子,这可不是嘴犟的时候,要不大家再用识人之术确认一下。” 闻此,除了干猴儿,一众人颇有兴味,又朝李知焉望来。 此时的李知焉,已与片刻前有所不同,其脚下石子,已不再与他平起平坐,而是试图淹没了他。 不错,在藏山镇百姓的努力下,合家欢酒楼外,已是聚集了藏山镇前所未有的乱石,大的小的,不一而足。 但只要细看,你就能发现一些刚刚掰断的檐角,除了这些,还有臭鸡蛋和烂菜叶,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做到如此的,毕竟如此夜晚,那市集定是关了门的。 就在这时,李知焉背上剑匣,忽然一阵抖动,一道黑影,从中窜出,有些讶异。 故将讶异的眼神,看向剑匣外的李知焉,好在头破血流的李知焉,还是让她认了出来,只见她疑惑道:“你这是干嘛?” 李知焉额头上,汗液和血液混合,让他有些难受,对此,倒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和煦道:“皇甫姑娘,你怎的出来了?” 黑影,正是皇甫珺。 皇甫珺道:“没有那家伙的压制,我自然出的来,只是没有夜魇的守护,我这缕残魂会加速流逝。你知道那家伙去哪儿了吗?” 李知焉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家伙”,道:“吕大哥在我识海,他正在” 不等他说完,在皇甫珺“哦”的一声后,就窜了进去。让说到半途的李知焉,撇嘴亦无语。 毕竟以这样的方式,随意闯入他人识海,可是非常危险的,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以及对自己如此的信任,李知焉如此想着。 那李知焉识海中,皇甫珺突然出现,也打断了吕义财两父子的含泪相叙。 吕至诚见此,有些慌乱,迅速拭去眼角泪水,责怪道:“你来干什么?” 皇甫珺似是见不得他如此,又想着刚才那可笑场面,玩味一笑,赌气道:“此处乃是李兄弟的识海,又不是你吕家私宅,你吕至诚来得,我皇甫珺就来不得?” 言罢,遂看向吕至诚身旁那老人,见老人笑容和煦,望着她点头示好。 见老人这番气度,与这可恶家伙倒有几分相似。再联想到这可恶家伙的失态,不用想也知道,这老人,定是这可恶家伙的父亲。 念及于此,皇甫珺倒有了些不好意思,自动在脑海中弥补出某种画面后,讪讪道:“这位定是吕伯伯了。” 吕义财道:“老朽吕义财,皇甫姑娘是?” 皇甫珺讶异道:“吕伯伯,你怎知我名字的?” 吕义财笑道:“你刚不是自己说了吗?” 皇甫珺想起刚到此处时的形象,挠挠头,亦有些不好意思,但忽然想起一些事来,连忙道:“吕伯伯,外面躺着的” 吕义财淡然道:“皮囊而已,不必在意。” 皇甫珺道:“那臭小子竟然对您?” 吕义财打断道:“不可如此说知焉,要不是他,老朽这最后时刻,还不能与至诚一见哩。” 皇甫珺道:“是他将您攫取到这里的?” 吕义财道:“不错” 吕义财又将之前发生之事,再次复述了一遍。 亦如吕至诚一样,皇甫珺越听,眉头蹙的越紧,道:“刚才见李公子在外,被万夫石袭,若长此以往,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想来皇甫珺也是一个直性子,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但就是想不到,这样一句,径直让吕至诚低下头来,惭愧不已。 于他而言,本是该出去护卫李兄弟的,而非在此处贪恋与父亲的相聚,毕竟这终究是他自己的事,却要让李兄弟来为自己承担。 皇甫珺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吕至诚,你是不是感觉愧疚?” 吕至诚道:“李兄弟做到如此,吕某自然愧疚。” 皇甫珺道:“你是不是又不想与吕伯伯失去这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闻此,吕至诚痛苦的垂下头去。 皇甫珺接着道:“我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吕至诚迅速抬头,道:“什么办法?” 皇甫珺道:“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替你出去守护李知焉。” 吕至诚道:“你这样出去,挡的了一时,但也将永远的消散在天地间。不行。” 皇甫珺撇嘴,有些不满,亦有些欣慰,道:“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吕至诚不看她,假装镇定,冷冷道:“不行就是不行。” 皇甫珺噗嗤一笑,道:“吕至诚,这些年来,还是那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本姑娘?” 吕至诚不看她,转首看向自己父亲,见吕义财笑容和煦,和煦的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就有些手忙脚乱,嗫嚅道:“怎怎么可能,你是魔族的大魔头,我吕至诚以诛杀你等为人生快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还有,这里乃是李兄弟识海,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皇甫珺道:“哼,乱说话?本姑娘见你才是打胡乱说,别说李兄弟识海,就算是全天下,喜欢这事都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想着父亲还在场,吕至诚满脸通红,也不知她是怎么了,非要在今日提及此事。瞪她一眼后,小声道:“爹爹还在场呢?” 吕义财笑道:“皇甫姑娘说的不错,喜欢这事,即使天下人尽皆知,也不是什么坏事。” 皇甫珺回瞪他一眼,得意道:“听到没?” 吕至诚道:“可可她是魔族战将?” 吕义财笑的更加开心,道:“傻儿子,喜欢就是喜欢,与他的身份,地位,种族,都没有关系。” 吕至诚道:“你能同意此事?” 吕义财道:“就算皇甫姑娘是魔族,那又如何?只要你喜欢,爹爹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了?” 皇甫珺更加得意,道:“听到没,呆子?只要你说一句喜欢我,我就替你尽那守护之责。” 吕义财道:“不可,老朽本是残躯,何须连累到你们。在这最后时刻,老朽能见到你和至诚,已是这数十年来,最开心之事了。” 想着这数十年来,吕老伯的各种经历,吕至诚和皇甫珺迅速跪下,他们本是有机会见面的,只是吕至诚出于大义,将皇甫珺压制在了夜魇剑里。 当然,大义里面有无私心,便不得而知了。 而皇甫珺,则是为了赌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吕至诚同样压制在了至诚剑里,同样的,有没有私心,就不是常人能知晓的了。 毕竟两人这般模样,任何的生命流逝,都是对那“天长地久”,一次不小的损耗。 吕义财见两人如此,欲扶起,但想起刚才之事,淡然一笑,道:“你们不必如此,更不要后悔,这是老朽不想见到的,有些时候,你们倒可以跟知焉学习学习。” 突然,吕义财稀薄透明的身子,若镜子般,碎裂在李知焉脑海里,带着他那淡淡笑意,带着他对人间的善意,消失不见。 合家欢酒楼外,一座巨大的石磨,若战场上骄傲的将军,绕着李知焉转动开来。 想必要以这样的方式,羞辱对方一番,且李知焉头上,已被其砸了个大窟窿,血流如注。 他按在吕老伯额头上的手,连同另一只,同时按在了这个窟窿上。 第三百零四章 勾结魔族 李知焉头痛欲裂,除了由石磨砸出窟窿带来的,还有脑海中那一声悲鸣所带来的信息。 他知道,一位有趣之人,彻底离开了人间,留下一地无趣,就像这脚下的石子,杂乱无章,连个下脚处都不曾留,让人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风起,吹走地上乱石,也吹出乱石中,几处空隙来,亦让人有了落脚之处。 就在此时,在诸多落脚处中,凭空出现一人来。 此人生的俊俏,方寸间,自有一番气韵,唯独不和谐的是,此人眼红带泪,想必才经历过伤心事,让人看来,不由得心生怜悯。 此人的出现,也直接让干猴儿一等人瞠目结舌,呆怔在原地,如同白日遇鬼一般。 他们认识此人,也知道他的一切,所以在看清后,惧意若潮水上涌,流露在他们脸上和眼神中。 竹竿儿揉揉眼,道:“哥儿几个,我没看错。” 似是难以置信,肥猪王再次揉揉眼,道:“竹竿儿,若放在数十年前,你定认不出我来,但这人,即使过了这些年,依旧难以忘记。” 肖大福讶异道:“不错,若是数十年前,肥猪王那身材,与猴子一般无二,但此人,却与数十年前,毫无区别。” 刘久仁脚下哆嗦,道:“当当时废剑老便因此子,可谓是春风得意,我们也是刚到这里任职,无不艳羡他吕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肥猪王惶恐道:“传闻他葬在了魔族之战中,难道他还没死?” 干猴儿皱眉,道:“传闻应该不假,此时的他,想必是一缕残魂。” 刘久仁道:“难道他是找我等索命的?” 干猴儿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肥猪王道:“那我们走,当年的吕至诚,可是成名已久的大境界高手,我们怎能与他为敌。” 干猴儿拉着刚欲迈步的肥猪王,道:“你急什么?若他选择在今日寻仇,那将是他最大的错误。” 竹竿儿道:“猴子说的对,肥猪王,你怕什么?若在其他时候,以我藏山分部的实力,倒时的确难挡他手中之剑,但今日不同,我道盟几大战力均在此,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肖大福道:“不错,若你在此刻逃了,事后黄老大定要拿你问罪。” 干猴儿道:“不正是如此?若他要寻我等仇,在仓库时,就是最好的时候。” 刘久仁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我等对废剑老所行之事。” 干猴儿道:“也有这个可能,所以大家不要自乱阵脚。” 肥猪王道:“那他是怎么来的呢?” 干猴儿道:“你们可还记得,李知焉在太常仓库带了两把剑出来,我想吕至诚,应该就在那两把剑中。” 肥猪王道:“若是从剑中来,他岂不是知晓此事?” 竹竿儿道:“不一定,传言当时废剑老得了他儿子剑后,就准备开宗立派,对,我记得废剑老当年开派之日,就被我等抄了家,连同他所有的家产,都充了公,所以我猜吕至诚根本不知道我等之事。” 肥猪王道:“那他为何选择在此时出来?” 竹竿儿道:“我想以他那个境界,预感到了发生在废剑老身上之事,才出现在此间的。” 肥猪王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找李知焉复仇的?” 干猴儿皱眉,道:“应该不是。” 肥猪王道:“为何?” 干猴儿道:“你不会自己看啊,他要寻仇李知焉,为何以后背相向。” 肥猪王探出一个大脑袋,向李知焉处望去,也正好看到吕至诚血红的双眼,让他一个哆嗦,又将头缩了回去。 再说李知焉,此时他的面容,不再清秀,看去还颇为狰狞,任谁被砸一个这么大的窟窿,都不会好看。 故此,他的脸色也不再好看。 当然,不是因为这些人毁了他的容颜,让他恼火,而是因刚才之事,让他失去一个老友。 吕至诚转首,拍拍他的肩膀,道:“知焉,让你受累了。” 李知焉惭愧道:“对不起,是我大意疏忽,没有再拖延片刻。” 吕至诚道:“你要再如此说,大哥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藏山镇百姓中,有数人已认出吕至诚,诧异的同时,更觉诧异。 前一个诧异,是奇怪他为何在此处。 后一个诧异,则是奇怪他为何对自己的杀父仇人,如此敬重。 疑惑,自然就要问,人群中,行出一人,一老者,世俗中,那员外扮相,只见他道:“吕世侄,可还记得老夫?” 吕至诚听此话,再见此人,平静道:“原来是陶伯伯,自然记得。” 陶姓老者道:“你与此人如此亲近?你可知,他是加害吕会长之人。” 吕至诚冷哼一声,道:“他不是,加害家父的,是这一群人。” 言罢,吕至诚以指代笔,一个“一”字,从左到右,延伸开来。 这一划,如冰冷,如剑,让人寒。 陶姓老者首当其冲,感受到了这个“一”字的愤怒,有些不解,问道:“世侄,你是不是搞错了?当年之事,老夫虽然没有帮到吕会长,但也没有加害之意,为何要如此说老夫?” 吕至诚道:“此刻想来,以前之事,父亲他根本不会再与之计较,毕竟钱财之事,父亲向来豁达、淡然,但今日,你等阻挠我李兄弟施法,让我父亲魂飞魄散,哼!我父子俩,自也不会计较此事,我深知你们是好意,但你们嘛?” 语毕,便朝道盟一众看去。 何豪珅、廖化文等,早就认出了此人,廖化文打个哈哈,道:“吕兄,好久不见。” 吕至诚道:“你这种人,若非必要,吕某还真是不想再见。” 廖化文脸色一沉,鼻孔出气,冷笑道:“若在数十年前,你如此与我说话,廖某定要谨慎一些,今日嘛” 吕至诚道:“今日吕某同样能取你狗命。” 话音一落,便朝廖化文掠去。 廖化文苦笑道:“看来这次回去,定要叫个茅山道士来驱下邪了。” 何豪珅道:“为何?” 廖化文道:“廖某最近发现,老是有孤魂野鬼找到我。” 何豪珅道:“难道之前就有?” 廖化文道:“不错,上次是圣女任清影。” 何豪珅笑道:“若真如此,廖兄身上,定有不干净的东西,驱下邪,也无可厚非。” 廖化文不再答话,只因吕至诚之剑,已然杀到。 凌厉一剑,直接刺在一堆蝙蝠间。也在廖化文立身处,刺出一大群蝙蝠来。 月色下,巨量的蝙蝠,似是将藏山镇带到了冥界,而吕至诚的剑,又像是要将藏山镇从冥界拉回来,因为他知道,只要没了蝙蝠,就不会让人有这种错觉。 蝙蝠若雨点,随着吕至诚挥剑的速度,越落越多,落得整个藏山镇都是。 自然也落在了何豪珅脚下,只见他蹲下庞大身躯,捡起一只,有些不可思议,道:“李知焉,没想到你还能请到如此高手,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在劫难逃。” 李知焉脚下,也在此时散落着蝙蝠尸体,只是他对蝙蝠毫无兴趣,而是看向了地上的蚂蚁。 众多蚂蚁中,一只个头稍大的白蚁,爬过众多乱石高山,趟过一条条干涸血河,第一个到达李知焉脚下。 刚到李知焉脚下,剑尖便落在牠的头上,一把黑剑,名为夜魇。 只见一黑甲女子,立于李知焉身侧,单手提着夜魇,痴痴的望着那道飘逸身影。 她看着吕至诚,道盟一众却看向了她,包括何豪珅在内,齐齐退后一步,梅华忠色厉内荏,话语亦有些哆嗦,道:“李李知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李知焉皱眉,不解道:“做什么?” 梅华忠道:“你可知,你身侧之人是谁?” 李知焉道:“皇甫姑娘。” 梅华忠道:“即知她姓谁名谁,那你可知她是真真正正的魔族。” 李知焉不以为然,淡然道:“那又如何?” 何豪珅冷哼一声,道:“李知焉,你须清楚,勾结魔族,乃是天地难容之事。到时候,就不仅仅只是面对我道盟的追捕了。” 李知焉道:“有什么区别吗?” 何豪珅冷笑道:“自然有区别,区别可大了,说不得圣人境的前辈,也要亲自出山。” 他倒不是好意提醒李知焉,而是怕圣人境出山,影响他们抓捕李知焉的行动,毕竟此人可是他们踏入圣人境的最后希望。 李知焉道:“皇甫姑娘的确是魔族,但同时” 说到这,继而正色道:“也是我李知焉的朋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藏山镇百姓之前对他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众人的心情,犹如泛舟于海,一个大浪将小舟推到高处,然后大浪拍下,又将小舟拍到海水之下,接着又一个大浪,升起小舟,然后拍下,如此往复循环。 由于刚才的误解,他们还想着,设法将少年送出去,但见他勾结魔族,刚升起的同情心,又变成心底深处的戾气。 只因这里大多人,经历过当年魔族战事,也明白其中艰辛,也知当年的不易,自然也怀念当年那些可歌可泣、悲壮的仁人志士。 故此,任何与魔族勾结之人,于他们而言,都是对先灵的亵渎。 第三百零五章 蚂蚁和人 蚂蚁和人,布满合家欢酒楼外,在藏山镇内,声势浩大,欲吞下他们前方所有的对立面。 蚂蚁倒是能做到从一而终,从牠出现到现在,他的目标都很明确,就是前方那个少年。 而人,却发生了不少变化,从打斗伊始,毁了他们的家园,从而聚于此,到因为误解李知焉的残忍无道,而袭向李知焉,再到这里出现了皇甫珺这个魔族,又彻底将矛头对向了黑甲女子。 人啊,比起动物,总是那么善变。 皇甫珺眼带忧虑,倒非场中人愤怒的眼神,自她从李知焉身旁站定,眼神就落在那道身影之上,心无他物。 因为她深深知道,以目前的状态,他定坚持不了多久。 皇甫珺道:“知焉,我有个不情之请。” 李知焉道:“皇甫姑娘但说无妨。” 皇甫珺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咬牙道:“你你可不可以唤他你吕大哥回来?” 这话说来,相当自私,但人大多就是这样,不过李知焉却立马喊了出来,只见他吼道:“吕大哥,快回来,你莫要忘了,皇甫姑娘还在这里呢?” 连皇甫珺这样飒爽的女子,亦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知焉,你喊啥呢?” 但眼中,又掩饰不住那抹窃喜。 这一喊,吕至诚倒是没回来,却将众人愤怒的目光,向吕至诚喊了去。 何豪珅冷笑道:“我还以为当年的‘至诚剑’,有多么高义,不过是与魔族勾结的叛徒而已,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倒的确符合李知焉等人的行事风格。” 皇甫珺闻此,终是将看向吕至诚的眼神,收了回来,冷冷道:“你这种败类,也好意思妄议道义之事,还是反省下自己才好。” 何豪珅道:“何某有的是机会反省自己,只怕今晚以后,你们就没机会了。” 皇甫珺道:“是吗?” 何豪珅哈哈大笑,道:“难不成你以为这样大摇大摆的现身,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去?你当我道盟无人?还是我大陆无人?你可是魔族哩,皇甫小姐,当年魔族无双战神之女,可谓是威风八面,如今嘛” 皇甫珺低眉来看,终是明白,时移世易,如今已是物是人非,若在数十年前,这天下间,就没有她魔族不敢涉足之地,就没有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之人,付之一叹。 想着这终究不是数十年前,接着冷哼一声,道:“若在数十年前,你如此说,本座定要将你抽筋剥皮,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便由着你这只道盟鹰犬乱吠一会儿。” 何豪珅道:“若是当年,魔族第二十八战将皇甫珺,的确有资格如此说,但今日,非昨日,也非前日,所以你最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要总拿狗来形容他人,有时候自己也可试试做那平阳之犬。” 皇甫珺道:“放肆,敢与本座如此说话。” 这道呵斥,倒有了几分当年威严,只是这样的威严,在何豪珅等人看来,有些滑稽,不说现在一缕残魂的皇甫珺,就是当年完好的皇甫珺流落于此,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毕竟今日之藏山镇,与昨日、前日都不同,此时此刻,不仅具有道盟最顶尖的几大战力,且藏山镇外,还有六大军镇,即使当年魔族第一战将亲至,也不敢小觑这样的战力。 何豪珅未答话,只是冷笑,他知道有人会为他说话。 不错,正如他所料,黄俊来行了来,怒斥道:“臭娘们儿,在我道盟面前,神气个什么劲儿?你可知我道盟天职,便是诛灭你等,也敢大言不惭,也敢说‘放肆’之言,你魔族的出现,就是对这片天地、黎明百姓的一种放肆。” 这句话,这个人,彻底让刚刚势若水火的藏山镇百姓和道盟一众,凝聚在了一起,人与动物不同,就是这么奇怪。 虽然人也是动物,但人,通常不会这么认为,即使要区分,他们也习惯给自己贴一个“高级”的标签。 蚂蚁是人,但此刻的形态,却是蚂蚁,你叫谁来看,牠也是蚂蚁,从地底而来,目标很明确,地面的李知焉。 这一举动,让刚欲答话的皇甫珺,微微皱眉,夜魇横扫,大喊道:“知焉!闪开!” 李知焉早就察觉出了脚下异样,一跃而起。 李知焉所立处,一道“岩浆”在地底喷涌而出,然后化作喷泉,向周边散落开来。 说是岩浆,只是徒具其型,因为他不是红色,也非白色,而是黑白相间,待行近细看,才知此物哪是什么岩浆,而是蚂蚁,全由蚂蚁而成。 夜魇带着黑暗能量,拦腰斩断这道喷泉,也让白色的蚂蚁,径直变成了黑色,而黑色的蚂蚁,则更加的黑。 众人见此,又齐齐退后一步,他们倒不是怕这魔族女子的修为,而是怕这未知的黑暗能量。 毕竟一旦被沾染上,修为连同精血,就会被这物质吞噬,青云派那二长老,就是此中案例,且这样的案例,世间还有不少。 当然,不是说每个魔族都携有大量的黑色物质,这中间也是不等的,有少到只能杀掉一只蜜蜂的,有多到能屠一座城的。 独独不知,这女子身上,还有多少这样的黑暗能量。 既然不知,最好的方式,就是想办法知道,怎么知道? 一试便知,怎么试? 用蚂蚁试,毕竟天上地下,可是有无穷的蚂蚁,是最好的试验材料。 比起九湖城时,这次绣衣坊出手,倒是非常积极,看的宣和殿一众表情平静,内心毫无波澜。 就如廖化文之前所说,这次行动,他们是配合柳坊主的。 不错,柳坊主在此的话,擒下李知焉,李知焉就得随柳坊主走。 为自己办事,自然得卖力一些,易敬禹化作的蚂蚁,若地底游蛇,窜出地面,向皇甫珺袭去,倒不是说他变了,他的目标一直未变。 在这目标的前方,矗立着这么一位讨厌之人,要达到目标,势必要让这讨厌之人消失。 李知焉撕下一块布条,绕头一周,缠绕在血窟窿外,他不再看藏山镇百姓的横眉怒目,即使这些人有些恩将仇报。 他也不为之前所做之事后悔,他只是有些不理解这些人。 不理解他们为何要将人魔界限划得如此清楚。 不理解他们,在将人魔界限划得如此清楚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人魔不分。 没有再看,便证明他看向了别处,不错,何豪珅。 今日所有对他有威胁的强敌,就只剩下了此人,若能解决此人,自己或许就能脱险。 没了吕老伯的掣肘,并没有让他放松,只留下许多遗憾,这样的人,匆忙间,就错过了,连句再见也没能说,除了遗憾,也再无其他思绪。 于藏山镇百姓,倒是多了些轻松,他不曾后悔,但也不再为这些人的丧命而担忧,就算这些人与自己为敌,也不以为意,其实反过来一想,也是不错。 念及于此,他抬首望天,今晚的月色,是真的很美,圆月若玉盘,让藏山镇像是拓印在玉盘上的水墨画一般。 遗憾的是,何豪珅若山,挡住了大部分月色,突兀的同时,也有些格格不入。 亦让李知焉刚舒展的眉头,又复皱起。 赤霄如火,径直向何豪珅刺去,剑如愿而至,也如愿的插在了何豪珅心脏处。 这一剑,本就为试探之意,倒非很快,为何就中了呢? 若果真如此,那何豪珅这道盟大执事,未免浪得虚名了些。 但事实却是,你可以怀疑他人品,决不可怀疑他的修为,之所以能一举成事,是因为何豪珅本就没躲, 奇怪之事,接二连三,何豪珅并没有想象中,中剑那般痛苦,反而露出一丝冷笑,这让李知焉大为不解。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知焉迅速唤回赤霄,静静看着这如山之人,心道:是了,都说这人如山,自然也代表肉厚,就像野猪,定要短刀插在牠致命的地方才行,虽然自己剑长,但对方也不是普通的野猪。 若是让何豪珅知道他拿自己与野猪比较,不知道会怎么想,虽然背地里、明面上,叫他肥猪的不计其数,但真正在搏斗中以野猪来相较的,恐怕还没有。 在生死搏杀中,即使是云端的绝世高手,也会对他的神通,有眼花缭乱之感,毕竟这世间,不喜欢钱的人,还真不多。 所以在今晚,极富雅韵的藏山镇水墨画中,突兀的出现了一座金山,让人望之即俗。 讽刺的是,对这俗不可耐之物,这些人望着望着,又直吞口水。 转念一想,这样庸俗的金山,又可以做许多风雅趣事,也可以在风雅的同时,在风月场所,行那风流韵事。 这样一想,这俗,倒也俗的有趣。 李知焉不风雅,自然也不风流,他深知此物的好处,也是爱财之人,但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应对这样的神通。毕竟此人不是送财童子,而是要他命的死神。 第三百零六章 孤注一掷 任由李知焉胡乱思量,那金山携着夜间最绚烂的色彩,向他压来。 他想过闪避,但闪避不了,若非莫如是那样的身法,这样庞大的金山,一时间根本不行,他有想过遁入地下,但地下根本遁入不了,他能感应到,地下也如空中一样,有一物,从地底而来。 无奈,李知焉扎起马步,双手作擎天之势。只得硬抗,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轰隆! 烟尘四起,巨大的金山,将合家欢酒楼砸毁一半,而另一半,像是被人脱了裤子,觉得羞涩,又或者觉得尴尬,在摇晃几下后,也随着被砸毁的另一半,倒了下去。 看来天上掉金子这事,并不一定是好事,至少对合家欢酒楼的大东家而言,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在此经营多年,也不是没见过打架,但哪有这样打架的,作为东家,他也不是没想过破产,只是从未想过,在生意如此兴隆的当下,被人强行破了产,望着一片废墟的合家欢酒楼,欲哭无泪。 只得在心里央求,这大老爷事后能不能给点补偿,若是一般人,他还可纠集自己人脉,向滋事者讨个说法,寻个道理,但这些人,从他们出手的方式来看,他们就是道理,只因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在这里开酒楼这么些年,于此点,他深以为然。 当然,对何豪珅来说,他可不会在意酒楼东家那些小心思。 不错,这样随意一砸,就可能改变数人命运的事,在他看来,就是小心思。 李知焉更不会想,任谁被砸的七晕八素、七窍流血,都不会有这种心思,他不是神,也不伟大,他一直想做的,无非就是人而已。 与世间那种人都没做好,就想成神的人不同,他就想做一个人,在他看来,不管你身在何处,从事什么职业,在生活中扮演什么角色,都是以“人”为出发点进行的,只要做好了“人”,就能扮演好世间的一切角色,比如,教书先生,小商小贩,猎户樵夫等,再比如,生活中的父母,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丈夫的妻子。 不过要做人,首先得活着,这金山虽诱人,却也要命,此刻的他,亦有些嫌弃,欲推开此物。 憋的面红耳赤,也是对此物毫无办法,好在此物不再向下,暂时处于均衡状态。 故此,他又变成了戏剧中,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与刚才被金山所压,大致相同。 又与刚才不同,这里再无一人扮演那玄奘法师。 幸运的是,一人深陷泥潭时,还能想着自救,就成功了一半,若连自己都放弃了,任谁也救不了你。 李知焉此时就在设法自救,他一身宝藏,擅火、土、水、金四种元素法术,他有强大的意念,足以驾驭两柄飞剑。他还有世间独一无二的吞噬心法,至少从目前来看,就是如此。 他撑起金山的双手,将吞噬道法付之在上,其脚下,同样如此。 不时,李知焉丹田内,黄土大地上,那座小山包就如刺向天际的利剑,徐徐向上。 而何豪珅,却因此皱起眉来,他不是不知李知焉诡异的心法,也不是不知他能吞噬自己神通中的金元素。 此刻的他,却有了些犹豫,这样的情况,一来,他可以收回神通,但要造成当下的局面,定也不会再容易。 第二,他可以加大金山的重量,于他而言,只需调动周边的金元素即可,“金之子”的他,这点可轻易做到。若在自然界调来的金元素大于李知焉的吞噬速度,那么自己就是胜利,反之,若调来的金元素小于李知焉的吞噬速度,那么就可能成就他,不错,这有赌的成分,所以,让他多有为难。 念及于此,又让他肥脸上,泛起一丝得意,金元素宠儿,就当世来看,不算稀奇,那边就有一位,可是在自己那个年代来看,便可算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也因此,被道盟委以如此重任,因为只要他经过钱庄,就能知道里面有多少银两,只要他经手过的钱库,就没有一两银钱失误的,除非他自己想失误。 当然,他最满意的,还是赌档,这里的钱,与道盟的钱库不同,他可以任意取之。 前一秒,你还可说是你的,但有时只需一局,就变成了他的,所以赌到最后,别人都不敢再与他赌,没有办法,他就只有自己开赌档,直到天下十之七八,都是他的赌档,他才大感无趣后,无奈收手。 所以,你不能说他不能赌,也不要说他不敢赌,之所以面有难色,是因为他在想如何个赌法而已。 对他来说,是调集周边的金元素,加大金山的重量,还是重新凝聚一座金山,这是两种不同的选择。 要重新凝聚一座金山,已很难,只因周边的金元素,他已调用了十之七八,也已幻化出了一座金山,现在正压在此子身上。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这个可能,因为他自己,就是一座金山,比现在这座,还要重的金山。 若搭上自己的话,这赌局就有些偏大,不过这胜算也在变大,毕竟这座金山已让李知焉如此难受,要是自己这座金山一并叠加上去,岂是一个小小李知焉能承受的,何豪珅如此想着。 李知焉两腿蹬地,说是蹬地,其实下半身已陷入到地下,落脚处,正是何豪珅从地底使来的金系神通,这样才不至于让他这个土系法术操控者逃脱。 好在刚刚的不适,如今已缓解不少,不管是手上的金山,还是脚下朝上涌的坚硬物质,在自己吞噬心法作用下,已然变小了一圈,随之而来的,重量也减轻不少。 “买定离手。” 这是何豪珅在全身变成金色前的自言自语。 接着两腿一蹬,蹬出一个大坑,人也因此跃到了九天之上。 这样一人,在地上都让人感觉稀奇,则更不用说在半空中,若是掉下来,不说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怕是会瞬间变成草泥。 金山,真的像山,有山脚、有山腰,还有山顶,如今的何豪珅,就坐在山顶,欣赏这藏山镇的一切,熟稔的捻起嘴角,那半边八字胡须,听着那快意的一声惨叫。 如今这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对,金山虽像山,但终究不是真山,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的山顶,比起真山的山顶,更尖。 也因此,带来不少疑惑,疑惑这家伙是不是长了痔疮,要以这样的方法来缓解痛楚,毕竟刚才那一坐,他屁股可是将整座金山山顶吞没了一半。 匜因何豪珅这一坐,金山彻底落在了地面,轰隆一声,径直让藏山镇街道,塌陷几分。 而那一声惨叫,自也来自金山下的李知焉。 见此听此,吕至诚执剑而来,刚行到一半,就被廖化文寻到机会,斩马刀若幽灵,在其背后显现。 吕至诚有感,闪避开来,在其赶来的路径上,一大群蝙蝠幻化出廖化文,只见他道:“吕大侠,你的对手是廖某,可不要忘了此事。” 吕至诚懒得与他废话,至诚剑向前,若流星般,划破夜空,将廖化文划成两半,也划出万千蝙蝠来。 见吕至诚如此,皇甫珺手中,夜魇横扫,划出一个大圈,也将一群黑白相间的蚂蚁,划出了圈外,一个蹬腿,向李知焉处跃去。 刚跃到半途,一大群飞蚂蚁,就滞留在她要去的路径上。 月色下,那幅巨大的水墨画中,红衣越来越多,红色也越来越盛,有布满整幅水墨画之势,柳瑾的声音从中传来,只见他道:“乌先生,在柳某剑下,可不要分心他事,虽然你不在意我道盟与点墨门之间的情谊,但柳某可珍惜的紧,若柳某剑下不慎,不小心伤着乌先生的话” 这样的话,让乌道之听来,有些心口不一,他能感觉到,红袍柳瑾的剑,更快,更多,也更猛。让他不得不沉着应对。 藏山镇,那青楼对面,屋顶上,俏丽的尤香兰,如今更显娇媚,香汗,已湿透她的衣衫,白皙的肌肤,若凝脂般,若隐若现。 让人一眼,便面红耳赤,许是太热之故,只见她兰花指轻轻一撩,一件衣衫,便向张士掷去。 这掷出之物,让人一见,便立马血脉喷张,只因这物不是别的,正是尤香兰的贴身之物,肚兜。 这样,薄纱下的尤香兰,就给了张士及对面青楼一众好色之徒,无限想象的空间。 张士眼中,因刚刚那声惨叫唤来的清明,又被癫狂取代,红着眼,嗅着尤香兰扔来之物,还用那香肠嘴,亲了亲这物件,再次手舞足蹈开来,显得极为欢快。 唯有那眼白处,始终流露出一丝挣扎。 尤香兰轻吁口气,这时节不算冷,但也不热,之所以出如此多汗,就是因为这神兽,比想象中要强大的多,根本不易控制。 何豪珅傲然坐于金山上,看着场边数场打斗,心情大为畅快,就如一般人有座金山后,爱做梦一样。 此时的他,也做起了梦,一个圣人境的梦,因为他臀下真的有座金山,金山下,也真的有踏入圣人境的美梦。 第三百零七章 最美的彩虹 至诚剑,锈迹斑斑,但在吕至诚手中,却是如此绚烂,如彩虹一般,为这夜空,布置了一番黄紫青蓝。 彩虹虽美,却也短暂,且还需大雨后,才能如此盛景。 彩虹很艳,试图在这短暂的瞬间,将一切美好展现,也不枉欣赏之人的驻足和观看。 只这短暂且美艳的彩虹,却未曾让人感觉到惋惜,反而徒增一丝莫名复杂之意。 于藏山镇当地百姓而言,此人生在此地,长在此处,带着他威震魔族的威名,自也可算他们的骄傲。 只是就在刚才,却发现他与魔族勾结,这让一直以此为荣的藏山镇百姓,有些接受不了。 场间也不全都是这样之人,也有惋惜的,甚至隐隐有泪,洒于当场。 ,这泪虽具其形,但却无其实,正是皇甫珺,让人讽刺的是,她却是一个魔族,在为这个杀了自己诸多同胞的人,流泪,真是莫名的讽刺。 这些彩虹,在外人看来,或许很美,因为它的光彩夺目,因为他五彩缤纷。 抑或很强,因为他对面的一大群蝙蝠,根本不敢撄其锋芒。 而只有她知道,这美丽的彩虹,是在与她告别,带着世间最绚烂的色彩,在这个夜晚,与她作别,在这个没有任何纪念意义的日子,与她道别。 她不喜欢这样,虽然剑中无岁月,亦让人感觉枯燥,但对她而言,却很是喜欢,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天长地久。 这话说来,有些自私,因为他有他的家人和朋友,自己不能独占,但爱情有时,不就是自私的吗? 难道自己之前放弃的,不是魔族的家人和朋友?皇甫珺如此想着。 她想唤他回来,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她不明白,男人为何都要为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弄个你死我活,以前魔族是如此,现在这人,也是如此。 虽在埋怨,但她还是向他行了去,蚂蚁布满她要去的路上,她还是准备一往无前,帮助他实现那个虚头巴脑的念想。 吕至诚当下,的确要做一些事情,只因惨叫的那位,正是他认识不久的好兄弟。 这话说来,有些矛盾,却也是事实,虽认识李知焉不久,但他,绝对当得起“好兄弟”三字,所以他得赶去那里,看看他发生了什么事,顺便问问他,需要杀什么人。 若要知道他想杀什么人,最好是将面前之人杀了,至诚剑又带起一片黄紫青蓝,向廖化文挥去,刀剑相交,哐当一声,由蝙蝠幻化的斩马刀,也被劈的很远,远到刚好迎上赶来的皇甫珺。 只见蚂蚁世界中,皇甫珺披荆斩棘,最后一剑横扫,刺破蚂蚁世界的边缘,从里面突了出来。 刚欲松口气的她,面门就迎上一把明亮的斩马刀,若衙门行刑的狗头铡,让人不寒而栗。 斩马刀自然不会客气,一刀就劈了下去,因为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若说场间那两人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沟通,定是蝙蝠和蚂蚁无疑,只因他们真的很多,多到成为习惯,人们就会忘了此事。认为他们真的就只是蚂蚁和蝙蝠,而不是绣衣坊第三校尉和道盟六大执事之一的廖化文。 斩马刀沿皇甫珺头部,一直向下,若为普通人,定也被这锋利的刀,劈作了两半,但皇甫珺不是普通人,她只是一缕残魂,所以她没有被劈成两半,但不代表这一刀,就是徒劳无功。 这一刀下去,皇甫珺直接转为透明,脸色煞白。 但在此刻,她却没有因廖化文的偷袭,怒容满面,反而展颜,一抹笑意,陡然挂在她的脸上, 在她目及处,吕至诚带着滔天怒意,向廖化文袭来。 无声胜有声,没有怒吼,只有怒意。 忽然,天空中明亮不少,彩虹若羽扇,也如阔剑,与至诚剑一并斩了过来,斩断了斩马刀,也斩破了蚂蚁世界,直接让蚂蚁显了形,化为绣衣坊校尉易敬禹,也让蝙蝠凝了实,变作廖化文。 刚凝实的廖化文,脸色苍白,立马吐出一大口血来,想必这样的手段,已让他受伤不轻。 那易敬禹被直接斩破场域,也不会好过,半边蓬松的头发,更显凌乱,黑白相间的衣服间,已有一抹红,定是刚才那一道“彩虹斩”之故。 易敬禹捻起胸口上那抹鲜红,用手捏了捏,道:”不愧是当年的‘彩虹少主’吕至诚,即使是一缕残魂,一记彩虹斩,也有当年十之六七的气势,让人不得不佩服,就算十之六七,也让我等受了伤。只是这样的手段,吕大侠还能再使几次呢?” 不错,这样的手段的确很强,但用了一次后,就转透明的吕至诚残魂,又能再使几次呢? 道盟一众脸上,再次露出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得意之笑。 不可能不得意,即使今晚出了很多意外,但总体而言,也只是一些小插曲,有惊无险。 虽然沈公子的立场,让人颇感意外,但此子终究未成气候,小辈的一些意见,可以听,但不一定要做。 乌道之的出现,倒是有了成气候的修为,一开始,的确让人手足无措,但终究少了一些颠倒乾坤的境界,什么境界?圣人境。 再接着,便是这两人的出现,也显突兀。 不过最后,还是少了些意思,若在当年,说不得还真能坏事儿,但若仅仅是一缕残魂到此,未免就有些高看了他们。 吕至诚没有答话,只因此刻的他,终于明白,生命不该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他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这最后时刻,不能救下李兄弟,也有些满足,满足这最后时刻,能与身旁这人在一起。 曾几何时,他非常讨厌此人,只因她是魔族,这个与他信仰完全不同,且对立的姑娘,但此刻,他却不再讨厌,反而很是喜欢,喜欢的紧,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便如书中说的那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以他温柔一笑,道:“我喜欢你。” 皇甫珺脸色煞白,闻此,突然一怔,那脸上煞白处,便泛起一抹羞红来,几疑梦中,所以不大确定,道:“你喜欢谁?” 吕至诚脸上,重新布满那些年自信且和煦的笑容,恍如也回到了那个时候,道:“傻瓜,我喜欢你啊,皇甫珺。” 皇甫珺还是有些不信,因为这句话,她等了好久,久到一生,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吕至诚道:“于喜欢你这事,我也曾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束手无策。” 喜欢这事,就是如此奇怪,你根本不知什么时候,便有个人走进了你的心里,让你茫然不解的同时,又束手无策。 皇甫珺眼中带泪,这是她这么些年,在无数个梦里,最想听到的话。今日,她终于如愿以偿,所以她不再后悔,只因有这句话,便已足够。 皇甫珺深吸口气,拭去眼角泪花,嗔怪道:“你不嫌弃我是魔族了?” 吕至诚道:“傻瓜,或许吕某到如今,才真正明白人魔之分,可惜太晚了。” 皇甫珺哽咽道:“不晚,任何时候都不晚,吕伯伯说的对,有时我们还需向知焉学习学习。” 吕至诚道:“是啊,我虽比知焉年长,但却痴长几十年,在这些事情上,我还没有他明事理。只是可惜,这样的人,却要离开世间了。” 皇甫珺道:“你想做什么?” 吕至诚笑道:“都说彩虹很美,我想让这些人看看,若是幸运,知焉能看到的话,就更好了。” 皇甫珺道:“什么彩虹?” 吕至诚道:“一道黑色的彩虹。” 任谁都知道,彩虹可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就是没有黑色,但吕至诚却说出带黑色的彩虹,让身周众看客,一头雾水。 众人不解,但皇甫珺明白,所以她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开心,恍若彩虹。 无雨的夜色下,一道彩虹升空。 诡异的是,这道美丽的彩虹中,多了一抹黑色,在月色下,显得极为妖异。 但你不能否认这样一抹颜色,不好看,相反,在黑色的衬托下,其他几种颜色,反倒更显艳丽。 不时,彩虹向下,向那座金山而去。 场间再无吕至诚和皇甫珺,独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遇见我,你后悔吗?” “只要遇见你,就不会后悔。” 话音朦胧,也不知前面一句出自吕至诚,还是后面一句出自皇甫珺,想必都有,抑或两人各自均说了一遍。 坐在金山山顶的何豪珅,犹如一个看管囚犯的牢头,自也看到了九天之上,那道诡异的彩虹。 眉头皱起,在他感知中,李知焉尚有一丝气息,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他不能杀他,半死不活,便是最好结果。 且要维持这种结果,最好不要有外力加持,哪怕一点都不行。 因为一个不好,奄奄一息的猎物,就会连一息都没有。 故此,于这样的神通法术,他有必要好心的,为李知焉挡上一挡。 如此好意的想,但彩虹落下的位置,却几乎与他身体重合,他又不得不挡。 第三百零八章 前功尽弃 怎么挡? 于何豪珅而言,能操控的金元素,全在他身上和屁股下,故此,一面巨大的金盾,突兀的出现在半空,迎上那落下的绚烂彩虹,瞬间碰撞在一起。 一道巨响,再次惊起藏山镇外,数十里走兽向远方奔去,也再次震动整个藏山镇。 巨响后,至诚剑率先穿过金盾,朝何豪珅刺去,何豪珅冷哼一声,单手一招,隔空吸物,将至诚剑掳到手中,冷冷道:“无主刀剑,也敢在何某面前猖狂,不自量力。” 言罢,用力一握,曾经鹊起于魔族之战的至诚剑,就化为了粉末,留下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金之子的何豪珅,倒也的确有说狠话的资本。 在至诚剑刺破的地方,一把黑剑,沿着至诚剑刺破的孔洞,向下刺来,许是被至诚剑扫清了阻碍,下坠之势更猛。 何豪珅瞳孔收缩,亦有些犹豫,刚夸下海口的他,也有些尴尬。 不错,这也是柄无主之剑,看样子,比起刚才那把锈剑,更加猖狂,至于是不是不自量力,就要看何大人的手段了。 若如之前那般,直接摄取过来,粉碎了事,倒也不失刚才放狠话的风采。 但若任由这剑落下,定会引得一众同僚嘲笑,毕竟吹牛立马被打脸这事,发生在一个普通执事身上,也还好,他不同,乃是道盟总部,宣和殿巨头,六大执事之一。 他是何豪珅,不是郑行远,自不会让这种滑稽之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只见他单手一招,如之前那般写意,想将这柄魔剑摄取过来,剑也的确如他右手指令,向他飞来。 不过这并没有让他欣喜若狂,反倒让他莫名慌张,因为他发现,这剑本就是朝他飞来的,准确来说,不是飞来,而是刺来。 剑很利,直接穿过他的手掌。 也很邪,除非他自愿,不然世间至锋之物,根本不能穿过他的手掌。 只因他是金系宠儿,这让他非常慌张,他深知,黑剑之所以黑,就是因为有魔族那未知的黑暗能量。 黑暗能量灌入其粗大的手臂,让他苦不堪言,所以一个问题,再次摆在他的面前,是用内力逼出这些黑暗能量,还是直接断臂求生。 这次大意,让他再次获得一道选择题,也再次获得一次赌博机会。 选择后者,他将失去一条手臂,也不会再有后顾之忧,若选择前者,那么最好的情况,就是一点皮肉伤,只需调养一段时间即可。 手臂,自然还是自己的手臂,但若一个不好,就容易像青云派何焕生那样,永久的坐在轮椅上。当然,这是最坏结果。 喜欢赌博的人,都喜欢以小博大,何豪珅经营天下赌档,自是其中的佼佼者,有这种心态,却并不意外。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把剑,虽是魔族战将的佩剑,但终究不是真正的魔族战将,当年何焕生如此,是因为他的对手,就是一个魔族战将,而非残魂。 所以,他选择前者的胜算,要高上不少。 念及于此,只见他拔出夜魇剑,狠狠朝脚下一掷,想必经刚才之事,并不待见此物。 也因这一掷,夜魇若刺入豆腐般,没入到金山下。 下定决心后,何豪珅重新端坐于金山顶,闭目打坐起来,不再关注黑剑之事。 再说李知焉,被金山压得五脏俱裂的他,那还经得住何豪珅凌空一坐,此时的他,也正如何豪珅感知的那样,半死不活,身上一大半,已被压的稀烂,连一块完好的肉,都不再有。 幸好他身上的黑暗能量,如往常一样,在紧要关头,暗室逢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才让他保留下仅有的一丝意念,不至于丢了性命。 意念感应处,也感应到了夜魇剑,他倒没有因为此剑出现在此而惊喜,相反,还很失落,毕竟此剑至此,只能证明一件事,皇甫姑娘定是不在了,因为剑上再无她的气息。 但剑却似有灵,静静的停在他的身侧,一股莫名的兴奋,跃于剑心,让李知焉的意念,也跟着欢快不少。 李知焉被压扁的面容,经黑色物质覆满,此时淡淡一笑,很是难看,不过也算是向它打了个招呼。 不错,他又多了一柄剑,他的意念已能随意控制这柄剑,就像回自己家一样,从未感受到抵触,反而此剑极像一个初生的孩子,在见到自己父母后,喜不自禁。 何豪珅神游外物,也褪去了身上的金色,此举,让金山下的李知焉,终是好过不少。 他利用金系体质融入到这庞大的金元素中,此时上方的力道减少,那种压迫感也随之减少,亦让他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终还是年轻了些,身上诸多宝藏,根本不能物尽其用,看来还是得循序渐进才行。 想到这,默念吞噬心法,这倒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他自己就是经验。 依据以往的经验,他又吞噬起来。将心法付诸在后背,向他下方那块坚硬物体吸去。 若是平常,作为金之子的何豪珅定会有所察觉,毕竟这是他的神通。 如今的他,去了另一个赌场,只见他额头,有细汗泌出,想必在另一个赌场,并非那么顺利。 不时,整齐的马蹄声,压下场间嘈杂,一队人马,有数百人多,撕开人浪,昂首朝此处驰来。 待来人见到廖化文后,昂起的脑袋,又低垂下来,迅速下马,朝廖化文跑去,并道:“卑职杨文光,拜见廖大人,不知大人将卑职叫来,所为何事?” 廖化文点头,算是回应,道:“叫你平西军镇来,自是需要你等的空间困缚之法。” 杨文光道:“李知焉已被擒下?” 廖化文道:“差不多。” 杨文光道:“他现在何处?” 廖化文视线一引,再一努嘴,便将众军士的目光,带到了何豪珅处。 杨文光道:“何大人?” 廖化文道:“什么何大人,被何大人制服在他的坐下,你等用空间困缚之法,收网即可。” 杨文光迟疑道:“可可是这样,会将何大人一并困在里面,若因此冒犯到何大人?会不会不好,要不,还是让他先离开,我等再布阵不迟。” 廖化文道:“让何大人离开?要是李知焉又如上次一样,插翅飞了,你担得起责吗?比起擒下李知焉,何大人受点委屈,又有何关系呢?” 杨文光心中腹诽道:你当然没关系,到时拍拍屁股,就可推的一干二净。 心里虽如此想,但还是脸泛谄媚,道:“既然廖大人如此说,属下这就去办。” 领命而去,便加重了语气,让全场人都听了去,留下廖化文满脸冷笑。 只片刻间,李知焉处,已然空出一大块地面来,刚才那残垣断壁,均被清理了个干净。 就是完好如初的民宅,也一并以废墟的形式,清除出了场间,虽然此事又引起不小争议,但在几个军士亮出明晃晃的刀剑后,几双愤怒的眼神,也只得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去。 在杨文光令旗指挥下,数百军士沿着某种阵法意韵,有节奏的在场中游动,恍如沙场点兵一般。 不时,场间就多了一个大的、方的“白玉翡翠”。 这大的白玉翡翠,却有一个大的瑕疵,一个胖子,细看下,又有些感慨这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因为在这白玉翡翠内,竟然嵌有一座金山。 白玉翡翠向下,深深的扎在石板里,不知深度几许,让人看来,除了那大胖子,不失为世间最精美的艺术品。 诡异的是,这静态的艺术品,却有一些灵动之相,比如那大胖子,眉头越皱越紧,还有那座金山。 比起刚才,也越来越小,即使叫一个三岁小孩儿来看,也不会看错。因为场边真的有个三岁孩童,指着那方“白玉翡翠”,说着这样的话。 胖子的皱眉,原来是金山变小之故,他倒不是在这样的关头,贪恋钱财,而是金山越小,山顶就会越尖。 山顶越尖,自然就越不适合打坐,插入胖子的山尖,也越插越深,离得远的,还能看到他扭动的屁股。 看来这样的姿势,让他不甚满意,而离的近的,已能听到他嘤咛之声。 他的眼泪,随着他的汗水,一道流下,他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但施法已到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他不能破功,任何的干扰,都可能功亏一篑。 他只是恨,恨自己为何选择这样一地打坐,恨自己那些同僚,为何在此时此刻选择布这空间困缚之阵。 你特么困的是李知焉,还是缚的老子,何豪珅如此想着。 不管他如何想,金山顶传来的吸附感和刺痛感,让他屁股即使扭了数百次,依旧还是不适。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他想骂娘,但手臂的黑色物质,已被他逼到指尖,必须忍住,不然,定将前功尽弃。 只是有些事,不是说能忍就能忍的,比如人的三急。 在经过一些时间后,金山,也不再是金山,而是变成了金杵,还是被削尖了的那种,所以场间便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 “哦!” 第三百零九章 困兽犹斗 方圆十里,鸟惊飞,兽俱散。即便是道盟众大佬,也不自觉的,扭了下屁股。 且大佬后方,一众普通执事更是瞬间将手贴在屁股上面,不寒而栗,眼神中,露出深深的恐惧。 “白玉翡翠”中,何豪珅不知在说着什么,眼神阴鸷,带着恐吓,似是极度愤怒,敲打着空间壁,让一旁的杨文光直冒冷汗,故将冒冷汗的脑袋,望向廖化文,道:“廖大人,要不先撤下阵法,待何大人出来后,再布阵。” 这话说来,廖化文似是不大满意,冷哼一声,道:“想必你也知道李知焉功法的霸道,那里面的金山,以可见的速度在变小,定是李知焉功法在起作用,若此刻放出何大人,岂不连李知焉也一并放了出来。” 杨文光讪笑道:“若此刻不放何大人,恐怕日后与大人您,定会产生不小隔阂,伤了和气,对大家都不好,是。” 廖化文道:“杨将军,你须清楚,何大人如此,可不是为廖某,他是为整个道盟,所以牺牲一下,又有何妨,毕竟普通的道盟执事,天天就没有不牺牲的。何况他一个大执事,难道连这种事情都不愿为属下做下表率?你说对吗?” 杨文光心道: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你怎么不一并进去,日后何豪珅那只大肥猪追责,老子肯定首当其冲,你倒是可以稳坐钓鱼台,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虽如此想,但嘴里还是保有做属下的谦卑,杨文光道:“大人说的是。” 然后一叹,道:“唉,只是何大人要受苦咯。” 廖化文亦面露难色,也跟着一叹,道:“看来要暂时委屈一下老何了。” 语毕,看向何豪珅时,屁股不自觉的甩动一下。 当下的何豪珅,再无之前的从容和写意。 与之前淡然看着场间打斗不同,此时他眼里,充满恐惧,且他脸上,也不再是白,不再有金黄,而是有些灰,所谓灰头土脸,大抵就是如此。 而灰的程度渐浓,开始向黑转化。 他知道,这次输了,输的很彻底,因为他粗估了一个人,不错,就是被自己镇压在地底的李知焉,他的感知没有错,李知焉的确被砸的半死不活。 但感知,终究只是感知,不是亲见,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死。所以他大意了,他大意的去接那把魔剑,随意的坐在金山尖,然后旁若无人的在此逼毒。 毕竟逼毒这事,是一件非常私密之事,若无亲信守护,是非常危险的。 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便造成了如今的结局。 他任性的认为,胜券在握,因为他几位强大的同僚在此,这些人,虽不至于信得过,但也不至于如此不靠谱。 就是这么不靠谱,不说守护,还将他推向了万丈深渊。 念及于此,平复下之前的慌乱,冷厉一眼,朝场外看去,也拔出屁股后面那只金锥,鲜血淋淋,让他又一声呼痛。 他深知这些人,不会撤下这座阵法,只因下方,有他们梦寐以求之人,即便舍去自己这个道盟大执事不要,也会坚持这样的想法和做法。 将心比心,若换做廖化文在此间,他也不会放人。 想到此事,亦让他发了狠,你不是要得到此人吗? 为了得到此人,你连何某的命都可以舍去吗? 那何某岂能让你如愿。 何豪珅手持金锥,不再管扩散向身体各处的黑色物质,头向下,向地底遁去。 他那臃肿的身材,再加上金系体质,遁入时,显得颇为滑稽,两腿硬是蹬了几次,才消失于地面,毕竟在此道上,终究不如土系修者来的灵活。 李知焉打个饱嗝,丹田内的黄土大地上,那座土包,终是大了不少,也高了许多,有了小山之势,这让李知焉非常满意。 他不是没想过吞噬自然界的金元素,但以他现在金元素的天赋,感知都很难,怎么可能做到摄取后,再吞噬。 幸亏这何大人不错,聚集了如此多金元素,让他吃了个饱。 只是这不错的何大人,带着羞怒,径直向他杀将过来。 此举,让他尤为诧异,大家虽敌对,也的确吞了他的金山,怒可以理解,但这羞,是为何意? 如前几次一样,李知焉一身黑疤,看不出所以然,但何豪珅见到他后,却是一愣,心想这小子的恢复能力,未免也太强了些。 不过不管怎样,小子,终究只是小子,之前能让你半死不活,片刻后,自然也可,想起之前的羞辱,手上的力道,无来由加重了几分。 李知焉提起身旁的夜魇剑,就迎了上去,这些人毁了吕老伯一家,他又怎会有好脸色。 虽然现在的他,一脸黑疤,看不出喜怒,但夜魇剑知道,黑色物质如惊涛怒浪,瞬间涌出,剑身也随之大了一圈。 金元素宠儿的武器,至锋至利,即使是一根不经打磨的金锥,也能做到与自己手中的夜魇相抗衡。 对李知焉而言,这人兵器是锋利,人却发生了一些变化,怎么可能没变化? 虽然地下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对他们这一境界的修行者,自是比普通人耳聪目明的多,所以在李知焉眼中,此人的胖脸和嘴唇,都比之前灰了不少,且在其身后,还有血汩汩直流,想必在自己恢复的这段时间,这人与人对敌时,受了不轻的伤。 于何豪珅而言,又是另一番看法,他下来,本是来收尸的,刚才那一式,已让少年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气,反观如今的少年,虽谈不上生龙活虎,但与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却是天差地别。 吞噬,本是此消彼长的事情,有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每次这黑色物质带来的恢复速度,倒是他成事的主要原因。 至今为止,除了史青玉,还没人知道他这个秘密。也正是这个秘密,是他能与鲜于贞说出全身而退的绝对保障。 这一点,他和张士很像,若非手段达到一定境界,他们就天生立于不败之地。 但这个秘密不能说出,自然也不能展示,这是他知道天下人态度后,给自己设的一个下限。 在与夜魇剑的碰撞中,金锥显得很利,毫发无损,但何豪珅却退了一步,反观李知焉,则前进了一大步,这让何豪珅心里大骇。 他自到得地下,已是很高估少年,也知道这里,乃是少年的主场,毕竟在少年拥有的诸多元素中,就有土系一说。 这种地方,他只能算半个主场,毕竟地下,亦有许多金元素,且五行相生相克中,土生金,也有利于他的施法。 所以他不信邪,再次施起了法来,只见他金锥向前,若一个冲锋沙场的将军,而周边的金色光点,则是他麾下的士兵,此时在他剑指下,一一朝李知焉袭来。 在李知焉感知中,这些金点,犹如一片片叶子,从四面八方射来,金光闪闪,极像落叶,其薄如蝉翼,更容易扎进土里。 此时他就在土里,所以它要扎进的,自是李知焉身体里。 他不敢再去吞噬,虽然此物也是金元素所成,奈何此物实在太快、太利、太猛,若啮齿凶兽,会啃掉你那只想要吞噬它的手。 既然不能直接吞噬,李知焉便只得持剑,用剑应敌。 李知焉手中,夜魇剑舞的虎虎生风,那赤霄和清影,也被他唤了出来,如称职的看守,舞动在数十米外,做来回巡防之势。 火克金,李知焉调集周边火元素,一口火龙,就将他背后射来的金叶子,吞噬了个干净。 何豪珅眼中,升起一抹惧意,与之前许多跟李知焉对敌的人一样,惧怕的同时,还多了一丝佩服,心想自己金之子之身,便已让自己疏狂半生,且此子,集众多元素于一身,还能做到不骄不躁,真是难能可贵。 从他能同时驾驭三把剑来看,他的意念,定也比常人强上不少。 这样一人,若让他长成,天下间谁还能是他敌手,再进一步想,若他悟道成功,成为圣人境。再以他如今的姿态,超凡入圣,定将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圣人境,如今的四大圣人境,拿他也毫无办法。更何况是如今的道盟。 想到这,不敢再想,如今已是与他结怨,自然再难成友,于这样的人,要么擒下他,彻底控制在自己手里,要么趁他未成气候,扼杀在摇篮里。 他选择了后者,只因他来此,就是这个目的,不为别的,就为之前一众同僚的无情,所以他灰暗的脸色,又重新变作金色。 不时,一尊巨大的金人,出现在了地底,依旧持着那只金锥,向李知焉刺来。 金人虽巨大,但金锥并不慢,瞬间就杀到李知焉面门。 第三百一十章 身陷囹圄 李知焉一剑格挡,却没有挡开,他发现,金色着身的何豪珅,与之前的何豪珅,有天壤之别,这一锥不仅快,还势大力沉。 两物相交,哐当一声后,李知焉被震出数米远。 也就在这个时候,赤霄剑从背后插入何豪珅后背。 没有预想中的痛苦,与之前一样,何豪珅脸上,只有那不屑的冷笑,并道:“不得不承认,你这些玩意儿,都是世间稀有之物,但对何某来说,无用。” 在李知焉的意念中,剑已及柄,而何豪珅,却能安然无恙,那么只能证明,剑刺入的地方,根本不是何豪珅的身体。 这个想法很奇怪,因为剑就插在何豪珅身体内,怎么可能不会是何豪珅的身体,若是以往,李知焉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的他,已与之前不同,特别是吞噬了何豪珅庞大的金元素后,对金元素的感悟,又到了另一番境界。 附在赤霄剑的意念上,他能深切感受到,剑身被一大片浓郁的金元素覆盖,若非赤霄剑过利,根本破不开他这身“肥肉”,想必他这身肥肉,也是由金元素所成。 不由得他多想,何豪珅在很满意他如此表现后,金锥又使了过去,一边刺,还一边道:“是不是很疑惑此事?” 李知焉急急闪过,这的确让他困惑,所以认真请教道:“还请何大人赐教。” 何豪珅道:“若你倒下了,何某自会告诉你答案。” 李知焉道:“你不告诉我,李某自寻答案便是。” 言罢,绣口一吐,一条火龙喷出,然后收起赤霄和清影。 他知道,今日这样两剑面对此人,定是无用,继而提着夜魇,向何豪珅刺去,直袭他的面门。 从何豪珅一半的八字胡须,再加上一脸的鼻青脸肿,张士所作所为,算是无形中给了李知焉一个答案。 不错,他的弱点,定是在面门上,一个人不管怎么臃肿,他的脸部,都是其最薄弱之处。 何豪珅似是对夜魇剑心有余悸,不敢直撄其锋,闪避开来,但嘴巴却没闲着,念动法术密语。 在李知焉脚下,一条金刺向他袭来。 李知焉退出数米,奈何脚下泥土又开始松动,另一条金刺,带着耀眼的光芒,也停留在了他的脚下,像是早就知道此事,早就知道他会来此。 金刺直接来到李知焉脚底,也的确刺了进去,就如刺破一颗煮熟的鸡蛋,也因此让完好的鸡蛋壳,簌簌落下。 原来在李知焉退回之时,也动用了土系法术。 土元素盔甲的阻滞,让他获得了片刻时间,也正是因为这片刻时间,让他逃离了原地。 何豪珅不会给他任何喘息之机,紧随而至的,乃是一条金色藤蔓,从李知焉左侧而来,犹如传说中的“捆仙绳”。 于这金色绳子,李知焉采取的是以攻代守,怎么攻,以火代攻,因为火克金。 真的如此吗? 何豪珅脸上露出冷笑,随着冷笑,金色绳子穿火而过,来到李知焉身前,不错,就是前后左右的那个身前,将他缚在了原地。 何豪珅一笑,亦松了口气,道:“李知焉,你知道这人间,谁最富有吗?” 李知焉有些诧异,此时此刻,他竟会问出如此问题,但还是认真道:“李某从小长在山里,对世间之事,不甚了解。” 何豪珅道:“你知道世人为何都爱唤我父亲吗?” 李知焉道:“不知道。” 何豪珅道:“告诉你也无妨,倒不是因为何某滥情,才如此,而是因为何某,就是那天下最富之人。” 何豪珅昂起大脑袋,说的很是骄傲,但李知焉对此,却毫无感觉,只是淡淡“哦”的一声。 与世人相同,他也很需要钱,但足够生活所需即可,若能满足下自己业余的爱好,就是最好,若真做那天下最富之人,他只会感到无趣。 于此回答,何豪珅好似不大满意,撇嘴道:“世人都想知道我的财富放在了哪里,你不想知道?” 这一点,李知焉倒是有些好奇,获得藏宝图,然后历经千辛万苦,寻得财宝之事,想必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梦,他也不例外,故好奇道:“放在哪里?” 何豪珅很满意他的回答,用手指着他。 李知焉大为困惑,他知道这些人抓捕他的目的,但与他说的财富,终究是两回事,便问道:“你说我?” 何豪珅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虽然大长老和陆大人对你预估的价值很高,但那终究只是预估,至于能不能成事,还得另说,何某说的,是你身上的‘困龙藤’,他可是何某穷其一生的财富,这次本是要用来对付那只孽畜的,不成想,你李知焉也具备了这样的资格,自然就用到了你身上,是不是很荣幸?” 李知焉不感到荣幸,虽然世间最珍贵之物,就缠绕在自己身上,他也感觉不到任何荣幸,只是有些困惑,这样一物,怎会如何豪珅所说,是世间最大的财富呢? 毕竟他长,也不过十米左右,且大小,也就一般绳索大小,若说奇特,也毫无奇特之处,与一般绳索无异。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绳子是金色的,看去极其炫目。所以这样的金绳,怎能代表天下的财富呢? 但他马上就感觉出了不同,由于参照物相同,之前他还未察觉出异样,现在他细细审视,终于发现,他在下沉,随着这困龙藤一道。 且之所以没有察觉到,是因为对面何豪珅也在下沉。 何豪珅见他满脸疑惑,接着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这样一条绳子,就能代表天下至高的财富?” 李知焉随意点点头,他已无心说及此事,得想办法脱困。逃脱出这听名字就很厉害的绳子束缚,困龙藤,顾名思义,连龙都能困缚,更不用说他。 他没心情听,但何豪珅却很有心情说,只见他道:“你知道金子放在哪里才最安全吗?” 见李知焉不说话,他自说自话,继续道:“金子自然是放在自己身边,才最是放心和安全,而要放如此多金子,岂非易事,所以我就将他放在了身体内,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何某在世间的财富,当何某发现财富多到连身子都放不下时,何某就利用法术,将他压缩在了那条金色的绳子里,所以你不要小看它只有十来米,他可是重于万钧。” 李知焉不再听他说话,凝神守一,动用起吞噬心法来。 只是刚将心法付诸在身,就感觉到了一条大河,金色的大河。而自己,则像一个河边的稚童,试图拿水瓢去盛干这条大河的流水。 他不是没感觉出这条困龙藤浓郁的金元素,他只是没想到,元素可以如此浓郁,竟能集天量金元素,凝结于一条绳子上。 何豪珅有些得意,道:“是不是很惊叹何某的财富?” 李知焉点点头,他不得不惊叹,一条河流的黄金,想必这世间的金子全加起来,也未必有这条困龙藤来的多。 何豪珅接着道:“所以死在这样的财富下,是不是很荣幸。” 语毕,便持着金锥,向李知焉行来,他今日改变了主意,欲杀了此人,因为刚才的羞辱,再加上同僚的无情。 他本是世间至强者,握有世间巨量财富,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他没必要成全他人。 虽然对圣人境的念想,不是没有过,但终究很渺茫,且隐隐中,他也感觉到成为圣人境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即便如李知焉一样,掌握数种元素体质,但那样就能成为圣人境吗?没人知道。 李知焉不感到荣幸,任谁来取自己性命,想来都不是件荣幸之事,即使这里聚集了世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他还是感觉不到任何荣幸。 当然,何豪珅并不在意他的想法,金锥很利,闪闪发光,向他面门而来。 少顷,李知焉停止了下坠之势,像是从空中飘下,落到了地面,而何豪珅也刚好持金锥袭来,带着狠厉,试图了结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空间一阵颤动,让何豪珅瞬间停下手上动作,望向地面处,眼中狠厉更浓,呢喃道:“你等要擒下此人,何某就偏不如你们愿。” 颤动过后,李知焉又有了上升之感,犹如被人装在水桶里,从井里慢慢朝上拉的感觉。 立马摒弃这种感觉,只因何豪珅的金锥,已到他面门。 好在李知焉所有的武技和功法,都鲜有用到手的,意念所至,驭剑与法术,便紧随而至,所以这样的困缚,对他施法,倒不是有很大影响。 地下,自是土元素大量聚集之地,就在何豪珅袭来的前方,一道土墙,早已静候在前。 李知焉知道,像这样的土墙,只能稍微阻滞此人,毕竟成名多年的天之骄子何大人,可非这样的法术能拦下的。 也的确如李知焉所想,何豪珅庞大的身躯瞬间穿过土元素墙面,撞了个稀烂。 刚穿过土墙的何豪珅,马上又迎来一条岩浆龙,不错,自李知焉口中而出。 岩浆龙很猛,金锥同样很利,从分为两半的岩浆龙尾端,一点亮光中,就可看出。 李知焉眼中,亮点从一点,迅速展开到面。 正是何豪珅携金锥而至。 第三百一十一章 依然开大 金锥已至面目,李知焉托起沉重的困龙藤,向上一跃,这在平时足以跃出数十米高的弹跳力,在今日,却只跃起了半公分,亦让李知焉露出痛苦神色。 不错,若不能像平时那样跃出数十米,那么何豪珅的金锥,定会落在他的身上,唯一庆幸的,金锥落下的位置,避过了致命的面门,落在其肩膀上。 金锥穿过李知焉肋骨,一直向前,直至钉在某物上,才最终作罢。 何豪珅冷笑道:“李知焉,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言犹未尽,戏谑的表情,就僵硬在当场。 地底的乌漆墨黑,倒的确为夜魇剑提供了不少掩护,就像现在,没人辨的清他的黑色,较之刚才,更浓,也更黑。 也没人能看清,他与李知焉的手臂,已然融为一体。 自然也没人看到,这剑神不知鬼不觉的插入到了何豪珅腰腹处,至少何豪珅没有感觉出来。 不错,一般的刀剑,的确对何豪珅无用,但这剑,并不一般,只因他是“享誉”人魔两界,让人族闻风丧胆的魔剑。 当然,即使是这样凶名赫赫的魔剑,于何豪珅而言,也不足以构成致命的威胁。 因为他仅仅只是魔剑,而不是被魔族高手持在手中的魔剑,这之间,有天差地别。 就像之前,虽受到魔族战将皇甫珺那临死一击,也仅仅只是让他体内染上了黑色物质,他依旧可以下到地底,与李知焉大战一通,而不会感到修为有削弱的迹象。 右肩带来的痛楚,让李知焉亦发了狠,他旧伤未愈,现在又添新伤,且身上悬着重愈万钧的困龙藤,让他体内传来一股撕裂感,要不是他将土元素覆于全身,定会碎了肩骨。 此时,摆在何豪珅面前的,又是两道选择题,一场赌局。 一,要么选择离开,夜魇剑终是与其他剑不同,长期滞留在体内,定会有所伤害,虽然自己全身大多由金元素构成,但不知这种未知的物质,是否连自然元素也能扩散,因为无人尝试,也无人敢尝试。 二,则是不离开,这样一柄魔剑,若持在魔族手里,威力定会翻倍,不过这少年却未必,虽然他能与此剑沟通,但终究不是魔族,且自己体内,本来也有这种未知物质,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事后反正都是清除,即便这柄魔剑中,全部的黑色物质灌入自己身体,想来也不会多,毕竟他是剑,而不是人。 念及于此,何豪珅喃喃自语道:“我还不信这次还开大。” 转首向李知焉,道:“我好像说过,刀剑对我无用,你难道忘了?” 李知焉疼的龇牙咧嘴,根本不想说话,只得控制黑色物质,加速向何豪珅体内送去。 只因他认为,这未知的物质,定能让何豪珅松手,但他这次,认为错了,何豪珅已决定走上赌桌,自然就不准备再走,除非赢下对手,不然,永远不会离开赌桌。 腰腹处,何豪珅也察觉出了异样,在刚扎入时,这黑色物质尚能如小溪一般,汩汩流来,只瞬间,就变成了河流,滚滚而来,让他一惊。 还是不在意,心想这小子定是控制此剑吓唬自己,一把剑,能携多少黑暗能量。 刚想到这,这黑暗能量的势头,就不再是江河,而是变成了大海,让何豪珅拍向李知焉的大手,也缩了回来。 不错,在夜魇剑扎入的地方,闪闪发光的金色,瞬间被黑色替代,看去颇为诡异。 何豪珅见此,惊骇莫名,骇然的同时,也感觉到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感,这哪是一柄剑能带来的黑色物质? 就是一个魔族战将,都不具备如此能量,只因他,是真见过魔族的战将。 在他一生中,第一次有了退出赌局的想法,这让他无来由的,有股羞耻感,但未知能量的扩散,又给他带来深深的恐惧感,若性命都没了,赌局还有何意义? 他迅速拔出插在李知焉肩上的金锥,准备闪到一边。 如此大敌,李知焉又岂能让他如愿,唤出赤霄和清影,从其背后左右两处,直接扎进他的两肋,余势不减,直接将他钉在后方的空间壁上。 若此时地下有人,定会觉得奇怪,如今的何豪珅,如一只癞蛤蟆,被人钉在了墙上,而李知焉,则如肉夹馍中的肉,被何豪珅夹在墙壁与他之间,根本不能看见。 别人看不见,当事人何豪珅自也看不见。 看不见现在的李知焉,已是完全被那未知的黑暗物质取代,如同一位穿着夜行衣,还在墨水里游了一圈,最后消散在黑夜的人。 巨量的黑色物质,在何豪珅体内肆意摧残,亦让他手脚传来一股无力感,李知焉抓住机会,吞噬心法付诸全身。 一股吸附感,瞬间传遍何豪珅全身,让他大骇,他不是不知此人心法的霸道,在所有传来的情报中,都提到一条,就是避免与李知焉有身体接触,而他,现在何止是身体接触,简直就是亲密无间。 李知焉也很郁闷,任谁被这样一个肥猪壁咚,都不会好受,特别是自己本身还是男的,但又毫无办法,他必须如此。 今日要脱险,必须抓住这次地下的机会,唯有这里,他才能肆无忌惮的使用那黑暗能量御敌。 黑暗能量如潮涌,灌入何豪珅体内,若在以前,他还不能驾驭这种未知物质,只能在重伤时,任由他洗礼全身,但这次,他有了这把夜魇剑。 如同面对一碗热汤手足无措时,紧跟着便有人递来了一把汤勺。 合家欢酒楼外,不对,现在只能说以前的合家欢酒楼外 廖化文和一众执事面带笑意,好似努力了一个春夏,终于到了秋收的季节,显得开心不已。 若“白玉翡翠”的空间阵法,缓缓向上,如同出海捕鱼的渔民收网一般,畅想着网中的收获,亦畅想着未来。 廖化文一等人不用畅想,在他们看来,网中定有条大鱼,所以他们少了一网下去,毫无所获的那种担忧,多了许多满载而归的好心情。 梅华忠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想必不久后,大人的修为,又将是另一层境界。” 廖化文笑容满面,道:“为什么是又呢?” 梅华忠道:“大人这场域,想必是不久前提升的,喜上加喜,自然是又。” 廖化文喜笑颜开,道:“这多亏了诸位的尽心尽力,才让我等合力下,擒住了李知焉这个重犯。” 梅华忠用手在嘴前一扇,客气道:“小的就在这里走了几圈,说了几句话,哪有大人说的那样。” 廖化文道:“不管怎样,诸位都是有功之人,毕竟身在此处,走几圈,说几句话,都是一种涉险。廖某定将此间的情况,如实禀明陆大人,相信奖罚分明的陆大人,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梅华忠道:“那廖大人定要为属下在陆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廖化文道:“那是自然。” 说到这,便看向场间那几场打斗,满意的点点头,最后停留在张士所在的屋顶上,看着依旧呆傻的神兽,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你这荡妇,搞得他们都不来照顾我生意了。” 忽然飘来这么一句话,让廖化文的冷笑,瞬间转为冷峻,转首看向发声处。 只见张士对面,那青楼中,行出一人来,此声,便是由他发出,发声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是一个和尚。 和尚也不奇怪,怪就怪在,这样一个僧人,为何会出现在青楼中,且看其样子,还是这里的掌事,只因在其后,陆陆续续走来一群,打扮的花里胡哨的老鸨和龟公。 尤香兰瞳孔收缩,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泌出,划过漂亮脸蛋儿,落在她丰满的酥胸上,再向下,落在房顶,直至屋檐。 此处之变故,让一群蚂蚁和蝙蝠,急速赶来。 蝙蝠幻化成廖化文,道:“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和尚听此,也似是被激怒,更为大声,转为怒吼道:“那荡妇继续这样,恩客们就不来照顾我们生意,我们没有生意,就只得饿死,我们饿死,你赔得起吗?” 廖化文怒极反笑,道:“赔不起,所以你们最好是现在就死。” 说完,便朝和尚掠去,而在其前方,蚂蚁早已将和尚围的水泄不通,一大群飞蚂蚁径直向和尚飞去,许是在易敬禹看来,多说话,不如多做事。 只是刚飞到半途,一道闪电就将他逼了回去,劈的青石板,噼里啪啦,连带着一地的死蚂蚁,都被劈出到数十米开外,让刚刚掠到半空的廖化文,迅速收手,心里大呼糟糕。 杨花会,青楼之名,悬于张士头顶,此时的他,已从屋顶上下来,立于杨花会大门前,而在其手中,正抓着一物,一摞头发,头发向下,则是尤香兰,衣衫不整。 张士拭去唇间鼻血,道:“他妈的,差点着了你们的道儿。” 在其身侧,还有几位同道中人,此时望着空空的屋顶,不知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被张士一脚踹醒,才反应过来,迅速检查自己裆下,捂着脸,跑向了远处。 第三百一十二章 分外眼红 火把通明,照的整个藏山镇,都如那红彤彤的番茄,也如那些好色之徒的脸,也如张士。 带着羞红的脸颊,张士怪不好意思的,继而朝李知焉处看去,意念中,尚能感知到李知焉的气息,便松了口气,道:“你这恶婆娘” 说到这,也不知什么原因,咽下刚生出的津液,接着道:“差点误了老子大事。” 尤香兰在他手上,看去狼狈不堪,但眼中那抹自信,却依然在,嗔道:“大爷,你把奴家弄疼了。” 张士道:“老子就是要弄疼你。” 此言一出,其身后青楼,一众风尘女子的嬉笑声,便适时传了来,嬉笑中,也带着对同道中人的欣赏。 这一笑,让张士如梦初醒,想起了什么,蜡黄的脸上,更显殷红,他虽是天地间的神兽,但这些年民间游历,自也接受了尘世间的礼节和世俗道理,见易敬禹和廖化文眼中的戏谑,呵斥道:“信不信老子将你两个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易敬禹和廖化文两人骂不还口,亦有些憋屈,又不敢答话,作为站在云端的强者,他们鲜有被人呵斥的,即使立于他们头上的大人物,有时也得仰仗他们的能力,抑或给他们一份薄面,哪有这样的。 他们又不能激怒此人,因为“收网”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 且尤香兰的眼神,也告诉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在被张士呵斥后,如王八,也如孙子,别过头去,不与他一般见识。 听张士如此粗鲁,尤香兰更加娇媚,道:“大爷神武不凡,奴家可有些受不了。” 语带柔弱,再配合她胸前,那一片温润软玉,若隐若现。连杨花会门口的和尚,也咽了咽口水。 张士举手又要打,刚伸出的手,却用来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怎么了,面对此女子时,做不到以前的心狠手辣。 就在刚才短短一会儿,他便做了许多个梦,好似度过了凡人的几段人生。 在这数个梦中,女子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在那数个身份内,数次洞房花烛夜里,数段岁月中,抛却那些旖旎杂念,他与女子携手面对一切艰难险阻,历经粗茶淡饭,也曾经历风雨同舟,到最后的苦尽甘来,这些连在一起,何尝不是一次海枯石烂。 所以在他看来,比起那些春光旖旎,这才是几段梦中,最弥足珍贵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都是梦,但这些梦,已深深植入到他的脑海中、回忆里,那这样,还能算梦吗? 一段能让自己切身感受的梦,能让自己感慨万千的梦,能让自己不忍离去的梦,还能算梦吗? 所以张士的巴掌,并未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落在尤香兰秀丽的长发上,轻轻一抚,还撤下自己外套,贴心的套在她身上,看着媚眼如丝的尤香兰,又咽了咽口水。 尤香兰娇弱的像一只小鸟,长发如绳,系在张士手上,只见她楚楚可怜,低声道:“你这是关心奴家吗?” 张士迅速收紧心神,故作生气,道:“你这恶婆娘,不要想多了,因为你,差点坏了张某大事,你还想着张某关心你,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张某见你如此,有伤风化,故与你件单衣,遮羞而已。” 只是说这样义正言辞的话,眼睛却看向漆黑的夜空,不敢看尤香兰,让人好生奇怪。 他虽不敢看尤香兰,但尤香兰,却痴痴的看着他,就像那无数次梦里,张士做着农活,尤香兰绣着花红,不时停下手中活计,看着丈夫耕作时,那种迷恋的眼神。 见张士如此模样,妩媚一笑,道:“你是怕奴家被人看了去,心里不舒服才如此,是?” 张士抬首向天,看去英明神武,唯独那张香肠嘴,以及那香肠嘴吐出的一堆乱七八糟,削弱了他的几分神气,只见他道:“不错不对,不是不错,是张某见你衣衫单薄,又在如此凉冷之夜,起了怜悯之心,才如此的,你不要不要想多了。” 这样的话,直接让廖化文和易敬禹撇嘴,眼泛不屑,心中难免腹诽道:言不由衷的傻缺,若是那些普通人,你这样说,自然也说的过去,你对绣衣坊第二校尉,说这样的话,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尤香兰道:“你刚才不是说让奴家遮羞吗?怎的又怕奴家着凉,哼,你就是心疼奴家。” 张士道:“对不对,谁会心疼你这恶婆娘,你还想着害我恩公呢?” 尤香兰看着这个昂首,嘴巴倔强的神兽,更加得意,心道:看你这家伙还能傲娇到何时。 接着道:“奴家何曾害过你恩公,倒是你恩公对奴家的伤害,至今还隐隐在胸哩。” 语毕,双手抚向她那双丰满的酥胸,此举,又引得场间一片遐想。 场间人均能想象到,她外衫下,不着寸缕的上身,只因他们见过,就在刚才,还闪烁在她那双手之间,那片朦胧之中。 听她如此说,让人不由得怜悯心起,忍不住想去揉揉,毕竟这样的痛楚,出现在这样一个弱女子身上,怎不让人心生“爱怜”。 他这话,倒也不假,就在刚才,李知焉直接将她的自信,从高空扯下,拽入到无边深渊中,让她此刻都还能感受到,那种失落与痛楚。 “据我所知,李知焉可不善于害人。” 声音很突兀,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只因声源处,就在场中。 杨花会,门扉处,斜依着一女子,双手环抱,精致的妆容下,让她的笑意盈盈,看去更加动人。 且精致的妆容下,给她本就俏丽的笑靥,锦上添花。 精致的妆容下,也让人有些遗憾,遗憾这样的女子,不该出现在这样的风尘之地。 因为世间有太多地方,更能、更好的放下这女子,比如皇宫、王府,即使是富家大院,也比这个地方好。 只要将这个女子放在那样的地方,就又是另一番美好。 尤香兰倒不会如此想,自一见到女子,就如临大敌般,好像天生的,此时脸上再无娇媚,而是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冷道:“你怎知他不会害人?” 门扉处的女子道:“因为他是我朋友。” 尤香兰道:“你的朋友?风尘女子,竟有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件怪事。” 女子道:“于你而言,知焉的确很怪,但对我来说,一点都不怪,只因我不是你。” 也不知是这话好笑,还是尤香兰想到了什么,只见她抚掌大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说,但在世人眼中,你我可都是半斤八两的荡妇。” 女子道:“荡妇也分好多种的。” 尤香兰哦的一声,疑惑道:“说来听听。” 女子道:“比如在我床上下来的,都是活人,而你床上,就根本不会有活人下床。只因我还有情,而你,最是无情。” 尤香兰对此,倒是颇为认同,点头道:“这倒是,传言‘花蝴蝶’史青玉,已泯然众人,不成想,竟藏在这样一个地方,难道还未从失去情郎的阴影中走出来?要在这里寻男人,慰藉心里那份寂寞。你还别说,这里的男子身强体壮,龙精虎猛,倒的确不错,不知妹妹有没有好的引荐。” 斜靠门扉之人,便是与李知焉许久未见的史青玉。 史青玉媚笑道:“好的引荐?你忘了?我也是荡妇,若有好的,我会给你?且在我眼中,你有些浪费粮食,这可非好的习惯。” 尤香兰道:“无妨,天下男子,还没有尤某得不到的。” 史青玉不屑道:“李知焉呢?” 闻此,尤香兰似是动了气,冷哼道:“所以他不是天下男子。” 史青玉噗嗤一笑,道:“你这逻辑还真是强大,凡是得不到的,就不是天下男子,若照这种思维方式,岂不天下都是你男人。” 尤香兰冷冷道:“若把他杀了,自然就算不得天下男子。当然,杀他之前,尤某得先将你杀了。” 史青玉道:“又是为” “何”字尚未出口,便被一道响亮的耳光打断,只见张士怒道:“你不要仗着张某疼你,就可以如此对我恩公。” 尤香兰捂着脸蛋儿,醒悟过来,心道:刚才自己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忘了自己还是这厮手中的俘虏。 她想不通,这厮被自己种了“痴情蛊”,还能如此,毕竟这李知焉,乃是一男的,你说一女的,争不过也就算了,不行,女的也不行,天下间就没有我争不过的男人。若在这种事情上,连一男的都争不过,岂不成笑话了,天大的笑话。 念及于此,尤香兰妒火攻心,对李知焉的恨更甚,含泪道:“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打我?” 这话倒包含不少真情实意,有心里的不平,有对李知焉的嫉妒,最奇怪的是,这样一句话,竟有热恋中的一丝醋味儿。 张士也怒极,道:“你为何要杀他?” 尤香兰一愣,她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心理,是因为得不到就要毁了,还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所致,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首先得抚平这粗鄙家伙的心绪,不然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冷冷看了一眼史青玉后。 忽转笑脸,明媚神色,又重新挂在她脸上,道:“奴家只是开个玩笑嘛,你又何必动气呢?若是伤了心肝,奴家不得心疼死。”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招鲜 藏山镇,打斗还在继续,处处透着凶险,就像那一众藏山镇百姓,只因一位红衣人的窜入,就变成一大片血红。 且这些血红,又变成一大片红衣人。让人大感神奇的同时,也有些于心不忍。 当然,不是说没有打斗,就没有凶险,若是如此,那杨花会外,为何要聚集道盟几大战力呢? 毕竟此处,可是没有打斗。 没打斗也是有凶险的,尤香兰对此,尤为明白,毕竟她脸上的五指印,还有股灼热感,就像被人用烧红的铁块烙印过。 张士似是气还未消,也不知是因为李知焉,还是因为她刚才那番话,怒道:“以后这种玩笑,还是莫要再开,不然张某对你可不会再客气。” 尤香兰恨得牙痒痒,这李知焉到底什么好,他能陪你一生?他能满足你那方面的欲望? 越想,便越气,气不过,也就管不了那么多,道:“他若那么好,你擒我来此干嘛?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于这个问题,倒真难住了张士,不错,擒她来干嘛?若是敌人,照自己以前的手段,自是杀掉了事。 若有放她之意,也不再理会她,为何要掳她到此? 这是他想不通的事情,难道自己怕失去她? 想到此,张士迅速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道:“我擒你到此,自然是不想你给我捣乱。” 尤香兰道:“你擒我到此,又不杀我,我岂不是更容易捣乱。” 张士再次甩头,想必又将一些想法,甩在了脑后,道:“老子就想弄你到此,怎的,不喜欢?” 尤香兰低头抽泣,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道:“你你这浑人,毫不讲理。” 张士道:“老子就不讲理了,怎么的。” 尤香兰哽咽道:“你这样折磨人家,还不如杀了人家算了,也好也好一了百了。” 张士心中一震,面有难色,杀她?每念及此,就让他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史青玉脸上,则多了一丝戏谑,这种套路,她又怎会不知晓,道:“大哥,为何面有难色?” 见门口那个,自称是知焉朋友的漂亮女子与自己搭话,也多了几分亲切,讪讪道:“没什么。” 史青玉道:“你想哄她开心?” 张士听此,马上点头,只是点头后,立马又摇头。 史青玉道:“若有女子如此,你就直接扇她两巴掌。” 尤香兰迅速抬首,眼中透着杀气,直逼史青玉。而张士,则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真的行?” 史青玉道:“行不行,不是试了后才知道吗?” 所以,又一巴掌,落在尤香兰茫然的脸上,她不明白,世间竟有如此耿直之人,说打就打,别人仅仅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而已。 这样的耿直,让她不大喜欢,也让她开始怀疑,她的“痴情蛊”是不是已经失效了。 这一巴掌,亦让史青玉愣在当场,她只是随口说说。 若能因此教训一下这女人,自然最好,若不行,她也不意外,毕竟世间男子,九成九都不会如此做。 严格意义上说,张士不是世间男子,所以他的另一巴掌,又举了起来,说好的两巴掌,那么一巴掌都不能少。 尤香兰连忙展颜欢笑,只是这笑,特别难看,犹如哭一般,也幸好这如哭一般的笑,让她免受了将至的皮肉之苦。 对此,张士喜笑颜开,道:“史姑娘,还是你们女人懂女人,这样子,真的好了许多。” 史青玉听此见此,也只得木讷点头,这种不解风情,倒的确与李知焉有几分神似。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尤香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骂娘,也从来没有一刻,感觉自己与大傻子如此接近。 一直以来,在她眼中,男人的存在,就是以一种傻子的方式,她只需稍稍撩一下裙摆,就能让这些傻子疯狂,她只需稍稍微眨眨眼,这些傻子就会将自己最好之物奉上。 更不用说自己卸去周身衣带,若真要如此,那些傻子甚至连性命都会不要。 念及于此,亦有些失落,难道自己今日,要连栽两次跟头? 她不服气,李知焉那种不解风情的白痴也就算了,这厮明明就贪恋自己的身体和美貌,不可能如此。 在继续示意易敬禹和廖化文不要轻举妄动后,作委婉不舍状,道:“你既不杀我,小女子在此,又惹得张大哥你不开心,所以小女子还是先行告退的好,江湖路远,大家有缘再见。” 不舍之意,流露在逐词逐句间,还特意在张士赠与她的那件外衫上,深深的嗅了嗅,接着道:“这件外衫,可能不会再还给你了,小女子想,在没有张大哥的日子,这件外衫,足以让小女子寄托对张大哥你的思念。” 语毕,便不再看张士,转身向外,准备离去。 张士听此见此,心如刀割,这是他漫长岁月中,从未有的复杂心绪,也让他的世界,突然灰暗,如同这漆黑的夜空。 这漆黑的夜空,尚还有一轮明月点缀,熠熠生辉,而他的世界,则连一只萤火虫都没有。 张士迅速拉住她,不忍她离开,也不知怎么了,他的手,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扯住那双玉手,道:“你要去哪里?” 尤香兰道:“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张士更加心痛,道:“为何?” 尤香兰就这样被他扯住,也没有继续迈步的意思,让杨花会一众老鸨龟公,冷笑不已,则更不用说史青玉了。 尤香兰道:“你不是要去救你恩公吗?你拉住我干嘛,我的存在,不是救你恩公的障碍吗?既然如此,我的离开,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张士看向远方的“白玉翡翠”,那里有他的好友,再看看面前女子。 如此,第一次让他自由为难,心里充满矛盾,以前的他,很是简单,就像这杀人一样,不高兴了,就杀几个,高兴了,也可以放几个,完全凭自己喜好。 想到这,脸上再现为难之色,他不忍放开此女,自然更不会杀了他,要是因此不去救李知焉,也非他所愿。 所以又将为难的脸色,看向史青玉,只因刚才那主意很不错,就是史青玉出的,那么能出上面的主意,自然也能出下面的主意。 史青玉眼中的嘲弄之色,浓郁到要溢出来,似是站在此处,就是等张士望来的,只见她道:“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张大哥你记住,但凡女子如此,你就直接给她两巴掌即可。” 闻此,张士心中一动,豁然开朗,那大巴掌又扬了起来。 而尤香兰,心里大骇,欲哭出来。 这哭,还不能展现出来,只因张士的巴掌,再次耿直的落来,且张士在发现她还是哭相时,一巴掌,又重新扬起。 所以这哭,又只得强行换作笑颜。 笑脸很假,好在终究不再是哭,张士大笑道:“史姑娘,你可真了解女人,还真是如此。” 站在不远处的廖化文和易敬禹,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向半边脸已肿胀,还要强颜欢笑的尤香兰递个眼色,大意是:你这样,到底行不行? 尤香兰杀气毕露,若非张士在场,她定要杀了那个可恶女子。 刚露出的杀气,立马又收了回去,只因那女子又开了口,只见史青玉道:“张大哥,你是不是不希望她离开你?” 张士挠挠头,这样子,倒有了点可爱,也不答话,点点头。 史青玉道:“若你不想她走,这次定要再扇她五巴掌,若是以后,她还有这样的症状,当酌情加倍,切记切记。” 尤香兰吓得花容失色,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正如张士的巴掌,挡住了月光,让她白皙的脸颊,瞬间灰暗。 灰暗后,留下一脸殷红,尤香兰连忙道:“张大哥,我不走了,奴家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走了。” 闻此,张士心情大为舒畅,之前的郁结,一扫而空,拉住史青玉的手,激动无比,道:“妹子,你真是真是神人也,大哥大哥都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大哥向你保证,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白虎张士的事。” 史青玉本就大气,也不在意他拉住自己的手,道:“大哥,举手之劳而已,若以后与尤姑娘相处有什么问题,都可来问我。” 尤香兰听此,一脸黑线,若有这样一位女人为这家伙护航,那么自己的手段,定将大打折扣,冷笑道:“史姑娘还是先将自己的感情路走好,再来教他人不迟。想必那个负心汉还未寻到。” 张士道:“负心汉?可有人负了妹子?” 史青玉淡然道:“一个故人,无甚大事,且过了这么些年,已是淡忘了。” 尤香兰道:“淡忘了?若真是如此,为何要在此处。” 史青玉道:“我在此处,与那人有什么关系。” 尤香兰眼泛不屑,道:“不瞒你说,那人在此处的消息,就是我绣衣坊放出来的,当然,针对的,不是你花蝴蝶,毕竟你还不够格。”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地异象 月色下,俏丽的尤香兰,却平添几分狰狞,此时咬牙切齿,恨恨的盯着门扉处,那史青玉,想必心里对此人的恨,已是到了某个极限。 史青玉倒不在意她如何看,有些黯然,喃喃道:“原来都是假的啊。” 见她落寞,亦是乐见于此,尤香兰冷笑道:“说句实话,以你如今这鬼样子,有什么资格去见那人?” 就在这时,一旁的和尚出言道:“那人就有资格?坏了一个姑娘的清白之身,不吱声就消失于天地间,这种男人有何面目谈资格。” 尤香兰道:“一个淫僧,有什么资格与我等说话?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和尚瞬间脸红,他出现在这里,的确有些不合适,世人觉得史青玉出现在这里,都显突兀,那他的出现,则更显突兀。 若说人们对史青玉出现在这里是惋惜,那人们对他出现在这里,则是唾弃。 不错,就是只要他站在门口,地上就会有一大滩唾沫的那种唾弃。 他以前是和尚,但终是还了俗,穿着与身后这些人一样,也很融入他们的生活。 即是如此,人们还是不会放过他,说什么做一天和尚,一辈子都是和尚,倒也对,那头上的戒疤,可是会跟人一辈子的。 当然,他若实在要掩饰这点,大可拿顶帽子,遮住就是,但他不想,虽然他还了俗,但寺中师父对他,还算不错。 也正是因为不错的师门,让他有了如今这模样,虽算不上好,但也不用再在底层挣扎。 此人正是在拒风口一带失踪的王二虎,至于为何会在这杨花会,与史青玉在一起,想必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暂且不说。 史青玉道:“二虎,你不用理会她,是她没有资格与你说话。” 尤香兰脸上的不屑,更浓,道:“尤某不配和这个淫僧说话?史青玉,就是逐你出师门的吴静师太,也不敢如此与本姑娘说话。” 史青玉懒得理他,将视线移到李知焉处,脸上有担忧,亦有欣慰,没想到数月未见,李知焉已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如此地步,反倒让她多了一些担忧,若他还曾弱小,根本不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如今的她,还能为弱小的他做点事,若强大的他,只能让这种担忧,放在心里。即使携剑相助,也怕是会和吕义财一样,平添掣肘而已。 这种无视,让尤香兰更恨,当她发现,不仅仅是史青玉,全部的人都在无视她时,便有了些抓狂。 在她看来,漠视她,也是一种无声的冒犯。 她很享受男人那种色眯眯的眼神,不仅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还能让她有种掌控感。如此,便代表男人已臣服在了她的裙摆之下。 她也很享受女人眼中的嫉妒之火,那样,同样能满足她的虚荣心,还能让她生出一股优越感。 但是现在的人,都不再看她,让她很是恼火,就连平时看自己,眼里欲喷火的易敬禹和廖化文,都朝那边望了去,这让她接受不了,便带着愤怒的眼神,想一睹究竟。 刚一转头,便怔在原地,与众人一样,再也不看其他,望着那个方向。 在“缚空阵”上方,不知何时,多了一抹云彩,五光十色,若花团簇锦,悬于夜空之上。 彩云之下,哐当一声后,两道黑影迅的分开,沈公子退到剑冢一众处,也不管身上有几处挂彩,望着天上那彩云,怔怔出神。 另一边,一幅巨大的水墨画中,彩云则像一个顽皮的孩子,突然窜入其中。让其中的黑与红,瞬间分开,待红色落在屋顶站定,才看清是绣衣坊柳瑾,此时的他,亦望着彩云怔怔出神,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片刻间,又皱起眉头来。 那乌道之也到了一间民宅上,还画笔于书笈中,水墨画也因此不见,在水墨画退去的空旷处,就独独剩下了那抹圆月和彩云,让人大感诡异。 剑冢一众处。 望着沈公子身上那累累伤痕,张远志担忧道:“大师哥,你没事?” 沈公子似无心此事,不曾回答他,反而问道:“师弟,你可曾见过这种情况?” 张远志抬首向天,他自然知道大师兄所问之事,道:“见过,不过在书里。” 宋大志撇嘴,道:“三师哥,这种现象在夜里见,就已是很稀奇了,你在书里见,岂不咄咄怪事。” 沈公子道:“不错,以我们这般年岁,想必也只有在书里,才能见的着。” 对他这个大师哥,宋大志则要尊重许多,道:“大师兄,你” 沈公子打断他道:“三师弟说的没错,你我出生,均未赶上圣人境悟道,所以他们悟道后的天地异象,自然便只有在书上见到。” 闻此,宋大志心中一震,脸上那颗大痣迅速上扬,嘴巴虚张,讶异道:“大师哥,你说天上那朵‘七彩祥云’,是有人悟道所致?” 沈公子道:“我只是觉得很像,有这个可能,但更多的,还是不理解。” 张远志道:“不错,据记载,这种天地异象的出现,大多与修者悟道有关,也有极少部分是因为民间五谷丰登、政清民富后,才会出现这种瑞兆,但今日出现在这样的夜晚,自然与上面所说无关。” 沈公子道:“正是如此,四大圣人境均是在世,以大道对这方天地的限制,根本不可能有第五位圣人境出现。” 宋大志道:“那可不可能是这里出现了三师兄所说的五谷丰登呢?” 田留志看向地上,那一滩滩血水,再望向不远处,火把耀映下,那一脸血污的藏山镇百姓,打趣道:“师弟,你没脑子,至少也不该双目失明,为何不自己看一看呢?” 宋大志心中不服,再度撇嘴,倒也无话反驳,他有眼睛,自然也看的到,嘟囔道:“我只是胡乱猜测一下,那你们说,这天地异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公子茫然摇头,道:“这也是师兄我不理解的地方。” 青楼杨花会外,易敬禹和廖化文也感困惑,面面相觑后,试图从对方的面上和眼中,寻出一个答案来。 在他俩相望片刻后,又失望的看向那片彩云,试图从里面找出答案来。 廖化文眼中,泛着震撼,道:“易老,你长廖某几岁,见多识广,对此事,有何看法?” 易敬禹道:“老廖,你我不必如此客气,老夫也只是痴长几岁,见识上,不一定比你强,于今日这事,老夫也不甚理解。你说是由圣人境造成的天地异象,好像又少了那么点意思,毕竟几大圣人境悟道时,老夫也有幸见识过。当然,这异象也算大,不时便有遮天蔽月之势,但比起圣人境动辄数千里的天地异象,终是小上不少。至于说因为今日之事出现这种瑞兆,则更加不可能。” 廖化文道:“是啊,四大圣人境均在世,根本不可能人为的打破大道限制。” 易敬禹道:“这就是这道‘七彩祥云’的诡异之处。” 廖化文道:“易老,你说有没有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种天地异象。” 易敬禹道:“不可能,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他自身的规律可循,据书中记载,也从未有这种事情发生,每次异象的出现,都会伴有相对应之事。” 由阵法铸就的“白玉翡翠”,还在缓缓向上。虽惊叹于上方的彩云,但服从命令,乃是军士的天职,在一众大佬未发话前,还是得收起好奇和恐惧,继续控制阵法,收取到手的猎物,完成今日的任务。 再说缚空阵内,李知焉。 外面之人,讶异于其上方那朵七彩祥云,他倒与之前没任何变化,如果说实在有变化,那就是他又胖了不少,而在他对面,何豪珅则不再臃肿,看去像是一个焉了气的皮球,干瘪的附在李知焉身周。 之前的金光闪闪,也变成了乌漆墨黑,从其抬首向天的姿势,以及恐惧的眼神看,像是极度渴望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恶魔。 不错,直到刚刚,他才明白,自己的误判是多么的严重。 此时的他,像一个输的一丝不挂的赌徒,为了守护最后的尊严,试图以逃离的方式离开赌桌。更像一个知道赌场秘密的赌棍,试图将赌场出千的秘密,告知天下。 何豪珅这次,的确输的很惨,在他人生中,从未有的输。 错估了对手,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连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如此多的黑暗能量,即使有命离开这里,也定会生不如死。青云派的何焕生,残废如此,尚有整个青云派对他不离不弃,他的保障,则是他的身份、地位、财富及修为,一旦这些统统失去,那么最先出手的,不用外人,自己家族就能将他啃食了。 不错,就是那些平时对他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族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笑泯恩仇 在杨文光的指挥下,缚空阵缓缓向上,由地底而来。这样的速度,不算快,但对他们而言,已不算慢。 只因这“缚空阵”,可不小,一座能涵盖金山的阵法,自然不会小到哪儿去,这个速度,已是他们的极限。 但对何豪珅而言,这样的速度,着实太慢,只因他心中,还有个天大的秘密,他怕慢了,就再没有机会说出来,此时心里,一边骂着平西军镇的无能,一边又近乎哀求的祈祷平西军镇能快一点,说不出的矛盾。 众执事处,黄俊来行到梅华忠身后,道:“梅大人,你说何大人下去,是为何?” 梅华忠道:“还能为何,自是要教育那小子一番,这小子也真是,让何大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尽颜面,他这样,岂能讨到好果子吃。” 黄俊来道:“只是何大人都下去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梅华忠道:“能有什么动静,被那样一座金山砸中,不死也得脱层皮,何大人下去,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踹几脚,泄泄愤,能搞出什么动静?” 黄俊来道:“可是下去了这么些时间,若为泄愤,也该差不多了,毕竟对一个废物,踹几脚,也就够了,多打几拳,也是无趣,若是打死了,岂不糟糕。” 梅华忠道:“你还别说,真有这可能,听说此子心法霸道,以吞噬他人修为、内力、元素体质为自身养料,极为歹毒,说不得因为吞噬了何大人的金山之后,倒真能蹦跶会儿,与何大人扳扳手腕,就此耽搁一阵,也不奇怪。” 黄俊来道:“要是何大人打出了气,杀了这小子呢?” 梅华忠不置可否,淡淡道:“黄兄,你只是藏山镇的小主事,而我,也只是京安城最底层的知政从事,最好不要超越自己职能范围内的担忧,一是没必要,二是,即便担忧,也于事无补。” 黄俊来道:“梅大人教训的是,不过梅大人可不是京安城最底层的执事,要是梅大人如此想,那黄某就只能上吊算了。” 梅华忠淡然一笑,心中还是喜欢这样的恭维话语,道:“黄兄,我们静观其变,要是一切顺利,我们还可在京安城一道喝酒哩。” 黄俊来故作惊讶,道:“梅大人公务繁忙,而黄某又在千里之外,想倒是想,只是要真喝酒,又不知要在哪个猴年马月咯。” 梅华忠道:“此番在你藏山镇成事,黄兄定是头功无疑,升任京安城,只不过水到渠成之事。” 黄俊来道:“属下哪里敢居头功,这里诸位大人流血流汗,黄某连衣衫都未浸透,不敢不敢,着实不敢。” 梅华忠道:“黄兄,你就别谦虚了,此事发生在你这里,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到时升任京安城后,定不要忘了梅某就是。” 黄俊来心里乐开了花,抱拳道:“自是不敢,若真有那日,还请梅大人多多照应,毕竟黄某已是多年未去京安城。” 梅华忠道:“定要如此,大家共事道盟,本就该守望相助才是。” 这样的话,这样的事,这样两人,可说皆大欢喜,也就在脑海中,展开了对京安城灯红酒绿生活的想象。 想象很好,也就忘了这里是藏山镇,也忘了其身旁不远处的藏山镇百姓,还有那欲喷出火来的目光。 天上掉馅饼,自然是好事,若这馅饼太大,砸烂了你家的漂亮房子呢? 又或者说,这馅饼刚好砸中的,是你本人呢? 当你被砸晕醒来,发现馅饼早已被洗劫一空,这还算做好事吗? 此时的藏山镇居民,就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只是在家里睡了一觉,这所谓的“馅饼”,就砸毁了他们的家园,让此时的他们,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当然,屋子毁了,还可再建,只是再建的屋子,再无那些珍重的人,这还能算家吗? 没人在意他们的想法,哪怕现在看似立场相同的道盟一众,他们也是各说各话而已,于场间形势,他们每人心中都有一把自己的算盘。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正如这从地上升起的“缚空阵”。 不时,顶部就显现出来,准确来说,是一顶长翅帽,不用想,也知道此物归谁,此人是谁。 只是奇怪他为何不自己跃上来,爬上来,飞上来,要采取这样“与时俱进”的方式出场,难道要学梨园子弟那样,在舞台中央挖个坑洞,用傀儡术操控,缓缓从舞台中央升起? 你还别说,这种出场方式,最是为人喜欢,特别是每次拉开大幕布,一众伶官从舞台下面缓缓升起,从漂亮的头饰,再到华丽的衣衫,再到各种角色,最后到大戏开场,那种层层叠加的代入感,至今想来,都还是那么震撼。 难道何大人今日也要玩这处?是不是刚才的“一锥菊残”,让他丢了颜面,要用这种震撼的方式找回来? 找不找的回来不知道,自看到那顶长翅帽起,众人又想起了刚才,一想到刚才,又让人忍俊不禁,也不知是谁开的头,笑声只瞬间,便布满场间。 笑声这东西,本就会传染,人们此时也不再管空中那抹诡异的七彩祥云,而是望着那顶长翅帽,笑的前仰后合。 若是不知情的,定会认为这里在看大戏,且还是看到了那种好笑片段的时候。 再过片刻,就看到了何豪珅只有一半的八字胡须,然后八字胡须便开始抖动,也不知在说着什么,亦或想说什么。 看样子,有些着急,又有些恼怒,特别是看到这些人笑的前俯后仰时,他的嘴巴,已然有些哆嗦,那脸,变得难看的同时,还黢黑一遍。 这样儿,这颜色,又徒增一道滑稽之色,许是不想让其看见自己的笑脸,数位普通的执事便低下头,有甚者,更是转过身子。 对此,何豪珅怒不可遏,在阵法内一通乱吼,只是怒吼后,又显萎靡之态,大口喘气。 他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这让他很气,当然,也让他很急,因为他有一个天大的消息要传出去,他希望这群孙子能安静些,可以笑,但请别笑那么大声。 阵法缓缓向上,他的脖颈也露了出来,他稍稍缓一口气,又对着阵法外大吼大叫。 不叫还好,一叫,就又感觉到了他的气急败坏,若谁被捅了哪里,都会气急败坏,众人也理解。 只是众人也希望他理解,任谁看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忍不住,笑,所以他的气急败坏在众人看来,更添笑料。 道盟执事还有所顾忌,藏山镇百姓在听了梅华忠和黄俊来的对话后,便不再有顾忌。 想着打不过你,但若寻得机会,自也不会呵护着你。 听说大笑能延年益寿,若还能用来作为攻击的手段,何乐而不为? 见这些人肆意妄为,虚弱的何豪珅,有些错愕,一股无力感,忽然涌上心头,心想自己难道要在这样的事情中,结束自己的性命?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特别是心里还有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忽然,眼角余光处,他看到了烧的黢黑的郑行远。 见此,迅速将这种想法抛在脑后,又在里面大喊大叫起来,只是如此举动,只会徒增笑料。 只因外面的人,不再仅仅是简单的笑,而是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不错,以笑的方式,笑的讥讽,笑的嘲弄,也让他感受一番,那“一笑泯恩仇”。 阵法内的何豪珅,一边说着那个秘密,一边咳血,在心中,在嘴里,不知骂了多少遍娘,但终究无济于事,再咳出一口老血后,神情萎靡下来。 带着萎靡之色,看向那操控阵法的杨文光。 杨文光看了远处廖化文一眼后,低下头去,选择视而不见。 对此,何豪珅又呕出一口老血。现在的他,意识开始恍惚。 再看向梅华忠,没想到梅华忠早就用后背做了挡箭牌,且还心道:你两位大佬怎样都好说,可别将梅某拉下水。 阵法内,何豪珅不多的力气,都用在了刚才的吼叫上,再加上一众同僚的打击,此时的他,奄奄一息,他不是没想过寻求绣衣坊一等人的帮助,但宣和殿和绣衣坊历来不睦,最主要的,是他们没有调动军镇的权利,最终还是要廖化文点头才行。 想到这,何豪珅喟然长叹道:“天亡我也。” 紧跟着,头就垂了下去,也不知是气得,还是那未知的黑暗能量起了作用。 柳瑾和廖化文终是看出了不对,迅速向阵法处赶去。 还未等廖化文站定,杨文光已急切道:“廖大人,我观何大人如此,是不是有事?” 廖化文不理会他,而是缓缓向阵法靠近,直直盯着何豪珅那黢黑的脸庞。 杨文光也小心翼翼,紧随其后,并道:“廖大人,要不我们先解开阵法,放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震撼登场 廖化文听此,站定,回头,瞪了杨文光一眼,道:“何大人修为通天,你还怕他有危险不成。” 杨文光不敢再言,心中却腹诽道: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妈的,这就是事实好吗? 待廖化文再行数步,面上终是多了一层疑惑,道:“即便有些意外,相信何大人也吉人自有天相。” 杨文光不敢接话,又只得心道:你他妈还真是人才,好一句吉人自有天相。老子祝你有朝一日,也吉人自有天相。 月色下,那缚空阵似是一座巨型的水晶大殿,矗立在藏山镇中,随着其缓缓向上的姿态,让人对其庞大的想象,有增无减。 阵法内,何豪珅垂下的头,已不再大喊大叫,也因此,少了许多乐趣。 不仅少了乐趣,甚至有种诡异的气氛,在悄无声息的弥漫,让行进的廖化文,眉头越皱越紧。 他与李知焉接触不多,却也知道此人很怪,每一份情报上,都在如此说,但至于怪到何种程度,他还是第一次见,若刚才的稳操胜券都能被他扭转乾坤,那么此人也不用再抓捕了,因为他就是神,对神,自然不能用这种态度,恭敬些,才是其应有的样子。 不过此刻的他,却有些不甘心,他的猜测,又让他有些胆寒。 他不大信神,在世人眼中,他们这样的修士才是神,而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更不会有这种天然的敬畏,进而给自己的道心,造成滞碍。若李知焉真能凭残败之躯,将何豪珅杀了,那只能是他有种我们不知道的手段。 此时的何豪珅,已然露出大半个身子,脸色也不再黑,若一张肉片,贴在空间壁上,在其双肩肋骨处,则插着两柄明亮的宝剑,看去时,犹如挂在村屋中,那不常用的蓑衣。 这种出场方式,的确够震撼,虽与想象中不同,但就震撼程度而言,与梨园从台下升起的舞台效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梨园的观感是是赏心,是悦目,而何豪珅带来的,却是骇然。 人群中,见过何豪珅的,不少,只要见过他,就该知道他那如山的庞大身躯。 而今此刻,他如山的身躯,已然不在,只剩下一张肉皮,就是让那些讨厌他的藏山镇百姓看来,也有些不忍。 不忍过后,再看一眼血泊中的亲人,又会在心里留下一句活该。 轰隆一声,缚空阵从地底完全升起,也让众人看清其中全貌,不敢置信,只因里面没有他们想象中的东西,亦或者人。 廖化文连忙转首,看向杨文光,眼里充满疑惑,有疑惑,便想让眼光尽头之人,对此事解释一二,问道:“为何?” 杨文光一脸茫然,他觉得应该擒下了此人,因为施展缚空阵时,他感应过此人的气息。 那何豪珅下去搞出的动静,他也知道,所以他也是茫然不解,故将眼神,再次投入其中,亦再次搜寻,再次确定。 突然,在他搜寻的眼中,何豪珅腰腹处,有了一丝动静,动静越来越大,也将众人的视线,聚集了去。 在缚空阵南面,正对张士这方,众人早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也因此,有人欢喜,也有人忧。 尤香兰虚张着嘴,小手轻掩,难以置信。 易敬禹则不同,他的眉头,愈蹙愈紧。 欢喜的,自是张士和史青玉,他们太清楚这种情况代表什么。只因他们都曾见过。 阵法中,赤霄和清影离开何豪珅的双肩,两道剑鸣,向左右的空间壁刺去,直直扎在其上,那空间壁,也如受了重击的花瓶,裂痕如雷纹,沿着上下左右,向西面八方蹒跚而去。 失去了赤霄和清影剑支撑,又被吸干了的何豪珅,如戏剧开场时那块大幕布,缓缓向下,似是要为一场好戏,拉开序幕。 当何豪珅这身干皮完全褪去,场间也多了一个黑人,准确来说,自头部向下,直到脖颈入到衣衫内,全身黑疤,若一个泥塑的陶俑。 只是这泥塑的陶俑,好似一个拙劣工匠所完成的作品,周身一点都不光泽、也不整洁,甚至有部分地方,“泥土”还在簌簌往下掉,让人误以为他,经历过千年的样子。 虽感慨“工匠”手艺不如人意,但“工匠”却感叹众人太过肤浅,在黑疤掉下的地方,里面之物,也能因此窥见一斑。 月色下,黑疤落下的空洞处,白皙的肌肤,闪烁其间,如新生的婴儿一般。 黑疤还在向下落,这新生的肌肤,也随着黑疤的落下,越来越多,从数个点,到融合成一整个面。 不错,正是李知焉的面。 一张清秀的脸面,出现在场间。不过这清秀的脸面,却是许多人不愿见。 也许他们愿意见到,一张鼻青脸肿的脸,一张满脸血污的脸,但绝不愿意见到,如此干净清秀的脸。 走近一探究竟的廖化文两人,迅速闪到一边。 廖化文再次带着疑惑,看向杨文光,质问道:“为何?” 杨文光哭丧着脸,道:“大大人,属下也不知情。” 廖化文道:“你可曾说过,这缚空阵足以困住此人?” 杨文光道:“属下的确曾说,可是属下也不” 廖化文一个冷冽眼神,便已打断他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杨文光只得改口道:“属下这缚空阵,即使是一位空境后期高手身陷其中,也逃脱不了,何况这样一个小子。” 廖化文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廖化文手指,杨文光再次看向场中,第一次对自家阵法有所怀疑,不大自信道:“属下也不” 只是“知”字还未出口,廖化文阴鸷的眼神又送到,又只得改口,委屈道:“那是自” “然”字刚到嘴边,咔嚓一声,缚空阵就真的如那“白云翡翠”,被人用剑戳了个稀烂,散落在藏山镇内,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李知焉提着夜魇剑,赤霄和清影绕着他来回旋转。 只见他挥剑一斩,那残留在身的黑疤,便随这一挥,落了个干净,说不出的潇洒和写意,有情窦初开的女子在场,定会心旌摇曳。 藏山镇百姓见此,自也可如此说,只因李知焉此刻的震撼登场,完全就与他们心中的神仙人物重合,心旌摇曳处,亦有些心驰神往。 不过立马又想着自己资质有限,因此有些黯然神伤。 廖化文等人,自然就真的是心旌摇曳,李知焉带着这样震撼的出场,缓缓向他们走来。让他们不自觉退后一步,看向这个人,再看向他手中那把剑。 更让他们震撼的,则是他头上,那片七彩祥云。 许久未动的七彩祥云,此时随着李知焉的脚步,向他们缓缓逼近。 此情此景,让屋顶上的柳瑾,眼眯成一条缝。 廖化文已退到众执事前方,随着李知焉前进的脚步,还在向后。 后退中,梅华忠却行到廖化文处,不可思议道:“大人,这是?” 杨文光道:“难道这小子破入了圣人境不成?” 廖化文咽下唾沫,故作镇定,道:“应该不是,若是圣人境,他身上那威压,就足以让我等心生恐惧。” 梅华忠道:“那他头顶的七彩祥云,是什么意思?” 廖化文怒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杨花会门口。 史青玉斜靠在门扉上的身体一用力,她那慵懒的身子,便直了起来,行到张士右侧,道:“张大哥,小妹没看错,知焉难道晋入到了圣人境?” 张士双手,环抱于胸,面上露出许久未有的轻松之色,笑道:“你们人族界定的几大修行境界中,他应该还未到圣人境,而是入了那破空境。” 史青玉听此,同样觉得惊讶,这样年轻的破空境,同样很了不起,在有记录的历史中,也是不多见,故为他开心的同时,也为有这样一位朋友感到骄傲,道:“可是从未听说踏入破空境就有天地异象的。即使如东坡先生当年,也未出现这种情形。” 于人类中的至强者,张士天然带着一番不屑,道:“什么东坡,南坡,知焉就是知焉,别人不出现,难道他就不能出现。从来没有,难道就不能破例一次。” 史青玉道:“小妹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知焉是我朋友,他能有如此成就,我也替他高兴。” 发现说话之人是史青玉,张士一下反应过来,将看向李知焉的视线收回,脸色瞬间变作谄媚,道:“原来是史姑娘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尤香兰在旁,白他一眼,冷哼道:“你以为是我,对?” 张士不置可否,继续看向李知焉。 就在此时,易敬禹若一堆流沙,忽然塌陷下去,再出现时,已站在柳瑾身侧。 尤香兰抓住机会,一蹬腿,试图离去,只是刚跃出地面,就被张士扯了下来。 张士不解道:“为何?” 尤香兰更是不解,道:“老我还要问你为何呢?” “娘”字未出口,便是原因所在。 青楼杨花会外,响起几道噼里啪啦的耳光声,所有的“为何”,都烟消云散。 站在张士身后,尤香兰摸着红肿的脸蛋儿,伤心欲绝,恨恨的看着与史青玉聊得兴起的张士,恨恨的看着史青玉的笑靥如花,恨恨的看着他们目光的尽头,李知焉。 第三百一十七章 作鸟兽散 就在刚才,李知焉已正式踏入破空境,这不仅让敌对的道盟一众接受不了,就是年龄相仿的剑冢四子,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想着同样的年岁,自己一等人何其艰辛,才有今日的成就。 而此人,据说修行岁月一年未到,就有如今的成就,让人怎能心平,怎能气和。 宋大志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咬牙道:“大师哥,你说他踏入了破空境?” 沈公子道:“不错,还不是一般的破空境。“ 默然良久,接着道:“若是一般的破空境与之对敌,在其手中,定讨不到好。” 张远志道:“师哥,为何不会是圣人境呢?毕竟他头上的七彩祥云,可是只有悟道成圣人境时,才有的天地异象。” 沈公子凝重道:“你我皆非圣人,但也见过圣人境,自也感受过圣人境的威压,如今的他,还谈不上圣人境。最主要的还是,沈某此刻,还有与他一战的勇气,若是圣人境的话,沈某见他,自是要绕道而行” 宋大志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恶毒的功法才有如此成就。” 沈公子道:“师弟大可不必如此说,修为之事,从没有侥幸,有些人靠勤奋,有些人靠天赋,有些人,则靠幸运,你不能说他幸运得到的修为,就是假的,若你这样想,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宋大志有些悻悻然,撇嘴道:“大师哥说的是。” 张远志摇头,又付之一叹,也不知是欣赏,还是叹惋,许是欣赏对方如此年纪,就能让天下人叹服,抑或叹惋自己如此年纪,还只能缩在此处,不能执剑发声,兴许两者皆有,此时心种,五味杂陈,道:“踏入破空境就能引来天地异象,真是了不起。” 沈公子喃喃附和道:“的确了不起,还从未有人如此。” 不过马上展颜,继续道:“看来沈某的挑战对象,又要有趣一些了。” 张远志自嘲道:“大师哥你还有希望,而我,恐怕就只剩下绝望了。” 宋大志道:“一个破空境初期而已,值得两位师兄如此?” 沈公子噗嗤一笑,被这句话逗的不行,然后似笑非笑,道:“李知焉可不是普通的破空境初期,四师弟刚刚说你无脑,我还觉得用词不妥,此时看来,四师弟是对的,你为何不用眼睛看看呢?” 听此,宋大志竟真的看了过去,就在其对面,李知焉将众执事逼的步步后退。 不错,一个破空境初期,光是气势,就将以破空境后期为首的廖化文等人,逼退了那么远。这样的破空境初期,能是普通? 一个一踏入破空境,就能引起天地异象的人,会是普通? 自然不普通,就是普通的破空境,对干猴儿一等人而言,也不普通,此时的他们,就在道盟一众的最后面,看着这个不普通的破空境少年。 干猴儿还好,肥猪王吓得直哆嗦,就在刚才,他也看到了那块“大幕布”,所谓兔死狐悲,他不可能一点感受都没有,相反,他一想到那块肉皮,就忍不住心惊肉跳,只因在他的认知中,何豪珅就是如天一般的人物。 这天一般的人物,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一生,而他,只是道盟边疆的一个小执事而已,恐怕被这家伙简单一抽,就会变成那瘆人的肉皮。 只见他牙齿上下打架,道:“猴猴子,你说我们会不会像何大人那样,被这魔鬼抽的只剩一张皮。” 干猴儿一个响头敲过去,示意他小声一些,此时同样惊惧,小声道:“以我的识人术来看,这家伙行事虽如恶魔,却也不会针对你我,只要我们不去主动招惹他,激怒他就行。” 肖大福道:“还识人术?刚刚不是” 干猴儿打断道:“刚刚你以为我看错了吗?我告诉你,刚刚废剑老被他抽的只剩一张皮,定有其他原因,你不会想啊,要是他对废剑老真如此残忍,吕至诚还会舍去最后的残魂,也来助他吗?” 肖大福道:“然后呢?” 干猴儿道:“然后就是候某没错。” 竹竿儿道:“猴子说的没错,今日若想保住性命,千万别激怒此人,相信以他的格局,定不会为难我等。” 刘久仁道:“若他如疯子那样,无差别攻击呢?” 干猴儿冷哼一声,道:“那就只有自认倒霉,就在刚才,我也在反省这些年所做之事,若是不纠正,长此以往,总有一天我们还要踢到这样的铁板。今晚若被这小子杀了,也算报应” 肥猪王哭丧着脸,道:“可是我不想死,我还有老爹老娘,还有几房妻妾,我舍不得。” 干猴儿道:“你那几房妻妾,还不是抢过来的。” 肥猪王惊讶道:“猴子,这可不像你,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干猴儿道:“在我们中,侯某的确爱出馊主意,侯某也从不认为是对的,但侯某也有对的时候,比如那场战役中。” 竹竿儿道:“说那么远干嘛,先想着怎么保命再说。” 干猴儿道:“都说了,李知焉不会与我等过不去的。” 话音刚落,一道火龙之术,就扑了过来。将肥猪王一等人,吓得大呼小叫。 “猴子,你不是说李知焉不会与我们过不去的吗?” 李知焉的确不会针对他们,不过在他们前方,有他要针对之人,比如廖化文,只是这针对之人。 所以这火龙,也就只好针对他们了。 火龙过处,留下一地焦黑,也留下几个焦黑的尸体,李知焉淡然一眼,不悲不喜,他非圣人,这些人之前要杀他,那么就要做好被他杀的准备。他可以支持慈灯大师的决定,可以救下九湖城的普通百姓,也可以完成吕老伯最后的心愿,但不会做那博爱的“圣人”,只因有些人,是真的无趣,怎么也让他喜欢不起来。 当然,他也不会特意去找这些人的麻烦,毕竟这样之人,着实太多,而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若将时间花在这些无趣之人身上,同样无趣。 但若真遇到,他也不介意随手为之,就如干猴儿说的那样,自认倒霉。 月色下,雨下的蹊跷,来的突兀,让人直感怪异。 不过廖化文等人可不会如此想,他们知道,这是修士的法术,这修士也非他人,而是欲索他命的李知焉。 蝙蝠迅速凝实,幻化成廖化文,他同时也知道,在当下的李知焉跟前,场域已没了作用。 只因这样的雨点,比起他的蝙蝠,更多。就短短一会儿,整个藏山镇的雨水中,就躺下了一大片蝙蝠尸体。也让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李知焉提着夜魇,缓缓向他走来,而赤霄和清影,则分别与梅华忠和黄俊来战在了一起,一座金山,与何豪珅出手时,几乎相同,迅速升空,悬在杨文光和他的平西军镇上方。 以少年之姿,以一敌四,不可谓不震撼。 某座民房屋顶,柳瑾和易敬禹立于其上,下方街道的打斗,在他们眼里一清二楚。 这样清楚的打斗,却让他们不大满意,易敬禹道:“坊主,你说我们今日的任务,还有几成把握。” 柳瑾眉头蹙紧,抿起薄薄的嘴唇,两种神情,忽然展开,看往缓缓向场中靠去的张士,再看看不远处的乌道之,道:“如果是失败,那就是十成。” 说完,几个闪烁,就飘向了藏山镇外,留下一抹红影,越变越小。 此话后,易敬禹也如流沙,散落一房顶的蚂蚁,再也不见其踪影。而那只麻雀,一个展翅,也消失在了夜空中,留下张士身后的尤香兰,脸色苍白。 绣衣坊行事,就是如此,一旦确定不能成功,撤退,就是唯一选择。退到暗处,隐忍蛰伏,相机而动。 廖化文早知绣衣坊的人靠不住,他只恨这无知的少年,为何要寻到他,挡下一剑后,传音入密,然后其身旁一亲信,便径直跑了出去。 李知焉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出去到底是为什么。 一道巨大的土墙,突然出现在他要去的路途上,李知焉淡淡道:“我劝你莫要如此,李某虽也救人,但李某杀的人,却比救的人要多。” 趁此机会,廖化文迅速跃起,一只巨大蝙蝠,犹如蛮荒时代的巨兽,飞向夜空深处,向藏山镇外飞去。 蝙蝠口中,尚有人语传来,只见他大吼道:“平南军镇,西府军镇,益州军镇听令,破云阵,陨石阵天罡阵,起!” 李知焉一指,夜魇便飞了出去,接着一道惨叫,夜魇又飞了回来,独留下廖化文一句颤抖的狠话。 “李知焉,今日之仇,廖某他日定将加倍奉上。” 这样的狠话,在哆嗦中说出,在逃跑中说来,除了听着有些好笑外,生不起任何惧意。 毫无惧意,李知焉却皱起眉头来,只见圆月中,一只不和谐的巨大箭簇,带着箭身,很快占满圆月,让人不寒而栗。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六亲不认 如今的廖化文,的确可用六亲不认来形容,只因他的六亲,已被这些同僚出卖,对同僚,自然可轻易做到这点,可说毫无心理压力。 不时,圆月中的箭镞,就落了下来,直接砸毁一栋民宅。 这样的箭簇,真的很大,而这样的箭矢,又真的很多,铺天盖地。 那巨大的箭矢中,还有他物,比如,巨大的石头,巨大的火球。 裸露在街道,裸露的院墙,裸露的藏山镇百姓,即使在火把耀映下,也显得苍白无比,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每一只箭矢,每一颗大石落下的地方,都如同砸在了他们心上。 当然,也有直接砸在他们身上的,还因此引起一片慌乱,四下逃窜。 这些人中,一年长者,看向李知焉这边,他知道,若让这些火球、大石任意落下,那么世间将再无藏山镇,或许有,至少也不再是他们的藏山镇,此人也许有办法救下这个镇子,以及这个镇子的人。 由于刚才之事,这人不一定会帮他们,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还是决定丢下老脸,去试一试,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什么事都不做更好。 只是他刚行到半途,李知焉就掠向了半空,只一瞬,一个占据藏山镇一多半的小天地,就出现在了藏山镇下方,也笼罩住慌乱的藏山镇百姓。 见此,藏山镇百姓终是不再慌乱,只因他们知道,自己已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虽然这里比起藏山镇,更加偏远,更加荒寂,但空中,终是没有那要命的大石和箭矢落下。 也不能说没有,那箭矢,依然如雨下,只不过空中那人,为自己一干人挡下了全部箭矢和大石。 同样慌乱的,还有道盟一众,慌乱的同时,还带着浓郁的恨意,望向藏山镇外,一股被人背叛之感,让他们心痛的同时,也骂起了娘。 骂谁的娘,自然是廖化文的,他们想不到,此人如此阴毒,为了自己逃出生天,竟拿他们的性命,换取逃跑的时间。 干猴儿一等人,盯着空中砸下的巨物,东躲西藏,他们不是没想过,去李知焉那方小天地内,暂避一时。 但身着这样的服饰,做着之前的事,即使有那老者的老脸,他们还是丢不下,不说李知焉容不容得下他们,就是里面那些小镇住户,在这样的关头,也会剁了他们的。 只因这样的箭矢,是以“道盟”的名义发出的,而他们,刚好就是道盟执事,虽然很普通,但也的确是。 此时肥猪王半依在墙角,大口喘息,双手捂着大腿,露出痛苦之色,想必刚刚砸断的大腿,让他很是难受,只见他虚弱道:“猴猴子,你说的对,李知焉的确不会杀我们,只是你没算到,杀我们的,会是我等一直仰慕的道盟大佬。” 干猴儿谨慎盯着半空,腰部半弓,双手作拉扯状,随时准备转移胖子,听他如此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要是老子的识人术真可做到人人看透,老子也不用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肥猪王道:“猴猴子,你说这些东西,还要落多久啊,我有些受不了了。” 干猴儿道:“你给老子坚持住,你受不了,老子更受不了,你也不想想你这身肥肉,每次转移要费老子多少时间。” 肥猪王道:“猴子,你为什么要救我,不不管为什么,我都要谢谢你。” 干猴儿道:“谢就留着以后再说,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明白,若在今日之前,我定会弃你不顾,但今日后,我却要试试救一救你。” 肥猪王噗嗤一笑,笑的很难看,道:“为何?难道今日的你,和昨日的、前日的,不一样?” 干猴儿道:“少那么多屁话,你为何不去问李知焉,他为何要救那些与他非亲非故的镇中百姓,你又看他知不知道。” 肥猪王干咳一声,有些激动,也因此嘴角带出血来,道:“猴猴子,你你不会喜欢上那少年了,这可不像你。” 干猴儿道:“喜欢,自然喜欢,若以做朋友的角度来说,他定是一位不错的朋友。怎能不喜欢。” 肥猪王揶揄道:“又是你的识人术在作祟?” 干猴儿不理他的嘲讽,感慨道:“这倒不是,因为他很像年轻时的我。” 肥猪王又是噗嗤一笑,似是扯动了伤口,又嘶的一声,片刻后,道:“拉倒,猴子,你虽然今日救了我,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 干猴儿撇撇嘴,啐道:“老子说年轻时,那股子行侠仗义的干劲。” 月色下的藏山镇,已不再如水墨画一般,倒有了些远古遗迹的味道。这让乌道之皱起眉头来。 只见他几个闪烁,就去了藏山镇外,他想问问,这样畜生的行为,是否有违天道?是否有违人道? 剑冢一行也没闲着,像这样无差别的攻击,他们也不可能闲着。 他们倒是能轻易避开,但也想多做一些事,至少四人处,近百米内,不会有箭矢、大石落下。 所以此处,也由四人,变成了数百人。对此,他们很是满意。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一件愉悦之事,不为其他,只为事情本身。 平西军镇,这支数千人的军队,此时却有些落魄,只因他们人多,足足有数千人众。 他们之中,也不乏武艺高强者,但更多的,还是修为低下,虽比普通人强,但也强不到硬接天上的箭矢和大石。 当然,被动接也不行。 所以军镇一片大乱,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终还是与普通人不同,即使伤亡惨重,严明的纪律,还是在执意坚守。 杨文光眼中,一片血红,许是被廖化文的无耻激的,抑或地上躺着的,是自己多年的生死兄弟。 突然他心一横,挥动令旗,一众军士,就沿着阵眼有节奏的运动起来,场间再次出现那如“白玉翡翠”的缚空阵,看去晶莹剔透,晶莹剔透处,则是一众带甲军士。 杨文光摇头直笑,心中叹道:真是讽刺啊,杨某此阵,曾困缚当年凶名赫赫的魔族战将,今日无奈,却要困缚自己,作茧自缚,大抵就是如此。 箭矢如雨,击碎了藏山镇大半的民宅,同时也击碎了黄俊来的梦想,那个踏足世间最繁华之地的美梦,若泡沫一般,被击的粉碎。 李知焉已收剑还匣,无心管他,但他,却因此有些失落,在他看来,这样的京安城,还值得一去吗?这样的人,还值得跟随吗? 出现这种疑问的,还有梅华忠,若能活下去,他倒是要去京安城,因为他的家,他的事业都在那里,他必须回去。 所以他只需考虑后面那个问题,这样的人,还值得跟随吗? 没人回答他们,就像一个被大人遗弃的孩子,有些仿徨无助。再回顾前半生,发现自己这些年,除了荒唐外,毫无乐趣。兴许在平时看来的乐趣,也不过是一种无趣而已。 这样一事,在任何太史公笔下,也罄竹难书,定要受世人唾弃。 只因这样一事,在书中叫做“屠城”。 屠城还在继续,且愈发猛烈,张士慢悠悠走来,在其头顶,也有大小不一的箭矢、大石游过,但还未有真正落在他头顶的。 因此,他身后自然也跟着一大群人,大多来自那座倒塌的青楼内。 张士道:“知焉就这点不好,你管这些腌臜之物干嘛,死了便死了,与你又没多大关系。” 史青玉道:“若知焉如你所说,他还是知焉吗?” 张士一叹,也感无奈,道:“只是他这样,就得搭上张某那样,哎。” 史青玉笑道:“那样?” 张士道:“还能那样,自然是帮他救这些讨厌的蝼蚁。” 史青玉一个媚眼,嗔怪道:“你讨厌人类吗?知焉也是人类,奴家不也是人类。” 张士挠挠头,道:“我倒不是讨厌你们,我只是觉得很麻烦。” 史青玉大概知道了这货的身份,最近李知焉风头正劲,传言他身旁有白虎护佑,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谁,道:“张大哥有办法解决此事?” 不错,若只是麻烦,自然就可解决。不能解决的,那叫疑难杂症。 张士道:“不急,等这群孙子受些苦再说,也顺便让知焉明白一些道理,不然每次这样,总有一天会搭上性命。” 史青玉对此,倒是颇为赞同,但还是为他辩解道:“知焉常居深山,这样子也不奇怪。” 张士道:“这我自然知道,要不是如此,我与他也结不下这份缘。” 史青玉道:“是啊,知焉他为人单纯,要是没有张大哥你,说不得还要遭多少罪呢?” 张士再次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没人不喜欢马屁,神兽也不例外,道:“那倒是,大妹子,你看我这嘴,就是救知焉造成的,若不是如此,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那叫一个英俊。”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上、人间 月色下,张士的香肠嘴,如峭壁上的怪石,显得突兀。 不过在他看来,却不如此,反倒是无比荣耀,此时还饶有兴致的去拨弄两下。 尤香兰见此听此,撇撇嘴,心道:你这英俊真是瞎了老娘的狗眼。 不过见张士望来,又低下头去。 史青玉干咳一声,也有些不适,道:“那倒是,张大哥若不英俊的话,尤姑娘也不会喜欢,是?” 说到这,还特意加重语气,向尤香兰看去。 尤香兰恨的牙痒痒,不过脸上挂着的,却是笑意盈盈,道:“不错,就是现在的张大哥,也是清秀玉面,仪表不凡。” 只是这样一句话,再加上那裂的更大、更嚣张的香肠嘴,让人实在不理解这句话。 之所以更大、更嚣张,是因为张士很满意这句话,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一个放浪。 后方之人见他如此,也只得随他,讪讪笑个不停,毕竟要仰仗他躲过今日,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藏山镇外,几大军镇沿着某种阵型摆开,如洪荒巨兽匍匐在平原之上。 在其前方,军镇主事手执令旗,有节奏挥动,在这样的挥动下,大火球,大箭矢,大石,如登门造访的宾客,纷至沓来。 乌道之则相反,好似此间主人,从镇内掠出,似对这样无理的宾客不满,一出镇子,就掏出一支硬毫来,向空中一划,硬毫也的确够硬,正如他画出的山一样,有棱有角,自半空中落来。 军镇前方,廖化文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冷笑的脸上,突然僵住,道:“乌先生,看在墨翟先生的面上,之前的事,我道盟便不与你计较,若今日还要纠缠的话,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乌道之怒极反笑,道:“天下人,天下事,乌某怎么就越界了?倒是诸位,行如此恶毒之事,可符诸位道心?” 廖化文道:“相信乌先生也知内情,藏山镇内,有我道盟重犯,行此事,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样一个恶魔,再让他逍遥法外,不知还有多少个藏山镇要被其毁了,与其毁十个,不如毁一个来的划算。” 乌道之道:“乌某不想与你讨论李知焉之事,乌某只想告诉你,这样下去,不仅捉不住李知焉,还会让整个藏山镇百姓遇难。” 廖化文道:“若真如先生说,廖某罢兵而去又无妨,但据探子来报,那里的人们,不是活的好好的?” 乌道之怒道:“你” 乌道之忍下怒意,接着道:“那是因为李知焉在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廖化文道:“这可就奇怪了,一个逃犯,一个恶魔,会行如此荒诞之事?会不会是乌先生看错了,你不妨再去看看,是不是那李知焉,胁迫我藏山镇百姓,来为他解我道盟之围。” 闻此,乌道之突然大笑起来,他发现自己常居深山,也变得与李知焉一般傻了,有些人啊,是不能讲道理的,便道:“廖大执事,不妨告诉你,我点墨门在某些方面,也与你们很像。” 廖化文疑惑道:“什么方面?” 乌道之道:“不讲理这方面。” 言罢,虚空一划,一只黑色麒麟,便如从九天降临,向廖化文奔去,而刚才的大山,也在此刻落了地,砸出一个大的空档,化成墨汁,消失不见,也因此,砸乱一处军镇的阵基,亦让众将士自乱阵脚,不敢再次施法。 就在这时,廖化文脑海中,凭空出现一个老头儿,那个暴躁且护短的老头儿。 只因听了大徒儿身死道消的消息,就让当年的魔族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老头儿。 此举,硬是逼得魔主出手,大战了三天三夜后,才就此罢手,倒不是因为他怕了魔主,而是他的其他徒弟也遇到了麻烦,不然这护短的老头子,定要与魔主来个鱼死网破。 过了这么些年,要不是经人提起,倒是忘了此事,廖化文小心翼翼看着奔来的麒麟,他知道,今日要擒下李知焉,再无可能,但他不介意道盟的损耗,只要这种损耗不是他本人,他就无所谓。毕竟现在的他,已了无牵挂,从他突破场域伊始,他就不再为任何人顾虑。 所以他一招手,军镇若巨兽,向乌道之冲来,并迎上他的神通,麒麟。 少时,两大军镇分前后两个方向,将乌道之困在中央。而其他三大军镇,则继续向藏山镇投掷箭矢、大石。 此时的李知焉,给众百姓的感觉,就是神只,只见他滞在半空,月色下,熠熠生辉,将飞来的箭矢和大石,均挡在了场域外。 这样一事,颇费内力,毕竟要保护的人,实在太多,保护的人多,箭矢自然也就多。 即使跨入到破空境的他,也有些吃不消,毕竟外面的,可是五大军镇,这样的阵容,齐云榜的大人物,都不一定吃得消。 好在那位书生出去后,箭矢倒少了许多。 不过长此以往,终有枯竭的一刻,心想自己还是年轻了些,内力有所不继。 若让其他年轻人知道他如此想,定又要腹诽他真是虚伪。 李知焉下方,那老者担忧的看着李知焉,大多人将他看作神只,但他并不会真这么认为,因为年少时,他也曾踏入过修行门槛,虽未有多少成就,但见识上,终是与这些人有很大不同。 此时员外扮相的男子走来,正是之前与吕至诚相识的陶员外,道:“大哥,你可看出了什么?” 陶员外的大哥,外号陶朱公,正是三七商会的重要成员,只因陶家在此地,是响当当的家族,与朱玉群那种傀儡会长不同,他们在三七商会内,真的具有一定的话语权。 陶朱公道:“正强,这李知焉乃是一少年,就算惊世骇俗,也不能长久支撑,若他支撑不住,我等只怕是唉,也只有交代在这里。” 陶正强道:“那怎么办?” 陶朱公道:“千万不要熬到李少侠油尽灯枯,我们这段时间内,定要想办法自救才是。” 陶正强道:“怎么自救?” 陶朱公道:“有序的撤出这里,撤出藏山镇,日后再做计议。” 陶正强忿忿不平的同时,也有些落寞,道:“日后?日后这里将再无道盟。” “不错,以后这藏山镇,将再无道盟,非要有,那么最先就没有我老张。” 有几人也听到了陶朱公两人的对话,便插口说道。 说起这事,一时间,群情激奋,许是不知罪魁祸首是谁,有甚者,直接骂起了黄俊来的娘,让不远处的黄俊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自此看来,他也算是一位受害者,看向肩上稀烂的伤口,也让他明白,这天上掉下的,从来就不是什么馅饼,而是实实在在的箭矢和大石,会要命的。 陶朱公示意众人停下,场间立马就安静不少,只见他道:“李少侠的神通可厉害?” 众人道:“厉害,自然厉害。” 陶朱公道:“但人力有所穷,想必大家都知这个道理,今日李少侠已为我等做出许多,所以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不该再连累他,至少不该成为他施展神通的掣肘,毕竟吕会长的前车之鉴,亦还历历在目,大家伙儿说说,可是如此。” 众人道:“自该如此,李少侠对我等,已是仁至义尽。” 陶朱公道:“不错,老夫知道,有些人不愿,但我还是要说道说道,这里是我们家园,我们每个人都不愿舍弃。不过生活有时不得不迫于个无奈,对,所以今晚,我等藏山镇百姓,要暂时撤离我们的家园。一来,不给李公子添乱,二来嘛,舍弃,是为迎来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有人深望一眼周边,残垣断壁,火光冲天,喃喃道:“走,倒是可以,至于更美好的未来,我倒是看不出来。” 陶朱公道:“破而后立,不要怕失去什么,有些失去,不一定是件坏事,比如你身上的病痛,失去了,不正是件好事吗?” 众人好似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说话。 陶朱公便接着道:“从现在开始,由老朽选出一百人,再由这一百人带领其他人,到藏山镇外,避过今晚再说,大家伙儿说,可好?” “好” 不时,就选出了一百位身强体壮的年轻汉子,再由这一百位年轻汉子,引领着众人,若蚂蚁般,让到了镇子外。 再回首时,多了许多不舍,不少留恋,这里的记忆,这里的人,都值得如此这般。 当先行到镇子外的,是位少年,与李知焉年龄相仿,在他身后,则是百十来人,众人见他不走,有些疑惑,但瞬间明白过来。 只见这少年,朝镇子跪下,三叩首后,不再说话,率先而去。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说话,百十来人整齐划一,朝镇子上空,那抹淡淡的身影拜去。 许是会传染,抑或经前面些人如此之后,形成了惯例,出得镇子的众人,都朝那个方向跪拜。 张士也看到了这边动静,让他有些意外,突然他对“人”这个词,有了重新理解, 虽然较之以前,又复杂了许多,但却让他心里,多了一丝温暖。 毕竟有人情味,才能叫做人间。若连这点都没有,算哪门子人间。 第三百二十章 大势已去 镇子南面,退到军镇后方的廖化文,也大概知晓藏山镇的情况,所谓大势已去,大抵就是如此。 他知道许多,同时,也不知道很多,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变成了当下的局面。 明明大好的局势,怎的就急转直下,明明何豪珅凭神勇之躯下得地底,上来时,就成了一张干皮。明明李知焉已身负重伤,上来时,却变为了神勇之躯。 让他诧异的同时,也感心惊肉跳,好在这里有许多盾牌,如当年魔族入侵时一样,他可以选择一个好的地点、好的时间退去。 事出突然,一道雷霆,若暴怒的帝君,悬于几大军镇上方,也如前来问罪的地府使者,让人不由得的心惊胆战。 令旗妖娆,随夜风乱舞,亦如令旗的主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并朝廖化文望来,眼神中,恐惧的同时,也充满担忧。 如此换来的,却是廖化文冷冷一句。 “继续进攻,抗命者,斩。” 不用抗命,也等同于斩,只是方式不同,结果,却是殊途同归。 若一人粗的闪电,自空中落下,落在军镇中,让一些军士来不及呼痛,就化为灰尘,也将极富韵律的阵法,打的稀烂。 张士领着众人,自镇子内行出。目及四周,搜寻着那只可恶的蝙蝠。 就是那只与人一般大小的蝙蝠,也可如苍蝇那般多的蝙蝠,最后让他有些失望,在他看来,如此容易搜寻的一人,竟然没有出现在目及处。这一点,让他很是愤怒。 更愤怒的,却另有他人,比如,几大军镇的主事。 愤怒的同时,还让他们多了一些其他情绪,比如说,失望,再比如说,自责,自责自己为何要带兄弟们来掺和此事,自责自己既然带了兄弟们掺和此事,却没有安全的将他们带回去。 与乌道之对敌的两大军镇,也因此停下,向乌道之一拜,从交手中,他们已然知晓,此人值得一拜,除了没有如张士那般下杀手外,还因乌道之的缘故,让他们两大军镇免于那雷霆一击。 乌道之颔首,此时一人从军阵中行出,道:“在下镇南军镇主将狄云,见过乌先生。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先生见谅。” 乌道之道:“不必客气,狄将军也是有命在身,如今廖化文已去,将军也不用再为难乌某了。” 狄云自嘲一笑,道:“先生就莫要取笑末将了。” 就在此时,乌道之后方,一军镇主事也急匆匆行来,并抱拳道:“镇西军镇主将萧成,见过乌先生,狄兄说的对,先生不要为难我等才是,今日之后,我萧成及兄弟们,欠先生一个人情,需还时,吱一声即可。” 也不多话,说完后,便欲率众而去,只是那抱拳未撤回,就凝固在了原地,自然更谈不上走。 “站住,老子叫你们走了吗?” 话语粗鄙,不过听来,却有一股霸气,当然,只要实力强大,打个喷嚏也是霸气的紧,更不用说放屁。 要做到粗鄙与实力结合,自是从镇子行出的张士。 狄云和萧成皱起眉头,他们自然知道此人是谁。 即是知道,便对其有所忌惮,传闻此兽可非善茬,且又独身在外,与他纠缠,定讨不到好处,狄云道:“想必这位是白虎大人。” 张士道:“你他妈还知道叫我大人,射老子的时候,你怎么就忘了。” 狄云道:“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见谅。” 张士道:“之前你不谅解谅解老子,你们廖大人呢?” 说起廖化文,众军士均咬牙切齿,骂骂咧咧,特别是不远处,那被张士搞得灰头土脸的其他三大军镇。 萧成道:“小的不知廖化文去向,若是刚才之事触怒了白虎大人,大人尽可问责于萧成。” 见此人态度不错,张士也缓和了一些语气,道:“你们人间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说法,对。” 萧成道:“不错。” 张士单手一招,唤来其他三大军镇主将,道:“射杀的人命,老子不管,也管不了,让你们赔,恐怕也赔付不了,但这些房子嘛,是你们射塌的。” 众人齐点头。 张士接着道:“既是如此,那么是不是应该修葺一番,适当做出些赔偿?” “自然。” 镇子南处,行出大片人,当首者,乃是黄俊来和梅华忠,说话之人,就是他们俩。 张士道:“你他妈早如此说不就好了,真是见到你两匹夫就来气。” 黄俊来讪讪道:“若大人不想见到小的,小的在这里交代完事就走。” 张士道:“既然如此,张某现在也不为难你等,三月后,老子先将丑话说在这里,听好了,只有三月,藏山镇不能恢复如初,老子就拿你这匹夫问话。” 食指一引,径直指向黄俊来,让他一个哆嗦。但又不敢说什么,怕触怒这只喜怒无常的神兽,局面更难收拾,毕竟以他藏山镇分部的一个小头头,怎能调动这些军部实权的将军,所以只得先答应此事,等过了今晚再说。 张士不再理会他,他知道处罚这些人也没用,不如让他们做点实际的,这样也符合李知焉心意,他个人倒无所谓。 接着向乌道之冷冷一眼,自是认出了此人,不认识都难,若说在他脑海中十大最有印象之人,这人定在其中,不过看在今晚他相助李知焉的份上,暂且不与他计较。 念及于此,率先向镇子行去,还顺手拉起与几大军镇主将挤眉弄眼的尤香兰,让尤香兰的笑容满面,瞬间转为哭相,不断回首的同时,还有那说不出的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众将咽了一波口水后,也只得无奈见她远去。 杨花会,临街的主楼已被箭矢射的塌陷,好在后院处,尚有几处完好之地,比如后院史姑娘那座小花园,无论你怎么糟蹋,终还有个落脚之处。 当下众人就落脚于此处,东倒西歪的花瓶,虽不如整齐时那样好看,但你不能说它,因此就不美了,相反,在箭矢一番错落的布置下,还多了另一番情致,亦如此间主人。 就在此时,李知焉握住一双玉手,激动不已,动情时,还有泪珠落下,喜极而泣,大抵就是如此。 人生几大喜事中,他乡遇故知,便是其一。不错,史青玉的确可算他的故知,只因她们一同从极北之地来,也曾一起相依为命,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地方相遇,怎不激动,怎不落泪。 站在张士身旁的尤香兰见此,却撇嘴冷笑,心道:我还真以为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哼,也不过是个小色胚子。 不过一想到小色胚,心里又有些难过,这小子对史青玉尚如此,为何对自己,就不如此呢?难道自己比不上这臭婆娘? 史青玉倒不会在意旁人如何想,也不会在意李知焉如此,因为他知道这少年,没有其他意思,纯粹就是因为见到她,激动如此,而不是见到她的胴体,激动如此。 她抽出一只手,将散乱在李知焉额前的乱发,束到其脑后,道:“知焉,这些日子不见,你已成长到如此地步,真是令姐姐欣慰。你怎的到了此处?我还以为你跟张大哥去了十万大山哩。” 李知焉道:“自九湖城出来,我们一直都在陈家村,倒是姐姐你,为何会在这里?” 史青玉道:“与你离开后,我去了许多地方,最后听说那负心人在此处的消息,也就一并到了此地。唉,就在刚才,我才得知,这消息是绣衣坊散布的假消息。” 说到这,史青玉有些失落,似是不想影响李知焉情绪,立马又展颜,道:“来到这里也还不错,遇到了王二哥,也算是上天对姐姐的一个补偿” 李知焉道:“王二哥?可是玉门关那位失踪的王二哥。” 史青玉道:“不错,王二哥被天门教之人掳到了这里。” 李知焉道:“那姐姐是如何救下王二哥的呢?难道你去了天门教?” 忽然,尤香兰目光如炬,一下来了兴致,向史青玉望来,耳朵也因此竖起,心想若是能从此女身上得知天门教教址,也不枉自己受这些罪。 史青玉道:“自然知晓,因为此地就是天门教,准确来说,此地就是云霄城,天门教只是其中一个宗门而已。” 此话说来,不说张士和李知焉这两个白痴困惑,连尤香兰都有些不解,便问道:“此地?难不成这里儿就是云霄城在此地的分部?” 见问话者是尤香兰,史青玉玩味一笑,道:“可如此说,也不能全说这样。你很想知道云霄城的情况?” 尤香兰不假思索,道:“那是自” “然”字未出口,便迅速打住,心想今日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转而道:“你也可以不说。” 张士道:“史姑娘但说无妨,我准备带香兰一起回十万大山,去过那梦中的生活。” 此话一出,尤香兰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梦中的生活,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对别人而言,他构筑的梦境,是为美梦,但对她来说,那就是噩梦,此时哭丧着脸,道:“谁答应与你回十万大山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晨露微凉 藏山镇,鸡鸣声如约而至,与无数个清晨一样,人间,被这样的鸡鸣声唤醒。 因昨夜之故,这里如同废墟一般,但在公鸡看来,这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鸡窝。 所以对牠们而言,此地的变故,倒是无甚变化,但对世人而言,却是天翻地覆,试想,有李知焉地方,又怎么可能毫无变化。 晨露洒向人间,让整个世间都感微凉。 史青玉的小院,就在人间,自也不能例外,所以小院的石凳、石桌、栏杆,屋脊都是这样,自然也包括人,好在场间之人,均非凡人,于这种微凉,反倒别有一番感悟。 尤香兰也非凡人,但凡认得她的,都会这样认为,任谁将绣衣坊第二校尉认为是一介凡人,都是天下间最傻的那个傻子。 世人虽不认为她是凡人,但对现在的她而言,却与凡人无异,也自嘲的认为,自己就是那天下至傻的傻子。 因为她感觉到了微凉,如同凡人一样,不错,就在心里。 她哭丧的脸,立马又挂上笑意,只因张士的巴掌,再度扬起。然后这张俏丽的笑脸,就有泪滑落下来。 张士不解道:“你他妈笑就笑,为何落泪?” 尤香兰忍着心中的恶寒和痛楚,道:“喜极而泣。” 史青玉噗嗤一笑,揶揄道:“有时候,爱的深沉,也会这样的,这样看来,尤姑娘对张大哥的情谊,可不一般呐。” 张士撩起垂在额前的长发,挎在耳根处,感慨道:“他妈的,有时候英俊也是一种烦恼,随便出来一趟,就有姑娘喜欢,若是因此辜负一位姑娘的情谊,可实在非张某所愿啊。” 看着张士那张香肠嘴,再听着香肠嘴中,吐出的这番话,尤香兰更加恶寒,忍着呕吐之意,将脸侧了过去。 史青玉感同身受,道:“是啊,张大哥这样的人,定不会做那薄情负心郎的。” 尤香兰气的咬牙切齿,若杀气可杀人,史青玉都不知死了几次。 张士道:“那是自然。” 说到这,看向李知焉,亦心有愧疚,毕竟在那段梦中,是没有李知焉的,所以回十万大山,自然也不会有李知焉。 李知焉自然不会在意此事,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颇为他高兴。 虽然尤香兰看去,不是一个妻子的好人选,但张大哥喜欢,仅此一点,就已是足够。 当然,他也不奢望张士一直跟着他,并护佑他,毕竟在他心里,张士是他朋友,不是随叫随到的奴才,每个人诞生于这片天地间,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不可能有人一生下来就是为你而生的,需要倾其一生来守护你。 所以,作为朋友,定要尊重朋友的每一个选择。 故将右手,按在张士搭在石桌上的左手上,道:“大哥,谢谢你。” 石桌很凉,但李知焉的手,却很暖,让张士的歉然,看去好上不少,他本也是神经大条之人,又不是生离死别,将右手搭在李知焉手上,道:“知焉,大哥在十万大山东面,一个叫跃涧谷的地方,现在的你,可以在世间好好看一看,走一走,当有一日你无路可走时,跃涧谷就是你的家。只要到了那里,大哥,依然还是你大哥,依然会摈弃性命不要,护你周全。”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让尤香兰听的眉头皱起,在她看来,李知焉的确是被道盟围剿,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只要不是卑劣的手段,即使是道盟,也拿他毫无办法,为何这粗俗的家伙会说出如此感性且忧虑的话来? 李知焉听此,倒是无甚感觉,以他的粗线条神经,可能认为当下的情况,就已是最糟。听说自己又有了一个家,反而很是高兴,爽快道:“好,若我在付大哥那儿学会酿酒技艺,有朝一日,定要去拜访张大哥。让你品品知焉自家酿的酒。” 张士哈哈大笑,甚是宽慰,道:“好,付大哥?能被知焉你如此称呼的,张某定要认识一番。” 李知焉骄傲道:“付大哥与你一样,也是厉害之人,不仅酿酒术厉害,剑法也厉害,我的驭剑术,就是他教的,听说他还是那齐云榜第四的人物。” 李知焉说及此人,无比骄傲,亦将场中人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一什么人啊,怎的认识之人,都是些亡命之徒,齐云榜第四的人物,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谁。 真是应了那句话,蛇鼠一窝,当然,狼和狈可不会认为自己与那蛇鼠一样,在他们看来,自己可高尚多了。 张士道:“你说那个杀手?” 李知焉道:“张大哥,你认识他?” 张士道:“我在人间游历多年,你付大哥的名字,又怎会不知晓,只是未曾谋面而已,当然,也有可能见面也不知对方。不过看你样子,那家伙定也是有趣之人,有机会,倒要会他一会。” 李知焉道:“付大哥的确很有趣。” 张士道:“你付大哥赠你驭剑之术,张大哥也不能落了下风。” 说到这,从怀里掏出一物,这物,乃金属打造。 这金属,又出奇的白,与人一种白玉之感,待张士放在石桌的手完全松开,才发现这物不是别的,正是一只缩小的白虎,看去栩栩如生。其背上双翅,恍若马上要拍动,一种扶摇直上之感,扑面而来。 其双眼血红,紧盯着前方某物,如同大敌当前,携誓死一搏之势。让人根本不敢久视。 但李知焉却一直盯着此物,看去并无异样,反而眼中流出的,是一股亲切。让张士身后的尤香兰见来,又是一番腹诽不已。 李知焉笑道:“张大哥,这是你的本体吗?” 见李知焉喜欢,张士也颇为高兴,道:“这是我的虎符,只要你在这天地的任何一方用意念探入,我就能感知到,如有危险,你用意念唤我即可。” 李知焉也不客气,直接揣入怀中,他倒不是因为张士的那个承诺,那个守护,而是因为如此的话,他可以在千里之外和张士有那么一丝联系,而不是一分离,就汇入茫茫人海,到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此举让一旁的尤香兰,又升起一股妒意,在她看来,这样一物,几乎代表神兽最高的承诺。 毕竟在历史中,还少有人得到神兽如此礼遇的,只因这些天地间的宠儿,一生下来就是如此的骄傲。 如此骄傲的神兽,又怎会对一只蝼蚁如此在意,更不用说送出这样一物。 还有一点,就是在她看来,现在的她,已是张士的半个妻子。 虽然不愿成为他妻子,但有好东西时,还是有这方面思量的。 抢来的?抢来的就不算吗? 压寨夫人就不算夫妻了吗? 至少分赃那刻,还是有这样念想的,更不用说分家产的时候。 念及于此,尤香兰酸酸道:“真是没礼貌,也不知道谢一谢我们老张。” 张士摆手道:“知焉何许人也,他可是我张士的好兄弟,不用谢,而且我知道他的用意。” 尤香兰道:“什么用意?” 张士道:“你不会明白的,若你想听,以后我倒是可以教你。” 尤香兰撇嘴,不置可否。 说话间,晨曦洒下,拓印下一片黑影。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张士庞大的身躯,已遮住小院上方的天空,再到黑影散去,晨曦真正洒下,让石桌,石凳,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在李知焉眼中,张士坐过的那张石凳,怎么也温暖不起来,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与这晨露一般,人生总是分分合合,就像与张大哥的分,再到与史青玉的合。 此刻看向史青玉,想着与这位史姐姐的分,又将是什么时候。 突然,他发现经这些事后,自己也多愁善感起来,转而自嘲一笑。 史青玉虽大气,却也具备女子的心思缜密,许是为了缓和气氛,打趣道:“怎的,见你张大哥带了一位如此漂亮的女子回家,不甘心?” 李知焉挠挠头,如今的他,对男女之事已不再那么懵懂,特别是看了尤香兰那些梦境后,也让他有了一些思考。 他发现那些女子,并不是真的被虐待如此,反而有时还很享受,让他奇怪的同时,也平添许多疑惑,至少不再笃定那些女子是被害者,听史青玉如此说,不服气道:“怎么会,赫连姑娘和莫姑娘,可比尤姑娘漂亮多了。” 史青玉有些无语,不过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她在世间行走时,也曾听闻这小子与两位姑娘的传闻。 不成想,那个一身兽皮,来敲她门的穷小子,不仅有了今日这番成就,还有如此艳福,毕竟这两位女子的美名,可是天下皆知,道:“看把你能的,那你将来准备娶那位姑娘呢?是你的赫连姑娘?还是你的莫姑娘?” 第三百二十二章 羊入虎口 藏山镇,晨曦洒在残垣断壁间,亦洒在李知焉俊秀且微红的脸上,再配上他的挠头,尴尬的模样,煞是好看。 史青玉饶有兴趣,看着这个道盟眼中,欲杀之而后快的重犯,这个藏山一役中杀了道盟户部执事的魔头。 李知焉道:“我还没问过她们这事呢,也不知道她们同不同意。” 听此,史青玉笑的眉头都弯成了月牙,许久才听出话里的不对,道:“你准备娶两个?” 李知焉认真道:“不可以娶两个吗?” 史青玉干咳一声,似笑非笑,道:“你要是有这个能耐,也不是不可。不过小兔崽子,姐姐告诉你,姐姐最不喜那种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你要是敢如此,姐姐定饶不了你。虽然姐姐没有那个资格要求别人,但我希望你不是。” 李知焉不知又在哪儿惹她生了气,讪讪道:“那些员外老爷不都是三妻四妾吗?” 史青玉道:“不行,至少你不行。” 于这事,李知焉定要据理力争一番,因为在他无数次的梦境中,两位姑娘失去任何一位,他都心痛无比,道:“为什么?” 史青玉道:“因为两位姑娘定不会答应,姐姐知道。” 李知焉道:“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她们。” 史青玉撇嘴,懒得与他争辩,他的过往,史青玉这个故人,自是一清二楚。 知道他的白痴,知道他的无知,所以最好的方式,还是无语。 史青玉不说,却让李知焉多了一丝不安,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抑或他们讨论的,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比如一个人在说朋友,一个人,却在说恋人。 数日后,藏山镇变了许多,较之那晚,较之那晚之前,又是一副全新的模样。 这里的街道,也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人冲洗过,再也没有那种瘆人的红,街上又出现了挑担引车的小商贩,沿街叫卖 叫卖,便需买东西之人,不仅仅只是需要,而是叫卖的地方,必定有人。 不错,现在的藏山镇,又恢复了之前的一些模样,人们也许会谈论那晚之事,但更多的,还是要吃自己的饭,走自己的路,毕竟肚子是自己的,脚,也是自己的,人生,终是要自己的脚去走,与他人无关。 不过藏山镇有些东西,却一直未变,自始至终,比如空中那轮巨大的太阳,以及它洒下的和煦阳光,让饱受苦难的藏山镇百姓,亦感受到了来自上天的善意。 抬首时,终是有所展颜。 藏山镇东面,一间民宅内。 宋大志此刻便有些展颜,也不能简单说展颜,而是像一朵花,笑成了一朵花,一朵向日葵,只是里面的瓜籽儿只有一颗,只见他闭目面向太阳,大痣在脸上,微微跳动。 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身后那间民宅的主人,就是他救下的,这是他学艺多年,感觉自己所学,最有用的一回。 最重要的,还是屋子主人说要将大女儿嫁给他,这更是他学艺多年,从未有的事,虽然他大女儿并不如其他门派师姐师妹们漂亮,但有了这个开头,也就代表了一个好的开始,一个好的征兆,万事开头难嘛。 “师弟,有这么惬意吗?” 门扉处,此时斜依着一人,腰挎一剑,双手环抱,正是张远志,见宋大志如此,疑惑问道。 宋大志姿势不变,道:“三师兄,你不觉得今日的阳光,特别美好。” 张远志道:“难道这里的阳光与剑冢的阳光,有所不同?” 宋大志道:“自然不同,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只因这里的人不同,心境也就不同。” 张远志道:“看不出来,师弟你还有这样的感触,只是我们要离开此地了,去另一个地方接受阳光的洗礼。或许又是另一番心境。” 听到这话,小院内,一劈柴的中年男子停下手中活计,问道:“几位少侠,你们要走?” 张远志道:“吴大叔,我们本是因事而来,自是要走的。” 吴大叔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说,你们不多留几日,也好让大叔尽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各位,毕竟救命之恩这种大事,不做点什么,终有些过意不去。” 张远志道:“大叔,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三师哥说的对,对我们而言,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送羊入虎口这种事你都敢做,也算是真真正正报过恩了。” 此时靠在墙上的田留志,一跃,就坐在了低矮的院墙上,听众人如此说,不紧不慢,徐徐道来。 宋大志欲忍,终是没忍住,不仅惬意被打破,脸上还出现了怒容,道:“四师兄,你什么意思,什么叫羊入虎口。” 田留志刚欲答,吴大叔就插话进来,只见他道:“也不像田少侠说的那样,羊入虎口就有些高看大叔了。” 宋大志点头同意,道:“就是。” 吴大叔道:“大叔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女儿以及这个家庭是个什么鬼样子,大叔清楚的紧,我见诸位少侠相貌堂堂,也不好高攀各位,就想将大女儿说与这位少侠,一来,是想报答诸位救命之恩,二来,也是作为父亲,对儿女婚姻一段美好的愿望,俗话说的好,嫁人嫁心不嫁财,嫁夫嫁德不嫁俊,是不是这个道理?宋少侠!” 阳光突然就灰暗许多,至少对宋大志来说,就是如此。 原来人家是觉得其他三位师兄高攀不上,才将女儿说给自己的,认为自己丑和穷,是攀的上那个,心道: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虽如此想,但面上却还得笑,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且这话也找不到任何不妥之处,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大叔说的正是这个理。” 那张远志和田留志忍着笑意,不敢看他,他们怕一见到这家伙,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因而失了礼仪,只得抬首向天,笑着感受阳光的和煦。 宋大志冷哼道:“两位师兄,有这么惬意吗?” 这是之前张远志的问话,没想到短短一会儿,就时过境迁,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远志道:“师弟,你说的对,这里的阳光,的确与剑冢的不同,至少要温柔不少,没有那么暴躁。” 宋大志恨恨道:“这样的阳光,我却已经厌倦了,所以我准备离开这里。” 张远志道:“这样可不符合师弟你的心境。” 宋大志道:“现在符合了,非常符合。” 说完,便当先行出,向镇子东门而去。 张远志和田留志见此,笑意更浓,张远志右肩用力,将自己从门扉弹起,然后向吴大叔抱拳,也跟着行了出去。 田留志从矮墙上跳下,如张远志一般,向吴大叔抱拳,随张远志一道,尾随宋大志而去。 不知何时,沈公子早已到了宋大志前方,领着师弟三人,向十万大山而去。 说走就走,这才符合诗仙那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杨花会,依然在史青玉的小院。较之数日前,这里变的整洁不少,不过人却未变,依旧那个石桌,依旧那张石凳,依旧那些人。 待史青玉这几日忙完,李知焉也向她说了这些日子发生之事。 现在的李知焉,与之前已是很大不同,山里的日子,他如一张白纸,现在这张白纸上,却写了许多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 李知焉道:“史姐姐,我见你这几日忙里忙外,这小楼是你的?” 史青玉道:“也是,也不是。” 李知焉不解,好似这样的回答,他在哪里听过,道:“为何?” 史青玉道:“说是,这里一应事务,皆归我管,毕竟我熟悉嘛。” 言及于此,看着光滑石桌上,自己的倒影,满脸嘲弄之色,接着道:“也可说不是,杨花会,隶属于云霄城的一支,在大陆很多地方都有,而姐姐,只是其中一个分支的小头领,懂了吗?” 李知焉哦的一声,似懂非懂,道:“以姐姐的性子,也不是那甘于人下的人,为何要在此处,做这样的事。” 史青玉抬眼望向院门,再看看四周,道:“因为姐姐认为,那人可能去了云霄城,唯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通当年的不告而别。” 李知焉道:“那你去过云霄城吗?” 史青玉道:“没去过,不过这些日子我发现,这云霄城就在附近。” 李知焉道:“就在附近?” 史青玉道:“对,因为我曾在东西南北四处的杨花会接受过上面的命令,最后我发现,这里的命令,来的最快,最快,自然也代表最近。” 李知焉点头同意,道:“二虎哥被天门教掳了去,他应该知道那里。” 王二虎摸着他那颗大光头,讪笑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其他事,我也一概不知。” 第三百二十三章 想去看看 史青玉小院,这里虽是她的住处,但她从不认为这是她的家,哪有家住着,有如履薄冰之感的。 这些日子,她越是了解云霄城,就越是感觉这个势力深不可测,也越是让她胆寒。 她不明白,这些人发展一个这么庞大的势力,到底要做什么,财富,权利,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云霄城,却有些嗤之以鼻,并非他们最终目标。 且传言城主本人,更是通天彻地,修为自不在话下,那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这样的人,这样的追求,让人想想都心生惧意。 李知焉看出两人的不自在,道:“我已散开意念,周围数百米,但凡有人到此,我都能感知到。“ 史青玉和王二虎相视一笑,终是松了口气,不错,如今的李知焉,已非昨日吴下阿蒙, 李知焉见两人放松不少,继续问道:“二虎哥,那你怎知是天门教掳你到此的?” 王二虎没见过昨日之李知焉,便对李知焉少了些平等视角,若让他见到,那个在他们二虎帮院子里若土包子的李知焉,说不得他不会这么拘谨。 此时被这天下闻名的李知焉连续叫了几次二虎哥,再被如此问起,有些不好意思,道:“事后他们说的,毕竟这里的命令,全由云霄城带来。而天门教就是云霄城其中的一支势力。” 李知焉倒不会想那么多,他对那些大人物如此,对引车卖浆的小贩亦如此,道:“他们可有对你怎样?” 王二虎道:“除了掳掠之事不人道外,其他尚可,与其他宗门也无甚区别。” 李知焉道:“那这事可告诉过大虎哥,他可是很担忧此事。” 史青玉道:“暂时还未告知,因为这里之事多有蹊跷,我怕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赶来以防不测。” 王二虎道:“我与大妹子决定探听到消息后,就离开这里,顺便寻机会化去身体内的‘噬脑丹’。” 李知焉道:“你们中了毒?” 史青玉道:“算是,不过他们每月会分发解药,这样就可与常人一般。” 李知焉道:“以前我观天门教行事,也不是如此,怎的他们行事,与道盟一样,也如此恶毒。” 史青玉笑道:“是你太单纯而已,要控制人,哪有不用手段的,都是一丘之貉。” 李知焉道:“云霄城每个人都如此吗?” 王二虎道:“这要分人的,有些不用,有些则必须如此,比如那些掳掠来的,和那些他们不认定之人。” 李知焉道:“认定?” 史青玉道:“不错,只有认定的人,才能内部议事,以及做一些城内核心的任务。” 李知焉道:“怎样才算认定呢?” 史青玉道:“比如举家投诚的,有服侍云霄城多年的,也有那种直接公开反叛了道盟的,比如渭河军镇田季,以及九湖军镇那些将军之类的。” 李知焉道:“你们这样,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史青玉道:“也不一定,若对云霄城贡献巨大的,也有可能被他们认定。” 李知焉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本想说,何必非要如此呢,都这么些年了,那人或许不在了,他不愿说,因为有些东西是一个人的精神执念,若不小心毁了,说不定毁的不是这执念,而是这人。 他也想说,那人不值得,但值不值得,本就不是他能断定的。一时间,场间竟冷寂不少。 片刻后,史青玉岔开话题,道:“知焉,此番事了,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做什么?”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什么地方都可去,又好像没有非要去的地方。既是如此,我就去云霄城看看。” 史青玉知道他如此说的意思,道:“谢谢。” 李知焉道:“史姐姐,你不用与我客气。” 又是数日,镇子外,青草扎于小道两旁,让行在其上的路人,赏心悦目,一少年,白衣胜雪,负一只剑匣,让人一见,便有种出尘之感。 不过这出尘之感,一出得镇子就被打破,只因田里有欢快的蚂蚱,这让他很是欢快,任谁穿着一身新衣,行走在这样的乡间小道,手里抓着一只自认为最神武的蚂蚱,都会莫名的欢快。 只是由于年龄的增长,很多人忘了这样的事,本是一件欢快之事,也就因此不再欢快而已。 李知焉没有忘,让见了他的人,都很快记了起来,所以行过他身侧的人们,都会会心一笑。他们不再认识那晚的李知焉,他们只为现在的李知焉喝彩。 许是那晚太黑,亦或因为那晚的布衣,让李知焉看来与现在大为不同,你还别说,史青玉在衣品这方面,的确要比其他人要好,若非李知焉天生那股傻劲儿,这身衣服足以让他问鼎当世最俊美的几人之一。 只是这身衣服,让陈兰不大高兴,那个陈兰? 自然是陈村陈兰,那个陈村,自然是照顾了李知焉一段时间的那个陈村。 老陈头依旧坐在村口,不时望向十万大山,不时又望着藏山镇方向,以前也不这样的,自从李知焉两人走了后,还听说镇子上发生了大事,他的目及处,便对通向镇子那条大道,亦有了期盼。 好在那人终是盼了来,虽然只有一人,但一人,却刚刚好,毕竟另一人,不说他,整个村子都不大喜欢。 来的是喜欢的这人,自然就笑的很开心,只见他道:“李公子,小老儿早就知你不凡,没想到竟如此俊逸,看来小老儿还是低估了你。” 李知焉说过要为他们讨回那几车山货的钱,就不能说话不作数,不说讨回了,多的都讨了回来。 那何豪珅一生的财富,可不少,按理说,现在的李知焉,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天下首富,只因在其丹田内,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金山。 李知焉随意的唤出一堆金块,交予老陈头,让老陈头受宠若惊、欢喜之余,又连连客气说着哪里当得如此的话。 只是客气归客气,手却牢牢的抓住金块不放。须知,这里可不是几车山货的钱,这里的钱,随便值太常仓库一个“草垛”。 老陈头道:“李公子,就几车山货,哪里需要这么多金子。” 李知焉道:“剩下的,就当李某与小兰的嫁妆。” 不说还好,一说,让站在老陈头身后,早已气鼓鼓的陈兰,更气,道:“乱说,我才不嫁人呢?” 老陈头听此,连忙呵斥道:“小丫头,不要乱说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况且这是李公子的心意,你怎可辜负了他。” 似是极度委屈,有泪盈满眼眶,陈兰道:“辜负?也不知是谁辜负谁?” 李知焉不明就里,亦有些不知所措,道:“小兰,我怎么了?” 陈兰长在这民风彪悍之地,便少了中州女子的温婉,心里有话,通常会直说,只见她道:“我给你缝的衣服呢?是不是有漂亮女子为你送了这么一件臭衣服,你就将人家亲手缝的衣服给扔了。” 李知焉一愣,才想起这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晚与人对敌,你缝制的那件衣服,也被那人毁了,所以史姐姐见此,又给我买了这样一件。” 陈兰道:“不知才出去几日,就都又认识姐姐了。” 你不得不承认,女人总是能找到一句话的重点,并因此引申出更多的话题,然后就着这些话题,她可以在心里演绎一出情路坎坷的戏剧人生。 李知焉认真道:“这位史姐姐,我们早就认识,不是刚认识的。” 陈兰道:“你以前不是说,你第一次来此地吗?怎的又早就认识这里的姐姐了。” 李知焉道:“因为她也是从外地来的。” 陈兰道:“外地来的,都能如此轻易找到你,所谓人海茫茫,可真是缘分不浅啊。” 李知焉有些无语,他感觉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越说越多,只会越麻烦。 老陈头也看出了他的尴尬,许是觉得今日受了人家这么多金子,有些过意不去,岔开话题道:“李公子,你给我这么多金子,你怎么办?” 李知焉道:“我还有很多金子。” 李知焉也想过给他们更多金子,但他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给多了,反而坏事。 老陈头道:“你一定要留够自己的盘缠,在外面行走江湖,一个人可不容易。” 李知焉道:“我晓得,陈爷爷,我真的有很多金子,陈大哥他们呢?” 老陈头眼里,闪过一丝忧郁,付之一叹,道:“还能怎的,自是去了十万大山,只不过这次与之前不同,从未去过这么久,照理说,他们在近些日子,就该回来了的。” 李知焉道:“陈爷爷,不必担心,大哥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他也不知怎么安慰这个老人,只能重复着人们经常重复的话。 在这里生活,这种事情本是家常便饭,只要家里顶梁柱一出门,留下的,就是一屋的担心。 好在村里的孩子们尚不知此事,正在村里追逐打闹,玩的不亦乐乎。 不幸的是,他们也会长大,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第三百二十四章 分道扬镳 陈家村,静静的坐落于十万大山边缘处,若一个女人,等待从军的丈夫,也如老人,等待远方的游子。 也的确有老人,只要你到得村口,就能见到。 也的确有女人,只是她并非来自村里。 但从她眼神深处,也好像有一抹等待,与老人一样,只不过她等待的是谁,便不得而知了,就如她不明白老人眼里的等待一样。 也不知是几日后的陈家村,来了一位陌生女子,来的很是奇怪。 来的这人,也很奇怪,至少对孤陋寡闻的村民来说,便是如此。 只因她从十万大山来,像这样文文弱弱的女子,从十万大山来,的确是件奇怪之事。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她这人,只见她黑裙黑衫,看不出所以然,若行在夜间,不相触的话,根本就看不出这人的存在。她那脸部,都用黑纱遮了个透,不过即便如此,见了她的人,还是没有说她不美的。 女人的美,有很多种,有倾国倾城的,一见,便摄人心魄,也有小家碧玉的,一眼,便黯然心动,她这种美,就是通过其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那美丽动人的双眸,展开的无尽想象之美。 这几日,阳光特别好,最适合闭目养神,老陈头坐在村口,闲情逸致的脸上,还是难掩那一抹担忧。 这样的神情,很快被问话打破。 “老人家,你知道藏山镇如何走吗?” 声音细腻温柔,即使让不再青春的老陈头听来,也恍如焕发了青春,迅速展颜一笑,向来人望去。 这边的动静,也很快引来村里人的注意,不说一个陌生女人,就是一个陌生男人来此,他们也会很快聚集到此处,只因对这样一个偏僻村子而言,陌生就是稀奇,更不用说这样一个黑衣黑纱罩面的女子。 众人一到得村口,便打量女子全身上下,似是要看出个什么来。 女子好似习惯如此,已不再羞赧,直直盯着前方的老人,等着她想要的答案。 老陈头见此,倒有了些不好意思,道:“沿这条大道一直走,你就会看到一个非常大的集市,那里就是藏山镇,这么说,只要你一到得那里,就会明白,不过小老儿要奉劝姑娘,这些日子藏山镇不太平静,还是少去为妙。” 黑衣女子问道:“为何?” 老陈头道:“因为那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听说来了好多大人物,将整个藏山镇都打了个稀烂,现在还在修葺呢?” 黑衣女子道:“老人家,可有听说,都是些什么人。” 老陈头道:“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咯,据说我们本地最具权势的黄俊来,在哪里都不够看,被人呼来喝去,跟个孙子一样,想来这些人来头定是不会小。” 黑衣女子继续问道:“老人家,你可知他们如此,是为何吗?” 老陈头道:“这个小老人就真真正正不知晓了。姑娘,你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黑衣女子道:“我一个朋友就在附近,我怕以他的性子,会被牵扯进去,故此,想过去看看。” 话是如此说,她自然也知道,这个朋友何止会牵扯进去,他就是漩涡的中心,就是那风暴眼。 想到这,让她明亮的眼中,多了一丝笑意,再联想到那个呆头鹅的样子,心里又泛起一丝暖意。 老陈头道:“姑娘,还是如小老儿之前所说,暂时不要去藏山镇,听说那里死了很多人。以姑娘的年纪看,比我家小兰也大不了多少,若是遇到恶人,就不好了。” 黑衣女子文文弱弱的样子,的确会让人怜香惜玉,特别是她眼里,那抹怎么也散不去的孤独之意,让人一见,便想为她送去一点点阳光,一丝丝温暖。 黑衣女子听着死了许多人,心里一咯噔,不过想着传闻里那些死去的人中,并无她心里那人,又松了口气,道:“无妨,我就是去看看,想必那些大人物,还不会与我这弱女子过不去。” 老陈头摇摇头,知道劝不动,就将去藏山镇的几道分岔口需要注意的事项,反复说了一遍。 赫连玉儿抱拳,向老陈头道一声谢后,就消失在了那条大道上。 不错,这样的女子,自是赫连玉儿,自是那个私自从点墨门出来,去见李知焉的赫连玉儿。 人生有时,又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全因相见,是一件需要缘分的事,李知焉从那条大道而来,经陈村向十万大山而去。 只因传言去相邻的西北群山,就要从这十万座大山穿过,当然,也可以从西面直接向上而去,但那里地势陡峭,根本不适合行走,若想惬意一点,最好还是由此处进去。 虽然这里多猛兽,但只要小心些,终究比摔下悬崖要好些,毕竟那里颇为荒芜,还要准备足够的干粮,要是你武艺超群,这超多的猛兽,反倒是你随时的干粮,李知焉现在的武艺,就很高强。 此刻的赫连玉儿,却沿着李知焉来时的脚步,向李知焉而去,此刻心里,竟莫名多了一丝怯意,就像许久未回的家乡,到村口时,多的那么一种情绪。 不过想着要见的人,又多了一丝窃喜。 也就是此刻,大陆各处的点墨诸子,却多了一丝不安。 十万大山,从没有石碑、路牌来界定此地大小,故此,即使你已行在其中,也不知自己已到了其中。 若非要界定这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看看周边还有无村落,若再没了村落,就证明你已到了十万大山中。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看山里的猛兽,若你遇到一只异于常理的巨兽,那么也可证明此事。 只因外面没有这么大的狼,即使有,也没有那么多。 在距离李知焉不远处,突然引出一大群狼,之所以不说涌出,而说引出,是因为在狼的前方,还有一位少女。 少女约莫十二三的样子,看去极为惊恐,衣衫也被划破,想必是周围荆棘所致,在周边的小灌木上,还散落着一些碎布片。 少女惶恐的双眼中,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李知焉,但在见到对方也不过是一少年后,又有些黯然。 黯然后,立马又被惊喜替代,惊喜于李知焉,只轻启双唇,一道土墙,就立在了巨狼追来的路上,也挡住了巨狼的杀来。 土墙终究太窄,而十万大山又不小,巨狼绕过土墙,再次杀来。 好在这次,再没有快速奔袭,而是缓步踱来。 片刻间,小女孩已到了李知焉身后,想必还心有余悸,抓住李知焉衣袖,瑟瑟发抖,哆嗦不停。 李知焉看也不看巨狼,不紧不慢,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处?” 小女孩道:“大哥哥,我叫孙漫星,来自西北药王宗,与师哥师姐来这里采药的。” 刚说到这,似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眼泪便哗啦啦落了下来。 李知焉不傻,此情此景,也大概知道了她口中的师哥师姐,定是遭了不测,道:“不用怕,大哥哥在此,你不会有事的。” 此言一出,对面的巨狼却好似听懂了。 听懂了,便有些不信,不信,就张开血盆大口,想来验证一番少年的说辞。 少年看向小女孩的脑袋,未曾回头,却对着虚空一划,那只跃来的巨狼,血盆大口处,就真的有血淌了出来。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直直的躺在地上,淌个不停,直到地上淌了一大滩,不再站起。 想必这一幕也在警示同伴,不可轻举妄动,这一幕,也让群狼不自觉退后数步,凝神戒备,望着李知焉,不离去,也不再进攻。 小女孩看的目瞪口呆,讶异道:“大哥哥,你可是青云派的莫如是师兄?” 李知焉笑意不减,却皱起眉头,道:“你认识莫兄?” 孙漫星道:“莫师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师姐们说,她们都要嫁给他,听师傅说,他还在我们宗求过药呢?只不过我一直未曾见到过他,你这样问,看来你不是莫师兄了。” 小姑娘有些遗憾,两根食指互绕,不过在转念一想后,兴奋道:“你认识莫师兄?” 李知焉也不在意她起伏不平的心境,道:“自然,他是我朋友,也是我好朋友的大哥。”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在李知焉心里,莫如雪总是比其他人要特殊些,他也说不出这种特殊,反正就是不一样。 孙漫星自然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得哦一声,算是回应,她想说“以后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莫师兄”, 但想起刚离去的师兄师姐,也就忍了下去,毕竟这样的事,不大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中说出,只得道:“大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知焉道:“可以。” 孙漫星道:“你不问我帮什么忙?要是你做不了呢?” 李知焉道:“做不了就尽量去做,不后悔就好,与答应你关系不大。” 孙漫星道:“大哥哥,你还真是爽快。”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狼草 于孙漫星的赞美,李知焉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能顺手帮助小姑娘,便是一件美事,一来他闲来无事,二来,他也喜欢做这样的事,看去是有些傻,却也让人愉悦。 李知焉道:“你是想让我杀了这些狼,为你师兄师姐们报仇吗?” 小女孩摇摇头,道:“即使杀了这些恶狼,师兄师姐也不能起死回生,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牠们。” 李知焉疑惑道:“此话怎讲?” 孙漫星道:“在这次师父的采药清单中,有一株叫‘天狼草’的药引,必须在狼望坡才有,而天狼草又极为神奇,它是与天狼王伴生的,要寻得这株草药,势必会惊动天狼王,好在天狼王会在午间有一到两个时辰离开狼望坡,我们观察了数月后,终于选择在今日出手” 李知焉道:“然后呢?” 孙漫星道:“然后我就被追杀到了这里。” 李知焉道:“你们观察了数月,不是应该有一定的把握吗?” 孙漫星道:“不错,只是天狼王今日并未离开狼望坡。” 李知焉道:“为何?” 孙漫星道:“只因狼望坡今日又多了几只狼崽子,且这几只狼崽子,刚好是天狼王的。” 李知焉道:“那天狼王能杀的了你师兄师姐,却让你逃到了此处?” 孙漫星白他一眼,刚升起的仰慕之意,瞬间化为乌有,道:“第一,这里就是狼望坡;第二,我并没有逃出去;第三,我身在远处,只是为师兄师姐们把风的;第四,天狼王通灵,也怕人类用调虎离山之计,诓牠离开,进而对他的小狼崽下手;第五,许是我的弱小,让牠不屑如此,可以了。” 李知焉也不知道小姑娘叽叽喳喳一通,后面说了些什么,自听到小姑娘说的第一句后,就望向了此处。 山势不高,若神明将几个馒头随意的扔在了大地之上,而自己,就站在一馒头的边缘处,脚下也算平坦,想必许久未曾有人来此,漂亮的皮靴,也没入到了杂草之中。 青草附在其上的样子,多了一丝自然之美,但对道路而言,何尝不是多了一丝落寞。 在其中一个“馒头”上,一只若小屋般大小的白色巨狼,望向李知焉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敌意的同时,也多了一丝忌惮。 李知焉也望了过去,不仅望过去,还向牠点了点头。 这让他想起了万丈谷时,与他相依为命的小灰,不知牠现在怎样了,是长得与这家伙一样神武,还是被其他猛兽吃了,不得而知。 小灰有没有被猛兽吃,不知道,但若不采取行动,这里的狼,定会吃了他。 只因这里唤作狼望坡,自然就有许多狼,多到不一会儿,就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 且地上那具狼尸,更是让赶来的狼群,眼中瞬间血红。 孙漫星见此,拉着李知焉的手,攥的更紧,刚刚放松的语气,又多了许多颤抖,只见她道:“大哥哥,我想我们完了,不对,应该是我完了。” 说到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李知焉,接着道:“大哥哥,这里是我们自十万大山挖到的药材,我想以大哥哥的修为,尚有一丝希望逃离这里,若真是如此,你带着它,将它交给我师门药王宗,好不好?” 李知焉接过荷包,在手里掂了掂,不解道:“你干什么,托付遗言吗?” 孙漫星道:“大哥哥,我知你厉害,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这些畜生的厉害,即使是破空境的高手,也不会那么容易逃脱出去,所以你不用管我,与其两人都死在这里,不如你孤身一人,突围而去,不是更好?” 李知焉道:“我刚刚是不是跟你说,我在此处,你就不会有事。” 孙漫星连忙道:“我知道,感激不尽,但若是因为吹牛把性命交代在这里,就有些” 言犹未尽,便被“啊”的一声尖叫取代。 只因狼群在集结了一定量后,向李知焉两人凶猛扑来,势如潮涌。 只是扑的迅猛,退的也急速,以李知焉为中心,刚扑来的群狼,就被震到数十米开外,也让围住李知焉的狼圈,足足大了一圈。 李知焉对着上头那只巨狼,不喜不怒,淡淡道:“看在小灰的面上,我不杀你们,但要取你一物,就是你这里的天狼草。” 天狼王即使再通灵,也不明白他口中的小灰是谁,他只感受到了这个人类对他的轻蔑,特别是他想当然的要自己视若珍宝的天狼草,则更是让牠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羞辱。 一声狼嗥,就是牠的态度。 只是刚刚扬起的头,瞬间又缩了回去,一剑,已到了牠昂起的狼颈处,所以这吼到一半,就被打断的狼嗥,便显得有些滑稽。 即便场间狼群,见天狼王如此,也将大嘴裂到耳边,将颇为人性化的嘲弄,挂在了脸上。 这一剑,也让天狼王明白,牠今日遇到的,不是他狼窝里,那些啃得只剩白骨的少年。 不过想着山洞外那株天狼草,又让牠有些不舍,毕竟这是他狼王的象征,就像一个国王的权杖,一位将军的虎印,少了这物,还怎么领袖群狼,还怎么建立威信,不说天狼草不在,就是如今天狼草还在,这些家伙已经敢将大嘴裂到耳边,眼泛嘲弄。 留给他选择的时间不多,李知焉在狼群中,闲庭散步,向牠走来,也直接将狼群分成两半,恍如他才是真正的狼王。 孙漫星抓住李知焉衣角,左顾右盼,胆战心惊的同时,也眼冒星星,想不到,这家伙竟如此生猛,比她想象中的莫师兄还要生猛许多。 虽然她不曾见过莫师兄,但她见过另一个天才,以此推断,莫师兄也只怕比那人高一些而已,绝对做不到在狼望坡如此闲庭散步,想着师兄师姐们要是还在就好了,毕竟鬼鬼祟祟躲藏了几月,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这里几座土包,也不知哪座是狼望坡,李知焉携着孙漫星,跃到其中一座上。 如此,倒不是因为狼望坡在此,而是因为狼王就在这座山头上。 山坡若“馒头”,那么这山坡即使再小,也很平坦,李知焉就着平坦的地形,向狼王行去。 此举,让狼王警惕的退后几步,李知焉知他听得懂自己说话,就像他在大山时,能与小灰交流一样,道:“狼王殿下,可考虑好了李某的条件。” 天狼王听此,龇牙,算是回应。 想必李知焉这无理苛求,不大符合牠的要求。 李知焉道:“一株草药而已,不要因此丢了性命。” 突然,李知焉识海中,响起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那是草药的问题吗?那是权利、威信的象征,你也是男人,要是没了那玩意儿,能行吗,按你的说法,是不是一个玩意儿而已。” 李知焉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家伙能传音入密,他更没想到,这家伙的粗俗,与张士有的一拼。 不过一想,这样的环境教化下,也不奇怪,话虽粗俗,但有时你不能说它没道理,要是这些狼能知书达礼了,那才是怪事。 既然觉得这家伙说的有道理,便将头转向身后的孙漫星,道:“孙姑娘,你取这天狼草,是做何用?” 天狼王对李知焉恐惧,但孙漫星同样对天狼王恐惧,抓住李知焉衣角的双手,攥的更紧,见李知焉问话,将看向天狼王的恐惧,转向李知焉,道:“大哥哥,我不能说,师父说,不能与任何人说起,但漫星向你保证,我药王宗所为,全是以救人为要。” 李知焉摸摸她的鬓角,欣然笑道:“好,仅此足以。” 这笑在天狼王看来,却恍如末日审判。 牠知道,自己必须得给了,不给不行,只因那剑,又盘旋在了头顶,而这样的剑,还从那少年的剑匣中,又飞出两柄。让牠此时心旌摇曳,双颊生寒。 不用权衡利弊,因为权利和威信在性命面前,一文不值。 不时,天狼王就衔着天狼草交到了李知焉手中。李知焉放在孙漫星那个荷包里,一并交到她小小的手掌里,让呆怔在原地的孙漫星看来,恍若做梦。 天狼王则灰溜溜的下了小土包,恍如被人阉割了一般,看去是那么的滑稽,这一幕,又让下方几只头狼的大嘴,再次裂到耳边。 可能实在受不了这些家伙的嘲弄,一声狼嗥,就响在李知焉两人身后,接着就是无数声狼嗥,再接着就是大地也跟着震动起来。 看来这次天狼王树立威信的方式,发生了改变。 李知焉管不了那么多,他正惬意的吃着孙漫星递来的野果子,也不知怎的,孙漫星摘来的野果,与他在大山时吃的,完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那时的他,只为填饱肚子,生的熟的,一并摘来就吃,而精通药理的孙漫星,摘来的,自是刚刚好那种,且十万大山比起万丈谷,终是繁茂不少,野果的种类,自也比万丈谷多的多。 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路的尽头,狼望坡外。 第三百二十六章 猴儿酒 所谓十万大山,倒不是说此处的山,只有十万座,细细一算,定是比十万座还要多,花果山就是其一。 如书上说的那样,这里有许多猴子,还有戏中的那美猴王,也不知是人们将书中的想象搬弄到了此处,还是写书的先生根据这里创作的。 当然,花果山也不是一座山、两座山,而是十几座山的统称。 这里猴子的确很多,只是有些奇怪,他们不蹦,也不跳,更不在树上荡来荡去,而是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颇感怪异的李知焉,顺手就将地上的猴子翻来看了看,越看,越是皱眉。 他身旁的孙漫星,倒无这样的感觉,好似对面前之事,有一些眉目。 不过皱起的眉头,却与李知焉一样。 李知焉放下手中小猴儿,又望向山内,终是发现了不同,也不是所有猴儿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还有许多,是挂在树上一动不动的。 李知焉喃喃道:“老虎群狼觅食,也只取果腹之物,这样行事,连畜生都不如。” 孙漫星小心翼翼看着周围,谨慎道:“大哥哥,以后万不可如此说。” 李知焉道:“为何?” 孙漫星环顾四周,再次确认无人后,道:“这样的事,定是九毒门所为,而九毒门,在此处又颇为势大,特别是他们门主,乃是破空境后期的大境界高手,听说最近也不知得那位高人指点,修为再次精进不少,也凭此,让他在这一带压了其他门派一头。而他的弟子凭借宗门势大,在此处行事时,也很是肆无忌惮,毕竟中州太远,而此地,又颇为偏僻,对他们根本形不成威胁。不说威胁,中州一些门派还要仰仗他们提供的毒药,及各种毒物,来行那些阴暗之事。” 李知焉道:“你说这样恶毒的事,是那九毒门所为?” 孙漫星谨小慎微,道:“我也只是猜测,不一定做的准。” 李知焉道:“他们如此,是为何呢?” 孙漫星道:“我也不知他们用意,不过制药和制毒,有些相同之理,我猜他们定是为了取那美猴王的双瞳而来,传言以此物为引,制成药剂,涂抹于双眼上,就可夜视万物,与白天无异,也让普通人根本不敢直视。一旦如此,便有双目失明的危险。” 李知焉冷哼一声,道:“弱肉强食,本也是这丛林的基本法则,只是我不明白,这些人与美猴王相争,为何要牵连这些无辜的小猴儿,所谓屠戮不详,可是有违天道?” 孙漫星颇为认同其所言,乖巧点头,道:“以九毒门的行事风格,哪会在意这些小猴儿的生死。” 李知焉道:“你确定是九毒门所为?” 孙漫星道:“漫星也只是猜测,看此处,及这些猴儿就可知道,他们并无打斗的痕迹,而猴尸又呈紫青之相,定是被人使了毒,而有如此行事风格又擅于使毒的,在此地,定是九毒门无疑。” 说话间,天上落下一只巨猿来,通体雪白,有小庙那般大,亦有小庙前的石柱那般高。 只因牠手中,竟真有一根石柱,与房梁差不多大小, 此时看着李知焉两人,眼里的怒火,欲喷出来。不问青红皂白,一石柱,就招呼过来。 孙漫星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尖叫出声,脸青白黑,迅速躲在李知焉后,抓住李知焉衣角,哆嗦不已,也在此时,听天由命的闭上眼来。 心想这第一次出宗门,不仅丢了师兄师姐,还遇到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物,也算是倒霉到家了,仅凭这棒子,足以将自己带回家了,倒是也可与师兄师姐在黄泉路上相遇,小姑娘如此想着。 你还别说,这样愤怒一砸,即使当下的李知焉,也不敢硬接,携着小姑娘后领,闪避开来,他想过给这位巨猿解释自己两人并无恶意,但见牠双眼通红,亦知道无用。 巨猿不会听,他也懒得讲。 既然一个不愿听,一个也不愿讲,那么第二棍,再次杀到。 向李知焉挥来的石柱,似是有些短,怎么也砸不到想砸之地,杀不到想杀之人。 石柱自然不短,相反,还无人认为这样的武器是短兵的,但奇怪的,就是够不着近在咫尺的李知焉两人。 巨猿脚下,在李知焉念动法术后,就出现了一大滩流沙,流沙很细腻,也很柔和,根本不能承受巨猿之重,让踏在上面的巨猿,缓缓向下。 挣扎也没用,越挣扎,只能换来加速向下,向上爬也没用,方圆数百米,根本没有着力点。 不时,巨猿就只剩下一个巨猿头,血红的双眼,也因此清明不少。 也让牠明白,这个少年不简单,若只是流沙,他定不会如此想,也不会如此惊惧,毕竟土系法术使用者,在牠漫长的岁月中,也不是没见过。 他之所以如此惊惧,是因为现在的流沙已不在,他颈部以下,所有的流沙,均换作了光彩夺目的黄金,如同民间衙门的锁头枷,将牠锁在了此处。 牠已通灵,知道今日遇到了人类高手,也知道刚才之举,已冒犯了此人,在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完了后,面上也第一次露出恐惧之色来。 而在李知焉看来,这样子,就是说话的时候,也唯有如此,对方才能静下心来与自己好生交流。 李知焉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你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何事,还有,你可是那美猴王?” 不时,李知焉脑中,便响起一段粗犷大汉的话语来,只见牠道:“哼,你们这些人类,还真是虚伪,自己做过的事,还要如此假惺惺相问,真是让俺作呕。” 李知焉道:“人也分很多种的,于这里之事,李某深表同情,甚至想问一问这个败类,为何要如此。” 巨猿从地下探出的头,怔怔的看着李知焉,见他眼泛真挚,语气也软了下来,道:“俺不是大王,俺是这里的左护法,前些日子,这里来了一批人类,当时俺也没在意,毕竟这里经常有你们人类出没,俺就想,凭着花果山多年的威名,以这群兔崽子的能耐,定不敢来犯,但就在今日,山里起了大雾,当时俺也没在意,想着这样的大雾在山里,本是寻常之事” 说到这,转为懊恼,咬牙道:“可恨啊,可恨,这次的大雾,与许多年来都不一样,因为它有毒。” 李知焉道:“然后呢?” 巨猿道:“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山里猴崽子,十去七八。” 李知焉道:“你们大王呢?” 巨猿道:“大王已被他们掳去,连同那些身体内诞生有兽魂的猴崽子,都被这些人掳了去。” 李知焉道:“兽魂?” 孙漫星小声道:“就是我们说的兽核。” 巨猿不喜听到这话,脸上忽转难看。 蛮兽诞生兽核,本是件欢天喜地之事,也正是这件欢天喜地之事,在日后,会成为牠们的一场劫难。 不说诞生兽魂,就是皮毛好看些,也不能例外。 李知焉见巨猿不喜,也不在这话题上纠缠,道:“我观你都能如此,难道你们大王如此不堪一击?” 巨猿道:“要是大王在,哪容得你如此嚣张。” 就在这时,李知焉识海中,响起一声冷哼,巨猿自嘲道:“也不是没有大王,只是大王新故,新王年幼,也正是这点,你们这群狡诈的人类,抓住俺花果山这番空档,才有机会趁火打劫,要不然,那能让你等如此轻易得手。” 李知焉道:“我不是那群人。” 巨猿不再理他,牠觉得人类都很虚伪,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这些年发生之事,让牠早就消磨完了那本就不多的信任。 见巨猿不答话,已然听天由命的闭上眼来,李知焉笑道:“听师父说,像你们这样的猴群聚集地,定有那传说中的猴儿酒。” 巨猿一愣,睁开眼,怒道:“关你何事?” 李知焉道:“你说猴儿酒重要,还是你大王重要。” 巨猿道:“自然是大王重要,猴儿酒虽然难得,但终究是身外物。” 李知焉大笑道:“那你送我几坛猴儿酒,我去救你大王,这个买卖可还划算?“ 巨猿眼中,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有些为难之色。难以置信,自然不是信不过李知焉,在牠看来,这样的人物,只要不说慌诓骗他,定是会成功的,牠只是不相信这个人类会帮他而已。 面有难色,是因为牠的确有猴儿酒,也不是舍不得猴儿酒去救猴王,而是现在花果山,真没有那么多。 准确来说,连一坛都没有。 只见牠道:“可不可以少点。” 李知焉道:“那就两三坛也可,到时定要师父他老人家尝尝,被他说的如此神奇的酒,徒儿得来是多么的容易。” 巨猿面上的难色更浓,想着这人是在说笑吗?那玩意儿容易得?那可是穷整个花果山所有猴崽子之力,今年才弄了半坛,居然被这家伙说的如此轻松。 反过来一想,于他而言,倒的确挺容易的。 他这样开了口,自己即便是赌,也要将这半坛珍酿送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 拿人钱财 巨猿有些不好意思,脸也如他屁股一样,绯红,道:“可不可以再少一些。” 孙漫星见到只露出一个头的巨猿,胆子也大上不少,道:“你这憨货,不要想着大哥哥好欺负,就如此得寸进尺,你以为九毒门都是些什么人物,大哥哥如此,已是让你占尽便宜,别说一坛马尿,就是十坛,也是值得的,难道想等那些人将你大王杀了,然后你自立为王?” 脑海中,巨猿愤怒的声音传来,道:“小丫头,你可以侮辱俺,但不可以侮辱俺的忠诚。” 孙漫星道:“那又是为何?” 巨猿道:“不是俺不给,只因现在花果山连一坛猴儿酒都没有。” 孙漫星不再理会他,拉着李知焉,就欲离去。 巨猿见此,连忙道:“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有半坛,还有半坛。若这位公子救了俺家大王,定在日后补上公子几坛。” 不时,众人已在一座稍显高大的山中,巨猿从一水帘为门的洞中行出,环抱着一个大酒坛,也不知这样大的酒坛,是怎么弄来的,但不管怎么弄来的,都让李知焉两人目瞪口呆,因为这样的酒坛,即使半坛,也比市面上的几坛多很多。 只是巨猿在放下酒坛后,脸上的不好意思,让两人迅速看向酒坛内。 不错,这样的酒坛,放一半酒,都会很多,只是谁也没有标准来定义这半坛到底是多少,是坛口下去一尺,算半坛,还是坛口下去三尺,算半坛。 但不管怎么说,坛底只剩下一点酒糟的话,就怎么也不能算作半坛,所以李知焉在目瞪口呆后,接下来又是一阵瞠目结舌。 直到两人望得巨猿打了声酒嗝儿,才忿忿不平道:“你是不是偷喝了。” 巨猿红着脸,挠挠头,嗫嚅道:“刚刚刚想着,俺这花果山多半是毁了,与其浪费这坛好酒,不若一解我今日之烦忧,所以就多喝了几口。” 孙漫星道:“你这是喝了几口?” 巨猿叹口气,道:“都是烦恼惹的祸。不过俺在此起誓,若公子救下我家大王,日后定会多赔公子几坛酒。” 孙漫星道:“不知要等到那个猴年马月。况且” 她本想说,你这猴子猴孙都死去大半,那还有那么的帮手来做此事。但想着这样说,定会让这家伙触景生情,也就忍着不再说。 也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在哪里,李知焉找来一块瓦片,向巨猿递过去。 你还别说,被他便宜师父说的玄之又玄,神之又神的猴儿酒,他还真想尝尝,至少坛底那点,就够一大碗。毕竟那坛子,是真的很大。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喝了人家的酒,就该为人家办事了,酒,是真的好喝,与其他地方的都不同,只是可惜,还未过足瘾。 在了解了那些人的去向后,李知焉领着孙漫星,向那些人赶去。以他现在的速度,他有信心追上那些人。 十万大山中,存有一些古迹,传言人类祖先就是从深山内走出去的,也有传言现在的中州,以前就是广袤的原始森林,经过人类一代代繁衍生息,才有今日这样子。 古迹,最显着的特点就是残垣断壁,浓浓的历史厚重感,看不懂的原始图腾,看不明的象形文字,看不见的人类祖先。 好在这里有看得见的人,能看得见,自然是活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成了猎户,采药商,樵夫,甚至在这里猎取兽核的各门派弟子的休憩之地。 倒不是说此处那简易搭建的小棚,可以为众人遮风挡雨,毕竟这些人,有几人会如那山羊,怕风雨的。 而是这里经人们长期的经验证实,没有那毒瘴,其实也不用他们证实,祖先选址在这里,定是有他一定的道理,而夜宿此处时,也不再怕山里的猛兽来袭,毕竟这样的地方,自然而然会聚集不少人。 有了不少人后,即使是昏了头的凶兽,也得强行让自己清醒些,再掂量掂量一下自己。 古迹后方,有个祭祀台,在如此破败的遗迹内,算是非常完整的建筑,想必祖先对祭祀活动的重视,才将此地修葺的如此坚固。 祭祀台上方,被人随意的搭着几片芭蕉叶,用来遮风挡雨,粗略一看,倒有一间“上房”的雏形,幸福是比较级的,上房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比较级的。 比如此时此刻,被祭祀台那波人赶出的几位少年,就有些惋惜自己辛辛苦苦搭建的上房被人占据,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的上房,恋恋不舍。 “回春派的几个小儿,若是再看,信不信范爷爷戳瞎你等的狗眼。” 祭祀台内,一约莫三四十的中年男子怒斥道。 几位少年见此,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不远处,一众猎户向几位少年,小声道:“少年郎,可不要意气用事。” “老吴说的对,这些人又不是一天两天如此,还是别与这些人置气,丢面子事小,到时丢了性命,就不好了。” 祭祀台处,范姓男子刚饮下一口酒,似是极为畅快,又望向这边,想来很是喜欢这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之感,见猎户如此,继续呵斥道:“几个打猎的,叽里呱啦个甚,信不信范某人将你几个也打了。” 闻此,几个猎户迅速转头,不敢再看,若非傍晚时分,找不到下个憩息点,他们定会因为此话离开这里,在他们数十年的打猎生涯中,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人比野兽还更危险。 范姓男子很满意猎户们的反应,又将视线投向另一处,发现另一处之人在他还未看去时,就转动身子,背向了他,让他很是无趣,故将头转向同伴中,一位年长者身上,道:“这次擒下猴王,五师叔你居头功,门主大人定会重重奖赏您,德龙在这里预祝师叔升任千足堂堂主。来,茅堂主,咱叔侄俩走一个。” 被唤作五师叔的男子,轻捻胡须,甚是开怀,道:“此番擒下猴王,也有各位的功劳,特别是德龙你,老夫定要在门主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若老夫能行那千足堂事,你定是本堂的副堂主。“ 范德龙听的那是喜笑颜开,道:“现在千足堂群龙无首,派中几位师叔都在觊觎那个位置,但是苦于没有功劳,门主大人也不好向着哪位,若将猴王带回门中,这千足堂之位,还能落于旁人?所以茅堂主,提拔之事,德龙先行谢过。” 茅姓老者摆手道:“德龙,不用与我客气,话说你这消息是哪儿来的,为何就如此精准的知道猴王的新老交替,若是老猴王在,别说师叔我,就是掌门师兄来此,也不一定能擒下猴王。” 范德龙笑道:“师叔,德龙只是花了些小价钱,从一个秘密组织那里换来的。” 老者道:“秘密组织?” 范德龙饮下一口酒,道:“不错。” 老者道:“可是那黑道上,最近风头正劲的风声会?” 范德龙道:“师叔,你也知道风声会?” 老者道:“你叫我师叔,你都知道,我怎可能不知道,若从哪里换来的消息,这代价不可谓不小。” 范德龙道:“也没多少,五师叔,你还给我客气啥,就当师侄为师叔六十大寿的献礼。” 老者举杯,道:“你我虽无师徒情分,但却更甚之,一切尽在酒里,干。” 只是话音刚落,就跃了出去,留下场间一众九毒门弟子,不明就里。 但众弟子瞬间反应过来,向地上一滚,那古迹祭祀台,就被砸了个稀烂。 一只巨猿,不知何时,已从古迹后方的大树上荡了下来。 不错,就是荡,这样的原始森林,大树上附有许多藤蔓,而这些藤蔓,刚好就是猿猴很好的着力点。 范德龙稍整衣冠,杀气毕露,道:“小猿一只,扫了大爷的雅兴,找死是吗?” 猿猴可不小,有小庙那般大,这样的话让人听来,便有些奇怪。 巨猿不理会他,扛在肩上的石柱,一式横扫千军,便让低矮的古迹,又平了几分,仅仅一瞬间,就如同被千年岁月横扫过。 这样一击,连茅姓老者都不敢硬接,迅速向后,闪避开来,谨慎的望着巨猿,片刻后,道:“不知是猴王左护法,还是右护法?” 众人识海中,一浑厚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只见牠道:“速速将俺家猴王还来,饶你等不死。” 范德龙吐出一口浓痰,道:“妖孽,口出狂言,信不信老子“ 老者虚空一按,打断他要说的话,道:“老夫不管你是左护法,还是右护法,若想继续伺候你家猴王,老夫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办法。” 巨猿道:“什么办法?” 老者道:“与茅某一道回九毒门,不仅可以继续伺候你家大王,还可为我等看山门,你看如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闹古迹 十万大山,不知名古迹内。 巨猿的到来,已让众猎户缩到边上,瑟瑟发抖,他们不是没见过猿猴,但若小庙般大小的巨猿,还未曾见过。 就算见过,也定会是最后一面,心想此兽应该就是那大山深处之物无疑了。 回春派及其他几个门派弟子还好,即使没见过,也在书中、或者派中老者口中听过,此时尚能稳住心神,不至于像几位猎户那般,显得惊慌失措。 范德龙一等人,则正好相反,脸上反而多出几丝嘲弄,倒不是他们不怕巨猿,而是他们手中,握有花果山重要之物,比如说猴王,听茅姓老者如此说,范德龙抚掌大笑,附和道:“师叔所言甚是,这样不仅可以继续伺候你家大王,还可为世间做点贡献,毕竟身怀绝技,长此窝在花果山,算什么本事儿。” 巨猿不答话,一石柱,又扫了过来,这就是他的回答。 想必这样的回答,九毒门众弟子不大满意,纷纷从怀里掏出暗器,向巨猿扔去。 不错,武器不一定是刀剑,暗器也算。 巨猿通灵,知道这些暗器不能硬接,即使牠皮糙肉厚,也怕被这样的兵器戳破哪怕一点点皮毛,毕竟他还知道,这些人擅于使毒。 巨猿收住攻势,舞动手中石柱,将飞来的暗器,全皆挡在了身体之外。 只是兵器能挡,烟尘却不能挡。 这里是远古遗迹,经巨猿一通乱打,的确有许多烟尘,但这些烟尘,都不是巨猿头上那团烟尘。 只因巨猿头上那团烟尘,是茅姓老者挥手洒去的。 就像湖中捞鱼,渔网脱手而出那般,撒了出去。很明显,巨猿是猿猴,不是鱼,但对九毒门弟子而言,却是条大鱼。 相比众人的紧张,范德龙却无比惬意,道:“五师叔,恭喜恭喜。” 茅姓老者轻捻胡须,面上笑意颇浓,道:“德龙,又有何喜事可贺?” 范德龙道:“在临了时,花果山还有这样一物送上,还不值得贺喜一番?且不论刚才收获的兽核,仅仅这巨猿的兽核,就足以让师叔修为更加精进,说不得因此踏入破空境,凭此等实力,也可让其他师叔少了那门心思,真可谓是多喜临门啊,难道不值得庆贺?” 茅姓老者听的开怀大笑,道:“德龙,老夫怎可独占此次所获,毕竟消息是你的,而你们这次又出了不少力,老夫要是全占了去,那还是人吗?” 范德龙道:“德龙之前不是说了吗?这消息是送给师叔的寿礼,自然也就是师叔您的。” 茅姓老者道:“德龙你如此说,老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师叔向你保证,只要师叔掌千足堂一天,九毒门就有你应有的位子,这次所获的猴王,自然要交于掌门师兄,至于那些兽核,你与众师侄分了便是,老夫取此猿之核即可。” 范德龙道:“那就多谢师” “叔”字还未出口,一物便送到他们所立之处。 前方那团烟尘中,石柱若和尚敲木鱼的犍椎,向他们敲来。这犍椎,比起世间任何犍椎都大,一个不慎,就会将世间所有木鱼都给敲坏,更不用说人。 既然如此,就自然不能被它敲中,九毒门弟子作鸟兽散,快速闪开,幸好这犍椎不快,只砸在地上,砸起一地烟尘,若是砸到人身上,那么地上定不会只是烟尘,还有几滩肉泥。 茅姓老者见此,亦有些冒冷汗,他虽为观星镜后期,但即使是一位破空境,也不敢小觑他,只因他从属于九毒门,顾名思义,九毒门之人,最擅长的,本就不是武技和法术,而是使毒。 使毒之人,与人对敌时,最不屑硬碰硬。 那样在他们看来,除了愚蠢外,还是愚蠢。这巨猿就很硬,故此,最好还是不要硬碰的好。 此时的巨猿,青面獠牙,比起之前,看去亦恐怖不少,恍如从魔界而来,而其背后,青色的烟尘,也恍如魔界的任意门,让人联想到,会不会还有魔兽从里面跳出来。 不用想,仅此一只,便足以让他们难受,如今的巨猿,血红着眼睛,牠好似失去了理智,且牠的石柱,也不再精准的砸向九毒门一众,还砸向古迹内的其他人,顿时间,这座不知名古迹仿佛重新焕发出当年容光,鲜活不少,比如那些年的鸡飞狗跳。 毕竟鸡飞狗跳这事,虽谈不上好,但还真有那么点人间的味道。 茅姓老者站在一堵矮墙上,轻捻胡须,含笑的看着场中一幕幕精彩,好似他已不是当事人,而成了一名看客,亦或一名钓鱼人。 这样一事,何尝不像钓鱼时的遛鱼,待钩上的鱼精疲力竭时,也就到了收网的时候。 范德龙站在不远处,道:“师叔,看来这畜生‘青石散’吸入的还不够,要不再给他加点剂量。” 茅姓老者道:“不急,难道这样精彩的场面,你不想多看一会儿?” 范德龙恍然,道:“祸水东引,倒的确不失本门风采。” 说完,两人竟哈哈大笑起来,周边修行弟子则是脸一阵青,一阵白。 不时,场间便多了几具尸体,也因此,将众人逼出了古迹,只因出的古迹,巨猿就不再追来,好似巨猿在疯狂之前,为自己设的一个限。 所有人都可离开,唯独鱼钩上有大鱼的钓鱼人除外,茅姓老者就是钓鱼人,他自然不会离开,至少大鱼没入鱼护之前。 场中只剩下九毒门弟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巨猿的目标,老者继续向空中一撒,恍如仙女散花般。 只是经不起细看,一旦细看,就会破了那层意境。 老者不是仙女,他手中洒出去的,也不是鲜花,也就不可能美,不但不美,还挺毒,让其周边的九毒门弟子都散了开来,以免触碰到这些毒粉。于他们而言,这毒虽可解,但终究不大好受。 古迹内,场中灰色的烟尘和青色的烟尘交融,已是让打斗的双方,再难看见。 烟尘中,突然弹出一人,既然是人,自是茅姓老者,毕竟他对敌的,又不是人,既然是弹出,不是飞出,那么定是被巨猿打出来的。 老者站定,面色有些苍白的同时,亦有些难看,衣衫也凌乱不堪,好在还算完整,范德龙连忙赶来,眼里满是关怀之意,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道:“师叔,你没事。” 茅姓老者道:“师叔自然没事,不过这畜生的一棍,倒是真厉害,老夫受了牠一棒子,也有些气血翻涌。” 范德龙道:“师叔没事就好,这畜生想必也该差不多了。” 茅姓老者冷笑道:“自然,老夫定不会辜负这畜生的一棒子,也定要对得起他的兽核。”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猿就从烟尘中直直倒下,溅起更多烟尘来。 少时,烟尘散尽,只留下巨猿静静的趴在地上,生死不明,范德龙喜形于色,道:“师叔,待师侄为你将这畜生的兽核取来。” “恭喜五师叔,贺喜五师叔。” 一众九毒门弟子看准时机,马屁如潮水,纷纷朝茅姓老者拍来。 让这花甲之年的老头儿,恍如有了第二春,即使再如何持重,再如何隐藏,也难掩他脸上那抹笑意。 范德龙也不待老者点头,手持短刀,就向巨猿行去,这种痛打落水狗之事,他是驾轻就熟,所以每次取兽核,都是他来做,一来,收获这种事情的确很爽,二来,这种高高在上,俯视的样子,真的不错,特别是巨猿这种,不管是身高,还是修为,都比他高上不少的生物。 他手中的短刀,很是锋利,就像许多次插入花果山那些猴子的后脑勺一样,也从之前的经验得知,这群猴子的兽核,就聚在后脑勺这个位置。 不过这次插向巨猿后脑勺的短刀,却不再锋利,径直断成了两半,但凡被剑戳成两半的短刀,都不能再言锋利。 不错,一剑,如天外飞仙,径直杀入场中,并戳断范德龙手中的短刀,也让范德龙心神一紧,瞬间退了开来。 退到古迹外的一众修行弟子,并未离去,许是无处可去,亦或者说,也想看看事情的最后结果。 这结果的走向,并未如他们想象中那样,一少年,踱步而来,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少年从他们中走出,也不知何时来的,反正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缓步行出,行到巨猿正前方。 少年身后,还有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将头垂的很低,已然看不清她俏丽的脸庞,即使你低头想看个究竟,也全无可能,只因小姑娘扯着领口,将整个小脑袋遮的严严实实。 也正因为这撤着的领口,让人一下子恍然,范德龙怒道:“药王宗的小喽啰,也敢插手我九毒门之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好巧不巧 闻此,孙漫星大惊,若沙漠中将头埋在地底的鸵鸟,一下抬起埋在衣领中的小脑袋,惶恐道:“你怎么知道?” 于孙漫星而言,心里已是乱成一锅粥,手足无措。 但对李知焉而言,却甚是可爱,只见他道:“你这身衣服虽然破的不成样子,但只要识字的话,还是能知道你来自哪里。” 不错,小姑娘衣领处,绣着三个不小不大的字,药王宗。 小姑娘脸色难看,立马拿手遮住衣领上的三字,回头一想,即使此刻遮住,也为时已晚,毕竟这三字,已被九毒门弟子看了去,故此,心里有气,欲扯掉绣有“药王宗”三字的衣领。 她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今日之事,定会给师门带来灭顶之灾。 李知焉拉住她用力的手,制止住她,并道:“你扯了也无济于事,一来,这些人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放过你,二来,这三个字并没有什么错。” 范德龙听此,一声冷笑,道:“臭小子,你要知道,对错可不是你能定的。” 李知焉道:“那谁能定?” 范德龙道:“谁拳头大,谁就能定。” 李知焉道:“有道理。” 这道理他很早就明白,也在一次次实践中,得到证实,比如灵隐寺,九湖城,藏山镇,他们用的都是这个道理,包括他自己,能让那些人知难而退,也是因为拳头大的缘故。 范德龙道:“既然知道此番道理,那就跪下给范爷爷磕几个响头,说不得今日范爷爷高兴,饶你一条性命,不然嘛,哼!” 言及于此,便被一阵冷笑声替代,若为寻常百姓,定会为此不寒而栗。 若在此地得罪了九毒门,下场并不会好,至少连死,都不会好看,毕竟任谁被毒死的,都不会好看。 李知焉道:“我为何要给你磕头?你为何不给我磕头?” 范德龙似是听了天大笑话,连带着后方一众九毒门弟子,也笑的忘了形,片刻后,忍着笑意,道:“臭臭小子,范爷爷今日改变主意了。” 李知焉道:“说来听听。” 范德龙道:“你即使要走,也走不了了,老子定要让你死的很难看。” 李知焉皱眉,有些奇怪,认真道:“我为何要走,为何是我走,而不是你们走。” 范德龙揎拳捋袖,道:“老子今日莫不是遇到了一个傻子,小子,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今日都得死。” 话音刚落,那挽袖子的双手,就用来捂住了鼻子,鼻血也从鼻间,飞流直下,流的那叫一个欢快。 不错,与他对话的少年,已到了他面前,还有他的拳头,他的拳头大不大不知道,但从刚才的效果来看,应该很硬。 此举,直接让茅姓老者和一众九毒门弟子退后数步。 这一拳,也让范德龙差点抓狂,在他看来,这小子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动了手,是为偷袭,真是可恶。 他也不想想,九毒门平日的行事准则与风格。 人在愤怒下,智商会变为零,此刻的他,哪里想得到,少年为何来的如此之快,打的如此之准。 只见他捂着流血的鼻孔,转首向后,就准备叫人儿,这是他以前惯用的伎俩。 最近几年,由于宗门逐渐势大,才让他荒废了这项技能,不过刚转过去的头,立马被惊讶替代。 他发现,师叔一等人不仅没为自己刚才的遭遇忿忿不平,且还退出好远,退到自己要用吼的方式才能让他们听见自己的“叫人儿”,所以他吼道:“师叔,替我杀了这崽儿。” 茅姓老者不直接答话,而是话锋一转,道:“德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为何不先问问这位公子叫什么,抑或需要些什么呢?” 范德龙听的云里雾里,心想老子是叫你来杀人,不是叫你来说媒的,道:“师叔,你来杀了他,你管他要什么。” 茅姓老者道:”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先了解一下他的基本情况。” 范德龙怒极,心中骂了无数遍孬种,转首向李知焉,道:“你阻我九毒门办事,可是为何?” 李知焉食指一引,指向九毒门其中一位弟子身负之物,道:“将美猴王放下,你们自可离去。还有,将这巨猿身中之毒解了。” 范德龙噗嗤一笑,鼻涕和鼻血掺和一起,向外一喷,道:“你他妈在跟我说笑是?” 只是刚刚升起的得意之色,立马又收敛起来,全因李知焉的拳头,又送到了他的鼻尖,也顺便带出更多的鼻血来。 范德龙迅速蹲下,呼痛不已,眼泪花都痛了出来。心道:“这小贼,尽行偷袭之事,说起偷袭,你范爷爷可是你祖宗。” 想到这,借着蹲下的势头,袖口一挥,袖箭就朝李知焉脚下而去。 身在李知焉后,孙漫星却一直紧紧盯着九毒门众人,只因她深知这些人手段之恶毒,也正好让她看见了范德龙使坏的一幕,此时连忙道:“大哥哥,脚下小心。” 不喊还好,一喊,李知焉的脚,反而迎了上去。 不错,就是朝袖箭射来的路径上,不退反进。 袖箭与脚,很快就接触到,让范德龙脸上挂上一抹喜色。 可恨的是,下一刻,范德龙脸上的喜色就消失不见,那脚在接触袖箭后,并未停下,而是直接到了他的面门,将他踢了个四仰八叉,如同一只躺在地上的乌龟。 当然,也没有他预想中的惨叫,而他自己的惨叫声,倒是响彻全场。 李知焉道:“李某受花果山左护法所托,要救回他们的大王,所以还请诸位将猴王放下。” 范德龙道:“我放你妈个叉,师叔,师叔,师叔” 躺在地上的范德龙,一声高过一声,声嘶力竭,声声入耳,让人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不过场间之人,无人心疼他,就是他口中的师叔,也在他凄惨的喊叫声中,没来,反而再次退后几步。 李知焉便朝他师叔看去,看的老者,看向了他处,对此视而不见。 不管见不见,李知焉的话语,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只见他指向那个身负猴王的九毒门弟子,道:“放下猴王,你们可自去,若不照做,李某说不得要留几位在此了。” 茅姓老者听到李某两字,心里一咯噔,心道:这家伙不会真是那个魔头。 老者望向猴王,心有不甘,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孙漫星在背后扯了扯李知焉衣角,小声道:“大哥哥,千万不要说,这些人问你姓名,定是日后寻机会报复与你。” 李知焉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个麻烦,故在思忖许久后,才道:“在下李大灰。”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片刻间,想起了相依为命的小灰,也才有了这个随意的名字。 这样的名字,有些奇怪,却让茅姓老者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想着天下李姓繁多,若是任意一个李都需忌惮,不是走到哪儿,都是惊弓之鸟?道:“李公子,凡事都得讲一个理,这十万大山诸多猛兽,全凭本事取夺,有捕熊的,有捕虎的,当然,也有被熊踩死,被虎吃掉的,今日老夫与门下弟子捕获这只美猴王,也算是靠本事,为何要放了牠,你叫那几个猎户放下他们手中的脯肉,你看他们答不答应。” 李知焉道:“李某很认同你的道理,所以你们可以放下走人了。” 在李知焉看来,你说靠本事,那么我比你本事大,是不是就可以强取豪夺。 但茅姓老者不这么想,他却认为李知焉不讲道理,冷冷道:“老夫高兴时,还唤你一声公子,若是不高兴,说不得要你这小兔崽子消失在此地。” 李知焉撇嘴,喃喃道:“看来不展露些本事,不符合你说的道理。” 只是这样的轻声喃喃,茅姓老者根本听不见,如之前一般,场间又扬起大量青色灰尘来。 好巧不巧,刚扬起的灰尘,就被雨点拍打在了地面。 让挥舞手臂做仙女散花状的茅姓老者,目瞪口呆,心道:这也太特么倒霉催了,什么时候不下雨,偏偏这个时候下雨。 茅姓老者收起挥舞的手臂,对于一个用毒行家,自然做好了任何场景,任何天气下使毒的准备,只见他掏出一根竹管,抬首向天,对着竹管一吹,一物,就飞上了天。 老者收起竹管,冷笑道:“小子,你以为下雨,就是老天帮你?” 李知焉不置可否,老天帮不帮他不知道,但这雨,却是他下的,连老者吹上天的那物,他也感觉到了,甚至这老头儿的用意,他也明白。 茅姓老者见李知焉不搭理他,继续道:“小子,你知道吗?有时候天上也不全是下雨水的。” 李知焉继续不理他,他便继续道:“有时候也会下毒液。” 只是这话说了好久,这毒液都没有在他的预期中下下来,在皱眉片刻后,又掏出那个竹管,这次吹了两次,也吹了两物上去。 然后冷笑不变,继续望着李知焉。 第三百三十章 冷笑连连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对某些人而言,冷笑多了,就会让人尴尬,即使心里一再提醒自己,这或许是个意外。 即使他嘴里,一直重复着刚才的狠话,但这种尴尬,还是不会减少,且还越来越尴尬,只要没有预想中的毒液落下,场间的尴尬,就会一直存在。 尴尬了一些时候,茅姓老者也好似醒悟过来,道:“臭小子,你是水系功法者,对?” 说到这,又是那抹冷笑,又是那个味道,在他冷笑后,掏出一个裤管般大小的竹筒,竹筒内,幽光闪烁在箭镞上,看去尤为瘆人。 此举,也直接让场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纷纷向后,再次退后数步。 茅姓老者很满意当下的结果,至少缓解了当下的尴尬场面,一抹得意之色,又爬上他那张若熏得焦黄的腊肉脸上,道:“你这种年轻人,老子见得多了,仗着有几分武艺,天天竟想着做那打抱不平之事。不过最近些年,于这样的年轻人,老夫倒是见的少了。” 李知焉眉头一皱,有些奇怪,便问道:“为何?” 茅姓老者道:“因为老夫这些年的修为,也有所精进。” 李知焉道:“那与年轻人行侠仗义有什么关系?” 茅姓老者道:“自然有关系,像这样的年轻人,老夫近些年可杀了不少。” 李知焉道:“为何要杀他们?” 茅姓老者道:“他们时常说要对我九毒门弟子千刀万剐,难道不该杀?” 李知焉道:“的确该杀,有人要杀我,我也会杀他的。” 不错,这是立场和对错的问题,一旦涉及自己的时候,有时便只有立场,很难有对错。 人们通常不会认为自己做的事为错事,自然就不会认为,错的那人是自己。 茅姓老者点头赞许,道:“这不就是了。” 李知焉脸上,同样一抹冷笑,许是这样的笑,还不熟稔,让人看来有些滑稽。 不过你得记住,冷笑通常不会送给自己朋友、亲人,一旦有人对你冷笑,不管这笑多么滑稽,你都要注意了,千万别学茅姓老者。 竹筒内的箭镞,如约而至,只瞬间,便射到李知焉所立之处。 离李知焉还有三分距离时,就化作两半,掉了下去,让其化作两半的,也非他物,一柄剑,一柄黑色的剑,若剑侍在李知焉身前绕动。 同样是柄剑,明亮若月影,落在茅姓老者掏向怀里的手上,显然是要阻止老者继续掏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还有一柄剑,也不知何时,绕到茅姓老者身后,落在老者后背处,准确来说,从后背通往心脏的地方。 这几柄剑落下之处,都选的很好,不管是时机,还是位置。 当时说来迟,但那时确实很快,老者发出竹筒内带毒的箭簇,到发现徒劳无益,再到掏向怀里,仅仅片刻时间,三柄剑就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让人好奇茅姓老者半插在怀中的手,到底要掏出什么来的时候,他就张大嘴巴。 许是太过痛楚,试图以吼的方式让自己好受一些,抑或发现了什么秘密,且这个秘密,又让他颇为恐惧,故此,他张大嘴巴,试图将这个秘密吼出来。 只是刚启口,背后的剑,就阻止了他这样的行为动作,让他直直倒了下去。 直到倒下一刻,茅姓老者才明白李知焉刚才所说之话。 不错,若只是凭修为高低,不讲原则的话,他要杀人,自然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就像他说的“有人要杀我,我也会杀他的。” 嘭的一声,溅起一地灰尘,也溅的九毒门弟子,心惊肉跳,他们想不通,就这样一个来回,他们的师叔就倒在了地上。 难以置信,他们师叔虽算不得顶尖强者,但即使是人间最顶尖的强者,也不愿与他师叔为敌。 就算与他师叔为敌,也不愿与他们九毒门为敌,只因他们除了功法和武技,还有一些手段,足以让这些强者忌惮。 最震撼的,莫过于不远处的范德龙,他不仅不信,还感觉心里有一座山在崩溃。 不错,那座权利的高山,那座欲望的高山,在他看来,茅姓老者在众多师叔中,是最有希望成为千足堂堂主的,所以他通过黑市,高价获得这样一个消息,作为献礼,助师叔一举拿下这空了不少时日的堂主之位。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让他恍如做梦,已梦到未来副堂主怎么恣意逍遥的生活。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遇到这么个煞星,瞬间就毁了他的一切,不错,就是瞬间,三柄剑,虽有先后,但在他眼里,就是瞬间之事。 他心里的山,崩塌的差不多的时候,意志也随之消沉。 意志消沉,也就开始胡言乱语,只见他咬牙切齿,道:“在此地杀我九毒门长老,小贼,我只能说你完了。” 他这样的威胁,让九毒门弟子退的更远,有甚者,已是逃了出去,心里不知骂了这家伙多少遍娘,心想这平时还算理智的范师兄,为何今日竟行如此愚蠢之事。 毕竟这家伙轻易就杀了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五师叔,若再惹得这煞星不喜,说不得一剑,就能要了他们的命,还不需用到三剑。 李知焉不搭理他,指着那身负猴王的九毒门弟子,单手一招,意思很明显。 这弟子倒是不敢触怒李知焉,在李知焉招手后,猴王就送到了孙漫星手中,只有望向孙漫星时,他才敢挂上平日里那抹冷笑。 不过在退回之时,立马被李知焉单手携领,提了回来,吓的他,那叫一个肝胆俱裂,连连告饶,心想这家伙也太神通广大了,自己只是背对着他一个冷笑,都被他看了出来? 想到这,忍不住在心里啐上自己几口,懊恼自己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展现那抹不合时宜的冷笑,转念又想,有时还真不能怪自己,只因这种笑,对有些人,是真忍不住。 李知焉咳嗽一声,才将这九毒门弟子那告饶声打断,并道:“去解了这巨猿之毒。” 这弟子一愣,原来是虚惊一场,却也面有难色,因为这毒,他并不了解,故将眼神,投向不远处的范德龙,希冀他能给这煞星,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一望,自也将李知焉的视线,带了过去。 见众人望向自己,心灰意冷的范德龙,也不再万念俱灰,甚至有些得意。 他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眼神,犹如站在了权力的中心。 只不过人一旦有了这种情绪,不免就会出现一丝丝得意忘形,只见他昂起头来,道:“想从范某这里得到解药,简直痴心妄” 范德龙喜欢众星捧月,但绝不会喜欢那撕心裂肺的巴掌,只见他“想”字还未说出口,李知焉极具力道的一巴掌,就让他疼的叫唤出声。 疼的他眼泪直流,直到滑过他肿胀的脸颊,才让他如梦初醒。 不错,这煞星连五师叔都杀的这么从容,若要杀自己,还用的着忖度一番? 显然不会,毕竟一剑的事,与杀鸡没多大区别,想到这,又让他想起在二十来岁时,与一帮泼皮整天在外面打架的日子,当确定吃不过对方时,最好是服软,寻机会出手,这才是上策。 想到这,立马收起欲怒的面孔,谄媚一笑,讪讪道:“李公子,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呢?要是因此伤了大家和气,对您和贵师门,都不是一件好事,对?” 见李知焉不搭理他,继续道:“解毒这种事,对范某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一针见效,你看,这手一掏,这小瓶放在鼻尖这么一闻,duang,这味不就上去了吗?” 你还别说,这家伙只将解药送到巨猿鼻尖嗅了一会儿,那巨猿就有了动静,而猴王如此安静,想来也是中毒不轻,所以李知焉又将目光投向这家伙。 只见这厮一个响指后,那叫一个心领神会,想必平时揣摩他人心思之事,没有少干。 少时,巨猿便重新立于场中,看去神武不凡。 不过这样神武的身躯,却在向李知焉跪拜,让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李知焉道:“我喝了你们的猴儿酒,不必如此。” 巨猿传音入密,道:“公子如何理解,俺不知,俺只知道,俺家猴王比那猴儿酒不知珍贵多少倍。” 李知焉道:“好,此事已了,送你家猴王回花果山。” 巨猿道:“公子高姓大名,日后定要为公子准备几坛猴儿酒,以作今日之谢礼。” 孙漫星道:“你们本就欠大哥哥几坛,在花果山,有个像你这么大的猴子,偷喝了剩下的猴儿酒,只用一小碗,就让大哥哥得罪了九毒门这样的门派。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小姑娘有些委屈,虽然李知焉说此事已了,但她却深深知道,这事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夜郎自大 听小姑娘如此说,再与脑中那位身影重合,知道小姑娘说的,多半不假,巨猿再次抱拳,道:“那日后定要穷花果山之力,管公子喝够。” 孙漫星准备再说,却被李知焉制止,道:“猿兄请便。” 巨猿深深一眼,看向九毒门弟子,一抹冷笑,人性化的挂在牠那张猿脸上,此举,也让九毒门弟子心中一咯噔,想着日后来这十万大山,定不会再如今日这般容易。 “哦哦哦哦” 巨猿一跃,抓住古树上一根藤蔓,吼出一长串音调,虽只“哦”一字,但声音起伏不平,听不出是欢愉,还是落寞,大概都有。 对巨猿而言,救出猴王,自是欢愉之事,若是落在这些人手中,猴王的名字,就只能写于某个中草药的书籍扉页上,而不是出现在花果山中。 说起花果山,巨猿又不得不落寞,只因现在的花果山,与昨日、前日的都不同,昨日的猴崽子还能荡来荡去,今日却有一多半躺在了地上,挂在了树上,一动不动。 他想不通,早已远离人族栖息之地的他们,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繁衍生息,并没有与人类交恶,为何这些人还如此贪得无厌?难道要将大陆上所有的物种都清除出去,唯有剩下人类的一天,此事才算了结? 若是他问李知焉,李知焉定会说,其实人类自己也清除自己的,人类所有的修行功法,恶毒的手段,都是为人类自己准备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道理,在他看来,有时人类还不如一只野猪。 但若是问到孙漫星,兴许又是另一个答案。 在她看来,人类不会傻不拉几的冲撞比自己强大的狮群,但野猪会,不错,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群野猪冲到了古迹内,还将九毒门弟子冲的七零八落,有甚者,更是被冲的跑出了众人视线外。 还有一只野猪不大走运,直接冲到了李知焉等人的烤架上。被范德龙架在篝火上,转来转去。 孙漫星脸色苍白,也不知是被野猪吓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只见她道:“这群蠢猪。” 听她如此忿忿不平,李知焉咬下一大块野猪肉,嘴上的油,便随着下巴上下移动,接着迅速落下,待阻绝完,不解道:“这些家伙为我们提供了不错的晚餐,你还骂他们,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 孙漫星眼泛谨慎,撇向范德龙,却向李知焉道:“大哥哥,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李知焉再次不解,道:“为何?” 孙漫星为之一叹,道:“若非刚才那群蠢猪一番冲撞,九毒门弟子也不会寻得机会逃脱,若不是逃脱了,我们大可以将他们留在这里,最好永远不要让他们离开这里,如今被他们逃脱了,那么麻烦就是我们的了。” 李知焉大条神经,孙漫星亦是位小姑娘,他们从未想过,这样的野猪,不会是九毒门弟子放进来的? 李知焉自然不会去想这么复杂的事,道:“他们逃脱就逃脱,我们怎会有麻烦?” 听此,烤着野猪的范德龙,一脸冷笑,火光耀映下,说不出的诡异。 不过在见到李知焉伸手来取肉时,又恢复到刚才那抹伤心欲绝之态。 当然,你不能说他这种悲伤欲绝是装的,它也是真实存在于心中,任谁被人三剑击碎了梦想,都不会高兴,任谁被人家俘虏了,都只会剩下伤心,特别是一众同伴都逃离了,只剩下自己的情况下。 孙漫星不曾转首,时刻盯着范德龙,却回应着李知焉的问话,只见她道:“大哥哥,今日的九毒门,已非前些年的九毒门,若在几年前,师父他老人家还能替你求个情,但今日之九毒门,却不会再卖师父这个情面。” 这些江湖秘辛,李知焉自然不会知道,不说昨日的九毒门,就是今日之九毒门,他也是不知道的,故问道:“为何?” 孙漫星道:“只因当下的九毒门,好似得了某个神秘势力的支持,让它在短短几年时间,迅速崛起,凭空多出许多高手来,且掌门金银花金门主,更是修为暴涨,瞬间压过西北其他宗门一头,” 李知焉道:“金银花?这名字好生奇怪。” 孙漫星撇嘴,也不知这大哥哥什么思维,老是避重就轻,接着说出一些无关痛痒之事,最后忘了一些更重要的信息。道:“不错,就是那寻常至极的金银花,但在西北一带,提到这个名字,没人敢说他寻常,只因他代表的,不是一味普通的中草药,他代表的,是一个宗门的势力。” 李知焉哦的一声,不以为意,也不知他明白没有,孙漫星望着范德龙,继续道:“以前西北一带,均知九毒门手段恶毒,好在还有宗门压他们一头,也因此,他们行事还会有所忌惮,不过自七八年前起,就发生了很大变化,与九毒门有过节的宗门,几乎一夜之间消失了个干净。” 李知焉道:“他们搬离了那里吗?” 孙漫星小嘴中,吁出一口气,有些无奈,道:“自是被人端了老窝,毁了道统,谁会无缘无故舍去几百年传承,迁徙他处,毕竟西北一带,虽非人间繁华地,却也是一块不错的修道之地。” 李知焉道:“那与我们的麻烦有什么关系呢?” 孙漫星敲下他脑袋,煞是可爱,笑道:“大哥哥,你不会装傻逗弄漫星。” 李知焉有些茫然,他是真不知道,自出道以来,得罪的人中,就是道盟六大执事和绣衣坊校尉那种大人物,哪里分得清这样的宗门,这样的门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东西,有道盟六大执事厉害吗?有绣衣坊校尉厉害吗? 想必没有,所以在他潜意识里,根本就没当回事儿,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若被虱子咬惯了,一般的痒痒,还真如那隔靴搔痒般,拿他毫无办法。 摸着孙漫星的小脑袋,李知焉一笑,道:“是不是担心大哥哥连累到你,以及你的宗门。” 孙漫星不加掩饰道:“漫星自然有这个考量,但要将担心分成几半的话,漫星对大哥哥的担心,绝对是最大的那块。” 这个比喻很好,让李知焉又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脑袋,没想到这个不大的姑娘,挺善解人意的,便道:“大哥哥向你保证好不好,大哥哥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你师门药王宗,也不会有事。” 两人说话间,有人似是没忍住,“切”的一声,响彻在寂静的夜空,若晴天霹雳。 不错,对忍了这么些时候的范德龙而言,这声情不自禁的“切”,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都暴露了他的内心世界,让他在见到李知焉望来的面容时,就如那晴天霹雳。 不知所措的同时,还有些诚惶诚恐。 好在李知焉望他,并非要怪罪于他,而是觉得他奇怪而已,下一刻继续道:“是不是九毒门消失了,你们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这话说得随意,就像饿了的时候,说自己要吃饭,困了的时候,说自己要睡觉一样。 只是这样随意的话语,让人听来,却是震撼莫名。 他们自然不会与李知焉一样,认为消失就是从一地搬到另一地,既然是消失,那么就是在世间,永久的消失。 在古迹外看热闹的修行弟子和猎户,也在李知焉赶走了九毒门弟子后,重新返回到了古迹内。 所谓伴君如伴虎,李知焉修为高,但绝不会如九毒门弟子一样,那么难以相伴。 不过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亦让他们如坐针毡,毕竟场中还有九毒门弟子,若是一个行差出错,这九毒门弟子再向金门主胡言乱语一通,他们的宗门,说不得也会如之前那些道统一样,断了传承。 但在这个九毒门弟子听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他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将众人的目光,带了过去。 火光耀映下,他的鼻青脸肿,倒有些狰狞意味,但那抹喜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就是眼角处,还残留着一丝悲伤,也无济于事。 李知焉这个笑话,着实让他忘却了悲伤,不仅忘却了悲伤,还忘却了当下的身份。 在李知焉看来后,才硬生生忍住那股子笑意,可怜巴巴道:“公子,是,也不错,范某是成了你的俘虏,但你能不能不要吹牛,因为范某对这个,着实有些受不了。所以请你忌一下口,好不好?” 就是李知焉这个大条神经,也听出了他话里浓浓的讽刺意味,亦有些无语,他自然不会与这样的人,计较这样的事,不然他就不是李知焉了。 他如此说,倒也不是吹牛,在他看来,一个宗门,还能与道盟相提并论不成? 故此,也不置可否,于他而言,别人不信,那就做给他看。靠说话来争辩此事,那才是真的吹牛。 听李知焉如此说,孙漫星倒是有那么一丝相信,毕竟她自己本身,就是证据,若是不信的话,她也不可能到得此间,早就被巨狼吃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黄粱一梦 见范德龙出言奚落,孙漫星举起小拳头,便欲打去,但见范德龙收起对李知焉的谄媚,恶狠狠向她望来后,又低下了头,只得道:“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对于孙漫星,范德龙自然不会客气,冷笑道:“小姑娘,范某随时随地都记得自己身份,倒是你,好像忘了自己身份。” 话音才刚落,他的一边脸颊,便如另一边脸颊一样,红肿起来,看去相映成趣。 他可以容许别人侮辱他,但他不许别人威胁他朋友,早就说过,他不傻,范德龙语气中,那浓郁的威胁意味,自然被他感觉了出来,所以这一巴掌,算是警告。 李知焉如此,却让场中人大为不解,不管解不解,除了范德龙外,这一巴掌,倒真是让人拍手称快。只是刚升起的喜悦之情,又被范德龙瞪了回去。 这家伙烤野猪,倒是有一手,李知焉也懒得理会这些,在他看来,当面对不合理时,这些人应该需要些勇气,就像街上有小偷行窃,你见了后,连喊一声的勇气都没,那么与小偷的区别也不大。只有当自己的钱袋也被扒了,才能做到感同身受,才知道大喊大叫,是不是有些晚了? 被李知焉扇了一巴掌,再见这些人脸上笑意,本就一肚子火气的范德龙,便朝这些人撒去,直到骂得这些人将头转向了另一边,才感觉好受了些。 好受了些,又重新换上一副奴颜,向李知焉递去一只大猪腿,并道:“公子,小的言语上有些冒犯,还请多担待。” 于美食,李知焉从不会拒绝,只是刚欲接,就被孙漫星拒绝,只见她用小鼻子在上面嗅了又嗅。 只因刚才低头片刻,她绝不允许自己有半点疏忽。 在孙漫星检查了数遍后,李知焉才心满意足的吃上大猪腿,他当然知道小姑娘的用意,毕竟此人是九毒门弟子。 不过对李知焉而言,他那点小伎俩倒是无足轻重,但他不会阻止小姑娘如此。 不让小姑娘如此,她会担心,让朋友担心,绝对不是一件负责的事情。 范德龙见此,倒是有些心惊肉跳,他是有心下毒,但他是真不敢,此人杀他五师叔,可是面不红,心不跳,干净利落,可见不是什么善茬,要是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他之所以心惊肉跳,倒不是怕小姑娘掌握他什么把柄,毕竟他本就没下毒,而是怕小姑娘仗着少年的宠爱,栽赃一通,到时就是跳进大河,也是洗不清。 你还别说,这大猪腿,吃的李知焉连连点头,他在山里时,也曾这样烤食过,但哪有这样好吃的,吃的兴起,还向范德龙竖起大拇指,也不管人家红肿的大脸是怎么来的。 不管怎么来的,李知焉如此,倒是让范德龙那张大脸,笑开了花,也因此知道,之前的担心,是多余了。 小姑娘对此,倒是有些不服气,道:“要是大哥哥喜欢,漫星天天都可做给你吃。” 范德龙听此,也有些不服气,毕竟现场除了李知焉,他对谁都不看在眼里,道:“你知道范某烤制此物,用了多少种香料吗?” 孙漫星道:“十八种,其中有八角、丁香、桂皮、白芷、茴香磨成粉,再辅以香茅、孜然,最后洒于其表皮,可是如此?” 范德龙道:“错,你说的这些,都是寻常至极的普通香料,范某在这其中,还加了本门特制的‘腹香散’,才让” 闻此,小姑娘脸色大变,迅速拍下李知焉手中吃食,道:“你最好是将解药拿出来,不然我会跟你拼命。” 李知焉吃的兴起,被这一幕也弄得有些茫然无措,看一眼孙漫星,又看向范德龙。 见李知焉望来,范德龙连连摆手,急忙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九毒门虽以制毒为主,但有时也是制药的,这些年还制香料,前些年,一位师叔游历海外,发现一物,奇香无比,以此为引,辅以其他香料后,做了这城里达官贵人都爱的‘腹香散’。此物只香,无毒,无毒,公子息怒,息怒啊。” 李知焉直直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发毛,发现他未说谎后,才伸手向他。 此举,让范德龙左右为难,竟不自觉的从怀里掏出一物,向李知焉递去,只是刚递到半途,就被李知焉拍落在地,道:“你很为难吗?” 范德龙递出的东西被拍掉,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也不是很为难。” 李知焉道:“我是叫你把另一只猪腿儿递来,不是叫你递毒药。” 范德龙一愣,啊的一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递的是毒药?” 李知焉道:“你刚才虽为难,但眼神却不大良。” 范德龙揉了揉那双鸡贼似的双眼,心里大惊,道:“这你也知道?” 李知焉懒得跟他解释,他对此,也不是很理解,只是隐隐中有这种感觉,接过猪腿儿,继续啃咬起来,满嘴流油。 少时,李知焉袖口一抹,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漫星,你可知道,你宗门一带,有一个叫天门教的门派吗?云霄城也可。” 孙漫星道:“自然知道,传言西北一带,坐落着名震世间的天门教,一个三岁小孩儿都知道。” 说到这,亦有些迟疑,道:“只是像漫星这样,在西北土生土长的土着,也不知道天门教具体的位置。” 李知焉道:“你们那里,可有一座武丑山?” 孙漫星道:“不知道,我们那儿的山,虽不如十万大山来的响亮,但绝对比这里的高,比这里的还多,即使有那么一座叫武丑山的,也不奇怪,但也不一定谁都知道。漫星就不知道,不过大哥哥倒是可以问问师父他老人家,毕竟他吃的盐,比漫星吃的米还多。” 李知焉本就要送小姑娘回他宗门,顺便去看看九毒门,若能顺手拔掉这个毒瘤,也不枉与小姑娘相识一场,道:“好,定要去拜访老先生一趟。” 孙漫星听此,很是高兴,还未至,就已向李知焉叙述药王宗的一切。 听着两人对话,范德龙心里一咯噔,心道:这煞星打探天门教作甚,要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范某倒是可以送他一程,不过此人若是道盟斥候的话,倒是有了些难办,先探一下他口风再说。 范德龙道:“对于天门教的消息,小的倒是知晓一二。” 李知焉转首向他,亦有些讶异,道:“你知道?说来听听。” 范德龙道:“不过要公子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李知焉道:“你问。” 范德龙道:“公子可是学艺于青云派,还是墨翟先生的高徒,亦或者说,乃是剑冢辛掌门的弟子?” 他实在不明白,如此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的,除了这三处宗门,实在找不到第四家,即使传闻中,栖霞寺那样的佛门圣地也有这样的天骄,但至少也该剃个头来见不是。难道是某个修行世家的世子,抑或那个酒鬼的徒弟? 李知焉道:“李某无门无派。” 他的确有个师父,但他师父好像也是无门无派,所以如此回答,倒也没什么错。 范德龙一愣,难道世间真有那种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天骄?不信道:“公子可是那道盟的斥候?” 李知焉眉头一皱,有些不喜,他与道盟可没好到这个份上,道:“想必李某一生,都不会为道盟做事。” 范德龙道:“那公子打探天门教作甚?” 李知焉道:“也无其他,就是帮朋友寻一个人。” 范德龙道:“公子,你还别说,最近西北一带寻人的还真不少,小的在路上时,就碰见几个,不知你要寻的,是哪个人?”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只要一见到他,我就能自然而然的将他认出来。” 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与史青玉要找的人从未谋面,但他冥冥中,就是有这种感觉,不说别人听来,玄之又玄,即便他自己,也感觉玄之又玄。 范德龙面露难色,道:“这样啊。” 李知焉道:“若是范兄为难,只需将天门教的教址说与在下即可。” 范德龙道:“倒不是为难,属下在宗门,地位也很卑微,不过小的在宗门内,倒是见过云霄城来人。” 李知焉道:“范兄可详尽一些吗?” 范德龙眼神内,闪过一抹阴鸷,道:“小的在宗门的地位,实属低微,有些事情,还得劳驾公子亲自到宗门去问问门主大人。” 李知焉道:“即是如此,那李某定要去叨扰一番金门主。” 听此,范德龙也与孙漫星一样,心里笑开了花,李知焉还未至,已向他说起了九毒门美好的一切。 虽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但有人却有些不胜其烦,在嗯哦了几声后,就响起了呼噜声,让兴致盎然的范德龙,说着说着,就有些意兴阑珊。对着漫漫夜空,时而笑,时而皱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 游蛇谷口 风清气爽,微风若手,抚过十万大山,带起阵阵花香,让行在其间的人们,好生痛快, 李知焉一行三人,沿着十万大山边缘,向北而去,只因此处,有一个游蛇口。 之所以如此叫,是因为有人说此段山脉,自西向东,犹如一条大蛇般,匍匐在大地上,挡住了自南向北的道。 当然,更贴切的,被人们引用至今的说法则是,此地若游蛇不假,却也被天上神明斩断成了两截。 而被斩断的这个位置,极其狭小,从天上看,若游蛇般。 实际上,这里只怕也只能由几条游蛇通过。也正因此,这里易守难攻的地势,被军事家称作围地,也成了谋略家设伏的绝佳场所。 行到游蛇口,山势陡峭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这样的地形,即便是微风,也会变成飓风,若刀子般,割着三人脸庞。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还未割开,那么这不合时宜的血腥味,便让三人皱起眉头来。 不错,行到此处后,再无之前的花香,多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李知焉仗着一身武艺,率先而去,行出一段距离,就真正的看到了蛇,让他眉头蹙的更紧。 倒不是说他怕蛇,毕竟在藏山镇,更大的巨蟒他都见过,他之所以皱眉,是因为这蛇,乃是由人组成。 就在他前方,上百人在游蛇谷中,呈一字型排开。 孙漫星和范德龙随后赶到,对此也是一脸茫然,想来这种事情,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范德龙扯住前方一位男子,问道:“大叔,前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被唤作大叔的男子回头,极度不耐烦,瞥了一眼范德龙,心道:你他妹的好意思叫我大叔。 便淡淡道:“听说前方有大人物,要盘查路过此地之人。有不听命的,已是被杀了几个。” 许在平时已习惯嚣张跋扈,一听到他人如此,范德龙立马拉下脸来,道:“狗日的,是谁这么嚣张,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西北一带,敢对我九毒门弟子如此行事。” 他不骂还好,一骂,所有的人都朝他望来,愤怒的同时,脸上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也不说话,就如此直直的看着他。 范德龙对此,倒是没有怯意,反而很欣赏这样的“众望所归”,故此,他又骂了出来,骂着骂着,也将众人戏谑和愤怒的目光,骂成了欣赏,众人心中,不免赞许道:真是有种。 这样的破口大骂,随着人群的向前,也自然而然传到了北面游蛇口处。 狭长的谷口,似是一口气憋了许久,一吐,就吐出一个大的广场来。 在这广场上,一面旗子,迎风招展。 任谁出了谷口,都会被这面旗子吸引,只因他够大。 且这样大的旗子,也不可能是白旗,若是白旗,只会引得众人发笑,而非使众人心惊胆战。 只见旗子上方,一只巨大的蝎子,若实物般,被绣于其上。 那旗子下方,则坐着一人,一位中年男子,面黄肌瘦,一看就好似几天几夜没吃饭那样,且秀丽的长发也不再,只沿着脑袋边缘,垂下几根焦黄,诉说着当年的辉煌。 叫骂声,越来越亮响,打断了此人梦乡,让他抬眼来看,望着缓缓逼近的人群,似是觉得这样的速度还不够,便抬首示意众人快速通过。 他亦非常清楚,今日之任务,不是隔绝他人进来,而是阻挡人出去。 在这之前,他更愿意见识一下这个“人中龙凤”,毕竟他九毒门可是好久没遇到这么有种的人物了。 此人正是名震西北,九毒门一尾堂堂主,薛屠。 再说李知焉处,随着人群行进,越来越靠近北面谷口,欣赏范德龙的,越来越少,但他的热情,却未曾退去丝毫。反而更是来劲。 不过刚行到谷口,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销声匿迹,大抵就是如此。 只因那面旗子,实在太大,那个蝎子,也的确够瘆人。 蝎子下方,薛屠似笑非笑,稍整衣冠后,也挠了挠他那为数不多的几根毛,似是要迎接一位贵重的宾客。 只见他道:“薛某在此恭迎多时,不知是哪位大侠,竟对我九毒门如此不满,进而出言不逊,若我九毒门有得罪之处” 言犹未尽,便是定睛一看,继而玩味一笑,不再说话。 众人齐齐指向范德龙,这从欣赏突然转变成的出卖,让他再难喜欢起来,只见他唯唯诺诺,行到薛屠处,抱拳道:“师师侄范德龙,不知是薛师叔在此,莽撞辱了师叔,还请责罚。” 薛屠道:“原来是德龙啊,薛某还以为你成了圣人老先生的关门弟子,竟如此不将师门放在眼里。” 范德龙迅速跪下,道:“师叔,德龙并非有意冒犯师门,师门待德龙恩重如山,德龙感激还来不及,怎愿违心去做那冒犯之事。” 薛屠道:“此事师叔就不再与你计较,但下不为例,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就不要怪师叔不讲情面,师叔将亲自送你去刑堂。” 范德龙磕头不已,道:“多谢师叔,多谢师叔,绝无下次,绝无” 薛屠道:“听说你与茅老怪去了十万大山,他人呢?” 语毕,便转首看向李知焉,带着冷笑,径直向他掠去。 此举,让众人大感意外,不说听此立马醒悟过来,欲大喊“敌袭”的范德龙,就是前方刚跨过谷来,再回首看热闹的西北猎户和各门派修行弟子,也是不曾预料到。 孙漫星一直盯着这人,以她的修为,必要的谨慎,非常必要,但还是晚了些,在她喊出“大哥哥,小心”后,薛屠的武器已然到了李知焉面门。 孙漫星吓的花容失色,须知,此人在西北一带的恶名,可非范德龙一等人能相较的。 他不仅是破空境的高手,且行事乖张,喜怒无常,手段又颇为歹毒,这一带,曾有一个叫悬壶派的宗门,只因派中弟子在路过他时,说了一句“挺突然的”,一夜之间,便被他灭了满门,连掌门几个月大的女儿都不曾放过。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秃和突在嘴里说出来,很难分辨,就像灭一人和灭一道统,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一样。 虽然出乎众人意料,但对李知焉而言,却在他意料之中,一是此人身法,在众人看来,可能很快,但在他看来,却非常慢,至少比起柳瑾,要慢的多,慢到他的武器还未到来,李知焉就可在识海中,寻思几遍应对之策。二是过了这么些时日,那些被野猪冲散的九毒门弟子,定是有人回到了九毒门,那么在古迹的事,自然也就瞒不住。 他之所以如魔怔般的盯着薛屠,是因为他的武器。 不错,他的武器很特别,准确来说,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只因它看来,如同一个人的腰椎骨,而骨头顶端,被打磨的锋利无比,且在锋利无比的尖端部分,则散发着骇人的绿光。 绿光处,滴下一滴绿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想必是看够了,李知焉也动了起来,闪身而过,一剑横扫,就将薛屠逼了回去。 他不得不回去,一来,他要的是出其不意,如今错失良机,猎物也已有了防备,那么不管什么防备,都已经离偷袭成功,失之交臂,虽然心里暗暗叹服少年的应变能力,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二来,少年的剑,落的很好,他利用闪身的空档,不进反退,落向自己腰腹处,变防守为进攻,不可谓不精妙,若非身经百战,定是做不到如此。 让人好奇的是,他仅仅是个少年,怎可能有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 薛屠道:“小子,知道薛某为何要对你如此吗?” 李知焉不以为意,道:“大概是杀了人。” 薛屠道:“杀人不要紧,毕竟薛某也杀人,只是你不该杀我九毒门之人,至少不该愚蠢到,杀了九毒门之人,还来这西北一带。” 李知焉道:“若一个人要杀你,你当如何?” 薛屠道:“自然是杀了他。” 李知焉道:“所以李某就如此做了。” 想起这几日来,暗无天日的生活,范德龙哭丧着脸,怒道:“强词夺理,是你要抢我们的猴王,我们才与你为敌的。” 李知焉道:“你可以抢猴王,难道李某就不能抢猴王?” 范德龙道:“你要抢,大可自己去十万大山寻,欺负到老子头上,算什么本事?” 说及此,想必很是委屈,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李知焉懒得理他,他最怕那种,你与他讲道理,他就给你说道义,当你给他讲道义的时候,他又反过来给你讲道理了,道:“我说诸位,这谷口应该不是你九毒门的领地。” 薛屠皱眉道:“怎么?少侠对我们在此设障,有意见?” 李知焉道:“无甚意见,只是看不惯而已。”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张药方 游蛇口,化微风为狂风,吹的大旗,猎猎作响,也吹得一众九毒门弟子的怒火,越来越旺。 跨过此口,便算到了西北一带,而在这西北一带,能狂妄的把“看不惯”与他九毒门连在一起的,并不少,但如此说出来的,并不多,甚至没有,自从消失了几个门派后,即使有,这些年也没有了。 薛屠怒极反笑,道:“看不惯?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吗?你可知此地又是什么地方吗?” 孙漫星吓得瑟瑟发抖,心想这大哥哥也太能惹事了些,难道就不能换种口吻说话吗?比如,九毒门的大哥,你们挡着道了,麻烦你们挪开一下,再比如,小弟借一下道,烦请各位大哥让一让。 转念又一想,若真这样说的话,以这些人的行事风格,定会得寸进尺。此时想着好话不行,坏话又要发难,难道这个问题就无解了吗? 有解,因为李知焉已经去解决了。 他并没有回答薛屠的问题,若真要说有,那就是以剑作答。 三剑齐出,带出三道寒芒,剑气纵横,瞬间便将那面大旗划了个稀烂,也将严阵以待的九毒门弟子,划的七零八落。 李知焉收剑回匣,道:“你又可知,是在与谁说话?” 闻此,薛屠倒是一愣,之前有弟子传回消息,说这家伙叫李大灰,但这李大灰,不说是否真名,就是这李大灰有些什么手段,师承何处,都不知晓,仅凭刚才那几招,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那这样的李大灰,倒是要先了解一番。若是踢到铁板,阴沟里翻船,就不大好了,毕竟天下能人无数,门派繁多,非他九毒门所能左右的。 就是那天下唯一的道盟,也不能做到号令天下,被一个叫李知焉的少年搞的灰头土脸,一想到这,心里一咯噔,涌出一些不安来,心道:这小子莫不是那个煞星? 薛屠道:“那阁下是谁?” 李知焉道:“李大灰。” 薛屠道:“师门何处?师承何人?说不得阁下说出来,还能成为我九毒门的上宾。” 李知焉道:“虽然师父他老人家不大靠谱,却也不愿与你等为伍。” 薛屠冷哼一声,刚欲答话,就被范德龙打断,只见他道:“师叔,弟子已打探清楚,这臭小子既非剑冢,也非青云派,更不是点墨门,他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野小子。” 薛屠转首向他,道:“当真。” 范德龙道:“当日我侍奉他时,我观他情真意切说出此事,肯定做不得假。” 薛屠有些不信,皱眉道:“他能情真意切跟你交谈?” 范德龙挠挠头,小声嘟囔道:“师叔,这家伙说话是有些狂妄,不过有时还真会让人信服,让你感觉他说的,就是真话。” 薛屠道:“然后你就信了?” 范德龙道:“当然,师叔可作为参考,不一定要当真的。” 薛屠道:“那你刚才这么信誓旦旦干嘛?若是有个行差出错,你担当的起吗?” 范德龙嗫嚅道:“我也就想加重大家对我的信任感而已。” 薛屠一脚,便将他如皮球般,踢了开来,也不知嘴里骂骂咧咧的,骂了些啥。 薛屠道:“小子,你来此,是为何事?” 李知焉道:“寻人。” 薛屠冷笑道:“你还别说,这西北之地,最近来寻人的,还真不少,不过这西北之地,也死了不少人,不知你要寻的人,是不是在其列。” 范德龙被踢出后,再次谄媚的小跑过来,小声道:“这小子在打探天门教和云霄城的消息。” 薛屠大笑道:“在这里打探上教之事,并不奇怪,刚刚还有几个家伙问起此事呢,不过本堂主好心,给他们指了一条康庄大道。” 李知焉好奇,插话道:“你给他们指的哪里?” 薛屠瞥眼来看,似是不喜他如此没礼貌,但还是答道:“康庄大道,自是指我九毒门,这次鉴药大会,可是聚集了我西北一带多位名宿和药老,他们能参加如此盛会,算是他们之幸,当然,薛某也没有骗他们,说不得大会当日,云霄城也会来人,至于是他见上教之人,还是上教之人想见他们,就只有他们自己定夺了。” 想着那几个家伙未来要遭遇之事,顿在此处,竟哈哈大笑起来。 此举,也引得九毒门弟子附和大笑,至于为何如此,他们也不知道,被李知焉搞的灰头土脸的他们,任谁来看,都滑稽到非常。 李知焉转首向后,对孙漫星道:“什么是鉴药大会?” 孙漫星道:“说起鉴药大会,还得从我们这里的宗门特色说起,与其他地方不同,我们身处大山,自然便发展出了自己的宗门特色,就是以各种制药术闻名于天下。所谓靠山吃山,此处盛产中草药,这样的地方,自也引得大陆各地医师来投,自然而然的,发展出了各色不一的药理宗门。而鉴药大会,也因此诞生,有着数十上百年的历史,只是” 李知焉道:“只是什么?” 孙漫星道:“只是近些年发生了变化,以前的鉴药大会,都是轮流在各大药理宗门举办,现在却有了些不同。” 李知焉道:“什么不同?” 孙漫星道:“顾名思义,鉴药大会,是各宗门对医术、药理理解的比拼,而现在,却变得尤为市侩,举办地,也发生了变化,当然,也可说毫无变化,因为这些年,一直都在九毒门举办。” 薛屠道:“小姑娘,看你是药王宗的,在九毒门举办,有何不好吗?我们请来大陆各地的富商,你们只需付一点银子,就可到场售卖你们的丹药,有些宗门挤破头还没这样的机会呢?” 孙漫星迅速遮住衣领上,那宗门的名字,道:“那是一点银子吗?有些宗门为了去鉴药大会,不惜耗费宗门一大半资源,才能有这样的资格。” 李知焉拍下她的双手,道:“他们不能不去吗?” 孙漫星道:“不去?下场只会更惨,不说鉴药大会是这一带唯一的出货渠道,就是日后被他们秋后算账,也不是一般宗门吃得消的。” 李知焉道:“那他们不能搬离此处吗?亦或者说,将药带到他处售卖。” 孙漫星刚欲答,薛屠冷笑道:“搬走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风水宝地了,当时扎根此处,不就是因为此地物产丰富。带到他处卖,也并非不可,路途遥远,遇到个强盗劫匪之类的,也说得过去,到时再弄得人财两空,又来谈划不划算,就不只是蠢了,毕竟这里崇山峻岭,栖息几个山匪,也是很正常的,对?” 这厮说的隐晦,李知焉这个榆木脑袋,却明白了,哦的一声后,道:“你们这是勒索?” 薛屠不置可否,只是冷笑。 李知焉继续道:“原来你们把守此地,是为了不让他人带丹药出去售卖。” 薛屠道:“小子,这你就猜错了,说与你听也无妨,反正谅你一小小少年,也翻不起什么浪,薛某把守此处,倒不是为了那几颗破丹药,而是一张药方。” 李知焉单手指向他,恍如醍醐灌顶,“哦”声拉的更长,望向围观众人,也将众人吓了一跳,只见他道:“看到没,他说李某这次猜错了,那么上几次勒索之事,是不是侧面证明李某猜对了。” 薛屠没想到,这小子会来这么一出,这种事情还需证明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怒道:“臭小子,你说话能不能抓住重点。” 李知焉继续“哦”,也不知是真领悟了,还是领悟出了其他,话锋一转,道:“那是一张怎样的药方?” 薛屠好似不喜这样的对话,吼道:“你管老子在这里为了一张怎样的药方。” 李知焉撇嘴,有些委屈,道:“你不是要我抓重点吗?” 薛屠摆弄一番因激动散乱开来的杂毛,平复下心情,道:“不好意思,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本门的秘密。” 李知焉又哦的一声,也就不再问,但此举,却让薛屠一愣,难道这少年,就没好奇心的吗? 李知焉有没有好奇心,并不知道,但场中有人,却对山那边是什么、有什么这件事,充满好奇。 两人谈话间,那人已在不知不觉间,行到了谷口,恰在这时,李知焉将所有的目光都聚向了他,抓住这个空档,行出谷去,不可谓不好。 只是刚行到谷口,他的胸口,就凸出一物,一只削尖了的腰椎骨,再无绿光,而是刺眼的红,血从骨尖滴落,再到迅速撤回,恍若白色游蛇觅食的动作。 可叹的是,这蛇不为果腹,仅仅只为杀人,所以这人,就直直的倒了下去,然后九毒门几位弟子便赶过去,面无表情的在其怀中、衣袖内,搜索着什么。 李知焉看的皱眉,道:“若仅仅只是搜身,其实不用杀人的。” 薛屠冷笑道:“你不喜欢杀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生如戏 没人喜欢杀人,即使是职业杀手,也不大喜欢杀人,你可以将其看做是一种习惯,一种工作,但绝对不是喜欢,当然,恶魔除外。 在李知焉的生命中,的确遇到过杀手,且还是天下第一杀手,所以他很认真的道:“不喜欢,也不大喜欢别人杀人。” 薛屠道:“既是如此,为何杀我九毒门长老?” 李知焉淡然一笑,感慨道:“是啊,我并不是不喜欢杀人,但要杀的人是你,也就有了那么点喜欢。” 薛屠道:“臭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当你是李知焉吗?” 李知焉一愣,表情变得怪异,但不置可否,一剑递去。 赤霄如火,再带起一大片火焰,恍若孩童在夜空下,拿着未燃尽的火柴棍挥舞,不时一刺,不时一撩,便是一道好看的弧线。 李知焉不是孩童,他拿的,也非火柴棍。所以薛屠在慌忙格挡下,节节后退,也泛起一丝异样的思绪来,心想自己如今的修为,虽不至于站在世间的云端,但也不至于被这样一个后辈生,随意挥舞几剑,就有了兵败之相。 值此空档,又有几人冲向谷口。 见此,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薛屠,咬牙道:“臭小子,你要是坏了本门大事,不说我九毒门,云霄城的大人们,也绝不会放过你。” 李知焉收剑而立,道:“看来你们早就与云霄城有所勾结。” 虽然早有猜测,但这样一事,亲自从长老口中得知,还是让一众九毒门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是惊,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那周边的看客,则是惊讶莫名,以前就猜测九毒门有神秘势力相助,如今此事真的出自九毒门堂主之口,还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道盟虽在最近被一位少年弄得灰头土脸,但总体而言,还算不上元气大伤,若是知道九毒门与他们敌对的势力勾结,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现在的九毒门,还在道盟的名册内,做出这样的事,那就等于是赤裸裸的背叛。 薛屠转首,向身后一九毒门弟子使个眼色,道:“伍距,你可听到了什么?” 被薛屠这么一问,这位薛屠口中的伍距,迅速掏出短刀,向左右耳膜中一捅,血就流了出来,道:“堂主,伍距双耳失聪,并未听出什么来。” 这人倒的确是个狠人,这家伙的狠,亦让一众九毒门弟子不得不效仿。 在对自己狠完后,就只留下了恨。当然,也有不狠的,但迅速被这群狠人结束了性命,怪就怪在,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领悟九毒门的教义。 然后这群狠人,迅速将周围的看客围住。 他们不是没想过跑,实际上,就没有跑走了的,不远处的几具尸体,已很好的佐证了这事的可行性。 薛屠点头,很是满意属下的快速反应,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勾结?谈不上,本门加入道盟,本就以抗魔为己任,如今天下没有魔族,也就有了自己的考量,既然都是主子,何不选一个好的服侍,对?” 李知焉不看他,转首向周边看客,眉头越皱越紧,道:“若云霄城如此处事,还怎么谈好?” 薛屠道:“我不理解你对好的定义,但对本门而言,自加入云霄城后,本门总体的修为,抑或实力的提升,相信各位街坊都有目共睹。” 说到这,环视一周,便映出许多战战兢兢,这些战战兢兢,也好似在印证他所说之话。 围观众人亦想不到,短短一会儿,就有如此变化,看来这热闹,真不是那么好看的,怪自己如今才想起,又有些晚了,所以,在心里憎恨这些九毒门弟子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但懊恼,瞬间被喜悦取代,只因李知焉的剑,已送到薛屠胸口。 不错,背后一剑,不知何时,剑就到了他的背后,让他刚刚心生警惕的心脏,一下就放松下来,也让他得意的神情,瞬间凝固。 这样的剑,这样的事,让他想起一人来,他欲大喊出声,奈何李知焉绣口一吐,就将他烧了个焦黄,不多的几根发丝,也如戈壁滩上的杂草,被焚了个干净。 对李知焉而言,今日若要救这些人,势必要快,快到这家伙还未用这些人作为要挟,就要将他解决掉,这是他人生经历中,寻出的重要经验。 孙漫星眼中,李知焉恍若天神一般,须知,这薛堂主能在此地作威作福多年,靠的可不是他的身份和地位,而是他的修为,货真价实的破空境高手,就是这样一人,被她口中的大哥哥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让她不敢置信的同时,也多了许多情绪,比如说,仰慕之情,再比如说,对莫师兄的情感,稍微的转移。 只见她走向李知焉,握住他拿剑的手,直直的盯着看,眼睛都快掉在了上面,问道:“大哥哥,你不会是某个返老还童的前辈?” 李知焉给她一个响头,道:“你认为我是妖怪是。” 孙漫星道:“若不是如此,你怎会如此厉害,当下的你看来,可比漫星大不了几岁。你真不是莫如是师兄?” 李知焉道:“我不是你莫如是师兄,你也最好不要知道我是谁,因为知道我是谁后,对你和你的宗门,都没好处。” 孙漫星嘟嘴,咕哝道:“你这样子,难道还是魔鬼不成。” 想着以前那些人对自己的评价,李知焉一笑,道:“差不多,虽然我极力想做到不是,但有时却越做越糟。” 孙漫星也不知道他在说啥,只得哦一声后,不再说话。 薛屠的倒下,倒是让场中人轻松不少,尤以一众看客为最。 其次,则是那些耳聋了的九毒门弟子,只因他们还有眼,尚能看见地上一动不动的薛屠。 当然,也看到了动来动去的李知焉,特别是这动作,是向他们走来,让他们心里,倏地一紧。 李知焉走到被九毒门弟子围的严严实实的看客处,道:“我知道你能听的见,将这些人放了,你们可自行离去,若不放,我可能会一并杀了你们。” 对一群聋子说话,比对牛弹琴还操蛋,所以换来的,也是预料当中的面无表情。 有意料之中,自然也有意料之外,就在九毒门弟子中,也不全是面无表情的,其中一人脸上,此时竟挂着一丝笑意,也不知怎的,为何如此严肃的环境下,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李知焉就朝这人望去,望的他再次收敛心神,又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是破了功,实在没法,从九毒门弟子中行出。 此人也非他人,正是刚刚那第一个狠人,伍距。 此人,此事,让一众看客目瞪口呆,特别是年幼的孙漫星,哪见过这种事情,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刺破耳膜,之前大家可都是亲眼见到的。” “他当然没有刺破耳膜,因为这厮以前就是街头上玩杂耍的。” 循声而至,便看到了满身血污的范德龙。 只是他本该倒在血泊里,此时却站了起来,让一众看客,又是一阵瞠目结舌,心里叹服道:古训诚不欺我,真他妈人生如戏,各凭演技。 见众人叹为观止的望来,在这望来的眼神中,又有李知焉的,所以这货说完后,又倒在了血泊里。 在这里,唯有之前效仿伍距刺破耳膜的一众九毒门弟子,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这些人,为何要笑? 毕竟他们,可是自己的阶下囚,最可恨的,是那个率先刺破耳膜的伍距,好似在与那个少年对话,他们能沟通吗?他不是聋了吗?他能听见少年说话? 没人回答他们心中的疑惑,就是有人回答,他们也再也听不见了 不多时,伍距和那少年好似谈妥了什么,在他单手一招下,九毒门弟子就离开了此地,即使有诸多疑惑,也只有深深的埋在心里。 再过片刻,场间就散了个干净,游蛇谷口,还是那个样子,独独多了几滩血,被微风带起,飘向另一边,也顺着这风,将本要过去的几人,送了过去。 再回首时,迎着这血腥味的微风,向那少年作揖而去。 李知焉一行三人,自南面而来,向北面而去,经历了这波小插曲后,李知焉一行,还是三人。 也的确到了北面,只是心理上,产生了一些变化,比如范德龙,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若非最后那么一下,说不得他就逃脱了这煞星的魔掌。 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的自作聪明,他曾向这个煞星问起,问他有没有看出自己装死,得到的答案是肯定后,他就知道,自己已被这个煞星吃定。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伺候这个煞星一辈子,也是不错,就像刚才薛堂主说的那样,左右是伺候,为何不择一良主而侍,这煞星除了那直逼内心的眼神让人讨厌外,其他都还不错,不管是修为,还是性格,都是他遇到的人中,最好的一个。 第三百三十六章 除之后快 天道宫,宣和殿。 人头攒动,忙碌的身影,如同老农撒在大地的种子。 不过在这里,不是撒,而是用手,指,抑或命令,当然,手指之人,也不再是老农,而是锦衣玉服的道盟大人。 按理说,这些人在有巨头的宣和殿中,不至于如此嚣张,今日却如此,是不是得意的,有些忘了形,难道几位巨头不在? 正所谓山里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说的就是现在? 几位巨头的确不在,且一连数日都不在,这种情况,还是自道盟成立以来,前所未有之事。 数日间,已有人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说这未免过分了些,与平时他们见到巨头如鹌鹑的样子,大相径庭。 说什么几位巨头,被那魔头李知焉吓破了胆,藏了起来,这不,户部执事刚被杀,若这魔头再来天道宫寻仇,该当如何? 能杀何豪珅,就能杀他们,说到这,还讨论起道盟未来的走向,毕竟那小魔头杀了户部执事后,道盟的权力架构,势必会出现一段真空,自己一等人,对这位子如此接近,若是把握住这次机会,也并非不可想象之事。 所以对李知焉杀到天道宫一事,既恐惧,又有些希冀。 当然,不管他们如何想,都不能如他们愿,只因李知焉,不会来天道宫,而且在几大巨头心中,李知焉也不敢来。 虽然在藏山一役中,这魔头屠了户部执事何豪珅,但敢来天道宫,道盟也定有办法让他有来无回。 他们不在宣和殿,虽与李知焉有关,但与李知焉的关系,却不大。 与人声鼎沸的宣和殿相比,同在天道宫的太庙,却安静不少,安静的有几只乌鸦在石刻雕像上驻足了许久,都不曾受到惊扰。 而数千座石刻雕像,好像也无心干涉这些乌鸦的做派,许是不行,抑或这么些年中,着实有些寂寞,不忍如此。 凡是大陆的重大节日,道盟的主脑都会来此,祭奠一番,但没人懂它们需要什么,就如这太庙,也不懂来祭拜的这些人,需要什么。 道盟的几位巨头,盘坐于太庙中,或无言,或说话,或沉思,或闭眼,就是不看周边先祖石刻,就是上方的人文始祖,也不在他们视线内,只因他们来此,本就是为了自己的。 如许多年来一样,大长老和陆定国,分列两边,盘膝而坐,而在其下首处,则分别坐着绣衣坊校尉和宣和殿大执事。 就在此时,大长老端起一物,在鼻尖一嗅,也不知是茶,还是酒,轻啜一口,道:“诸位,我想问问,一个天门教,与一枚针有区别吗?” 见无人作答,接着道:“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座城,云霄城。就算大陆是海,这云霄城怎么也得算一座龙宫。找了这些时日,难道就一点线索都没有?” 鸦雀无声,须知,这里之人,放在世间任何一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面对大长老的质问,却一声不吭,就是外面广场上的乌鸦,在听了这句后,也好似理解了,飞走了两只。 陆定国下手处,第二的位置,罗兴发终是打破沉默,道:“大先生,也不是全无线索,在西北一带,有些宗门已融入到云霄城内,属下怕打草惊蛇,尚在暗中观察,假以时日,定会有结果的。” 大长老下手,那第三位置,没人注意易敬禹半白半黑、半蓬松半整齐的发型,而是看向他的嘴。 准确来说,也不是看向他的嘴,而是要听他接下来说的话,只见他道:“西北一带,以九毒门为最,这门派,易某早就植了谍儿,有几根暗线,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与云霄城有来往。就算如此,也不能知道云霄城的具体位置,只因他们的交流和沟通,是单向的,也就是说,云霄城知晓他们,他们不一定知晓云霄城,所以易某也在等一个机会。” 大长老道:“老夫倒非责难各位,只是这样一个未知、又能威胁到我们的对手,不说除之后快,连基本的一些信息都不知晓,怎不让老夫忧心,毕竟道盟的存亡,可是直接关系到你我,下面的人可投降,我们这些人,对云霄城而言,也就是刚才我说的那句,除之而后快。” 陆定国下手处,第三的位置,廖化文,似是颇为赞同此话,点头道:“大先生所言极是,这样一个势力,可谓是如针在眼,如鲠在喉,不除去,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红袍惹眼,如一滩血,落在太庙内,大长老下手处,柳瑾道:“柳某担心的,倒非云霄城能否找到,只要这个势力活动于大陆间,终会露出蛛丝马迹,找到,也是必然,我在想,假使我们找到了,又当如何?” 廖化文旁,关夔坐于其下手方,道:“找到了,自然就拿下他。刚刚大先生不就说了?除之而后快。” 易敬禹下手处,与关夔四目相对,那云中雀风行空道:“怎么除?从这神秘势力露出的冰山一角来看,要想除之后快,谈何容易。” 大长老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是知晓云霄城的一些信息,除去的办法,自然就会更多,你们不妨想想,比起当年魔族,这云霄城几何?” 廖化文道:“大先生说的是,当年不可一世的魔族,都被我辈清除了去,自不必说一个小小的云霄城。” 双手环抱于胸,作假寐状的陆定国听此,终是睁开眼来,淡淡道:“当年魔族之战,得益于几大圣人境通力合作,这云霄城,几位圣人境至今都尚未表态,陆某想,这样的不表态,何尝不是一种态度。时过境迁,这样一事,还是只有我道盟自己来做。” 廖化文道:“大人所言极是,虽无圣人帮扶的态度,但也没有圣人阻扰我等剿灭云霄城的命令,对,我道盟雄兵百万,难道还怕他一个云霄城不成。” 关夔道:“廖兄说的在理,想必这事,几大圣人境只会旁观,不会参与其中。” 大长老为之一叹,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我道盟却连连折损两员大将,真是可惜。” 提及此事,场中人皆是咬牙切齿,脑中自然而然,浮出那抹少年的形象,廖化文恨恨道:“那兔崽子,廖某早晚要宰了他。” 言及于此,脸上又露出惋惜之色,接着道:“可惜了何兄,当年如此天骄的人物,被这煞星吞的只剩一张皮,廖某当时想救,唉,已是不及。” 说完,惋惜中,又开始摇头叹息, 听此见此,众人不动声色,但眼中的鄙夷,却怎么也抹不去。 大长老未在场,一些人和事,不是亲见,终是有些云里雾里,安慰道:“廖大人无须自责,想来,那小魔头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手段,你要是冲动,随何大人一起去了,于我道盟而言,可谓是真正的雪上加霜。我道盟虽势大,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除了何大人,后有绣衣坊尤香兰,也被神兽白虎掳去,至今还生死未明,诸位,如非必要,万不可再冒险了。” 关夔道:“难道我们就放任那小兔崽子逍遥法外?” 罗兴发道:“自然不可能,若真如此,我道盟颜面何在,以后还怎么号令天下。” 廖化文笑道:“罗兄如此说,定是有了办法。” 罗兴发道:“办法谈不上,不过罗某有个建议,说出来,大家可相互探讨。” 转首看向陆定国,见闭眼的陆定国点头后,罗兴发才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过风声会这个组织?” 易敬禹道:“黑道上风头正劲的情报组织,对我绣衣坊而言,不想耳闻都难。” 罗兴发道:“正是这个组织,我们从中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易敬禹道:“罗兄负责刑部一应事务,还要从其他组织手中获取情报,未免有些” “可笑”二字未出,但场中人均知可笑,便自然笑了出来。 罗兴发也不恼,淡淡道:“罗某负责刑部不假,但从黑道获取情报,你也不能否定这是我刑部的一种手段,对,易先生。” 闻此,宣和殿一列纷纷点头,易敬禹也不再说话,风行空道:“不知罗大人所获情报是何事?何物?亦或者说,何人?” 罗兴发道:“一个消息,一个天大的消息,一个足以震惊大陆的消息。” 见他说的激情,又颇为神秘,除陆定国依旧假寐外,场中人均来了兴趣,齐齐看向说话的罗兴发。 大长老笑道:“兴发,自魔族之战来,老夫已是许久未见你如此激动,看来这个消息,定不会让在座诸位失望,老夫想啊,比起探出云霄城一事,也是不遑多让。” 罗兴发道:“自然,只因这样一事,已牵连到圣人境。” 第三百三十七章 胸有成竹 此话,让场中巨擘兴致更浓,隐隐间,也开始激动。 想必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也怕只有、唯有圣人境了。 廖化文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 罗兴发转首,饶有兴味的看着他,道:“也与你廖化文有关。” 廖化文一愣,心里一咯噔,不解道:“与我有关?” 罗兴发道:“不错,与你有关,你可曾在陆大人面前夸下海口,说这世间再无魔族?” 廖化文道:“不错。” 易敬禹道:“难道又有魔族现世?” 罗兴发道:“正是,在风声会的情报中,说的就是魔族余孽一事。” 大长老瞳孔收缩,道:“不会是某个圣人境门下,窝藏有魔族,嘶!当年几大圣人可没少杀魔族,特别是墨翟先生,一人就将魔族杀的心胆俱裂,并直接引出当年不可一世的魔主。” 罗兴发道:“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间,谁又能揣测圣人境的圣意。” 众人听此,眉头瞬间蹙紧,场中人,不管是修为,还是智力,都是世间最拔尖的几位,自然听出了话中之意,片刻后,众人才缓过神,平复下内心的五味杂陈,大长老正色道:“当真?” 罗兴发道:“当真。” 大长老道:“老夫虽不知这风声会出自何处,有何背景,为何会有这样的消息,但你们应该认真的确定下此事,毕竟墨翟先生的脾性,可不大好,若有个行差出错,我们几位都不会好过。” 看向假寐的陆定国,见他不动声色,罗兴发接着道:“不用验证这神秘组织给出的消息是否为真。” 大长老皱眉道:“为何?” 罗兴发道:“因为我们已经将那魔族余孽擒下,所以直接证明了风声会的消息,无误。” 太庙内,排的整整齐齐的两列,突然散乱开来,显得杂乱无章,或直接站起,如风行空,好似遇到了强敌,做逃跑之势。 或柳瑾,终于收起散乱在太庙内的眼神,怔怔的望着罗兴发,然后再转向闭目的陆定国。 或廖化文,额前布满冷汗,瞳孔处,还散落着不少恐惧。 关夔还好,铁皮下,看不出所以然,但铁皮相交声,却在太庙中响起。 或大长老,唇边的白须,已微微颤抖,只见他的话,顺着颤抖的胡须,道:“陆大人,此事当真?” 他不再问罗兴发,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肯定需要陆定国首肯。 陆定国睁开眼,淡淡道:“我道盟因何而建,难道诸位忘了?” 易敬禹道:“这可不是建不建的问题,这是怎么平息圣人境怒火的问题。” 陆定国道:“圣人境有怒火,我陆定国,我道盟难道就没有怒火,俗语说的好,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看诸位这些年,是不是被圣人境三字吓破了胆,连我道盟所秉持的东西,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圣人境就可破这世间的铁律?” 廖化文附和道:“不错,万事都得讲一个道理,圣人境也不能例外。” 柳瑾道:“若墨翟先生问责起来,柳某倒希望廖大人去与他说道说道。” 听此,廖化文便不敢再言。 关夔道:“听说柳坊主连书圣林先生都敢招惹,为何对墨翟先生,却有如此惧意。” 柳瑾道:“书圣与墨翟先生可不同。” 关夔道:“有何不同?” 柳瑾道:“首先,书圣只有两名弟子,而点墨门,却有七位。若当年李乘风不死,我想世间无人敢对点墨门不敬,不用墨翟先生出手,他的几位弟子就足以横扫世间任何门派,当然,即使李乘风已去,他剩下的几位弟子,也不可小觑,就是那齐云榜上,亦还有两位。” 环视一周后,接着道:“再说藏山一役,柳某已领教过乌道之的手段,事到如今,留在柳某心中的,也只有佩服,至于书圣,不说他大弟子南曲书生生死未卜,就是他如今的弟子李知焉,也不过是刚跨过破空境的少年而已,是有些天赋,还不至于力挽狂澜。话说回来,最重要的,还是书圣和墨翟先生本身,只因我绣衣坊探到,书圣的修为,出了一些问题,我绣衣坊才敢如此,而墨翟先生,我绣衣坊还未有他修为出问题的消息。所以在未有这样的消息出现前,对墨翟先生必要的尊敬,就是必须。” 陆定国道:“柳坊主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你要知道,我道盟也是有圣人境的。” 罗兴发道:“不错,难道诸位已忘了普正大师?” 大长老道:“普正大师一心向佛,超然外物,这些年来,一直不问世事,他会掺和此事?” 罗兴发道:“正如陆大人之前所言,我道盟因何而建,难道诸位真的忘了?” 关夔道:“正是,我道盟因魔族而立,自然也会因魔族而聚,这招棋,陆大人下的不可谓不妙,一来,可以因魔族余孽一事,重新凝聚当下松散的道盟,二来,也可提点一下世间各个宗门,强如点墨门,也会因为犯了错,受到我道盟的惩罚。第三,还可因此削弱两大名门的实力,我等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只要墨翟先生横加干预此事,那么就举世皆敌,普正大师也不得不出手,因为他才是道盟最大的那面旗帜,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其他,他都不得不出手。” 廖化文道:“关兄所言甚是,全因这次我们的位置,站的不错。” 大长老转首,看向陆定国,道:“陆大人,老夫总感觉哪里不妥,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 陆定国睁眼,展颜一笑,道:“不管哪里不妥,我等好像都是受益者,天下四大圣人境中,若是因此少了一位或者两位,是不是什么不妥都妥当了?” 廖化文道:“四大圣人境中,一个都不会少,只不过换个名字而已,比如姓陆,又或者姓叶,对不?哈哈哈” 大长老脸上,终是有了些笑意,道:“化文,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乱开玩笑,你以为是在逗老夫开心,殊不知,却是拿老夫寻开心。” 话说的谦逊,脸上的喜色,却不见一点少。 柳瑾道:“可是怎么证明你们所抓之人,就是那魔族余孽。若不能证明此事,世人是不会相信的,毕竟以墨翟先生的威望,凭那些栽赃的手段,玩弄那些小门小派还行,点墨门可不小。” 罗兴发道:“柳坊主,你好像还没明白我之前所说,我们擒下的,是一位真真正正的魔族,而非赝品。” 柳瑾道:“我知道,但你如何向世人证明此事,不证明此事,当年杀得魔族流血千里的墨翟先生,如今窝藏魔族一事,根本无人会信。” 罗兴发道:“这个嘛,柳坊主倒是无须担心,只要我们手中有这张真正的王牌,自然而然就可做到世间相信。” 柳瑾道:“比如呢?” 罗兴发道:“比如我们可以择一个日子,一个好的日子,就像马上要临近的‘退魔日’,这样的日子,就非常有纪念价值,就是到现在,民间的百姓都还在颂扬我们的事迹,也因此纪念那些年抗魔的胜利。再比如,我们选择一个好的地点,这个好的地点,一定是大陆东西南北的人们都容易到达的地方,就像大陆正中的益州城,然后选一个好的高台,用来审判,台子搭建的,一定要高,高到远来的人们,都能看到,最后再借岳麓书院之手,将审判魔族余孽之事,告知天下。我相信经这些后,定能达到广而告之的效果。当真正的魔族出现在高台审判之时,由不得他们不信。柳坊主,你看如此,可还行。” 柳瑾点头,道:“我想如何做,陆大人和罗大人,早就想好了。” 罗兴发道:“于此事,我与陆大人的确有过商量,但也只是初步的商议了一番,这次邀各位前来,最主要的,就是讨论此事,也想听听各位的看法,若是觉得惧怕点墨门,罗某也可在此事后,放了那魔族余孽。” 众人齐齐看向大长老,只因罗兴发如此说,也就代表了宣和殿的态度,即使从当下看来,廖化文和关夔并未参与他们讨论,但那又如何,只要陆定国点头就可。 而代表长老院的大长老,同样如此,只要他点头,就代表此事到了可执行的阶段。 大长老笑道:“听兴发如此分析,此事对老夫而言,有利无害,我没有理由不答应,况且世间也该变换一下了,抬首老是看到那一抹风景,终有看厌的一天。” 罗兴发道:“既是如此,那此番后,罗某便加紧安排此事。” 众人齐点头,唯有陆定国,自始至终都那么淡然,好似此间事,与他无关,又好似此间事,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今日来此,他本就不是来商量,而是来宣布此事的。 他知道大长老会答应此事,只因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即使这之中有诸多疑点,但破入圣人境的诱惑,足以让他忘却这些疑虑。 第三百三十八章 药王宗 药王宗,坐落于西北丹神山一带,只因这里真的出过药王,而药王,也真的炼就了一颗神丹,传言药王凭借此丹,升了仙界。也因此留下了这丹神山的名号,及药王宗的道统。 在药王宗有药王的时候,药王宗也有那么一段时间,超然外物。 但有数百年历史传承的药王宗,大部分时间里,是没有药王的,所以药王宗大部分时间,都在苟延残喘,恰如,此时此刻。 说是一个宗门,倒不如说是几间小屋。 当然,也不全是如此,还有很大一片废墟,若在向外人吹嘘之时,这些废墟还能用得上,只因他代表着药王宗曾经的辉煌。 不管怎么想,怎样看,这有人的几间小屋,毕竟不是废墟,必要的打扫,对客人而言,还是很有必要。 若是一踱上台阶,就将漂亮的新鞋踩上一鞋底污泥,任谁来此,都会在心里腹诽此间主人几句。 当然,也不全都是腹诽的,还有骂的,破口大骂,恰如,此时此刻。 “孙老儿,死了没,没死最好滚出来,免得郭大爷用强。” 虽说来者是客,但这话出口,显然来者不善,自然也非客人,说不得,还是寻上门的仇家。 不时,脚步声匆忙,门扉也吱呀一声,一花白胡须的老者,就垂手于前,恭敬的立在门口,如同一位管家,迎接远归的主人。 奇怪,奇怪的紧,这里明明是药王宗,而他,也是这药王宗的主人,这样子,让人震惊的同时,未免也让人有些诧异。 但场中数人,却是习以为常,特别是当首那郭姓男子,已当先行了进去,恍如进入自家后花园一般,那么随心,那么随意。 老者正是药王宗宗主,孙思谬。 是不是乍一听,与药王的名讳很像,不错,正是老者故意为之,才如此的。 年轻时的孙思谬,可不叫孙思谬,直到听了药王一些事迹后,才改成如今这样,他觉得,他就该成为这样的人,只是他药理尚可,文学欠佳,不大明白此字具体的意思,只觉得读来与药王名讳相仿,就选了这么一个字,当他发现不对后,已是到了不惑之年。 既是不惑,也懒得改了,觉得此字,也颇为对应自己人生。 此字,可代表许多意思,好的,坏的,不正是人生? 孙思谬随众人后,唯唯诺诺,道:“郭堂主,不知今日来我药王宗,所为何事啊。” 郭姓男子那贼眉鼠眼,随意洒在药王宗各处,道:“孙老儿,你听着,只两点,在我曹堂主未死之前,你还是叫我郭副堂主最好,你虽有心讨好于我,但我怕这样的话,让曹堂主听了去,让他生出什么不好的心绪,到时就不大好了。第二,郭某来此,是要问你几件事,顺便邀你参加数日后的鉴药大会。” 孙思谬道:“郭副堂主但说无妨,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姓男子道:“你可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药方事件。” 孙思谬道:“小老儿一直在派中炼丹,徒儿们也出去采摘草药去了,无人与我提及此事。” 郭姓男子冷哼一声,道:“即是如此,那郭某就代你弟子劳,为你说说这事,听说最近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一张药方,可解上教神丹之妙用。郭某也觉得上面对于此事,有些小题大做,但做属下的,上面有吩咐,自是要办。” 孙思谬道:“正该如此。那这药方寻到了吗?” 郭姓男子道:“这不废话吗?寻到了我还来你这里干嘛?” 孙思谬道:“郭副堂主是怀疑小老儿藏有这样一张药方?” 郭姓男子道:“怎么?不可以,打开丹炉,郭某一看便知,只要丹炉内有五种药方上对应的草药,那么就得请你给我们回九毒门一趟。” 孙思谬眉头一皱,道:“你们已得到了哪张药方?” 郭姓男子道:“自然,即是药方,就可弄出千张、万张。但若仅仅只是药方,也毫无意义,唯有炼成丹药,才算事儿。” 孙思谬道:“若郭副堂主随意说出几种草药来,小老儿岂不” 郭姓男子极为不耐烦,打断道:“你怕我冤枉你,也不想想,郭大爷要冤枉你还用等这事?你孙思谬还怕死?听说当时上教分发‘神丹’时,你是主动领取的,对。这还是我西北一带,头一人,你真以为那是神丹?吃了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说到这,看向一把年纪,还呆头呆脑的孙思谬,竟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他搞不懂,此人居然能成一宗之主,还能做出丹药,做出丹药,还敢行医售卖。 曾有位病人,因为吃了他的药,硬是上吐下泻了几天,别人仅仅是不想吃饭而已,最后搞得人家大病一场,药商硬是跑到药王宗来大闹了几天,说坏了他药房的名声,砸了他药房的招牌。 还有一次,别人只是感觉皮肤瘙痒,吃了他的药后,硬是让人家脱了一层皮 且这样的事,还有许多,说到天黑也说不完。 话说回来,那人虽大病了一场,但在最后,却也吃的下、睡得香,唯一美中不足的,他不会承认这是孙思谬的功劳。 而皮肤瘙痒那位,当时是痛的不行,在骂了药王宗几天娘后,那新生的肌肤,却再没瘙痒过。同样的,在他看来,乃是他体质的功劳。 郭姓男子想的出神,被孙思谬手中递来之物打断,一看,原来是一布袋丹药,并道:“郭副堂主,这是小老儿一点心意,你也知道,丹炉是一个医师之本,不可轻易示人,这点丹药,是孝敬您的,里面有‘大还丹’‘筑基丹’等物,以郭副堂主的药理知识,一看便知,若是家中有孩子,及郭副堂主与人比试时,均可用的上。” 郭姓男子随手一甩,便将手中丹药甩在了地上,七零八落,冷笑道:“孙老儿,你当郭某人是要饭的叫花子吗?你是看不起我九毒门连这种基础丹药都做不出吗?就你那几鼎炼废丹的丹炉,郭某还不一定瞧得上,也只有你将它们当作宝。” 孙思谬有些慌乱,倒不是在意郭姓男子的威胁,毕竟这样一事,已成习惯,他是在意散落在地下的丹药,这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徒弟,辛辛苦苦从山里带出来的,须知,他的徒弟,修为都不高,而十万大山,又相当的凶险。 只见他急忙蹲在地上,拾起丹药,用衣袖小心翼翼拭去上面的灰尘,再捡起、再擦拭,甚是小心,生怕因为地上的潮气,毁了这些丹药,边捡,还边道:“小老儿这些丹药,可不简单,不说高出其他宗门同等丹药的功效。最重要的,是我徒儿辛辛苦苦从大山里弄来的草药,说难得可贵,也不过分。” 郭姓男子道:“我管你可贵不可贵,打开丹炉,让郭某看看你最近都在炼什么?” 孙思谬道:“郭副堂主,你是否想过,炼一炉丹,所花时间不少,小老儿若要炼就此丹,会不会延后炼呢?抑或送出西北一带,交于他人炼呢?” 郭姓男子道:“交于他人,想都别想,你也知道游蛇口那里,本门已在哪里派了高手坐镇,进来易,想出去,只怕是会有些麻烦,至于延后?既然你说到这里,郭某就隔三差五来你药王宗转转,此地虽无甚风景,但来看看你孙老儿,想必也是不错。” 孙思谬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不是吗?总有一天会传出去的。” 郭姓男子道:“一个月后,传出去也无济于事,这样一枚神丹,上教可再改良,而改良后的神丹,也定会让那张药方变为废纸,到时一张废纸,随你怎么传,都不再有用。” 孙思谬道:“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月时间,做出药方上的药,方能解神丹之毒?” 郭姓男子道:“当然,郭某也只是猜测,可能更短,也可能更长。” 忽然,眉头一皱,直勾勾盯着孙思谬,道:“我说孙老儿,莫不是你真在炼那药方上的丹药。” 孙思谬讪讪道:“小老儿只是假设,我怎么可能无聊到炼那药,毕竟里面的药材,可不是我药王宗所能提供的。” 郭姓男子道:“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但谁知道你阴差阳错下,会不会走狗屎运,搜集齐了呢?不对,你见过哪张药方?” 见说漏了嘴,孙思谬顿时有些汗颜,嗫嚅道:“见见过是见过,只是” 郭姓男子打断道:“谁给你的?” 孙思谬道:“在后山捡的。” 郭姓男子不信道:“这么好捡?” 孙思谬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想必这宵小认为我药王宗也算一药理宗门,可担此大任,炼出这样的丹药来,故在后山留了一张给小老儿。” 郭姓男子道:“不管你如何说,要自证清白,最好打开丹炉,让郭某看看便知。” 言罢,便不由分说,朝后堂行去。 孙思谬见此,迅速赶上,并拦住,道:“郭副堂主,使不得,使不得,不说丹炉乃医师之本,就是未成丹前开炉,也会因此毁了一炉丹药,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派,草药是何等的珍贵,犹如小老儿的命根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假仁假义 布鞋带泥,留下杂乱的脚印,也让清净的药王宗,不再那么孤寂。 只不过这样的热闹,却非主人家所愿,此时此刻,尤为怀念平时的孤寂。 郭姓男子可不会管这些,蛮横一推,便将孙思谬推出很远,冷笑道:“是吗?” 说到这,又抽出腰间佩剑,接着道:“若你再阻拦,郭某不仅会要了你的命根子,还会要了你的命,你自己想好。” 孙思谬道:“郭副堂主,你看,可不可以说点其他的,只要不开炉,都好办。” 郭姓男子道:“不开这个炉也可以。” 见有回旋余地,孙思谬大喜过望,道:“那小老儿先谢过郭副堂主,不知副堂主可有看上宗门的其他” 郭姓男子打断道:“你先不要急着谢,说不得郭某话出口,你还愿意开炉了呢?” 孙思谬道:“堂主但说无妨。” 郭姓男子冷笑连连,下一刻,剑就送到了孙思谬脑袋上,并道:“不开丹炉,老子就开你的脑颅。” 不成想,此人竟如此喜怒无常,刚还说的好好的,转眼就动了手,孙思谬连忙后退。 刚退出数米,就被一物挡住,原来已退到院墙根上,心中喟然一叹,道:苍天啊,孙某不是怕死,但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再做一些事。 想到这,便闭上双眼,听天由命,也不知是真有神明,还是如此想法,得了神明的应允,哐当一声,那刺来的剑,就断为两截,掉在了地上,也让孙思谬睁开眼来,继而不可思议。 顺着地下的剑,再向上,就看到了门扉处,一少年,少年身负剑匣,白衣胜雪,宛如云中仙人,特别是那抹淡淡笑意,与这孤寂的庭院,带来一抹别样的暖意。 门扉处,少年身后,又挤出一人,乃一少女,少女一出,亦让孙思谬脸上,多出一抹笑意。 在发现小姑娘泛泪的红眼后,又是一愣,继而皱眉,故皱眉看向少年身后,希冀着还有几个这样的弟子,若少女一样奔出,哪怕一个也好。 因为这次出去,他可是有好几个弟子一起。只是不管他如何望,都再没出来。 有,倒也有,不过还不如没有,范德龙不管走到哪里,那贼眉鼠眼的样子,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望穿秋水,都没望出弟子后,就将眼睛望的与小姑娘一样红,同时还望出了许多自责。 他十分清楚,这次委派于弟子的任务,非常危险,他们本可以不危险的,就像以前一样,在大山边缘,采点草药就行,但这次不同,需要的药草,在大山边上,根本没有,便只得按图索骥,去向大山深处。 大山深处,倒的确有这样的草药,在几本古书上,均有记载,但同时也很危险,特别是对他那几个武艺本就不高的弟子而言。 郭姓男子望向少年,与孙思谬一样,他亦有许多疑虑,他认识小姑娘,就算之前不认识,如今见她与孙老儿的样子,也大概认识了,他还认识少年身后那范德龙,唯独不认识这少年。 所以在两个认识与一个不认识中,让他有了疑惑,疑惑这是怎样的一行人,我们九毒门什么时候与其他门派如此要好了,可以一起携手同行? 但不管怎样说,少年都不该戳断他的剑,所谓打狗尚需看主人,这可是他万蛇堂副堂主的剑,在西北一带,这种事情可不能简单的理解为冒犯,这简直就是找死。 郭副堂主不仅带着一众九毒门弟子,还带着怒意,向少年行来。 虽向少年行来,却不曾看向少年,而是看向少年后,那范德龙,道:“范德龙,这是你朋友?” 见他望向自己,范德龙也不回避,想起之前种种,满脸戏谑之意,道:“也不全是。” 这话答的,就很有水平,让郭姓男子听的,也是一头雾水,怒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这样模棱两可的朋友。” 范德龙道:“郭槐,好巧不巧,范某就有这样的朋友,你能把我怎么滴。” 郭槐冷笑道:“你可知道,你这模棱两可的朋友,在阻拦我九毒门办事,作为九毒门弟子,当如何?” 于此人威胁,范德龙大为不屑,漫不经心道:“关我屁事,有种你杀了他啊。” 闻此,李知焉皱眉来看,让他瞬间低下头,然后愤而抬起,怒道:“你要敢动他一根毫毛,范某与你没完。” 郭槐青筋暴起,吼道:“反了,反了,好,好,好,今日郭某就先为九毒门清理门户。再拿这小子问罪不迟。” 范德龙一愣,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若今日不将这些人杀了,那以后在西北一带,将再无他范德龙一席之地,故将求助的眼神,望向这煞星,希望他这次出手,与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干净利落, 不错,将这些人杀干净,才是最好,反正九毒门的同门情谊,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只是少年并未向前,不说向前,少年还退到门扉处,因此,留出一大片空地来,像这种情形,江湖中任何一个游侠儿,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则更不用说范德龙,这个从小就在江湖闯荡的泼皮无赖。 明白,自然就有所震惊,震惊这煞星,如此不讲义气,震惊这煞星对五师叔,对薛堂主出手时,如此果断,为何面对这小瘪三,反倒打起了退堂鼓,难道他想考验一下我之前所表的忠心? 想到这,又有些懊恼,懊恼来此的路上,不该说那么多话,毕竟有些话,本就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做的,这煞星当时听着,不也挺高兴的吗? 既然高兴了,做不做都无所谓了,对? 但不说那么多话,又会冷场,一旦冷场,他的心就有些发凉,一个被俘虏的人,不通过沟通搞清对方的意图,始终不大安心。 好在前方这厮,不是门主,也非堂主,只是一个副堂主,自己还有些信心。 此时想着,要是五师叔不被这煞星剁了,自己也该是与这家伙平起平坐了,心里不由一叹,道:真是天意弄人啊。 想的出神,这厮眼睛可没闲着,一直盯着对方的手,准确的说,对方手中的剑。 盯着盯着,剑也如他所愿,也如他所不愿,刺了过来。 范德龙迅速避开,怀中一掏,一物就从空中散下。 如此说,是因他掏出的,乃是一如瓶状的东西,而一撒,则变成了万物,烟尘四起,也逼出一个更大的圈。 郭槐急急闪过,怒目而视,道:“范德龙,平时尚未看出,你还真是有胆,不只有胆,还如此有情有义,既然为了朋友,敢对同门出手,你可知,这是背叛师门。” 范德龙骑虎难下,懒得给他解释,道:“少拿师门压老子,是你这些人,在外有辱师门名声,范某气不过,替师门清理门户而已。” 这招栽赃嫁祸,气的九毒门众弟子脸色铁青,毕竟这是他们平时惯用的伎俩,被这厮如此熟稔的用在自己一等人身上。就像这厮说的,气不过。 气不过,自然就在场边大骂起来。 郭槐咬牙切齿道:”范德龙,请问我等怎么就辱没师门名声了。” 范德龙道:“你等在此,行凶于孙宗主,若非我们及时赶到,想必孙宗主已死于你们剑下,若真如此,药王宗和我九毒门,就不是伤了和气那般简单了,定会因此结为世仇。大家同栖西北一带,本是同根生,不说互相照应,也不应自相残杀,对。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江湖上,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你们杀了孙宗主,岂不为师门又断了一条路,是也不是?” 郭槐一愣,嘴巴虚张,眼睛瞪的老大,似是不认识这家伙,在他的认知中,这家伙可非圣人,自然也谈不上,具有伟大的人格,道:“范德龙,你是不是吃药吃傻了,任何人都有资格如此说,你范德龙有这个资格吗?” 范德龙亦有些脸红,他也不知脑子里怎就涌出这样一段话来。 但你别说,这样的话出口,还真是让人好生痛快,便道:“我觉得,大家都是讲理之人,既然讲理,就该讲道理本身,而不是对范某人身攻击,难道一个人曾经犯了错,就不能说话了吗?佛门还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宽恕呢?现在范某回头是岸,不可以吗?倒是你们,知错不改,乃大错特错,今日范某,定要挽回师门这些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良好声誉。” 郭槐气急,他想不到,平时惯用的厚颜无耻,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吼道:“范德龙,老子就看你今日怎么为师门挽回声誉。” 也不等范德龙再答,一剑,若灵蛇出洞,递到刚欲答话的范德龙胸前。 范德龙瞬间闭嘴,再度探向怀里,掏出一物,向地上一砸,就听到瓷瓶碎裂之声,也因此,升起一大波烟雾来。 第三百四十章 骑虎难下 烟雾中,惨叫声传来,两影迅速分开。 只见范德龙有血,自手臂处滑下,且这血,不再红,而是带着诡异的青。 让范德龙龇牙咧嘴,看来并不好受。 那郭槐,也不好过,周身虽无伤痕,但任谁一看,都知他受了伤,只因他的脸,也不再红,甚至不再蜡黄,而是变成了绿色。 就在此时,郭槐从怀中掏出一物,一口吞下,道:“范德龙,真是出息见长,用九毒门之物,伤九毒门之人,可知如此行为,在这西北,已再无你立身之地。” 由于失血过多,范德龙脸色惨白,道:“孙宗主乃是与我九毒门掌门一等的人物,你如此对他,范某实在觉得不妥,且如此行事,只会让我九毒门背上嚣张跋扈之名,范某只不过是正宗门之风,才阻你罢了。” 郭槐道:“范德龙,任你能言善辩,也任你信口雌黄,均无济于事,今日郭某必拿你回去见门主和各位长老师叔。” 闻此,范德龙满脸不屑,捂着伤口,径直走到李知焉身后,抬首向天,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不错,他只为表忠心,不为拼命,如此,已是足矣。 李知焉无奈,只得向前,在郭槐再也看不到范德龙后,便将视线转向那挡住范德龙的李知焉,道:“你是谁?” 许是被人这样问,已成习惯,抑或被这样的人问,已成习惯,李知焉淡淡道:“李大灰。” 郭槐道:“为何阻我九毒门办事,为何容我九毒门弃徒?” 范德龙道:“我弃你妹呢?老子现在还是九毒门弟子,你有什么资格宣判此事。” 郭槐眼带杀气,不再搭理范德龙,许是在无耻这方面,他也承认不是这厮的对手,故又将视线转向李知焉,势必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李知焉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等为何要杀我朋友的师父?” 郭槐道:“关你何事?” 李知焉皱眉,觉得他好像没听清,再次重复道:“我朋友的师父。” 郭槐道:“谁是你朋友?” 李知焉便转首,看向孙漫星,也因此,将众人的目光亦带了去。 郭槐道:“那是你朋友?” 李知焉道:“不错。” 郭槐道:“哼!有这样的朋友,可非好事。” 似是没忍住,范德龙噗嗤一笑,李知焉望向他时,他才急急忍住,接着刚才之话,问道:“为何?” 郭槐道:“只因今日,郭某要将你朋友,连同你朋友的师父,以及你朋友师父的宗门,一并毁了。” 李知焉道:“那还真是可惜。” 郭槐道:“你也觉得可惜?” 李知焉道:“不错,李某曾向我朋友保证过,她无事,她师父无事,她宗门也无事。你说巧不巧。” 郭槐道:“那你这样就不能叫做可惜?” 李知焉道:“那应该叫什么?” 郭槐道:“你这样,应该叫遗憾,你不妨想想,当一个人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之人时,更多的,便是遗憾,当然,郭某不否定,是有那么一丢丢可惜。” 范德龙苍白的脸色,憋的通红,或许实在忍不住,道:“蠢货,他是为你们可惜。” 郭槐大感奇怪,道:“为我等可惜?” 范德龙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看去恶心无比,正如他所说的话,只见他道:“一群傻鸟,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郭槐道:“范匹夫,你最好收起你那不干不净的粪坑,待郭某收拾掉这个臭小子,定要拿你到门主大人面前问罪。” 范德龙撇嘴,看向他,饶有兴味,只是不再说话。只因一个死人,对他而言,与其说话,毫无意义。 剑很快,只因他来自李知焉。 剑又很慢,全因他来自对面的郭槐。 也因此,让郭槐想不到的事情,太多。 他想不到,这仪表堂堂的少年,会在毫无征兆下,出手偷袭。 他想不到,这少年修为,竟如此之高,高到连出剑格挡,都是个笑话。与其说出剑,还不如说引着脖颈,等着对方来宰。 就是如此不对称的修为,这少年还是选择了偷袭。 他更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年纪,持如此修为,定是天下有数的天骄之一,即便如此,还是如此不要脸不要皮的出手偷袭。 这种行为,何等不耻,恍惚间,他认为自己才是那天下最道德的圣人,而少年,则是他九毒门最杰出的弟子。毕竟这样不耻的手段,曾几何时,乃是他们的标配。 不管他如何想,一剑贯胸,带出一大片血,染红衣衫,也让他明白,这说话的方式,理应与时俱进,顺应时代,只见他道:“不知公子师承何处,今日郭某无意冒犯,还请海涵。” 作为一堂副堂主,虽很少出西北之地,但对外面之事,却知晓的不少,天下宗门林立,当世年轻一代中,更是风云并起,不说那成名已久的莫如是和沈公子等人,就是那阎竹青,杜放,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不说其身后宗门的强大背景,就是其本身,也值当如此。 当然,还有那让人听来,就像说神话故事的李知焉,此人在道盟的追捕下,不仅连杀道盟巨擘,还因此修为大涨,就是当神话来听,也以为咄咄怪事,令人啧啧称奇。 李知焉道:“若你等就此离开,李某便不计较你等的冒犯之过,若还纠缠,李某定杀了你等。” 话音刚落,范德龙就连忙道:“公子,万不可放这些人” 李知焉道:“为何?” 范德龙道:“这些人一旦放走,就如同那放虎归山林,他们定会来报复你的,就算不报复你,也会报复你的朋友,毕竟孙姑娘的师门,以及他师父都在此处,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是还有之前的承诺吗?” 这番言辞,说的中肯,亦情真意切,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但一细想,这厮还是怕这伙人回去禀报今日之事,若说第一次遇到这煞星,是因为被逼无奈,才屈服于他之下,第二次嘛,也可理解,浪子回头嘛,金不换,那这第三次中,且在这郭槐的禀报中,绝对会加上助纣为虐。 故此,在他的设想中,要么没有今天,要么没有这些人。 郭槐道:“公子若放了我等,那么对我等,俱是有恩,即是有恩,又怎会有寻仇之意。” 范德龙道:“拉倒,你郭槐的人品,其他人不知,我范德龙还不知?” 郭槐知道他的意思,咬牙切齿道:“那郭某保证,此间事,郭某在师门,只字不提,可以了。” 范德龙道:“可不要勉强自己,你这样,范某可不大放心。” 郭槐心中,骂了一万遍娘,深吸口气,似是要在心里妥协一件重大之事,展颜一笑,道:“那范兄如何才能相信我等呢?” 范德龙道:“割下舌头,斩断双手,你等说不出话,写不出字,范某自然就放心了。” 闻此,九毒门弟子脸色铁青,心里大骇,对范德龙的恨,远超李知焉,甚至隐隐间,也开始悔悟自己这些年所做所为,是否为对。 毕竟范德龙今日之伎俩,就是自己这些年强加到他人身上的手段。 郭槐怒道:“范德龙,你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有这位公子撑腰,就可为所欲为,若是逼急了,老子本着性命不要,也要杀了你这狗贼。” 范德龙拍着胸脯,作害怕状,道:“郭副堂主,你不要吓我,要是将范某吓坏了,说不得要再为你补上一剑。” 如之前一般,眼泛戏谑,饶有兴味的看着郭槐。 只是这次,与之前又有所不同。 最大的不同,还是李知焉。 之前有李知焉站在他身前,而如今,李知焉在他说了这话后,就不再管他,走向不远处的孙漫星师徒。 范德龙瞪大双眼,想喊住这位曾几何时,无比讨厌的煞星,但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毕竟他们不是朋友,也没有上下级的关系,更谈不上同门之谊。 虽然一路走来,也曾建立过那风雨同舟的感情,但细细一想,又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儿。 在郭槐的冷笑中,一剑向他递来,他今日有太多想杀之人,比如,之前的孙老头,然后是那个少年。 但经刚才后,他最想杀的,却是这个同门,只因他暴露了,那个无数次深夜,在噩梦中醒来的自己。 范德龙大呼一声“来的正好”后,也重新掏向怀里。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些人,他不得不杀,他深知九毒门的手段,如今自己,已是开弓无回头箭,毕竟那煞星的承诺,自始至终都没提及自己,那么自己的生门,就得由自己来寻找。 李知焉当然不会提及他,在他看来,这样的人,还当不起他的承诺,也不管斗得正酣的郭槐和范德龙,含笑走到孙思谬前,拱手道:“晚辈李大灰,拜见孙宗主。” 就在刚才,孙思谬自是见到了少年的手段,对此,倒是有些拘谨,还礼道:“公子客气了,实在不敢当,不敢当,小老儿常居深山,都忘了天下间还有公子这样的人物,失礼处,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第三百四十一章 始作俑者 药王宗,若道家太极一般,一边势成水火,一边看去,却亲密无间。 李知焉谦逊道:“漫星是晚辈朋友,宗主不必如此客气。” 孙思谬道:“漫星能交到公子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小老儿先在此谢过。” 李知焉道:“交朋友哪有谢过的道理。于漫星,我还要说声抱歉。” 孙漫星还未从失落中走出,泪眼婆娑,道:“你有何抱歉于我的?” 李知焉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连真实姓名都不敢直言相告,自然应该抱歉,若真告诉他们真实姓名,那抱歉又该向谁说?毕竟他的真实姓名,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孙漫星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李知焉有些为难,好在孙思谬年长,察言观色后,道:“漫星,公子如此,定是有难言之隐,还是不要再问,知道的太多,并非一件好事。” 孙漫星娇哼一声,也不知在嘟哝什么。 不时,范德龙便行了来,他行过来,也代表那边有了结果。 只见他周身上下,多处剑伤,满脸血污,好在还能走,毕竟他是行来的,不是爬过来的,不像地上那数十具尸体,连爬都做不到。不说爬,连动一个手指头都很难。 郭槐一等人,已被射成了筛子,身上插满袖箭,脸色青褐色不等,诡异的同时,还别有一番斑斓。 范德龙道:“公子,范某已为你将这些人渣清理了个干净。” 孙漫星见师父和李知焉俱在,也不怕这货,道:“明明就是为你自己,非要说为大哥哥,恬不知耻。” 范德龙也不恼,或不想,亦或不敢,平静道:“小丫头,你这样说,德龙就要伤心了,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德龙的私心,但我不放他们走,大多还是因为孙宗主和小姑娘你啊,公子的修为,倒是无所谓。看公子打扮,也非我西北一带之人,凭此修为,自可做到天高任鸟飞,来去自如。你们可不一样,这些恶徒的手段,你们不会不知道,若放他们回去,我想等不到明天,这里就会被九毒门弟子围个水泄不通,杀九毒门万蛇堂副堂主,这个罪名可不小,即使是门主大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李知焉看向地上数具尸体,皱眉道:“不错,要是金门主看到他们副堂主中毒而死,且还是中的自家之毒,定不会坐视不理。” 范德龙一口老血喷出,想必情绪激动,导致气血翻涌,哭丧着脸,道:“公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啊,你们就忍心这样说我?” 说到这,也不再捂伤口,任由血水向下,浸透衣衫,许是想到了伤心处,任由两行泪,自然而然的,从脏兮兮的脸颊滑落,再用带血之手,擦的满脸都是血污,看去尤为可怜,然后可怜巴巴道:“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就在刚才,为了你们,我已背叛了师门,现在已是无家可归,须知,师门待范某,可是不薄,有再造之恩,范某尚在民间时,是师门给了范某这身本事,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是师门给了范某如今的身份,才有了今日之地位,为了你们,我连身份地位都抛下了,而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居然要抛下我。” 说完,竟真如小娘子受了委屈般,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与他的浓眉大眼,形成鲜明对比,让小姑娘孙漫星都有些不忍,还给他递了一张漂亮的手帕。 李知焉道:“孙前辈,他们来此,所为何事?” 孙思谬道:“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小,可说一张药方,大,这张药方可让此地,彻底挣脱云霄城的控制。” 范德龙吸起流出的鼻涕,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知道人家有多难过吗?” 李知焉一个摆拳,打在他眼角,让他眼角的泪水,涌的更快,更猛,道:“在晚辈的认知中,药方仅为治病,什么药方,竟有如此魔力。还有,此地已被云霄城控制了?” 孙思谬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地各宗派掌门,及稍有威望的老人,都被云霄城下了毒,若在一个月时间得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范德龙抬首向天,眼泪就从眼角滑出,后脑勺落下,悲痛欲绝,道:“哀莫大于心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范某毒发身亡,死了呢?” 李知焉冷冷一眼,让他迅速闭嘴,然后接着道:“那金门主也中了毒吗?” 孙思谬道:“这个小老儿倒是不知,不过看其甘为云霄城鹰犬的样子,定是得了某种好处。” 李知焉道:“那张药方现在何处?” 孙思谬道:“想必西北一带,各大宗门都有。即使没有,经这么些时日,也怕是有了。” 李知焉道:“为何?” 孙思谬道:“因为一张药方只需有纸笔,就可化作万千。问题是药方,始终是药方,不是药,而要做成药,需要不少时间,且这样的时间,又并不太多。” 李知焉道:“不多?是多久?” 孙思谬道:“小老儿也在刚刚得知,大概一月左右。” 老人便将之前与郭槐的对话,重新说了一遍。 李知焉道:“一个月?那来得及吗?” 孙思谬道:“炼丹需数日,难就难在搜集相应的药草。” 李知焉道:“那从这张药方出世到现在,已有多久,准确来说,从云霄城知道这张药方开始,大概多久。” 孙思谬道:“二十多天。” 李知焉道:“那还来得及吗?想必这药方所需的药材,并不简单。不对,前辈怎么知道?你可以知道其他,唯独不该知道药方出世的时间。” 孙思谬大笑道:“因为这张药方,本是老夫写的。” 言及于此,孙思谬也好似年轻了几岁,自称也有了变化。 似是习惯使然,范德龙大怒道:“老子还说是谁在捣鬼,原来是你这老匹夫。” 但是清脆的一巴掌,瞬间让他醒悟过来,回到现实中,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跟这煞星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李知焉道:“既是如此,前辈为何要将自己置于险地呢?你大可” 孙思谬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我大可一人偷偷做这事,不用如此声张旗鼓,如此这般,虽能引来同行的相助,但也会引起九毒门及其身后的云霄城注意,对不对?” 李知焉点头,孙思谬单手一指,接着道:“你也看到了,我药王宗如今的状况,若老夫不将这药方传出去,这丹药不知多少年才能炼出,甚至穷其一生,也怕是出不来。” 李知焉道:“为何?” 孙漫星撇嘴道:“穷,可以了,不说几味难得的草药,就是一般的辅助药材,也是我们药王宗买不起的。” 孙思谬自嘲一笑,道:“是啊,穷,穷的叮当响,所以小老儿也就想到这个法子,看其他宗门是否有更好的办法。老夫自己也在寻找药方上的草药,唉,只是可惜了我那几个乖巧的徒儿。” 李知焉哦的一声,也不知明白没有,作为天下首富的他,已是熬过了那些贫穷的日子,怕是很难明白这个问题,道:“钱不是问题,只是那药做出来,是否有效?” 孙思谬道:“不知道,没人知道,因为没人吃过那解药,但老夫却亲身感受过那毒药。” 范德龙伸出大拇指,道:“孙前辈主动吞食神丹,原来是为了解万民之苦,不愧为医者父母心。仅凭此点,以后孙前辈有什么事,大可包在范某人身上。” 这夸张的表情,也不知他是真佩服,还是溜须拍马。 孙漫星道:“既是如此,那你去灭了九毒门。” 范德龙杀气毕露,道:“九毒门多行不义,等范某寻得机会,定会灭了他的。” 这样的话,又让诸人白他一样,刚刚不是还说师门恩重如山的吗? 李知焉抱拳道:“原来前辈摘天狼草,是为这事?真是让晚辈佩服。” 与范德龙相比,李知焉则说的极为平淡,不过任谁都看的出,他是真佩服。 他的手上,已出现一大锭金子,这样的东西,任谁都能看出诚意,且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样子,诚意还不小。 孙思谬倒没看这个诚意,隐隐间,有些失落,叹息道:“若早知我徒儿会因此丧命,天狼草不要也罢。” 这诚意,却差点让范德龙癫狂,也不管身上多处伤痕,兴奋的直哆嗦,从李知焉手中接过金锭,道:“孙前辈,小的知道几处渠道,药材价格极为便宜。” 孙漫星迅速抢过金锭,递给李知焉,道:“休要占大哥哥便宜。” 李知焉含笑,摸摸小姑娘的头,道:“其实是大哥哥占你们便宜。” 一想,关李知焉何事? 但一细想,这事,还真关李知焉事,只因他有两个朋友,需要这枚丹药。 孙思谬虽然没说他所中之毒,但他却隐隐猜到了。 转首将金锭递给范德龙,只是递去的途中,一道剑气顺着金块,闯入范德龙身体内,范德龙高兴的大脸,瞬间凝固。 李知焉道:“李某并不要你的命,只希望你收了药材,尽快回来,若不回来,李某就不敢保证第一句说的什么了。” 范德龙道:“明白。” 不时,范德龙便揣着一份药材清单,下山而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忽热忽冷 九毒门,倒不是说九毒门只有九种毒物,九乃数之极,你说他千毒门,万毒门,也是可以的。 此时却不行,只因招财口上方,九面大旗迎风招展,展现的,只有九种毒物,若实在要如此说,那九堂之人定会不高兴。 何为招财口?何为九堂之人? 若你从天上往下看,你就会感觉聚宝谷,若一个大碗,那么聚宝谷又是什么呢? 聚宝谷,便是闻名西北,那九毒门所在之地。 西北群山林立,高耸入云,似要破空而去,如带剑侍卫,守护着此处一切。 那聚宝谷,却与这里地理特征,大相径庭,崇山峻岭之间,它却好似人们脑袋上方那旋儿,平整的安放在诸山里。 也如乞丐行乞的破碗,被随意的扔在了此地,待路过的行人,是否能解决午饭的问题。 你还别说,这路过的行人,出手相当阔绰,不仅解决了午饭问题,还解决的非常好,全因这路过之人,并非人,而是神,乃是拔弄世间万物的那只隐形手,大自然的那个神。 西北恶寒之地,这个小山谷,却是四季如春,风景秀丽,且灵气颇盛,绝对可说当世少有的洞天福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这样的山谷,被一群毒物盘踞,让进得此处的人,无不扼腕叹息。 说起进来,自然便是刚才我们说到的招财口,都说了,这地形像一个破碗,既然是破碗,那么就还是碗,只是破而已。 而这破的地方,就是那个缺口,于聚宝谷而言,这破的地方,刚好可以迎宾,还可修一扇大门,还可以插上几面大旗,甚至还可立一个山头,一个宗门,是为九毒门。 九毒门虽有万种毒物,却也只有九堂,分别代表九种毒物,以及九种流派的毒功,所以九堂之人,绝不愿意自己与其他堂口混淆。 毕竟从心理归属上来讲,每个堂口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最厉害的。 招财口不小,足以容下九堂之人各站一侧,不仅能容下九堂之人,还能容下许多不是九堂的人,甚至不是九毒门之人,只要一看,他们就不是九毒门之人。 西园公,就绝对不是,不管怎么看,不管怎么听,都不是。 想他大腹便便,走路都带喘的,怎可能是修行门派之人,若真是如此,那他父辈定是某个修行门派的高层,且还是很高的那种,将他硬生生拖入到修行界。 他父亲也不是,他父亲倒是天下有数的富商,所以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那天下屈指可数的富商。 一个富商,无缘无故到一个修行门派,不是为修行,那么就只有一件事可做,做生意。 不错,九毒门近日,就有一个大生意要做,鉴药大会,就是方圆百里,最大的生意。 全因此处,是以药理为基础的修行门派为主,且他们的丹药,要想销往大陆各地,势必要仰仗到各地走商。 有些人会说,修行门派都修仙了,还这么市侩,我要告诉你,修行门派也要吃饭的,且还吃的不少,参考李知焉、莫如君一等人。 就像武馆内的练家子,他们的饭量,只会比普通人大。他们的消耗,也只会比普通人更多,别看人家一个打十个,那是人家用数十年跌打药酒堆砌起来的效果,所以你必须明白,就是跌打药酒,也是要钱买的。 既然要钱,一个宗门,就定要有生财之道,西园公一等人,就很有生财之道,不信你看他那夸张到极致的貂裘,别人的貂裘,兴许二十来张貂皮就成,他这身,起码用了数百张,你不管是从它的高度,还是宽度来看,都异于常人。 当然,最异于常人的,还是他的随从,貂裘还可说在这样的地方,用来御寒,这随从的人数,未免就有了些夸张。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叫他拿起屠刀,他能在这里给你开个宗,立个派,好在九毒门在此地,已开了宗,立了派,倒打消了他们在这方面的念想,或许也正因为这里是九毒门,才想着带这么多随从,细一看,里面还有一两位在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 西园公被一群人拥着,向招财口行去,这样一群,倒的确有番气势,让迎面而来的九毒门弟子,连连抱拳,笑脸相迎。 行到此处,便能见到招财口大门上方,九毒门三字,若顽童涂鸦,漆于上方。 也正因为此,让九毒门多了一丝诡异,亦让人陡生一丝惧意,看来,这也是九毒门想要的效果。 大门下方,一佝偻老者,拄着拐杖,含笑而立。 西园公也刚好到此,抱拳道:“邱叔,近来可好?” 唤作邱叔的老者,道:“吃得下,睡得着,身子骨,也还硬朗。” 西园公道:“那就好,那就好,邱叔,真是许久未见啊。” 邱姓老者道:“什么许久未见,去年不是你来的?” 西园公笑道:“不是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一年都没见到邱叔,那是多少个三秋啊,想念,真是想念。” 邱姓老者道:“你小子是真会说话,当时你父亲带你来此的时候,老夫最欣赏的,就是你小子,话说回来,老夫与你父亲,倒是许久未见了,这次回去,定要代老夫向那个老家伙问声好。” 西园公道:“那是自然,爹也时常惦念着邱叔你呢?” 邱姓老者打趣道:“既然惦念,为何他不来此?” 西园公道:“老父已是耄耋之年,那经得起此番颠簸,邱叔您也知道,我家虽有些钱财,但终究只是凡体肉胎,哪像邱叔你,还能梨花压海棠,如此硬朗。礼数未到之处,还请邱叔莫怪。” 邱姓老者道:“臭小子,涨胆儿了,敢打趣邱叔了,午时定要罚你三杯。” 西园公道:“只要邱叔开心,罚酒都是小事,这次来,小子倒为邱叔你,备了一些薄礼。” 接着单手一招,这薄礼便行了来。 这份薄礼,是真的薄,薄的只剩一件薄衫,披在其身,这礼,也非别的,人,女人,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着薄衫,若隐若现。 虽然那嘴唇,已冻成乌青色,但也冻出了众人心中的楚楚动人。 邱姓老者连连摇头,但面上笑容,却怎么也挥之不散,道:“你小子啊,你小子,午时还要罚你三杯。” 西园公道:“又是为何?” 邱姓老者道:“你这不是献礼,你这是想要老夫的命。” 西园公道:“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邱叔如此年纪,若不如此,岂不荒废了大好年华。” 邱姓老者喜笑颜开,道:“臭小子,与你父亲一样,还是这么会说,老夫说不过你。” 说到这,转首向后,道:“来人,将西园公迎到大殿。” 接着转首回来,道:“今日老夫尚有事在身,就不继续与你闲嗑了。” 西园公点头,道:“正该如此。” 便拜谢而去,领着一众人,随九毒门弟子,去了九毒门大殿。 待西园公一走,老者蜡黄的脸上,又恢复到淡漠。 在他淡漠的眼神内,正有一人走来,虽然此处,来了许多人,但他眼里,却只有一道身影。正是回春派掌门,丁春生。 丁春生亦看到了牌匾下方,那邱姓老者,一看,便低下头去,正如他身后的弟子一般。 只因他们知道,这老者虽然佝偻,但他在九毒门的地位,可不佝偻,甚至金门主都要叫他一声师叔。 既然地位崇高,那丁春生就得给出必要的尊敬,只见他快速行到邱姓老者前,恭敬道:“回春派丁春生,拜见邱老前辈。” 邱姓老者冷哼一声,道:“你可知,我九毒门茅长老死于十万大山内?” 丁春生道:“晚辈也是最近才收到消息。” 邱姓老者道:“最近?看来你回春派弟子在十万大山收获颇丰,最近才回来?” 丁春生道:“晚辈也不知弟子们为何近日才回来,邱老前辈,可是有事?” 邱姓老者道:“也无大事,老夫只想告诉丁掌门,我等共处西北之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做不到守望相助,却也不要做那落井下石之事。” 丁春生心里一咯噔,身后一众弟子,却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娘,心想你们落井下石之事做的还少?至于守望相助,你他妈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守望相助,你门中弟子被杀,就想到守望相助了,平时对自己一等人,就落井下石。 虽如此想,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敢怒不敢言。 正如丁掌门一样,只见他道:“邱老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定要教于弟子们,谨记此事。” 邱姓老者冷冷道:“若再让老夫知道,你等见我九毒门弟子遭遇不测时,还袖手旁观,到时就不要怪老夫不客气。来人,将丁掌门送进去。” 此话说来,怎么听,怎么不中听,但丁春生却如蒙大赦,领着弟子,急急走向那引路的九毒门弟子。 遗憾的是,就是如此小心,依旧有意外发生。 第三百四十三章 犯了名讳 惨叫声起,就在那牌匾之下,。 这群回春派弟子中,有一人,许是好奇,又或是不服,行到大门时,看了一眼邱姓老者。 只一眼,就让他再也看不见,看不见聚宝谷的秀丽风光,也看不到今日的风和日丽。 丁春生欲言又止,付之一叹,拥着弟子,向内堂行去。只是行去的背影,看去百般无奈。 许是这样一事,本就寻常至极,邱姓老者不再看行到谷内的回春派众人,冷哼一声,咕哝道:“这么大岁数了,硬是一点不会做人,要不是我九毒门召集如此多富商来,此地的药材贸易能如此活跃?不活跃,这穷山恶水的,连饭都吃不起,还想着炼丹,求长生,做你的春秋大梦。” 这样的心思,别人哪里知晓,亦或说这样的心思,即使知晓了,又该如何做,毕竟一个无底深渊,扔再多石子下去,都是徒劳无益。 好在不是每个人都值得邱姓老者如此大动肝火,他眼神内,再次出现一人,一个女人,算不得漂亮,但每次做的事,却很漂亮。 至少比起刚才那位丁掌门,不知漂亮多少倍,这样的人,的确可让他移步相迎。 只见他行出几步,身子前倾,抱拳道:“三娘子亲临,真是有失远迎。” 口中说着有失远迎,但他移的脚步,却比西园公只多不少。 在其前方,一女子双颊殷红,若两瓣桃花,坠于其上,相貌上的丑陋,亦让两片桃花,也逊色不少,再加上其厚厚,涂得艳红的唇瓣,让双颊的桃花,更是黯然。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有些东西经不起比较,就如小时候,你已是很满意手中玩具,但见另一位小朋友拿着一个新的玩具,你也定有手里的玩具不再香之感。 三娘子一侧,一面相阴柔,俊美至极的男子,立于其旁,让她本就难看的面容,显得更加难看。 桃花盛开,乃是一件美事,桃花在一个女人脸上盛开,也是不错,但桃花在三娘子脸上盛开,那就和美,再没任何关系,只见她展颜一笑,道:“邱四季,你个色老头儿,这正人君子的模样,可与你在青楼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突兀而至,似被人捏住了嗓子,说出的话,尖声细气,只见三娘子一侧,那俊美至极的男子道:“所谓四季如春,说的可是这位老爷子?” 三娘子胡桃花,手指轻佻,捏住他下巴,道:“不是这色老头儿,还能是谁?” 在这么多九毒门弟子及门中晚辈面前说起这事,邱四季亦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三娘子,又换人了?” 那阴柔男子娇嗔道:“什么又换人了?人家只是稍微打扮了一番而已。” 胡桃花道:“邱老头儿,你可不要挑唆我们之间的感情。” 邱四季道:“我哪敢如此,老夫是在想,于公子已如此俊美,若还要打扮一番,那还让天下少男少女如何活?颜面放在哪里?” 马屁的确不错,说的阴柔男子眉开眼笑。 不过刚说到这,一口老痰,便吐在几人脚下,让在场诸人大感诧异,心想什么人这么有种。 不用想,因为他们已抬起了头,抬首可见,有皱眉,有诧异,有讪笑,不一而足。 皱眉的,自然是阴柔的于公子。 诧异的,乃是三娘子。 讪笑的,反而是邱四季,像这样的地方,能让他讪笑的,岂能是一般的小人物。 来人倒的确很小,是一少年。 正前方,不知何时,已出现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腰悬宝剑。 这宝剑比西园公的貂裘还要夸张,只因这宝剑的剑鞘和剑柄,错落有致的镶满各种名贵珠宝,且这些珠宝,就是大陆那些官宦世家,也很难拿出。 邱四季道:“不知是崔家的哪位公子到访?” 少年不搭理他,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说你们几个要不要脸,这都什么审美观,请尊重下颜面这个词好不好?” 于公子那捏住嗓子的声音再度传来,只见他道:“无知小儿,难不成你以为你那颜面就好看。” 语毕,还哼的一声,兰花指拍打向空中,少年的方向。 少年一愣,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他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作为男人而言,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至少与他心目中的男人,不大重合,当然,他也只是不大认同对方而已,但被这样的男人说不好看,这让他有些受不了,哪怕前面那句是骂他的话,也让他抛之脑后,道:“你他妈再说一遍,可知少爷我,乃是洛河郡和陈留郡,公认的第一帅哥。” 少年正是崔凯崔少爷,至于他为何会来这儿? 他当然要来这儿,他是富商,天下有名的富商,崔家是上古世家,袁家同样是,一个家族能维系这么久,金钱绝对是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故此,他们家族非常有钱,且要维持这么多钱,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不断的赚钱,不然坐吃山空,也不可能维持家族这么久。 当然,他家族和他,也有一定的区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普通人,他肯定有钱千万倍,所以他在洛河郡和陈留郡的帅,也与他的有钱,是分不开的。 但这种帅,超出了洛河郡和陈留郡的界限,就会受到挑战,所以,于姓男子也学他一样,朝地上一呸,道:“这两个地方的人,不会都是瞎子?” 崔少爷也不恼,于容貌问题,若有人夸他,他也乐于接受,若无人夸他,他也能正确认识自己的不足。 但有些人,却做不到如此,只因他一生的心思,都花在了容貌上,怎能接受别人的指手画脚,正如对面,那于公子。 崔少爷道:“娘炮,少爷让你知道什么是帅哥。” 言罢,向怀里一掏,其手中,便多了一大把银票。 想必来时就收了不少好处,跟着崔少爷的一众仆役,在崔少爷手伸进怀里的瞬间,“帅哥”二字,就响彻全场,山呼海啸。 于姓男子一愣,他倒是想不到,一个人的帅,还可以如此,且这可恶家伙刚才掏出的银票,他一辈子都怕是没见过这么多,心里一酸,也酸溜溜道:“靠趋炎附势的小人吹捧,有何得意之处。” 崔少爷将银票向空中一抛,潇洒至极,在其后方,便乱作一团,甚至一旁的九毒门弟子,也已涌了过来,场面一下大乱,但崔少爷却很淡定的行出,道:“靠胭脂涂抹,有何帅气之理?” 邱四季插口道:“这位想必就是崔凯崔少爷?” 崔少爷道:“你知道我?” 邱四季道:“崔家与我九毒门甚好,自然知道崔家出了一位少年天才,又传闻袁家爱才,势必要招公子为乘龙快婿,所以现在公子,不只是崔家天才,还是袁家家主,老朽说的可对?” 崔少爷哈哈大笑,甚是开怀,道:“看来本少爷的天才之名,已是传遍大江南北,唉,如今想低调,已是不能。” 此番得意忘形,于姓男子一个大大的撇嘴,白了这家伙一眼,道:“白瞎了个凯字。” 话音虽小,但场间诸人,均是修道之人,耳聪目明,故此,齐齐向他看来,特别是崔少爷,只见他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觉得凯旋的凯用在本天才身上,辱没了这字?” 邱四季连忙道:“崔公子,不是这意思,我想于公子庆幸与公子同名,才有如此感慨?” 崔少爷道:“他叫于凯。” 邱四季道:“正是。” 崔少爷脸色一变,如同吃了一只刚从粪坑爬出的屎苍蝇,想呕,又呕不出,突然,毫无征兆的向于凯扑去,如同那些年,那个家伙骑在他身上一样,扁的那叫一个欢快。嘴里还不知骂着什么?隐隐间,尚能听到“叫你犯老子名讳”之类的话语 此举,三娘子没想到,邱四季,也不曾想到,就如当年崔少爷被扁一样,让人感觉很是突兀,突兀的有些不知所措。 少时,崔少爷从于凯身上站起,双手将鬓角两边发丝甩到脑后,道:“你他妈不改这名,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三娘子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崔少爷,虚张的嘴巴,迅速闭合,亦冷静下来,故冷冷道:“小子,你可知他是谁?” 崔少爷转首来看,终是看到了面若桃花的三娘子,又是一愣,认真道:“于凯?难道不叫于凯?我打错了?” 三娘子道:“他的确叫于凯,你没打错,不对,你打错了” 崔少爷这番操作,亦搞的她有些懵,待她整理一番思绪后,接着道:“即便他叫于凯,你也不该打他的?” 崔少爷道:“我打他,与你何干?” 三娘子道:“他是我男人。你说他的事,与我相不相干?” 崔少爷道:“就算是你男人,本少爷也打了,你当如何。” 三娘子冷冷道:“崔家在大陆,的确势大,但也非举世无敌,更不可不讲道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纷至沓来 招财口,九毒门牌匾下,大门前。 崔少爷的到来,不再平静,就像有些人的出现,永远不会伴随着平静。 有了对峙,便多了一些热闹,回过头一想,这也符合他的性格。 对峙的,自是胡桃花一等人,而热闹的,就多了,不说看热闹的九毒门弟子,就是崔少爷带来的随从,也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戏谑的看向对面。 邱四季拉过三娘子,耳语道:”三娘子,给老夫一些薄面,这种面首,在哪里不可寻到,若是因此伤了与崔家的和气,对大家来说,都不好,对?” 言之有理,崔家与西园公家族不同,他们不仅有钱,身体还倍儿棒,这是许多年下来,经得起考验的事,正如他家的悠久历史一样。 当然,崔家是做不到举世无敌,但你也代表不了举世,这只是一个相对性问题。就像九毒门在面对回春派时,也像如今,九毒门面对崔家之时。 三娘子瞳孔一缩,好似想到了什么,面上缓和不少,意味深长的看向崔凯,道:“说句实话,老娘有时还真羡慕你的运气,要不然你会死,且就在当下。” 崔少年乜斜道:“切,少爷能有今天,完全就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得来的。” 刚拿了人家的钱,就要办人家的事。 听此,道旁一众九毒门弟子,包括崔少爷的随从,一下就将彩虹屁放了个“花满天”,一时间,连邱四季一等人都差点相信。不免心道:有钱果然能使鬼推磨,不只推磨,有钱还可做天才、做帅哥。 三娘子差点噎着,也懒得计较此事,于凯带着他的鼻青脸肿,哭丧着脸,却有些不依不饶,道:“三娘子,你就容许这浑人如此欺负于我?难道你忘了昨晚昨晚那月下之盟?” 三娘子好言相劝道:“今日乃九毒门盛事,我们岂可喧宾夺主,让邱色鬼下不了台阶。” 于凯娇哼一声,转过脸去,道:“你就是怕了这恶人,是也不是?” 三娘子眉头一皱,道:“不错,老娘是有些惧他,但还用不着惧你,这崔小子虽讨厌,但还做过老娘恩客,而你,却有些过分了。” 于凯道:“那你就是厌倦咱了?” 看来如此忘恩负义,让他很是委屈,紧接着,呜呜咽咽声,就若蚊蝇般,从他鼻间传来。 嘤嘤嘤之声,让崔少爷很是惆怅,一巴掌就将这厮拍到了道外,也拍断了这讨厌的哭啼声,抱拳向邱四季,道:“袁家崔凯,拜见老先生。” 邱四季连忙道:“有礼有礼,公子如此说,这次定是代袁家而来的,是?” 崔少爷道:“不错,最近我袁家有些拮据,都快揭不开锅了,来这里呢,也无别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脱贫的快速解决方法。” 这样的话,与他刚才狂妄的样子背道而驰,邱四季的嘴,隐晦一撇,但面上还是保留着刚才的喜色,道:“公子到此,就是找对地方了,我九毒门的确有生财之道,且还挺大,不说脱贫,就是以此再建一个家族,也是可以的。” 崔少爷道:“那就好,看来少爷来此,是来对了。” 说话间,邱四季单手一引,便将崔少爷引到九毒门前,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后,还不忘提醒一句,只见他道:“将崔少爷带到大殿,莫怠慢了,若崔少爷有个什么不是,老夫定拿你是问。” 两人小心翼翼一番后,崔少爷大摇大摆,随几位门迎,行了进去。 见安妥好这位纨绔后,邱四季回到三娘子处,抱拳告饶道:“三娘子,邱某事后,定上门赔礼道歉,望海涵,海涵。” 三娘子一笑,面上桃花,就瘪了起来,道:“邱老儿,你不用如此,只因你,还没这么大的面子让老娘如此。” 言罢,便向内门而去,恍如此处,乃是她家后花园一样,留下邱四季一头雾水,但一想着胡桃花的手段,邱四季背上,又冒出一股冷汗。 好在此处之人,也不全是胡桃花那样,让他惹不起的。 目及处,这种担忧,也少了不少,就像这马上要来的人。 若说这西北方圆百里,谁的势头最大,定是他九毒门无疑,但若说谁次之,这个倒没有公论,可说青岚派,也可说御风门。 当然,还有其他几个宗门,都有角逐这名次的实力,让邱四季不解的是,这些家伙好似对这名次毫无兴趣,最后让他们做了大,若这些家伙中,有一人,那怕一人领头,也不会有他九毒门今日,但没有如果,想到这,几位掌门的身影,在其眼中越来越近,邱四季脸上的笑容愈甚。道:“诸位掌门,这么巧,约在一起的?” 青岚派掌门,施一方道:“金门主在今日大宴天下,我们几位在路上碰巧遇见,倒非刻意如此。” 邱四季道:“说实话,你们在一起的气势,倒让老夫有些犯怵,以后还是莫要如此,说不得老夫一犯怵,就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出来。” 众人听此,垂首间,面面相觑,额头冒冷汗,施一方道:“晚辈以后定当注意。” 邱四季道:“看在你们上交那张药方的份上,老夫就不与你们计较。” 施一方道:“多谢邱老。” 邱四季道:“老实在家炼丹就好,何必要搞出一些不必要之事,连累大家,连累宗门呢?诸位掌门,你们说,是也不是?” 施一方唯诺道:“邱老所言甚是。” 邱四季道:“进去,希望你们不要丢了我西北地界的脸面,这次大会,可是有几个巨富,若想丹药卖个好价钱,就得拿出好东西,让他们满意。” 众人连连称是,一一抱拳行礼,向门内行去。 这数人,也让邱四季一扫之前的阴霾。 居高临下,不可谓不爽,就像接下来的几个小门派,简直都不敢抬首来见。 但在下一刻,他就皱起眉头来,全因这来人,不仅抬首,还抬的很高,让人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骄傲。 年轻人都很骄傲,许是涉世未深,亦或恃才傲物。 大多骄傲,又都来自前者,在邱四季漫长的人生经历中,他见过太多这样的骄傲,故此,也在长年累月的经验中,将这些人归为了前者。 不过下一刻,他再次皱起眉头,全因他九毒门今日要办之事,与这些骄傲少年全然无关,一来,这样的少年,定非巨富,从他们的穿着就知道。既非巨富,自然就不是来买丹药的,二来,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同样知道,他们不是药师,只因此地有名的药师,他都认识,不是药师,自然也就不存在售卖丹药一说,那他们来此,是为何? 不知道,便要问问,邱四季问道:“几位公子,可知此地为何处?” 称呼倒是客气,只是那居高临下,还未收起,便显得有些无礼,无礼的让沈公子等人,脸有不喜,特别是宋大志,只见他道:“哼!九毒门已膨胀如斯了吗?” 邱四季怒极反笑,道:“几位臭小子,今日乃我九毒门盛事,莫要惹怒老夫,进而让老夫失了理智,对大家都不好。” 张远志不怒反笑,转首向沈公子,打趣道:“大师兄,看来你也要学李知焉那样,常在江湖中走动走动,若常年在师门修炼,一些阿猫阿狗都已不认识你了。” 宋大志可就没了张远志那样的涵养功夫,冷笑道:“老头儿,我劝你莫要如此,智商本就不高的话,若再失去,倒的确对亲人朋友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此时邱四季身后,行出一人来,怒道:“大胆,不要命了吗?敢与邱长老如此说话?” 然后这人就在不信的眼神中,被邱四季瞪了回去,更加诡异的是,这个在他心中,地位崇高的邱长老,正面带微笑,单手一引,将几位少年引了进去。与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崔少爷一样。 待众人行远,邱四季才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双手摊在其上,似是刚才的奴颜婢膝,让他很不满意,继而为之一叹,又让他颇感无奈,道:“小吴,你知道我刚才为何阻你吗?” 被唤作小吴的男子摇头,表示不知。 邱四季接着道:”老夫虽老,好在还未眼拙。” 小吴道:“为何?” 邱四季道:“只因这几位,不是别人,正是剑冢五子中的四子,领头的,就是那天下闻名的沈公子。” 小吴嘴巴虚张,难以置信,道:“他们?他们来此作甚?” 邱四季道:“都说了,五子缺一子,若老夫没猜错的话,他们定是为那缺的一子来。” 小吴道:“剑冢缺的那一子,是被天门教掳了去,来我九毒门作甚?” 邱四季回首来看,看着不解的小吴,笑的意味深长,道:“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在这之前,你最好活着,只因活着的人,才有继续听故事的资格。” 小吴似懂非懂,道:“是不是我们口中的上教,就是那天门教,抑或” 说到这,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是听不见,连同他这个人,一并消失不见。 邱四季拍去手中灰尘,似无事人一般,淡淡道:“都说了要听故事,最好活着,而你,却非要找死。” 第三百四十五章 揭不开锅 风和日丽,让人好生痛快,如同饮下一坛老酒,也如少女柔荑,细揉轻抚。 这样的天气,不管身在何处,都是一件愉悦之事,就像九毒门牌匾下,邱四季一等人,也如慢条斯理,向九毒门走来的孙思谬一等人。 不同的是,邱四季笑的很随意,这样的天气,一年内终究会有那么几天。 而孙思谬,却笑的很真诚,想必不是为天气,而真就为喜事而喜,发自内心的那种。 这种笑,在邱四季看来,给他脸上的笑意,蒙上了一层阴影,故此,也便有了些不开心。 在他的认知中,这种笑,本不该属于这人,而是该属于他的,即使不能属于他,也不能属于这老货,只因这老货站的不够高,至少没有他高。 只见他揶揄道:“孙老儿,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捡到金子了吗?” 这一说,更让孙思谬喜不自禁,只因他真捡了一块金子,且还不小,笑道:“邱长老就不要拿小老儿寻开心了,我药王宗都快揭不开锅了。” 邱四季一愣,这样的话,好似在哪儿听过,咦,不就是刚刚那崔家少爷说过的话吗? 同样是揭不开锅,他为何感觉到了少年的真诚,而这老儿,却是谦逊呢?按理说,不应该啊,便道:“揭不开锅了,还笑的如此开心?” 孙思谬道:“穷开心呗,反正都这么穷了,难道还要不开心吗?您说是不是?” 邱四季冷笑道:“有道理,不过听说你徒弟新丧,没有开心的理由啊。” 此言一出,让孙思谬表情,瞬间凝固,转而落寞,道:“我相信他们的牺牲,是有其价值的。” 邱四季道:“说起牺牲价值,老夫倒要问问你,我万蛇堂副堂主死在你药王宗数里外,你给我说说什么价值?” 孙思谬心里一咯噔,做难为状,道:“小老儿哪有本事做那事?” 邱四季道:“老夫当然知道你没那本事,只不过这事出在你药王宗,那么你药王宗,或多或少都应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孙思谬道:“不知邱长龙要老夫担负什么责任?” 邱四季道:“事情出在你药王宗,那就安葬费五百两。” 其身后的孙漫星听此,瞪向其旁的花脸男子,咕哝道:“叫你扔远点,你看你,尽找事。” 孙思谬面上,难为之色更浓,道:“小老儿哪有那么多钱,上次都是好不容易才凑齐鉴药大会的门槛费。” 邱四季道:“老夫可管不了那么多。” 孙思谬叹气道:“可不可以少一点。” 邱四季道:“这种事情还可讲价的?那你赔我副堂主的命,我就一文不取。” 孙思谬道:“又不是小老儿做的。” 想必见不得孙思谬受辱,且本身又年幼,孙漫星哪里知道这些话中的迂回之策,况且又真的有钱。 不错,最近在她大哥哥的照拂下,她也阔绰了不少,顺手就向邱四季递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过去,此举,就是刚刚见过世面的九毒门弟子,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他们知道,刚才那少年,你可以哄,但绝不能抢。而这小姑娘,不仅不用哄,还可以直接抢。虽然对付小姑娘,用哄的方式最好,但绝没有用抢的方式来的痛快。 邱四季也是一愣,他只是随口刁难一番,能诈出多少是多少,哪想到这样一位小姑娘,出手就能如此阔绰,笑容也变得诡谲起来,也不接过银票,而是道:“对了,听说杀我一尾堂薛堂主的,是一个少年郎,且在相差无几的时间里,郭副堂主也惨遭毒手,老夫怀疑这杀人凶手,就是一人,这些天,我九毒门派了大量弟子出去,搜寻这个杀人凶手,但奇怪的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老夫怀疑,这杀人凶手定是被人藏了起来,而要藏好这样的人,除了我们当地的门派,一般的村户,根本不可能做到。” 孙思谬额头冒汗,瞪向孙漫星,示意她回去,但小姑娘,终究是小姑娘,只见她好奇道:“为何村户就不能藏人?” 邱四季道:“只因一个村子,会有很多人。” 孙思谬继续拉她,小姑娘被拉到身后,垂下头去,但在一只手摸向其小脑袋后,也好似因此赋予了她极大的勇气,便问道:“这又是为何?” 邱四季道:“这人一多,就会出现各种人,有聪明的,有愚蠢的,也有勇敢的,更多的,却是怕死的,他们要是敢在我九毒门眼皮子底下,藏匿我们追捕的杀人凶手,那么他们一个村落,都将不复存在,若听到他们的村落将不复存在,那么他们中,绝对会有心胸开阔的义士说出此人下落来。” 孙漫星道:“那不就是出卖吗?” 邱四季道:“谈不上出卖,这煞星的到来,对他们而言,本就是不公平的,毕竟对村子,他又曾做过什么?” 这一席话,说的众人直点头,孙漫星道:“那他不可以躲在深山某处吗?” 邱四季道:“这里的山,我九毒门可比他熟多了,这些日子寻遍周边一带,依然毫无头绪,须知,一个人是要吃饭的,不可能做到一点线索都不曾留下。” 孙漫星道:“那他不可以藏在那些宗门内吗?” 邱四季点头一笑,欣然同意,道:“小姑娘说的在理,与老夫想的一样,所以我怀疑,这杀人凶手定是去了某个宗门。” 孙思谬再度瞪向小姑娘,示意她不许再说,只是落在她头上的那只手,好似给了她足够信心,也让她不再如之前一般胆怯,接着道:“既然如此,你们还不派人去打探那人的下落。” 邱四季道:“不用。” 孙漫星道:“为何?” 邱四季道:“因为那些稍微大的宗门与那些村落,无甚区别,你定要问为什么?” 孙漫星点头,邱四季接着道:“老夫刚刚说过,人一多,就会出现各种不同的人,而这些人中,势必会有胆小者,我九毒门只需用些手段,就可知道那杀人凶手在不在,倒是一些小的宗门,他人本就少,说不得会诞生几个不怕死的,窝藏我九毒门缉拿的要犯。” 孙漫星哦的一声,不再答话。一行四人,直直的盯着邱四季。 看的邱四季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孙思谬后方,那穿着兽皮,涂成大花脸的两人,脑袋上,插着几只漂亮羽毛,背上,还负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弓箭和刀剑作为武器。 此地离苗疆不远,如此装扮,也不奇怪,只是其中一人的眼神,让邱四季无法直视,隐隐中,还有些心悸。心想此人,莫不是苗疆的某个大人物。 不管如何想,他现在的想法里,都只想着将小姑娘身上的银两,以一种体面的方式拿过来,便接着道:“这西北方圆百里,一个宗门只有几人的,的确不少,但离郭副堂主出事地点如此接近的,想必只有你” 孙思谬连忙道:“邱长老,这是一千两银子,五百两是郭副堂主的安葬费,麻烦你找我五百两。” 邱四季噗嗤一声,差点被气笑,玩味看着他,道:“孙老儿,你是不是傻?” 孙思谬面露难色,道:“小老儿全部家当都在此,若是若是” 话未说透,就是希望对方明白,但对方好像不大明白,邱四季道:“你刚不是说揭不开锅吗?你家锅得有多大,才能让一千两银票来揭?老夫让你知道,什么才叫揭不开锅?” 说到这,朝身后之人使个眼色,然后数位九毒门弟子便径直走出,朝小姑娘走来。 刚行到小姑娘身前不远,小姑娘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内,一个讨厌的大花脸,映入了他们眼帘。 着实让人讨厌,任谁的手被人捏的青紫,都不会让人喜欢,当首那位九毒门弟子,就是如此。 此举,让邱四季眉头一皱,淡淡道:“阁下是苗疆高人?” 站在孙漫星前方的,自是李知焉,只见他道:“在下浑雷,希望你们不要为难我朋友。” 邱四季道:“浑雷?浑邪是你什么人?” 李知焉一愣,他只是随口胡诌一个名字,没想到还真联系的上,道:“浑邪是我族兄。” 邱四季道:“我九毒门虽然从属道盟,但也与苗疆交好,看在浑邪的面上,此事老夫便不与计较,至于这五百两银票。老夫先代为保管,那天你药王宗证明了没有窝藏我九毒门要犯后,我再还于你。” 李知焉与孙思谬师徒俩还好,那大花脸的范德龙,却听了个义愤填膺,怒道:“不是一千两吗?” 想着这些时日,自己跑上跑下,也不过才从指缝里掰了几十两银子出来,这老货几句话就诈了一千两,怎不让人义愤填膺?怎不让人伤心落泪? 孙思谬不想再在此处纠缠,拉着滑出一道泪槽的大花脸范德龙,朝九毒门内行去。 短短几句话,就得了一千两,让邱四季非常得意,也不在意这些人的没礼貌。 当然,也不吩咐门迎带这些人进去,反正这些人于他而言,无关痛痒。 第三百四十六章 流水无情 与谷外恶劣的自然气候不同,聚宝谷内,四季如春,也成了各种动物栖息的绝佳之地。 但自从九毒门的牌匾,立于招财口后,这里就再难有动物,即使有,也在后厨内,餐桌上。 动物变毒物,倒让聚宝谷一时间,名噪天下。 九毒门,的确很毒,与它的名字一样,与它的手段相通。 也正是这些手段,让聚宝谷别有一番景象,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置于其间,既让人知道是人力所为,又看不出人为的痕迹。若将九毒门三字抛在脑后,恍惚间,此地倒与人一种人间仙境之感。 终是抛不了脑后,若仅仅是置于其间的楼阁,那些神经大条之人,倒也并非做不到。 但即使你神经再大条,也不是眼瞎,只要不眼瞎,那么定会看见,穿插其间,穿着不同服饰的九毒门弟子,而这些服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你到了九毒门,只因他们胸口绣着的,就是代表九毒门的九种毒物。 当然,有些东西也不是只有看,才能将你身临其境,用脑子想,也可做到,比如,你不妨想想,新近崛起的九毒门门主金银花,这个一听就会让人捧腹大笑的名字,给西北方圆百里带来的,却不是什么笑料,甚至闻听此名,亦让小孩瞬间止啼。 全因他不仅可以要你哭,还可以让你死,曾经在此势大的几大宗门,就是明证。 虽然脑子想出的金门主,威风八面,但实际上的金门主,却有些不尽人意。 且不说不尽人意,甚至还有些好笑,只见此时,那金门主,双手垂下,恭敬的站在一人身前,如同一个普通的药童,也如他普通的中草药名字,金银花。 碧月亭,坐落于聚宝谷东北角,与前殿相去甚远,也正因此,幽静不少,溪水潺潺,自大山而来,在打破此间幽静后,向他处而去。 而碧月亭犹如一位望眼欲穿的妇人,望着这方溪水远去。 望了许多年,流水依然无情,落花,也依然无意,随无情的流水离去。 亭内,一身材中等,相貌中等,扮相却很奢华的中年男子,立于其间。 不错,此人,正是此间的主人,金银花,只是他明明是此间主人,却显得有些拘束,让人感觉尤为怪异。 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金银花全不在意,全因他望向的,乃是一个无情之人,不错,就在他目及处,厅内,那美人靠上。 美人靠,乃是碧月亭内的靠椅,一个名称,但此时,美人靠上,竟真的有一美人,这美人看去,冰冷无情,如同她眼中的流水。 少时,终是有了些生趣,那美丽女子开了口,出了声,随着溪水声,向金银花涌来,只见她道:“金门主,如此时刻,听说你门中出了不少事?” 金银花道:“回禀花门主,门内的确出了一些事,但都是些小事,小的尚能应付。” 被唤作花门主的美丽女子道:“被杀了一个堂主,一个准堂主,一个副堂主,这种事情可不小。” 金银花道:“这些人被杀,全是修为不到家,既然修为不到家,就怨不得他人,于这些空缺出的堂主之位,反倒给了门内其他人一些机会。” 花门主道:“小女子要说的,可非这个,小女子要说的,是那个恶徒,你们可有消息?” 金银花道:“我们倾全宗门之力,都在寻那恶徒,想我九毒门这么多年,敢在西北地界如此杀我门下弟子的,也怕只有这个恶徒。这些年,来到这里的人物,就是青云派那些高人,也得趴着给金某和颜悦色一番。不成想,被这浑人破了功” 见这西北巨擘的气急败坏,花门主饶有兴味,道:“先收起这种心态,如果必要,你有机会的。” 金银花听的云里雾里。 花门主接着道:“你不怕这恶徒来你鉴药大会捣乱? 金银花噗嗤一笑,道:“他还敢来我鉴药大会?若真如此,金某倒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 花门主道:“说不定他已经来了呢?且就在你那落霞大殿中。” 金银花眉头一皱,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便有了怀疑,只因这女人,不简单,那么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简单,道:“难道他真的来了?” 花门主淡然一笑,就让亭外野花失了颜色,道:“你不用紧张,我也是猜的。” 这一笑,亦让金银花有些痴,呆怔片刻。 这样的笑,太难得,当然,更难得的,是这样的美人,女子不再年轻,但也正因此,多了时间沉淀下,那种独有的风韵,一抬手,一回眸,均能把握的很好,特别是胸前,那若隐若现的丰韵,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点,让人浮想联翩,若是少女,不说小荷尖尖,还遮的严严实实。 即使有胆大些的年轻女子如此,也如同未成熟的青苹果,少了那么点韵味。 女子胸前虽好看,但脸色,却有了些难看。 在看到女子脸色后,金银花收起亵渎之意,讪讪道:“小的常年囿于此地,本就胆小,花大人就不要拿小的寻开心了。” 花门主冷笑道:“你值得本门主如此?我只是想提醒你,加强戒备。” 金银花道:“小的定会加倍小心,注意此事。” 花门主道:“那恶徒到没到此地,尚不知晓,但剑冢那几位少年,可是真到了此处,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势力缘何到此,也是不明,若说为了你哪劳什子大会,又显得不合情理。那么最后,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为我云霄城而来的。” 金银花笑道:“若真是如此,他们可能要失望了,上教所在,金某人也不知道,不知他们能打探出什么?到时也只能是白跑一趟。” 花门主道:“金银花,你得清楚和明白,事到如今,云霄城还能保持这种神秘,你九毒门是关键,若他们将你九毒门连根拔起,那么我云霄城暴露于世,也是早晚之事,你要是大意失了此地,我相信城主大人,绝饶不了你。” 听闻城主大人,金银花更显恭敬,道:“小的定当谨记,只是我云霄城已有如此实力,为何还要偏安一隅,不若放开手脚,趁道盟现在不得民心,一并取代便是,不好吗?” 花门主道:“金门主,于城主大人圣意,你我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取代道盟?有什么意义?” 金银花听的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心道:难道天下还有事,比那云端的权力和财富更诱人? 当然,这样的疑惑,只能留在心里,于他而言,有如今的地位,已让他非常满意,虽谈不上万人之上,但也不再是脚下蝼蚁。 场间再次沉寂,只因金银花不敢问,而花门主,也不再说话,转首望向那方小溪,那溪流水,抑或,那股无情。 突然,花门主好似想到了什么,不转首,随着流水潺潺,将要问的话送来,只见她道:“你可知道盟为何不问责你九毒门吗?” 金银花一声冷笑,道:“只要我九毒门打死不承认,在无真凭实据下,他们也不敢对我九毒门怎样。” 花门主道:“是吗?他们可是有一万种手段做掉他们不喜的门派,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闻此,金银花也犯了疑惑,不错,九毒门在此地势大,他们与云霄城的关系,道盟即使没有证据,也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他们不向自己发难呢?便道:“他们定是惧怕上教之威,才不敢对金某的九毒门发难。” 花门主转首来看,一笑,意味深长,道:“也并非毫无道理。” 美人怎么笑,都不会难看,但这种神秘莫测的笑,在好看的同时,也让金银花心生惧意,他不明白,这所谓的上教,到底是些什么人,竟让不可一世的道盟都低了头。 奇怪,就奇怪在此处,这样的实力,却不是以取代道盟为目的,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银花道:“小的在这里多谢上教和城主庇护之恩。” 花门主道:“道盟不动你,倒不是因为城主大人和云霄城。我说里面有一定关系,但不能说全部,好了,此事到此为止,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还是去将你那破大会经营好,才是正经。” 金银花道:“是是是,花大人不随小的一起?这次可是来了一些新面孔,且日后定会成为一方巨擘的少年郎。” 花门主道:“你自去,花某还想在此处待会儿,若兴致到了,我自然会去的。” 语毕,便不再看金银花,对着无情流水,与碧月亭一起,望了过去。 好似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些人,那些物,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年轻,那个人,也还在。 只是可惜,流水向东流,一去不回,也如那人。 金银花拱手拜别,再偷瞄一眼女子胸前,咽下刚刚生出的唾沫,转身而去。 转首间,淫笑就自然而然挂在了脸上。只是刚行到亭口,就被什么绊着,跌了个狗吃屎,淫笑也不在。 奇怪,奇怪至极,像他这样的高手,怎会如此不小心,不过看他害怕的神情,又有些理所当然,不管如何,经此事后,他的脚下更快,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 第三百四十七章 拉家常 经招财口向内,一条大道,直通落霞大殿。 落霞大殿,倒非徒有其表,虚有其名,而是真的宛如落霞,只要走在招财口那条笔直的大道上,你就会有此感觉。 整座大殿,时而红如烈火,时而绿如碧云,若在傍晚时分,更显美丽。 只是这样的美丽,与九毒门挂钩后,就多了一丝诡异,让这时而红,时而绿的宏伟建筑,也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毕竟除了鲜花,毒药的颜色,也是五彩缤纷的。 九毒门也不专做毒,至少从他们桌上,玉盘中,那垂涎三尺的吃食就可看出。 不过这样的佳肴,却鲜少有人动箸,一想,也对,九毒门声名在外,谁知他下没下毒,若是一个不慎,交代在这里,那怎么给家里老娘、妻子、孩子交代。 也有不信邪的,不仅不信邪,还吃的挺欢实,比如那锦衣华服的少年,倒不是说他不怕别人下毒,而是他若交代在了这里,相信整个九毒门,都要给他做个交代。 不仅吃的欢实,还有几个小姑娘在一旁伺候,更是喜不自禁。 于九毒门而言,要找这样几位姑娘,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这可将那位锦衣华服的少年,高兴坏了,若在以前,这样的事情,同样可做到轻而易举,但自从做了一些错误好像又正确的决定后,就变成了如今这样。有时惆怅,有时想着那张脸,又莫名的开心,正如那个错误又正确的决定一样。 但不管如何想,此处再没那人,而此处,又刚好有这么几位小姑娘,想着谈生意吗?难免逢场作戏,事后大当家的,定会原谅自己的。 一个人的想象,通常最贴近于自己的期许,既然最贴近自己的期许,就与他人无关,或许他人,也有不一样的想象。 想到这,少年左拥右抱,说不出的开怀畅意,他可是憋了许久,许久到都已忘了还可以如此这般。所以一口就亲了上去。 只是亲到的,不是姑娘脸颊上的滑腻,而是一只长满了老茧的大手,任何一个男人在做这样的事被打扰,都会生气,况且那大手,也不知摸过什么地方,让崔少爷生气的同时,还干呕不止。继而大怒道:“老黄,你这是干嘛?” 被唤作老黄的人,已是古稀之年,做管家打扮,同样不解道:“少爷,你这是干嘛?” 崔少爷道:“做男人爱做的事,难道你看不出?” 黄管家道:“你这样,小姐可不大喜爱。” 崔少爷拉下脸来,道:“小姐不喜爱,关你什么事,还有,你大爷的,你吃我的,穿我的,现在还来干涉少爷的私生活,你是不是吃的太饱、穿的太暖了。” 黄管家道:“不管也可以,老奴就如实将这里的一切,通通告诉小姐。” 崔少爷一怔,面上一下就缓和不少,咕哝道:“你妹的,找机会定要海扁你这老货一顿,也不知道那疯子怎么想的,少爷吃的好,穿的暖,非要给老子弄这么一老货在身边,还美其名曰,为我好,好你大爷。” 经此后,崔少爷也不再有兴趣,许是想起了那个愤怒的眼神,亦或又想到了,那张认错的可爱脸颊,两者皆有。 遣出身边几位姑娘后,也只盯着吃食。 当然,还盯着吃食的人。 在其对面,一看就是苗疆土着的男子,比他吃的还欢实。 场间能如此惬意的,并不多,就是剑冢那几个家伙,也未曾动筷。见此,心中自然而然,便生出钦佩之意。 欣然一笑后,也认为这苗疆少年,兴许是未经世事,大概率是傻,这傻劲,倒让他想起一人来,也不知道那家伙如今怎样了,经历了这么多后,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少年,是否还如当年一般,一见面就崔少爷崔少爷叫个没完,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 那大花脸似是有感,也朝崔少爷望来,脸上的花纹,迅速上升,如同花朵绽放,煞是好看,也如笑容,不对,他真的就是笑容,很是美丽,然后举杯向崔少爷,一饮而尽。 李知焉自然未变,就像现在,他看向崔少爷时,那笑容一样。 李知焉自然变了,就像现在,他见到崔少爷后,不再大喊大叫,经了那些事后,他知道如此,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而他,最不想麻烦别人,且这个别人,还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落霞大殿,宽敞明亮,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有落霞浮于其间,万千气象,绕梁蠕动,看去美轮美奂。 长桌如“二”字,将来客分为两半,一边为巨富商贾,一边为当地的丹药宗门,而李知焉就随药王宗,坐在了靠大门的右手边处。 这个位置不算太好,甚至你找不出更差的位置。宗门对面,则是大陆商贾,而崔少爷,就坐于对面上首处,不可谓不尊贵。 不过这样尊贵之人,却提着酒壶,走向那寒碜的大门右手处,直到走到那花面男子身前,站定,然后蹲下,直直的盯着花面男子许久,然后失心疯般,大笑道:“你妹的,你知道本少爷找你找了多久吗?” 花面男子笑容不变,一拳锤在他胸口,道:“好久不见,崔凯。” 这一拳,想必力道不小,锤的崔少爷干咳几声,也将崔少爷的随从引了来,并怒道:“野人,你” 崔少爷迅速转头,一眼就瞪了回去,厉声道:“万不可辱了我朋友。” 转首向李知焉,展颜道:“最近还好吗?” 李知焉道:“很不错,比起以前,吃的更多,也吃的更好。” 崔少爷开怀大笑,道:“看得出来,刚刚我还以为是谁?一细看后,就知道定是你小子,也只有你小子,才会如此,也唯有你小子,那个眼神才能如此真诚。” 李知焉笑容更甚,道:“你来此做甚?” 崔少爷道:“买东西,卖东西,你呢?” 李知焉道:“寻人。” 崔少爷道:“可有寻到?” 李知焉道:“正在寻。“ 崔少爷道:“可要我帮忙?” 李知焉道:“你帮不了。” 崔少爷道:“那帮的了的时候,你不用跟我客气。” 李知焉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崔少爷哈哈大笑,道:“那倒是。” 李知焉道:“现在我可是个麻烦,所以” 崔少爷手一展,并不高兴道:“少爷什么时候怕过麻烦,所以你的所以,就不要是那些废话。” 李知焉一笑,端起桌上酒碗,道:“喝酒。” 崔少爷饮下一口,道:“我去了袁家。” 李知焉道:“袁姑娘很不错。” 崔少爷拿起酒壶,在李知焉酒碗上一碰,饮下一口,道:“的确不错,但也不能说很好,不过对我崔凯而言,就是最好。” 李知焉满饮一碗,道:“恭喜你,代我向袁姑娘问好。” 崔少爷皱眉,接着玩味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礼有节了?” 李知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向不都如此。” 崔少爷道:“你可少来,你虽经历诸事,但这些事,发生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你也未必长大了多少,最重要的,像你这样的人,很难变。” 李知焉的确不觉得自己有何变化,他如今的行事,要是让崔少爷知道,也还会有当时的荒唐之感。 李知焉为他拉来一把椅子,场中人眼中,那高贵的崔少爷,就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也不在意这里抵近大门口。如同自家天井,也如自家后院,与这花面男子拉起家常来。 有酒,有肉,有朋友,岂不比那些虚妄、那些泡影来的更加爽快。 上面说到,长桌若“二”字,将巨富和药师分为两半,若再加上大殿上方那条长桌,场间的长桌,就组成了一个“冂”字,至于为何会有那一勾,大抵是因为李知焉坐在了那里,而李知焉坐在了哪里,崔少爷就应景的填上了那个勾。 “冂”字上方,那一横的长桌上,已落座数位九毒门大佬,有青面的,有獠牙的,有穷凶,有极恶的,各不相同。 若非此地着实富丽堂皇,定会认为这些家伙,是从地狱里刚捞上来的恶鬼。 好似地狱里,真来了使者,使这些家伙迅速起身。 只见长相普通的金门主,从大殿后方行出,在几位青面獠牙、穷凶极恶的男子耀映下,竟有几分可取之处,长相,也不再那么普通,甚至隐隐间,还有少女喜欢的那么一丝丝帅气,看来这东西,还真是比较出来的。 金银花一到场,便朝富贾一方点头示好,而对李知焉这边,则连视线都懒得投来。 待行到“冂”字上方那排长桌中央站定,浑厚的中年嗓音,就传到场间每个角落,只见他道:“欢迎各位老爷、少爷,当然,还有我们的美人,各位不远万里、爬山涉水,驾临蔽门,只为我九毒门主持下的鉴药大会,这份情谊,放诸四海,也是难能可贵” 第三百四十八章 年轻气盛 九毒门,落霞大殿。 金门主深情的话语,响彻其间,不知的,还以为这里全是他家亲戚。 不过这家伙在这方面,倒是有一手,几度让场间响起欢快的掌声,就连西北当地被他压的喘不过气的宗门弟子,也拍手叫好,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剑冢四子,既不买丹药,也不卖丹药,但安排的位置,却靠在左边上手处,显得尤为尊贵。 那宋大志的掌声,经久不落,拍的那叫一个欢实,还向周边师兄看去,并道:“我觉得金门主也并没有如来时人们说的那样,相反,宋某还觉得他是一个不错之人。” 张远志环顾一周后,再回首向他,小心翼翼道:“金门主当然要和气一些,甚至和善一点,毕竟这里之人,不再如对面,他说的话,也当然要好听,全因他说的话,本就是说给他惹不起的人听的。” 宋大志道:“不是说西北一带,他在这里呼风唤雨,还有他惹不起的?” 张远志道:“话是不错,但今日之西北,可非西北一带之人。” 听此,宋大志也朝四周一望,脸上也因此多了一丝疑惑,故疑惑道:“难道师兄说的那些老爷和女人?” 张远志道:“这里的老爷,也许真是老爷,但这里的女人,可不一定都是简单的女人,只因这里是九毒门,而能坦然在九毒门如此的,都不简单。” 宋大志道:“师兄可认识?” 张远志道:“不认识?” 宋大志道:“不认识?那你担心什么?” 张远志道:“正因为不认识,才担心。” 宋大志道:“为何?师兄可是百事通,世间之人和事,就没有师兄不知道的。” 张远志道:“正是因为知道的多,于那些未知之物,才更感担忧,就如天门教,也如云霄城。” 此话一出,其周边数人,就朝四子看来,或瞥眼偷瞄,或皱眉来看。 但见沈公子冷冽的眼神后,又将头转了回去。 当然,沈公子冷冽的眼神,倒非因为这些人,而是在长桌后,那圆桌上的一个少年,不错,长桌后方,还有数十张圆桌,摆满各种吃食,但即便如此多吃食,少年却未动一口,只是饮酒,且只饮自己酒葫芦内的酒。 张远志道:“阎竹青?” 沈公子心生戒备,冷冷道:“师弟不需提醒,此人化成灰我都认识。” 宋大志亦迟疑道:“此人为何在此处?” 张远志道:“这里是西北地带,他又是云霄城之人,在此处,并不奇怪。” 宋大志恨恨道:“是不是我们抓住他,就能知道二师兄身在何处?” 张远志打趣道:“师弟要是能抓住此人,不说知不知晓二师兄的下落,只要你抓住他,就是救了二师兄。” 宋大志道:“为何?” 张远志道:“这小子可是云霄城直属宗门,布武宗的宗主,你若是能抓住他,自然可换来二师兄,云霄城在哪个位置,其实对我剑冢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我要告诉你,这小子可不好抓。” 宋大志道:“他就一个人,我们四个人,难道还擒他不住?” 张远志道:“人多就行吗?我们三人能擒下大师兄吗?” 宋大志道:“不能。但是我们不是三人,我们是四人,这四人内,大师兄就在其列。” 沈公子看向他,道:“你又怎知他是一人?” 张远志道:“正如大师兄所言,这里是西北之地,场间之人,我们大多都不认识,对于他们的关系,我们自然也不了解,他们不坐在一起,不代表他们就不可以守望相助,且此地,终是云霄城老巢,就是道盟这些年,也没安插进势力来,何况我们才刚到这么些时日,还是静观其变。” 田留志道:“三师兄说的在理,师父只是叫我们来打探,如非必要,万不可轻举妄动。” 四子表现的小心谨慎,但阎竹青的话,却随意传来,只见那抹一看就像假笑的笑,像是永久定格在了他脸上,然后带着这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笑意,道:“沈公子不在剑冢,移步此处,可是为何?” 话音不大,却打断了上方金银花的滔滔不绝,显得很不礼貌。 对此,金银花却不生气,也不再说,站在上方,含笑静待下文。 宋大志道:“来这里,自然是想听听云霄城的一些道理。” 阎竹青道:“听道理?我云霄城可是有许多道理,不知阁下要听哪一条。” 宋大志道:“就听掳掠这一条,不知云霄城的道理,在这么多人面前,可是有道理。” 言及于此,宋大志昂首挺胸,顾盼自豪,希冀在座之人能对他这么有道理的话,响应响应。 只是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些人的反应,不说响应,反而是那种看白痴的眼神,对,就是那种差点将白痴写在瞳孔中的眼神。 也因此,让宋大志对一直以来建立的人生观,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说错了? 不,没错,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讲道理的,道理只有在不涉及自己利益之时,他们才会讲。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为了利益,无缘无故得罪那个神秘的云霄城,那么,绝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阎竹青脸上笑意,终是有些变化,变的更盛,道:“诸位到此,经从十万大山,那里的狼吃兔子,老虎吃羚羊,而你们,又杀了他们取兽核,这中间,可有讲什么道理,可是要为那兔子羚羊报仇?当然,你要掩盖取兽核的事实,也可如此说,毕竟虚伪这种事,也算人之常情。” 张远志道:“可我们是人,不是牲口,当然,你要怎么看,是你的事,但掳我二师兄,我剑冢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阎竹青饮下一口酒,大笑道:“牲口和人,其实区别并不大,既是如此,你们为何不来试试?” 到此,剑鸣起,亦剑拔弩张,四子从桌上站起,少年的涵养功夫,终究不似中年、老年,甚至还不如青年,刚刚还说静观其变,但静静观了片刻,就变了,变成了原先的少年。 西园公就在不远的圆桌上,和稀泥道:“几位俊俏的少年郎,所谓来者是客,主人家尚在此间,何不先忍下性子,听听主人家怎么说?” 就在此时,一员外模样的老者,也附和道:“是啊,我相信诸位到此,本是为鉴药大会而来,我们商人讲究和气生财,若是因此伤了和气,对大家都没好处,各位少侠,听老朽一句劝,可好?” 崔少爷在大殿“冂”字勾处,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这几位少侠,可不是来生财的。” 老者道:“不为求财,来此作甚?” 崔少爷道:“世间除了求财,还有其他事可做,比如说,救人,再比如说,杀人。” 老者闻此,不敢再语,如同乌龟,将头缩了回去。 金银花今日,好似换了个人,看去亲切不少,与他平时的样子,完全相反,只见他道:“诸位公子,还请给金某一个薄面,感激不尽。” 此时,一女子声,也附和道:“不错,此处乃是金门主举办鉴药大会之地,可不是各位公子的演武场。” 说话者,正是胡桃花。嘴里虽说着各位,但眼神处,却只有剑冢四子。 此番言语,亦让沈公子皱起眉头,虚空一按,示意众师弟坐下后,道:“沈某卖金门主一个面子,此事后,沈某定要向阎兄讨教一番。” 阎竹青道:“阎某静等沈兄的讨教。” 这样的面带笑意,不轻不重的话语,让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包括崔少爷,只见他道:“这孙子比那沈立志还讨厌。” 他如此说,自是说与一旁的李知焉,李知焉也老实巴交的点头道:“不错,若就朋友而言,我情愿与沈公子喝酒,也不愿与阎竹青喝酒。” 崔少爷道:“为何?” 李知焉道:“只因沈公子有朋友,而阎竹青,我就没看过他有朋友。” 崔少爷一下恍然,道:“的确如此。” 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个人若是数十年都没朋友,那么只能证明一件事,任何人都做不了他的朋友,而他,也不需要朋友,一个不需要朋友的人,自然不适合喝酒。 金门主心里,好似一块大石落地,嘘一口气后,抱拳向剑冢四子和阎竹青,道:“多谢几位公子,想必金某刚说到哪里,已是不再重要,诸位关心的,始终是我西北诸宗的丹药,那么金某也不再多说,有请我们青岚派掌门施一方。” 李知焉一侧,一中年男子从长桌处行出,朝四周一抱拳,道:“多谢各位老爷、公子、佳人莅临此地,也多谢金门主主持此等盛会,施某长期囿于丹炉房,不大会说话,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听此,便有人不耐烦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直接说带来些什么,浪费大家时间。” 金银花脸色一沉,厉声道:“施掌门,不讨主顾喜,可是生意大忌,直接说带了什么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开门红 施一方的出现,已不再是售卖丹药那么简单,众人在之前忍下的气,好似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许是受不了在场之人的刁难,施一方的额头,已有细汗泌出,只见他从衣袖内掏出手帕,迅速抹掉,道:“施某带来的,乃是固本培元的筑基丹三千枚,此药经本门王长老改良后,药效比同等药,高了五成,各位老爷、公子出价。” 西园公从桌上站起,笑道:“所谓拔头筹,开门红,朱某就先为大伙儿开个张,筑基丹,不管他如何变,它终究只是筑基丹,这么多年,朱某也相信施掌门所说的功效。比起之前的九两半,朱某加价到十两银子一枚,三千枚,作价三万两,不知掌门意下如何?” 不远处,一约莫五六十的男子,亦站起道:“西园公,你如此豪爽,到让施掌门有了些为难。这筑基丹虽然普通,但他也非廉价物,去年就九两半,今年十两?你好意思说是加价?这样,施掌门,老夫出三万五千两,至于这开门红,西园公就让给老夫算了。” 其他事,这些巨贾还可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利益之事,这些人可不见得会让着谁,只见西园公立马道:“马员外,生意之事,本是价高者得,但朱某之前也说,开门红,难道连这点薄面也不给朱某?” 马员外道:“生意是生意,面子值几个钱,朱子明,你我谈这个不可笑?” 西园公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朱某出价四万两。” 马员外道:“四万五。” 西园公道:“五万。马员外,我要告诉你,开门红这事儿,朱某拿定了。” 突然,冷不丁的一声,让西园公和马员外一个哆嗦。 “本少爷出价十万两。” 循声而至,自是我们崔少爷,场间虽有许多英俊少年,但少年能真真正正做成少爷的,很少,或许不愿,抑或不能。 金门主抓住机会,道:“可还有比崔少爷十万两出价更多的?” 也不看其他人,径直望向西园公。心道:你不是开门红拿定了吗? 只是这货狠话说的早,怂也怂的快,留下崔少爷一脸懵逼。 只见这货打个哈哈,笑脸向崔少年,道:“既然是崔少爷喜欢之物,朱某也只能割爱。俗话说的好,自古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能感叹自己老了,不如当下年轻人,人啊,你不得不承认,得服老。” 硬是在那里扼腕叹息个不停。 见这老奸巨猾的模样,一脸懵逼的崔少爷,恨不得上去揍这货一顿。 这货虽说着惋惜,但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你不拔头筹,不拿开门红了?” 西园公道:“见崔少爷志在必得,作为对有悠久历史家族传承的尊敬,朱家怎可与崔家少爷相争。况且朱某也怕喊乱了,到时理都理不清。” 听此,崔少爷一口老痰吐在地上,也不管众人如何看他,想着这些家伙各个看去人畜无害,但一细想,能在九毒门这种地方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人物,不谈修为,就处事而言,绝对是人精一个。 本想给这货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在崔少爷面前嚣张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是有了,只不过是哑巴亏,且还得自己吃。 黄管家带着埋怨,行到他身后,道:“少爷,老朽劝你没什么钱,就把嘴闭上。” 崔少爷道:“少爷只是看不惯这货那副嘴脸而已,他妹的,居然敢在我崔凯面前拔头筹。” 黄管家道:“就因为看不惯,你就白白多撒了六万两银子,要是让小姐知道,定饶不了你,你知道小姐要挣这些钱,需要多久吗?” 闻此,崔少爷面色柔和不少,但还是嘴硬道:“少爷喜欢。” 这段插曲,很快就被翻过去,虽然不明白这傻小子买这么多筑基丹来干嘛,但想着这小子在门口撒钱那“帅气”样子,又理解了几分。毕竟这种丹药穷人用不起,富人又看不上,哪个大家世族没有几十上百颗这样的丹药为家族后辈备着。 崔少爷的郁闷,可是一扫施一方的阴霾,众人都在抢开门红,殊不知,真正的开门红,就这样花落到了他家,且这开门红,已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所以连他的语气,也听去生动不少,至少再无之前的死气沉沉,只见他道:“擎天丹,是我青岚派吴长老所炼制,顾名思义,它的功效与力量有关,也就是说,在服用此丹后,哪怕是一个小孩,也能举起百斤大石,更不用说擅长力道的修行者。曾有神力者吞下此丹,轰塌一座大山的记录,此丹只有十枚,作价一千两一颗,各位老爷、公子、佳人,出价。” 说完,还特意看了崔少爷一眼,并点头致谢。 他当然要致谢,谁无缘无故给你几万两银子,你都得致谢,即使做不到感激涕零,至少也要多说几声谢谢。因为你猜不准这样的少爷,在这样的时间内,还会不会出现刚才那种冲动。 马员外道:“施掌门,去年我就买了你们擎天丹,不过说句实话,此丹是好,也能做到你说的那样,但唯独有个问题。” 施一方道:“马老爷但说无妨。” 马员外道:“就是这丹药维持的时间太短,药效在半刻钟之内就消失,就是世间有数的豪门大户,也不一定消耗的起。” 施一方道:“马老爷所言不假,这丹药维持的时间,的确不长,但此丹本就不是用来提升修为的,他是用来应急的,比如你仇家寻上门时,你们修为又相当,那么有擎天丹的你,和没有擎天丹的你,是不是从心里上来说,就已是完全不一样。” 对此,众人倒是纷纷点头同意。 场中有几人,便是世间响当当的高手,想这修为的提升,全都仰仗丹药,那他人的刻苦修炼,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过从辅助层面而言,丹药的作用,绝不仅仅流于表面。这也是西北一带宗门立于世间的根本。 西园公道:“一千两银子一枚,会不会贵了?毕竟短短一刻钟不到,就要消耗一千两银子,即便是一些修行世家,也怕是只有内门弟子才能用的上。” 施一方道:“朱老爷,其实一千两并不贵,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施某也有自己的观点,第一,这擎天丹的主材,就不同于筑基丹这些普通丹药,它的主药,乃是一枚巨蚁的心脏,而这种巨蚁,则只有十万大山才有,每次去猎杀巨蚁,我青岚派都要损失一两名优秀的弟子。第二,施某刚才也说了,这丹药本是用来应急的,若是因为擎天丹保了一命,是不是一百个、一千个一千两都是值得的。要是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就不再那么贵了。” 西园公笑道:“有道理,那朱某作价一万两,买下你这十枚擎天丹。” 马员外道:“朱子明,这种事情,可不要勉强自己,若觉得委屈,就一万两让给马某,毕竟这丹药的销路,马某在去年就打开了,若你拿回去,定会愁找不到人要。” 西园公道:“这就不劳马老爷费心了,只要朱某高兴,这一万两买十颗糖豆来吃,你也莫奈何在下。” 对于争抢自己的货物,任谁来,都会感到高兴,但唯独被这两个家伙争抢,施一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试想,这两货争抢了半天,连一点价格都没抬上去,故将希冀的眼神,再次投向我们崔少爷。 这种看凯子的眼神,让崔少爷一口老痰,再次吐在大殿上,也不管众人皱起的眉头。 不过在他手上多了一物后,他的脸色,也发生了变化。 他如今的位置,就在一众药理宗门下手处,不知何时,有人向他递了一个盒子来,一看就知是哪种装有名贵之物的盒子,循着递来的路线,他也看到了几个掌门的点头及含笑。 这笑,怎么看,怎么有深意,崔少爷生在古老世家,这种深邃的笑意,岂有不懂之理。 此时稍整衣冠,咳嗽一声,想必如此,可以字正腔圆一点,让人们可以听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简单,同时也很粗暴,只因这话一出口,就没有多余的含义,只剩下酸儒口中的铜臭味。 只见他道:“一万五千两。” 这次他也学聪明了,不能一下将价钱叫死,若真要如此,那么死的,就只有他自己。 马员外和西园公终于停下争执,互望一眼,这一眼中,再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反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仇敌忾。 西园公道:“崔少爷喜欢这物?” 崔少爷道:“你又要割爱?” 西园公道:“朱某已经给了崔家足够的敬意,生意人讲究个生财之道,若全都割爱,那最后还不把自己一并割了?” 第三百五十章 适逢其会 崔少爷刚吃了瘪,对这货无甚好感,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出价啊。” 西园公刚欲出价,就被人先一步报出。 “两万两。” 这个出价不意外,从一万五到两万,属于正常的竞价范围内。 这个出价,又很是意外,全因众人不会想到,沈公子会对这些丹药感兴趣。 众人意外,但有一人,却不意外,好似早就料到沈公子会如此,在沈公子报价后,紧跟着一声“三万两”,就将场间的气氛,瞬间带到高潮,此人,也非他人,正是阎竹青。 宋大志忿忿不平,道:“这家伙好像很喜欢与我们作对?” 张远志道:“他当然要和我们作对,这丹药或许对普通人无用,但对我们,却有大用,特别是接下来,我们将要面对一场恶战的情况下。” 田留志道:“恶战?” 张远志道:“不错,和云霄城撕破了脸,还想从这里安然回到剑冢,那么肯定得用到剑,且剑还必须锋,必须利。” 宋大志道:“你说大师哥买这丹药,是为了接下来的恶战?” 沈公子白他一眼,道:“你不用问你三师兄,你大师兄就在这里呢?” 再次看向阎竹青后,接着道:“这些丹药不管怎么看,都很有作用,哪怕只有一点,也聊胜于无。” 宋大志道:“我们剑冢还未曾有靠丹药提升修为的传统。” 沈公子道:“要懂得变通,师弟,今日我们要面对的,不再是简单的对手,那么就不能再过于迂腐。” 宋大志轻蔑道:“一个阎竹青而已,师兄不用如此。” 张远志道:“不说场间几股高手的气息,就是云霄城那神出鬼没的传送通道,也不是师弟你可以小觑的。” 就在一众剑冢弟子谈话间,作价一万两的擎天丹,已被阎竹青和沈公子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十五万两。 让场间的马员外和西园公,目瞪口呆,这样的价格,对他们而言,已再无吸引力,甚至觉得刚才十万两出售的筑基丹,反而还有些搞头。 这一幕,也让青岚派一等人,眉开眼笑,心道:参加了这么多次鉴药大会,不成想,这一届竟然是所有大会中,最好的一届。 不过最开心的,却非青岚派一众长老和弟子,而是金门主,看着开心的青岚派,已将嘴裂到一边,也因此,让青岚派刚升起的笑意,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开心的,自然就有不开心的,崔少爷就很不开心,几次叫价,都被身后的黄管家捂住了嘴。 他倒不是对丹药如何如何感兴趣,而是见不得这两货如此嚣张,想他崔少爷一生,在修为上已是做到了温良恭俭让,如今在这金钱上,怎能容许他人如此放肆。毕竟这方面,可非这两个家伙所擅长的领域,他才是此道的王者。 在黄管家未来得及的情况下,崔少爷王者归来,大吼道:“二十万两。” 这一声,振聋发聩,余音绕梁,直接让青岚派和九毒门弟子拍手叫好。 青岚派叫好,还可理解,毕竟这些收益,最后都会转化为宗门收益。 九毒门如此,却有些让人费解,但一细想,也好理解,场边站满的九毒门弟子,就有不少在招财口受了崔少爷恩惠。 当下的崔少爷,在他们心中,不仅可爱,还可爱的让人崇拜,想着要是这样的人,再多点的话,该有多好,生活,也会因此生动不少,就像天上掉馅饼这种童话故事,他能真真正正让你相信,确有其事。 这报价,也让崔少爷再次成为场间焦点,他很享受这种目光,特别是沈公子和阎竹青,这种天才正视自己的眼神,不可谓不爽。 金门主一再提醒场间,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让他这种舒服,稍微有些不适。 他这次来,本是赚钱的,并不是来摆阔的,要赚钱,那么这样子肯定与他来此的目的相冲,故对金银花道:“你大爷的,能不能叫慢一点,要是这位沈公子和阎公子痛失所爱,你赔得起吗?” 金银花心里,不免腹诽了这家伙一番,心想要是不叫快点,你这家伙撤回所说的话,老子拿你也毫无办法,但想归想,面上还是恭敬道:“崔少爷言之有理,不知两位公子” 沈公子冷哼一声,虽然他家也算有钱,但就钱本身而言,比起这货,还是差了不少,且师门奉行节俭,要是两万两一枚的擎天丹被师父师娘知道,定要被骂的狗血淋头。故不再言,冷冷盯着崔少爷,寻机会再弄其他丹药,反正这鉴药大会,才刚刚开始。 比起沈公子,阎竹青还算好,他叫价,本就是与沈公子不对付。 但即使再好,看到崔少爷那副欠揍的模样,也不会有好脸色,故此,那笑,也笑的不再那么好看。 转念一想,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又重新挂在脸上,径直朝崔少爷看来。 这意味深长的笑,马上就僵在脸上,只因一女子之声,打破场间暂时的寂静,只见她道:“擎天丹,真是好名字,定也会有个好价钱,所以本姑娘出二十一万两。” 崔少爷吁出一口气,抱住大花脸的李知焉,幸灾乐祸道:“幸好这婆娘,要不然这些狗皮膏药又要砸到本少爷手上。” 黄管家道:“少爷放心,这些狗皮膏药,说不得以后还是会砸到你身上。” 崔少爷道:“为何?少爷威风够了,不加价,他能拿我怎样?” 黄管家道:“你知道这女子是谁吗?” 崔少爷道:“好像叫什么胡桃花,怎么?” 黄管家道:“那你知道他作甚的吗?” 崔少爷道:“少爷一天忙的晕头转向,哪有心情管她家屋檐的雪。” 黄管家诧异道:“忙?说不得你之前的忙,与她有关。” 崔少爷道:“又是为何?” 黄管家道:“你真不知她是谁?” 李知焉也好奇看来,问道:“黄老伯,她是谁?” 黄管家打趣道:“还能是谁,他就是大陆杨花会会长,胡桃花,作为恩客,少爷你忘了?” 李知焉一愣,这不就是史姑娘那个杨花会,想到这,便向胡桃花看去。 崔少爷挠挠头,稍整衣冠,正色道:“黄老儿,你可不要乱说,少爷可是清白之身,这胡桃花什么的,少爷不说没见过,就是听,也从来没听过。” 孙漫星乖巧坐在一旁,睁着天真的小眼睛,不解道:“大哥哥,这胡姑娘花重金买下擎天丹,作何用?” 不错,若有利润空间,不用等,就周边一众商人,也会抢破头,而非现在的寂静如斯。 于这问题,李知焉也不甚理解,好在这里有高人,这高人,也非他人,正是之前整理衣冠,衣冠楚楚的崔少爷。 只不过怎么看,都有一股子道貌岸然,他感慨道:“也许此丹,唯有在胡桃花那儿,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功效。也算是宝剑赠英雄,好马配好鞍。” 小姑娘的眼神,依然清澈,依旧天真,那么就证明她的疑惑,并没有减少,有可能还越来越多,且还皱起那片好看的柳叶眉,道:“难道这擎天丹,跟这姑娘的功法完全契合?才让她拼了命的抢下这丹药?” 崔少爷笑的意味深长,转首向李知焉,道:“你朋友?” 李知焉认真道:“是的。” 崔少爷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的朋友都这么有意思,比如像我。” 李知焉一笑,也不客气道:“也许我本人就比较有意思。” 崔少爷为他斟满一碗,道:“不错,正是如此,小姑娘,哥哥告诉你,这样的问题,最好的问话对象,是你以后的夫君。” 听崔少爷说“以后的夫君”,小姑娘脸羞的绯红,偷偷朝李知焉瞥去。 但自此后,也不再问,她只是无知,不是真的傻,她虽年少,但这样的话题,她也能猜到最后会导向何处。 真是一个天真未平,一个天真又起,不错,就是一直天真的李知焉,只见他大为不解,道:“又是为何?” 崔少爷撇嘴,亦无语,心想这家伙经历了这么多,也该是变了,如今一壶酒还未喝完,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正如这家伙所说,他一直未变,所以变的,就只有他自己,对此,他还是决定用之前未变的答案,告诉他。 崔少爷道:“闭嘴。” 他知道,这个问题要是处理不好,他们这些人都要尬在当场,特别是身后这老货,要是有一个信息没传达好,他就会感受到大当家的粗暴。 李知焉哦的一声,又出现了与崔少爷在一起时的那种委屈,不懂就要问,这不是书上说的吗? 崔少爷更委屈,他就不明白,天下有名的两大美人,为何就独独喜欢这个傻子,更可气的是,这傻子好似完全不懂,心道:你委屈个毛线啊,该委屈的,不正是我们这些帅哥吗? 第三百五十一章 皆大欢喜 由于胡桃花二十一万两天价收下擎天丹,让场中一时喧嚣不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各色人等,也各有心思,特别是当地一众药理宗门,更是喜上眉梢,毕竟这样的丹药,还只是开胃菜。 开胃菜就已是如此,那后面的,自然不可想象,特别是几个少年的火药味,不正是这桌酒席,最至关重要的硬菜吗? 当然,最意外的,还是施一方,他也不曾想到,这样两味丹药,竟会有如此收获。在擎天丹售出后,立马伸手入怀,准备借着势头,卖出他的第三味丹药。 刚伸手入怀,就被右手边,一男子叫住,只见他道:“施掌门今日,已是收获颇丰,要不先休息一会儿,让我等也来献献宝?” 施一方道:“岳掌门,施某是受金门主所托,你有异议,大可问向金门主。” 这招狐假虎威,不可谓不漂亮,但金门主也懂的顺水推舟,反正对他而言,无所谓,便道:“既是如此,就由神药宗岳卓凡掌门携宗门秘宝到前,为各位老爷、公子、丽人献上。相信大家也看出了,这次鉴药大会蒙几位公子赏光,已是不同以往,对此,这规则嘛,也得改一改,改的规则也简单,就是每个宗门,每次只能售卖一味丹药,以此轮流循环。” 听此,除了施掌门外,一众掌门纷纷点头称是,表示正该如此。 众意难犯,施一方虽有不甘,却也不得不退回去,毕竟他与金门主的情谊,还未达到要为他撑腰的地步。 不时,岳卓凡便行到“冂”字空白处,在其掌中,托着一物,一个漂亮的木盒,雕龙刻凤,光是这木盒,就让人忍不住买椟还珠。 但岳卓凡,却没有卖盒子的意思,只因他马上就打开了木盒,一道刺眼的光芒,透过盒缝,瞬间渗出,继而耀映整座落霞大殿,可谓是蓬荜生辉。 只见他道:“金灵丹,以十万大山食铁兽的铁肺为主材,辅以天外玄铁及诸多名贵中草药炼制而成,此丹适用于金系修者,不管你是金通,还是金融之姿,只要吞服此丹,就可在一刻钟内,有金之子的感悟,当然,若你本就是金之子,此丹则更为玄妙,它可以让你在不耗费一点内力的情况下,发动一个八级法术,也就是食铁兽的天赋技能,噬山。” 言罢,也不看其他,将目光径直投向阎竹青和沈公子,作为金之子的两人,早就盛名在外,岳卓凡拿出此物,做出此番举动,便可理解。 只是此番举动,好似又激怒了我们崔少爷,说起天才,好像谁不是一样,只见他愤懑道:“老头儿,你倒是出个价啊。” 也是,岳卓凡希冀的眼神,倒是搞得沈公子和阎竹青大为不解,也引得场间哄堂大笑,岳卓凡老脸一红,熄灭掉徜徉在心底的激动,抱歉道:“是小老儿疏忽了,这丹来的不易,仅仅只有三枚,所以价格也不便宜,作价一万两一枚,各位公子、老爷、姑娘,出价。” 沈公子也不负他望,道:“一枚一万两。三枚是。” 岳卓凡道:“不错。” 沈公子道:“沈某出价五万两。” 阎竹青也不负众望,道:“六万两。” 于这样的竞价,西园公和马员外相视一笑,心有戚戚,在他们看来,这里再无之前的商业氛围,而一个商人,在这样的地方,反倒有些格格不入。 沈公子道:“七万两。” 阎竹青毫不犹豫,道:“八万两。” 崔少爷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说出来的话,也让众人极为舒适,甚至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九毒门弟子,已鼓起了掌,也不管你场间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这里是九毒门,他们的地盘,崔少爷大叫道:“既然势在必得,就不要抠抠搜搜的一万一万的加,你看本少爷,那次让人失望过。” 阎竹青道:“崔少爷觉得不妥,大可自己也参与进来。” 崔少爷道:“少爷有钱找不到地方花吗?我买金灵丹来干嘛?当糖豆吃吗?这玩意儿吃下去,说不得会当场闹肚子。“ 紧接着话锋一转,淡淡道:“十万两。” 一时间,还没人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彩虹屁,震天响。 没反应过来的,很多,但因为没反应过来后悔的,却只有崔少爷身后,那黄管家。 只见他惬意的捻着胡须,正想到孺子可教,脸色瞬间大变,心想这家伙什么脑回路,道:“少爷,你这又是作甚?” 崔少爷道:“金灵丹对少爷没用,但靠十万两顺顺气,还是值得的。” 黄管家道:“要是小姐知道你用十万两顺气,那她顺气的方式,可能就会建立在你那孱弱的身体上。” 崔少爷道:“你不要老是小姐小姐的,好不好,出来玩,心里不要那么阴暗,多想想少爷我,稍微阳光一点,可好?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出来。” 黄管家听此,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记事簿,嘟囔道:“两件事,第一,你说小姐代表阴暗。第二,你以做生意之名,实则出来游玩散心。” 说完收起记事簿,继续道:“还有,少爷,不是你带老奴出来,而是老奴受小姐所托,跟随于你的。” 见黄管家怀中,那露出一个书角的记事簿,崔少爷一阵头大,道:“把那页撕了,少爷有赏。” 黄管家不屑道:“少爷,你还有钱吗?” 不错,崔少爷现在,已没有了钱,不说打赏黄管家,他连接下来要顺气的十万两银子都没有 九毒门一个小童,已是托着金灵丹向他走来,这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肝脾肺肾上一样,让他很是揪心。 只见他单掌向前,制止道:“我说你们也真是,为何每次落锤都这么快呢?要是沈公子和阎公子要再出价,你们不是错失了一位更佳的主顾?” 沈公子道:“崔少爷不用与沈某客气,既然喜欢,割爱与崔少爷又何妨。” 阎竹青道:“阎某也愿意割爱于崔少爷。” 岳卓凡便将那善意,却让崔少爷感到可恶的笑容,投向了他,心道:这小子真是好人,莫不是天老爷派来我们西北,做扶贫工作的? 崔少爷很是为难,便将为难之色,转向黄管家,他不认为在桌各位,能拿出这么多钱,小声道:“黄老儿,虽然你心向小洁,但你也知道,少爷是小洁的未婚夫,损了少爷的脸面,也等于损了袁家的脸面,快拿钱出来,出了这里再说。” 他大可凭借家族实力,赖掉这次交易,但他绝不允许如此,不管是他身后的家族,还是他自己,都不允许,这无关其他,诚信,这同样是一个家族的长久之计。 只是黄管家刚伸进怀里的手,就被李知焉扔出的一物,僵在了怀里,也将崔少爷转过去的头,再次转了回来,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然后将这难以置信的眼神,带着怀疑,看向李知焉。 此物,正是李知焉扔出,此物,也非他物,一大块金子,闪闪发光,耀的众人睁不开眼的同时,又努力睁大眼睛来看,似是这样一块金子,哪怕见一次,此生便足以。 崔少爷道:“你的钱?” 李知焉道:“我拿出来的,自然是我的。” 他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毕竟这钱,是从何豪珅那里劫来的。 崔少爷道:“你在哪里搞来的?” 李知焉道:“杀了一个人,然后就有了。” 崔少爷心领神会,对李知焉的经历,他亦有所了解。 自两人分别后,他可是尽力在打探,不说岳麓书院的消息,就是黑道上的风声,他也曾渗入过,自然明白他杀的人,是杀的那个人。 人有时,是会变的,就像刚才,那托着丹药的小童还如恶魔,瞬间就变得如此可爱,甚至他的脚步,也让人感觉出了步步生莲。 如此大的金块,又不免生出一些腹诽,特别是那小童,与来时的云淡风轻,大相径庭。 只见他吃力接过金子,咬牙切齿的搬到殿后。 不一会儿,金门主就带着喜色,再次步入场中,并道:“看来这位苗疆的朋友,也是金之一道的高手,如此大的金块,刚好抵过十万两银子,不多不少,金某倒是失礼了。” 说到这,向李知焉一拜。 李知焉点头,不悲不喜,对金门主,他倒不会给予好脸色。就像他的大花脸一样。 经此后,也让场间诸人,对这大花脸第一次正眼来看。 亦不免腹诽道:果然是未开化的野人,交易都直接带金子的,若是没有空间袋,看不把你这野货累的够呛,不对,在苗疆,能有空间袋的,定非普通人,难道是某个部落的首领,还是苗疆十大部落那种? 崔少爷将金灵丹推给李知焉,李知焉也不客气,直接揣入怀中,这玩意儿崔少爷本就用不上,只为出气,如今气也出了,丹药也有了用武之地,从某种层面来说,皆大欢喜。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朱雀丹 说起皆大欢喜,最欢喜的,还是当属岳卓凡,若是往些年,他这金灵丹,哪能卖到这个价钱,向崔少年抱拳后,满意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少时,一着药师服饰,鹤发童颜的老者,已然立在场间,也不知是年老,还是激动,兴奋如此,说话都有些哆嗦,只见他道:“小老儿乃御风派掌门,玉潭子,承蒙金门主抬爱,有幸站在诸位豪杰之前,并为大家” 言犹未尽,便被一男子打断,不耐烦道:“老头儿,有屁放屁,说重点。” 玉潭子心想,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急躁吗?老夫这个年纪了都不急,你急什么?去投胎吗? 但笑意不改,唯唯诺诺道:“大爷说的是,老朽这次,为大家伙儿带来的,是我御风门天才药师的杰作,朱雀丹。” 此言一出,场间一片哗然,想必玉潭子所说之物,并不简单,两两相望间,均能从对方眼中,感到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后,又开始交头接耳。 那急躁男子不屑道:“老头儿,你可不要唬我,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丹药是由朱雀圣肝为主材,辅以其他名贵中草药,九九八十一天,炼制而成?” 西园公道:“玉掌门,此丹药,朱某也就在古书上见过。只存于古书中,就证明他是传说,是传说,怎可能毕竟朱雀可非凡物。” 玉潭子道:“诸位,稍安勿躁,先听小老儿说道,我御风门这物,的确来自朱雀之身,只不过并非朱雀之肝。不错,先人在炼制朱雀丹时,用到了圣肝一说,但以我御风派如今的实力,即使倾全宗门之力,也做不到擒下神兽朱雀” 那急躁男子又打断道:“既然做不到,还说那么多作甚,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物来自于神兽旁支,某只火凤的肝?若真是这样,那你这药丸,就不能系着朱雀丹的头衔,挂羊头卖狗肉。” 马员外道:“言之有理,朱雀丹在我们认知中,可是圣物,容不得半点冒犯,你若真炼了朱雀丹,马某倾尽家产,也要与各位争上一争,但若你拿枚假货来以次充好,说不得马某人摈弃多年友情不要,也要与你甩下脸色。” 崔少爷带着疑惑,转首向黄管家,问道:“老黄头,什么是朱雀丹?” 黄管家道:“平时叫你多读书不信,连这都不知道?” 崔少爷道:“废话,知道了我还问你?我闲得慌,想被你洗刷一番?” 黄管家不答话,但孙思谬却传来了答案,只见他道:“朱雀丹,可算是我们西北,药理宗门的终极目标,此物也只有上古时期的圣祖炼制出来过。” 崔少爷道:“这么厉害?” 孙思谬点头道:“嗯,传言真正的朱雀丹,可让普通修行者直接成圣。” 黄管家道:“对,圣人境的圣。” 闻此,崔少爷两眼放光,激动的无以复加,他觉得此丹就是为他准备的,且非常适合他的道心,懒怠之道,便道:“这么厉害?天下竟有这样的丹药,要真是如此,本少爷怎么也得来一颗,想我这种天才,再辅以这种绝世神丹,岂不就是那真真正正的天下无敌。” 黄光家撇嘴,道:“少爷,你那是辅助吗?你那是药人,以药贯穿修行始末,崔老太爷用药,硬生生将你拖入修行界,若再以此药成就大境界,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不过老朽要告诉你,休想,要真有这样的药,这里站着的,就不是这些人,而是齐云榜、道盟、苗疆、妖都、甚至云霄城的各位大人,毕竟圣人境的诱惑,足以让世人癫狂。” 崔少爷一叹,有些失落,也对场中那鹤发童颜的老头儿,没了好感,怒道:“你意思是说这老头儿卖假货?少爷一生,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假货来诓骗于我。” 说完,便揎拳捋袖,一副要上去揍人的样子。 想必平时与玉潭子有些交集,孙思谬赔笑道:“崔少爷,先看玉老如何说,我相信玉老为人,定非那坑蒙拐骗之辈,他将此丹定义为朱雀丹,定是有他的道理。” 场间的嘈杂,让玉潭子一头冷汗,本以为众人听此,会被他手中的丹药震撼到。 遗憾的是,震撼的,却是他自己,他只是一个药理宗门的掌门,算不得营销高手,自然也不精通人性,这样去挑起他人欲望,一个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欲望,可非好驾驭之物,不说老头儿作为外人,就是自己本身,对于欲望的驾驭,也不可能做到游刃有余,常常被自己欲望左右的,比比皆是。 见场间安静些后,老头掏出手帕,拭去额头冷汗,接着道:“我这朱雀丹,虽不是传说之物,但也不能说毫无关系,老朽亦想了好久,就没想出比这更贴切的名字。” 马员外冷笑道:“什么时候玉掌门学了我们那套,变成营销高手了,若真是如此,玉掌门也不要做那劳什子掌门了,跟着马某干,只要像今天这样,干得好,马某保证,玉掌门定是吃香的,喝辣的。” 胡桃花打趣道:“老头儿,跟他们做事,还要风餐露宿,风吹雨淋,一年四季东奔西跑,跟着姑娘我做事,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大房子,还有好看的姑娘,这样的日子,岂不比那神仙舒服。” 调侃间,大笑声起,落霞大殿一下就欢乐不少,除了御风派弟子板着脸,看不出高兴外,就是他身旁的几个宗门,也望着玉潭子笑个不停,脑海中,已自动脑补出了玉潭子做龟公的模样。 若是少年,面对众人嘲弄,胆大的,定已动了怒,胆小的,已在地上寻缝隙,看能不能钻进去。 好在玉潭子鹤发童颜,就证明他的岁数,已不再小,只见他稳住心神,待众人笑毕,接着道:“老朽刚刚也说了,虽然我御风派这朱雀丹,主材用的不是朱雀圣肝,但的确与朱雀有关,全因它用的,乃是朱雀的翎羽。当然,效果也就和传说中的神丹不同。” 那急躁男子又适逢其时,大呼小叫道:“不同?那你说个屁。我和普正大师的拳法也相同,但天下没人愿意受普正大师一拳,即使老子告诉他,我打你一百拳和普正大师打你一拳,你怎么选?相信这人再傻,也知道怎么选。” 嘲笑声中,沈公子却来了兴趣,道:“翎羽?就算是朱雀翎羽,也非易得之物,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玉潭子道:“这是派中弟子一次探山中,拾得的,然后根据古方改良,才有了这世间独一枚的朱雀丹。” 沈公子道:“你怎么判断这是朱雀翎羽的?” 玉潭子道:“对于此,在座的诸位掌教,都可作证,自得到此物后,我就请了这里颇有盛名的几位掌门来鉴定此物,给出的答案,都是一致的朱雀翎羽。” 急躁男子道:“你们鉴定了就是?那我还说我是朱雀后裔呢?你们相信吗?” 金门主道:“诸位稍安勿躁,先听玉掌门如何说,金某断言,此时此地,玉掌门绝不敢拿咱九毒门和诸位开玩笑。” 说话间,眼神已转冷厉,朝玉潭子递去。 玉潭子再次拭去额头冷汗,道:“这位大爷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怎么鉴定此事?唯有药效,这丹药虽不是传说中的朱雀丹,但也确实有提示境界的功效,在得到朱雀翎羽后,由于材料有限,我御风派炼制出了两枚这样的丹药,其中一枚,就用来确定了此事。” 西园公道:“怎么个确定法?” 玉潭子道:“我门下有一古稀之年的老药师,究其一生,修为也就止步在观星镜初期,但在吞服这枚朱雀丹后,境界一夜之间,就入了破空境,也就是最近我门下新近的破空境长老,刘长老。这件事,悬壶派,回春派,及青岚派,都可作证。” 见提到自己,青岚派施一方站起,抱拳道:“不错,确有其事,在我们几位掌门的探讨下,可得出这枚药丸,有直接到破空境的药效。对于如传说中那样,踏入圣人境,施某不敢作保,相信此事说来,对一个三岁小孩而言,也仅仅是个笑话。” 即使如此,也让场中再度喧嚣,有人质疑道:“老头儿,有这等好事,你不藏着掖着,将丹药拿来售卖?毕竟宗门多一位破空境和少一位破空境,完全是两回事。” 玉潭子叹息道:“小友所言不虚,一个宗门多位破空境,的确不同,但一个宗门若是没钱,即使再多破空境,也会离去的。” 听此,一众药理宗门的掌教,纷纷点头,心有戚戚焉,想必这样的事,定是发生不少,才会有如此感受。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你争我夺 对有些人而言,一位破空境的诞生,不重要,那是没钱留住。 但对另一些人而言,家族有没有破空境,完全是两回事。只因他们不缺钱,若是这样的境界,直接落在自己身上,光想想,就让人激动万分。 西园公就是如此,若此丹是那传说中的神丹,他们也不敢接,就像书上说的林妹妹,即便在天上掉下来,自己一等人也接不住。能凭此丹跨入破空境,那可真是刚刚好,好到非常。 所以,此时说出的话,都有些哆嗦,只见他小心翼翼道:“玉掌门,你这丹药,多少银两?” 想他这样的身份,花重金,也能请来破空境的高手,但对一个男人而言,武侠江湖梦,早已根深蒂固,从孩童提着一把竹剑开始,就埋在了心里,如今用钱就可以买来儿时的梦想,那可比境界本身,来的更有意义。 见西园公站起,马员外及几位远道而来的商人,一一站起,想必这枚丹药,也是他们的梦想,且彼此眼中,再没有之前的和煦,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玉潭子脸上,终于轻松不少,笑意,也重新挂在脸上,亦很满意这些人的样子,就如他很满意手中的朱雀丹一样,只见他道:“此丹的功效,只是在刘长老身上应验,老夫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晋升到破空境,所以” 西园公道:“这个我们可以理解。当然,我们理解玉老你,你也要理解理解我们,可不要漫天要价,毕竟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听此,场间人要么不屑,要么撇嘴,心想就算是大风,也不一定刮的来这么多,刮不了那么快。商人果然是商人,就是谈理想,也能做到这么理智。 玉潭子道:“此丹能成,主要是原材料稀缺,也正因此,此丹在世间,可算独一枚。上面几千枚普通的筑基丹,都能卖到十万两,老夫作价一百万两,各位大老爷,这不过分。” 自然不过分,一枚有机会踏入破空境的丹药,对他们这些富商而言,简直就是物美价廉。 玉潭子话音刚落,一众富商就感觉到了过分,只因崔少爷那洪亮的嗓音,让场中人明白,此丹药一百万两,再难买到,如果你真想要,就得出五百万两,不对,还得往上加,五百万两以上。 一众富商心里骂道:愣头青,哪有这样加价的,一下翻五倍,也是没吃过苦的纨绔少爷,若是生在老子家,老子定要一巴掌拍死,还要拍烂他那张可恶的大嘴,真是个败家子。 西园公恨恨的看向崔少爷,深吸口气,似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咬牙道:“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五百五十万两。” 这样的话,也点燃了富商年少时的热血,其中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同样咬牙道:“王家王堂雁,出价六百万两。” 崔少爷淡淡道:“七百万两。” 如此平静做派,众人亦看出了他的决心,却也陡生疑惑。 西园公疑惑道:“崔少爷,想你修行世家,要踏入破空境,何等容易之事,为何还要与朱某争抢此等凡物。” 崔少爷道:“正因为是修行世家,才要一些高手撑门面。” 这话倒是不假,历经袁家之事后,他非常明白这点。 西园公冷冷道:“今日只与你崔少爷比修为,不用动手,朱某认输便是,好在今日,只比拼财力,那朱某倒要和崔少爷你,扳扳手腕。” 只是刚撂下狠话,就被朱员外一声“七百一十万两”打断。 故将头转向这个一直未说话的朱员外,道:“看来今日,朱某也要疯狂一把了。” 王堂雁道:“七百二十万两。” 看来,众人都懒得理他。 相较之前,这加价的幅度,还是小了许多,毕竟这些人,可都是精明的商人,若能花最小的代价,买到自己心仪之物,自是最好不过。 在西园公说自己要疯狂后,也疯狂的将丹药加到了七百二十一万两。 不是只有商人精明,场中诸人,均非傻子,对此极为不屑,有九毒门弟子,甚至投来几个白眼,心中不知腹诽了这家伙几遍。 但不管如何腹诽,暂时的领先,还是让西园公颇为得意。 都说了是暂时,那么得意的神情,也随着新的出价,转瞬即逝。 只因崔少爷告诉他们,要买下这枚丹药,至少要付八百万两银子了。 此举,也让他身后那黄管家,皱起眉头来,或许不忍拂了他的意,小声提醒道:“少爷,你有这么多银子来付这笔钱吗?” 崔少爷道:“你不是有吗?到时回去了,还你便是。” 黄管家道:“第一,我没有钱,这里的钱,是小姐交由老奴的,第二,少爷这次,不是举家来此吗?临走时,还在小姐面前夸下海口,说什么凭你的商业天赋,这些家底,足以让你赚到十倍以上的银子。” 崔少爷不耐烦道:“不要那么多废话,这朱雀丹少爷势在必得,你最好先将钱给我准备好,要是小洁怪罪下来,少爷自会顶着。” 黄管家道:“少爷,不是老奴多嘴,你这样,再大的家业也会败光,以前还可说天赋限制,但以你如今的天赋,只要稍加努力,破空之境,不是易如反掌?靠丹药提升上去的境界,兴许能唬住普通人,但对这些正儿八经的修行者而言,不过是一张窗户纸而已,轻轻一戳,就会破。” 崔少爷道:“他妹的,你脑子里想的都是啥,若真是传说中的神丹,少爷势在必得,以少爷如今的天赋,踏入破空境,还用的着吃这劳什子丹药。” 黄管家道:“那你买来作甚?” 崔少爷道:“我买来作甚与你有何干?” 黄管家道:“你要老奴付钱,自然与老奴有关系。” 崔少爷道:“这是小洁的钱,也是少爷我的钱,你须明白,少爷是你小姐的未婚夫。” 黄管家道:“不错,但小姐也嘱咐老奴,监督你不可乱花钱。” 想必这样一枚神丹,真让富商们动了心,只片刻,售价就被加到了九百一十五万两。 那几位富商,额头上也开始冒冷汗,想必这样激烈的竞争,亦让他们有些承受不了。 这最后叫价者,就是西园公,也不知是貂裘太热,还是大殿内不透风,让他手帕都换了几张,此时捻着一张新的手帕,环视一周,希冀着,再无叫价者。 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抖,也暴露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紧张,往往越不想什么来,就越要来什么,正如此时此刻的竞价者。 果然,又是我们崔少爷,虽然黄管家嘱咐他不要乱花钱,但他还是以一千万两银子的加价,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见此,有九毒门弟子已为他鼓起了掌。 就是剑冢四子,也在感叹的同时,笑的直摇头,田留志道:“这家伙是对自己多没信心,需要花如此多银子来买破空境的修为,他那水之子体质,简直就是浪费。” 宋大志道:“何止浪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若给我剑冢任何一人,不说成名天下,至少威震一方,没有任何问题。” 田留志道:“可不正是如此,唉,命运使然,你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运气,就像他一出生,就在崔家,而我等,只能在世间的一些普通村落。” 张远志道:“两位师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正因为我等的出生,才让我们不需花这么多银两,去抢那朱雀丹,相反,要是我们生在那样的家族,说不定早就泯然众人矣,毕竟世间,鲜有人能避过物质诱惑的。” 宋大志道:“大师兄不也生在名门,可不像这家伙一样,荒废了自己。” 张远志打趣道:“只因大师兄,同样是世间少有的奇葩。” 沈公子懒得理会师弟们的打趣,每个人追求的东西,本就不一样,什么样的成功,才算成功,一百个人中,起码有五十个不同的答案。 西园公的眼睛,血红,好似见到了多年的仇人,一咬牙,道:“一千零一万两。” 这一声,着实不小,不仅需要足够的财富,还需足够的勇气。 只不过这样的加价,还是让场间嘘声一片,心想这厮也太抠搜了,一万两一万两的加,还敢言自己是巨富,你看对面那小少爷,人家那气派,不对,那小少爷那淡定的气派间,怎的多了一丝忸怩之态。 当然忸怩,如今的黄管家,也没有那么多钱,且如数向崔少爷交代了此事,在崔少爷搜了几遍身后,崔少爷也相信了此事。凭他崔家的名头,也不是拿不走此物,只是拿走了这物,便丢不起这人。 为钱犯愁,这还是在崔少爷脸上,第一次见到,李知焉一笑,道:“崔凯,你大可叫价,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第三百五十四章 漫天喊价 李知焉的淡然,倒让崔少爷一愣,这些日子未见,知道这家伙的修为,定是已到了自己望尘莫及的地步。 但修为是修为,与钱财无关,他毕竟见过太多修为高强的穷鬼,他也知道,李知焉杀了一些人,并因此获得一些财富。 不过对于天价的朱雀丹,这点财富,定也是杯水车薪,故疑惑道:“你有?” 李知焉认真道:“很多。” 真诚,还是那个熟悉的真诚,这样的眼神,让你不得不信他有,就像以前,许多次一样,崔少爷大喜过望,也不管李知焉哪来这么多钱,也不管场中人诧异的眼神,一把抱住李知焉,穷尽世间的阿谀奉承,说尽天下最肉麻的情话,也不知道,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怎也有如此的奴相。 此举,让一旁的孙漫星和范德龙,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特别是范德龙,一到得此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连话都很少说,那笑,也如他的大花脸,看去娇艳欲滴,同时也令人作呕,说不出的奇怪。 也许熟悉他的人,会作呕,不熟悉他的人,还觉得如此涵养的他,定是不错。 熟不熟悉,得看这人处在什么位置,就像九毒门弟子,也如李知焉等人。 再不为金钱犯愁的崔少爷,也好似变了个人,变成了那个真真正正的崔少爷。 你有钱了,也会变的像你,更自我、更自信,甚至更自负,这就是钱的魅力。 有了底气,说话也就硬气,硬气,就要清清嗓子,说一些硬气的话,一千一百万两,这话荡在落霞大殿中,不管从那个方位听,都很硬气,正如此时挺直腰板儿的崔少爷。 西园公听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似焉了唧的皮球,被人放了气,放出的气,兴许是这皮球的终极梦想。 一千一百万两,他不是没有,但一千一百万两,他至少可以请两位破空境高手,这样的买卖,对他这个商人而言,不大划算。 “一千二百万两。” 声音不大,自然也就谈不上硬气,循声而至,正是阎竹青, 这样一笔钱,近乎方圆百里的财库税银,在他口中淡然说来,好似说着三两钱的小事,只见他笑容依旧,不熟悉他的人,定会为他这番气度折服,但熟悉他的人,则会用上两字概括,虚伪。 崔少爷跟他谈不上熟悉,却也知道这家伙的虚伪,冷冷道:“比武艺,少爷自认不是你对手,但比起用钱,少爷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少爷。” 众人一怔,差点被他唬住,回过头一想,这尼玛有什么好吹嘘的,用钱谁不会,说的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好意思?要脸? 阎竹青道:“崔少爷尽管加价,阎某接着便是。” 崔少爷道:“一千三百万两。” 便看向李知焉,但发现李知焉含笑为他斟酒,心里也自然松了口气,然后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胡桃花道:“阎宗主也对这朱雀丹感兴趣?” 阎竹青道:“三娘子,一位破空境的高手,试问哪个宗门不感兴趣,这些年,我布武宗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请来这么几位。” 宋大志道:“请?还要碧莲不,将强盗行径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只有你们这不要脸、不要皮的云霄城做得出来。” 阎竹青笑道:“等此间事了,阎某也想请请各位。” 沈公子道:“你为何不想想,也可能是沈某请你。” 阎竹青大笑道:“我想诸位在没有通天本领的情况下,在此处,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因为如此说,真的很可笑,让人以为那是大言不惭。” 崔少爷道:“你他妈要打架就打,说这么多废话干嘛,磨磨唧唧的,少爷很不喜欢。” 这样一句,让沈公子和阎竹青的脸色,均是沉了下来,特别是阎竹青,试着努力维持的笑容,看来终究很怪。 于崔少爷而言,别说两个后辈生,在他还是废物的时候,就敢惹齐云榜上的大人物。 但此时,他是真希望这两孙子出去打一架,这样他才可以如愿得到那枚朱雀丹,若这孙子一直在这里捣乱,这朱雀丹即使得到,也是天价,虽然李知焉说钱不是问题,但能少点,终究还是少点好,毕竟这钱,并非自己的。 只是有些事,往往事与愿违,崔少爷那点小心机,别人又怎会看不出,特别是激怒了阎竹青后,朱雀丹也被他叫到了一千五百万两。 崔少爷脸色铁青,刚欲咬牙跟上,就被身后黄管家叫住,只见他道:“少爷,就是要叫价,也不要如此心急,要得到这枚朱雀丹,也不要表现的如此渴望,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若是知道你特别想要,定会各种与你下绊子。特别是你这个到处惹事的主,才来这么些时间,就得罪了几人,你自己说。” 闻此,崔少爷脸上,终是有了犹豫,看去也不再像崔少爷,至少在李知焉眼中,便是如此。在那些相识的日子里,这少年可是与自己一样,不喜就骂,不爽就打,哪有这样,犹豫不决的。 “两千万两。” 这是李知焉的报价,全场哗然,纷纷起立,望向声源处,自动略过崔少爷,落在李知焉那大花脸上。 崔少爷从犹豫中醒来,大为困惑,怔怔的看着他。 李知焉笑道:“崔凯,一百万、一百万的加,可不像你,为何不试试五百万、一千万的加,我不是给你说过,钱不是问题吗?” 再次为崔少爷斟满酒,就再次吃,崔少爷红了眼眶,他知道这个朋友在做什么,他在为自己,找回自己,举杯一饮而尽。 他准备说谢谢,但一想,这个朋友不需要如此,就像他,也不需要自己谢谢一样,便一拳锤在李知焉胸口,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自己。” 这一喊,也将黄管家喊懵了,在那里捶胸顿足,大呼“胡闹、胡闹”之语,心想这傻小子的朋友,果然还是傻小子,真是败家啊。要是让小姐知道,这傻小子如此胡闹,老夫也再无颜面对小姐咯。 与他持同样想法的,还不少,只不过有些高兴,有些嫉妒,有些震惊,但不管哪样,都会认为这大花脸是个傻子。能跟崔少爷走到一起,果然还是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当然,于大花脸身份的猜测,才是普遍存于众人心里的,心想苗疆那群野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难不成,让他寻到了一个金矿?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家伙也太走运了。 两千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说对谁冲击最大,自然是“冂”字空白处,大殿中央的玉潭子,此时兴奋的直哆嗦,连同他身后的金门主,也笑的合不拢嘴,玉潭子望着大花脸的李知焉,而金门主,则看着望向李知焉的玉潭子。 只见他道:“诸位公子,老爷,姑娘们。还有比两千万更高的吗?” 说话间,眼睛不自觉的,朝阎竹青瞥去。随着金银花的视线,众人也朝那个位置看去。 阎竹青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亦感受到了目光中的期盼,道:“阎某倒想继续加价,但有一事让阎某觉得,比加价更为有趣。” 金门主哦的一声,好奇道:“不知阎公子所说,是为何事?” 阎竹青道:“阎某想看看这位苗疆的朋友,拿出的银子,是否与他报出的价一样,依旧那么好看。” 崔少爷道:“阎竹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阎竹青道:“就是话里的意思。” 崔少爷一口老痰吐在地上,道:“少爷这‘崔’字,就不止值这么多。” 阎竹青道:“阎某自然知道崔家有钱,但听说崔少爷已离开了崔家,所以,我奉劝这位少爷,还是不要拿着崔家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崔少爷瞬间从椅子上弹起,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阎竹青笑道:“难道阎某说错了?” 崔少爷一下便没了底气,这家伙说的不错,自己已离开了崔家,那么就不能再用崔家的名头,而现在的袁家,与崔家又不可同日而语,想到这,就多了一丝惆怅。 不过刚升起的惆怅,瞬间便被金光闪闪驱散。 不仅刺的众人睁不开眼,就是惆怅本身,也定会睁不开眼,毕竟若磐石那么大的金块,足以驱散世间百分之九十几的烦恼和惆怅。 不错,又是李知焉随手扔了一块金子出来,惹得场间,又是一片哗然,什么叫见世面,这不就是见世面。 金银花打趣道:“公子,你莫不是变戏法的?是不是待这里散了,金石就会如戏中那样,最后变成石头。” 崔少爷刚升起的笑意,立马换成一脸不高兴,道:“金门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若我朋友真有这手段,那也只能证明,你九毒门没本事。” 于崔少爷的不喜,再结合之前阎竹青的话,金银花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不快,至少是崔少爷第一次见到的不快,只见他冷冷道:“我九毒门有无本事,崔少爷一试便知。” 第三百五十五章 败家子 崔少爷欲暴走,黄管家一只手,及时搭在他肩上,也将他按了下去,道:“金门主,我家少爷虽离开了崔家,但务必给我袁家一个面子,毕竟少爷他,同样是我袁家家主。” 金银花淡淡道:“天下袁家可多了,多到金某都忘了还有袁家一说。” 正是这样平淡的神色,让崔少爷的脏话,连同他的身体一并向金银花冲去。 脏话飞的快,而他的人,则慢了不少,甚至滞在桌椅旁,只因李知焉的手,拉住了他,并道:“你想打他?” 崔少爷道:“你不愿。” 李知焉道:“等会儿,你看,酒还未喝完呢?” 崔少爷一怔,接着恍然,最后一笑,道:“那倒是。” 便不再看金银花,为李知焉斟满酒,对饮起来,好似刚才之事,与他毫不相干。 见崔少爷如此,黄管家也退了回来,饶有兴味,看着金银花,直到看的他头皮发麻,才转移话题,唤出几个弟子将金子抬到后殿计重。 不时,场中便由玉潭子,换作了其他宗门之人,经此后,崔少爷也好似没了兴趣。 崔少爷没了兴趣,西园公一等人的兴趣,自然便提了上来。可说兴致盎然。 当然,盎然的同时,也不时看向崔少爷这边,他怕这败家子冷不丁又杀出一枪,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好在这家伙自始至终都不再关心场中局势。直到经历了几次完美交易后。 “我回春派这枚玄元丹,取自天下间最普通之物,天地灵气” 说话者,正是回春派掌门丁春生。 不过刚说到此处,便被人用粗暴的言语打断,只见这厮大怒道:“那你说个毛,滚下去,这玩意儿哪里不可得,还要你这垃圾丹药” 因此,将崔少爷和李知焉等人的目光引来,也因此,将西园公一众富商仇恨的眼神,引到了他那里,见众人朝自己望来,这厮迅速低头,不再说话。 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因为崔少爷,又来了兴趣,道:“大叔,你如此说,此丹定是不普通。” 丁春生道:“多谢崔少爷赞誉,此丹取自普通的天地灵气,但最终成丹,便不再普通。只因他最需要的,不简单是天地灵气本身。” 王堂雁道:“丁掌门,就不要卖关子了,一会儿是天地灵气所成,一会儿又不需要天地灵气,我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丁春生道:“王老爷,此丹的确是由天地灵气所成,但他最需要的,却是时间,这不矛盾。丁某门下,数百弟子,花十年时间收集,才成就此丹,且要收集数十年灵气成一丹,这贮藏之法,储藏之器,唯有本门才有。也就是说,这丹与玉掌门那朱雀丹一样,乃是世间唯一。” 王堂雁一下来了兴趣,道:“那他的功用是什么呢?难道也如玉掌门那朱雀丹一样,直接提升境界到破空境?” 听此,不说众富商,场中诸人,均是来了兴趣,不能简单的说来了兴趣,简直就是死灰复燃,就像被医师诊断出绝症,一天后,医师再次告诉他是误诊。 丁春生就是医师,他现在的话,就如医师给出的绝症诊断书,只见他道:“不是。不过” 那人打断道:“不过毛啊,滚回去。” 这次,众富商倒不再恨恨的看他,而是看向丁春生。 丁春生额头冒汗,道:“此丹虽不能提升境界,但他具有瞬间恢复内力的功效,在一些生死危机中,他能起到反败为胜的作用。” 听此,王堂雁重新回到椅子上,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知在咕哝啥,与他相同的,还有西园公、马员外一等人,这鸡毛丹药就是鸡肋,要他何用?试问?自己还用恢复内力吗?他妹的,只有那有内力之人,才恢复内力,他们基本都没有。 他们没有,但有人有,且还不少,听到这,众人均来了兴趣,特别是剑冢四子,挺直的身子,坐的更直,沈公子道:“丁掌门,你这丹药,作价多少?” 丁春生也算踏入修行界的人,自然知道有人需要,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的买家不会是这些富商,含笑向沈公子,道:“沈公子果然识货,丁某这丹药不贵,但若是能救到公子的命,那就是这枚丹药存于世间最大的价值。所以作价一百万两,你看如何?” 闻此,有人怒道:“你这垃圾丹药,也敢与朱雀丹作价一样,丁掌门,你喝酒喝上头了?” 没人回答他,若真说有,沈公子的两百万两,就是对他最好的回答。 许是还不够,阎竹青的三百万两,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的抽在他脸上。 李知焉处。 崔少爷道:“少爷觉得你们两位都挺讨厌的,就五百万两。” 被讨厌之人讨厌,这次难看,终于轮到阎竹青和沈公子的脸上,恨不得海扁这家伙一顿,但这枚丹药,沈公子势在必得,而阎竹青,又不想让他得到。 剑冢四子处,沈公子一咬牙,道:“六百万两。” 宋大志大感忿忿不平,道:“这家伙是要干嘛?难道他还需补充内力?” 张远志道:“他能干嘛,捣乱呗,不过不用他捣乱,那阎竹青也不会让我们轻易得到这枚玄元丹的。” 宋大志道:“这丹药很厉害?” 张远志道:“自然厉害,若为普通人,倒也无甚作用,但高手对决,这玄元丹,将决定最后的胜负。” 宋大志道:“这么厉害?” 张远志道:“当然,这样的丹药,相当于造就了两个大师兄,而两个大师兄,今日定有把握胜下阎竹青,反之亦然。” 宋大志道:“既是如此,定不能让那家伙得到。” 沈公子转头一笑,道:“不想让他得到也容易,足够的钱。” 宋大志低下头去,不敢看沈公子炽热的眼神,他怕拂了大师兄意,只因他口袋里的钱,连他们所需的零头都不够。 沈公子感慨道:“想我沈某一生,从未因金钱之事而烦恼,不成想,此时此刻,竟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惆怅。” 张远志小声道:“要不,我们设法让崔少爷得到,毕竟他得到,终是比阎竹青得到要好。” 沈公子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师兄也怕做局不成,反入局,你得明白,那小子只是嚣张跋扈,绝非傻。” 张远志道:“这倒无甚,只要那阎竹青出价,我们就跟着出,只要这崔少爷捣乱,我们就静观其变。” 沈公子点头,表示同意。 只不过那阎竹青也是这么想的,在沈公子咬牙喊出六百万两后,阎竹青紧跟着,便喊出了七百万两。 他们怎么想,崔少爷不会知道,就如崔少爷怎么想的,他们也不会知道,按照他们的思路,只要崔少爷不叫价,他们就得一直追。 所以,沈公子和阎竹青,都齐齐望向崔少爷,希冀这败家子尽快叫价,照此下去,他们可受不了。 只是事与愿违这事儿,不会只出现在崔少爷身上,也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比如阎竹青,再比如,沈公子。 崔少爷喊了五百万两后,就不再管,继续与李知焉碰杯。甚至连场中,都没再看一眼。 “七百一十万两。” “七百一十五万两。” “七百二十万两。” 节奏越来越慢,慢到周边一众九毒门弟子,开始腹诽这两个家伙真是小家子气。看着大门处的崔少爷,慢慢的从无感,变为了欣赏,心想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公子少爷之称谓,哪像这两个抠搜家伙,也还好意思坦然接受“公子”两字 也不知是谁先喊出的,“崔少爷”三字,就在长桌外的九毒门弟子口中,叫了出来,声音由小变大,由少变多,再由喊叫声,变成让人膨胀的掌声。 这样子,崔少爷哪有不膨胀的道理,大手一挥,豪气道:“一千万两。” 这一声,随着掌声,在落霞大殿,经久不息,也让崔少爷傲娇的无以复加。直到九毒门童子将玄元丹端到他的面前,他才懵了逼,然后懵逼道:“你们不叫了?” 沈公子淡淡道:“我怕叫乱了。” 那阎竹青笑意依旧,只不过笑意中,多了些幸灾乐祸。 黄管家已有些无语,恨铁不成钢,还是道:“少爷,哪有这样糟践银子的?” 崔少爷讪讪道:“这次是个意外,下次不会了。” 黄管家道:“你还想有下次?” 李知焉再次掏出一大坨金子,道:“崔凯,下次也无妨,我不是说过,你可以随便叫价的吗?” 崔少爷一下又有了底气,道:“就是,又没用到你的钱,你说个毛啊。” 黄管家更无语,不错,又没用到他的钱,心道:有个这样的朋友,也的确可以任性一些,只是这样的朋友,老夫穷其一生,也没找到。 将玄元丹递给李知焉,崔凯笑道:“我知道你有用。” 李知焉也不客气,接过揣进怀里,道:“你怎么知道?” 崔凯道:“因为你打架的时间,肯定比我多。” 李知焉笑道:“那倒是。”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两银子 经崔少爷几番骚操作,鉴药大会也被推向高潮,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如火如荼。 全因九毒门弟子和西北各宗门,摒弃门户之见,不再吝啬掌声,统统向崔少爷拍来,那叫一个愿拍,一个愿挨。想必任谁见到这样的财神爷,都会喜欢。 凡是某个富商遇事不决,这掌声,就自然而然,变成一个很好的催化剂。 最后见众人不吝啬掌声,诸位老板也不再吝啬钱,而金门主和一群药宗掌门,便也不再吝啬笑容。 这一切,都在孙思谬站在场中后,发生了变化,众人在听了他的话后,再没有掌声,而富商们,则皱起眉头来,倒不是因为没了掌声,而吝啬钱。 若是如此的话,那金门主,也就再笑不出来。 只见他道:“老夫药王宗孙思谬” 这本是很正常的自我介绍,却好似触碰到了一些人敏感的神经,并因此感受到了某种羞辱,就像一只长寿的蚂蚁,是不该在巨龙面前,自称老夫的,即便牠真的很老,故此,便有人打断道:“老头儿,跟谁说话呢?” 奇怪,好生奇怪,孙思谬平时都不这样的,不仅不这样,还很谦逊,谦逊的即使是一位普通的九毒门弟子,也以小老儿自称。 孙思谬看了这人一眼,他有药王志向,自然不会与这种人计较,这种明明是蝼蚁,却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自己是巨龙的人。 须清楚,梦想和幻想,本是有天差地别的。 孙思谬继续道:“老夫药王宗孙思谬,今日来此” 那人不耐烦道:“知道了,有话说话,别放屁。” 话音刚落,这厮头上就出现了一个空酒壶,然后崔少爷的声音,就随着空酒壶的砸下,一并带了过来,只见他道:“聒噪,你他妈最好给少爷闭嘴。” 见崔少爷动怒,这厮才低下头去,只是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着什么,然后在“哎呦”一声后,才最终停了下来,毕竟崔少爷的桌上,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空酒壶。 众人也因此安静不少,特别是九毒门弟子,见崔少爷动手,不仅安静,心里的崇拜,更甚之,心想崔少爷这样嚣张跋扈的人,还有如此行侠仗义之举,真可谓是怒目金刚,菩萨心肠。 片刻的安静,也重新给了孙思谬说话的空间和时间,只见他道:“老夫今日带来的丹药,还没有名字,只因此药,最近才收炉成丹,也就没有名字,不过老夫想,要是诸位来起这个名字,相信更有意义。” 西园公道:“孙老儿,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与我们说说这药的功效,然后再说说价钱,如果你要突出后面那件事,也可说说获得这丹药的艰辛历程。” 孙思谬黯然不少,道:“这丹药来的,的确不易,只因它是它是我几名优秀弟子用性命换来的,而我,又只有那么几名优秀弟子。” 语毕,黯然的脸上,淌下两大颗泪珠,老泪纵横,不可谓不凄惨,只是这样的凄惨,让除了李知焉等人外的其他人,哄堂大笑。 李知焉没有落泪,毕竟孙思谬那些弟子,他并无交集,甚至见都没见过。 不过他见过孙漫星,此时拿手帕拭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珠,顺手给旁边笑开了花的范德龙一巴掌,便再次望向孙思谬。 金银花忍着笑意,道:“老孙头,好了,这事后,金某私人补贴你几十两银子,快说。” 孙思谬道:“我几位优秀弟子可不是几十两银子能买到的。” 金银花脸色一沉,已然有些不快,道:“那金某就给你几百两银子,可够?” 孙思谬道:“我弟子可不是用金钱能换来的,金门主难道连这都不明白吗?” 金银花道:“本门主还不需你来教,快说事。” 兴许看在来客众多的份上,亦或感受到了李知焉的眼神,金银花小声咕哝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后,也不再说话。 孙思谬道:“大家已知道,老夫这丹药,来得并不容易,那么价格上,自然也就不会便宜。” 王堂雁道:“老孙,你还没说功效呢?假如像以前一样,在你那里买回去一大摞废丹,先不说赚不赚钱的事,搞出人命的话,可是要砸我们招牌的。” 孙思谬道:“王老爷大可放心,这次老夫所售丹药,你们不会买,也买不起。” 王堂雁那脸色,瞬间一沉,冷哼道:“我王家虽不如一些远古世家,但你孙老儿一点点丹药,王某自信还是买的起的。开个价来看看。” 马员外道:“老王,这小老儿看似憨厚,实则精得很哩,你就不怕他这招用的是激将法。” 王堂雁道:“他药王宗那点丹药,我王某人就当买几颗糖豆来吃,顺便用来出气。” 西园公打趣道:“王老爷要怄气,为何不在之前与崔少爷怄气。” 王堂雁一笑,也马上服软道:“我怄不过。柿子捡软的捏嘛,不是人之常情?” 于王堂雁软柿子的评价,孙思谬也不知听到没,就是听到了,也不屑。 他今日要做件硬气的事,让软柿子之说,不攻自破,只见他道:“我这丹药,以十万大山,狼望坡天狼草为主引,我那几个好徒儿,就葬身在那里。” 说到此处,孙思谬容光焕发,说不出的骄傲,而众人听来,却脸色大变,特别是金银花,当然,也有不明就里的,比如西园公、王堂雁等人。 孙思谬不管这些,接着道:“然后以佛手参,玉蓍草,仙纹石,琉璃木等为辅,最终成就此丹。” 金银花脸色大变,忍着怒意,咬牙道:“孙老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孙思谬大笑道:“老夫当然知道,只是你忘了而已。” 金银花道:“我忘了什么?” 孙思谬道:“你忘了老夫是个医师,而这里许多人,都忘了自己是个医师。” 金银花道:“你是不是医师,金某不想知道,金某只知道,你马上会是个死人。” 众人不明所以,本是好好的场面,为何金银花就动了怒,特别是西园公一等人,便问道:“金门主,这是为何?” 金银花道:“与你们无关。这是我九毒门与药王宗的事。” 西园公道:“既是如此,朱某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朱某建议,金门主何不看在场中来客的份上,等此间事了,再做计议。” 金银花冷笑道:“朱兄所言甚是,金某也想看看,谁敢买你孙老儿的丹药。” 一席话,让一众富商更为好奇,故好奇道:“老孙,说说,你这丹药如何卖?” 孙思谬今日来此,本就放下了许多,淡然一笑,道:“之前也说了,我药王宗这丹药,来的不易,故需不菲的代价。” 见金银花对他如此态度,有些富商更是不会给他好脸色,怒道:“你倒是说啊,再高也得有个价不是?” 孙思谬食指向天,道:“一两银子。” 大殿上,瞬间寂静,接着哄堂大笑,这银子,就是一个稍微宽裕的农家小孩都能拿出,心想这老儿,不会是年老痴呆,与我等开玩笑? 王堂雁笑骂道:“你这老儿,是故意损我王家的,一两银子?就敢言我王家买不起。” 也在此时,众富商发现了不对,因为只有他们在笑,那么这样,就一点不好笑。 不错,西北宗门处,一众掌门出奇的安静,甚至已低下了头,连之前因为丹药赚的盆满钵满的好心情,此刻也已不在。 西园公道:“孙老儿,你这药如此‘金贵’,有什么功效呢?” 孙思谬平静道:“没有什么功效。” 西园公皱眉道:“没什么功效?朱某在提醒你的同时,也敢保证,若敢愚弄在场之人,对你和你的药王宗,都没什么好处。” 孙思谬道:“老夫怎敢愚弄诸位,我药王宗这丹药,的确无甚功效,只因它是解药。” 马员外疑惑道:“解药?难道你以为我们这些人中毒不轻,抑或觉得你这解药能解百毒?若仅仅只解某一种毒的话,销量可不会好。毕竟它的单一性,便决定了它的销量。” 孙思谬道:“好巧不巧,老夫这丹药,就只能解一种毒。” 马员外皱眉道:“什么毒?” 孙思谬道:“噬脑丹之毒。”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是那些富商,不知那张药方,也从各个渠道知道了噬脑丹。 哗然后,场间立马恢复到死寂,连一个人的心脏跳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金银花很满意场中效果,道:“孙老儿,你以为一两银子出售,他们就会买你的丹药?” 孙思谬道:“老夫之前便说过,我这丹药价格不菲,不仅需要一两银子,还需巨大的勇气。” 言罢,便看向施一方,看向丁春生,看向玉潭子,看向岳卓凡,直到将西北一带的掌门看遍,也没人敢迎合他的眼神。 不仅不迎合,还低下头去,垂的很低,恍如犯错的小孩儿。 第三百五十七章 救赎之道 大殿上,云蒸雾蔚,恍如九天之上,那仙宫中的蟠桃盛宴。 静,却也静的出奇,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听得见,亦如九幽之下,寒冰神潭。 孙思谬那佝偻身子,此时看去,竟异常高大,环视一周,便有种顾盼自雄之感,他的声音,与他的身影一样,同样高大。 安静的落霞大殿上,他的声音,不甘心的再度响起。 孙思谬道:“诸位掌门,你是怕我的药会吃死人吗?他们不懂老夫医术,你们还不知晓吗?老夫一生荒唐,但这件事,老夫却亲自以身试药,不信你们看。” 说话间,将衣袖一折,露出手腕处,一众掌门抬眼来看,但见金银花望来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望着孙思谬背影,金银花饶有兴味,慵懒的向椅子上一靠,道:“孙老儿,你费尽心机,牺牲如此之大,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不过金某要提醒你,有些人,是你救不了的,只因他们的病,并不在身体内。” 西园公好奇道:“不在身体内,在哪里?” 孙思谬付之一叹,就在短短一会儿,似是老了许多,回道:“在灵魂里,看来老夫错了。若一个医师,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何谈救人?” 此话,让一众掌门的头,垂的更低。 “一两银子一枚是,我要十枚。” 循声而至,正是之前那大花脸土豪,也因此话,打破场间静寂,再度喧嚣,亦让人大惑不解。 众所周知,这解药只针对特定之人,而这家伙,一看就是苗疆土着,想来这噬脑丹,还没被上教普及到那个地方,念及于此,金银花便问道:“这位苗疆朋友,你买来做什么?” 因刚才之事,崔少爷对此人极度不喜,道:“人家买来做什么,关你屁事,是不是拉泡尿,也要向你报备一下,顺便叫你过来照照自己?” 金银花道:“崔少爷,这里不是洛河郡,也非陈留郡,那么说话,最好就不要像在你家里一样,毕竟这里,是金某的九毒门。” 崔少爷又是一口老痰吐在地上,怒道:“老子就这样,你咬我?” 金银花迅的站起,怒目相向,不过在看到黄管家充满杀气的眼神后,迅速恢复平静,冷笑道:“所谓打开门做生意,金某自然管不了他人买来做什么,但金某要告诉你,这样的丹药”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首向孙思谬,道:“孙老儿,这样的丹药,你可私自售卖了出去?” 孙思谬道:“救赎之道,在于自救,老夫只救那些自尊、自爱之人。” 闻此,金银花松了口气,展颜一笑,道:“说句实话,金某从未像现在这样欣赏你。” 孙思谬淡淡道:“多谢门主大人赏识。” 金银花道:“你要卖给他?” 孙思谬道:“若他要买,老夫自然要卖给他。” 金银花道:“要是金某不愿呢?” 孙思谬道:“与你何干?” 金银花道:“自然与我相干,这里,乃是我九毒门,而金某,随时可要了你的命。” 崔少爷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道盟盟主。” 金银花厉色道:“崔少爷不服气?” 崔少爷道:“我服你妹,我服气,你这吊样,还想少爷服气。” 金银花道:“崔少爷,最好不要逼金某,崔家虽然势大,但我九毒门也不惧,一个不好,说不得漂亮的洛河郡,会变成一个毒窝。” 崔少爷轻蔑一笑,道:“你大可去试试,我崔家屹立世间数千载,说这样话的,不知死了几波了。” 说话间,大殿之上,飘起一道五颜六色的烟雾,如同彩虹,也如同瀑布,直直向下,袭向众人。 原来这漂亮的大殿,真的与毒有关,一些人迅速捂住鼻子,不敢呼吸,但这种事情,怎可能长久,在脸憋的通红后,一大口吸气,就有数人直直倒了下去。 金银花道:“不说你一个脱离了崔家的野种,就是陆定国独子亲至,金某也要学那李知焉一样,给杀咯,难道崔少爷忘了,这里是聚宝谷九毒门?难道在途中,没人跟你提及九毒门行事?这么说,道盟大执事来此,金某都不会放在眼里,更别说你一个崔家野种,是不是金某之前的和善,让你有了一些误会?” 与诸人看到倾下的烟雾不同,金银花笑的很是得意。 李知焉伸手一按,直接按下欲暴走的崔少爷,站起,行到中间,孙思谬处,道:“金门主,两件事。” 金银花收起得意之态,眉头一皱,道:“你想拿苗疆来压我?我劝你莫要煞费苦心,因为没用。”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是要告诉你两件事。” 金银花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李知焉道:“第一,最好不要毁了我和孙老伯的交易,第二,你不应该叫我朋友野种的。” 金银花道:“然后呢?” 李知焉道:“然后前一个问题,尚可补救,而后一个问题,已是来不及。” 金银花冷笑道:“深山蛮夷,也敢大言不” “惭”字还未出口,他的冷笑,就被他双手捂住,看去极为好笑,而李知焉,也撤回到场中。 那金银花,则退到数十米开外,与他几位属下,严阵以待。 刚才一巴掌,彻底打醒了他,也打出许多疑惑来,故不解道:“你是谁?” 李知焉道:“很重要吗?” 金银花道:“当然,若金某与你族人相识,岂不因此伤了和气。” 李知焉道:“放心,你不会与我族人相识的。” 金银花道:“既不相识,那你来此作甚?” 李知焉道:“买药,寻人。” 金银花道:“寻什么人?” 李知焉道:“你只管卖药,你管我寻什么人?” 各色烟雾,不可能不缭绕,却就在这样的毒气下,阎竹青笑意依然,也不知他累不累,只见他道:“在九毒门寻人,自是寻我云霄城之人。所以这位朋友,为何不来问我,而要去为难金门主呢?” 李知焉一笑,道:“阎公子不吝相告,自是求之不得。” 阎竹青道:“好说,既是如此,为何不说说所寻之人,说不得阎某真的认识。” 崔少爷道:“这家伙诡诈的很,他只是想打探你的意图,若要问的话,最好是五花大绑将他绑起来后,才会是最好的问话对象。” 阎竹青道:“崔少爷说的不错,若到了那个地步,阎某是什么话都会说的,只是那样的话,定会有些困难,比如,我会出剑,再比如,我可能会杀了你。” 李知焉道:“你还杀不了我,所以这困难,我想试试。” 不知何时,李知焉手中,已出现了一柄剑,通体黑色。 剑随心动,一剑,向阎竹青刺去,就在这时,一仆役模样的男子,从外面连滚带爬的,摔了进来。 他嘴里的“大事不好”,喊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也因此,让李知焉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少顷,这人就跪在了西园公面前,急忙道:“老老爷,大事不好了,外面一片大雾,且五颜六色,几个兄弟均死在了里面。” 许是激动如此,亦或本也中了毒,说到此处,咳嗽不止,不一会儿,便瘫倒在地。 西园公双手发颤,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真的为失去几个家奴,愤怒如此,只见他道:“金门主,我朱家与九毒门交情匪浅,这是何意?” 金银花道:“朱公不用在意,金某捕完鱼,自会放了你等。” 话音一落,场中一些人,就应声而倒,对此,金银花很是满意。 头晕目眩,这是孙漫星的第一反应,他虽然知晓一些药理,但知晓归知晓,终究年幼,哪扛得住九毒门的毒气。 孙漫星因为年幼头晕目眩,还可原谅。范德龙这厮,便有了些过分,只见他四仰八叉,早已躺在地上,也不知何时倒下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如今无人管他。 最过分的还是崔少爷,不错,就是那个一天到晚,天才天才挂在嘴边的崔少爷,此时直接在椅子上缩了下去,与范德龙一样,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搞得其身后的黄管家,笑的直摇头。 笑?这样的场合,笑是什么意思,不过人人自危,人人求自保,自然没人注意到,他这样诡异的笑。 来的太突然,也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特别是李知焉,他不知道这些毒是什么时候使的,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就像崔少爷和孙漫星的不适,他看在眼里,也毫无办法,他能自保,却不擅长用毒和解毒。 此时拉着孙老伯,迅速走向崔少爷一等人,他怕这样下去,再生意外。 全因倒下的,没有一个是九毒门弟子,而没有倒下的九毒门弟子,哪怕平时极为普通,也大可提着一把普通的剑,刺向地上任何一人,任何一处,比如崔少爷,再比如,崔少爷的脑袋。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一个医师 绚烂,如同落霞,也如落霞大殿上,那些毒雾。 当然,更像筛子,这样说,定有人会奇怪,但身处大殿上的众人,则一点不会奇怪。仅片刻时间,那些谈笑自若的,一个都就没有了,如滤网,过滤掉一样。不说谈笑自若的,就是坐着的,也不再多,站着的,倒是还有几个。 恰如李知焉,也如剑冢四子处。 沈公子道:“金门主,这是何意?” 此时的金银花,的确在笑,但与谈笑自若,毫无关系。 他这笑,任谁来看,都很诡诈,只见他道:“沈公子,不要误会,这可不是针对你们。虽然猪都看的出来,你们来此的意图,但金某与上教,并不在意。” 沈公子冷哼道:“那又是为何?” 金银花道:“只不过好巧不巧,你们身在网中,金某便只好一并捕了。” 沈公子道:“你觉得凭这个就能擒下沈某?” 金银花道:“当然不能,成名已久的少年天才,岂是这些一沾毒就倒下的废物可比的。” 沈公子冷冷道:“既是不能,那金门主又将如何擒下沈某?” 金银花道:“沈公子马上便知。” 语毕,不再看沈公子,转首向孙思谬,冷笑道:“孙老儿,你可真是好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要以为在大山请了个野人助拳,就可以在我九毒门为所欲为。” 孙思谬淡笑道:“金门主,有三点,你可能不大明白。” 冷笑中,金银花亦有些诧异,道:“哦?说来听听。” 孙思谬道:“第一,这位公子不是野人;第二,老夫可请不了公子这样的人物;这第三嘛,老夫的胆子一向很大,只是你从来不正面看老夫而已。” 金银花道:“既是知道自己不入金某法眼,就应该有些自知之明,胆大,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做出来的事,却是天差地别,有实力的,被称做了勇敢,而那些没实力的,便只能叫做莽撞。” 孙思谬哈哈大笑,道:“老夫向来莽撞,正如老夫的用药。” 金银花指向低头的西北诸位掌教,道:“你如此,他们领你的情吗?” 不错,就是门下弟子倒了一大片,依旧无动于衷的几位掌教。 孙思谬道:“金门主,你好像又忘了。” 金银花似是不喜他这样子,厉声道:“金某又忘了什么?” 孙思谬道:“老夫是一名医师,病人需不需要治病,那是病人的意愿,而老夫,则必须具备医术,和准备好治病的丹药。” 金银花道:“好一名医师,真是够伟大,不过也挺愚蠢的。” 李知焉淡淡道:“但这并不矛盾。” 金银花道:“矛盾,矛盾的紧,因为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们忘了,这里是九毒门。” 李知焉道:“若真要如此说,那世间就不该有九毒门。” 金银花道:“野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不要以为刚刚打了金某一个措手不及,就可以嚣张的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铲除九毒门?这种想法不知存于多少人心中,你不信问这些废物掌门,可他们敢吗?道盟与云霄城,都只能交好我九毒门,你这野人,竟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自己大言不惭?” 李知焉刚欲答,立马被一声打断。 “一两银子。” 这话怎么听,怎么牛头不对马嘴,让人感觉莫名其妙,但隐隐间,又好像撬动了九毒门的基石,直接打在了金银花脸上。 只见一众掌门后,一约莫三十来几的青年,从后面站起,他声音不大,也很普通,就像世间许多人说话一样,谈不上好听,也谈不上不好听,正如他简单的着装一样。 不过他这样一句话,在此时说来,却非常悦耳,连剑冢四子都不自禁的流露出赞赏之意。 他如此靠后,却又如此平凡,好似并不需要这样的解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不够格。那这么出价,便可能要了他的命。 金银花瞳孔一缩,杀气毕露,望向那人,道:“你是谁?” 青年道:“不才傅杰生,是这里的一位医师,做着与产妇接生的营生,听说九毒门办鉴药大会,便想来此开开眼界。” 金银花道:“然后呢?” 傅杰生道:“大开眼界。” 金银花道:“你是说这里的丹药?” 傅杰生道:“不,这里的人。” 金银花道:“你可知,这样会死。” 傅杰生道:“无妨,所谓朝闻道,夕死足矣,只是可惜。” 金银花道:“可惜什么?” 傅杰生道:“可惜在死之前,不能拜在药王宗门下。” 金银花一笑,道:“莫不是世道变了,是灵气不充裕,还是大道发生了改变,怎的如此多傻子。难道你想给这老小子陪葬?” 傅杰生道:“若是如此能治病的话,作为医师,傅某心甘情愿。” 说到这,看向众掌门后背,也不知道施一方、丁春生等人,是感觉心里发暖,还是后背发凉。 金银花道:“既是如此,金某就成全你。” 言罢,袖口一展,一滴水,就朝傅杰生送去。 这样的水,五彩斑斓,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不用想也知道,此物定是剧毒无比。 好似早就知道结果,傅杰生并没有众人预想中的面色大变,而孙思谬和剑冢四子,却早已是脸色大变。 好在李知焉没有变,就算他表情有变化,以他如今这样,也看不出来,只见他绣口一吐,一团大火落在水滴去向傅杰生的路径上,也因此,水滴消失不见。 劫后余生,任谁都会笑,傅杰生也不例外。 只是这笑,在金银花看来,实在可恶,又转念一想,这大花脸难道不是金系体质?但又实在说不过去,若不是金系修者,那金块为何又拿捏的如此之精准,毕竟现场叫价可是随机的,不可能预先就能备好这样一块。 若说碰巧,那也太巧了些,难不成这家伙是负责仓库计量事务的仓管,但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做到分毫不差。 对此,金银花隐隐将这个大花脸,与脑中那抹身影重合,不过肯定与狐疑,终究有很大区别,便试探道:“朋友,你三番四次坏我九毒门好事,是为何?” 李知焉认真道:“不要叫我朋友,因为我不想,也不愿,成为你朋友,还有,我见此人不错,所以你最好不要伤害他。” 金银花眼中,厉芒一闪,道:“要是金某非做不可呢?” 李知焉道:“那我就只有杀了你。” 似是听了天大笑话,金银花大笑道:“这么多年,能在我九毒门落霞大殿,说出这样话的,你还是第一人。” “虽然是第一人,但他说的,却非假话。” 循声而至,正是坐于长桌后方的阎竹青,依然独饮,依然笑容和煦。 金银花抱拳道:“阎公子,还请示下。” 阎竹青道:“只因他是李知焉,那么刚才的话,便不会是假话。” 此言不响,却如一道惊雷,炸裂在众人心间,特别是金银花,一个趔趄,迅速退后,好似躲避瘟神一般,此举,也让九毒门弟子齐齐向后,退出一个大圈。 金银花直冒冷汗,语带哆嗦,道:“你你这魔鬼,你怎的到了这里,金某与你无冤无仇,你可不要乱来。” 阎竹青道:“金门主,我要提醒你,李知焉这人,不是无冤无仇,他就不杀你的,当然,不是沾亲带故,也不代表他不救你。他行事,可没有什么章法。所以你不该问他怎的到了这里,而是要问他,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比如说,你要寻什么人?你要做什么事?” 金银花脑中如浆糊般,随着阎竹青的思路,问道:“你要寻什么人?你要做什么事?” 李知焉道:“寻什么人?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至于做什么事,李某刚刚也说了,世间不该有九毒门。所以李某想试试,有没有这种可能。” 闻此,西北一众掌门,迅速抬首来看,眼里的希冀,差点满溢而出,但见九毒门弟子望来后,又迅速低头,不过低下的头,再无之前的灰心丧气,而是多了几抹隐藏极深的笑意。 不再看金银花,李知焉觉得,他只是在跟他说这个事,不是要让他同意这事,转首向阎竹青,道:“阎兄,李某如此模样,你是怎么看出的。” 阎竹青道:“你什么模样,阎某都会知道。” 李知焉道:“为何?” 阎竹青道:“只因阎某一定知道,你一定会来此,而你一旦来此,那么阎某就一定知道,只因你是李知焉。” 李知焉皱眉道:“又是为何?后面可如此说,你又怎知李某一定会到此处。” 阎竹青道:“这么说,风头正劲的风声会,便是我云霄城的一支。” 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自是金银花。那么忧愁的,就是一众药宗掌门,只要你细看,就能从他们脸上看出。 第三百五十九章 清理门户 底气,来源于实力,金银花在此地,就很有实力。 只是实力有时候,又是相对的,在知道对面站的是李知焉后,对自己的实力,又有了些怀疑。 好在黑道上威名赫赫的风声会,也属上教。他不仅没想到,如今还知道了,怎不让人喜,若真如此的话,那么李知焉的一举一动,都在上教的眼皮底下,那他来到这里,上教就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就不可能没有安排,毕竟对上教而言,他的九毒门,还是有些作用的。 九毒门的确很有作用,但与他有关吗?虽然他是九毒门门主,但好像也没有必然联系。 金银花道:“臭小子,装神弄鬼,我的几大堂主,也是你杀了的。” 于这些事,李知焉也不否认,实诚道:“不错。不过那叫郭槐的,是范德龙杀的。” 说到这,还用手指向地上,另一个大花脸,也是真够实诚,不是他杀的,绝对不认。 也因此,让地上装死的范德龙,脸部扭曲成一幅抽象画,不免在心中腹诽道:这煞星怎的连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反正你都杀了那么多,为老子背一次锅又何妨。毕竟对老子来说,就是这样一口小锅,也不是老子能够承受的重。 想归想,袖箭马上就要袭到他脸上,既是如此,就不能再装死,若再装的话,就可能真的死,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躲过那只袖箭,也躲的金银花气血翻涌,并大怒道:“范德龙,可有此事?” 许是一时间,还没彻底适应叛徒的身份,范德龙抱拳道:“禀告门主,是郭槐逼人太甚,弟子才杀了他的。” 金银花厉声道:“你可知门规第二条,残害同门,乃是杀头之罪。” 于这样一事,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本身挺严肃的,这家伙搞这么一出。而金银花也真是,这样的时刻,还想着那清理门户。 范德龙道:“弟子当然知道,只不过郭槐残害同门在前,弟子为求自保,才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 金银花冷笑道:“他为何要残害你?是见你与这魔头勾结?还是与孙老儿串通?进而弄出这档子事来。” 范德龙道:“门主大人,冤枉啊,小的只是被这魔李公子掳掠在手,郭槐就要打要杀的,弟子当时,实则出于自保,才无奈出手的。” 金银花点头,看不出喜怒,也不知是真相信了他,还是怎的,道:“既是如此,那你到这边来。” 范德龙一愣,他又不傻,在这里如此多年,九毒门的手段,他又不是不清楚。 但不过去,又有些说不过去,故转首看向同为大花脸的李知焉,希冀他能如之前掳掠自己时那样,那样男人,那样硬气。就算是喊人家一声小德子,人家也会马上为他停下。 只是世间之事,哪能那么如意,那么遂愿,就是一件如此卑微之事,也是不能够心想事成。 李知焉自然不会留他,全因他想不出任何理由,要这样做。 你还别说,范德龙这样一看,要想不认为他俩是同伙,都难,场中如此扮相的,唯有他俩。也因为这一看,看的金银花怒目相向,道:“范德龙,如此磨磨蹭蹭,是为何?舍不得吗?你不是说,你是受他胁迫的吗?” 同样别说,范德龙还真有些舍不得,这煞星做事,虽然不按章法,但对朋友还不错,至少这些被掳的日子里,与这煞星的相处,很是舒服,这是九毒门没有的。 他从不会因为你高,你矮,你强,你弱,你的身份,你的出身,就高看你,就鄙视你,在他眼里,你永远能感受到,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念及于此,范德龙突然一笑,道:“金银花,老子告诉你,我范德龙就是舍不得,怎么的?九毒门,老子待够了,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让老子不至于流落街头。但如今老子有了更高的追求。” 李知焉大感诧异,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更诧异的,还是孙思谬,好像很早就认识这家伙,见这家伙如此,诧异的同时,还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场中最不可思议的,还是金银花,在一愣后,眼睛瞪的老大,声音都已颤抖,咬牙道:“反了,反了,范德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范德龙道:“知道啊。我还知道,老子一旦过去,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只因人活着,才有知道事情的权利。” 金银花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你以为待在李知焉身边,就会有好下场?不说今日过不过得了上教这关,就是他日道盟的追杀,也够你小子喝一壶的。” 朝李知焉那个大花脸一看,范德龙道:“无妨,若能跟李公子这样的人物闯荡江湖,范某就是死了,也定会很有价值,很有意义。” 李知焉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要与你一起闯荡江湖了?” 范德龙刚升起的豪迈之情,一下就被懵逼取代,不错,自始至终,李知焉都没说过这事,那么就只能证明,这是他一厢情愿,只见他急忙道:“公子,其实带上范某,有许多好处的。” 李知焉道:“什么好处?” 范德龙道:“公子要吃饭?” 李知焉道:“不错。” 范德龙道:“既然要吃饭,那么只要德龙在身边,就是的试毒银针。” 李知焉道:“不需要。” 范德龙锲而不舍道:“公子不是什么事都可做到亲力亲为,面面俱到。” 李知焉道:“不错。” 范德龙道:“既是如此,那么只要德龙在的话,这些事情都不需公子操劳。” 李知焉道:“不需要。” 金银花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哪怕看向孙思谬的眼神,当下也如看情人一般,唯独对这叛徒的这副嘴脸,那眼中,简直欲喷出火来。 所以下一刻,金钱镖如雨,挡住了范德龙所有要去的路。 范德龙吓的够呛,他知道,还有一个生门,就是这煞星,大呼小叫道:“德龙烤的野猪,堪称世间一绝,德龙若是遭了劫,公子再难吃到这样的野猪。” 也因为这话,如雨的金钱镖,就不再飞,而是真的如雨,快速的落下,溅在地面上,叮当作响。 范德龙带着哭腔,拍拍胸口,大呼“好险”,想责怪李知焉来的太慢,但发现这煞星冷峻的眼神后,又忍了下去。 金银花道:“哼!果真如传言所说,你可是什么都要管,可知道,这是我门内之事。” 李知焉道:“不好意思,范德龙他烤的野猪,的确不错。” 金银花道:“然后呢?” 李知焉道:“所以李某还想再吃到这样的烤野猪。” 金银花哂然一笑,道:“有趣,真是有趣的紧,就因为烤野猪,你就要为此动手?你是不是有神经病?一会儿不许金某伤害那妇科医师,说他是你朋友,一会儿又因为烤野猪,不许金某杀了我门内叛徒,你是不是认为天下没人奈你何?” 李知焉认真道:“世间能奈何李某的,非常多,但你不在其列。” 从李知焉的角度而言,这的确是一句实话。 不过在金银花的角度来看,这侮辱性就特别强,一个人受到侮辱,几乎都会恼怒,金银花也不例外。 恼怒的话,就会比平时多上不少勇气,毕竟一个泥菩萨,一只温顺的绵羊,都会有他自己的脾气,更不用自诩为老虎狮子的金银花,金门主。 落霞大殿,越来越绚烂,如同天宫,坠入在彩虹内。 不过这样的绚烂,却让人心生畏惧。金银花道:“李知焉,任你多么惊才绝艳,金某依旧要告诉你,这里是我九毒门,这里,更是我落霞大殿。那么到了这里,就算你是龙,也得给我盘着,就算你是虎,也得给我趴着。” 李知焉道:“这里有问题?” 金银花哈哈大笑,道:“自然有问题,问题还不小,你可知道,每个药理宗门都有仓库一说?” 李知焉道:“自然。” 金银花道:“世人都想知道我九毒门的仓库,全因哪里,藏有我九毒门令天下闻风丧胆的毒药,得到的话,不说睥睨天下,至少也可独霸一方,就是这样一座仓库,连云端那些大人物都有所忌惮。” 范德龙淡淡道:“公子,这家伙想告诉你,这落霞大殿,就是他九毒门的毒库。” 金银花一声干咳,差点噎着,哆嗦道:“叛徒,给老子闭嘴,你有脸说话吗?” 范德龙平静道:“公子,这厮已有点恼羞成怒。” 李知焉笑道:“看得出来。” 范德龙道:“不,公子,你看不出来,以德龙多年的经验,这时德龙所说的每句话,在精神方面的伤害,都比公子你来的要强烈。” 此言一出,这个心理学大师就成功的激怒了金银花,落霞也不再飘荡,而是如雨般,朝他落来。 第三百六十章 鉴药大会 众人想不到,自己进入的绚烂大殿,转眼间就变成了毒库,就是西北一众药宗掌门,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好在这九手段,并未用到自己身上。 落霞,落下,如青红白绿的被褥,试图罩在李知焉等人头上。 这样的被褥,不仅不保暖,还会要命,所以,还是不要被罩上才好。 不要被罩上,自然就得闪开,这种事情,李知焉很容易就能做到,甚至腋下还挟着一个小姑娘,手上还拎着一位老者,轻轻避过后,冷冷的看着金银花。 范德龙也在左冲右突下,来到李知焉一侧,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大概能听清“花哥,你大爷的,差点让老子”之类的骂人话语。 这骂人的话语,指向性颇强,再次让金银花暴跳如雷,怒道:“范德龙,今日不将你泡在药里煮了,老子就不姓金。” 反正都撕破了脸,范德龙不以为意,淡淡道:“公子,花哥又生气了。” 李知焉撇嘴道:“看得出来。” 不仅李知焉看得出来,场中,就没有看不出来的。 随着金银花脸色的变化,场间的五彩烟雾,也越聚越多,布满大殿上方,房梁之间。 随着烟雾的增加,金银花的眼神,也越来越阴鸷,只见他道:“范德龙,不要以为有这煞星给你撑腰,就可以在金某面前放肆,今日你们统统走不了。” 范德龙脸上,终是有些慌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绚烂的色彩,所代表的是什么,只要一个不慎,稍微沾染上一点点,就会落个溃烂化脓,最后身死道消。 刚想到这,竟真让他心想事成了,只见他右手一缩,先是痒,然后一抓,瘆人的红,就顺着指甲迅速向下。 见此,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真的疼痛,范德龙尖叫出声,眼里极为惶恐,望向李知焉,哆嗦道:“公公子,救我。” 李知焉大为奇怪,他明明没有沾染上那些五彩斑斓的毒雾,为何会有此反应,刚想到这,孙思谬一声惨叫,也传到他耳朵里,故迅速转首向孙思谬,皱起眉头,最后看向金银花。 对此,金银花很是满意,再无之前的愤怒,还带着一丝戏谑,道:“在此处与金某作对,找死。” 那些没有修为底子的仆役,宗门弟子,瞬间化作一滩血水,连呼痛的机会,都不再有。 当然,大多数还是有呼痛机会的,就像施一方等人,也像傅杰生,许是疼痛的厉害,他的呼痛声,已然盖过全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生孩子,知道的,也怕是认为他在生孩子。 李知焉迅速散开场域,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就中了毒,但撑开场域,终究没错。道:“金门主,李某不大喜欢滥杀无辜” 金银花打断道:“真当你是普正方丈,领袖群伦?” 李知焉道:“李某自然做不到普正大师那样。” 金银花道:“既是如此,最好就不要在金某面前,老是说你的喜欢,抑或不喜欢,因为那样,只会让金某不大喜欢,金某不大喜欢,说不得就要多杀几个来愉悦下心情。” 李知焉不再说话,剑,就是他的回答,三剑齐出,如三条怒龙,沿三个方向,直奔金银花而去。 孙思谬呈萎靡之势,扶着孙漫星,唤来范德龙,问道:“你在九毒门日久,可知我们所中之毒,是为何种毒?” 范德龙嘶的一声,忍着痛楚,道:“孙老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门中一普通弟子而已,于这样的毒药,我怎么可能知道,甚至什么时候中的毒,我都不知道。” 就在此时,西北一众掌门处,施一方道:“此毒施某要是没猜错,定是那无影羽。” 无影羽三字一出,场中瞬间哗然,众人脸色大变,丁春生道:“原来如此,金门主用上面这五彩斑斓的毒雾,是为转移众人的视线,而这些空白地方,才是他真正下毒的地点。” 许是这毒,真的不简单,让岳卓凡的脸,憋的通红,痛苦的同时,也赞叹道:“金门主可真是用毒高手,所谓高级毒药,定要那无色,无味,无形,三者合一,这些迹象,均在这味毒药中得到了充分展现,让人不得不佩服。” 范德龙道:“还金门主,金门主,老子都以为自己够怂了,不成想,你这老家伙更怂。” 玉潭子老脸一红,忍着痛意,道:“还是先想解救之法。” 范德龙道:“救个屁,你们这些家伙,已是无药可救。” 施一方道:“这家伙说的对,我们已无药可救,就在刚才,施某想了许久,特别是看到自己这些儿徒一个个倒下的时候。” 玉潭子道:“施掌门,不用如此自责,我们也不愿这样之事发生,对。” 施一方道:“我们不愿这样之事发生,但我们可曾做过什么,你知道吗?他们还如此年轻,那个叫曲中仁的儿徒,才刚满十二岁,他这次,只是要来鉴药大会见见世面,他还有大好前途,不像我等,隐疾在身,他告诉我,有一天他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医师,哼,哈,哈哈金银花就扼杀了这么一个希望,他啊,他并没有错,只是来见见世面,就见见世面,为以后成为一名优秀医师,见见世面。” 说到这,施一方泣不成声。也让一众掌门羞愧不已,不再说话。 范德龙也是一时之气,赌气说这些家伙无药可救,但赌气归赌气,见这些家伙脓血扩散,还如此无动于衷,也有了些慌张,倒不是因为担心这些家伙的生命安危,他是怕自己也遭劫难,便道:“诸位医圣、药王,你们想死,范某也不拦着,但作为医师,你们是不是嘶该救救这些无辜之人。” 傅杰生早已行来,驻足孙思谬后,见范德龙如此说,道:“范兄大义,我辈楷模。” 范德龙连连摆手,谦逊道:“不敢当,不敢当。” 傅杰生道:“诸位掌门,既然范先生已如此说,我等应尽快想出应对之策,一秒耽搁,就可能送走一条性命,事不宜迟。” 玉潭子叹道:“唉,就是让我们想出解药的配方,如今这里,也找不到相应的草药炼制啊。” 傅杰生道:“这点,我相信大义灭亲的范先生能为我们解决,毕竟这里,他熟。” 范德龙一愣,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何要那样说了,继续摆手,谦逊道:“范某在此,只是一位普通的修行弟子,至于药库在哪里,是真不知道。” 显然,此地无银三百两,话音一落,不说众人那看傻子的眼神,就是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次演砸了。 傅杰生道:“你看,范先生,我们连药库都不知道,你居然能说出这两个字来,凭这点,就比我们强多了。” 范德龙不免在心中腹诽这家伙几句,继续为自己的无能辩解道:“范某虽知药库所在,但九毒门的药库,把守森严,也不是范某这低微修为可自由出入的。” 傅杰生道:“范先生不用自谦,说起修为低微,那只是相对性的事情,就像你与我们,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若在平时,范德龙定要因此得意一番,但今日不同,再次连连摆手,道:“傅兄才是真高人,能在此处硬刚金银花的,除了公子,就是你了,而今公子牵制住了金银花,正是傅兄大展身手的时候。” 傅杰生道:“我一个妇科大夫,怎么大展身手?倒是范先生,曾为九毒门高徒,方圆数百里内,哪个宗门没被你欺侮过,傅某也是有幸在一次宗门做客中,见过范兄的风采,才有刚才的保举之言。” 范德龙心道:保举你妹,送死的事情,老子要你保举。 虽如此想,但面上却无半点不快,道:“傅兄过誉了,当时范某身在曹营,也是逼不得已,才为虎作伥,至于保举一说,则更是傅兄抬爱了,且谁又能说,妇科大夫就不能是隐于世间的高手呢。” 傅杰生道:“要真是如此,傅某就” 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孙漫星,孙思谬早已不耐烦,道:“别废话了,你们两个配合诸位掌门,尽快弄到解药,这里之人若不及时救治,都会死在这里。” 说话间,朝孙漫星嘴里,灌下一枚药丸,摊手间,这样的药丸,还有一大把。如同哄孩子的糖豆,唯独眉宇间的隐忧,让他再难看出膝下承欢。 少时,迅速被一众掌门的讨论声掩盖,这样,好似回到了数年前,那时的鉴药大会,不正是如此? 虽然各个均有中毒之相,呈青紫黄蓝,但此时看去,一个个容光焕发,不再看九毒门弟子脸色,也不再看金银花,甚至场中任何人,都不再看,只为这无影羽解药,也为自己医师之名。 第三百六十一章 如火如荼 时间就是生命。 时间,也不一定都是生命。 看似矛盾,却有一定的道理,唯有赋予了某种意义的时间,才算得生命,不然,那叫虚度年华。 此时此刻,一群头发花白,一群人到中年的药宗掌门,深刻的明白了这点,只因这一刻,他们被生命赋予了一些特殊的意义。 作为医师,将为他人延续生命,这样的事,就非常有意义,虽然这延续的生命,不一定会有意义,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辩声隆隆,如火如荼,已有人争的面红耳赤,骂出了声。 但另一人也不恼,耐心的讲解着自己观点,就地一坐,不知在哪儿掏出的木棍,也不知在地上画着什么,画的一些人点头称是,画的一些人,抓耳挠腮。 或许这画的不够严谨,让一些人摇头后,接过木棍,画着自己认为满意的答案。 只片刻间,加入的人便越来越多,在多人的加持下,点头的人,也多了起来,想必还有瑕疵,毕竟摇头的,还有那么几位,比如丁春生,再比如,施一方。 此情此景,让孙思谬恍如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鉴药大会,展颜一笑,只是明明挂着笑意的脸上,不知何时,淌下两大行泪水,或欣慰,亦或悲愤。 欣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鉴药大会如此盛况,悲愤在有生之年,见到鉴药大会中,如此人间惨状。 辩论还在进行,依旧热火朝天,就是有人从直挺挺站着,到直挺挺倒下,都没有干扰到场间的氛围。 相反,因为倒下之人,场间的气氛,变得空前激烈,有甚者,开始动起了手。 只是刚抓住对方衣领,眼泪就不自禁流出,只因对方衣领内,再无一块好肉。 虽然鉴药大会,变成了和许多年前一样,但九毒门,却从未变,且这里,刚好又是九毒门。 故此,对于这不像是他们举办的鉴药大会,自然不会令他们满意,不满意,就要来阻止。 以他们九毒门的行事风格,最好的阻止,就是杀了这些人,就算不杀完,也得杀一两个,至少让他们知道,生杀大权这事,在谁的手里。 青面獠牙,是一成语,但在九毒门中,却是两个人,为何? 只要你来到九毒门,大声喊出这个四字成语,绝对会有两个人来招呼你。 当然,九毒门的招呼,可能与外面端茶送水的小二哥,有些不同,所以,对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青面,是一位男人,看去瘦骨嶙峋,面无二两肉,恍惚间,你会以为他是一具骷髅,好在他是青面,才不至于让人误会成那样。骷髅大多白色,不会说话,而他,不仅是青色,还会说话。 当然要说话,只因他要过来打招呼,用他九毒门最独特的方式,打招呼。 在他看来,这群客人太过吵闹,已是有些喧宾夺主,这样,就少了些为客之道,让人感觉不大礼貌。作为主人家,适当的提醒,很有必要。 提醒有许多种,但他却只中意一种,用嘴。 不错,与许多人打招呼的方式一样,一开始都是用嘴的,但又与许多人不同,只因别人用嘴,是说话,是劝导,他用嘴,却非说话,而是喷出一大口青色毒药,如同一条毒蛇,急射而去,这样子看来,便算不得劝导。 依旧热火朝天,一众药师连看都没看,甚至不知不觉间,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都不知道。 在青面男子喷出毒液,幻化成毒蛇后,张远志就站在了一众药师的前方。 既然他站在了众人之前,那毒蛇定不能如约而至。非但不能至,还将青面男子,逼到了十米开外。 张远志道:“青面堂堂主,青安?” 青面男子道:“不错,想不到江湖中还有人知道青某的名号,且还是剑冢第三子,真可谓是,莫大幸事。” 张远志道:“你不用为此高兴,张某今日,说不得要杀了你。” 青安大笑道:“世道真是变了,自从出了个李知焉,怎的天下少年都变的如此猖狂。” 他这笑,还不如不笑来的好看,张远志同样一笑,道:“在下虽不如李兄,但对青安你,还是可如此说的。” “若再加上我呢?” 女声入耳,若百灵鸟吟唱,独独出在当前女子口中,便有了些荒唐,任谁的牙齿长在嘴唇外,都会不好看,无论男女。 说话者,正是一女子,谈不上好看,但你只要一看到她,就不会在乎她好不好看,全因他突出的牙齿,如崖间嶙峋的怪石,绝对会牢牢锁住你的视线。 或许看牙齿看厌了,你也会定睛一看,然后你就会发现,是真的难看。 幸好她有一副好嗓子,能吟出悦耳之音,若你实在不想见她,倒是可以闭上眼睛,在脑中想一想,再看。 张远志竟真的闭上了眼,他的确在想,只不过,不是想女子如何,而是想他的剑,怎么可以做到“一剑双雕”,他准备试试。 剑气如霜,扫过一排长桌,也让落霞大殿上,杯盘狼藉。 落霞大殿上,那“冂”字已不在,变成了一个“丨”字,屹立场间。 为了保留这个“丨”字,连宋大志都下了场,毕竟九毒门中,可是有不少弟子,而“丨”字后,则是一众优秀的医师,决不能有失,全因今日,他们关系着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宋大志下了场,沈公子却未动,非但不动,还坐在了“丨”字前方,看着阎竹青等人。 只见他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尊雕塑,也如一只头狼,静静的注视着前方威胁,亦或者是猎物。 阎竹青道:“沈立志,你不觉得好笑?” 沈公子道:“为何好笑?” 阎竹青道:“你不与李知焉联合,迅速拿下金门主以解当下困局,却要来严防死守我等?” 沈公子道:“李兄今日,已不需,也不屑与我一起应敌,沈某也相信,一定时间后,他定能拿下金银花。” 阎竹青道:“若是加上我呢?” 沈公子道:“你虽然也不错,但对李兄而言,只是徒劳,继而无功。” 阎竹青道:“若加上三娘子呢?” 闻此,沈公子眉头一皱,不置可否,但看向李知焉时,却有了些隐忧。 见阎竹青提到自己,三娘子笑靥如花,道:“阎宗主,这种事情,还是由桃花自己来做决定,可好?” 阎竹青道:“难道你看上了他?不想知道李知焉身上,那晋入圣人境的秘密?” 胡桃花道:“怎么不想,本姑娘想的紧,但看上他和晋入圣人境,并不冲突。” 阎竹青转首,看向沈公子,再看向胡桃花,道:“若三娘子以美色诱之,阎某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 三娘子脸有不快,道:“阎宗主,这是何意?” 阎竹青道:“也无他意,李知焉不会喜欢你?” 三娘子脸色一沉,道:“又是为何?” 阎竹青笑意更盛,道:“三娘子,你的确很美,但较之赫连玉儿和莫如雪,当如何?” 三娘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她也想违心的说上几句,但这样,只会骗了自己,毕竟场中,可是有许多人。 阎竹青接着道:“求而不得,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万不可学沈兄。” 沈公子脸色一变,眼中寒芒一闪,他可以容忍师弟调侃此事,但阎竹青,绝非他师弟,所以,他不能容忍,一剑,快如闪电,连同他的人,向阎竹青袭去。 阎竹青满饮一碗,大笑道:“来的正好,不过阎某要提醒你,你离开了哪里,若再想回去,便绝不会容易。” 少年人,何须那么多顾虑,眼前就是想杀之人,拔剑便是。 李知焉斗得正酣,这金银花也的确了得。 更了得的,还是九毒门弟子组成的阵法,这才是他许久未建功的原因。 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回首,又像是在寻什么,发现黄管家后,心里才大定,不过在发现黄管家后,心里又大骇。 这老家伙负手在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看去尤为轻松,见李知焉望来,还含笑点头,优雅到没边。 只是他的优雅,极大的讽刺了如今躺在地上,那四仰八叉的崔少爷,这家伙的脸色,比那青面堂堂主青安,还青,不时还打出一个饱嗝儿,吐出一大团青雾来。 李知焉极为担忧,奈何金银花携九毒门弟子组成的大阵,又杀将过来,无奈,只得硬接。 之前没管崔少爷,是因为他知道,这黄姓管家不简单,如今来看,这黄姓管家依然不简单,只是这样,与崔少爷何干呢? 胡桃花也想知道,所以就问了出来,只见她道:“黄老怪,你不觉得站在那里,有些不合适?” 第三百六十二章 那把椅子 有许多不合适,比如人,再比如,人的立场。 那黄管家皱眉,不解道:“哪里不合适?” 胡桃花道:“你要么站在长桌左方,要么站在长桌右方,哪有站在长桌下方的。” 黄管家道:“老夫不想知道你如何看,老夫却觉得,这个位置刚刚好。” 胡桃花冷笑道:“既然如此,可要站好了,不要到时反悔,就来不及了。” 黄管家单手一引,道:“胡姑娘请自便。” “丨”字长桌前,有一张空椅,“丨”字长桌后,却有数十上百位医师在激烈的争辩。在这之前,这里的医师更多,只不过现在,已倒下了不少。 在有些人眼里,这数十上百人,依然很扎眼,若再倒下些,可能会更好,所以,胡桃花就行了过来,直到行到长桌前方站定,并道:“我说各家掌门,这样光明正大做出违拗我云霄城之事,不大好,至少在桃花面前,不要如此,可好?” 没人应答,辩论声,自然而然成了应答,只是这应答,胡桃花并不满意,她就想,改变一下这种应答方式。 刚欲动手,便被黄管家打断,道:“三娘子,你要是将这些人杀了,西北一带,云霄城又要破费一些时间、一些手段来控制。” 胡桃花道:“他们如今这样,我云霄城同样无法再控制,杀一两个,至少让他们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怎么?你要阻拦?” 黄管家道:“不要误会,老夫并无此意。” 胡桃花道:“那就好。” 说话间,她手中,已然多了一片口脂,缓步向前,刚行到椅子处,就被突兀的一声打断。 “少爷有此意。” 少爷?能如此说的,自是崔少爷。 不知何时,他已从地上爬起,相较之前,难看不少,崔少爷属于那种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的类型,但若脸上青紫白黑,那自然而然,就会向难看过渡。 许是因为他的难看,抑或因为他说的这话难看,胡桃花皱起眉头来,冷冷一笑,道:“黄老怪,你说不管此事,但你这废物少爷,姑娘还是劝你管教一二,不然小女子下手,可没什么分寸。” 黄管家道:“三娘子,老夫要说两点,第一,你能说出他是我少爷,那么就代表一件事,老奴是没权利管教他,第二,少爷虽不思进取,但还算不得废物。” 胡桃花轻蔑一笑,道:“哦?那小女子定要讨教一番。” 崔少爷好似刚睡醒,神情恍惚,脑子一团浆糊,也似刚刚吃饱喝足,一个饱嗝儿,吐出一团五彩斑斓的雾,与大殿内的“落霞”一样,也与他的丹田相同。 许是怕痛之故,这家伙与幽冥域界时一样,在刚遇到毒雾入体时,就将身体内的毒气,全都带到了丹田内,说来也奇怪,他的丹田好似天生对毒物不抗拒,甚至可说,还有些扫榻相迎之意味。也可能是他丹田内,长期存在毒瘴之缘由。 胡桃花一愣,没想到这废物,竟主动攻击,且这攻击手法,还颇为诡异,环视一周后,心中大震。 原来,落霞大殿飘荡的几团毒雾,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毒雾已袭到近前,不得不闪,就是她这样的修为,沾染上这样的毒气,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一闪,也直接退到数米外,也因这一闪,让出一个大的空间,一个足以安然坐在那把椅子上的空间。崔少爷想都没想,就坐了上去。 这一坐,又不同于沈公子坚定的信念,兴许在他看来,只觉得此时此刻,坐在这里会让自己好受一些,毕竟这样的时节,躺在地上着实太凉。 长桌前的那把椅子,的确比起地上,要舒服许多,但那个位置,同样不是那么好坐,至少需要不俗的修为,比如沈公子那样,再比如,李知焉那样。 可惜他是崔少爷,不是前面两位,如今的他,是有些变化,既是变化,就有可能变好,也可能是变坏。 是好是坏,胡桃花也想知道,一片口脂,快速飞来,口脂若红色便笺,瞬间扎在崔少爷身上,也像是扎在了他的心里。 引得崔少爷眼中混沌,一下清明不少,清明不少,也就知道了痛。 知道了痛后,就大声惨叫出声,定睛一看,大怒道:“你这臭婆娘,拿这鬼东西扎少爷干嘛?” 胡桃花一愣,心道:“废物果然是废物,刚才还差点被他唬住。 便道:“你挡了姑娘要去的路。” 崔少爷左右一看,怒道:“我挡你妹啊挡,这左右都是路,你说少爷挡了你的路?” 这次不仅是胡桃花,连黄管家也是一愣。 胡桃花道:“你没挡姑娘的路,为何坐在那把椅子上?” 崔少爷看向身下座椅,不看还好,一看,更怒,怒不可遏,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这样的嚣张,比他平时,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怎能不怒,便破口大骂道:“我挡你妈个蛋,少爷坐在这里好好的,你就说少爷挡了你的路,还拿这鬼东西扎少爷,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许是太过激动,气血翻涌,鲜血的红,带着口脂的红,染红崔少爷华丽的长衫,也让他感觉到了痛,同时还感觉到了委屈。 这次,他可并未招惹谁,无缘无故,就成了受害者,无缘无故,被人扎的鲜血长流。 胡桃花也气,道:“你这废物,坐在那个位置上阻拦老娘办事,你还有理了?。” 崔少爷嘶的一声,似是牵动了伤口,也似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的逆鳞,继而吼道:“你这臭婆娘,少爷这么大一个天才,你看不到?可真是有眼,可惜无珠,还有,这位子是你的吗?少爷爱坐那里就坐那里。” 胡桃花道:“既是如此,老娘的口脂,爱飞哪里就飞哪里。” 说完,也不废话,几片胭脂又飞了过来, 崔少爷想闪,奈何以胡桃花袭来的速度,他根本做不到。 在双手刚搭在椅子把手上,欲站起时,口脂就如之前一样,如约而至。 随着口脂落在身上的节奏,崔少爷啊啊啊的呼痛不止,也因此激起了他的少爷脾气,大怒道:“臭婆娘,还讲不讲理,你他妈” 言犹未尽,就忍下要说之话,只因胡桃花手中,又多了几片口脂。 见崔少爷服软,胡桃花媚眼一笑,道:“崔少爷,现在知道,是姑娘走错了道,还是你坐错了位置?” 崔少爷有苦难言,委屈的无以复加,心中想到,这世道怎的就如此不讲理了,他刚刚身中剧毒,在恍惚间,寻了这么一个座位,就被人说挡了她的去路,还被打了一顿,看着满身鲜红,再想他世间鼎鼎大名的纨绔少爷,那受过这种鸟气,一时间,泪眼婆娑。 胡桃花脸上,无半点怜悯之色,隐隐间,还有一抹笑意,道:“这个位置舒服吗?” 你还别说,这个位置就当下来看,是最舒服的了,故此,见胡桃花如此问,崔少爷想都不想,就道:“还不错。” 胡桃花一愣,以为这厮不记打,又是几片殷红,落在崔少爷大腿手臂上,道:“现在呢?” 崔少爷哎呦个不停,也发了狠,怒道:“恶婆娘,信不信少爷宰了你,拿去喂猪。” 胡桃花戏谑道:“你倒是给了老娘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口脂如流星,急速朝崔少爷飞来,没办法,他只得唤出他的称手兵器,拂尘。 别说,这时候的拂尘,倒的确是个好东西,崔少爷只需握在手中转圈,可说毫无章法,就可挡下一大半口脂。 但透过拂尘袭来的口脂,也让崔少爷呼痛不已。 黄管家道:“少爷,你忘了,你因何成为天才的吗?” 崔少爷一下恍然,是啊,他是天下罕有的水之子,又是远近闻名的“毒王”,这里的毒雾,哪能说是障碍,这里,完全就是他的主场。 念及于此,拂尘一带,一团毒雾就朝胡桃花掠去,毒雾很大,足以容下数个胡桃花。 但作为胡桃花,她可不想被毒雾容下,脚下一蹬,闪避开来。 上面已说了,这里是崔少爷的主场,那么这样的毒雾,就不可能只有一团。 所以胡桃花的闪避,就变成了东躲西藏,在此过程中,她有想过将这可恶家伙做掉,一劳永逸,至少不会如现在一般,被这废物耍猴一样,但在看向黄老怪时,又忍下这股子心绪。 不说现在,就是门口时,她就可将此事办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做,就是因为这废物身后,有一位大人物,她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崔少爷可不会这么想,这样的事情,他自然的归纳到了他天才的因素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 好像是我 大雾锁谷,让聚宝谷的亭台楼阁,隐于其间,根本不见,也让这恶名昭彰的毒宗,多了一丝神秘感。 倒的确够神秘,至少对当下招财口那老先生而言,就是如此。 在这之前,他曾来过许多次,在这许多次中,他仅仅只能感受到恶名昭彰。且这恶名昭彰,从未有今日这样的神秘,显得光明正大。 先生,岳麓书院的先生,公示墙,也如天下每个地方的公示墙一样,招财口,自是聚宝谷九毒门那个招财口。 先生小心翼翼撕下公示墙上,烂成纸条的榜文,重新贴上一张新的文告,向九毒门内看去,然后摇摇头,向谷外行去。 心想这样的消息,贴在世间任何一处,都已人满为患,唯有此处,受此冷落,这何尝不是对他岳麓书院的一次辜负? 刚行出几步,又回头朝谷内看去,一片大雾,大为好奇,想必岳麓书院之人,都会比寻常人好奇数倍,不然,怎可能长目飞耳,神通广大。 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样的大雾,与其他地方之雾,均不相同,全因它出自聚宝谷内,九毒门中,自然就大不相同。 想着自己终究没有谍儿的本事,还是先行离开,到下一个点做自己分内之事。 落霞大殿。 长桌后方,施一方等人,脸色苍白,好在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有了这抹笑意,也代表无影羽之毒,有了眉目。 玉潭子道:“老夫就说嘛,这毒乃传说之物,鸩的羽毛炼制而成,此物极为阴毒,势必要以至阳之物,方可化解。” 丁春生道:“不错,以地下龙炎,辅以硝石,地藏花,再以风兰助势,解药必成。” 施一方点头,转首向范德龙,道:“既然如此,就麻烦两位大侠速去药库,尽快取出这数十味药材。之前已浪费许多时间,不可再有耽搁。” 傅杰生眼带戏谑,看向眼前这大花脸,单手一引,示意他‘请’。 范德龙好似不愿去那地方,脸上的花纹,都折成了几个皱儿,任谁都看得出他的为难。 孙思谬道:“你有难处?” 范德龙如老母鸡吃米般,点头不已。 这样,倒让孙思谬大为不解,疑惑道:“在九毒门,你连金银花都敢反叛,难道还怕去一个药库?” 施一方道:“是啊,如今金银花等人,正好被李少侠他们牵制住,你还怕什么呢?” 丁春生道:“难道九毒门内,还有比金银花更让你惧怕之人?” 闻此,范德龙再次点头,嗯个没完。 众人心中一震,孙思谬道:“九毒门还有高手?” 范德龙道:“倒不能算是九毒门之人,他来此,也就在近些时候。” 傅杰生道:“你且说说。” 范德龙道:“是这样的,数月前,门内来了位老者,从金银花待他的态度来看,这老家伙定不简单。不过范某得出的不简单,却与金银花对他客气的态度,无甚关系。那日,范某也在场,这老家伙只随意看了老子一眼,就让老子血气翻涌,心生恐惧,我也说不出那种感觉,到底是怎样一种情绪,就像被一只猛虎、一条毒蛇盯着一样。” 傅杰生道:“你还怕猛虎?” 对这家伙,范德龙可不大感冒,怒道:“比喻,比喻知道吗?” 待平复心情后,范德龙接着道:“那时的自己,也如一只大白兔、、、” 傅杰生“呸”的一声,道:“范兄,兔兔那么可爱,你何德何能?” 范德龙吼道:“比喻,比喻知道吗?老子喜欢这样的比喻,你不爱听,就滚开点。” 也不知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真心如此,趁这次机会,喷了傅杰生一脸口水。 孙思谬一个响头,落在傅杰生后脑勺上,道:“事不宜迟,不可再做耽搁。” 范德龙附和道:“就是。事情是发生在几天后,我们那仓库老管事,无缘无故暴毙在了仓库内。” 施一方不解道:“即是老,怎又与暴毙相关?” 范德龙不喜道:“范叔虽老,却也未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傅杰生道:“范叔?跟范兄你,有点关系。” 范德龙道:“当然,范叔乃在下远房叔父,范某能立身于九毒门,就是范叔的关系,不然范某也不用搭线其他长老。” 傅杰生道:“我想以范兄的性子,这样一事,定是迁怒到了新任的药库管事身上。” 范德龙道:“当然,杀叔之仇,可非小事。” 傅杰生不屑道:“得了。然后呢?” 范德龙道:“然后范某就邀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再寻一个月黑风高夜,准备为叔父报仇。” 傅杰生道:“你就这么确定,那新任药库管事,便是你的杀叔仇人?” 范德龙道:“不是他,还能是谁,在其他门派不知道,但在九毒门,你要是能杀了你的头儿,明面上不好说,暗地里,门内之人不仅不会怪你,还会高看你一分,说不得还会引来金银花的赏识,因此提拔你。” 傅杰生道:“就因为那次,你就吓破了胆?” 范德龙道:“不瞒各位,范某与一群朋友,真有这样的感觉,至今想来,尚还心有余悸,当时正值深夜时分,我等就开始了行动,对于新任仓管,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但立马就知道了,只因我等一潜入仓库,那个眼神,就让范某至今难忘。” 傅杰生道:“一个眼神?” 范德龙道:“说来也不怕诸位笑话,不错,就是一个眼神,一个眼神直接让范某腿软。” 傅杰生道:“这么厉害?” 范德龙道:“可不是如此。” 傅杰生道:“你在跟我说神话故事?” 范德龙不快道:“说你大爷。” 傅杰生道:“传言九毒门的手段,千奇百怪,其中尤以吹牛最为杰出,范兄不想去药库,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未免也太精彩了些。” 范德龙怒道:“我编你大爷,范某所说,可对天发誓。” 傅杰生也不想再听他言,拉着他手,不由分说,道:“走,傅某倒想去看看你口中所谓的神仙。” 挣脱开傅杰生,范德龙道:“要去你去,反正范某不去,也不敢去。” 傅杰生道:“傅某倒是想去,但九毒门,傅某却不熟。” 丁春生道:“是啊,范大侠,这里你最为熟络,还得劳烦你跑一趟” 范德龙道:“范某都说了,那人面目可憎,凶神恶煞,反正我是不敢去的,要去你自己去。” 烟雾缭绕,若非目明,数米外的人和物,看的都很模糊。 刚好,数米外,模糊中,行来一位老者,行的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相貌清癯,仙风道骨,只见他道:“你说的,好像是我。” 上面说了,仙风道骨,但上上面又说了,面目可憎,凶神恶煞,谁说的,范德龙说的,那么这样的“好像是我”,就好像有些矛盾。 不矛盾,从范德龙睁的老大,且恐惧的眼中,这仙风道骨的老者,看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凶神恶煞,面目可憎。 所以他的话语,已然有些哆嗦,亦有些打胡乱说,只见他道:“你怎么来的?” 老者皱眉道:“自然是走来的。” 范德龙警惕道:“你来这里干嘛?” 老者道:“老夫来这里,与你有何关系?” 范德龙一愣,转而大喜,单手伸出,捏个兰花指,在老者衣袖上一拂,道:“早说嘛,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似是见不得他如此,老者一巴掌,便抽在他大脸上,还朝地上一吐,一口老痰,也瞬间毁了他仙风道骨的形象,并道:“你是那搅屎棍,老夫可不是,记清楚喽。” 经这一巴掌,范德龙虽不如之前高兴,但也不再那么心悸,道:“既不是为范某来,那你来干什么?” 老者衣袖一挥,场中,空地上,便出现了一座山,一座由草药堆成的药山,道:“那些年轻人都如此拼命,老夫也不能落了下风。” 范德龙狐疑道:“你这老头,有这么好心?” 又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许是嫌脏,就着这一巴掌,老者在他衣服上一擦,道:“老夫什么时候不好心了?” 受了一巴掌,范德龙极度委屈,然后摸向自己屁股,怒道:“你这老货,用火麻塞老子屁眼儿时,可没有如此神圣。” 有人会问,什么是火麻,但在场诸人,却不会问,只因他们都是医师,知道什么是火麻,自然也就知道,火麻上身,奇痒无比的功效,所以,他们只会笑,特别是傅杰生,眼泪都快笑出来,不知道的,根本联想不到他是中毒之身。 回头一想,心中又是一紧,那玩意儿塞到哪里,不用想也知道什么效果,作为一名医师,也极为好奇,便问道:“那范兄是怎么痊愈的呢?” 于这样一事,范德龙想必一生都不想再提起,淡淡道:“傅兄要是真的好奇,大可自己用那玩意儿试试。” 傅杰生道:“傅某倒是想,只是有了一个先例,又何须自己亲力亲为,你说是也不是?” 范德龙道:“有些事情,自己不去做,又怎能做到感同身受。” 说到这,流下两行清泪,想必这样一事,他是真的感同身受。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人间万象 生起了火,犹如在家中做饭。 只是落霞大殿不是厨房,更不是他们家里的厨房,但一众医师可不会管这些,当然,他们不是做饭,而是炼丹,炼丹救人。 佛门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场间倒下者,何止一人,数十上百,这样一事做来,定是非常有意义。 数十人开炉的盛况,较之当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在炼丹的过程中,依旧有人倒下,但众人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许是在他们眼中,手中的丹炉,比其他事都要紧要的多。 泪水湿润了眼眶,让丹炉看去,也模糊不少,衣袖轻轻一带,就拭去掉那些眼泪,也拭掉了一些过往,然后睁大眼睛,继续盯着身前丹炉。 再说崔少爷,这家伙就是与人斗法,都要一个舒适的位置,如今大殿上能坐人的,唯有长桌前方,那把椅子,而他,就在上面。 胡桃花脸色难看,不时看向崔少爷,不时瞥向黄管家,除了难看,脸上还极度憋屈。 她的憋屈,也不会好看。当然,对有些人而言,什么表情放在她脸上,都不会好看。 正如此时此刻,胡桃花看崔少爷,也如此时此刻,崔少爷看胡桃花,互不顺眼。 在崔少爷看来,他的风流人生中,就没玩过这么丑的。而胡桃花,同样如此,她人生中的面首,也没有崔少爷这样难看的。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镜子,亦或能不能撒泡尿,好好的照照自己,但以两人的性子,就是如此做了,也不会有任何改观。 他们虽有许多不同,但就自信、自我、自负而言,他们是相通的。当然,还有他们的风流。 崔少爷时常出入风月场所,而胡桃花,一直就在风月场所,那他们的打斗,就少不了一些调笑,就算这些调笑,看去毫无营养,也最是无趣,但就两位当事人来说,却有趣极了,甚至比起他们手上的招式,都更加有趣。 真可谓是酒逢知己,棋逢对手。只不过这样,似让漂亮的落霞大殿,蒙了尘,红尘。恍惚间,将人带到了烟花柳巷。 胡桃花好似被人缚住了手脚,但以崔少爷如今的修为,也拿她没辙。 他时常自诩天才,却不似沈公子和李知焉那样,可以越阶杀人,就是李知焉,也有一些运气成分。 沈公子不同,剑冢的刻苦,足以让他比一般少年多出许多时间,这话听来,有些不通,但一想,又不无道理,就普通少年而言,一天能有五个时辰用来做正事,就已是很不错,剑冢不同,他们除了睡,好像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做了正事,就是这睡,也不能说他太过正经。所以越阶杀人,理所当然。 只是沈公子的理所当然,让对面的阎竹青看来,便有些匪夷所思,难道这家伙也与沈公子一样,如此刻苦? 不然哪来实力,在沈公子剑下撑如此之久。 倒也是,无人知道阎竹青的刻苦,也无人知道阎竹青的放浪,他如今的实力,就只能证明前一种。天赋相同的情况下,他与沈公子同样刻苦。 刀光剑影,残影闪烁,片刻间,落霞大殿又变作了一间铁匠铺,铁器相交,叮当响个不停。 此时的李知焉,已将九毒大阵逼到了墙角,那墙角前方,正是金银花。 只见他衣衫,处处鲜红,也因此,让他胆寒不已。李知焉之威,就算没亲眼见过,但只要耳朵好使,就一定听过,不说远了,就说最近那藏山一役,在宣和殿和绣衣坊的联合追捕下,居然凭一己之力,连杀道盟几大高手,这几人中,还有一位是道盟六大巨头之一的何豪珅,怎不让人心惧,怎不让人惶恐。 心里虽惧,但死鸭子终是嘴硬,只见他道:“李知焉,可知我九毒门已投到云霄城下,若你杀了我,定会引来云霄城的追杀。” 李知焉一愣,皱眉道:“那他们为何还不来?” 金银花也是一愣,道:“哪里不就是?” 李知焉道:“只有这些吗?” 金银花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此时气血翻涌,想必与李知焉聊过天的人,都会有这种被堵得慌的感受。 在李知焉看来,倒是没有其他意思,你说有云霄城的人前来助拳,那为何至今未见?这是一个问题,对于“只有这些”,他是真觉得少,毕竟在他的亡命生涯中,这样的阵容,的确寒碜,试想,道盟哪次不是兴师动众,动辄数百上千人,甚至出动几大军镇。 “小女子来晚了,公子莫怪。” 人未至,声音已至,大殿后方,行出一女子来,女子身材高挑,生的楚楚动人。 不过只一眼,你就会在确定了她的美丽后,望向她美丽的胸前,女子很瘦弱,但那一片,却极为丰腴。 李知焉倒是个怪人,他没有如金银花等人一样,望着那片丰腴,而是望着女子眼睛,道:“你是?” 女子道:“花梦来。” 李知焉认真道:“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花梦来道:“除了你父母,天下没有一开始就认识的。” 李知焉道:“那倒是,你要认识我?” 花梦来道:“小女子来此,便是要见一见名动天下的李公子。” 李知焉道:“现在你见到了,然后呢?” 花梦来道:“问公子几个问题。” 李知焉道:“你说。” 花梦来道:“像公子这等人物,会喜欢我吗?” 李知焉一愣,这种问题对他而言,也简单,也复杂,但从一位陌生女子口中问出,那么就很简单,他只奇怪,一位女子才刚见面,就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会不会有些不妥,故道:“会。” 花梦来酥胸一挺,更是雄伟,咯咯一笑,道:“是因为小女子的身材吗?” 九毒门弟子两眼放光,哈喇子流下一地,却也不答话,在一旁点头不已。 李知焉道:“不是。” 花梦来道:“小女子自信样貌不错,难道是相貌?” 李知焉道:“不是。” 花梦来皱眉道:“小女子也擅琴棋书画,但我绝不相信,你会第一次见面,就因为这个喜欢我,所以,你的喜欢,是什么呢?” 李知焉道:“你看上去还不错。” 花梦来嫣然一笑,道:“终究是少年郎,死要面子,那你说,我哪儿不错。” 李知焉道:“你眼睛不错。” 花梦来疑惑道:“眼睛?我眼睛很漂亮吗?” 李知焉道:“对,你眼睛深处,有善良。” 轮到花梦来一愣,她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自嘲一笑,道:“李公子,你的回答,我很喜欢,讨好本姑娘的话很多,但还从未说过我善良的。” 李知焉道:“为何?” 花梦来道:“只因小女子要杀人的,且还杀了不少。” 李知焉哦的一声,不以为意,道:“我不知别人如何回答,但你问的是我,所以,这就是我的答案。” 花梦来道:“有趣,有趣的紧,你怎知我善良,你要清楚,小女子来,是来取你性命的。” 李知焉不解道:“为何?” 花梦来一笑,道:“难道你不知,所有的冠冕堂皇,最终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道盟追杀你,难道不是为了那晋入圣人境的秘密,而小女子,对那个境界同样很向往。” 李知焉道:“你们要那么高的修为来干嘛?” 花梦来道:“杀人。” 李知焉道:“杀谁?” 花梦来道:“该杀之人。” 李知焉道:“谁该杀?” 花梦来道:“自然是小女子的仇人。” 李知焉道:“为了杀一些该杀之人,就要连累一些不该杀之人,这样,我总感觉哪儿不对。” 花梦来道:“自然不对,世间之事,之人,本就不是全对的,人们做的,无非是自己认为对的而已。” 李知焉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认为来杀我之事是对的,那么尽可自便。” 见李知焉气定神闲,花梦来笑道:“这件事不急,第一,小女子也没把握能杀了你,第二,就在刚才,小女子突然有那么一点欣赏于你。” 李知焉道:“你不来杀我?那你来做什么?” 花梦来道:“看看你,正如那边那个老头儿。” 说到这,食指一引,便将李知焉的视线,引到了那仙风道骨的老者处,只见老者半坐在长桌上,双手环抱,左脚叠在右脚上,看去极度惬意。 见李知焉看来,笑的皱纹都开了花,然后单手向前,左右挥动,如旌旗迎风招展,道:“嗨!” 李知焉先是一愣,然后一蹦,如同一个孩子,见到自己从远方归来的父母。 只是这孩子,不是普通孩子,人家这数十米距离,需要蹦十几下,而他,一下就蹦了过来,拉着老者的手,晃动不已,晃的老者七晕八素,才道:“师父,你怎的在这里?” 第三百六十五章 爱与不爱 此情此景,让紧张的落霞大殿,也多了一丝欢愉,相见时难别亦难,这话固然不错,但相见突然变得简单,简单到一个蓦然回首,一个回眸,一个抬眼,那想见之人就在面前,那么这件事,就怎么也得庆祝一番,说不得要喝个酩酊大醉,才不至于冷落了这次相见。 对此,众人在会心一笑后,亦变得目瞪口呆,崔少爷还好,特别是西北之人及九毒门弟子,他们听来的李知焉,可与现在的李知焉大相径庭,就是那花梦来,也是一愣,让呆滞的美,冻在了某一刻。 九毒门弟子处。 “传言这李知焉,乃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难道传言是假的?” “都说了是传言,自然就不如亲见。”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亲见,又怎知他不是骗你的,不要以为这煞星如今一副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就不杀人的。” “不错,他现在,可以伪装成任何善良,他杀的那些人,可是真的。” “反正我就觉得他不错。” “他不错?你倒是可以追随于他。” 此言一出,九毒门的嘈杂声,立马归于沉寂,只因这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怒气冲冲的金银花。 倒也是,任谁被人打的这么惨,都不会有好脾气。任谁被属下出卖,都不会气定神闲,正如前方,那出卖他的老者。 不错,他的心很疼,老者初来九毒门时,他就感觉到了老者的不凡,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好酒好菜好招待,哪一样不是事必躬亲,无微不至。 不说这些苦劳,就说那一声声真挚又饱含感情的前辈,也喊的快把自己变成了孙子,毕竟在西北之地,能让他金银花如此卑微的,可不多。 如今这老家伙,眼睛可真白,与那狼崽子一般,俗称白眼狼,吃他的,穿他的,却与李知焉如此熟稔,如此亲昵,也定要知道,自己这身惨样儿,就是那李知焉弄的。 所以,他很是生气,生气的吼道:“老家伙,他是你徒弟?” 声音很大,也打断了俩师徒的叙旧,老者淡然道:“自然。” 金银花道:“那你可知,今日他搅乱我九毒门盛会,打伤我九毒门弟子。” 老者环视一周,道:“现在知道了。” 金银花道:“这些时日,金某待你如何?” 老者道:“不错。” 金银花道:“既是如此,你当如何向金某交代。” 老者道:“赔偿?” 金银花道:“自然要赔偿,若能清理门户,就最好。” 花梦来咯咯一笑,道:“金门主,你到底想说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金银花刚欲大怒,见说话者是花梦来,也有些不明就里,道:“花门主,这是我九毒门之事,希望您不要插手。” 花梦来笑意仍在,眼泛戏谑看向他,道:“你知道老先生的徒弟是李知焉,怎么就不知道,李知焉的师父是谁?” 都说愤怒会让智商变为零,经花梦来这么一提醒,金银花瞬间就不怒了,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不仅不愤怒,还更加恐惧,恐惧中,还略带些尴尬,不错,李知焉的师父是谁?想必修行界人士都知道,只因他与李知焉的名动天下,同样名动天下。 老者正是许久未见的书圣,林逋隐。 只不过这名震天下的书圣,如今被李知焉摇的七晕八素,自也不会去揣摩金银花的心思,也因李知焉的摇晃,消磨了一些见面时的感动,笑道:“知焉,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 李知焉不置可否,只嘿嘿直笑,与街上走丢的孩童,再次见到父母时,别无两样。 林逋隐抬手,整理起李知焉因为打斗弄皱了的衣衫,道:“你来此作甚?” 李知焉道:“帮史姑娘打探一个人。” 然后李知焉便将史青玉之事,复述了一遍。 林逋隐付之一叹,道:“真是痴儿,你回去告诉她,不用打探了,他要寻的人,已经死了。” 李知焉道:“师父,您怎么知道?” 林逋隐道:“有些人,不用寻的,若他没死,又真想见她,自然会去找她的。” 李知焉道:“有道理,那师父,你在此做什么?” 林逋隐道:“与你一样,寻人。” 李知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走。” 林逋隐道:“为何?” 李知焉道:“你不是说,他要见你,自然会去找你,又何必寻。” 林逋隐道:“虽然我们都是寻人,有可能寻的,还是同一人,但我与她,可不相同。” 李知焉道:“有何不同?” 林逋隐道:“她也许想问那人爱与不爱,而老夫,却想问那人为什么?” 李知焉道:“这又有什么不同?” 林逋隐道:“因为前者,时间久了,那时间就可作答,而后者,却要本人当面作答。” 李知焉听的云里雾里,道:“当面问,这我知道,但为何爱与不爱,时间久了就可作答?” 林逋隐虽然学富五车,但终究、依旧是个老光棍,于这样的问题,也感到头大,但不能在徒弟面前露怯,便故作深沉道:“当你再年长几岁,或许就能知道,有些人生,是需要自己去感悟的,就算是师父,也教不了你。” 李知焉紧盯着他故作深沉的眼睛,直到看得他转过头去,才淡淡道:“师父,你应该也不知道。” 避开他灼热眼神后,林逋隐闪烁其词,道:“师父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没经历过,怎么可能不知情爱之事。” 李知焉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 林逋隐咳嗽一声,他可以解析这世间最高深的诡辩之术,但就是回答不了这个事情,嗫嚅道:“知知焉,你还小,当下应以修行为主,脑子里不要老是想着那些情情爱爱的,让人以为你是登徒子,因此误了前程。” “前程?还想谈前程,你们这些人,都跟金某一并下地狱。” 再看时,金银花已然不见,唯独留下这么一句话,回荡在大殿内。 而落霞大殿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毒雾浓稠如雨,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滋滋作响。 毒雾从外向内,贯入大殿内,引得一阵剧烈咳嗽,咳嗽后,就是一些九毒门弟子,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而未倒下的,则是一脸惶恐,全因这样的毒,连他们都不知道,而这样的毒,又极度猛烈,自己一等人虽未倒下,却也极度难受,故此,有告饶的,有谩骂的。 不管是告饶,还是谩骂,都只针对一人,那就是金银花,奈何金银花留下的,只是一连串冷笑,与毒雾一道,在大殿中回荡。 花梦来道:“金门主,你这是何意?” 金银花道:“何意?自是杀了你等。” 数场打斗,再难继续,各自退到一边,阎竹青笑意依旧,道:“杀了我等,就不怕上教追责?” 金银花道:“金某的确害怕,不过一人长期处于害怕中,就会做出一些理智却又不大理智的事情来。” 阎竹青道:“此话怎讲?” 金银花道:“理智的事情,自是选择两个,或者多个上教,不理智嘛,同样是如此,反正怎样,都只能过着如履薄冰,刀口舔血的生活。” 花梦来道:“我云霄城待你,可是不错。” 金银花道:“的确不错,金某有今时今日,的确仰仗云霄城的拔擢,但金某也因此受尽屈辱,想我堂堂九毒门门主,破空境后期的大境界高手,却要对你等低三下四,每每想来,都让金某很是不爽。” 阎竹青道:“所以为了抹去这段不光彩的记忆,你就要杀了我等?你就不怕我云霄城满世界追杀你吗?” 金银花道:“怎么不怕,刚也说了,金某太多怕的了,不说云霄城,就是刚刚听到林逋隐老先生大名时,也让金某四肢哆嗦,但那又如何,云霄城势大,还能大过道盟?林老先生这个萎圣人境,唯一的徒弟还不是被道盟满世界追杀。” 胡桃花道:“原来你是道盟的人。” 金银花道:“错,金某不是道盟的人,也不是云霄城之人,金某永远只属于自己,只是金某需要成为道盟的人时,那就是道盟,金某需要成为云霄城之人时,那金某就是云霄城。” 花梦来道:“道理,也说得过去,小女子不明白的是,你为何选择此时此刻?” 金银花道:“不选择此时此刻,难道要被你等按在案板上才反抗?” 花梦来道:“此话怎讲?” 金银花道:“花门主,你就不要装好人了,花某也有一定渠道,并知道了这次,云霄城要取金某而代之,就算这消息不准,那林逋隐两师徒也不会放过在下,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你们一并下地狱去。若是有幸,金某倒想看看你罗裙后,当然,你还活着的情况下。” 话语中,还能听到这厮咽口水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六章 深明大义 落霞大殿,声音久久回荡,正如金银花的嚣张,恣意其间。 花梦来冷冷道:“可真是好胆,不过本座要告诉你,那样的话,可是会要命的。” 金银花大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金某只希望花门主反抗的不要太激烈,金某可是很喜欢逆来顺受。” 花梦来冷哼一声,便不再答话。 胡桃花道:“金门主,老娘倒是小觑了你。” 金银花道:“三娘子,一个人被吓久了,就会有比天还大的胆量,不信你可以试试。” 胡桃花道:“好一个墙头草,你以为凭这些破毒雾,就能拦我们于此?” 金银花道:“金某之毒,是不是破毒雾,你为何不自己去试试?” 胡桃花道:“你以为本会长不敢?” 金银花冷笑道:“自便。” 胡桃花鼻孔出气,一跃,便出了落霞大殿,配合她华丽的衣衫,身法极度写意。 只一瞬,胡桃花又狼狈的滚了进来,与之前的写意,就是天差地别。 此事,也让场中人明白,一毒未平,一毒又起,若连胡桃花这样的人物都不能逃出聚宝谷,那么自己一等人,定会丧命于此,特别是九毒门弟子,眼中的绝望,也变成了各种谩骂和告饶。 与九毒门弟子不同,忽然响起一片掌声,看去欢欣鼓舞,就在长桌后方,一众医师,弹冠相庆。 只不过场间冷冷的眼神,若一盆冷水,熄灭了他们的高兴劲儿,亦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想必对场间之事不甚了解,施一方环顾一圈,然后将眼神落在林逋隐身上,小心翼翼道:“老先生,你送来的药草,助我们破了无影羽之毒。” 林逋隐道:“所以呢?” 丁春生指着地上,那倒下的一片,道:“所以还请老先生示下,是不是要救下这些人。” 林逋隐道:“自然,不然忙活那么半天干嘛,只不过” 玉潭子道:“只不过什么?” 林逋隐道:“只不过你将他们救起,他们不一定会卖你好。” 施一方道:“无妨,我等只为救人,不需被救之人心存感念。” 林逋隐道:“那你们自便。” 不时,场间便复站起数人来,有茫然不知所措的,有惊骇莫名的,有悔恨懊恼的,特别是在了解了当下情况后,又重新瘫倒在地,心想还不如不起来,这样的折磨,比刺上一剑还要来的痛。 况且金门主与他们无冤无仇,也答应要放了他们,对医师的相救,就变的很没必要,且多余。一众解毒的富商,竟如此想着。 此举乃是多余,那施一方等人,也就不会迎来好脸色,不过在想通了许多事后,他们也不会介意。 自然不会介意,一众药师,又围在一起,开始了讨论,根本不看场中的剑拔弩张。 虽不看场间,但却心系场间,聚宝谷涌来的毒,被几位高手拦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解药,才能让这些人安然离开这里。 李知焉散开场域,将身后一等人笼罩在内,不过对毒雾,却并不是很有效。 毒雾穿域而来,李知焉又只得耗费内力驱赶出去,他也想过,凭此出得谷去,但刚说出,就被林逋隐否了去,并道:“知焉,你看外面,这毒雾已浓郁如水滴,此番出去,消耗的内力定是这里的数倍不止,凭你如今的内力,能走到谷口吗?” 范德龙道:“公子,从落霞大殿去招财口,至少有几里路程,你一个人出去,倒也无妨,若要照顾我们这些人,便会有点困难,况且我有大男子主义,也不需,也不想他人照料。” 傅杰生道:“范兄真是深明大义,不过回头一想,要是范兄能再深明大义一点,可能会更好些。” 范德龙挺起胸膛,慷概激昂,道:“傅兄但说无妨。” 傅杰生道:“若解毒之法行不通,那最好的,就是解决使毒之人,而使毒之人,现在定是隐匿在我们身周。” 范德龙疑惑道:“傅兄所说,与范某有何关系?” 傅杰生道:“自然有关系,你说场间,金银花最恨之人是谁?” 范德龙心里一咯噔,嘴硬道:“金门主要杀的,自是那些令他感到屈辱之人,他刚才不是也说了?” 傅杰生道:“范兄莫不是忘了,屈辱,不仅仅是居高临下的傲慢,还有那不足挂齿、区区蝼蚁的背叛。于情于理,范兄你当之无愧。” 范德龙讪讪道:“金门主那样的人物,怎会对我这种蝼蚁上心。” 傅杰生道:“恰恰是蝼蚁,才能真正意义上激怒巨龙。” 范德龙道:“但巨龙更容易激怒蝼蚁,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而已。” 傅杰生道:“你想说金门主也是蝼蚁吗?” 范德龙脑袋摇的似拨浪鼓,连忙解释道:“不不不” 隐在暗处的金银花,似是能看清场间一举一动,此时大怒道:“不要争论了,老子最想杀的,就是你,范德龙。” 这声厉斥,在落霞大殿,久久不散,也让范德龙的脸,刷的一阵白,刷的,又一阵青。 在确定自己身处李知焉场域后,脸色终是缓和过来,靠着李知焉臂膀,说不出的小鸟依人,还眨巴着眼睛,向四处张望。 不说他是男的,就是女儿身,这副尊容也会让人受不了,何况这样子,还带有浓郁的挑衅意味,那他的仇人,则更加受不了。 金银花与他有仇?何止有仇,恨不得手刃了这厮,在见到这家伙如此模样后,简直可说怒不可遏。 怒不可遏,便要用些手段,来宣泄下自己的怒火,他的手段也简单,一条毒雾组成的怒龙,带着他的怒意,从落霞大殿外,直冲而来,也直接撞在李知焉的场域上。 撞的李知焉眉头一皱,这样的手段对他而言,无甚效果。 但无甚效果,不代表一点效果都没有,也就是说,有那么一点点,在毒龙未建功后,又来了三条。依旧如之前一样,无甚效果。 对其他人而言,就有了许多效果,随着毒龙的到来,落霞大殿内的毒雾,因此浓郁不少,就是沈公子等人阻隔着毒龙的进入,也无济于事。 毒龙实在太多,不仅从大门入,还有从门窗进入,也有从琉璃瓦、缝隙处闯入,由小变大,再由少变多。 那些刚解毒站起的富商,因为没有挤进李知焉的场域,又直直的倒了下去,倒下的同时,还带着对那群医师的嘲弄。大意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李知焉场域外,数十道毒龙呼啸,且这样的毒龙,源源不断,与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感,让李知焉眉头一皱,他有自信胜过金银花,但对金银花操控的毒龙,却是毫无办法,全因此地,可算金银花的天时地利。 “谁他妈踹我的?” 场域外,忽然多了一人,如此粗鄙,不是范德龙,还能是谁? 只是这样粗鄙之人,好像被人卑鄙的使了阴招,让他大为光火,但见头顶毒龙呼啸后,又马上朝李知焉的场域内挤,只是怎么挤,都不能如他的愿,就像躺在地上,那马员外翻的白眼,无不嘲讽着他,“要是真有那么容易,我能躺在这里?” 他试图用强,比起那些废物,他尚有些许武艺,在看到李知焉冷厉的眼神后,又收起这番想法,只得在场域外,骂咧不已。 直到骂得毒龙向他扑来,才收起口中的脏话,向毒龙骂去。 只是不骂还好,一骂,场间的毒龙均向他扑来,吓的他两腿打颤,强提起心神,朝大腿一掐,一蹬,闪避开来。 也就在此时,眼泪都急了出来,看去尤为可怜,立马将这样的可怜,望向李知焉,希冀这煞星能出手救下自己。 李知焉根本就不看他,他便认为角度没调好,又一个闪避时,就将他那副尊容,送到了李知焉前方,想不看都难。 不过这样,却只看到幸灾乐祸,比如那孙思谬的,比如那些,曾为同门的九毒门弟子的,当然,还有那最可恶之妇科大夫的。 忽然间,一下恍然,吼道:“傅杰生,是你踹我的!” 傅杰生道:“范兄,我见你在深明大义上,颇多犹豫,傅某就想帮你一把。” 范德龙道:“我帮你大爷,我操你祖宗十八” “代”字还未出口,毒龙又至,急忙闪开,这厮也是发了狠,抬首向屋顶房梁,吼道:“我也操你” 刚欲大骂出口,立马闭口不言。 金银花道:“你最好将话说完,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范德龙道:“你的祖宗,范某偏不操。” 金银花噗嗤一声,也不知是被这家伙逗笑,还是在喷血。 不过任谁被这么说,都怕只会是后者,金银花同样吼道:“你这个叛徒,老子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两个叛徒 叛徒,放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会讨人喜,更何况,还是两个叛徒,两个互相瞧不上眼的叛徒。 当然,叛徒也会不一样的,有些叛徒如巨龙,有些叛徒如蝼蚁,对于自诩巨龙的叛徒而言,那蝼蚁加叛徒身份的范德龙,就会咬牙切齿,深入骨髓,恨得。 范德龙几次避开金银花的毒龙,已是满头大汗,他是叛徒,自然也知道同为叛徒的金银花,不会放过他。 他又很是心惧,只因他同样知道,金银花很强,且他还知道,场中没人会帮他,只因他,不仅令同为叛徒的金银花讨厌,还令全场人讨厌。 所以此刻,他不仅恨全场人,还恨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失败。 念及于此,忽就被一道清脆女音打破。如万花绽放,如清泉甘冽,如百鸟吟唱。 “范大哥哥,小心。” 毒龙怒气冲天,向他低掠而来,刮起一些残碎木屑,也灼碎他的衣袖腰间,并灼伤他的手臂大腿,毒气并由点到面,向周身蔓延。 没有想象中的大惊,也没有想象中的面色难看,此时的范德龙,和煦一笑,向小姑娘孙漫星一眼,并认真道:“谢谢!” 继而转首向屋顶,道:“金门主,听到了吗?” 金银花道:“听到什么?” 范德龙得意道:“同为叛徒,而我,却有人关心。” 金银花道:“有意思吗?” 范德龙道:“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只因如此,我寻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金银花冷哼道:“你以为今日你有活下去的机会?不说你,这些人中,除了林老先生不可测外,都得死,只因这里之毒,金某曾真正测试过,也曾杀过许多高手,你们现在用来护体的内力,根本撑不了你们离开这里。就是金某不动手,你们也只得乖乖的,跟老子束手就擒。” 范德龙冷笑道:“金银花,我想你错了,我说的活下去,并不是苟活于世,而是” 金银花不耐烦道:“老子还不需你来说教,你算什么东西?” 范德龙道:“你不喜欢?” 金银花道:“你他妈再废话,信不信老子连个全尸都不给你留。” 范德龙道:“小金子,我们都是毒佬,也通一些药理,火气这么大,会伤肝啊。” 说到这,一个驴打滚,躲过毒龙,脸色苍白,但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分毫,只因孙漫星的担忧,让他必须如此,便继续道:“小金子,你这那算毒龙,在范某看来,毒虫还差不多,与你那话儿,倒是有的一比。” 毒龙呼啸,范德龙连滚带爬,说不出的狼狈,但脸上的笑意,始终存在,就像孙漫星脸上的担忧。也像他满口的污言秽语,从场中传来。 孙漫星担忧神色愈浓,举目向李知焉,道:“大哥哥,要不” 傅杰生道:“小师姐,你还年幼,不用为这厮担心,看他这样子,定还有余力,现在关键的,是靠这厮寻出金银花的真实所在。” 见孙漫星望来,李知焉一笑,左手搭在她小脑袋上,并道:“这金银花对场间事了如指掌,定就在此间,只是在什么地方,还需有人激他出来,范兄若有危险,大哥哥定会去救他的。” 崔少爷也在此时,退到李知焉场域内,对此啧啧称奇的同时,却也对着场域外,那衣衫不整的三娘子戏谑道:“臭娘们儿,你们曾也算同伙儿,可知道一些金银花的手段?” 胡桃花愤懑道:“小兔崽子,老娘与这叛徒不熟,若你有疑惑,大可自个儿去问他。” 正说到这,落霞大殿上方,有物自房梁落下,且还不少,如灰尘,亦如瓦片,让众人一惊,抬首相望,心想这里虽有打斗,但还未触及大殿根本,怎会如此? 看其样子,好像屋顶还有伸缩之怪感,如同一人之腹腔。 “你这叛徒,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你父亲知道,你母亲可知道,你叛变之事,他们有同意过你如此做吗?” 如果一个叛徒,被另一个叛徒如此说教,任谁都会忍不住掐死对方。范德龙此刻,就是金银花最想掐死的那位。 气炸了,无非就是如此,如同这落霞大殿的四面八方。 在范德龙的污言秽语中,落霞大殿如活物般,情绪起伏,亦随之波动,也随之蠕动。 场间均是修行界的翘楚,一下醒悟过来,数道剑鸣,沿四面八方,朝大殿四周而去。 金银花方知中计,但为时已晚。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在聚宝谷内回荡,显得极为诡异。 顶着毒液,众人已到了大殿外,对此,李知焉大感内力消耗之巨。 不过此时众人之目光,却紧盯着落霞大殿本身,只因这物,不再是大殿,也非毒库,而是金银花。 这样说来,的确有些诡谲,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如今的落霞大殿,若一只洪荒巨兽,也如一只蟾蜍。 两者一结合,就如一只巨大的洪荒蟾蜍,就在刚才,众人所处之地,就是蟾蜍的肚腹内。 至于为何说这巨大的蟾蜍,乃是金银花,全因这巨大的蟾蜍,就是金银花的神通所幻化。 想必伤势不轻,金银花咳嗽一声后,在蟾蜍的大嘴里,传来了金银花的话语,只见他道:“被你们知道金某的功法又何妨,没有我肚中落霞大殿的守护,你们只会死的更快,特别是范德龙” 说到这,忽转冷厉,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不,金某不能让你就这样死掉,金某定要你好好活着。” 此时的范德龙,俨然已躺在李知焉的场域内,与大山一般的蟾蜍相比,看去渺小无比。 对于大蟾蜍的威胁,这厮还是朝地上一呸,颇有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架势,也不搭理他,因为他知道,他的使命已完成,正享受小姑娘孙漫星的包扎与伺候。 聚宝谷,毒雾弥漫,恍如一片毒海,而金银花幻化的蟾蜍,恍如这片毒海中的深渊巨兽,而在巨兽下方,则有数千只待宰的小鱼。 独独奇怪,有数只小鱼,面对这巨兽,非但毫无惧意,还拔出了手中兵器,向巨大蟾蜍而来。 有了这些刀剑,李知焉的剑,便不用再出,他倒不担心这些人解决不了这只巨大蟾蜍。 他担忧的,是他们解决的不够快。 他还担忧的,是他们就算解决了蟾蜍,这毒雾依然不消散,到时这些人,依然离不开这里,而自己的内力,为了维持这片天地的清净,所剩只有十之三四。 解决的,的确够快,这家伙在几个回合不敌后,再次遁去。 此地,乃是龙潭虎穴,对众人而言,可如此说,对金银花而言,同样可如此说,唯一的不同,金银花是那龙虎而已,他可做到来去自如,但众人却因此损耗过巨,剑冢四子,花梦来,阎竹青,胡桃花,一个个脸色苍白。 对此,崔少爷却轻蔑一笑,道:“还自诩天才,高手,连一个金银花都抓不到,真是废物。” 受任何人嘲弄,都不想受这孙子嘲弄,特别是沈公子。 当然,还有阎竹青,这时连惯常的笑脸都不再有,那么就证明他是真的生气了,道:“崔少爷此等天才,缩在李兄场域内是怎么个事儿,要不,你来?” 崔少爷揎拳捋袖,道:“我想倒是想,只是” 刚说到这,便遂了他的愿,如范德龙一样,几个趔趄,被人踹到了场域外,引得场域内的九毒门弟子,一阵鼓掌,亦满含崇敬之色,心道:不愧是自己欣赏的少年郎。 “大伙儿说,世间最潇洒英俊的人是谁?” “崔少爷!” “大伙儿再说,世间最天才的人是谁?” “崔少爷!” 马屁如潮,滚滚而来,拍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崔少爷被人踹出,刚欲大怒,但作为一个天才,哪受得了这样狂热的崇拜,再加上这样的马屁。只得赶鸭子上架,抱拳道:“诸位抬爱,今日崔某必行天道,诛杀此獠,让他不能再为祸人间。” 这样的场面话,让遁在毒雾中的金银花很是不爽,道:“一个废物,也敢大言不惭,金某倒要看看,你如何替天行道,如何诛杀于我。” 怎么诛杀他?崔少爷并不知道,但男人吹牛这事,千万不要去戳破,就像此时此刻,崔少爷大怒道:“你他妈就仗着毒雾之利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金银花道:“这毒雾,的确是金某最大的保障,你,又能奈我何?” 崔少爷赌气道:“老子吸干你这劳什子毒雾,不就成了,还敢在少爷面前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金银花噗嗤一笑,道:“吸干?金某没听错?你以为这是你家燕窝粥?就算是燕窝粥,这里也非一碗,而是一锅,你吸的完吗?” 崔少爷懒得理他,只因他真的在这么做。 不过这样的做法,让他面部开始扭曲。 第三百六十八章 少年虚荣 这样的毒雾,崔少爷不是没吸过,相反,在幽冥域界时,他曾吸过不少,且丹田就因此产生了变化。 只不过已如此之久,每次摄入毒雾,还是会引得周身疼痛,对他这样的人而言,疼痛,是不可接受,是不可原谅的。 当然,在马屁的加持下,这样的疼痛,也会缓解不少,毕竟一个英雄,一个天才,一个帅哥,是不应该怕疼的。就像现在,九毒门口中那位集英雄、天才于一身的帅哥。 只见他身处毒雾中,淡定自若,气运丹田后,大口一吸,一尺见方的毒雾,就直接变成了毒液,引得九毒门弟子惊叹之余,连连鼓掌,随后又是一波彩虹屁。他们今日被金银花抛弃,本就如无根漂萍,见这少年不拘小节、视钱财如粪土,还与他们的功法相通,自然喜欢的紧。隐隐间,自心里找到了某种依托。 于不要钱的马屁,崔少爷自也欢喜的紧,这些镜花水月的东西,在以往可是要花钱买的。 如今的他,依旧贵为少爷,但与之前,还是有所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没有以前有钱了。 挺胸收腹,一吸,又是一大口到了嘴里,让除了九毒门弟子外的其他人,瞠目结舌,直呼诡异,心想这家伙到底是蠢,还是有种?这种毒不说吞入,就是沾染一点,也会引起不适,普通人更会溃烂化脓,毒发身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明证,没想到这家伙竟能鲸吞这么多。 于崔少爷而言,这的确是很有种之事,要不是那些家伙马屁不断,鼓掌不完,他早就退到李知焉场域内了。 他能吞下这些毒液,并将它移到自己丹田内,但这移动的过程,要经过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那可是不亚于抽筋剥皮之痛。 金银花隐在雾中,对此,也是一愣,心道:天下奇人异事,真是各色不一,这样一个废物,居然精通此道,好在聚宝谷之毒,犹如湖泊一般大小,凭这小子,还不能将它怎样。 许是被九毒门弟子夸上了天,崔少爷亦有些得意忘形,双手叉腰,抬首向天,学着范德龙的语气,道:“小金子,这样的少爷,可还满意?” “可还满意!” 回音袅袅,犹如古寺洪钟,敲响在聚宝谷内。 当然,这里不是寺庙,也就没有洪钟,只因这句,是由数百名九毒门弟子喊出来的。 隐在暗处的金银花,脸色铁青,将对崔少爷的仇恨度,调到了第二位。第一那位,想必在很长时间都无法撼动。只见他道:“臭小子,能吞下金某的青冥雾,不得不承认,你有一手,但我九毒门这青冥雾,如湖泊一般大小,岂是你能吞掉的。” 青面堂堂主,青安,与獠牙和穷凶,以及极恶四人,立于广场西边,一角落处,听此,道:“金门主,我们虽以毒为立教之本,但门规中,青某没记错的话,残害同门,必以死抵罪,今日种种,你还有脸说‘我九毒门’四字?” 金银花道:“青安,连你也要叛我?” 青安道:“门主,不是青某反叛你,而是你,反叛了我等,反叛了九毒门,你知道吗?” 金银花道:“哼!金某不如此做,一样不会有好下场,不说李知焉这煞星不会放过我,就是我们引以为依仗的云霄城,也不会放过我,只因金某得到消息,他们找到了更适合成为九毒门门主之人。” 青安道:“谁放出的消息?” 金银花道:“道盟。” 青安道:“门主,你全然忘了,你不是云霄城的门主,也不是道盟的门主,你是我九毒门的门主,难道云霄城要来换门主,我等就能遂了他们愿?你也清楚,这些那个不是跟了你数十年的兄弟姐妹,如今因为一个传言,就要对这些兄弟姐妹们下手,是不是挺让兄弟们心寒的?” 金银花道:“青安,你还是太年轻,对世间修为的理解,还是不够,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青安道:“青安虽然修为低微,但门内之事,却比门主明白,你这样,正好将九毒门推向了你的对面。” 金银花道:“能在数年间壮大九毒门,等此间事了,金某同样可以在几年间做到如此。” 青安道:“门主,难道你还不明白?那样的九毒门,还是九毒门吗?还是我们的九毒门吗?” 金银花大笑道:“老子可不管这些,对金某而言,只要我是门主,什么样的九毒门都行,唯有强大即可。” 青安皮包骨的脸上,更显萎靡,脸色也更青,道:“是青安错了,原来我认为的我们,一直都只是你,一个自私的你。” 金银花道:“自私?你们谁敢说自己不自私。” 青安道:“门主大人说的对,不过,这是青安最后唤你一次,门主大人。” 金银花道:“你要叛出九毒门?” 青安道:“你说的不错,人都是自私的,对没有青某一席之地的九毒门,青某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留下,与其说是反叛,倒不如说是退出。” 金银花道:“我劝你莫要如此。” 青安道:“为何?” 金银花道:“不说你们,连林老先生这种身具通天修为的,都被金某用毒雾困在此处,你以为你们能走出去,抑或退出去?” 言及于此,众人一下恍然,对啊,这里不还有一个神乎其神的圣人境吗? 或许实在受不了众人炙热的眼神,林逋隐老脸一红,咳嗽一声后,气定神闲道:“你以为你困住了老夫?你又怎知,不是老夫故意来体验俗世之困?想那世间之事,都有其自然规律,人为干扰,终究是有违天道,所以老夫今日,你们只需当一过客,一看客就好。” 李知焉就在其旁,又是那个直勾勾的眼神,直接向他送去,亦直接送入他心房,直到看得老家伙不敢对视,才道:“师父,你在撒谎。你是不是不行?” 林逋隐胡子一翘,道:“为师怎么就不爱与你说话呢?” 李知焉也不在意,就像知道师父是圣人境时,和他知道师父修为出了问题时一样,一样平静。 在他看来,不管是哪个修为阶段的师父,都没关系,师父本身未变,还是那个对自己不错的师父,仅这点,便已足够。 孙思谬道:“老先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施掌门他们在研制解药,想来,一时半刻也不能功成,你见多识广,可有法子李公子维持这样庞大的场域,并清除侵入场域内的毒雾,内力耗费颇巨,长此以往,定会内力枯竭而亡。” 林逋隐深邃一笑,意味深长,道:“不用急,答案定在那位身上,当然,你问了,他也定不会告诉你。” 说到这,食指一引,便指向崔少爷那位仆从,黄管家身上。 这一指,黄管家亦有感,回首来,点头一笑。 于两人的哑谜,众人更加云里雾里。 “好!” 掌声如雷,响彻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乃是某个城镇街头,有人在杂耍卖艺。 只是此处非人间,更像冥界,不说周边那巨量的毒雾,就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肉泥,烂骨,均不能让刚来此地之人,有个好心情,要是胆小的,还会恶心作呕。 那是怎样的人,才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给人送去温暖,送去好心情呢? 答案,就是崔少爷。 叫好声,不绝于耳,马屁也满天飞,全因崔少爷,几乎将广场上浓郁的毒雾,吸薄了一层。现在连他的饱嗝儿,都有人叫好,想着照这样下去,这聚宝谷的毒雾,也不是不可尽吞。 只是刚想到这,崔少爷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让他们下一次的叫好,戛然而止,欢笑声也因此被压抑掩盖,好似信仰崩塌了一般,一个个哭丧着脸。 当然,他们也不会跑过去,扶起崔少爷来,毕竟一出场域,便会要命。 没有行动上的支持,但精神上,却是绝对支持的,比如他们又从叫好声,变成了为崔少爷打气。 所以场间听到的,就变成了一声声“崔少爷,加油。” 你还别说,有些东西是有魔力的,比如崔少爷的虚荣心,再比如,崔少爷被满足的那颗虚荣心。 经这些家伙一番鼓舞后,青面的崔少爷,居然奇迹般的站了起来,并豪迈道:“我还要吸,吸十口,吸百口,千口,吸干你这青冥雾。” “好!” 又是一阵叫好声,这叫好声中,还带着些沙哑,九毒门弟子眼中泛泪,心中直呼道:什么是英雄,这不就是。 或许实在受不了这群白痴,又或者怕崔少爷这稀奇古怪的吞毒之功,金银花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方,只见他道:“你们这群杂碎,再逼逼叨叨,本门主剁了你们。” 第三百六十九章 乡间趣事 就在聚宝谷相持不下之际,大陆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只因传言说,有魔族重临人间。 又万幸,这魔族寡不敌众,被世间的守护神,道盟给镇压。不知是为了纪念退魔日,还是为了慑服藏匿在大陆的那些魔族余孽,道盟将在益州城,公开处决这个魔族。 一时间,世人奔走相告,甚至传到了乡村田野上。 稻花香,田舍郎,稻花田里农人忙。 东篱村,也不知位于大陆哪个方位,兴许当地整理地理县志的几个小吏知道,但若你问起当地的村民,他们就绝不会知道。 他们只知道,今年若是风调雨顺,自家田地大概能产多少粮。 他们只知道,自己未嫁的女儿,这一年中,有几位上门说媒的婆子。 他们还知道,隔壁老王头一辈子打鹰,最后反被鹰啄了眼,他的媳妇儿,背地里偷了男人,而他,却茫然不知。 对此,他们还知道许多。不要以为他们身在乡野,就没有对知识、信息的渴望,相反,正因为乡野的无聊,他们对外界信息,多了一种近乎迷恋的痴狂。 最近他们知道了一件,他们认为不该知道的事,这让他们颇感新颖,隐隐间,还有些兴奋。在这样山野之地,能知道这样的事情,绝对非常了不起。 只因这样的事情,通常都出在茶馆里那些无事的老爷口中,而他们,却知道了这事,不可谓不得意。 此时,二蛮就很得意,二蛮何许人也? 二蛮何许人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消息是他带回村里的,而他,只是去镇上赶了一个集,就在东篱村数十里外的北河镇。 不要小看这数十里,一个来回,东篱村的村民就需从黎明出发,得很晚才回来,所以赶集对村民来说,如非必要,就不需要。 不过对村民而言,劳作却很有必要,因为不如此,来年就要饿肚子,哪怕上天关照,降下数百年来,从未有的风调雨顺,都不会改变这件事最后的结果。 二蛮很有力,肌肉在阳光下,黝黑发亮,不过却未抡起他的锄头,而是捻起兰花指。 这样的话,就有了些奇怪,甚至令人有些发笑。 无人笑他,只因这样的动作,其他人也在做,原来,今日田间的科目,不是松土,也不是插秧,而是除虫,也正因此,让他们看去,轻松不少。 轻松,也只是相对的,枯燥,却是相同的,自然而然,就要寻些话题,比如二蛮的得意,那不知说了多少遍,在镇子上已经烂大街的话题。 但就是这说了无数八遍的话题,众人听来,还是不觉厌烦,非但不厌烦,还津津有味,只见二蛮道:“麻狗叔,你说那魔族,生的怎样?” 麻狗,自然不是真的狗,但凡在农村待过就知道,有孩童时,家中长辈怕名字复杂不好养,便会取一个简单粗暴的名字。 而麻狗这名字,让人一听,就很好养,有一种我们乡野独有的气质。 另一块稻田内,二蛮口中的麻狗,比起二蛮大上不少,道:“魔族能生的怎样,还不是那狰狞凶残的鸟样儿,你是不知道,狗叔在那些年,可是真见过魔族,那样儿,别说小孩,就是大人,都能吓哭。” 二蛮打趣道:“照狗叔的意思,当年可是吓哭过?” 麻狗道:“可不咋的不不是说我被吓哭,是说我当年那些小伙伴儿。” 二蛮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中生友’?” 麻狗道:“去去去,你也甭得意,若让你小子遇到魔族,不一定还能哭呢?” 二蛮道:“为啥?” 麻狗道:“为啥?凭你小子那胆量,说不得会直接晕过去。” 二蛮不服气,呸的一声,道:“我还不信邪,他是生了七个脑袋,还是长了八个臂膀,即使如此,我二蛮也不会怕。” 麻狗道:“希望你真正见到时,还有如此勇气才好,你要明白一件事,那些魔族,是真正吃人的。” 二蛮道:“我二蛮还偏不服气,那魔人不是要在益州城公开处决吗?狗叔,有无胆子跟二蛮走一趟?” 麻狗连忙摆手,道:“算了,狗叔我还是老实待在家里,不像你,没有娶妻生子,任何事都可由着性子来。” 二蛮道:“怕老婆就怕老婆,二蛮理解。” 麻狗道:“你理解个屁,知道现在益州城是怎么个鸟样吗?” 二蛮道:“怎么个样?” 麻狗道:“按你带回的消息看,道盟在益州城处决魔族,势必会让那些云中仙人亲至,想你二蛮,是,你是有几分蛮力,但比起人家专门的练家子,你那点蛮力不值一哂,要是有个冲突什么的,谁都保不了你,且益州离这儿又远,到时真可谓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二蛮道:“我又不是去打架的,怕那些仙人干嘛?再说,要是有仙人看上了我,收我为徒,岂不是我二蛮人生的转折点。” 麻狗道:“省省,阳光明媚着呢?” 二蛮道:“狗叔,你又是啥意思?” 麻狗笑道:“即是阳光明媚,就不要白日做梦。” 二蛮道:“去你的,我在想,我还真得去试一下,有没有仙人收我为徒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退魔日,我也要去参加一下不是?那多有纪念价值啊,以后我有孩子了,还可与孩子说起那些年,他爹爹亲自见证了处决魔族的一日。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唉,我是没见着,你那些年,可是被魔族欺负的够惨,这样的场景,不想满足一下你那颗复仇的心?” 麻狗道:“都跟你说了,想倒是想,奈何家有妻儿,哪像你这么自在。” 二蛮道:“婶婶和小狗蛋在家好好的,又不会跑喽,你还怕自己与那王老头结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想必这样的玩笑话,两人间经常如此,麻狗也不恼,嗤笑出声,道:“你大爷的,要是让你婶婶知道,有你受的。” 二蛮连忙摆手,道:“别别别,可别让婶婶知道,上次提着扫帚,硬是追了我好些时候。” 麻狗道:“那你小子最好就不要胡言乱语,不过嘛,你倒是可以想一些精妙的语句,把去益州城这件事,稍微美化一番,兴许我们还可同行。” 二蛮喜形于色,道:“狗叔,你说真的?” 麻狗瞪他一眼,道:“高兴个啥劲儿,我一直都在说,我有妻儿老小,我有妻儿老小。为何你总是不明白呢?” 说到这,看向远处一地,发现那人未有反应,才稍微松口气。 要二蛮出力,那是一个犹豫都不带的,但要让他出点子,那就是要了他的命, 他现在的头发,被他抓的如一个鸡窝,突然,灵光一闪,道:“狗叔,要不就说你病了,镇上的大夫看不了,但经镇上大夫介绍,要去益州城寻一个叫陈大名的大夫” 麻狗笑骂道:“去你的,你才病了,你以为内人是傻子?一来老子这样儿,生龙活虎的,二来,非得去益州城?不用想也知道你去做什么,这个办法不行。” 二蛮继续抓耳挠腮,忽然,灵机一动,一个响指,道:“狗叔,你不是有些竹艺品吗?要不,我们就说拿这些东西去益州城卖。” 麻狗道:“这样不行的,但凡提到益州城,都是不行的,你将这消息散播的全村皆知,这时再去益州城,怎么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二蛮道:“那怎么办?” “益州城的胭脂水粉,比起镇上的都要好,当然,最好的,还是益州城的绫罗绸缎,素有天下第一的美名,若是只提对方在意的,兴许能好一些。” 二蛮的稻田,与麻狗的稻田,相隔数米,在这数米间,还横亘着一条如大蛇的田埂。 这时田埂上,行着一人,且刚才之言,便是此人发出的。 这话来的突兀,但此人,这话,对二蛮和麻狗而言,一点都不突兀。 只因这人,与他们一般模样,让人一见,便知是近村农户。 不过近村农户他们都见过,这人,却有些陌生,好,那就是远村的。 二蛮道:“多谢老哥提醒,不知老哥,此去何方?” 被二蛮唤作老哥的庄稼汉,平静道:“益州城。” 二蛮一喜,道:“你也去看魔族?跟妻子儿女交代好了吗?” 庄稼汉脚下不停,答道:“对,我怕去晚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二蛮道:“要不等我们一起,我立马回去收拾些盘缠,到时一路也好有个伴。” 说话间,庄稼汉已去的老远,留下田间的二蛮,一头雾水,嘟囔道:“真是个怪人。” 麻狗望着庄稼汉的背影,迟疑道:“二蛮,你说那人说的,真的行吗?” “行!” 不知何时,田埂上又立了一人,一个妇人,两人见此,连忙低下头去,不过面上却露出一抹喜色,毕竟上面之言,本就是有意无意说与女子听的。 女子接着道:“不过要带回益州城浣花绸缎庄的三十米布匹。” 第三百七十章 人不可貌相 驿道很宽,但此时,却显狭窄,只因道上之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当然,大城周围,一旦逢场赶集,都会如此,不过这里,却有些奇怪。 全因驿道上,他们均是沿着同一个方向行进,这样的话,就不能再说正常,毕竟就城镇而言,有出,就会有进,哪有这样只进城,不出城的。 但见周围人模样,这样,又有些理所当然,好像这样一事,寻常至极,不错,每个人都在做的事,哪怕是错的,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这话果然不假,这里倒的确出现了不少江湖人。 不过这话也未说尽,有人的地方,不仅有江湖和江湖人,还会有商人,是人,就会有不同需求,而不同的需求,则会造就不同的商人。 就像你要吃饭,那么好,驿道上,小吃摊,面摊,摆了一条线。 豪气顿生之时,高低要整上两口,那么好,店家将烧酒的炉子都搬了过来,沽酒当垆。 当然,你说早上在家里吃过,如今不饿,也没有酒意。那好,你总归不是貔貅,吃了要稍微排泄一下。那好,某氏茅厕,一文钱一次,不限量。 只不过不是只有需求才会消费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收费茅厕的。 董兰峰就是如此,他明明就不口渴,却坐在了驿道的茶铺上,他明明可以去不远的茅厕,却来到了茶铺后方,尿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尿的旁边几位喝茶的客人,都已皱起眉头来。尿的几位莽汉,差点过去揍他。好在看到他身上西蜀派的服饰后,才忍了下去。 王氏茶铺,与陈氏茶铺、张氏茶铺一样,坐落于驿道两旁,只是简单的一片空地,简单的几个招子,简单的几张桌椅,却很少有桌椅空下的,有甚者,一张桌上,已是坐了八人。 八仙桌,本就该坐八人,只一眼,又知各不相同,怎么也不该坐在一起的八人,现在却坐到了一起,怎么能让人不奇怪。 也许有人会问,你怎么看出八个不同之人的? 这简单,大陆上,为了让自己门派与其他门派有所区别,显得与众不同,都会做些独一无二的东西来代表本门派,有些是衣服,有些是腰佩,有些是兵器,有些,则是气质。 说气质,这词就有了些玄乎,但你不得不承认,一个宗门的气质,很大程度会影响到他门下的弟子。 正如西蜀派,也如西蜀派董兰峰。 他刚从茶铺后方回来,也不在乎周围茶客的目光,哪怕人家的眉头,已皱成连绵起伏的高山,他也毫无在意。 想来,这与他洗手的方式有关,其实他洗手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入水,简单且随意的甩两下,然后再在腰腹处,擦一下。 就是这样,也与众人没多大关系,毕竟这是他个人的问题,问题是这家伙用刚“洗”过的手,提起茶壶,就朝同门的茶碗里倒。 让一众茶客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同门,竟然毫不在意,喝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好似这样的事情,其他茶客才是奇葩。 当然,这与其他茶客也没多大关系,但是茶壶在倒干后,就被这厮送到了茶铺摊上,与许多茶壶混在了一起。 自此以后,茶铺里就少了许多喝茶之人,不是说他们离开了茶铺,而是他们不再喝茶,就如董兰峰对面那个书生一样。 对书生而言,他倒不在意那家伙摆弄过的茶壶,是否混入到了其他茶壶里,然后不走运的被自己选中。 只因他面前这碗茶,就是刚才那好心家伙,在与他同门满上后,好心为自己倒上的,也只因自己,与他们坐在了同一张桌上。 对此,董兰峰也不在意,甚至都没看旁边书生一眼,转首向同门道:“郑师兄,我西蜀派应道盟之约,赴益州观礼,到底是为啥?” 他口中的郑师兄道:“外面告示墙到处都是,你眼瞎?” 董兰峰道:“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处决一个魔族,如此兴师动众,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 郑师兄道:“怎么,师父叫你来,还不满意?你要清楚,师门可是有很多师弟等着这样的机会哩。” 董兰峰道:“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且出来这么久,有有些不习惯。” 郑师兄道:“什么不习惯?” 董兰峰道:“我发现啊,就在三天前,我有点择床,客栈里的床,睡不习惯,半夜老是失眠。” 就在此时,其对面坐着的,一位约莫二十几的少年,开口道:“董师兄,刚出来那几日,我也有你这样的不良反应,但自从昨天洗了澡后,就一觉睡到天亮,所以,你是不是许久没洗澡了。” 董兰峰点头道:“曹师弟言之有理,待会儿寻得客栈,定要好生洗个澡。” 郑师兄道:“寻客栈?做梦去,昨日都是求爹爹告奶奶,才在掌柜应允下,租下一间柴房,而且还贵的离谱。” 董兰峰道:“是啊,那老东西,真不是一个好老东西。一间柴房,连床都没有,就要我们五十两银钱,找那个说理去。” 曹师弟道:“师兄,知足,有柴房就很不错喽,今早你也看到了,昨夜还有不少人露宿街头呢?” 董兰峰付之一叹,道:“也不知是怎样一个魔族,到时可不要让董某失望才好,毕竟董某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一睹他狰狞面容的。” 话音刚落,天上就无故落下一滴雨来,也正好落在他脸上。 真是诡异至极,这样晴朗的天空,为何会如此呢? 只见他单手一抹,就将两同门抹的噗嗤一笑,原来,这雨不是他物,而是一滴墨水。 董兰峰带着大花脸,左顾右盼,也不管脸上如今这样,是不是需要马上清理掉,而是吼道:“藏头露尾的鼠辈,给老子出来。” 郑师兄单手一按,压下站起的他,道:“董师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卧虎藏龙,还是低调些好,以免横生事端,给师门惹下麻烦。” 曹师弟道:“是啊,董师兄,一滴墨汁而已,定是外面替人写字的先生不小心弄来的。” 董兰峰气鼓鼓环视一周,道:“要是让老子知道有人故意为之,老子定要让他好看。” 曹师弟岔开话题,道:“郑师兄,还是刚才董师兄所问那样,这次道盟兴师动众,是为何呢?” 郑师兄压低声音,并看了对面书生一眼,道:“想必师弟们都知道,这些日子,道盟被那个叫李知焉的少年,搞的灰头土脸,道盟不复当年之盛,已是有些江河日下,所以师兄猜测,仅仅是猜测,道盟如此,定是为了挽回他在世间的声誉,你想,道盟的建立,是与抗击魔族分不开的,如今魔族再现,定会调动起人们那根敏感的神经,且那些蠢蠢欲动,欲脱离道盟的宗门,定会因此事再次凝聚,而那些普通百姓,也会因此事对道盟感念旧德。一旦民心所向,道盟依然还是当初那个抗魔有功的道盟。” 董兰峰道:“师兄,世人也非傻子,如今魔族已退出大陆,这样做,不过形式而已,也许一阵子后,在没有魔族的续命下,这样的事情,定会被人淡忘,到时该脱离的,还是得脱离,而那些普通百姓,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并不会有任何实质意义。” 郑师兄道:“缓的一刻是一刻,至于道盟巨头如何想,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还是老老实实观礼就行。” 于这样的小茶铺,就是你再低声,也会有人听见,只因有些人,本就不是来喝茶,而是来打探消息的,倒不是说他们是几大势力的谍儿,而是他们本就对一些私密之事,抱有近乎痴狂的迷恋,比如村里的长舌大妈,哪家的屁事儿她都知晓一二,要掌握这种技能,可不容易,没有一定搜集情报的能力,怎么可能做到? 邻桌一男子闻此,抱拳道:“在下黑虎山刘壮实,想必几位便是那西蜀派掌门,玉阳子道长的高足。” 郑师兄抱拳还礼,道:“在下郑鱼清,这是我两位师弟,董兰峰和曹丰裕。山主有礼。” 刘壮实道:“客气客气,在下听到诸位大才说起这次屠魔大会之事,也颇感兴趣,故过来一见,实感冒昧,希望诸位不要见怪。” 你还别说,这家伙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这场面话,倒是说的人佩服不已,就像这几个家伙,虽然邋里邋遢的,但这风度,还不得不让人折服。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 郑鱼清道:“即是如此,我想刘山主对这次屠魔大会,定有一些高屋建瓴的见解。在下洗耳恭听。” 刘壮实道:“高屋建瓴倒算不上,依在下看来,道盟要收买人心,大可召开一次道盟大会,召集天下门派,去那天道宫即可,没必要将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毕竟这事,普通百姓参与进来,也无甚作用,而道盟如今在益州城举办此事,并让普通民众也参与进来,那么就证明这事,是需要舆论风向的。而普通百姓,才是舆论风向的主体,且天下间,最惜名的,莫不是那些大人物,所以刘某猜测,这次屠魔大会,定与某个大人物有关。” 言罢,朝天上一指。 第三百七十一章 盘综交错 话如惊雷,却未原地炸开,只因这样之人,说出这样的话,与那放屁无异,哪怕你说的惊天动地,亦非常有道理,也会淹没在商贩的叫卖声中,茶客的吹牛声中,对,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吹牛,纵横江湖几十年,谁又不会呢? 但书生不会这么认为,只见他将散乱在场间的视线,向刘壮实聚去,也真正看清了此人,向其一抱拳,道:“在下乌道之,也对这次屠魔大会颇有兴趣,刚才冒昧听到刘山主与西蜀派诸位大才的谈话,受益匪浅,实乃高论阔见,只是不知,刘山主所说的大人物,是世间那一物呢?” 刘壮实还礼道:“先生有礼,我等在这里,也就胡诌一番,哪能知道是哪位?” 董兰峰道:“刘山主,反正都是胡诌,何不再胡诌一番?” 刘壮实道:“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岂能随便胡诌,一个不好,丢了身家性命都不知道。” 董兰峰道:“都说了是胡诌,那些大人物岂会与我等一般见识,况且都已经胡诌到这里了,不如继续胡诌下去?” 说到这,还客气的提起茶壶,为刘壮实满上一碗。只是他的客气,不仅让刘壮实皱眉,还让刘壮实同桌的其他茶客,一并皱起眉来。 刘壮实生的粗犷,但有些东西还是接受不了,在这方面的底线,比起这家伙,想必要高上不少,当然,对此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好意,道:“既是如此,刘某就大胆预测一番。” 郑鱼清道:“洗耳恭听。” 刘壮实道:“那魔族具体长怎样,是怎样被道盟擒下的,不得而知,但就目前,道盟这番大的动作,自可看出,这魔族非同一般,若为一个隐藏在深山的普通魔族余孽,道盟也不好意思搞出这么大动静,毕竟这次,可是连妖都,苗疆,都被请到了此处。” 郑鱼清道:“妖都,苗疆?这么多年,道盟跟这两方势力一直不对付,听说边境线上,还时有摩擦。” 刘壮实道:“郑兄所言甚是,故此,这魔族,就定不会是妖都妖主,及苗族大祭祀麾下的。” 董兰峰道:“这倒是,若为妖都和苗疆的,也不可能让其前来观礼,引兵而至,倒是可能。道盟是广,终还不能遍布整座大陆。” 曹丰裕道:“引兵而至?魔族在大陆,不是人人得而诛之吗?他们要为此大动干戈?” 郑鱼清道:“师弟,你可能有所不知,距那场战争,已有数十年,若魔族在这些年道盟的清剿下,还能生存下来,那么就证明,这魔族被某方势力极其珍视,若非如此,很难想象他能生存至今。” 书生道:“不错,那人的确是世间最被珍视的。” 这话听来有些奇怪,不过在座之人并不在意,只因今日说话之人,本就是一些怪人,不信你看,对面那厮都夸张的站了起来,以佐证道盟擒下的魔族他见过,而且还长了八个脑袋。 曹丰裕道:“莫不是那云霄城的?传言那云霄城,最近在西北之地很是嚣张。” 刘壮实一笑,颇有深意,但还是附和道:“倒是有这可能,不过刘某也说了,处决这魔族,定是要毁一个惜名的大人物,那云霄城从当下来看,可不是一个惜名的主。” 郑鱼清道:“这点,我同意刘山主所说,不错,道盟要靠一个魔族立威,抑或毁声誉,对其他势力和宗门,可能有效,但对云霄城,绝对无效。从云霄城行事来看,它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董兰峰道:“既不是苗疆,也非妖都,更不是云霄城,那会是谁呢?” 刘壮实道:“其实世间,除了这三方势力外,还有一些宗门,一些超脱于俗世之外的人物,不受道盟约束,所以刘某猜测,这魔族背后的人物,定是齐云榜上的某位,抑或” 与之前一样,再次伸手向天。 董兰峰一愣,小声道:“你想说” 刘壮实打断道:“不错,若非如此,刘某很难想到道盟会如此大肆渲染此事。” 郑鱼清道:“若真如刘兄所言,那这指向性未免太强了些。” 曹丰裕还是不大明白,疑惑道:“什么指向性?什么强了些?” 董兰峰转首向他,道:“不管是齐云榜,还是上面四大圣人境,其实都只能概括为世间三大顶级战力。” 郑鱼清道:“师弟所言甚是,其实从道盟内部的架构看,也不过是由三大圣人境,形成的三大派系。” 曹丰裕再次不解,道:“三大派系?” 郑鱼清道:“齐云榜囊括天下至强者,但只要你细看,就会明白,无非还是以点墨门和青云派为主的两大派系,说到这里,自也逃不了以栖霞寺为首的盟主系。” 曹丰裕道:“盟主系?” 郑鱼清道:“师弟不要太在意,师兄也是临时想出来的,只因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词句来描述此事。” 董兰峰道:“师兄如此说,也并非不可,普正方丈作为道盟盟主,就是他再超然物外,也难以约束其门下弟子及附庸势力的方方面面。所以道盟内,栖霞寺门人作为最特殊的存在,如此说,也不过分。” 刘壮实淡然一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道:“所以刘某断言,这魔族身后之人,就是点墨门和青云派的某位。” 曹丰裕道:“就不可能是盟主一系的栖霞寺吗?” 董兰峰道:“师弟啊,师兄虽与你一样懒,但如今看来,师兄还是有些地方与你不一样。” 曹丰裕撇嘴道:“比如呢?” 董兰峰道:“比如我虽然懒,但不会懒的连脑子都不动,而你的脑子,却只用来增加身高。” 想必这样的打趣,已寻常至极,曹丰裕在撇嘴后,也不恼,同样也不再答话。 郑鱼清一个响头,落在董兰峰脑瓜上,道:“你说的道理不错,但话本身,却是错的离谱。“ 转首向曹丰裕,道:“师弟,作为道盟的既得利益者,栖霞寺绝不会当着天下面,切自己小丁丁的。” 这话极为粗俗,但曹丰裕却好似听懂了,恍然大悟后,点头称是,也因这话,让茶客对这西蜀派三人,刮目相看。 刘壮实道:“道盟以及陆定国,立于世间最后的保障,就是这栖霞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曹丰裕道:“就不可能是那个林老先生吗?他的徒弟李知焉,可是与道盟势同水火。” 刘壮实道:“其实这个可能,刘某也想过,但一细想,又有所不对,你们不妨想想,林老先生至今都隐于乡野,是为何?” 董兰峰道:“自然是对名利嗤之以鼻,想老先生那样的人物,这些东西不是呼之则来?但他还是隐于乡野,那么就证明他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 刘壮实道:“不错,李知焉是与道盟不对付,但依林老先生的性格,岂会在意这个名,若他真爱惜羽毛,又怎会弃之如敝屣,既然不在意,也就不在乎道盟会不会污名。” 曹丰裕道:“就不可能是齐云榜上的其他人物吗?比如剑仙东坡先生。” 刘壮实道:“东坡先生闲云野鹤,与林老先生相差无几,虽然被修行界认定为下一个圣人境,但终究不是圣人境,再加上他的处事方式,对道盟的影响,不是很大,不像点墨门和青云派,他们的势力盘综交错,就是林老先生那样的隐士,也培养出了南曲书生和李知焉这样的弟子,所以刘某认为,道盟如此兴师动众,绝不会是为东坡先生,杜江这样的人物。” 曹丰裕道:“这么说的话,那这次在退魔日,举办屠魔大会,定是针对青云派和点墨门了。” 刘壮实道:“十有八九。而且刘某还猜测,这次屠魔大会,更大的可能是针对点墨门。” 这次,除了书生,众人都有些意外,纷纷道:“怎么说?” 刘壮实道:“只因点墨门,比青云派更好对付,道盟若要因此立威,或有别的其他目的,点墨门绝对是比青云派更好下手的门派。” “又是为何?” 刘壮实有意无意,瞥向书生,道:“只因点墨门比起青云派,看起来更好欺负一些。” 闻此,书生的眼神不再柔和,冷哼一声,就着那碗恶心的茶,一饮而尽,并道:“山主前面所言,乌某都认可,唯有后面这话,乌某不大同意。” 刘壮实道:“大伙儿只是胡诌,小哥有话,但说无妨。” 书生道:“我点墨门绝不会如山主说的那样,那么好欺负。” 言罢,一个瞬身,便汇入驿道上,那人群里,消失不见。留下一地目瞪口呆。 郑鱼清讶异道:“莫莫非是是点墨门的某位先生?” 刘壮实脸色难看,不过眼中却并无惧意,作捶胸顿足状,道:“乌道之,乌道之,我早就该想到,这位定是点墨门乌先生。” 董兰峰亦是瞠目结舌,对着茶汤,看着那被自己擦得乌漆墨黑的脸庞,心有余悸。 第三百七十二章 忐忑不安 城外驿道,王氏茶铺,与其他茶铺一样,茶客盈门。 就在此时,与其他茶铺又有所不同,比起其他茶铺的热闹喧阗,当下的王氏茶铺,忽然安静不少,只片刻间,这安静再次被更大的嘈杂声淹没。 或惊讶,或兴奋,或幸灾乐祸,或面有难色。 董兰峰,就面有难色,他知道,就在刚才,得罪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就算不能攀附,至少也不该得罪。 毕竟得罪这样的人,对身体不好,一个不慎,还会给师门带来灾难,所以,就着那滴墨水,他将脸抹的乌漆墨黑,希冀刚才那位先生,会因此不认识自己。 若说董兰峰因为得罪一个大人物心里忐忑不安,那刘壮实看去,就好上不少,甚至还展颜一笑,隐隐间,有一丝兴奋。 不错,他说的这些猜测,是正确的,就着这些猜测,还能猜测出更多事情,只因点墨门,弟子并不多,可说只有那么几位,这次道盟抓的,定是其中一位,看来,有场好戏了,墨翟先生护短之名,人尽皆知,那些年魔族杀了他大弟子,付出的代价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如今道盟要杀他的爱徒,不知会付出什么代价,真是翘首以待。 念及于此,看向天边,好似看到了某物,亦或者说,某人,颔首一笑。接着低头,看向驿道旁,喧阗的热闹,再次一笑。 许是年纪不大,曹丰裕也爱看热闹,眼泛星星,兴奋道:“刚才那位便是墨翟先生的弟子?” 比起刘壮实隐隐的兴奋,他这兴奋,就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所以这话听来,都有些哆嗦。 董兰峰黢黑的脸上,突然一个白眼,看去尤为滑稽,道:“别人都自报家门了,还做的假。” 曹丰裕道:“要是他骗我们呢?这世间冒充点墨门弟子,在世间行走的,又不是没有。” 郑鱼清道:“师弟,就刚才那身法,再加上你董师兄脸上的墨汁,足以证明刚才那位书生,就是点墨门的弟子。只因世间,有些东西是做不得假的。” 曹丰裕道:“什么东西?” 郑鱼清道:“修为,实力,气势,刚才乌先生展露的实力,便证明了此事。” 曹丰裕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道盟岂不是要和点墨门打起来?等等,传闻墨翟先生众弟子,各个身怀绝技,那修为,更是高深莫测,道盟抓住的,会是那个弟子?” 郑鱼清一个响头,示意他说话小声些,自己也小声道:“你就这么确定是墨翟先生的某位弟子?” 在心里,郑鱼清也认可此事,甚至隐隐间已猜到了哪位,但真要说出来,还是不打算如此。 对此,曹丰裕可没有这样的打算,不服气道:“不是说擎天峰上,只有他和他的弟子吗?这行刑的魔族不是他弟子,难道还是他门下的仆役不成?” 董兰峰道:“倒是有这可能。” 对两个白痴,郑鱼清一撇嘴,心想这两货要是如此理解,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方式。但马上就被曹丰裕的聪明,以及自己的天真打败。 只见曹丰裕推翻刚才的论证,自我辨析道:“若为一个仆役,还用的着如此兴师动众?看这样儿,道盟可是要弄得人尽皆知,其他几位先生不知道,就刚才那位乌先生的神情,怎么也不像是为了救一个仆役,况且点墨门,好像就没有仆役一说。啊,对了,若真是这样的话,那道盟抓的,定是点墨门中某位先生。师兄,你说道盟抓的,会是点墨门的哪一位先生?” 郑鱼清无可奈何,但又实在避不开曹丰裕灼热的目光,责备道:“怎么平时就没看出你如此聪明?” 曹丰裕道:“不瞒师兄,师弟一向聪明,只是你现在才发现而已。” 郑鱼清道:“聪明和自作聪明是两回事。” 曹丰裕道:“师兄,不要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董兰峰道:“你不是聪明的紧吗?不会用你智慧的大脑,自己想想?” 曹丰裕道:“怎么想?” 董兰峰道:“你试想,点墨门有两位先生位列齐云榜,凭道盟的实力,在没有普正大师的参与下,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被抓住。” 曹丰裕扳着手指头,道:“倒是啊,既然不是杨灵先生和韩飞先生,那么就只能是其他先生了,对了,也不会是刚才那位先生,点墨门在痛失大师兄李乘风后,就只剩下七位先生,除去刚才三位,就还剩下四位先生,师兄,你说会是哪位呢?” 董兰峰道:“传闻秦默予比起‘魔族入侵’的年纪还大,那么就定不会是魔族,自然被排除在外,就只剩下三位了。” 实在看不过去,郑鱼清道:“不要猜了,你只需看墨翟先生在魔族入侵后收的弟子就行了。” 闻此,董兰峰和曹丰裕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道:“对啊!” 董兰峰道:“莫不是” 郑鱼清道:“不是她还能是谁?” 董兰峰道:“以前我就奇怪她为何要以纱巾遮面,原来是要遮掩她那丑陋的魔族容颜,还有好事者说她是什么天下四美,真是好笑。” 曹丰裕道:“人家以纱遮面,一片好意,以免吓着各位,这样不是刚刚好。” 董兰峰道:“好你妹,欺骗董某的感情,曾几何时,董某可是对她好一阵迷恋,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一狰狞丑陋的魔族。” 不知何时,书生落座处,又重新换了新人。 这样的茶铺,不但没有雅座,甚至连空座都不会有。照目前形势来看,若能落座,就是一件幸运之事,只因人,实在太多。 当然,说是换了新人,也有点问题,这人浓眉大眼,生的五大三粗,面相亦有些显老,所以怎么看,都不能说新。 只见他提起茶壶,为自己满上一碗,一泡五秒后,轻啜一口,道:“为何魔族就必须丑陋不可?” 此言来的突兀,也将西蜀派三人的谈话,突兀的打断,董兰峰亦有些生气,道:“难道阁下认为魔族不丑陋?” 壮汉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外表,还是内在,但我要告诉你,你这句话本身就是错误的。” 董兰峰冷笑不已,反问道:“难道阁下认为魔族吃我人族同胞,杀我人族千万,还会生的好看?” 曹丰裕道:“师兄说的不错,一个吃人的狗东西,那怎么都不会好看。” 壮汉点头赞同,道:“吃人的东西,就是生的倾国倾城,也不会好看,但若有魔族不吃人呢?甚至她的一生,还帮助过不少人呢?” 此言一出,西蜀派三人竟有些语塞,片刻后,郑鱼清道:“阁下如此,也是不错,但这样的魔族,只是你的假设,而我们所见的魔族,就是那杀人的屠夫,故此,对阁下的观点,我们是不敢苟同的。” 壮汉道:“若有一个魔族,她既没杀人,也没吃人,却要为天下对魔族的仇恨,送上绞刑架,你们是去救呢?还是去递刀子呢?” 郑鱼清道:“这” 董兰峰道:“你怎知他没杀人,魔族岂会有好东西。” 壮汉摇头道:“若是我其他师弟,定要揍你们一顿,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说话间,那第一泡的茶色,已转深黄,说明此茶已泡老。当然,此茶还是可喝,不过终是苦涩了些。就像这壮汉的脸,也如壮汉的背影,永远有股萧瑟之意。 见此人离开,董兰峰冷哼一声,道:“乡野来的莽夫,还师弟揍我们一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 刘壮实从邻桌侧过头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只因他的师弟,你也见过?” 董兰峰道:“我见过?” 刘壮实一笑,道:“他的师弟,不就是刚刚那位书生,当然,他还有几位师弟,想必都不错。” 言犹未尽,既是都不错,那么揍你们这件事,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郑鱼清再次恍然,道:“莫不是秦先生?” 话一出口,便冷汗直冒,自嘲道:”不说揍我们,就是要了我等的命,对几位先生而言,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董兰峰和曹丰裕,均是目瞪口呆,特别是董兰峰,他没想到,一个时辰内,他接连得罪了两位大人物,这让他欲哭无泪,此刻心里,比起刚才,就更是忐忑,更是不安。 带着这样的心情,试探性问道:“若真如我们猜测,是不是几位先生都要到此?” 刘壮实道:“自然,不说几位先生,墨翟先生也定会亲至。” 董兰峰啊的一声,道:“我们刚才说的话,岂不是他们都知道了?” 郑鱼清有意无意,看向上方,道:“有可能。两位师弟,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不要为自己及师门带来祸患,毕竟我等来此,是为观礼来的,可非来打架助拳的。” 董兰峰和曹丰裕心有余悸,点头道:“师师弟谨记。” 第三百七十三章 睹物思人 益州城,城坚池固,易守难攻,若一个身高八丈的勇士,也如一个腰围八丈的神兵,给人一种力量的厚重感。 只因那些年,在益州知事率领下,益州军民曾抵御魔族十万大军于此。让魔族的侵略步伐,止步不前,也凭此,益州城作为世间最硬朗的存在,永久载入史册,让人刻骨铭心。 对杨兽而言,倒的确刻骨铭心,那场守城之战,不仅载入了史册,还深深的载入了他的心里,他的妻子儿女,就在战火纷飞中,随战火一同纷飞了去。 他三十岁以前,也是无牵无挂,长于山林,连自己有没有父母都不知晓。 直到他初涉人世,才明白,他应该是有父母的,他的存在,便直接证明了这点,然后再涉世深一些后,更加明白,他的父母大概率是把将遗弃了。 特别是那次在溪水畔,看向水中倒映的自己,接着再将对面洗衣的妇人吓走后,他笃定了这个事实。 一个人,本不该这样长的,哪有长的像野兽的,特别是两颗门牙,都窜了出来,毕竟这里,乃是人间,不是地狱,哪容不下地狱的恶鬼。 岁月不饶人,在岁月的加持下,他的脸上,又留下一道长长的刀疤,让他看来更加狰狞,更加恐怖,亦让人避之不及。 好在他有个妻子,是他在这冰冷人间,最温暖之物,他妻子的确很温暖,让人一看,就如沐春风。 那年,那日,他看向他妻子时,他妻子,也看向了他。 所谓心宽体胖,任谁看到胖子,都会会心一笑,不管这笑里,是否含有那应有的尊重,且胖子本身对此,也会不在意。 不管怎样,他妻子看他时,给予了世间最珍视的尊重,只因她的笑,没有鄙夷,没有怜悯,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融入到了这一笑里。 这一笑,也让杨兽看到了天上仙子,虽然这是一个两三百斤的仙子,但对他而言,这就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这一笑,也让他有勇气上去攀谈一番,须知,在这之前,他不仅没勇气,甚至连兴趣都没有,他虽长的像野兽,但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人,一个有自尊的男人。 那一刻,他特别男人,也是他在人世间最美好的时刻,只因那一刻,他不仅觉得自己像个人,还获得了一份作为男人的资格,因为没多久,他就做了丈夫,这让他对未来充满憧憬。 不过一切美好,都在那场大战中被破坏。 益州xc区,普通小院,比起最近街头的热闹,这间小院,倒是安静不少。 安静的小院内,安静的坐着一人,就是骄阳若烧红的铁块,烙在他身上,也无动于衷,好像世间就没有一物能让他动容。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屠魔大会,在他看来,也与自己毫不相干。 想归想,现实却恰好相反,正如外面那些人一样,兴致勃勃到此,搞得屠魔大会就像参加他家盛宴一样,其实想来,与这些人关系并不大。 反观杨兽,他才是这次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但他就这样看着如火的骄阳,哪怕眼睛已被骄阳灼的难受,也依然毫不退让。 小院很干净,不过看去时,却有了些年份,就像益州城那些年流行过的布幔,流行过的靠椅,都散落在他们原有的位置,还有卧室内,那比起普通人家大了不少的梳妆台,都如当年的摆设。 门扉声起,杨兽终是收起望向太阳的目光,望向门扉处。 刚看过太阳的眼睛,若是普通人,定会黢黑一遍,什么都看不见,但杨兽却知道来人是谁,并叫出了他的名字,只见他道:“汉忠,进来说话。” 不时,一约莫二十几的男子,便行到院内,抱拳向杨兽,道:“大人,审判所主祭,刑大人有请。” 杨兽道:“我知道了。” 好似知道此人性子,被唤作汉忠的年轻男子听此后,一步步退后,扫去来时的脚印,直到退到大门外,才转身,继而大步流星,逃命似的离去。 经此事后,杨兽也不再看太阳,当然,也没有紧随吴汉忠的脚步,随他而去,而是转身向后,走向了卧室。 卧室内,窗明几净,本就整洁的室内,又被他收拾了一遍,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桌前那一盒妆奁,用手轻轻一抚,然后铜镜上,就留下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笑容的确诡异,只因他出自杨兽脸上,笑容很常见,但笑容出自杨兽之脸,那就是世所罕见。与他共事多年的同僚,最是清楚。 铜镜中的笑容,持续了许久,许是有些累了,亦或是想到了什么,这笑容又如潮水般,退了回去,留下一脸平静,也极度狰狞。 这一脸狰狞,可是吓哭过不少小孩,就是现在,也会被周边邻居拿来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孩子。 也靠着这一脸狰狞,让他谋求到了一份差事,说好听点,叫执刑人,难听点,就是刽子手。 也凭着这份差事,让他能够在益州城落地生根,并让他养活一家大小。 也因为这一家大小,让他愿意来益州城生活,虽然别人家的孩子都怕他,但他自己的孩子,却很是喜欢他,不为其他,只因他有一个好妻子,好妻子生的,自然是好孩子。 这话逻辑不通,却也隐隐有些道理。 对这上天的安排,他很是喜欢,在某一刻,他感觉猛烈的阳光,直接照进了他的心里,亦让他感觉,神明并没有抛弃他。 直到益州之战后,他才感觉,神明不是抛不抛弃他,而是从来就没看他一眼,这种无视,才是最要命的。 想他一生,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连蚂蚁都救过不少,为何世人就如此怕他呢? 当然,他是杀过不少人,刽子手都会杀人,但那是他杀的吗? 倒的确死于他的刀下。 且不论这些人该不该杀,刽子手杀的人,能算在刽子手头上吗?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杨兽不会思考,至少对今日之前的他而言,不会思考。 不过今日之后,他会思考这个问题,只因今日之后,他要当着数十万人的面,杀一个人,不对,一个魔,那么这个魔,算不算他杀? 毫无疑问,他极度憎恶魔族,因为这群禽兽夺去了他在世间最珍贵之物。回过头一想。自己要砍头的魔族,就是当年那些杀了自己亲人的魔族吗? 也许在许多个夜晚,流干了眼泪,只留下许多血海深仇,想到这,他眼睛一下血红。 片刻后,眼睛复转清明,也想到了一些往事,付之一叹,对着铜镜,留下一道萧索的身影。 有些矛盾,又有些内疚,随身掏出一张漂亮的手帕,擦拭梳妆台上的每个角落。 虽然干净的梳妆台,看去完全没必要,但他还是这么做,也许唯有如此,才会让他好受一些。 直到擦得一尘不染、通明锃亮才作罢。 只是这次,与之前有所不同,只因这次,他用益州城最上乘的浣花绸缎庄的布匹,将整个梳妆台给遮了起来,难道他不准备继续擦拭了? 要知道,这样无趣之事,对他而言,可在生命中最为有趣,如若遮上了,是不是就代表以后不用擦拭了,如此的话,人生岂不是就暗淡无趣了。 不管怎么想,他已经用布匹里三层外三层遮了个严实,遮的连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更不用说飞蛾。 待遮毕,对着硕大的梳妆台,将头贴在上面,一个环抱,犹如抱住了某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抱到,故此,那狰狞的笑脸上,便留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眼泪划过脸颊,滴到布匹上,让蚂蚁蚊虫都穿不透的布匹,直接渗入了进去。 门扉声又起,听声音,年岁比之前那年轻人大上不少,再听声音,职位想必也比之前那少年高上许多,所以这次,就少了许多谦卑,多了许多不耐烦,只见他不耐烦道:“老杨,要刑大人用八抬大轿接你吗?” 杨兽拭去眼角泪水,平复下心情,淡淡道:“我马上就来。” 门外那人道:“那你最好快点,毕竟这次机会,兄弟们抢还抢不来哩,那是多风光的事啊,说不得几千年后,仅仅因为这事,你后世子孙就能在某刻念叨你,也不知道刑大人怎么想的,非要点名你来执刑。” 杨兽不再答话,对他而言,这件事的确重要,但对此人说的,却一点不感冒。 他不想再有子孙,也不会再有子孙,若真是那样的话,便意味着背叛。 不错,就是那个与许多人一样,花前月下时,说的那个诺言。 虽然很多人都已背叛了那个诺言,但他不准备这么做,这一生,他有一个妻子足矣,虽然她已经死了,但她就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妻子都死了,那还能有孩子。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审判所 益州城,那胡同巷弄,似取水的长绳,穿插于古井当中。 而杨兽,便好似探入井底的木桶,此时被人攥住,从深深的井底,拉了上来,还顺便带出一大桶井水来。 对益州百姓而言,这日子,好似过节,也的确是过节,退魔日嘛。但这日子,并不算大陆法定的节日,对益州百姓而言,却算。 既然算,城内此时,自是少不了一番热热闹闹,孩童的长辈也不知去哪里看了热闹,将这些孩子流散在街头巷尾,尽情打闹,也很是缺乏管教。 就像跟在杨兽后方,那一群顽童,此时嘻嘻哈哈,说着一些他们认为有趣,却极为歹毒的、所谓的“童言无忌”。 兴之所至,还向杨兽扔去几颗石子,杨兽一个转身后,这些稚童又嘻嘻哈哈作鸟兽般,散乱开来,待杨兽继续前行,又尾随于后,周而复始,说着那些恶寒之语,做着伤人之事,直至出了胡同,走在益州城最宽的街道,太白路上,这些孩子才带着他们天真的嘲弄,“依依不舍”的离去。 许是习惯,亦或者说,就是习惯,正如孩子们的习惯,也如杨兽的习惯,他自然不会计较这样的事情。 只因他也曾有孩子,这些孩子虽然没有他的孩子可爱,但终究是孩子,既然是孩子,他自然不会去计较。也正是因为一次不计较,两次不计较,这些孩子愈发肆无忌惮。 这话看似狗屁不通,但他这些年,就是这么做的,而那些孩子们,也是这么做的。 太白路上,他继续前行。 不同于孩童的直白,大人的鄙夷,则要隐晦许多,就像太白路上,那一众商户,也如太白路上,那一众行人。 虽然他们轻轻避过他的样子,看去加了不少谦卑,但更多的,却是冷漠与拒绝,有甚者,更是对此议论纷纷,那些议论纷纷中,不乏恶毒的诅咒和谩骂。 这些,杨兽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因他真的有如野兽般灵敏的听觉。说来可笑,也不知这天赋放在人间,是幸运,还是不幸。 对此,他毫不在意,甚至有些麻木,好似世间之事对他而言,就没有提得起兴趣的。 也有例外,比如前方不远,那间售卖胭脂水粉的引碟轩,对此,他脸上终是有了些柔和。 这间店,有些特别,至少对他而言,可如此说,只因他的妻子,很是喜欢这家店的胭脂水粉,即使在他看来,他妻子不化妆的样子,比起化妆时,还要胜上几分,但他妻子喜欢,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只是有些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多买些,后悔当时不多说几句漂亮的话,正如他妻子化妆和不化妆时,都那样的漂亮。故让现在华丽异常的引碟轩,都没有了意义。 继续前行,他又看到了那家酒仙楼,虽名酒仙,但他家的酱猪蹄,却是一绝,所以每每回家,他都会捎上几只,惹得每每囔囔着要减肥的妻子,一顿埋怨,又实在抵不过诱惑,吃的比谁都欢。 想起这些,杨兽脸上又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倒不是他笑的多有心机,只是他这样的人,这样的脸上,任何笑容看来,都会感觉诡异,所以这一笑,又让行人侧目来看,并退出几分。 他这一行的目的,不是胭脂水粉店,也不是下馆子,而是太白路尽头的审判所,只因这里,要发生一件大事,大到足以载入史册,堪比那些年,益州城负隅顽抗,对抗魔族的大事。 益州城处在大陆中心之地,与海无缘,但这里,却有一枚巨大的扇贝,也许会有人疑惑,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但只要你来到益州审判所,你的疑问就会自然而解。只要你走到太白路尽头,你就会有这种感觉,一只巨大扇贝,斜斜的矗立在太白路尽头。 有多大呢?大到足以容纳上万人,这扇贝上方,分阶梯状,列下一排排石凳,依次向下,延伸到下方广场,广场继续延伸,连接太白路。而太白路在此时看来,也如折扇末端的扇坠。 热闹属于益州各处,审判所自也不能例外。广场上,一座高台直插云霄,有工匠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做着最后阶段的收尾工作。 杨兽对此,并不关心,径直走在广场上,看着喜庆的人们,一点都喜庆不起来,在他看来,这样的事,并不值得庆祝。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甚至对魔族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但他还是一点都不喜庆。 他只知道,就算杀尽了魔族,他妻子也不会复生,就算要杀,也不是杀这个无辜的魔族。 但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他不得不杀。 扇贝下方,有个小孔,待杨兽走近,才发现这小孔出奇的大,大到如同门一般,再走近些,竟真的是门,杨兽就从这扇门,行了进去。 门后,一条长长的甬道,行过甬道,竟别有洞天,没人会想到,扇贝后方,就是让魔族闻风丧胆的大陆第一审判所,这里对魔族的绞杀,比起大陆其他地方的审判所,只多不少,有传言说这里,魔族战将都杀了几个。 没人想到,但杨兽却极为熟络,穿过甬道后,便径直朝裁判所议事厅行去,他知道,刑大人肯定在那里,而刑大人,有事找他。 好似见惯世间善恶,对杨兽而言,审判所之人,比起外面所谓善良的路人,感觉却要好上不少。 这里的人,没人因为他长的怎样,就对他另眼相看,但比起外面之人,这里的人,又感觉冷漠不少,只因他们根本就不看他,就像在他身边路过了那么多人,也没人说过一句话,最多也就点头而过,继续想自己所想,做自己所做。 杨兽对此,却很是喜欢,他不喜打扰别人,也不喜别人打扰到自己。 穿过几只小径,迎面走来一人,让他眉头一皱,他知道,他要被打扰了。 年轻人,朝气蓬勃,自然就要活跃一些,全因他知道,他的明天、今天与昨天,都代表年轻,中年人则不同,也许他的昨天,依然还年轻,但明天肯定是代表老去,所以有时候,中年人特别羡慕年轻人的昨天、今天与明天。 杨兽不羡慕,他虽然人到中年,但他却特别希望自己老去,要不是妻子临终前嘱咐他好好活着,他定会去那个所有人都感觉未知的地方,去寻寻他的妻子。 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他不想说话,却有声传来,让他不得不说。 迎面而来的年轻人,正是之前去过他小院的吴汉忠,与之前的拘谨不同,这审判所好似变成了他家庭院,见杨兽走来,极为熟络的招呼道:“大人,怎还如此慢吞吞?此事可怠慢不得。听说上面几位大人都到了,要是一个不慎,你我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于性命之事,杨兽不以为意,淡淡道:“我知道了。” 吴汉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些埋怨,毕竟要搭上自己性命的事,怎么也得有几分情绪,道:“也就是大人你,要是换作其他人,早就将被子搬到所里,随时待命了,真是要了老命。你知道?你知道来了些什么人吗?还你知道?” 杨兽道:“这我倒是真不知道。” 说话间,两人已行到议事厅前,吴汉忠欲再答,但见自己所处位置,立马又闭上了嘴,因为答案随着杨兽的脚步,说出,也再没什么意义。 一条黄花梨大长桌,横陈在议事厅中,占据了大半位置,上下左右的桌椅,有序的置于其间,而椅上之人,也有序的分列上下左右。 杨兽一到得厅中,就见到了刑大人,他就在门口处,那把椅子上。 他也认出了刑大人,毕竟其他人,他也认不出。 杨兽没认出,但上方之人,却叫出了他的名字,只见他道:“你叫杨兽?” 想必知道杨兽性子,怕他出什么漏子,刑大人从椅子上站起,道:“罗大人,此人就是杨兽,也是这次的执刑人。” 罗大人,自是刑部执事罗兴发,只见他上下打量一番杨兽后,道:“不错,很是不错,这样倒是可以震慑一些宵小。但罗某更欣赏的,是他背后的故事,由他来执刑,倒的确不失为一件正确之事。” 邢大人道:“大人满意就好。” 罗兴发道:“老刑,这件事要做到本大人满意,可非容易之事,在刚才,你也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次能顺利执刑,并不容易,不可掉以轻心,要是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我拿你是问。” 邢大人道:“大人放心,属下已将审判所,甚至整个益州城布置的固若金汤,一只蚊子都妄想飞进来,即便飞进来,也不要想再飞出去。” 罗兴发冷冷道:“你得清楚,这次飞进来的,可不是一只蚊子。” 许是想到了一些人,由此,再想起一些事,刑大人额头上,泌出一丝冷汗,嚅嗫道:“属属下定加强戒备。” 于邢大人的紧张和严谨,罗兴发毫不在意,好似刚才的要求,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至于行不行,他倒是无所谓,看去满不在乎。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仗义执言 要说益州城最大且最好的客栈,非天涯客栈莫属,既是最大,也是最好,那么入住之人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要如此。 至少在入住之人看来,就该是如此。 这天涯客栈花费可不菲,特别是当下,一间柴房都难求的益州城,更是如此。 你还别说,天涯客栈的柴房,也比其他地方的要好,至少码放的整整齐齐,整齐得可以做一张床,一张大床,足以睡下数人,比如西蜀派三人。 只是柴房,终究只是柴房,不值当留恋,所以除了睡觉,三人一般还是将自己置于客栈前方,招待食客的酒楼处,这样看去,便要好上不少,毕竟天涯客栈的膳厅,可是富丽堂皇,而这里,最主要的,还是有他们想听的话,想见的人。 倒不是这些人与他们多熟络,而是这些人,真的很好看,方的、圆的,丑陋的,英俊的,不一而足。 好看的,不只是他们的长相,还有他们当下的江湖地位,比如前方那桌,那和尚,不仅江湖地位高,而且你还不能说他难看。 虽然和尚说,长相若皮囊,但这皮囊本就好看,还别上一朵漂亮的花,那怎么看,怎么引人注目。 董兰峰道:“师哥,那是无禅师兄?” 郑鱼清会心一笑,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无禅师兄还好,他身旁那位,才是此行的主角。” 董兰峰讶异道:“莫不是栖霞寺某位大师傅?” 郑鱼清道:“自然,无禅师兄身旁的,正是道盟盟主普正大师的师兄,普方大师,在普正大师云游时,就由他来掌领栖霞寺。” 董兰峰和曹丰裕齐头看去,只见伏在桌上用膳的普方大师,戒疤由九个变成六个,再由六个变成三个,直至不见,两人才真真正正看到了此人的脸。 脸色蜡黄,须眉皆白,仅此一眼,两人便不敢再看,一股凌厉的气势,自其眼中缓缓度入两人脑海,犹如佛门金刚,让人不敢直视。 曹丰裕心有余悸,小声道:“果然是佛门高手,仅仅一眼,就如此厉害。” 郑鱼清道:“自然厉害的紧,要不然你以为享誉世间数百年的栖霞寺,是因为寺中高僧经义讲的好的缘故?” 曹丰裕道:“都说高僧慈眉善目,为何我看普方大师却不像?” 董兰峰道:“师弟,谁给你说了大师就非得慈眉善目,当年佛祖最先招揽的弟子,五百罗汉,大多不就是强盗流氓。” 这知识面是广,也让他非常得意,但下一刻,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且还流了二两鼻血,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栽在桌面上,要不是那边无禅单手拦下普方大师的继续施法,这家伙说不得要命丧当场。 郑鱼清迅速起身,抱拳道:“西蜀派郑鱼清,拜见普方师伯,顺带家师玉阳子,向师伯问好。” 普方大师不屑一顾,淡淡道:“可是那缩在蜀地,不敢在世间露面的玉阳子?” 郑鱼清面露尴尬,好在平时修炼的涵养功夫到家,道:“家师只是在西蜀山闭关,勤研武学一道而” 普方大师打断道:“勤研武学?然后有朝一日,惊艳世人?” 郑鱼清道:“不敢,不敢。” 正是饭点,食客颇多,见这边动静,也看了来。 也不是只有看的,还有说的,虽然说的小声,奈何架不住人多,就显得颇为嘈杂,但嘈杂声中,却有一声,颇为明亮,明亮到场中人都可听见,只见他道:“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大师傅这里,连个理都不讲了吗?” 循声而至,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少年,醉眼朦胧,醪糟鼻中,呼出一息酒气,让人闻之,频频皱眉,心想哪家酒鬼的孩子,如此年纪,就酗酒酗的如此厉害。 想归想,但他说的话,却是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借助刚才的酒劲,逞一时口快。 无禅刚欲抱拳,就被普方大师按下,冷笑一声,道:“讲理?敬亭山杜江,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不分长幼,不念尊卑,一直超然于大师兄兼山主之上,可是个理?” 酗酒少年道:“大师傅,可不要挑拨我敬亭山的关系,师父他对大师伯,向来敬爱有加。” 许是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不值当,此时普方大师下手方,一栖霞寺弟子忽的站起,怒道:“那是你,亦或者说,你师父的认为?” 酗酒少年道:“这位是?” 栖霞寺弟子道:“无法。” 酗酒少年打趣道:“是不是还有一个无天?” 无法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酗酒少年沉吟片刻,道:“我也是猜的,不过这样取名字嘛可不大好。” 无法道:“哪里不好?” 酗酒少年道:“世间之事、之人,都靠法度正常运转,若无法,世间必将大乱,而无天,则更不好,我等生于天地间,当敬畏天地,与天地同行,才是正道,若连长于天地间的我们,都不对天地心存感激,那么必将天诛地灭。” 无法道:“还由不得你来教僧爷,同是无,你为何不说无禅师兄?” 酗酒少年道:“既是无法无天,自然就不需悟禅,既不需悟禅,那么无禅,便是最好。” 无法身旁,另一位栖霞寺弟子也站了起来,与无法异口同声道:“放你妈的臭狗屁,你这小子是不是马尿喝多了,在僧爷跟前耍酒疯。” 酗酒少年也好似来了气,道:“小爷虽爱酒,但还从未受酒牵绊,你俩若想打架,不妨一起来试试,只因小爷不仅爱酒,还爱打架。” 无法道:“既是如此,说不得僧爷要代你父母管教一” ”番“字未出口,普方大师一个眼神,让两人迅速收起要说的话,道:“今日我等来此,受道盟之邀,自是要给足陆大人脸面,不可在此节骨眼上给道盟添堵,毕竟盟主大人,可是你普正师叔,作为栖霞寺弟子,更不该如此。” “打不过就打不过,但能将打不过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也只有大师了,不愧是栖霞寺讲经解义的得道高僧。” 当今天下,有很多的“不能得罪”,其中不能得罪栖霞寺,绝对能排在“不能得罪”的前几位。 也就是今日,有人屡屡犯禁,之前那酗酒的少年,还可说马尿喝多了,属于理解范畴,但接下来这位,他不仅没喝酒,甚至连饭都没有吃,看其在酒楼门口的样子,想必是刚来膳厅不久。 膳厅还有几处座位,但他却径直走向了酗酒少年。 酗酒少年只闻其声,便在桌对面为其满上了一杯,待来人行近,刚好斟满,来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天才林晓棠,而他对面,同样是天才,不错,天才杜放。 林家不怕得罪人,林晓棠更不怕,只因世间之人还知晓,林家同样不能得罪。 得罪林家的,大多湮灭在了历史尘埃中,而林家,则依然挺拔,矗立在大陆上,时间不语,但却是最好的答案。 于林晓棠的嘲讽,普方大师不置可否,但其门下弟子,却怎么也不甘心,挖苦道:“一个私生子,也敢言冠冕堂皇?” 林晓棠眼睛眯起,杀气毕露,他最讨厌别人如此说。且在一群秃驴口中说来,让他更是受不了,道:“若非无禅师兄在此,林某倒真认为,佛门已堕落如斯了。” 为林晓棠斟满一杯,杜放劝道:“林兄消消气,即是佛门,自然代表万千,即是万千,又怎么会一样。” 林晓棠转首,一笑,打趣道:“我发现你才适合做和尚。” 杜放连连摆手,道:“林兄过誉了,对小弟而言,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做和尚,只因他” 林晓棠心领神会,接过话头,道:“不能喝酒是。” 见两位旁若无人,侃侃而谈,栖霞寺一众,除了无禅,一个个面色难看,无法道:“既是谈法,为何只将法度强加于他人之身,而不是先审视自身?你等可嘲讽我师父,就不容我等嘲讽于你,这样子,岂不可笑?” 杜放道:“不是不能嘲讽,而是大师傅不容得他人说实话,这点,杜某很是看不过去。” 闻此,西蜀派三人头垂的更低,近乎贴近桌面,三人有想到,这里卧虎藏龙,但三人不曾想到,自己身周,到处都是龙。 有善的,但更多的,却都是恶龙,只因在龙的眼中,蚂蚁的一个扭屁股,就可能将原本善良的龙,变成恶龙,只因三个字,看不惯,又因两个字,弱小。 即使头垂的如此之低,蚂蚁还是有自己的生活,还是有对生活的倔强。只见刚刚还呕了二两血,脸色煞白的董兰峰,此时兴奋不已,若蚊蝇的声音,在桌间传向师兄师弟,只见他道:“师兄,看到了吗?齐云榜的少年天才,在为董某人出头。” 第三百七十六章 蝼蚁所想 蚂蚁,大陆中最常见的生物,听说它的数量,比起人类只多不少。你只需蹲下身子,就能在地上看到。 你站高一点,也可看见,比如宣和殿第九层。 蚂蚁虽不如巨龙,但也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道义。 当然,还有自己的喜欢,与不喜欢。只不过没人在意这些而已,人都不在意,巨龙自然更不会在意。 在益州城中,特别是在师父普方大师身旁,无法和尚不管从哪个角度,都会认为自己是那只巨龙,就算不是最大的那只,也还是巨龙。 所以,对三只蝼蚁,他极为不屑。不屑,便一掌拍在董兰峰身上。 只因董兰峰脸上,那不合时宜,又讨厌的兴奋,也因杜放刚才那句话。 他不敢直面杜放,但他却可以间接的抽他一个大嘴巴子。 所以这一掌,也如抽在了杜放脸上,让他迅的站起,继而冷冷道:“枉你还是佛门高徒,竟行如此龌龊之事。” 无法戏谑道:“小僧不明白,如此与尔等何干?” 无禅宣一声佛号,道:“师弟,过分了。这事虽与杜兄无关,但却与我栖霞寺百年清誉有关,如此行事,只会给修行同道留下不必要的口舌。” 普方大师道:“师侄,不用武,不足以立威,我栖霞寺百年声誉,可不是讲道理讲来的。” 无禅怒道:“可是师弟如此,只会让世人觉得我栖霞寺恃强凌弱,何来立威之有?” 普方大师加重语气,道:“师侄,恃强凌弱先不谈,但你要知道长幼有序,不能因为有些成就,就恃才傲物,忘了自己身份。” 无禅稍微平复下激动的情绪,道:“弟子知错。” 普方大师道:“知错就好,师伯告诉你,我栖霞寺弟子内部怎样都好,但遇外敌,当团结一致对外,而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无禅欲辩,刚启唇,一叹后,还是忍了回去。 这一掌,如同扇在了杜放脸上,但这一掌,却实实在在的打在了董兰峰身上,让他吐出一大口血,惹得两师兄弟担忧不已。 好在董兰峰又坐了起来,比起刚才,头抬的更高,这样,看去也帅气不少,那乌道之留下的墨水,让他脸上有些泛黑,但昂起的头,足以抵消那一点点瑕疵。只见他道:“这位师兄,为何无故偷袭在下?” 无法没想到,此人会当面质问他此事,在他看来,这种蝼蚁即使被打一顿,也只会夹着尾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如今还敢在此逗留,还敢提起此事,不是找打吗? 所以他根本就懒得回答,而是用拳头,代替了回答,一拳,再次轰来,罗汉拳,栖霞寺绝技,力道不可谓不猛。 同时他也明白,这样一拳下去,这人即便有万千问题,都不会再问。 若拳头是答案,那董兰峰的答案,也与无法如出一辙,一个拳头,迎上无法的拳头,瞬间,骨头碎裂声在场间响起,而董兰峰,强行被这一拳带到墙上,轰隆一声。 无法不屑道:“勇气可嘉,但一个人光有勇气是没有用的。” 郑鱼清和曹丰裕迅速跑去墙根处,扶起董兰峰,眼中怒火直冒,但愤恨的眼神,却只能落在自己衣领,墙角石缝,不敢看栖霞寺众人一眼。 杜放瞳孔一缩,拔剑而起,但迅速被林晓棠拉下,道:“言语上,只要大家面子上过的去,怎么都可,若真是动了刀剑,那以后敬亭山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杜放怒极反笑,道:“林兄多虑了,这哪是动刀剑,杜某只想找人打一架而已,且今日非打一架不可,不知无法师兄可有兴趣。” 最后一句,自是说与无法听的,无法满不在乎,于杜放的愤怒,却很是满意,道:“杜师弟今日,兴致盎然,但师兄今日,却没了兴趣。” 杜放深吸口气,玩味一笑,第一次正视这无法大和尚。 此人生的五大三粗,环眉豹眼,两条眉毛几乎连成了一条线,但这副面孔生人,却有如此心机,真可谓是人不可貌相。 好在这世间,人不可貌相的,还有许多,比如栖霞寺对面,刚刚西蜀派三人坐过的桌椅上,又重新坐上了一个小胖子。 当然,一个小胖子而已,不说在世间,在这益州城,就是这间天涯客栈,也有不少。不过这小胖子,却有许多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非常有实力。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一掌,就将刚刚那心机深沉的无法打吐了血,也因为这一掌,注定让他与众不同,特别是栖霞寺一众。 只见普方大师老怒眼圆睁,亦怒火中烧,道:“你敢伤我弟子?” 小胖子不说话,单手一引,示意他自己看,至于敢不敢,他懒得回答,只因他,已经这么做了。 普方大师冷哼道:“你敢来此?” 小胖子道:“天下人来得,我点墨门自也来得。” 小胖子来自点墨门,而点墨诸子中,唯有乐一棋最胖,那么这小胖子,自然便是乐一棋。 普方大师冷笑道:“你也来看热闹?” 乐一棋道:“不错。” 普方大师道:“对你点墨门而言,可不大好看。” 乐一棋毫不避讳,道:“让我点墨门不好看,那大家都不要好看。” 普方大师道:“点墨门的确很强,但老衲还不认为它可以一手遮天,你认为呢?” 乐一棋道:“你说的不错,但掀棋盘的能力,我点墨门还是有的。” 普方大师道:“就凭你?” 乐一棋道:“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位师姐和几位师兄,他们都很不错,当然,我还有一位不错的师父,甚至于我自己,也很不错。” 普方大师道:“墨翟先生的确不错,不过嘛,最近应该没什么空,只因老衲师弟闲来无事,定是要邀他对弈一番的。” 乐一棋道:“无妨,师父他老人家与普正大师有约,就代表普正大师也不会有空来管我等,所以我认为,几位师姐师兄足矣。” 普方大师冷笑道:“乐先生,难道你点墨门,要与天下为敌吗?” 乐一棋道:“若天下这般不讲理,为敌又何妨?” 似是听了天大笑话,普方大师仰天大笑,待笑毕,道:“天下?不讲理?你点墨门窝藏魔族,竟然说天下不讲理?你不会认为,点墨门的道理,才是人间至理。” 乐一棋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是不是魔族,我不想知道,但他是我师妹,乐某对这点,很是清楚,我还知道,要是有人欺负我家师妹,作为师兄,就要尽全力保护她,仅此而已。” 普方大师冷笑道:“你就这样去保护她?” 乐一棋道:“有何不可?” 普方大师道:“你是不是觉得道盟这些日子被李知焉搞得灰头土脸,任何人都可做到如此。” 乐一棋道:“我想试试。” 墙角处,西蜀派三人并未离去,甚至在无法吐血后,已忘了刚才的愤恨。 董兰峰面色惨白,但说出的话,却有些诡异的兴奋,只见他道:“师兄,看到了吗?点墨门乐先生在为我出头,这次出来,师弟我真是没白出来。” 曹丰裕白他一眼,揶揄道:“是是是,师兄你面子忒大,说不得经此事后,墨翟先生直接杀上栖霞寺,为师兄你报仇。” 董兰峰用衣袖拭去嘴角血迹,傲娇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郑鱼清道:“师弟,省省,是不是还没被打够?人家是为世间道理出手,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董兰峰道:“既是为世间道理出手,为何要” 郑鱼清打断道:“也许世间的道理,并不相同。” 曹丰裕不解道:“道理还有不同的?” 郑鱼清道:“人不同,道理也就不同,大家只是为自己的道理活着而已。” 曹丰裕道:“那怎样才能讲出自己的道理呢?” 郑鱼清道:“实力,等有一天,有人听你们讲道理时,你们就会明白了。” 董兰峰有些沮丧,道:“弱者就没有道理吗?” 郑鱼清道:“弱者当然也有道理,但你愿意去听吗?就像一只蚂蚁,或许你会好奇看他一眼,但对于它的人生,你有兴趣了解吗?” 说起蚂蚁,让刚刚受过两次伤的董兰峰,感同身受,不错,若他是杜放,若他是乐先生,那么栖霞寺就会如现今一样,听他好生叨叨一番道理。 想到这,将目光投向乐一棋,只见他胖脸蠕动,说着一些霸道的话,看去气势逼人,让成名多年的普方大师,吹了好几次胡须,都不敢轻举妄动,转念一想,自己还年长几岁,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年长,真真正正就是痴长。 再一想,又有些释怀,像乐先生这样的人,世间又有多少呢? 要是此间盛会,能一睹诸子真容,也不枉世间走这么一遭。 念及于此,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次行刑,真的就对吗? 刚才便说了,没人在意蝼蚁的想法,正如此时此刻,也正如董兰峰。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妄之灾 益州城,天涯客栈,乐一棋的造访,让本就火热的膳厅,显得更加热闹,而他霸气的话语,让栖霞寺等人的霸道,更是相形见绌。 如此霸道,在一些知情的众人听来,则皱眉不已。 为此,乐一棋也成了众矢之的,但他却不以为然,甚至还拿起茶壶,为自己满上一碗,轻轻吹走茶汤上浮起的茶叶,再轻轻的啜上一口,看去悠然自得。 普方大师见他如此做派,冷笑道:“你就准备这样去劫刑场?” 乐一棋道:“不。” 普方大师眉头一皱,道:“你不准备劫刑场?” 乐一棋道:“在你看来,我是去劫刑场,但在我看来,却是去救师妹,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全因我师妹并未触犯世间任何律法,却要受到你等的惩罚,如此,便有些不公不法。” 普方大师道:“乐小子,你可知道,她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族。” 乐一棋道:“那又如何?” 普方大师道:“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老衲以为墨翟先生培养的弟子,都是那云中的人物,高风亮节,知轻重,辨是非,不成想,也如那地痞流氓一般,除了那魔族妖孽外,还有你这类人,墨翟先生,可真真是有教无类,幸会幸会。” 乐一棋道:“师父是不是教导有方,亦或者说,教导无方,还由不得你来说教,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弟子为上。” “关某来的是不是刚好合适,刚好听到有人说要劫刑场?这可不是件好事,特别是在关某面前说起此事,这还让关某的脸面,往哪儿放。” 膳厅门口,响起一阵铁皮交击声,与此同时,行出一群人来,着道盟服饰,随着鱼贯而入的这群人,也带入了刚才那句话。 墙角处,西蜀派三人,探出三颗脑袋,试图看出来人是谁,不过任由他们探的如大鹅脖子,也还是没看清来人是谁,不过他们却知道了来人是谁。 那当首之人,铁皮裹身,就是脸部,也只露出两个眼洞,哪里看得清虚实,不过三人却异口同声道:“工部执事关夔!” 董兰峰道:“这大人不在益州分部,来这里作甚?” 郑鱼清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曹丰裕道:“昨日听人说,这益州城来了许多道盟大佬,是不是道盟分部住不下,才来这天涯客栈临时歇个脚。” 郑鱼清道:“师弟多虑了,不说大陆上有名的益州城,就是一些山镇上,道盟分部的大兴土木,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大陆各处,道盟如此的大兴土木,难道连几个人都容不下,岂不可笑。” 董兰峰道:“师兄,这你就不明白了,大人也是人,有些小爱好也不见怪,毕竟男人嘛,了解。” 曹丰裕道:“什么小爱” “好”字未出口,就代表话未问完,未问完,就不会再有答案。 当然,就算问完,也不会有答案,只因董兰峰在说出刚才之言后,关夔就看了来,顺便还派来三位道盟执事,两个架着董兰峰,一个挥动着右手,在其脸上硬是招呼的肿胀不堪后,才作罢离开。 这一无妄之灾,又是惹的曹丰裕和郑鱼清担忧不已。迅速扶着摇摇欲坠的董兰峰,不敢再言,心想今日是怎么了,难道这些人真乃神人?说的如此小声都能听见,抑或这些人都是神经病人,这样的对话,也要大打出手,将人伤成这样。 两人一头雾水,第一次有了退却之意,看来这热闹和稀奇,并不是那么好看。 待两人扶起董兰峰,刚欲离去之时,虚弱的董兰峰,扯住其衣角,示意两人留下。 郑鱼清不解道:“师弟,你还要看?” 董兰峰点头,沉吟良久后,道:“自自然要看,董某倒要看看,这些人最后的下场。” 这声,不如之前,听去上气不接下气,但也不再若蚊蝇般,全场皆是听了去,关夔也不例外,只见他道:“你是在说我?” 这一刻,董兰峰好似激起了血性,不再管面前伫立之人是谁,道:“不错。” 也正是此刻,躺着的董兰峰,看去与关夔一般高大,这样,让关夔很是不喜,道:“你想死?” 董兰峰道:“身为道盟大执事,动不动就要置人于死地,与那大山蛮兽何” 郑鱼清迅速捂住他嘴,示意他不要再说,将董兰峰交给曹丰裕后,迅的站起,抱拳道:“西蜀派,玉阳子门下弟子郑鱼清,拜见关大人,师弟初出茅庐,不懂礼数,还望关大人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才好。” 关夔淡淡道:“玉阳子?关某与玉阳老儿也有些交集,既是他的门徒,关某自是不会太过计较,不过说关某如山中蛮兽,自掌几个嘴巴子,本大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对西蜀派三人而言,真是糟糕的一天,他们踏入修行界时,也曾年少轻狂,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但岁月洗礼、认清现实后,又将这些幻想,植入到了自己喜爱之人上,比如江湖中,那个人的剑,那个人的酒,还有那个人身边,月下的美人。 在经历一些现实后,他们有时也想去看看自己的梦想,顺便看看植入了自己梦想的那人,但看到的,却更现实,不仅没看到那人,还鸡毛一地。 董兰峰不想掌嘴,特别是这么多人面前,掌自己的嘴,这样的话,他以后也不用再在江湖中混,第一次被乌先生用墨水戏弄,还可引以为傲,栖霞寺一老一少出手,也可说暗中偷袭,但关夔给的羞辱,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只因他也曾是一名侠客,一名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剑客。 如今自己,虽只具其意,不具其形,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随岁月抹掉。 好在紧要关头,他的那个人出现了,与想象中的模样,有不小区别,但终是出现了。 乐一棋如一个小老头儿,端着茶碗,走到西蜀派三人之前,轻啜一口,面对关夔,道:“其实乐某一想,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 转首向董兰峰,接着道:“所以你不需掌掴自己,毕竟我们人啊,并不需要为一句对的话惩罚自己。” 关夔道:“乐先生,看来你点墨门是真要走到我道盟、我人族的对立面了。” 乐一棋道:“关大人,我想你错了。” 关夔道:“哦?为何?” 乐一棋道:“既是蛮兽,就不能代我人族说话。” 关夔道:“你” 待平复下心绪后,接着道:“逞口舌之力,无用,说不得关某此时此地,便要拿下你。” 乐一棋满不在乎,道:“你记住,两点,一,凭关大人你,根本拿不下乐某;二,你凭什么拿下我?难道又是那些诬陷其他门派罗织的罪名?” 关夔道:“拿不拿的下你,此时说起,还为时尚早,关某怀疑你劫刑场,所以,跟关某走一趟。” 乐一棋噗嗤一笑,道:“怀疑?我怀疑你徇私枉法,中饱私囊,自己去刑场引颈待宰。” 关夔脸上,那空空的眼洞,注视他许久,冷哼一声,道:“乐一棋,便让你猖狂一时。” 转而越过乐一棋,径直望向董兰峰,道:“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之事,算是小惩,不要因此给你西蜀派带来大劫。” 闻此,郑鱼清一下慌乱开来,朝自己脸上,左右开弓,扇起嘴巴来,并道:“关大人,师弟他年轻气盛,不懂分寸,还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关夔道:“你这几个耳光,扇的极为响亮,也极为漂亮,但我要告诉你,你白扇了,关某刚刚说的话,你难道听错了。” 郑鱼清道:“关大人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师弟,他还年轻,要真如此,以后还有何颜面混迹于江湖?” 关夔冷冷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乐一棋撇嘴,再次转首来看,并道:“都跟你说了,话说的对,就无需道歉,他若敢动你西蜀派,乐某杀尽他关家便是。” 这话说的随意,也很坦荡,让西蜀派三人立马放松不少,但却让关夔心中,骤的一紧,硬是注视乐一棋良久,才领着一众执事,在膳厅一角坐下,这一坐,也惊起旁边数桌客人遁去。 若高山起伏,连绵不绝,今日西蜀派三人,就好似在西北群山游荡,让人惊慌失措的同时,也心潮澎湃。 不远处,杜放和林晓棠两人。 杜放道:“不愧是点墨巨子风采,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林晓棠道:“怎么?你又要喝酒?亦或者说,又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喝酒?” 杜放道:“难道你认为这个理由不好?” 林晓棠道:“不是不好。” 杜放疑惑道:“那又是甚?” 林晓棠道:“是非常好。” 杜放打趣道:“你这方脸倒是挺有趣。” 说完,端起酒杯,对着乐一棋的茶碗,点头,一饮。 乐一棋也在此刻看来,轻啜一口,点头回应。 第三百七十八章 祸福相依 若说工部执事关夔,不住在益州城道盟分部的别院,反而住在了益州城天涯客栈让人奇怪的话。 那么青云派一众,住在了道盟在益州城最大的别院,则实在让人奇怪的紧。 别院坐落在益州城北,坐北朝南,不可谓不讲究。 别院不少,有许多座,想必当时修建时,就考虑到了同时接纳数位道盟的大人物。 别院不小,装得下许多古树参天,也装得下许多亭台楼阁,自然也布得下蛛网般的曲径通幽,既是如此,又怎么少的了鸟语花香,姹紫嫣红。甚至几个不小的池塘,都被装在了里面,待某一刻,欣赏这荷塘月色。 一绝色少女,立于荷塘边,虽看着荷塘,却毫无欣赏之意。 当然,不是说当下没有月亮,少了那么点意思,而是她眼神飘忽,像是有什么心事。 她最近,倒的确有不少心事,所以她想找一个人说说。 这一个人,不是说任何一个人,而是单单指某一个人,她想知道,他会怎么做,但她又不想,他真的那么做。很是矛盾。 但她又知道,如果是他,肯定会这么做,就算不是那人,是自己,是他认识的每一位朋友,他都会这么做。 所以有时候,她又在想,要是没了那人,该有多好。 事到如今,竟真要没了那人,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心中空落落的。 如果那人就在自己面前被执刑,自己当如何,是拔剑,还是冷眼旁观,若是后者,他会怪自己吗?若是拔剑,那自己的剑,又有几分分量,那人会因为自己的拔剑而脱险吗? “雪儿妹妹,想什么呢?” 同样一俏丽女子,踱步至荷塘边,望着池中,那绝色的倒影,关心道。 被唤作雪儿的女子,转头来看,道:“没想什么。” 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两位女子,那么只能证明,两位女子均是不凡。 萧回风当然不凡,自她出生起,就注定不凡,而莫如雪,也不遑多让,享尽世间恩宠。 萧回风道:“你哥呢?“ 莫如雪道:“他们出去了。” 萧回风打趣道:“你不与他们一起?在青云山时,你可是一直念叨着要出来的。如今出来了,反倒没了兴致?” 莫如雪道:“不是没有兴致。” 萧回风道:“那是什么?” 莫如雪道:“我只是不喜欢外面之人。” 萧回风道:“为何?” 莫如雪道:“我不明白,为何那些人,要为杀另一个人,变得如此亢奋。” 萧回风道:“你在担忧赫连姑娘?” 莫如雪道:“萧姐姐,你也知道,赫连姐姐并未做错什么,若只因为他是魔族,就要剥夺她的性命,是不是有些过了。” 萧回风一叹,道:“这我也知道,但世间的认知和法则,就是如此。” 莫如雪道:“难道因为世间错误的认知,错误的法则,就要剥夺一个人生存下去的权利?” 萧回风道:“作为道盟圣女,实在抱歉,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莫如雪道:“我不是怪萧姐姐你,我只是怪我自己那些日子,真是错的离谱,犹记得与知焉在一起时,我们也曾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就说,若一个魔族一生未做坏事,与我人族寻常百姓一样,那么这样的魔族,也该杀吗?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真该” 萧回风道:“妹妹无需自责,也许墨翟先生作为圣人,作为人间大贤,会有更好的答案。” 莫如雪道:“难道道盟这次,只是要墨翟先生一个答案?” 萧回风道:“说来惭愧,这我也不知道。” 莫如雪道:“我还真希望他们只是要墨翟先生一个答案,而不是真的要赫连姐姐的性命。” 萧回风玩味一笑,打趣道:“按理说,这样的话,不应该由你说出。” 莫如雪俏脸一红,嗫嚅道:“虽虽然我与赫连姐姐关系一般,但我们也曾患难与共,不可以吗?” 萧回风道:“不止于此?” 莫如雪道:“还能有什么?” 萧回风道:“若姐姐没猜错的话,你是怕李知焉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从道盟手中,将赫连姑娘抢过来,而在此过程中,那李知焉想必很难做到全身而退,而做不到全身而退的李知焉,自然是某些人的心头伤。” 莫如雪粉嫩脸颊,恍如桃花殷红,道:“萧姐姐,枉你还是道盟圣女,说什么呢?” 萧回风胸脯一挺,双手负后,英姿飒爽,道:“道盟圣女怎么了,道盟圣女不也是人,既然是人,自然就有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妹妹,我给你说啊,有时喜欢的东西,胆子不妨大些,毕竟人生一道转身,便沧海桑田,一个回眸,就物是人非,你喜欢的东西,也会因此不见,再也不见,这世间喜欢之物,本就不多,而人,却又更少。” 莫如雪饶有兴味,盯着萧回风,道:“这就是你与我大哥的相处之道?” 萧回风也不羞赧,道:“那又如何,不妨再告诉你,你别看赫连姑娘平时冷若冰霜,但对待爱情一事,可是主动的紧,这次道盟能擒下她,就是因为她私自离开点墨门,才让道盟有了可乘之机。而她私自离开点墨门,就是因为你那情郎,李知焉。” 莫如雪听的呆了,没想到平时冷冷清清的赫连姐姐,竟有如此勇气,但听到最后一句,又让她羞愤不已,嗔怪道:“萧姐姐,说什么呢?你要再如此说,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嫂了。” 萧回风很是得意,道:“你不认我这个大嫂,认谁去?” 莫如雪道:“你是很美,但小师妹苏雨亭也不错,况且天下间,喜欢我大哥的,不计其数,反正随便哪个都比你好。” 前面的话,已是让萧回风有些紧张,故此,后面的话,她就根本没听进去,道:“你说你大哥他们出去了?” 莫如雪眼中,闪动狡黠,道:“不错。我也不妨告诉你,他们去的,就是南盟弟子下榻的客栈。” 萧回风道:“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莫如雪道:“他们去哪里,自然是见人。” 萧回风道:“他们是去拜见慧能师太?” 莫如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有可能去见小师妹。“ 萧回风紧张道:“他们几时回来?” 莫如雪道:“这倒没说,不过要看小师妹是否留宿,说不得要秉烛夜谈呢?” 萧回风听此,在荷塘边来回走动,惹得莫如雪憋笑不已。 少时,萧回风道:“来人。” 侍立在旁的女子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回风道:“听说慧能师太已移驾益州城,作为道盟圣女兼晚辈,自是要去拜访一番。” 侍女道:“殿下现在就去?” 萧回风道:“当然,不然怎样,本宫在此多待片刻,都是对前辈的冒犯。” 说完,便当先行了出去,弄得后方侍女急忙道:“可是殿下,你还未状点呢?” 萧回风已是行出老远,声音也是由远及近,只见她道:“慧能前辈乃佛门高人,岂会因本宫乱头粗服而低看了去,相反,以慧能师太如今的德行,浓妆艳抹,才最不合时宜。” 至于到底怎样,只有她自己明白,莫如雪也明白,一撇嘴后,含笑而立。 笑容后,又是一番落寞,身边人都知她性子活跃,但在面对感情时,却恰好相反,她不像萧姐姐那样,敢爱敢恨,也不如赫连姐姐那样,勇气可嘉。 念及于此,又想起那个榆木脑袋来,想着自己若真的鼓起勇气说出此事,他又将是一番什么表情,说不得会让他手足无措,说不得会稀里糊涂与自己结成拜把子兄弟。 但不管怎样,自己都好久没见到他了,这次来,除了赫连姐姐的立场,我将以什么方式见他呢?他会来吗? 他定会来的,以他的为人,就算不是赫连姐姐,也会来的,因为这榆木脑袋的背影,还挺好看的,特别是每次危险的时候,都能看到。 莫如雪微微一笑,恍如塘中莲花,倏地绽放。独独片刻后,又如昙花般,焉了下去,她还知道,这次他的背影,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另一个姑娘,另一个,曾几何时,让自己都自卑的姑娘。想到这,为之一叹,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有时她在想,要是自己与那人互换,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联想到那家伙千里奔袭来救自己,心里又是一暖。 这一暖,又让她想到了赫连玉儿,想着她此时,应该也与自己一样,暖入心扉。 “还真是祸福相依,你说是不是?” 荷塘边无人,所以她的话,就是自言自语,不过无人之地,却得到了应答。 那荷叶上的青蛙,在她问话后,呱的一声,就窜入了池塘内。然后再跳入到另一片荷叶上,不再看她,似是觉得如此对话,无聊至极。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人潮人海 益州城,审判所,广场中央,由圆木搭建的简易高台,直插云霄,好似如此重要之事,就是不问世事的天界,也应该知道。 天界知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知道,没人知晓,但古树上,太白路口,周边民房屋顶上,那许多人,定是很想知道,看其样子,已然有些迫不及待。 二蛮和麻狗,就是如此,两人从太白路,再到人家房顶,被人家呵斥后,又到了这古树上,才终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落脚点。 什么?谁是二蛮?谁是麻狗? 不知道,就是你问遍天下,也没人能回答你,但只要你问,他们就能隐隐间想起一些人来,甚至抓耳挠腮一番,啧一声后,说着那些“好似在哪里见过”,“好似在哪里听过”的话。 你还别说,只要不下雨,这古树上,便恍如益州城那飞天阁,若要是有床棉被的话,这里比起奢华的天涯客栈,也不遑多让。 只是下面的嘈杂声,实在太吵,吵的人根本不能安然入眠,好在当下不是入眠的时候。 也不好,只因这里,不是真正的客栈,所以就没有店小二,也没有吃食,更没有店小二端着吃食送到他们面前。就是响彻太白路,沿街的叫卖声,也在两人大叫一番后,看了看两人位置,不舍而去。如同看见了两根鸡肋骨。 古树参天,与高台齐平,这个位置,简直就是绝佳的欣赏点,在两人看来,拿对面那扇形观礼台上,贵宾之位给他们换,他们也不会换,所以他们是怎么也不会离开的,哪怕饿点呢,反正又不是他们两个人饿。 毕竟在他们脚下,还杵着一大波人,几乎占了大树的全部,若非知道大树根本不会结果子,这样子,定会认为大树一夜间就长了许多人出来。 如此,也让他们豪气顿生,顾盼自豪,想着乡下人,终还是有乡下人的好处,就拿脚下离地两三米那员外来说,爬到第一根树枝,就气喘吁吁,即使用钱买了第二根枝丫的位置,也再没那实力上去,真是废物至极。 想到这,二蛮极为得意,觉得自己,如同站在了天界一般。 不过有传言说,天上仙人是不会饿的,而他,爬了如此之久,早已饿的不行,但又不忍下去,当时爬的急,也没想着带点干粮啥的上来,此时懊恼不已。 比起他,麻狗的情况更糟糕,也更懊恼,也是因为爬的急,想着这样的位置,失去了就再难寻,竟忘了将屎尿解决了再上来。 这里是如飞天阁,也如天涯客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并没有茅厕,哪怕这茅厕,不如飞天阁那般奢华,简陋点,也行。 他也想过在上面解决这事儿,若真这么做了,那员外定会解决他,也定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有钱人,以及如何让钱变作拳头的道理。 麻狗屁股撅的老高,二蛮捧着肚子,两人面面相觑,正所谓世间痛苦,各不相通,但世间痛苦,却各个相同。 二蛮道:“麻狗叔,要不你先下去,我替你看着这儿,你解决了后,再替我带点吃食上来。” 麻狗迟疑道:“此番下去了,还能再上来?亦或者说,你能守住这地儿?” 二蛮道:“都这样了,哪还管的了这么多,况且我看下面,能到我们这地方的,也不多。” 麻狗道:“说来也奇怪,照理说,这里应是高手如云,我就没想通,会让我俩占了这么一个地儿。” 二蛮道:“高手如云,的确不假,但高手哪屑于来这里,高手不都在对面观礼台上吗?” 突然,噗的一声,麻狗叔脸上,惊慌失色,这个时候,你不知道肚子闹的虚实,直到麻狗叔摸下后腚,确定虚实后,才发现这是虚惊一场。 经此后,也由不得他再多待片刻。连忙嘱咐二蛮一番,千万千万要守住这独一份的好地儿后,迅速缩了下去。 扇形观礼台,阶梯座椅,由上到下,散落着数人,看来对今日之事极为期待,早早的就到了这里,即便来时,整个观礼台空无一人,也不介意。 当然,也不是只有他们如此,在他们对面,却是早早的来了许多人。 特别是太白路口,要不是执法队竖起的一道道围墙,要不是执法队直接干趴了几人,这些狂热的人群,早就冲进了广场内。 随着时间推移,堆积的人群,越来越多,直到由太白路这条“一”字直线,向半圆散开。 此时你就会看到,周边民房顶,即便主人家怎样骂,都无济于事,全当没听见,故此,与其让别人占着自家房顶,不如自己一家大小全占了去。 朝阳跳过地平线,如同给大地挑起夜灯,让整座益州城都熠熠生辉。 也在此刻,道盟执法队将众人让了进去,随着一声声欢呼,如同惊涛拍向海岸。 唯一的不同,这大浪拍在岸边后,就不准备再回去。 西蜀派三人来的很早,在这一刻,自然而然的,成了众百姓观赏的对象,但他们对此,却毫不在意,甚至隐隐间,还有些兴奋,毕竟在他们的修行生涯中,万众瞩目,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事情。 广场很大,被人海填满,也不知来了多少人,山呼海啸,人头攒动。 西蜀派三人见此,稍整衣冠,正襟危坐,心想下方之人,还真有眼力见,竟认出了他们,自己西蜀派在世间,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嘛。 董兰峰那脸色,已好上不少,有些淤青,还算有了些人样,脸色也恢复不少,但三人的衣衫,却随着这些日子的岁月蹉跎,让人更加唏嘘,也不知这衣衫造了什么孽,要被他们如此对待。 曹丰裕望着走近他们,又迅速离开的修行同道,不解道:“师兄,我们很可怕吗?” 想必在心底深处,郑鱼清还有些脸面,听此,红着脸道:“我们又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他们怕什么?” 曹丰裕道:“那他们见了我们,如躲避瘟神一般。” 董兰峰弹开伏在身上的苍蝇,道:“哼,就是,在董某看来,那些人还不如苍蝇来的可爱,苍蝇都知道我们并不坏,他们却要故作姿态,显得自己很是清高的样子。” 郑鱼清抬起衣袖,嗅了嗅,干咳一声,道:“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所有人喜欢的,有一两个不喜欢,也很正常,你看下面,不是有那么多人为我们欢呼吗?” 话音刚落,郑鱼清脸上,就感觉火辣辣的疼,只见以慧能师太为首的南盟一众,款步行出,随着南盟弟子白衣胜雪的身影,鱼贯而入,欢呼声更盛,有甚者,已喊出小师妹苏雨亭的名字,让场间的气氛,瞬间达到一个高潮。 曹丰裕安慰道:“师兄,即使如此,也不能代表他们不喜欢我们,对?” 董兰峰道:“不错,只能说他们更喜欢小师妹而已。” 郑鱼清老脸一红,深吸口气,但就是这样一吸,让他咳嗽不已,那些董师弟认为的可爱苍蝇,绕着他转动不已,在他看来,讨厌至极。故道:“上次说起洗澡一事,两位师弟可是忘了?” 董兰峰一愣,道:“当真,师兄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这几日睡的好,也就没再想过此事。” 曹丰裕嗅下袖口,道:“你还别说,师父说的男人味,这次还真是有够浓烈。” 于两位师弟的品味,残留在郑鱼清心底的倔强,让他没好气道:“既是如此,两位师弟定是要在南盟师妹中,觅一个回我们西蜀派。” 对师兄的嘲讽,董兰峰也不恼,反而笑道:“那就随便娶个小师妹。” 此言一出,惹得不远处一人,噗嗤一笑,不知何时,一人已到了他们身前,且看其样子,倒是很符合三人脾性,只见他道:“少侠若能娶到小师妹,那整个南盟以后都将是你的,还回你西蜀派作甚?” 三人循声而至,发现是在茶铺中遇见的刘山主,点头示意后,就将隔了几个身位的刘山主,拉到近前,惹得刘山主连连摆手。但还是架不住三人的热情,被拉到了一起,作势欲呕几次后,终是习惯过来,不得不佩服道:“三位果真是人中龙凤。” 不理他话中的嘲讽,董兰峰道:“你说娶了小师妹,就可坐拥整个南盟?” 刘山主道:“不错。” 董兰峰道:“她一个小姑娘,即使天资再聪颖,比起南盟五位师太,也差上许多不是?” 刘山主道:“若是南盟五位师太都希望她掌领整个南盟呢?毕竟五位师太年事已高。” 董兰峰道:“可是我听说吴静师太年岁并不大,且还是齐云榜中人,等小师妹上位,不知还要多少年,这么长时间,发生什么还未可知晓哩。” 刘山主道:“有些老,并不是年岁,而是心已老。” 第三百八十章 昨日之事 扇形观礼台,左边角落处。 郑鱼清道:“若真是如此,到小师妹长成,吴静师太就会将望月斋之位传于她,有时想想,真不知这活着是幸事,还是一了百了是幸事。” 曹丰裕道:“师兄为何有此感慨?” 郑鱼清道:“师兄倒不是为自己感慨,师兄是为那吴静师太感慨,若非那场大战,李乘风也不会离去,李乘风不会离去,吴静师太就定是那世间最快乐之人,唉,可惜,没有如果,所以吴静师太就成了天下间最让人心疼的人。有句话说的好,时间不能赋予生命真正的意义,便是灰烬。” 刘山主道:“郑兄此言差矣,就是没有那场战事,吴静师太也是那天下间让人心疼的人。” 郑鱼清眉头一皱,困惑道:“此话怎讲?” 刘山主隐晦一笑,道:“只因没有那场战事,李乘风也不会和吴静师太走在一起。” 郑鱼清道:“又是为何?” 刘山主道:“那李乘风喜欢的,一直就不是吴静师太。” 似是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固有的认知,郑鱼清道:“不会,当年吴静师太功法未大成,望月斋被崂山三怪欺上门,可是李乘风大师兄仗义执剑,并亲手杀了其中两人,才解了望月斋之危。” 董兰峰听此,也疑惑道:“不说那次,就说当年余枫堂与望月斋争南盟之尊,并勾结海外趾奴国作乱那次,若非大师兄李乘风出手,如今也已没了望月斋。” 刘山主道:“你们说的都不错,这样的事,我们知道的,起码还有数次,但这样的事,就能说明李乘风喜欢吴静师太吗?” 曹丰裕道:“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才做的吗?毕竟天下间,数不胜数的宗门中,不幸之事可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李乘风不去救其他门派,非要且偏偏去救吴静师太的门派,这事不是因为那啥,岂不非常蹊跷?” 刘山主笑道:“像李乘风那样的人物,总是要救一些门派的,只是他刚好救下的,就是望月斋而已,这与他的喜欢无关。当然,李乘风俊逸不凡,吴静师太清雅绝丽,这符合世人对爱情的想象,仅此而已。” 郑鱼清道:“江湖儿女,路见不平,出手相救,的确寻常至极,那他是为何故要为望月斋创造那么多功法流传于世。” 刘山主道:“对李乘风而言,创造功法,与那救人一样,一样寻常。” 郑鱼清道:“即便如山主所言,也不能否定李乘风就不喜欢吴静师太,对?” 刘山主道:“当然。” 郑鱼清道:“既是如此,那山主为何口口声声说李乘风大师兄不喜欢吴静师太呢?” 刘山主道:“只因李乘风喜欢的,另有其人。” 郑鱼清道:“另有其人?山主为何知道?” 刘山主一笑,意味深长,道:“我就知道。” 曹丰裕道:“就算另有其人,也不代表李乘风不喜欢吴静师太。” 似是这样一话说来,让人耳目一新,三人的眼神,均朝这个年龄最小的少年看去,郑鱼清道:“师弟,世人喜好万千,但就喜欢一事,却只能是一人,任谁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说着那些博爱的大道理,其实那都算不得喜欢。” 曹丰裕似懂非懂,哦的一声,道:“看来吴静师太,还真是那世间最可怜之人。” 董兰峰紧盯着他,道:“你真懂了?” 曹丰裕道:“这有什么难懂的,只因她的喜欢,换来的,却是一个不喜欢,这样的事情,怎不让人心疼,这样的人,穿插于我们之中,随时都能感同身受。” 的确感同身受,就像同样被唤作大师兄的吴通 望月斋这个大师兄,与点墨门的大师兄,又有所不同,就像那喜欢与不喜欢一样。 南盟一众,已然落座,那大师兄,紧邻西蜀派三人左侧,相隔虽有些距离,但几人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场间嘈杂声盛,却也架不住这样的话,是紧贴心窝子的话,让他听来,有种知我者西蜀三子矣的感慨。 想到这,一双深邃且多情的眼,向小师妹投去,可谓是清丽脱俗,艳压群芳,不错,即使望月斋全是女子,其中也不乏绝色,但比起小师妹,终是少了那么点喜欢,也正是因为这点喜欢,让他眼里、心里,便只容得下小师妹一人。 小师妹不仅在他一侧,还在他眼里泛滥,那么他的眼神,自是柔和的要将坚冰化成水来。 也的确化出了水,只因下面这句话。 “苏师姐,昨天你与莫师兄在房里都谈了些什么?” 这话说来有些酸,听来,同样很酸,特别是眼中,全是小师妹的大师兄吴通,听了这话后,都酸出了泪来。 同样一句话,也不是所有人听来都是酸,也有甜的,恰如此时此刻,苏雨亭那张俏丽的红脸,就像粉嫩的猕猴桃,一口下去,定会甜到心间,只见她嗔怪道:“明心师妹,你说什么呢?我与莫师兄只是交流了一番对这次屠魔大会的看法。” 被唤作明心的师妹接着道:“师姐,这样一事,需要交流两三个时辰吗?且这样一事,非要在师姐闺阁中吗?” 闻此,吴通眼中,好似冬天雪地里,被孩子们堆砌的雪人,一遇到冬日的暖阳,就化了开来,雪水顺着眼眶,溢出眼角,划过脸庞,留下两道泪槽。 苏雨亭撇嘴道:“当时客厅都被你们挤满了,要是去了那,莫师兄还不被你们看杀了去,我想以莫师兄的性子,定是喜欢幽静之处,便便将他带到了我” 明心嘟起小嘴,气鼓鼓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带到我们房间,难道我们房间,就不比苏师姐你的幽静?” 也在此时,旁边一女子坏笑道:“明心师妹,师姐她‘德高望重’,自是有自己的道理和想法,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不正是这个道理?” 苏雨亭越听,越不是滋味,娇嗔道:“明烟师姐,你找打是不?” 明烟道:“哟哟,还没做掌门呢?就有掌门的派头了,与莫师兄促膝长谈,可谈出了什么道理和看法?” 听到这样的话,吴通眼里的雪人,化作车轱辘乱转,差点晕厥过去。 苏雨亭道:“我们只是交流青云派与南盟两家,对这次屠魔大会的一些看法” 说到这,一下恍然,面红耳赤,羞赧道:“什么促膝长谈,我们是行主宾之礼,相坐交流而已。” 明烟插科打诨道:“不错,相敬如宾嘛,我知道。” 苏雨亭嘟嘴道:“我懒得跟你们说。” 为此,一众女子笑的弯了腰,自也变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惹得广场之人,又是一阵欢呼。 慧能师太一个响头,落在明烟头上,示意众人不要胡闹,以免在这样的场合,闹了笑话,并道:“那日与莫师侄相商,场间还有一人,所以不需你们如此说。” 吴通听此,似是溺水的孩子,在水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慧能师叔,场间还有一人?” 慧能师太道:“不错,这人可容不得你们嬉戏打闹,一个不好,便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南盟今日,已不像当年那样,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少则少。” 吴通道:“这人是谁?” 慧能师太道:“这样的人,自是道盟圣女殿下。” 吴通心中一喜,似是百花园,又刚春天,一夜之间,百花齐放,且长势不减,还有出园之势。心道:若是其他人,吴某还担心这姓莫的家伙鬼鬼祟祟,毛手毛脚,占了小师妹便宜,若是圣女殿下,自是没有这样的担心了。 越想,越得意,得意到他的眼中,又重新长出了小师妹,不错,还是那个娇艳欲滴,清丽脱俗的小师妹,只见他忘形道:“若是圣女殿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他得意的“再好不过”,惹得小师妹大为不爽,便愤愤道:“什么再好不过?我看是不请自来,非奸即盗。” 吴通食指竖在唇边,嘘的一声,道:“师妹,你可如此说我,可不要如此说圣女殿下,毕竟道盟圣女,并没有盗你什么?” 苏雨亭怒道:“我偏要。” 刚昂起的小脑袋,便被慧能师太拍了下去,并道:“亭儿,不得无礼。” 低头的小师妹,不知在嘟囔什么,再也看不见,惹得大师兄探首来看,如小时候那般。 然而这时候,再也不是小时候,小师妹也不再破涕一笑,而是一巴掌,落在大师兄的脸上,并道:“你干什么?” 这一巴掌,并不会疼,只因掌掴之人,并没用上什么力道,但这一巴掌,却非常之疼,只因她抽的,是一颗脆弱的心灵。 大师兄想说,“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如小时候那般,让你开心而已。” 但他并没有说,他只希望有一天,她能自然而然明白,但请不要太晚,只因人,老的很快,须臾便老,转瞬即逝。 第三百八十一章 威风八面 益州城,审判所。 朝阳如火,由万米高空洒下,灼的全身各处,一阵火热。 但只要你细看,就会发现,这里的火热,根本就不是朝阳洒下的温度,而是人心的火热,以及抬首时,与太阳连成线,那座直插云霄的高台的期待。 他们渴望大刀落下时,那抹与太阳一般的殷红,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兴奋,在他们看来,这血只要不是流的自己的,就挺好看。 大太阳下,你早上出门时,弄了些香露,此时经阳光蒸发,那么你身上的香味,定会比平时浓烈不少,但若你几天没洗澡,就浓烈程度而言,同样如此。 所以西蜀派三人处,在众人掩鼻一番,再离去后,就留下一个不小的空档,不过这样也好,对四人而言,反倒清净不少。 这样的环境,这样恶劣的环境,让粗犷的刘山主都有些受不了,碍于三人的热情,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利用精神转移法,转移大部分注意力,比如此时此刻,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只见他道:“不成想,代表苗疆到此的,竟是博尔木,倒让刘某颇为意外。” 郑鱼清道:“博尔木?可是那苗疆四杰之一?” 刘山主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郑鱼清道:“传言此人深居简出,长居苗疆深处,平时难得一见,作为苗疆十大部落首领之一,与浑邪一样,为苗疆大祭祀的左膀右臂。” 刘山主道:“一个人不经常露面,突然在某刻出现在你面前,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郑鱼清道:“嗯,说此人谋略过人,这次来,难不成苗疆想做什么?” 刘山主道:“与其说他想做什么,不如说他想看点什么出来?” 郑鱼清道:“此话怎讲?” 刘山主道:“只因这件事,可能引得道盟分裂,最终引得天下大乱。若真能让他看出什么来,说不得苗疆抓住机会,一跃而起。” 郑鱼清道:“若真是如此的话,这天下格局,倒的确会发生很大改变。” 董兰峰道:“依照当下的形势看,点墨门和道盟,以及其背后的栖霞寺肯定势成水火,坐山观虎斗的青云派,也定会乐见其成,故此,当下青云派的态度,很是重要,山主,你怎么看?” 刘山主道:“不是只有青云派如此,妖都、苗疆,以及云霄城都会如此,坐山观虎斗的多了,就不是所有人都会乐见其成,我想青云派并不会如此。作为宗门而言,它已经足够大,甚至已到了宗门的临界点,也正因此,发展成联盟,又有些不足,毕竟嘛,之所以有道盟,是因为魔族入侵的历史契机。” 郑鱼清道:“你是说青云派并不想削弱道盟的实力?” 刘山主道:“我想说,青云派并不想如此削弱道盟的实力,只因点墨门与道盟的碰撞,势必会让整个道盟伤筋动骨,而这之中,定有一些我们没想到的阴谋诡计在里面。” 郑鱼清道:“阴谋?” 刘山主道:“不错,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想,处决一个魔族,就引起诸多势力博弈,里面定有人在其中筹谋划策。” 曹丰裕道:“所以那个博尔木来,就是想看看这里要发生,亦或者说,即将要发生的阴谋?” 刘山主道:“我想啊大抵就是如此。” 郑鱼清道:“有没有可能,这苗疆本身就参与到了阴谋当中?这次来,只是来看看结果。” 刘山主道:“这个也不无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你想,道盟如此布局,定是意有所指,虽然分裂道盟对其他几方势力有益处,但如此明显之事,道盟的几位大佬又怎会看不出,既然已看出,还如此做,那么就证明,这件事有着他们非做不可的道理。” 曹丰裕道:“既然看出来了,还要做这种分裂道盟的事?” 好似一切都在心中,刘山主了然一笑,道:“在刘某看来,想必这件事后,还有比分裂道盟更具吸引力的人和事?” 曹丰裕道:“比分裂道盟更具吸引力的人和事?那是什么?” 刘山主食指向天,道:“圣人境。” 曹丰裕刚欲说话,被郑鱼清迅速制止,岔开话题道:“若我猜的不错,博尔木身旁那位,定是苗疆的圣女。” 扇形观礼台右面,一少女着花布长衫,戴苗疆特有的花布帽,帽檐下,俏丽的容颜显得心不在焉。 不过在有心人看来,却别有一番风情。 董兰峰道:“没想到苗疆这次,竟出动了圣女和博尔木,在以前,可是非常稀有的事。” 曹丰裕道:“为何?” 董兰峰道:“只因苗疆,从来就没信任过中州,就是那魔族之战,也只是暂时的结盟。” 刘山主道:“不信任我中州的,可不只苗疆一家,妖都不也一样,可是这次,却派了八大族长中的三位来此,想必今日之事,他们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董兰峰道:“这观礼台之人,均是嗅到了不同寻常,唯一感受不到的,恐怕只有对面那些普通百姓,只是这样的事,将这些百姓牵扯进来,不大好。” 郑鱼清一叹,道:“在有些人眼中,棋子只有白的,黑的,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说到这,再望向对面,那些因为大人物出场,欢呼的人群,三人再也笑不起来,虽然他们邋遢了些,但有些东西,却比很多人都干净。 念及于此,郑鱼清近乎呓语道:“若是这里发生大战,这些人当如何是好?” 刘山主道:“郑兄宅心仁厚,真乃我辈楷模,但这些人,若不是血从他们身上流出,你架着刀子叫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离开的。” 郑鱼清一笑,笑容有些惨淡,道:“不错,只因他们现在,想看别人流血。” 刘山主道:“不正是如此。” 说话间,又是一阵山呼海啸,只因莫如是领着青云一众,缓步至场中,见此,有女子嘶哑的,快要晕厥过去。 董兰峰道:“青云派倒是低调,只派了一小辈来此。” 刘山主道:“想必这样,不至于激起道盟和点墨门的情绪。” 郑鱼清道:“看青云派这些日子的态度,定是不想和两方都闹僵。” 刘山主道:“听说点墨门那魔族,与青云山有些交际,故才会让青云派如此。” 郑鱼清道:“我也听说过,说的好像与那李知焉有关,不知这次,李知焉会不会来此,这些日子,只听有其人,不见其人,倒真想一睹此人的风采。” 董兰峰道:“以李知焉的为人,陌生人都愿两肋插刀,他朋友遭劫,定会来的。” 曹丰裕道:“不瞒两位师兄,对此,我亦有所期待,倒不是喜欢看人头落地,而是喜欢看这些人,这些事。” 董兰峰道:“谁不喜欢看呢,不然门下数十名弟子抢,就我三人争了过来。只是可惜了师父,他本可以不抢就能领略这些人风采的,但他就是不来,你说气不气。” 郑鱼清道:“师父愿见一些人,但来此,也定会看到一些不愿见之人,就像那些年,逃离中州,隐去蜀山一样,有些人,还真不如不见。” 董兰峰道:“倒也是,有些人,的确不好看。” 刚说到这,又是一阵欢呼,有天崩地裂之感,只见扇形观礼台前方,凸出的一整块平台,不知何时已列了一排梨花木椅,木椅后,列着一队军士,军士前方,一人缓缓向前,向前方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 挥毕,便坐在了前方木椅上。 正如前面董兰峰所言,此人的确不好看,只因这人,根本不能算作人,他脸上,只有两个眼洞,其他地方,则完全由铁皮覆盖。 屁股刚贴上木椅,叮当声起,然后二郎腿一跷,又是叮当一声,这气派,不但没让众人反感,还引得又一阵欢呼,好似这样的人物,本就该如此。 作为六巨头之一,关夔的确有资格如此,在他看来,这些人要不是他守护,早就成了战场冤魂,魔族的吃食。 反观这些人,不说关夔跷二郎腿,就是让他们为此人抬轿,也是愿意的,只因此人,是他们的英雄。他们可以不认识青云派掌门,可以不认识南盟领袖,也可以不认识栖霞寺方丈,但绝不能不认识他们的英雄,只因那些年,这些人就是他们的精神,他们的信仰。 不时,“关大人,关大人”之声,不绝于耳,正如那些年,魔族之战中,凯旋归来时一样。 闻此,即使经历了许多人和事的关夔,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铁皮发出窸窸窣窣之声。 好在近处都是自己亲信,而远处对此,在巨大的声浪下,又根本听不见,才不至于让他失态。 激动处,不免心道:还真不负本大人在那些年的浴血奋战,只是可惜,没有魔族了,要是再来一次,本大人定要再次高头大马而去,杀他个人仰马翻后,再高头大马而归,威风,实在是威风八面。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五长老 益州城,主街弄堂,万人空巷,人头若蚂蚁,沿着不同方向,纷纷朝审判所涌来。 由审判所传来的欢呼声,让众人喜形于色,笑颜后,也跟着一道欢呼。 这样的欢呼,因前方不明的欢呼而欢呼,因这样的节日而欢呼,虽然退魔日已举办多届,但除了第一届外,均是没有这届的盛况空前。怎不让人高兴,怎不让人欢呼。 麻狗挤在人群中,随人群蠕动,他想回到古树尖,那非常理想之处。 他只是入了一趟茅厕,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他没有欢呼,甚至有些沮丧,想着这段时间内,定是错过了许多精彩,那个地方,审判所发生之事,一览无余,如云中仙人般。 念及于此,为之一叹,心道:都怪这闹腾的肚子,不知二蛮在哪里,被赶下来没有。 二蛮没有被赶下来,还在古树上,只是少了那份看热闹的从容,多了一些心惊胆战。 只因他身边,在麻狗叔离去后,多了一人。 当然,这多的一人,倒非那凶神恶煞之徒,这多的一人,比起麻狗叔来,要胖上不少,这胖不少,在平时看来,也并非什么大事,毕竟世间比他胖的,很多,就是场中,便有不少,奈何这里是古树顶端,他们脚下的枝丫,比他们胳膊肘还细。 若是麻狗叔,还能勉强承受,奈何这胖子一到得此处,就将脚下枝丫,压弯成老人佝偻身子的模样,让二蛮惊慌失色后,刚欲大骂,立马又收住了口。 只因他又见到,此人双手负后,气定神闲,心想这样的地方,这样的胖子,还能如此淡定从容,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只得小心翼翼抱着树干,将枝丫前段绝佳的观景点,让了出去。 也因此,枝丫被压的更弯,让下方之人,不免担忧看来,其中有两位光膀子的莽汉,欲占此地的镖局镖师,在看了胖子一眼后,也不再往上爬,老老实实的待在大树第二层,不错,从上到下,按人算,倒也可如此说。 再说那胖子,不是爬上来的,也不是拿钱买上来的,而是一跃,跳上来的,如此修为,不可谓不高深,不可谓不莫测。 镖局里流行一句话,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于这样修为的朋友,他们自然愿意结交一番,说不得在某个时刻,就能用到。 那光着膀子,左臂纹了一条青龙的中年汉子,抱拳向那胖子,道:“在下吕超,乃益州城杨威镖局镖师,小兄弟此番武艺,让愚兄真是大开眼界,不知小兄弟来自何方,师承何处?” 此时古树枝丫,差不多压的与古树第二层相差无几,胖子没想到,竟有人与自己搭话,回首道:“在下乐一棋。” 这样的时刻,他不愿引起不必要的骚乱,故简洁应答,草草了事作罢,也不算失了礼貌。 镖师吕超,来回咀嚼这三字,再对应脑中的齐云榜,发现并无此人后,道:“小兄弟如此武艺,为何不去那边。” 那边,指的自然是扇形观礼台。 乐一棋道:“他们没邀请我。” 想来本就是糙汉子一群,说话自然也不会拐弯抹角,只见吕超一侧,许是为了说一番好话,巴结巴结,抑或真的是有些打抱不平,另一个镖师道:“在下王龙,这道盟还真是没眼力见,若是我哥俩受此待遇,也尚可,小兄弟如此修为,岂是道盟的待客之道。” 对这样的话,大树上的众人,自是不会喜欢,只因今日不是昨日,也非前日,而是值得大陆所有人纪念和尊重的日子。 且这样的日子,就是为了纪念那些年抗魔有功的道盟中人,此时此刻,说道盟的不是,那这句话,肯定一百个,一千个不是。 当然,王龙光着膀子,并纹了一只白虎,就是在今日此地说出这样的话,众人也不敢指摘什么,只得将话憋在肚子里,就像二蛮一样,在他看来,说道盟坏话已是够可恶的了,为奉承这胖子,说出这种话来,则是更加可恶。 就在此时,咕噜声起,二蛮发现自己必须要祭五脏庙了,不然,照此下去的话,自己就得祭天,也不知麻狗叔去了这么久,干什么去了,怎的现在还没回来,抱着树干向下一看,看到的,竟只有绝望。 于王龙的话语,乐一棋不置可否。 胖子有个好习惯,就是在其身上,随时随地能翻出一些吃食来,比如此时此刻,在二蛮肚子呼救后,乐一棋就从怀中掏了一物给他。 二蛮本想拒绝,奈何又是一声咕噜,让他不得不接过,撕开包纸,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你还别说,糯米鸡比起道盟,的确要好上不少。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之前的立场,觉得这胖子比起刚才,也可爱不少。 吃的欢实,就自然而然,有些认可王龙的观点,只见他道:“多谢少侠,以少侠如此修为和品性,的确该在对面的。” 乐一棋微微一笑,道:“对面也好,这里也罢,其实都不错,唯独不好的,是对面之人认为这里是错的,而这里的,又认为对面是错的。” 这样一席话,让古树尖的众人,听的云里雾里。寻不出什么端倪,只得讪讪道:“少侠说的是。” 这样的话,这样的人,让古树顶之人,一头雾水,但这样的人,却引来扇形观礼台上,一阵惊呼,有甚者,已然从扇形观礼台上站起,望向了这边。 那坐在前首处,梨花椅上的关夔,也将铁皮上的两眼空洞,向这边移来,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让吃着糯米鸡的二蛮,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距离尚远,但他知道,那边的人个个耳聪目明,都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定是能看到自己当下的情况。 吕超和王龙,更加不好意思,且还不好意思的,遮了遮裸露的肩膀,毕竟就对面那些人而言,这些东西是唬不住人的,只能是平添笑料罢了,也因此,对前方那小兄弟,第一次有了怀疑。 怀疑自己是不是低估了小兄弟。 怀疑前方所谓的小兄弟,是不是某个神仙人物的返老还童身。唯有如此,才解释的通,也才会赢得对面如此反应,毕竟能让天下修行人士如此哗然的,定不会是个小人物,也定不会是刚刚自己口中的小兄弟。 “乐先生,那个位置的确不错,从那里看过去,定会比这里任何地方都要精彩。” 声如洪钟,穿云裂石,贯入审判所,每个人耳中,也让场间,瞬时安静不少,此声,也盖过所有嘈杂,成为了场间唯一。 只见扇形观礼台下方,那黑黝黝的孔洞,如同洪荒巨兽的大口,发出这开天辟地的一声后,就重归于寂静。 寂静后,行出一人来,此人着儒士巾,青衫飘摇,黑发长须,一把折扇,在这炎热时节,应景的上下晃动,看去犹如刚从学院讲堂出来的教习先生。 他倒的确是位教习,天道学院的教习,然而没人如此唤他,只因他还有一个身份,五长老。 世间有许多五长老,甚至有些五长老,比他还更有声誉,比如青云派的五长老,但长老院五长老,同样不会让世间小觑,只因他来自道盟长老院,这个代表人间最高战力的地方。 自从有了五长老这个称谓后,便再没人记得他的姓名,就像大长老一样。 无妨,在他看来,名讳只是辨别一个人的工具,若仅仅只是辨别,五长老就可以,既是如此,那为何不用五长老? 且在他走过的路,行过的桥上,人们口中唤出的五长老,都比他原先的名字来的更加敬畏,所以有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特别是在天道学院中,或者在那场魔族之战里,又或者在此时此刻。 这样的地方,自然有许多人认出了他,他是教习,虽做不到桃李满天下,但也会有不少弟子,而弟子极大的可能,又会衍生出更多的弟子,所以此时,那山呼海啸的“关夔”声,又变作了“五长老”,且有从审判所,向益州城内蔓延之势。 麻狗挤在人群中,如乌龟般匍匐向前,明明刚才还在喊什么关夔,此时又换做了五长老,让他随意的敷衍了两句,又开始了他的沮丧。 如今的他,已是能看到那棵古树,也看到了古树上的二蛮,自然也看到了二蛮手中的吃食,虽然不明确二蛮吃的什么,但想来应是不错,只因二蛮吃的很欢,那么此物,就定是不错。 看着手中的硬馒头,一番惆怅,他本可以入了厕,就回去的,奈何要为二蛮买吃食,便跑到了数条街外,他也可就近买一些吃食,奈何就近的吃食,实在太贵,而他,又舍不得这个银子,这样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想着二蛮已有吃食,自己就不用跑那么远,让那胖子捷足先登,最后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样。 然而他不曾想到,若非那胖子,二蛮还是会饿的,毕竟饿着的人,说话定不会大声。 第三百八十三章 循序渐进 很明显,胖子不饿,非但不饿,还中气十足,想必今日早上,定是吃的很饱。 但凡能吃饱之人,又非常自信,但凡自信的人,又有些飘飘然,有时候,恍如自己在云端,与那仙人同游。 从地上看去,乐一棋当下的位置,倒真如那云端仙界,所以他口中说出的,也如那天上神仙垂询时的神谕,只见他道:“道盟在益州城,为我点墨门搭了这么一个台,身为点墨门弟子,岂有不让它精彩的道理,况且此间又来了不少同道,若是太不尽人意,我点墨门岂不让天下英雄小觑了去。” 声如惊雷,直接贯入众人之耳,如之前五长老一般,同时也将下方那“五长老”之声,盖了下去。 二蛮不用特意贯入,他现在就很懵,心想胖子这手功夫还真不赖,至少比狗婶儿强,若是学会了用来唤狗子吃饭,想必五山十里外都能听见。 对于胖子所说的内容,他倒不是很在意,就是在意,也不知所以然,在懵了片刻后,又继续吃着手中的糯米鸡,时不时还看向更懵的吕超和王龙两人,觉得两人有些奇怪。 吕超和王龙两人,有些奇怪,两人不仅眼睛瞪的老大,嘴巴也渐渐张了开来,那眼里在四处打量后,残留下的几多姑娘,也被不可思议完全取代。 他们不是没想过此人乃世间大人物,只是没想到 在走镖的道上,他们可是连三合庄老大都见过,甚至有次,还见过华清宗掌门的背影,甚至连益州道盟分部的大主事,也是一起喝过酒的,且就在今日之前,还见过刑部大执事,若是眼力够好,今日之后,还可向同伴吹嘘自己见过道盟几位巨头及各门各派的领军人物。 只是可惜,人到中年后,这眼睛看人和事,就越来越浑浊,然而再浑浊,前方那胖子,也清晰可见,甚至他脸上的毛,也在阳光照耀下,稀稀疏疏,纤毫毕现。 不错,此人虽不是齐云榜上的人物,但他是墨翟先生的高徒,仅此一点,就足以媲美世间最惊才绝艳的人中龙凤。 只因这之中,不仅有举世无双的大师兄李乘风,还有超群绝伦的杨灵,及韩飞。 不是说点墨门除了上面三位,其他都是庸碌之辈,恰恰相反,越是神秘,人们对其的想象,就越是极端,而这样的诸子,在众人心中,只会比齐云榜上那些大人物更加神秘强大。 觉得自己已然失态,王龙迅速收起张大的嘴巴,拭去嘴角口水,小声向吕超,道:“吕大哥?这这是点墨门的先生?” 吕超亦发觉自己失态,平复下心情,道:“这还能有假,若是有人自吹自擂说出这句话,那不一定做的数,但这话由长老院五长老说出,那么此事此人,定是做不得假的。” 王龙心中一咯噔,道:“那高台上要处决的,莫不是” 言犹未尽,就被吕超迅速捂住嘴巴,也阻断了他要继续说的话,吕超瞪他一眼,示意他这话,已是过了。 然后小心翼翼看向前方那胖子,见胖子并未发觉,亦或对此毫不在意后,心中一松。 胖子的手,始终负在身后,他的头,始终看向前方,对后面之事,置若罔闻。 顺着胖子的眼神,两人朝前方看去,前方人很多,好似一切都静止了一样,唯独剩下五长老,向梨花木椅而去,待坐定,拍拍衣衫,淡然道:“整个天下,可不敢小觑你点墨门,倒是你点墨门,有些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话虽淡然,但说出时,却依旧如洪钟一般,响彻场间,把场间嘈杂,再次盖下,最后只留下尾音“无物”,在场间游荡。 乐一棋刚欲答,就看向了树下,在看了片刻后,对五长老的话,不置可否。 二蛮见此,也顺着乐一棋的方向,向那里看去,你还别说,这人海茫茫中,竟让他发现了麻狗叔,心想这胖子,不,这乐先生还真乃神人也,竟然知道我要寻这么一个人,难道这糯米鸡吃下会变成肚子里的蛔虫,并因此让乐先生知道自己的秘密?若真是这样就不好了,长此以往,自己在此人面前,不就与现在手中的糯米鸡一样,被人看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哭丧着脸,刚才太饿,一只糯米鸡,已被他吃了大半,若真中了胖子的邪术,那自己以后还活不活啊。 王龙也发现了他的异常,道:“有的吃就吃,哭毛啊你。” 别人哪知他心中所想,听此,委屈感汹涌而至,顺着眼角,向糯米鸡而去,他又不能将此事宣之于口,毕竟这胖子身怀绝世武艺,定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一个不好,就能要了他的性命,念及于此,眼泪哗啦啦流个不停。 乐一棋终是察觉到了异常,转首看向他,不解道:“这糯米鸡不好吃?” 二蛮快速擦干眼泪,点头道:“好吃,好吃到非常。” 乐一棋道:“既是如此,为何要落泪?” 二蛮道:“小的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之事。” 此话,倒是激起了乐一棋的好奇心,故问道:“什么事不开心?” 二蛮道:“小的想起家里八十几的奶奶,还从未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故有些伤怀。” 乐一棋道:“此物在益州城,极为常见,若想让奶奶吃到,花几个小钱就可带回去。” 从袖口掏出一些碎银子,向二蛮扔去,二蛮急忙接过,他想不到,自己随意编的故事,竟让这胖子动了恻隐之心,还送了自己这些银子。 须知,这些银子用来买一百只糯米鸡都是够的。那之前自己所想,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毕竟像这样的大人物,要控制自己,何须用到诡诈的手段。只要这家伙一抬手,我二蛮跪下的速度,绝对比他手掌落下的速度快,这个对他而言,还是很有自信的。 然而最不好的,是这家伙要与道盟作对,让他很是不解,天下乾坤朗朗,日月昭昭,这家伙难道吃饱了没事做,偏要作死。 他不会想到,若有人要杀他亲人时,他又是另一番说辞。 不管如何想,这胖子还是不错,素未谋面,却给了自己这么多东西,若有机会,定要寻个时间报答回去。 对麻狗而言,自然要报答,他的硬馒头,已送到一个中年人手中,算是报答,也因此,他所在的位置,离审判所那个大广场,只有数米之遥,若照这个速度下去,他就能到得广场前方,虽然那个位置比起古树尖,差上不少,但也有他的好处,就是离行刑台够近,这样的话,说不得还能看到那个魔族丑陋的容颜。 可能不大好看,说不得还会经常做噩梦,但足以让他在村子里吹嘘半年,两相比较,还是非常划算。 麻狗牵着中年汉子的道袍,在人群中左右穿梭,时不时还能咬一口手中的硬馒头,竟有些惬意,心想此物虽不算好,但在这个时候,却有吃大肉之感。 阳光正好,乌云却突然盖头,人群中,再次哗然。 哗然后,又是一阵欢呼,只因人群中,有人已认了出来,这乌云不是他物,而是他们曾经的英雄,军部执事廖化文,在这些年看过的那些史书以及那些传记中,都少不了此人的身影,有甚者,已是将此人奉为了神明,供在家中早晚朝拜。 乌云绕场一周后,迅速向扇形观礼台而去,待行进,才发现是一大群蝙蝠,蝙蝠迅速凝聚,幻化成廖化文。 继而看向下方人群,似是颇为满意此间情况,颔首致意一番后,才坐回右手边,那梨花木椅上。 此举,让古树上的乐一棋,皱头微眉,但很快散去,留下一丝不屑,想必是不屑此人如此行径,更多的,则是不屑此人。 扇形观礼台上,各大门派已然来的差不多,落座的七七八八,就算如此,还是有些另类,若将整座扇形观礼台比作头发,那西蜀派三人处,就好比薅秃的那块,好在此处乃是观礼台角落,让人感觉不会太突兀。 三人看向前方,兴奋莫名,对那些异样的眼神,已然无感。 虽然郑鱼清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也不想啊,毕竟柴房不是天字一号房,也不是天字二号房,所以,他们之间就会有很大区别,有时就是想洗,也得有条件不是? 况且在师父多年的教导下,这样的事情本就稀疏平常,也在这时他才明白,师父与这些中州人,为何如此格格不入。 第三百八十四章 看家护院 于周围的看法,三人显得无所谓,反正在他们看来,隔几日,他们便要回去的,回西蜀那个看倦了的深山,那个看倦了的草庐,正如师父说的,小时候总想逃离自己的家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直到真正看遍了世间,才会由衷的喜欢自己家乡。 对他们而言,这次中州之行,是长了些见识,但若要长久待在此处,也非三人所愿,就用董兰峰的话来说,不自在。 不错,不仅不能自在穿衣,不能自在说话,还让人不大舒服。 三人几乎同时伸手,挠挠后背,让身旁的刘山主,看来很是另类,许是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只见他干咳一声,道:“这廖化文,还真是个人物,上次九湖城之事,廖家被云霄城端了个老窝,难道他就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郑鱼清道:“可能是,听说这些日子,他在京安城娶妻纳妾,可是闹的满城风雨,说不得再过几年,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廖家,重现世间。” 刘山主道:“廖家做事,有个缺点,就是做的太绝,所以这样的廖家,在世间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董兰峰一愣,望向刘山主,小声道:“这话可以说?” 刘山主道:“当然,你刚才听的,难道不是我说的?” 董兰峰道:“你不怕廖化文找你麻烦?” 刘山主环视一周,显然,这里与外面已成了两个世界,外面语笑喧阗,热闹非凡,这里冷冷清清,寥寥四人,就是你扯开嗓子吼,想必外面之人也听不见。 便接着道:“军部执事廖化文,一柄斩马刀,使的出神入化,最近更是破入了场域。虽然道盟的几次行动,被李知焉搞的灰头土脸,但刘某要告诉你,千万不可小觑了此人,不说他修为在道盟巨头中排名如何,就是他能直接调动的军镇,都是一只不可小觑的力量,所以,刘某又怎会不怕。” 董兰峰道:“那你还如此说?” 刘山主道:“说了他又听不见,自然便可以畅所欲言。” 董兰峰也朝周边一眼,小心翼翼道:“如此,还真是不错。” 刘山主道:“倒的确不错,在这样的地方,有这么一块清净之地,可真是托三位的福。” 郑鱼清老脸一红,岔开话题道:“山主,这次道盟来了不少大人物,长老院也来了人,你给说说。” 刘山主道:“长老院超然外物,这次竟派了人来,那么只能是,大长老与陆定国,达成了某种不可宣的共识,而道盟几大巨头,处理世间俗物尚游刃有余,今日这事嘛,已然超出了宣和殿能力之外。” 郑鱼清道:“点墨门就这么可怕?” 刘山主道:“非常可怕。” 董兰峰道:“那这次屠魔大会,能顺利进行吗?” 刘山主道:“我也不知,破坏大会不难,只需一个大法术就能完成,但点墨门如此的话,就会走向世间的对立面,这也是陆定国等人愿意见到的,在刘某看来,若点墨门真这么做,才是这些人的最终目的。” 郑鱼清道:“山主是说,这屠魔大会只是引子,引天下大势,最终覆灭点墨门才是目的?” 刘山主道:“我也就猜猜,你们当听听就是。” 就在此时,欢呼声再起,亦打断几人的谈话。 那黑黝黝的门洞中,咚咚声后,又出现一人。 此人半裸着上身,肌肉线条分明,若雕刻师刻刀下的作品,此时龙行虎步,缓步行来,他头上系着一条头巾,腰上别着两根木棍,一眼看去,恍如达官贵人府中的护院,也如教导贵族子弟习武的武师。 但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走向的,却是那几张梨花木椅,就只能证明,此人绝不是护院,也不是武师。 虽然他曾经做过护院,也当过武师,但就算如此,也再不能如此说,只因他现在,有一个更让人敬服的称谓,四长老。 如前面五长老一样,世间定是有许多四长老,但说起天道宫长老院,四长老,那么就仅此一人。 只因他的拳头,真的很有力,在无数次挥拳后,就到了如今这位置。 此时场中,也不管认不认识,但凡从那扇门中行出的,都会引来一阵欢呼,四长老也不例外,虽然这四长老的出现,让他们感觉有些奇怪,但英雄,往往不就是那些长得别致的人吗? 于众人的欢呼,四长老不以为然,径直朝梨花木椅而去。 欢呼他不在意,于人群中,有人的不欢呼,他却停下了踏在台阶上的脚步,向人群中前排,一中年男子看去。越看,越是皱眉,所以便转身,径直朝那中年男子行去。 行到中年男子近前,道:“当年一别,已是许多年。” 中年男子笑道:“不错,当年一别,已是物是人非。” 四长老道:“当年你还在种地。” 中年男子道:“当年你也还在贾府看家护院。” 四长老道:“你很适合种地。” 中年男子道:“你却不适合看家护院。” 四长老道:“的确如此,所以我去了临安城,又去了曲余府,最后到了京安城,然后进了天道宫。” 中年男子笑道:“即使你去了这么多地方,最后还是逃不掉看家护院这件事。” 四长老自嘲一笑,道:“一想,还真是如此,只是这家,看去大了不少,这人,也变了许多,而我,却依旧做着从前的事。” 中年男子道:“我知道,这样的事,你一直不喜欢,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做?” 四长老道:“说来可笑,武某到了今时今日,也逃不过‘讨生活’这三字。” 中年男子身旁,麻狗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这样的人物,定不会简单。 能引起数万人高呼的人物,放在大陆任何一处,都不会简单,而这样数万人高呼的人物,他身旁这中年男子,却显得满不在乎,那么这中年男子,又怎么可能简单。 虽然中年男子不简单,但他们的见面,却很简单,简单到只在田埂上一句对话。 好在他记性不错,仅仅一句对话,就在人群中将此人认了出来,并因此,被此人带到了此处,也就有了接触这些大人物的机会。 心想这样的人物,怎么也得拿出该有的诚意,在中年男子行到这里之前,他就收好了手中的硬馒头,并在自己腰腹处,擦拭了几下拿馒头的手,随时准备着,迎接大人物伸出的双手。 奈何这大人物,自始至终都没看他,让他伸出的手,在这骄阳下,感觉有些冰凉,直到度入心房。 当然,这样尴尬之事,在他操蛋的人生中,不知发生过多少,对此,他并不在意,既然冰凉,那好,就将它放在口袋里,不一会儿,手就会暖和的,这是他人生中,宝贵的经验。 同样穿的俭朴,中年男子倒没有这样的经验,他自始至终,就没伸出过手,此时平静道:“若是简单的生活,一把锄头就能换来,何须辗转多地,还是过着原地踏步的日子。” 四长老道:“也算不得原地踏步,若在以前,这里之人绝不会为武某如此欢呼,而这位朋友,也不会因我的到来,伸出这可怜的手。” 麻狗听此,却不觉得嘲讽,反倒很是得意,只因这样的人,居然唤他为朋友,虽然后面的话,听来有些刺耳,但经前面这“朋友”二字过滤后,听来也甚是悦耳,且动听。 中年男子转首向麻狗,再看向四长老,道:“好生珍惜这些伸来之手,只因他们真的很干净。至少比上面梨花木椅上的干净。” 四长老也转首看向麻狗,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后,接着道:“有些东西虽干净,但却没什么价值,就像溪边,那被溪水冲刷,一尘不染的石头,就是再干净,也无人问津。” 中年男子哂然一笑,道:“看来这些年,你的确变了不少。” 四长老道:“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一条狗,为主人看家护院了一辈子,临老时,却想着怎么将这只狗变作一锅肉汤。若武某是那只狗,也会变的,至少应该反抗一下不是?” 中年男子道:“的确该如此,不然便辜负了忠诚二字,在世间,这可是很珍重之物。” 四长老道:“所以秦先生未经武某之事,就不要劝武某行那所谓的善。” 被唤作秦先生的中年男子道:“倒的确是秦某失礼了,秦某只是感慨,我们会走到今时今日这地步,秦某有想过,与你一起喝酒,与你一起钓鱼,与你一起结伴而行,但就是没想到,我们有朝一日,会兵戎相见,刀剑相向。” 四长老道:“武某也不想,奈何职责所在,你也知道,看家护院,是我的本职。” 秦先生道:“你也知道,秦某虽淡泊名利,但容不得他人伤害我的家人。” 四长老道:“即使那家人是一个魔族?” 秦先生道:“不错。” 四长老道:“既是如此,就此别过。” 秦先生道:“再见。” 这句再见,好似对过去作别,又好似对将来期待,再见时,你,已不是你,而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师兄和三长老 能引得四长老亲至的秦先生,自是点墨门秦先生,秦默予。 那么,秦默予和四长老在众目睽睽下的相见,便是万众瞩目,只因此时益州审判所,真真正正就有万人,只多不少。 古树顶,二蛮的视线,不仅落在两人身上,还落在了秦默予旁边,那布衣汉子身上。 此人普通的放在任何地方,都难以寻出,但他却能一眼认出,只因万人中,就他可以化作自己的精神寄托。 看到了他的麻狗叔,自然也就看到了他麻狗叔伸出的那只手,也因此看到了,那只手前方的四长老,以及四长老眼神中的中年男子。 忽然,他有些不喜此人,故此,他就没随众人的欢呼而欢呼,之前此人出来时,他还欢呼了一阵,但经这事后,他开始为此后悔,他觉得,此人不值当自己如此。即使他如坐云端,是那俯瞰世间的仙人,也不值当,故道:“装腔作势,有什么了不起的。” 自卑的尽头,就是自大,这样一句话在他口中说出,让旁人听来,定会捧腹大笑。 乐一棋就是旁人,他倒没有如此,而是会心一笑,颇为认同二蛮的观点。 但二蛮的旁人,又不只乐一棋一人,周边还有数人,特别是吕超和王龙,此时已笑的弯了腰,道:“臭小子,你还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倒不小,你知道此人是谁吗?人家一跟手指头就能将你撂倒。” 二蛮不服气道:“就算他厉害的不行,还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王龙道:“是是是,你厉害,那你认为,什么人才是你口中了不起之人。” 二蛮一指,便指向麻狗身旁,那秦默予,只见他道:“他就很了不起。” 吕超眉头一皱,道:“他的确很了不起,只是你为何要如此认为呢?” 二蛮生于乡间,相较于这些江湖老油子,嘴巴上终是笨拙了些,道:“我就是认为他了不起。” 在他看来,麻狗叔怎样个人,他是知道的,即便如此,此人还是以礼相待,那么此人定是不错,特别是他,还同样是一位世间大人物的前提下。 王龙冷哼一声,道:“小子,在外面混,不要这么犟,小心被人收拾,世间可没人将你,亦或者说,你的认为当回事。” 二蛮道:“我就认为他了不起,不可以吗?你们可以认为其他人了不起,但你问起我,这就是我的答案。” 王龙蹙眉,开始揎拳捋袖,道:“臭小子,怎的说话这么冲,找抽是?要不是乐先生在,老子早就想将你小子赶下去了,让你知道站在老子头上的下场。” 吕超火上浇油道:“我看他不仅想站在你头上,还想在你头上拉屎。” 王龙威胁道:“小子,等此间事了,跟老子莫走。” 身后的吵闹,也让乐一棋再度转首,并向三人看了一眼,不仅看到了二蛮倔强后的唯唯诺诺,还看到了吕超两人霸道后的唯唯诺诺,微微一笑,道:“那人的确不怎么样,若是许多年前,他也许还不错,但如今,定是很糟糕。” 二蛮不解道:“为何?” 乐一棋道:“只因许多年前,他是我三师兄的朋友,而如今,他不再是。” 吕超两人抬首,看向乐一棋,也只一眼,就布满许多不信和疑惑,甚至还带有一丝鄙夷,要不是这家伙修为不错,他们定会将这丝鄙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乐一棋自然也见到了,故接着道:“也许你们会有疑惑,为何我三师兄的朋友,就是好人,不是我三师兄的朋友,就是坏人?这是不是有些强词夺理不会,只因我三师兄这个人,是世间鲜有的好人。” 二蛮听的一头雾水,吕超两人,却瞬间恍然大悟,乐先生的三师兄,自然便是诸子之一,没想到,下方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之人,便是世间有名的秦默予先生。 “传言此人常年着麻布蓑衣,不成想,今日竟穿了一件道袍。” 这句话,吕超等人铁定听不见,只因他出自观礼台左边角落处,刘山主口中。 所以这样一句话,便只能引起西蜀派三人的疑惑,郑鱼清道:“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刘山主道:“自然有讲究,做农活,自然着农装,若要解决修行界一些纷争,那就要用到道袍,只因他啊,终究是修行中人。” 曹丰裕道:“这纷争,怕不是一件道袍就可以解决的,我观道盟那梨花木椅上,可是有不少” 刘山主道:“这布衣换道袍的秦先生,定不要小觑,犹记得二十年前,辽东大族范氏,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域北大盗司空炎,惹得范式一脉尽数被屠,这倒无甚,这范式与秦先生也并无多少交情,且范氏在辽东一带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惯了,并不得人心,主要是秦先生的朋友,范府旁一民宅的老两口,却因为这次屠戮遭了殃,而当时,尚年轻的秦先生听此噩耗后,从南方奔袭千里,直至追到司空炎老家域北,并亲手结果了此人,才就此作罢,想必司空炎至死都不会相信,他是因为错杀了两位老人,便引来这杀身之祸。也因此事,让秦先生名声大噪。” 曹丰裕道:”司空炎很厉害吗?” 刘山主道:“你没生在那个年代,可能不知此人的厉害。当时域北黑白两道,都是此人说了算,就是当时齐云榜上,一位大人物扬言要杀他,都让他活了数十年之久,最后还是被秦先生应验了这话。当然,真正让秦先生名扬天下的,还是那些年与圣女殿下传出的风花雪月,至于到底是不是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众人会心一笑,不过笑后,又有些惋惜,脑中不自觉的,浮出一女子,若那人还在,这道盟定会有趣许多,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 在西蜀派三人看来无趣的道盟,此时竟又是一阵欢呼,那黑黝黝的门口,又行出一人来。 此人半边眼罩斜戴于额前,罩住左边眼球,而右眼,看去极为冷漠,冷峻的脸庞,垂着几许发丝,看去犹如春风细柳,然而相较柳枝的茂密,这发丝看去,则稀疏不少。 若在平时,如此发型,定会遭人嗤笑,正如杨兽那般,被一群孩子奚落,但此人没有,就是有,也被身后大人制止住。 全因此人之前,并非这样,他虽算不得风流倜傥,但也过得去,至少不用带眼罩。 就像魔族之战时,他就没带眼罩,那时的他,算不得英俊,但绝对可算英勇,英勇的丢掉了自己一只眼睛,换来了那场魔族之战的胜利,所以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 今日,他本可以不来,因为没人叫他来,但他还是来了,只因他想看看那个魔族。 许是对他而言,已许久没见到这些死对头,不管是从愤恨的角度,还是从想念这方面来看,都该来此。 念及于此,举目一望,尽头,便是那座高台,高台很高,却空无一人,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魔族,甚至连行刑手都没有。 但他却没有失望,因为他知道,片刻后就会来到,他要做的,便是等。 梨花木椅,便是一个很好的等待处,虽然那里有些他不想见之人,但他还是去了那里,只因他有办法,不见这些人。 只见他刚一落座,就闭上了他仅有的一只眼,对那些欢呼声,视而不见,好似世间能引起他心潮起伏之事,很少。 青云派一众处。 萧回风坐于前,按理说,这样的位置,本是莫如是的,但现在,莫如是则好像变成了作陪,虽然在其后,青云派一众女弟子已是白眼翻烂,但就是毫无办法。 萧回风也不管这些,经这些时日后,之前在青云派的羞赧,好像都随这些时日消散了去,此时玉臂搭在莫如雪肩上,大咧咧道:“没想到庄师伯竟有如此雅兴,以前叫他多出来走走,免得在天道宫待出毛病,每次都磨磨唧唧的,整的跟个娘们儿一样,这次倒好” 言犹未尽,便发现自己已然失态,那莫如雪和莫如君讶异的眼神,恰到好处的送来。 当然,这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莫如是的眼神,也跟着送来,所以她只得干咳一声,收起搭在莫如雪肩上的玉臂,稍整衣冠,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刚才那位,就是我常与你们提起的庄师伯,同样也是我道盟长老院第三长老。” 对此,莫如是早已司空见惯,饶有兴味,道:“殿下!” 萧回风嗯的一声,柔情似水,含笑在旁。 莫如是接着道:“其实你装与不装,都很不错。” 萧回风道:“多谢莫公子夸奖。只是不知莫公子更喜欢小女子哪种。” 莫如是本想嘲弄一番圣女,但听她如此大胆之言后,竟有些脸红,不再答话,将脸别过去,向三长老看去。 “不害臊!” 虽然声若蚊蝇,但萧回风何许人也,自是听了去。 听了后,她倒不会真的害臊,而是挺直腰杆,直勾勾向莫如是看去,直到看得莫如是坐立难安,也看得后方青云女弟子,咬牙切齿。 不错,在她看来,这样的事,本就不是一件害臊之事。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三长老 三长老的落座,让场面再度沸腾起来,也让西蜀派所在的角落,有了话语声。 郑鱼清道:“三长老自魔族之战后,便长居于天道宫内,不再过问世间俗物,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兴致,到了此处。” 刘山主道:“是啊,也许他想来此,见见故人。” 郑鱼清道:“世间能引起他兴趣的,也怕只有魔族了,传言魔族当年奸淫了他的妻女,并屠了他整个家族,当时他坐镇东山郡,赶到北地时,已是不及。” 刘山主道:“不错,也正因此,苍山一役中,他徒手撕裂魔族第八战将,让魔族大军肝胆俱裂,并因此退避三十里。当时的军事重镇幽州,也因此得以有足够时间喘息,并让援军赶到,若幽州失守,那么大陆就危矣。” 曹丰裕道:“如此英雄,就不可以再娶吗?如那廖化文一般。” 刘山主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觉得,他的妻子比任何人都好,所以除了他原先的妻子,任何人都不配如此。” 董兰峰叹气道:“英雄都是孤独的,想我这样的人,还是别做好了。” 刘山主一笑,意味深长,道:“若魔族再次入侵,你难道要当缩头乌龟?” 董兰峰豪迈道:“男儿大丈夫,守家卫土,本分之事,岂有退缩的道理。” 刘山主道:“既如此,那么你就是英雄。” 董兰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样也算吗?” 刘山主道:“自然算的,除了梨花木椅上的庄先生,那些因为此事倒在大战中的无名之辈,都可算的,相较于庄先生,刘某更欣赏这些无名英雄。” 曹丰裕道:“我倒不希望出现这些所谓的英雄,更不想看到那些无趣的战争,我只希望除去这个魔族后,世间就真真正正再无一个魔族。” 董兰峰举目向古树尖,便看到乐一棋,傲然立于枝头,沉吟片刻后,道:“师弟,师兄对此,倒有不同见解。” 曹丰裕道:“师兄但说无妨。” 董兰峰道:“一些魔族若是不错,即使出现在人间,也何妨的?” 郑鱼清听此,立即示意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在这里说起,定会当场生吞了三人,只因这里之人,真的很多。 好在今日这许多人,却非毒蛇猛兽,此刻看去,竟有些可爱,只因他们的掌声,又适时响起,为那黑黝黝甬道行出的人。 罗兴发,道盟二号人物,位高权重,就算场中有人不认识,也在身旁之人一番交流后,瞬间烂熟于胸。 罗兴发双手负后,望向古树,微微一笑,再将视线转向前方,秦默予处,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向梨花木椅而去。 对于此人,乐一棋平静的脸上,终是有了些波澜,他清楚,亦明白,此人便是这次大会的主谋之一。 但他想不明白,师妹的秘密,这些人怎么可能知道,毕竟知道师妹秘密的人,并不多,少到只有自己几位师兄师姐,难道师兄师姐有问题? 乐一棋心中,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在点墨门修行,虽很无趣,但师兄师姐定不会为自己,找这样的事干。 “那就是刑部大佬罗兴发,没想到如此年轻。” 这样一句,打断了乐一棋的思绪,循声望去,见是王龙,便再次看向场中,他自然不会计较这样之事。 二蛮却不这么认为,接过话题,不屑道:“只怕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年轻?” 不错,比起他来,的确算不上年轻,也不会有如此年轻心性,明知激怒两人没有好果子吃,还是忍不住要冲撞一番,年轻人嘛,过了,就不再是了。 王龙呸的一声,一口老痰从树上吐下,也不知树下哪个倒霉鬼中了招。 不过片刻后,就会知道,下面的骂咧声,很快就传到了上方,王龙对此不以为然,只见他大怒道:“臭小子,老子说的年轻,是相对于梨花木椅上的几位人物。” 二蛮不服气道:“照你如此说,你二爷爷七十有八,你大爷爷九十有三,那你二爷爷是不是就代表很年轻?” 王龙一愣,亦有些懵,被这山野小子怼,心里倒真是堵得慌,举拳便欲打,试图将这可恶小子,砸到地面上去,让他知道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拳头刚到半途,就被乐一棋看了回去,不错,就是看回去,他刚好转头,也刚好看到那只不大不小的拳头,然后拳头就如挂饰,被钉在了半空,再到慢慢缩回去。 乐一棋道:“既是讲道理,就不应该用上拳头,虽然拳头是讲道理中,最好的工具,但若非必要,还是少用为妙。” 吕超讪笑道:“乐先生说的是。” 转首向二蛮,道:“小兄弟,王龙所说的年轻,是相对于道盟一众巨头的,此人如此年纪,就到了道盟执事长,陆大人之下,第二的位置,你也看到了,梨花木椅上,比起他年岁小的,没有。” 话音刚落,潘云峰就从甬道口行出,并走向梨花木椅处,让吕超的脸,火辣辣的疼。 潘云峰何许人也? 潘云峰乃道盟礼部执事,光从相貌上看,就比许多人好看,也比许多人年轻,只是这存在感,一直不比许多人强,因为宣和殿中有传言,此人,陆大人不喜。 即是不喜,为何会有如此地位? 潘云峰能有如此地位,倒与陆大人没有多大关系,只因他的祖辈不错,就算陆大人再不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与道盟其他几位巨头不同,潘云峰来自大家族,有多大呢? 与崔家,与袁家、林家一般大,不错,潘家也曾是声名赫赫的远古世家,不过嘛,既然用到了“曾”字,就证明这事已成为过去,所以潘家与其他远古世家,又有所不同,断了传承,就不能再叫远古世家。 断的也不远,就在那场魔族之战中,潘家首当其冲,成了魔族征伐的第一战,这一战,也彻底拉开了人族反抗魔族的序幕,这一战,同样又很是精彩,精彩到让人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不过这希望的代价,倒是挺大,大到在上阳郡葬下了整个潘家,唯独留下当时年岁不大的潘云峰,道盟为了弥补此事,也将礼部执事这样一个高位,留给了他。 在有些人看来,这个位置不是军功杀敌换来的,而是庇荫祖上而已。而在另一些人看来,他这个位置,可是整个家族换来的,值当如此。 不管他人如何看,潘云峰在这个位置上,做的还不错,即使陆定国再不喜,曾几度想换掉此人,奈何实在找不到由头,也就只能作罢。 潘云峰不似梨花木椅上的几位,穿的千奇百怪,他着道盟正统礼服,大方得体,举手投足间,张弛有度,看去潇洒写意。 只见他行到观礼台前,向前方万人弯腰,致意,然后再回首,向观礼台各门各派,同样如此。 待礼毕,只见他和煦一笑,道:“安静!” 声音如鹰唳,划破长空,再由高空向下,贯入众人之耳。也如魔咒,在这一声后,场间竟真的鸦雀无声起来。 只见他接着道:“再次,感谢诸位同道,名士,佳人,朋友莅临益州城,今日,不同往日,只因今日,不仅是退魔日,还是我道盟主持的屠魔日,之所以在这样的日子,主持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在我道盟看来,这样的日子,值得终生铭记” “当然,就算没有这些日子,你、我、大家能在此欢聚一堂,也是应该终生铭记。二十年前,道盟成立,不仅击退了入侵的魔族,还因为此事,将天下无序的修行环境,带到了有序的轨道中。有时潘某也在想,要不是因为魔族,也不会有如今的道盟,那么我们能在此相聚,要不要感谢一下这个人族的入侵者,魔族呢?” “要!” 声如山间洪流,不同的是,这洪流自下而上,好似要朝天上涌去,将仙界淹没,而当下的益州城,便是这洪流的源头。 潘云峰道:“即是如此,那么潘某宣布,屠魔大会,现在开始,下面欢迎我们今日之主角,魔族。” 他的话语,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对魔族的憎恶,也自始至终没表现出对魔族的喜爱,就像说了一堆废话,但他,却觉的很好,只因这样的废话,是他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他不想有什么立场。 虽然他是礼部执事,立场本该鲜明,但他就是不愿,也不想。 魔族是屠了他全族,但此人却没有,只因他见过此人,就是没见过,也听过,既然如此,此人便没错。试问,一个襁褓婴儿,又怎会使出什么坏来。 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亦有学者认为,人之初,性本恶,但对婴儿本身而言,他又能做什么错事?又能犯什么错事?甚至连这对错本身,她都不可能知道。 第三百八十七章 赫连玉儿 脚镣声起,自甬道中传出,也因此,众人心中,猛的一紧。 广场上,看台中,安静的鸦雀无声,唯有表情,各不相同,有喜悦的,有紧张的,有翘首以盼的,有行为乖张的,抑或有不敢看,双手捂着脸,漏出一个指缝的。 当然,还有面无表情的,乐一棋便是如此,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平静,但他的手,却攥成了一个拳头,青筋浮于其上,看上去,并不如面上那样。只见他冷哼一声,从牙缝中挤出两字。 “道盟!” 只说了两字,但在二蛮看来,他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看其咬牙切齿的样子,也定不会是一些好话,他只是不明白,为了一个魔族,他为何要如此? 难道魔族流窜于大陆,不是正该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吗? 当然,他也不敢问,他是年轻,但不代表不懂事,想必这魔族,在乐先生心中,定是非常重要,不然他不会如此,毕竟自己与他初次见面,就受他如此照拂,那么他在意的人,也定是不错,就像麻狗叔旁边那人一样。 想到这,心中叹道:要是甬道里那人,不是魔族该有多好,要真是这样,我二蛮用十年性命来换都可以,这样至少不会让乐先生如此为难,一来,也算报了乐先生今日增食之恩,二来,也不枉自己人间烂命一条。 想归想,但他却深深知道,再怎么赌咒发誓,也改变不了甬道里那位乐先生同门,为魔族的事实。 万籁俱寂,唯有叮叮当当声,响彻整座审判所,好似流淌的溪水,撞击岩石发出的,又如琴师随意拨弄琴弦,杂乱无章中,又别有一番韵味。让益州城,不知哪家饲养的鸽子,都驻足在高台上,静静聆听。 梨花木椅上,三长老也在此时,睁开了他那唯一的眼,站起,并向甬道口看去,怕错过这每一分每一秒。而其他人,定是已见过多次,表现的满不在乎。不过还是将视线投到了那个方向。 扇形观礼台上,由于前面之人站起之故,几乎片刻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齐望向那个黝黑的甬道。 脚镣发出的叮当声,依然在响,比起之前,还多了一些响亮,想必那魔人,已是越行越近。 许是劲头过大,乐一棋的手,已是攥出血来,让二蛮也跟着紧张了一把。 他也好奇魔族到底长怎样,但想着乐先生如此,硬生生将心里对魔族的不敬,压了下去。并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递到乐先生负在身后的手中,也因此,让乐一棋回首看来。 乐一棋血红的双眼,便映入二蛮眼帘,让他心中一紧,讪讪道:“乐乐先生,你没事?” 乐一棋惨然一笑,再次看向黝黑的洞口,道:“我没事。” 叮当声,从黑色甬道中持续传出,回荡在场间,让人揪心的同时,也让一些人激动到哆嗦,好像这样的富有节奏,直接踏在了他们心房上。 不时,叮当声就到了甬道口,黑色通道,由黑转白,恍如从里面钻出了一个太阳,全场哗然。 没想到,没人能想到。就是曾经与这魔族相识的,也不曾想到,更遑论其他。 特别是二蛮这种,一辈子都没见过魔族的,看向甬道口时,一时间,竟呆了,他用世间最丑陋的面容,在脑海中刻画过这个人物,也用上了古代神话中,那些凶兽的样子,来描述这个魔族。 但就是没想到,这魔族不是来自远古荒野,也不是来自地底炼狱,而是来自天宫仙界。 只因她真的很美,美得不可方物,恍如从仙界掉下的仙子,见此,不自觉的否定了之前的想法,难道这仙子不是来自魔族,亦或者说,这魔族本就来自天上仙界,也因此让他对村中长辈描述的魔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吕超和王龙,也被震在原地,比起二蛮,他们还多了一丝亵渎之意,两人在片刻间,就不知吞了几次包在嘴中的口水。 当然,这无可厚非,男人嘛,任谁见到漂亮女子,都会心痒难耐,特别还是美若天仙,我见犹怜的女子,更会生出一种保护欲。 但看两人眼中那丝猥亵之意,不仅没有半分保护之意,还多了许多欺凌之感,所以两人就在古树第二层的位置,直接掉了下去。 只因乐一棋,同样是男人,而他,却很有保护欲,他可以忍受这样两人的横行霸道,但绝不允许这两人对他师妹如此。所以他只轻轻一指,两人就跳了下去,倒不是他用了什么功法,而是因为这一指,来自点墨第六子,乐一棋。 两人下去的方式,与许多人掉下去的方式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下面有许多人,这也是两人敢掉下去的原因,所以在落地时,还带起一大片哀嚎。 乐一棋自然不会管这些,他此时的心,揪的跟麻花一样,他从小便知道,师妹不喜见人,所以时刻以纱遮面。 但今日,却不得不见这么多人,这一切,都是道盟造成的。所以看向那几把梨花木椅时,眼睛已眯成一道缝,杀气弥漫。 这一举动,也惹来梨花木椅上,诸人的注意,有颔首示意的,有面容平静的。 更多的,则是一种嘲弄,对他们而言,杀气这东西,用来震慑宵小,的确很是不错,但他们不是宵小,所以杀气这东西,只会让他们警觉。 哗然后,嘈杂声更盛,但叮当声,依旧有节奏的,回荡全场,带着那份美丽,不再黑纱遮面的赫连玉儿,的确很美,正如李知焉那个呆子扯下她面巾时,都要被怔在当场一样,场间许多人更是如此,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兴许与自己想象中的反差极大,还未缓过劲来。 赫连玉儿常年黑衣黑纱巾,此刻看去,却是很白,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她眼若秋水,恍如诸天星辰,独在此刻看去,有些黯淡,让你忍不住想去,拭去那些灰暗。 脚下不停,叮当声不断,她一眼就看到了秦默予,不错,甬道口一出来,就算她不想见,也得见,秦默予要的,就是这样子。 看其样子,她应该是很想见,在微笑后,眼泪就掉了下来,犹如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自家大人一样。 这样的绝色丽人,她的微笑,定是很美,虽然只有片刻,但还是让场中一群糙汉子,看呆了去。 这样的绝色丽人,她的泪水,同样会很美,在见她流泪后,一些人就开始升起了与当下氛围不同的情绪,比如说,要不,我们就不处决她了,世间有这么一两个魔族,想来也是不错。 由不得他们如何想,脚镣及手镣发出的叮当声,继续在场间回荡,而她身后,一群戴着恐怖面具的刽子手,严阵以待。 也有没戴恐怖面具的,比如她后方那位,就是如此。但在众人看来,这不带,还不如带上,只因这人,让人一见,就有些胆寒。 这样一事,这样一人,让众人感到一丝冒犯,谩骂声汹涌而至。 杨兽对此,毫不在意,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已是稀疏平常,他也想过戴面具,这样至少不会引来仇家,同时也可抚慰那颗受伤的心灵,但他觉得,没有必要,他一生坐得端行得正,虽做着杀人的营生,但他从不认为这些人是他杀的。 所以,他并未做过坏事,没必要将自己包裹在面具之下,这一点,恰好与赫连玉儿相反,正如此时此刻,两人天差地别的相貌。 突然,叮当声戛然而止,赫连玉儿也停在了高台下,后面一带面具的执刑人刚欲呵斥,就被杨兽拦下。 赫连玉儿一到得场间,就用她那璨若星河的眼睛,在广场上搜寻,希冀那个熟悉的身影,也的确让他寻到了一个,虽然不是她想的那个,但这人也挺熟悉,所以她就停了下来,向古树上望去。 乐一棋见此,收起那股子狠厉,微微一笑,还抬手向她一招,好似在点墨门一样,约她一道,去捉那夜空中的萤火虫,去三师兄耕地里,捉那叫个不停的蛐蛐儿,显得极为随意。 梨花椅上,传来一道冷哼,也打断了两人无语的沟通,那关夔道:“乐先生,莫要忘了,此处不是你点墨门。” 被人打断,且还是被此人打断,乐一棋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冷冷道:“乐某自然知道,还不需关大人提醒,不过乐某倒要好意提醒诸位,这里,同样不是天道宫。” 关夔道:“多谢乐先生提醒,据我所知,这审判所,倒的确属我道盟所有。” 乐一棋满脸不屑,道:“哼!道盟?” 众人眼带愤恨,冷冷向乐一棋看去,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但任谁都听出了许多意思,而这许多意思里,就是没有尊重的意思。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事与愿违 叮叮当当,犹如铁匠铺里,那热火朝天,也如员外手中的狗链,由前方走狗拖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赫连玉儿不是狗,但在此刻看来,却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也许她从未想过,会有今时今日,只因她有个不错的师父,还有一些不错的同门,但人生就是这样,所谓世事无常,也总是在自己意想不到中发生。 这种无常,让她不再是那个行遍天下,看遍烟火的匆匆过客,而是成了世间的焦点,沦落至由他人来看。 真的不好看,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即便在旁人眼中,她是人间绝色。 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她只想与相识的人交好,不想站在这举世瞩目的高台上,被千万人看见。也许有很多人想如此,但她不想,一点都不。 可惜人生就是这样,往往你不想,却一直沿着你不想的道路上行去,正如此时此刻。 叮当声从甬道口,沿着一条直线,向高台而去。带着一些人的不愿,也带着一些人的夙愿。 就像赫连玉儿身后的刽子手,他们就很是愿意。 只因他们的催促声,已是响了几遍,好似那样高的刑台,足以撑起他们内心重如千钧的虚荣心。万众瞩目,不可谓不舒服。 除了他们,那梨花木椅上,广场中,都会很愿意,不然来此作甚? 毕竟他们这些人,要么是主动制造此事的,要么是主动来此的,兴许唯有观礼台上一些人,被邀请至此,才不至于此。 但见其站起,翘首以盼的样子,想必也并非不愿,或许碍于什么而已。 行刑台很高,就是益州dc区的房顶上,都能若隐若现,行刑台又很简易,几根圆木错落有致的拼接,沿着平地而起,耸入云霄,所以此时连接行刑台的阶梯,给人一种天梯之感,恍惚间,只要踏足此处,就能直登天界。 讽刺的是,这天的尽头,并非仙界,而是地狱,任何人都不喜欢被带到此处。 当然,也有例外,益州百姓饲养的鸽子,也不知是这些日子被扰了清净,还是最近人多,占了他们栖息的空间,又或者说,这些日子主人去看了热闹,让牠们无所事事,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就当下来看,整个益州城,行刑台上,绝对是一块清静之地,且在此处,不管是观景,还是观人,都可说绝佳,若非知道这里要来人,牠们还想着将家迁徙到此处。 亦如人生般,有时想的很美好,却往往事与愿违,牠们只待了一会儿,叮当声中,一只脚,便踏在了行刑台第一块木阶上。 也因此,整个行刑台为之一颤,固然,行刑台很是牢靠,但上面的鸽子还是感觉出了,瞬间乱飞开来,飞向益州城外。 有些鸽子尚有些留恋,但架不住第二声震颤,第三声震颤,最后只得恋恋不舍而去,牠们知道,这里再好,已不再属于牠们。 天梯终有尽,叮当声,也戛然而止,而赫连玉儿,则立在了高台上,微风拂面,让她犹如刚出水的青莲,发丝飞舞,黑衫摆动,若非那不和谐的手镣和脚镣,定会认为她是神话故事中,下凡的九天玄女。 别人怎么看她,她无所谓,她眼中,只想见一人。 虽然对当下位置,一万个不满意,却也对当下位置,充满一万种期待。 只因这里,不仅可看到益州城全貌,还可看到所有来人,她知道,那人定会来,正如危险时,那个迷人的背影,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许是从空中,踏七彩祥云而来,又或在地底,踩怒龙而至,终归是要来,对? 事与愿违,与人生中许多次一样,只因她环视一周,都没发现那个定会来之人。 对此,她有些失望,不过失望后,又宽慰自己道:或许那人被什么事阻隔,耽误了行程,正在赶来的路上,抑或他没有看到岳麓书院发布的告示。 “跪下!” 粗鲁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其后方,一蒙面男子出列行来,势必要印证他刚刚吼出之话。 若真要如此做,那么他的手,就得落在赫连玉儿的肩上。 杨兽欲阻止,却被此人伸出的手掀开,然后手势不变,继续向前。 只是这手,同样与人生中许多“事与愿违”一样,没有落在赫连玉儿肩上,而是落在了高台地面,让蒙面男子一道惨呼,震颤在审判所内,也让梨花木椅上的几位,齐齐向观礼台后方看去。 或许真见了魔鬼,那蒙面汉子如同魔怔一般,嘴里呓语不断,捂住半截手臂,急速退后,指缝处,渗出一丝黑红。 这红,倒是可以理解,但这黑,如同墨汁,却让人大感诡异。 梨花木椅处,罗兴发的转首中,还带有话语,只见他冷哼一声,道:“乌先生,不请自来,是为贼寇,这可是点墨门处事的道理?” 此话,也将场中数万人的视线,移到了观礼台处,只见扇形观礼台左手边,一负笈游学,做书生打扮的男子,含笑自若,道:“罗大人,不请自来?还谈不上,乌某有一好友,刚好多了一个名额,所以他就将这名额,送与了我。” 罗兴发怒极反笑,道:“既是观礼名额,那就好好观礼,若是横加干涉,就算你是我道盟邀请来的嘉宾,罗某说不得只有拔剑相向。” 言罢,环视一周,想必这样的话,适合场中每个人。 乌先生,自是点墨门乌道之先生。只见硬毫在其指尖旋转,道:“乌某没有剑,也没有刀,唯有手中毛笔,挥洒龙蛇。” 罗兴发瞳孔收缩,杀气毕露,冷冷道:“乌先生,你需清楚,这里乃益州城,并非你书笈中的洛阳宣纸,便由不得你鬼画淘糊。” 乌道之道:“益州城也好,洛阳宣纸也罢,心中有画,哪里都可泼墨。” 罗兴发道:“有如此雅致,的确不错,但罗某还是劝你不要在益州城如此。” 乌道之道:“为何?” 罗兴发道:“因为我道盟不许,天下人不许。” 乌道之道:“要是乌某真的做了呢?” 罗兴发道:“那罗某便只好杀了你。” 乌道之道:“在世人看来,你或许真的不错,但在乌某看来,不过尔尔,所以你说的这句话,真的好臭。” 罗兴发冷哼道:“罗某只听过话好不好听的,还从未听过好臭的。” 乌道之道:“有时说话如放屁,自然是臭的紧。” 罗兴发道:“逞口舌之利。就算世人皆敬你点墨诸子为先生但在罗某眼中,也不过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庸才而已。” 乌道之道:“先生也好,庸才也罢,乌道之还是那个乌道之,并不会因为世人怎么看,就改变自己的看法,话说回来,就算世人视乌某为魔鬼,在下师妹,乌某也定是要救的。” 罗兴发冷冷道:“你觉得你救得了吗?” 乌道之道:“乌某这些时日,磨了许多墨,又买了一些狼毫,所以乌某想试试。” 罗兴发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乌道之环顾一周,再向天上看去,道:“要乌某出手,至少也应该启动这‘屠魔大阵’不是?” 罗兴发冷笑道:“倒的确该如此,不然倒真小瞧了点墨门。” 话音一落,轰隆声,便响彻在益州城,让场中看热闹的人群,心里一咯噔,心想这些神仙打架,会不会殃及自己这个池鱼。 不管如何想,他们已是不能后悔,只因大阵一启,他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廖化文道:“乌先生,藏山一别,已有些时日,为报藏山之恩,廖某一直念叨着,送什么礼物给你最合适,思来想去,还是这大阵,最为适合。” 乌道之道:“哦?为何?” 廖化文道:“你在点墨为第五,而这‘屠魔大阵’,也曾困死过魔族第五战将,你说这样的礼物,是不是刚好契合。” 乌道之道:“听你如此说,倒是有心了,不过天下间排行第五的,可不少,你身旁就有一位,你说对,五长老。” 见提到自己,五长老轻捻胡须,笑道:“乌先生,这是廖大人特为你准备的,老夫就不敢冒领了。” 乌道之道:“说不得你也喜欢呢?” 五长老道:“先生之物,老夫就不夺爱了。” 说话间,轰隆声再起,天空中好似一变,那飞往益州城外嬉戏的鸽子,此时竟绕着审判所上空,飞舞徘徊,有几只,欲朝审判所飞来,奈何刚一探头下去,就被撞了个七晕八素,惹得一群鸽子咕咕声,叫个不停。 似是对这样一事,从未遇到过,大感意外。又好似对这样一事,不大满意,显得极为沮丧,毕竟只片刻间,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乌道之却是满不在乎,看来这样一事,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只见他收好硬毫,反手从书笈中,掏出一只狼毫来,绕指而动。 第三百八十九章 色厉内荏 于乌道之的写意,罗兴发冷笑连连,道:“不可否认,乌先生修为惊人,但若要说通天本领,还是差些,不然,也不用坐在这里,而是将这魔族余孽,直接带回了点墨门,可对?” 接着转首向高台,道:“继续行刑。” 逢此变故,一众行刑手,已然有些胆怯,也因此,连他们头上狰狞的面具,也都柔和不少。 闻此,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再次用手,试探性的向赫连玉儿肩上搭去。 自古至今,被执刑人哪有这样的,不说跪下,这如君临天下的站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益州城,乃是她的采邑。 随着蒙面执刑人的手递进,一道闪电,也自晴空劈下,落在高台上,赫连玉儿处。 想必这样离奇之事,连上苍都看不下去,故降下这道惩罚之雷。 雷霆很快,刚落下,就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 只是这地面,有些诡异,全因这地面,不是在脚下,而是在头顶,赫连玉儿头顶,半空中。 只见赫连玉儿上空,突然出现一大块地皮,地皮呈圆形,细看,又好似一枚巨大的棋子。 罗兴发眼神冷冽,道:“哼!乌先生随手一挥,便要了我道盟同僚一截手臂,如今是乐先生,随意一道法术,就挡了我这大阵的‘神罚之术’,不得不承认,点墨诸子,神通广大,但罗某要提醒诸位,就算你点墨门再强大,也不能逆天下而行,须知这天下英雄,比比皆是,从那场魔族之战中,各位也已知晓。” 盯着乐一棋许久,接着道:“罗某能理解,你们要守护的,是与你们朝夕相处的师妹,但希望你们也要顾全大局,理解我道盟,进而理解整个天下,魔族,乃是大患,决不可遗留世间。” 这段慷慨激昂,再度让广场沸腾,麻狗处,一着布衣,肩上还随意搭着一条汗巾的男子,对身旁之人,道:“朱五哥,这点墨门也太不是东西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包庇魔族余孽,难道数十年前魔族的残暴,经十多年后,他们就全忘了?” 被唤作朱五哥的男子,并未回头,抬首望向高台那抹倩影,道:“明仔,就算是魔族,也不能说她如糟粕,弃之千里,你看,要是这余孽拿来暖炕,岂不美事一桩。” 明仔道:“就因为美,便可以得到赦免吗?要是如此的话,对我们岂非不大公平。” 朱五哥眼泛不舍,终是回首看向明仔,而明仔,也望向朱五哥,眼神处,有些落寞,朱五哥也看到了这份落寞,宽慰道:“天鹅是很美,但癞蛤蟆也有牠的用处,毕竟可以入药嘛。” 明仔收起那份落寞,笑骂道:“你才是癞蛤蟆。” 朱五哥道:“对啊,我一直都承认这事,所以我就没有你那样的烦恼,而你,却一直很在意此事,故常为此事困恼,其实大可不必,人的美,有时与相貌无关的。” 明仔似懂非懂,抬首向高台,道:“既是与相貌无关,那你还觉得这魔族少女美丽。” 朱五哥道:“五哥不是觉得她美,至少从当下来看,五哥还未发现她丑,既是如此,自然就很美。” 明仔道:“魔族难道不丑?” 朱五哥道:“五哥不是那教习先生,所以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不过嘛,五哥看来,魔族也并非全部丑陋的。” 这样的话,立马引来周边众人愤恨的眼神,只因当下,不是他一人,而是聚集了许多人。 就算不能让全部人听见,但他周边,怎么的,也聚集了数十人,听此,有几人已是骂咧开来,要不是见他有几条腱子肉,说不得当下就要他好看。 明仔见此,亦放低声音,道:“朱五哥,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你的话有错,他们怎会如此。” 朱五哥道:“谬论,并不是人多,就证明道理对,只是道理,大多会偏向于人多。” 明仔道:“既是如此,那你还说。” 朱五哥满不在乎道:“谁都不说,就我说喽。” 明仔道:“难怪五嫂总爱说你得罪人。” 朱五哥道:“得罪人?那些人朱某本就不想与他们有交集,得罪了又何妨,古语有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况且朱某还有那么几个知己,岂不美上加美。” 明仔道:“好,你对,不过当着那些大人的面,还是莫要提及此事,毕竟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五哥道:“这我当然知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惨呼,让场间嘈杂,立马安静不少,纷纷向高台望去,见蒙面执刑人再次如第一位那般,捂着半截手臂,向后退去,而那位魔族姑娘,则伫立在高台前方,不悲不喜。 几乎惨呼声刚起,铁拳就自梨花木椅上,疾驰向后,向观礼台上,乌道之而去,连带的,还有空中一人粗的雷霆,也急急向下,砸在乌道之所坐之处。 好在这里之人,均是修行中人,对此早有预见,在乌道之身周,早就空了一大片来,所以,在雷霆砸下时,也就砸了个空。 不错,就是一个空,只因唯一的乌道之,也已到了半空中,在其脚下,踏着一座山峰,这山峰很是突兀,像是刚画出来的一样,山脉处,还有墨汁流动,如同泥石流向下。 紧跟着,关夔的铁拳杀到,落在那片空地上,也如雷霆落空一样,一样尴尬。 但关夔不尴尬,就算尴尬,众人也看不见,他铁皮上的眼洞,依旧幽幽,然后用幽幽的眼洞,望向乌道之,并道:“乌先生,关某一双铁拳,可开真山,断实海,不知你这画出来的假山假海,关某能否一拳摧之。” 乌道之道:“你想试试?” 关夔道:“不错,关某一直想试试,只是未寻到机会。” 乌道之道:“今日,乌某便给你机会,你可以出拳了。” 铁拳如风,卷起一堆残渣,向乌道之袭去,若在平时,他亦有信心出拳,但他没有信心胜了此人。 但今日,他想试试,只因今日,与往日不同,比如天上的雷霆,此时随着他铁拳的落下,一并落下。 屠魔大阵,当年便能屠灭魔族第五战将,那么就证明此阵的威力,不可能小,就像落在乌道之头顶的雷霆一样,瞬间就将乌道之劈走。 乌道之刚避过,关夔的拳头就已砸到,一拳,如开山斧,乌道之脚下的大山,瞬间碎裂开来,然后化作墨汁,落在观礼台上。 众人再次闪过,由于此处打斗,与西蜀派三人较近,两大片空地,也因此连接了起来,不同于其他人的闪避,西蜀派三人加上刘山主,完全就无退让之意。 一是,他们虽然过近,但还没有被余势波及到,二嘛,因为他们这里,不仅可看到高台,还可近距离观赏一场世间最顶级的打斗。 哪怕墨汁溅起,染的他们一身黑污,也毫不在意,比起这,他们更在意眼中的人和事,所以他们此刻的眼神,炯炯有神,生怕错过每一分每一秒。 曹丰裕道:“两位师兄,哪位?可是我们在茶铺遇到的书生?” 郑鱼清道:“不错,世间书生很多,但能在屠魔大阵下,与道盟工部执事交手,且不落下风的,也怕只有乌先生了。” 董兰峰道:“刘山主,你见多识广,你说他们两人,那人会胜。” 刘山主道:“这个?不瞒各位,对点墨诸子的修为,刘某也不甚了解,若在益州城外,关大执事必输无疑,毕竟从最近的藏山一役中,便可看出一二,乌先生可是有与柳坊主不相上下的修为。若在这里,则不好说,有这屠魔大阵加持说不准,说不准况且关大执事并非庸物,若是逮住机会,这大阵足以绞杀任何破空境后期的悟道境高手。” 董兰峰道:“照山主的意思,这关夔不易落败,但若想胜,也会很难,是?” 刘山主迟疑道:“我想是?” 郑鱼清道:“其实败和胜,对两人而言,都不是很重要,牵制才是最重要,只要关夔牵制住了乌先生,那么就是胜利。” 刘山主道:“我赞同郑兄的说法,对乌道之而言,这次来的目的,也并非战胜关夔,没必要,以乌道之的心性,并不需以此来证明什么,他今日来此,本是来救人的,如非必要,还是不想与道盟走到剑拔弩张、刀剑相向的地步。至于关夔,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不错,击败乌道之,必定扬名立万,但他同时也知道,很难,且他身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若是因此有什么意外,梨花木椅上的诸位,倒是很乐见于此,毕竟工部执事的位置,可是个香饽饽,所以,牵制住,才是最佳的选择。” 曹丰裕道:“可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呢?你看他们,将周边都打了个稀巴烂。” 董兰峰道:“知道什么叫色厉内荏吗?” 第三百九十章 跪下 关夔与乌道之两人的打斗,让观礼台有些混乱。 好在此处均是修为不凡之人,只片刻,便井然有序起来。 想必江湖中,这种情况,已是司空见惯,不会如广场上一样,一遇到这种事情,就抱头鼠窜。 居然有人谈笑自若,看去尤为轻松,就是脸上沾了几滴墨汁,有些滑稽,也不曾影响其兴致。 西蜀派三人,就是如此,只见董兰峰拭去脸上墨汁,随意在脏脏的衣服上一擦,完事儿。 曹丰裕也不甘示弱,好似对董兰峰刚才的话,又好似对应董兰峰刚才的举动,就着袖口,狠狠一擦,道:“师兄,虽然师弟年幼,但色厉内荏还是知道的。” 郑鱼清笑道:“师弟你看,他们将周边一应物什,都打了个稀烂,但就是没打到他们自身,这就是” 言犹未尽,一声巨响,便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也好似打在了他脸上,只因这声巨响,正是来自关夔和乌道之的打斗中。 巨响后,两两分开,关夔的铁拳,已是塌陷下去,而乌道之用笔的左手衣袖,也是碎裂开来,漏出里面洁白的手臂,而手臂尽头的狼毫,已然只有半截,至于另外半截,已不知所踪。 好在乌道之笑容依在,并将半截狼毫放入书笈中,重新拿出一只,道:“关大人,我好像说过,我买了许多狼毫。” 关夔道:“不错,你的确说过。” 乌道之道:“所以你的铁甲,不知还有几副。” 关夔道:“关某铁甲乃天外玄铁佐以北地精金石,取南方离火岛地核烈焰淬炼而成,如此难得,比起你那随处可见的狼毫,自是只有一副。” 乌道之道:“若是只有一副,那乌某劝你,还是退下的好。” 关夔幽幽的眼洞,不看乌道之,而是盯着自己右手,那塌陷的手臂,然后左手一用力,塌陷处再次复原,就连刚才的裂痕,也在此刻完好如初,抬眼道:“乌先生,不妨告诉你,我这铁甲,不仅不是地摊货,还是世间一等一的珍宝。” 乌道之眉头一蹙,道:“乌某已看出来了乌某这狼虽不精,但贵在多,若有幸重创关大人之宝,那就只有先向大人赔个不是了。” 关夔好似不喜,冷哼一声,道:“今日有的是机会,你大可来试试。” 所谓试试就试试,这话本就不是用来说的,而是用来做的。 所以下一刻,乌道之的狼毫,再次挥洒开来,可谓是妙笔生花,且整个天空,便成了他的画布。 跪下,并不难,只要你愿意,跪谁都可以,但跪下,对世人而言,又很是难,且很有意义。 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理所当然,父母生养我们,且我们都孕育在天地间,这叫知恩图报。 但有些跪,却毫无意义,只因三个字,不值当,甚至可直接演化出两个字,无趣。 当然,人世间,一生中,有大多这样无趣之事,许是为了名利,亦或犯了错后的忏悔。 但不管怎样看。人一旦跪下,看去就如一团纸缩在一起,给人一种软趴趴之感,毫无骨气。 赫连玉儿,非男儿,不为名,也不为利,甚至连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便是她为魔族,就被带到了这里,并要她跪下,还要杀她的头,对此,她当然不能跪下,不说师兄们不会要她如此,她自己也不会如此,只因人一旦如此,就不会好看。 当然,她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容颜,她在意的,是在那个人眼中、心中的容颜,若是跪下,那人定不会同意,甚至会深深的鄙夷自己,那人虽呆呆傻傻的,但对于这种一事,定会很在意,至于为什么知道,她就是知道,既然知道,就不能如此。 “跪下!” 高台地面掉下的两只手,让一众蒙面男子再也不敢向前,所以呵斥声,便出自三米外。 对此,她不闻不问,而是眼泛希望,望向广场上,希望能在这茫茫人海中,寻出那人,再将世间最美的笑,传达于他,但她没有寻到,所以她冷清的神色中,便多了一丝落寞。 想着他赤子心性,是不是被人禁锢到了某处,比如某个朋友,亦或者说,某个女人,想到某个女人,她环视一周,此时在她眼里,就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也看到了自己。 看到这个女人后,她嘴角轻轻上扬,好似有些满意,被任何女人禁锢都好,就是不要被这个女人禁锢。 这女人既然来到了此间,就证明他没有被这个女人禁锢。 看到那个女人后,她又看向她的五师哥,并且看到了她师哥碎裂的衣袖,这让她有些担忧。 以前,师哥师姐老是在她面前吹嘘自己多么多么了不起,自己那时还撇撇嘴,不以为意,今日一见,倒的确如此,虽然没有吹嘘时那样,但也算七七八八。 只是今日来人,实在太多,而他的师哥师姐,又只有几位,若这些人用车轮战,他们又如何抵挡这些如蝗虫般的人。 “你是聋子,还是在大爷面前装聋?没听见大爷说话吗?” 简单包扎后,那当首的蒙面执刑人怒吼道,许是刚才一击,彻底激起了他的凶性,所以现在的歇斯底里,就变得理当如此。 赫连玉儿不是聋子,也不是装聋子,她只是不想搭理这些人,正如这许多年一样。 且此举,让当首执刑人更怒,怒不可遏,继续大吼道:“靳武,去,将此人摁下。” 都蒙着狰狞的面具,但被唤作靳武的男子,一下就从人群中看了出来。 那当首执刑人刚说出此话,靳武就在其身后一颤,且随着时间推移,这颤抖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所以连这话,听来都有些哆嗦,只见他哆嗦道:“头头儿,怎样死都是死,要不,我们叫杨兽就这样砍下她的头。” 众人一听,狰狞的面具也变得可爱不少,齐齐点头,颇为认可靳武的建议,有人附和道:“靳武说的是,高大人,反正只要杀了就好,何须在意这些不必要的规矩。” 被唤作高大人的男子冷哼道:“你们当然可以不在意,但高某必须在意,只因此点,是上面下的死命令,至于为何要如此,我也不知道,若没办好,要不要你们脑袋不知道,但高某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话说到这,也不怕你们埋怨,高某的脑袋都保不住,你们就不要想有好日子过。” 后面一句,几乎是直接对着靳武说的,透过面具上的眼洞,靳武也看到了高大人狰狞的鬼面具。 但比起这鬼面具,他更怕眼洞后,那双可怕的眼神,便只得硬着头皮向前,还不忘抬头,望向半空中,那一枚悬着的巨大棋子,心想这点墨门都是些什么怪人,不仅有画山为山的,还有这莫名其妙将棋子悬在半空的,这样,不比那头顶悬一把刀来的恐怖? 想归想,还是举步向前,虽然看去举步维艰。 也的确举步维艰,两三米的距离,他硬是行了好久,哪怕是个小孩,也只需三两个跳跃就能到达,他却走了一刻钟,且还未到。 所以高大人的眼神,怎么都不会再好看,不好看,就伸出那只尚还完整的左手,一巴掌,向靳武呼去。 巴掌很快,瞬息而至,紧接着“啪”的一声,尤为响亮,扩散至审判所外。 此时执刑队有人发现了异常,道:“头儿,此事想必不是靳武所愿,你看他脚下。” 靳武脚下,一片绿意,顺着绿意向上,爬满他的全身,隐在他的长衫内,如爬山虎缠绕的围墙。 高台虽由圆木而成,却也是新建,若是爬满绿植,那得需要些年份,就是长青苔,也要几个雨季后才行,如今这高台,竟有藤蔓长出,那么就只能说明,这里有木系强者施法。 梨花木椅处,四长老也发现了异常,但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投到广场前方,秦默予处,只见他道:“秦先生,我一直认为,你定力非比寻常,怎的就忍不住了?” 秦默予道:“这并非定不定力之事,兴许在四长老看来不是时候,但在秦某看来,却刚刚好。” 四长老道:“哦?既是如此,你的刚刚好,也恰似武某的刚刚好。” 言罢,取出腰间木棍,径直向秦默予走来。 有些人擅于跃,有些人擅于飞,而有些人,却擅于走,正如四长老,也如秦默予。 练武,有些人注重上身,有些人注重下盘,各有千秋,说不出哪个好,也说不出那个不好。 四长老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走的很认真,认真到每一步下,都有一个细微的脚印。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千世界 走不如飞,也不如跃,但凡走路之人都知道,两点的距离,若是飞的话,定会是最快。 只因它可以是一条直线,但若是走的话,不管他如何走,都会是一条弯路,不说路途上的山河阻隔,就说道路本身,也很难有整条都是直线的。即使你走的再笔直,沿着路走,最后总是要弯的。 从梨花木椅向前,除了中间矗立的高台,直到广场前方,一路开阔。 所以,四长老的脚步,若尺子量过的一样,笔直的像一条线,就像种了几十年田地的农夫,在田间插的秧苗一样。 秦默予生的魁梧,一看就很适合打架,但他自己,却不喜欢如此。 在他看来,这打架若是放在田间,定会毁了辛辛苦苦耕作了几个月的庄稼,若是放在闹市,不说打烂桌椅物具要赔偿,万一打到一两个人就不好了。万不得已,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但往往人生中,有许多万不得已,比如,此时此刻。 即使他再不喜欢,也要动手,只因他师妹已上了行刑台。迅速抛开各种不愿,从人群中向前,穿过前方,由道盟执法队组成的人墙,他的脚印也出现在了场中,一步、两步、三步、同样很直,犹如他插过的秧苗,种过的麦穗。 两条直线一衔接,便成了一条新的直线,直线中间,四长老和秦默予相视互望。 秦默予道:“这些年,你修为倒是精进不少。” 四长老一笑,毫不谦虚,道:“莫不是如此,也坐不了那梨花木椅上。” 秦默予道:“那位置的确不错,但有时候,也难免如坐针毡。” 四长老道:“此话怎讲?” 秦默予道:“秦某今日,铁定是要带师妹离开的,所以那个位置上的人,也铁定对上面不好交代。” 四长老道:“你这么说,武某就铁定不能让你带走了。” 秦默予道:“可能要让武兄失望了,你修为是精进不少,但秦某这些年,也悟出了一些道理,所以你根本阻止不了秦某。” 四长老冷笑道:“是吗?那武某定要大开眼界一番。” 秦默予道:“如你所愿。” 言罢,又是一声传来,只见秦默予低喝一声。 “大千世界!” 瞬间,一树自地面,破土而出,所谓一木不是林,紧接着绿光一闪,又是一花,一草,接着又是一木,两木,三木,然后百花,百鸟,千兽,恍如将十万大山的原始森林,搬到了此处,并占据了整个广场空地,且还有向外蔓延之势,不过被人为制止后,才就此收住。 梨花木椅上,一众巨头见此,陡生惧意,廖化文道:“这秦默予已到了如此地步?” 五长老道:“既是亲见,自然作不得假。” 潘云峰道:“秦默予很早便师从墨翟先生,自是得了先生诸多真传,有如此修为,也在情理之中。” 罗兴发好似对这样客观之言不大喜,冷哼道:“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是放在益州城外,这架势倒的确可唬住人,但这里是益州城,有九大军镇把守,有屠魔大阵相辅,就算点墨诸子齐上,也得如平阳之虎,给罗某趴着。” 许久未睁眼的三长老,终是睁开一道眼缝,淡淡道:“罗大人说的没错,难道你们认为四长老,是靠虚名得来的吗?” 潘云峰道:“三长老所言极是,四长老一手伏魔杖,用的那是出神入化。想当年,可是一直横推至京安城,足见其功底深厚。” 刚说到这,四长老手中的木棍,便由两根,变作了一只。 只见他捏住木棍首尾两端,一扭,一拧,便成了一根,再轻轻一抖,抖出一朵棍花,待余势散尽,木棍前方,竟真的有一朵好看的牡丹花,原来这木棍还有如此玄机。 此时一看,这哪是什么木棍,这是用漆涂抹过的仿木铁器,实打实的禅杖。 禅杖一成,便被四长老舞的虎虎生风,然后一杵,大地一颤,便惊起万千鸟兽,并道:“秦兄,你这大千世界倒是不错,但武某,却只想毁了它。” 秦默予一笑,道:“即是不错,为何又要毁了它。” 四长老道:“若一件物什,好看无用,毁了,说不得还是一件好事。” 秦默予道:“又是为何?” 四长老道:“破后而立。” 秦默予道:“武兄有两件事是错的。“ 四长老疑惑道:“哦?” 秦默予道:“秦某这大千世界除了好看外,还非常有用,这是第一个错误。第二,即是美好的东西,便不需要破后而立,这样只会陷入一个死循环。” 四长老道:“何以见得?” 话音刚落,藤蔓就代替秦默予作答。 只见禅杖杵下的地面,已被绿植爬满,且势头不减,继续朝上,势要以此淹没这位不速之客。 不错,于大千世界而言,这武夫,这禅杖,便是不速之客。 见此,四长老就势一提,试图从地面抽出手中禅杖。 奈何刚一提,就皱起眉头来。 他这一提,力道不可谓不大,但就算如此,也只是让禅杖稍微动了一下,对此,皱起的眉头,又重归换成冷笑,只见他手臂肌肉一紧,再一用力,禅杖便被他从地面带了起来,看着禅杖末端如青苔一般的绿色,又皱起眉头,然后用皱起的眉头,第一次正视这方大千世界,喃喃道:“看来武某低估了这方世界。武某早该想到,这是出自秦兄之手,万不该小觑的。” 突然,一只小兽从远处奔来,如野猪冲撞,四长老提杖来挡,刚到近前,小兽就停了下来,张开小口,似要说话,又似吼叫。 不错,就是吼叫,只要不是十万大山中修行成精的神兽,但凡野兽,很少能说话的,这只小兽也不例外。 吼叫,难道牠想凭此唬退前方的四长老?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同样不错,他就是准备唬退四长老,只因这只小兽发出之音,如雷霆临世,穿云裂石,响彻人在九天之上,一时间,竟将四长老怔在当场。 好在真有雷霆降世,一道闪电,自审判所上空而来,击在这方天地内,将苍翠的树木击的粉碎,顺势带出火花来,也将怔在当场的四长老,击醒过来。 对此,四长老一阵胆颤,若非这道及时的雷霆,自己已然败了。 虽然这秦默予,不至于要了自家性命,但今日,铁定要让自己失去应有的战力,不足以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若真是如此,那么以后自己就可以直接出天道宫了,这样,很不好,只因天道宫对他而言,是天下间最好的院子。 对于看了一辈子家,守护了一辈子院落的他,天道宫是这世间最好,也是最大的院落,他不会离开,这样会让他失去生命的意义。 故此,让他有些恼羞成怒,毕竟刚一回合,就差点败在对方手中,这是赤裸裸对“四长老”三字的亵渎。 禅杖如山岳,向这方世界砸来,并砸出一道深坑,深坑向前,延续到这方世界外,也因此,大千世界变成了两半。 全场哗然,特别是广场上,从未有过修行经历的普通百姓,好似这样一式,正好印证了他们心中神仙人物的想象。 麻狗就是普通百姓,也在前排,对此看的清清楚楚,对此,也为秦默予捏了一把汗,想着秦先生是生的魁梧,但若被这一杖砸中,定是扛不住,毕竟这样一杖,好似耕牛犁了几亩田,要是将这家伙抓来翻土,家里那十几亩土,想必瞬间就能翻完。 当然,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也只能出自他脑中,若是让四长老知道他这种想法,说不得当场就要拍死他,然后气死。 古树顶,于下方情况,乐一棋自也看的清楚,喃喃道:“看来对天下英雄,倒的确有些小瞧了,不说法术,单说这四长老的力道,已然独步天下。” 虽为喃喃自语,但二蛮离他近,也听了去,担忧道:“那位先生没事。” 乐一棋回首笑道:“你说我三师兄?” 二蛮道:“对。” 乐一棋道:“那四长老是不错,但我三师兄较之于他,更不错,所以你要担心的话,最好还是为那四长老。” 二蛮一笑,道:“这样的话,我就不担心了。” 乐一棋道:“为何?” 二蛮轻蔑道:“我不会为半裸狂担心。” 乐一棋道:“他不是你崇拜的道盟大人物吗?” 二蛮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况且世间善恶,本就不是我这种小角色说得清楚的。” 乐一棋道:“所以你的善恶,完全就靠你的喜好?” 二蛮道:“对。” 乐一棋会心一笑,道:“虽不算对,但也不错。” 第三百九十二章 生生不息 大千世界,被禅杖劈为两半,如人体撕裂的伤口,也如关夔的铁甲,所以这大千世界,也如前面两种一样,愈合了过来,只瞬间,便完好如初。 四长老双眼微眯,道:“生生不息?” 秦默予道:“世间万物,本就该如此。” 四长老道:“人呢?” 秦默予道:“人自然也算世间万物。” 四长老道:“即是如此,为何先人说人力有时尽。” 秦默予笑道:“不留余地,竭泽而渔,自然人力有时尽。人啊,万不可用力过猛。” 四长老道:“所以你认为武某刚才的行为不当?” 秦默予道:“在下只是认为,这样的攻击,持续不了多久。” 四长老道:“无妨,在武某看来,要是一招便能奏效,那些多余的招式,也与杂耍无异。” 秦默予道:“所以呢?” 四长老道:“所以秦兄不妨看看武某这一式,算不算用力过猛。” 说完,也不等秦默予再答,一跃而起,双手持杖,作开山式,向秦默予,及这方大千世界砸来,轰隆一声,鸟惊飞,兽惊走,而大千世界,也被砸塌了一大半,树木东倒西歪,花草被砸进泥土内,再探出一个头来。 秦默予倏地闪开,不敢硬接,他知道,自小就知道,这武天元天生神力,曾几何时,他还因此吃过不少亏,比如扳手腕决定谁去河里摸鱼,看谁扔的石子远,直到砸到六婶的头,被撵的满山跑,才让他明白这家伙的过人之处。只因这每次留下来挨揍的,都是他自己。 所以比力道,他不决定再吃亏,就像那些年,他不再与他扳手腕,也不再与他比攀岩、扔石子一样。 这以后,他就与他比种庄稼,这可是一件漂亮活,甚至得到了全村人的认可,因为只要这地种的好,待来年青黄不接时,肚子就要少饿几天。毕竟每个人的土地,都非常有限,靠有限的土地,种出更多的粮食,在村里人看来,这就是堪比神迹的事情。 所以秦默予每次都赢的很漂亮,直到这家伙去做了护院,这种漂亮才算结束。 也因这家伙发现,天下间并不是庄稼种的好才有吃的,做点买卖,帮人写书,看家护院,都可以吃饭,有甚者,不种庄稼也过的很好,且好到非常,就像那府上的员外。 大千世界,破烂不堪,树木花草,东倒西歪,但秦默予却毫无生气的意思,甚至隐隐间还有一丝笑意。 不错,这凌乱的世界,不正如那刚翻过的土一样吗?这时候,不正是种下种子的时候? 在凌乱的地面,绿意再现,虽然凹凸不平,但很快被绿植覆盖,对此,却有了再次回归自然之感。 甚至连四长老的禅杖,都爬上不少绿意,看去生机勃勃。 唯一不和谐的,便是四长老那两条眉毛,仿佛与这方世界的生生不息,格格不入,此时再度皱起,并道:“真的生生不息?” 秦默予笑道:“你尚有余力,为何不再试试?” 四长老道:“力道自该集于一点上,而这一点,必须是致命的一点,方才有效,武某可不做无用的攻击。” 秦默予道:“你要寻出我这方世界的弱点?” 四长老道:“不用。” 秦默予不解道:“为何?” 四长老道:“只因武某已寻出来了。” 秦默予道:”哦,说来听听。” 四长老道:“这方世界的弱点,便是秦兄你,只要解决你,这方世界也就土崩瓦解了。” 秦默予笑道:“不错,在下的确是这方世界的弱点,但在下,可不弱。” 似是对此,颇有疑虑,四长老道:“难就难在此处,但你也知道,武某从来不怕难。” 话音刚落,便手提禅杖,向秦默予杖杀而去。 禅杖很快,几乎瞬息而至,但秦默予更快,所以,禅杖砸下之处,便不是肉泥被拍碎之声,而是轰隆一响后,留下一个大坑。 大坑很快又被绿植占领,好似这里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大千世界,轰隆声不断,与观礼台上,铁拳和山海的声音相同。不时还夹杂几道神罚雷霆,从虚空中落下。 观礼台左手边角落,西蜀派三人已然缩在此处,就算他们不在意四处溅起的灰尘,也怕那不经意间落下的混世拳头,董兰峰就最是明白,就在刚刚,他的左脸颊就永远的记下了这次教训,肿胀起来,疼痛不已。 奇怪的是,他毫不在意,对此,还颇为兴奋,只见他兴奋道:“不愧为点墨巨子,光这两场较量,就不枉董某此行。” 曹丰裕见他如此,噗嗤一笑,打趣道:“是是是,不说点墨巨子,就是这关大人的一拳,也够你回去给师兄弟们吹嘘一阵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身子骨,好似还被普方大师揍过,那么就证明,你这身子骨也不一般,若是论斤卖的话,定是价值连城。” 董兰峰一个响头过去,撇嘴道:“没大没小,你厉害,你这糗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同样一个响头,只是落下的地方不同,落在了董兰峰脑袋上,而来自的方向,却是郑鱼清,只见他道:“你是不是忘了师门规矩,师父说过,只要你有道理,就算是师父,也可以不相让的,即是讲道理,就不能动手。” 董兰峰只得道:“师兄教训的是。” 心想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动手,若真要如此说的话,师兄又会说,我是照你的逻辑,让你以此为戒,再一想,还是算了。 曹丰裕道:“师兄,这大千世界,破坏了又会很快愈合,好似生生不息,若处在此间,是不是代表施法的秦先生已是无敌。” 郑鱼清道:“世间哪有绝对无敌之人,就拿这体质来说,都是相生相克的,从相对意义上来说,是可如此说,比如你和师父处于一个空间,在这种意义上来说,师父就是无敌的。” 曹丰裕道:“师兄是说,秦先生和四长老的关系,就如我和师父的关系一般?” 郑鱼清道:“我只是举例。” 曹丰裕道:“即是如此,为何秦先生还不速速取胜,毕竟那梨花木椅上,还有几位。” 郑鱼清道:“我都说了,我只是举例,四长老再不济,人家也是天道宫长老院的四长老,秦先生要想迅速拿下,也非易事,况且秦先生的功法,本就不是速胜的功法。” 董兰峰道:“不错,秦先生本是乐善之人,怎如那些嗜杀之徒一般,总想着要了人家性命,我看他如此,多半是想凭借连绵不断的功法,消耗完对方内力,然后取得胜利。” 郑鱼清道:“董师弟此言甚是,靠着大千世界,秦先生完全可做到应付自如。” 曹丰裕小嘴朝高台一努,道:“若是乌先生这边还未脱离战斗,秦先生又大施仁义,那高台上的八先生就危险了。” 董兰峰一笑,意味深长,道:“曹师弟,你之前不是说,如何如何痛恨这魔族的吗?为何此刻却担忧起魔族来,是不是贪恋人家美貌,在此时改了主意。” 曹丰裕啐一口,红着脸道:“胡说八道,人家只是觉得,这小姑娘与我想象中的魔族大相径庭,看去又怪可怜的,所以一时间,动了那恻隐之” “心”字还未出口,一只手就真的搭在了他胸口,董兰峰收回探去的手,打趣道:“到底是恻隐之心,还是爱慕之情,谁又说得清呢,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师弟啊,终是长大了,让师兄越来越看不清咯。” 曹丰裕急忙道:“郑师兄,你看,你也不管管。” 郑鱼清笑道:“这种事情,师兄可管不了,毕竟董师弟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曹丰裕道:“他以大欺小,你没看到吗?” 郑鱼清道:“刚才是,师兄出手了,现在不是,师兄也爱莫能助。况且爱慕这事儿,又并非坏事,即使是魔族呢,又有何妨,我想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怪罪的。” 董兰峰道:“要是师父他老人家来此,说不得早已流哈喇子了,还怪罪,搞笑,哈哈哈哈哈” 想到师父的样子,董兰峰笑的那叫一个欢实,一个得意。 只是刚升起的好心情,立马又被一个响头打断。 郑鱼清收回探出的手,道:“尊师重道,也是本门的规矩。” 好似这个响头,是为自己出气,曹丰裕道:“就是,不要出来几天,就连师父都不认识了。” 一旁的刘山主实在忍不住,道:“认不认识你们师父我不知道,但你师父要想认出你们,已是很难。” “为何?” 三人,唯有郑鱼清尚有些羞耻,亦有些不好意思,没有问出这两字来,至于答案,刘山主也不想告知。 因为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几人到底有没有自尊心,若是有,他的答案会让他们难堪,若是没有,他的答案又好像没必要。 当然,他们肯定是有自尊心的,只是与其他人不同而已。 第三百九十三章 点墨四子 益州城,审判所,高台之上,若棋子般,散落着数人,万众瞩目。 但更引人注目和匪夷所思的,却真是一颗棋子。 不错,此物很大,大到足以覆盖整座高台,按理说,这样一物,与棋子八竿子打不着,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枚棋子。 此物也奇,奇在即使悬在高台上方,也未曾落下,如海市蜃楼般,所以此物在普通百姓看来,便如神迹一般。 他们有许多想不通,但不妨碍他们眼花缭乱后的激动,有甚者,已是激动的攥紧拳头,青筋暴起。声浪,山呼海啸般涌来,便是激动之余的回应。 难不成,有人竟有如此手笔,要以益州城为棋盘,下一盘旷世棋局。 即是下棋,自是需要人作陪,若是一人,想来也毫无意义,所以罗兴发的手再次抬起、放下,如同下子一般,只见他道:“继续行刑。” 听此,行刑队面具上的狰狞,竟有些哆嗦,看去尤为滑稽。 但他们又不得不探出手,就像地上那两只手一样。 颤抖的手,好似随时都要断掉一样,不断向前,若是傍晚时分,再抹上药剂师的“绚粉”,定会颤抖的若烟花一般,一般绚烂。 烟花终有尽,如同生命一般,也如这手。 所以手主人想的,这携带了几十年之物,将什么时候离开自己。 失望,但不是所有失望都是糟糕的,比如杨庆这次,在高队长的命令下,他的手竟然没有中途掉落,而是如约而至,真的落在了那名魔族少女肩上,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他的手轻轻一摁,少女便自然而然跪了下去。 此事,让他大呼意外的同时,也让他颇为得意,顺带还看了看高队长掉下的那只手,亦让他有了些轻飘飘之感,好似头顶上方那鸽子的羽毛,顺着高台向下,飘然而去。 高台,的确很高,就算石子落下,也会砸出一个不小的坑,更遑论是人。 嘭的一声,溅起一地灰尘,杨庆便从高台落下,这一重创,让他清醒不少,也因此,让他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他印象中,明明已经跪下的魔族少女,为何此时依然如山岳般,站的笔直,自己明明在高台,为何突然就落在了广场地面上。 自己修为不高,但这种踩空的低级失误,定也不会犯,只片刻间,他的得意,便转化为痛苦,随着他嘴角流下的鲜血,变成许多不解,和一丝懊悔。 没人知道为什么,就是高队长,也被这诡异一幕,怔在原地,他不明白,这杨庆为何要自杀,即使因此事,他已掉了两只手,也没有如此,毕竟那乌道之已被关大人牵制住,要想再作恶,已是有了掣肘。 而自己这方,尚有几位大人坐镇,根本不需如此,难道就因刚才之事,吓破了胆? 不应该,自己一等人虽然身份低微,但也算见过世面,若因此事就轻生,岂不成了笑话。 行刑队在不解的同时,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众目睽睽之下,这些戴着狰狞面具的家伙,竟有了些可怜。 有了这种同情心泛滥,作为行刑队对立方的魔族少女,自然便成了他们讨伐的对象。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也不知是谁先吼出了这句,片刻间,就呈燎原之势,覆盖整座益州城。 “这魔女定是使了某种妖法,才让那行刑的壮士失了心智,从行刑台上失足,掉了下来。” “可不是如此,那些大人武艺高强,岂会犯踩空这种低级错误。” “就是,之前见她如此模样,还让范某泛起一丝怜悯之意,如今看来,真是死有余辜。” “是啊,大家定要稳住心智,以免着了这妖女的道。” 麻狗处,一众来自天南地北的普通百姓,如此说道。 说到此处,众人还凝神戒备起来,学着书上看来的招式,有模有样的气守丹田,似是觉得如此,才不至于让妖女惑了心智。 麻狗见此,也有样学样,他想反驳这些人刚才所说之言,但见对方人多势众,且说的也不无道理后,也就作罢。 不错,他是很欣赏前方那秦先生,那魔女也是秦先生的师妹,但他与秦先生交好,可不代表就要与那魔女交好,说白了,两人根本就不认识,他在心里帮着她说话就不错了,要是因此招来一顿胖揍,可是有点得不偿失,不过 不过反过来一想,要是说上几句话,因此得到秦先生的赏识,绑上点墨门这艘大船,那自己一家子岂不发达了,要是幸得秦先生赏识,将自己引荐到点墨门修行,那岂不美上加美。就算自己没有修行天赋,自己不是还有孩子吗? 所以,一顿胖揍算的了什么。 念及于此,便硬着头皮道:“若行刑台上那仙子能有如此妖法,为何要留待至今才用,早用早用的话,就不至于如此了” 说到后面,伴随众人欲吃人的眼神,也是底气不足,这话语声,也就越来越小。 就在这时,其身后,一挽着衣袖,露出粗壮花臂男子的一个响头,立马落在麻狗头顶,并怒道:“还仙子?我看是你这老小子被魔女迷了心智,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麻狗被这么一下,痛的直接蹲在地上,也不敢再反驳,心想一顿胖揍若能换来一辈子富贵,这事的确好商量,但若是揍死了,即使富可敌国,也将毫无意义。 麻狗左手处,那被唤作朱五哥的男子也在此刻看来,只见他道:“人家说的,又不是全无道理,说起迷惑心智,朱某倒觉得阁下应该好好反省一番。” 见朱五哥汗巾下的一身腱子肉,刚刚用武的男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继续朝高台望去。但瞬间便从高台向下,落在那几张梨花木椅上。 与其说落在梨花木椅上,倒不如说梨花木椅上的人。 端坐其上的几位大人,此时齐齐站起,左右张望,似是在搜寻什么,又有些惊慌失措。 世间能让几位大人惊慌失措的,想必不多,但今日竟出现了,那么就证明此事,定不简单。 罗兴发立于梨花木椅前,背靠扇形观礼台,如同神只,唯独与神只不同的,是他眉头紧皱,说出的话,也无神只的淡定,只见他警惕道:“姜兄乃墨翟先生高足,这行事,却如那小贼一般,鬼鬼祟祟。”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倒不是因为罗兴发的话,有多么耸人听闻,而是真的有神只现世。 只见半空中,光影一闪,一男子便从空中行来。 作为修行中人,能停滞在半空,并非难事,也非怪事。 此事不难,却很怪,只因男子很大,大到如同远古巨人一般,也如天上的神将,几乎遮了小半个天空,留下一大片阴影。 虽然很大,但男子看去,却很消瘦,双目炯炯有神,直直向罗兴发,随着眼神,话语也顺带送来,只见他道:“鬼鬼祟祟?罗大人,如此,可是要光明磊落些?” 声音若雷霆降世,劈的地面噼里啪啦,震的耳朵嗡嗡作响,场中数万人,立马捂住耳朵,以免看个热闹,就此聋了去。 罗兴发道:“连姜兄都到了此处,看来点墨门,势要与我道盟决裂了?” 罗兴发口中的姜兄,自是点墨第四子姜余新。只见他道:“决裂,道盟不打招呼,就掳我师妹到此,进而广告天下,如此独断专行,决裂了又何妨?” 罗兴发负手在后,义正言辞道:“姜兄,你这师妹可是魔族,而我道盟,以清除天下魔族为己任,你点墨门不反省,反而怪罪于我道盟,是不是有些蛮横无理?” 听此,数万人便带着一丝不解和许多愤恨,向半空中那巨大的身影投去。 那物虽形同天上神仙,但这里,不是天界,而是人间,在这里,若是神仙犯了众怒,也得按人间的规矩来。 只是这般愤恨,瞬间就如花瓶碎裂般,一下碎裂开来,如雷霆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也震碎了这些不满和愤恨,并让他们低下抬起的头。 姜余新道:“我师妹的确是魔族,但她却与那场魔族之战,毫无关联,以我师妹的年纪,想必各位都该知道。她自出生之日起,便随师尊修行于点墨门,可说从未做过半点伤天害理之事,故此,就算是魔族,那又如何,只因她更多的,是我姜余新的师妹。” 罗兴发道:“姜余新,任你舌绽莲花,也于事无补,你师妹既是魔族,那么仅凭这点,就足以送上断头台,这大陆,是不允许魔族出现的,就算你师妹从未害人,但这是铁律,任何人都不可打破。” 姜余新道:“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遇文王施礼乐,遇桀纣动干戈,道理,总是要跟讲道理之人讲,既然世间无人打破,我姜余新就来打破,有许多东西,本就需要一个第一次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虚张声势 审判所上空,姜余新宏伟壮阔,如梦似幻,若仙神临世,说出的话,亦如仙界神谕,震的众人心旌摇曳,不敢直视。 即使这话,是天下最大逆不道之言,又如何。 这样的话,冥冥中,似乎有些道理,既然有道理,自然可以大声一些,让天下人听见。 罗兴发面上,阴晴不定,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既然如此,多说也无益,姜兄还不动手?” 姜余新看向高台上,赫连玉儿脚踝和手腕处,道:“不急,在下还想着罗大人解开我师妹身上的‘锁仙阵’呢。” 罗兴发一笑,道:“都说点墨门神通广大,这种事情岂用劳烦到罗某?” 姜余新道:“我点墨门的确不错,但也不能说囊括天下,特别是天道宫里的阵法大师,自是相去甚远,毕竟这数十上百枚的链环,稍微斩错一条,便会伤及师妹,这样之事,还是得劳烦到罗大人,毕竟这样的链条,可是在未经我点墨门的同意下,诸位便强加上去的,若是罗大人知错能改,将这‘锁仙阵’取下,姜某便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就着梨花木椅的扶手一拍,廖化文怒斥道:“姜余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是不是觉得我道盟好言好语,便是怕了你?故让你如此嚣张和猖狂。” 姜余新不以为然,轻蔑道:“不信?诸位不妨一起。” 廖化文冷厉道:“好胆,真是好胆,不用劳烦他们,廖某一人便足矣。” 姜余新一愣,道:“你?还不够。” 廖化文不由分说,已从梨花木椅上飞出。 不错,就如蝙蝠一般,飞了出去,只因他真的幻化出了一只蝙蝠。一只巨大的蝙蝠,再由一变作二,二变作四,直至万千,直到在广场上投下一大片阴影,与姜余新巨大的身影遥遥相峙。 此举,惹得场间一片欢呼,也不知掌声从何而起,瞬间便响彻全场,心想他们的英雄,不摄于恶人之淫威,终是没有屈服,站了出来。 只是刚升起的崇敬之情,瞬间就被姜余新的话浇灭,如同泼了一盆冷水,只见他道:“廖大人,若没有把握,我劝你还是退回去。” 蝙蝠处,廖化文的声音从中传来,道:“为何?” 姜余新道:“因为你的眼神,不够坚定,若只是想在姜某面前出出风头,我想你找错了对象。” 廖化文满不在乎,冷哼道:“又是为何?” 姜余新道:“姜某说不定要下杀手,可没心情陪你做戏。” 廖化文道:“你为何不试” “试”字还未出口,姜余新的手,已然拍来,打断了他要继续说的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样形容,很是应景,只要你的手足够大,便有这样的效果。 姜余新拍来的手,就很大,大到蝙蝠投下阴影的地方,又覆上一层更大的阴影。此种手段,如同佛门典故中,佛祖镇压美猴王时拍出的五指山一般。 此等气势,廖化文哪敢硬接,蝙蝠快速散开。 但由于实在太多,有一大片已然来不及。手掌便从其上,拍了下去。 诡异的一幕出现,与其说拍了下去,倒不如说穿了过去,手掌自上而下,从一大片蝙蝠群中穿过,消失不见。 对此,普通民众尚好,毕竟今日之事,已是见怪不怪,但对扇形观礼台上之人而言,此举可谓是诡异之极。 心想这一掌若是击中,就算廖化文躲开,也定要受伤不轻,为何姜余新要如此虚张声势呢?难道这一掌,本是虚晃一招? “虚张声势!” 廖化文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此时怒不可遏,故大吼道。 不错,他情愿受这一掌,也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当猴戏耍。 在他想象中,受这一掌后,今日之事,便算是结束了,他可以凭借这一掌,光荣的退到一边,一个无比安全,且荣耀之至的位置,自廖府事变后,他心里便发生了一些变化,自此,他所做的一切事,他都只考虑他自己。 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他想受这一掌,姜余新却偏不如此。 所以,就是这样的要求,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望,怎不大吼,怎不愤懑。 好在广场数万人,有一大半为他鼓掌,普通人哪知道里面的玄机,都认为这是他们廖大人技高一筹,且看其怒斥对方的样子,这实力,也定是不俗。 “廖大人,杀了他,杀了这装神弄鬼的人族叛徒。” “不错,就算他有妖法傍身,我们廖大人也有神武之技。” “正是如此,这种人,自当人人得而诛之” “对” 在谩骂与斥责的声浪中,廖化文的心情,终是好了些,心想这天下的蠢人,还是多,自己如丧家犬般的闪避,居然被解读出了神武之姿。 不过在看向扇形观礼台时,又让他颇为愤懑,比起那些普通百姓,这些人中,却满是鄙夷,既然如此,不看也罢。 排山倒海的一掌,再次拍来,廖化文眼泛不屑,道:“姜先生,若只是虚张声势正如你所言,廖某便不陪你做戏了。” 姜余新不置可否,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盯着廖化文化作的蝙蝠,看不出喜怒。唯有一掌,好似来自天际尽头,向廖化文化作的蝙蝠而去。 见此,廖化文倏地闪开,任由这一掌拍来,如前面一掌一样,这一掌,同样从一大片蝙蝠中穿过,不伤廖化文分毫。 廖化文冷冷道:“姜先生,廖某身经百战,可非吓出来的,你如此,以为羞辱了廖某?不过自取其辱而已,最后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廖化文还在喋喋不休,姜余新巨大的手掌,又已拍来,如前几次一样,声势浩大,最后都是落个雷声大、雨点小。 对此,不仅是廖化文露出不屑,场中大多人都露出鄙夷之色,特别是姜余新投在空中,那巨大的身影,此时看来,就像一个笑话,不错,真应了那句话,天大的笑话。 姜余新的确很大,但绝非笑话,更不是天大的笑话,周而复始的一掌,再一次拍向廖化文。 对于这不知是虚,还是实的一掌,廖化文在眼露不屑后,带起一大片蝙蝠,随意的闪过。 万千蝙蝠眼中,万千不屑,一掌,依旧如之前一样,来自天际尽头。 独独这次不同,巨掌直接让万千不屑,变作了万千痛苦。 正是,天上如乌云般的蝙蝠,被这一掌直直拍下,如同拍了一堆苍蝇,散落一地。也拍出了廖化文,不错,蜷缩在地面,痛苦的廖化文。 他痛苦的眼神中,又带着万千不解,自己明明让过了这一掌,为何就被拍中了? 而这一掌,为何不再是虚招,变作了实体,且仅仅一掌,就让自己这个破空境后期,拥有场域的军部执事,痛苦的蜷缩在地。 看着蜷缩在地的廖化文,三长老微眯起的那只单眼,终是睁开些许,淡淡道:“廖大人,你带军多年,难道不懂一个骄兵必败的道理?” 五长老道:“姜先生不常在世间行走,对其功法的了解,也少之又少,但你我皆是习武之人,从刚才姜先生展露的法术来看,也能大概推断出,姜先生属于幻境一类的修者。与这样的人对敌,切记要稳住心神,意守丹田,切莫乱了分寸,而廖大人刚才,恰恰犯了这个忌讳,从初时的心绪紊乱,到骄傲自大,再到如今的茫然不解,都可给幻境修行者造成可乘之隙。” 于上方两位居高临下的谆谆教诲,廖化文不置可否,被赶来的道盟执事扶起,并搀了出去。 不错,从那扇黝黑的门内,穿了过去,如同手掌穿过他幻化的蝙蝠一样。 刚行到门内,廖化文就露出诡异一笑,于这结果,算不得好,与预期的结果,也有些出入,但这结果,却不能算太坏,只因他并没有偏离预想中的轨道。 念及于此,一声咳嗽,带出一大口血,眼中,又露出一抹狠厉,心道:不愧是点墨诸子之一,这一掌,果然非同凡响,廖某总有一天如数奉还。 但凡英雄,都有些落寞,正如廖化文走向那黝黑通道口的背影,也如广场上,普通民众眼中,廖化文那萧索的背影。 见此,众人便将眼中的仇恨,向空中那恶魔般的身影投去。 “若有人杀了此獠,我愿千金答谢。” “千金算甚,我吴某愿以十年寿命相换。” “不错,我张家愿为这英雄立千年长生牌,直至我张三断子绝孙为止。” “” 一道道赌咒发誓声中,五长老站起,行出,青衫儒士巾,随着清风飘舞,与书中所有的英雄形象,不谋而合。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河沙世界 五长老轻摇折扇,若非长胡须增加的年代感,定要被认为是名门世家中,走出的翩翩公子哥,也正因为此,让他的风度翩翩,夹杂不少成年男人独有的风韵。 此时轻捻胡须,从梨花木椅处行出。 也因此,惹得万众又是一阵高呼,好不热闹。 他们发现,他们的英雄不只一个,还不少,于天下大义、江山社稷一事,还是有人舍生取义的。 众人如何想,他根本不去理会,他眼中,只有一物,便是半空中,姜余新投下的巨大幻影。 哗! 场间再次骚动,一个个嘴巴虚张,好似见到了人生中,最难以置信之事。 倒的确难以置信,在普通百姓看来,哪有人在半空中如履平地,闲庭信步的,此情此景,硬是让众人擦拭几次双眼,来确定自己今日所见,是否属实。 倒也的确属实,只因他们不管如何擦拭,五长老就如仙人登天梯一般,登上了半空,与姜余新巨大的身影,遥遥相对。 不错,他不是借助行刑台那一步步升起的阶梯,而是离开梨花木椅后,踩着虚空,一步步踏上去的。 此举,也让一些女子不再矜持,喊出了要嫁给五长老的口号。 在旁人提醒下,五长老已然有几门妻妾,但依旧阻挡不了少女们的热情。 想必这样之事,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已是司空见惯,故此,在其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他的眼里,只有那道巨大的幻影,并道:“先生武艺超群,在下想讨教一二。” 姜余新道:“讨教不敢,不谈修为,就心性而言,你已比廖化文好上不少,仅凭此点,小子就不能小瞧五长老。” 五长老道:“先生多虑了,在下只是芸芸众生中,一教书匠,哪值得先生如此高看。” 姜余新道:“谈不上高看,但五长老你,小子必须正视。” 五长老道:“谦辞就莫说了,说多了反倒让人觉得虚伪,这次来,先生可想好了助贵师妹脱困之法?须知,今日之益州城,易进,可不易出,就算让赫连姑娘平安走下断头台,你们又怎么出去呢?” 姜余新抬首向天,晴空万里,但到了他这个境界,则能看出许多不同,比如抬首间的凶险,再比如,设伏在外的高手气息,但对此,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道:“无妨,我点墨门虽人丁单薄,但各个都还不错。” 五长老道:“不错,点墨诸子,均是不错,听说墨翟先生在与盟主大人对弈,那么贵派就只剩下杨先生和韩先生未到此,但你想过没有,只要不是墨翟先生本人亲至,即使是杨先生和韩先生到此,也不能做到力挽狂澜,毕竟我道盟不仅人多,且不错之人,也不少。所以你们真的想好了?要与天下人为敌吗?” 姜余新道:“若天下人不分青红皂白至如此,为敌又何妨,说到此处,我不得不提醒五长老,能不能做到力挽狂澜,五先生与我,说了都做不得数,只因我二师姐和七师弟,比起我这个废物,又要好上不少。” 五长老道:“是吗?既是如此,破了我道盟这‘屠魔大阵’再说。” 姜余新道:“破阵之事,且先放在一边,在这之前,姜某还有些事要做。” 五长老道:“何事?” 姜余新道:“在下想看能不能击碎那些梨花木椅。” 五长老哂然一笑,道:“又是为何?” 姜余新道:“无他,只是觉得有些刺眼,至少不该放在这么刺眼之处。” 五长老道:“每个地方都有突兀之物,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姜余新道:“这话倒是不错,只是不该以我师妹为背景的,因为啊,她真的没有犯错,没犯错,就不能站在那个位置,而是应该坐在那梨花木椅上。如今梨花木椅上没有她,是不是就该击碎。” 五长老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逻辑有误,只因你的推断,都源于你师妹没有错来进行的。” 姜余新道:“你认为她有错?” 五长老道:“身为魔族,就是世间最大的错,就像一瓶毒药,他放在瓶子里,那是独属于它的空间,这没错,要是这瓶毒药放在了池塘里,放在了深井中,放在了面汤里,那么这瓶毒药,就是错的,即使它什么也没做,那也错的离谱,只因它啊,为这世间所不容。” 姜余新道:“毒药害人,放在他处的确不妥,但我师妹不是毒药,从这些年我众师兄妹一起生活便可作证,先生所言,实则偷换概念。” 五长老付之一叹,道:“其实先生也知道,我俩就算舌绽莲花,将是非辩烂,也于事无补,因为此事,早就超出了我俩的能力之外。” 姜余新点头道:“这不正是你道盟想要的结果,引天下大势,灭我点墨门,但姜某要告诉诸位,你们可能要枉费心机了。” 枉不枉费心机不知道,行刑队中,在罗兴发抬手示意下,又行出一人,向赫连玉儿而去,见此,姜余新双目更明,朝高台上看去,一眼,便让行刑队出列那人,停下脚步来,刚举起的脚后跟,怎么也前进不了分毫。 扑哧! 五长老手中折合的纸扇,倏地展开,轻轻一摇,这次不再对着自己头颈,自己衣衫,而是向姜余新一挥,姜余新便收回看向高台的目光。 五长老道:“先生可是忘了,在下说要讨教之事,所以先生得注意了,你的对手,是在下。” 姜余新眉头一皱,冷冷道:“实在抱歉,姜某倒是忘了。” 虽口中说着“忘”,但折扇扇来的风,可怎么也忘不掉。 这小小的折扇,经五长老随手一挥,扇来的,却是一个风暴,扇的姜余新投下的高大幻影,因此暗淡不少。 五长老道:“姜先生,在下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在下来此,却也不是为胜你而来的。” 姜余新道:“只为拖延?” 五长老道:“不错。” 姜余新道:“那姜某可不会给你拖延太久的机会。” 言罢,也不等五长老再答,场中也因这句话,有了诸多不同。 不同的同时,又引起一片哗然,那空中的姜余新,不再是一个,而是两个,自南北对立,遥遥相望,而中间处,便是五长老。 五长老心中一震,讶异道:“虚空镜像?” 益州审判所中,好似几个世界,由观礼台的水墨世界,到地面广场的大千世界,再到上空的幻境世界,若这里作为郊游之地,定会被人感慨美轮美奂。 关夔驱山赶海,铁皮已有几处扭曲,根本来不及修复,又或者已经修复了,再次折损扭曲。亦看不出喜怒,但从其粗重的喘气声中可听出,定是受了不轻的伤。 而乌道之,白衣猎猎,如画中君子,极为从容,衣袖处虽有些许破损,但衣袖,终究只是衣袖,如此,连轻伤都算不上。不时看向地面的大千世界,再看看空中那巨大幻象。 若说关夔喘气声粗重,那么大千世界中,四长老武天元的喘气声,就可说气喘如牛,只因他此时,真的幻化成了一头牛。 只不过这头牛,比起田间的耕牛,要大上不少,有多大呢? 形如一座小山丘,而他的伏魔杖,也变作了两根牛角,插在了他的头顶,此时在大千世界胡乱冲撞,搅的大千世界天翻地覆。 尚好,大千世界虽被破坏如此,但瞬间就被绿意覆盖,多余的绿意,再度化作小草,藤蔓,枝条,向这头巨牛涌去,待巨牛被绿意缠绕,又是“哞”的一声,响彻天地间,直到绿意被巨牛强行震开,又是一番冲撞,再到绿意缠绕,如此往复循环。 这一幕幕怪诞景象,硬是让西蜀派三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 董兰峰迅速闭上嘴巴,接着一吞,一个伸头的动作,骇然道:“师兄,山主,这就是世间顶级的战力?” 郑鱼清也收起惊讶神色,喃喃道:“不正是如此。” 刘山主道:“顶级战力?刘某想,大概也就如此,不过刘某对此,却有些期待,毕竟点墨最强大的两子还未至” 沉吟片刻后,接着道:“我想啊,定会在某刻,给我等一个更大的惊喜。” 曹丰裕道:“杨灵和韩飞?” 董兰峰刚伸出手,欲落在曹丰裕额头,似想起了什么,立马又收了回来,道:“没大没小,这两人年岁不长,但达者为先,就算是师父,也要叫一声先生的,以后见面时,莫要忘了此事。” 郑鱼清道:“这次你董师兄说的对,你看这里许多人,就是道盟的长老,也要唤他们一声先生,除了他们本身修为高深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师承于墨翟先生。” 曹丰裕嘟囔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墨翟先生来此,要真是如此,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第三百九十六章 落子天元 曹丰裕此番话,亦让乌道之向这边望来。 但也仅仅一眼,就收了回去,好似观礼台这个角落,并不值得多看一眼,且今日,本就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关夔的铁拳,再比如,天上轰隆直下,若大江倒灌的雷霆,还有那隐在益州各处的道盟高手。 奇怪,尤为奇怪,在收回看向西蜀派三人的眼神后,乌道之再度看来,只是这次,再没有看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停留在,那自称刘壮实的身上,忽的皱起眉头来,便在此刻,关夔的铁拳,再次杀到,亦打断了他的思路,不得不手执狼毫,主动迎上。 于乌道之的眼神,刘壮实不以为然,谈笑自若道:“只因墨翟先生,被普正大师邀了去。” 董兰峰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刘山主道:“这事,但凡道盟的高层,都会知道。” 董兰峰道:“奇怪。” 刘山主道:“有何奇怪处?” 董兰峰道:“你不是道盟高层。” 刘山主微微一笑,道:“不错,刘某虽不是道盟高层,但刘某可是有一两个道盟高层的朋友。” 闻此,三人齐齐看向刘山主那粗犷的脸上,试图寻出些什么来,让人失望的是,什么都没寻到。 黑虎山,那个黑虎山?黑虎山是大?还是小? 照以往的江湖经验,这样的山名,再配合这样的山主,就是老道的江湖人,也很难说他是什么大宗大派。只因江湖中,恶狼帮,青牛派,铁拳门,这样的帮派实在太多,有时你在一个小地方都能寻出几个来。 用董兰峰以前的话来说,这些莽夫要是稍微读过两天私塾,也不至于这样,但有时想想,这样,也并无不妥,因为唯有这样,才算是百样江湖,若只是一种,那这江湖,也定是无趣的很。 有时候,这江湖也的确够无趣,恰如此时此刻,也恰如此时此刻杨兽的心情。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去为难这样一个女孩儿,就算这女孩儿真的来自魔族,而他,也痛恨魔族,但两者一样吗? 很明显,不一样,就好像明明打不过山中老虎,就要去欺负山中刚出生的羚羊一样。 他不明白,为何这些人非要她跪下,难道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虽然他之前砍下的头颅,都是跪下的,但不跪下,就不可以砍了吗? 他不明白,明明是结束他人性命之事,为何那么多人为此欢呼,不谈被执行者好坏善恶,结束生命,就真的是一件值得欢呼的事情吗?既然如此,为何这些人不亲自上来一试? 突然,他有些讨厌这些笑脸,在他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 在以前的他看来,每个笑脸都很温暖,就像他妻子那样,总是那么暖人心脾,因为那些笑脸,他总能在夜深人静时,忘记那些冷漠、鄙夷,以及那许许多多的厌烦。 没了姜余新的阻碍,行刑队男子继续向前,虽只有数米,但对他而言,却有咫尺天涯之感。故抬眼间,看向场间几场打斗,再看看悬在头顶的巨大棋子,终是伸出那只颤抖的手,缓缓向赫连玉儿肩上搭去。 当还有一些距离,又迅速收回,垂立在侧,左右张望,最后看向地上血淋淋的手,再看向地面,血淋淋的同僚尸体,正可谓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不敢再看。 行刑队当首之人,被众人唤作高大人的男子怒道:“包小七,你在干什么?” 包小七道:“大人,并非属下胆小怕事,而是” 高大人道:“而是什么?” 包小七道:“而是属下的手,一接触那妖女身侧,就犹如千钧之重,根本伸不过去。” 高大人眉头一皱,道:“竟有如此怪事?” 包小七道:“大人若不信,可亲自来试?” 钻心的疼,再听着这样的话,让高大人语调也拔高几分,大怒道:“大胆,你要清楚,你身旁那手,便是高某携了四十多年之物,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说这样的话。” 包小七亦有些委屈,也不好说什么,又伸出手,向赫连玉儿肩上送去,如之前一般,手再次被迅速压下,垂立在侧。 故此,他委屈的眼神,慢慢就变作许多无辜,并向一众同僚看去。 高大人刚欲呵斥,就被梨花木椅处传来之语打断,罗兴发的声音,迅速盖过场间喧嚣,成为唯一,只见他道:“罗某倒是忘了,乐先生也在此处,看来点墨诸子中,任何人都不可小觑。” 古树尖,乐一棋双手负后,衣衫随风飞舞,看去洒脱之极,若非那几两肥肉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定会给人一种飘逸出尘之感,只见他道:“罗大人如此抬举,乐某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一番。” 罗兴发道:“都说乐先生乃棋中圣手,但这第一手,便落子天元,是不是有些不合棋道规矩。” 乐一棋道:“罗大人说错了。” 罗兴发“哦”的一声,不置可否,静待下文。 乐一棋接着道:“若是公平对局,乐某自不会如此,但道盟为师门备下的棋局,本就是残局,残局入手,自是不能按寻常之法来下。” 罗兴发环视一周,冷笑道:“那乐先生对这样的棋局,可还满意?” 乐一棋道:“既已入局,就无所谓满不满意,若罗大人想要一个满意的结局,乐某倒是可以全力以赴,以达成罗大人之愿景。” 罗兴发道:“哦?罗某倒要拭目以待。” 乐一棋道:“那罗大人定要擦亮眼睛,因为你马上就可看到。” 罗兴发道:“看到什么?” 乐一棋道:“看到我这师妹,不仅不会被砍头,还不会跪下。” 罗兴发脸色一沉,冷哼道:“罗某偏不信。” 一道金光,自梨花木椅起,向高台而去。 金光闪耀,恍若骄阳投下的光束,刺的众人睁不开眼,金光也很快,瞬间便到了高台上方,那巨大棋子边缘,余势不减,并刺了进去。 轰隆声起,高台上,落下一地砂砾,行刑队和杨兽挥手来挡,挥手的空档,也看到了这枚棋子与之前的不同,这枚棋子依然悬在半空,却也多了一道缺口。 缺口不大,不过看去时,终究不再那么像棋子,在棋子一旁,又多了一枚棋子,一枚完好的棋子,崭新的想将它捏在手中,轻盈的落下,然后一子定乾坤。 见此,罗兴发鼻孔出气,金光再闪,这次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这两道,就连轨迹都与之前那道不同,只因他们再没刺向行刑台上方,而是直接刺向了古树顶,乐一棋方向。 倒不是说罗兴发看在多年同事,又是属下的份上,动了恻隐之心,以免伤了高台执刑人。 而是在他看来,那座高台所包含的意义不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座高台,若那座断头台毁了,今日之事,也将失去一大半意义。 见两道金光袭来,站在古树观望的普通百姓,大惊失色,一时间,竟忘了要去哪里,双腿哆嗦不停,让整棵古树都失去了从容淡定。 好在人类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快速清醒过来,一个激灵后,便向下方跳去,也不管此时离地面有多高。心想反正地面那么多人,绝对是块不错的肉垫子。 不时,惨呼声便起,伴随着一声声大叫,谩骂声,起哄声,埋怨声,不绝于耳。 有真的让他寻到一块好垫子的,比如那位瘦骨伶仃的老孙头,仗着自己身子骨轻盈,爬的也高,此时正好摔在益州捕头肥猫身上,搞的对方鼻青脸肿,来不及骂娘,就晕厥过去,在晕厥前,还不忘送对方一个愤恨的眼神,想来以后在益州城,这老孙头的日子,不会再好过。 但既然都如此了,老孙头索性在昏厥了的肥猫衣服上,来回左右,擦拭了一番自己弄脏了的布鞋。 也有没昏厥的,比如城中王屠夫,在被人跳下踩了一脚后,吐了两口血便与对方骂了起来,但见对方身强力壮的样子,就是骂遍了祖宗十八代,也不见两人真的动手,不动手的骂架,岂不无趣的紧。 为了促成此事,周围百姓又是一阵起哄,一浪高过一浪。但不管怎样,两人都只脸红脖子粗,就是不动手。 此举,也换来几声“孬种”,所以这骂战,就从王屠夫处,随着树上之人落下,开始向周围转移,并蔓延开来。 有不错的肉垫子,自然就有不好的肉垫子,比如张二娃,他也从树上跳下,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空地,不说肉垫,连一根草都没有,与青石地面接触后,就开始埋怨周围之人没有良心。 他的埋怨,又惹得周边人一阵埋怨,心想你这家伙安的什么心,你跳你的,我们让我们的,大家互不相干,那我从上面跳下来,你来让接住我试试? 第三百九十七章 韩飞至 古树上,有人跳,也有人没跳,比如二蛮,再比如,乐一棋。 二蛮不跳,倒不是因为他不怕,而是他所处的位置,真的很高,虽说下面有肉垫,但这么高跳下去,就算有肉垫,也会变作肉泥。 故此,又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当时,怎的就如此傻,非要爬如此之高,如今遇到危险,追悔都来不及,想到追悔,又悔之晚矣,在那里唉声叹气。 叹气之余,双腿直哆嗦,脸色铁青,希冀上天能出现奇迹,毕竟金光的威力,他是亲眼见过的。 且现在向他袭来的,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好在这袭来的途中,尚有一人,其微胖的身体,倒可以延缓一些金光到来的时间。 延缓一点,终归是要来到。 说时迟那时快,金光在众人跳下后,瞬息而至,轰隆一声,与众人想象的都不同,既没伤到乐一棋,也没伤到二蛮,甚至连大树都未伤分毫。 又是许多瞠目结舌,虽未有叫好声,但心底也对那胖子,亦留下许多钦佩之意。 乐一棋前方,倏地出现一面高墙,也正是这面高墙,挡住了两道金光。 说是高墙,其实更像一个巨大的棋盘。线条在其上,纵横交错,若是平铺上几枚棋子,便有了那么点意思。 棋子没有平铺其上,而是随乐一棋一句“来而不往非礼也”后,便落在了梨花木椅处。 棋子凭空而来,自是更快,不仅快,且还很大,连落座一旁的三长老,都皱起眉头来,有了池鱼之感。 不错,殃及池鱼,他未曾出手,也未曾言语激怒过对方,却不得不出手,就算不出手,也得出脚,没有更多的选择。 思忖片刻,他还是准备出手。 他有些年老,但脚下还算灵便,若是要闪开,可说轻而易举。 但他不打算这么做,只因这个位置,与其他地方不同,他不是扇形观礼台的宾客,可做到云淡风轻,冷眼旁观。 也不是广场上图个热闹的看客,可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这里,他代表的,可是道盟的颜面。 出手,有很多层意思,比如有人掉下水,呼救时的出手,有人欺凌鳏寡老人,仗义时的出手,有人街头卖艺,见对方手笨脚拙,恨不得自己舞上两段时的出手。 三长老的出手,则与这些都不同,因为不管是拿刀,还是救人,出的手,都只有一只,而他,现在则伸出了两只手。 打架用两只手,并不奇怪,左摆拳,右摆拳,前后呼应,攻防一体,定是不错,但三长老却没用拳,看上去,却更像爪,只见他形如鹰爪的双手,向两边一拉,就露出了胸口中门。 如此,让人挠头后,匪夷所思,这架势,似要撕裂阻隔在前的一扇木门。 不管众人如何想,瞬间就有了答案,也将众人的匪夷所思,再次变作瞠目结舌,与之前一样。 这架势,不说撕裂木门,就是十扇铁门,也是要被撕开的,只因他撕裂的,是被认为最稳定的大陆空间壁。 不错,就是那个需要耗费巨量元素石来撕裂的空间,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撕裂了。 既已撕裂空间,那乐一棋掷下的两枚棋子,自也被他撕的七零八落,瞬间被空间吞噬,流放到虚空之外,不知名处。 空间也在三长老未发力后,瞬间闭合,好似那仆役一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古树顶,二蛮惊魂未定,这一来一去,均是眨眼之间,正如他的心情一般,他的心自然向着乐先生。 也许在众人看来,这很奇怪,毕竟这位可是与道盟作对的叛徒,但道盟这些年,不说赠食他糯米鸡,不多收他税赋,就已是感恩戴德。 见乐先生的攻击,如此轻而易举便被化解,也为他捏了一把汗,心里也多了一丝担忧,担忧乐先生能否在今日安然走出益州城,毕竟道盟的实力,他未曾见,但还是有所闻的。 不过在见了乐先生的淡定从容后,又松了口气,心想乐先生这样的人物,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打倒,暗暗为乐先生打一口气后,又探出头,向广场看去。 梨花木椅处,罗兴发神色不变,好似这样之事,早在他预料之中,就像三长老的双手,一定会变作鹰爪,撕裂空间,袭来的棋子,一定会被撕裂,并投放到撕裂的空间中,此时道:“乐先生,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确乃上乘的待客之道,所以罗某也有一物,要送与阁下。” 乐一棋冷冷道:“道盟的礼物,乐某可收受不起。细细想来,今日之事,道盟就已精心筹谋许久,怎还敢劳驾罗大人再费心如此。” 罗兴发一笑,意味深长,道:“有些礼物,不是乐先生不想要,罗某就不送的,就像今日先生的棋子,也像接下来罗某要送的礼物。” 话音一落,一向淡定的乐一棋,终是皱起眉头来,接着朝行刑台上看去,怒道:“罗兴发,你敢。” 敢与不敢,立马便有答案,只见高台上,轰隆一声,赫连玉儿的手,便释放出来,只是这不释放还好,一释放,便布满鲜血。 鲜血随手指向下,也带出许多类似木屑的不知名之物。谁的鲜血,赫连玉儿周边数米,根本无人,那么鲜血,便是赫连玉儿自己的。 似对这样的结果,不甚满意,罗兴发眉头再次皱起。 在他的预测中,这样的手镣,这样的“锁仙阵”,至少应该炸断一双手,虽然这手若柔荑一般,让人不忍心毁去,但这双手的毁去,却足以震慑这么些人,即是如此,便有了毁去的必要。 只见他望向行刑台,再望向半空,目光处,似是要等一人来,不过目及处,始终无人来,便淡淡道:“奇技淫巧。” 又复坐下的三长老,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顺着罗兴发的目光,径直望去,道:“韩飞的傀儡术?” 罗兴发道:“不错,罗某在发动锁仙阵的瞬间,韩飞便用傀儡术,将某物付诸到了魔女的手腕上。” 三长老道:“若是如此,那脚镣岂不也没了作用。” 罗兴发道:“这倒不一定,从刚才的爆炸效果看,虽不至于断了魔女双手,但也让她受了不轻的伤。” 三长老道:“那倒是,脚镣可比手镣长上不少,一截链环,就多一分威力,手镣如此之短,都有如此效果,脚镣的威力,定会非同凡响。” 说话间,一道怒吼,响彻在九霄之上,真可谓是不同凡响。 一物,自天外而来,如一只巨龙,惊起下方白鸽,迅速散开。 待飞近,竟真的是一只巨龙,只是与传说之物,又有所不同,只因他看去,犹如木制的玩具。 这玩具,非常巨大,恍如一座大山,那龙头处,恍惚间还有一人,戴着高帽,身材修长,着宽大的麻布衣衫。 只见他单手向前,一指,众人眼中,就不再是一条龙,而是有了许多物,比如,两条木制巨龙,再比如,三条更大的木制巨龙,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如百舸争流,倾斜而下。 轰隆。 整座益州城都在震颤。 为此,有人已是吓得脸色铁青,也有人捂着耳朵,迅速蹲向地面,听天由命。心里念叨着,天道真是不公,自己今日来此,只是为看热闹,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屠魔大阵,破!” 若仙人神谕,自九天而来,随着万龙一并倾泻而下,也如诚实守信之人,在这话吼出后,益州城上空,冥冥中好似少了某物。 那群隔在益州城外的白鸽,也已停留在益州城较高的留雁塔塔顶。 白鸽都已重回益州城,那韩飞的巨龙,自然也到了场中。 只见他脚踩龙头,身在半空,若驾临世间的仙人,含笑道:“师妹,师兄在路上有些耽搁,故来晚了,实在抱歉。” 见此听此,赫连玉儿亦有些委屈,抹了抹眼角泪花,刚欲说话,又有些哽咽,便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罗兴发冷哼一声,道:“齐云榜中人,真可谓是气势恢宏。” 韩飞道:“罗大人过誉了,韩某气势如何,无关紧要,韩某今日却希望,罗大人大度一些,放了我师妹。” 罗兴发哈哈大笑,笑声直入长空,道:“韩先生,若只是罗某之事,罗某倒可以卖先生一个面子,但这事,罗某也毫无办法,全因此时此刻,她已是天下人、天下之事。” 韩飞道:“就一点情面不讲?” 罗兴发道:“无丝毫余地。” 韩飞冷哼一声,道:“好一个无丝毫余地,若我师妹有恙,韩某向各位保证,韩某定要杀上天道宫,问陆定国一些道理。” 罗兴发刚欲答,立马缄口不语,只因三长老已从梨花木椅上站起。 既然如此,想必他有些道理,需要和这位韩先生说道说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魔族圣女 只见三长老启步前来,行到罗兴发前方,与韩飞遥遥相望,道:“韩先生不用杀到天道宫,若只是讲道理,这里即可,若要打架,这里,也可。” 见行出之人是三长老,韩飞眉头一蹙,道:“庄先生居然有雅兴到此间一游?” 三长老道:“天道宫是不错,但待久了,也有些厌烦,听人说,这里可见到久未露面的魔族,故来此一见。” 韩飞道:“即是如此,我这师妹,可还不错?” 三长老道:“令师妹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自是人间一等一的人物,只是可惜” 韩飞冷冷道:“可惜什么?可惜她是个魔族?” 三长老道:“于此事,大家各有理解,但庄某的理解,可能与韩先生又有所不同。” 韩飞道:“庄先生但说无妨。” 三长老道:“想必在墨翟先生的引导和教育下,赫连姑娘即使为魔族,也不曾为祸人间。” 韩飞道:“当然,我师妹虽为魔族,但行的端坐得正,一直随师父他老人家,学艺于门中,从未加害世间任何一人。” 三长老点头,赞许道:“墨翟先生的弟子,庄某定不会有所怀疑,只是” 韩飞道:“只是什么?” 三长老道:“只是令师妹与我人族成婚,那她的子嗣,当如何看待我人族?而我人族,又将如何接纳令师妹的血脉?须知,千百年后,这就是一只不可小觑的力量,到那时,也不用魔族再犯,只要再有就是,令师妹决定一辈子不成婚,想必这样一事,就是墨翟先生,也没有权利干涉。” 闻此,韩飞心中也是一震,他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故望向赫连玉儿,直到望的她满脸通红,才被一个白眼制止,转首向三长老,道:“我这师妹,想必人族子弟还配不上她。” 这番话,引得全场哗然,无数的呸,顺着谩骂声,朝上空韩飞涌来。直到韩飞冷眼一周,这些声音才被压下,但不屑的眼神,依旧在,不是一个冷眼就能镇压的。 罗兴发眼里,倒没有不屑,更多的,是嘲弄,只见他道:“魔族圣女,自是我人族子弟高攀不起的。” 话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响彻在益州审判所,不仅让普通百姓讶异,就是观礼台上,一众强者,也直接怔在原地。 片刻安静后,瞬间反应过来,全场再次哗然,就连身处不同方位的点墨诸子,也在此时面面相觑。 好似要在对方脸上寻出一个所以然,倒不是说他们不知此事,而是这样一事,只有他们几位知道。 既是只有他们知道,那么这消息,就不该从罗兴发口中说出,只因罗兴发,不是点墨门弟子,更不是点墨门门主,他是道盟刑部大执事,这样的消息,好巧不巧,刚好落在他的耳中,那么怎么看,这里面都有一个天大的阴谋,一个针对他点墨门的天大阴谋。 那么这消息,是从什么地方泄露的呢? 不用怀疑,在眼神确定后,这就是点墨诸子的答案。 不错,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相处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做,故将疑惑之色,投向梨花木椅处。 这一消息,就是观礼台上,那些看惯春秋的一方巨擘,也有些接受不了,一个个深锁眉头,一个个嘴巴虚张。 当然,还有一些喜出望外的,想着这样一事,接下来定会更精彩。 青云一众处。 一向淡然的莫如是,也忽的皱紧眉头,喃喃自语道:“若赫连姑娘只是一普通魔族,说不得几位圣人境相商后,让她禁足于点墨门,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的结局,但若” 萧回风也在此刻收起嬉笑之意,严正道:“不错,若赫连姑娘是魔族圣女,自然便有了许多不同。” 莫如雪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她与赫连玉儿相处不长,但她从没想过赫连玉儿要如此这般,不错,她想过胜利,但不是因这样所带来的胜利,只见她道:“萧姐姐,有什么不同?” 萧回风看向她,惨然一笑,道:“你不妨想想,若是萧姐姐被魔族逮住了,会不会有好的下场。” 莫如君看向高台,望着那个女子,呓语道:“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不说被逮去,就是出使,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错,在这之前,人族的确有位圣女出使过魔域,但自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那位圣女。 作为人中龙凤的几位,当然知道,在下一刻,皆沉默不语。 少时,莫如是才道:“看来道盟这次,要与点墨门彻底撕破脸皮了。” 莫如君道:“大哥所言甚是,若罗兴发只想敲打一番点墨门,今日做做样子,假装不敌,让点墨诸子将赫连姑娘劫走便可,但罗兴发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就证明,道盟与点墨门,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因天下间,就算能容一个魔族,也绝不可能容下一个魔族圣女。” 萧回风一叹,道:“圣女与普通人,的确多有不同,享受了圣女光环,就得因此事付出代价,就像那面盟旗,享受了人间荣光,就得接受被敌人第一时间拔下和烧掉的命运。” 说到这,亦有些黯然,长长嘘一口气,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样感怀的圣女殿下,莫如是还是第一次见,既是第一次,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多看两眼,自然便迎上了萧回风的白眼,只见她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 若说莫如是没看过美女,没人会信,只因世间的美女,不说都要嫁给他,至少对他都不反感,又因为从任何地方看,他都不令人讨厌,甚至只要与他接触一些时间后,就会在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涟漪。 所以这样的话,莫如是自然不会介意,道:“你不就是?” 萧回风噗嗤一笑,娇嗔道:“油腔滑调,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若有一天我被魔族抓了,你怎么做?” 莫如是侧过脸去,但还是让萧回风看到一抹绯红,嗔道:“问你呢?聋了吗?” 莫如是被逼的莫法,无奈道:“你不是好好在这里吗?胡思乱想干嘛?” 似是这样的答案,不是她要的答案,所以萧回风灼灼的眼神,就一直落在他的侧脸上,灼的他的侧脸,红透,实在没法,莫如是接着道:“若殿下有一天被魔族抓了去,莫某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殿下从魔族手中救回的。” 萧回风白了这家伙一眼,俏鼻中,哼的一声,道:“若我有一天,不再是圣女殿下了呢?” 也不知是许久没喝水,还是说的话已有些多,莫如是此时,竟有些口干舌燥,所以连说出的话,也有些吞吞吐吐,只见他支吾道:“即即使殿下为普通人,莫某也会拼着性命不要,救回殿下的。” 萧回风道:“既是如此,就不要左一个殿下,右一个殿下,我没名字吗?” 莫如是道:“好的,殿下。” 听此,萧回风举起秀拳,便要打,又有些不忍,道:“莫如是,你讨打是?” 莫如是道:“殿下息怒,莫某知错了。” 就算再忍,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所以一记秀拳,随着一句嗔怪,落在莫如是的侧脸上,力道不大,却将莫如是的脸,揍的更加的红,若头上的骄阳,也如猪肝儿一般,至此,两人都不再说话。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一拳,明明揍的是莫如是,萧回风的脸,却也跟着红透,且还低下了头,将拳头伸进自己衣袖内,看去犹如天寒地冻时,北方人取暖的样子,那还有半分圣女模样。 不时,便传来咯咯声,惹得旁人一脸狐疑,并朝这边看来。 好似感应到了众人眼神,萧回风又复正襟危坐,不过眼白处,怎么也抹不去那人影子。 莫如君看在眼里,他没有莫如雪复杂的心情,也不明白大哥内心深处,到底是如何想的,他只是觉得,今日吃的很饱,虽然已有几个时辰未曾进食,但依旧有种饱腹感。 吃饱过的人都知道,人一旦吃的太饱,就容易吐,所以此时,他便有些反胃。 他什么都吃,只要药不死的,都能接受,但自今日后,他要再次拒绝一种食物,那就是狗粮。 莫如雪倒没有饱腹感,甚至对身周一切,都无感,她眼里,只有高台上那位,亦或说,即将到来的那位,她知道,他一定会来,若他来了,那么自己这里,就只剩下酸。 不错,曾几次在噩梦中醒来,清醒记得的那种酸。 在她看来,若噩梦中的恶魔走了,那这个梦,还算噩梦吗? 就像一场婚礼,新娘忽然消失了,就算自己套上凤冠霞帔,便算作新娘了吗? 不知道,所以在她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有些缺憾。 阳光顷下,照在她半张脸上,依旧动人,只是动人的另一边,怎么也照耀不到。 第三百九十九章 无形大阵 观礼台左侧角落,西蜀派三人,同样被被罗兴发这一句震的不轻,虚张着嘴,久久不能闭合。 不时,董兰峰闭上嘴,咽下口水,道:“魔族圣女?” 郑鱼清也收起那份震惊,硬塞进心里,道:“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幸见到魔族这样的人物,不对,这少女看其年龄,应该不大,几乎与魔族入侵时相近,难道” 有此疑惑后,便看向让他们更加疑惑的刘山主处,不看尚好,一看,更加疑惑。 比起万众的惊诧万分,刘山主表现的极为淡定,一副胸有成竹,了然于胸的模样,被西蜀派三人一眼后,才发现自己失态,马上换作另一副面孔,讪笑道:“这不奇怪,要做圣女,又不需看资历和经验,就算你是襁褓婴儿,也是可以做的,就像我们道盟的圣女,不也一样?” 董兰峰道:“那倒是,只是奇怪,魔族圣女为何会出现在点墨门。” 三人问询的眼神,又朝刘山主送去,心想不管他当下身份如何,暂且先当他是一个百事通。 刘山主噗嗤一笑,道:“你们真当我是程世晓,知半个天下,我想啊,就算是程世晓,于这样的秘辛,也知之甚少,毕竟涉及到圣人境的秘密,就算知道,也怕是只有不知道。” 三人反复咀嚼这句话,又琢磨良久,不信的眼神,再次看来。 但不管如何看,刘山主亦缄口不言。径直朝场中诸子看去,看到了他们的傲然挺立,也看到了他们的眉头紧锁。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韩飞携万龙而至,一举击破这隐在半空的屠魔大阵,但瞬间,又好似有一座更大的屠魔阵法悬在诸子头顶。 不错,魔族圣女之事,绝不会如此轻易揭过,经今日后,这里之事,定会被广而告之,传遍天下,到时点墨门就真的是与天下所有人为敌了。 毕竟魔族圣女,与普通魔族不同,她相当于魔族的一面旗帜,而这样的旗帜,点墨门却视如珍宝,拼尽全力维护,这不就是所谓的私通魔族? “包庇魔族圣女,还不算私通?”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点墨门竟是这样子,枉我还尊他们一声先生,真是应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呸,狗屁不是。” “是啊,当年大师兄李乘风以一敌万,杀的魔族心胆俱裂,最后战死在那场魔族之战中,我还为此暗暗发誓,等有一天魔族再次入侵,定要为他报仇,没想到,其师门竟是这样,真是寒了大师兄当年那颗赤城之心。” “狗屁大师兄,李乘风为了让你这傻子感激涕零,诈死也说不定,现在不知在哪个地儿逍遥快活着呢,在外人看来,他这样不仅高尚大义,还赚尽世间眼泪,有些蠢货,可能还在家里为他立了长生牌呢。看这样子,魔族圣女之事,李乘风也怕是早就知道的。” “你还别说,这位兄台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李乘风当年,可是领袖群伦,天纵奇才,这样的人物,岂会如此轻易就被魔族杀了,你看道盟这些大人,不也活下来了?哪一个比得上当年的李乘风,在我看来啊,这李乘风定是躲在了某处,现在正隐隐看着外面为其伤感落泪呢?你别说,这种感觉,不知有多爽。” “各位,所谓逝者为大,嘴下还是积点口德,不说大师兄当年屠魔之功,就是墨翟先生因为此事,也让魔族流血千里,伏尸百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怎么做不出这种事来,你是没了耳朵?还是没了眼睛?难道你不会看吗?是不是这座断头台太高,让你跪下后,看不到事情的真相。” “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又有几人亲眼见过,我还说这是墨翟先生和魔主一同演的戏呢?” “” 声浪夹杂讨伐,此起彼伏,自各处涌来,虽不大,却也代表民间的一些看法,最后涌到一起,越聚越多,便化作人间洪流。 行刑台上,对下方之人一览无遗,对这样的话,自也听了去,特别是赫连玉儿。 即便不是修有顺风耳之类的法术,以她精神力的修为,也是可以感知到,她可以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她,但她绝不允许众人如此说她大师兄。 不错,这个印象中,一直停留在师兄师姐嘴里,一直停留在各种书籍里的大师兄。 只见她大怒道:“不许你们这样说大师兄。” 含怒而语,夹杂着精神力,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如尖锥入耳,也如剑雨落地,扎的众人头疼欲裂,有甚者,硬是呕出二两血后,才稍感舒服些。 所谓堵不如疏,众人不语后,便将恼怒换做仇恨,向高台望去。 不错,这里之人,大多乃是平民百姓,就是有几场打斗,也未曾将他们牵连进去,而今日,竟有修行者第一次对他们出口,不错,这出口,便相当于出手。 罗兴发道:“好个魔族圣女,这精神力,若是集于一点,恐怕罗某都承受不了。” 此话虽为赞许,但这样的赞许,却让点墨诸子齐齐皱眉,只因此话后,众人仇恨的目光,便更加炽热。 韩飞道:“罗大人见笑了,大人身经百战,掳我师妹如探囊取物,人都被尔等缚在高台之上了,如此捧杀,难道想坏我师妹道心?” 罗兴发冷笑道:“道心?我想韩先生误会了什么?” 韩飞道:“误会?罗大人不妨说说这误会。” 罗兴发道:“罗某哪有闲情逸致去做这样之事,罗某一直在做的,不正是屠魔。为天下千千万万人清除魔族余孽,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韩飞冷哼一声,面容冷峻,风吹动发丝,舞动于半空,道:“罗大人,韩某要告诉你一件事。” 罗兴发单手一请,优雅道:“韩先生但说无妨。” 韩飞道:“不管你用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师妹,韩某定是要带走的。” 罗兴发道:“然后呢?” 韩飞冷冷道:“然后?然后我劝罗大人还是拔出腰间剑,不然你没有机会,一点机会都没有。” 罗兴发一笑,道:“果然是齐云榜中人,不过罗某能到今日之地位,自也不是被吓大的,对于自己与齐云榜中人的距离,罗某倒一直很是好奇。” 语毕,便在腰间取出一物,单手一挥,剑鞘便直直刺入地面,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剑身。看去富丽堂皇的同时,却也寒气逼人。 韩飞道:“罗大人不必好奇,你马上便可知道。” 言罢,同样单手一招,便唤来一只鸟,不同于麻雀,只因它很大,恍如传说中的朱雀,若非其身上传来富有节奏的咯吱声,远远一看,定是与传说之物相差无几,可说形神兼备。 木制朱雀一出,全场再次大哗,普通百姓哪知其中的道道,心想老天这是怎么了,连这传说之物都要帮这群恶魔叛徒吗? 不管万众如何想,朱雀已向罗兴发掠来。 他可以唤玄武,也可以唤青龙,但对付罗兴发,朱雀却刚刚好,只因朱雀乃火物,是他火系傀儡的巅峰之作,火克金,而罗兴发,刚好是金属性。 世间无人领悟多样属性,但他韩飞可以,只因他不需领悟,对他而言,领悟过后,也是拿来使用,与其这样,不若直接拿来使用,恰如此时此刻。 朱雀若仙禽瑞兽,向罗兴发飘然而去。 这世人认为的仙禽瑞兽,在罗兴发看来,却是杀人的利器,不错,杀他的利器,他不得不挡,迅速撑开场域,场间便多了一方金色领域,耀的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想透过手指缝,向金光处看看。毕竟这样的精彩,想必一生中,都再难看到第二次。 金光如雨,向朱雀疾射而去,不同的是,这雨自下而上,逆天而行。 一声凤鸣后,一条火柱便随朱雀的尖喙,急速向下,迎向那十万金色光雨。 自上而下,自也气势不凡。 两两相交,轰隆巨响,火柱余势不减,随着下坠之势,向梨花木椅落去,恍如天上落下的流星。 潘云峰坐于边缘处,这样大的火柱,自也将他覆盖在了里面,好在他没有三长老那么多顾虑,抬脚便向旁侧走去,如此,倒多了几分恬淡。 比起潘云峰,坐于其上的三长老,忽的睁开眼来,与之前一样,变掌为爪,准备撕裂这讨厌的火柱。 也的确让他成功了,让他成功的撕裂一物。 只是这物,与火柱有诸多不同,乃是一颗大石头。 即便这物之前像棋子,在被他撕裂后,也变成了石头,许多石头。 并带着一句话语,来自古树顶,只见乐一棋道:“庄先生,若想打架,乐某倒可以作陪,你要是插手我师弟与罗大人的较量,说不得罗大人会因此埋怨于你。” 第四百章 刑部一剑 火柱烈烈,若岩浆倒灌,这样毁天灭地的场景,恍如将审判所,直接送到阿鼻地狱审判。 没了阻碍后,火柱按时落下,那么三长老的脚,就不得不离开那里,只见他轻轻一跃,便离地而起,并在跃的过程中,有疑惑传来,只见他道:“为何?” 乐一棋道:“只因罗大人的好奇,会因你的加入,变得更疑惑。” 三长老一笑,道:“是老夫失礼了,倒忘了罗大人对齐云榜中人的好奇心。” 有时,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正如罗兴发此时难看的脸,不错,仅一击,就差点浇灭他的好奇心。 虽未伤及根本,甚至连衣角也未曾破损,但他却在此刻知道,与这种人物的差距,已如云泥。 对方临空而立,而自己,已是从梨花木椅处,躲闪开来,且自己所立处,也变作碎渣一地,高下立判。 须知,对方仅仅出动了一个傀儡,且这样的傀儡,还不少,便道:“罗某已领教过韩先生高招,至于这好奇心,也被浇灭不少。” 韩飞道:“然后呢?” 罗兴发道:“然后也想请韩先生看看罗某的剑。” 韩飞单手一请,道:“罗大人尽可放手施为,韩某接着便是。” 剑,有许多种,有桃木剑,竹剑,铁剑,精钢剑,甚至有斩佞臣的尚方宝剑。 当然,还有名剑,上古大能使过的,近代名士大侠用过的。 一剑,同样有许多种,有单手一送,向对方刺去的,有恣意一挥,剑气如虹,向对方劈去的,也有李知焉那种,剑离身,神出鬼没向对方偷袭而来的。 罗兴发的剑,又与上面所述不同,金光闪闪,看去好不刺眼。 罗兴发的一剑,则更不同,只因他这剑,很大,若山岳一般,随着这一剑的成型,他的场域也不在。 原来他这一剑,不是竹剑,也非桃木、精钢剑,而是他的场域,这集聚了他一身修为,此刻并作一剑的场域,瞬时间,便向韩飞而去。 罗兴发大汗淋漓,想必这一剑对他而言,也并非那么容易,那么这一击,就得毕其功于一役。 看着刺目的金色巨剑,也不知是耀的,还是心中悸动,韩飞眉头一皱,接着单手一招,一只木龙便随之飞来。 木龙刚接触金剑边缘,立马瓦解,七零八落的木屑,随金剑前进的方向,与风起舞。 见此,韩飞凝神静气,心道:真是小觑了此人,这用场域变作的巨剑,倒是非同小可。 右手一招,一物便出现在半空,一人,一巨人,恍惚来自远古,巨人一脉,着银色铠甲,持银色巨盾,与罗兴发的金色巨剑,相映成趣。 一出场,便引得万众惊呼,只因这巨人,恍如盘古擎天一般,立于地面,不过,却有临空而立的韩飞那般高。 巨人口中,一声呼喝后,便持盾迎上,金剑虽巨,却也不慢,非但不慢,还很快,瞬间便与巨人之盾撞在一起。 裂痕自巨盾中间,向外延伸,不时便碎裂开来,只因那巨剑剑尖,落在了此处。 似是这样的结果,巨剑不大满意,故此,剑势不减,继续向前。 巨剑的前方,便是持盾的手,如今没了盾,那么手,便化作盾牌,好似不知疼痛,巨人直接探手而去,试图捏住这柄巨剑。 但不幸的是,这巨剑并不能如他所愿,就好像驯马师,不是每匹马都能驯服,特别是草原上最野的那匹马王。一不小心,便要伤了自己。 巨人也如驯马师遇到野马王一样,他的手便在金剑的前进中,被慢慢绞了个稀碎。 见此,众人大喜过望,心想果然是道盟巨头,不露一手,倒让这些齐云榜中人,越来越目中无人。 对此,罗兴发本人却已皱紧眉头,他深深明白,这只是一道傀儡而已,并不值得庆幸,若是这一剑能让韩飞挪下位置,都不算被辜负。 巨剑穿过巨人,向韩飞直刺而去,恍如金色的巨龙,捕食一只小兽。 只是可笑的是,这小兽的气势,比起巨龙只多不少,甚至隐隐间,有种移形换位的错觉,恍惚这小兽才是巨龙,而金色巨剑,则好似他饲养的宠物。 好似对这宠物不大喜,这主人眉头皱的像连绵起伏的群山。 当然,这巨剑如龙,可非韩飞饲养,他效忠的对象,也不能是韩飞,不仅不是韩飞,还是来希冀韩飞的,必要时,还要取韩飞性命。 所以在韩飞眉头皱紧后,巨剑也发生了变化,若山岳般的巨剑,瞬间变作万千光雨,向韩飞而来,万千光雨中,形如万千宝剑,带着迫人的杀气,急速向前。 对此,韩飞有两种选择,要么退,要么挡,这样的手段,就算是他,也不能轻易接下。 他不能退,便只有挡。 说起挡,他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唤六师哥来挡,只因在这方面,六师哥做的比他好。 但他没有如此,只因他是韩飞,既是韩飞,便只能自己来挡,更不能退。有些时候可以退,但此时此刻,不是有些时候。 诸子皆知,今日一退,便是万丈深渊,所以,他点墨门将以最强硬的姿态,迎接道盟以及世间的挑战,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便是这个道理。 想到此,单手一招,他的前方便出现了一人,一黑甲之人,全身黑雾缭绕,一出现,便直奔剑雨而去。 此术,又是一阵惊呼,广场上的平民百姓尚好,观礼台上的修行人士,已是争先恐后的站起,目不转睛的看着韩飞前方之人。 就连三长老,也猛地睁开双眼,不敢置信。 西蜀三子处。 董兰峰惊骇莫名,呓语道:“这这是魔族?” 刘山主对此,倒是淡定不少,道:“自然。” 曹丰裕亦有些痴呆,道:“不不是说世间没有魔族了吗?” 刘山主道:“这魔族,可能与你们所说的,有些区别。” 郑鱼清道:“什么区别?” 刘山主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已算不得魔族。” 郑鱼清道:“又是为何?” 刘山主道:“你没见,是韩飞召唤来的吗?” 董兰峰道:“有什么区别吗?” 刘山主道:“自然有区别,这魔族第五战将,已是变作了韩飞手中的傀儡。” 三人哦的一声,恍然大悟,但心中又一咯噔,董兰峰道:“第五战将?” 刘山主道:“不错,正是在这益州城,被屠魔大阵斩杀的魔族第五战将。” 郑鱼清道:“没想到此魔竟被韩先生带了回去,并发挥如此作用,一想,还真是物尽其用。” 曹丰裕道:“是啊,若魔族再侵,再看到这具傀儡,不知当作何感想?” 董兰峰实在忍不住,一个响头落在其头上,道:“好的不想,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你很喜欢战争吗?” 曹丰裕委屈巴巴,看向郑鱼清,希冀能得到一些实质性的宽慰,但什么也没得到,只见郑鱼清道:“董师弟说的没错,战争只会带来毁灭,所以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要对其有所期待,特别是我们这些底层小人物。” 也不知曹丰裕听进去没,只见他撇嘴道:“知道了,师兄。” 剑雨倾盆而下,落在任何人身上,就算不立时暴毙,也怕是要伤筋动骨。 好在他落到了魔族第五战将身上,若在以前,说不得还要呼痛几声。 不过今日,他连嗯哼之言,都没露出半句。 虽然他身上,已是插满金剑,但他的手,却稳定的如农夫一般,不错,就是农夫收割稻谷时,探手向稻杆时那样,那样稳定。 如此,可说火中取栗,不过他毫无惧意,他的手里,抓有不少金剑,被他随意一折,变作两截,一扔,便扔向审判所内,惊起一片,呼痛声和谩骂声,因此不绝于耳。 不时,万千光雨便像被人薅去了头发的秃子,所剩无几,罗兴发知道大势已去,自己与韩飞的较量,已是败了。 败便败了,他毫不在意,因为他的剑,已经发出,连一丝后悔之意都没有,这一点,不似其他几位巨擘。 他有骄傲,但他知进退,若继续纠缠,只会自取其辱,只见他道:“韩先生如此,可真是大手笔,当年魔族第五战将的尸体,居然到了你手中,又在此刻,重现益州城,还真是应景,传闻此魔当年一身铜皮铁骨,坚不可摧,我道盟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他制服,不成想,还是在今日成了我道盟的掣肘。” 韩飞道:“罗大人是不是想说,韩某借魔族之力,才赢了这场较量?” 罗兴发道:“岂敢,在罗某看来,但凡能用到的力量,都可算作自己的,不过要注意的是,研究这些邪魔外道时,莫要被这些邪魔外道操弄,最终入了魔道。” 韩飞一笑,笑的意味深长,道:“多谢罗大人提醒,于心志不坚者,的确需要注意此事。” 第四百零一章 引万兽至 梨花木椅处,梨花木椅已不在,散于地面的椅脚,如同那颜面一般,颜面扫地。 此事,让身在场中的道盟中人,义愤填膺,恨不得撕裂几位,这所谓的点墨门先生。 但看了场间几场打斗,再想想几位之前的手段,又只得将话吞回到肚子里。 胡华也是道盟中人,他还是一位军部主政,负责北宇军镇事务,但他却没有这些心绪,只因他现在,不在审判所,甚至不在益州城,他现在的位置,在益州城外。 此次由北向南到此,就是为屠魔大会压阵。也正因此,让他有许多不明白。 他不明白,一个魔族而已,为何道盟要如此兴师动众,特别是他这支镇守极寒之地、与妖都相持多年的军队,为何要突然撤下到此。 他不明白,一个魔族而已,刚结束那几年,不说一天镇压一个,就说两天、三天镇压一个,不是常有之事?时隔数十年,如今魔族如此稀缺了吗?抓到一个如同庆生一般。 他不明白,一个魔族而已,同样像他这样的军镇,来自天南地北,还有九个,道盟如此安排,有些耀武扬威,又有些色厉内荏,让他很是不懂其中玄妙。 他不明白 刚想到此,他忽的有些明白了。 只见天际尽头,咚的一声,如同一场大戏,欲拉开序幕。 紧接着一声象哞,响彻云霄。然后咚咚咚声,便如宾客盈门,纷至沓来。 胡华见此,一下面如土色,不敢相信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能见到如此场景,所以他的不明白,又增加了一些,而之前的不明白,却解惑不少。 天际尽头传来的巨响,自然不会让益州城内独善其身,所以咚咚之声,恍如锤在益州城的心脏,让城内万人均感不适。 巨响,也同时打断罗兴发和韩飞的对话,纷纷朝城外方向看去。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又好像在天际尽头,看到了什么。 与他们一样,望向城外方向的,还不少,甚至在多人望向城外后,带起更多的视线到了那里。 只是不管众人如何望,看到的,依然是高耸的城墙。 关夔再次被击退到一侧,看不出喜怒,但从其皱巴巴的铁皮来看,看来并未讨到什么好,此时也不管身上铁皮如何,将目光投向城外,与其他人不同,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并感慨道:“杨灵还真是大手笔。” 乌道之一笑,负手在后,看去玉树临风,道:“若不如此,各路同道还以为我点墨门好欺。” 冷哼声,自铁皮中传来,似是有些委屈,关夔道:“好欺?我道盟成立至今,若是其他门派,尚可如此说,但对于像点墨门、青云派这样的宗门魁首,一直不是唯唯诺诺、唯命是听?” 乌道之冷笑道:“所以你们就寻的机会,抓了我师妹,并以此为契机,掀翻这座你们认为压在头顶的大山?” 关夔道:“难道不应该,若有把刀一直悬在你头顶,你也定要想办法弄掉,对?” 乌道之点头道:“不错,若是如此,乌某也不会喜欢,但乌某不认可的是,我点墨门从来就不是悬在诸位头顶的一把刀,只因我点墨门从未与道盟争抢天下的意思。师父他老人家,如闲云野鹤,根本不理世俗之事,而在下几位同门,也几乎一直止步点墨门,所以诸位头上的刀,倒不如说是诸位自己强加于自己头上的。” 关夔道:“是吗?若真是如此,那我道盟行事,还用碍于各位情面?畏首畏尾。” 乌道之道:“若没这些掣肘,难不成关大人及关大人的道盟,还想在这世间横行无忌、为所欲为?” 关夔不再答话,许是理亏,亦或咚咚咚之声,越来越近,亦让他越来越烦躁,并打乱了他的思绪。 与关夔不同,罗兴发笑意盈盈,立于观礼台前方,虽也望向城外,但对于即将发生之事,却好似了然于胸,就像这样的声音,一定会在此处出现,这样的人,也定会随着这样的声音而来。 不错,的确会来,正如那行色匆匆,瞬间匍匐在他面前的传令兵一样,这人脸色铁青,好似被地狱厉鬼吓过一样,不好看的脸上,也被惊恐万状,吓作了厉鬼,只见他道:“罗大人,大大事不好了,城外忽然忽然涌来一群巨兽。” 罗兴发道:“我知道了,你退下。” 传令兵道:“可是” 罗兴发道:“退下,罗某自有分晓。” “是”字后,这传令兵带着不解,便退了下去。“ 罗兴发环顾一周,看向诸子,淡淡道:“杨先生竟如此手笔,引万兽到益州城,难道你们为了一个魔族,势要与天下为敌吗?” 听此,益州城数万百姓的脸色,瞬间沉下,虽不敢吱声,但从心底,已对这些所谓的先生有了怨愤之心。 心想这些衣冠楚楚的先生,也怕是如戏中所唱的那样,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韩飞道:“我点墨门与天下为敌,不正是罗大人谋划这么久,想看到的结果吗?” 罗兴发道:“韩先生切莫如此污我,你点墨门窝藏魔族数十年,如今被人举发,你等不反躬自省,反倒仗着武艺高强,在此栽赃污蔑,须知,天下虽大,却也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古树顶,乐一棋的眉头,皱了又皱,直至再皱,若是普通百姓,定会被这番说辞打动。 但他不是普通百姓,扇形观礼台上的,也不是,对这番说辞,均是不大感冒,道盟这些年的行径,他们自然比普通百姓更清楚,所以,比起这些毫无营养的话,对他们而言,还不如打一架来的痛快。 在乐一棋眉头,皱的像月牙儿的时候,他的话语也随之传来,只见他道:“罗大人,与不与天下为敌,好像不是罗大人该操心的事,今日我等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在这之前,我等已是说的很清楚。罗大人要是能为我师妹大开方便之门,我点墨门定会感激不尽。” 罗兴发道:“你唤我罗大人,又叫罗某大开方便之门,不觉得这其中有太多的冲突和矛盾吗?” 乐一棋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乐某无礼了。” 话音一落,一枚棋子,便随乐一棋单手一招,出现在半空。 棋子并未如愿向下,而是一直停留在罗兴发上空,只因乐一棋的手,并未如将军发号施令那般,向下一压,而是向后一掌,向二蛮处拍来。 这一举动,令二蛮大惊失色,亦在心中浮出万个念头,心想这乐先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对自己如此,且隐隐间,自己还是向着他的。 念及于此,又有些委屈,委屈后,又有些埋怨,埋怨时,又有些感慨,那首我本什么向明月,什么什么照沟渠,也应景的在心中念了出来。 古树顶,两掌相交,也让乐一棋退到树枝更前端,压的枝丫,吱呀作响,而在二蛮前方,幻化出一人来。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击掌声,正是此人与乐一棋手掌相交传出。 待凝实,一老者出现在古树顶,正是李知焉旧识,绣衣坊第三校尉易敬禹。 乐一棋道:“绣衣坊?” 易敬禹道:“绣衣坊易敬禹,见过乐先生。” 乐一棋道:“鬼鬼祟祟。” 易敬禹道:“谢谢。” 乐一棋冷哼道:“我早该想到,像这样的场合,你绣衣坊就没有不参与的道理。” 易敬禹道:“乐先生猜的甚是。” 乐一棋道:“但乐某要告诉你,这样的场合,不参与才是明智之举。” 易敬禹道:“是吗?” 乐一棋道:“是的。” 也不等对方再答,一副棋盘,携万千棋子,幻化在他手中。 如此气势,令易敬禹不敢直撄其锋,又化作万千蚂蚁,向大树间,散乱开来。 “六师弟,小心。” “六师兄,小心。” “乐” 数道惊呼,沿着不同方向,出自诸子之口。 一抹红,若骄阳,也如血海,与古树的绿意,格格不入,但就是这种格格不入,让他看来分外刺眼。 在若血海的红光耀映下,银光的剑面,也若血红,径直杀到乐一棋身后。 二蛮吓的大叫,但立马清醒过来,一扑,径直向乐一棋扑去,也顺带将乐一棋压下。 血剑很快,瞬间而至,正如二蛮的瞬间到来,也如他瞬间张开的双臂,扬起的双手,所以在他压下乐一棋的瞬间,他的手,也瞬间接触到了那抹血光。 刚一接触到,便化作血光之灾,随着乐一棋,随着他的惨叫,一并向大树下而去。 全场哗然,不是因为血剑的出其不意,也不是因为乐一棋这样的人物,被人搞的如此狼狈,而是因为二蛮,这个与他们一般的小人物。 第四百零二章 群魔乱舞 血水,如同春雨,沿着高空向下,落在下方之人,抬起的脸庞上。 与春雨有所不同,这物尚有余温,恍如人间最诚挚的温暖。 独独这温暖,不是任何人都喜欢,比如古树下,仰起头看向树顶打斗的寻常百姓,在他们刚接触到这些温热的血水后,便大呼小叫一通,恍如遇到瘟疫一般,慌忙散乱开来。 与世间大多少年一样,二蛮是东篱村中,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他到此,只为看一场热闹。 幸运的是,这热闹,也的确够热闹,让他多年后,都难以忘怀。 不幸的是,这热闹看过了头,要为此付出不小的代价,比如说,他可能一生都不能再耕地种田。 兴许对城里人而言,不种田就不种田,有何不可,毕竟世间谋生的手段,可是千万。 但对东篱村二蛮而言,不能种田,便如刚刚益州城上空,所见的许多雷霆一样,在这晴朗的天空,直直落下,不错,晴天霹雳。 这让他很是沮丧,但又一想,如若这样一事再次发生,他还是会如此做,毕竟那糯米鸡,真的不错。 他虽为小人物,却也不喜欢欠人情,既然说要还人情,那就不能是一句空话。 所以他虽有些沮丧,但还不至于后悔。 经此后,韩飞一个瞬身,驭龙而至,便来到古树前方。 现在前方站着的,不再是他六师哥,已然换了一人。 这人一袭红袍,散乱的发髻上,别着一只漂亮的发簪,不悲不喜,好似刚才这里,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就算刚才那一剑,带出许多血水,此时尚有血迹流于剑刃之上,也是让他毫不动容。 他当然不动容,只因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算是一种失败。 故不看,何尝不是一种逃避,逃避,有时本就是人类推卸责任时的本能,若那双掉在地上的手,不是那蝼蚁的,而是那乐一棋的,说不得他会捡起来反复欣赏,但世间没有如果。 韩飞面露不喜,冷哼道:“柳坊主,你绣衣坊喜欢乱杀无辜,但你不该杀我朋友的。” 柳瑾淡淡道:“你朋友?” 韩飞道:“能舍身救我六师兄,自然是我韩某人的朋友,当然,这位兄弟要是不嫌弃韩飞的前提下。” 柳瑾道:“要打架,就莫要编排这么多理由,一蝼蚁而已,这种伎俩,可是一直为你们名门正派所不齿。” 韩飞冷然一笑,也不再争辩此事,道:“打架?柳坊主亲临此间,自是不会让柳坊主失望而去。” 柳瑾道:“既如此,柳某也想见见齐云榜中人的高招。” 韩飞道:“在柳坊主面前,韩某自是不敢托大,不过也定不会让柳坊主失望,今日你断我朋友双手,那柳坊主也得留下双手在此,也好让韩某对朋友有个交代。” 似是这样的话,说来非常好笑,柳瑾在听了这话后,冷峻的脸上,立马生动不少,紧接着哈哈大笑。 不过这样的笑话,只有柳瑾一人在笑,便令人好生奇怪,只见他大笑毕,道:“不说双手,天下间要柳某性命的,都不知多少,所以这样的话,柳某已是听厌了。” 话音刚落,一抹血红,从树顶,直直向下而去,瞬间,地面数百米内,便化作一片血海。 血海沸腾,涌出一大片白骨,有泛黑的,有泛黄的,也有泛白的。 而地面上,数百米内,那些看热闹的寻常百姓,根本来不及惨呼,便与柳瑾的血海融为了一体。 只不过这样一事,有些惨不忍睹,亦有些横行霸道,根本就未征得下方之人同意。 有些血温暖,还可让你嫌弃一二,而有些血,一开始就是冰冷的,待你刚接触,便凉透心扉,不说嫌弃,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一事,不说三长老,就连罗兴发都皱起眉头来,心想同样是心狠手辣,宣和殿和绣衣坊,还是有根本上的区别。 乐一棋与二蛮也刚落地,看着二蛮失去的双手,一股负疚之感,顷刻间涌向乐一棋心头, 由不得他多想,只因柳瑾,已从古树顶到了地面,那么他就的离开这里,倒非因为怕这绣衣坊坊主,而是二蛮现在,不宜在此。 只见乐一棋单手一招,一个跳跃,两人便来到了空中,一枚巨大棋子上。 再说柳瑾,作为绣衣坊坊主,的确有许多人说过要杀他,但这些人中,还从未有齐云榜上的人物,所以在听到韩飞说出这话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嘲弄,正如他所说,这样的话,每次听来都只是笑话,待他认真分析后,又有些胆怯。 只因前方,龙头上那位,正是世间除圣人境外,最出类拔萃的几位之一,他也没信心今日能否逃得出对方手掌心,所以他的笑,以及他如今的滥杀无辜,让他看去有种胆怯后的癫狂。 这种癫狂,也让一众看热闹的百姓清醒不少,并让他们明白,这些人外表可能与他们相似,但比起虎狼的凶恶,只多不少。 只因虎狼,吃饱后便不再有攻击行动,而这些人,即便吃饱后,也会因为自己喜好,行杀戮之事,有时因为高兴,有时,则因为不高兴。 所以在柳瑾的血海落地后,周围已是让出一道更大的圈,有些让不及被踩踏的,已是同踩踏者推搡,并吵闹谩骂开来。 于此番行事,韩飞眼中怒火更炽,带着怒火,望向那片血海,只见他单手一招,木制朱雀便出现在了半空。 与韩飞眼中一样,朱雀眼中也好似有火,不同的是,它眼里的火,却从它口里喷了出来,同样带着怒意。 火柱烈烈,化作火海,火势滔天,由上而下,让血海瞬间缩小一圈。 红影亦如火,化作万千,遍布场间,古树上,广场新近露出的空地上,都是柳瑾的身影。银光闪烁,汲取地上血海之红,恍如红霜,万千红影手持这红霜,齐齐向临空而立的韩飞袭去。 韩飞一声冷哼,单手一招,朱雀尖喙再启,只是这次,刚启口的朱雀,瞬间就散落开来,像是被顽童一脚踩破,变得支离破碎,木屑随风起舞。如被风吹破的纸鸢。 韩飞心里大骇,望向脚下的木龙,与木质朱雀一样,也在此时瓦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道:“韩某倒忘了绣衣坊多年来的风格。” 不错,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绣衣坊来此,本就不是一对一公平决斗的,他的目的是除去点墨诸子之一,就像乐一棋是这样,韩飞,同样是这样。 若一人能解决此人,那么就一人,若是两人、三人,甚至四人、五人能解决,那么就四人五人,他们不会考虑恃强凌弱、以多打少给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们只考虑胜负。 毕竟他们在世人眼中的印象,本就不怎样,既然都不怎样了,那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会成为他们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在朱雀散开的地方,还有一些小虫一并散落在地,若不近看,很难发现他是一群蚂蚁,有黑有白,有翅膀的,也有没翅膀的。 蚂蚁凝实,幻化出一人,正是之前隐去的易敬禹,只见他道:“让韩先生见笑了。” 他刚一现身,一拳就自空中而来,拳头很大,若泰山压顶一般,向他直直砸来。也直接落在他刚凝实的身上。 此事尚未完,凌空一笔,自观礼台而来,只见乌道之收起狼毫,淡淡道:“易先生莫要忘了,我点墨门也并非一人,若想以多打少,我想诸位选错了地方,亦选错了人。” 声音不大,足以传遍益州城,也像是在警醒暗处某些人。 似是这样的警告不够,轰隆一声,一枚棋子自高空向地面压下。 这一压,并非做做样子,只因棋子下的一人,便是很好的警示。 风行空做梦都不会想到,堂堂绣衣坊第四校尉,竟成了别人引以为戒的范例。 此时推开压在身上的大石,咳出一大口血,擦去嘴角血迹,显得手足无措,只因这样的场合,这般模样,这数万只眼睛里的嘲弄之色,都让他无所适从。 一个闪身,重新遁入空中,想必如此,他云中雀之名,便算不得浪得虚名。 他之前也在空中,并寻的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本想一击建功,奈何在最后关头,却被人用大石砸了下来。 不管易敬禹幻化的身影,也不管隐在半空,那风行空的身影,韩飞知道,他几位师兄在此,便不会让他受这以多打少的委屈事。 所以他的眼中,只有那万千红影,红影顷刻而至,带着万千红光。 韩飞道:“早就听说柳坊主万千化身,如今得以亲见,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话虽如此说,但他眼睛、手上、甚至指甲,都没有一处钦佩之意,他扶了扶头上那顶高帽,快速结印,沉声道:“群魔乱舞!” 第四百零三章 滥杀无辜 韩飞声音不大,如同母亲轻声呼唤赖床的孩子,独独令人意外的,这孩子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三个,而是万千,在这声呼唤后,便布满整个天空。 当然,这也不是三岁顽童,在韩飞召唤出这些后,便引得全场惊呼。 从远处看,这些东西好似一块黑的抹布,周身黑雾缠绕,看不清虚实,万千黑雾,恍如世界末日时,天际间降下的黑色大幕,尤为瘆人。 观礼台,西蜀三子处。 董兰峰道:“这些莫不是” 郑鱼清道:“如此模样,的确与书中描述的魔族大军相似。” 董兰峰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些魔鬼居然还有如此用处。” 曹丰裕摇头道:“而我,却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董兰峰又作势欲打,最终还是将手收回,道:“可怜?我看你是太年轻,不了解那场战争的残酷,你知道这些禽兽是怎么对我人族的吗?” 曹丰裕嘟着嘴,极为不满,不信道:“怎么对的?” 董兰峰道:“这些禽兽自来我大陆起,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毁了多少家庭不说,单说这吃人一项,在我人族历史上,就是一件极其残暴之事,也不知这些牲口怎的就如此嗜血。” 郑鱼清蹙眉道:“曹师弟,之前魔族第五战将时,你尚能为之叫好,怎的见这些魔族后,反倒动了恻隐之心?” 曹丰裕道:“师兄,我只是觉得,这些人背后应该都有一个家庭,他们如此,便代表万千个家庭的悲剧。至于魔族第五战将,他身居高位,本也是策动者,战争的发起者之一,所以不值得怜悯。” 董兰峰打趣道:“师弟如此菩萨心肠,不皈依佛门反倒可惜了。” 话音刚落,头上便一个大包肿起,郑鱼清收回敲去的手,道:“你是不是被普方和尚打傻了,谁说只有佛门才有菩萨心肠的,难道我西蜀派没有?当年那魔族之战中,那些舍生取义的侠士没有?那些明知不可为,还义不容辞的宗门没有?不说这些,就是你听过的李知焉,我想也是有的。” 似是不服气,如之前曹丰裕一样,董兰峰嘟着嘴,嘟哝道:“既然有,为何他还不来?” 这一句,倒让郑鱼清面有难色,不错,传言李知焉这人,连素不相识之人都愿挺身而出。如今高台上,乃是他的朋友,且其中还有他们许多旖旎的传闻。 此时此刻,他居然没在此处,难免不让人联想到烟花巷里的负心汉。 曹丰裕道:“师兄,你又怎知他没来?” 董兰峰举手便打,但看了看郑鱼清举起的手,忍下收回,道:“像李知焉这样的人,如果到了此间,定会被人知道的。” 曹丰裕道:“为何?” 郑鱼清笑道:“不为何,只因他是李知焉。” 刘山主听了许久,此时也笑道:“不错,李知焉若到了此间,定会第一时间被人知晓的。只因他是李知焉。” 郑鱼清道:“不过奇怪的是,这人尽皆知的屠魔大会,他怎的就没到此处。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说到这,便朝高台上那清冷女子努努嘴,接着道:“想必那女子,定是非常期待。” 董兰峰道:“不说那女子,董某也满怀期待,这样的人物,见一见也定是人生快事。” 曹丰裕道:“那李知焉没来,但这里尚有几位先生,倒不至于让这枯燥的屠魔大会,变得真就是枯燥的屠魔大会。” 郑鱼清提醒道:“师弟小声些,若被道盟听了去,又会有不少麻烦。” 曹丰裕道:“无妨,反正经此后,我们便会回西蜀派,道盟在那儿的影响力,倒是弱了许多,而且这也是我一向的观点,即是观点,就得有所坚持,也只有坚持到最后,才能算做是自己的。” 郑鱼清道:“有观点自然是好,但在微末时,切莫让人知道,只因不容于世的观点,会给自己这条小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曹丰裕点头道:“那倒是,师兄,我记得的。” 古树旁,随韩飞一声断喝,红影和黑影,瞬间纠缠在一起。 柳瑾冷笑道:“我一直不明白。” 韩飞笑道:“柳坊主执掌绣衣坊多年,隐在暗处,窥视世间多年,还有不明白之事?” 柳瑾道:“自然是有的,就是程世晓,也只能说自己知半个天下,还有那风声会会长,想必也不敢说自己天下尽知,更遑论我这个小小坊主。” 韩飞道:“坊主如此说,以为在韩某这里便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柳瑾道:“不一定,但柳某还是想问问。” 韩飞道:“你且说说。” 柳瑾单手一指,指尖处,便是纠缠在一起的红黑两物,正是缠斗在一起的柳瑾化身和韩飞傀儡,只见他道:“我不明白,同样是邪魔外道,韩先生的术法备受推崇,而柳某,却要受尽世人的惧怕和嘲弄。” 韩飞不解道:“惧怕和嘲弄?” 柳瑾道:“不错,我这‘身化万千’可不简单,一个不好,便要杀人的,所以说惧怕,并不过分。” 韩飞道:“当然。” 柳瑾道:“至于嘲弄,不仅先生不解,就连我这个施法者,也有诸多茫然,我不明白,这样的法术为何在惧怕的同时,还能让这些该死之人产生不屑与嘲弄?” 韩飞道:“对此,或许韩某心中,倒有个答案。” 柳瑾道:“哦,韩先生且说说。” 韩飞道:“他们倒非嘲弄你的法术,就像一把锋利至极的剑,没人会去嘲弄,他们只是不屑持剑者的滥杀无辜而已。” 顿下少许,韩飞紧盯前方,冷冷道:“不错,你正在滥杀无辜。” 柳瑾环顾一周,一片血海,时而枯骨翻涌向外,淡淡道:“韩先生可说滥杀,但无辜还不至于,你敢说这些人中,一生无罪吗?” 韩飞道:“柳坊主,你好像又错了。” 柳瑾冷笑道:“哦,看来在先生耀映下,柳某的确要自惭形秽些,比起平时,这错误看去也多了不少。你且说说。” 韩飞道:“当然,韩某隐修于第七峰,无意问罪于天下,自然也没道理对柳坊主定罪,正因为此,柳坊主好像也没有问罪天下和执法天下的权利,特别是你这样残忍的手段,更不适合如此。你所有执法的凭仗,归根结底,来源于你高超的法术和修为,这也是世人不屑你法术的原因,只因有一天,你没了这些凭持后,你便会与他们一样,被别人滥杀这样的你,会不会觉得无辜?” 柳瑾低下头,沉吟良久,道:“言之有理,所以先生想告诉我,不是刘某滥杀无辜的问题?而是柳某修为有无的问题,这不与我绣衣坊能者居之的规矩相同?不管是柳某这个坊主,还是柳某想维持坊主的权利和威严,最后都只能依仗自己的实力,说白了,还是逃不脱那套黑暗森林之道。” 韩飞冷冷道:“坊主如此说,也并非全无道理,想必这些年,坊主剑下,还未真正遇到比你高之人,所以这套黑暗法则,坊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受益者,而这样的法则,更是被坊主信手拈来,并用的炉火纯青,但今日之后,韩某要告诉你,这套法则的残酷性。” 柳瑾大笑道:“是吗?柳某倒真想试试。” 如此这般,也不知他是真的不屑,还是胆怯如此。 既是想试试,韩飞便立马遂了他愿,黑雾缭绕中,魔族第五战将在韩飞单手一指后,便到了柳瑾近前。 紧接着一拳,迎上柳瑾的血剑。 剑如银光,但通体呈红,血红。 拳头如沙包,通体呈黑,一黑一红,瞬间相接,嘭的一声,红黑分开。 只这么一触,柳瑾的脸便惨白些许,而第五战将的脸,则依旧黑,看不清虚实。 不时,万千红影,也如雨水,红色的雨水,倾盆而下,落在下方的血海中,而黑雾缭绕的魔族大军,则如韩飞的万千手臂,张牙舞爪,滞留在半空。 恍惚间看去,此时的韩飞,如同佛门中的千手观音,随手一挥,便是千军万马袭来。 对柳瑾而言,是真有千军万马至,只因韩飞的手,真的向他挥来。 气势恢宏,颇有席卷八荒之势,这样的场景,不说益州数万众,就是天上飞鸟,也停在某座塔顶,驻足观看,比如那群鸽子,就飞了来,心想这样的场面,一辈子都难见。 独独令人奇怪的,这样激烈的场面,于胆小的飞禽,即使想看,也不会凑的如此之近,近到已离韩飞只有数米之远。 此举,让专注于前的韩飞,回首来看,并皱起两条好看的眉毛。 不看还好,一看,离他数米的鸽子,便化作一道血箭。 就在此时,不知何物,自左向右,在鸽子左翼处,穿体而过,留下一滴鸽血,滞在半空。 第四百零四章 幻得幻失 鸽血殷红,如同地上那大红袍一样,所以很快,鸽血便化作红影,并持剑而来。 一剑,两剑,三剑 之前便说过,这样的鸽子,从留雁塔上飞了一些过来,即是一些,便不是一只,所以这殷红,就不只一滴,这剑,自然也不会只有一柄。 散乱在韩飞身周的鸽子,此刻都变作了索命的红剑,一一向韩飞袭来。 红剑牵动红影,在其身后,顷刻而至,这一变故,让在场许多人均未曾想到,就连三长老都重新睁开眼,看着这幕,显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这益州城的鸽子不多,但也不少,之前就见过许多,但若说如此胆大的鸽子,益州城则一只都没有,只因普通的鸽子,不说在这些绝世高手身前起舞,就是在普通人面前,也会争相逃窜。 奇怪就奇怪在此处,在刚才,这些鸽子竟真的出现在了韩飞身后方。 片刻后,也就不再奇怪,只因这样奇怪之事,与绣衣坊相关后,便不再奇怪,正如去而复返的风行空,也正如他嘴唇蠕动后,继续送来的留雁塔鸽子。 之所以说是送来,是因为这些鸽子飞来的同时,眼中那抹挣扎之意,还有那怎么看都不再自由的翅膀。 不错,或许这群鸽子的方向是对的,但他们的翅膀,却是在向其他地方扇动。 对于这点,风行空很是满意,在他看来,自由的翅膀,自己有就好了,其他飞物扇动的自由翅膀,就是一种讽刺,膈应人。 他很向往这些飞物的自由,一如他年少时梦想一样,直到他真的寻到了这种自由翱翔的功法。 凭此功法,也真的让他做到了这点,但他却发现自己并不自由,原来,这俗世的羁绊还有许多,这天上能飞的物,依然不少,甚至隐隐间,还有增加之势,那么这自由的空间,便会因此挤压不少。 鸽子会飞,是如此,韩飞临空而立,更是如此,为了扩大这片空间,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这些飞物剔除。 看着红影笼罩下,韩飞孤独的身影,风行空脸上,露出了欣慰一笑,并得意的扑扇翅膀。 只是不扇还好,一扇,便大惊失色,只因他发现,现在与鸽子没有任何区别。 不错,扇动翅膀后,他便朝高空而去,按理说,这事寻常至极,但他眼里却很是慌乱,他要去的,并非上空,而是前方,韩飞处。 带着不愿,风行空徐徐向上,迎接他的,是一只巨大手掌,此物,让他想起佛祖镇压美猴王的故事。 这故事,若在幼时来,定会非常喜欢,甚至喜欢到,曾央求爷爷连续讲了几遍。 但现在的他,不是小时候,也早就没了那时的狂热,甚至在见到此情此景后,还有些厌恶那个故事,厌恶世人都喜欢学那佛祖一样,打出这居高临下的一掌,让人看来,可恶至极。 巨掌如山,五指山,轻轻拍来,如同轻抚小孩,哄其睡觉一般,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只不过这手掌实在太大,而风行空,又着实渺小,即使看去轻柔,拍在身上,也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风行空的翅膀,扑扇的更用力,带着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努力朝手掌外飞去,可惜的是,人生就如之前,那些不情愿的鸽子一般。 即使再不情愿,最后走向的,都是一条死路。此时的风行空,也是如此,只见他挣扎片刻后,就好似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双腿也不再乱蹬,翅膀也不再乱扇,老老实实的被拍在广场地面,泥土里。 嘭的一声,一个大坑,应声而成。巨响中,还夹杂着一人的惨呼。 惨呼的,自然是风行空,惨呼后,又是一道惨呼,一枚硕大的棋子,恰如其分的落下,与风行空砸出的大坑,严丝合缝,看去浑然一体,唯有他的头,裸露在外,连连咳嗽下,还带出一大口血来。 巨大的手掌,自是半空中,姜余新的。 在姜余新这个幻境大师面前,玩摄魂的小把戏,这风行空只怕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斧头,不说控制几只小兽,就是意志坚定的绝世高手,也怕被姜余新控制住。他对面的五长老,就最是清楚,从其煞白的脸上,便能洞悉一二。 巨大的棋子,自是乐一棋的,对着那唯有一个头裸露在外的风行空,乐一棋道:“风兄,是不是乐某之前的话,没有说清楚?” 见对方不答话,乐一棋又道:“场中若有人单对单赢了我师兄弟,乐某自是无话可说,但要仗着人多打混世拳,如此,便是下场。” 言罢,厉芒一闪,环顾一周,最后留在罗兴发与三长老等一众道盟执事处。 于风行空的下场,罗兴发毫不在意,甚至含笑道:“乐先生息怒,先生也知道,绣衣坊一向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之道,而这样,可能也是绣衣坊的处事之道。” 乐一棋道:“曾有位先生说过,一向如此,便对吗?现在乐某也要用这句话问问柳坊主。” 说到这,便弃罗兴发,向柳瑾看去。 柳瑾不答,只因他现在,尚有要事在身,风行空用重伤的代价,为他创造了一个不错的局面,他得把握住这次机会。 所以,他连身受重伤的风行空都未看一眼,自然不会回答乐一棋无聊的问题,在他看来,能杀了前方韩飞,对他的意义,便不亚于初次获得“血域”。 当然,他也想过,事后定会遭到墨翟先生报复,但那又如何,今日之后,他道盟本就要与点墨门割席断交,墨翟就算为难自己,难道道盟就没圣人境了吗?凡事,还是得讲个道理,包庇魔族,伤我道盟中人,这道理,自然还是得由盟主大人自己去讲。 全神贯注,柳坊主眼中,柳坊主的手臂,柳坊主的剑,无不在述说这个事情。 由鸽血幻化的柳坊主分身,自背后,齐齐向韩飞袭来。 韩飞的眼中,也从之前见到鸽子展现的些许慌乱,变作了诡异,不错,就是看到了一些光怪陆离后,忽的皱起眉头,那样的不可思议,那样的诡异。 且这种诡异,还呈蔓延之势,随韩飞皱起的眉头,审判所一大半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眼里均出现了这种诡异。 当然得诡异,只因柳坊主全神贯注的剑,并未刺向韩飞,而是对着虚空,一通乱刺,看去尤为滑稽。 对砍了二蛮双手之人,麻狗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就算知道是自己穷其一生,也拍马难及之人,又能怎样?这口头上,自然不能弱了气势,在担忧的看了二蛮一眼后,便忿忿道:“也不知这红袍魔头与虚空有什么过节,与蠢猪乱拱烂泥一般,着实让人好笑。” 这样的话,惹得麻狗身周一众,又是一片不可思议,心想这孙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就算那红袍魔头对韩飞斗法没有优势,但杀你,不是与那踩死蝼蚁一般容易? 故有人小声提醒道:“这位兄台,看归看,莫要惹下大麻烦,祸及他人。” 麻狗道:“老子怕他个卵,若让老子寻的机会,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众人上下一番打量,见他粗布麻衣,十足乡下农人打扮,看不出任何得道高人的样子,转念又一想,又有些恍然,当下一些高人不正是喜欢这种扮猪吃虎的把戏? 众人想到这,便连接下来的话,都谦逊许多,有人道:“这位高人,若是抓住此獠,能不能也为我打上两拳。” 麻狗一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为为什么?” 那人道:“只因他脚下那摊血水中,有我一个好兄弟。” 有人带着哭腔,附和道:“不错,若有高人能办了他,陈某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先生此恩。” 麻狗再次挠头,再次嗫嚅道:“到到时再说。” 有一个诉求,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万千个,在挠了万千次头后,麻狗也像是习惯了,胆子也大了许多。 在数十上百个要求后,麻狗不再挠头,而是很英雄的说了声。 “好!” 不过刚说到这,大红袍便落在他的面前,惊得众人四散逃逸,唯有想的出神的麻狗,竟没反应过来,待他定睛一看后,尿都差点吓出来,一声惨呼,一个跳跃,便弹离原地。 时间拉到之前,柳瑾的剑,的确刺在了韩飞身上,且刺的韩飞满身血窟窿,血流如注,此事,还让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股嗜血之意,弥漫血海。 当然,这种景象,只存于他脑海中,与其他人无关,就像其身后的易敬禹,便与他不同,知道这是假象,甚至还拍了他几次肩膀,都没让他醒过来。 易敬禹也想不到,这姜余新的幻术竟如此厉害,连坊主这样意志坚定之人,都着了道。 他更想不到的,是他坊主也是一个有欲望之人,既然有欲望,自然便有突破口,就像他要杀韩飞来扬名立万,就像他要破入圣人境,这些都可引诱他进入幻境。 第四百零五章 以多欺少 古树下,柳瑾如魔怔一般,诡异的笑,布满其扭曲的脸庞,让人看去,犹如他那些化身,在虚空中乱刺一般,一般滑稽。 易敬禹见拍不醒,便携着柳瑾,向地下而去,欲遁入地下,逃了去。 他有些沮丧,今日之任务,算是又失败了,也不知怎的,自从遇到李知焉那个煞星后,他绣衣坊的任务就老是失败,就像这次,他绣衣坊本想杀掉诸子中的一人,以此为道盟立威,但立威不成,自己一等人反倒成了他人立威的对象,如此,怎不让人落寞,怎不让人沮丧。 逃了去,自然可以,但不是每次逃,都能如愿以偿,至少韩飞不愿。 韩飞不愿,那第五战将就会不愿,在两人遁去的瞬间,第五战将便携着诡异的黑雾,带着一身铜皮铁骨,带着一双铁拳,向两人砸去。 见此,易敬禹将魔怔的柳瑾让到身后,一拳迎上。 魔族的拳头,会令人很不好受,这是许多年前,就向世人证明过的事情,所以易敬禹在硬接了第五战将一拳后,身体便开始涣散,重新变作无数只蚂蚁。 如此,场间便只剩下柳瑾一人。 也在此时,韩飞的万千傀儡杀到,也许潜意识使然,血海内,衍化出无数红影,与这些黑影短兵相接在一起。 作为绣衣坊第三校尉,易敬禹的一拳,也不会那么容易,在两拳相交后,袭来的第五战将也退后数十米,毕竟傀儡和本尊,还是有很大区别。 当年魔族进犯益州城时,第五战将携十万大军的滔天凶势,直接杀到城内,若非拼死相抗的守军和这一战成名的屠魔大阵,还真就让他在那场人魔交战的相持局势下,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说不得因此人族失去抵抗,一去千里,没了还手之力。 现在的第五战将,虽没了当年的威势,但要杀人,还是足够的,不说杀一普通人,就是柳瑾这样的,也是可以的。 不错,就是那隐在天道宫暗处多年,让人闻风丧胆的柳瑾柳坊主,特别是当下的柳坊主,好似出了些问题,那么对他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既是手到擒来,就得将手探去,第五战将在被易敬禹击退后,又沿着一条直线,向柳瑾而去。 黑雾缭绕,杀气和煞气,集于一身,让围在周边的一圈人,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普通人能感知到的杀气,柳瑾这样的绝顶高手,竟有些木讷,那诡异的笑,依旧挂在其脸上。 不过定睛一看,他的眼皮已有些不同,只因它跳的很快,快到和绸缎庄里的织布机频率相当。 于这样不协调之事,第五战将似是有些不喜,所以,他的拳头就送了过去。 你还别说,这样一拳,瞬间便治好了柳瑾的眼跳,只是副作用也明显,青紫之色,浮于其间,一眼看去,还是不大协调,比起之前的眼跳,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柳瑾而言,还不如不治来的好。 对柳瑾来说不大好,对第五战将而言,这样的不协调,同样不大好,所以一拳,又送了过去,目标是另一只眼睛。 柳瑾被这一拳后,不仅眼睛被打的青紫肿胀,还被打出数十米远,令他欣慰的是,他诡异的笑,在经此后,已衰减不少,这人看去,也正常许多。 既是正常了许多,柳瑾便从地上站起,携着诡异的笑,朝上方姜余新看去,再看看前方袭来的第五战将。然后如正常的坏人一般,冷哼一声,道:“若是当年,柳某见你,定要绕道而走,但今日,你只是韩飞手中一具傀儡而已,若连你都收拾不了,柳某大可自绝于天下了。” 也不等第五战将答话,便持剑迎上。因为他和他都知道,这样的对话,根本不会有话传来。 银光着血衣,便是血剑,血剑如风,瞬间落在第五战将的头上,任谁被人用剑刺在哪里,都不会好过,但第五战将是例外,只因他的拳头,并没有因为血剑刺入头部,有半分停滞和迟疑,直直的砸在柳瑾另一只眼球上。 如此看去,柳瑾便协调了许多,只是这种协调,还是让第五战将不大满意,所以他的拳头,再次朝柳瑾挥来。 一剑无功,柳瑾也不恼,他知道,此物与人不同,只需找到韩飞在此物身上留下的机关,便可一击奏效。 准确来说,这一剑,抑或受的这一拳,并不是全然无功,只因这一剑让柳瑾明白,这机关不在头部,那么这一拳,就算值当。 不知何时,第五战将周身,已布满黑色蚂蚁,与黑雾相映成趣,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若非第五战将拳头前端,那只白蚂蚁特别显眼,提醒了诸位,想必很难有人去在意这个。 “原来如此!” 这话,出自三长老之口,并让当首的罗兴发向他看来,并道:“三长老已知其中玄机?” 三长老道:“大概是知晓了些。” 罗兴发道:“还望三长老解惑一二。” 三长老道:“罗大人就不要谦虚了,你这不是真真正正让老夫献丑吗?以罗大人多年在刑部的经验,难道看不出那只白蚁所代表的意思?” 罗兴发哂然一笑,道:“罗某想,那定是易先生探出傀儡机关的关键所在。” 三长老道:“想来,在易敬禹和第五战将交手时,他就将那些小虫送到了第五战将身体内。” 罗兴发笑道:“韩飞这机关傀儡也是玄妙,谁都知道第五战将一双铁拳,举世无双,所以在短兵相接时,根本不愿直接相抗。” 三长老道:“不错,他这样设计,便是让人与他这傀儡硬碰硬,反正魔族皮糙肉厚,在身体素质上,本就压人族一筹,一般人根本不敢硬接。在交战过程中,定想着如何如何智取之类的事。反而这智取,才是最愚蠢的。” 罗兴发道:“柳坊主可非蠢人。” 三长老道:“在战术上,他的确不蠢,但在战略上,真是愚不可及。” 罗兴发不置可否,但笑意,却越来越盛。 不错,柳瑾不蠢,白蚁的出现,让他一下恍然,所以他的一剑,便迎着第五战将的拳头,向白蚁刺去。 白蚁死在了他的剑下,而第五战将,也倒在了他的面前。 第五战将的拳头,的确很有威势,却也在此刻垂了下来,好像一个勇者,瞬间失去了勇气,进而变成了一个懦夫。 柳瑾抬首向下,看着躺在地上,软趴趴的第五战将,冷笑道:“不过如此。” 只是言犹未尽,便惊慌失色,一闪,一物,自空中而下,挡住空中的高阳,留下一大片阴影。 柳瑾的闪开,并不如之前优雅,甚至有些连滚带爬,尤为狼狈,连那身漂亮的红袍,也沾上了黄色的泥土,不再那么鲜红。 随着这物落下的,还有一声,正是半空中,站在巨大棋子上的乐一棋,只见他道:“三件事,第一,你伙同易敬禹,偷袭乐某,致我朋友双手尽失;第二,那麻雀助你偷袭我七师弟,若非四师兄在此,差点让你等成功,这第三嘛,便是刚才,又是伙同易敬禹,毁我师兄傀儡第五战将,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好事不过三。” 柳瑾拍去红袍上的灰尘,冷冷道:“乐先生是初生牛犊?还是初出江湖?难道连我绣衣坊的规矩都不懂吗?” 扇形观礼台上空,乌道之手中,狼毫来回转动。随着狼毫转动,他脚下也应景的落下一叶青莲,只见他步履其上,踏空而来,步步生莲,好不潇洒,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便是西蜀三子前方,他的身后,若废铜烂铁般的一物,若细看,还能看见这物在蠕动,再一联想,便知这是道盟巨头之一,工部执事关夔。 不过这样的背景,对乌道之而言,已是毫无意义,只见他边行边道:“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要遵循你绣衣坊规矩的。” 柳瑾道:“比如呢?” 乌道之道:“比如我。” 言罢,便提笔向柳瑾一划,观礼台离柳瑾处,尚有一些距离,若为一普通画匠,说不得要笑掉众人的大牙。 但乌道之不是普通的画匠,这里人几乎都知道,就算之前有不信的,现在也基本信了,只因他们的道盟英雄,被这浑人揍了个七晕八素,现在还成为其背景画面,在哪里抽搐过不停。 柳瑾当然也信,他们并非第一次交手,所以他知道,这看似随意的一笔,定要谨慎对待,不能再敷衍了事。 只因诸子,不再是第五战将那样的傀儡,而是本尊。 第四百零六章 虚实之间 提笔一画,便让柳瑾避其锋芒,离了原地。 那之前所立处,瞬间就被墨汁带起一大片灰尘,留下一道大坑,柳瑾的眉头,也因此蹙的更紧,且在他看来,这还只是开始。 同样一拳,与第五战将的拳头,又有些不同,只因他来自上空,也因他足够大,大到如同一座山,自上而下,向柳瑾压来。 巨拳又很快,快到连空间都有股撕裂感,咔嚓声不断。 这拳呈透明状,与人一种轻飘飘之感,但没人会怀疑他的千钧力道,只因广场上,尚躺着一人,且嘴角带血的躺着,那么凭此,便足可证明这拳头的力道。 也只因为,躺着这人,乃是鼎鼎大名,绣衣坊第四校尉。而他的躺着,就与天上落下的拳头有关。 这样大的拳头,几乎封锁了柳瑾所有要去的路,唯一的办法,便是硬接。 既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 硬接,怎么接? 他拳头不小,练过几年武的人都知道。但凡练武之人,这拳头,就定会比普通人大上不少,但这样大的拳头,还是不够看,只因天上落下的拳头,比任何人都大,甚至活了这么久,身居高位多年,看尽人间奇人奇事的他,都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拳头。 好在他有剑,他有万千分身,血海中的红,依旧未褪色,那么这些,便是他接下这拳的保障。 血海中,与魔族傀儡缠斗的柳瑾分身,用力一剑,逼退开魔族大军,严阵以待。在柳瑾抬手一挥间,齐齐向天上巨拳迎去。 万千红影,如同元宵时节的孔明灯,带着红光,直奔天际。 没有预想中的剑拳相交声,只因万千红影,穿过透明的巨拳,继续向空中飞去,此举,让柳瑾心头一震,他见过巨拳凝实,并击退对手的,也见过巨拳虚晃一招,吓唬对手的。 难道此举,只为恐吓自己? 不管如何想,巨拳穿过万千红影,已向柳瑾砸来,他是接,还是不接? 他当然是接,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就是假的,也要做好该有的防御姿态,只因这拳,出自姜余新,这个很少在世间出手,一出手便如此大手笔的点墨第四子姜余新。 只见他单剑向天一引,便迎了上去,他的想法与做法是对的。 对姜余新而言,虚实之间,自由转换,已可做到随心所欲,所以这一巨拳,在以虚的姿态穿过万千红影后,便以实的形态,迎上了柳瑾的剑。 轰隆! 剑鸣声凄凄。 柳瑾的剑,不可谓不利,身为绣衣坊坊主多年,要寻一把称心如意的拿手武器,一点不难,所以他的剑,直接没入巨拳内,直至没入到剑柄,才就此作罢。 可惜的是,这种利毫无意义,只因这剑,是刺入姜余新的手。 若是刺入其他人的手,或许还能为其带来痛感,也或多或少能为自己带来快感,但这是姜余新,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冷冷的眼中,还带着些许戏谑。 没入剑柄后,拳头便直接接触到了柳瑾,柳瑾不算高大,但也不能说其矮小。 但比起巨大的拳头来,就怎么都与高大沾不上半点关系,一拳,径直将柳瑾砸入地面,这也是巨响的声源。 紧接着咔嚓一声,没入拳头中的剑,一声悲鸣传出。 拳头刚一接触地面,扬尘四起,如碎掉的玻璃,与轰隆声一道,消失不见。 在地面留下一个大的拳印,拳印上,还刻着一个柳坊主。但怎么看,柳坊主都不像是一件艺术品。 只见他从拳坑里站起,衣衫也散乱开来,大红袍上,有几处碎裂的痕迹,而他本就凌乱的发髻,此时更加凌乱,连那根漂亮的发簪,也歪歪斜斜的垂了下去,毫无美感可言。 最主要的,还是他流血了,从嘴角处,缓缓向下,这个嗜血的男人,终于在嘴里,尝到了自己的血。 并不好吃,甚至还股子腥味,所以他面色难看,恍惚间尝了世间最苦的果子。 乐一棋冷眼来看,道:“柳坊主,这种规矩,可还满意?” 柳瑾食指刮去嘴角血迹,向口中一送,如品茗一般,嗜血一笑,道:“不错,很不错,所以乐先生以后尽量待在点墨门,莫要让柳某寻得机会,说我绣衣坊不懂规矩。” 在大陆被绣衣坊盯上,绝不是一件好事,不说寻常百姓,就是齐云榜上的大人物,也会觉得非常麻烦,只因这些人,你永远猜不准他们在哪里出现,也永远猜不出他们来了几人,而这些人,永远不会跟你谈规矩、讲道理。 若要讲,那便是在绣衣坊中,讲他们自己的规矩和道理,所以你要穿的衣,要吃的饭,他们不介意撒上一些毒粉,淋上一些毒液。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这句话,是由绣衣坊坊主,柳瑾亲口说出的,那么这个人不是十死无生,起码也是九死一生。 不过这种威胁,乐一棋却显得毫不在意,他不是其他江湖中人,所谓艺高人胆大,他武艺很高,这胆子自然就不会小。 对方是声名赫赫的柳坊主,那又如何,他何尝不是世人口中的乐先生,只见他道:“寻得机会?柳坊主,你认为你还有机会?” 柳瑾心中一震,皱眉道:“难道几位要在这益州城,杀了在下?” 乐一棋道:“这审判所作为葬身之地,于柳坊主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似是这话听来,非常可笑,柳瑾带血的嘴,引颈向上,仰天大笑道:“诸位要在这里杀了我?” 似是难以置信,故又重新问了一遍。 乐一棋道:“乐某想试试。” 柳瑾收起笑意,直直看向乐一棋,发觉乐一棋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有了些怯意。 有了怯意,便生出退意,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深谙此道,一次打不过,就寻下次机会,这是他绣衣坊的经验之谈。 若只是其中一人,他柳瑾尚有一战之力,自是不惧,但今日诸子在此,就是苏大在场,也定不是诸子对手,更遑论自己。 想到这,便闪身而去,脸面什么的,对他而言,从来不重要,只因活着的人,才有脸面。 若今日被诸子围杀于此,就算争得无上荣光,最多也就与那些抗魔义士一样,最后弄个道盟嘉奖令回去,毫无意义之外,还可笑至极。 都说了,不是每次逃,都能如愿以偿,至少这次,秦默予不同意,他不同意,那么柳瑾离开地面的双脚,就缠上了绿油油的藤蔓。 被缠上藤蔓的双脚,自然不能再腾空而起。所以乌道之的笔,又重新提起,就像不再摇晃的画架,终是可以安心的作画。 杀气,自乌道之提笔后,破空而来,瞬间就到了柳瑾身后。 柳瑾也感知到了这道杀气,以他的修为,不可能感知不到,所以心里大骇,隔空一招,便从地上取出一物。 待细看,原来是一根枯骨,黑白杂之,虽唤作枯骨,但可不枯,且还很坚硬,顺势向后一挡,枯骨上,便留下一滴墨迹,好似有人在其上,随意画了一笔,只是这样的随意,立即让枯骨布满裂痕。 柳瑾心中更惊,他深知这枯骨的坚硬程度,他还知道,这枯骨来自何人。 他这一生,杀了许多人,也忘了许多自己杀的人,所以不是每个人杀了,都能记住,但这人,他是非常清楚,只因杀这人,不容易,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人来自一神秘宗族,功法与世人均是不同,只因他们只练筋骨,钢筋铁骨,只要他们的功法修至大成,即使天下最利的神兵,也拿他们毫无办法。没想到这乌道之,狼毫随意一挥,便让其有了裂痕之相。 自己之前也与他战过,虽不能胜,但也互为平手,难道那日他隐藏了修为? 想归想,乌道之再次提笔而来,这次是一柄墨刀,不错,柳瑾上方,如纸糊一般,墨水画出的刀,看来是初成,还有墨汁滴下,晃眼一看,亦有些滑稽。 但无人觉得好笑,就是傻子,也是屏住心神,静待下文。 墨刀向下,向柳瑾斩来,一股凉意,如冰水般,浇在他的头顶。 柳瑾也是见过大世面之人,一个激灵后,立即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今日若靶子一般被诸子羞辱,根源在于脚上不断蔓延的藤蔓,且余势不减,颇有掩埋自己之意。 要结束这种局面,最好先解决脚下藤蔓的问题,一剑,被其隔空取来,向下一斩,便斩断了少许,也因此,让他心里惊恐万分。 在他预想中,自己一剑,定会斩断这些平时随手一挥,就能斩断一大片的绿植,但今日,却只斩断了少许。 须知,脚下藤蔓可不只少许,而是许多许多,多到已覆盖了他大腿以下,近乎所有的位置,让他看来,极像一个长在半空的树人。 第四百零七章 奇人异事 墨黑色的刀,悬在头顶,恍如行刑台上,杨兽持在手中的那把,而藤蔓,则如赫连玉儿脚下的锁链,让柳瑾少了许多想法和自由。 不错,任谁被人缚住,都不会再有那些意气风发的想法,只会想着如何获得自由,只因自由,才能衍生意气风发的想法。 一剑,两剑,三剑 柳瑾的剑,如农夫秋收时,在稻田里落下的镰刀,一剑剑向脚下绿植挥去,如此,让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倒有了一丝农人模样。 只是比起农人,又少了些恬淡,多了许多惶恐。 惶恐,这是他许多年前,就没了的情绪,许是正因为多年没有,故有些陌生,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所以,就连他手中的剑,都有些不稳。 瑟瑟发抖,出现在柳坊主身上,这可是从来未有之事。 他本想求助,但他是柳瑾,若真向罗兴发等人说出这样的话,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就算最后被此人救下,自己以后也再没资格去太庙议事。 的确是,命很重要,但烂命除外,如丧家犬一般,自然不受待见,这里的不受待见,不是别人不待见自己,而是自己不待见自己。 当然,三长老也在,相较于宣和殿,绣衣坊与长老会倒是亲近不少,但可惜的是,绣衣坊与三长老不亲近,虽然他的确来自长老会。 这老头儿不说帮他,不补上一刀就算不错的了,只因这老头儿,一直对他绣衣坊行事,颇有微词。 不管他如何想,由狼毫挥就的墨刀,已然直直向下,向他劈来,若没有魔族那般的钢筋铁骨,这样一刀,势必要让他命丧当场。 如此时刻,柳瑾却淡然一笑,眼中浮现的,竟是那些陌生的面孔,不错,他杀了许多人,但也忘了许多人,在这样的时刻,竟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依旧陌生,但终究在其心里,留下一抹印记。 哞! 一声牛哞,自大千世界向外,扩散开来,紧随着牛哞声的,还有一头巨牛,也自大千世界中冲出。 正是,场间不仅有三长老,还有四长老和五长老,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长老会。 三长老不救,其他两位长老不可能坐视不理。前面便说过多次,绣衣坊和长老会,关系真的不错。 怒牛一个蹬腿,便若离弦之箭,向柳瑾撞来,这样的救法,有些粗暴,但就当下而言,却最是管用。 墨刀很快,又已落了很久,若要赶在墨刀落下之前,就得比墨刀落下的速度更快,四长老的速度快不快不知道,他的力道,确实不错,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清楚。 力量变成速度,四长老对此很有经验,有时一个疾跃加速即可。 嘭的一声后,巨牛穿过墨刀、柳瑾和藤蔓连成的一条线。 气喘如牛,便是如此,鼻息化作的薄雾,自牛鼻中喷薄而出,看来这样的野蛮冲撞,连力大无比的四长老都有些吃不消,经此后,已是有些强弩之末,重新幻化成四长老模样。 秦默予亦收起大千世界,淡淡道:“武兄,可还要战?” 四长老冷哼一声,亦有些不服,但又有些无奈,道:“不成想,经这些年后,你的修为竟精进如此之多,看来名师出高徒这样的事,的确不假。” 秦默予不再看他,转首向罗兴发,道:“既是如此,罗大人能否放了我师妹。” 见突然说到自己,罗兴发面容一展,道:“职责所在,还请秦兄不要为难在下才是。” 秦默予道:“秦某偏要为难呢?” 罗兴发伸手向前,指向万千百姓,自左向右一划,道:“那便是与天下人为敌。” 秦默予道:“无妨,只要罗大人卖我这个脸面,解下我师妹脚下的锁链,我点墨门便感激不尽。” 罗兴发故作动容,道:“点墨门的情谊,倒的确不错,不过对罗某而言,却是一种负担。” 乐一棋道:“师兄,懒得与他费口舌,先救下师妹,待回到师门后,师父他老人家自有办法。” 罗兴发看向脚下,已缩成一团的影子,再抬首,看向空中的烈日,道:“不可否认,诸位武艺超群,但要想在午时之前,将这魔女带回点墨门我想啊,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是办不到。” 乌道之蹙眉道:“午时?” 罗兴发道:“不错,对行刑本身而言,这可是一个绝佳时刻,难道诸位不知?” 诸子皆不傻,面面相觑后,心中已是了然,罗兴发如此说,便已知道,营救师妹的时间,被划定在了午时,就算那些刽子手分毫不动,师妹脚下的”锁仙阵”,也会自行炸开。 此时,亦感慨人力有所穷,也想着要是大师兄这个阵法大师在的话,那就好了。 要是大师兄还在,不说一个锁仙阵,就是比这难上百倍的阵法,都会在大师兄手中迎刃而解。 世间没有如果,就像如果他们师父没被普正大师相邀,这种问题也是不在话下。 “午时的确是个好时辰,若我师妹午时有恙,我杨灵保证,定要让此间数万人陪葬。” 一声,自天外而来,带有女子声中,特有的尖细,但说出的话,却有世间豪杰的霸气,说豪气干云,也不过如此。 不错,他们师父和大师兄不能亲至,但他们还有二师姐,齐云榜上,以女儿身登顶的奇女子。 来者正是杨灵,青鸾上,青衣飘荡,发带缚住青丝,风中飘扬,临空而立,若云中仙人,看去英姿飒爽,好不潇洒。 观礼台,西蜀派三子处。 三人也不再好奇铁皮下的关夔,到底是何模样,虽然被揍成了一个铁球状,虽然这铁球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三岁小孩儿,破烂不堪下,隐隐还能看出一些虚实,但他们还是不再看,只因杨灵就在上方。 董兰峰激动的不能自已,不知多久没洗的手,竟捂住自己那张同样胡子拉碴的口,不敢置信道:“师师兄,师师弟,那那就是杨灵?” 曹丰裕与他一样,激动的直哆嗦,道:“看看来是不会错了,那青鸾,可是传说中的神兽,能驾驭青鸾而来,世间除了杨灵外,恐怕再无他人。” 郑鱼清终究年长些,也就老成不少,压下心中激动,道:“之前大象漫步传来的震动,我便猜到杨先生已是到了此间,看来城外有些延误,才让她现在才到。” 董兰峰道:“延误?” 刘山主在这时接过话头,道:“九大军镇齐聚益州城外,就是杨灵,也是要有些延误的。” 郑鱼清道:“那倒是。” 曹丰裕眼中,繁星点点,无限神往道:“九九大军镇,也只是一点点延误,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厉害?” 刘山主道:“对于这个,在下便不知了,若你实在想知道,大可去问问城外九大军镇的主将。” 董兰峰打趣道:“以曹师弟如今的江湖地位,也可去问问杨先生本人,如今她就在此间,说不得马上就会有答案。” 曹丰裕撇嘴道:“董师兄,你就大哥不要笑二哥了,你我连他都不如,又何必相煎,又何必太急呢?” 说到这,朝前方关夔处,努努嘴。 关夔,始终是关夔,他不仅是关夔,还是道盟大执事,亦还是破空境后期的大境界高手,虽被乌道之羞辱于此,但还没轮到被几只蝼蚁羞辱的地步。 所以铁球上,突然探出一掌,向曹丰裕而来,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在观礼台左边角落。 不过没人在意此处发生之事,正如关夔这个大执事说的话,也同样在遭受冷遇,只见他道:“若没有乌道之那样的本事,就不要做乌道之那样的事。” 西蜀三子皆沉默,一来自己本就理亏,二来不想为师门惹祸,师父当年远走西蜀,就是为了避祸,若是因自己三人,将祸事重新引回师门,岂不有负师恩。 最重要的,还是打不过,这厮看去,虽被打的很惨,但要打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西蜀三子不说,但刘山主的话,却适时传来,只见他道:“什么样的事情?才需乌道之那样的本事。” 关夔道:“比如此时此刻,羞辱关某之” “事”字尚未出口,瞬间戛然而止,只因他的眼洞,已朝声源处看去。 便让他看到了刘壮实的满脸络腮胡,这样粗犷的外表,在码头边,田地里,梁油坊,米行中随处可见,这就是寻常本身,寻常至极。 甚至在武行,民间皇宫中,同样不少,但唯独此处,不那么常见。不常见,便是有妖,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样的形象,在修行界不是没有,但甚少,只因修行之人,集天地灵气淬体、养神,样貌上大多都不会差。 当然,即使有,一个粗犷的外表,也说明不了什么,只因关夔见过此人,虽然这人当时在暗处,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此人。 既然认识此人,这羞辱之事,便是真的羞辱,自己说过的话,便要作数。 第四百零八章 实力悬殊 羞辱,只有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才能明显感知到。就像曹丰裕只是努了努嘴,关夔便感觉到了羞辱,这真的是羞辱吗? 这就是羞辱,至少在关夔看来,就是如此,只因他们实力悬殊。 杨灵的话,嚣张且霸道,说她师妹有恙,便要杀尽益州数万军民,对关夔而言,这算羞辱吗? 不知道,在杨灵说出这话后,他连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看都没看杨灵一眼,他只知道,若因这一眼,将杨灵看了过来,那就不大妙了,不说羞不羞辱,说不得因此丢了小命,也未可知。 不仅仅关夔不敢直视杨灵,益州城内外,数万人,均不敢如此,好似一群犯了错的小孩。 于这传说中的人物,又忍不住好奇,指缝间,便是各种眼神,或好奇,或艳羡,或崇拜,或讨厌。 只因他们知道杨灵,知道杨灵,便知道他们之间的实力,非常悬殊。 只要你去过世间任何一座城镇,只要你在城门口、菜市口、告示墙边,稍微驻足几分钟,你就知道杨灵。 但凡你稍微有点好奇心,再向旁人稍微一番打听,便知这奇女子的传奇经历,自然,也就能知道她的通天实力。 她的实力非常不错,只需一会儿,城外驻防的九大军镇,便失去了他们在此的意义。 随着杨灵一番话,城外整齐划一的盔甲声,就变作了声声兽吼。让人听来,大为心悸。 当然要心悸,若兽吼声杂乱,给人的感觉,无非也就身处十万大山中,对修行之人而言,十万大山虽然凶险,但也不代表是禁足之地,一年中,偶尔还是要去那么一两次。 不过此时此刻,这城外的兽吼声,可与十万大山听到的,都不同,只要你细听,就会明白,这声若大潮,一浪高过一浪,协调中,又极富韵律,时而波澜壮阔,时而气壮山河,恍如将整座益州城都带入到了蛮荒世界。 若声音用极富韵律来形容,那怎么听,都是一件悦耳之事,但从道盟一众的脸色中,却怎么也看不出欣赏之意。 杨灵着青布素衣,微风一带,便有青衣猎猎之感,双手负后,不喜不怒,恍如君临世间的女帝,正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别人不看她,她就将凌厉又霸道的目光,朝罗兴发看去,她知道,这人修为不是最高,但今日之事,却绝对脱不了干系。 虽惧杨灵,但罗兴发的话,却也不卑不亢,见杨灵望来,一笑,道:“杨先生果然是我人族最惊才绝艳的几人之一,这风采,不得不令人折服。” 话说的漂亮,但他却故意加重“人族”二字的语气,想必以此提醒杨灵,你修为是高,但也莫要忘了自己是人族这事。 杨灵何许人也,自知他的用意,冷清的脸上,更加冷峻,淡淡道:“人族也好,魔族也罢,只要遵循天地道义,便不能被你等送上这行刑台。当然,杨某来此,可不是与诸位讲道理的,我想我几位师弟到此间如此之久,这道理已是讲尽,既然道理讲不通,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讲理。” 罗兴发冷然一笑,道:“然后呢?” 杨灵道:“罗大人的命,值当几许?” 罗兴发道:“若对其他人而言,或许一文不值,不过对罗某自己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杨灵道:“既是如此,那便够了。” 语毕,也不等罗兴发再答,双手快速结印,轻喝道:“荒古蛛皇,现!” 随着这一声到来的,还有一只巨大蜘蛛。 不错,凭空而现,再向下,落在杨灵下方,巨大的广场上,烟尘四起。 紧接着,便是一阵尖叫,众人脸上,就是抹了数遍,也抹不去的惶恐,倒不是说他们没见过大的蜘蛛,一些住在深山的农户,有时也能在房间里寻出手掌那么大的蜘蛛。 就算如此,亦还是没见过如此之大的,只因这蜘蛛,定不会在他们房间里寻出。又因这蜘蛛,真的有他们房间那么大,恍如民宅一般。 所以,就连它吐出的丝,也如绳索一般粗,绳索很快在空中编织出一个网,铺天盖地的,向罗兴发一等人而去。 三长老就在罗兴发身边,杨灵到来后,他的眼睛就再没闭上,她法术召唤出的蛛皇,再到这蛛皇吐出的蛛网,都在他唯一的眼中,一一呈现。 他本可以走,就像身后那些作鸟兽散的同僚一样,但他并没有如此做,倒不是说他腿脚不灵便,已逃不掉,也不像罗兴发那样,已被此物锁定,也从杨灵刚才的话中,知道此物并不是针对自己。 他非但不走,还扎起了马步,变掌为爪,举爪向天,虚空一撕,空间便出现了波动,紧接着,恍如指尖挂在花瓶上的撕裂声,便响彻在益州城内,审判所中。 也如花瓶被击中后,那中间的裂纹,缓缓向四周蔓延而去。 此举,让杨灵柳眉一皱,他知此人厉害,许多年前便知道,所以这事,一点都不让他意外,让她皱起眉头的,是罗兴发。 不错,就是罗兴发,只因三长老的眉头也在此刻皱起。 在众人的不可思议中,也在三长老的不可思议中,罗兴发悄悄退到他的身后,并随着那群做鸟兽散的同事,退到了场外空地处。 众人目瞪口呆,在心中骂了一万遍娘,心想三长老舍身为你挡下这凌厉的一击,你居然自个儿跑了,还真是个人才。 三长老的出手,的确造成空中蛛网的落下,稍微延后,却也没有阻止蛛网的落下,所以蛛网瞬间包裹住三长老。 “继续行刑!” 退到后方的罗兴发,大吼道。 也不知是今日第几次命令,听去时,亦再无之前的底气,但这声命令,却如魔咒一般,驱使数人,再次向赫连玉儿走去。 还未走近,便从高台上摔下,一个,两个,三个 紧接着,便是行刑队的全部,此事,再度惹得万众目瞪口呆,心想这群恶人的妖法,怎的就如此厉害,不仅能在地狱中召唤出这等魔物,还能控制人心神,真是可恶。 最瞠目结舌的,其实是姜余新,不错,他利用幻术,控制了行刑队中,最先行出的那些人,但也仅仅只是如此。 对高队长来说,他当然知道没被控制,甚至透过脸上面具,还能清醒的看到诸子的脸庞,也正是看的清醒,所以他便清醒的跳了下去。 就在此刻,他觉得杨庆有些幸运,不错,就是那个最先被姜余新控制,并跳下去的那位。 在之前,他想过许多选择,但就是想不到,这样的选择,竟成了最好,看着同僚一个个跳下去,让他突然寻到了一条康庄大道,真是你他娘的。 作为队长,不说知书达礼,至少言语上得稳重,脸面上得让人过的去,但今日,他很想说这话,也很想对道盟那些所谓的大佬,点墨门那些所谓的先生,说这句话,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有比这番脏话来的更加痛快的话。 杨兽没有如此,他自始至终就没得到命令,他的任务是砍头,虽然砍头也是行刑中的一部分,但上面交代过,要跪下后才砍,所以自始至终,他也没前进一步,自然,也没后退一步,即使见过诸位先生的神通,也没让他如此,甚至心理上,连一丝悸动都没有。 突然,杨兽举起了手中屠刀,不错,他没有移动脚步,他的距离,也足以让他手中的大刀落在赫连玉儿的玉颈上。 此举,让人意外的同时,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在诸子的压力下,道盟也怕是妥协了,对普通人而言,跪下砍头和站着被砍头,并没多少区别,终归是砍头,反正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看这屠魔的吗?怎样屠,不都是屠? 心中不免腹诽一番这些大佬,修行这么多年,还没自己修的明白,这在佛语中,就叫着相了,大家都是粗人,不讲究这个,快些,磨磨唧唧的,反正屠的只要不是自己,便都算是一件快事。 所以这一刀,便从万众瞩目,变成了万众期待,这可是这些日子来,数万人梦寐以求的一刀,那么,就定会很美,那玉颈中喷涌而出的血,定会与上空的骄阳,交相辉映,就像那女子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普通百姓如此想,但观礼台上,却不如此。 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并没有广场上的百姓那么期待,甚至大多数已皱起眉头,只因这一刀不仅意外,还让人奇怪。 不错,就是奇怪,刽子手拔刀向刑犯,这本是寻常至极的事。 但今日这刑场,与之前许多次都不同,就是在历史中去问寻,也很难寻到。 只因今日这刑场,已被高台上的犯人所控制,只见她独凌绝顶,站得笔直,犹如仙子临世,翩然绝立,就是屠刀向她挥来,也不曾令她动容半分。 冷清,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第四百零九章 生而为人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一刀感兴趣,经这许多事后,二蛮的观念,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都说魔族残暴嗜血,但他却没见过。 他的手,却是被人族砍掉的,对他而言,失去双手,就代表失去了谋生的手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更恨人族,准确来说,他更恨下方那红影。 柳瑾便是那红影,在任何地方,都如此光彩夺目,就算被四长老撞到了广场前方,麻狗处,依然如此。 就算如死狗般躺在地上,还是能被人围观。就如前面所说的那样,于高台上,杨兽那一刀,并不是所有人都感兴趣。 麻狗也不感兴趣,甚至对这红影,由开始的恐惧,转为了好奇,直至不屑。 不错,一个绝世高手再如何强横,若被人打成死狗一般,都会让人有这种心态。 恐惧,自然要恐惧,任谁见到柳瑾,都会有这种感觉,他的阴鸷,他的嗜血,都会让人恐惧。 好奇,自然也要好奇,任谁见到若死狗般的柳瑾,都会好奇,甚至有人捡起地上枯枝,向他腰间捅了捅,比如麻狗,和麻狗手中那根枯枝。 不屑,自然更要不屑,捅了几次都毫无反应的柳瑾,定会引得麻狗的不屑。 在不屑后,一只大脚便朝柳瑾脸上踩去,留下一个大大的草鞋印,嘴里还念念有词。 只见他碎碎念道:“叫你欺负二蛮,叫你夺去二蛮双手,老子踩死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狗杂种。叫你” 也不知是脚上的力道过大,还是这样一句话刺激到了柳瑾,他的眼睛瞬间睁开,瞪得如铜铃般,不可思议中,又带着满腹委屈,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只因麻狗的大脚,带着一尺阴影,又适时落来,不仅落在他的脸颊和鼻子上,还落在他刚睁开的眼睛上。 麻狗踩的得意,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只是刚抬起脚,便看到了柳瑾的脸颊和鼻子,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柳瑾的眼睛,那个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和那个恨不得吃了他,欲喷火的眼睛。 啊! 一道惊呼,出自麻狗之口,与之前柳瑾被撞时一般,瞬间弹离开来。 不幸的是,这次的柳瑾,与之前又有所不同,之前的柳瑾,不能动,现在的柳瑾,却伸出了手,在麻狗弹开的瞬间,便抓住了他的脚,正是那只踩的欢实的脚。 恨,前所未有的恨,就像蚂蚁踩在巨龙头上的脚,那么招人恨,那么招人讨厌,仅一瞬间,那只脚便不再属于麻狗。 也许唯有如此,才能消除柳瑾心中的恨。 柳瑾的恨,也引得麻狗惨呼不已,与之前被吓的惊呼不同,这道惨呼,不再那么空洞,有了一些实在,正如北方地区请人吃饭,上硬菜那般实在。 所以这道惨呼,听去便有些惊天动地,可能平时就是个大嗓门,在如此时刻,若再不发挥这一优势,以后就再没机会,只因他知道,他不是二蛮,不会有人来救他。 不错,他不是二蛮,但他有二蛮这个同乡,在听到这道惨呼后,二蛮也是一声惨呼,并急切的大叫起来。 同样不错,二蛮有朋友,就在刚刚,才相交了一些,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这些朋友的武艺,都还不错。 韩飞便是他朋友,虽然他们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但他们就是,在看到二蛮如此情急后,便御龙而去,一挥,两物,便从其手中飞出,最后落在柳瑾手腕处。 本欲再扳断麻狗手臂的柳瑾,突然手腕处一凉,直直的掉在地上,紧接着更大的一声惨呼传来。 柳瑾退到一边,不敢置信的望着地上,自己的双手,仇恨直入红眼,如同血浪怒海,向韩飞后,再由乐一棋、秦默予、及场间诸子看去,最后落在赫连玉儿身上,再由赫连玉儿身上,落在那把即将落下的大刀上。 看着看着,竟皱起眉头来,接着微眯起那双红眼。 再说杨兽,似是见惯这种场面,抑或对世间任何事都感漠然,就是场间呼号连天,也没有让他的手有半分迟疑。 奇怪,真是奇怪,自始至终,点墨诸子都没有为难于他,即使他的刀已拔出,即使他的刀,即将落下,难道这刽子手,也是一不世出的高人?就算是点墨诸子,也是有所忌惮? 当然不是,杨兽一生,自始至终都很简单,就像他前半生在山林打猎为生,后半生靠杀人苟活,这都是世间最寻常的事。 同样是山林长大,他没有李知焉那样跌宕起伏的人生,也没有李知焉那样离奇的际遇,一生中得到过最好的东西,便是他的妻子,以及她妻子所带来的孩子。 那为何诸子不出手? 诸子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他们知道,杨兽并不会加害赫连玉儿,只因他们认识,很早之前就认识,只因他们了解,很早之前就了解。 他们还知道,杨兽如此做,定是有他的目的。 这份信任,不可谓不深,所以杨兽的泪,便自眼眶中溢出,不过他的刀,依然平稳,也必须平稳,因为他的刀,落下的位置必须是赫连玉儿脚下,第八个链环上,这是他在多方打听下,并在道盟内部搜寻许久后,得到的答案。 当然,先生们若能让道盟妥协,他不准备如此,这不符合他这份职业的规则,也不符合他个人的理念。 但道盟没有妥协,他的理念就要变一变,只因他有一个更大的理念,就像那些年在山里游荡时,遇到的那位老先生说的那样。 犹记得那年,刚从虎口脱险,便见到了那位老先生。 当然,若不是老先生,自己也不可能虎口脱险,老先生慈眉善目的笑,瞬间安抚了他的心惊肉跳,并道:“你知道我为何救你吗?” 他当时还有些害羞,不知怎么回答,老先生便接着道:“因为你是人,与老夫一样,虽然这样对那只老虎不大公平,但老夫一向护短若是遇到那个牛鼻子老道和那个秃和尚,说不得大道理说一通后,你在这虎口下,还能不能剩下骨头。” 他当时还有些怯弱,嗫嚅道:“我我算是人吗?” 老先生道:“自然算的,你看,你与我一样,都是站着的,对。” 他当时还很自卑,只顾着点头,不知说什么好,但低头时,看见了泥水氹里,衣衫褴褛的自己,然后就怎么也不敢再看老先生身上,那干净整洁的衣衫。 但瞬间,他便有了一件干净整洁的衣衫。 老先生骨瘦如柴,光着膀子,一条胳膊搭在他肩上,与他并肩同行,林中雨露湿润,山寒水冷,但他心里,却说不出的暖,只见老先生继续道:“作为人啊,不管长的怎样,多低,输的多狠,跌得多惨,都要站起来,只因站着,看上去才像人生。” 那些年,对于这句话,他似懂非懂,即使到了今天,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听老先生如此说了后,他倒一直都是站着的,即便在以后被黑熊扑倒,被恶人揍趴下,被一群小孩推倒,掉进泥坑里,他都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当的一声,恍如铁匠铺传来的打铁声,也如典当行金银相交后,发出来的一声。 赫连玉儿脚下的锁链,应声而断。 万众惊呼出声,兴许早已厌倦隔壁铁匠铺传来的打铁声,亦或多金的员外,早已厌烦金器相交所带来的快感。 嘈杂声中,一声声“叛徒”扑面而来,再夹杂着对杨兽祖宗十八代的问候,响彻审判所内,益州城中。 毕竟他们来此,是要看那鲜血洒满天的漂亮场景的,如今这厮居然要他们看这个,他们是怎么也接受不了。 有胆大的,已将谩骂诅咒,引到诸子身上,惹得诸子皱眉不已。 呼! 一道惊呼,由一点,扩展到面,取代之前的喧嚣。 看来,由数万人看到的事,再由数万人发出的惊呼,定不会简单。 的确很不简单,正如柳坊主到任何一处,都光彩夺目一样。此时他的身影,竟出现在了刑台之上,万众瞩目。 行刑台上,两人两物,两人,自是杨兽和赫连玉儿,两物,自是行刑队之前留下的两只手,虽然过了好些时候,但还是有血自其上,汩汩外流。 凭此,柳瑾到了此处。 没手的柳瑾,就握不了剑,没剑的柳瑾,就算到了此处,又有何用? 有用,非常有用,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瑾没手,你只能说他没手,但不能说他没剑,只因他的剑,被他衔在了嘴里。 当然,就算没剑,柳瑾也是可以杀人的,只因他是绣衣坊第一校尉,柳坊主,更遑论他有剑。 柳瑾恍如死神,自高台血水中,衔剑向赫连玉儿而来。 没人想到,不说一直凝神戒备的诸子,就是罗兴发等人,也是想不到,只因柳瑾断手和杨兽出刀,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这之中,诸人的心路历程,则如行了十万八千里,已是天差地别。 第四百一十章 以死相报 但对柳瑾而言,却是理所当然。 不错,他恨诸子,而他们,则为救赫连玉儿而来,若能夺走她的性命,诸子定不会好受。 诸子不好受,那么他受的耻辱,便要消散许多。 当然,他也恨赫连玉儿,只因她也是诸子之一,且还是最弱的一个,那么她,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其他几子,对现在的他来说,亦有些困难。最根本的,还是因为这事,让他失去了双手。 虽然他,依然可使剑,但没有手的使剑,和有手的使剑,天差地别。 虽然他,依然还是柳瑾,但没有手后,他便不再是绣衣坊柳瑾,这点,对他来说很是重要。重要到要用柳瑾和柳坊主来区别。 所以,若不是柳坊主,他情愿死,就算他不想死,也会有很多人让他死,不说他那些仇家,就是平时那些温顺的部下,也会如此做。 高台上,一抹红,红影唇边,衔着映的通红的剑,带着赤目,向赫连玉儿白皙的玉颈而去。 台下数万人眼中,由杨兽这个叛徒带来的失望,瞬间转为欣喜。 她是魔族,就的死,至于她做过什么,并不重要。 他们千里迢迢,自天南地北而来,便是要见证此事,空手而返,失望而归,会让他们的到来和退魔日这样的佳节,失去意义。 许是因为受伤过重,那剑,已是慢了许多,但在外人看来,依然很快,只因他是柳瑾的剑。 这样的剑,就是乐一棋悬在刑台上方的棋子,也只是稍加阻碍,最后依旧无人能挡。 这样快的剑,就是杨灵,也是惊慌失措,在大惊失色后,立马御青鸾而来。 即使如此,依然不及,柳瑾的剑,如愿的落在了脖颈上。 无人能挡,这句话是错的,因为有人挡住了这剑,唯独不同的是,有人用刀,有人用剑,而有的人,则用脖颈,比如杨兽,他本可以用刀。 但就在刚才,他的刀刚好被折断,他也可以用手,思量一番后,发现于事无补,也就作罢。 只因如此短的距离,只会又搭上两只手。他没做过买卖,但这样的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杨兽不好看,但凡见过他的人,都有此感受,但他的血,却与世间大多人一样,一样红,殷红,绚烂如烟火,与红日交相辉映。 此时若岩浆喷涌,洒于断头台上。 值此时刻,让他想到了许多往事,比如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还有那位老先生,以及前方的赫连玉儿。 又让他想不到一些事,比如这断头台,他大半生都在这样的地方,砍别人的头,不成想,最后再次被别人砍了头,是够讽刺的,真应了那句话,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 哭泣声,终是打断了杨兽的思绪,不知何时,他有了如坐云端之感。 不错,他真的看到了连绵起伏的白云,心想这人生最后时刻,竟还有如此美妙的梦,原来这死亡,也并没有想象那么糟如此,也是不错。 青鸾上,杨灵封住杨兽几处穴道后,杨兽捂住脖颈的指缝处,血流的速度便慢了许多,但慢,终究只是慢,不是不流,故此,杨灵的眉头从深锁,再到紧皱。 赫连玉儿脸上,也不再冷清,亦为之动容,甚至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簌簌下流,一遍遍呼唤着怀中,杨兽的名字。有些埋怨,又有些悔恨,用衣袖拭去眼角泪花,道:“你怎的如此傻,何苦要为了我这样的魔女丢了性命。” 杨兽面色苍白,耷拉着眼睑,看去尤为虚弱,但笑意却很暖,犹如世间每个真诚的笑一样,道:“赫赫连姑娘,你你终是愿意和我说话了。” 不笑还好,一笑,令赫连玉儿更加自责,道:“对不起。” 杨兽道:“赫赫连姑娘,你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不是因为我如此,而是天下人皆如此,所所以我又怎么能例外呢?” 赫连玉儿歉意道:“你不要再说话了” 杨兽用捂住脖颈的血手,打断了她的话,并道:“我我不仅要说话,我还还有一个请求?” 赫连玉儿听此,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并承允道:“你有什么请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杨兽道:“赫连姑娘,你能扶我站起来吗?” 青鸾上,两绝丽女子中间,拥着一人,正是杨兽。 美女与野兽,大抵就是如此了,此情此景,让下方万众,又是一阵腹诽,若非杨灵也在其间,这些家伙早已骂了出来。不免心道:这叛徒颈部尚在流血,也嚣张不了几时了,便由他嚣张一时,哼!一辈子都怕没什么艳福,在这最后时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杨兽面容,看去很是复杂,但心思可比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简单多了。 他的站起,仅仅是因为老先生曾与他说起,作为人,应当站起,他是人,自然要在最后时刻站起来。 你还别说,站在此处,益州城一览无遗,就是城外的沃野千里,也是尽收眼底,真是不错,要是自己妻儿也在此处,定是天下间最幸福之事。 念及于此,他又想见见他的妻子,所以他的头便垂了下去,如同熟睡的孩子,也许只有睡去,在梦里时。 也许只有离去,到另一个世界时,才能如此。 垂头间,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正如他淡淡的人生。 “生而为人,当以死相报!” 再说柳瑾,时间回到一刻之前,他的剑,的确落在了脖颈上,但这样的脖颈,令他大为不满,只因这脖颈,一点都不白皙,甚至有些丑陋。 不错,对他而言,有些人的丑,是连带脖颈的,不说脖颈,就是一片指甲盖,都是丑的。 所以,这丑陋的血,在他剑上划过后,便喷了他一脸,让他看来嗜血狰狞,也让他的眉头,再度皱起,只因这丑陋之人,让他无法再出第二剑,这才是他最厌恶的。 他的剑,依然在,只需前进一些,便可落在那只白皙的玉颈上,但他却寸步难进,只因杨灵已到了场间,一个弹指,便让他的剑掉在了高台之上,并让他的牙齿都掉了几许。 更可恨的是,经此后,杨灵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便携着两人退了回去,这种无视,让他大为光火。 在他柳瑾几十年中,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就是高高在上的盟主普正大师,与他所有的会面,都可算是和颜悦色。 有人无视,则有人重视。 人就是这样,无视时,他不满意,重视时,他依然不满意。 于柳瑾,杨灵可做到无视,但乐一棋,可不如此,悬在刑台上方的那枚棋子,是他的,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让柳瑾杀了杨兽,这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极度懊恼与后悔。 今日因为柳瑾,已有两人在他手中一死一伤,所以他,定要杀了柳瑾,不然便要愧对他先生之名。 所谓投鼠忌器,现在的高台,只剩下柳瑾,他也因此,再无顾忌。 没了顾忌,那悬在半空的棋子,便可以自然落下。 落在柳瑾头上,落在那高高的刑台之上。 不错,他不仅讨厌柳瑾,还讨厌那座刑台,不管怎么看,都很讨厌,就像世人不喜杨兽的面容,他也无理由的厌恶那座刑台。 棋子很大,几乎覆盖了整座刑台,倏地砸下,便将强弩之末的柳瑾,压了下去,顺带压下,那不断低矮,木屑碎落在半空的刑台。 退到一旁的罗兴发,却并未因此动怒,而是颇有兴味的一笑,阴险的同时,还有一些世人不明的所以然。 蛛网中的三长老,也好不容易探出头来,见此,大惊失色道:“不可!” “六师兄,不可!” 韩飞也是面色大变,好似明了其中一些蹊跷,他虽不擅长阵法之道,但对机关傀儡之术,却颇为敏感。 即使如此,还是为时已晚。 轰隆一声,益州城如同火药桶,自城墙起,向城内炸裂开来,烟尘四起,火势汹汹,直冲天际。 烟尘中,呼救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许多残肢断臂,以及浓浓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益州数十万众,面如土色,吓得魂飞魄散,看向诸子时,亦从之前仰慕到畏惧,瞬间转为愤怒,直至化作无尽的仇恨。 落子天元,凡下棋之人,少有如此,乐一棋乃棋中圣手,却在今日,下了这样一步臭棋,让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心中的悔恨,已如骇浪翻涌。 不错,这就是一个局,一个道盟为他点墨门设的局,而他,却钻了进去,这高台,看似行刑台,其实是一座阵法,准确的说,是一枚引爆火药桶的引信,而益州城,便是火药桶。 当然,如此大手笔,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所以这火药桶,也不是新近才成的,而是那些年为了抵抗魔族入侵,早就筑成的。 至于为何要如此? 大概是当年,为了与魔族同归于尽。 第四百一十一章 弥天大祸 正是同归于尽,当年魔族入侵,从北向南,势如破竹,锐不可挡,兵临益州城时,令益州城军民,根本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便有了这同归于尽的想法,也便有了这座巨大的益州火药桶。 讽刺的是,这同归于尽之事,却推迟到了今天,时移世易,唯独与当年不同的,是现在的益州城百姓,再不愿如此。 轰隆声不断,伴随着凄惨的哀嚎,让乐一棋脸色煞白,他知道这次,已闯了大祸,弥天大祸。 屠城一词,突兀在他心中跳出,看着漫天烟尘,火光四起,再看看周围仇恨的眼神,乐一棋攥紧的拳头,已有血自其指缝间流出。 “乐乐先生,不用自责,二蛮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突兀的一句,打断了乐一棋的思绪,只见他转首过来,看向二蛮,再看向他再无手掌的双手,歉然道:“终终究因我而起。” “要自责,也等此间事了后,再自责不迟,道盟这次为我点墨门设的局,可是非常不错,作为棋中圣手,乐胖子,你就不想对弈一番?” 杨灵的话,压下城中喧嚣,响彻在审判所内,贯入场中每个人耳中。 听此,污言秽语便自万人口中,沿不同方向,向空中诸子而去,想必在生死面前,对这些人的敬畏,都一股脑儿的,抛在了脑后。 诸子何许人也,自是不会与这些人计较,虽然这些粗鄙家伙将他们父母都连带了进来,但也仅仅只是稍微皱下眉头。毕竟今日之事,的确是他们有错在先。 爆炸声沿外围,迅速向内城而来,看来当年如此设定,便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魔族,而今日,这里真的有一个魔族要被放走。 而拯救魔族的这些人,竟是平日受尽人族尊崇,享受人间盛誉的点墨一众先生。怎不让人气愤,在这最后时刻,怎不让人发泄出来。 突然,脚下一颤,大地震动,使场间一些人差点栽倒。 感知到此,众人在大叫一声后,便开始听天由命,然后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悔恨自己当时,要是在家里待着,不来凑这热闹该有多好,也便不用这样丢了性命。 又是一颤,大地开始晃动,愈来愈剧烈之势。 一些人终是感到了不同,纷纷朝外城看去,爆炸声依旧在,但溅起的灰尘,却低矮了半分。 似是难以置信,故擦拭下眼球,再度看去,然后再看向自己脚底,心道:莫不是最后时刻,自己产生了幻觉。 若说城内那些普通百姓不懂这事的诡异,那扇形观礼台上,便有许多人已是明了,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城内百姓那么慌张,倒不是说他们有修为傍身便如此,而是他们比这些人站的要高,故看的,也就更远一些。 当然,他们也怕这毁天灭地的“俱焚阵”,但他们知道,道盟不会如此,也不敢如此,至少不敢让他们与这些普通人一并俱焚了。 毕竟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就是道盟也得掂量掂量,不说那边栖霞寺的大和尚和青云派的诸位师兄,就是那道盟圣女及妖都和苗疆的客人,也不是道盟能视若无睹,轻易得罪的。 大地继续震颤,恍如有巨兽从地底而来,带起大片烟尘及咳嗽。 不时,半只贝壳,便破土而出,出现在了场中,不错,就是半只贝壳,与扇形观礼台遥相呼应,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这半只贝壳真的很大,大到与扇形观礼台相仿。此时正慢慢向上,与扇形观礼台重合。 而在其上,则攀附着几人,只是再无之前那么从容,此时正大喊大叫,也不知是突逢变故如此,还是惊吓所致,不过在看向城外爆破声,以及慢慢低矮的烟尘后,又有一丝庆幸。 不错,正是庆幸,这些人可不傻,他们只是修为不高,如果在巨大贝壳破土之后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么这些年,便算是白活了。 嘭!响彻天际。 贝壳闭合的声音。 按理说不会如此,但审判所这只大贝壳,的的确确发出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声,也将众人混乱的思绪,带的更加混乱,有些人待贝壳闭合后,才醒悟过来,纷纷朝扇形观礼台那只大贝壳涌去。只是不管如何扣、扳、挤,都再难进入到里面。 对于一件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看的清楚,就像贝壳外与贝壳内的人,他们对启动益州城“俱焚阵”这件事,便持有两种看法,他们不懂法术,他们只知道,乐一棋的大石头一旦落下,整个益州城便要成滔天火海,人间地狱。 所以这事,乐一棋再难逃脱干系,也正是因为诸子高超的武艺,让百姓对这几人,造成益州城大爆炸这事,坚信不疑。 掰不开贝壳这个最后的避难所,他们便捡起场中的石子,向诸子砸去。 见一人如此,第二人、第三人直至万人都如此。 对于数万人的石子,诸子皆无反应,任其向自己砸来,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只因他们眼中,只有乐一棋。 与师姐、师兄和师弟不同,乐一棋没有防御,他的脸上,他的身上,已是被砸的青紫一片,有血迹自下颌处流下。 如此,倒不是说乐一棋惺惺作态,想凭此赎罪,也不是说他造成如此人间惨况,入了魔,慌了神,此时正不知所措。 而是他正在施法,不错,观其通红的脸颊,再看其手中结下的法印,定是施法无疑。 赫连玉儿眼中泛泪,喃喃道:“六师哥!” 说完,便欲跃去,至少能替六师哥挡下一些石子。 但瞬间被杨灵拉住,道:“你干什么?” 赫连玉儿道:“我想去帮六师哥,因为我,他才如此的。” 杨灵淡笑道:“两件事,第一,乐胖子本领大着呢?你就不要去添乱了,你现在哪儿都不要去,就留在师姐身边。第二,你没有错,自始至终都没错,而乐胖子今日,却犯了一个大错,既是如此,他就当自己去补救,若我们中谁去帮他,都只会让他更加愧疚。” 赫连玉儿道:“可是” 杨灵拢了拢她的秀发,道:“别可是了,师姐在此,还能让你六师哥吃了亏?” 于杨灵的问话,乐一棋不置可否,也许觉得师姐已是问了许久,面子上终要给予师姐一些,故在一些时间后,便从血流如注的嘴角处,传来一声。 “天空之城,起!” 这样一声,也不知算不算回答,但杨灵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随着这一声起,大地便如之前一样,一颤。 随着这一颤,谩骂声更浓烈,举起的石子更多,但接着又是一颤,众人一个不稳,便将手中的石子,胡乱砸来。 经此后,众人再傻,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变化,故将手中石子随意一扔,向外城看去,爆炸声依旧浓烈,夹杂着呼救声,以及各处的烟尘四起。 之前从贝壳上摔下的一些人,此时最是感同身受,因为在他们眼中,烟尘正在慢慢变矮,而爆炸声和呼救声,依稀间,也越来越远,唯有大地带来的震动,越来越浓烈。浓烈到从最开始的一声、两声,到现在轰隆声不断。 不断的轰隆声中,有人开始惊呼。 不错,如此壮举,怎不惊呼,只因他们已飞了起来,这是他们在无数次梦里发生的事。 无数次梦想有一天能乘风踏云的事,竟真的在今日实现了。 当然,让他们闭不上睁大的眼,收不了张开的嘴的,则是一城,正与他们比翼双飞,准确来说,是这城,托起他们,与他们一道共赴云中仙界。 自审判所向外,数公里内,一座巨城正脱离地面,缓缓向上,整个益州城,犹如一碗鸡蛋羹,被食客用勺子挖出中间部分,正托着向空中而去。 只是这里,没有勺子,也没有持着勺子的手,巨城就如南天门一般,悬浮在空中,缓缓向上而去。 真可谓是天空之城,无比壮哉! 惊呼,从边缘向中心处蔓延,中心处的人,也察觉出了异样,纷纷向边缘处看去,接着又是闭不上的嘴,合不上的眼。 这些人虽普通,但这样之事,即使再普通,也知晓了其中玄机,不过他们一点也不感恩于此。 在他们看来,乐一棋如此,只能算是将功补过,此人虽救了他们,但一切因,也是此人造成的。 对乐一棋而言,这些人的感激,一点不重要,他如此做,只是想让内心好受一些,他亦知道,这是道盟的阴谋,但终是因他而起,能做到哪种程度,便尽力做到哪种程度,能救下几人,便救几人,至于众人的误会和仇恨,他一概不理。 天空之城,继续向上,留下益州城爆炸声不断。 好似庆祝,如新岁时放鞭炮那样,那样喜庆。 也似道别,如新岁后,留下的满院狼藉。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天空之城 天堂在上,地狱在下。 对当下益州城而言,就是如此,可谓是好不热闹。 城外万兽嘶吼,城内浓烟滚滚,爆炸连连,以及爆炸声中,夹杂的房屋倒塌声和惨呼声,恍如人间地狱。 与这两处不同,内城则如天堂,徐徐向上,传来的,却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后的欢呼声,以及见到如此壮举的惊呼声。 惊呼绕“天空之城”一周,向内蔓延,直至渗透进那片巨大贝壳内,也好似在此刻,唤醒了“贝壳”的灵魂,所以那片贝壳也在惊呼和欢呼中,缓缓展开。 刚展开,便看见“贝壳”前方,不对,如贝壳的观礼台前方,那栖霞寺一众和尚,普方大师和无禅立于前,而无禅的声音,也随前方那半边贝壳重新落下,适时传来。 语含焦急,无禅道:“我佛慈悲,如此有伤天德因尽量救下外面能救之人,才是我辈修道之理念。” 普方大师冷冷道:“师伯还不需你来教导,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师叔乃出家人,更是应慈悲为怀,你以为师叔不想吗?一来此地为道盟所辖,我等只是道盟应邀来的宾客,岂有喧宾夺主的道理,二来,就算师叔要出手,也没有时间,毕竟这贝仙闭合的太快,根本没有留下多少出手的时间。” 无禅愤愤道:“道盟如此,还是当初成立时的道盟吗?” 普方大师道:“道盟怎样,老衲不知,但师侄你要清楚,道盟对你我一向不错。” 无禅冷哼一声,道:“道盟的成立,并不是为某人某物所成立的,道盟的存在,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存在的。” 普方大师脸上,忽转冷笑,向无禅冷冷一眼,道:“天下苍生?我等为天下苍生,这天下苍生可曾怜悯我等,你看那乐一棋,几乎耗尽了全身内力,才施展出如此通天法术,场间数万百姓,可曾有人怜悯于他?可曾有人关怀于他?” 无禅道:“我等做事,本就寻个心安理得,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何须他人的看法。” 普方大师道:“师侄,你年几何?” 无禅道:“二十有六。” 普方大师道:“即是如此,不妨多看天下几年,或许会有一番不同的看法。” 无禅道:“不需如此。” 普方大师道:“为何?” 无禅道:“任世间险恶当道,任岁月鞭笞至老,世间万难强加于身,无禅始终相信,我至死都会善良。因为啊,无禅与师伯不同,我们本就是两人,两个人。” 言罢,便不再看普方大师吹起的胡须和瞪大的双眼。向观礼台下,一众百姓而去。 天空之城,不可谓不壮观,如此大手笔,就是观礼台上的各路豪杰,也是目瞪口呆。心想如此法术,自己有生之年也怕是只有看,没有施展的可能性了。 当然,这样的神通,就是当事人自己施展,也不容易,那乐一棋的脸,憋得通红,有汗混在脸上的血水里,滑落向下,灼的乐一棋龇牙咧嘴。 上面普正大师说到,没人怜悯乐一棋,更不用说关怀。 但此时二蛮的衣袖,如同手掌,抽在了他脸上。 虽然他已没了手,但他的衣袖,却很是干净,因为他啊,好不容易来到城里,自然要穿的干净整洁一些,这是村里人,对城里人最好的敬意。 就算再整洁,二蛮也是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乡下人,不说那步履云端的高人,就是益州城的达官贵人,对他而言,也是贵胄至极。 汗与血,弄脏了他干净的衣袖,他却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乐一棋却很是在意,只因干净的衣袖上,空空荡荡,这让他更加用力托起益州城。 他清楚,亦明白,就算不在乎下方数万人,但这二蛮,定是要护他周全,安然送其回家的。 天空之城边缘处。 许是太过拥挤,亦或因剧烈运动,带来的塌方,一些人瞬间踩空,向下面的火海而去。 无禅虚空一探,救起数人,自己首当其冲,站起边缘处,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不要胡乱拥挤,并维持场间秩序。 见到数人掉下后,众人也是吓破了胆,纷纷朝中间涌去,如此,便如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只是浪头越猛,反弹的就越厉害,所以,又由内向外,反拍了回来。 同样的,莫如是、杜放等人,也到了天空之城边缘地带,维持着场间混乱的秩序,以防这本就是人为的祸事,变成更大的人祸。 天空之城忽然一震,滞在了半空,不再向上,这个高度,可算是刚刚好,脱离了下方爆炸所带来的余波,让诸人均松了口气。 这里的诸人,有万人之多,但就是不包括乐一棋。他没有松气,甚至隐隐间,还有一丝紧张,他的脸,也憋的更红,额头上的汗,流的更快,而脚下,则开始微微颤抖。 这种颤抖,又让他更加紧张,他知道,自己稍微行差出错,这里之人,便要被自己亲手葬进地狱。 毕竟这地狱并不远,就在下方,自己只需一念,便可做到,但他不愿如此,他之所以尽力施为,便是要将这些人带入人间,而不是背道而驰,将这些人送入地狱。 所以他得维持,维持这方天地不动,至少在下方的爆炸声没有后,再动。 不好的是,下方的爆炸声剧烈,恍如被激怒的凶兽,不毁灭这方天地,誓不罢休,也震的他耳朵嗡嗡作鸣。 只一瞬,除了脚外,他的手也开始抖动,强忍下紧张情绪,按捺住心神,平心静气道:“二蛮,你家住何方?” 不错,说话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虽然这话,让身旁的二蛮感到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回答了他,他不算聪明,但他也知道,乐先生此时想说话,定是有他的道理,只见他回道:“我家在北河镇,那儿数十里外,有一个村子,人们都叫它东篱村,我家就在哪里。” 说到这,再次抬起衣袖,在乐一棋面上擦了擦,只是越擦,越让乐一棋内疚,只见他歉然道:“你有妻子了吗?” 说起这个问题,二蛮有些讪讪,又有些悻悻然,低下头去,道:“谁家姑娘会看上我啊。” 乐一棋笑道:“你这样的人,定会有人喜欢的。” 二蛮一笑,有些惨然,道:“我这样子,又没钱,又没能耐,虽为别人口中的韶华正茂,但一天天的,只有自己知道,其实是昏天度日。” 乐一棋道:“你能如此说,证明你还对人生有希望,只是对当下现状不满而已,你可有什么梦想,比如,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二蛮为之一叹,道:“唉,若在以前,我特想开一间茶馆,这样不仅可以听到许多江湖故事,还可认识许多江湖中人,我没有执剑行江湖的梦想,但我的梦想,却是结交仗义执剑的英雄好汉,所以我就想,这些人若是江湖走累了,就来我茶馆,我定要请他们喝茶。然后听他们的传奇故事。” 乐一棋道:“很不错,只是为何要说以前呢?现在不行吗?” 闻此,二蛮有些沮丧,想说话,又有些犹豫,便看向乐一棋,发现现在的他,更加吃力,且从话语中听出,他的话,已是由淡然从容,转到从牙缝中蹦出之感,嗫嚅道:“我我” 终是没“我”出什么来,乐一棋道:“你是不是想说,现在的你,已失去双手,不说给那些江湖豪杰倒茶,连平时熟悉的锄头都舞不动,是不是如此?” 见对方吃力,二蛮再次用衣袖为乐一棋拭去脸上汗液,不置可否。 乐一棋接着道:“不瞒你说,我有个朋友在北河镇,他刚好有间茶铺准备转让,若你有意,我倒可以给你引荐一下,至于倒茶之事,店内小二哥就可完成,何须劳驾二蛮老板你亲自出手,你说是?” 二蛮一愣,直勾勾看着乐一棋,不可思议道:“你北河镇有朋友?刚好要转让?我在那儿生活这么多年,为何不知道?” 乐一棋笑道:“我是什么人?” 二蛮道:“乐先生。” 乐一棋道:“不错,我是乐先生,交友自然遍布天下,你不知道,是因为你长期待在东篱村,而我,经常在天下间走动。还有,我的名字叫乐一棋,你也可与我师姐师兄一样,唤我乐胖子。” 二蛮还是不信,嗫嚅道:“乐乐先生,是真的吗?可是我怕我身上的银两不够,我本打算再种几年地,凑够银两后再计议的,没想到” 乐一棋道:“都说了,你不用叫我乐先生,你就算不想唤我乐胖子,叫我一棋也可,至于你银两不够的问题,包在我身上,我这个朋友可是乐善好施的紧,说不得见你如此仗义,不收你银两,让你先经营一段时间,凑够钱后,再算钱不迟。” 听此,二蛮萎顿的两眼,瞬间一亮,好似有无限光明在前方等他一样,道:“真真的吗?” 乐一棋道:“自然是真的。” 二蛮展颜一笑,断手带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第四百一十三章 潮水退去 比起双手,更难得的是希望。 不错,对生命的希望,乐一棋令他失去了双手,自然要补偿他一些更珍贵的东西,这东西,便是生命的希望。 对乐一棋而言,他自然没有这样的朋友,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要结识这样的朋友,一点不难,甚至这样的朋友主动来巴结他,都非怪事。 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尊心,二蛮只是普通,但也不能例外,若是将茶铺送与他,二蛮定不会接受。 对他来说,这样的大礼,他如何能收,即使收了,又该如何报答?就像一只糯米鸡的恩泽,都不是他能承受之重。 二蛮眼中,此时也多了一物,一间茶铺。 虽然只是一间普通茶铺,但在他心中,却如镶了金的宫殿,金碧辉煌,耀的人根本不敢直视。 “二蛮,闪开!” 乐一棋的大声疾呼,响彻天际,震的二蛮脑瓜子嗡嗡作响,但他却含笑回头,看了乐一棋一眼,不为所动。 不错,他只是普通,并不傻,乐一棋所说的一切,他又怎会不知,在他看来,一条烂命,若能为知己者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见喊不动二蛮,乐一棋眼泪都快急了出来,手中一抖,天空之城差点坠下。 “罗兴发,你敢!” 敢不敢先不说,答案瞬间到了他的眼前,从这个答案来看,自然是敢的,一道金光,自观礼台而来,正是罗兴发的金色巨剑。 他为何要如此做呢? 乐一棋撑起的,可是万千生命,稍有差池,这里数万人便要葬身火海,而此时乐一棋看来,可是相当虚弱,则更不用说接下此番手段。 他当然要如此做,对他而言,比起乐一棋的虚弱,数万条生命算的了什么,若不把握住这次机会,说不得一辈子都再难寻到。 毕竟点墨诸子之名,可非浪得虚名,就拿今日来说,自己道盟战力几乎出尽,也奈何不了这些人,若不是这些家伙莫名其妙的大发善心,自己一等人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他当然要如此做,反正又没什么损失,也许有人会问,就不怕诸子杀了他吗?就像杀柳瑾一样,怕,当然怕,在施展出这招金色巨剑后,他的一只脚便踏在了传送阵内。 哐当一声,金色巨剑便被一指,弹了出去,不错,正是一指,纤纤玉指,如同弹脑瓜崩一般。 震撼,巨剑带来的威势,已是相当震撼,如此轻描带写的一弹,更加震撼。 杨灵御青鸾而来,瞬间便到了乐一棋和二蛮两人所立的棋子前方,巨剑也被这一弹,落在了九霄之外,只留下一道光点,只见她看都没看一只脚落在传送阵的罗兴发一眼,而是转首向后,对着赫连玉儿道:“傻丫头,你急个啥,都说了二师姐在此,你六师哥定会无恙的。” 赫连玉儿眼泪汪汪,似是还有些后怕,道:“这人之前就差点让他在灵隐寺丧命,所以我怕六师哥接不了这一剑。” 杨灵道:“他?哪个他,李知焉?” 赫连玉儿点头,又摇头,看去有些窘迫,不过这样子,又有些好看。 杨灵嘴一撇,打趣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既是如此,那混球怎的还不来,准备来吃洗碗水吗?要是再不来,这里便要散场了,我们可不等他的,是,师妹,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是不是该这样?” 赫连玉儿娇嗔道:“师姐,你说什么呢?也许他不知道这事,抑或在路上被耽搁了也说不定。” 说到这,便眼泛希冀,看向场中,再由场中,看向益州城外,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不希望还好,一希望,便全化作了失望。故失望的朝杨灵看去。 杨灵忍住笑意,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被炸死了。” 单手一指,便将赫连玉儿的视线,引到了下方爆炸处,只见此时益州城,火势滔天,烟尘四起,犹如人间地狱。 “啊!” 经杨灵这么一说,赫连玉儿心房如迷兔乱撞,心惊肉跳,不自觉间,便叫了出来。 此举,惹得杨灵噗嗤一笑,道:“真是傻丫头,这种事情也信,你的李知焉,可不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听说他进阶破空境时,还引来了天地异象,这‘俱焚阵’或许对毫无修为之人有威胁,但对他,可说毫无用处。” 赫连玉儿右手一探,径直向杨灵腰间,娇嗔道:“作为师姐,一点不正经,不理你了。” 或许腰间是杨灵的软肋,被赫连玉儿一挠,便咯咯笑个不停,连连告饶道:“好了、好了,师姐哪里不正经了,师姐只是从客观的角度为你分析而已,是你自己想歪了而” “已”字还未出口,杨灵便收起笑意,脸上挂满冷峻,正经道:“罗大人,杨某让你走了吗?” 扇形观礼台上,传送阵凭空而现,这样的地方,有传送阵并不奇怪,毕竟这里是道盟在益州城的大本营之一。 罗兴发一脚踏光剑,一脚已踩在了传送阵内,听此,又回过头来,淡笑道:“杨先生,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杨灵负手在后,冷冷道:“哦?还望罗大人为杨某解惑一二。” 罗兴发道:“解惑倒不敢,在下只想提醒杨先生,罗某并不受命于你。” 杨灵冷冷的脸色中,终是有了些笑意,故冷笑道:“然后呢?” 罗兴发道:“然后罗某便要负杨先生意,离开此地。” 不等杨灵再答,另一只脚,便踏了进去,好巧不巧,杨灵一指,也随着这只脚落入传送阵后,弹了过去。 弹指一挥间,传送通道内,便传来罗兴发一道闷哼,接着便是轰隆声,轰隆声后,又是玻璃碎裂声。 定睛一看,黝黑的传送通道内,已是布满裂纹,再无罗兴发等人。 罗兴发的离开,也令场间的道盟执事,没了主心骨,如同一盘散沙,想着大势已去,看着上方诸子,只能听天由命。 盯着空空的传送通道,杨灵冷哼一声,望向地面的三长老,随手一招,便褪去了他身上的蛛网,再看向空中与姜余新对峙的五长老,再看看地面的四长老,淡淡道:“杨灵无心、也无意得罪各位前辈,但这位是我同门师妹,杨灵不得不救,故得罪处,还望诸位前辈见谅。” 三长老拍去周身灰尘,抬首向杨灵,自嘲一笑,道:“前辈?实在愧不敢当,杨灵你无需向老夫道歉,老夫反倒要感谢你等,因为你们,让老夫重新定义了人与魔之间的区别。” 说完,一拱手,便朝传送通道而去,见三长老如此,五长老也抱拳向姜余新,踏空向传送通道,飘然而去。 接着便是四长老,他的眼里只有一人,便是秦默予。 或许被人看了许久,有些不自然,亦或男人的这种炽热,让他不习惯,秦默予终是忍不住,道:“有缘再见。” 四长老道:“不用等有缘,我想我们很快又会见面。” 秦默予蹙眉道:“武兄,说句实话,我们虽多年未见,但秦某却实在不想再见你,若在以前,我俩尚能把酒言欢,秉烛夜谈,但现在嘛,我俩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四长老道:“有些见面,并不是你不想,便不见的。” 秦默予眉头皱的更紧,道:“此话怎讲?” 四长老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可能已是看够,言及于此,便不再看秦默予,向传送通道而去。 见大佬一一离去,场间道盟执事也紧随其后,向通道而去。 见此,一众寻常百姓,也开始蠢蠢欲动,虽然不知那通道有何用,去向何处,但见各位大佬都这样轻松写意,来去自如,想来并非坏去处。至少不用在此心惊胆战的被那胖子操弄,不错,那胖子有时手中一抖,都让自己一等人心肝儿扑通扑通。 想到此,脚下便开了加速,甚至怕人抢了先,快步跑去。 只是跑的越快,死的也越快,在前方之人被道盟执法队砍了后,后面之人便停下了脚步。 不由得想着,还是那胖子可爱些,这地儿虽让人惊悚,但还算有惊无险,不至于要了性命。 但一想到此处,又开始埋怨起胖子来,若非胖子的鲁莽,自己一等人也不用如此找罪受。所以看向胖子的眼神,一会儿欣慰,一会儿幽怨,一会儿惊悚。 倒的确惊悚,只因胖子的手,抖动的频率,已是要赶上这天空之城抖动的节奏,所以站在上面的人,除了头昏脑涨外,连早上吃的面条馒头,都吐了个空。 突然,啊的一声,随着天空之城的急速下落,在数万人中,破口而出。 乐一棋面部潮红,如猪肝儿一般,汗水簌簌向下,眼睛瞪的老大,牙齿紧绷。 起! 恍如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个字,连说来,都很是辛苦。 第四百一十四章 气运加身 比起寻常百姓的慌张,观礼台上,倒是几分恬淡,不说那可以随意进入的传送阵,就是这巨大贝壳,也足以让他们安然度过下方的地狱火海,所以,他们不仅可以平心静气的欣赏下面的慌乱,还有闲情对场间诸子,及诸位道盟巨擘点评一番。 西蜀三子处。 眼前再无关夔那身铁皮,他们的谈话,又肆无忌惮起来,就像曹丰裕被扇歪的嘴,此时说出的话,就特别应景。 你试想,一个人歪着嘴说话,那么这话,即使说的再中听,那怎么看来,都会夹杂不屑,更不用说,他本就是说的不屑话,只见他道:“还道盟巨擘,被诸位先生揍的如丧家之犬,打的作了鸟兽散,哼!” 董兰峰一愣,看着曹丰裕脏兮兮且歪着的嘴,再说出这样的话,噗嗤一笑,道:“曹师弟,虽然这些家伙揍不过诸位先生,但揍你,还是不在话下的,所以这样的话,还是等回了师门再说,可好?不说隔墙有耳,四处布有道盟耳目,就是这场中,便有许多道盟执事。” 曹丰裕道:“好意思说我,你不也被那普正揍了?” 想着之前自己被揍的样子,董兰峰又是噗嗤一笑,不仅不恼,还满不在乎道:“是啊,幸好没揍死,他妹的,这些家伙一点道理都不讲,还是诸位先生讲道理些。” 郑鱼清道:“话是这么说,下面这些人可不这么认为。” 董兰峰道:“是啊,这之间许多蠢货,倒是这颠倒是非的帮凶,他们只会认为这益州的屠城,是诸位先生造成的唉,就算有人有所怀疑,在结合之前所见后,诸位先生也再难逃脱干系。” 曹丰裕道:“这本身就是道盟的把戏,借这次屠城事件,以天下大势,向点墨门施压。” 刘山主道:“若真让天下大势不利点墨门,那么就算是墨翟先生这个圣人境,也会被这方天地排挤,到时点墨门就危矣。” 曹丰裕斜着眼,歪着嘴,向迷雾般的刘山主看去,不解道:“墨翟先生也会受影响?” 刘山主道:“不错,其中玄机,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想来,应是不会错的,你们也知道,这方天地只能孕育四位圣人境,那么说明这四位圣人,定与这方天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隐隐间,受到大道的照拂,而天下大势,又隐隐间干扰这天地大道,若受大道摒弃,定会对其境界有所影响,不说圣人境,就是我等,有时也有被大道摒弃的时候。” 郑鱼清点头道:“此事虽说来玄妙,但刘山主说的,却不无道理,你俩不妨回想过往,是不是有一段时间不管做什么,都会感觉诸事不顺?” 董兰峰道:“不用回想,这次来益州城,我就感觉到了。” 言及于此,朝歪嘴的曹丰裕看去,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只是这种惺惺相惜,又有些好笑,故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也亏他们是西蜀派,要是换做其他人,定会愁眉苦脸,黯然神伤了,他们不会,他们虽然邋遢,但他们却用周身的邋遢,守护着一颗乐观的心。 曹丰裕也笑道:“是啊,这次从西蜀一路走来,我就感觉到了,不管是骑马摔进泥田里,还是掏鸟窝,掏出马蜂窝,我都有此感觉,还有还有住客栈,每次用住天字一号房的钱,最后睡觉的地方,都是柴房,还有吃饭” 曹丰裕描述的绘声绘色,刘山主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几个家伙居然受了如此磨难,才走到益州城,并参加屠魔大会,好似当年玄奘法师取经一般,历经千劫万难,便道:“不错,这就是气运,若气运加身,万事皆顺,若被气运摒弃,哪怕平时随意的一步,踏出的,都是万丈深渊。” 突然,董兰峰收起笑意,为之一叹,道:“若真是如此,那诸位先生可就大麻烦了,你看现在乐先生,还在努力为这些家伙撑起一片天地,而这些人,不但不感恩,反而还要恩将仇报。” 刘山主道:“这也是没办法之事,不说这益州屠城之事,就是第八先生为魔族这件事,也足以将点墨门放到世间的对立面,况且点墨诸位先生为救这个魔族,屠了益州城,这样的事情一旦经道盟稍加‘粉饰’,再公之于众,那点墨门势必要被世间孤立,甚至被讨伐。” 郑鱼清道:“是啊,这就是一个阳谋,只要八先生在这世间,点墨门就要受到世间的唾弃和讨伐。更不用说点墨诸子因为救八先生,在益州城搞出这样大的动静。” 董兰峰道:“如果八先生” 刘山主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没有如果,就算将八先生隐藏起来,也非诸子之愿,因为他们实在太骄傲了,或许在他们看来,就是隐藏,也是对八先生的一种亵渎。” 郑鱼清道:“唉,他们就是要告诉世间,他们师妹就算是魔族,也要堂堂正正的立于世间。所以道盟这个阳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解。” 董兰峰挠挠头,亦有许多不解,问道:“就不能放下这种骄傲吗?” 刘山主道:“不能,你没到他们那个位置,便不会明白,若你有他们如今的修为,也会如此骄傲的。” 董兰峰嘀咕道:“我才不会哩,若有这么高的修为,我定会隐在某处,玩那扮猪吃老虎的把戏。” 刘山主笑道:“所以你永远不会有他们如此高的修为。” 董兰峰撇嘴,有些不服气,道:“为何?” 刘山主道:“心境,攀登高峰,征服未知,傲然于世,无敌天下的心境。不说其他,就拿六先生这天空之城来说,你可否、能否办到?” 听此,董兰峰看向前方,便让他看到了震撼,不错,除了震撼,无法形容当下的心情,只得嗫嚅道:“也也不是不” “可以”二字尚未出口,曹丰裕便率先笑出了声,接着是郑鱼清,然后是刘山主。 这笑,也将董兰峰心里最后那点倔强刺破,故换做更低的语气,喃喃道:“也也许。” 闻此,曹丰裕笑的更欢,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故声音也大了不少,道:“你还是先将普正那老和尚揍一顿再来吹牛,毕竟他不仅揍了你,还辱了师父。” 一个人得意时,便容易忘形,这样一句话,虽出自边缘角落,但也传了很远,远到场中的普方大师都听了去,只见他回首望向西蜀三人,白眉便如炸的麻花,突的拧紧。 想必闲来无事,而场上之事,与他并无多大关系,虽有生死,生死也是大事,但也只是他人的生死,他人的生死,对他普正而言,就是小事。所以在听到这样一句后,他便启步行来。 一巴掌,清脆响亮,让曹丰裕的嘴巴更歪,也让西蜀三子的头垂的更低。纷纷腹诽这大好气运是不是嫌自己脏,已是舍他们而去。 普正大师宣一声佛号后,道:“诸位施主若要报仇,最好叫上你师父那个缩头乌龟来,仅凭三位的话,只会闹了笑话。当然,你师父既然是缩头乌龟,老衲想啊,他定是不敢来的。” 突然,郑鱼清抬首看来,与普正大师相视对望,笑道:“作为前辈,你可以打我辱我,但请不要侮辱我等的师父,只因他这人,对晚辈而言,还算不错。” 普方大师满脸冷笑,刚欲答话,身后便行出一人,正是无法,只见他道:“你师父不错,我师父也未说假话,他本就是缩头乌龟,哪有侮辱一说。” 董兰峰也在此时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一笑,也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们会不会杀了我等?” 普方大师冷笑道:“杀你等,只会让老衲落下一个以大欺小的口实,诸位尽可放心,只要不是你师父亲至,老衲便不会为难你等。” 曹丰裕也带着他的歪嘴儿,适时的出现在一众大和尚眼里,他这嘴型,特容易调动对方的情绪,比如说,用来侮辱这事,只见他道:“老秃驴,可说话算话?” 一时间,普方大师竟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自然。” 普方大师没反应过来,其他秃驴却听得清楚,也听的明白,只见无法大怒道:“小兔崽子,找死是?” 曹丰裕的歪嘴中,又有声传来,道:“老秃驴,马上便要言而无信吗?” 普方大师冷哼道:“老衲栖霞寺修行多年,又岂是那失信之人,不过老衲要提醒诸位,虽说不要诸位的命,但这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言罢,一巴掌又呼了过去,曹丰裕的嘴,更歪,但还是有声自其中而来,只见他道:“想不到你这老货还有些信用,不过下手嘛,要注意些分寸,曹爷爷可不经打,要是一个不好,曹爷爷可能要你成为那失信之人。当然,也不要打轻了,掌握好力度,不然跟挠痒痒一样,这样曹爷爷可不大舒服。”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还施彼身 看着如乞丐一般的曹丰裕,众和尚也是一愣,他们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而是世间行走多年的老江湖。于这样的要求,他们还一辈子都没见过,不说见,连听都没听过。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人,难道就没一点羞耻之心吗? 马上他们便知道,这人,不只是一人,只因董兰峰的声音,又恰逢其时传来,道:“秃货,你也不要厚彼薄此,全往你曹爷爷身上招呼,你董爷爷还等着呢?雨露均沾,才不失公允。” 普方大师怒极反笑,道:“好,老衲便成全你,无法,掌嘴,这三位师侄,老衲要替玉阳老儿代为管教一番,顺便让他们知道尊老敬贤的道理。” 董兰峰冷哼道:“贤你大爷,你只有老,为老不尊,懂不?” 响亮的耳光声再起,在一道道爆炸声中,纷繁的嘈杂声中,不值一哂,但却特别硬气,不错,就是硬气,至少在刘山主看来,便是如此,所以他低声向董兰峰道:“如此,有必要吗?” 董兰峰带着五个手指印的脸,向刘山主一笑,道:“扇耳光而已,又不会死,既然不会死,便要坚持一些重要的东西。” 刘山主道:“若要死呢?” 董兰峰道:“那便不坚持了。” 刘山主道:“为何?” 董兰峰道:“人都死了,还坚持作甚?” 曹丰裕也转首过来,道:“不错,人都死了,坚持就没了意义,不过人活着的时候,还是要坚持一些东西的。” 刘山主听完,再次目瞪口呆,亦肃然起敬,便道:“谁教你们的?” 董兰峰和曹丰裕异口同声道:“师父。” 刘山主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道:“这样的师父,倒的确值得尊敬。” 他一生中,认识许多人,但还从未认识这样的人,这样有趣之人,所以,他要成为他们的朋友,故抬首向普方大师,道:“大师,可否卖刘某一个薄面,今日就到此为止,毕竟你打也打了,也算是出了气。” 闻此,普方大师终是举目,向刘壮实粗犷的脸庞看去,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嘶的一声,似是要在脑海深处,挖出这么一个人来。 不过可惜的是,越挖,此人越是模糊,故甩甩头,不再想此事,只因人就在前方,他问就行,便问道:“你是谁?老衲为何要卖你面子?” 刘壮实微微一笑,道:“风声浩荡,一语无疆。” 普方大师白眉一展,一下恍然,冷冷道:“你到此处作甚?” 刘壮实道:“与大师一样,看人,看杀人。” 普方大师道:“与老衲一样?哼!老衲可是受邀而来,若老衲没记错的话,道盟可没理由邀请你等。” 刘壮实自怀中掏出腰牌,道:“不瞒大师,刘某真就是被道盟堂堂正正邀来的。” 普方大师道:“也是,以尔等的手段,获得一个观礼资格完全不在话下。不过老衲有些不明白的是,你怎会和这几位混在一起。” 刘壮实道:“他们是我朋友,自然应该在一起。” 普方大师道:“你朋友?以阁下的身份地位,交什么样的朋友交不到,非要与这些人为伍?” 刘壮实蹙眉道:“做朋友而已,不用拎的这么清楚。” 普方大师道:“有时还是需要拎清楚些,不然怎么丧命的都不知道。” 这话,虽是回复刘壮实,但这样的话,却是对着西蜀三人说的。让三人听来,云里雾里。 刘壮实道:“大师不要误会,他们三人并不认我这朋友,是我自作多情如此的。” 曹丰裕道:“刘叔,你没有自作多情,认识你,曹某三生有幸。” 董兰峰也附和道:“不错,你都不嫌弃我等,我们还能嫌弃你?不说你是十恶不赦之徒,就算你是魔族,我们也是可做朋友的,就像诸位点墨先生对八先生那样。” 无法从普方大师身后行出,怒道:“姓董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董兰峰道:“你是不是耳聋?要我再复述一遍?” 郑鱼清扯住董兰峰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 普方大师冷冷道:“小娃娃,不要意气用事,有些话,是不可说的,不说你,就是你师父亲至,有些话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曹丰裕道:“上面几位先生也说了,有本事你让他们闭嘴啊。” 普方大师道:“老衲的确没本事让几位先生闭嘴,但你三人也须清楚,你们也没上面几位先生有本事,所以老衲要告诫三位,没本事,就不要行逞能之事。” 或许觉得不解气,一巴掌,又自上而下,向郑鱼清呼来,边呼还边道:“诸位不是要雨露均沾吗?老衲便成全你等。” 可惜的是,这手并未如他所愿,而是滞在了半空,与另一只手一起。 正是刘壮实,他的手与他的脸相仿,只不过一个粗犷,一个是粗壮,也正是这只粗壮的手,承受住了普方落下的手掌,让他落下的巴掌,如同抽在了他自己脸上。 只见刘壮实淡然自若,含笑道:“大师,是不是刘某之前没表达清楚?” 普方大师面色难看,道:“我劝阁下不要干涉我栖霞寺行事,以免伤了栖霞寺与贵会的和气。” 刘壮实道:“在你们看来,我这三位朋友离经叛道,入了邪途,不值得深交,不过在柳某看来,你栖霞寺的友谊,也不值一哂。” 普方大师道:“阁下的话,老衲记住了,不过老衲还是奇怪,为了这三只臭虫,便要牺牲我栖霞寺的友谊,甚至不惜与我栖霞寺为敌,这是为何?” 刘壮实道:“不得不承认,栖霞寺跺一跺脚,整个修行界都要为之震动,但那又如何,大师可能不知,在暗处多年的刘某,觉得这真正的朋友,比你栖霞寺的友谊珍贵多了。” 普方大师道:“所以今日之事,你定是要插手了?” 刘壮实道:“难道大师认为刘某这手,是假的吗?” 听此,普方大师手上,便加了力道。 只是不加还好,一加,让他本就难看的脸,都扭曲起来,看去更加难看。 刘壮实眉头一皱,也加上力道,心想这老和尚还真如世人说的那样,老当益壮,今日单枪匹马到此,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才好。 想到这,向上一举,便将普方大师的手,掷了出去,道:“大师风采,果然不减当年,若是平时,刘某定要讨教一番,但今日嘛,我等还是卖道盟一个面子,不要在此横生事端。” 见对方怯弱,无法冷笑道:“道盟?道盟之人几乎都跑完了,所以你卖不卖面子,他们根本不知道,若怕了师父他老人家,大可小声说出来,反正这里人也不多,伤不了几分面子的。” 普方大师捻须而笑,心想孺子可教也,只是钻心的痛,从捻须的手一阵阵传来,让他又感不适。 一巴掌,清脆响亮,与场间的爆炸声,惨呼声,交相辉映,正如之前的巴掌声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声是由刘壮实的手和无法和尚的脸,交织在一起后,产生的。 许是平时嚣张惯了,无法和尚一时竟愣在了原地,单手指着刘壮实,“你”了许久,都没“你”出个什么来。 他没“你”出什么来,刘壮实却有话传来,只见他道:“刘某也替你师父管教一二,让你知道什么是尊老敬贤的道理。” 好似在此刻,平时的经文都白念了,只留下一地污言秽语,无法道:“我尊你大爷,贤你妹,你年几何,在僧爷跟前倚老卖老。” 又好似场景重现,也好似以牙还牙,更好似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众和尚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普方大师冷冷道:“老衲就在此处,还轮不到你来教他怎样。” 刘壮实道:“大师都可随意教导人,我想以刘某的资历,也是可以的。” 普方大师道:“看来阁下是真要与我栖霞寺为敌了。” 刘壮实满不在乎道:“不然呢?” 普方大师道:“若这里是你老巢,老衲说不得要畏你几分,但这里是益州城,不是你云霄城,对于一直以来与道盟为敌,与天下为敌的邪恶势力,说不得老衲便只有杀了你等。” 不可思议,便是众人的表情,唯独当事人刘壮实,依然满不在乎,道:“大师,有两件事你说错了。” 普方大师道:“那两件事?” 刘壮实道:“第一,我云霄城的确与道盟为敌,但可不是与天下为敌,这点要记住咯,这第二嘛,便是大师你根本杀不了我,就算之前那些道盟巨头在场,你们一起上,也杀不了我。” 语毕,便不再看普方众人,向西蜀三人道:“可愿随我一道?” 待三人点头后,四人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而普方的一掌,也拍在了空气上,落在四人之前所立处,烟尘四起。 一掌拍空,普方大师瞳孔一缩,杀气毕露,喃喃道:“司空隐匿术,果然名不虚传!” 第四百一十六章 比武招亲 益州如火海,也如灰烬,更像人生。 时间如大火,燃烧着生命,剩下的,便是灰烬,在一段时间后,整个益州城再无生命,一片死寂,除了燃烧过程中,留下毕剥、毕剥之声外,恍如无人之境。 与下方益州城不同的是,悬在上方,如南天门一般的天空之城,却能将你带到人间最繁华之地,乍一听,一看,便可感觉到人间特有的烟火气。 比如说这声谩骂,仅仅是因为不小心踩了对方一脚,对方便推搡并举手要打,接着便是谩骂,真是毫无道理嘛,对不对,这里空间狭小,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这样的事情都要计较一番,还是不是大老爷们,想不通,便一拳挥了过去,顺带将自己的谩骂,也一并送了去,因此,还带起一大片起哄声,以及一声声夸赞。 “真是爷们儿” 再比如,哭泣声,见这些仙人凌空而立,好不潇洒,但轮到自己如此后,便心生惧意,毕竟不是谁都不恐高的,对,还有,便是那胖子的手,每抖动一次,便要心惊胆战一次,想着自己如此年轻,还未讨一门妻子,怎不伤心,又怎不落泪。 又比如,埋怨声,人都是这样,在落泪之后,便要找一个出气筒,不然这心头,便始终堵的慌,作为始作俑者的胖子,便是最好的出气筒,虽然他现在在弥补自己之前的过失,但谚语说的好,补起也是个疤,反正这家伙不把自己救出去,老子便要恨他一辈子,如若做了鬼,那做鬼也不放过他。 当然,更多的,还是惊呼声,只因胖子的手,抖动的频率比布坊的织布机还要快,所以整个天空之城,恍如一个笑的花枝乱颤的少女。 独独这个时候,不是笑的时候,非但不能笑,就是一个扬起的嘴角,对众人而言,都是一种冒犯。 所以用一个衣衫单薄,在寒冬时节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来形容,想必更加贴切,正如这数万人的瑟瑟发抖。 惊呼过后,便是祈求,这胖子毁了他们盛大的节日,也不可恕的救下了那个魔女,但此刻自己命悬一线,还得仰仗胖子的手段。 故此,不管信不信佛,此刻都双手合十,向胖子,向佛祖,向天上的神明,祈求。 乐一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神明,甚至连那相近的怒目金刚,也有些不同,毕竟少了那份从容。 大汗淋漓,面部涨红,咬牙切齿,便是乐一棋如今的状态,当然,还有与广场数万人以及天空之城相同的,瑟瑟发抖。 青鸾上,赫连玉儿担忧道:“六师哥他没事。” 杨灵就在她身旁,这问话,自是问的杨灵,只见她回道:“不知道,我们唯有相信,别无他法。” 赫连玉儿道:“难道师姐不可以唤出一只巨兽来托住此城?“ 杨灵道:“别看你六师哥平时嘻嘻哈哈,他可很是骄傲,对我这个二师姐的相助,不一定领情的。” 赫连玉儿道:“你又怎知他不领情。” 杨灵叹气道:“唉,因为师姐也是这样的人,这骄傲,便是我们这样之人的弊病。” 赫连玉儿道:“那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放任不管吗?” 杨灵笑道:“傻丫头,为何不去相信你六师哥的本事呢?毕竟骄傲之人,通常都有些本事的。” 赫连玉儿道:“可是” 杨灵打断道:“别可是了,二师姐在此,你六师兄定会无恙的,这样的话,师姐可不会再说第三遍,可要记住了。” 许是抖动的过于剧烈,天空之城如解体的飞絮,簌簌向下,大石落在下方火海里,亦打断了有序的毕剥声。 就在这时,乐一棋扎马步的左脚,瞬间抬起,又复落下,也镇住了脚上的抖动,然后便是右脚依样画葫芦,抬起落下,一个全新的马步,便瞬间完成。虽然扎的马步与之前一样,但此时看去,也有了许多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不再抖动。 然后便是乐一棋的双手,只见他手上法印变幻无常,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变化,天空之城也在一颤后,徐徐向下。 余烬依然火热,但比起刚才,终是好上不少。 此时的益州城,一片废墟,而以审判所为点,方圆数里的天空之城,则恍如天宫降世,气象非凡,轰隆一声后,与黑黢黢的益州城,竟严丝合缝,好似镶嵌在这片废墟上的宝石,光彩夺目的同时,又透出一丝邪魅和诡异。 劫后余生,便是人间幸事,故欢呼声,响彻在广场内,欢呼后,便双手合十,感激着他们的神明,他们的祖先,他们的好运,没人看面色煞白的乐一棋。 当然,乐一棋也不在意,甚至也没看这些人一眼,他转首,便看到了赫连玉儿,带笑而去,只见他道:“小师妹,师兄这招,可还行?” 想起之前的担心,赫连玉儿白他一眼,道:“师兄威震寰宇,师妹佩服的紧。” 姜余新也在此时收起神通,踏空而来,道:“你六师兄威不威风我不知道,但小师妹你,这次可是威风的紧。” 乌道之手执狼毫,绕于指尖,道:“是啊,师妹临危不惧,又慷慨赴死,可是我辈一生都难以企及的。” 韩飞道:“五师兄若是愿意,大可收起内力,向火中跳去,那余烬虽弱,但也足以致命。” 赫连玉儿哼的一声,点头道:“就是,还是七师哥好,你们都是坏人。” 乐一棋笑道:“不要高兴的太早,你七师哥可不是什么好鸟。” 话音刚落,韩飞便接着刚才的话题,认真道:“师妹之前站的位置,哪像慷慨赴死,如此飒爽英姿,如此潇洒写意,定是要借此觅得一个如意郎君,所以韩某怀疑,师妹芳华正茂,又正少女怀春时,闹如此大的动静,定是为那所谓的比武招亲。” 赫连玉儿双颊绯红,欲羞还怒,道:“七师兄,你去死,不理你们了。” 乌道之道:“比武招亲?此话怎讲?” 姜余新道:“看你背个书笈,还以为你装了一肚子墨水,原来也是个草包,七师弟说的不错,就是那比武招亲,只是比起民间的,要残酷不少,你看这片废墟就可知道,不过与民间的比武招亲,又有所不同。” 乌道之呸的一声,似是不服气,笑骂道:“你才草包,你说说,有何不同?” 姜余新道:“人家民间举办一次比武招亲,定会出现郎君,当然,如不如意不知道,我们这次,郎君虽如意,但就是遗憾没出现。” 闻此,点墨诸子,以及点墨巨子,恍惚间一下变成了点墨直子,此时前仰后合,大笑不停,惹得众人侧目来看。 而当事人赫连玉儿,羞赧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是可惜的是,几子临空而立,哪有地洞可钻,赫连玉儿又羞又怒,还有些沮丧,又有些担忧,不错,那人到现在都没出现,的确让人沮丧。 担忧,也的确担忧,只因她深深知道,那人若知道此事,就是刀山火海,也定会到此的,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出了意外。 看着洋洋得意的诸位师兄,赫连玉儿一跺脚,道:“你们你们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此举,几大直子,又是一阵大笑,好像他们的目的,就是如此模样的赫连玉儿。 秦默予也行了来,道:“诸位师弟,笑什么呢?” 姜余新道:“关你什么事?” 秦默予道:“又在逗弄师妹?” 姜余新道:”关你什么事?” 秦默予道:“我只想说,怎的不叫师兄我。” 赫连玉儿刚露出的希冀,瞬间被这扮相憨厚的三师兄浇灭,恨恨道:“你滚,你最可恶。” 秦默予之所以没第一时间赶来,便是因为一条林荫大道,不错,在其转身的地方,一条林荫大道,突兀而现,自天空之城边缘,横贯数十里废墟,直通益州城外,数万民众,也自这条通道向外,去的十之七八,不多时,城外便响起一阵欢呼声,为生命,为天地间的自由,为大难不死,为劫后余生。 杨灵含笑不语,似是对这样之事司空见惯,也像是乐见于此,待众人笑毕,道:“既然诸位师弟笑完了,我们便回师门。” 乐一棋道:“你们先回,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姜余新打趣道:“小六子,不会学你师妹那样,来这么一出,是不是也如七师弟说的那样,少女怀春,需要比武招亲,你大可不必如此,你只要说,师兄就近给你在师门举办,也免得师兄师姐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四处乱赶。。” 杨灵一个眼色,便制止了诸子接下来要说的话,看向乐一棋,再看向乐一棋眼中的二蛮,再由二蛮,看向地面断腿的麻狗,接着道:“好,办完了后,便要速速回师门,不可再生事端,如今天下大势,对我点墨门不利,而隐在暗处的几股力量,也对我点墨门不轨,你自当小心一些。” 第四百一十七章 奔走相告 益州城,一片废墟,喧嚣散尽,唯留下毕剥之声,成为主旋律,夹杂着一些低声细语。 场间之人,所剩不多,都是当地的百姓,之所以不离开,大概也是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自是一件伤心之事,在看到益州城如今模样后,又落泪不止。 只是这种落泪,无人怜悯,正如那些行色匆匆,沿着林荫大道行去的人们,生怕走慢了,就再也出不去,毕竟这大道,是一人的神通,即是人为的,就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比如那人,突然改变了注意,再比如那人,突然耗尽了内力。 当然,秦默予是人,即是人,便不会如此,不说不会改变主意,就是没了内力,也会咬着牙,如同乐一棋一般,拼着性命将这些人送出去,只因他眼中,与诸子一样,有着深深的歉意。 唯独这种廉价的歉意,无人理会,不说理会,甚至还引来诸如仇恨的眼神,向诸子看去。 不错,正是当下益州城无家可归的百姓,在他们看来,与其这种无聊的同情,倒不如做些实际的。 再一回想,即使再实际,也复活不了自己的亲人,也再难恢复之前繁华的益州城,想到这,不免又悲从中来。看向诸子的眼中,便带着许多恶毒,以及深深的诅咒。 虽未亲见,但诸子心间,突然一震,也醒悟过来,杨灵的提醒,便显得应时应景,乐一棋道:“师姐,我晓得,你以为我会像小师妹那样任性妄为吗?” 赫连玉儿就在其旁,似是不服气,一跺脚,一白眼,道:“你们若再拿我寻开心,我就走了。” 杨灵笑道:“你走哪去?” 赫连玉儿道:“反正我这么任性妄为,自然是去你们不知道的地方。” 说完,便要跳下青鸾。 不过被杨灵一把抓住,然后向乐一棋,道:“乐胖子,道歉,若再将师妹气走,你当真就是罪无可赦了。” 许是道歉这事,已能做到熟能生巧,乐一棋连忙点头哈腰,赔笑道:“师妹,我错了,师妹如此乖巧伶俐,通情达理,怎会任性妄为呢?所以这任性妄为,自然说的是师兄自己。” 赫连玉儿又是一个白眼,不置可否。 杨灵道:“各位师弟,如今师妹在侧,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如若不想再受这世人恶毒的目光,就即刻离开此地,想来经此事后,道盟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先回师门,与师父计议一番再说。” 诸子点头,齐声道:“好。” 韩飞唤出几只纸鸢,诸子便御纸鸢而去,唯独留下赫连玉儿由远及近的声音。 “六师哥,你要小心。” 乐一棋含笑道:“师妹,师哥定会小心的。” 至此,益州城屠魔大会,便算是告一段落,只是这性质,好似变了味,与所有人预想的都不同。 只因这屠魔大会,不仅魔没屠成,还真真正正被屠了城,所以这消息,经众人奔走相告,如同益州城的“俱焚阵”,一时间,竟在世间各地炸裂开来,让人哀怜益州城的同时,也对点墨诸子的残忍手段,颇有异议。 数日后。 襄阳城,与益州城一样,曾挡下魔族百万大军的英雄城市,对于益州城,有着天然的亲近,只因遭遇相同,又因惺惺相惜,所以这些日子,这里的百姓,一聊起益州屠城事件,便冲冠眦裂,怒意难平。 凤鸣楼,襄阳城诸多酒楼之一,与其他酒楼一样,可喝茶,可吃饭,可饮酒,要是你喝茶喝够了,吃饭吃饱了,饮酒饮醉了,还可去到后方客栈休息,当然,这所有的前提,只需一个简单又复杂的条件,那就是,你得有钱。 复杂且简单,这样说来,倒的确有些矛盾,但只要一深究,又发现这理,理所当然。 复杂,倒的确复杂,凤鸣楼算不得襄阳城第一酒楼,但门槛也不低,至少不是一般百姓能踏进来的,所以要在里面吃饱喝足,没个一年半载的收入,也是那痴人说梦。 就像此时坐立不安的二蛮和麻狗,望着桌上精致的佳肴馔玉,垂涎欲滴的同时,又有些怯弱垂首,让人看来,复杂至极。 简单,也的确简单,比如同桌的乐一棋,这样的场面已是习以为常,本就是一顿家常便饭,不仅没有两人的窘迫,还向窘迫的两人碗里夹菜,示意两人快吃,毕竟有些菜,凉了就真不好吃。 对来凤鸣楼吃饭这事,虽对大多数人而言,不简单,但对酒楼之人来说,则不难,只因他们此时此刻,就在凤鸣楼。 走马帮,帮主赵公义,也是襄阳城赵氏米行的老板,同时还与官府交好,做着漕运一事,所以这样的人,在凤鸣楼出现,并不奇怪,不说在凤鸣楼吃喝,就是吃饱喝足后,去后方客栈睡觉,也是可以的。 虽然他在襄阳城中,亦曾置下不少产业,足以让他在五马分尸后,也能各置一处安放,但他却依然喜欢在凤鸣楼睡觉,只因像他这样的人,凤鸣楼不仅可以为他提供休息的地方,还可为他提供女人,许多不一样的女人。 不过今日他却没睡觉,身旁也没有女人,甚至看去,还有些不高兴,唾沫横飞间,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至此,也未能让他意难平,怒意难平,只要一细看,又会发现,场间之人大多如此,让人看来,很是奇怪,只见他道:“梁爷,你说气不气?” 被唤作梁爷的男子,就坐在其左手方向,这男子四十好几,锦衣华服,扮相贵胄,想必也是当地显贵之辈,被赵公义提及,看向其近些年发福了许多的脸庞,叹气道:“唉,怎能不气,不说赵爷你,就是梁某在益州的产业,也因此受到波及,连根毛都没剩下。” 此时,右手方向,一男子亦有声传来,一样的叹气声,一样的悲愤韵律,只见他道:“你们俩都还算好,赵爷的米行,终究还能烧几许,梁爷的酒坊,也算是打个水漂还能冒个泡,我的典当行,算是真完了,哪里的债券不说,里面的宝贝,可是我宋家四成左右的产业。” 说到这,仰头一饮,接着捶胸顿足,好不懊恼。 赵公义道:“宋仁透,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比张老大他们一家好多了,他可是连命都搭了进去。” 梁爷点头道:“依赵爷之见,我等倒真算不幸中的万幸。” 宋仁透道:“万幸个屁,你们只损失了一间米行和一座酒坊而已,毛都不算,老子可是大半的财产都倾覆在了那里,妈的,都怪那些先生,不对,在老子看来,狗屁先生,一群以武犯禁的莽夫而已,若是让宋某逮着机会,定要将这些莽夫碎尸万段。” 梁爷噗嗤一笑,转而正色道:“宋兄,小心隔墙有耳,若是街头巷尾,那些无知无畏的普通百姓如此说,兴许点墨门不会与他们计较,但你我家大业大,一个不慎,就容易举家倾覆,你我均知道,任何一位先生都可做到如此。” 宋仁透道:“怕个鸟,宋某还寻思着找他们麻烦呢,正所谓今时不同往日,这些狗屁先生,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夹着尾巴做人了,还由得他们如之前一般嚣张?” 赵公义眉头一皱,疑惑道:“宋兄,此话怎讲?” 宋仁透道:“我也是听隔房堂哥说的,你们知道,我大伯那房堂哥?” 想必之前便认识,同桌之人皆点头后,宋仁透接着道:“就是我那位在道盟任职的堂哥说,道盟这次定不会善罢甘休,听说已是聚了一大批高手,准备对点墨门采取行动。” 赵公义道:“聚集高手?听说当日屠魔大会,道盟几位巨头均在,且长老会也派了几位长老来,绣衣坊坊主柳瑾更是身陨当场,如此,道盟还不算战力尽出?” 梁爷道:“赵爷,道盟海纳百川,广聚天下英杰,又经营数十年,绝对有一定的底蕴,这次点墨门包庇魔族余孽,有违天道,更是屠戮众生,逆天下大势而行,所以不要被当下的一些现象蒙蔽。” 宋仁透道:“就是,万不可被这些以武犯禁的狗屁先生吓破了胆,失去了出手的勇气,若是连臭小子,你这眼神可不大友善,信不信宋爷将你眼珠子一并挖出,与你那残肢断臂,相映成趣。” 这样恶毒的话,自是说与邻桌二蛮听的,只因场中,唯有他的手是断的,所以就连最简单的夹菜,都很是费劲,也让周边客人看来,很是诧异。 不过还算好,乐一棋教了他一些意念控制方面的法门后,对这吃饭之事,倒是好了不少。 只是刚升起的喜悦,便被邻桌几位打破,他愤懑的双眼,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宋仁透几人身上。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不战屈兵 襄阳城,凤鸣楼。 宋仁透的怒斥,也将食客的目光,带向了乐一棋那桌,二蛮处。 眼神各有相同,有好奇,有惊异,有怜悯,不过更多的,却是玩味。 在襄阳城,像宋仁透这样一桌人,不认识的,想必很少,就算你认不全,只识得其中一人,也能从这样一人身上,推导出其他人的不凡,所以惹了这样一群人,也就算动了襄阳地界的黑白两道。 但可惜,二蛮不是襄阳人士,若在平时,对这样一群人,他定会畏首畏尾,诸多顾虑,不说在这样地方吃饭之人,就是街上遇到一个穿着贵气的大爷,也会感到深深的自卑。 不过今日不是平时,与所有日子都不同,只因今日,乐一棋在旁,倒不是说他仗着乐一棋修为高强,在此狐假虎威,而是他情知益州屠城之事,乐一棋是被冤枉的。 在对方恫吓之言说出后,他的眼神依旧不变。 不变,便引得宋仁透不满,不错,在他看来,这样的人,他见过许多,特别是这样的少年郎,不说见,他杀都杀过不少,一个个年轻气盛,不知死活的样子,非要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才开始有悔意,除了年轻外,剩下的尽是蠢。 当然,曾几何时,他也怀疑此人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毕竟世间之大,卧虎藏龙定是有之,踢到铁板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见少年手上新近的伤疤,定是最近才被人砍了,即是被砍了,就证明少年即使有几分武艺,也不会太高,而且其同桌之人,除了那胖子稍微正常外,就只剩下一个瘸腿的。 所以这样的柿子,还是软的,怎不让他起身而去,欺软怕硬,不失为一种优秀的处事之道。 只见宋仁透行到二蛮前方,道:“看来你这双眼睛也是多余的。” 乐一棋一桌,本在角落处,而乐一棋又背对众食客,刚欲答话,身后便传来一道呼喝声,只见这人道:“昂藏七尺,却欺负一残者,真是可笑至极。” 宋仁透蹙眉向这人,但见一少年。 不错,他讨厌这样的少年,特别是这种一副不知死活样子的少年,接着看其宗门服饰,再望向其腰间佩剑,一下便知了对方身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南盟子弟。” 既是少年,又是南盟子弟,那么此人身份,一下便明了,只因被称作少年的,定是男弟子,而南盟,只有一个男弟子,便是吴通大师兄,只见他道:“阁下即已知晓我身份,那么便请这位朋友给我吴某人一份薄面,放过这位小兄弟。” 宋仁透道:“南盟的面子的确很大,若在南方地界,要让宋某站着,宋某定不敢坐着,好在此处是襄阳,当然,也算作南方,但与南盟关系不大,而宋某,也没必要卖你面子。” 吴通冷哼道:“既是如此,那吴某只好用剑来博取这一份面子了。” 宋仁透一阵冷笑,不再看他,而是一巴掌向二蛮呼去,边呼边道:“吴通,今日若我有恙,宋某保证,诸位定出不了襄阳城。” 乐一棋探出的手,再次被打断,只因一颗佛珠,自南盟处而来,直接落在他扇在半空的手上。 循迹而去,众人眼里,便出现了一师太身影,师太则闭目诵经,与众人不见,不过手里捻动的佛珠,则随着大拇指上下,上下转动。 宋仁透摩挲着被佛珠击痛的手背,蹙眉道:“南盟五慧?慧能师太?” 故将相询的目光,向同伴投去,只是不看还好,一看,大惊失色,只因他那平时称兄道弟的酒友,全都低下了头,不说回答他问题,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甚至在他低首向这些同伴看去后,这些同伴还侧过脸去,好似他脸上长了天花,避之不及。 似是不甘心,带着疑惑,又问了过去,只见他问道:“梁爷,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宋某刚才所说,可对?” 梁爷侧过脸去,嗫嚅道:“大大概是。” 宋仁透更加疑惑,故又问道:“梁爷,就算那老尼姑是慧能师太,在我等的襄阳城,也不用如此。” 转首向赵公义,接着道:“公义,你说可对?不说你数万人的走马帮,就是你那拜把子大哥,襄阳城道盟督事,也不是这个老尼姑可以得罪的。” 被这家伙提及,赵公义迅速用双手捂着脸,指缝间,便传来与梁爷一样,嗫嗫嚅嚅的声音,只见他道:“还还行,听说你那仁锋堂哥,已是升到了天道宫禁卫军小统领职位,还有你宋家老爷子,也是我襄阳城远近闻名的剑道高手,你大可自个儿请来,向师太领教高招。” 宋仁透狐疑道:“你们今日是怎么了,不错,南盟势大,这一点宋某承认,但今日是在襄阳城,就算他南盟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趴着,你们今日是怎么了,竟胆小至此?” 于宋仁透灼热,却豪情万丈之言,众人根本不敢看,梁爷更是起身,歉然道:“宋兄,梁某今日身体有恙,改日再约。” 不等宋仁透接话,径直冲向凤鸣楼外。 宋仁透一愣,冷哼道:“这老小子如此迅疾,能是身体有恙?胆小怕事的懦夫,我呸,以后休想上我宋仁透酒桌。” 赵公义也抱拳向宋仁透,但马上捂住双颊,道:“宋兄,今日公义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叙。” 也不再等宋仁透答话,一溜烟跑了出去,桌上数人,顷刻间便作鸟兽散去,讲些脸面的,还能抱拳打个招呼,有些干脆直接冲了出去,招呼都不打一个,心道:改日再叙,那是有改日才行,要是今日就玩完了,那还叙个屁。 宋仁透能走到今日,自也非傻子,看出了其中诡异,当然,这样一事,除了诡异,更多的却是尴尬。 此时再叫嚣的话,不好,不叫嚣,也不对,毕竟朋友诡异的离开,已是弱了几分气势。 也正是弱了几分气势,让他刚说出的话听来,恍如一个笑话,尴尬的伫立其间,不时看向南盟的吴通,不时又看向闭目诵经的慧能师太。 若在平时,定要朝美若天仙的苏雨亭看上几眼,但今日,却有些兴致缺缺,只得含笑向慧能师太道:“刚才仁透多有冒犯,还请师太见谅。” 他只以为众人如此,定是怕了这老尼姑,那梁爷定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才如此的,难道这老尼姑武功又精进不少? 慧能师太道:“你倒是没有冒犯到贫尼,就像你之前说的,若倾尽襄阳城的势力留下贫尼一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说这个,就是以宋老施主的剑,挡贫尼的佛尘,也不是不可一试。所以,你朋友的离去,与贫尼无关。” 宋仁透脱口而出道:“与你无关,那又是为何?” 慧能师太道:“你不该冒犯那位小施主的。” 宋仁透眉头一皱,朝二蛮看去,在看到二蛮眼中的戏谑后,眉头皱的更紧,道:“你说他?” 慧能师太睁开眼,抬眼来看,道:“不错。” 宋仁透来回看了二蛮数眼,越看,越疑窦丛生。 抬眼间,忽然看到了低头吃食的乐一棋,一愣后,便魔怔般,杵在原地,似是不敢置信,嘴巴久久不能闭合。 慧能师太道:“说来有些好笑,乐先生在此,贫尼出手,倒是有些多此一举。” 不看怔在原地的宋仁透,转首向慧能师太,乐一棋抱拳道:“师太如此,倒是让小子汗颜了,小子本该在师太到来时,就来拜谒的,只是小子如今身份特殊,定会给师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节外生枝,横生事端就不好了。” 慧能师太笑道:“此番种种,贫尼均看在眼里,乐师弟大可不必如此,况且贫尼,又岂是那怕麻烦之人。” 乐一棋道:“师太情谊,小子永不敢忘,还请师太,代小子向吴静师姐问一声好。” 慧能师太一叹,道:“乐先生有心,只是师姐她” 乐一棋眉头一皱,道:“吴静师姐她怎” 慧能师太打断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乐先生若是时间允许,我们不妨寻个清净之地。” 乐一棋道:“自然允许,好,请!” 单手一引,朝凤鸣楼上房而去,至于呆怔在场间的宋仁透,一掌,便拍了出去。 好似这样一掌,宋仁透很是欢喜,自窗户拍出后,便如蒙大赦,欢喜的跑了出去,留下一地惊异,心想这家伙是不是有病,被人打的半边脸都肿胀起来,还如此高兴。 又狐疑,狐疑刚才那人是谁,为何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威势,凭一个名字便能唬退这些家伙,须知,这些家伙在襄阳城,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称霸一方的人物。 “乐先生,乐先生” 反复咀嚼这三字后,幡然醒悟,喃喃道:“世间先生很多,尤以点墨门先生最是耀眼,而点墨门,刚好有个姓乐的先生,莫不是他?” 第四百一十九章 乘风而去 望月坡上望月斋,望月斋里望月楼。 望月楼上望月仙,又见仙子对月愁。 吴静,不可谓不美,就是出家人素服着身,也难掩其风华绝代的容貌,与其美貌相对应的,则是她一身出神入化的修为。 也凭此,让她年纪轻轻就在师父的推荐下,以及同门的期望中,执掌了望月斋,也让她成了整个南盟的领袖,受尽世人尊崇。照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是那天下间最幸福之人。 她当然幸福,若放在二十年前,的确如此。 但二十年前之后,笑容就很少出现在她脸上,甚至在姑苏城夜深人静时,还能遥望到那座如灯塔般的望月楼。也不知如此,是为那条孤舟守候。 望月楼上,姑苏城一览无遗,恬静和惊艳并存,反之,对姑苏城百姓而言,望月楼何尝不是一道至美的风景,只要一抬首,一举目,便可看到那座灯火辉煌的楼,若是眼睛够明,还能依稀望见那位仙子。 只是可惜,他们想见仙子,仙子却不曾对他们有半分相见之意,只因仙子眼中,唯有那轮明月。好似此处,本就只是她的暂栖之地,而空中那轮明月,才是她的吾乡安处。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唉咳咳。” 似是这样的话,让人听来特别多愁,其后一女子迅速行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衫,关怀道:“斋主,夜已深,早点休息。” “明玉,现在几时了。” 望月斋上,被唤作斋主的,自然是吴静。 明玉道:“斋主,已是五更时分。” 吴静道:“看来你师叔她们今日也该回到望月斋了。” 明玉道:“斋主,你还是早点休息,师叔她们只是去参加屠魔大会,就不要担心了。” 吴静道:“我自然知道,我是担忧诸位师弟会不会”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他要说的话 好在明玉常侍左右,知道他口中的师弟所指何人,故道:“诸位先生神通广大,岂是道盟能奈何的,斋主,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才有心思顾忌他人,若你都” 似是这样的话,有些忌讳,便不再言。 吴静道:“我晓得。” 说到这,继续向明月望去,也不知是呓语,还是问向明玉,只见她轻声低语道:“你说人死能复生吗?亦或者说,人真的有来世吗?” 明玉一愣,继而心中一震,有些惶恐,她想说,出家人修行,本就是修来世,既是修来世,又怎会没有来世。 但她思忖片刻,又有些不妥,若说出这样的话,那斋主会不会向来世而去,毕竟若真有来世的话,那来世里,定有她想见之人。 当然,如此也是不错,若是能寻到那人,对斋主而言,定是世间第一幸事,比起望月斋斋主,齐云榜中人以及南盟领袖都要来的幸运。但若是没有呢,岂不愧对了今生,毕竟修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位佛门高僧证明过有来世这件事。 故道:“斋主,明玉修行尚浅,也不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以明玉粗浅的看法,这来世之说,还从未有人印证,所以大概率是没有的,还请斋主莫要再胡乱想了。” 吴静侧首,试图看向明玉,惨然一笑后,又重新看向明月,道:“聪明人最大的愚蠢,便是清醒的知道死后,并不会有来世。这也是聪明人一生中,不开心的根源。” 咳嗽声又起,甚至洁白的手帕上,都被她咳出几多殷红,如梅花献冬。 明玉见此,更急,她不知怎么安慰身前斋主,也不擅长这样的事,虽然她已修行数十年,但悟到的东西,却不多,特别是几岁时就被送来望月斋修行的她,对情爱之事,更是不懂。嗫嚅道:“既既是如此,愚蠢点又何妨,斋主,你说呢?” 吴静道:“是啊,愚蠢点,又有何妨,若是因此能见到他,倒不失为一件快事,若是不能相见。” 说到这,吴静突然笑了起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恍如昙花般绚烂,只是可惜,也如昙花一般短暂,只见她止笑后,淡淡道:“反正也不能相见。” 话语中,悲从中来,触景生情,令明玉有些哽咽,道:“斋主,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是望着明月,为何就不低首看看明玉,看看这望月斋,看看姑苏城,看看几位师叔以及望月斋弟子?” 这样一句话,让吴静的咳嗽声,更加剧烈,只见她低首咳嗽后,又抬首向明月而去,淡淡道:“对不起,或许我本就不善于此。” 不错,这望月斋斋主,齐云榜中人,南盟领袖都是别人强加于她的,从没人问她愿不愿意,如果有选择,或许人生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不会像如今这样,也不会遇见那人,更不会黯然神伤,她本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姑苏城吴府虽不算名门大户,但也足以让她安乐无忧。 不幸的是,世间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但有后悔,她不后悔,自始至终都不后悔,她不后悔踏入修行界,也不后悔执掌望月斋,只因如此,才有那年的遇见,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仅此一见,便人生无悔,足够她回忆好久,可惜的是,也足够她寂寞好久。 明玉道:“斋主,明玉不是那个意思,这些年,因为斋主你,大家伙儿也是有目共睹的,整个南盟可算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吴静一叹,道:“说来可笑,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你还别说,正是因为吴静无心治理,什么都不做,南盟这些年在修行界的地位,不减反增,还呈现出一种蓬勃向上的趋势,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吴静的放权,不错,无为而治,便是至高的治理手段。 明玉道:“斋主,万不可如此说,明玉想说的是,即使你失去了世界,也还有我,各位师叔、师姐师妹,以及望月斋在你身后,如若你不开心时,还可回头看看我们。” 吴静道:“多谢,我晓得,我会用余生好好看着你们。” 只是余生是多久,余生有多长,无人知道。 明玉道:“既是如此,那斋主你更需早点休息,因为明玉啊,还希望你看久一点。” 吴静道:“好,你退下休息,我还想赏一会儿月。” 看着吴静萧索的背影,明玉又是一阵莫名感伤,付之一叹后,便退了出去。 这样的夜,这样的人,她不是第一次劝,而是许多次,所以今晚,便是许多次之一。只是这许多次,没有一次劝动。 月影朦胧,恍如天宫,也若伊人清梦,恍惚间,一人、一剑翩然起舞,白衣银剑,跃然于月宫。 泪水湿润眼眶,让月色更加朦胧,也模糊了那道人影,再也不见,故泪水更盛,夺眶而出。 “唉,斯人已逝,又何须伤怀!” 声音突兀,恍如来自月宫,又恍如来自身后,这都不算奇怪。 最奇怪的,还是这声,只因这声,不管怎么听,都由男子口中传出。 当然,世间男女参半,有男子声气并不奇怪,但在望月楼,却是一件极度奇怪之事,只因这里,很少有男子,特别是吴通走了后,望月斋更是一个男子都没有。 在这里出现男子之声,便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人,并非望月斋之人,如此深夜时分,一个男人,出现在望月斋,怎么看,都是一件奇怪之事。 所以吴静的眉头,瞬间皱起,四处张望后,便落在了楼梯口,如此,更是让她眉头紧皱。 她有想过此人从窗户而来,也有想过此人踏月而来,但就是想不到,这人从楼梯口来。 不错,对她而言,这几种方式中,楼梯口来,绝对是最困难的。 从窗户而来,这种方式就是个蟊贼都可办到,更不用说修行中人,特别是擅于隐匿术的蟊贼,在她刚才收起心神,动情那一刻,绝对可以办到。 踏月而来,以她当下的修为,以及身居齐云榜上的所见所闻,也并非难事,不说榜中人,就是道盟几大巨头,点墨门几位先生均可做到。 而楼梯口,则与前面两种不同,毕竟此处是望月斋,不说惊动下方的望月斋弟子,就是固守在此的望月斋大阵,都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擅闯的,且还是这种无声无息的擅闯。 虽然前两种行为,也会触及阵法,但男子从楼梯口来,便代表他已是来了许久。 来了许久未被察觉,这才是吴静最惊诧的。 咚咚声,自楼梯向上,恍如踏在自家房门中,闲庭信步,再由远及近,向顶楼而来。 吴静的心,也随着这人的脚步声,扑通扑通,如小鹿乱撞,有些狐疑,亦有些期待。 不过很快就褪去所有期待,留下满地狐疑,只见她疑惑道:“是你?不对,不是你。” 这话听来,很是矛盾,却引得男子一笑,道:“这种说法虽复杂混乱,却也不无道理。” 第四百二十章 天怒人怨 但凡酒楼,只要不是作为宾客被宴请,普通百姓去的是甚少,全因那儿除了费钱外,人们也不愿与那些达官显贵碰面,用他们的话来说,“不稀得见他”。 当然,达官显贵想的,大概也是如此。 酒馆则不同,一字之差,却有云泥之别,至少没有那么多礼数,也便少了不少拘束,多了许多自在,所以酒馆比起酒楼,总是要热闹许多。 既是自在,自然要自由自在,吹牛,放屁,唾沫横飞,概不例外。 哮天酒馆,名字霸气外露,一听,就会认为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开的,当然,东家响不响当当不知道,这里的食客,倒是有许多江湖中人、绿林好汉。 到此,倒不是因为这酒馆的酒有多好喝,也不是这名字所带来的噱头,让这些江湖草莽脸上增光,而是这里的狗肉,是真不错。 都说此物难等大雅之堂,但哮天酒馆不是大雅之堂,三间破店面,两三小二哥,穿插其间,甚至连统一的衣衫都不曾有,若非狗肉香气掩盖了外面臭水沟里,血水的腥臭,想必这里路过之人都会很少。 突然,一口浓痰,让臭水沟单调的腥臭,层次丰富了不少。许是太忙,掌勺的庖厨连吐痰的时间都得抓紧,便吐在了此处。 小二哥上菜时的吆喝声,酒鬼的划拳声,说到激动处的拍桌声,有甚者,更是直接站起,单脚落在自己刚刚坐的板凳上。 “且说韩飞单手一招,便犹如千军万马,直奔道盟诸位大人而去那杨灵响指一弹,柳瑾便倒在了血泊中,此时,乐先生” “好了,杨三刀,你虽然将诸位先生说的精彩绝伦,但这事,关某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之前单脚踩在板凳上,说的兴起的杨三刀收腿坐下,也不管之前自己鞋子踩过什么地方,笑道:“怎么?关二哥,见杨灵是我本家,是不是不服气?” 被唤作关二哥的男子道:“我服气?服你大爷,自己看看四周。” 被关二哥这么一提醒,杨三刀也朝周围看去,这一看,笑意便淡去不少,小声道:“他们这是为何,老子又没说错。” 其同桌另一男子也适时道:“你说的是没错,也很精彩,却不该在这里说的,若回压堂寨,你我兄弟谈天说地,都可,但这里不是压堂寨。” 杨三刀:“王六郎,你说说,有何不同?” 王六郎没回答,关二哥的话,却传了来,只见他道:“只因这次,诸位先生差个理。” 杨三刀道:“理,这不笑话吗?现在道盟不来讲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理了?” “哼,这个理还是要讲的,只不过这个理,不大适合与诸位先生讲而已。” 这样一句话,突然从邻桌穿插而来,便将压堂寨几位的目光带了去。 杨三刀道:“阁下何人?” 那人道:“青州城道盟执事,唐毅中。” 杨三刀一愣,道:“打得过就讲拳头,打不过就讲道理,这倒是挺符合道盟的风格。” 唐毅中道:“小子,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样说,不得不令唐某怀疑你跟魔族有所勾连?” “这小子一大早就在这里呱唧了半天,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请唐大人擒下此人,交由青州道盟分部发落。” “是啊,这厮定是那魔族党羽,若不铲除,后患无穷。” “哼,整天先生来先生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狗屁先生于民有天大的功劳,在老子看来啊,不过是一群屠夫而已,若老夫有说错,烦请诸位,去当下的益州城看看,那里的数万具烧成灰的尸体,便是答案。” “对,杀了这狗贼,为益州数万百姓报仇。” “对,报仇。” “报仇” 民愤,若滚烫的热油,试图将杨三刀几人炸了。 压堂寨几人,不禁心中一惊,他们今日来此,是为吃顿狗肉,喝点小酒,顺便吹个牛,可不想横生事端,且经刚才后,他们也有些动摇自己原先的观念,不说关二哥本就与杨三刀立场不同,在这样的氛围下,就是杨三刀本人,也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开始否定自己原先的观念。 唐毅中冷冷道:“诸位,看见了吗?所谓众怒难犯,这个理字,便夹杂其间,所以这个理,还是要讲的。” 关二哥赔笑道:“唐大执事,于几位暴徒的行径,关二可是深恶痛绝,我兄弟脑子发热,在这里胡说八道,大家不要见怪才是,继续喝酒,继续喝酒。” 便举起酒杯向酒馆内众食客,点头敬去。 态度倒是不错,只是换来的,却是数双白眼。关二只得讪讪饮下,拉着杨三刀等人,急急离去,心想这酒,今日是喝不成了,不说小酌怡情,说不得连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在如此群情激奋下,谁知道这些疯狂的家伙会做出什么来。 与杨三刀等人一样遭遇的,还有张海。 张海是谁? 张海乃一介秀才,闲来无事,也喜好打听一些江湖传闻,这次益州屠城事件,他自然亦有所闻,不仅有所闻,还收集了一些素材,编撰成册,交于说书先生,准备卖个好价钱,只是遗憾的是,钱没卖到,还被打了一顿。 不错,打他的,正是说书先生,只因说书先生也被打了,被谁打了? 就是茶馆里那些听说书的茶客,还说他是反贼、魔族党羽,势要将他碎尸万段。 说书先生,可是老实了一辈子,说了一辈子书的人,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拆台,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然,以前说书时,不是没有过拆台,但至多也就被人吐口水,被人问祖宗,哪有要他命的。 所以经此后,不仅让说书先生丢了饭碗,还让他离开了青州城。 那张秀才,至今都还躺在床上,想不明白,这医药费,也不知道找谁出,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要的到,毕竟失去了谋生手段的说书先生,不一定有。 最委屈的,还是当属王大牛,王大牛又何许人也? 王大牛乃青州人士,唯一的不同,他不是青州城人士,所以这之中,便有很大区别。 最大的区别,便是这青州城,虽同属青州人士,但城里人和他,对青州城的看法,却大有不同。 就拿好奇来说,城里人对青州城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好奇,而他,什么情绪也都有,但好奇却最是浓烈,就像王姥姥进大观园一般。 热闹,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毕竟刚刚那头牛,可是卖了一个好价钱,他兜里便有了一些铜板,对乡下人而言,热闹的地方,又不乏便宜可捡。 不幸的是,这次便宜没捡到,还被打了一顿,被打,倒没什么,像他这样的出生,被打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次与之前,又有所不同,因为这次被打,让他颇感委屈,毕竟他就说了两个字,便被打了。 不错,就在刚才。 不是说到看热闹吗?当下青州城最热闹之处,不是那烟花之地,毕竟现在日上三竿,尚早,也不是那酒坊,虽然现在正值喝酒吃饭的时刻,更不是茶馆、集市。 现在最热闹的,是青州城门口,那堵告示墙,不错,他从天不见亮,进城卖牛时,便看到了,所以在卖完牛后,他就迅速到了这儿。 这么些年,他自然知道这儿代表着什么,也自然明白,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代表着什么。 告示墙围了这么多人,便代表天下有大事发生。他就好奇这事,到底是有多大,才能围这么多人。 告示墙上,写的很是清楚,但上面的字,与他可不大熟稔,即使他那眼睛,已瞪得如牛眼一般大,但还是没认出许多来,故此,也就看的云里雾里。 唯独絮叨着两字。 “先生先生先生” 他识的字不多,但这两个字,却是认识的,从识字伊始,便认识,只因私塾先生在教他识字时,最先教的,便是这两个字,一来不想让他再喊老头子,二来也让他明白,这两个字出口后,任谁听来,都会不失礼貌。 只是这次不同,自他喃喃说出这两字后,不仅没让人感觉出他的礼貌,还引来众人愤恨的目光,甚至在多说两遍后,众人的拳头还落在了他的身上。 毕竟他不是杨三刀,有几个兄弟在旁,看在人多的份上,众人还卖他一些面子,算是给杨三刀的,也算给自己的。 他也不是张海,只需面对说书先生一人即可,所以,他就带着这样的天真,这样的势单力薄,出现在了众人之前。 如此,怎不让人有殴打的欲望,特别是一看他那副老实巴交,便知他是乡下人的样子。 拳头如雨点,落在他身上,打的他哇哇直叫,有泪,自眼中,夺眶而出。 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以前被打,也哇哇叫,还从未落泪,今日,他却泪流满面,他不明白这些人,怎的如此野蛮,不是都说城里人讲文明,优雅得体的吗? 想到伤心处 “文明尼玛,优雅你妹呢?呜呜呜” 第四百二十一章 青云一行 南溪路走到尽头,便是梯云镇,梯云镇后方,就是青云山,青云山巅,便是闻名于世的青云派。 所以南溪路上,着青云派特有的青色道服,并不稀奇,就算数十人上百人穿成这样,也并不古怪。 莫如是如此,就不能说是奇怪,简直就是理所当然,作为青云派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弟子,领着数十上百青云弟子,行到了此处。 为何到的此处? 自是回青云派,不管是下山历练,还是寻亲访友,亦或受邀参加屠魔大会,到得这里向梯云镇去,都是回青云派。 同是回青云派,心情却各不相同,有欢喜的,有郁闷的。 欢喜这次出行,又涨了一些见识,欢喜抬首,便能看到喜爱之人。 郁闷也有,郁闷这么快,就又回到了这里,虽然这里很是好看,但看的太久,终究会厌。 莫如雪就有些郁闷,不仅看厌了这里的花鸟,还没有见到自己喜爱之人,这次出行前,她可是对此满怀期待。 虽然那人未出现,让她有些窃喜,但窃喜后,又让她有些埋怨,埋怨那人怎的一些时日未见,竟变得如此凉薄,连那人都不来救。 随后又想到,若是他真来救了,自己会高兴吗?大概是不会的,也许自己会因为见到他,高兴一会儿,但可能会气好久好久。 复杂,尤为复杂。 念及于此,便哼的一声,引得莫如是和莫如君大为诧异,一头雾水,进而抓耳挠腮。 莫如君问道:“小妹,怎与空气置气?” 莫如雪道:“要你管。” 莫如君道:”不要二哥管也行,反正也要见到爹爹和娘亲了,到时候叫他们管就好。” 莫如雪道:“你敢。” 莫如是含笑道:“小妹,如君也是关心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莫如雪斩钉截铁,道:“没有。” 莫如君笑的意味深长,道:“可是还在担心赫连姑娘?” 莫如雪道:“人家赫连姐姐几位同门,具无敌之姿,还用的着我担心?反之,看看你俩,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莫如君噗嗤一笑,道:“人家又没血缘关系,我们不是亲兄妹吗?所以要笨,就一起笨喽。” 莫如雪道:“你好意思说,我们虽为亲兄妹,但人家大哥就比你强上不少,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一点武道追求都没有。” 如此振振有词,惹得莫如是一个响头,落在她额头上,道:“你好意思嫌弃如君,你看你,不也一样,上次还在李兄的帮助下,吃了木元素本源,也没见你修为有多少起色。” 莫如君嘿嘿直笑,肥肉乱颤,附和道:“就是。” 所以一个响头,又落在他的额头上,莫如是接着道:“这么好的天赋,全被你浪费了,还好意思笑?我看你啊,与那崔少爷有的一拼。” 莫如君讪讪道:“我应该比那厮好点?” 只是这话,说的极没底气,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遑论在九毒门打了个一个喷嚏的崔少爷。 说到这,莫如是转首向一众青云弟子,突然正色道:“如君,如雪,包括你们” 沉默片刻后,道:“你们一定要比平时更加努力,乱世中,唯有自己的修为,才是最大的保障。” 听此,有弟子道:“乱世?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师兄不是危言耸听吗?” 莫如是道:“云裳师妹,师兄这话,绝非空穴来风。” 唤作云裳师妹的弟子道:“那师兄,你且说说。” 莫如是道:“对有些事,师兄也不是很确定,就拿这次屠魔大会来说,师兄感觉,好似冥冥中有只手,在左右这场局势。当然,不能确定之事,我们暂且不谈,就说将要发生之事,这次道盟吃下如此大亏,势必不会就此罢休” 莫如君打断道:“大哥,我觉得道盟这次,并不像吃亏,反倒是点墨门入了他们的局,你想,道盟要杀赫连姑娘,在屠魔大会之前,随时都可以,为何非要搞出如此大的动静,且道盟那些巨头,除了柳瑾傻傻的拼命以外,其他人根本就没用尽全力。就算如此,在屠魔大会当天,他们也能轻易杀掉赫连姑娘,为何不如此,还让诸位先生得逞?” 有弟子道:“几位先生神通盖世,他们哪有能力杀赫连姑娘?” 莫如君道:“他们有能力的,在那个刽子手没斩断脚镣前,他们是有机会杀掉赫连姑娘的。” 莫如是点头道:“二弟言之有理。” 莫如君道:“也就是说,当日虽为屠魔大会,但不管怎么屠,赫连姑娘都不会死,因为道盟明白,活的赫连姑娘,比死了的赫连姑娘更加有用,所以,就是一位先生到场,赫连姑娘也不会死,而道盟也猜测到,当日定会有先生劫法场。” 云裳道:“活着的赫连姑娘还更有用?” 莫如君道:“不错,若只是单纯的屠魔,赫连姑娘可以在被捕后的任意时间死去,为何非要留在屠魔大会当天?道盟除了要向世间宣告点墨门藏魔外,还想将点墨门推向世间的对立面,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至少对点墨门而言,无关紧要,因为没人敢去,甚至直接可说,没有那个势力敢去围剿点墨门。但若是赫连姑娘活着,一个魔族藏于点墨门,特别是全天下都知道的情况下,那就另当别论了。当然,若是赫连姑娘死了,便没人会去针对当年屠魔有大功的点墨门,即使此事会成为点墨门屠魔勋章上的污点,但那也仅仅只是污点。只因此事,本就不是针对赫连姑娘的。” 云裳道:“那是针对谁的?” 莫如君道:“一个魔族少女而已,即使生在世间,也无足轻重,你不妨想想,世间能让道盟惧怕的是谁?那令道盟惧怕之人,便是他们最后的目的。” 云裳道:“墨翟先生?” 莫如君道:“不错,虽然我也不知,道盟这次怎的如此有胆,敢去挑战圣人境的权威,但我想,他们定是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导致他们如此。” 云裳道:“莫胖莫二师兄,没看出来,你还有如此智慧。” 莫如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被女子夸,还是少有之事。 莫如雪道:“云丫头,怎么说话呢?” 云裳嘻嘻一笑,道:“如雪,姐姐可比你大,你得叫我师姐。” 莫如雪撇嘴,刚欲答,便有人抢了先,只见此人道:“何止师姐,她还想让你叫嫂子呢?” 似是习以为常,云裳也不恼,甚至连脸,都不再象征意义的一红,手下一探,便探进说话女子的腰间,顿时间,一阵嬉笑打闹。 似是不大习惯,即使经历了许多次后,也依然不习惯,莫如是咳嗽一声,道:“我们还是快速赶路,不然天黑前就上不到青云山了。” 待两女子打闹毕,一众继续前行,云裳接着道:“如此,也只能说明道盟与点墨门有冲突,与莫大师兄说的乱世,可是大相径庭。” 莫如君道:“道盟,之所以唤作道盟,便是由天下同道组成的联盟,对于这样的事,道盟怎会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振臂一呼,对点墨门群起而攻之。” 云裳道:“话是这么说,但有人愿意如此吗?痛打落水狗之事,是人都愿意干,若是景阳冈上打虎呢?” 莫如君道:“若是虎皮值得冒险,人手又多的话,那些平时胆小怕事的,也定会壮胆不少,不说去取虎皮,就是去取虎胆,也是有人去的。” 有弟子附和道:“不说去分碗虎骨汤,就是去凑个热闹,也会有许多人的,就像这次屠魔大会,不就是如此?” 又有青云弟子道:“不错,师兄叫你习武,是为你好,就算没有乱世,有一技傍身,也不是什么坏事。” 云裳恨恨道:“要你管,我偏要如此。” 之前那女弟子的声音,又适时传来,只见她道:“风玉子师弟,人家云师妹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与莫师兄说话,你就不要坏了人家好事,好吗?虽然云师妹如此,看去有些强词夺理,但说不得这种无理取闹,能让莫师兄多看两眼呢?” 见两女子又打闹在一起,风玉子有些悻悻然,望着云裳的眼神,又有些落寞。 莫如是咳嗽一声,道:“莫要胡闹。” 莫如雪眼泛狡黠,道:“云丫头,你看,又把我哥的脸弄的绯红,你赔我一个气定神闲,淡然自若的大哥。” 只是话音刚落,额头上又是一痛,莫如是的话再度传来,道:“抛开亲情因素不谈,我发觉人家赫连姑娘是要比你好些。” “莫如是,你说什么?” 似是逆鳞,莫如雪瞬间挂到莫如是背上,对着他耳朵,龇牙咧嘴,吼了这么一句,惹得在场之人,哈哈大笑。 莫胖子更是笑的肥肉乱颤,边笑还边道:“若是让殿下知道你如此欣赏赫连姑娘,不知又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第四百二十二章 英雄迟暮 夕阳下,南溪路上,众人影子被拉的很长,特别是莫如是。 也许在莫如雪看来,伏在大哥背上的走路,比自己亲自走路来的要舒适一些,所以挂在了上面后,就不准备再下来,故莫如是挺拔的身姿,看去更加英伟,这影子,也随之更长。 莫如雪之言,便自莫如是背上而来,只见她道:“若在萧姐姐和赫连姑娘之间做选择,恐怕就难喽。” 莫如君道:“小妹说的,倒是不错,如今道盟与点墨门势成水火,天下人尽皆知。我们一路行来,所见所闻,都在印证此点,不说任职各地的道盟执事,就是普通百姓以及从属于道盟的各门派,都对令人发指的益州屠城事件,表示了强烈愤慨。” 风玉子道:“是啊,一路行来,不说不知情的普通百姓,就是当地稍有威望的宗门,也对各位先生在益州的行事颇为不满,当然,我们也知道,这是道盟的阴谋,不过在此之前,谁会知道那座高台便是启动大阵的机关?即使知道了,放一物在哪个地方,也并没什么错,毕竟益州审判所,本就是当年抗击魔族的中军帐,唉,只能怪乐先生太过鲁莽。” 莫如君道:“除了怪乐先生鲁莽,还不得不佩服罗兴发的工于心计,看来连乐先生的鲁莽,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如今可真是百口难辩。” 莫如是道:“唉,倒的确百口难辩,就算观礼台上之人,都清楚怎么回事,但也不能说什么,数万人亲眼所见,乐先生毁去行刑台触发机关,然后便触发了俱焚大阵。” 云裳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之前在昌宇城,以及罗丰镇不也看见了,不说对诸位先生的污言秽语,还有人囔囔着要杀上擎天峰。” 莫如君道:“道盟这金蝉脱壳,釜底抽薪,不可谓不精妙,一方面化解了天下离心离德,对道盟不利的局面。另一方面,也将矛盾转嫁到了点墨诸子身上,甚至那些囔囔着要退盟的门派,也因此消停下来。为此,道盟竟出现了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团结局面,如当初天下共击魔族一般。如此之前,道盟内忧外患,如此之后,不说化解了内部分裂的矛盾,就是边境上的妖都和苗疆,在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心怀不轨的云霄城,也不敢在此时此刻直撄其锋,一个团结的道盟,倒的确可以无敌于世间。” 风玉子道:“不错,道盟这次,不仅邀了我们中州各大门派,还请来了苗疆和妖都的客人,如今看你,此番事件,就是要他们看见道盟内部当下的情况,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特别是从益州回苗疆或妖都路上的所见所闻,定是道盟想要的结果,毕竟与我们本就在中州不同,他们可是要行很远,在如此远距离的路途中,定会看到他们想看的东西和事情。” 莫如君一叹,道:“天下群情激奋,若锅上的热油,一点就会着,这种局面,倒真如大哥所言,乃乱世之前兆。” 莫如雪伏在莫如是背上,吐气如兰,道:“难怪萧姐姐这次如此迅速便回了天道宫,若在以前,定觍着脸,赖在我们青云派不走呢?” 似是这样的吐气如兰,让莫如是有些不习惯,似是这样的说辞,也让莫如是有些不快,背着莫如雪的手,向她腰间一探,佯怒道:“没大没小的,不可对殿下如此无礼。” 莫如雪嘻嘻一笑,看去古灵精怪,道:“是是是,这次是小姑子无礼了,还请大哥责” 言犹未尽,自己就已哈哈大笑起来,笑意本就会传染,不时,南溪路上,田野间,便多出一些欢声笑语。 唯有莫如是,剩下面红耳赤,见莫如是如此,莫如雪更是单指向前,在其红透的耳垂边,绕指不已,惹得莫如是又是一拍,拍掉莫如雪如阳春白雪的玉手,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曾有。 莫如雪也不恼,嬉笑道:“大哥,说起萧姐姐,你脸红也就算了,怎的心跳还如此之快?” 话音刚落,莫如君便嬉皮笑脸,将胖手探到莫如是心房处,只是还未送达,又被莫如是拍回,饶有兴味道:“莫胖子,你找打是不?” 转首向莫如雪,继而道:“还有你,还不下去,还小吗?” 闻此,莫如雪非但不下去,手臂箍的更紧。惹得莫如是又是一笑,接着一阵摇头。 想着如此时刻,多么像小时候,每次历练回来,这小丫头,便如猴儿一般,挂在自己背后,而身旁这个胖少年,则牵起自己的手,说着近些日子自己吃了什么好物,并邀功似的,说是还给自己留了不少。 念及于此,心里一暖,也就任由莫如雪挂在背上,再看向胖少年,少年依旧温馨,只是不再牵自己的手。 接着收起心神,正色道:“如君,他们先且不说,你有如此天赋,自是不该浪费了,小妹说大哥强于你,其实是错误的,自小大哥便知道,你比我聪明许多,就像刚才,大哥只能隐隐间感到问题的不对,而你,却能分析的头头是道,所以你比大哥更清楚,未来拥有修为的重要性。我青云派屹立世间数百年,甚至在这些年间,更是雄踞各宗门之巅,这的确有我们自己的独到之处,但我等修行之人皆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什么东西是长盛不衰的,青云派傲然于世日久,什么时候衰败呢?明天,后天不得而知。不过你我要知道,青云派能有如今之气象,绝非仅仅靠某个人,某部功法典籍,在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而是靠无数代杰出弟子,源源不断出现在各个时代,靠修为,靠实力,打出来的。” 云裳道:“不错,在上一代,我们有青云七子,七位师伯如群星过境,横空出世,闪耀星空,照耀着他们那个时代,也直接将我们青云派抬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所以这一代,莫胖莫二师兄,我们青云派的重担,便要落在你肩上了。” 莫如雪瞪了胖子一眼,附和道:“就是,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明天开始,减肥,我来监督。” 话是好听,却引来一个脑瓜崩,莫如是收起敲出的手指,道:“你好意思说如君?” 莫如君垂首间,嘿嘿直笑,心里又犯了惆怅,想着自己已是够胖了,还要压下如此重担,自己哪受得了,不过大哥说的,又不无道理,谁叫自己傻不拉几吃了那空间本源呢?搞的自己成了世人眼中的天赋异禀,不免心道:看来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乱吃的。 人都是这样,没得到时,想得到,得到时,又开始嫌弃。 莫如君道:“大哥,我晓得的,未雨绸缪,的确是好事,但也不需杞人忧天,大师伯他们不是还在吗?只要大师伯在,那些宵小之辈,自然不敢觊觎我青云派。” 莫如是道:“大师伯尚在,宵小之辈的确不敢觊觎我青云派,但世间不全都是宵小,还有许多枭雄,他们绝对有实力,有胆量做这种事情,所谓唇亡齿寒,若点墨门因此一蹶不振,那我青云派也会首当其冲,成为这些野心者的目标。” 莫如君一愣,蹙眉道:“大哥,你说有人针对我青云派?” 莫如是道:“我只是隐隐间有所猜测,就像麻藤参那件事,我就总感觉里面有诸多蹊跷。” 风玉子道:“是啊,师父及六师叔,最近那病又严重了,若非大师伯靠修为镇住,恐怕” 云裳道:“上次莫师妹去万丈谷寻的麻藤参,三位长老服用后,不是好了许多吗?” 风玉子道:“师妹你下山历练去了,可能还不知晓,就是月前之事。至于为何会如此,我也不知晓。” 莫家三兄妹皆皱眉,异口同声道:“我怎么不知道?” 风玉子付之一叹,道:“用师父他老人家的话来说,老毛病了,知道与不知道,并不重要,若因他的老毛病,紊乱了各位弟子的道心,反倒得不偿失。” 莫如是蹙眉道:“若是尊老敬贤都会坏了道心,那这修行,不修也罢,各位师姐师妹,师兄师弟,我们加快些脚程,务必赶在天黑前,去到二师伯和六师叔那里。” “好!” 随着这声好,青云一行,便迎着残阳,向梯云镇而去。 岁月如刀,夕阳似血,斩掉了多少青丝,留下几多白头来。许是青丝难明白首,亦或是,白首依旧将那缕青丝藏于心头。 何焕生坐于轮椅上,耷拉着眼睑,望着残阳,余光处,全是那些年青丝依旧,全是那些年岁月峥嵘。 只是可惜,韶华不为少年留,青丝转眼成白头。 所谓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英雄在数十年前就死了,唯独留下这残躯,迎着落日余晖,英雄迟暮。 是啊,英雄不仅会末路,还会迟暮。 第四百二十三章 栖霞对弈 “哼!” 这虽是一个字,但却少有用口来叙述的。 不错,用鼻孔就可表述,一旦自鼻孔而出,又代表对方好似对某件事、某个人,不大满意。 栖霞寺上空,便有这么一声,自云端向下,携气吞山河,席卷八荒之势,向栖霞寺而来。 哼,即是代表不满意,那么这一声,便如晴天霹雳,震的栖霞寺众人之耳,嗡嗡作鸣,许久不曾消散。 有香客,看来毫无修行功底,更是直接倒在原地,昏厥过去。 即使没昏厥的,也跪地再拜,将预先的三叩首,变成了五叩首,六叩首直至不知多少叩首,觉得如此,才不至于犯了天上神明。 钟声起,一众武僧沿栖霞寺各个方向,向中央大雄宝殿而去,不时,便列阵于大雄宝殿外,右手持械,左手立掌,看去威武不凡。 各堂首座,更是第一时间组织行僧将一众跪拜不起的香客,带到寺外,看向半空时,隐隐间透出一股担忧之色。 栖霞寺,百年古寺,在第八代方丈时,便在大陆声名鹊起,更是在数十年前的人魔大战中,名声大噪,只因栖霞寺十大神僧中,有八位参与了那场大战,若非一位实在高龄体弱,另一位要主持大局,定会在那场大战中看见十袭红色袈裟。 只因战争,不仅会破杀戒,还会真的流血,流自己的血,流敌人的血,除了十大神僧外,还有全寺不计其数的武僧,只因与其他僧众不同,他们前面点缀了一个武,所以那次,便最先到了抗魔前线,接着便是行者,打扫,菜头 那一战,人们看到了不一样的栖霞寺。 那一战,栖霞寺不再诵经念佛。 那一战,栖霞寺好似入了魔。 也正是那一战,栖霞寺失去了四位长老,无数僧众,不仅赢得了那场胜利,还赢得了世人尊崇,也将栖霞寺推到了人间巅峰。 普正大师,不仅是栖霞寺当代掌门,还是传说中的圣人境,更是振臂一呼,便可号令天下的道盟领袖。 就是这样的栖霞寺,还能如此严阵以待,眼泛隐忧,让人实在不解。 大雄宝殿外,普方大师立于众武僧前,望向半空,却问向身后一宽额大眼,眉毛倒竖的和尚,道:“普光师弟,这倔老头儿,可是要砸我们栖霞寺?” 普光听此,也朝半空一望,道:“师兄,还是不要再激怒墨翟先生了,若再成功激怒他,说不得真要砸了我们栖霞寺。” 普方道:“哼!这倔老头真敢如此,那他的擎天峰也就没有了。不说普方师弟,就是我栖霞寺千万信众,也能将他擎天峰给吃喽。” 普光劝解道:“师兄,这次本是我等的不是,还是不要再说了。” 普方道:“我等的不是?师弟,亏你生的如此威武,还是罗汉堂首座,怎的如此胆小怕事。” 普光道:“阿弥陀佛,师兄与我,都是当年魔族之战的亲历者,师兄素知普光为人,又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普方道:“既是如此,那怕什么?敢跑我栖霞寺来耀武扬威,可真是好胆。” 普光有些无语,心道:若不是普正师兄在上面与其对弈,你敢如此说? 当然,心里想,终归是心里想,即是在心里想,便不能宣之于口,普光道:“师兄,再怎么说,墨翟先生也是圣人境,必要的尊严,我栖霞寺还是要给足的。” 普方道:“圣人境又怎样,若非普正师弟让着他,恐怕早都被打下云端了,还由得他如此放肆。” 普光道:“师兄怎么看出是普正师兄让着墨翟先生的?” 普方道:“你看师弟出手,大气稳重,落子恬淡,反观倔老头的手,已是微微发颤,哼!我看来啊,只不过故作镇定而已,如此下去,可能数日后,便可分出胜负。” 闻此,普光擦拭下双眼,定睛一看,喃喃道:“倒的确如此,看来气运之说,是有一定道理,受益州屠城一事影响,看来大道正在摈弃墨翟先生。” 普方冷笑道:“所以师弟,你怕什么,虽然我们都不懂圣人境,但你我皆是半步入境,亦感知到那个境界的人,对于天道,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己的认知嘿嘿,这次啊,墨老儿算是栽了。” 普光道:“你说墨翟先生会跌出圣人境?” 普方道:“虽然历史中,少有记载圣人跌出当前境界的,但师兄在一本古籍中,却确确实实看到过这种先例,当然,这概率很小,但不代表不会发生。” 普光道:“若真如此,不知会是谁踏入这道门槛。” 普方大笑道:“若真是如此,你我皆有机会,怎么?不高兴?这难道不是我辈修行者最大的幸事?” 普光道:“若是师兄与我,自是不错,但就怕这证道果位,会落到恶人手中,引得天下大乱。” 普方道:“师弟多虑了,天下人数以亿计,倒也的确不少,但有资格获得这证道果位的,也就那么些,且大多在道盟中,记录在册,对此,师兄却与师弟有不同的看法。” 普光道:“师兄但说无妨。” 普方道:“在师兄看来,这证道果位谁获得,都比这倔老头获得好,不说这次屠魔大会他几位弟子的胡作非为,就是以前,也是我道盟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试想,这老头儿与他几位弟子,什么时候将道盟放在眼里了?什么时候将普正师弟这个盟主放在眼里了?” 对于道盟这些年的变化,普光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他也算既得利益者,有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想起逝去的几位师兄弟,然后有所感慨。 至于普方师兄说的,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看法,比如这“放在眼里”一事,就像普方师兄自己,又何曾将他人放在眼里,不说点墨门门主,就是普正师兄这个栖霞寺方丈,他不也常以师兄自居,何曾将普正师兄这个方丈放在了眼里。也是普正师兄宅心仁厚,时常想起那些故去的师兄弟,也顺便念叨他在那场魔族之战中的牺牲,才不与他计较。 普光道:“也许点墨众师徒性子本就孤僻,谈不上轻慢普正师兄,只是他们不大合群而已。” 普方道:“孤僻,老衲看他们一个个装清高而已,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让人看了便来气。” 普光深深一眼,看向普方,心道:有些人在批判他人的时候,其实却是在说自己,正所谓将心比心,有时不自觉间,便将自己的缺点说了出去。 普光道:“师兄所言甚是。” 话里的讽刺意味,普方自是听不出来,当然,云里雾里的,还有殿前一众武僧,甚至连前面的谈话,他们也是不明所以,因为他们举目看到的,只是一片蓝天白云。 突然,普方大笑道:“看来是错不了了。” 此时连普光也一头雾水,困惑道:“师兄,什么错不了。” 普方道:“这倔老头儿不大会掉境界,但益州屠城之事,大概率已影响了他的修为,你看他持子的手,已是停了好久好久。” 普光再次定睛一看,道:“不错,棋盘中,棋面依旧,唯有墨翟先生手中一子,已是停了许久。不对” 言犹未尽,两人立马脸色大变,只见晴空中,轰隆一声后,蓝天白云,如被人敲碎的花瓶,瞬间碎裂开来,也如窗户上的玻璃,被顽童手中的石子,一下击中,沿空洞处,哗啦哗啦向地上落去。 普光迅速腾空而起,掠至半空,道:“阿弥陀佛,诸相非相,皆是虚妄,空相钟。” 话音刚落,一巨钟,便出现在了半空,接着呈铺天盖地之势,沿大雄宝殿,朝栖霞寺周围散开。 咚! 古寺,古钟,好似跨越了数千年,瞬间击碎长夜的昏沉,让场间武僧,一下清明不少。 此时稍微清醒的众武僧,再度看向半空,蓝天白云已不在,唯有巨大的空相钟,直到看得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栖霞寺,西南角,一禅院瞬间垮塌,幸好这里的僧侣,早已移步到大雄宝殿处,不然遭此一劫,定会瞬间化为肉泥。 如神谕,自半空而来,穿过巨大的空相钟,落进在场每个僧侣的耳中。 “老秃驴,你要明白,下棋并不是非要下赢,而是要具备掀翻棋盘的能力。” “阿弥陀佛,墨施主,话是不错,不过老衲也要提醒你,世间终究还需讲个理。” “理?” “不错,顺天道而为,便是理。” “若是刚入圣人境,老夫倒的确在意这个理,到得如今,老夫突然认为这理,有些不合理。” “所以你唯有掀翻棋盘,而不是赢下老衲?” “哼!” 好似不满,便若雷霆,若高山,若星辰,敲在下方巨大的空相钟上。 咚! 比之前更加响亮,随着这声响亮,空相钟瞬间消失,普光也随之退到大雄宝殿前方,咳出一大口血来,看向上方,露出深深的惧意。 半空中,普正大师幻化而出,看着普光,眉头皱紧,再用皱紧的眉头,看向远方,喃喃道:“果然是个不吃亏的主。” 第四百二十四章 讨魔檄文 “惊闻益州变故,余众皆无眠,辗转反侧之余,伏案于前,披星疾书,书此伐魔檄文。 盖闻墨公高明大义,伐无道,逐贼寇,抗魔于万人之先,诛魔于万军之前 何故今下为魔人所蛊,与魔人为伍,结党相营,又屠我苍生百万,实四海寒心,九州难容,故” 京安城很大,故有许多告示墙,东城门,西城门,南门北门,都有,甚至连天道学院门口,天道宫内,都有告示墙,所以这样一篇伐魔檄文,京安城百姓和各学院弟子,想不见都难。 益州之事,已过去数日,但益州之事,却未因此消停,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特别是点墨诸子在益州城屠杀数万之众,更是让天下百姓愤慨的同时,也为同道所不齿。心想被世人尊崇的几位先生,怎的忽然就成了刽子手、屠夫,难道真如檄文上所说,被魔人蛊惑,乱了心智,做出这等不齿之事来。 天道学院门口,一个个学院弟子拳头紧握,义愤填膺。 “如此暴虐无道,亏我之前还如此敬仰这些暴徒,真是瞎了陈某这双狗眼。” 旁边一学院弟子,想必是他同伴,见陈姓男子如此咬牙切齿,再想起传闻中的几位先生,道:“大彪,会不会弄错了,毕竟之前,我俩可是对几位先生有些了解的,且” 言犹未尽,就被其旁另一人打断,只见他大怒道:“狗屁先生,黄通,再在张某跟前提这两个字,不要怪张某嘴下无情。” 陈大彪也怒目而来,道:“屠魔大会,可不是一人两人,而是数十万人见证,若是一人两人,亦或百人千人说谎,还可说误会了这几个魔头,如今道盟首肯,岳麓书院宣谕这伐魔檄文,此事还做的假?就算那些寻常百姓可以被收买,以此污蔑几位魔头,但栖霞寺、青云派以及南盟、剑冢这些大宗门能说谎?他们可是有实力维持自己观点的独立性。” 黄通讪讪道:“大彪,我也就随意说说而已,何故与我置气呢?对于几位先生不,几位魔头的做法,我肯定也是不敢苟同的。” 张姓男子道:“何止不敢苟同,张某还要杀上擎天峰,屠了那魔女,顺便掀翻他擎天峰,平时高高在上,我等保持敬意也就算了,如此,与那畜生何异?” 闻此,一众学院弟子起哄道:“不错,杀上擎天峰,诛杀魔女。莫要以为他是圣人境,便可在世间为所欲为。” 陈大彪冷哼道:“益州这座英雄城,当年没被魔族杀光,如今却被自己人屠灭,说来还真是可笑。不错,正该如此,杀上擎天峰,诛杀魔女。” 学院门口,一时间群情激奋,有甚者,已是提剑向外,自城门而去。 说做便做,年轻人免不了一些血性,说要杀上擎天峰,便不能言而无信。 伐魔檄文,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也如雪花漫天,自京安城迅速向外,扩散在大陆各地。 北河镇,荔园茶馆,只要不是深夜,这里就会聚集不少人,但今日,却人迹寥寥,甚至寥寥到只有数人。 数人中,乐一棋便是其一,只见他呷下一口茶,含笑向对面,那脸色难看的二蛮和麻狗两人,道:“都说近乡情怯,难道你们也有?不过想来,你们也没出来多少时日,对。” 二蛮道:“一棋,你真的就不担心?” 乐一棋噗嗤一笑,道:“难道担心他们就会消气?” 二蛮道:“这哪是消气,我看那些家伙是想杀了你。” 乐一棋道:“放心,他们还杀不了我。” 二蛮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杀不了你,可是一路走来,这样的人实在太多” 麻狗道:“是啊,乐先生,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诸位先生还是小心为上。” 乐一棋道:“我晓得的。” 一招手,茶馆老板便行了来,乐一棋接着道:“这是我朋友,叫叫什么来着?” 见乐一棋抓耳挠腮的样子,茶馆老板颇为善解人意,道:“姓向名生,乐先生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乐一棋蹙眉道:“什么事?” 向生道:“向某并不是你朋友。” 乐一棋眉头一皱,直勾勾看向向生,道:“你是不是记错了,刚才我们” 向生道:“刚才向某不知阁下,现在阁下,向某已是知晓,所以我们便不再是朋友。” 乐一棋冷笑道:“一个价值千金的朋友,都要放弃?” 向生道:“不好意思,千金虽难得,但有些东西是不能丢的。” 乐一棋道:“比如呢?” 向生笑道:“比如节操。” 乐一棋道:“节操比起命,当如何?” 向生道:“你要杀了在下?” 乐一棋道:“你的认知中,在下不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所以这件事,奇怪吗?” 向生道:“那倒是,既是如此,阁下可以动手了。” 乐一棋紧盯着眼前男子,心底无来由涌出一股惧意,不错,这是他人生中,从未有的惧意,虽然这男子如蝼蚁,自己一根手指头便能让他在世间消失,但正是这如蝼蚁男子昂起的头颅,让他有些惧怕。 二蛮知道事情原委,看向向老板的眼神,便有了些生气,刚欲启口,就被乐一棋制止,只见他含笑向二蛮,道:“你干什么?这是我和向老板的事情。” 二蛮道:“一棋,他冤枉” 乐一棋打断道:“这位小兄弟,你好像也误会了一件事。” 二蛮一愣,道:“一棋,我我误会了什么事?” 乐一棋道:“首先,不要叫我一棋,我的全名叫乐一棋,当然,你也可以随他们一样,叫我乐先生,甚至屠夫,魔头,都行。其次,我们并不是朋友,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像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以为救了乐某一命,便邀功求赏,让乐某一辈子都觉得欠你的。” 许是有太多委屈,听着听着,二蛮眼中,有泪溢出,道:“一棋” 乐一棋一瞪眼,二蛮便改口道:“乐先生,二蛮从没有这个意思。” 乐一棋道:“没这个意思?那就莫要如此委屈,这里是一千两银子,算是乐某对你之前的补偿。” 二蛮没想到,乐一棋竟如此喜怒无常,无情无义,怔怔看着桌上一千两银票,突然拭去眼中泪水,含笑道:“多谢!” 说完,头也不回,向茶馆外行去,唯有留下空空的两袖,在清风中,随风飘荡。 乐一棋望着桌上,二蛮未取的一千两银票,拳头攥紧,亦青筋暴起,却淡淡向麻狗,道:“拿着,此物对你们定是有用。” 言罢,便不再看他,行到茶馆外,与二蛮方向,相背而行,他有些沮丧,与惧意一样,这是他数十年中,少有的情绪。没想到竟在如此短的时间,一拥而来。 当然,比起这个,还有说谎与妥协,这也是他一生中,少有发生之事,这让他有些惆怅。 乐一棋不曾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要因为天下大势,与世间妥协,他还想不到,因为天下大势,要与一个好朋友撒谎,进而失去这个好朋友,不过他必须这么做。 不错,他有信心以及实力应对世间的责难,但他朋友没有,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有这个朋友,虽然这样子很残忍,但比起朋友性命,这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可笑,可笑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诺,不能兑现,那间茶铺的确不错,不管是装潢,还是所处位置,几乎都是北河镇最好的。 老板也不错,正如他的人品一样,只是这样的人,不大可爱,至少对自己而言,就是如此,若是其他人,说不得看在钱的份上,今日便遂了自己和二蛮的愿。 故心中一叹,道:不过没有如果,这样也好,若是因为我,二蛮的茶铺即使开了张,也不会有好结果。未来怎样,还未可知呢?毕竟 刚想到这,他便感觉胸间一疼,一剑贯胸。 许是经刚才之事,精神有些恍惚,连平时该有的警觉都丧失不少,此时看着穿胸的剑,不可思议。 北河镇,荔园茶馆外,无名街道,至少在初涉此地的乐一棋看来,就是无名。 所以在不可思议后,便一掌向后,向剑柄末端拍去,只因他知道,那儿定会有人,唯有如此,他贯穿胸膛的剑,才解释的通。 不错,那里的确有人,但他却拍了个空,只因那人先一步退了回去。 人,黑衣人,白日着黑衣,一看便非常奇怪,所以乐一棋奇怪的眼神,又看向当下的无名街道。 依然还是怪,实在奇怪,街道店铺林立,但却一间店铺都未开。 既是没开张,自然就不会有顾客,不过一定要有行人。 不错,一条街,不管怎样,都应该有些行人,虽说今日都涌向了北河镇城门口,告示墙处,但如此繁华地段,总是要有些人的。不然,便会令人奇怪。 第四百二十五章 自说自话 人迹罕至这词,若用来形容十里外的荒山野岭,定不会错。但这里是北河镇,便有些词不达意。 虽然北河镇不是大陆名列前茅的几座雄城之一,但也是当地十里内,最大的集市,所以此处出现人迹罕至,无一处不透露出古怪。 乐一棋来不及奇怪,只因黑衣人的剑,又已送到。 所以乐一棋连想,都不敢多想,只因今日,对方本就是要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无名街道,清风过堂,吹得窗户吱呀作响,接着便是安静,安静的过分,过分到连滴答声都能听见。 北河镇没下雨,那么这滴答声,便出自乐一棋穿胸的那一剑上,只见剑尖殷红,殷红中,又透着一抹银亮的剑光,如雪中新梅,看去尤为漂亮。 只是这漂亮,没人欣赏,不说乐一棋本人,就是黑衣人,也欣赏不了,只因今日,他们不是来赏梅的,而是来杀人的。 人还矗立在前,就要收起心思,不能做其他想。只因前方这人,不仅仅是人,还是龙,人中龙凤的龙,一个不好,就容易屠龙不成,被龙吃掉。 风,划过脸庞,如刀割一般,这样的时节,刮出这样的风,乐一棋迅速闪过,但脸上一凉,鲜血自脸颊向下,滑落在地。 他一只手扶着胸中剑,一只手拭去脸上血迹,冷冷道:“诸位是谁?” 当首黑衣人道:“杀你之人。” 乐一棋竟噗嗤一笑,似是对自己,又好似对这个愚蠢的问题,道:“看来乐某今日,自该命绝于此,自荔园茶馆起,乐某至少犯了五个错误。” 当首黑衣人道:“乐先生的错误,在下的确好奇,可在下却不想听。” 言罢,又一剑而来。 乐一棋迅速结印,一枚巨大的棋子自半空中应运而生,悬在众人头顶。因此,黑衣人的剑,便慢了许多,慢到乐一棋还能弹出一子,直接与黑衣人的剑尖相撞,哐当一声,如凤鸣,如龙吟,黑影倏地退回。 乐一棋道:“诸位不想听,乐某今日,却很有兴趣说。” 当首黑衣人冷笑道:“哦?若乐先生有如此雅兴,大可自说自话。” 一招手,一群黑衣人便沿四面八方向乐一棋围去。 血落在青石板上,滴答作响,但乐一棋却淡然自若,道:“我辈修行,定要有睥睨天下,无敌于世的自信,在刚才,乐某居然犯了大忌,心生惧意,这是第一。” 话音刚落,一掌便朝迎面而来的黑衣人头上拍去,也仅此一掌,便将那人拍的脑浆迸裂,散乱一地。 只此一举,便镇住了场间所有黑衣人。 当然,这一掌,也让他付出不小代价,从其碎裂,染得鲜红的衣衫看,至少又增加了六道伤口。 就算如此,他神情依旧恬淡,接着道:“师父常说,认为对的事,便去做,但就在刚才,我竟然因为世人的流言蜚语,开始向世间妥协,用我们修行者的话来,便是坏了道心,此为第二,犯了大大忌。” 一剑,又自其身后而来,想必这样的废话,让人听来很不爽,所以这样一剑,便奔着结束其性命而来的。 剑很快,也很重,但凡剑重,就会让人感觉到势大力沉。 乐一棋不怕重,也不怕沉,只因他的棋子更重,更沉。 剑重,通常就会慢,而今日,则会更慢,因为乐一棋的棋子,已是布满上空,恍如一副残局,而置放这副残局的棋盘,便是整个北河镇。 “星罗棋布,现!” 乐一棋快速结印后,棋盘与棋子,应运而生,随着他单手一招,一枚棋子便随他手的方向,向正下方,持重剑的男子砸去。 剑毁人亡,重剑像小孩子的玩具,被折成几截,散乱在青石板上, 而持剑人,则被落下的棋子砸到青石板内,血溅数米。 乐一棋未看此人一眼,接着道:“师父常教导弟子,行走江湖,定要守诺重诺,今日乐某,却毁诺在先,弃友不顾,让有恩于在下的朋友,伤心离去,实乃畜生所为,此为第三,乃又一大忌。” 说到这,咳嗽声起,响彻在无名街道上,随着清风,消散的很远,唯有血迹,残存原地,乐一棋看着手中咳出的血,摇头不已。 兴许这样的机会,是个好机会,背后黑衣人,再次持剑而来,倒不是每次黑衣人都在背后,只因乐一棋不管在哪个位置,都是背后。 一环刀,数个铁环悬于刀背,叮当作响,所以这样一刀,就不能算作偷袭,不过乐一棋这次,唤来的棋子却只毁刀,没有杀人。 环刀男子见此,抱拳向后,一个闪跃,便去了屋顶,消失在了此地。 “不杀之恩,他日再报,所以乐先生,最好不要死的太快,至少不要死在今日。”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当首黑衣人冷哼一声。 乐一棋不看此人,接着道:“咳咳咳师父常教导弟子,人无信,则不立,掺杂了谎言的话,如同渗进了沙子的米饭。就在刚才,乐某说了谎,也得到了报应,如同吃了一斤渗了沙子的米饭一般,让我那个朋友觉得,乐某不值当如此,此为第四,是为另一大忌。” 一拳,若砂锅那般大,自后背而来,乐一棋转首,同样一拳,同样砂锅那般大,硬接上去,轰隆一声,此人便退到数十米开外,店铺废墟内。 不错,在未被击退时,他身后的店铺,还未垮塌。 乐一棋不看此人,接着道:“师父常说,失败了要记得总结,这样才会有所收获,失败不是成功之母,汲取失败的教训,才是成功之母,所以乐某在经历上述之事后,非但不汲取教训,还因此沮丧、失意。也因此,让各位有了可乘之机。此乃第五,当为最大忌,只因此次,差点要了乐某的命。” 有黑衣人道:“差点?你以为今日能逃出生天,你知道此处是哪里吗?” 乐一棋咳出一大口血,笑道:“还请指教?” 黑衣人道:“反正也是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这里根本就不是大陆,而是大头儿的生死境,你所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而已。所以你不要想着墨翟老儿会来救你。” 乐一棋道:“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乐某杀一个,便是赚一个?” 也不等那人再答,一招手,若陨石的棋子便向那人砸出,如之前一样。 那黑衣人一一闪过,唯独闪不过的,是乐一棋如棋子的拳头,一拳,脑浆迸裂,散乱一地。 乐一棋形同杀神,立于那具尸体之上,环顾一周,看向当首黑衣人。 这次,不仅看到了他眼中的冷厉,还看到了他眼中的惧意,好似这样的事情非常可笑,乐一棋便大笑道:“没想到位高权重、名扬天下的大长老,也有惧怕乐某的时候。” 当首黑衣人冷哼一声,道:“不知阁下在说什么,今日任你舌绽莲花,也难逃一死。” 乐一棋不屑道:“一群连自己身份都不敢承认的鼠辈,也想觊觎我师父的证道果位,真是好笑,即使这次让你等得逞,这证道果位,也不是你叶道玄的,因为你如此,只有好笑,根本不配。” 乐一棋的声音,响彻在街道尽头,让当首黑衣人握住的剑柄,都开始发颤,道:“大家合力,速速杀了此人,以免夜长梦多。” 语毕,诸兵器若飞雪飘零,向乐一棋头上招呼而去。 只是天上棋子,也如深空中,繁星点点,与这些人的武器交织在一起,正如麻狗说的,双拳难敌四手,这些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方霸主,只因他们,来自道盟长老会,整个人间最高的战力。 对此,乐一棋也不再挡,乱杀一通后,筋疲力尽,从尸体中行出。 只见他双手负后,一剑贯于胸前,看去却潇洒无比,虚弱道:“看来今日,我命休矣。” 说到这,一掌抢先而至,他便直直倒了下去。 突然,一条传送通道,贯穿而来,如蠕动的小虫贯入苹果内,也如之前,一剑直接贯入乐一棋体内。 当首黑衣人不再看垂死的乐一棋,望向那条通道,眉头越皱越紧, 不时,通道内,行出一人。 也正因此,数十人的眉头,一一蹙紧。 当首黑衣人凝神戒备,迟疑道:“是是你?不对,不是你。” 好似这样的话,非常可笑,来人一笑后,便如之前许多次回答一样,道:“虽说的混乱,却也不无道理。” 当首黑衣人道:“你来此作甚?” 那人道:“取一件你们不要之物。” 当首黑衣人道:“此间之物,对在下而言,均极为珍贵,想必不能遂阁下愿。” 那人笑道:“叶大长老不会与我吝啬一具尸体。”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看向地上躺着的乐一棋。 当首黑衣人道:“你要他作甚?” 那人道:“与你无用,反而会因此引来圣人境的报复,所以在下如此,也算是为你解决后顾之忧。” 仅仅与那人相持一会儿,叶道玄脸上的冷汗,便如雨下,只得冷哼一声后,右脚一踢,乐一棋便如死狗般,被他踢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痴人说梦 九毒门位于西北,置于聚宝谷内。 什么?哪个聚宝谷?哪个九毒门? 自是将李知焉一等人困在聚宝谷的九毒门。 什么?谁是李知焉? 李知焉具体是怎样的人,我也不知晓,因为这世间,有人对他恨之入骨,有人,则对他魂牵梦萦,牵肠挂肚。 当然,这些都是他人的看法,喜欢也好,厌恶也罢,对李知焉本人而言,白云就是白云,黑土就是黑土,李知焉就是李知焉,别人怎么看他,并不会影响他怎么处事,也不会影响他作为李知焉本身。 聚宝谷,烟雾缭绕,与其他地方,颇有相同,只因此处之雾,乃是青色,看去尤为诡异,从上方向下,恍如地狱窥探人间的巨眼,居心叵测。 也不知是今日天气晴好,还是这只巨眼想认真的看看这方世界,微风若衣袖,轻轻一带,便拭去眼眸上方的青云,留下依稀可见的聚宝谷底。 再一听,人声鼎沸,恍如巨浪拍岸,由一点,向四面八方传去,此时的聚宝谷,也如一个大喇叭,起到了扩音的作用,与人一种声震山海之感。 再拉近,便看到广场上立着不少人,男的女的,俊的丑的,不一而足。 但凡认识崔少爷的人,都知道他是男的,不俊,也不算的丑,甚至在金钱的加持下,还有那么点动人。 不错,就是动人,任谁在金钱的加持下,都会令人心动,即使他是男人,且场中之人,也大多是男人,还是为他欢声雷动。 不过这次,这些人倒非为钱所动,只因前方那少爷,竟然在为自己一等人拼命,怎不让人感动。 像这样的世家少爷,不说拼命,就是对自己一个点头,也是荣幸之事,所以这样的欢呼,值得欢呼。 只是这样的欢呼,不是所有人都高兴,比如隐在聚宝谷内的金银花,此时与崔少爷的脸一样,铁青色,唯一不同的,他是被气的。 自然要气,这废物少爷,几乎要破了他平生最得意的神通。 不错,青冥雾,恍如湖泊一般大的青冥雾,花费了他数十年心血收集,炼制而成的青冥雾,也让他在此地杀了不少大境界高手的青冥雾,在今日,竟要在此子身上破功,试想,此处,乃是他天时地利占尽之地。 让他吃瘪的,正是他一直都看不上的废物少爷。有些人靠天赋异禀出名,有些人,则靠枯木朽株出名,崔少爷便是后面一种。 作为九毒门门主,又在这聚宝谷,他完全可以凭借青冥雾,加上此处优越的地理位置,将这些人困杀在这里,只因他是金银花,西北一带,真正意义上的毒王。 他也知道,这些人中,至少有数十人,他都不是对手,但他从未想过要成为他们的对手,只因他是使毒高手,既然如此,便不能愚蠢到与人正面交手。 这些毒雾,足以将这些人困死在这里,他试过,身陨在此的南海圣手柏若飞,青山叟蓝枫等人,更是亲自印证过。 可惜的是,今日却没能奏效,全因这废物少爷,竟然在吞噬他的青冥雾,吞的满脸铁青,也将他的脸,吞的恍如中了剧毒,铁青色。 所以崔少爷铁青色的脸,在脸色铁青的金银花眼中,怎么都不会好看,甚至比地狱青面鬼还要难看。 雾气在变薄,以崔少爷为点的漩涡,在急速吞噬浓郁的青冥雾。 场域中的李知焉,倒因此轻松不少,维持这样庞大的场域,若是其他人,早已支撑不住,好在有崔少爷在,也好在忍住剧痛,虚荣的崔少爷在。 若不是如此,这里一干人等,定要被这西北毒王全部戕杀于此。经崔少爷这么一吸,之前浓郁若雨滴的毒液,已不再,甚至隐隐间,还能看见空中的大太阳,也让众人看见了一个大的希望。 特别是身处李知焉场域内的众人,在看到李知焉内力不继的情况下,越来越将希望赌在了前方,那废物少爷身上。 心想要是凭自己当下的修为,再置身于这青冥雾中,不说坚持这数来天,就是一个小时,也会很难。 所以,前面那废物少爷要是喜欢,一个马屁,几声欢呼,自是不能吝啬的。 不是什么书都可看,也不是什么饭都可吃,好书可以让人醍醐灌顶,恍如与圣人交谈一般,好饭可强身健体,让人提剑行千里,恣意逍遥天地间,反之,则会让人跑肚拉稀,这些都还好,尚能治,严重些的,会让人口不择言,疯疯癫癫。 李知焉什么都可吸,唯独这毒雾,是吸不得的,在看向自己这位朋友时,眼里充满赞许,只是看着好友跌了无数次,又爬起来的背影,又有些隐忧,毕竟此地之毒,实在太浓,也实在太多。 而崔少爷,只是一位刚踏入观星镜中期的少年,若是让他一下吞掉如此多的青冥雾,会不会因此走火入魔? 想到此,便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与崔少爷一道的黄管家。 只见这老货不但不忧,还似无事人一般,见人望来,还颔首示意,说不出的云淡风轻。 故转向林逋隐,问道:“师父,崔凯如此,没事?” 林逋隐刚剥完橘子,在自己洗的发白的衣衫上,一擦,掰开一瓣,向李知焉问话的嘴里送去,道:“毒之一道,为师也不是很懂,对于人性,师父还是有所知的,不然这上百岁月,算是白活了?” 李知焉咀嚼中,含糊不清的问道:“这怎么说?” 林逋隐道:“你刚刚不也看到了黄仁贤那般模样。” 李知焉道:“黄仁贤?” 林逋隐道:“不错,此人也算世间隐士,曾为鼓山四隐之一,只是为何做了崔家小子的仆人,让人实在匪夷所思,不过有他在,崔家小子定不会有事的,他鞍前马后于崔家小子前,势必受人所托” 李知焉咽下橘子,打断道:“受人所托?” 林逋隐道:“不错,像这样的人,不是崔小子能驾驭的,所以在其后,定是有位大人物在安排此事。” 李知焉道:“安排此事?” 林逋隐道:“嗯,听说这小子入赘到了袁家,那定不会是崔家家主、及崔老爷子在安排此事,就算安排,像黄仁贤这样的人物,也不一定会服从,既是入赘到了袁家,那对于当下家道中落的袁家,更是不可能。” 李知焉道:“那会是谁?” 林逋隐道:“从之前云霄城这些人的表现来看,这黄仁贤,定是与云霄城有关。” 李知焉道:“云霄城?那崔凯” 林逋隐道:“崔小子不是云霄城之人,就算是,老夫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李知焉道:“那倒是,就像道盟,有好人,也有坏人,想必云霄城也是如此。” 林逋隐道:“不正是如此,所以老夫怀疑,这黄仁贤定是与天门教教主有关,若非如此,世间再难有人能请动此人。” 李知焉蹙眉道:“天门教教主?” 林逋隐道:“只因他姓袁,袁家的袁,老夫在近些时日对西北一带,亦有所打探,也渐渐印证了心中所想。虽然此人与之前早已迥然不同,但老夫确定,就是他无疑,只因那眼神,老夫曾经见过。” 李知焉道:“师父,你说他们让崔凯到这里来,是不是为了取金银花而代之?” 林逋隐一笑,道:“这金银花两面三刀,若我是云霄城城主,也会设法找个亲信来取代他的。” 李知焉道:“师父,你说云霄城城主和天门教教主,会不会是同一人?” 林逋隐道:“不会。” 李知焉道:“为何不会?” 林逋隐道:“在这里之人口中,教主和城主几乎都是区分开来说的,所以他们定是两人无疑。” 李知焉道:“那城主是谁?” 林逋隐看向空中高阳,幽幽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就很想知道,或许那人,会有老夫想要的答案。” 李知焉道:“那师父您寻到他们的所在之处了吗?” 林逋隐道:“没寻到,不过我大概知晓了。” 这话有些矛盾,让李知焉挠挠头后,满脸狐疑道:“师父,这又是为何?” 林逋隐道:“老夫搜遍西北各个角落,没有一处能与云霄城城址相对应的。” 李知焉道:“他们不在西北?” 林逋隐道:“不,他们在西北。” 听此,李知焉更是一头雾水,撇嘴道:“师父,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又是为何?” 林逋隐左手,捻须而笑,右手,搭在李知焉肩上,道:“云霄城不在西北,这话并没有错,而云霄城就在西北,也没有错,只因他们的空间节点在西北。” 李知焉疑惑道:“空间节点?” 林逋隐道:“不错,空间节点,老夫怀疑,云霄城在独立于大陆之外的空间中,而连接这个空间的节点,便在西北一带,若找到这个节点,便能找到那座神秘的云霄城。唉,唯独不能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大能,能创造出一片独立于大陆之外的空间。如此壮举,每每想来,都让老夫颇为感慨,老夫虽得证道果位,但就‘做此事’而言,也怕是只能痴人说梦。” 第四百二十七章 崔凯少主 闲言碎语,好似七大姑八大姨拉家常,夹杂于九毒门弟子之间,也隐于一阵阵叫好声中。 崔少爷如街头卖艺者,正表演着胸口碎大石的把戏。 而四周九毒门一众,却好似未见过世面的刘姥姥,欢呼声不断。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拍手叫好的,经这些时候,或许已经厌倦,抑或早已疲倦,对当下之事再无之前的激情,一些人也因此萎靡下来。 不说拍手叫好,甚至还有不屑一顾的,比如剑冢四子,阎竹青,及云霄城一等人。 虽然这废物突然间能吞此毒,让人大为诧异,但看其战战兢兢的双腿,再看其比青面堂堂主还青的脸色,难免不让人腹诽一番。 当然,今日还是要感谢这位废物少爷,若不是他,自己一等人很难出的此间,即使能出去,也怕是要遍体鳞伤。 云霄城一众对崔少爷不感兴趣,但李知焉却对云霄城一众颇感兴趣,看向胡桃花及花梦来时,继续问道:“师父,你怎么就确定云霄城的空间节点在西北?” 林逋隐道:“这个简单,既是一座城,不是废墟的话,那么定会有许多人,有许多人,便代表有许多张嘴,这许多张嘴,最终是要吃饭的,故此,你只需看此地最常用的物资流向便可知晓。还有一点,此地之人与云霄城接触最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能判断此处,就是云霄城的老巢。” 李知焉道:“师父,我们怎么去寻这个空间节点呢?” 林逋隐道:“只能从长计议,此间事后,这里之事,定会人尽皆知,要想再调查云霄城之事,可能会难上许多,不过无妨,我两师徒合力,要寻一个云霄城城址,应该不难。” 李知焉笑道:“那倒是。” 他本想问,上次九湖城为何不告而别,但他没有如此,若在以前,他定会第一时间开口,根本不需经大脑过滤。 不过现在,他却想了很多,终是忍住好奇,没有问出来,他发现他变了一些,至少不再那么直接,就像每个人都有秘密,他师父也不例外,若是他想,他定会与自己说,若是自己问出来的答案,终是少了一丝真诚,多了一丝无趣。 “好!” 又是一阵叫好,如同街头把戏中,蒙眼后的飞镖,射在了裤裆,让人不忍直视的同时,又让人大呼过瘾,真是让人奇怪。 随着这声好,崔少爷又倒了下去,随着他的倒下,广场外的青冥雾,也随之涌到广场内,若是被这物黏上,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这一声好,不仅是为崔少爷打气,还是为自己打气。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样的事情,怎么看,怎么都与好,毫不相干。 相干,很相干,只因崔少爷喜欢听,这是他们通过许多次成功经历获得的经验,随着这声叫好,再加上声震天的掌声后,崔少爷又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老子还要吸,老子要吸他个” 言犹未尽,便又被热情的掌声和叫好声打断。 九毒门当首一弟子,更是置放一大鼓于前,待崔少爷站定,鼓槌有节奏的落在大鼓上,并吼道:“若论世间英雄谁属?” “崔凯少主!” “崔凯少主,无敌江湖!” “崔凯少主,一敌万夫!” “崔凯少主,功震万古!” 这样的马屁,拍的崔少爷那叫一个喜笑颜开,还不忘回头朝声源处颔首示意,要不是那张难看的脸作祟,这笑,势必比百花谷那些花儿绽放的还要漂亮。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好的。 连阎竹青经常挂在脸上的假笑,都凝固在了当下,看去怪异至极。 剑冢四子更是蹙眉不语,看着那家伙欠揍的样儿,拳头攥的更紧。 就连李知焉,也有些无语。心想一个人的潜力,还可以这样被激发,让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感慨这世间可真是造化弄人。 有些人穷其一生,也难突破禁锢了自己多年的修为境界。 有些人只需片刻,几声叫好,就直接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修为境界。 就在刚才,崔凯倒下站起的瞬间,好似又进阶了,直接来到了观星镜后期。 此情此景,让宋大志又是一番感慨,仰天长叹道:“三位师兄,天道酬勤这事,是真的吗?” 张远志也有点无语,道:“师弟,每个人命运是不同的,当然,老天是对这家伙不错,但老天对你,也不算坏,你的勤劳,不是换来了这身修为吗?” 田留志道:“是啊,师弟,若非如此,你还在家里守店呢?” 张远志道:“唉,世间像这样的家伙,又有多少呢?” 宋大志似是不服气,朝李知焉方向努了努嘴,不言自明。 一时间,三人又沉默不语,是啊,这家伙几乎在一夜之间便迎头赶上,并且一骑绝尘而去,这样的事情,找谁说理去,特别是他们在剑冢辛辛苦苦修行了这么多年,到如今却要靠他人相助,才能脱此险境的情况下。 沈公子一声咳嗽,打断三人的思绪,正色道:“三位师弟,莫要为此乱了道心,每个人的道,是不同的,就拿圣人境来说,他们悟出的道,也各不相同,那么所走的路,自也不尽相同,所以走自己的路,也唯有走自己的路,才是正道。” 三子异口同声道:“师兄训的是。” 对此最目瞪口呆的,却是隐在暗中的金银花,看着这废物一路高歌,修为突飞猛进,比吃了屎苍蝇还难受,他不曾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花费数十年功夫收集的毒物,炼制的这么一座,如湖泊一般的青冥雾,竟成了他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帮人做嫁衣这事,怎么想,怎么难过,也因此让他发了狠。 不错,再如此僵持下去,不说这废物会不会毒死,自己肯定是要死的,因为他唯一的保障,便是这青冥雾,若毒雾被这废物吞噬了,自己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不说那圣人境的林逋隐,就是云霄城的几位,也会把自己碎尸万段。 传言那林逋隐修为出了问题,就当他是一只纸老虎,但他还有徒弟,他徒弟可不是纸老虎,他徒弟不仅不是纸老虎,还是打虎英雄,就连道盟巨头都杀过几位,所以自己这次,怎么也要搏一下,不然在如此多的高手下,定是在劫难逃。 这之中的关键,便是这废物少爷,千算万算,终有这么一失,没想到,想不到,这废物居然能吞噬自己这剧毒的青冥雾,须知,这物不说吞噬,就是黏上,都会流血化脓,中毒而亡。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金银花如此想着。 想到这,便一吐,一只雨箭,向得意的崔少爷而来。 崔少爷当然得意,任谁在如此短时间突破几个境界,都是一件得意之事,且还在万千马屁烘托下,想不得意都难。 只是人得意时,便容易忘形,对于袭来的雨箭,崔少爷轻蔑一笑,淡淡道:“雕虫小技,不过尔尔。” 随着崔少爷淡淡的话语,又是一阵锣鼓喧天,马屁如潮。 “崔凯少主,武林盟主!” “崔凯少主,如神相助,诛奸伐邪,皇天不负!” 上面说到,不是什么书都可看,不是什么东西都可吃。 在雨箭袭来后,崔少爷便如之前一样,收起胸腹,对着雨箭一吸。 只一吸,他难看的脸色,便有了些难看的变化。 不时,便捏住喉咙,在那儿剧烈咳嗽起来,脸由青泛红,看去相当难受。 九毒门弟子见此,大惊,并大骂金银花使毒暗算他们少主,乃卑鄙之徒,只是他们都想不到,他们的少主也好,金银花也罢,都是两大毒物。 既然都是使毒之人,那就得相互包容,相互理解,整个行业才不至于坏了规矩。 但很快就被崔少爷坏了规矩,只因场中很快便传来“卑鄙”两字。 只见崔少爷怒吼道:“金银花,你这卑鄙之徒,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咳咳咳” 别人骂也就算了,作为当事人如此,就很是让人费解,你两人都是毒物,使毒对敌,天经地义,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想不通,便问了出来,阎竹青道:“崔少爷,虽然金银花今日与本宗主不对付,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俩均是使毒之人,这卑鄙一说,是不是有些卑鄙?” 崔少爷白他一眼,道:“这厮若是使毒,老子会说他卑鄙?” 阎竹青道:“那是为何?” 这样的话,这样的事,怎么听,怎么看,都不是笑话,那么这里之人,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但奇怪的是,笑声却传遍整座聚宝谷。 这笑,来自金银花,笑的崔少爷咬牙切齿,笑的众人莫名其妙,崔少爷怒气冲天,道:“金银花,少爷今日定要将你抽筋剥皮,碎尸万段,一泄心头之恨。” 第四百二十八章 雕虫小技 聚宝谷内,青冥雾在崔少爷的谩骂下,好似钻空子的小偷,又变得浓稠不少。 有九毒门弟子担忧道:“少主,不要理会这厮,这毒雾又袭了进来,快吸,我们为你加油。” 只不过这担忧,到底是真为他少主,还是为他自己,不得而知。 “崔凯少主,武林盟主,崔凯少主,无敌江湖” 好似对此没了兴趣,崔少爷继续向天,在哪里骂咧个没完。 正如那九毒门弟子所言,若他们少主停下手中工作,他们就要面临被毒雾侵蚀的风险,只因一会儿,场中毒雾便由稀疏变得浓稠。 呱呱声,响彻聚宝谷,也让场间之人眉头紧皱,谨慎的看着四周,戒备防不胜防的偷袭。 对此,崔少爷却不以为然,骂咧个没完,骂的兴起,还朝地上吐口水,以示当下的愤懑。也不管之前马屁下,那烘托出的潇洒和写意。 看着场域外的青冥雾,再看看场域内,脸色苍白的李知焉,九毒门弟子一阵头大,心想这家伙能不能不要这么情绪化,这样子,还怎么做大事,还怎么一统江湖,无敌天下。 “幼稚!” 不错,就是幼稚,九毒门弟子不好说,但还是有人说了出来,正是胡桃花。 她也希望这废物能继续吞噬此处之毒雾,当然,她不用在意这废物的想法,既然别人能调动这废物的情绪,她为何不可以? 闻此,崔少爷果然着了道,只见他眼泛委屈,想着自己承受如此大的痛苦,还要受这等侮辱和冷遇,怒道:“幼你妹,你怎的不说这厮幼稚?” 胡桃花一愣,道:“他怎么幼稚了?” 崔少爷道:“这厮竟然竟然” 刚说到这,便有些泣不成声。 胡桃花更是诧异,道:“竟然什么?” 崔少爷委屈道:“这厮竟然吐口水,你还说少爷幼稚?” 话音一落,场间顿时鸦雀无声,胡桃花不可置信道:“你刚才吞下那物,是这家伙的口水呕。” 哈哈哈 无比得意的笑声,伴随着呱呱声,又复响起,只见他道:“臭小子,你爱吞,金某便让你吞个够。” 说话间,半空中便有龙头现,一头青色巨龙。 此时聚宝谷,恍如青色湖泊,那雾,便如湖水一般,在谷内涌动。 似有活物,沿四面八方,向落霞大殿处来,也因此,青色巨龙便不再是一只,也不是两只,而是许多只,恍如实质般。 龙吟,呼啸天地间,龙涎自半空而下,落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毒龙,谁都知道是毒龙,看来这金银花见无力回天,要发起总攻,拼死一搏。 从上方看去,此时聚宝谷恍如龙潭,数条青色巨龙游离其间。 忽然,一条青色巨龙好似不喜场中某物,亦或者说,某个蝼蚁,径直向下,一头便砸了过去,不错,就像高空抛物般,也如扎猛子,一头便扎了下去。 崔少爷见此,也不敢再骂,虽然此物对自己无效,但今日这里有不少人,还有自己的朋友在这里,便不敢大意,向空中一跃,迎上这条毒龙,立马张大嘴巴,用力一吸,试图吸掉这条毒龙。 惨呼,便自半空中而来,当然,就是一根针扎进崔少爷嘴里,他也会惨呼的,且这条毒龙不是银针,所以半空中的崔少爷,龇牙咧嘴,哭天喊地。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话说,只见他道:“你这只大蛤蟆,今天少爷便让你知道,你有多少毒,少爷便吞多少毒。” 只是刚说到这,便一头栽了下去,让刚才的狠话,瞬间变成了笑话。 所以更可笑的事情便发生了。 “好!” “崔凯少主,能文能武!” “崔凯少主,光宗耀祖!” “叛徒门主,扑你老母!” 叫好声再起,依然的整齐划一,依然的平仄押韵,依然的锣鼓喧天,依然的叫好不断,依然的马屁不穿。 若将此间事放在外面,定会让人诧异的同时,啼笑皆非。 不过在这里,却早已习以为常,经九毒门弟子一番骚操作后,崔少爷又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听此见此,让刚欲大笑的金银花,瞬间黑了脸,再由黑转青,好似中了剧毒,怒道:“你们这群叛徒,金某发誓,此生定要杀绝你这些孙子。” 范德龙身在李知焉场域内,于这样的威胁,噗嗤一笑,狂笑道:“范爷爷就在此处,来取爷爷项上人头,不来,你就是孙子。” 此话一出,金银花的狠话,瞬间又成了笑话,所以“叛徒门主,扑你老母”这样的话,便自然而然成了场中的主旋律。 怒发冲冠,火冒三丈,便是隐在暗中,那金银花的状态,只要你细听,都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对金银花而言,泄愤最好的方式,便是出击,用什么出击,自是青冥雾幻化的毒龙。 见毒龙至,锣鼓也因此敲的小心翼翼起来,九毒门弟子紧盯着半空中那五只毒龙,如江河倒灌,倾盆而下,再看向前方那道颤巍巍的背影,眼中,又复之前的隐忧。 吹牛是吹牛,拍马屁是拍马屁,他们又不是傻子,什么无敌江湖,功震万古,都是自己一等人吹出来的,之前一只毒龙,就差点要了少年的命,如今五只,这小子该如何抵挡? 若这小子抵挡不了,自己一等人该如何办? 毕竟那李知焉,传言也是一煞星,可不会好心救下自己这些人,他大可以自己一人逃去,也可以携着他亲近之人离去。 他深知,自己不是其亲近之人,该如何办? 如今与金银花势成水火,若这厮今日真将此地之人杀绝,他依然还是门主,自己一等人,便不再是九毒门弟子,该当如何?一众九毒门弟子如此想着。 不管如何想,半空中的巨龙都已倾泻下来,如同五条江河倒灌。 李知焉眉头一皱,道:“崔凯,我来助你。” 言罢,便向崔凯飞去。 少时,李知焉手中,便多了一手,一只青色,颤巍巍的冰凉之手,手虽冰凉,见李知焉到来,崔少爷却微微一笑,恍如暖阳,道:“知焉,谢谢。” 李知焉道:“两件事,第一,若是要谢,也应该是我谢你,凭你的功法,完全可在这里来去自如,你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我在此地,而你同样知道,因为我在,就定不会丢下这些人不管,所以此番种种,你其实是为了我如此。” 见李知焉不再说话,崔少爷疑惑道:“不是两件事吗?这第二呢?” 李知焉笑道:“第二嘛,你我又何须言谢。” 崔少爷向其肩上一拳,大笑道:“不错,你我又何须言谢,看来我今日又错了。” 说话间,两人执手,踏剑而起,便到了半空,直面五只倾泻而下的巨龙,好不潇洒,李知焉握住崔少爷之手,道:“崔凯,我现在将吞噬心法的要义,说与你听,你可要记住了,形势紧急,你能记住多少,便是多少,待此间事了,你再慢慢研习,还有,万不可吞噬水元素以外的属性。” “丹田冲盈,汇其四肢,聚于五门星河皆取吞噬可成。” 崔凯有所悟,蹙眉道:“这就是道盟巨头不惜身死道消,也要获得的秘密?你竟然如此轻易就说与了我听?” 李知焉淡然一笑,道:“小事而已,先不说这,你现在按照我过入你体内的内力为引,将这些毒气,灌入到你丹田内,看你丹田是否能够承受这巨量的毒气,若是不能,便引入奇经八脉,待日后再慢慢消化,若是经脉满溢,再汇入五脏六腑,若还承受不住,你可以通过这手,灌入到我体内,我来想办法解决。” 经李知焉之言,和内力一引,半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恍如沙尘暴中心。连身在半空的五只巨龙,都开始摇摇欲坠。 上面两位,可不简单,不说名闻天下的李知焉,就是崔少爷,也是世间少有的水元素宠儿,经李知焉一提点,便明白过来。 之前的他,还只能用嘴,以及操控水元素朝自己口中灌去。现在则大有不同,因吞噬心法,全身各处都可用来吸收外界的物质能量。 在此心法以及李知焉的引导下,崔少爷的身体变作吞噬漩涡,便是理所当然。 龙吟,响彻山谷,此时听来,却少了许多威风,好似哀鸣。 处于漩涡中心的崔少爷也不好过,在吞下两条毒龙后,开始翻白眼,口吐白沫,本就颤巍的身子,此刻却似被电击了一般,抖动不已。 李知焉见此,心有不忍,急道:“崔凯,不要死撑,快渡给我。” 漩涡中,崔少爷虚弱的话,断断续续而来,只见他道:“我还撑得住。” 撑不撑得住,李知焉最是清楚,只因他的手,已然凉透,若再继续下去,说不得要因此丧命。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一错再错 聚宝谷中,龙吟阵阵,送入西北群山之外,有山呼海啸之势,也让山间采药的药童,频频向这个方向望来,在望来的同时,亦向更远的地方行去。心想此处虽无洪荒蛮兽,但却有如同洪荒蛮兽的人,还是避开为妙。 崔少爷不避开,甚至还主动迎上,所以惨叫声,便自然而然从他嘴里而来。 自然要惨呼,如此剧毒之物,不说他,就是破空境后期,也不敢沾染分毫,更何况做到吞噬此物。 奇怪的是,与惨叫相呼应的,则是毒龙一声声的悲吟,看来在崔少爷这个陈留郡毒王的霸道功法下,这些毒龙也不好过,甚至游离在崔少爷身体漩涡外的数条毒龙,也在不情不愿下,被拉到了漩涡中。 李知焉手握处,已是一片冰凉,此时手中用力,便开始吞噬崔少爷体内的毒气,试图帮他分担一些。 奈何吸力换来的,依旧是吸力,他没想到,短短时间,崔少爷竟然掌握了此心法的要义,故急道:“崔凯,莫要逞强。” 崔少爷断续道:“知知焉,我深知,这些毒物对你无益,不不可如此,我还撑” 哼! 好似对这样的回答不大满意,所以都懒得用嘴说,而是从鼻孔里蹦出这么一个字来。 说这话的,自然不是李知焉。 即是不满意,场中数百上千人中,便只有金银花对此非常不满意,所以在哼完后,不满意道:“金某算是明白了,云霄城派来取代金某的,便是这废物。” 这样一句,自是意指场中云霄城之人,而从胡桃花,阎竹青以及花梦来面上看,又好似对此事茫然无知。 不过金银花如此说,自然不可能无中生有,黄管家的话,便自广场上而来,只见他道:“我家少爷天纵奇才,金门主对此,可还满意?” 听此,青面、獠牙、穷凶、恶极四人,纷纷朝半空中,漩涡处,那抹淡淡的身影看去,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似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与之相反的,则是九毒门弟子一阵欢呼,紧接着,又是一阵锣鼓喧天,掌声雷动。 看来,他们接受的了,不仅接受的了,甚至早已在心里认同了此人,在他们看来,若是崔少爷当他们的门主,定是比金银花有趣的多。 再由此联想到叛徒金银花,在心中腹诽一番后,便不愿再想。 说来不怕同道笑话,自己的门主,竟背叛了自己的宗门,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一众九毒门弟子如此想着。 浓雾渐稀,特别是崔少爷吞下三只毒龙后,半空中呼啸的毒龙,便看去稀薄不少,且一只大蛤蟆,也在半空中若隐若现,恍如画匠笔下的素描。 独与静态素描不同的是,此物嘴唇上下闭合间,有声传来,只见他道:“满意?这些年金某能在西北一带呼风唤雨,全仰仗云霄城的扶持,但扪心自问,金某这些年做事,滴水不漏,可有负云霄城?” 黄管家道:“这个老夫可管不了,老夫也有一事不明。” 金银花冷冷道:“说来听听。” 黄管家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勾结道盟,难道不知,云霄城和道盟不对付?” 金银花大笑道:“勾结?亏你说的出口,若非道盟放出消息,金某至今还蒙在鼓里,说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好笑。金某只想问,这是城主的意思,还是教主的意思。” 黄管家道:“城主也好,教主也罢,重要吗?” 金银花道:“自然重要,只因城主对在下有恩,而袁成仇,金某可不待见。” 黄管家道:“这想法,倒是和袁教主一般无二。” 金银花道:“何意?” 黄管家道:“他也不想见到你。” 金银花大笑道:“所以他就派这个废物来取代我?” 黄管家道:“金门主,你好像错了两件事,第一,我少爷绝非废物,你不妨看看,如此年纪,数日之间,便要问鼎破空境,这样的人,还是废物?这第二,袁教主不是派人来取代你,而是要杀了你。” 也不知是笑料使然,还是心中胆怯,金银花放声大笑,并回荡在谷间,笑毕,道:“袁成仇好像也错了两件事,第一,废物就是废物,因为死人再天纵奇才,也是废物,这第二嘛,便是他袁成仇根本杀了不金某,若是城主大人说这话,金某引颈待宰便是。他袁成仇,还不配。” 胡桃花道:“袁教主杀不杀的了你,我不想知道,小女子今日,却想要阁下的项上人头。” 金银花蹙眉道:“为何?传闻云霄城中,一教,二宗、三派,四门、五会,各司其职,互不相干,难道三娘子的杨花会也要受命于天门教?” 胡桃花道:“你与袁成仇怎样,小女子不想、也不愿干涉,我只是奇怪,受金门主所邀,小女子来参加鉴药大会,却差点被金门主要了性命,所以小女子想问问,这可是金门主的待客之道?若是不能给小女子一个满意的答复,桃花便只好要了金门主的性命。” 金银花笑道:“袁成仇要金某性命,你也要金某性命,花门主,阎宗主,可是与他们一眼,有这样的想法?” 见金银花提及自己,花梦来一笑,道:“若是梦来的话,说不得要放金门主一条性命。” 金银花一愣,疑惑道:“为何?花门主可是喜欢上了金某?” 花梦来道:“金门主又错了两件事。” 金银花道:“哦,看来今日金某出门前,未翻黄历,定是犯了忌讳,总是一错再错。且听听花门主有何高见。” 花梦来道:“高见倒不至于,这第一,妾身说放金门主一条性命,可不介意取下金门主的眼珠子,因为在妾身看来,这样的眼珠子不大好看,第二嘛,便是金门主这样的尊容,小女子是怎样也不敢喜欢的。” 金银花一笑,道:“无妨,你眼珠子倒是挺漂亮,遗憾的是,装不下金某,所以寻得机会,金某也只好取下,装在金某的药罐子里。” 花梦来嫣然一笑,道:“你今日后,便不再有机会。” 阎竹青笑意依旧,隐隐间,透着些诡异,在金银花与花梦来对话间,他就回答了金银花的问话。 很多时候,回答别人的问话,不是只用嘴的,用眼睛,用手中笔,都可以。当然,也可用手中剑,阎竹青手中便有剑,一剑,剑气如虹,向半空那张大蛤蟆素描画挥去。 闷哼声后,金银花的声音再次传到场中,与之前大笑不同,这次有了许多愤怒,只见他道:“都说金某卑鄙,阎宗主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宗主早就执掌一派,金某倒觉得这九毒门之位,当归阎宗主所有。” 阎竹青笑意依然,道:“门主过誉了。” 金银花道:“像你这样的人才,金某可不仅仅只有欣赏,必要的奖赏,才对得起你与金某在卑鄙一道上的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范德龙举目向天,大声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花,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嘛,知道自己多有卑鄙。” 被这厮这么一说,一下破了功,金银花从之前的淡定,瞬间变成破口大骂,只见他大骂道:“你这叛徒,有什么资格说老子,说起卑鄙,金某对你这牲口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范德龙负手在后,一副宗师气派,道:“既是如此,还不跪下叫爷爷,说不得范爷爷一高兴,便传技于你。” 半空,声震山海的龙吟中,都能听到金银花咬牙切齿的声音,只见他道:“好,好,很好,金某连你一并奖赏。” 言罢,半空中两只毒龙,从同一方向,沿不同方向而去,一只朝阎竹青而来,一只,则朝范德龙而去。 阎竹青的剑气,便与他的笑,一并向袭来的毒龙迎去。 这样一只毒龙,对他而言,防御起来不难,甚至弹指一挥间,便可拒于身周之外。甚至还在空余时,多挥了一道剑气,向金银花而去。 相同的是,范德龙处,也有一龙袭来,不同的是,范德龙不是阎竹青。 比起阎竹青的轻松写意,范德龙显得蹑手蹑脚,甚至还惹得身周一众九毒门弟子的谩骂,说他为何不老实待着,非要去激怒金银花,现在李知焉收起场域,去到半空相助他们少主,根本来不及援手此处,真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你自己作孽,就自尝苦果,为何要拉上自己这些无辜之人垫背,想到此,便恨不得打这孙子一顿。 不过毒龙袭来,又只得作罢,毕竟这家伙身处风暴中心,去打一顿的话,势必要将自己一干人卷进去,如此,就是与自己过不去,不大值当。 想归想,这些九毒门弟子在范德龙招惹金银花后,便四散开来,所以这些想,都是在逃的途中,胡思乱想。 第四百三十章 此物有毒 落霞大殿在被收入金银花幻化的大蛤蟆腹内后,之前的广场,也大了一半多,所以这里即使有数百上千人,看去也是零零星星。 毒龙呼啸,不仅向半空中的崔少爷和李知焉,还朝阎竹青、范德龙。 若要说应对这些毒龙谁最轻松,莫过于阎竹青。 许是有所顾忌,金银花在挥去一只后,便不再施法。且对方在挥来一道剑气后,也收剑而立,双方,算是互相试探。 最紧张的,则是李知焉,比起最惨烈的崔少爷还紧张。 只因整个青冥雾幻化的毒龙,大多都聚集在崔少爷和李知焉处,倒不是金银花有意如此,而是这些幻化的毒龙自己都没办法。 又因以崔少爷身体为中心的漩涡,越来越大,已有不可控之势。 阎竹青是最轻松,崔少爷是最惨烈,而李知焉,则是最紧张。 而要说最狼狈,则不好特意指向谁,金银花发动毒龙之前,还可说范德龙。 现在却有了些不同,他的手在沾染上一些毒雾后,已然开始溃烂,但比起地上躺着嘶吼的,还是要好上不少。 范德龙身处风暴中心,此时面色难看,不管他如何逃,毒龙都紧随其后,他想祸水东引,却又不敢引向云霄城几位,也不敢引到林逋隐旁,一众医师里,甚至连青面堂青安几位,都不是他能招惹的,所以四散的九毒门弟子,便成了他最后,也是最好的目标。 有此想法后,场间立马鸡飞狗跳,谩骂声,告饶声,惨呼声,不绝于耳。 有骂范德龙卑鄙的,有骂金银花无耻的,也有同时骂两人的。 又有告饶声,向范德龙告饶的,希冀这孙子不要这么贱,自己惹的祸,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应该自己去承担,又有向金银花告饶的,希冀他看在多年同门的情分上,收了这神通。 当然,也有惨呼的,只是惨呼后,便是绝响,再也无声。 见场间惨状,于心不忍者,却是寥寥,虽有心,但更多的,却是无力。 这些人,平时在九毒门的庇护下,作威作福,于西北一带的药理宗门,最是清楚。 就算因此重新焕发出医者父母心,也很是无力,只因他们,也是自身难保,今日这里,除了那些高手用内力护体之外,或多或少都中了一些毒,毕竟此谷,乃是九毒门老巢,远近闻名的毒窟。 云霄城之人,则是连眼白都懒得向这边移来,想来这里的生死,来自另一个世界。 青面堂,青安处,几位九毒门堂主倒是有些动容,但见空中金银花身影后,也只能作罢。 “少主,救命!”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这样一声后,仿佛有传染之效,倏然间,便自散乱在广场的九毒门弟子口中,沿四面八方而来。 从一开始的混乱,到整齐划一,向半空送去。 只是可惜,他们口中的少主,比他们状况还惨烈,不说青色的脸庞,也不说划过其唇边的两道鼻血,就是其红透的双眼,也是颇为瘆人。 听此后,崔少爷竟睁开那红透的双眼,对此,李知焉倒不觉得瘆人,而是更加紧张,道:“崔凯,可还坚持的住?” 看向李知焉,崔少爷一笑,却也有些惨然,道:“若若是一刻钟之前问我,也许我会有不同的答案。” 李知焉手握的更紧,道:“现在呢?” 崔少爷脸色惨白,再次一笑,道:“现在嘛,无需坚持。” 李知焉疑惑道:“为何?” 崔少爷道:“只因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已是不大相同,你你没看出来?” 李知焉摇头,一头雾水。 崔少爷有些兴致缺缺,撇嘴道:“你能不能稍微聪明一点?哪怕一点点。” 李知焉认真道:“不能。” 这话倒是说的实在,没人可以聪明一点,不错,哪怕一点点,都不是自己能够做到的。 崔少爷有些无语,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李知焉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事情。” 崔少爷差点噎住,道:“之所以说一刻钟之前的我,与现在不一样,是因为少爷我想通了。” 李知焉道:“想通了?” 崔少爷道:“不错,在以前固有的认知里,我总是去排斥此物,认为他是外来物,认为他是剧毒,不可接触,但就在刚才,我想通了,此物也许对他人而言,是剧毒,但对我崔凯来说,何尝不是天下间最美好之物,只因他不仅可以防身,还可用来对敌,甚至我一生中,从未想过突破的破空境,也是由它带来的,咳。” 说到这,干咳一声,抬眼向李知焉,似要在对方表情中,搜寻什么东西,又好似什么都没搜寻到,又有些黯然,道:“它对世人而言,不算好,但对我崔凯来说,却是最好,我为何要排斥它,所以就在刚才,我接纳了它。将它融在了我身体内、灵魂中。” 语毕,拭去脸颊上,如八字胡须的两道鼻血,希冀的看着李知焉。 李知焉挠挠头,做思考状,木讷道:“也对啊,为何要拒绝呢?于自己而言,合适的,便是最好的,就算是剧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崔少爷有些无语,继而吼道:“你为何总是抓不住要领,如此年轻的破空境天才,作为其朋友,你就不为此骄傲?不感到三生有幸?” 李知焉一愣,恍然道:“啊,崔凯,你也与我一样,进阶到了破空境?” 崔少爷欲哭无泪,也不知是受伤过重,还是被气的,此时气血翻涌。 本想在这家伙身前炫耀一番,顺便让他夸耀一下自己,毕竟踏入破空境,可是他想都没想过之事,如今造化使然,令他阴差阳错下,到了这等境界,怎能不喜,怎能不献,献宝的献。 心想就是当今齐云新人榜上那些天之骄子,也怕是少有到这个境界的,当然,这个变态除外。 不过这个变态又直接杵在自己面前,又怎能除外。 因此,让他刚升起的好心情,瞬间蒙上阴影,除了想哭外,也别无他法,只见他撇撇嘴,叹道:“唉,少爷不稀得和你说话。” 言及于此,大口一吸,如鲸吞般,吞下一条巨龙,再抬手一招,将场中搞得九毒门弟子狼狈不堪的毒龙,唤到了他的漩涡内。 金银花大惊失色,就在刚才,他操控的毒龙,开始脱离他的掌控,这可是他今日,最后的保命手段,如今竟被这废物篡夺了掌控权,难道今日自己要被这废物破局? 崔少爷是不是废物,暂且不说,崔少爷控制的毒龙,可不是废物,这一点,金银花最是清楚,就在刹那间,两人便攻守易势。 崔少爷控制的毒龙,与金银花幻化的毒龙两两相撞,轰隆一声后,便化作烟雾散在场间。 也因此,青冥雾在被崔少爷吸去大半后,聚集在东北一角,依然还是看不清金银花本人的身影。 但不用想,金银花铁定就在其间。 范德龙这厮,刚刚化险为夷,伤口明明还在化脓,见此,嘴也是忒损,只见他道:“花哥,你是大蛤蟆,不要总是将自己当乌龟,好吗?” 似是对这厮的话极为敏感,聚宝谷东北一角,青冥雾中,金银花愤怒的声音传来,只见他怒吼道:“你这叛徒,金某定要将你割耳切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范德龙顶着一个大花脸,学着金银花的语气,捏着兰花指,搔首弄姿,摆臀扭腰,道:“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范德龙如此模样,金银花定是看得见,所以东北一角,咬牙切齿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再无话语。 无话语,不代表没有反应,青冥雾在东北角剧烈涌动,好似夏天,将要下暴雨前的乌云。 涌动后,青冥雾开始缩小范围,直至缩成数万只雨箭。 不错,箭如雨,凝实待发。 金银花的身影,便在数日后,便在万箭中,重新出现在了众人之前。 这样说,也不对,只因万箭后,是一只大蟾蜍,好似远古时期的洪荒巨兽,让人见之,恍如一瞬间到了远古,陡生心惊肉跳之感。 范德龙迅速缩到林逋隐等人后。 雨箭前方,则是踏剑临空的李知焉和崔少爷两人,看着凝雾成水的雨箭,崔少爷道:“金门主,怎的如此客气,难不成还想送少爷到破空境后期?” 蟾蜍口中,有声传来,正是金银花的语气,只见他道:“哼,小子,莫要得意,就算是毒,也不是什么毒都可吞的。” 崔少爷不屑道:“少爷偏要吞给你看。” 金银花道:“你这废物如此坚持,看来这个东,金某是做定了。” 言罢,蟾蜍嘴巴一张,万只雨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李知焉和崔少爷而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纵虎出山 崔少爷左手一伸,将李知焉让到身后,道:“知焉,请作壁上观,看本天才为你露一手。” 大口一张,一吸,前方便出现一道漩涡,只是刚吸入几只雨箭,便剧烈咳嗽起来,之前吞龙的豪迈,瞬间消失殆尽,李知焉迅速将其拉到身后,撑开场域,挡住毒箭的攻势。 李知焉看着咳嗽不停的崔少爷,疑惑不解。 崔少爷眼泪都咳了出来,红眼大怒道:“金银花,你他妈有毒。” 不错,这雨箭,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有毒,只是奇怪,崔少爷为何要说出这样幼稚的话,这毒,你之前不是还吸了不少吗? 由不得他人多想,在没有崔少爷的阻挡下,雨箭如同触发了扳机的万千弩机,向这边射来。 云霄城一众,则是迅速让开,这样的攻击,自是可做到云淡风轻。剑冢四子,同样如此。 不过场中之人,大多不是那武艺高强之辈,比如九毒门一众弟子,以及西北各门派弟子,不说弟子,就是他们掌门,也不是很精于武道。 当然,也有武艺高强的,甚至强到如同神话一般。 林逋隐就是神话,在其圣人境修为的加持下,再加上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脾性,在修行界中,的确如同神话一般。 在雨箭穿过李知焉和崔少爷,向这边袭来后,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双手负后,气定神闲,恍如超然外物的云中神仙。 如此模样,自也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范德龙,孙漫星以及西北一众掌门和弟子。 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倒是可以理解,自十万大山后,小姑娘便对李知焉有些天然的依赖,如今李知焉御敌在前,便将这种思绪寄托在了其师父身上,也是可以理解。此时挽着林逋隐胳膊肘,瑟瑟发抖。 与孙漫星一样,瑟瑟发抖的,还有范德龙,这厮躲在林逋隐背后,扯住其腰间衣衫,如一个砸坏了邻居窗户的孩子,刚好对方又找上门来,试图讨个说法的时候。 只不过这厮怎么看,怎么不像孩子,至少不是那些可爱的孩子。 以防同门认出,与李知焉一样,画的大花脸,经刚才挑衅金银花后,弄的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也从刚才的出口成脏,看到了这家伙的卑鄙无耻,此番种种,无不想揍这家伙一顿。 当然,林逋隐想揍他,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只因这家伙的手,不老老实实拉着自己衣衫,反倒去触碰自己腰间的瑟瑟发抖。 奇怪,真是奇怪,就连孙漫星也疑惑的向林逋隐看去,依然的气定神闲,依然的从容不迫,依然的悠然自得。 如此,便是天下第一大怪事,姑娘尚小,可能还有些茫然,但范德龙不小,非但不小,还在街头混了这么些年,所以,便看过许多这样的外强中干。 一个人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是范德龙被扇了一巴掌后,悟出的心得。 一巴掌后,林逋隐在其衣衫上,拭去这家伙的口水,继续负手在后,继续气定神闲,继续瑟瑟发抖。 只见他道:“仁贤小子,这样的手段,还要老夫出手?” 你还别说,若非知根知底之人,还真容易被他唬住。 听此,范德龙眼里,便少了一些敬畏,多了许多鄙夷,甚至隐隐间,还能听到“切”的一声。 又是一巴掌,抽的众人心惊肉跳,也将范德龙抽的极度委屈,不成想,这老家伙竟拿自己做立威的对象。 在听到这一巴掌后,黄仁贤也是一愣,道:“岂敢让林前辈移步。” 便行到众人前,万千雨箭,如约而至,只见黄仁贤袖口一招,空中便出现一个巨大的陶罐。 罐口向雨箭方向,在黄仁贤念念有词的嘴中,雨箭一一向陶罐而去,就是罐口外的,也在不情不愿中,向罐内涌去。 孙思谬诧异道:“林老先生,这可是上古神器?” 林逋隐道:“不错,这是上古的‘葬山罐’。” 范德龙愤懑道:“这老家伙,有如此神器,为何不在之前使出?害老子计谋用尽,遍体鳞伤后,才拿出这样的宝贝来。” 傅杰生一个白眼,如同看一个白痴,道:“人家来此,本就是为他家少爷来,想必早就知道金银花的手段,才做了如此准备。” 孙思谬道:“看来此次鉴药大会收获最大的,就是这崔家小子喽,唉,千算万算,我等均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傅杰生道:“师父,你不也收获了一件至宝。” 孙思谬道:“什么至宝?” 傅杰生笑道:“比如我这个徒弟。” 孙思谬一笑,右手拍在傅杰生肩上,道:“那倒是。” 少时,雨箭便全都进了葬山罐内,聚宝谷也因此变的晴明不少,暖阳下,众人一扫阴霾,欢呼雀跃,唯独东北一角的巨大蟾蜍,看不出喜怒。 有声传来,正是大蟾蜍口中,金银花道:“不愧是上古世家,这样传说的宝物都能拿出,金某认栽,不过” “不过你大爷,我呸呕、” 刚说到此处,就被崔少爷打断,然后崔少爷如发疯一般,向金银花冲去。 不时,便看见崔少爷骑在大蟾蜍头上,边挥舞拳头,还边念念有词。 “我叫你吐口水,我叫你吐口水,我叫你” 在崔少爷挥舞的拳头,以及暴躁的怒喝下,金银花幻化的大蟾蜍,越变越小,直至小到也如崔少爷拳头一般大小,就着山壁上一条拳头大小的小孔,遁了去。 似是还不甘心,崔少爷就着小洞一脚,在那里骂咧个没完。 黄仁贤眉头一皱,喃喃道:“想不到金银花还有如此后手,也早该想到,他哪处不隐,偏偏要隐在东北一角,像他那样谨慎之人,在那里定会留有后手。” 林逋隐道:“此人武道修为不显,但就用毒一道,却是其中翘楚,若是不除,日后必有后患。” 孙思谬附和道:“不错,此人寡情绝义,世间之事,无牵无挂,如今再无九毒门掣肘,更是受道盟和云霄城摈弃,以后行事,想必更加肆无忌惮。” 施一方道:“唉,可要苦了黎明百姓了,真可谓是纵虎出山,若此人还在九毒门,可能比现在还好些” 丁春生道:“唉,没有如果” 玉潭子道:“诸位同道,还是先想想自己,这厮若真要报复,定是要寻我们之中一个,只因这些人,他要么报复不了,要么不屑,唯有我们,才是最好的目标。” 有九毒门弟子道:“你们还好,我想这厮最想杀的,绝对是我们这些人,所以玉潭老儿,可不要插队。” 这话听来,有些惧意,也有不少沮丧 听此,一众药理掌门,又是一阵摇头。 “这厮要是敢如此,少爷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就在此时,威风凛凛的崔少爷,龙行虎步而来,也听了众人的对话,故如此道。 又有九毒门弟子道:“若少主你坐镇此处,我等倒也不怕,可少主你终是要离开的。” “唉,大师兄说的不无道理。” “是啊,天下本就无不散之筵席。” 一众人附和道。 崔少爷道:“你叫什么名字。” 当首弟子道:“我叫西门青。” 崔少爷一愣,看向其身旁一女子,道:“你叫潘金莲?” 女子略一施礼,道:“我叫王凤,他们都唤我王婆。” 崔少爷又是一愣,敷衍道:“好名字,这么说,少爷我呢,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少爷有今日之修为,全仰仗各位的马屁神功,所以怎么的,少爷都会护各位周全” 话还未说尽,便被西门青落下的鼓槌打断,至此,又是一阵锣鼓响天。 “崔凯少主,英明神武!” “崔凯少主,门主之位,九毒一众,心悦诚服!” 也许实在受不了这些虚伪之词,剑冢四子当先行出,唯留下宋大志“呸”的一声,再加上一口口水,落在广场上。虽烈日当空,却也久久不散。 当然,受不了的,还有云霄城几位,故带起门人,也自之前的路,出了招财口。 也不是所有人都受不了,崔少爷就很享受,在他看来,这些话,与他今时今日的成就,简直就是绝配,天作之合。 得意,便要大笑,笑声响彻九毒门,经聚宝谷,传到群山之外。待笑毕,崔少爷道:“好,少爷就勉为其难做这个九毒门门主。” 又是一阵鼓乐齐鸣,又是一阵锣鼓喧天, “崔大门主,能文能武!” “崔大门主,一统江湖!” “崔大门主,功盖万古!” 震耳欲聋。震的李知焉都皱起眉头来,震的众人都撇起了嘴,心道:这家伙也太虚荣了。 崔少爷可不管这些,只因此刻,他就是此间的主人,你不喜欢,也得忍着,若实在忍不住,你也可学云霄城一众和剑冢四子一样,离开这里。 只因这里,是九毒门,他崔大门主的九毒门。 第四百三十二章 屠魔令 聚宝谷内,九毒门中,金银花的遁去,也好似带走了此间的阴霾。艳阳当空,清风徐来,让人心情大好。 特别是崔少爷,只想在此处做一笔小买卖的他,突然干了一件大事,不仅修为突飞猛进,还成了一门之主。 虽然好几位堂主对此颇有异议,但在黄管家的安抚下,也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一个破空境初期的天才少年,未来九毒门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高,特别是这少年,还是崔家之人,且还与袁家相干,看情形,这少年与云霄城也交情莫逆。 旋即一想,也并非坏事。故此,不管从哪方面看,这少年都比金银花强。 最主要的,还是这少年本身,当下看来,至少要比金银花有趣的多,毕竟就在刚才,那青面堂堂主就露出了平生难得一见的笑颜,算不上好看,但绝对让人难忘。 待诸位掌门研制出众人所中剧毒的解药,已是数日之后,这期间,崔少爷这个门主更是尽地主之谊,带李知焉将整个九毒门游览数遍,自也将前些日子的故事,说了数遍。 许是此劫,九毒门受创不轻,崔少爷也在与几位堂主商量后,选择闭谷七日,一来修缮九毒门大殿,二来九毒门仇家实在太多,若趁此机会发动偷袭,又要再添新伤,几位高层倒是无妨,经鉴药大会后,九毒门弟子算是伤亡惨重,已是十去三四。 第三,便是为这些死去的兄弟服丧,这是崔少爷发布的第一条门主令,在旁人看来,是在收买人心,但在崔少爷这里,却是真心在做这事。 数日后,招财口。 吱呀一声,仪门打开,恍如开启了一方异世界。 这方异世界,也并非白开,而是从里面行出数人来。 李知焉和崔凯当先而行,不知在说着什么,林逋隐和黄仁贤,则紧随其后,什么都不说,看着前方两人,含笑不语。 而在四人后,则是九毒门一众堂主,可说精锐尽出。这样的阵容,若不是去迎一位重要的客人,那么就是去送一位重要的客人。 李知焉就是重要的客人,至少对崔少爷而言,比道盟盟主都重要。 携手李知焉到招财口,还有些不愿离去,道:“知焉,反正你也无事,不如在此多待几日?” 李知焉笑道:“我可是个麻烦,如今道盟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还是单独行动的好。” 崔少爷道:“哼,道盟?在其他处我不敢说,但在我九毒门,还不是他们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李知焉道:“我知道,待我去天道宫查探清了我娘亲的事情,我便会回万丈谷,到时若你有时间,定要来看我。” 崔少爷点头,右手搭在李知焉肩上,道:“一定,天道宫不比其他地方,那里高手如云,且看守森严,大阵遍布,你自当小心些。唉,这次匆匆一别后,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 边行边聊,不时便到了谷外,当先的李知焉和崔少爷,突然眉头一皱。 孙思谬和孙漫星,也看到了崔少爷和李知焉皱起的眉头,倏地从地上站起,向两人走来。 李知焉道:“孙伯伯,你们不是回药王宗了吗?为何还留在此处。” 孙思谬道:“不错,我们已回了药王宗,但在回宗的第二天,就收到了道盟发的这张公告,然后我们就到了此处,并来找你们商量此事,但见此处大门紧闭,想必你们还不知此事,故在此等候。” 接过孙思谬手中文告,孙漫星道:“大哥哥,大事不好了,你自己看。” 李知焉接过文告,看完后,递给师父林逋隐,道:“屠魔令?擎天峰?” 待林逋隐看完,蹙眉道:“没想到这些日子,世间竟生出如此大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崔少爷当先来到门口那堵告示墙边。 随着他的到来,一众人也随即赶来,看着墙上公告,呢喃道:“伐魔檄文?” 许是最先到,也最先看完,但见伐魔檄文下方,还有一张纸露出四角,崔少爷迅速扯下这张伐魔檄文,一张屠魔大会的文告,便跃然于告示墙上。 崔少爷越看越惊,也将讶异的目光,投向更加讶异的李知焉脸上,并惊讶道:“知焉,赫连姑娘竟是魔族?” 李知焉已是有些痴,呓语道:“这重要吗?” 崔少爷道:“不重要。” 李知焉道:“既是如此,那我得赶往点墨门。” 崔少爷道:“我随你一道。” 黄仁贤道:“少爷,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得要连累崔家和袁家。” 崔少爷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如着魔般,李知焉一个箭步,几个闪跃,便离开了此间。 “知焉,等等为师。” 林逋隐向众人一抱拳后,也随李知焉而去。 “大哥哥” 孙漫星欲言又止,李知焉的身影也已不在,只得在那里抹泪,想着此前种种,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的大哥哥,也不知再见时,两人又将变成怎样。最重要的还是,经此一别后,还能不能再相见,就像人生中许多的再见,都变成了再也不见。 独独遗憾的是,有些人的离别,甚是凄凉,连再见都没一句,就像这次。 孙思谬付之一叹,摸着小丫头脑袋,他这个年龄,经历过许多事情,自也明白了许多道理,像李知焉这样的人,又岂会待在此处,有些人,怎会囿于浅潭,只因他们,天生就要展翅翱翔的。 崔少爷见状,也试图随李知焉一道,只是刚转首,便被黄仁贤拉住,并道:“少爷,你现在不仅是崔家少爷,还是袁家家主,且还是九毒门门主,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 崔少爷冷厉道:“少爷偏要。” 言罢,又要跃起。 黄仁贤又是一拉,差点将这家伙拉个四仰八叉。 自此,也将崔少爷的少爷脾气拉了出来,只见他大怒道:“黄仁贤,我不管你是那狗屁教主派来监视老子的,还是派来保护老子的,请记住,老子是崔凯,老子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若是我呢?” 突然,一清脆悦耳之声,悠扬传来,少时,一俏丽女子,便出现在崔少爷面前。正是袁小洁。 崔少爷脸色大变,只不过是从满脸怒容,变成了和颜悦色,并讪讪道:“大当家的,你怎的来了?” 袁小洁道:“我不能来吗?” 崔少爷道:“自然能来,这里是九毒门,你是门主夫人,自然可来去自如。” 闻此,一众九毒门弟子嘿嘿直笑,这些人,自然不会像儒生那样懂礼讲法,袁小洁脸上一红,疑惑道:“门主夫人?” 崔少爷道:“不错,这九毒门是老子的了,不对,是我两口子的了。” 便拉着袁小洁,向九毒门弟子一一介绍。 “崔夫人好!” “门主夫人万安!” 袁小洁出身名门,自是受不了这些家伙的猥琐,拍掉崔少爷搭在其肩上的手,道:“你怎的成了九毒门门主。” 崔少爷道:“自是靠我所向披靡的修为赢得的,大伙儿说,是也不是。” 西门青一众,异口同声道:“不错,正是如此。” 说完,鼓槌便落在大鼓上,咚的一声。 不错,又是大家伙儿熟悉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马屁满天飞。 “崔大门主,英明神武!” “崔大门主,纵横江湖!” “崔大门主,众神皆服!” 袁小洁一头冷汗,与他一道来的袁家仆人,也是惊诧莫名,心想这些日子不见,这败家子又玩起了什么新花样,请这么一个马戏团,莫不是又要花许多钱,再想着小姐操持一个家如此辛苦,对这家伙又是一阵腹诽。 崔少爷道:“大当家的,你还没回答我,你们怎的到了此处,奶奶可还好?” 袁小洁一个白眼,道:“奶奶自然好,我来,是看你怎的如此长时间还未归,就” 崔少爷笑而不语。 见这家伙如此模样,语气随即变调,凶道:“我来,是来看你死没死,可以了。” 崔少爷死皮赖脸,道:“还是大当家的关心我。” 袁小洁脸一红,道:“你刚不是与黄叔置气,要走的吗?为何还不走?” 崔少爷道:“走哪去?你在这里,我能走哪去?” 袁小洁道:“你不去救你的梦中情人了?” 崔少爷讪讪道:“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就不要再提了。” 袁小洁冷哼道:“这次来,除了来看你死没有,还想与你商量一事。” 说话间,掏出一物,与之前那张文告一样,袁小洁接着道:“道盟发布屠魔令,号令天下同道,共赴擎天峰,诛杀魔族一事,我来此,便是想问你怎么看。” 崔少爷蹙眉道:“陆定国这次,可是要动真格了?” 袁小洁道:“这还做的假?来的路上,我已是亲见许多门派朝点墨门杀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天才门主 “去,当然得去,不管是我崔家,还是袁家,甚至我这九毒门,怎能错过这样的盛会。” 招财口,崔少爷豪迈的声音,灌入聚宝谷内,也送到招财口外,群山之中。 青面堂堂主垂首一旁,见状行来,道:“门主,经鉴药大会一事,我九毒门已是元气大伤,若再置我九毒门于那些是非之地,恐怕有些不妥。” 崔少爷笑道:“你们都说老子要一统江湖,不入江湖,怎么去统江湖。” 青安有些委屈,小声嘀咕道:“我又没说这样的话。” 西门青竖起大拇指,并给予一个肯定的眼神后,道:“不错,做缩头乌龟还怎么统领江湖,门主如此天纵奇才,定是要让世间瞧瞧,也向世间宣告,我九毒门出了一位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的天、才、门、主。” 最后几字,几乎是一字一顿间,在牙缝中通过特殊处理后,蹦出来的,如此,便显得很是特别,蹦的崔少爷眉开眼笑,蹦的其他堂主,眉头紧蹙。 獠牙堂堂主,白灵,若是只听其声,倒真可说人如其名,全因她的声音,真如百灵鸟一般动听。 不过可惜的是,她的脸,却随他的声,一并凑了来,只见她道:“西门堂主,门主是天才不错,但经你等如此捧杀,反而有害无益。” 就在数日之前,西门青还是九毒门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在助崔少爷踏入破空境,登上门主之位后,便成了堂主,延气堂堂主,何为延气? 就是利用一顿操作猛如虎的手段,让自己一方保持连续作战的精神气,是为延气。 只见他道:“怎么就无益了,聪慧的门主大人,怎会因西门青几句实话,就乱了心智,反倒是你等,妖言惑众,离间我与天、才、门、主之间的关系,是为何意?” 这次,又是几句特意的停顿。 不说几位堂主,就是袁小洁都有些看不下去,想过去揍这家伙一顿。 只因这家伙如此一说后,那白痴又昂起了骄傲的头颅,哼唧个没完,人家说的自鸣得意,便是如此。 满面横肉,眉毛几乎成了倒八字,带着这样的脸面,穷凶堂堂主,窦魁也凑了过来,并道:“门主,要去擎天峰,老窦也不反对,但我们此去,是为响应道盟号召,还是” 西门青道:“老窦呸呸我说窦堂主,你是不是觉得门主大人父亲,崔天正大族长,是可以随意被人奚落的?” 这次,袁小洁一巴掌将这家伙拍到一边,道:“这位堂主说的不错,我等此去擎天峰,当以什么身份前往?” 见袁小洁如此,窦魁也一下开了窍,再联想之前种种,看来以后这门中大事,多半还是要以此女之言做最终导向。故对袁小洁唯唯诺诺道:“夫人所言极是,小的要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崔少爷道:“代表谁的意愿志向,都不如代表自己的意愿志向,难道我九毒门就不能做九毒门本身,行走在天地间?” “好!果然是西门青最敬重的男人,不错,男儿生于天地间,岂可寄人篱下,此番去,自是只代表我九毒门本身。” 被拍到一边的西门青,又见缝插针的接过话头,并行来,如此道。 崔少爷竖起大拇指,向西门青比去,颇有“知我者,西门青也”之感。 只是刚竖起大拇指的手,又被袁小洁拍到身侧垂立。也将西门青拍的低下头,重新回到讨论的圈子外。 青安道:“这次,青安倒颇为认同天、才、门、主以及西门青的看法。不错,我九毒门,便要代表我九毒门本身,若连这都不行,去了也只是与人当炮灰,就像那叛徒执掌我九毒门时,永远都在道盟与云霄城之间走钢丝,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所以听天、才、门、主如此说,青安从没有一刻像这样,对我九毒门有如此归属感。” 西门青一愣,这声情并茂,何曾熟悉? 熟悉到简直就像从自己口中说出的一样,突然间,对这青面丑男有些刮目相看,急忙道:“青安堂主所言甚是,在天、才、门、主的带领下,我九毒门从没有一刻,像这样有凝聚力,所以我等应收整一番,即刻出发,让世人看看我九毒门在天、才、门、主统领下的新容新貌。” 马屁如潮,拍的袁小洁有些无语,她不明白崔凯给这些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些家伙如此这般,道:“即使九毒门与几方势力互不相干,但我们此行的目的,终是要有的。看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益州城数万民众,便是最好的例子。” 西门青道:“门主夫人,之前我便说了,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向世间昭示我九毒门的实力,以及向世间隆重介绍我九毒门出了这样一位天、才、门、主。” 又是一巴掌,将这家伙直接拍到了圈子外。 也在此刻,崔少爷面上,再无得意和骄傲,而是眉头紧锁,道:“点墨诸位先生,真在益州杀了数万人?” 袁小洁道:“你不知道?” 崔少爷道:“我们被金银花一直困在此间,就是这屠魔令,也是刚听孙老伯说的。” 袁小洁一叹,道:“说来话长,这事,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崔少爷问道:“为何?” 袁小洁道:“在场几乎所有被邀请观礼的修行人士,都知道几位先生是被冤枉的,但在场几乎所有普通人都认为,几位先生杀了益州数万众。” 崔少爷道:“又是为何?” 袁小洁道:“只因乐先生开启了益州城的‘俱焚阵’,虽然这是无心之失,但开启了便是开启了,数万人亲见,即使他有百口,也是难辩。” 崔少爷道:“他不是傻吗?为何要开启那玩意儿,而且还当着数万人开启,就算要开,选个没人的时候开启不行吗?” 袁小洁一个白眼,接着又是一个响头,咬牙道:“你以为谁都是你这样的白痴。” 这个响头,也好似落在了延气堂弟子头上,直至敲到众人低下头去。 崔少爷怒道:“袁小洁,若是本天才,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开启此阵,哪会傻到当着数万人如此,不是找死吗?” 见这里如此多人,袁小洁忍着不发,想着这家伙如今也是一门之主了,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揶揄道:“天、才、门、主,你是世间最聪明之人,可以了?” 见状,崔少爷的怒容,瞬间又换成得意,抬首向天,负手在后,道:“若非本门主早就着令西门青为延气堂堂主,说不得这堂主,便是你的了。” 西门青讪讪道:“若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门、主、夫、人需要,西门青随时可避让贤路,不过转念一想,门、主、夫、人如此位高权重,若赋以陋堂之职,岂不有些纡尊降贵。” 可能实在受不了这两货,一人一个响头,敲的九毒门门主和延气堂堂主嗷嗷直叫,袁小洁道:“以后再如此说话,直接拖去打五十大板,你们天才门主也不例外。” 见状,一众九毒门弟子目瞪口呆,也噤若寒蝉,也终于知道这刚来的女子,不是位简单人物,想必今后在九毒门的日子,只怕要在这女子手下讨生活。 这一敲,这一语,也好似一盆冰水,让崔少爷直感三冬寒,感慨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袁小洁一个白眼,道:“找打是不?” 崔少爷道:“不是。” 袁小洁道:“那就最好闭嘴。” 九毒门门主便乖巧的抿住嘴唇,不再说话。让亲信延气堂,也瞬间黯然失色。 黄管家道:“小姐,如此说,我们是定要去擎天峰了?” 袁小洁怒气未消的样子,再看崔少爷一眼,道:“这家伙怎么都会去的,与其让他一人去,还不如大家伙儿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黄管家道:“若真如屠魔令上说,那当下的点墨门,定是卧虎藏龙、高手云集,乃凶险之处,是非之地。少爷他是不是天才,暂先不说,但老夫可以肯定的是,那里不光有天才,还有世间一等一的高手,甚至这次,直接会有圣人境参与。” 崔少爷嘀咕道:“臭老头,怎么说话呢?” 袁小洁摊手,做无奈状,道:“唉,我也没办法。” 黄管家道:“你都拦不住?” 看着闷闷不乐的崔少爷,袁小洁玩味一笑,道:“对,我也拦不住,第一,那里有他的朋友,第二,那里也有我的朋友,所以我也想去看看,这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只因那里,还有崔家少爷的梦中情人。” 黄管家捻须一笑,意味深长,道:“为了少爷的梦中情人,老夫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袁小洁亦皮笑肉不笑,道:“不错,为了崔家少爷的梦中情人,这擎天峰,我们去定了。” 崔少爷有些心虚,只得讪讪道:“小洁,说什么呢?我等去那里,是为除魔卫道,你怎能” 袁小洁饶有兴味,并看向他,道:“你真要除魔卫道?” 崔少爷嘀咕道:“对,卫魔除道。” 第四百三十四章 破庙旧事 俗语说的好,宁睡荒坟,不住破庙。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俗人,比如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亦或说打家劫舍的走贼流寇,他们就很喜欢住破庙,只因这里,比荒坟要好上不少。 不说有遮风挡雨的屋檐瓦舍,好些的,还有瓜果斋食。的确,比起荒坟,此处可是有不少人,既是有人,便会有人礼佛。 有人礼佛,香案上,就会有供品,有供品,自然就可填饱肚子,这可是天下间,最重要之事,至于此事有无亵渎到诸位菩萨,他们才懒得管。 毕竟刚才已说了,填饱肚子,乃是世间最重要之事,对亵渎菩萨这件事,便只能延后考虑。 对于这些大盗流寇,他们连官银都敢抢,连人都敢杀,这种亵渎菩萨之事,在他们心里,恐怕连一文钱的负罪感都不会有。 所以破庙中,供奉菩萨的供品,此刻的作用,就很是滑稽,虽然明面上看,他们是在礼佛,但在侧面看来,他们何尝不是在助纣为虐,让人很是不懂。 世间破庙之多,不胜枚举,但要追究庙为何破的问题,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香客减少之故,香客一多,连菩萨脸上都有光。 不错,但凡香客盈门的寺庙,菩萨脸上都是镶金的,自是光芒万丈。 蝉鸣寺,位于山野之间,具体在何位置,恐怕连蝉鸣寺自己都不清楚。 有人将它建在此处后,没多久便离开了此地,要不是附近村民和赶路之人躲雨时,会想起此间,平时就是无人之境。 不过在数年前,这里却成了一个贼窝,不错,在村民被抢了几次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蝉鸣寺三字,书写于寺门正中,那块歪斜的牌匾上,风一吹打,还能听到牌匾与身后墙面的撞击声。 庙不大,进的门来,便是大殿,大殿上方,佛祖端坐于前,清风一带,门扉吱呀作响,佛祖斑驳的面容上,就有灰尘簌簌向下。 大盗贾嵩,及麾下几个流寇,便在此处,且在吃饱喝足后,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也不知怎的,这十天半个月不来一人的破庙,近些时日,居然来了许多人,多到供品吃不完,都烂在了香案上。 所以避免浪费,贾嵩拿起一个瓜果,吃了一口,便随意扔到了门面,想着如此,终是比烂在祭台上要好。 如此也可说明,贾嵩吃的很饱,一个饿肚子之人,是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的。 饿要做事,吃饱,也有吃饱的事,比如贾嵩对面,那个女子,就很符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像他这样的人,吃饱喝足后做的事,都与女子有关。 若前方女子愿意配合他,那最好不过,若那女子不愿,也不错,他还可以用强,来配合女子。 在他一生中,这种方式带来的快感,可说是妙不可言,妙到毫巅。 女子很美,至少就当下而言,是为最美,只因场中,只有她一人,而她对面,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粗犷大汉。 贾嵩上下打量一番女子,最后留在女子丰腴的胸脯上,咽下一口口水,猥琐道:“来风岭早晚温差极大,如此美人,若是着凉了,岂不大美,在下虽长得凶狠,但也不乏古道热肠,要是姑娘愿意,大可为姑娘提供一个温暖的胸膛。” 破庙中,顿时响起一阵猥琐的笑声。 贾嵩后方,一流寇道:“头儿,我看你啊,就不要在这里干了,就这口才,要是被外面哪个员外老爷看中,收为乘龙快婿,我哥儿几个不也跟着沾光?” 又一流寇道:“是啊,头儿,你在这里,完完全全就是屈才。” 姑娘一笑,如百花绽放,只见她媚眼如丝,道:“你胸膛很温暖?” 如此,更是搅的贾嵩等人心痒难耐。 贾嵩急忙道:“自然,姑娘大可一试。” 姑娘便真的试了来,只是她这试,与贾嵩遇到的所有姑娘都不同。 只见纤指一弹,一物便自她指尖而来。 贾嵩看的清楚,一滴雨水,不是从天上来,也不是从地上溅起,而是沿一条直线而来。 见状,刚升起的淫念,随即清醒不少,他知道,今日是遇到哪些修仙人士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傍晚时分,哪个良家女子敢来此,以身涉险。 刚欲告饶,雨滴便穿胸而过,留下一片冰冷,甚至连其胸毛,也在可见的速度下,迅速结冰。 一众流寇见状,作势欲逃,刚站起的双脚,怎么也不听使唤,如同刚梅开九度的老色胚,颤抖不已。 姑娘的话,便又自场间响起,只见他道:“你胸膛还温暖吗?” 话语如风,吹的贾嵩瑟瑟发抖,也将之前的邪念,吹的一点不留,堪比世间至贤的圣人,只见他哆嗦道:“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连仙子也敢冒犯,实乃罪无可赦看看在小的一介平民的份上,还请仙子手下留情。” 在他的人生阅历中,多而不少都会与一些修道者产生因果,在与这些修道者的接触中,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你报出平民身份,这些人大多便不会与你计较,就算你是朝廷重犯,他们也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女子道:“你是平民?” 贾嵩道:“不错,小的就是距此处不远,黄石村的村民。” 女子道:“哦?你等来此作甚?” 贾嵩道:“我等去‘来风镇’卖了一些山货,在镇上耽搁了些时间,来不及赶回家,便结伴在这间破庙临时歇个脚,待天亮后,再回黄石村。” 女子笑道:“本姑娘最讨厌人家骗我,你最好是不要骗本姑娘。” 贾嵩道:“小的说的千真万确,岂敢骗姑娘您?” 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连续弹出几滴水珠,贾嵩一众,便直直倒了下去,眼里满是委屈。恐怕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晚什么都没做,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他们有想过在刑场,在某个官府,亦或在某个拦路抢劫的路上,但就是没想到,在这样一间破庙里。 女子看着地上数具尸体,淡淡道:“我早就说过,莫要骗我,你们偏不信。” 说到这,为之一叹,自言自语道:“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当年一言,可真是直误终身。” 自言自语,便没想过有人回答。所以接下来的掌声,便让女子眉头倏地皱紧。 掌声自门外而来,瞬息而至,便到了门内,紧随其后的,是一男一女,男子青衣素服,灰容土貌,看去其貌不扬,再加上愁容满面,更是难看的同时,更加难看。 女子则不同,一袭白色罗裙拖地,罗裙边,龙飞凤舞,胸口处,黑纱轻掩,看去珠圆玉润,风情万种,一颦一笑间,都在展示她这个年龄独有的风韵。只见她道:“多年不见,名噪一时的花蝴蝶,这容貌,这手段,可真真是每况愈下。竟然要在普通平民身上找杀戮的快感。” 女子正是史青玉,只是不知,身在藏山镇的她,缘何到了此处,不过回头一想,作为花蝴蝶的她,出现在世间任何一处,都不奇怪,只因她是花蝴蝶。 史青玉道:“都说以己度人,月怜星,可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本姑娘身上。对了,现在应该唤你楚夫人。” 月怜星冷哼道:“史青玉,莫要得意,听说你一直在找那人,可有找到?” 史青玉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月怜星道:“就算被你找到了,也不见得能唤你一声柳夫人。真是可叹又可惜。” 史青玉道:“无妨的,唤不唤柳夫人无所谓,既然被唤作了楚夫人,就好好的做楚家夫人,不要老想着自己是王家夫人,李家夫人,最主要的,还是不要老想着做柳家夫人。” 月怜星道:“哼,还轮不到你这荡妇来教导我。” 史青玉道:“既是如此,那楚夫人便不要来教导本姑娘,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楚夫人应该好好想想。” “楚夫人的确没有资格教导你,只因她也与你一样,是为一丘之貉。” 就在此时,破庙外,又有一声传来,随着这声的,还有数人,与之前不同,这数人,全是女子,着白衣,其中当首女子,风姿绰约,仪态万方,一抬手,一投足,一颦一笑,皆足显典雅端庄。 所以这样的话令人听来,不由得自觉理亏三分,特别是本就理亏的两人。 来人便是百花谷谷主,陈雅兰。 在其身侧,一约莫十七八的明媚少女,不时看向史青玉,不时又望向月怜星,还不忘瞟向脸色难看的楚方生。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母亲脸上,一脸茫然,正是陈晴之。 茫然,便问道:“娘亲,你们认识?” 陈雅兰冷哼道:“自然认识,这两人化成灰,娘亲都认识。” 陈晴之终是听出不同,问道:“她们俩,就是晴儿的杀父仇人?” 陈雅兰冷冷道:“虽不是,但也差不多。” 第四百三十五章 水性杨花 天色渐暗,如一块抹布,欲拭去红尘中的烟火气,也试图抹去世间的恩怨情仇,遮掩住人世间的喧嚣。 遗憾的是,江湖中许多恩恩怨怨,大多都是晚上结下的,比如月黑风高夜,去报个仇。 只因这个仇家,在上一个月黑风高夜,杀了自己满门。 再比如,月黑风高夜,去私会情郎,哪怕这情郎,已是有妇之夫,自己也是有夫之妇,也正因此,这样的黑夜,才足以掩盖自己的丑陋。 当然,没有一对狗男女会真正反思自己的丑陋,除非他们被丈夫或妻子捉奸在床,也许在众人要吃人的眼神中,有一丝害怕,但那也仅仅只是害怕,算不得反思,也许他们还会应景的低头认错,但那也仅仅是为逃离今夜的权宜之计。 此番种种,对黑夜而言,不免就有些辜负。 蝉鸣寺如一个襁褓婴儿,被笼罩在夜色中,不错,哪怕经历了世人都没经历的岁月,他依然如婴儿一般,哪怕破败如此,也从未改变。 只因它不是人,便没人那么复杂,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它都矗立此间,不悲不喜,它不需要长大,也不需要过多的情感,来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 虽在红尘,却也超脱于红尘之外。所以你修缮一番,它就神采奕奕,你打它一拳,它就直接倒下。正所谓万物皆不自在,唯它最是从容。 蝉鸣寺从容,但蝉鸣寺中人,却不大淡定,特别是百花谷谷主的一席话,令史青玉和月怜星都有些动容,怒容。 史青玉冷哼道:“可笑!他未娶,我未嫁,这算哪门子的‘杀父仇人’。” 月怜星附和道:“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柳” 但见楚方生脸色难看,便欲言又止,不再说下去。 陈雅兰道:“贱妾虽不是柳夫人,但在此之前,却与那个负心人有了孩子,而你们” 月怜星打断道:“陈谷主,连孩子都不姓柳,谁知道你跟谁生的。” 陈晴之道:“无耻下流,勾引人家丈夫,还强词夺理,还要不要” 陈雅兰喝道:“晴儿,不得无礼,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陈晴之道:“本就是如此,要不是她们,爹爹又怎会离开我们。” “没有她们,你爹爹也会离开的。” 突兀的一声,自寺外而来,待行近,是一男子,面如冠玉,白衣飘然间,若轻云出岫,折扇轻摇,款步而来,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陈雅兰眉头一皱,道:“剑云公子诸葛瑜。” 似是对这四十来几,还涂脂抹粉、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不大感冒,陈晴之道:“你怎知没有她们,爹爹也会离开?” 诸葛瑜道:“你爹那样的风流种,岂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晴之怒道:“不许你这样说我爹爹。” 诸葛瑾撇嘴道:“我一直不明白,这厮到底有什么好,不仅有这么多女人为他死心塌地,还教导其女子亦如此,真是人间怪事。” 史青玉一笑,媚态尽显,道:“他虽没什么好,但较之你,却算不错。” 诸葛瑜刚欲变脸,转而一笑,淫笑,道:“花蝴蝶,若在下没记错的话,你我好像不曾有那事,你又怎知,我不如他好?” 月怜星摇头道:“可惜,真是可惜。” 诸葛瑜闻此,道:“楚夫人如此叹息,是为何意?” 月怜星道:“剑云公子花丛游遍,却未一览花蝴蝶闺阁秘境,难道不是可惜之事?” 诸葛瑜一笑,道:“楚夫人如此一说,倒真让在下有所汗颜,亦实感惋惜,不错,世人皆知我剑云公子风流倜傥,世人又知青玉姑娘放荡不羁,怎么看,我俩都是天作之合,奈何世事无常,缘悭一面,竟这样错过了。” 月怜星道:“错过了?剑云公子就在此处,花蝴蝶也就在此间,何言失之交臂?” 史青玉道:“楚夫人,你要与小女子做媒,还是想自己亲试?” 月怜星道:“花蝴蝶,难道你没看见?贱妾可是带了夫君,所以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史青玉道:“若是没带夫君,是不是又另当别论?” 月怜星脱口而出,道:“自然不,怎么会。” 继而恼羞成怒道:“史青玉,平时看着男人都两眼放光的你,难道今日要做贞洁烈女了?” 史青玉道:“楚夫人,我想你错了,小女子是放荡不羁,但也是要看人的,不是所有男人都能登小女子闺阁,踏小女子床笫的。” 诸葛瑜道:“难道你认为在下不配?” 史青玉道:“不错。” 诸葛瑜怒极反笑,道:“听说你跟镖行的镖师,屠场的屠夫,甚至乡野的莽汉都有过,难道你认为这些人强过在下?” 史青玉道:“不错,那个乡野的大哥,就因为穷,他妻子便离开了他,所以那一夜,我享受了从未有过的爱怜。那个屠夫大哥,妻子早逝,为了几个孩子,一直未娶,所以我就去做了他一段时间妻子,于我于他,均是不错。还有那个镖行的大哥,他妻子倒是没跑,只因她是总镖头的女儿,所以镖行的大哥从没有一天抬起头来,直到遇到我,他才做了一回男人。当然,这之中还有许多,如果你们想听,我可一一道来。” 从场中的轻啐谩骂声来看,大多是不愿听的。特别是百花谷一众,厌烦之意,早已浮于眼中。 月怜星道:“我呸,如此说来,你那是什么水性杨花,你简直就是佛光普照的女菩萨。” 诸葛瑜则大笑道:“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奇女子,正如楚夫人所言,在下游遍花丛,还未曾亲试这样一枝花,真是可叹又可惜。” 史青玉道:“剑云公子,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才是最好,若是一厢情愿,只会出现下面这种情况。” 言罢,纤指一引,指向地面,那贾嵩一等流寇的尸体。 诸葛瑜道:“你知道的,我与他们可不同,甚至有云和泥之间的区别。” 史青玉道:“所以你准备学他们一样,试图用强?” 诸葛瑜一笑,道:“你我花丛游遍,就该知道,这种事情不一定是你情我愿的,你问问青楼里那些女子,有多少是你情我愿的。” 史青玉道:“小女子虽在青楼,可不是青楼女子。” 月怜星又是呸的一声,惹得那楚方生脸色,愈加难看,只见她道:“花蝴蝶,若是不知你本性,老娘都想给你立一个贞节牌坊。” 史青玉道:“这种东西,本姑娘可不需要,若楚夫人这个楚字一直未变,倒是可以考虑此事,所以小女子在这里,先预祝楚夫人指日成功。” 似是对这样的祝福不满,月怜星在哼的一声后,便持剑向史青玉袭来,并道:“明明就是一骚狐狸,却向世间述说着自己的痴情,可真是好笑。” 史青玉单手一招,一根冰锥便被她握在手中,淡淡道:“明明就是楚夫人,却幻想着做柳夫人,不是更加可笑?” 一剑一冰锥,很快便相交在一起,又倏地分开,冰锥依然,而剑,却断裂在地,月怜星也退到之前所立处,冷冷道:“想不到许久未见,你也不全在卖肉嘛,这功夫倒也有些长进。” 史青玉道:“比起你整日胡思乱想,终究是要好些。” 月怜星哼的一声,转首向身侧楚方生,怒道:“你是死了吗?见我被人欺负,却如此无动于衷,你的剑呢?” 对此,似是习以为常,楚方生也不恼,只是难看的脸色,又加重了些,一声剑鸣后,他的剑便出鞘垂立,并缓缓向史青玉踱来。 剑,铁剑,夜色下,泛着银光,就连剑柄也有些锈迹斑斑,但自出鞘后,便没人说他平凡,只因这样的剑,不仅斩断了那只冰锥,还瞬间将史青玉逼到了数十米开外。 还剑于鞘,收剑而立,重新立于月怜星一侧,不声不语。 好似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月怜星怒道:“你回来作甚?为何不杀了她?” 楚方生又欲拔剑,诸葛瑜大笑道:“楚夫人,你不是在撮合在下与史姑娘吗?杀了她,岂不有负刚才之意。” 月怜星转怒为笑,道:“剑云公子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既是如此,看在剑云公子的面上,就放那小贱人一马。” 史青玉拭去嘴角血迹,道:“青玉之命,还不用你诸葛瑜来乞求。” 诸葛瑜淫笑道:“青玉姑娘,死有什么好,你我都知道,这活着,才能寻出人生的乐趣。” 史青玉道:“我与你,的确有些相同,但这乐趣,可不大相同。” 诸葛瑜脸色一沉,冷冷道:“若是识相些,在下还能护你周全,若再如此自命清高,说不得这命,便要比纸还薄。你刚才也试了楚兄的剑法,是不是觉得不够,还想试试在下的?” 史青玉道:“哼,剑云公子赐教,幸甚之至。” 第四百三十六章 敬酒与罚酒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样的话,会出现在世间任意一处,比如,衙门内,天牢中,再比如,天道宫,市井巷弄里,也会出现在蝉鸣寺,剑云公子诸葛瑜口中。 这样一句话,怎么看,怎么听,都非一句好话,至少含有警告和威胁意味,警告对方莫要违拗自己的意思,不然便要受到自己的报复和打击。 所以,在诸葛瑜说完这话后,便持剑向史青玉递去。 剑锋带云,隐匿其间,有轻飘飘之感,给人感觉这样的剑,恍如云中飞絮,惊艳美丽,又好似一位浪荡子,不知在何处采了一束漂亮鲜花,此时正献宝似的,向心仪女子送去。 怎么说呢? 史青玉倒的确是诸葛瑜心仪的女子,一来到这里,他便喜欢上了这样的女子,与他之前遇到的许多女子一样,一样喜欢,她不似陈雅兰的优雅端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也不似月怜星的障碍重重,不错,那楚方生的剑,就是最大的障碍。 当然,这样一剑,却不是要讨她欢心的,而是要让她明白一些臣服的道理。 史青玉不想臣服,但又不想直面这一剑,这样矛盾的心绪,便紧锁在了她的眉头。 剑云公子越来越近,而比起剑云公子更近的,则是剑云公子的剑,几乎连上面的寒光都清晰可见。 史青玉凝水成冰,试图做拼死一搏。 哐当一声,随即响在破庙内。 这样的声音,却非剑与冰之间的相撞,只要你是江湖中人,一听,便能清楚知晓。幸好,场中人均是江湖中人。 不过嘛,他们倒非听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 就在前方,同样一剑,拦下了剑云公子的一剑。 一柄红剑,红如血,也如晚霞,更像火山,似要吞下诸葛瑜手中的剑上白云。 诸葛瑜被逼退回去后,怔怔的看着前方,如火烧云般的红剑,与场中所有人一样,匪夷所思的同时,又好似有些明了。 自然要匪夷所思,只因这样一剑,不仅能挡下他的剑,还能将他的人,也逼退回来。那么便只能证明,此剑的主人非同一般,虽然他现在,还未曾现身。 明了,又有些明了,传闻中,有位少年便有一把红色宝剑,曾掀起几起江湖风雨,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比起当年自己的时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及于此,诸葛瑜便谨慎朝四周一望,并道:“想不到,此地竟还有如此高手,若阁下也与诸葛瑜有同好,诸葛瑜大可让与阁下。” “史姑娘可非阁下之物,所以,便不存在相让一说。” 大殿内,若清风过堂,这样一声,便自空中回荡。 诸葛瑜冷哼道:“与人为善,可是在下于江湖中的处事之道,不要不识好歹,最好是莫要认为在下怕了你,这样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慷他人之慨,也算与人为善?恃强凌弱,也算与人为善?” 这话,出自同一张口,飘荡在庙内上空,只是这样之言,听来有不少疑惑,也夹杂许多认真,故让人听出许多幼稚来。 诸葛瑜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出来一见?” “见或不见,与上面所说又有何关系呢?” 诸葛瑜答非所问,道:“即便你是传闻那位又如何,不说你,就是当年你师兄纵横江湖的年代,在下依然敢对其拔剑。” “师兄?我有师兄吗?” 前一句好似对场间,后面一句,则好似问向另外一人。 所以场中又飘来一老者声气,只见他道:“如果没死的话,也算有一个。” 这样的回答,令诸葛瑜对之前认定的答案,愈加困惑,看看手中宝剑,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道:“故弄玄虚。又是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语毕,朝房梁一挥,一朵白云,好似天上弄云的仙子,将其直直的甩了出去,白云瞬间便与房梁接触,轰隆一声,烟尘自房梁而来,众人闪过,待烟尘散尽,夜色如银,撒在破庙内。 “敬酒不吃吃罚酒?” 呢喃声,再次落在场间。好似对这样之言,很是熟悉,又很是不解,便问的非常认真,故此,这样的语气,也就算不上惺惺作态。 也正是这种不算惺惺作态的语气,让诸葛瑜脸上,又是一阵铁青。 李知焉自出大山后,这样的话,便听了不少,大多来自道盟中人口中,似是这样的话,是世间对他这样大山来的,且不守规矩的野人,最严正的警告。 大殿上方,被诸葛瑜挥出一道大的口子,隐隐可见月亮。 月亮便自此,洒下月光,月光下,李知焉一袭素雅白袍,身负剑匣,踏剑而来,恍如月宫中贬谪到凡间的仙人。 想必这样的朋友,对谁来说,都不可多得,李知焉在将背影留给史青玉后,史青玉惨然的俏脸上,随即跃上喜色。道:“你为何在这里?” 望着前方数人,李知焉答道:“无意间路过此地,听到你也在此间,便停下来听了几句。” 诸葛瑜道:“果真是宵小蟊贼,喜好听人私隐。” 李知焉不置可否,想必这样一事,不值得他一辩。 史青玉柳眉一蹙,道:“你在赶路?” 李知焉道:“不错,我要速速赶去擎天峰。” 见李知焉将史青玉护在身后,想着史青玉平时的作风,再看向衣冠楚楚的李知焉,瞬间便让他联想到另一个成语,衣冠禽兽,月怜星不屑道:“这里之人,哪一位不是去的那里,少年人终是少年人,总是那般冲动,殊不知冲到前面的,全都化作了灰,炮灰。” 李知焉不解道:“炮灰?” 月怜星道:“不是炮灰还能是啥,你以为举世闻名的几位先生,会轻易被你击败?然后你就可以凭此一举成名?做梦,少年,你这种人姐姐见多了,姐姐不妨再告诉你,道盟如此势大,都不敢以身犯险,而是发布屠魔令,着令天下同道共襄义举,诛灭魔族余孽,而天下宗门,也近乎倾巢而出,共赴擎天峰。一来,看看有无便宜可捡,毕竟点墨几位先生的功法,可说世间独一无二,要是能因此获得传承,定是一件广大门楣之事。二来嘛,也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思,想来在平时,这些先生高高在上的模样,若能将其踩在脚下,何尝不是人生快事。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原因,反正各怀鬼胎就是了。” 于月怜星说的,李知焉显得满不在乎,只因他与月怜星说的,完全不同,所以简单的哦一声后,便问道:“你们此去,也是为上面之缘由?” 月怜星道:“我们?我们则与他们不同。” 李知焉道:“又是为何?” 月怜星道:“我们去哪里,是去见一个人。” 李知焉道:“见一个人?” 月怜星道:“不错。” 月色下,楚方生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更加难看,月怜星发现自己口误,迅速改口道:”不对,也对小女子怎会为了” 似是底气不足,语气也越来越低,细若蚊蝇。 陈雅兰略施一礼,道:“公子,我等此去擎天峰,是因传闻中,那人又出现在了江湖。” 李知焉疑惑道:“那人?” 陈雅兰有些脸红,道:“不错,贱妾夫君。” 月怜星喝道:“陈雅兰,还要不要脸,你夫君?什么时候的事,月某怎的不知道。” 有了李知焉这个朋友在场后,史青玉说话也比之前淡然不少,只见她道:“虽不是陈雅兰夫君,但也与你这楚夫人无关。” 月怜星道:“的确与楚夫人无关,但本夫人一想,好像也与你这青楼女子无关。莫要以为那负心人进了几次青楼,就认定了一些事,毕竟,给了钱的可不算。” 史青玉冷哼道:“看来楚夫人寻那人,定是当年没有给足钱?故今日前来讨债的?” 楚方生见状,脸色难看到极点,既是极点,便有些承受不住。 所谓匹夫见辱,拔剑而起,铁剑自剑鞘而出,剑鸣如龙吟,响彻全场。剑光如银芒,与月争光。 一剑,向史青玉而去,此剑,要去到史青玉处,势必要经过李知焉,所以这柄铁剑,便在李知焉处,停了下来。 哐当一声后,楚方生便退了回去,而李知焉,却依旧站在原处,也因此,楚方生连眉头都难看了起来。 心想如此年纪,便可挡下自己一剑,那么此子,定是那几大宗门中,不世出的天才之一。 见少年长身玉立,亦有些猜测,但还是问道:“你是?” 于这样的问题,李知焉的回答,一向很认真,只见他认真道:“我叫李知焉。” 与楚方生一样,之前模棱两可的猜测,瞬间变作笃定。 毕竟场中除了史青玉和陈晴之外,其他人都只闻其名,从未见过这人。 也正因为是听说,难免就有些夸大成分,所以诸葛瑜在听到这回答后,心中一震,随即凝神戒备,亦直接退后几步,退到差点撞破歪斜的庙门。 第四百三十七章 岳阳剑客 世间传言很多,有古老的,有新近的。 古老的,通常在口口相传中,会渐渐变成神话。 新近的则不同,至多夸张一些,不至于被过度神话。 不过世间之事,鲜有绝对的。 李知焉的传闻就不同,只因他的传闻来自新近,但听上去,却如同神话。 少年的崛起速度,着实惊为天人,近乎一夜之间,就有了这么一个人,不错,人物的人,如雨后春笋般,在世间迅速崛起。 当出现在世人口中,然后再出现在世人耳中时,令世人均有些措手不及,甚至还有文盲翻开字典,查询这三字所要表达的含义。 不过他的出名,可非宅心仁厚下的举世闻名,誉满天下。 当然,也非恶贯满盈后的臭名远扬。 喜欢他的,无不发自内心、骨子里的喜欢。 讨厌他的,无不想将他千刀万剐,然后挫骨扬灰。就算如此后,也难泄其心头之恨。 诸葛瑜便是世人之一,自也听过那个传言,他不喜欢他,从他一出场,就不喜欢,只因这样的出场,比他看来还要出尘,还要好看,那么他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所以此刻的他,脑子里装的,便是传言中李知焉的心狠手辣。 不错,何豪珅及陆劲松,便用死来佐证了此事,也告诉了世人,哪怕你是道盟户部大执事,哪怕你是道盟太子爷,惹了他,一样将你杀喽。 当然,也有传言此子行侠仗义,但对其狠辣的手段,还是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世间花丛繁多,他还未曾游够。 退到门扉处的诸葛瑜如何想,李知焉一点都不想知道,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只因他眼中,只有一人,楚方生。只见他道:“你的剑不错。” 楚方生道:“谢谢。” 李知焉道:“不过有些可惜,你不配这剑。” 楚方生眉头一皱,有些不喜,道:“为何?” 李知焉道:“若在以前,这柄剑的确很适合你,如今看来,你却有负于它。” 楚方生冷哼道:“又是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你的剑心,已蒙了尘,刚才那一剑,你本可握的更紧,但因为那丝锈迹,你的手握处,便退到了柄端,这样使剑,便少了一份底气。” 月怜星道:“李知焉,你虽名满天下,但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夫君如何做,我夫君成名时,你这小屁孩还未出生呢?” 房顶上,透过那个大洞,一老者的话语,适时响起,正是林逋隐,只见他道:“不说我徒弟,就是老夫,也佩服当年岳阳第一剑的名气,这小子当年,如彗星般,横空出世。传言在岳阳地界,有十三大寨,而十三寨中,有个流寇见色起意,抢了山下一村户女子,他便一剑横推十三寨,更是将渭河大枭,杀的东躲西藏,两江道上的黑道人物,听闻岳阳剑客之名,无不闻风丧胆的。并因此一度登上当年齐云榜第十七,只是可惜” 此番话语,无不让诸人肃然起敬,纷纷朝房顶望去,白衣和月的映衬,再加上居高临下,一仙风道骨的老者,便映入诸人眼睑,带着崇敬,带着憧憬。 不错,李知焉的师父,世人都知是谁,这样的人,还有三位,如此看来,倒的确不算稀奇。 但若世间数以亿计的人呢? 那这样的人,怎么都会让人艳羡。不说其超然卓绝的修为,就是其稀有性,也具有其独特的观赏价值。 不过任何事都有例外,李知焉就是那个例外,只见他撇撇嘴,道:“可惜什么?” 似是对这问话不满,月色下,林逋隐头一昂,几乎与月色相当,骄傲,也不过如此。 终是忍不住好奇,陈晴之道:“老爷爷,可惜什么?” 林逋隐道:“可惜遇人不贤。” 月怜星愤愤道:“老头子,你在说什么?” 林逋隐道:“实话实说。” 月怜星朝地上一呸,道:“世人皆惧你证道成圣,但我月家可不怕,不说你一个伪圣人境,就算你重登圣人巅峰,我月家依然不怕。” 林逋隐道:“月叟前辈后人,自然可无惧老夫。不过老夫实话实说而已,又何来怕不怕之说?” 李知焉蹙眉来看,不明就里,道:“月叟?” 史青玉一笑,想必对他的经历最是清楚,解释道:“月栖风,也作月叟,在当下四大圣人境之前,得证道果位之人。” 李知焉道:“圣人境?” 史青玉道:“不错,当时月家,可是因此一时无两,而月怜星,便是这月家之人。只是可惜” 李知焉再次蹙眉,道:“可惜什么?” 史青玉道:“可惜这月怜星,至今还将自己当成月家小公主,忘了自己是楚夫人的事实。” 这样的话,本就不打算回避,所以,不管是史青玉的有意,还是李知焉这个呆头鹅,都平常的说了出来。 即是平常说话,那么一间屋子里面,又都是修行者的情况下,自是全听了去。 月怜星大怒道:“你这放荡女,还由不得你来教本小姐做事。” 转首向楚方生,道:“去,将此女舌头割下来。” 楚方生按住剑柄,看看上方,再看看李知焉,难看的脸上,连眼睫毛都开始难看。但思忖片刻后,还是行了出去,就像这许多年一样,已习惯了这许多年。 李知焉道:“你也知道,她说的,你根本做不到,为何要如此?” 楚方生惨然道:“习惯了,不过楚某自己也想一试。” 李知焉道:“会死。” 楚方生道:“无妨,或许是一件好事。” 李知焉道:“比如对你?” 楚方生道:“也许。” 李知焉道:“那我更不能与你比试。” 楚方生道:“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人,这样死去。” 楚方生道:“若我偏要呢?” 李知焉道:“你须清楚,剑在我手中。当然,你也有剑,但若用你手中剑来做此事,在下也不会感到遗憾,因为在李某看来,如此的你,死了也无妨。” 闻此,楚方生哈哈大笑,恍如写下旷世佳作的书生,在此刻一书胸臆,道:“好,好,很好,这些年来,楚某为了一些东西,倒的确辜负了此剑,正如李兄弟所言,我这握剑之手,竟对此剑有了嫌弃,这对屠夫或刽子手而言,不足挂齿,但楚某不是屠夫,也非刽子手,楚某乃是一名剑客,若连自己的剑都嫌弃,何来登临剑道巅峰一说。” 言罢,便还剑于鞘,当先行了出去。 此举,惹得月怜星眉头紧蹙,又大感怪异,这样的楚方生,倒让她颇不习惯,就像突然不习惯这许多年。 “楚方生,你那根经犯了” “你是聋子吗?本小姐与你说话呢,你听不” “你是不是有病” 一通胡乱置气后,楚方生已是行出了蝉鸣寺。 楚方生没有回答她,但声音却自远处来,只见他道:“当楚某下次出剑时,还请李兄弟不要再拒绝,只因下次,楚某将以一位真正剑客之名,出现在李兄弟面前。” 李知焉道:“一定。” 声音不小,震的破庙摇摇欲坠,也震的林逋隐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然后一个白眼,朝自己爱徒送去。 这样一句,也将月怜星震醒,向楚方生奔去。 这样一句,也令李知焉美好的形象,在百花谷众人眼中,瞬间破功,特别是陈晴之,好似对这家伙,早就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样一句,也将杵在门口的诸葛瑜吓的够呛,心想如此少年,怎的偏偏就是一个大喇叭,为何就不顾及一下自己飘逸的形象,既要如此,为何还要穿的如此漂亮。 李知焉才懒得想这些家伙如何想,也不再看诸葛瑜悄悄向外挪动的脚步,他只是觉得楚方生已行远,若不大声一点,人家可能就要听不见,特别是对剑客而言,一个如此重要的承诺,听不见,定会有些不尽人意。 想必早已见惯不怪,史青玉一笑,道:“知焉,你怎的还是老样子。” 李知焉沉吟片刻,认真道:“老样子不好吗?” 史青玉嫣然一笑,道:“其他不知道,但你这样,就是最好。” 人生路上,有些人走着走着,便忘了初心,也忘了自己,而有些人,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李知焉就是那个明媚的少年,见众人行去,便转首将明媚的笑容送到史青玉面前,一如之前那般,只见他笑道:“史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许是被他感染,史青玉笑容更盛,打趣道:“不错,我们又见面了。不知李公子此去何方?” 李知焉道:“点墨门,擎天峰。” 史青玉道:“小女子亦是如此,不如一路?” 李知焉道:“好。” 说完,便当先笑出了声,如同一个三岁小孩,天真烂漫。 与之不和谐的,是场中另一声,不仅是它的语调,还是它的字义,令人听来,都与场中的笑声不协调。 “淫贼!” 这样一声,两字,自庙外而来,传入庙内,也打断了此处的欢声笑语。 第四百三十八章 用心良苦 这样两字,是李知焉自打出山以来,最大的困惑。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样两字,为何会与自己挂钩,他甚至专门去查阅了这两字的意思。 不过这样,非但没有为他解惑,反而令他愈加迷惑。 苏雨亭不迷惑,一直以来,对李知焉认知,就是如此,全因每次看到他的地方,就能从他嘴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当然,也有在他身边直接看到这人的,比如此时此刻,这人,便是史青玉。 倒也如此,此处虽为破庙,但依旧是佛门清修地,且佛祖就在眼前,两人如此打情骂俏,何尝不是对佛门,对自己一等清修之人的亵渎。 淫贼二字后,南盟一众,也在一绝色女子率领下,踱至场间,许是庙太小,容不下如此多人,有些,还站在了庙门外。 不过庙内和庙外,差别并不大,被诸葛瑜打穿的房梁,如同一个巨大的天窗,月光洒下,照的李知焉更是明亮。也像是艳阳,灼的史青玉低下头去,缩到李知焉身后。 百花谷一众抱拳,向南盟当首女子行礼后,也让到了旁侧。好似擂台上的武者,让出自己的主场。 当首女子正是望月斋主人,南盟领袖吴静师太,虽着宽大海清,却也掩不住她的清丽脱俗。 一进到庙内,便看到月色下,白衣银光的李知焉,想不看见都难,对此,不免心里一颤,她突然发现,此子好似一故人,至少与那故人一样,一样好看,也不转首,对身侧的苏雨亭,道:“亭儿,不得无礼。” 苏雨亭嘟着嘴,咕哝道:“本就是淫贼,何来无礼之有。” 李知焉自也看到了前方吴静,在幽冥域界时,他便见过,不过他倒没那么多心绪,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更意外的,是这里刚好有史青玉,他知道,史青玉不愿见到这些人,从大石镇那会儿就知道,经历了这些后,他更知道,史青玉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前方那位漂亮师太。 不想来什么,便越来什么,吴静道:“史青玉,还要躲贫尼到几时?” 李知焉背后,史青玉声气,幽幽传来,只见她道:“青玉再无脸面见师父,师父就当青玉死了。” 吴静道:“生就是生,死便是死,岂是个人认知上就能改变的。” 吴静身后,一同样着宽大海清的老尼,正是七阙庵主人,慧仁师太,只见他道:“既然要死,最好是即刻就死,免得留在世间玷污我南盟的声誉。” 李知焉见状,眉头一皱,道:“亏你还是佛门中人,说话怎的如此歹毒。” 此老尼虽唤慧仁,但却毫无仁慧之心,只见她生的尖嘴猴腮,这说出的话,也是尖酸刻薄,接着道:“这样的人,不死有何用,于人于己,徒增笑料罢了。”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诸位怎么看,不过在我眼中,史姑娘并未做丧尽天良之事,于人于己于世间,都算无害。” 慧仁眼泛不屑,道:“如此帮她说话,你是她姘头?” 李知焉一怔,于这样的词句,他不甚明白,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她是我朋友。” 慧仁冷哼道:“朋友?她倒是有许多这样的朋友,小子,看你也算才貌出众,老尼不明白,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为何要与这荡妇搅在一起。” 李知焉脸色一沉,道:“师太,我劝你莫要如此说我朋友,念你是得道高人,也曾和史姑娘有同盟之谊,这次就当你无心之失,若再有下次,李某便要不客气了。” 慧仁道:“黄口小儿,真是不知好歹,你以为别人怕你,贫尼就要惧你?说不得” 吴静右手向上一举,示意她不要再说,道:“这是贫尼与史青玉之间的事,还请李少侠莫要插手。” 李知焉刚欲答,史青玉便从身后行来,不错,躲,终究不是办法。 吴静道:“这样子,才算是你史青玉,若连贫尼的面都不敢见,岂不负了你史青玉的我行我素,放荡不羁。” 似是对面前女子颇多畏惧,史青玉略施一礼,道:“见过师父。” 吴静不否认此事,但慧仁却否认道:“师父?你还有脸叫师父,你与那些腌臜之人媾和时,可曾想过有这样一位清修的师父?” 这样的话,出自一位佛门中人之口,让一旁百花谷谷主都皱起眉头来,其身后一众百花谷花役,更是轻啐开来。 吴静身侧,苏雨亭和慧能师太,也是撇嘴不语,对这老货的粗鲁,不知在心中腹诽了几遍。 吴静身在其间,且在一个男人的注视下,即使到了如此年纪,也是极为不适,微微脸红,道:“慧仁师姐,贫尼也说了,这是我与史青玉之间的事,还请师姐莫要再插口。” 继而转首向史青玉,道:“你于人于己于世间,有害也好,无害也罢,贫尼都不想管,但你私自偷取本门典籍《清水经》,便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这点,不管是我,还是你史青玉,都无颜面对师门先辈,贫尼再问你,师门待你如何?” 史青玉面有难色,道:“很好。” 吴静道:“既是如此,只要你交出《清水经》,你与望月斋从今以后,便可一刀两断,贫尼向你保证,除了望月斋,整个南盟也不会再为难于你。” 闻此,有泪自史青玉眼中,夺眶而出,她知道,如此之后,她与望月斋,以及恩师,便自此恩断义绝。 但令她更伤心的是,她根本拿不出,只因此物,不在她这儿,也因此物,让她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深爱,却至恨的男人。 在她心里深处,她根本不想与望月斋脱离干系,就像与那个男人一样。如此,便是拖泥带水。 唯独想不到,一向果敢的她,对这些事,却如此优柔寡断。 自然要优柔寡断,就算她再刚毅果决,对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一个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一个是一生挚爱的恋人,如此两种,若都放弃了,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就如刚才慧仁说的那样,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不过她要活着,至少要见一见那人之后,再死不迟,不然她不甘心,至少要问问那人,那晚的话,是否还作数,那夜的心,是否为真。 她不贪心,她不需要山盟海誓,白头偕老,她只想问问那人,那一夜即可。 慧仁冷哼道:“惺惺作态,故作” 言犹未尽,便在吴静凌厉的眼神中,将要说的话,重新收回到肚子里。 史青玉道:“师父,《清水经》不在青玉这里,但青玉向您保证,就算穷尽余生,青玉也要寻到那人,令此经完璧归赵。” 吴静一叹,道:“也许你再也寻不回了。” 史青玉道:“为何?” 吴静道:“因为那人,已经死了。” 如雷霆着身,史青玉一颤,有些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李知焉迅速托住她,然后过继内力于她,才让她好些。 与她一样的,还有百花谷谷主,与李知焉一样,陈晴之迅速托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史青玉瞳孔放大,难以置信,道:“师父,您怎么知道?” 吴静道:“我亲眼所见。” 史青玉道:“被谁杀的?” 吴静道:“不知道,他可能死了好久。” 史青玉道:“你确定是他?” 吴静道:“非常确定。” 似是这样的冲击,直接撞断了她撑起人生的支柱,一下瘫倒在李知焉怀里。 吴静见状,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去寻那人,因为已没有意义,不过贫尼相信,那本经书尚在,不会与他玉石俱焚,所以贫尼想告诉你,用余生去寻那本经书,至少比寻人有意思。” 李知焉紧盯着前方,那吴静师太,他自小在山里长大,很少感受到父爱母爱,但此刻,却懂了为父为母之心,就像吴静师太,这良苦用心。 不错,有时候寻经书,可比寻人有意义多了,至少再无那些杂念,至少可以纵游天地间。 只因余生很长,吴静并没苛求,这寻经书,就变得比寻人容易的多。 史青玉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道:“可传闻那人已重现江湖,难道是假的。” 吴静道:“传闻并不一定做的真,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去看看。” 史青玉道:“去哪里看?” 吴静道:“擎天峰。” 史青玉道:“擎天峰?” 吴静道:“也许那里,有很多疑团的答案。” 史青玉道:“师父,你也是去寻答案?” 吴静道:“也许。” 说来真是奇怪,有些人,你很想她,却不想再见到她。就像吴静与史青玉,明明在无数个不眠夜,想着彼此,却在见过一面后,又迅速离开。 南盟一众已行得很远,他们本打算在此处留宿,但发现这里并不适合,又只得星夜兼程,向下一间义庄,下一间破庙,下一个未知中。 第四百三十九章 张记粥铺 晨曦若剑,刺破苍穹,划入无尽的夜空,便是破晓时分。 这样一剑,也好似刺入到人们的被窝,刺破了他们的美梦,刺得他们不得不睁开眼来,让他们记起现实的痛。 送仙镇,张记粥铺老板,张三便是如此。 不说破晓时分,三更时候,他便早早记起了现实的痛,张记粥铺也在此刻开了门。 你还别说,这现实虽痛,但荷包越来越鼓后,也让他感觉颇甜。特别是近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生意比起平时来,要好上不少,就像今天,刚开门,便开了张。 这个时候开张,在平时也不是没有,平时在送仙镇出货的商人村户,通常都会早早的在他这里喝上一碗粥,吃上几个包子,然后才赶去早市交易。 但这样的开张,通常都是一人,亦或两人,三人,绝不会像今日这样的开张,几十人。 几十人同时来此,本就令人奇怪,但更奇怪的,却是这几十人本身。 这样的话,说来有些矛盾,且听我慢慢道来。 在张三眼中,这样的几十人,绝不简单,他做生意几十年,经历过无数清晨,但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几十人。只因这些人让他寻遍,都没有寻出一个走商,一个村户来。 所以以他几十年看人的眼光,这里之人,定不会是来赶早市的。 和尚自然不会来赶早市,和尚只会撞晨钟,唯独此处不是古寺,也就不存在撞钟一说,但和尚却要吃饭。 不错,张记粥铺,一大早便坐了几十个和尚,对老板张三而言,这哪里是什么和尚,这简直就是无数个光彩夺目的太阳。 所以在许多次殷勤的“大师,您吩咐!”,以及“小二哥!”“老板!”的来回转换中,两大锅素粥,几大笼馒头,几乎一会儿便被这些“太阳”消灭殆尽。 作为此间老板,张三才不管人家怎么叫,只要能收到钱,别说小二哥,你叫他孙子,他也能承应。 当然,不是任何的做孙子,都是轻而易举的,比如做普方大师的孙子,就是一件难事,只因修行界中,要做他孙子的,实在太多。 作为栖霞寺监寺,仅在普正方丈之后,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怎不让一群孙子趋之若鹜。 祁山老人和黎山派掌门风鹤道长,便是如此。 许是今日生意很好,张记粥铺的食桌,早已出了粥铺外,街道中。 所以,但凡行到“一仙道”上之人,都能看到这几十颗光秃秃的头。 祁山老人和风鹤道长,本是修行中人,虽上了年纪,但比起普通人,也还算耳聪目明,一破开晨雾,便看到了几十颗秃头。 当然,他们眼中看到的,绝对是最大的那颗,便急忙行来,如孙子一般,殷勤道:“拜见普方大师,及诸位栖霞寺首座。” 普方大师略微抬首,看清来人是谁后,继续低头,吃着清粥素食,待咀嚼声毕,才有声不急不缓送来,只见他道:“原来是你俩老小子,此去擎天峰,不怕骨头散架?那擎天峰,可是很高。” 想必早知此人脾性,风鹤道长也不恼,道:“这除魔之事,乃是天下事,我等虽年老,但也想为武林同道出一份力。” 普方大师道:“出力?好好的祁山和黎山不待,长途跋涉到此,这力倒的确出的不少,是想墨翟的道统?还是几位先生的传承?” 风鹤道长道:“大师言重了,我等此去,自是为除魔卫道,想我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怎可沾染一丝魔血,让其蒙尘。” 普方大师道:“真的吗?” 祁山老人道:“千真万确。” 普方大师道:“即是如此,诸位便随老衲一道,为这世间,为当年那些抗魔义士,向点墨门讨一个说法去。” 风鹤道长道:“能追随栖霞寺各位大师,小道荣幸之至。” 张三再没眼力见,也看出了街道右边,那几个老和尚的不同,所以这殷勤,献得更加殷勤,甚至豪迈的送了几位得道高僧一笼馒头。 由于祁山老人和风鹤道长几人的加入,张三的门面,也在瞬间扩充了一倍。 一仙道也因此热闹不少,好在凌晨的街道,人不太多,就算被全占了,也不会有人过问。 当然,这样一群人,也没人敢来过问,不说风鹤道长几人,本就持刀带剑,就是栖霞寺一众和尚,也并非印象中的慈眉善目,且刚好相反,各个横眉怒目,只因此行,乃是罗汉堂一众武僧。 既是武僧,那就不能慈眉善目,这是栖霞寺自建寺以来,传承数百年后,所明白的道理。 街道尽头,浓雾中,恍惚有三人影子,不见其人,却有其声,自其中传来。 “师父,你刚刚跑哪去了?硬是找了你好久。” 声音中,有些埋怨,又有些委屈。 “人有三急嘛,就算师父已得证道果位,但终究还是人不是?” “师父,你眼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谎言。” “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我为什么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为师怎么就不爱与你说话呢?这么说,有些相见,还不如不见,于人于己,都不算好。” “哦,你不想见吴静师太?还是百花谷谷主?” “唉,师父如今这身份,这地位,一些繁文缛节,自是能避免则避免的,所以” “是不是因为师兄之故?” “” 刚说到这,便看到了一些繁文缛节,比如风鹤道长的,再比如,祁山老人的。 同样的殷勤,同样的味道,只见两人恭敬在林逋隐前,抱拳道:“拜见林老先生、李少侠以及这位这位史姑娘。” 正是从蝉鸣寺星夜兼程赶来的三人,破庙比起荒坟,的确有它的独到之处,可遮风挡雨,可见诸人。 但也正因此,才要离开,就像林逋隐说的,不是所有相见,都是好的,至少在场诸位女子,都不是他愿见的。 所以三人便将破庙,让给了百花谷一众,为了一些繁文缛节,也为了消除一些授受不亲。特别是仪态万方的陈雅兰,以及乖巧伶俐的陈晴之,一举一动都让他颇感愧疚。 故从傍晚时分,也不知行了多久,赶了多远,亦到了此间。 风鹤道长看清女子容貌后,也是一愣,这样的组合,倒的确有些怪异,但也不好说什么,将话说完,说满,才不至于失了礼数。 林逋隐道:“你认识老夫?” 风鹤道长道:“我们认识李少侠。” 林逋隐有些生气,又有些高兴,生气这两人居然凭借徒弟认出自己,沾了徒弟的光,又高兴自己隐匿的好,连这样的两个老货都未能认出自己来,看来自己数十年的隐姓埋名,还是颇有成效的,只是这种既想别人认可自己,又有一颗归隐的心,让人感觉颇为怪异。 当然,没人管他如何想。即使他是圣人境,也因李知焉之事,将他打落到凡尘。 道盟的几次围剿中,他唯一的爱徒也曾几度遭劫,他均未曾出手一次,所以传闻中那个猜测,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如此,便不需给他面子? 非也,他还有一个徒弟,既是母凭子贵,如今师凭徒贵,也有它一定的道理。 虽然他的修为出了问题,但他的徒弟,却声名鹊起,成为当下年轻一代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李知焉。一个连道盟都无可奈何的名字。 既是让道盟都无可奈何,那栖霞寺作为道盟的实际掌控人之一,自然也要有自己的态度。 哼的一声,自普方大师鼻孔而出,不仅代表了他的态度,还代表了他不满的态度。 正是这样的态度,让风鹤道长和祁山老人两人,脑袋一缩,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看来这次,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脸上展现的层次感,也因此丰富不少,晨雾下,细细一看,多了一些左右为难。 “小子,你好像对此不满?” 场中不满的,自是普方大师,场中能叫普方大师小子的,也怕只有林逋隐。 普方大师道:“林老先生,老衲自然要不满,此子乃我道盟通缉的重犯,你竟然与他同行,此事,让老衲不得不怀疑,你是他的从犯。” 林逋隐蹙眉道:“老夫不仅是他的从犯,还是他的师父,怎的,你普方不管栖霞寺,还管起老夫之事了?不说你,就是你师弟普正亲至,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对于道盟陆定国嘛,几度加害于我徒弟,老夫迟早会找他算账的。” 普方大师一笑,乜斜道:“林老前辈,以你当下的情况,还是不要放狠话的好,毕竟这样,与那放屁没有任何区别,你现在敢去天道宫吗?” 李知焉道:“师父他老人家闲云野鹤,岂会被这样的破事扰了兴致,既是知焉自己之事,自然由知焉自己解决。等擎天峰事了,李某自是要去见一见陆定国的。” 第四百四十章 破晓之语 清晨的风,夹杂着露水,总是透着股凉意,令人忍不住收紧领口,不让其灌入衣衫内。 若真被其灌入,定不会好受,试想,刚从被窝里挪出的暖和身子,来这么一遭,不说不舒服,着凉都是常有之事。 当然,不是只有风才有凉意,一些话听来,也是会有凉意的。 张三老板就是如此,他虽然捂着领口,但还是被凉意浸入,直到心头。 他见过喝酒闹事的,这样之事,不说他这个打开门做生意的粥铺老板,就是作为寻常食客去酒楼吃饭,也极为常见。 最令他不解的,是人家喝醉酒闹事,这些家伙,难道喝点粥都要闹事? 且一个个看去,都已是七老八十的耄耋老头,怎还如此的冲动? 老头儿也就算了,还有那老和尚,平时修的是哪门子身,养的哪门子性,怎的如此暴躁。 当然,没人在意张三如何想,即使他在送仙镇,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这样的镇子,有间自己的铺面,的确算号人物,但对场中人而言,还是不够看,特别是主掌栖霞寺,让自己势力渗透道盟多年,并可左右道盟行事的普方大师,更不会在意张老板如何想,只因他的眼中,只有一人,便是让众人都感心凉的林逋隐。 普方大师道:“古人诚不欺我,所谓烂船尚有三斤钉,林老先生的道则,虽弱了不少,但还是让老衲颇感心惊。” 林逋隐负手在后,青衣洗的泛白,却有一股飘然欲仙之感,道:“既是如此,便代老夫向陆定国转告一下这事。” 普方大师道:“这倒不用如此麻烦,两位若要见执事长,兴许擎天峰就能见到,这样大的事情,我想他陆定国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置身事外。” 林逋隐道:“如此的话,自是最好,免了老夫一路行程。” 普方大师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林老前辈此去擎天峰,可是与诸位同道一样,为这屠魔而去?” 林逋隐道:“老夫怎样,还不需向你这老小子交代,莫不是高位待久了?养成了什么事都可管,什么事都要管这样的坏毛病?” 普方大师冷哼道:“老衲只想告诉前辈,若与魔族勾结,定会天道难容,举世皆敌。墨老儿,便是最好的例子。” 林逋隐道:“墨老儿?我们几位,就是普正本人,也不敢如此唤那倔老头儿,想不到今日被你小子如此奚落,若让墨翟知道,又将是怎样一副表情,老夫对此,倒很是期待,当然,希望普方你到了擎天峰后,依然如当下一样,可不要让老夫失望。” 普方大师道:“我等此去擎天峰,本就是去诛灭魔族同党的,不说这样一句话,就是杀了他,也义不容辞。” 林逋隐道:“用你小子的话来说,没本事的放狠话,约等于放屁,如果吃完了,就滚,莫要站着茅坑不拉屎。” 这样的粗言鄙语,令一众栖霞寺弟子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对他们而言,圣人境不是没见过,他们寺内便有一位。 但像这样粗俗的,还是第一次见。特别是这老头儿落在世间的传闻,更是透着一股神秘,如今亲见,倒还真不如不见。 对普方而言,被人如此训斥,已是许久之事了,久到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事。 既然忘了,那么这样的耻辱,几乎就算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不过林逋隐这番话,又让他想起了曾经,曾经那个经常被师父训斥打骂,劈头盖脸直说其无能的火头僧。 所以这样的话,不仅令他面红耳赤,还隐隐揭开了他多年的伤疤。 便拍案而起,大怒道:“哼,老书生,莫要以为老衲怕了你,都说你修为出了问题,但一直尚无人试你水深,说不得今日老衲便要给武林同道试试你的深浅,也免得你这老货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见状,不屑一顾,便出现在林逋隐脸上,依然的负手在后,依然的飘然出尘,只是他负在身后的衣袖,开始无风自动,抖动不停,但他还是淡然道:“若普正如此说,还行,你小子嘛,差了点意思。当然,要打架,老夫也不能拂了你小子的意,就让我徒弟陪你玩玩。” 李知焉嘴巴一撇,似是受不了这老货的故作高深,径直行出。 当然,他也不可能让这老货直面这些大光头,别人不知道,他还是清楚这老货底细的。 刚行到林逋隐前方,一根筷子便迎面而来。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要请他吃饭,所以这样的筷子,不要也罢。 半空中,筷子被焚毁殆尽,一只火雀,去而复返,回到李知焉口中,场间的凉意,也因此退了少许。 普方大师道:“若非立场各异,老衲倒真有些欣赏你,如此年纪,居然在火之一道上,如此娴熟。说不得多年后,当下圣人境仙去,倒真让你以火证道,得人间证道果位,踏入圣人境。” 说起此事,林逋隐抬首向天,骄傲的像一只公鸡,道:“踏入圣人境?这样的事,对老夫徒弟而言,简直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在老夫看来,以我徒弟诸般属性加身的实情,他将超越古今三千证道者,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普方大师道:“如此说来,对老衲等人,倒非一件好事。毕竟之前老衲便说了,大家立场各异,诸位此去擎天峰,也非为屠魔而去的。” 林逋隐刚欲答,李知焉已抢了先,只见他道:“我不明白诸位口中的魔,到底怎样,但就屠魔这件事而言,大家都是一样,只是可能大家心中的魔,不大相同,所以做出的事,可能就会不尽相同。” 林逋隐大笑道:“好,普方小子,老夫还要告诉,我徒弟修为怎样,暂且不说,但他做人这心,已是圣人境,所以只要他踏入后期悟道境,圣人境一事,自会水到渠成。” 似是这样一事,比自己获得还要开心,故林逋隐的大笑声,便惊起送仙镇,万盏灯明。 “大清早的,笑你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糟老头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 骂咧声,自街道尾到街道头,也惊的张三脸色铁青,他想不通,平时这些个畏首畏尾的家伙,怎的今日起床气如此之大。硬是单指对唇,与对门相交多年的老邻居嘘了许久,对方才反应过来。迅速关闭门窗,吹熄油灯,躺下继续睡觉,至于睡不睡不得着,又当另说。 普方身旁,罗汉堂首座,普光大师笑道:“贫僧虽不是圣人境,但也不经意间,半只脚踏入那方门槛,贫僧相信,不管以什么证道,首先不能违拗天道,其次不能失人道,若是这两种尽失,即使他再惊才绝艳,都要被人间摒弃,更不用说得证道果位,踏入圣人境了。” 林逋隐道:“单就慧根而言,普光小子倒是比你普方,要好上不少,所以这次即使将墨翟拉下神坛,也轮不到你普方。” 普方大师鼻孔出气,不置可否。 普光宣一声佛号,道:“林老前辈,贫僧只是胡诌而已,做不得真,世间豪杰,何其之多,这种事,顺其自然便好。” 林逋隐道:“不错,三千道法,本就讲究个自然,有人练剑时,有人诵经时,有人看书时,不经意间,便得了证道果位。” 普光道:“已得证道果位的林老前辈,本就最有经验,晚辈对此,铭记于心,多谢。” 林逋隐道:“你若要谢,最好是腾出一张桌椅,让老夫能够坐下喝粥,毕竟赶了一夜的路,已是有些肚儿空空。” 普光歉然道:“正该如此,是贫僧失礼了。” 便从怀里掏出一物,转首向张三道:“老板,这里是斋食银钱。” 张三连忙接过,道:“大师傅,小的马上为了找零。” 普光道:“不用了。” 张三道:“大大师傅,要不了如此多银钱。” 普光道:“剩下的,就当贫僧请那老先生喝粥。” 言罢,拉着不情不愿的普方,向街尾行去。浓雾中,人影渐行渐远,人声,也越来越淡。 “你之前为何踩我?” “师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哼,一个空壳子圣人境,也值得我栖霞寺如此谨慎?” “林老前辈是不是空壳子,尚未可知,但他徒弟,绝非空壳子,刚才一试,想必师兄比我更是清楚。” “哼,那又怎样。” “师兄,你我半只脚已然踏入圣人境,是不错,但另一只脚,同样踏进了坟墓里不用如此火大,消消气呵呵” “我看不惯样子。” “” 第四百四十一章 生如蝼蚁 栖霞寺一众和尚的离去,令张记粥铺又难得的恢复到清净,甚至在普方一等人离去后,风鹤道长和祁山老人也率门下弟子,一并跟了去。 若能得林逋隐赏识,固然是好事,但其徒弟李知焉,与道盟不睦,终究不如普方大师在道盟的地位。 晨曦,似带刀侍卫,而初阳,则如出巡的帝王。 晨曦在前,劈开如荆棘般的黑夜,初阳,则挂在东方,光芒万丈。用夺目的单眼,审视着人间、正道、沧桑。 张三见状,终是松了口气,拭去一头冷汗,望着初升的太阳,展颜一笑,他从黑夜来,却向往光明。只因黑夜里的他,是为生存,光明处的他,才是生活。 不错,像他这样的早点摊,再有两三个时辰,便可以收摊了,然后迎着太阳,泡壶茶,看着院子里三两孩子奔跑,这便是他的悠然,他的惬意。 只是今日,与许多日子都不同,就拿今日这些人来说,便与之前所遇之人皆不同。 因为他不用再等两三个时辰,现在就可以收摊了。 店家收摊,不外乎这几种情况,第一,家里有急事,亟待解决。第二,时候到了,就像刚才说的,两三个时辰后,都已接近中午,对早点摊而言,便不再是好时候。第三,婚丧嫁娶,这样的时刻,是人生重要的时刻,收摊,倒也可以理解。第四,就是售罄,什么是售罄,就是生意特别好,一下就卖完了。 生意特别好?倒也不至于,自从那群大和尚带走了那么大一群人后,他的生意就不能如此说,但他的东西却奇怪的售罄了。 不错,就在刚才,他只抬首展望了一下未来,早上做的粥和馒头便售罄了。 当然,对店家而言,售罄又不是什么坏事,有何大惊小怪的。 不过张记粥铺今晨的售罄,却不大好,甚至让张三有些欲哭无泪,看着那个大师傅给的银两,再在那一大一小两师徒脸上来回打量,大师傅请客之言,犹在耳边回荡。 他当然可以叫两师徒补齐差余,这毕竟是他应得的,但做生意这么多年,他深深明白一个舍财免灾的道理。 毕竟凭一人之力,就能唬退一众和尚的少年,这舍财免灾何其划算。 李知焉哪里知道张三的心理变化,抬手一招,张三便堆起笑脸,快步行来,道:“客官,有何吩咐?” 李知焉道:“店家,可还有吃食?” 张三一愣,几乎脱口而出,道:“客官还未吃饱?不不对,客官,若还未够,小的可醒面再起炉灶,只是可能要些时候。” 李知焉道:“这样啊,那算了,我们还要赶路。你说说,此地距擎天峰,还有多少路程?” 张三又是一愣,道:“小的出身寒微,不知少侠在说甚,倒是近些时候,从许多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李知焉道:“许多人?” 张三道:“是的,在前些日子,此地最大的皇龙帮,便说要去什么擎天峰屠什么魔,少侠,你说这世间还有魔吗?” 李知焉笑道:“有啊。说不得就在你面前。” 张三面色一变,道:“小的胆小,少侠莫要吓唬小的,听说那恶物要吃人的。” 李知焉道:“我没吓唬你,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所以魔在你面前,在你心里,并没有错,至于吃人之说,也对,也不对,不说魔,人也会吃人的。” 张三挠挠头,若有所悟,又云里雾里,道:“少侠言之有理。” 史青玉一笑,道:“知焉,你与他说擎天峰,他怎会知道。我来问你,你可知此地,距点墨门,还有多少路程。” 张三听此,面上一喜,道:“你们要去点墨门?” 史青玉道:“不错。” 张三道:“听说那里有几位仙人,你们要去寻仙问道?” 史青玉道:“不错。” 张三道:“这样啊,姑娘,你们朝南走,去到五十里处,过秦山后,便是点墨门了。” 史青玉脸色一冷,道:“若再胡说,本姑娘说不得要杀了你。” 张三见状,迅速跪下,告饶道:“女侠饶命啊,小的说的千真万确。” 史青玉道:“哼,饶你?还在跟姑娘胡说?” 张三道:“小的没有胡” 史青玉打断道:“真是够胆。” 张三连忙道:“小的实在不知,怎怎就得罪了女侠,还望女侠告知,女侠就是要杀要剐,小的也要死的明白不是?” 史青玉道:“你知点墨门,却不知点墨门主峰乃擎天峰,这是其一,其二,点墨门乃世间名门,大概方位,我等还是知晓的,如此欺瞒我等,是何用意?” 似是被人说破,一时间,张三竟有些语塞。 不过只瞬间,张三便似看破了一些东西,突然从地上站起,脸上也再次挂上笑意,道:“是的,张某的确想骗诸位,只因张某想不通,点墨门几位仙人,怎的就成了你们口中的魔族同党,你问问这送仙镇,哪家哪户没受过点墨门恩惠,犹记得当年大疫,整个镇子几乎被世人抛弃,甚至镇子外,一群刀斧手早就设伏在那,一旦发现镇子有人逃出,便会直接取下性命,这时候,幸得几位仙人相助,这封水镇才不至于被瘟疫,被外面的刀斧手屠尽,在最后保留下来。” 史青玉疑惑道:“封水镇?” 张三道:“不错,这便是大疫前,镇子的称谓,大疫后,为了纪念几位仙人,便改做了送仙镇,与之相对应的,还有数十里外的思仙镇、望仙镇。哼!说与你们也无妨,对几位仙人而言,你等去了也是送死,张某如此,说不得还是帮了你等。” 史青玉道:“帮了我等?” 张三道:“像你这样问路的,还有不少,不过都被张某送到了天南地北,想来要找仙人麻烦,又要费些时候。” 史青玉道:“你如此,不怕死吗?” 张三冷哼道:“死?谁不怕,若是死得其所,死又何妨?” 史青玉道:“倒是个男人,你就不怕,送走的,是仙人的朋友吗?” 张三不信道:“你们是仙人的朋友?” 李知焉道:“不错,我等此去,便是要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张三道:“真的吗?” 史青玉道:“这样的事情,还需欺骗你?” 张三有些手足无措,激动万分,道:“这些时日,小的一直担心仙人是否挺得过来,毕竟这些日子常听到的,全是那些恶人说什么屠尽擎天峰的话。” 史青玉笑道:“你就不怕我等诓骗你,然后杀了你?” 张三道:“我就一卖粥的,杀与不杀,本就不足挂齿,以三位的身份,杀我与踩死蝼蚁无甚区别,也就没必要拿我这样的小人物寻开心。” “小二,在那里磨蹭什么,快拿些吃食来,大爷还要赶路。” 这样一言,自邻桌而来,也打断了此间的谈话。 只见一彪形大汉手中,一把大刀向桌上一放,哐当一声,而紧随其后的几人,便一一落座。 张三抱拳,歉然的退去后,又歉然的向诸位大汉道:“各位客官,今日早点已售罄,还请诸位另择他家。” 啪! 响亮的巴掌,出自大汉之手,与张三的脸相交后,即时发出。 只见大汉旁,一瘦小男子道:“小子,你知道这位爷是谁吗?” 张三捂住肿胀的脸,委屈巴巴,他本就不是习武之人,怎受得了这些修为高强的大汉一巴掌,唯唯诺诺道:“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侠莫要见怪。” 那瘦小男子道:“连两河帮帮主李磊都不知道,那你这一巴掌,受的不冤。” 李知焉背对几人,刚欲站起,就被林逋隐按下,淡笑道:“先看看再说。” 李磊道:“知道老子为何打你吗?” 张三摇头,也不作答,心想这他妈谁知道,你我无冤无仇,不说仇怨,在这之前,我俩何曾见过一面? 李磊道:“老子来告诉你,首先,这天刚刚破晓,你就告诉老子没有吃的了,你开个早点摊,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其次,见到本大爷到了此间,不闻不问,只管顾对面三人,他们是你爹妈啊?还说出另择他家的话,这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道理?” 张三道:“小的做的不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李磊道:“准备?” 张三道:“小的不知几位大爷到此,且今日吃食,也的确已售罄,所以小的还需重新准备一番,各位大爷,稍等片刻。” 李磊道:“稍等你妈的片刻,听不懂人话吗?老子吃了要赶路,现在就要,最好是跟老子想个办法弄来,不然你这粥铺,说不得就要没了。” 张三万般为难,这样的时刻,他在哪儿去弄吃食,此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在某一刻,他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过了某一刻,他依旧是个凡人,这一间粥铺,便是他的又一生命,可凭此支撑起他生命的意义,也可以凭此支撑起一个家庭,若是毁了,想必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只因啊,有些人的命,还不如一间粥铺,真的很便宜。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力撺掇 正当张三惊慌失措时,一道断喝,自邻桌而起,同样的霸道,同样的嚣张,不同的是,夹杂着一丝毋庸置疑。 “这间粥铺看来不错,若是毁了,说不得李某要你的命。” 如此一言,也将李磊等人看向张三的目光,转了过来,他们想看看,一个要他们命的人,到底是何人? 可惜的是,他们只看到一个背影。 但庆幸的是,他们在自动忽略老头儿后,看到了一道绝色丽影,一个女人,还很漂亮,所以他们这一眼,不仅不怒,还多了一丝复杂,且难明的亵渎。 这样一语,乃是男音,中气十足,所以想都不想,便知道是谁说的。 李磊道:“小子,活的不耐烦了?” 虽是威胁之言,却也着实说的温柔,温柔到都不像是李磊这样的糙汉子说出的。 眼泛温柔的李磊,自始至终都不看那道背影,而是看向史青玉若软玉出峭的胸脯。 似是习以为常,史青玉也不恼,展颜一笑,恍如百花绽放,道:“两河帮帮主是?” 李磊道:“能得花蝴蝶史姑娘挂记,实乃李某之幸。” 史青玉道:“非也,这不是你们自报的名号?” 李磊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其旁那瘦小男子,似是不想、也不愿看到如此场面,大怒道:“你这荡妇,不要给脸不要脸,得我两河帮帮主垂爱,可是天下第一等好事。” 史青玉轻蔑道:“是吗?” 李磊道:“吴勇,帮主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要懂得怜香惜玉,知道吗?” 再转首向史青玉,眼泛邪念,猥琐道:“史姑娘,油头粉面的小子有什么好,不若与我同行,本帮主对你,也好照应不是?” 史青玉闻此,看向李知焉,只见他眼泛星辰,温润如玉。 见史青玉望来,李知焉微微一笑,突然间,暖人心脾,史青玉道:“其他油头粉面的小子,姑娘不知道,但这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我却觉得很好,天下第一等好。” 李磊道:“哦?李某倒要看看,这天下第一等好的小子,是为何人?能得花蝴蝶如此赏识,想必这修为,也定不会简单。” 语毕,便一刀劈来,直袭李知焉身后。 李知焉当下的修为,岂能让他偷袭得逞。于他的刀,以及刀的行程,均了如指掌。 但他并没有出剑,也未曾调动任何元素抵抗。 如此,难道是要用破空境的内力防御此刀? 他也没调用内力防御,都不是?难道是要李磊偷袭得逞? 他也没让李磊偷袭得逞,只因他的脸,随即转了过来,所以,这样的出手,便不能再算作偷袭。 转过脸的瞬间,李磊的刀,便看到了这样一张明净无瑕的脸庞,恍惚间,又似魑魅魍魉。 李磊的刀,也因此迟疑在半空,连同他的人,一样如此。 一个千斤坠,迅速落地,溅起一地灰尘,李磊还刀于鞘,收刀而立。冷汗自额头,簌簌向下,蔓延至他的手掌心,直至没入他的心脏。 如此这般,也不知是他扑通的心脏先起的意,还是身体其他部位萌发的念想,无从考证。 吴勇道:“帮主莫不是起了怜悯之心,这样的粉面小儿,宰了便是,留待此处,不是膈应人吗?” 两河帮有帮众附和道:“是啊,帮主,还需要手下留情吗?这样的小子,又不是没宰过。” 又有帮众似是解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并道:“帮主情愿使出千斤坠,也不忍心下死手,足见帮主人格之伟大,我王朗,这辈子算是跟对人了。” 吴勇点头道:“王哥如此说,也不无道理,帮主这人,就是有些心慈手软,不过走江湖,该心狠手辣时,还得心狠手辣些。” 王朗赞同道:“不错。” 并转首向李磊,道:“帮主,杀了这个臭小子,让他知道我两河帮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吴勇道:“正该如此,不杀此人,还以为我两河帮好欺。” 王朗道:“臭小子,爷爷告诉你,你今日算是惹了不该惹的角色,知道我两河帮在两河地带的江湖地位吗?你问问两河界黑白两道,谁不认识我两河帮帮主。” 吴勇道:“就是,在两河界,谁敢不唤我帮主一声磊大哥。” 两河界怎么尊崇磊大哥不知道,这里是送仙镇,离两河界十万八千里。而磊大哥,在一众小弟的吹捧下,心里更凉,汗意更浓,好似寒冬时节被人泼了一盆冰水,透彻心扉,曾几度给众小弟使眼色,希冀这几个蠢货莫要再说。 但他的使眼色,不但没有让这几个蠢货闭嘴,还让吹捧之声,更浓,更烈。 王朗道:“帮主,这臭小子看着就让人来气,你就随便动动小指头,帮兄弟们将这腌臜之物,清除出去,还兄弟们一片清静。” 吴勇起哄道:“何须帮主用到手指头,帮主放一个屁,也就将此人吹走了,是也不是?” “是!” 这样的异口同声,在清晨听来,尤为提气,特别还是在众人的加持下,磊大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或许实在看不过去,史青玉撇嘴道:“小女子不明白,磊大哥你的刀,为何还不出?你握刀的手,为何有些不稳?” 李磊刚欲启嘴,就被吴勇抢了先,只见他道:“史姑娘,帮主一番好意,难道你看不出来?” 史青玉一愣,疑惑道:“哦?” 吴勇道:“就在刚才,帮主因为你,饶了这小子一命,如此明显的用意,你真没看出来?” 史青玉道:“小女子是真没看出来。” 王朗道:“哼,莫不是认为我们帮主打不过这臭小子?” 史青玉道:“大概是。” 吴勇拍案而起,怒道:“好胆,可真是好胆,便让这臭小子见识一下帮主你的厉害。” 王朗道:“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胜了我们帮主。” 吴勇道:“不错,帮主,不杀这小子,难泄你我心头之恨。” 王朗道:“正该如此,不杀这小子,定会因此坠了我两河帮的名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将李磊架在了火炉上,让李磊大汗淋漓的同时,又颇感心凉,心想有这样的兄弟,何愁不死。 但他又不能走,因为他知道,以他的修为,在此人面前,不说走,也不说跑,就是插翅,也难飞。 所以他只得在此,如临刑的犯人,听候发落。 李知焉道:“两河界在东部一带,你等来此,是为何事?” 李磊恭敬道:“我等来此,是受道盟屠魔令征召到此,为屠魔而去。” 吴勇道:“帮主,何须与这小子如此客气,刀就在手中,杀了他便是。” 王朗道:“就是,宅心仁厚固然是好,但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一个心狠手辣,这样风吹都要倒的小子,不是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情?” 也许实在受不了这两个蠢货,李磊吼道:“老子行事,还不用你们来教,给老子闭嘴。” 旋即两人便如受惊的鹌鹑一样,低下头去,但隐隐间,还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吴勇道:“哼,这小子真是走运,遇到我两河帮这样宽宏大量的帮主,若是九骷派那个老头,都不知已脱了多少层皮。” 王朗道:“帮主莫非要施仁义?给那个史姑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毕竟杀这臭小子,对帮主而言,本就信手拈来,轻而易举之事。但要获得史姑娘芳心,帮主可能要以退为进,在情感一道上入手,方是上策。正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便是这个道理。” 吴勇道:”唉,想不到感情之事,帮主也如此擅长,真可谓是我两河道上,鼎鼎大名的磊大哥。 王朗道:“可不是如此,你以为我王朗择帮主这颗大树而栖,是因为我两河帮的声威?还不是因为磊大哥之名。” 实在受不了这群蠢货,李磊递了好几次眼色,不仅没有一丝作用,且看其样子,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李知焉道:“屠魔?” 李磊道:“不错。” 在他的认知中,李知焉一等人,想必也是为此而去,所以这样之事,说来便有些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李知焉道:“那你可以出刀了。” 李磊道:“为何?” 吴勇道:“帮主,跟他说个屁啊,你手下留情,他却自己找死。” 王朗道:“就是,这小子不识好歹,唯有刀架在脖子上,他才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白眼如秋波,不知暗送了几次,且这些家伙,还在火上浇油。李磊心想:不被这煞星杀掉,也定会被这群蠢货气死。 李知焉道:“因为我与你不同,我是为助魔而去,所以诸位不必去到点墨门擎天峰那么麻烦,在这里,你们就可完成使命。” 吴勇道:“帮主,既然这小子找死,那就成全他,反正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王朗道:“就是。” “磊大哥!” 第四百四十三章 李磊大哥 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 ‘磊大哥’三字,堪比世间任何豪言壮语,在清晨听来,尤其让人提气,说不得美好的一天,便要在这样的慷慨激昂中行进。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磊大哥自身,一点都看不出慷慨激昂,甚至脸上还如丧考妣,倒是有种行进之感,只不过是被人掐着脖子,硬生生送入刑场的感觉。 许是忍了很久,再也忍不住,李磊忽的转头,怒吼道:“你们两个蠢货,能不能闭上你们的臭嘴。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 他们还真不知道,李知焉之名,恍如一夜春风后,就蜚声于世间。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别说见面,稍微偏远一点的,连听都没听过。 如此说来,倒的确有些矛盾,不过你须明白,就算你成名天下日久,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你的,就像村里那百岁阿婆,她才懒得管你人间帝王何许人。 但是李磊听过,虽然他来自偏远地区。 他不仅听过,还见过,在九湖城时,唤出九龙,水淹廖府,他便见过,再经藏山一役后,他心里对此人,便由初见时的震撼,变成了恐惧。 吴勇和王朗等人,那知道他心里的震撼和恐惧,所以没有这样两种情绪的他们,对李磊的怒吼和眼色视而不见,同样的怒吼,便自他们口中,向李知焉而去,只见吴勇道:“磊大哥,管他什么公子,如此年纪,只要不是剑冢沈公子,就照杀无误。” 王朗道:“不错,与花蝴蝶一起,能是什么好鸟,一花花公子哥儿而已,值得磊大哥你如此珍重?” 又是一阵附和,又是一阵豪言壮语,说到兴头处,还应景的附上一阵掌声雷动。 李磊脸色苍白,一个哆嗦,如一道冰凉,落在自个儿脖子上,他不明白,今日这些话,为何如此刺耳,放在平日里,不是挺悦耳、挺动听的吗? 没法,只得食指对着嘴唇,示意众位好兄弟莫要再讲,然后单手一引,郑重其事道:“众位兄弟,我来与大家引荐一下,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李知焉李少侠。” 吴勇嘴一撇,道:“李知焉?帮主,你管他是这里发炎,还是哪里发炎,一刀下去,懒得与他废话。” 李磊见状,一个趔趄,心想这次要是侥幸逃过此劫,定要将这些家伙海扁一顿,不然真的真的难消心头之恨。 王朗单手托着胡子拉碴的腮帮子,啧的一声后,道:“李知焉?好像在哪儿听过?” 听他如此说,李磊面上,终是舒缓一些,希冀这家伙最好能想起什么来,在见他如此闲情逸致后,又忍不住想海扁这孙子一顿。 想着自己都到了生死关头,这些家伙居然视如无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人见着就来气。 吴勇一听,与王朗一样,也啧的一声,然后用手托着自己胡子拉碴的腮帮子,道:“还别说,这么一提,倒还真有些耳熟。” “是了。” 几乎异口同声道。 吴勇恍然道:“这小子莫不是那个?对,那个被道盟通缉的要犯?” 王朗道:“名字这么怪,不是他还能是谁?” 李磊见状,差点晕厥过去,但是哪有那么好的事,若真晕过去了,他也不用这么心潮澎湃,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 更不用再埋怨,这群蠢货怎么会是人,而不是猪,想必猪都比他们聪明几许,你试想,明明都已知晓对方,乃是道盟通缉的重犯,为何还要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他们不知,人家来在此处,就证明道盟都拿他没办法,难道这群蠢货,膨胀到连道盟的实力都已不知道? 思忖间,一声,自吴勇口中而来,并打断李磊的思绪,只见他道:“帮主,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这恶贼遇到我等,也算是他倒霉。” 王朗道:“不错,道盟不是发布重赏,诛杀此人者,获十方元素石。帮主,从今以后,我们要发了。” 吴勇道:“王兄,先不说赏金问题,就说这为民除害,我等也该义不容辞,对,磊大哥。” 王朗附和道:“正该如此,将此人擒下,押解到京安城,然后再巡城一周,送到天道宫,如此这般后,相信我两河帮定会在世间名声大噪,帮主,你说可对?帮帮主,你怎么了?为何要落泪?” 吴勇道:“如此高义之事,帮主定是激动的,想我两河帮经几任帮主,也就局限于两河界一带,如今要名满天下,作为帮主的磊大哥,怎不激动?怎不落泪?” 王朗道:“不错,这可是一举两得之事,一方面,我两河帮可为民除害,另一方面,也可因此提高我两河帮在世间的声望。” 吴勇道:“郎兄弟所言极是,这样一事,真可说千年难遇,且对磊大哥而言,又简单至极,简单到只需手起刀落即可,何乐而不为呢?对,磊大哥。” 恍惚间,李磊有些认不出这些家伙,他想不到,这两家伙居然还有如此谋略之才,竟然将问题看得如此透彻,想的如此全面。 这样的人才,在他看来,要是不认识该有多好。可惜的是,他不仅认识,还是他们口中顶天立地的磊大哥。 你还别说,这样一事,除了李知焉的皱眉,以及李磊落泪后的瑟瑟发抖,其他人都感自在和从容,着实令人奇怪。 史青玉学着吴勇两人的模样,玉手托着香腮,甜笑嫣然,好似对这一幕,颇感兴趣。 林逋隐则双手交叉,立于桌面,对这一幕,也似不忍打断,看去兴趣盎然。 或许李知焉的皱眉,让李磊着实有些过意不去,讪讪道:“甭甭听他们瞎说,公子侠义之名,天下共闻,道盟如此,在李某看来,之间定是有不少误会。” 吴勇道:“帮主,何须与这贼人如此,这样的小子,不是一刀之事?” 李磊道:“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王朗道:“勇哥,磊大哥如此,定是有他的用意,你不妨想想” 吴勇道:“想什么?” 王朗隐晦一笑,道:“你说,是不是帮主见这小子如此年纪,就有了如此修为,动了惜才之意?” 吴勇道:“你这么说,勇哥我倒有些明悟了,是啊,想必磊大哥见这小子天赋不错,想收他入我两河帮。” 王朗道:“若非如此,兄弟也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吴勇道:“那就是了。” 李磊想不到,这两个家伙竟能解读出这么多东西,无奈一叹,道:“李公子,甭听这两人胡说,以我两河帮这间小庙的规模,怎能容下公子这尊大佛。” 吴勇道:“看见没?” 王朗道:“看见了。谦逊,不错,就是礼贤下士那个谦逊。只是好奇帮主为何要如此,犹记得当年,帮主在清河道请勇哥你出山时,都没如此谦逊过,这小子可真是幸运,能得我磊大哥如此垂青。” 吴勇亦有些委屈,道:“可不是如此。” 王朗见状,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付之一叹,道:“唉,年年岁岁花相似,只叹新人胜旧人。” 吴勇道:“可不是如此,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唉,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李磊突然想哭,还有些想吐,这两个家伙如此模样,你能想到,在这样的时刻,他能给你整首诗出来? 不说李磊想不到,就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林逋隐,也是一愣,甚至还被两人情绪调动,一股悲凉之意,袭上心头。 李磊再次解释道:“李公子,在下绝无此意,你莫要听他们胡” 吴勇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帮主除了仁义无双,还足智多谋,连这欲擒故” 李磊几乎咆哮道:“我故你大爷,能不能给老子闭嘴。” 王朗见状,小声附和道:“嗯!就是欲擒故纵,再加上刚才的苦肉计,王某不信,这涉世未深的小子,不着我磊大哥的道儿?” 话语虽轻,但场中均是修行中人,所以这样的话,很难不传到磊大哥和李知焉等人耳中。 李磊咬牙切齿,已有些崩溃,怒眼圆睁,恨不得吃了这两个家伙。 李知焉道:“我信你。” 刚转首向吴勇等人的磊大哥,几乎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道:“我信你大爷,你给老子闭” “嘴”字尚未出口,已然发现自己口误,便径直跪下,他有些懵,他不知道这煞星,是不是真如传闻说的那样,那样仗义。 毕竟煞星和仗义混在一起,本就矛盾。 李知焉再次一笑,还是那样恬淡,道:“如果你想与我交流,最好是站起来,毕竟这样子,真的不好看。” 李磊一愣,想不到此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脑中飞速运转一百二十圈后,道:“我不起来,除非你原谅我。” 李知焉也是一愣,他也想不到,众人口中顶天立地的磊大哥,还有这番模样,道:“你要知道,这样子不仅不好看,还会影响你出刀,难道你不想对我出刀了?” 李磊斩钉截铁道:“不想。” 第四百四十四章 活着不易 直直跪在李知焉前,傲娇说着不想的磊大哥,令两河帮帮众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两河帮帮主吗?这还是他们眼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磊大哥吗? 答案是肯定的。 吴勇道:“连‘不想’都说的这么气势非凡,不愧是磊大哥。” 王朗道:“可不是如此,看来今日磊大哥是真心不想出刀,才会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在兄弟我看来,磊大哥不想这臭小子失了颜面,毕竟如此年纪,再颜面有失,以后行走江湖也怕是不大容易。正所谓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这面子对我等江湖人而言,便如店家的金字招牌,失去了也就意味着人毁店亡。二来,想必磊大哥是真心爱护这小子,想招揽他在麾下,所以哪怕自己丢尽颜面,也要保住这臭小子,毕竟磊大哥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这江湖已是走遍,面不面子的,不再重要,唉,磊大哥可真是舐犊情深啊。” 吴勇点头,极为认可,道:“唉,磊大哥这人格,真可说比昆仑还伟岸,比四海还宽广,对,就是伟大,伟大至极,吴某一生,还从未见过胸怀如此宽广之人。” 李磊近乎魔怔般,看着这两个家伙,一时间,竟有些痴。 两人也在此刻望来,眼神中,还带着这世界最纯粹的信仰和崇拜,最后集结在李磊眼中,全都化作了泪,伤心泪。 一行清泪,滑过他凹槽不平的脸庞,没入到街道地面。 就在这时,李知焉一掌拍来。 他深知这手,连道盟户部执事都杀过,所以对他而言,这只手要杀他,说易如反掌也好,说轻而易举也罢,都相差不大。 李磊一个激灵,身子迅速挺直,收起多愁善感,发现自己竟然连动弹都已很难,只得听天由命,想通后,又回到之前的多愁善感。 念及于此,不免悲从中来,想自己也算两河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为何越是接近擎天峰,便越感觉一天天不如人,就拿前几日来说,那九莲山的老道,都敢让自己一等人避让,若是在两河道,非宰了这牛鼻子不可。 如此短时间,没人在意他的心理活动。在他闭眼的瞬间,李知焉的手,也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没有想象中的势大力沉,反而在落下之后,轻轻一拍,李知焉便从其身侧,行了出去,顺便还带走了那个老头儿和史青玉。 也不知是嘴贱,还是脑瓜子不好使,亦或真的是有疑惑,抱着不懂就要问的心态,李磊转首,向李知焉问道:“你不杀我?” 闻此,李知焉行出的脚步,突然一顿,道:“你希望我杀你?” 李磊又是一个激灵,自掌一个大嘴巴子,讪讪道:“不希望。” 如此问答,想来极度无趣,故李知焉的声音,再无从街角处传来,看来已是行的很远。 兴许这样一事在他看来,本就是一个小插曲,无足轻重。 往往一些人的无足轻重,对他人而言,却是改变其一生的大事。 李磊在经此事后,突然间看破了一些人和事,不再想赶路,他想停下来,看看这送仙镇,再喝上一碗粥,在破晓时分就能卖光的粥,想来定是不错。 人生本就该走走停停,冲的太快,死的也会更快,人啊,死还不容易,活着,开心的活着,才是最难的。 即是最难,所以大多的人生,又活的很不开心,矛盾,真是矛盾至极。 最重要的,他不想跟上那人的脚程,然后再见到那人,有些人啊,一辈子不要见都行。 不时,滚烫的青菜粥,便上了桌,轻吹一口后,滋溜声便混入到清晨的街头巷尾,此时的送仙镇,才算是真正的苏醒过来。 张记粥铺,店内店外,座无虚席。 鼻青脸肿的吴勇和王朗,滚烫的粥一下肚,便龇牙咧嘴,两人本就不算好看,如此之后,看去就更加狰狞。 你们一定很好奇,这两人刚才还好好的,为何只熬粥的一段时间,就如此模样。 吴勇不奇怪,甚至还颇为善解人意,道:“磊大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爱才好士,才忍辱负重如此,对。” 李磊一愣,嗫嚅道:“大大概是。” 王朗气愤道:“那臭小子也忒狂妄自大了些,对帮主你的良苦用心,居然视而不见,真是不识好歹。不过他不懂帮主你的心意,也算是他的损失。我与勇哥一样,能理解你当下的心情,毕竟这种事情,任谁来都会生气,兄弟这么多年,若吃磊大哥你两拳,能让你舒舒心,出出气,也不枉跟了磊大哥如此之久。” 李磊见状,一阵内疚,不错,这两个家伙脸上的伤,便出自他手。 滋溜声,在粥铺中,本寻常至极,只是有些声大,有些声小,若你身旁有位声音特别大的,那怎么的,都会影响你一天的心情和清晨的食欲。 别人不知道如此想,但吴勇就是这么想的,只见他身后一桌上,就有一个胖子,不仅滋溜声极大,还因太胖之故,时不时剐蹭他两下。 故此,不仅影响了他的食欲和心情,还让他怒不可遏,只见他拍案而起,怒道:“胖子,找死吗?知道大爷是谁吗?” 胖子刚倒下一碗粥。 你没看错,就是一整碗端在手中,仰头倒下,听吴勇这么一说,一个激灵,便倒在了嘴巴外。 好在粥虽倒在了嘴巴外,但那粥,却似识途的老马,自己跑到了胖子口中,这样一幕,让人庆幸的同时,又颇为奇怪。 胖子脖子一缩,咽下热粥,回头看向吴勇,看了许久,终是没看出什么来,道:“不知道。” 吴勇道:“不知道老子没关系,你可知道两河帮,可知道我两河帮帮主李磊?” 胖子继续摇头,道:“不知道。” 李磊吓得不轻,刚欲说话,王朗便抢先道:“哼,真是无知小儿,看你这身道袍,想必也是修行中人,连我两河帮帮主李磊都不知道,老子劝你还是滚回大山去,以免在江湖中丢人现眼。” 此时,因此事,粥铺外数十桌,着统一青色道服的各色男女,统统向这边看来。 这一看,看的李磊心惊肉跳,让刚刚升起的,对这两个家伙的内疚,瞬间又变成滔天怒意。急忙使眼色,又急忙道:“各位仙长,莫要听他们胡说,小的只是蝼蚁,蝼蚁而已,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的。” 吴勇道:“帮主,给他们说这些干嘛,要施仁义,也要在拔刀之后,不然这些蠢货只会认为我两河帮徒有虚名。” 王朗道:“勇哥说的不错,帮主,这样子只会让世人觉得我两河帮好欺。” 吴勇见桌上,李磊那把大刀,义愤填膺道:“拔刀,磊大哥,像你平时说的那样,‘世间哪有不平路,刀过处,自然就平了’,难道你忘了?” 王朗道:“是啊,帮主,现在的你,为何不似昨日,甚至清晨时分,你变了。” 李磊压低声音,呵斥道:”跟老子闭嘴。“ 继而抱拳向前,含笑道:“诸位青云派仙长,仙子,在下管理无方,让众兄弟在仙人面前失礼了,还望诸位仙家莫要与我等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吴勇鼻孔出气,冷哼一声,道:“还仙长?这胖子比起猪,有过之而无不及,帮主,你不会告诉兄弟们,这样的肥猪也有修行的天赋?” 李磊欲哭无泪,与之前一样,他想逃离此地,至少离开这两个蠢货,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因此时与之前又有所不同,胖子对面那中年道人,已是皱起眉头。 他认识此人,就算不认识,也听过此人,在听过与见过均有的情况下,他有些肝胆俱裂,咳嗽一声后,满嘴苦涩。 当然,这并非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那有苦说不出,故咬牙启齿道:“跟老子听清楚,是青、云、派。” 吴勇满不在乎道:“青云派怎么了,在我两河咦,那个青云派?” 李磊低沉道:“这世间,能让老子如此难受的,还能是哪个青云派。” 吴勇道:“莫不是” 王朗点头,道:“勇哥,大概是不会错了。” 吴勇道:“帮主,不用慌张,本来是这胖子无理在先,作为世间第一大派,想来也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况且凭磊大哥之名,玄空上人也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王朗道:“经勇哥这么一说,倒也的确如此,以磊大哥之名,玄空上人定是要卖面子的,就在刚才,那风头一时无两的李知焉,不也差点被我磊大哥感召?” “李知焉!” 几乎异口同声,出现在邻桌一众人口中,只是语气不同,也就有了不同意思。 有惊喜唤出的,发现不对后,脸红透耳朵脖颈,接着低头进桌底,试图找个地洞钻进去。 有疑惑的,疑惑这么些时日不见,居然在这里有了他的行踪。不过细细想来,若这儿再不出现他的行踪,倒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也有皱眉的,然后就着这三字,呢喃个不停,随着不停呢喃,面上也开始抽搐。正是莫问天。 第四百四十五 呕血三升 晨光下,送仙镇迎着朝阳,熠熠生辉,街上渐多的行人,如同一只只画笔,勾勒出人间最美烟火气。 面店,粥铺,小吃铺,人满为患,享受一顿美好早餐后,便要开启美好的一天。 李磊面前就有一碗粥,热气腾腾,冒着撩人的白烟,直接渗入他的鼻孔,粥旁,有炸好的油条,这样的搭配,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只是青菜粥里,不再青,而是一抹红,殷红,这样的搭配,便有些夺目。 两河帮帮众一眼,便看向了他们的帮主,关心道:“磊大哥,你怎么了?” 王朗道:“是了,定是这些人在粥里下了毒,磊大哥才会如此。” 吴勇拍案而起,转向青云派一等人,怒斥道:“见我磊大哥武功卓绝,便下手暗算,你们此等行事,算哪门子天下第一宗门。” 李磊见状,又是一口老血,喷到粥碗中,急的两河帮帮众一下拥到他身前,关怀的呼着“磊大哥”。 怒目而视,这便是两河帮看向青云派的眼神,看的众人眉头紧蹙,云里雾里。 莫问天也是一头雾水,但也懒得理这几个傻子如何想,淡淡道:“你们知道李知焉的行踪?” 见莫问天提起李知焉,又轮到两河帮帮众不明所以。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两相比较后,一众人发觉那臭小子突然可爱不少,至少比这老家伙强。便赌气道:“不知道。” 莫问天一愣,道:“若我没记错,就在刚才,莫某明明听到诸位口中说过李知焉。” 吴勇道:“听到又怎样,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又是一口老血,自李磊口中喷出,恨恨的望着吴勇,此举,又引来一阵担忧,担忧后,又是对青云派一众怒目相向。 莫问天下手处,莫如是和煦一笑,道:“这位大哥,这是我爹莫问天,也是青云派三长老,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寻一故人的下落,如若知晓,还望告知。” 见少年风采胜人,气度不凡,吴勇一众面上,也因此缓和不少,道:“你问那臭小子作甚?” 莫如是道:“无他,只想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王朗道:“那臭小子不识好歹,就在刚才,自个儿去擎天峰送死去了。” “刚才!” 一清脆女声,如百灵鸟,似惊喜,又夹杂些失落,自莫如是处传来,惹的吴勇一众,好奇看去,这一看,就忘了他们磊大哥,眼睛直勾勾的,再也转不过来。 这样一群人,自是青云派莫家人。能让诸位糙汉子如此的,自是莫如雪。 莫如雪道:“你们说他刚走?” 吴勇指向街道转角处,痴痴道:“正是,那臭小子便是从那儿走的。” 莫如雪道:“臭小子?” 王朗道:“哼,不是臭小子还能是啥,我磊大哥的招徕都视而不见,真是不识抬举。” 李磊抬首来,绝望的看着这个眼泛星星,在说起此事又满不在乎的好兄弟,突然有种想死的感觉。 莫如君刚倒下一碗粥,一愣,回首道:“你们想招徕他?” 吴勇道:“胖子,你这问的,可是有些阴阳怪气啊,我两河帮招揽他,简直就是这小子修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莫如君在两河帮一众身上,来回打量后,点头道:“以那家伙的风格,倒挺符合贵帮的气质。” 吴勇道:“可不是如此,我就说磊大哥慧眼如炬,看出了那小子的不同,只是可惜,那小子不识抬举,负了我磊大哥一片好意。” 莫如雪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低声问道:“莫胖子,这些人如此模样,你怎可如此诋毁知焉。” 莫如君道:“怎么就诋毁了?你看这群家伙的白痴气质,是不是挺符合你的知焉。” 经此一言,莫如雪脑中,便浮出那个傻乎乎的身影,噗嗤一笑,但立马回味过来,嗔道:“莫胖子,你说什么呢?什么我的知焉?” 那纤纤玉手,便朝莫胖子腰间,那几圈肥肉探去,接着旋转,直到莫胖子告饶不断,才罢手而返。 这样的打闹在莫问天看来,有些不爽的同时,还有些酸,咳嗽一声后,打断道:“这臭小子去擎天峰,以他那鲁莽性子,定是去助拳点墨门,与天下同道为敌,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以为自己杀了几个人物,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可笑至极。” 莫如是一笑,道:“爹,那几个人物可不简单,就算如是,也不可能做到如此,唉,真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没想到几许时候,李兄就到了我等要望其项背的地步。” 莫问天道:“那是你等少年郎,但如是你要清楚,在擎天峰上,不会因为你是少年郎,就会寻一个同样为少年的人,与你公平决斗,如果为父没猜错的话,这次道盟长老会及宣和殿,定会精锐尽出,他才不会管你有多天资卓绝,动那惜才之念,在他们看来,如若不能为他们所用的天才,夭折最好。” 莫如雪欲言又止,但还是插话来,并道:“爹,可不可以” 莫问天道:“不可以,我等修行,虽是逆天之事,但却要顺天而行,这话说来,有些矛盾,等你们到了一定境界后,自会知晓,所以这次,我即使不出手,也不可能帮那臭小子,当然,为父也很想知道,几位先生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地步。我相信几位先生也很想知道为父修为的深浅,武道上,大家相互印证,倒非一件坏事。” 莫如雪垂首间,嘀咕道:“可是” 莫问天道:“雪儿,别可是了,不说武道本身,就说他是为救另一个女人,莫某也不可能帮他的,也只有你这傻闺女,会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来。我莫问天的女儿,自小便聪明伶俐,怎的在这样的事情上,就如此糊涂呢?” 莫如雪咕哝道:“这都是哪跟哪呀。” 莫问天哪知这些小女儿心态,看向刚倒完粥的莫如君,蹙眉道:“如君,吃饱没?” 莫如君道:“还没。” 莫问天道:“好,那我们出发。” 一众青云弟子随即起身,随莫问天向街道尽头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莫如君,抓起两个大馒头,边咀嚼,还边从咀嚼的口中,夹着“等等我”之言,在肥肉乱颤下,紧随而去。 吴勇见状,欲大声呵斥,但瞬间被李磊捂着那张大嘴,待青云一众行远,李磊才松开其口,瘫倒在木凳上,如释重负。 吴勇不解道:“帮主,这是何意?就这么轻易放了这些人?” 王朗也不大理解,附和道:“是啊,磊大哥,这群青云恶徒对你暗下杀手,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李磊嘴一撇,有些无语,但还是开口道:“大家行走江湖,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一次,就饶他们一次,又有何妨,何必赶尽杀绝呢?” 两河帮一众,又是一阵眼泛星星,吴勇道:“帮主胸襟如此广阔,作为两河帮一员,真是莫大幸事,兄弟之前误会了磊大哥,还请磊大哥责罚。” 说完,便当先跪在李磊一侧,与之一样的,还有王朗,只见他道:“小的亦如此,还请磊大哥责罚。” 李磊的嘴,再次一撇,有气无力道:“起来,你们都说我乃胸襟广阔之人,又怎忍心责罚你等。” 感激涕零,便出现在两河帮帮众面上、心中,吴勇道:“能追随磊大哥这样的人,真是真是万幸之至,虽死无” “憾”字尚未出口,便永远出不了口,只因吴勇前方,行出一绝色女子。 虽然绝色女子后方,还有许多着白色统一服饰之人,但在吴勇眼中,唯有这女子。 一个男人,看到一位漂亮女人,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即使哈喇子流到满地,也是可以理解的,对。 不过世间之事,总有例外,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此时绝色女子身后众人,便不大理解,甚至隐隐皱起眉头来。 见他如此模样,李磊也好奇转首看来,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晕厥过去。迅速两巴掌,抽醒吴勇,示意他不要再看。 吴勇不解道:“帮主,你看那女子,兄弟都看的上,要是娶来做帮主夫人,我想两河帮定会因此增色不少。” 王朗附和道:“勇哥说的不错,要是磊大哥娶了这女子,定是那佳偶天成,真真是羡煞旁人。” 说话间,还不忘看看那绝色女子,再看看他的磊大哥,啧啧之声,连同他的摇头,无不透露出他的称心如意。 李磊刚恢复的心境,如今又气血翻涌,一口老血没忍住,又喷了出来,咬牙道:“你们两个蠢货,那是圣女殿下,不想死就跟老子闭嘴。” 吴勇满不在乎道:“圣女殿下怎么了?以磊大哥你的江湖地位,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王朗嘿嘿一笑,道:“就是,磊大哥,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 李磊一阵错愕,狐疑道:“你知道?”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两情相悦 孤舟,出现在许多文章诗词中,于五大三粗,帮众拱佑在侧的李磊而言,便从来做不到感同身受。在以前的他看来,这些人均是无病呻吟而已。 但今日,却心有戚戚焉,又然心戚戚矣。听王朗如此说,恍如孤舟泛海,见到了港口处,最耀眼的灯塔。 见李磊眼神灼热,王朗成竹在胸,似是对此颇有研究,道:“不瞒帮主你说,这世间之人,无论他取得多大成就,再如何如何优秀,在喜欢之人面前,都是自卑的,所以磊大哥,这样的事情,要相信自己。” 噗! 一口老血,直射三米,两河帮一众兄弟迅速让过。见状,吴勇大怒道:“磊大哥所中之毒,想必还在体内未散,那青云派,真是恶毒至极。” “青云派?青云派来过此地?” 吴勇怒意难平,也不管这问话之人是谁,这问话有多清脆好听,怒道:“自然来过这里,就在刚才,若非他们,磊大哥岂会如此?” “刚才?” 吴勇道:“不错,一个可恶的胖子,还有” 说到此处,咽下一口口水,愤怒的脸上,竟荡起一丝淫笑,声音也缓和不少,接着道:“还有一个可爱的姑娘,以及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 王朗道:“勇哥,你是不是傻,还有那么多人你没看见?” 吴勇道:“一些小喽啰,不提也罢。” “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相还不错,气度也极为不凡的小喽啰?” 吴勇道:“你还别说,这之中,还真有这么一个小白脸,举手抬足间,倒真令人极为舒服。” 见这家伙说的满不在乎,李磊真想一巴掌将这家伙抽倒在地,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风之宠儿,传言未来的青云派掌教,居然被这厮说成小白脸。 突然他有些心灰意冷,想着这都是啥跟啥。他见过井,但第一次知道这井,竟有两河界这么大的,他也见过井蛙,但还从未见过像这厮这般大的。 来人正是天道宫赶来的萧回风。 只见她道:“萍姨,我们走。” 被唤作萍姨的中年女子道:“殿下,我等未得陆大人和大长老准允,私自离开修心殿,会不会不大好。” 萧回风道:“萍姨,一路上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这哪是私自离开,本宫不是响应天道宫号召,来擎天峰屠魔的吗?” 萍姨道:“人家来此,是真的手握道盟屠魔令。我们来此,有什么?” 萧回风道:“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不是天下人共责?何况本宫还是圣女殿下。” 萍姨嘀咕道:“要真是如此,还好,就怕殿下” 萧回风道:“怕我什么?” 萍姨道:“没什么,只怕那些贼人擒住殿下,以此胁迫道盟。” 萧回风道:“萍姨你得清楚,那些所谓的贼人,虽不怎么好,但在这些年本宫的认知中,还不至于抓住本宫要挟道盟。其次嘛,就算本宫看人有误,被那些贼人抓了去,陆大人和大长老也不会在意我生死的。这事,萍姨倒不用如此担心,” 萍姨环顾四周,发现无异常后,谨慎道:“殿下,怎可如此说话?” 萧回风道:“这本身就是事实,难道你忘了上一任圣女的下场?” 萍姨道:“殿下既已知晓,藏在心里即可,说出来之后,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萧回风道:“无所谓麻不麻烦,不说出来憋在心里,才最麻烦。” 萍姨为之一叹,道:“若那小子成长再快一些,像那李知焉一样,说不得能让殿下轻松一些。至少在长老会和宣和殿议事时,几位大人须听听殿下的意见。” 萧回风笑道:“萍姨,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如是他如此年纪,有如此成就,已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如此天才,已是百年难遇,当然,不得不承认,像李知焉那样的妖孽,千年都怕是遇不到,以他能同时操控多种元素的体质,更是古今第一人,这怎么比。” “千年难遇?古今第一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丫头,知道两河帮吗?知道李磊二字吗?” 不屑中,夹杂着不满,将吴勇之言,带到修心殿众人耳中,令萧回风身后,那修心殿一众侍卫纷纷按住剑柄。 李磊再欲吐血,见状,立马忍住,毕竟吐血事小,丢命事大,他还是有分寸的,咽下翻涌上喉间的老血,急忙道:“殿下,我这兄弟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不识的世间大才,还请莫要见怪。” 萧回风何许人也?自是不会与他们计较,道:“你是朝丽半岛,宣御道上,两河帮帮主李磊?” 李磊疑惑道:“殿下认识小的?” 萧回风道:“第一次见,不过认识你,是本宫的职责之一。” 李磊道:“哦。” 萧回风打趣道:“听你兄弟说,你要娶我做帮主夫人?” 李磊大惊失色,倏地跪在地上,连忙道:“我兄弟口无遮拦,还请殿下恕罪。” 吴勇道:“帮主,情爱之事,何须如此?即使她不愿意,也不用如此,对,兄弟们,我说的可对。” “对!” 王朗道:“不错,就算她是金枝玉叶,难道我们连喜欢的权利都没有吗?有哪条规定喜欢是不对的?” 吴勇道:“就是,还有王法吗?还有法” 话未说完,李磊一扯,便将两人拉到身后,讪笑道:“殿下,莫听这俩蠢货打胡乱说,小的绝无此意,他们胡说而已,胡说而已。” 萧回风再次一笑,如春风过境,道:“你不喜欢我?” 李磊道:“喜欢喜欢,不对,不喜欢也不对,还是喜欢” 吴勇道:“帮主,你在说啥?” 王朗认真道:“勇哥,磊大哥如此,兄弟我倒是可以理解,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就是这种口是心非的样子。” 吴勇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后,道:“原来如此。” 你很难想象,这样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在这里聊的,竟是这风花雪月,竟是这儿女情长。 李磊也很难想象,这些兄弟,跟了他这么多年,怎的就没发现这些家伙还有如此情爱天赋,此时银牙差点咬碎,低沉道:“你们这群蠢货,能不能给老子闭上嘴。” 萧回风道:“李帮主,本宫倒觉得你兄弟说的没错,不管这人身处世间哪个位置,喜欢一个人,本是没什么错的,所以这打胡乱说,只能是你自己了。” 闻此,吴勇和王朗等人,又是一番得意,吴勇道:“就是,人家女孩子都如此深明大义,帮主你却有些迂腐。” 李磊不听这些家伙之言,唯诺道:“殿下教训的是。” 王朗道:“什么教训呀,磊大哥,对,你是功参造化,你是举世无敌,不过在情感之事上,怎就如此愚钝呢?人家姑娘都如此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其心意?” 李磊不想听他说,怒斥道:“心意你大爷,滚。” 吴勇道:“帮主,这做兄弟的就要说道说道你了,人家女孩子都将话挑明了,作为男人,还不能主动一点?” 或许实在受不了这些家伙的鼓噪,李磊倏地起身,抓起两个家伙,又是一通乱揍,边揍还边道:“叫你闭嘴,叫你不闭嘴,叫你闭嘴不闭嘴” 舒坦不少后,李磊呼出一口气,发现萧回风等人还在场中,有些失态,挠挠头,又直直的跪在地上,道:“殿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责罚。” 萧回风道:“无妨。” 王朗顶着个大猪头,见李磊跪在萧回风前,道:“帮主,恋爱过程中,平等互利的关系,才能持久,你这样,唉。” 萧回风笑意依旧,道:“这次,倒是你兄弟错了,因为本宫早有喜欢之人了。所以便不存在他所说的那样。” 李磊道:“小的明白。癞蛤蟆与天鹅的故事,小的自小便知” 说话间,修心殿一众已是去到街道尽头,所以这样的话,不说也罢。 没人想说这样的话,更没人想跪着说这样的话,李磊自然也不想,见圣女一行离开后,便站了起来,抬首向天,长呼出一口气,看着清晨的初阳,劫后余生之感,油然而生。 “一个稍微长得标致点的臭娘们儿而已,在大爷面前摆谱,真是让人作呕。” “就是,在我两河界,只要磊大哥说句话,哪个姑娘不削尖脑袋,踏破门槛,也要朝我两河帮挤,说什么‘本宫已有喜欢之人了’,真是不知好歹。” 见两人学着萧回风的话,再学女子那般忸怩作态,李磊左右张望后,又差点瘫倒在地,心想你他妈怎的就这么会来事儿呢? 反正左右无人,又是几记闷拳送去,好像唯有如此,今日之气,才能顺畅。 当然,这左右无人,倒不是真的左右无人,只是在李磊看来,再无世间之高人。 一群粥铺早客,看着挨揍的两人,不明就里。 有甚者,还端着粥碗,来到两河帮一众处,饶有兴味的看着好戏。 第四百四十七章 执迷不悟 点墨门,坐落于群山之间,如同数柄天地孕育的宝剑,直插云霄。又好似数位剑仙,将佩剑随意扔在此处,令此处剑气纵横,光寒九州。 点墨门,坐北朝南,去到那里,有三条道,分别是西南的凌云道,正南的随仙路,以及东南的南雁道。 三条道汇于一点时,便是点墨门,若再抬首上望,最高峰便是人间大能,点墨门门主,墨翟先生的鸿化道场。 当然,说易行难,真正见过鸿化道场的,屈指可数。 一来此处路途艰险,难如登天,稍有不慎,便要跌入万丈深渊,仅此一项,便打消了寻常百姓的热情。 二来此处机关重重,想通过这里,令本就登天的难度,再加上许多地狱的因素,让一些普通修行者也打消了来此的念头。 三是,一个普通人,没事来这里作甚?比起青云派那样的洞天福地,这里可说荒凉贫瘠,用俗语来说,就是那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这第四嘛,便是世人都知道这里住着一群神仙,就是人间的绝顶高手,来到这里也要思量一番,自己的到来,会不会打扰到诸位先生清修。 好在现在不是平时,也就没了这种思量,他们来此,不仅要打扰到诸位先生,说不得还要杀了几人。 只因这几人,犯了众怒,包庇魔族不说,还在益州屠城,这样的理由,便是世间最好的理由。 所以他们便到了望仙镇,在替天行道和匡扶正义的同时,看能不能诛个仙,顺便成个英雄,要是能获得仙人传承,就最好不过。简直就是两全,不对,三全其美之事。 望仙镇,这个名字很是不错,对这群包藏祸心,各怀鬼胎的家伙而言,不仅仅是望仙,简直就是望眼欲穿,他们恨不得马上飞到擎天峰,将那些所谓的仙人屠了,然后将他们的传承,全都打包回家,甚至以后的路都想好了,闭关研习仙人功法,一朝出关,震惊天下,所以看向随仙路时,便看到了一片前程似锦。 随仙路,连接望仙镇,是正南方去向点墨门的必经之道,由南向北,一出的望仙镇,便是此路。 较之凌云道及南雁路,此路倒宽敞不少。 兴许路如其名,有人随仙而去,所以这样的路,又较其他两条道宽的多,甚至宽敞处,能横向站立十人,想来人欲随仙人去,要照顾人之故,才修的如此宽敞。 这样的路,即使寻常百姓走来,也如康庄大道,则更不用说当下这些修行中人了。 所以秦万里这样的独行侠,那是走的极为欢快,甚至害怕因此被人抢了先。 倒的确让人抢了先,只因离风亭旁,真的站了许多人。 何为离风亭? 离风亭位于随仙路三分之一处,若将随仙路比作人体内的肠道,那离风亭,便是肠道中的胃囊部分。 刚到此处,秦万里便蹙起眉头,他有想过人多,但没想到,人会如此之多,多到几乎将离风亭外,这块空地站满。 说是几乎,那么就还有一丝余地,秦万里探首而去,但也只是听到人声,不见其人,他有想过飞过去,但如此招摇过市,便是找死。 他独来独往,自然要比其他人懂得生存之道,若是从这些人头上飞过去,一般人尚好,要是遇到一个隐世的高手,那岂不是不大敬。 对于实力,必要的尊敬,还是要给予,就像前面那几个光头和尚,不要以为他吃斋念佛,就不杀人的。 缩骨功,秦万里的绝技之一,用来插队偷窥,简直堪称神技。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不时,他便听到了声音。 “退去?简直就是笑话,我等来此,便是要你点墨门一个交代” “我点墨门没有任何交代,我劝诸位还是自哪儿来,回到哪儿去。” “若是老朽不呢?” “若胡宗主不回去,姜某便只好送你回去。” 空地处,秦万里的头,也自第一排中探出,接着便是身子,直到脚站定,也因此看到了当先说话那人。 那人他认识,忘尘宗宗主胡云汉,与之对话的,他也认识,点墨门姜先生,像他这样的人,在江湖中行走,多认识人,绝不会错。 正所谓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路,他认识人,倒不是因为要多一条路,他认识人,是要避开一些路,比如前方那位,若在平时,他定是要避开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无需避开,甚至可以的话,他还准备踩着那人过去,全因今日在场之人,无不想踩着那人过去的。 这人一多,胆量也就越大,像那胡云汉,若在平时,哪敢斥责鼎鼎大名的姜余新。 但今日,他就真这么做了,只见他大笑道:“送老朽回去?怎么送?我忘尘宗好不容易自极北雪域赶来,是为益州数万百姓讨个公道,你却说要送我回去?真是好笑。” 姜余新道:“姜某的送,可能与胡老有些不同。” 胡云汉道:“有何不同?” 姜余新道:“你忘尘宗路途遥远,想必回去也很麻烦,与其如此费事,姜某说不得要送各位直登仙界。” 胡云汉道:“哼!若在平时,胡某说不得还真会被你唬住,但今日嘛,姜先生说这样的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姜余新道:“我点墨门虽被天道摈弃,但姜某要杀你,还是有自信做到易如反掌。” 胡云汉转首向后,人是越聚越多,冷笑道:“姜先生,你杀的完吗?” 姜余新道:“姜某从未说要杀完过,我说的,是杀你。” 胡云汉轻咳一声,脚步不自觉退后一些,道:“杀我?若老夫在此遭了厄难,这些赶来的正义之士,定不会轻饶你。” 言罢,还不忘看向身后一群天南地北赶来的正义之士,只是他这样的说辞,并未得到正义之士响应,所以他捻须的手,便无来由颤抖几分,也多了一丝尴尬。 为了缓解这丝尴尬,他便将尴尬的眼神,投向门下一众弟子中。 不时,场间便有呼声起。 “回头是岸,苦海无边。执迷不悟,屠魔诛仙。” “回头是暗,苦海无边。执迷不悟,屠魔诛仙。” 人群中,行出一和尚,白色僧袍,只见他道:“般若寺主持深苦,拜见姜先生。” 姜余新点头,不置可否,静待下文。 深苦方丈道:“老衲有一事不明。” 姜余新道:“大师但说无妨。” 深苦方丈道:“墨翟先生一向深明大义,在此事上,为何就如此执迷不悟?若是交出魔族与六先生,我等看在当年一同抗魔的情分上,定不会与点墨门计较的。” 姜余新冷哼道:“你不计较,我点墨门还要计较一番,你等无故掳我八师妹,在北河镇杀我六师弟,这笔账,等此间事了,姜某定要杀上天道宫,找道盟之人算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两两间,面面相觑。 “乐一棋被杀?” “不会是姜余新欺瞒我等,用诈死来洗脱之前屠城的罪名。” “很有可能,这些所谓的先生,机关算尽,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谁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不管什么情况,这次不给益州无辜的百姓一个交代,我等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都还只是窃窃私语,想必还要给姜余新一些脸面,而有人,却再无这样的顾虑,只见他大声道:“姜余新,任你点墨门信口雌黄,今日也难逃各大门派的讨伐,就当你说的为真,那乐一棋也是罪有应得,至于今日之后,你杀上天道宫之事,我看啊,过了今日再说。” 姜余新过不过的了今日,不知道,但这人,却已过不了今日。 只见他话音刚落,便哈哈大笑出声,然后一跃,就跃到了道路右侧,深涧内,连惨呼声都再没传来,只闻深涧内,狂风呼啸。 众人心中一颤,面上终是有了些谨慎。 他们因为刚才的得意,或许忘了身前之人,乃是鼎鼎大名的四先生姜余新,稍有不慎,被其引入幻境,便是凶多吉少。 深苦大师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位施主只是出言不逊,何故要了他的性命,姜先生如此,就不怕业障缠身吗?” 姜余新道:“业障缠身?姜某道心通透,也有明师指点,还轮不到大师来教导在下。那人辱我师弟,说罪有应得,所以姜某便将这四字箴言送与他,何错之有?” 深苦大师道:“唉,心向杀戮,便是入了魔道,看来姜先生与那魔族长期一道修行,道心也沾染了魔族的气息,变的嗜杀不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姜余新道:“大师慈悲为怀,劝人向善,何不劝劝自己,率领门下弟子退下山去,你也知道,此行之凶险,一个不好,这些弟子便要葬身悬崖下,有句话说的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夫当关 一侧是山,一侧是深涧,深涧这边,离风亭若世外高人,临渊而立,看去潇洒至极。 亭外,从山下赶来之人,越聚越多,直至堵塞了下山的通道。 亭外,从山上赶来之人,却只一人,也堵塞了上山的的通道,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如此。 如此,离风亭,巍峨的高山,深涧的怪风,便成了局外之物。 深苦大师道:“你劝我等下山,也是忧心我等性命,证明先生神识中,尚有一丝清明,众先生能有如此成就,也定是聪明绝顶之人,何苦对此事执迷不悟呢?” 姜余新清瘦的身上,套着一件贴身的灰布长衫,负手在后,此时双目闪烁,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只是当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如此,便有些诡异。 诡异之后,瞬间便明了,只听得叮当一声,场中有人举起的毒镖,随即落地,这人,也随着毒镖落地声,跳到了悬崖下。 只是跳下时,脸上泛笑,陡增一丝诡异。 姜余新不看此人,淡淡道:“执迷不悟?大师乃得道高人,又何苦对我点墨门执迷不悟呢?须明白,魔由心生,我小师妹虽为魔族,但却温柔善良,谈何罪之过,何罪之有?当然,姜某今日来此,是劝诸位回去的,倒不是怕诸位来此,给我点墨门造成麻烦,姜某是想告诉诸位,我点墨门不想大开杀戒而已。” 胡云汉道:“哼,真当自己横推世间无敌手了?我等大老远来此,空手而归,岂不成了天下笑话,不对,我等来此,是为无辜的益州百姓主持公道,岂会无功而返。” 姜余新环顾一周,视线最后落在胡云汉身上,道:“那胡宗主可以出手了。” 闻此,胡云汉不但不出手,还退后一步,转首向山下赶来之人,道:“胡某承认,不是这位魔族同党的对手,所谓众人齐心,其利断金,诸位武林同道,大家来此,定是想除去这些魔族余孽而后快,以告慰益州百万苍生之灵,所以大家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老夫不信,他一人在此,还能翻起浪花不成。“ 有人响应道:“不错,别说我们刀剑一并扔过去,就是一人吐口口水,也能将他淹死。” “这些狗屁先生之名,虽如雷贯耳,但还从未有人试过其深浅,说不得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呢?大家伙儿说,对也不对?” “对。” 秦万里心道:对个屁,你们这些家伙心怀鬼胎,来此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获得几位先生的传承?说这样的话,不自相矛盾?不过要上得擎天峰,还得调动这些莽夫当炮灰,且先附和再说。 深苦大师道:“诸位同道,稍安勿躁,此处乃险隘之处,是为兵家死地,若强行冲关,最后定要身陨此地。” “死便死,有些死,轻于鸿毛,而今日,钱某若是能死在此间,也算死得其所。” “就是,今天要是能与这魔族同党同归于尽,在曾某看来,诸位便有泰山之重。” “即是如此,曾大侠先去,在下随后就到。” “他妈的,谁踹的我?” 在姜余新的蹙眉中,一声,带着怒意,由远及近,自人群中,跌跌撞撞而来。 场中,余地处,当先的两人,便由此增加到了三人,白色僧袍的深苦大师,以及着忘尘宗宗主服,端庄大气的胡云汉,也在此刻看向来人。 似是不喜此人,眉头蹙起,胡云汉道:“今日天下英雄齐聚擎天峰,可不是随便一个宵小之辈都能来此的。” 曾开济可不是宵小之辈,他是江南道上,有名的大盗。 当然,在普通人看来,倒也算号人物,但在此地之人眼中,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不说般若寺这样的百年古寺,就是忘尘宗,也让他望尘莫及。 他来此,倒不是真为了那可笑的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他来此,不用想也知道,想在这里浑水摸鱼。 毕竟围剿点墨门这样的名门大派,怎么的,也有油水可捞不是? 不说得到几位先生的传承,就是门扉上,一颗镶有元素石的门环,对他而言,也是一件无价之宝。 此刻见气度不凡的深苦大师及胡云汉,让珠光宝气的他,有些自惭形秽。 不错,若在民间,十根手指全戴上金玉宝石,着一身名贵蜀锦绸缎,倒的确会让人高看几分,独独这里,不是民间,就连鼎鼎大名的四先生,着装也如此朴素,那么他的锦衣华服,便显得庸俗不堪。 被人使坏踹到此处,如同地洞里的老鼠,被人扔在了京安城最繁华的朝武大道上。 见状,有人起哄道:“曾大侠,魔族同党就在前方,你在地上搜寻什么?是想找石头做兵器吗?” “他哪是找石头,他是想找地上有没有洞,然后想办法钻进去。” “哼,宵小之辈,也敢与众英雄并肩同行。今日大敌当前,赵某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暂且饶你一命,若是让赵某下次再碰到你作恶,定取你性命。” 曾开济一听,如蒙大赦,嗫嚅道:“多多谢诸位大侠,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作恶,告退,告退。” 便一一抱拳,欲下山而去。 只是上来容易下去难,现在的随仙路,哪有下去之道,随着时间推移,这人是越来越多。 况且这里之人,随性散漫惯了,哪有军镇军士那般纪律性,有甚者,已是在推搡中动起了手,在旁人努力的劝说下,才放下狠话,说着“下次再战”之类的话语。 所以,曾开济在挤了半天后,只得退到人圈第一层。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眼前一亮,一笑后,便缓缓向秦万里靠去。 倏地,在姜余新皱起的眉头中,一白影自人群中起,踏着数人头顶,径直向姜余新后方那条小道掠去。 “杜兄,若要打架,姜某便在此,若要喝酒,我点墨门可不擅长酿酒技艺。” 两掌相交后,杜江便掠到小道后方,摇摇晃晃,向山中行去,声音也因此由近及远,只见他道:“姜兄,杜某不想打架,只看戏,顺便寻一道下酒之菜。” 姜余新道:“哼,杜兄,有些下酒菜,可是要命的。” 杜江道:“若是毒酒毒菜能顺心意,要命又何妨?你说呢?” 姜余新道:“既然如此,我点墨门已在坤元殿恭候多时。” 杜江道:“杜某游历天下,还从未亲历过点墨门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心驰神往” 声音转瞬间,便微不可闻,若非山中回音,连后面之语都已不能闻。 姜余新道:“定不会令杜兄失望的。” 看着脸色煞白,脸上还有一个鞋底印记的曾开济,秦万里打趣道:“曾大侠,这替天行道出在你的口中,倒让秦某大感意外,甚至惊为天人。若你真有此想法,大可自尽了事,也算是为民除害。” 曾开济没好脸色道:“秦贼,你也休要得意,若曾某哪天要行这事,定会先砍了你。” 秦万里道:“秦某亦如此,不过经此后,秦某倒对你有了些佩服。” 曾开济乜斜道:“你佩服我?是不是刚才就连你这个‘万里顺手’,也被曾某的义正言辞所打动?” 秦万里道:“那倒不是,秦某佩服你这张脸。“ 曾开济道:“脸?秦贼,你不会有断袖之癖,好男风,曾某什么样儿,心里清楚的紧。” 秦万里道:“曾大侠还有些自知之明嘛,当然,就算秦某好男风,也不会对曾兄感兴趣的,曾兄大可放心此事。秦某只是觉得,若以后在道上混,最好是别洗脸。” 曾开济道:“为何?” 秦万里道:“因为仅凭你这张脸,道上的强大哥就不能不卖你面子。” 曾开济不明就里,朝脸上一抹,被秦万里及时制止,道:“曾大侠,万不可如此,你知道你这大脸,被谁光顾过吗?” 曾开济道:“就是刚才那个不排队的家伙?” 秦万里道:“对,你刚才骂的那位。” 曾开济道:“去他大爷的,踩在爷爷脸上了,还不许爷爷骂两句了?” 秦万里道:“所以你这张嘴,也在黑道上可以吹半年了。” 曾开济道:“吹你大爷!不过你还甭说,那厮看样子挺厉害的,姜余新都要给他一些脸面。” 秦万里道:“杜江自然厉害,人尽皆知。” 曾开济道:“那是杜江?” 秦万里道:“你也知道,我认识的人不少,这样的人,是怎么也要认识的,若是顺手时,顺到了这些人身上,我秦万里也就行不到万里了。” 曾开济一愣,道:“你怎不提醒我,要是被这样的人物惦记,我曾开济还有活路?” 秦万里道:“一来,我见你骂的如此畅快,心有不忍,不忍打断于你,二来嘛,我为何要提醒你,我们还没好到守望相助的份上,曾大侠,你说可对?” 第四百四十九章 向死而去 曾开济有许多狐朋狗友,对这样一事,好似特别有悟性,瞬间明白过来,善解人意道:“那倒是,你说,那个家伙,应该不会与你我这样的人计较。” 秦万里急忙撇清关系,道:“曾兄,你是你,我是我,你应该说,他不会与你这样的人计较,而不是你我。” 曾开济道:“那倒也是,你我只是喝过几次酒的点头之交,就算是诛九族,也轮不到秦兄你不是?” 秦万里道:“可不是如此。” 曾开济道:“秦兄,不过我记得有次,你喝醉了,稀里糊涂拉着曾某要斩鸡头,烧黄纸,说要做拜把子兄弟,你忘了?” 秦万里道:“竟有此事?” 曾开济道:“若曾某没记错,当时在场之人,还有汪大哥,祁老六一等人。” 秦万里道:“喝醉了的话,哪能信。” 曾开济一叹,道:“唉,也是。” 突然间,曾开济抬高语气,大喊道:“好兄弟,若那杜江找我寻仇,做哥哥的想,你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万不可为哥哥报仇,切记切记。” 听这厮如此一喊,数人便好奇看来。 秦万里道:“记你妹,你想害死我是吗?” 曾开济道:“唉,哥哥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会害你,哥哥只是寒心,寒心那堆黄纸,寒心那只鸡。须知,那只鸡可是不错,竟然为了我们这烂泥巴情谊,被斩了,那堆黄纸,可是能买一件不错的衣服,也是为了这烂泥巴情谊被烧了,多可惜啊,你说可对,秦贼。” 秦万里没好气道:“寒你妹,我跟你说,这次秦某来,可不想与你一起行动,你他妈穿的这么耀眼,又如此出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呢,我们是贼,大哥,如此招摇过市,你怕人家认不出你来?” 曾开济道:“秦贼,谁给你说了我们要一起行动的,我也跟你说,恰恰如此,别人才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谁会想到,一个穿金戴银之人,会去偷钱,若非老子刚才嘴贱,也不至于早早就被人盯上。” 秦万里道:“秦某懒得管你怎样,你最好离秦某远一些,这样对大家都好。” 曾开济冷哼道:“曾某还不稀得与你一起哩。” 再说姜余新,在目送杜江上山后,又将目光投向场中,故此,看到了深苦大师的皱眉,也看到了胡云汉的怒目。 终是没忍住,胡云汉道:“姜余新,你如此,可是有失偏颇,你口口声声说此道不许人上去,如今这么人亲见,杜江,便是从此道上过去的。” 姜余新道:“你也可像他这样,与我对上一掌,然后再在姜某头顶掠过去。” 胡云汉道:“你是欺胡某修为不如杜江喽?” 姜余新点头,不以为意。 但如此,任谁都看出了他的回答,也看出了他的侮辱。 胡云汉见状,怒容满面,道:“大家伙儿,拿出趁手武器,我们一起上,我等来此,本就是来屠魔的,畏首在此,不是与来此的目的相背离?令天下人耻笑吗?” 曾开济噗嗤一笑,道:“这老家伙还真能慷他人之慨,自己不敢上,让别人上,真是我辈楷模。” 秦万里道:“可不是如此,我说曾大侠,你能不能离秦某远一些,你的话,已污秽到了秦某的耳朵。” 曾开济道:“秦贼,彼此彼此,若有如此想法,为何不自己先离开。” 闻此,秦万里不但不离开,还朝曾开济靠了过去,道:“你还别说,这老家伙一番鼓噪,还真有人去。” 曾开济道:“当然,这世间有聪明人,自然便有傻子。” 秦万里道:“这傻子虽傻,不过杀你,却易如反掌。” 曾开济道:“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面前的,可是点墨四先生。” 不错,空地上,已然多了几个傻子,只见当首一人,约莫四十来岁,生的虎背熊腰,国字脸上,浓眉大眼,手持大刀,行到姜余新前,道:“沙头帮帮主,赵罗胜,请先生赐教。” 如此直接,倒让姜余新眉头一皱,道:“你可知,会死。” 赵罗胜道:“无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姜余新道:“你还要知道,没有十八年后,就算有来生,那个你,也不再是你,你还愿意赴死?” 赵罗胜道:“无妨,比起死,赵某想告诉先生们一件事。 姜余新疑惑道:“什么事?” 赵罗胜道:“你们这样,是错的。若在下的死,能唤醒诸位先生,也算死得其所。” 姜余新道:“错的?你怎么断定此事,我点墨门是错的。“ 赵罗胜道:“在下不大会说大道理,在下只明白,魔族屠我人族妻儿,那么魔族便是错的,哪怕这魔族什么没做,也是错的,只因魔族入侵时,我人族无辜的妻儿,又何曾做错过什么。” 姜余新道:“有道理。” 一拳,便轰了过去。 赵罗胜见状,挥刀劈来,拳刀相交,哐当一声,刀便分成几份,落在地上。 姜余新道:“姜某如此,是想告诉你,姜某绝对有实力杀你,姜某不杀你,是要你亲自上山看看,你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对。” 言罢,便侧身让出通道。 赵罗胜看着地上的断刀,还未从震惊中醒来,听姜余新如此说,再见他如此做,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帮中弟子,径直朝山上而去。 “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自深苦大师口中而出,只见他道:“姜施主,老衲也想见见,你点墨门守护的东西,到底是对,还是错。” 姜余新道:“大师,可要想好了,会死人的,之前杜江,以及那赵帮主,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姜某与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你,则与他们不同,你,也最是清楚。” 深苦大师摇头,一笑,道:“看来在姜施主眼中,老衲已成了那贪生怕死之辈,那赵罗胜都能如此舍生取义,老衲清修数十年,若连生死都未看透,老衲算是白修了。” 姜余新道:“姜某再提醒你一句,此去凶险,刀剑无眼,我点墨门被道盟逼到如此地步,说不得要大开杀戒,所以贪生怕死,以及心怀叵测之辈,还是退去的好。” 深苦大师道:“阿弥陀佛,这样的时候,还要劝退来犯之敌,以免伤及无辜。墨翟先生真是慈悲为怀,老衲不及也。” 转而一笑,道:“所以这样的点墨门,老衲更是好奇。不看,想必一生都会有所遗憾。” 言罢,率领弟子,径直向山上而去。 胡云汉见状,单手一招,随同深苦大师的脚步,亦向山上行去,只是刚行到小道口,便被姜余新拦住,并道:“胡宗主,若连姜某这关都过不了,山上还是不要去的好。” 胡云汉道:“死嘛?胡某不怕。” 话音刚落,一拳,便自姜余新处来。 胡云汉大惊失色,不敢硬接,也不管身后一众弟子,飞速闪避开来,落地时,惊魂未定,怔怔看着前方姜余新,心有余悸。 不错,墨翟先生的鸿化道场,及诸位先生的洞府,定是世间最珍贵之物,但这样一物,有命承接,才最完美,若连命都没了,与那镜花水月何异? 忽然,人群中分出一条通道,一群着宽大海清的出家女尼,和着青衣素服的道姑行在其中,当首者,正是望月斋主人,南盟领袖吴静。 别人,或许还能做到视而不见,但吴静,姜余新不会,不说多重身份下的南盟领袖,就是吴静本身,也不是他能够轻视的。 最重要的,还是此人的出现,让他想起一人来,那个曾惊艳一个时代的绝世人物。 还未行近,姜余新便抱拳道:“拜见吴静师姐。” 他没呼望月斋斋主,也没唤南盟领袖,更没喊吴静师太,而是叫吴静师姐,想必在他心里,这便是吴静的身份。 好似对这道称呼颇为满意,吴静嫣然一笑,恍如百花盛开,道:“姜师弟,上次见面后,已是许久,你还好吗?” 姜余新道:“我还不错,只是老六和小师妹唉。” 吴静道:“唉,师父她老人家可还” “身为南盟首领,不爱惜羽毛,洁身自好,反倒与魔族同流合污,真是世风日下,枉为我人族高手。” “就是,还齐云榜中人,习武之人榜样,我呸,真是瞎了老子狗眼,回避一下都懒得做了,不愧为高手。“ “就是关系再好,至少掩人耳目一番,当我们死了吗?” “可不是” 姜余新冷冷道:“若再不滚下山去,各位便真要死了。” “我呸,你在吓你爷爷,真以为点墨门能一手遮天不成?” “就是,不说我们这些人吐口口水都能淹了此地,就是道盟的百万大军,也能踏平你这擎天峰,在大爷跟前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谩骂声,此起彼伏,与深涧狂风一道,响彻在群山深谷之中。 第四百五十章 离风亭外 谩骂与诅咒,夹杂众怒,响彻山谷,来回穿插其间后,又荡回来。 南盟弟子刚欲呵斥,便被当先几位师太制止,然后领着南盟一众向山上而去。 “姜师弟,等此间事了,我们再叙。” 姜余新点头,不过却皱起眉头,不再看离去的南盟一众,而是冷厉的看着那群起哄的山下来客。 秦万里和曾开济迅速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低声细语,却在低头中,传在两人之间。 秦万里小声道:“这些蠢货,没本事去激怒雄狮干嘛?” 曾开济道:“可不是如此,他们不会认为今日人多势众,就能无法无天。” 秦万里道:“你还别说,真有此可能,祁老六在路途上,便被抢了,想他抢人一生,没想到如此时刻,竟被他人抢了,你说讽刺不。” 曾开济道:“这些家伙,满口仁义道德,本乃假仁假义之辈,借着替天行道之名,行自私自利之事,与我等何异?当然,你也不能否认这里之人,有大义凛然,真正是为屠魔而来的,但具体有多少,人心隔肚皮,又有谁知道。” 秦万里道:“刚才那呵斥你的赵罗胜,不就是如此之人。” 曾开济道:“就算是这样的人,也令人讨厌,唉,世间之人,就没一人是曾某欣赏的。” 秦万里打趣道:“曾大侠,怎的眼光如此之高了,难道连吴静师太这样的美人,都不欣赏了?” 曾开济喉结一动,咽下口水,淫笑道:“吴静嘛,还是要欣赏欣赏的,你也知道,在那年代,可是与圣女殿下齐名的大美人。” 秦万里道:“唉,说到这些,就感觉自己已是老了,你看吴静一旁那小丫头,都已是亭亭玉立了。” 曾开济道:“可不是如此,想当年,祁老六那家伙被吴静迷的,可说神魂颠倒,硬是在姑苏城边,绕着望月斋转了不知多少圈,都说你秦万里,行万里路,夺万家宝,但我看啊,不一定有祁老六那家伙行的远。” 秦万里道:“那倒是,祁老六变了,变得不再绕行望月斋,吴静也变了,依旧好看,但再无当年的灵气,许是李乘风的离去,带走了她的这些。世间也变了,一切都变了。总感觉现在较之以前,变了许多,也总感觉,未来还会变更多,变的我们这些人,身在其中,越来越糊涂,就像这围剿擎天峰,秦某总感觉有一个天大阴谋。” 曾开济道:“想这么多干嘛,真将你自己当做道盟盟主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去到擎天峰,趁乱时捞一把。” 秦万里道:“看刚才那架势,趁乱有些难喽。” 曾开济道:“为何?” 秦万里道:“为何,南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与姜余新如此亲昵,不用想,南盟来此,是为助拳点墨门的。” 曾开济点头道:“若有南盟助拳,我等行事,倒的确难上不少。” 秦万里道:“我说曾大侠,真当你是个人物了?南盟助拳?仅仅是增加了你曾大侠一些难度而已?” 曾开济挠挠头,继而不要脸道:“还好。” 秦万里道:“好你大爷,不说吴静本是齐云榜中人,就是南盟五慧齐至,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还不用说望月斋、天香斋以及南盟一众宗门里的高手。你得知道,它是一个联盟,类似于道盟的联盟,这样的庞然大物,岂是只给你曾大侠增加一些难度,人家宗门里一个普通弟子,动一根手指头,都能要了你的命。” 曾开济不屑道:“我们是什么?” 秦万里道:“你是什么,秦某不知道,但秦某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曾开济道:“秦贼,你是贼,我也是贼,虽被冠以大盗之名,但贼就是贼,即是贼,我们便以贼的方式,与这个世界沟通和交流,谁说了我们非要打过他们才是正确的。我们的目的,都与他们不同。” 秦万里点头道:“那倒是,只是不知,这样的门派,还有多少,要是一多,眼线也就越多,到时行事,可的确难上不少。” 曾开济道:“听人说,点墨门连道盟长老会都不曾进驻,且各位先生在世间行走,也是独来独往,与之相交甚密的,便是吴静,若非李乘风那层关系,吴静又是南盟领袖,想必连南盟这样的势力,他们也无甚瓜葛。” 秦万里道:“如此的话,那道盟是吃定点墨门了,就算有南盟助拳,点墨门看上去,也是形单影只。毕竟嘛,不说天下星罗棋布的各大宗门,就是栖霞寺和青云派这样的道统,也可以直接将点墨门干趴下,更不用说高手如云的长老会,及拥兵百万的宣和殿。” 曾开济道:“道盟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不知栖霞寺和青云派的态度如何。” 秦万里道:“这个倒是难以捉摸,不过从这些年来看,栖霞寺与道盟同气连枝,荣辱与共,那栖霞寺绝对是支持道盟的,故此,那青云派的态度,便很是重要,重要到可以倾斜原本平衡的天平。” 曾开济赞同道:“青云七子,在我们那个年代,真可说如日中天,若非那场人魔之战,青云派便是当今的道盟了。” 秦万里道:“是啊,照当年的势头看,青云凭一派之力,便可号令群雄,且当年青云七子,比起当下点墨诸位先生,也是不遑多让,最重要的还是,青云派如同一棵参天大树,其门下附庸宗门,盘综交错,这一点,便不似点墨门这样,看去势单力薄。” 曾开济点头,极为认同,道:“是啊,所以这件事的走向,还是要看青云派的态度。” “剑冢辛友诚前来拜山,见过姜先生。” 一声,自人群中来,人群如浪,似被一剑劈开,一群灰衣负剑客,腰杆挺的笔直,如同一柄利剑,自人浪分开处行来。 “剑冢?” 疑惑声,来自离风亭外,各个方向,也来自姜余新口中,只见他蹙眉道:“辛掌门来此,可是与这些人一样,来灭我点墨门的。” 辛友诚道:“是,也不是?” 姜余新道:“哦?此话怎讲?” 辛友诚道:“辛某来此,是要来看看,再决定是也不是。” 姜余新道:“为何?” 辛友诚道:“剑冢远在西北戈壁,于益州之事,只是耳闻,不曾亲见,而辛某至此,便是要印证心中一些猜想。” 姜余新道:“若猜想为真呢?” 辛友诚道:“若为真,便只好拔剑。” 姜余新沉吟片刻,继续道:“若为假呢?” 辛友诚道:“也只有拔剑。” 看向辛友诚双眼,亦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姜余新道:“这些年,你的剑定是许久没拔过了。” 辛友诚道:“不错,所以先生定要小心为上。” 姜余新道:“无妨的,这些年你的确悟了一些道,但姜某也没闲着。掌门大老远自西北而来,只为一窥我点墨门真假,此等情谊,我点墨门岂会负了掌门,辛掌门,请。” 与许多人不同,辛掌门没有人云亦云,流于世俗,对当下举世皆敌的点墨门而言,最是难能可贵。 又与赵罗胜一样,这些人看去是傻,但却最为有趣。 曾开济道:“秦贼,你见识广博,那就是剑冢掌门?他身后之人,便是剑冢五子中的四子?” 秦万里道:“对,剑冢的态度,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曾开济道:“怎么个捉摸不透?” 秦万里道:“你想啊,这辛友诚既没说帮点墨门,也没说助道盟,如此态度,与我俩不是一样?” 曾开济道:“这老头儿莫不是也要浑水摸鱼,转行变作我们的同行。” 秦万里道:“很有可能。” 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然,没人在意两人的想法,就像这里之人,没人看到离风亭内,已是多了三人。也像这三人,不明白亭外之人一样。 不明白,离风亭内明明就有美人靠,可以坐着,这些人却非要站着。 不明白,厅内明明就可拦下高阳,非要站在外面,头顶烈日。 不明白,明明连清瘦男子那关都过不去,却嚷嚷着要上山,惩恶除奸,在他们粗陋的认知中,奸人不就在他们面前,这里不就可以除,为何非要跑到山上去?实在让人不明白。 这些不明白,汇集在李知焉脑海中,让他问道:“师父,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傻?” 离风亭内三人,便是从送仙镇赶来的林逋隐、李知焉以及史青玉三人。 林逋隐道:“他们可不傻,世间诸人,借正义之举,行自私之事,不胜枚举。且这样之人一多,就是最傻,连同这天,这地,也会一并变傻。” 史青玉困惑道:“为何?” 林逋隐道:“世间皆是聪明人时,便全都是傻子。” 李知焉似有所悟,颇为认同道:“若全是聪明人,这世间,倒是真无趣的紧。” 第四百五十一章 算无遗策 亭外之人,不见亭内,亭内之人,却看向亭外,引得亭外之人,也看了来。 一人看来,便引来万千视线,这当先看来之人,便是姜余新。 这次看来,再也不像之前,或冷厉,或蹙眉,或愤懑。 这次看来,令他微微一笑。 他从未见过李知焉,但他就是知道,亭内那白衣少年,定是李知焉,只因李知焉也在笑,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笑,很是真诚,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样的笑,又很是令人喜欢,深受其感染。 虽然见到了李知焉,但他却抱拳向李知焉前,那老者,道:“小子姜余新,拜见林老前辈。” 似是这样的客套话,已是许久未听到,且还出自四先生之口,故有些生疏,林逋隐一声干咳,装腔作势道:“余新,不必多礼。” 言罢,进而看诸人反应,除了在众人眼中看到疑惑外,别无他物,所以便在其心里,留下了一半忧伤,又留下了一半庆幸。 忧伤这些傻小子都是什么眼神,难道还没认出自己来吗? 又庆幸,庆幸自己这些年竟隐姓埋名的如此之好,这么多人中,都没一人认出自己来。 姜余新道:“必要的礼数,还是要的,前辈隐世不出,如今驾临我点墨门,可说令鄙门蓬荜生辉,若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小子礼数不周,定会责罚小子的。” 林逋隐道:“那倔老头儿,不对,那墨老儿,呸,也不对,墨翟他可还好。” 姜余新一阵错愕,随即又有些释然,想必这样的称谓,在他们几人中,才是惯用的,如今说出其他来,倒有些不习惯,道:“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坤元殿恭候天下各路英豪。” 林逋隐道:“好,待会儿定要叨扰一番墨老儿,不对,墨翟。” 姜余新道:“前辈不直接去到峰顶?” 林逋隐道:“一下就去到峰顶,岂不无趣,人生走走停停,才是正道,这半山腰,老夫就觉得很是不错,为何非得急急忙忙赶向山顶,可对。” 姜余新沉吟良久,似有所悟,道:“小子受教,前辈身后之人,可是李知焉?”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纷纷朝李知焉看去,引得林逋隐嫉妒的同时,又骄傲的昂起头来,如同一只下蛋的公鸡,只见他道:“不错,正是老夫爱徒,李知焉。” 李知焉也非那种懂得羞涩之人,万千目光看来,依旧神色自若,如此,倒有些气度不凡,风度翩翩,便道:“见过先生。” 姜余新道:“果然英雄出少年,难怪我小师妹,很欣赏于你。” 李知焉就算再傻,也知道他口中的小师妹是谁,故道:“赫连姑娘可还好?” 史青玉在旁,白他一眼,道:“还赫连姑娘,怎的就如此不解风情呢?” 见说话之人是史青玉,姜余新眉头一皱,道:“她还不错,这位是史青玉姑娘。” 李知焉道:“对,她是我朋友。” 姜余新道:“你朋友?” 李知焉猜不出,但史青玉乃心思活络之人,自然明白姜余新的意思,语转低沉,郑重其事道:“不错,我与知焉是朋友。” 朋友有很多种,她说的,便是最真的那种。 姜余新一笑,道:“你这朋友倒是不错。” 李知焉道:“史姑娘一直对我不错。” 姜余新道:“好,那么便是不错。” 这样的对话,听来很怪,却让双方都已释怀。 独独不好的是,这样的对话,令场中之人听出了许多旖旎,甚至有许多人,已吹起了口哨。似是觉得还不够,还要说上几句,才不至于负了那几声口哨。 “你这朋友真是不错,行来途中,还可用来一解寂寞。” “哈哈哈,花蝴蝶相随,沿途上,倒的确风光无限好。” “可不咋的,听闻花蝴蝶朋友,没有一千,起码也有八百,只可惜我这样的人,不能成为她的知心好友,唉。” 嬉笑之声,还在山谷间回荡,随风一并送到离风亭内,史青玉耳中 也让她低下头去,若在平时,她定会与这些人你来我往一番,但今日,她却没了兴趣。 因为在她看来,李知焉这样的朋友,不该因为她而受到嘲弄。 史青玉虽如此想,但李知焉,却感觉不到任何嘲弄,甚至疑惑的看向林逋隐,若非他能察觉到这些人笑中的别样意味,定会认为这些人说的并没什么错。只见他认真道:“史姑娘不会成为你们朋友的。” 有人笑道:“为何?” 还有人大笑道:“大爷我身强体壮,刚猛无比,别的人不敢说,做花蝴蝶朋友,还是够格的。” 李知焉之言,带着深厚内力,震断那些将要说的话,道:“我说你们不会成为史姑娘的朋友,并非因为你们的修为,你们的体格,而是因为你们的灵魂,只因你们的灵魂,不配。” 好似天大笑话,此言一出,亭外一众,前俯后仰,抚掌大笑,唯有秦万里没有笑,甚至看到脸憋的通红的曾开济后,还朝远处挪了挪。 有人道:“小子,我们哪里不配了?” 又有人接着道:“就是,还灵魂,一个与魔族同党勾肩搭背之人,有何脸面说我等不配。” 李知焉道:“尊重,是做朋友最基本的条件之” “一”字尚未说完,便被林逋隐打断道:“知焉,你剑匣是否有剑?” 李知焉一愣,他不明白,师父为何明知故问,道:“自然有剑。” 林逋隐道:“既是有剑,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老头儿,说不过便要打架了吗?” “就是,今日各路英雄齐聚于此,你杀的过来吗?不对,你打的过来吗?” 话语中,一顿,这家伙便自人群中踉跄而来,还顺带着未说完的话,一并送到空地处。 只见他刚站定,便怒斥道:“他妈的,谁踹的我。” 如此一问,自然没人回答他,即使有,也是一柄剑,李知焉的剑,自离风亭内飞来,刚飞到半途,这家伙就跪了下去,好似刚才嚣张的气焰,不是他的一样,只见他道:“少侠饶命,小的并无恶意,只是嘴贱。” 也不等人吩咐,便自己掌起嘴来。 见状,曾开济和秦万里相视一眼,再看向场中之人,似是难以置信,两人异口同声道:“汪老大。” 秦万里道:“你别说,汪老大这一手,的确漂亮,居然挡了李知焉一剑。” 曾开济道:“老大就是老大,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屈能伸。” 秦万里道:“他如此,也是如你一般,在此制造混乱后,趁机摸上擎天峰去。” 曾开济道:“是啊,可惜这些家伙都不蠢。” 秦万里道:“修行界中,能有此成就之人,都是悟性极高之辈,你以为似民间那些庸人,那么好骗。” 曾开济道:“我就想不通,这些家伙不是口口声声,为屠魔而来的吗?那姜余新不就是魔族同党,来都来了,不把他给屠喽?” 秦万里打趣道:“你为何不去,你不也打着屠魔的旗号来的。” 曾开济道:“我与他们不同” “有何不同,总而言之,还不是打不过而已。” 这样一声,极为突兀,插在两人相谈之间,两人一看,正是从空地行来的汪老大。 见状,秦万里让的很远,与之相同的,还有曾开济的昂首向天,似是不喜,也似不愿,见到这么一个人。 汪老大嘴一撇,道:“你两个傻屌莫要如此无情无义,这李知焉,老子是研究过他性情的,他说放了老子,就一定会放了老子,不会记仇的。” 曾开济收起昂起的脑袋,展颜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汪大哥,你怎的也到了此地,还跪的如此惊天动地,真是让小弟大开眼界。” 秦万里也从远处行来,但还是谨慎的保持着距离,道:“我就说刚才那怂怂的身影,怎的如此熟悉,原来是汪大哥你。” 汪老大白了这两货一眼,道:“那是李知焉,大哥,能活命就行了,跪一下又有何妨,要是跪下能救自己性命,你们跪不跪?” 秦万里和曾开济几乎不假思索,异口同声道:“跪!” 汪老大道:“这不就对了,还有,你们见过他身旁那位老者吗?” 曾开济摇头,秦万里蹙眉,齐齐道:“没见过。” 汪老大道:“没见过就对了,与李知焉一道的老先生,还能得姜余新如此尊崇的,你们动动脑子,那会是谁?” 秦万里思忖片刻,啧一声后,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手掌上,道:“是了,定是那位” 继而单指向天。 曾开济也经此提醒,醒悟过来,道:“定是那位,不会错了。” 汪老大道:“所以你说哥那一跪,值不值。” 秦万里极为认可,点头道:“的确值当,看来在此之前,老大你早就算到李知焉心慈手软,不会对你动手,就算你造势不成功,也不会有性命之虞,对?” 汪大哥骄傲道:“那是自然。” 曾开济竖起大拇指,赞许道:“不愧是汪大哥,真是算无遗策。” (塑造的林逋隐性格,的确有些怪,不过他本就是怪人,就像笔者一样,一方面希望自己扬名立万,一方面看了些出世之书,又希望归隐田园,很是矛盾。如此说来,也便不再奇怪,至少对笔者而言,不再奇怪。)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远古林家 离风亭内,美人靠上,真靠着两人,左边那位,倒也名副其实,另一位,便有了些差强人意。 正是林逋隐和史青玉两人。 李知焉身负剑匣,笔直如剑,立于其间,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对美人靠上,懒散的林逋隐道:“师父,你之前所言,很有道理,但我们留在这里,绝非因为刚才的道理。所以,我们为何不上山去,刚在望仙镇你也看到了,那里高手云集,我担心赫连姑娘会有危险。” 林逋隐道:“你就放心好了,这些狗屁高手,对那倔老头儿而言,还不够看的,只要那老秃驴不出手,你心上人就不会有事的。” 李知焉不懂什么是心上人,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倒是不错,只因他喜欢赫连姑娘,发自内心的喜欢,也不再在此事上计较,道:“那我们留在此处,是为何?” 林逋隐道:“你不觉得此处很不错,山川大岳,一览无遗,让人不禁顿生豪情,当然,为师让你在此,是要你尽早看看你将要面对的对手。比如刚才,剑冢那小老儿,稍有不好,你们便是要刀剑相向的,对当下的你而言,他可不好对付。” 史青玉担忧道:“前辈,你就不打算帮帮知焉吗?这次看道盟与天下各大派架势,可不像是在嬉笑打闹,定是要动真格的了。” 林逋隐一道干咳,继而故作镇定,然后朗声道:“必要的话,老夫定会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毕竟谁还没个爱徒,谁又忍心让自己爱徒受难呢?” 李知焉白这老货一眼,道:“师父,这次去到擎天峰,像辛掌门那样的人,还有多少?” 林逋隐道:“这个连老夫都不知道,天下间,隐世之人,何其之多,说不得一个小山头上,一个渔夫,一个樵农,就是一位隐世不出的绝世高手,当然,这些还可说十有八九皆不是,但有些地方,是肯定卧虎藏龙的。” 史青玉道:“前辈是说,那些世家大族?” 林逋隐道:“不错,就是那些世家大族,就拿之前在蝉鸣寺遇到的,那个姓月的小女娃儿来说,他们家便是当世大族,不说月府中,月栖风留下的道则,就是他用过的法器,一般的高手见到,都只能绕月府而走。除了这些,便是远古世家,像长期盘踞在洛河郡的崔家,陈留郡的袁家,以及演武城的林家,这些家族能延续至今,定是有一些底蕴和杀手锏的,若不触及,各自安好,一触及,连圣人境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就拿上阳郡的潘家来说,不是魔族入侵,根本不知道它这样远古世家所隐藏的底蕴,那一战,可说惊天地泣鬼神。所以知焉,莫要少年得志后,便小觑了天下英雄。” 李知焉倒是无感,不存在高看与小觑,但还是道:“徒儿晓得的。” 史青玉道:“这么厉害,那前辈给知焉留下了什么?” 林逋隐有些心虚,汗颜道:“小女娃儿,会不会说话,老夫正值壮年,站在他身边,便是与他留下的最珍贵礼物,你说对,知焉。” 李知焉温煦一笑,道:“不错,师父能在侧,便是世间最好的礼物。” 林逋隐昂起头来,骄傲道:“还是自己徒弟心疼咱。” “演武城林家,林寒山前来拜山,见过姜先生。”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到这,一声,自人群中来。 人群如浪,一分为二后,一群虎背熊腰,高大威猛的汉子,便自人浪中走来,只见当首者乃一约莫五十左右的中年汉子,赤着上身,健硕的肌肉线条,在烈日的炙烤下,一股力感,若爆发的火山,喷涌而来,此时龙行虎步,向姜余新行去,待行到数米远处,抱拳行礼。 姜余新道:“林族长,不必多礼。” 端详一番林家数人,姜余新接着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族长自演武城一路颠簸,来我点墨门,想必不是来与在下见礼这么简单的。” 林寒山道:“自然不是,愚兄到此,是得道盟征召,说这里藏有魔族余孽,不过以愚兄对墨翟先生的了解,这事又颇为荒唐,故过来一见,印证心中猜想。” 姜余新道:“若大族长只是印证魔族之事,在下现在就可告知你。” 林寒山道:“哦?还望先生告知。” 姜余新道:“这么说,在我师门,师姐、师兄、师弟中,迄今无人认为这里有魔族一事,当然,世人的看法,可能与我等不符,这我也毫无办法。” 林寒山眉头一皱,道:“如此,真的好吗?” 姜余新道:“林族长,我师妹真的不错,你说呢?” 林寒山道:“诸位先生势必要保下魔族吗?” 姜余新道:“在你们看来,我等是在保魔族,不过在我们眼中,却是在守护自家师妹。” 林寒山思忖良久,才道:“先生可要想好了,如此的话,不说墨翟先生被天道摈弃,就是诸位,也要被天理所不容。” 姜余新道:“多谢族长提醒。” 说到这,姜余新飒然一笑,道:“不过嘛,无妨的,就如师父他老人家所言,若天道如此,那天道便是错的,若天理不容,那就打破天理。” 林寒山一叹,道:“唉,真是天道无常,没想到当年屠戮魔族百万,我人族的至高英雄,竟然衍变至如此。” 姜余新道:“师父他老人家,及我众师兄弟,初衷从未变,若魔族再侵,我等依然执剑在前,但不是所有魔族都非杀不可的。” 林寒山又思忖好久,道:“姜先生,能让愚兄见见八先生及墨翟先生吗?” 姜余新道:“见或不见,有何区别吗?” 林寒山道:“有区别,因为这直接决定我林家是否出手。” 不可树敌太多,这是姜余新此刻的想法,就算他再骄傲,也不能小觑这些远古世家,特别是林家这种人丁兴旺的大族,稍有不慎,其族中弟子便有冲天而起,登顶武道绝颠的。 毕竟凭借雄厚的资源及久远的道统,只要弟子够惊艳,便能一飞冲天,且在久远的历史中,这些大族得证道果位的大能,可是有不少。 姜余新颔首道:“即是如此,林族长远道而来,我点墨门岂可行怠慢之事,师父已备清茶于坤元殿前,请。” 林寒山抱拳行礼,侧身让过姜余新,沿小道而去。 人群前列,秦万里三人的窃窃私语,又来回穿梭于三人之间,只见秦万里道:“林家林寒山,可是祁老六那个林寒山?” 汪老大道:“的确是林寒山,也的确是祁老六那个林寒山。” 曾开济疑惑道:“你们两个在说啥?” 汪老大道:“可还记得前年,祁老六被打那次,并大呼晦气那次?” 曾开济道:“记得,又怎会不记得,犹记得那次,那家伙,可是被揍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咦,你不会说那家伙是被这林家族长,林寒山揍的。” 秦万里道:“不是他,还能是谁,祁老六见人家五大三粗,就以为人家憨头憨脑,拿着一个尿壶,骗人家说是上古法器,要卖人家五千金,想人家一个远古世家族长,还不懂这些?” 汪老大道:“也该祁老六触霉头,世间那么多大汉,偏偏这大汉就是远古世家族长,你说这有没有天理,你说这是不是背气,该。” 曾开济道:“那家伙还真是,你还甭说,老六这一辈子,真不是吹,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好像都能在某刻被他遇到。” 汪老大道:“我怀疑这家伙有种天赋,就像狗一样,嗅觉天生就比其他动物灵敏,这遇人的本事,大概也是如此。” 秦万里反驳道:“那可不一定,就拿吴静师太来说,他是在人家屋前转了无数圈后,以为他是神经病,才出来关怀一下他的,当然,其他的经历,倒是真有些蹊跷。” 汪老大道:“管他的呢?这次若能侥幸去到擎天峰,我等见过的大人物,定是祁老六十辈子也见不到的。” 曾开济道:“那倒是,曾某想,不说那赵罗胜,就是林家族长,在上面都不够看。” 秦万里嘴角一歪,朝离风亭处一努,道:“不说坤云殿前,就是这离风亭中,也有书圣和李知焉在,还不够两位看的。” 汪老大道:“那倒是,书圣一脉,前有南曲书生,后有李知焉,虽不兴旺,但胜在精,就是以精简到极致的点墨门,都有所不如。” 秦万里道:“传闻道盟围剿他,便是他身上踏入圣人境的秘密,既是有这样的秘密,他成为圣人境,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曾开济道:“可不是如此,门下任何能得道成圣的弟子,都是牛逼加闪电,因为只需这样一人,便可改变一门、一派、一家族数百年的命运,至少在这数百年间,没人敢违拗圣人境要守护的东西。” 秦万里道:“也有例外,比如数百年前的心圣,便是因情之一字,跌出了圣人境,最终殉情于凤凰山,什么都不曾留下,连他的族中胞弟,都不曾继承一点道则。当然,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大致还是如曾大侠说的那样。”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同而不和 离风亭外,空地处,见林寒山一等人上山而去,胡云汉面上,再次涌出不少尴尬。 正如他尴尬的位置,他想回到人群中,只因他发现这里之人,面上虽无表情,但眼中,却尽是嘲弄。 他想继续留在空地处,但又好像戏班子里的丑角,有些哗众取宠,此时进退维谷。 故道:“姜余新,你这是何意,合着你是见我忘尘宗不如剑冢和林家,故将我忘尘宗晾在此处。” 姜余新淡淡一眼看来,不置可否。 也正是如此,让他更气,单手一招,一剑便自他手中现,道:“狗眼看人低,你点墨门虽势大,但我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可不怕,大家伙儿,你们说是不是?” “是!” 人群中,山呼海啸,不过出列的,却是一个没有。 是以这样一声,确实有些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姜余新道:“胡宗主,不想枉死,就速速下山去。” 胡云汉鼻孔里出气,冷哼道:“姜余新,不要目中无人,今日这天下好汉不远万里到此,就是要诛杀你等的,所以莫要在本宗跟前,再摆你先生的臭架子。” 姜余新道:“既然如此,那剑,就在你手中,刺来便是。” 胡云汉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转首向人群中,道:“大伙儿一起上,老夫不信,他一个人能挡我全天下仁人志士如钢铁般的意志,刀与剑的洪流。” “好!” 汪老大三人,吼的那叫一个欢实,但吼归吼,脚下却未移动半分,即使后方之人有上前的,也在推推搡搡中,阻隔在了人群中。 待吼毕,汪老大忍俊不禁,噗嗤一笑,道:“这老头儿,可真有意思。” 曾开济道:“他麻袋,这招何其熟悉。” 汪老大道:“修为这事先且不说,这浑水摸鱼的本事,老子可是他祖师爷。” 秦万里道:“我等要上山去,还得仰仗到这老家伙,方能蒙混过关。” 言及于此,便看向曾开济和汪老大,意思很明显,你俩不是祖师爷吗? 或许实在受不了这烂泥巴情谊,汪老大嘴一撇,道:“若再附和这老家伙,激起此地民愤,那李知焉就真要宰了老子了。” 曾开济点头附和,道:“老大所言甚是,曾某也在之前暴露了身份,若再撺掇这些家伙,定要被人撕了,所以秦兄高仁大义,不如” 希冀的眼神,便随着那份烂泥巴情谊,向秦万里送来,这一望,也坐实了他们之间,果然是烂泥巴情谊。 只因这一望,便将秦万里望到了数十米开外,要不是曾开济死拉硬拽,将不情不愿的他拉回来,他们的交谈也就此结束了。 汪老大道:“我说秦贼,还是不是兄弟了?还想不想得到点墨门宝藏了?你这样,让为兄多寒心啊。” 曾开济道:“就是,大家现在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跟我俩聊了这么久,待以后有人追查时,就能撇了开来?当然,没顺到宝藏,自可另当别论。” 秦万里道:“两位大侠,秦某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汪老大威胁道:“你他妈是不是还跟老子装,信不信老子在这里爆出你‘顺手万里’的大名来。” 见状,秦万里收整起那些一本正经,付之一叹,道:“我说两位大哥,这里随便一人,都能将我三掐死,急于出头,不是找死吗?不如静观其变,见机行事,方为上计,你想,那胡云汉作为一宗之主,门徒过百,这样的人物都不能做到振臂一呼,号令群雄,我等在别人看来,就是绿林小贼,人家根本就不会给你好脸色,还想去煽动他们,可能吗?” 曾开济道:“秦贼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汪老大,不如这样,我见这姜余新,也不是要将此地堵死,而是选择性的放人上山,这些上山之人,要么是不怕死的,要么是称霸一方,跺跺脚,便能四方风云动的大人物,你说” 环视一周后,低声道:“我们要是能随这些人身后,是不是就能上得山去。” 汪老大道:“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人家也非傻子,你看剑冢和林家,人家着装与我等差异甚巨,一眼就能看出的,若再出纰漏,你我都要交代在这里。” 秦万里道:“曾大侠说的,倒是可行,我与胡云汉等人的区别,便是我不那么显眼,要是混在一队人中,还真有人看不出来。” 汪老大疑惑道:“我?不是我们吗?” 秦万里道:“两位大侠,你等之前如此震撼的登场,这种方式是不可行的,所以两位大侠,看在我们斩过鸡头,烧过黄纸的份上,就放小弟一马,可好?” 曾开济怒道:“秦贼,你他妈想吃独食?” 秦万里笑道:“墨翟先生的鸿化道场,哪有这么容易吃独食的。” 话语中,有对未知危险的迷茫,但也透露出对险境中,机遇的一种渴望,但更多的,却是得意,对秦万里而言,来这里之人,目的不同,有些是为获得功法,获得典籍,获得诸位先生传承。 当然,也有人真会为那份可贵的正义。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想获得宝藏,所以他的竞争对手,便只有身前两位,若在山腰处,便能淘汰两位,怎不让人忘形,又怎不让人得意。 曾开济道:“秦贼,信不信老子在此处就将你打回原形。” 汪老大道:“就是,还没顺到呢?就开始得意了。” 秦万里道:“你也说没顺到,就要开始玉石俱焚了?看在我们拜把子的份上,有好东西,秦某怎会不分一些给你们?” 汪老大道:“一些是多少?” 秦万里道:“一些就是一些啊。” 曾开济道:“汪老大,我们相处又不是一天两天,秦贼抠门的本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些,自然便只有一些。” 汪老大看向秦万里,似笑非笑,道:“三成。” 秦万里嘶的一声,道:“你怎的不去抢?” 曾开济提醒道:“秦贼,你是不是忘了汪老大的本职工作?” 汪老大道:“分赃不均,是我们这行的大忌,三成,绝对是汪某深思熟虑后的完美答复,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之间有任何一人得到宝藏,都要拿出来平分,你秦贼现在身份最好,所以在我三成,曾大侠三成后,你获得四成,这是最好的分赃办法。” 秦万里道:“你曾开济之前便被人注意到,就算上去了,也会有不少眼睛盯着,汪老大你也是,那李知焉还在亭内,想必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耳目中,你们有什么资格与秦某平分宝藏。” 汪老大道:“凭我们都是贼,凭我们握有你的把柄,怎么?” 曾开济附和道:“就是。” 秦万里道:“还拜把子兄弟,可真是让秦某寒心,大不了鱼死网破。” 那汪老大也是直人,不喜拐弯抹角,秦万里话音刚落,他就真的开始鱼死网破,一拳,落在秦万里鼻子上。 秦万里也非吃素的,与汪老大扭打在一起,旁边的曾开济,拉都拉不住,嘴中虽有疾呼,但又不敢太大声,只见他扼腕叹息,道:“两位大哥,不要打了,大家做贼都不容易,这么显眼,不是我等为贼之道啊。” 这一幕,引来许多不明就里,也引来许多劝架的,说着什么“大敌当前,我等应以大局为重” “我等应当众志成城,不可自乱阵脚”之类的话语。 曾开济使出全身力气,将两人分开,低喝道:“我说两位,我们还未得到宝藏呢?” 汪老大一怔,接着恍然,稍整衣冠,向秦万里,歉然道:“秦兄,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莫要见怪才是。” 秦万里也是一愣,同样的歉然,并道:“汪大哥,是愚弟冲动了,汪大哥不要见怪才是。” 说话间,一只手还在汪老大身上拍去泥土。 好似对这样的烂泥巴情谊司空见惯,曾开济若无其事道:“对嘛,知错就认,这样才是好兄弟嘛。” 继而一只手搭在汪老大肩上,另一只手,搭在秦万里肩头,显得亲密无间,此举,又让周遭豪杰云里雾里。 当然,这都是小插曲,以三人在江湖中的地位,就是纵身一跃,跳入那深涧,也不会翻起什么浪花来。 故此,对三人虽觉得怪异,但也不至于追根究底,就像白蚂蚁和黑蚂蚁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金蚂蚁,他们也只会淡淡的看上一眼。 毕竟今日,有巨龙现,还是数只金色巨龙,那么这只蚂蚁就是蚁中之皇,也只会让场间之人目光,滞留片刻而已。 不过世间无人认为自己是蚂蚁,即使今日吃了早饭,连午饭都没着落,他还是认为自己是只巨龙,想着当下如此,只是未遇风雨而已。 就像缓缓上山的一群人间豪杰,此时已如蚂蚁般占据了随仙路,但还是在往上挤,试图感受一下擎天峰的风雨,说不得一下便成龙了呢? 第四百五十四章 依次上山 摩肩接踵,便是当下随仙路的情况,这样的地方,就是连只蚂蚁上来,都不会那么容易,倒也有缝隙供牠穿过,但这密密麻麻的大脚,可不会轻易让牠上去。 当然,飞鸟是可以的,就像那飞来之人一样,人头攒动中,两人脚踏诸人头,如履平地,不时,便落在中间空地上。 待站定,谩骂声和淫笑声,便自人浪中涌来。 独独奇怪,怎会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你这草包,哪里不踩,踩到爷爷俊脸了,知道吗?弄坏了爷爷这张俊脸,你赔得起吗?” 一人捂着半边脸,同样怒斥道:“就是,赔的起吗你?一副苦瓜脸,好像被人绿过一样,我呸。” “可不是,一把破剑都生锈了,还装剑客,真是可笑。” “小妹,你这步步生莲,可是让大爷这颗光头,蓬荜生辉啊。” “何止蓬荜生辉,简直就要风光无限哩,你是没看到裙底风光,简直了都,哈哈哈” “吴老二,你看见了?” “没看见我能如此说?” “哼,你他妈的,老子嫉妒你。” “哈哈哈” 声音自山下而来,由远及近,直至两人落定。 女子当前,罗裙裹身,看去紧致且干练,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目及酥胸处,令人咽下一口口水后,便感觉多了许多分。 也正是多了许多分,才让人感觉刚刚好,即使再多上几分,也不会在突兀中,感到突兀。 白色罗裙上,龙飞凤舞,胸口处,轻纱难掩豪乳,正是从蝉鸣寺赶来的月怜星,至于他身旁的楚方生,没人在意,正如他的青衣素服,也如他的灰容土貌,更像他的生锈铁剑。 月怜星道:“月家月怜星,携夫君楚方生,见过姜先生。” 姜余新点头,道:“月小姐此行,可是代表月家的态度。” 月怜星道:“不是。” 姜余新稍显错愕,倒有些意外,道:“既是如此,月小姐还是下山。“ 月怜星道:“先生还是唤我楚夫人,毕竟小女子嫁人已久。” 姜余新歉然道:“是在下失礼,还请楚兄莫要见怪。两位前来,可是为何?” 月怜星道:“妾身来此,与这些人均不同。” 姜余新道:“哦?” 月怜星道:“妾身来此,是想寻一个人,所以还请先生开方便之门,让我与夫君上的山去。” 姜余新困惑道:“寻人?此处之人,要么是来屠我师门的,要么是心怀鬼胎,渔翁得利的,还从未有过要寻人的,难道楚夫人尚有散落在民间的亲人,今日会在我点墨门出现?” 闻此,月怜星脸泛红晕,似是想到了一些事,一些人,但随即平复下心绪,道:“不错,妾身来此,便是要寻一故人。” 姜余新道:“楚夫人,你须清楚一点,山上刀剑无眼,可是凶险万分,不要人没寻到,将自己搭了进去。如此,便又赖我点墨门嗜杀,就不好了。” 月怜星道:“姜先生不必多虑,小女子及夫君,自负生死便是。” 姜余新道:“既是如此,姜某也不便说什么,两位自便。” 语毕,便让出小道。 月怜星当先而去,只是刚至小道口,便发现了离风亭内的史青玉,冷冷一笑,意味深长,接着携楚方生而去。 离风亭内。 对月怜星的挑衅,史青玉不悲不喜,忽然,她好像不再那么期待,也许这些年来,她只是想亲眼见见那人,然后问他一句为什么?至于答案,时间啊,早已给了答案。 林逋隐的转头,以及一袭白衣女子的出现,几乎同时发生,场中,一缕花香扑鼻,馥郁芬芳,也因此,令此间庸俗,瞬间升华,变得清雅不少。 正是百花谷谷主陈雅兰,携百花谷花役到此。 陈雅兰道:“百花谷陈雅兰,见过先生。” 姜余新道:“陈谷主不必多礼,传言谷主乃避世之清客,怎的有如此雅兴到我点墨门来。莫不是” 陈雅兰道:“先生莫要误会,我等来此,与刚才那楚夫人一样,是来寻人的,并无冒犯之意。” 姜余新道:“若在平时,余新定为谷主引路,一览我点墨门风光,独独此刻,谷主来的不是时候,如今本门大难当前,落凤坪上,想来已是凶险万分,若我点墨门挺过这劫,定会欣然相邀谷主到访,不过此刻,还是请回。” 陈雅兰道:“先生好意,雅兰心领,也独独此次,雅兰毫无回头之意,即使擎天峰如刀山火海,雅兰也想亲眼见见。” 姜余新深深一眼,默然良久,接着惨然一笑,道:“请。” 陈雅兰没有直接去到小道,而是转向离风亭,朝林逋隐行礼道:“见过师父前辈,其实前辈无需如此,倒是丫头自己,让前辈错爱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向山上而去。 待陈雅兰行远,林逋隐才长吁一口气,看向陈雅兰离去的方向,唉声叹气。 李知焉不明就里,故问道:“师父,可是师兄之事?” 这样的问话,无人回答,或是不想、不愿,亦或根本不知怎么说起,即使史青玉和林逋隐心中,均有答案。 有些人,不管何地,他都能走出一条路来,就算没路,也有人为其遇山凿道,逢水搭桥,崔家便是如此。 特别是其背上那巨大的崔家族徽,就不得不让一些宵小闻风丧胆,退避三舍。 秦万里三人,便是宵小,当然,也可算宵小中的翘楚,但还是宵小,所以当人浪自中分开后,三人便退到了角落处,不敢不退,就是那忘尘宗宗主胡云汉,也自动退到旁侧一角。 当首男子,一身黑衣,除了族徽的繁复外,其他一切从简,看去极为干练,大步流星间,流露出一股舍我其谁,气吞山河之势。正是崔家族长崔天正。 与之相随的数十人,也是一身黑衣,干练得体,定是其族中卓绝的精英。 还未行进,一声,如洪钟警世,自其口中,传遍全场,响彻在山谷间,只见他抱拳道:“洛河郡崔家,崔天正,携族人前来拜山,见过姜先生。” 姜余新抱拳还礼,道:“崔族长不必多礼,天正兄不远万里到此,一路颠簸,定是困顿劳乏,师父已在坤元殿前恭候,备有酒茶,一来,可解族长及诸位舟车劳顿之疲,二来嘛,也可让大族长看看道盟为我点墨门准备的好戏。请!” 崔天正抱拳道:“多谢诸位先生美意,天正心领。” 抱拳不变,转向离风亭处,林逋隐方向,躬身后,向山上而去。 李知焉看着阴转晴,正得意洋洋的林逋隐,道:“想不到师父你还有如此高的地位。” 林逋隐嘴一撇,道:“这么给你说,也只有你一直小觑为师,这些大人物,哪个不在为师跟前恭恭敬敬的。” 李知焉同样嘴一撇,接着问道:“他是崔凯的父亲?” 林逋隐道:“好像是。” 李知焉道:“怎的我感觉他们不大像,就像不是亲生的一样。” 噗的一声,自林逋隐口中而出,就是闷闷不乐的史青玉,也展颜开来,道:“知焉,以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在崔天正面前说起。” 李知焉道:“为何?” 史青玉道:“不说给崔天正戴绿帽,崔家这样的大族,就是林前辈这样的人物,也要给予一定的尊重。” 李知焉道:“可我真觉得他们不大像。崔凯有些猥琐,这大叔却有一股气势,我说不上来。” 林逋隐道:“崔天正掌领崔家多年,自然具备上位者气息,这不奇怪,那崔家娃儿要是执掌九毒门日久,也会有这种气势的。” 李知焉道:“唉。” 史青玉道:“知焉,你为何叹气?” 李知焉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与崔凯,或许会愈行愈远,虽然他是猥琐了些,但他猥琐的样子,倒是不错。” 要是让天才门主崔凯知道,他在李知焉眼中的形象,定要气得跳脚。 林逋隐道:“若你们真是朋友,就算他得道登了仙界,也还是朋友的,所以无须担心,若因为他执掌了九毒门,就不再是朋友,你也无须担心,因为不值当。” 李知焉几乎一瞬,便想通了此节,展颜道:“那倒是。” 史青玉道:“这次倒是奇怪,姜先生连问都不问,便放了行。” 林逋隐道:“这倒不奇怪,不放行也不行,这群崔家人要上山,姜余新也很难把守此处,若是把守不住,这些人一拥而上,就麻烦了。” 史青玉道:“我一直不明白,姜先生为何要在此处拦下众豪杰,让他们上去送死,不是更好吗?” 林逋隐道:“这个嘛,老夫倒是了然,墨老儿性子虽倔,但还算一个好人,若非必要,还是不愿大开杀戒,即使传闻中,长老会杀了他六弟子,他能忍着性子不发,已是很难能可贵了。” 史青玉道:“我也在途中听了那个传言,六先生真的被杀了吗?” 林逋隐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只有去了擎天峰,或许才能知道答案。” 第四百五十五章 乱放一气 见崔家一众人离去,胡云汉便再次立于场中,面上也多了些抽搐,道:“姜余新,你点墨门可真够势利眼” 姜余新打断道:“姜某不想滥杀无辜,诸位请回。” 胡云汉道:“哼!真当你是得证道果位的至贤了?如此视我天下英雄如无物,大家伙儿,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魔族同党,然后杀上擎天峰,为天下,为益州数十万无辜惨死的百姓主持公道。” 秦万里三人见此听此,撇嘴后,与身后一众豪杰,齐声道:“好!诛杀此獠,杀上擎天峰,为益州百姓主持公道,为天下匡扶正义。” 山呼海啸,荡在群山之间,吼的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但就是没一人上前,即使推推搡搡中,有人试图向前挤,也被前方之人有力的下盘,阻隔了回去。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山下一阵大乱,呼救声,谩骂声,与离风亭外的呐喊声,遥相呼应,恍如地狱和天堂在此处,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当然,最惊天动地的,还是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后,山呼海啸的马屁声。 此情此景,恍如天帝巡游万界。 不应景的是,天帝出巡的地方,恍如地狱,惨呼声,谩骂声,便夹杂其中,又如来自地狱。 “崔凯门主,英明神武,诛仙伐神,无敌江湖!” “崔凯门主,天下皆服,除魔卫道,功震万古!” “你大爷的,你诛仙就诛仙,除魔就除魔,在这里乱放毒气作甚,老子又不咳咳咳老子又不是仙,又不是魔。” “大胆,怎么与我门主说话的?能吸我门主仙雾,乃是诸位的福气。” “福福你大爷,你这咳咳咳臭小子,信不信老夫宰了你。” ”老头儿,别逼逼了,你看你这老脸,比我青面堂堂主还青,就老老实实倒下。” “无知小儿,使毒暗算,算咳咳算哪门子英雄。” “吾等乃九毒门弟子,不使毒,难道你叫我们,与你比撒尿?看谁撒的远吗?” “无知小儿,你可知,可知如此,便是得罪了天下。”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我天才门主不远万里到此,便是为这除魔卫道而来,你不感激涕零,感恩戴德,还冤枉加栽赃于我天才门主。信不信老子手撕了你这老小子。” “咳咳咳,你屠魔就屠魔,为何要一路使毒,使天下英雄身中剧毒,遭此厄难。” “气场,知道什么是气场吗?我天才门主出巡,要的便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气场。还有,厄你妹的难,至多拉个三天三夜而已,不至于像你说的这么严重。” 话刚说到这,便传出一道惨呼,这老者迅速捂住大腚,但还是猝不及防,以老者为点,迅速朝面扩散,噼里啪啦声,恍如鞭炮,在山下响起。 只是这样的鞭炮,不仅不喜气,还有些俗气,让同行的袁小洁眉头紧蹙,幽怨的看着前方,那位得意洋洋的少年。 不错,崔少爷就很是得意洋洋,任谁被众星捧月,再加上如此马屁衬托,都会得意洋洋。 山下的骚乱,也引来离风亭外,群雄的注意,烟雾缭绕中,行出一大群人来。 也正是这一大片烟雾,又让山下一大群人迅速倒下。 所以这样一群人,就在众人纷纷倒下后,行了上来,看去诡异的同时,又颇为震撼。 见状,众人迅速收紧心神,平心静气,调用内力,屏住呼吸。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在这一行人到来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还未行近,人群中,一道人模样的老者,便行到九毒门众弟子前,道:“小儿,如此行事,可是有伤天德。” 崔少爷不理会此人,还骄傲的扬起头来,他知道,这种事情定会有人为他解决, 如他所料,其身后的西门青闻此,立马行出,呵斥道:“来者何人?” 道人鼻孔出气,冷冷道:“薛华山,五羊道人,你等又是哪儿蹦出来的妖魔鬼怪。” 五羊道人如此说,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九毒门之人,不说青面,獠牙,穷凶,极恶等几位堂主,就是普通弟子,也不如大部分修行弟子生的好看。在这样的映衬下,崔少爷这种面相,放在九毒门中,竟成了上乘。 西门青冷哼道:“老道,吾乃天才门主,崔凯座下,延气堂堂主西门青,若识相,便不要乱说话,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阴险狡诈,于九毒门而言,就是家常便饭,仁义道德在他们眼中,就是笑话,甚至有时自己说出来都感到恶心,故这样门派中的弟子,他不介意杀人的。 不错,就是那种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行恶的那种。 见地上躺着的一大片,再看看西门青眼中的冷厉,有人迅速拉开挡在九毒门前方的五羊道人。 故此,再无人敢站在九毒门众前,锣鼓声又起,烟雾缭绕相随,又有人继续倒下,不时,九毒门一众便到了离风亭外,空地上。 若蝗虫过境,经此后,随仙路上所立之人,已是寥寥无几,站着的几人,则对九毒门一众充满敌意和恨意,还有许多的警戒之意。 崔少爷可不管这些,他今日来,与这些人的目的,又不大一样,他不为点墨门宝藏,也不为功法和传承,他来此,大概与李知焉目的相同,那么这里之人,即使没有堵他的路,也会想办法让他们倒下的。 与天下为敌,他可不傻,也不怕,这些人要是能代表天下,还会在这里踟蹰不前?还会被他稍微使毒便瘫倒在地?且就是那些真正可代表天下之人,也得掂量一下他这个崔家少爷。 凭他崔凯的名头,俨然已成了撬动四方风云的巨擘人物。 刚想到这,便要昂起骄傲头颅的巨擘,立马吃了一记响头,只见袁小洁刚落在他头上的玉手,又复拉起他的手,牵着他行到姜余新近前,袁小洁道:“袁家,袁小洁前来拜山,向墨翟先生,姜先生问好。” 姜余新颔首一笑,道:“袁家主不必多礼,这位便是在山下时,山上都能听到,如雷贯耳的崔家天才少爷” 言犹未尽,崔少爷便挣脱开袁小洁的手,嘻嘻哈哈朝李知焉奔去,惹得袁小洁又是一阵皱眉。只得歉然道:“姜先生过誉了,崔凯他这人,其他都好,就是行为有些乖张,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姜余新道:“无妨的,崔少爷性情中人,在下倒很是理解。除此之外,姜某还得感谢一番你家崔少爷。” 袁小洁俏脸微红,世人都知这档子事,但两人毕竟还未拜过堂,姜余新如此说,也不好说什么,问道:“他一天到晚尽是胡闹,你感谢他?” 姜余新道:“师父吩咐姜某在此拦下群雄,不成想崔少爷一到,便帮姜某解决了这个头疼之事,在不要人命的前提下,拉上三天三夜,绝对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闻此,地上一只手捂住大腚,一只手捂着肚子的群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是毒发如此,还是被气的,看来两者皆有。 袁小洁道:“先生甭理他,他就是胡闹。” 姜余新道:“胡闹也好,正事也罢,反正崔少爷算是帮了姜某一个大忙,这个情,姜某记下了。” 袁小洁道:“先生不必客气。” 姜余新看向场中,见山下寥寥数人,继而单手一引,“请”字出口后,便与袁小洁并行向山上而去。 九毒门门徒后方,不知何时,多了三人,正是秦万里、汪老大三人。 只见曾开济小声道:“都说李知焉乃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人物,在我看来啊,这家伙,才是当下年轻人中,最牛叉的一人。” 便朝队伍前方,李知焉处,那崔少爷努了努嘴。 秦万里道:“何止牛叉,比起李知焉,这家伙的背景更是惊人,不说他是袁家的赘婿,就说他的本家,崔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刚才那气宇轩昂的崔家家主,便是他的亲生父亲。你看,不知何事,他又成了九毒门门主,此番种种,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汪老大极为认可,点头附和道:“这小子的确惹不得,记得有次去陈留郡,在喝酒中,从袁家一位附庸家族的家主口中得知,说这家伙还有云霄城的势力背景。” 秦万里见状,迅速与这家伙拉开距离,退出数米远,曾开济也在一怔后,小心翼翼道:“汪老大,嘴巴大可非一件好事,这样的话,怎么可以乱说。” 汪老大道:“怎么就乱说了,老子是真正听来的,绝非吹牛。” 接着拉过秦万里,左右张望一番,谨慎之余,低沉道:“秦贼,你干什么?如今我们可真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混入九毒门后,还能单独行动?” 秦万里同样谨慎并低沉道:“两位老大,你们嘴巴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我三如今寄人篱下,有些秘密,能不能过了此时此刻再来讲。” 第四百五十六章 乌合之众 若离风亭外,人多势众的九毒门门徒,还可说一个饼的话,那么进入小道的九毒门门徒,则迅速变作一根面条。 随仙路,有宽有窄,如羊肠般,丈量在群山之间,不仅量出了点墨门的高度,还量出了去到点墨门的长度。 既已将随仙路比作了羊肠,那九毒门弟子,则如那玩意儿,三三两两一道,徐徐向擎天峰而去。 只是有些三三两两,不是九毒门弟子。当然,也没人再计较这样一事,正如九毒门这样一宗,出现奇形怪状之生物,可说家常便饭,你要是长得不怪异些,那才叫奇怪哩。 所以曾开济、秦万里及汪老大三人,天然的就融了进来,对这样的宗门,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天然归属感。甚至连刚才使的毒,也在瞬间解了开来,这不就是自己平时工作中,下三滥中的一滥吗? 汪老大道:“秦贼,曾大侠,我是越来越糊涂,世间各大门派相继得到屠魔令,是为屠魔而来,为何老子感觉,这些人是来寻亲访友的呢?” 曾开济道:“老子也有这种感觉,不说几大世家,就是这书圣,也是态度暧昧,还有这臭小子,与李知焉如此亲昵,看样子也不像为屠魔而来,不会发展到最后,衍变成一场闹剧?且闹剧的丑角,最后发现时,居然是我们自己,那就成笑话了。” 汪老大道:“曾大侠,你这样一说,还真是这么个理,这屠魔屠魔,不会将我们自己屠了。” 秦万里道:“应该不会。” 汪老大道:“此话怎讲?” 秦万里道:“去到点墨门的路,有三条,这条随仙路,只是其中一条,在望仙镇时,我们就已知道,这条路最是好走,但这样的话,其实是错的,你想,这最是好走的路,必然会引来许多修为浅薄之人,如同你我三人,也正因为此,那姜余新才会在此恭候。当然,这个好走与难走,只是相对于你我,其实对栖霞寺,青云派,道盟长老院及宣和殿的高手,走哪样的路,都一样。相反,另外两条崎岖的山道,或许会成为他们的首选。“ 汪老大道:“有道理,我就说道盟发布屠魔令,若连自己都不到场,还屠劳什子魔,回天道宫躲在老婆被窝里,岂不舒服的紧。” 秦万里又要缩到一边,道:“汪老大,咱们好好聊天,嘴巴不要这么大,好吗?” 汪老大道:“我嘴巴怎的就大了,实话实说而已。” 秦万里道:“这里之人,均是一等一的大境界高手,若被道盟耳目听见,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汪老大缩下脖子,左右张望后,道:“怕毛啊,这里又没外人。” 曾开济道:“那倒是,就是有外人,也是九毒门自己人。” 秦万里疑惑道:“自己人?” 曾开济道:“对,就在刚才,跟那边几个兄弟打了下招呼,听他们聊,他们的话题更加劲爆,说他们磊大哥还要取普正大师而代之,成为下一届道盟的盟主呢。” 汪大哥竖起大拇指,赞许道:“曾大侠不愧是我们几个里面的交际花,竟如此轻易就打进了九毒门内部。” 秦万里一阵错愕,回过味来,才道:“这么牛叉?取普正大师而代之?” 曾开济道:“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还骗你不成。” 秦万里道:“这九毒门,以前倒是听过,之前好像是一位姓金的门主,传言此人心狠手辣,称霸西北一带,算得上当地的土皇帝。只是不知何时,被这崔家少爷篡了门主之位,唉,真是世事无常,但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嚣张到要取普正大师而代之,这些人,未免太狂妄了些。” 汪大哥道:“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有狂妄的资本,敢如此羞辱天下英雄,也算是独一人了,须知,这姜余新在此,可是站了好久,也仅仅是随手杀了几个不懂事的而已,不像这小子那样,搞的此地乌烟瘴气。” 秦万里道:“坐拥如此靠山,这小子狂妄些,倒也理解,主要是他门下一个帮众,就敢如此大言不惭,倒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汪老大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嘛,不奇怪。” 磊大哥狂不狂妄,不知道,但吴勇和王朗,任谁来看,都是狂到没边了。 半山腰处,羊肠小道上,两河帮一众,吴勇忿忿不平,道:“帮主,我两河帮上山,还需借助他九毒门的声威?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李磊见状,迅速捂住其嘴,嘘个没完,示意众人莫要呼出声,待众人从心潮澎湃,到心平气和,他才长舒一口气,道:“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我们何须强出头呢?在两河界时,我不是一直告诫你们,出门在外,要谦逊一点吗?” 王朗沉吟片刻,疑惑道:“磊大哥,你有说过这样的话?怎的我从未有印象呢?” 故将疑惑的眼神,向两河帮一众看去,得到的,全是一些疑惑的眼神,故更加疑惑。 李磊脸上微红,道:“记不得就算了,从今往后,你几个给老子记清楚了,如非必要,万不可做强出头之事。” 吴勇道:“帮主,我就不明白了,你看刚才那小子,多狂妄。磊大哥,你涵养功夫好,你受的了,我能理解,可吴某心里,却很是不爽,说什么功震万古,无敌江湖,哼,这不笑话吗,完全就不将我磊大哥放在眼里。大家伙儿,你们说,是也不是。” 李磊一惊,又急忙食指虚按嘴唇,道:“嘘嘘嘘一些虚名而已,不要也罢,何须与这样的人置气,伤肝悲肺,不值当,你说对不对,兄弟们。” 王朗道:“记得在两河界时,磊大哥常挂在嘴边的,不是那句‘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吗?那小子,那种行为,完全就是踩在磊大哥头上拉屎,真是让人火冒三丈。” 吴勇道:“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道盟盟主呢?” 王朗道:“磊大哥,这次去到擎天峰,定要让那些阿猫阿狗看看,让他们明白,我两河帮帮主才是道盟盟主的不二人选。” 吴勇附和道:“就是,那普正大师早该退位让贤了,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么多年,还搞出魔族尚存人间这种事来,真可说玩忽职守,酒囊饭袋。” 王朗道:“可不是如此,若盟主是我们磊大哥,不说一个魔族,就算整个点墨门,也能被磊大哥一只手,一把刀横推喽。” 李磊心里一咯噔,上下张望,发现四下无人后,才收起提心吊胆,朗声道:“好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今我们到了人家地盘,适当的低调,还是很有必要。” 吴勇道:“帮主,我说你啊,就是太低调了,在李知焉、青云派及道盟圣女跟前低调也就算了,这臭小子,刚才那副欠揍模样,你还要如此低调,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王朗附和道:“就是,也就你磊大哥,假若我和勇哥,早就上去揍他一顿了。” 李磊道:“算了,我时常告诫你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出来行走江湖,不要那么大火气,毕竟大家都是讨一份生活,过一份日子,没必要将事情弄的这么糟糕。” 吴勇道:“帮主,你就是心太软,你看刚才那小子,对我等可曾心软过?要不是我等撒尿快,及时捂住自己鼻子,早就着了这小子的道,躺在了山下面。” 王朗道:“勇哥所言甚是,磊大哥,你也不要嫌我和勇哥啰嗦,我们如此,也是为你好,做兄弟的,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江湖有时候,还是得讲究一个先下手为强,毕竟后下手的话,就是磊大哥你如何如何身负绝世武学,也容易被人家先发制人,连同兄弟们跟着一起遭殃。” 李磊撇嘴道:“我自有分寸,知道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不出手。” 吴勇道:“帮主,兄弟倒是有个建议。” 李磊道:“说来听听。” 吴勇道:“我们此去擎天峰,不就是为诛杀魔头墨翟吗?” 李磊道:“不错。” 吴勇道:“这么说来,我两河帮只要一上到擎天峰,帮主你就挥刀向墨翟,直接将他挑落神坛,万不可让其他人抢了先。大家伙儿试想,一刀一个圣人境,我两河帮定会在世间名声大噪。” 李磊噗的一声,一口老血,自其口中喷出,众人见此,又是一阵担忧。 王朗一拳锤在峭壁上,道:“看来磊大哥伤势未愈,是不能直接挑战墨翟了,那青云派,可真是可恶,坏我两河帮大事。” 见王朗义愤填膺的样子,李磊直点头,看来颇为同意他这种观点。 吴勇道:“以磊大哥如今的伤势,若直接去挑落墨翟,已然有了些难度,唉,要是巅峰时期的帮主,该有多好。” 王朗道:“磊大哥,要不这样,你去挑落杨灵,就当下的你而言,挑落墨翟的确有了些难度,但杨灵仅仅是齐云榜上,第二的人物而已。” 第四百五十七章 点墨诸峰 自古以来,人们只会记得第一,忽略第二,其实他们的差别,并非天差地别,更多的,则是微乎其微,正如状元和榜眼的学识功底,也像天下第一剑客和天下第二剑客的修为造诣,亦如有一亿银钱和九千九百九十万银钱的两位马员外。 世人不知这第一和第二的利害关系,但李磊知道,在听完王朗的奇思妙计后,一口老血又喷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第二的厉害,只因益州屠城事件才发生不远,而杨灵便在此役中,杀了让世人闻风丧胆的绣衣坊坊主柳瑾。 柳瑾不是第二,也非第三,但他怕柳瑾,由此推断,他不得不怕这个齐云榜第二的杨灵。 吴勇看着面有难色的李磊,一边拍他后背,一边叹息道:“唉,权宜一番,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如此的话,显然我两河帮获得的声望会大打折扣,不过杀了杨灵,倒也可以让我两河帮在江湖中小有名气,说不得因为此事,还可走出两河界。” 瞥见这家伙的理所当然,李磊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刚欲说话,便被王朗抢了先,只见他道:“如此说来,倒真有些可惜,要是帮主不被青云派暗算,这次我两河帮出世,定要让这中州名门大派暗淡无光。” 吴勇喟然一叹,道:“是啊,定要小心那青云派,大家都来剿魔,本是武林同道,没想到这些家伙竟如此卑鄙,使毒暗算我们磊大哥,老子不得不怀疑,这些家伙勾结点墨门这群魔族同党。” 王朗点头道:“勇哥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些家伙若真勾结魔族同党的话,磊大哥应付起来,可能就有了些棘手,你想啊,那墨翟本人,已让有伤在身的磊大哥有所顾忌,若再加上苍松子,以一敌二的话,就的确有些为难磊大哥了。” 或许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捧杀,李磊气血翻涌,脸憋的通红,一口老血,又散在了万丈深涧内,拭去嘴角血迹后,李磊低沉道:“你们两个草包,能不能给老子闭嘴。” 见李磊动怒,吴勇不仅不恼,还不怕,眼中反而多了许多,对李磊日久积威下的膜拜,谄媚道:“帮主,是我多嘴了,这么大的事,怎可让这些蠢货知道,要是泄露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磊大哥是那飞扬跋扈之人哩。” 李磊道:“既是知晓此点,就给老子闭嘴,都给你们说了无数八遍,叫你们行走江湖,要低调,低调,总把老子的话当作耳边风。” 王朗搓着手,看去老实巴交的样子,同样谄媚道:“兄弟们没见过世面,有些土鳖。磊大哥不要见怪才是,兄弟只是见不得人家辱大哥你而已,就像刚才那小子,在磊大哥跟前,不来拜见也就算了,还在哪儿嚣张的没边,这种事情,磊大哥能忍,做小弟的,又怎能忍的下这口气。” 李磊懒得与他多说,咬牙切齿道:“上了山去,不能忍,也给老子忍着,见老子眼色行事。” 接着两记响头,接着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秦万里三人就在两河帮后,而两河帮和秦万里三人,又在九毒门门众末端,所以这样之言,只会让秦万里三人目瞪口呆。 听到最后,已是离两河帮帮众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错,有些人遇到,定是要避他而行的,比如那些动动手指头,就能翻云覆雨,同样动动手指头,就能要了你性命的人间大人物,再比如,那些行为乖张的神经病。 前方两河帮一众,对秦万里三人而言,不是大人物,就是神经病,所以怎么也要避而远之的,你想,能以一独对两大圣人境之人,还不算高手,你再想,若非高手,能说出一人独对两大圣人境之人,不是神经病? 汪老大一笑,道:“这世间,还真是人才辈出。” 曾开济微抬眼睑,看向前方,两河帮一众,道:“可不是如此,这些家伙莫不是喝了几杯上来的。” 秦万里道:“你我又不是没喝过酒,即便喝了几杯,也不可能这样,这些家伙,比那崔家小子还要狂妄。” 汪老大道:“人家崔少爷有狂妄的资本,这几个家伙,老子行走江湖多年,硬是从未听说过。秦贼,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过什么磊大哥。” 秦万里道:“两河帮倒是听过,就在东边出云半岛,南河与北河冲刷后,形成的一片平原地带,俗称两河界。至于帮主这人,倒是从未听过。” 曾开济道:“这种小喽啰,理他作甚,现在我们已随这些人上得擎天峰,接下来当如何?” 秦万里道:“都说浑水摸鱼,等水浑了,才有机会,上去后,见机行事。” 汪老大道:“秦贼说的不错,上面凶险万分,必须趁乱时,才能行动,还有,这样的大宗,定是有大阵守护,甚至有传说中的神兽护教,所以我等必须谨慎。” 曾开济噗嗤一笑,道:“老大,你一个拦路强盗,连衙门官银都敢抢,现在居然跟我俩说谨慎,你不觉得好笑?” 秦万里道:“曾大侠,今时不同往日,此处是何地?此处可是最负盛名的点墨门,一个行差出错,你就等着我去你家吃席。” 汪老大打趣道:“曾大侠,老大向你保证,汝妻女吾养之,汝勿虑也。” 曾开济道:“去去去,老子只是开个玩笑,我还不知此中轻重,不过干完这票,你我三人,也可洗手不干了。” 秦万里道:“点墨门久负盛名,墨翟又成圣多年,定是收罗了天下数之不尽的宝藏,若为我们得到,余生定是不必如此奔波了。” 听秦万里如此说,曾开济和汪老大也不免对未来有了许多美好的展望,曾开济道:“若真是如此,以后曾某也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一些穷人家的银子,老子也不稀得下手了。” 汪老大道:“那倒是,若这一票干成功了,老子也不对穷鬼下手了。” 秦万里道:“所以这一票,我们势在必得,为了那些穷鬼。” 汪老大附和道:“对,为了那些穷鬼。” 曾开济道:“对,为了穷鬼,老子突然发现,我们的事业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伟大。 李知焉一行,汇同九毒门一众,由随仙路而上,再由羊肠小道压缩成面条的一群人,聚集在随仙路尽头时,又重新恢复成了面饼形状。 之前有说到,凌云道、随仙路以及南雁道,三道汇聚处,便是点墨门,此时众人所立处,便是世间鼎鼎大名的点墨门。 点墨门,倒真有一扇大门。 在听客看来,在看客听来,这不废话吗?就是一间民舍,它不也有门? 不过矗立在点墨门前的一众人肯定会鄙夷道,人家点墨门这座大门,没有门扉,你家民舍,能不要门扉吗? 不错,点墨门就真的是一座没有门扉,却巨大无比的大门,门上茅草有序的铺开,看去倒真如民家农舍一般。上书‘点墨门’三个大字。 凡胎本几道真寻仙问神。 困余恨贪红尘三千空门。 这样两句,又分列门柱两方,让人读来,云里雾里。 秦万里三人,倒是没注意这些,他们只是觉得偌大一个宗门,这样子,未免太寒酸了些,不说那些茅草,就是将整个门拆下来,也卖不了几两银子。 曾开济道:“秦贼,你说这点墨门不会比你还抠门,抠门到连装潢一下门面都觉得是破费。” 秦万里白这家伙一眼,道:“越是这种人,家底才最是殷实,你懂个屁。” 汪老大道:“那倒是,在我们中,秦贼绝对是最有钱的一个。” 曾开济道:“你们这么一说,倒让曾某有些近乡情怯,你说怪不怪。” 汪老大道:“不怪,因为老子也有这种感觉,你是不是也听出来了,老子这说话,都比平时哆嗦了些。” 秦万里道:“那是激动,还近乡情怯,这是你们家吗?” 汪老大道:“这不马上就要变成我们家了吗?” 秦万里道:“你们两个,不要如此得意忘形,怎么说,点墨门也是有圣人境至贤的存在,不可麻痹大意。” 汪老大道:“墨翟那样的神仙人物,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小角色,自会有道盟的高手对付他的。” 曾开济道:“就是,我们只管趁乱摸鱼就好。” 秦万里见状,与这两个家伙自然的拉开一些距离,也不再答话。随九毒门一众,穿过门去,只一过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同,好似进入了另外一方世界,但回头一看,又无甚区别,随仙路还是随仙路,凌云道,依旧还是凌云道。 行出数里,豁然开朗,十几座高峰,若出鞘的宝剑,矗立在众人前,当中一座,被群峰拥着,烟雾缭绕中,看去最为宏伟壮丽,想必点墨诸峰,便是此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落凤坪上 点墨门,由数峰组成,擎天峰,则被诸峰拱卫在中,其中,便有世间鼎鼎大名的第一至第八峰。 穿过正中的第三峰,便到了擎天峰下。 小道螺旋向上,若游龙盘旋在身,绕至山顶,便是名动天下的鸿化道场。 若单说擎天峰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其实是不准确的,全因其山顶好似经历过诸神之战,被某位远古大能削去了剑尖,平整一片。 好在世间就是如此神奇,人力与自然,恍如能工巧匠,鬼斧神工下,擎天峰焕然新生。 此时的坤元殿,便如擎天峰上,最锋利的剑尖,傲然于世,同样因为一位大能,不同的是,一个是毁灭,一个是重生。 只是可惜,重生的擎天峰,又将迎来一次毁灭,至少可说,毁灭的前夕。 擎天峰上,坤元殿前,宽敞的落凤坪上,已是站满一群群人,以门派,以服饰,以臭味相投,错落有致的,分列落凤坪各个方位。如乌云般,也如乌云压顶。 乌道之一袭白衣,胜雪,渊渟岳峙,立于落凤坪正中,看着黑压压,如乌云般的人群,再抬首向天,看向阳光明媚,面上不悲不喜。 看的到的地方,他不为所动,看不见的地方,却令他心绪如潮,比如他的身后,就怎么也看不到。 他看不到身后师父,那清癯的面容,但他却感受的到师父这些日子来的愧疚,小六子死了,在他这个如日中天的圣人境面前,被人杀了,怎不愧疚,怎不内疚,他老人家一定想过,这些日子杀上天道宫,为小六子报仇,但他又怕天下宗门寻仇而来,伤了其他的爱徒,就像小时玩的老鹰捉小鸡,最后顾此失彼,便不好了。 好在天道宫这次倾巢而出,自动送上门来,所以他老人家一定很欣慰,欣慰这大老远的,竟有仇人送上门来。 他看不到小师妹,但他一定知道,小师妹脸上,定是悲戚万分,从小便多愁善感的她,这次他六师兄因她而死,自然令她伤心不已。 师出同门,除了师门情谊,也多了许多亲情、友情,这样的悲戚,又怎会只出现在小师妹面上,所以他不用看,他的二师姐,三师兄,七师弟,以及在山下“迎客”的四师兄,也定是有悲戚之意,即使他们不表现出来,他也能感受的到,因为他心里,便是这种心绪。 念及于此,便被一老者打断,令人有些奇怪,全因这打断他的老者,不是站着,也不似前方那几位摆谱的大人物,坐着。 老者从地上站起,还呕出二两血,华冠丽服沾上许多灰尘后,看去也不再华丽,不过举止倒是不改,依旧得体,只见他抱拳道:“乌先生妙笔生花,老夫有所不及,失敬失敬。” 乌道之道:“玄天宗功法奇特,岳掌门功参造化,小子侥幸而已,若是下次遇到,小子定是要绕道而走的。” 岳掌门道:“先生着实客气,在这之前,老夫便有与诸位先生论道切磋之意,此番前来,虽未尽人意,但也算得偿所愿,让先生及诸位英雄见笑了。” “狗屁先生,岳浮生,天下英雄此番前来,不是让你认亲的,是要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屠魔的。” 有人附和道:“的确是见笑了,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对这群魔族同党摇头摆尾,何止见笑,简直可说贻笑大方。” 岳浮生面色一冷,向声源处看去,不仅让他看到了发声的道盟执事,还让他看到了道盟几位巨头。 正是宣和殿一众,恍如乌云中最大的一朵,散在落凤坪左上方。 岳浮生道:“陆大人,想必你已看出,老夫已尽全力,若还纵狗伤人,便是有些落井下石,如此做派,只会令天下同道寒心?” 陆定国坐于众人前,气定神闲,冷眼向岳浮生,不置可否。 廖化文拱卫在侧,见陆定国如此,便知其意,道:“岳掌门,你须清楚,这屠魔之事,可非我道盟一家之事,而是为维护天下正义,乃举世共同之志,所以万不可认为,是在为我道盟做事。” 乌道之道:“好一个举世共同之志,既是如此,廖大人为何不上前来?” 廖化文道:“乌道之,要急着寻死,何须赶着这一时半刻,你放心,今日我道盟,必斩杀诸位于此。” 乌道之冷笑道:“哦?乌某倒真想看看,廖大人你如何斩杀我等。” 廖化文鼻孔出气,道:“不用急。” 转首向旁侧,道:“诸位前来,想必都有一个共同的志向,那便是屠魔,既是如此,一人屠魔和多人屠魔,在我道盟看来,并无多大区别,就像当年魔族入侵一样,他们何曾与我人族讲过道理。所以万不可与岳掌门一样,与这些魔族同党公平决斗。” 乌道之道:“廖大人不用撺掇他人如此,你廖化文,关夔,罗兴发一同上前便是。当然,要是陆大人要一起,乌某也一并接着。” “杀鸡焉用牛刀,本门主即可。” 乌道之冷眼相望,场中已是多了一人,一约莫四五十的中年男子,锦衣玉带,一股肃穆之气,由内向外,此时捻须而立,颇有一派之主的威严。 乌道之淡淡道:“来者何人?” 许是明知故问,中年男子便有了些生气,面色一沉,冷哼道:“潜龙门门主,贾士元。” “杀鸡焉用牛刀?这话倒是不错,但不该从贾兄弟口中而出的。” 一老者,着麻布衣衫,洗的泛白,说话间,已是行到场中。 “来者何人?” 同样的询问,这次却出自贾士元口中。 老者道:“人间无名客,逍遥山中留。” 话音刚落,如清水溅入滚烫的油锅,场间一阵哗然。 “逍遥山?莫不是三十年前,名满天下的‘逍遥客’,风宿秋。” “看来亦听来,多半就是他了。” “不成想,隐姓埋名三十年,连魔族入侵都未曾现世的他,竟出现在了此地?” “此人亦正亦邪,神鬼难测,你越想不到,倒越是在情理之中。” “那倒是,此人当年杀西蜀大侠,被当年叱咤一时的终南道府追杀,为当时各大派所不容,更为隐世之人所不齿,直至后来,此人屠了梁阳道上七大枭,当时的江湖追杀令,才有所缓,经此后,此人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直至现在。” “隐世多年,此番入世,又为何意?” “这个谁知道?不过我相信,很快便有答案。” “答案?答案就在此间,这里之人,有真正为道义而来的,不过老子更愿意相信,更多的,则是为私欲,这风宿秋,自然不可能为道义,当年魔族入侵,几乎让人间变地狱,他都未曾出手,如今围剿擎天峰,却到了此间,定是觊觎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贾士元道:“逍遥客?你什么意思?” 风宿秋道:“无甚意思,从刚才岳浮生与乌道之的较量来看,老夫认为,这乌道之才是牛刀。” 贾士元冷哼道:“你是说贾某是那只被宰的鸡?” 风宿秋道:“非也,你可能连鸡都不是。” 贾士元眼中,寒光一闪,杀气毕露,冷笑道:“风宿秋,你来此,仅仅是为羞辱贾某而来?” 风宿秋道:“不是,老夫想,我俩联手,或许能改变做鸡的现状。” 贾士元道:“你要做鸡也好,做鸭也罢,贾某拦不住,但贾某不想与你为伍。” 风宿秋道:“为何?” 贾士元道:“因为你不配。” 风宿秋道:“就因为当年老夫未参与抗魔一战?” 贾士元道:“抗魔之责,匹夫皆应有,唯有你风宿秋,不在此例。” 风宿秋也不恼,道:“无妨,贾兄弟要去送死,老夫也没办法。” “世间并非只有你风宿秋可联手的。” 说话间,一女子自人群中行来,女子云鬓花颜,看去端庄大气,步步生莲间,摇曳生姿,曼妙身姿中,又透出一股上位多年的威严,正是西月宫宫主,姬侍月。 姬侍月转首向乌道之,道:“乌先生乃万人敌,以一敌多,想必没有意见。” 乌道之道:“天下英雄齐聚于此,以免我点墨门落下礼数不周的口实,诸位怎么玩,乌某都是要奉陪到底的。” 姬侍月道:“既是如此,小女子便不客气了。” 语毕,单手一引,一片星光,便自玉手挥下的方向,向乌道之奔来。 贾士元见此,拔出腰间宝剑,一刺,便随星光后,向乌道之袭来。 星光烂漫,如唤下了天上银河,乌道之眉头一皱,他比谁都清楚,西月宫宫主的“满天星河”,可不仅仅只是好看,一个不好,便是要杀人的。 只见他探手入后,书笈中,取出一只狼毫,轻轻一画,星光处,便如顽童随意在白墙上的一道涂鸦。 第四百五十九章 逆天而行 星光,如五彩斑斓的彩带,看去无比绚烂,已是至美,所以再加上任何色彩,都是狗尾续貂,多此一举。 乌道之的艺术天赋,天下皆知,不知怎的,他就是欣赏不了这样的多彩绚烂,狼毫一挥,便毁了这至美的一幕。 星光彩带破空而来,被这么一挥后,暗淡无光,姬侍月修眉一皱,再一抬手,一轮明月便出现在她的手中,明月如刀,向乌道之一挥,漂亮的月光随之而来。 但比起月光先来的,是贾士元的剑,剑若游龙,向乌道之心脏而去。 乌道之迅速挥毫,一柄剑,便在其笔下,应运而生,剑刃剑柄皆黑,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气,向贾士元的剑迎去。 轰隆一声,贾士元退出数米,那柄墨剑,也在碰撞后,变作墨汁,散乱一地。 贾士元冷冷道:“不愧是点墨乌道之,再接贾某一剑。” 他如此说,乌道之根本没空理会他,只因他的前方,月光又新至,月色如银,也如剑芒,在这样的青天白日下,看去极为诡异。 乌道之身后,坤元殿前,墨翟相貌清癯,白袍着身,玉带轻飘,看去仙风道骨,此时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唯有白眉在月色下,微微一颤。 在其身旁左侧,则是一清丽女子,长发束于脑后,看去英气逼人,紧盯着那道白色月光,同样眉头一皱。 在其身旁右侧,则是秦默予,本就身材高大的他,此时却套着一件更加宽大的道袍,看去臃肿不堪,一双草鞋穿来有些突兀,他也不卑不亢。此时望着前方乌道之背影,抿着嘴,似是有话,却又忍住不说。 三人后,则是韩飞,一顶高帽,让他即使站在最后,也会第一时间被人知晓,世间戴高帽者众,但点墨门这顶高帽,却最是高,比任何高帽都要高。 韩飞身侧,则是赫连玉儿,再无轻纱遮面的她,看去清丽脱俗,不过却脸带愁容,让人一眼,便心生爱怜,即使世间对她恨之入骨的人,看了这张脸,也不会第一时间想杀了她,虽然他们都囔囔着要如此,但心里那些旖旎心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次师父及师兄姐,本不准她来此,但她还是来了,不错,用她的话来说,师门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若师门都没了,她也无处可去,所以她站在了这个地方,以点墨门第八弟子的身份,迎接整个世界对她点墨门的责难。 或许实在忍不住,赫连玉儿焦急道:“五师哥不会有事。” 杨灵道:“潜龙门门主贾士元,是成名多年的大境界高手,他的潜龙七剑,变化莫测,一剑比一剑诡谲,若不幸中剑,就是破空境高手,也得当场毙命,当然,更可怕的,还是那姬侍月,从之前她出手的招式中,可看出她已摸到了道的边缘,那抹月光,已是有了些道则蕴含其中。” 秦默予道:“这些都是成名多年,卡在最后一步入道的高手,若今日师父被逼出圣人境,这些人都可能迈出最后一步,得道成圣,故此,这也是他们明知被道盟利用,也要向我点墨门发难的原因。” 韩飞道:“师妹,这里来的,十有八九都是想看师父跌出圣人境,然后趁此机会,一步踏入圣人境,所以啊,一点不奇怪。” 赫连玉儿道:“那五师兄岂不是危险重重,场间如此多人,说不定就有绝世高手隐匿其间。” 杨灵笑道:“这姬侍月和贾士元的确不错,但你五师兄也不是吃素的,我就不明白,你老是这么不自信呢?对你师兄如此,对那混小子,同样亦是如此。” 赫连玉儿羞赧道:“师姐,你说什么呢?” 韩飞正色道:“师姐,你刚也看到了,师妹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若论单打独斗,此间之人能胜过你我的,并不多,但今日不同,这些人若是使用车轮战,我们内力定会不继,最后” 杨灵白眼道:“小七儿,最后什么?男人都无趣的紧,跟你三师兄一个德行。” 秦默予一愣,挠挠头,不解道:“干我什么事?” 杨灵道:“不干你事,就不可提你了吗?若真有一天,要与世界告别,我杨灵定会笑着离开,小师妹我就不说,你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一个个哭丧着脸,跟个娘们儿一样,算个什么事儿,大师兄在的话,定要训你们一顿,现在大师兄不在了,就只有我这个娘们儿来训你们了,特别是你,虎背熊腰的,还这么多愁善感。大师兄不在了,你就是最大的师兄,也不知道给其他师弟,一个好的榜样。” 秦默予委屈巴巴,疑惑道:“难道我不阳光?” 韩飞打趣道:“你的阳光,总感觉笼罩着一片失恋的乌云。” 秦默予笑骂道:“小七儿,你找打是不?” 杨灵道:“还是省省,师父就在这里,你打他试试,从小还没沾着衣角,就要去告状的主,你打他?” 闻此,墨翟并未回头,却展颜开来,像是想起了许多人的小时候。 不错,像他这样古稀之年的老人,定是装了许多人的小时候。 犹记得杨灵小时候,亦想起了秦默予、乌道之、姜余新、韩飞小时候,只是想起李乘风和乐一棋小时候时,展颜的脸上,又多了一丝黯然,不过最后,还是停留在了赫连玉儿的小时候。 未转首,却向后方问道:“小丫头,知道你小时候,是怎么到我点墨门的吗?” 赫连玉儿道:“不是和其他师兄大同小异,被你捡来的吗?” 墨翟一笑,道:“不,你与他们不同,你是为师抢来的。” 这样一事,连杨灵都很是好奇,尖起耳朵,静待墨翟下文。 赫连玉儿道:“抢来的?” 墨翟笑道:“不错,你是为师杀到魔域,抢来的。魔族圣女,哪有那么容易捡到。” 杨灵道:“师父,是不是因为圣女之事?你就抢了小师妹这个魔族圣女?” 似是想起一些往昔峥嵘,墨翟朗声大笑道:“不错,当年魔主竟如此辱我道盟圣女,为师怎气的过,一下杀到魔域,便抢来了你小师妹。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令为师不曾想到的是,你小师妹还是一襁褓婴儿,没办法,杀都杀到魔域了,总不能空手而归,所以你小师妹便到了我点墨门中。” 继而正色道:“所以玉儿,你要怪我,也是可以的。只因你本可以与萧回风那丫头一样,在魔域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以及取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到了这里,却要遭受我带来的责难,我甚是抱歉。” 赫连玉儿一笑,恍如昙花盛开,道:“玉儿又怎会责怪师父,每个人的命运不同,圣女是能带来荣华富贵,尊贵地位,但以玉儿的性子,想必也很难喜欢上,若再次选择,玉儿还是会选择成为师父弟子的。” 墨翟哈哈大笑道:“好,既是如此,老夫便做你生生世世的师父。你们知道吗?世人都言老夫经天纬地,世间之学,无一不通,又言老夫凭运道踏入圣人境,此番种种,最是得意,其实啊,老夫最得意的,是你们这些孩子,有了你们,舍弃这些又何妨?” 杨灵笑道:“弟子何尝不是如此,既然师父道果被天道摈弃,弟子们便是师父的证道果位。” 墨翟道:“老夫以运道入圣,深知顺势而为,方能气运加身,但老夫这次,偏偏要逆天道而行,那个老书生,牛鼻子老道以及那个老秃驴,都说老夫性子倔,这次,老夫便倔一回给他们看,老夫要告诉他们,就是自己的道,也可能是错的。” 质疑自己的道,这在修行中,乃大忌,一个不好,便易走火入魔,墨翟身后之人,都是世间惊才绝艳,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又怎会不知道,他如此说,定是让赫连玉儿不要如此自责。 这样的良苦用心,也只有修为最低下的赫连玉儿不知道,或许不知道,才方为最好。 再说乌道之,经这些时候,也不知是贾士元的第几剑,也不知是姬侍月挥洒的第几道月光,好在他依然白衣猎猎,如飘起的一面白旗。 独独他的笔告诉世人,他这面白旗,可非来投降的,而是要杀人的。 这一点,贾士元深有体会,他拔剑的手,已是有血往下流,且他的剑,白刃也卷了起来,尚有墨汁向下,如同流泪,也如滴血。 姬侍月倒要好上不少,不过她的眉头,与她漂亮的罗裙一样,也皱了许多,甚至裙摆还沾了许多不好看的墨汁,也正因此,令她光彩夺目的罗裙,与光彩夺目的她,有些格格不入。 贾士元的剑再起,再无剑光,也无剑,这样看来,就很是奇怪,甚至比稚童用树枝做剑,都要来的搞笑。 只见他右手虚握,一蹬腿,像一位领命的奴仆,要为主人送去什么。 第四百六十章 以一敌二 奴仆?贾士元锦衣玉带,光彩照人,又这样空手而来,怎会是一个合格奴仆,所以他如此模样,便引得乌道之眉头一皱,提笔相迎。 贾士元右手虚握,少时,便到了乌道之前,之前残剑已不见,但无人敢说他无剑,只因剑意,一直在他手中,甚至五丈内,空间中,都有撕裂之感。 若为剑,不管多快,总归有迹可循,至少在高手眼中,能知道它刺向何方。 不过这样诡谲的“无剑”,乌道之倒是第一次遇到,所以这次,他不打算硬接。 不硬接,便只有两种选择,一是闪避开来,另一种,则是防御。 闪避开来,五丈内,皆有贾士元的剑意,这样诡谲的一剑,就算闪避到五丈开外,也不一定就逃离了他剑意的范围。 防御,唯有防御,他却并不擅长,甚至在他修行理念中,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突然想到,要是小六子在此,定要好上不少。 对此,令他心神一动,有些黯然。 心神动,手上却未停,一座大山,在其笔下,栩栩如生,恍如第六峰,屹立在了众人之前。 就在刚才,他自然而然的画出了第六峰的样子,就像看到了那个匀称的胖子一样,此举,旁人或许不明其意,也无甚感觉。但点墨门一众,却悲从中来,旁人不明白,他们何尝不明白,这样的山峰,这样的人,何其熟悉,恍惚就在眼前。 由不得众人感伤,只因贾士元一剑,如凛冬将至,寒气随他虚握的空手,涌到巍峨的第六峰,直至跨过第六峰,涌到乌道之面前。 巨峰相隔,此时的乌道之,与贾士元根本不能见,但剑意却好似有眼,绕过巨峰,刺了来。 乌道之眉头一皱,他不明白,如此巨大的山峰,怎就抵御不了这样一剑。 不管他如何想,一剑已到了他胸口。 只见他挥毫来挡,哐当一声后,脸色大变,只因剑意并未随着这哐当声退去,而是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血溅三尺,乌道之捂住肩膀,退出数米远,倏地,灵光一闪,乌道之呢喃道:“是了,这根本不是一剑,也不是两剑、三剑,而是万剑,由剑意组成的万剑,这样一送,恍如万剑齐发,即便前方山峰挡住了九百九十剑,那么有一剑未挡住,都要功亏一篑。” 见状,人群若沸水,再度哗然,叫好声,盖过其他杂音,响彻全场。 “我还以为这些狗屁先生真的无人能敌,看来,也不过一草包而已,连贾士元一剑都接不了,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以一人之力,独对诸位大人的手段,真是好笑。” 想必是潜龙门中弟子,对此斥道:“说什么呢?这是我门主修为超群,有胆子,叫你几位大人自己去试试。” “正如你门主所言,杀鸡焉用牛刀,我家大人可不会与这样的草包对敌,以免失了身份。” 那潜龙门弟子道:“你什么意思?我门主对屠魔一事,一马当先,奋不顾身,诸位如此,令人不免有些寒心。” 道盟有执事劝解道:“皆为同道中人,何须为这样一事置气,只要能将这些魔族同党杀了,怎么着都行。” “哼,还是有明事理之人。” 乌道之自是不会与这样的喽啰计较,转首向同门一笑,特别是忧心忡忡的赫连玉儿,想必是要告诉她,他没事,转而大声向巨峰外,贾士元处,道:“贾门主,阁下高招,乌某已领教,作为回礼,乌某也有一字,还请贾门主鉴赏一二。” 言罢,也不等贾士元再答,右手一抬,虚空一点,数十米外,一墨点,应笔而现,再向右下一拉,再提笔向上,向左一拉,一撇一捺,一个巨大的叉,便横陈在了半空,苍劲有力。 比起有力本身,则是这个叉带来的杀气。 乌道之提笔再挥,不错,就是一个杀字,带着萧肃,带着冷厉,带着凄凉,带着字义中的杀伐,向贾士元袭去。 贾士元单手一招,似是握住了某物,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握住,因为他的手,还是虚握,但他手中,却又重新有了剑意,一剑,向“杀”字递去。 两两相交,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碰撞,甚至连细微的声息都未曾发出,好似这样一事,就如同父母抬手,吓唬自己孩子,看似要打,实则虚张声势。 但乌道之不是谁的父母,贾士元也不是乌道之的子女,义父义子都不是,所以这样一事,怎么看,怎么是个笑话。 群雄刚欲大笑,笑这乌道之的外强中干,笑这乌道之的莫名其妙,随即呆怔在原地,只因贾士元口中,溢出不少血来,甚至在咳嗽轻轻一带后,带出一大片,落在地上,斑斑红点,尤为瘆人。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这样一事,便一点都不好笑,贾士元眼睑耷拉,脸色煞白,看去萎靡不少,道:“不愧是乌道之,贾某早该想到,剑意不可挡,这杀意,自然也不可挡,是贾某输了。” 说完,便退到人群内,潜龙门处,不再言语。 不再言语,不代表没人说话,只见一道月光,如巨大的银色镰刀,又如热刀切黄油,划过乌道之神通幻化的巨峰,姬侍月便从其间行了出来。 此举,恍如月宫行来的仙子,并道:“乌先生由杀气挥就的‘杀’之一字,可还能再写出?” 乌道之道:“不瞒宫主,此字若要写,须等数天后。” 姬侍月嫣然一笑,道:“乌先生,本宫可等不了你那么久。” 乌道之道:“无妨,宫主若是愿意,乌某还有些片长薄技,宫主大可一试,想来,定不会让宫主失望。” 姬侍月道:“既是如此,本宫便不客气了。” 也不等乌道之再答,单手一挥,星光下,月色如银,带着一丝冷厉,向乌道之急速而来。 身在近前,乌道之脸如刀割,眉头一皱,他知道,此人比起贾士元,还要难对付,因为就在刚才,他竟然在此女身上感受到了道则,这是师父这样圣人境身上才有的法则。 念及于此,便提醒自己万不可大意,毕竟今日来人,要么觊觎他点墨门传承,这些人倒是不必在意,毕竟要靠他们传承来强大自己的人,一般都不强大。 要么觊觎他师父证道果位的,这些才是大敌,因为这些人,通常都是破空境后期,半步圣人境的高手,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踏入圣人境。今日师父一旦跌出圣人境,这些人中,势必会有一人踏入圣人境,成为世间新晋的大能。 心念一动,乌道之急速避开,之前所立处,一道银光闪过,轰隆一声,青石板便应声而裂。 由银光溯源,此时姬侍月头上,多了一柄白色的镰刀,准确来说,一轮明月,硕大无比,恍如月中仙子,揽月而来,看去美丽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丝震撼。 只是这样的明月,不仅仅是用来欣赏,更多的,却是为索命而来,恰如此时此刻,便如死神的镰刀,不只一柄,而是许多柄,向乌道之挥来。 姬侍月头顶的巨大明月,如一个镰刀作坊,一轮轮手腕大的明月,如镰刀般向乌道之送去。 想必最近农事刚过,这样的镰刀拿来无用,乌道之快速闪过,直至落在几个不同的方位后,才不再闪躲。 提笔一挥,同样是一柄刀,是为黑色,向袭来的白色镰刀迎去,轰隆一声,银光散在半空,墨汁乱作一地。 而姬侍月头上,月亮中的白色镰刀好似无穷,在格挡开这一击后,一轮白色镰刀又飞速而至。 乌道之眉头蹙起,心道:那月色镰刀定有尽头,而自己,也可挥就墨刀与之相交换,如此,便是比拼两人内力的深浅,若在平时比拼内力,他有自信胜过此女子,但今日不行,只因今日,这样的女子太多,而师门,却只有自己几位,那么每一分内力,都可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念及于此,急急闪过姬侍月唤来的法术。 落凤坪地面,也因此落下许多坑洼,之前的墨水,也好似找到了去处,并填满这些坑洼处。 忽然,乌道之灵光一闪,迅速向姬侍月掠去。 姬侍月见状,修眉一皱,连连退后,双手结印,白色镰刀更盛,如同金鱼连续不断的吐出许多泡泡,乌道之便只得后退。 他逼近姬侍月,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武技这东西,修武之人都知晓,定是男子要强些,若不想与之比拼内力,最好就是用武技取胜,从刚才姬侍月的表现来看,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只是明月高挂的姬侍月,如何近身,才是一大难题。 场域,方寸之间,便是场域,破空境后期的近身比拼,又是场域的比拼。 一书画天地,便在场间撑了开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创世之道 群山,古松,长亭,小涧,屋舍,篱笆,一副灵动的山水画,赫然出现在天下英雄前。甚至连屋舍旁,慵懒的狗微微抬眼,都活灵活现,还有鸡舍里,小鸡啄的地上那数粒米,也是各不相同,就连后山,树上那只用尖喙梳整羽毛的鸟,那细绒也是纤毫毕现。 如此逼真,怎不令人动容,故此,人群中,便有疑惑声传来。 “这乌道之,倒真有两把刷子,莫不是想画出一片天地来?” “老衲看来啊,有人靠笔,写出一方世界,有人用笔,画出一方世界,有人感悟天地,在识海中,悟出一方世界,有人摄取天地能量,在丹田中,重建一个世界,就是一花、一草、一木,都是一片天地,所以老衲想,你我皆是一方世界,只是未曾明识悟通而已。” 听者莞尔一笑,道:“大师,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与那放屁一样。” “不要诋毁放屁这事,按大师的说法,你这一蹦,便是要蹦出无数个世界。” 和尚倒也不怒,赞同道:“这位施主的悟性,比起你,倒是要高上不少。” 那人笑骂道:“去你的,你这秃驴,不要在大爷跟前胡诌八扯,大爷不吃你这一套。” 乌道之一袭白衣,玉树临风,身在水墨画中,如创世之神,巡游自己笔下的诸天万物,只见他单手一招,梧桐树上,那只梳整羽毛的鸟,便随他手指的方向,向姬侍月而去,待离开书画天地,乌道之道:“汝虽麻雀,但吾赐汝凤凰之命,速去杀敌。” 此言一出,麻雀口中,一道凤鸣,响彻山海,忽然,一道亮光后,一只漂亮的凤凰,便扑扇着翅膀,出现在众人眼中。 又是一阵哗然,独独哗然中,多了许多不可思议。 道盟下手方,栖霞寺处。 普光大师见状,心中一震,讶异道:“道则?” 普方大师白眉一颤,双眼微眯,道:“定是道则无疑,且还是创世之道,这点墨门,果然不简单。” 普光大师道:“创世之道?这大道可不简单,想不到这一道则,竟被乌道之摸到了门槛,假若那墨翟真跌下了圣人境,被他这徒弟顺势踏入,我等,还不如不来的好。” 普方大师道:“这一道则,哪有那么容易踏入的,不说历史中从来没人凭此踏入圣人境,就是有,也轮不到他乌道之。” 普光大师道:“师兄,这是为何?” 普方大师道:“当下整个点墨门,都被天道摈弃,不说凭创世之道踏入圣人境,就是凭其他道则,也不可能。这么说,如今的墨翟,使用道则及圣人威压,都要受到大道限制,则更不用说他几位未成圣的徒弟。” 普光大师道:“原来如此,看这威势,这姬施主恐怕讨不了好。” 普方大师道:“师弟,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姬侍月闭关多年,或许当下天下早已忘了还有这么一人,但你我年岁稍长,又怎会不知这姬侍月的厉害,犹记得当年天门关一战,这姬施主一记‘邀月斩’,直接挑落魔族两员战将,令当时不可一世的魔族大军仓皇而逃,可还记得?” 普光大师笑道:“师兄,于人间英雄,师弟又怎敢忘却,只是多年后,还能因魔族之事聚在此处,让人感叹这沧海桑田,变化之快,这人,也早已物是人非。” 普方大师道:“你是我栖霞寺罗汉堂首座,怎学起了外面那些自由散漫的诗僧,如此多愁善感。” 普光再次一笑,道:“师弟有感而发,让师兄见笑了。” 虽然普方说莫要灭自己威风,但当事人姬侍月,可不这么想。若她真这么想,那她便是世间最蠢之人。 创世之道,不说得道成圣后,会不会成为天下第一,就说当下,这融有道则的凤凰,也不是可以小觑的道术。 故此,姬侍月如临大敌,双手快速结印,头上明月,也幻化出一柄更大的白色镰刀, 明月如刀,凤凰似火,很快便相撞在一起,一声凤鸣,应景的响彻在落凤坪上,接着扩散到群山之间。 见状,又是一阵冷笑,随着冷笑,冷言冷语,也随之而来。 “落凤坪,真是应时应景,初见时,还吓老子一跳,没想到只短短一会儿,便如其人一般,草包一个。” “可不是如此,这种传说之物,倒的确够吓人的。” “听过纸老虎吗?这家伙,连纸老虎都不是,就是随手鬼画淘糊一番,弄出这么一物来,用得着这么自己吓自己吗?” “就是,这叫什么来着?对,惊弓之鸟,杞人忧” “天”字尚未出口,这人的嘴,也因为要发出这字,再没闭合,许是想说什么,亦或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之事,不知该说什么。 只见场中那只凤凰,并没有因为月刀之利,就此消失,而是化作一个火球,滋滋声,恍如在炙烤着什么一样。 “涅盘重生?” 人群中,不知谁说出这么一声,但这样一声,却令场中人颇为认同,有人喃喃道:“想必就是如此了。” “吴某虽未见过真正的涅盘重生,但与书中描述的,并无两样,不成想,道术幻化的一物,居然真的继承了传说中凤凰的这一天赋,那么刚才施法之人,对这道则的领悟,可见一斑。” “哼,小觑点墨诸子,就是笑话,假若他们真的不堪一击,还需我等齐聚于此?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就是,脑子这东西,不是为了增加人体高度,是为增加思想高度的。可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 那讽刺乌道之的一众执事,脸憋的通红,俨然有些恼羞成怒,道:“等此间事了,老子定要让你等知道什么是高度。” “等此间事了,赵某在弥陀山恭候便是,希望诸位不要只是说说而已,辜负了赵某的等候,以、及、剑。” 一字一顿间,杀气毕露。 落凤坪左上方,一众执事刚欲答,便被罗兴发看了回去,不错,淡淡一眼。 然后将淡淡的眼神,再看向弥陀山赵某,也仅一眼,便不再看,重新将眼神投向场中,那枚火球上。 轰! 想必离的过近,山崩地裂之感,扑面而来,又是一声凤鸣,清脆的灌入众人之耳,响彻在九天之上。 此声,令修为低下的各门派弟子,迅速捂住双耳,稍有不及的,口鼻瞬间溢出血来。 姬侍月首当其冲,她的口鼻,倒是没有出血,但他的眉头,却瞬间蹙紧,喃喃道:“不死神凰?” 转而心道:若真是如此,不说这乌道之,就是这只凤凰,也怕是要将本宫耗在这里。且看这乌道之的样子,好像还有后手,毕竟那幅水墨画,可是能衍变出太多东西,特别是摸到创世道边缘的他。 由不得她多想,凤凰再舞,展翅飞来。 姬侍月只得结印,唤出银月抵挡。 这边,乌道之狼毫一挥,好似令旗一招,那只耷拉着眼睑的狗,一下便来了精神,一扑,便出了场域。 乌道之道:“赐汝谛听之名,助吾杀敌。” 土狗口中,便是一道狮吼,比起凤鸣,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时,土狗便已不见,场中则多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踏着稳健的步伐,向姬侍月行去。 待行到姬侍月数十米远,谛听朝天一望,一吸气,接着一吼,音浪如实质,划破虚空,让袭来的白色镰刀,瞬间破碎在地。 又是一阵哗然,直面谛听的各门派弟子,修为浅薄的,眼角直接溢血,有甚者,更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嘈杂声,也随着这一道狮吼,从四面八方涌来。 “谛听,相传乃佛教圣人座下,九幽神兽,没想竟被乌道之幻化到了此处。“ “唉,贫僧修道多年,还第一次见识到我佛家圣物,只是可惜,这样一物,是由他教幻化而出。” “创世道,顾名思义,本就无所不能,不过要凭此道成圣,难,非常之难。” “就算不成圣,凭乌道之这番修为,天下间能与他敌手的,也不会多。” “是啊,就拿齐云榜上的大人物来说,在这样的手段面前,也不定能讨的了好。“ ”看来这乌道之,已有了齐云榜的修为实力,向某曾有幸见过青云派苏先生出手,比起今日,也不过如此。” “你可别逗了,这些高手,若非势均力敌,很难逼出他们真实的修为,你想,你去踩一只蚂蚁,会不会用上全身力气?老实说,在关山渡那次,我也看到了苏先生出手,但那次,仅仅只是出一招,便有了结果,那不知好歹的关山夜枭,一个照面就倒在了地上。” “看戏,扯这些有的没的,今日英雄云集,不说齐云榜中人,就是墨翟这个圣人境,到最后都要出手的,到时我怕诸位眼睛使不过来,那还有心思用嘴在这里争论?” 第四百六十二章 寸步不让 骄阳似火,狮吼如山。 擎天峰在世人看来,真的太高,高到欲抵近太阳,对群雄而言,便如烈火炙烤一般。 作为寻常百姓,这样的炙烤,或许真的会有所影响,但今日擎天峰,落凤坪上所立之人,都非常人,甚至是世间最出类拔萃的人物,所以看着这样的打斗,再沐浴在这样的骄阳下,反倒极为惬意。 不过对姬侍月而言,却不大惬意,当然,她也认可前面一句话,但她却对后面一句,感同身受。 狮吼,如山岳般袭来,令她气血翻涌,同时脸色通红,看去,也迷离不少,之前那种清冷孤傲,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因此被一招破功,令一些心怀不轨之辈,在心中泛起不少亵渎之意。 姬侍月向后,在人群中寻出那一丝窃窃私语,再由窃窃私语寻出那些亵渎之意,一道月光,便在人群中炸裂开来,引得数声惨呼,姬侍月才转首来,道:“本宫即使身落平阳,也不是你这些犬只可吠叫的。” 转而向乌道之,道:“乌先生道则感悟,竟有了这般境界,妾身实感钦佩,若在平时,定要与先生论道一番” 乌道之打断道:“姬宫主,你我此番较量,不也是很好的论道?” 姬侍月一笑,道:“那倒是,接下来,乌先生可要注意了,接下来这一招,可是集妾身闭关多年所得,妾身以‘白轮耀’名之。” 乌先生点头,不置可否,但瞬间,便皱起好看的眉头,只因他眼中,一轮明月徐徐向上,不时,便遮住了头上烈日,而整个落凤坪,也因此暗淡不少。 正所谓阳光普照,放在这里,却有些不符,只因众人身上,已覆上一层淡淡的银霜,是为月光普照。 乌道之望向头顶玉钩,呢喃道:“白轮耀?白轮耀” 呢喃许久,终是不得其解。 他想不出答案,但天上玉钩,却瞬间给出了答案。 只见月色中,一道月光洒落在神凰之上,恍如天界的神兵撕裂虚空,用照妖镜射下的一道圣光。 仅此一击,神凰再次涅盘,虽为不死,但在此过程中,也不再有用。 接着第二道光束,也自月色中而来,落在谛听之身,那狮吼,再复响起,莫名震撼,只是这样一声,怎么听来,都不再如之前一样威风凛凛,看去,则更像一道惨呼。 第三道月光,第四道月光,第五道月光,几乎同时落地。 自第二道月光落下,到乌道之眉头皱起,第三道月光就落在了乌道之头顶之上,场域之中。 好似不喜这样的纹丝不动,又落下了第四道以及第五道。 连续三道相撞后的巨响,乌道之的书画天地,也歪斜不少,之前的井然有序,俨然已不再,有些地方,线条已是有些重复,比如山脚的阴影,也更加的厚重,好似画蛇添足,不必要的增加了几笔,而群山,也好像被什么压缩了几分,反正怎么看,怎么别扭。 见状,嘲讽之语,又在人群中响起。 “哼,一个执笔匠,也敢在月宫仙子面前班门弄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鬼样子。” 其身旁之人附和道:“就是,画画,就好生去街头代人画像,在这里,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亦有对此不服的,有人白眼道:“有些人啊,明明是只蝼蚁,却喜欢站在巨龙的角度,看谁都是蝼蚁,人家再不济,也是悟道之人,敢问两位,可曾有悟出道则来?” “老子是没悟出道则,兄台如此说,那定是悟出什么来咯?” “就是,说别人前,先看看自己什么吊样,还有,你这样维护魔族同党,定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那人道:“两位栽赃陷害的伎俩,还是不要用到黄某身上的好,黄某虽不是巨龙,也不如场中诸位,但对付两位,还是有余力的。” “哼,那此间事了,张某定要领教黄兄高招。” “求之不得。” 再说回场内,就这短短一会儿,乌道之凭身法,已避开数道月光,空中月光,好似有眼,还在倾下。随着他避开的脚步,缓缓跟进,前一秒刚移开,后一秒月光便落在青石板上,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不知何时,乌道之的书画世界中,群山已不在。 当然,也不能说不在,只能说他已不在书画天地里。 不在书画天地里,自然是出了场域,到了半空中,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故此,那月光便不能再普照,甚至抬首时,都能看到月亮的边缘。 轰隆声却不断,原来月光,已落在了半空中,那道书画的群山之上。 乌道之一蹬腿,狼毫在手中一旋,转动间,迅速掠去。 见状,姬侍月脸色大变,她知道,乌道之近前,定是要与她近身相搏,不说她武技几许,就是这男女授受不亲,也非她所愿,她一生以月为伴,还从未有男子亲近,虽然他们在年岁上,已是差了不少,但若是并肩而行,也不会有任何唐突之处,若真让此子成功近前,定会遭天下人耻笑。 念及于此,抬首向天上一望,玉钩如囚徒,好似被人锁在了半空,再看近前,乌道之已是逼到十米开外,如此距离,自然看到了乌道之的白衣如雪,也自然看到了乌道之的面如冠玉,突然心中一紧,也不知是情急之下如此,还是有其他心绪,双手快速结印。 倏地,一道巨大月光,便出现在乌道之明亮的眼中,让其双眼,更加明亮。 前方,姬侍月所立处,姬侍月已不在,唯留下一道巨大的月光,月光中,有声传来,乃姬侍月所言。 只见她不带喜怒,低沉而语,恍如来自天上愤怒的神明,道:“月神,不可亵。” 人群瞬间喧哗,好似这样一事,定要让同伴知道,也不再顾忌场中两人的情绪。 “月神?” “定是不会错了,若凭此道入圣,唤月神定是不会错。” “没想到西月宫宫主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姬宫主在数十年前便是声名赫赫的顶尖高手,如今身无外物,又闭关多年,到今天这地步,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又有人接过话头,道:“不错,看来宫主已到了最后一步,只差临门一脚,不然她定不会出关到此地,今日,说是屠魔,其实也是天下破空境后期多年来,成圣的唯一契机。” “兄台所言甚是,今日墨翟若跌出圣人境,姬宫主肯定会迅速填补这个空缺。” 那人反驳道:“也不尽然。” “为何?” “今日之高手,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姬宫主只是其一而已,他们今日来此,倒不是受道盟征召到此,他们来此,大多是循天道而至,只因点墨门当下,逆天道而行,犯了众怒,若能诛杀诸位先生,令天道青睐,他们成圣的机会,也定会大上不少。” “那倒是,道盟虽执天下权柄,但要用在这些人身上,还不够格,平时也就算了,真要命令这些隐世不出的高手,还是算了。” “可不如此。不说这些隐世的高手,就是青云派、栖霞寺及各大世家的高手,也不是道盟能调遣的。” “说什么呢?胆肥儿了是?” 落凤坪,左上方,一道盟执事怒斥道。 众人白这家伙一眼,也不与他计较,继续看向场中,那一道靓丽月光,眼里满是欣赏。 乌道之眼中,亦有欣赏,但更多的,却是忌惮,她想过此女定有一定后手,防止他人近身,但他就是想不到,这后手竟是她自己,将自己化作最后的武器,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 虽如此想,但乌道之的步伐,却未曾停下,他早有经历生死大战的准备,于这样一事,又怎可退让。 他身后,便是师门,所以他准备,一步不让。 “乌道之,能逼出本宫‘月神’之术,已是第一人,不过你要想好了,再前进的话,定会遭受重创,我这月啊!” 女子刺耳的尖叫,自落凤坪起,如流星划过坤元殿,扩散到群山之间。 与尖叫声一起的,还有能量相撞后,发出的轰隆巨响。 两影迅速分开,人群前方,一女子捂住胸口,咳嗽一声后,嘴角带出一大片血迹,也不知是伤势严重如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此时她脸上,脖颈间,就连漂亮的耳垂上,都镀上了一层红,绯红的红。 乌道之同样不好过,之前本就受伤的他,经此后,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前方女子。 不过只一瞬,他煞白的脸上,便大变,不错,脸色大变。 眼神中,耳朵里,还夹杂着前方女子焦虑的惊呼。 “乌道之,小心!” 女子?前方?前方女子,眼中的前方女子,自是刚刚与之对敌的姬侍月,只是奇怪,她为何有如此闲情,为对手担忧。 第四百六十三章 落叶新生 风,疾风,沿不同方向,向乌道之袭来,恍如他所立之处,不是落凤坪,而是大海中,某个风暴眼。 疾风中,乌道之脸如刀割,继而一冷,血,便自脸颊向下。 忽然,背后一凉,一股寒意,便穿体而过。 疾风凝实,幻化出一人,持着一把匕首,出现在乌道之身后,正是风宿秋。 只见他狞笑向姬侍月,道:“姬宫主,有些联手,并不是非要你允许的,比如,此时此刻。” 姬侍月拭去嘴角血迹,冷哼道:“卑鄙无耻。” 风宿秋笑意更盛,道:“多谢宫主赞誉。” 一股寒意袭来,让他狞笑更盛,只见他抽出乌道之体内的匕首,又重新幻化成一股旋风,凝实后,落在乌道之与秦默予对面。 落叶飞舞,恍如深秋,一麻衣老者,头上稀疏的发丝,也一并随着落叶,与风舞动,此时含笑捻须而立,只是这笑,配合他狰狞的面孔,看去诡异至极。 不错,此时他对面之人,不再是一位,而是两位,秦默予瞬息而至,一掌虽扑了空,但也将此人震慑住,驱出乌道之所立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一时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在秦默予挥掌后,场间也迅速响起一阵惊呼,惊呼后,又是一阵欢呼。 “风大侠果然乃不世出的高人,如此轻易便解决了这个魔族党徒。” “要脸吗?今日我等来此,是为屠魔而来,风宿秋如此行径,值得你等庆幸,老子羞与他,不对,与你等为伍。” “装什么大尾巴狼,刚才几位大人也说了,只要将几位魔族同党杀了就好,至于用什么手段,重要吗?” “非常重要,假若不以正常手段取胜,我等与魔族何异?” “怎的老子看你们这群货色越来越像魔族?” “哼,我等亦如是。” 坤元殿前,则是四对收缩的瞳孔,若杀气能杀人,这风宿秋定会粉身碎骨,墨翟瞳孔收缩,看向半空,鼻中冷哼一声,继而看向场中,一言不发,但任谁来看,都知他的生气。 身在最后的韩飞,同样如此,他倒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只是很周正的扶了扶高帽,然后盯着风宿秋。 赫连玉儿眼中,除了杀气,还有一丝隐忧,她想出去,但被韩飞拦住,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想来比起师父,杨灵终是年轻些,所以她的杀气,则如囊中之锥,快要破袋而出,她不仅杀气毕露,就连他的语气,也带着一丝杀意,向风宿秋送去,只见她低沉道:“风宿秋,枉你也是前辈高人,竟行偷袭之事,可真是好胆。” 声音如浪,瞬息而至,令风宿秋身周的落叶,随即从一片变为两片,也令风宿秋径直退了数米。唯有他脸上狰狞的笑,不曾更改,只见他道:“胆子,我风宿秋一向是有的,只是你不知晓而已,不说你点墨门,当年老夫黑白两道都得罪了个遍,那终南道府府主更是死了个透,老夫依然屹立在此间,如此,还不是最好的答案?” 秦默予不管站在那里,给人的第一感觉,都是老实巴交,不说站着,他坐着、躺着,也会与人这种感觉,所以他的话说来,又会令人有种不得不信服之感,只见他迅速向乌道之体内灌入内力,再在伤口处一抹,便出现一抹绿意,好似藤蔓着身,挡住了泄洪的大坝,伤口也因此不再流血,待乌道之行回身后,师门处,他才道:“答案?秦某也要与你一个答案,此间,再无你风宿秋一席之地,所以你不会再屹立此地。” 风宿秋道:“你想赶我下山?你点墨门若真有这个本事,此处不会出现这么多人。” 说话间,转首向身后乌压压的人群,一指一拉,一个漂亮的“一”字,便在他手中潇洒写出。 许是这样漂亮的字出自他手,令他颇为得意,他的笑,便适时的出现在了他脸上。 秦默予道:“风前辈好似误会了。” 风宿秋道:“误会了?” 秦默予道:“秦某并非赶你下山,秦某是要杀了你。” 言罢,也不等风宿秋再答,便撑开了“大千世界”,落凤坪上,忽然鸟语花香,风景宜人。 那此时的落叶纷飞,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就像大千世界正中,那飘荡的落叶,也像大千世界中,那稀疏的发丝,亦或说,稀疏发丝下的人。 风宿秋道:“不愧是秦先生,这场域,未免也太大了些,如此的话,老夫倒是无处可躲了。” 秦默予道:“都说了要杀风前辈,自然是要你无处可躲。” 风宿秋道:“那倒是,老夫要逃,世间还鲜有人能抓住我。” 秦默予道:“前辈身法,独步天下,但师父常言,弟子乃出世之相,于前辈诡谲身法,秦某尚有一些手段,打算一试。” 风宿秋道:“如此说,你便是那不在三界内,跳出五行中的神仙咯?” 秦默予道:“非也,或许秦某更像捉鬼的钟馗。” 风宿秋哈哈大笑道:“你说老夫是鬼?” 秦默予认真道:“不错,小鬼。” 好似天大的笑话,风宿秋的笑声,也随这笑话,重新占领了落凤坪。 忽然,大千世界中,风宿秋瞬间不见,连同他张狂的大笑声,一并不见。 狂风大作,卷起落叶,一并向秦默予飞来。 风过处,落叶如刀,斩的大千世界七零八落,秦默予单手一招,古树枝丫,如巫女的头发,随之变长,也如数之不尽的尖锥,向落叶刺去。 落叶迅速让过,不再袭向秦默予,但大千世界中,不单单有古树,还有小草,还有藤蔓,甚至地上还有小鹿。 即使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小鹿也只是抬首一望,又继续饮溪间泉水。 就是那小草,也与平时的不同。 地上一尺左右的小草,在秦默予单手一招后,便化作数米长,比起芦苇荡中的芦苇还长,径直向空中那一袭落叶奔去。 直至如尖锥般,插在每片落叶上,才作罢。 “秦先生,你好像忘了,我叫风宿秋,不叫叶宿秋。” 秦默予高大身影背后,突兀的出现这么一声,令秦默予的表情,很是平静。 奇怪,奇怪至极,对敌中,背后出现这么一声,任谁都会大惊失色,哪有像秦默予这样的,他不仅表情平静,连他说的话,也是淡然自若,看不出任何心绪,甚至对于这样一事,还能预窥先机,此时成竹在胸,并道:“我知道。” 如此,便要轮到风宿秋大惊失色,不错,若被偷袭之人,知晓自己的行动轨迹,那么这便不能叫做偷袭,这应该叫做自投罗网。 作为贼,自投罗网之事,怎么看,都是人生最大的污点。 他不算贼,但也不想有这样的人生污点,在秦默予说出这话后,他便准备离开,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 虽然他手里的匕首,只需轻轻向前一送,就能达成今日之目的,但他还是准备离开,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时候送出匕首,什么时候收回匕首。 但人生就是这么无奈,不如意事,经常十之八九,他想收,却怎么也收不回,只因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片落叶,风宿秋手中有落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落叶由黄转绿,恍如修道尽头说的返老还童。 绿叶随即没入风宿秋体内,一股绿意,自其手臂沿全身而去。 风宿秋不得其解,问道:“秦默予,你利用老夫的落叶,然后避开老夫耳目,最后加诸我身,老夫能够理解。凭你的功法,落叶逢春,也不难,老夫也可以理解,你这样,是为何意?” 秦默予不曾回头,甚至连风宿秋不断向前递送的匕首,也视而不见,淡淡道:“对你而言,是落叶,对秦某来说,可非如此。” 风宿秋道:“哼,故弄玄虚,那又是什么?” 秦默予道:“在秦某看来,就是落叶,他也是一枚种子,至少在它身上,是一股生的力量,哪怕它化作春泥,也可护着来年花。” 闻此,风宿秋脸色大变,只因他不仅连手动不了,连脚也移不开,恰如脚下的小草、旁边的古树一般,扎根在了此处,只见他道:“所以在你眼里,老夫也仅仅是一枚种子,一滩春泥而已?” 秦默予道:“不错。” 风宿秋终是有了些慌张,他的术法中,的确有落叶,但要他真正做落叶,实也非他所愿。 只见他双腿用力,试图逃离此处,奈何脚下已被绿植缠满,只一会儿谈话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他的手,同样如此,不管是向前送,还是向后退,均不能遂愿,随着时间推移,他周身爬满绿植,若非那双眼睛还有些许灵动,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 灵动的双眼,终是有些不甘,所以大千世界中,忽然狂风大作,不仅吹起了地上小草,还掀翻了参天古木,就连一只淡定喝水的小鹿,也急跃开来。 第四百六十四章 青云师叔 大千世界中,绿意盎然,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古树参天,飞鸟欢叫,吱吱鹿鸣,阳光照在古树上,洒下一地斑斓。好似宁静午后的森林,让人忍不住枕着溪边乱石,听着溪水潺潺,来一个美好的午眠。 只是可惜,天似要下雨,突然狂风大作,卷起青草,掀翻古树,呼啸声,连同溪水的声音也一并掩盖,成了场间唯一。 人群中,青云派一众,相较道盟与栖霞寺,也是非常明显,处在黑压压人群的右上方。 莫如君道:“想不到,这风宿秋对风元素的理解,竟如此深刻。” 有青云女弟子道:“三师伯,较之莫师兄,此人当如何?” 莫问天道:“当下,自是风前辈胜之,不过不出三年,如是便会迎头赶上。” 青云派器堂堂主轩辕靖,与莫问天一般年岁,着青云服饰,腰挎一剑,立在莫问天左侧,只见他道:“长老所言极是,这风老儿看似气势磅礴,不过是外强中干,人家秦先生,或多或少对道则,已有一些感悟,毕竟成名多年,已在破空境后期卡了许久,还有” 言犹未尽,轩辕靖眉头一皱,场中的嘈杂声,便盖过他要说的话。 “我发现这些狗屁先生怎的老爱装呢?说什么‘此间再无你风宿秋一席之地’,看着便让人想吐。” “就是,若非这里各家仙子在,老子真想吐几口口痰,场域被人家掀的七零八落,还好意思放大气。” “可不是如此,装腔作势,让人作呕。” “哈哈,你们这些也是大才,这风宿秋若再不脱困,说不得就要变成这些草木的养料了。” “我说兄台,莫不是眼瞎?你看不到秦默予那方天地内的狂风?” “看得到啊。” “即使看的到,还说这样的” “话”字尚未出口,他身旁之人,想必是同伴,便扯了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 当然,这不要再说,只是不要对那人说而已,他们的话,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变作了窃窃私语,只见他同伴道:“白兄,今日说说这些魔族同党可以,那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为何?” “还为何,那人是青云派器堂堂主轩辕靖,他前方那位,便是青云三长老” 又有一人打断道:“那人我倒认识,莫问天嘛?他左侧那老妇呢?” “我老你大爷,你小子若再如此口无遮拦,就跟老子滚开此地,免得人家一剑飞来,伤了我们这些无辜。” 又有人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老妪乃青云派医堂堂主,穆生君,当然,若放在当下,一位堂主,还真不够看的,毕竟今日此地,不是各大门派掌教,就是各大世家家主。不过嘛,这老妪在青云派的地位,直逼各大掌教和家主,就是那玄空上人,也得唤她一声师叔。” “这么厉害。” “当然,玄空上人师父那一辈的人物,能不厉害?所以诸位说话,最好是谨慎些,以免祸从天降,殃及我等这些池鱼。” 莫问天身侧,一老妪着青云特有服饰,拄着拐杖,想来年事已高,也比年轻人多受了些苦难,连背也驼了些,只见她感慨道:“秦小子生之一道,老身有所不及矣。” 莫问天一笑,道:“穆师叔,如此年纪,不想着颐养天年,还有心思与我等年轻人争强斗勇?” 老妪手提拐杖,向莫问天脚上一戳,莫问天嘶的一声,但也不怒,笑望向老妪。 只见她笑骂道:“臭小子,是不是认为师叔老了,便不敢治你。” 莫问天道:“师叔要治小子,随时都可以的。” 穆生君道:“不过此刻,师叔却想看看秦小子的高招。” 轩辕靖道:“今日高手云集,穆师叔风采不减当年,若能在此一展我青云派老一辈人的仪韵,定是一件不错之事。” 穆生君道:“轩辕小子,想那么多作甚,老身见秦小子如此,技痒而已,输赢暂且不论,若能印证心中对道则的一些猜想,对老身而言,就已是很不错。” 莫问天笑道:“师叔如此年纪,对道依旧如此执着,小子佩服。” 穆生君道:“当年你小子,若非整日嬉皮笑脸,游手好闲,不至于落于人后,其他人老身不知,老身还不知道你的天赋,除了苍松子掌门,你的天赋较之其他几位,算是最为突出,如今却落的个齐云榜垫底的份儿。” 莫问天道:“师叔,顺其自然就好,五师弟痴于武道,心无旁骛,这修为自是日日精进,七师弟闲云野鹤,身无外物,一心向道,有这修为,也并不奇怪,他们心性都比我好,修行修到最后,比的就是一个心境,所以小子对此,坦然受之。况且有了他们和掌门师兄,我这么出众干嘛?” 穆生君道:“要是让何焕生那小子知道,定要抽你一顿,你这样有多膈应人,你知道吗?” 轩辕靖付之一叹,道:“唉,要是二长老,四长老,及六长老没出那事,我派青云七子便可接下诸位先生的手段。” 穆生君道:“是啊,当年何小子,何等的雄心壮志,唉,天意弄人。” 莫问天道:“人啊,知足常乐,二师兄就是看不开,你看四师弟,不也褪去修为,如今却将青云学院经营的有声有色,六师弟不也种花养草,整日逗鸟为乐,看开点,说不得道则便自动临身了。传言林老先生入圣,不就是在一个读书的夜晚,读着读着便成了书圣。” 穆生君又是一拐杖,落在他小腿上,并道:“你再这样不知上进,说不得第三代弟子都要迎头赶上了,到时你莫问天这张老脸,我看你往哪搁,其他人,我暂且不说,就说你儿子如是,再给他些时候,他便要骑到你这个爹头上,当然,如是天纵奇才,我们自小便知,再说你这次子如君,若再稍加培养,超过你也并非什么问题,你还有” “脸”字未说完,穆生君又是气得不行,一拐杖送来。 只见莫问天拉过身后不情不愿的莫如是和莫如君,一只手搭一个肩膀,看去再无青云长老的威仪,嬉笑道:“师叔,儿子超过老子,不是天经地义?我莫问天有子如此,高兴还不不及,何来无脸一说。” 穆生君道:“没个正经,真是可惜了如此天赋。” 似是气不过,又是一拐杖,送到莫如君,那如大腿的小腿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莫如君被打的莫名其妙,委屈道:“师叔祖,这是为何?” 穆生君道:“空间之子,如此好的苗子,被你爹都培养成了什么样儿?还敢委屈?” 莫如君道:“爹爹刚也说了,知足常乐,我只是秉持爹爹的观点而已。” 闻此,穆生君提杖便打,不时落在莫问天身上,不时又落在莫如君身上,不小心时,还落在笑容和煦的莫如是身上,嘴里还叨叨道:“我叫你知足常乐,我叫你知足常乐” 当着这么多人面,作为青云三长老,莫问天也不恼,看着拐杖频频加身,反而笑道:“师叔,要教育小子,我们回青云再说,好不好,天下英雄齐聚于此,我” 穆生君打断道:“你青云三长老还要脸面?” 轩辕靖道:“三长老要不要脸面不知,我青云派还是要些脸面的,师叔,您看。” 说话间,眼神示意青云众人,已有许多人看了来。 穆生君道:“今天就放过你一大一小,两个臭小子,真是气死老身了。“ 一番打闹后,莫问天正色道:“师叔,您真要上场?” 穆生君道:“好些日子没活动筋骨,若再不活动,不说生锈,都要入土了,且与此道的巅峰人物切磋,自是不能退让。” 莫问天道:“不愧是师叔,不过你当小心,秦兄此人,虽不至于对您痛下杀手,但刀剑无眼,谁也说不清楚。” 穆生君道:“今日天下一致针对点墨门,即使秦小子痛下杀手,老身也是理解的,换位思考,若我青云派遭难,我等出招,也定不会手下留情。” 莫问天道:“所以师叔要更加小心才是。” 穆生君道:“你怕我被秦小子杀了?” 莫问天道:“秦兄对生之一道的理解,可说在同领域内,无人能出其左右。且偌大的场域,世间后期悟道境中,也鲜有人拥有。” 穆生君道:“臭小子,是不是看不起师叔。” 莫问天单手搭在其肩上,道:“你是我师叔,又怎会看不起你,只是连普通百姓都讲究的一个孝道,作为修道多年的莫某,又怎能舍弃,我还想着你抱如是和如君的孩子呢?” 穆生君一个白眼,又一笑,道:“想不到平日里没个正经的莫大侠,今日竟有如此小儿女姿态。” 转而正色道:“师叔会小心的,秦默予,老身怎会小觑,又怎敢小觑。” 第四百六十五章 生之一道 落凤坪,若从天上看,恍如帷幕,一闭一合间,便换了人间,之前的水墨天地,换作了鸟语花香的大千世界,极富生趣,较之刚才的静默,此时也灵动不少。 就像大风卷起草皮,那光秃秃的一处,此时又生意盎然的长出一片绿植,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秦默予转过头来,看向身后,那偷袭他的风宿秋。 准确来说,再没有风宿秋,他明亮的眼中,只有一物,好似世间最顶级的园艺师,修剪的绿色雕塑。 风,还在大千世界中飘荡,恍如街头的醉鬼,再无发酒疯的力气,此时躺在街头,呼呼大睡一样。 见状,人群中哗然再起,之前那些闲言碎语,也在此刻化作骇然。 “点墨诸子,果真非同凡响,风宿秋当年,可是连煊赫一时的终南道府都莫奈何之人,没想到今日竟死在了此间,唉,真是世事无常。” “哼,死不足惜,谁叫他出手偷袭。” “你可真是道德圣人,这些魔族同党,难道阁下还准备去感化他?若真要如此,阁下现在可去了。” “他也就敢在我等面前说说,感化?出去之后,想必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若能感化,天下英雄何须聚在此处?” “就是,非常时刻,自然用非常手段,兵家有云,兵不厌诈,偷袭又怎样,只要能屠了这些人,用些手段,不也很正常?” “都别吵,今日此地,没有诸位说话的份,就不用说出手了,若不服,秦默予就在前方,出去一试便知。” “这位兄台说的是,我等还是看戏的好,至于点墨诸子,一来,我等没实力,二来,即使有些实力,也轮不到我们。” “那兄台说说,接下来会是谁去应战秦默予。” “这我怎么知道,有可能是某个隐世之修,也可能是某个世家家主,反正不是你我。” “道盟发布屠魔令,就不先下场与诸位先生玩玩?如此,不是让天下英雄寒心吗?” “我看啊,他们是想坐收渔利。” “不尽然,道盟稳坐钓鱼台,定是要压轴出战,毕竟这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几位先生,且墨翟就在前方,不是那么轻易坐收渔利的。” “墨翟,自是要留给我们盟主的。” “盟主?普正大师?” “自然是普正大师,只是奇怪,墨翟久候于此,他老人家为何还不出现。” “你又怎知他没出现?这些云端人物,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得早就到了此间,或许在地下,亦或在天上。” “黄兄所言甚是,墨翟如此护短,见他弟子被偷袭,也不敢轻举妄动,多半是忌惮盟主大人,你想啊,他这样的人物,能令他忍着不发的,世间可不大多,而亲临此间的圣人境,也怕是只有他们两位。” “玄空上人在闭关,暂且不说,听刚才上山之人说,书圣已到了山脚下,不知他来此,会不会左右今日之局势,若他老人家站在我等一方,今日拿下点墨门,便是要轻松不少,若他倒戈向点墨门,今日胜负,看来还未可知。” “有这可能,他徒弟李知焉,你们知道。” “自然知道。不就是那个一直被道盟追杀的少年吗?” “于此事,传闻书圣手谕至天道宫,道盟也不卖他面子,恐怕真如传言那样,他修为出了大问题。” “可不是如此,所以管他作甚,他来或不来,与我等一样,对今日胜负而言,关系不大。” “要是玄空上人亲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也会迎刃而解了。” “兄台,你想多了,所谓唇芒齿寒,假若点墨门倒下,道盟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这个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对,他们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儿,不暗中相助这些魔族同党,就已是万幸咯。” “所以,与其说书圣的态度重要,还不如说青云派的态度重要,你想啊,若青云派这次真心屠魔,凭青云七子的手段,这些先生还不横推了去。” “横推倒不至于,但平手,还是可商榷的。” “唉,假若二长老、四长老及六长老当年,不是因为抗魔那档子事,青云派还真可说打遍天下无敌手。” “是啊,当年何大侠,一剑挑落万骷宗,杀的魔族第九战将人仰马翻,风头可谓一时无两,如今竟落得坐轮椅的下场,真是可惜又可叹。” “陈某一生最敬佩的,便是青云何大侠,若魔族再次入侵,陈某定要如当年何大侠那样,执剑出关,浴血杀敌。” “省省,青云派若态度鲜明,为何就只派出一位长老到此,如此做派,不就是纵容这些魔族同党吗?” “唉,兄弟,这件事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不要人云亦云。” “有什么复杂的,是魔就得屠,是妖就得诛,天道就是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戏。” 再说秦默予,看向由风宿秋化作的绿色雕塑,不悲不喜,他不想杀人,但今日,有些人非杀不可,不然他守护的东西,便要被这些人毁掉,一如当年那样。 许是短短一会儿,这精美的雕塑就已看厌,继而转首回去,面朝天下群豪,环顾一周,欲寻出另一尊雕塑来,也许没寻到,便问道:“诸位今日到此,恐怕不是来看我点墨门杀人的,所以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秦某一并接着便是。”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不敢出列,毕竟口嗨和实战最大的区别,便是一个很爽,一个真的要命。 你还别说,这世间,还真有不要命的,许是在人生多次的印证下,最终要了他人的命,凭此也多了许多自信,自信到能要了秦默予的命,即是如此,便自然而然的站在了秦默予对面,人群前方。 秦默予淡淡道:“来者何人?” 或许明知故问,来人冷哼一声,道:“祝融洞洞主,赤仙上人。” 只见来人一身火云色衣裳,白色间,夹杂着通红,恍如天边的火烧云般,几根毛发,若溢满水的池子,从四周向外倾泄,许是有后仰的成分,前边额头处,就只溢出了一点点。中间突兀一片,阳光耀映下,闪闪发亮。 秦默予道:“传闻上人洞府,远至西域火焰山,如今不远万里到此,只为与秦某一较高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赤仙上人道:“先生客气,早就闻听众先生贤名,今下来看,不过如此。” 秦默予道:“哦?上人何出此言?” 许是对秦默予无礼之事,还心有芥蒂,赤仙上人道:“无他,不说被杀的六先生,就是刚才那五先生,也仅仅在三轮后,便要人扶着,本仙在西域修行多年,诸位先生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只是入关得见于此,莫不让人大失所望。” 秦默予道:“大失所望?” 赤仙上人道:“不错,风宿秋这个蠢材的偷袭都防不了,怎不让人失望。” 话音刚落,赤仙上人那悬在大头周边的发丝,立马如油纸伞般,撑了开来。 只见他向上一跃,还是未能挡住藤条的偷袭,刺在了他的臂膀上。也因此,令他火云色的衣裳,更加的红。 抹去衣袖处的血迹,赤仙上人送到嘴中,脸上亦在此刻泛起狞笑,道:“不错的偷袭,至少比风宿秋好,因为它居然让老子受伤了。” 秦默予道:“上人可还失望?” 赤仙上人将发丝向后一扒拉,看去,终是比难看,要好看不少,潇洒道:“现在好多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打他一顿,他就不会好好与你说话,乐一棋是整个点墨门的痛。 也是秦默予立在此地,若是其他几位,还不知会是什么局面,说不得早就用雷霆手段,结束了他性命。 秦默予道:“既是如此,上人可出手了。” 赤仙上人道:“好,那本仙便恭敬不如从命。” 言罢,抬手一招,随着他手舞动的轨迹,一条火蛇,便自他掌中而起。 此时他的手掌,恍如蛇头,再被他向地上一按,低沉道:“怒龙、地走。” 此语一出,青石板下,便好似有岩浆涌出,随着他手掌按下的方向,径直朝秦默予奔来。 秦默予眉头一皱,来不及多想,脚下有喷泉,自地底涌来。 水,乃火红色,细看,是为火红的岩浆,秦默予迅速让过,地下也被溶出一个大洞,恍如地底火灵之眼,通红。 秦默予道:“火,焚万物之器,不过在秦某看来,却是生之一道中,重要的一环。” 只见他探手入囊,取出一物,细看,乃许多种子,随手一撒,便扔到了溶洞内。 赤仙上人见状,大笑道:“秦默予,莫不是想在本仙溶洞内,种出大树来。不说种子,就是送去一只岩浆之灵,也不一定存活的了,只因那里,乃是本仙法术之地,就是火焰山的温度,也不一定有老夫这法术高。” 第四百六十六章 火中种地 落凤坪上,突然出现一方溶洞,恍如窥探人间的地狱之眼。 如此地狱之眼,又出现在秦默予苍翠欲滴的大千世界中,让人看来,诡异至极。 秦默予道:“生之一道,万物皆可生长,谁说岩浆溶洞内,就不能长出生命来?” 话音刚落,那撒入溶洞的种子,便与岩浆融为了一体,调皮的冒出一丝黑烟,也调皮的将秦默予刚说的话,变作了笑话。 为此,赤仙上人及场上本就看笑话之人,均前俯后仰,大笑起来。 人群中,嘲笑声中,嘲讽之语又起。 “这村夫莫不是种地种傻了,认为随意一处都能种出庄稼来?” “你看他那样儿,不好好滚去种地,非要在天下英雄面前献丑,我有什么办法。” “哈哈,听说墨翟非要说这村夫是修行的天才,我能有什么办法。” “哼,人家再不济,也在刚才将风宿秋这样的奸邪杀了,两位觉得不妥,大可上前领教这个村夫的手段。” “我说这位老兄,你一直帮着点墨门说话,是为何意?” “我不是帮着点墨门说话,我是觉得,就算是敌人,也应给予一定的尊重,说起屠魔这事,当年点墨门可是冲杀在前,那魔族可没少杀,如今中州鼎鼎大名的宗门,有谁敢说比点墨门杀的多的。” “人家青云派就比点墨门杀的多,甚至三个长老都因此成了残废。” 又有人道:“兄弟,这样说也不对,不能因为要捧高一个,转而去踩另一个。” “你们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李乘风可就死的太冤了。” “李乘风是你能直呼名讳的吗?今日之事,大师兄在九泉之下,根本就不知晓,不管点墨门走到哪步,大师兄都是我的偶像。” “不错,不能将大师兄归到今日之事中。” “我也就说说,哪里有污蔑大师兄之意。我一把年纪,又岂是那不明事理之人。” ”唉,若大师兄泉下有知,看到今日一幕,不知有多寒心。” “兄台如此感慨,是为点墨门?还是为天下抗魔身死的仁人志士?” “均有,怎么的?” 那人群中,有说点墨门好的,有说点墨坏的,吵翻了天,但这些吵闹,如同市井巷弄的苍蝇,只会让人烦躁,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正如那市井巷弄中的人一样,也如他们的高谈阔论。 许是前俯后仰,赤仙上人有序的发丝,也凌乱不少,只见他用手摆弄一番后,道:“秦默予,你这样,倒让本仙想到了一个成语。” 秦默予道:“哦?说来听听。” 赤仙上人道:“火中取栗。” 秦默予困惑道:“何解?” 赤仙上人道:“本仙只是通过火中取栗中,又发现了一个成语。” 秦默予愈加困惑,道:“上人这些年,还对成语有所研究?” 赤仙上人也不管话中的讽刺之意,一本正经道:“这个成语便叫做火中种地,是由你秦默予在这擎天峰落凤坪上发明的。” 秦默予忍俊不禁,道:“想不到,上人还是一个成语天才。” 许是为了尊重对手,秦默予还能保持涵养,没有笑出来,旁人可不会如此,人群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西域来的秃子,快要笑死老子了,我中州的四字成语,居然被这番邦外修运用的如此娴熟,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创造出了新的成语。” “哈哈哈火中种地,真是个人才,干脆来我中州创办私塾,从事教育工作算了。” 笑声,尤为刺耳,至少在赤仙上人看来,是如此,只见他转首向人群,那群嬉笑之人中,道:“诸位好像对‘火中种地’四字,颇有异议?” 也不等几人答话,他的手再次抬起,火蛇再现,如法炮制,向地上一按,那火蛇便钻入地下,向几人奔涌而去。 随着地面上,那微微裂开的青石板,可看出一条火红的游蛇,穿梭其间,不时便到了几人脚下。 就在此时,一道岩浆涌出,炸裂开来,炸出许多惨呼,也炸出许多谩骂与质问。 赤仙上人道:“本仙这招火中种地,可是不错?” 如此威势,怎会有人去触霉头,但窃窃私语,却自众人低头间,来回传动。 “这秃子对秦默予使出这招,看秦默予举重若轻的样子,还未曾感觉出,如今对自己使来,方才知轻重,不成想这西域来的秃子,还真有两下子。” “兄弟,这主次你就搞错了,当下点墨门虽受天道摈弃,但诸子依然是诸子,所谓烂船三斤钉,何况这些先生还不是烂船哩。” “那是,能主动迎战秦默予的人物,多少有几分实力,最好不要激怒这秃子。” 噗嗤一声,有人迅速捂住嘴巴,不让笑声发出来,忍着笑意,但还是“噗”的一声。 在见赤仙上人已转过头去,才放下心来,道:“我也不想啊,这秃子,且这番模样,还装文学大家,你们受得了?” “受不了。” 几乎异口同声。 “哈哈哈” 几乎异口同笑。 这笑,亦让赤仙上人脸色难看,想必要维持高手风范,又捋了捋散乱的发丝,向秦默予道:“本仙突然觉得,你比他们有趣的多。” 秦默予道:“多谢。” 赤仙上人道:“所以本仙不想杀你了。” 秦默予道:“多谢,不过你杀不了我。” 赤仙上人道:“哦?本仙突然又想试一试。” 秦默予道:“上人大可一试。” 赤仙上人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 言罢,火焰自他手中起,虚按于地,火红色的游蛇,如地底幽灵,翻起青石板,急速向秦默予所立之处涌来。 大千世界中,又多了一方溶洞,从天上看,则好似地底幽灵睁开了双眼。 秦默予闪避开来,盯着“双眼”怔怔出神,这之间,他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便是这岩浆中,是否真能种出植物来。 他试过在大石上种花,也试过在枯木上栽树,甚至连极北之地的雪域,也被他培育出了“雪山冰莲”。就是火山口,也让他种出了“火杨铁木”,唯独这火红的岩浆中,不曾一试。 想到“不曾一试”,又探手入囊,取出一物,随手一撒,便如神话中,那仙人法术‘撒豆成兵’一样,径直掷向两方溶洞内。 依然的滋滋冒烟,依然的捧腹大笑,似是这样的把戏,俨然如小丑一般。 “都说点墨诸子身怀绝技,各具神通,如今看来,莫不是傻子?哪里都能长出东西来,老子拧下头来跟他当夜壶。” “他不会认为那里通红,就以为是肥沃的红土地,看来这些年种庄稼,是种傻了。” “何止傻,简直就是愚蠢,愚蠢至极,哈哈哈” 秦默予之前的尊重,亦让赤仙上人收敛不少,此时也如之前秦默予一般,忍俊不禁,道:“先生,还心有不甘?我这地走,可是火焰山地核处的温度,就是利器掉入其中,也会瞬间化作铁水,更遑论你的种” “子”尚未出口,便嘴巴虚张,被一些讶异之事打断。 不错,嫩芽自溶洞中长出,便是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如此之事,怎不让人惊掉下巴,怎不让人目瞪口呆。 秦默予不惊讶,他只是有些欣慰,撒了数千粒种子,终有一粒不负所望,长了出来,只见他单手结印,一股生生之息,便向刚出芽的种子涌去。 见状,赤仙上人眉头一皱,冷哼声中,同样口念术咒,一股火元素气息,向溶洞而去。 今日,他不为杀敌,只为争一时之气,秦默予如此,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后,还在他洞府中,建了一座秦府,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一事,对纵横西域多年的赤仙上人,怎可忍受。 火元素带着狂暴,由他手中,经地下,直达溶洞口,只见他喃喃道:“暴君、地走!” 此语中,夹杂着低沉,夹杂着怒意,故此,大千世界中,两方溶洞,随即如怒浪,翻滚开来,翻起许多浪花。 这浪花,又与海中之水不同,一落在青草地上,便燃起明火来。 如今的大千世界,便如来了两个纵火犯,少时,火光冲天,通红一片。 秦默予无心搭理这些,在他眼中,唯有一物,正是第二方溶洞中,如一叶扁舟的“火神草”,此时在狂暴的火元素加持下,瞬间就要倾覆,就连草上火红色的叶片,都卷缩不少,叶尖,更是黢黑一片,灼烧成如此模样。 秦默予口中低语,法印再变,喃喃道:“生道,以火为养,成火神之灵。” 话音一落,火神草便有了些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又长大了些,那叶尖依然漆黑,叶片依然卷缩,但火神草却带着这种颓势,在成长的道路上,又前进了几步。 第四百六十七章 自食其果 正所谓人命如草芥。 草芥,通常形容人命低贱,但草芥,又是世间最顽强之物,你可以在道旁见到,也可在石缝中发现,甚至在沙漠中,也有它的踪迹。 你还可以在擎天峰落凤坪上,那岩浆中看见,不仅可看到它的卑微,也可看到他的顽强,正如那株顽强的火神草一样。 这种卑微和顽强,像极了生活在底层的普通民众。这一点,剑冢人最是清楚。恍如场中的火神草,不再是一株草,而是一名倔强的剑客,他的叶片,便是向上苍刺去的利剑。 人群前排,剑冢处,见此一幕,就连掌门辛友诚都有些动容。 张远志道:“师父,这是?” 辛友诚腰杆挺得笔直,冷厉的眼中,闪过剑芒,道:“道则。” 张远志道:“道则?” 辛友诚道:“不错,与西月宫宫主和乌道之一样,均是道则,只是所悟之道,有所不同而已。” 张远志道:“那这又是什么道?” 辛友诚道:“秦默予所悟,自是生道,生生不息的生道。” 待大痣抖动完毕,宋大志的询问之声,也随即送来,只见他道:“师父,这道厉害不?” 辛友诚道:“只要是道,都厉害,这之间,只看修行者感悟深浅,及高低而已。” 宋大志看向场中,心驰神往,无比羡慕道:“要是我也能有就好了,说不得在场便有漂亮仙子” 辛友诚微微侧首,便打断了宋大志要说的话,见再无声息传来,辛友诚才道:“都说道玄之又玄,不足为外人道,其实道一直都紧随你身,在你丹田内,在你识海中,何来拥有,亦或不拥有一说,你等现在要做的,不是感悟道则,而是尽快突破到破空境后期,唯有到了此处,才能摸到道的边缘。” 沈公子灰衣素袍,依旧难掩其玉树临风之气质,此时立于辛友诚左手侧,笔直的如同一柄剑,道:“师父,不到破空境后期,便不能悟道吗?” 辛友诚道:“世间奇人异事繁多,光记录在册的,都不胜枚举,更遑论其他未记入书中的,立志,你如此问,师父也不知怎么回答,但师父要告诉你,世间高人,大多都是从破空境后期开始悟道的,至于你说的,有没有在这之前悟道的,有,不过相较大多数人,这类人毕竟是少数,我剑冢修行,讲究勤、劳、苦、稳,为师不建议你有另辟蹊径的想法,以免误入歧途。” 沈公子恭敬道:“师父训导,弟子铭记于心。” 张远志道:“历史中,生道一途,可是出过许多大能,传闻这样一道,天生与大道亲近。” 辛友诚道:“不错,最近的,就是一百二十年前的郭品生,当年凭借生之一道,演化出天南山岭,最终将他的死敌,那七杀殿殿主困死在天南山岭内。” 宋大志道:“偌大的天南山岭,是圣人演化而成?” 田留志道:“你不知道?” 宋大志摇头,田留志接着道:“叫你平时多读书,你不信。” 宋大志道:“练武的时间都不够,还多读书?” 田留志道:“那人家三师兄怎做到博闻广识的,这时间啊,就和乳房一样,挤一挤不就有了。” 只是教育之人,通常都会被人打脸教育,话音才落,田留志就捂住脑袋,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辛友诚板下的脸。 张远志道:“如今的天南山岭,的确是郭圣人演化,正因里面葬有七杀殿殿主,来往的旅人,均只有绕道而走,听说有些胆大之人,亦或想获得当年七杀殿传承之人,仗着胆子进去的,都未曾出来过。” 沈公子道:“此番传闻,我亦有听过,不过比起郭圣人,这之中的佼佼者,还要数六百年前的古松道人。” 张远志道:“正是,生之一道中,最杰出者,便要数六百年前的古松道人,相传古松道人并非人,而是古松所化,在十万大山中,修行万年,最终感悟出生之真谛,化为人形。” 沈公子道:“十万大山中,生灵以族群分列,各自为战,相传古松道人在世时,是令十万大山具有统一意志的唯一生灵。” 张远志道:“正是如此,须知,统一十万大山可非易事,几乎在有记录的历史中,除了古松道人,还从未有一位大能统一过十万大山,就是当今四大圣人齐至,也不定能统一的了十万大山。” 辛友诚道:“那倒是,大山深处,可是有许多传说之物,不说传言中的荒古蛮兽,就是几大神兽,也是意志不一,更何况其他四分五裂的兽群。” 宋大志道:“师父,若我人族此番前去十万大山,与那妖兽可有一战之力?” 张远志噗嗤一笑,道:“这么说,我人族毫无胜算,大多妖兽虽未开智,但在顶端的神兽,早已灵智过人,且体魄强大,加上数万年的寿命,你根本不知道他修行到了何种境界。当然,里面圣人境一般的妖兽,想来是没有,曾有大能感悟过这方天地,发现这方世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只能出四位大能。如今四位大能均可见,所以十万大山中,是没有圣人境妖兽的。不过” 宋大志道:“不过什么?” 张远志道:“不过那些妖兽历经千年岁月,身强体壮,同等境界下的人修,很难与他们抗衡,所以我才说,我们人族毫无胜算。” 宋大志道:“不是有四大圣人境吗?” 张远志道:“我人族确有四大圣人境,但过度杀戮,会违逆天道,一旦被天道摈弃,四位大能也有跌出圣人境的风险。当然,谁会没事去扫荡十万大山呢,对。” 宋大志道:“那倒也是,平时弄点兽皮和兽核提升内力,尚可,最终还是要自己感悟道则,用师父的话来说,道,一直就在心中,何须借用外力。” 张远志道:“孺子可教也,想不到师父一点,我们宋少侠就开悟了。” 宋大志道:“去去去,去你的。” 再说回场中那株火神草。 草,通常会在前面加上一个“小”字,也不知是被自动忽略后的漠视,还是长久以来对世间低下阶层生活之物的羞辱。 用排除法来说,这样的“小”字,怎么都不会有欣赏,赞许,膜拜之意在里面,那么最后剩下的,便只有漠视和羞辱。 反正最终被人们随口道来后,变作了寻常,寻常到没人认为踩死路边一株小草,需要道歉一样。 好在小草即使被踩成肉泥,也不会死,依然会在某个春天,顽强的屹立在大道之上。 大道和大道,有些不同,前者说路,后者玄之又玄,说不清楚,反之亦然。 就像当下的火神草,没人说的清楚,只因足以容下数人的溶洞中,火神草枝繁叶茂,好似此处不是生命的禁地,而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灵气逼人,可育养万物。 赤仙上人虚按于地,抬首间,也看到了那株枝繁叶茂的火神草,与其他植物不同,火神草通体鲜红,几乎要与溶洞融为一体,若非他如火的叶片随风招展,定会认为他是溶洞中岩浆溅起时的模样。 对此,他亦知大势已去,若再施法,也只会助长此物的威势,念及于此,便立身而起,道:“先生道则,真是让赤仙大开眼界。” 秦默予道:“侥幸而已,这种子,与上人还有些渊源。” 赤仙上人道:“哦?本仙可不记得,我曾有养花种地之好。” 秦默予道:“秦某也是在刚刚,才想起此事,当年秦某游历火焰山时,不经意间发现火山口有一处松动,破土来看,原来是一株小草掩埋在地,当时是,已被焚的面目全非,好在秦某灵识感知中,它一只根茎尚有生气,秦某便将它保留了下来。” 赤仙上人漠然道:“一株小草而已,不足挂齿,即使你搜刮完我火焰山所有草木,本仙也不在意。” 秦默予道:“这就是在下与上人的不同,对你而言,这是一株小草,但对在下来说,却是一株生命,一株可成就当下威势的生命。” 食指向前,向绚烂的火神草指去。 这一指,秦默予,火神草,及赤仙上人便已连成一条线。 所以这么一指,你不知道他指向的是赤仙上人,还是火神草。 不过他这么一指,火神草火红的叶片,如一条火龙,径直向赤仙上人掠去。 赤仙上人眉头一皱,继而自嘲一笑,道:“本仙突然又想到一个成语。” 叶片幻化的火龙,迅速将赤仙上人逼出原地,他双脚刚一落地,秦默予之言,也适时传来,道:“上人又想到了什么成语。” 赤仙上人道:“自食其果。” 秦默予一笑,道:“这个成语倒是不错,但上人如今才领悟到,会不会有些晚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以彼之道 谈话间,火神草生七叶,恍若七条火龙,杀向对面那赤仙上人。 赤仙上人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再无心思去弄他那几缕散乱的发丝,他想再次施法,但他见狂暴的火神草后,便打消了念头。 全因他清楚的紧,这火神草培育成功,便代表自己所有法术,都成了一个笑话。 念及于此,虚按于地,收起之前的神通,看向秦默予的眼中,尚有惧意,低沉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秦默予道:“上人如此说,也不能算错。” 赤仙上人道:“哼,这样的火神草种子,先生还有多少?” 秦默予道:“只此一枚。” 赤仙上人道:“即是如此,本仙今日突然想做一件好事。” 秦默予稍显错愕,道:“上人名声在外,可非一个做好事之人。不过上人大可说来听听,毕竟此处非西域火焰山,乃是我点墨擎天峰。” 赤仙上人冷哼道:“秦默予,你这株火神草,以本仙溶洞岩浆为养料,对。” 秦默予点头,不置可否,赤仙上人便接着道:“本仙未曾涉足生之一道,但也明白,世间万物,均有一个极限,老夫今日便做做好事,看看你这火神草,到底能成长到何等地步。” 秦默予道:“先生大可一试。” 话音才落,眉头便一皱,眼中闪过许多不可思议。 只因赤仙上人之手,再次虚按于地,口中喃喃声起。 “火狱之眼,现!” 随着这声出现的,还有一方巨大的溶洞,下面也无钟乳石,全是岩浆,若巨浪翻滚,稍有溅出,周边便明火燃起,就是落在青石板上,也是滋滋作响。 若自天上来看,还真像一只深邃的眼眸,且如今的擎天峰,便成了独眼的地狱使者,独独这红眼临世,怎么看,都不会带着善意而来。 上山来的群雄,也被赤仙上人神通怔住,想不到短短一会儿,此处便成了炽热的火山口。 有人收起目瞪口呆,咽下一口唾沫,讶异道:“想不到这秃子还真有几分能耐。” “兄台,何止有能耐,世间火系功法修行者,何止千万,这赤仙,算是其中佼佼者。” “张兄你不就是火系功法者?对此道,不最是了解?” “是啊,我如此说,便是有些感慨,想张某修行多年,对火之一道,也算是有些经验,但面对这赤仙,也还是毫无胜算。” “何止毫无胜算,张麻子,不是我打击你,你那三脚猫功夫,还真不够看,人家这火焰山的赤仙上人和烈火洲的刘道济,及妖都金乌族族长金时显,是当下最有机会凭火之一道入圣的大人物,你说你一个火融天赋,凭什么与人家争雄。” “火融怎么了,老子可是我们村近百年来最杰出的火系修行者。” “呸,这里哪个不是?” “你说今日那墨翟真跌出圣人境,这家伙有无机会。” “今日谁都有机会,包括之前受伤的西月宫宫主及潜龙门门主。” “未必。” 忽然,一声自三米外来,张氏问道:“老兄有何高见。” 那人道:“高见谈不上,好歹不歹,向某亦同属火系修行者,也因此,让我知道这赤仙上人虽看似威势不凡,但在其法术中,还未曾感知出道则的存在,故此,向某大胆猜测,即使天降鸿运,也不可能落在赤仙头上。” “不错,传闻入圣的前提,便是道则的感悟,若一人连道则都不曾悟透,怎能接应大道临身。” “你还别说,世间已是许久未曾出现火圣了。” “是啊,自从上代火圣用大神通将西域一带变作火焰山后,已是许久没有火之一道的修行者入圣,当下说来,已是七百年前之事了。” “世人皆言,大道三千,但又何止这些,若每一道都被青睐,天下岂不乱了套。那时就不是群圣并起,而是群魔乱舞了。” “兄台,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闻此,那人抱拳向天,讪讪道:“小的胡说而已,圣人莫要见怪。” “好了,圣人大人有大量,岂会与你这蝼蚁一般见识。” “哈哈哈哈哈哈” 再说回场中,赤仙上人的神通,如红眼恶魔,携着嗜血之意,看着场中诸雄,特别是秦默予,许是看不惯,眼色一带,一条岩浆,便溅射而出,化作一个拳头,向秦默予挥去。 刚到半途,就被一只手臂扯了回去,细看,原来是火神草一叶。 此时的火神草,也换了位置,立在了魔眼之中,恍如眼中刺,肉中钉。 溶洞内,岩浆如怒浪翻滚,试图掩埋矗立其上的火神草,但一次次翻滚,不但没有拔掉这眼中钉,还令其愈来愈繁茂。 定睛一看,刚才尚七叶的火神草,如今已是有二十几条叶片在上方舞动。 赤仙上人脸色难看,呢喃道:“为人作嫁?” 心有不甘,冷哼一声后,道:“即是如此,便让你知道,本仙的嫁衣,可非那么好穿的。” 说完,双手虚按于地,随着他手的落下,溶洞中,也传来一声怒吼,恍如打开了地狱之门,来自恶魔的恫吓。 岩浆如牛,这样的词语听来,令人很是奇怪,但对场中之人来说,却是理所当然,只因溶洞内的岩浆,全都化作了一头头牛,好似哪儿不是地狱,而是草原上的牧场。 独与牧场不同的,是这里之牛,通红,是为火牛。 人群中,人脸也被耀映的通红,但这里之人,均非凡人,所以这样一事,自不会有退却之意,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说说这事。 “火牛阵?” “看来是不会错了。” “相传为远古大能火圣祝融,在逐野之战的成名技,凭此,一举歼灭当时不可一世的薛刹部族,一战成名。“ “这火牛阵,相较火圣的火牛阵,可就天差地别喽,不说当年逐野之战打的天崩地裂,就是那威势,也不可同日而语。” “你见过?” “没见过也不难猜到,你得清楚,火圣的对手,可是另一位部族大能。” “这只是相对的,火圣面对的,的确是另一位大能,这赤仙上人面对的,不也是秦默予吗?不也就一后期强者而已?” “嘶,你是不是觉得后期悟道强者在世间,一抓一大把?” “虽不至于,但也不是凤毛麟角,对。” “看戏,有什么好争的,答案就在场间,下一刻便能揭晓。” 那人说的不错,答案在下一刻便揭晓。 只见秦默予再次结印,口中也随之念道:“生道,绵绵不绝。” 话音一落,火神草便化作许多光点,如林中精灵,向万牛头上奔去。 刚奔到近前的火牛,哞的一声,那冲天威势,俨已不再,化作一声声悲伤的牛哞,而在万牛头上,一株株缩小的火神草,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成长。 看着长势喜人的火神草,赤仙上人终是一叹,道:“化腐朽为神奇,本就是我等修者的手段,先生说火神草种子只此一枚,赤仙还以为有些机会,如今看来,可真是笑话,不错,作为领悟出生之一道的秦先生,以一化万,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是赤仙输了。” 便抱拳向秦默予,继而退到人群中,甚至连散乱的发丝都未再打理,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然,无人在意败者的想法,即使这人,乃是世间火系一道中的佼佼者,但败了,就是败了。 目光,再次聚集在胜者秦默予身上,一如之前一样,嘈杂声起。 “这赤仙上人,也算西域枭雄,居然败的如此之快,之前他的出列,老子还挺看得起他,如今看来,真是瞎了狗眼。” “一死一败,这秦默予携如此威势,不知还有哪位英雄敢出战?” “反正我是不敢,你看他杀风宿秋,败赤仙上人,如此云淡风轻,想必还有一些后手,此时去,只怕会触到霉头。” “可不是如此,要去,也得看时候。” “我觉得,道盟和其他两大派,就该带个头,毕竟都这些时候了,道盟还未有人出战,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就是,天道宫高手如云,就算出一两个高手,也不影响他们压轴,以身作则,率先垂范,才能做我辈之楷模,大家伙儿说,是也不是?” “可不是,我等大老远来此剿魔,谁不想浑水摸不对,谁不想除魔卫道,但既然是道盟发起的,自己就要做出一些表率才是?” “其实我等一拥而上,这点墨门也未必防得住” 言犹未尽,亦被人打断,颇有兴味看着那人,道:“岳兄,你倒是可以先上,小弟为你殿后。” 那人道:“劳兄弟这么一说,在下也觉得道盟如此,实在有些过分,自个儿发动屠魔令,自个儿却坐在椅子上看戏,可笑至极。”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为人作嫁 岩浆带来的热浪,随着赤仙上人的退去,也一并消失不见。留下苍翠欲滴的大千世界,微风一带,送去许多清凉。 只是这清凉,并未褪去天下豪杰的燥热,甚至在赤仙上人退回后,燥热中,还多了一些躁动。 秦默予一身宽大道袍,携大千世界,立于众人前,虽然一副农夫模样,但在两战后,看去却极具威势,特别是他高大的身材,让人有种山岳之感。 只见他淡然道:“可还有豪杰,与秦某一战?” 此言一出,定是有许多人不服,不过大多还是那种,‘我打不过你,但我就是不服’。 “哼,大胆恶徒,真是嚣张至极。” 秦默予道:“这位兄台,大可上前来。” “哼,虽然孙某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相信,今日天下英雄到此,定有治你之人。” “就是,视我天下英雄为无物,有你这孙子受的。” 秦默予自是不会与这些人计较,转首巡视一周,恍如天帝,睥睨群雄。最后落在青云派前方,一出列的老妪身上,莞尔一笑。 青云派一众处。 秦默予在看老妪,但老妪却不曾看他,只见她摸摸身前,那莫如是和莫如君的脑袋,再捏捏两人脸颊,道一声‘我会小心’后,便径直向场中行去。 还未行近,秦默予便抱拳向老妪,道:“小子秦默予,拜见穆师叔。” 穆生君点头,算是回应,待行近,道:“老身出列,倒非为那虚头巴脑的替天行道,老身立于此,仅仅只是技痒,就是想与秦小子你,讨教两招而已。” 秦默予道:“师叔如此,小子亦能理解,也感同身受,若在他处得见同道之人,小子也会陡生论道比试一番的想法。” 穆生君道:“好说,不愧是墨翟高足,此番较量,只与探究道术有关,与其他无关,秦小子,你同意吗?” 秦默予刚欲点头,便被场外谩骂声打断。 “死老太婆,说什么呢?你不会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来认亲的。” “就是,我等不远万里来此,可非来参加你这老太婆认干儿子大会的。” “哼,老子早就猜到这两大宗门沆瀣一气,如今看来,定是不会错了。” “何止沆瀣一气,说不得还暗通款曲,什么私生子,奸夫淫妇,大伙儿大可放开思维的翅膀,大胆去想便是了。” 话语越来越难听,特别是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如此出言不逊,令场中有识之士随即皱起眉头来,怒目而去。 作为穆生君晚辈,又是青云派领头人,莫问天不去看那些出言污秽之人,而是对着道盟前方,陆定国处,道:“陆大人,你该清楚,这是我青云派医堂堂主,也是我青云七子共同的师叔,如此纵狗伤人,可是有些不敬?” 陆定国面无表情,单手一举,后方之人,旋即鸦雀无声,转首向莫问天,道:“陆某治下无方,还请莫兄不要见怪。” 如此回话,莫问天总感觉哪儿不对,但也不知怎么答话,只得冷哼一声后,不再问难。 有青云派的威势在,这种言语上的冲突,只能算是小插曲,不说那些普通的道盟执事,就是执事长陆定国,也只能在莫问天的问难下,表示歉意。 虽然这歉意不痛不痒,甚至可说毫无营养,但这样的歉意,它终究还是歉意。 再说回场中,穆生君白眉微蹙后,龙头杖向地上一杵,立马便有了不同。 不错,很大不同,与之前那地狱之眼不同,在以龙头杖为点,方圆数百米内,一些嫩芽因为这一杵,破青石板而出。 随之,一股生生之息,与秦默予的大千世界遥相呼应。 秦默予赞许道:“穆前辈不愧是木系修者中的大家,仅此一招,便让小子大开眼界的同时,又震撼莫名。” 穆生君大笑道:“皆言你秦默予憨厚老实,今日怎的如此油嘴滑舌,讨的老婆子甚是开心?” 秦默予道:“小子刚入修行界时,前辈便已名声大噪,比起小子多几十年的修行心得,自是担得起小子赞誉的。” 穆生君道:“修道一途,达者为先,今日不是昨日,也非前日,故此,今日之秦默予,老身又怎敢以前辈居之,好了,之前便说了,老身立于此,就是要向你讨教几招的,所以秦小子,万不可因此而客气,老身一把老骨头,虽不至于杀了你,但就伤你而言,还是可做到的,万不可大意。” 秦默予道:“前辈神通盖世,小子怎敢大意,至于讨教一说,小子也定不会让前辈失望。” 穆生君道:“如此,既是最好。” 说话间,食指向前,连同嘴里的话,一并向地上一株嫩芽而去,只见她道:“鬼面白藤,出。” 话音才落,地上那株嫩芽,随即如地府黑白无常的索命钩,急速破空而来,向秦默予袭去。 藤蔓如电,也如尖刺,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刺入到秦默予的大千世界中。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 “这老太婆走路都要拄拐杖,想不到还真有两下子。” “你眼瞎还是耳聋,刚才莫问天都已说了,这是青云派医堂堂主,还是青云七子的师叔,那秦默予也说了,还未踏入修行界时,这老妪已是在世间名声大噪,怎么可能不厉害?” “何止厉害,懂行的都知道,这老太婆就在刚才一瞬,道则便自然而然流露于神通之上,你们没看出来?” “兄台所言,付某又怎会不知,唉,又是一个后期悟道者。这样的高手,难道已是烂大街了?” “你也不用自卑,今日来此之人,自是非同一般,这烂大街倒不至于,不过在这里,定是寻常至极,甚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隐士,都将出现在这里,然后一鸣惊人。” “那倒是,刚才那帮子人也说了,今日之修,皆有可能因为墨翟跌出圣人境,然后得证道果位。” “看来新圣降世不远矣,就是不知,这新圣会是场中哪位?” “反正不是你我。” “哈哈,这不废话吗?兄弟我也不贪心,今日若能获得某位高手的传承和道统,老子也不虚此行。” “兄弟,哥哥劝你,做梦的话,还是在梦里说说就好,顺便再提醒你,今日是来屠魔,匡扶正义,替天行道的。” 那人刚升起的得意之情,瞬间如烈日下的花朵,焉了唧,讪笑道:“多谢哥哥提醒。” 大千世界中,万籁俱静,唯有小草茁壮成长之声,隐约可闻,忽然,一白色藤蔓,如巨人手持白骨,扎入到这方小天地中。 秦默予表情肃穆,不敢硬接,迅速让开。 白色藤蔓扑了个空,钻入地下,不时,地下的白色藤蔓又起,且不再是一根,而是变作了两根,再次向秦默予袭去。 秦默予道:“生生之息,前辈果然好想法。” 穆生君道:“小子,你这大千世界中,生生之息如此浓郁,老身又怎会放过,之前你用岩浆做养料,老身也在想,若用你这方世界为养料,来祭祀我的鬼面白藤,岂不完美至极。” 秦默予迅速让过鬼面白藤的袭击,道:“前辈如此想法,倒是不错,看来秦某也要与人做嫁衣了。” 对话间,白藤已化作了四条,且大有生生不息之势,在鬼面白藤入地的地面,小草瞬间枯萎下来。 白藤还在刺向秦默予,不再是一条,只一会儿,便化作了上百条,犹如百条游蛇,在大千世界循着秦默予的轨迹,来回穿梭,而且越穿梭,越多。 仅一会儿工夫,大千世界中,再看时,全是白色之物,而且还在地底来回穿梭。 此时秦默予立于一棵古树之上,看着地上如游蛇的白色藤蔓,沉默不语。 忽然,他双手结印,嘴里喃喃道:“生之一道,万物皆为生息。” 语毕,被泥土掩在下方的青草,旋即破土而出,包裹住地面如游蛇的白藤。 嘶鸣如蛇,响彻在大千世界中,传到场外,游荡在群山之间。 那鬼面白藤亦不再白,身上裹着一层绿色衣衫,再无之前的惬意,好似通灵性,在地面痛苦的滚动。 穆生君见状,蹙眉道:“不愧是此中大家,如此轻易便破了老身术法。” 大千世界中,再无白藤痕迹,甚至连白色都不见,青草又顽强的占据了他们原先的位置,唯独大地,不再如之前平整,多了不少似蛇一样拱起的崎岖。 秦默予道:“前辈谬誉了,小子哪有你说的那样轻松,你不知道,就在刚才,差点要了小子的命。” 穆生君笑道:“是吗?若刚才那招都差点要了你的命,那老身现在这招,岂非要让你葬身此地?” 秦默予道:“不管怎样,前辈放手施为即可,小子接着便是。” 第四百七十章 青龙神树 擎天峰,落凤坪上,诸子傲立于群雄之前,呈剑拔弩张之势。 如此紧张局势,场中却是一派祥和,与人一种亲切之意。 不错,生之一道,亲近自然,故此,木系修者通常与人一种温和的样子,就像秦默予,也像穆生君。 穆生君道:“哦?接着便是,都说你秦默予忠厚老实,不成想,也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这样,可与你修行之道不符?” 秦默予道:“生之一道,可非软弱无能,是生机勃勃,源远流长,若连自己守护的东西都被人夺去时,必要的锋芒,才是生存之道。” 穆生君赞许道:“不错,推己及人,老身也会如此,生存下去,才可言生之道。老身下面这招,小子你要注意了。” 秦默予点头,静观其变。 穆生君再次向前方一指,一芽,与鬼面白藤一样,破土而出,不时便长成,形如毛球,状如灯笼,白色的灯笼。 细看,此物乃世间最为寻常的蒲公英。 但就是这样寻常的蒲公英,却让群豪眉头一皱,继而面面相觑。 不错,谁都见过蒲公英,就是一辈子从没出过深山的老人,也都见过,但如此大的蒲公英,还从未有人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 落凤坪上,经穆生君一指后,便多了一株巨大的蒲公英,不说比小草,就是较之一株果树,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此,若树一般大的蒲公英,在诸人看来,便极为诡异,特别是他那朵绒球,足以放下数千只灯笼。 虽然这样大的蒲公英,世人均未曾见,但如此大的蒲公英,却引来一番奇谈怪论。 “寻常的蒲公英,在穆前辈手中能有如此威势,倒的确令人大开眼界,但蒲公英,终只是蒲公英,与人对敌,亦或杀人,有何关系呢?” “如此大的蒲公英,陈某也是第一次见,却用来杀人、对敌,的确天方夜谭了些。” “先看看,穆前辈如此,不会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定是有她的道理在里面。” “兄台所言甚是,我等看戏便是,说那么多作甚。” 嘈杂间,穆生君单手一挥,随着她手舞动的,还有蒲公英顶上那朵绒球,绒球若散乱在地的鲁班锁,瞬间化作许多细绒,状若飞雪,向大千世界飞去。 一穿过场域,细绒便好似寻到了新的家园,一些向东,一些向西,更多的,则向秦默予。 大千世界中,忽然涌出如此多不速之客,也让这方天地的主人,眉头一皱,似是不喜,他单手一挥,试图将这些不速之客赶出此间。 只是手刚挥到半途,其衣袖上,便长出一物来,细看,原来是一株蒲公英幼苗。 也就在一瞬,落在四面八方的幼苗,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很快,长出绒球,再由微风一带,绒球化作万千细绒,又向大千世界其他地方飘落而去,更多的,则是涌向秦默予。 秦默予喃喃道:“以生息,养生栖。” 穆生君道:“不错,你这场域,生之气息如此浓郁,老身怎会错过,若不利用起来,岂不浪费了老身的‘蝗英’。” 就在说话间,大千世界已是“飞雪漫天”,浓郁的生之气息,也在感知中,迅速下降。 大千世界也因此变得面目全非,若不细看,定会认为这方天地皆成了蒲公英头上,那顶硕大的绒球。 “飞雪”还在蔓延,如同雪崩,试图将秦默予葬在雪山之下。 “生之道,循环往复,化蝗英为养,滋生万物。” 这样一声,自大千世界中,秦默予口中来,在这声后,“飞雪”也好似遇到了平生死敌,冬日暖阳,继而迅速减少。 少时,秦默予上半身便自大千世界中,显现出来,独独与之前,有所不同,至少其脸色,看来不再是平常红,而是多了一些煞白。 他刚一露头,便道:“前辈神通,果真非同凡响,小子亦大长见识。小子也有一术法,还请前辈品鉴一二。” 继而双手结印,大千世界中,绿意再次盖过白色细绒,盎然生趣,忽然,一物自大千世界来,直接砸入穆生君前,青石地面上。 一股浓郁的生之气息,在秦默予术法念动间,自大千世界中涌来,度入那物之中。 轰! 地面涌出一株嫩芽,群雄还未反应过来,迅速长到一米,也就一眨眼工夫,此物又冲天数米,长势未减,直至在落凤坪正中,众人眼中,一株参天古树赫然屹立于前。 穆生君端详此物少许,蹙眉道:“此物为参天梧桐,庭院之物,亦是寻常至极,独与他物不同,此树杀气之重?平生少见,还请默予你,为老身解惑一二。” 秦默予道:“此物的确乃寻常梧桐,但此物生长之地,却不寻常,只因它为百刀门之物。” 穆生君道:“百刀门?可是数十年前,一夜间消失在江湖的百刀门?” 秦默予道:“不错。” 穆生君道:“那与此树有何关系?” 秦默予道:“在世间游历时,我曾有幸去到百刀门,与之前盛况不同,那里已是残垣断壁,白草黄云。唯独这棵树,欣欣向荣,小子很是奇怪,便化繁为简,收纳在了我的大千世界内。” 穆生君道:“你不会认为此物吸纳了百刀门门徒的刀意和杀气,集整门之力。” 秦默予道:“也许,小子也是第一次唤出此物,为此,之前的猜测,便只是猜测。” 穆生君笑道:“你小子如此说,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转而肃穆向那颗梧桐,眼泛惧意。 就在这时,穆生君心念一动,第一次离开所立之处,紧接着,一抹刀意划过,劈的地面青石板烟尘四起。 落叶如刀,徐徐向穆生君飞去,恍如此物并非梧桐,而是一座攻城的炮台,在其前方,轰隆声不断。 穆生君身子佝偻,但脚下却不慢,毕竟出自青云派,这身法一道,定是世间翘楚。此时凝神戒备,紧盯那颗如刀的梧桐。一时间,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 心道:刀意混合杀气,且集整门之力,可想而知,此物若对敌一般好手,仅一照面,就要倒地不起,何况这之中,不知可有那门主的杀气。毕竟当年百刀门门主,可是叱咤一方的巨擘,也有传言说他,是凭刀之一道可入圣人的大才。若此物融合了他的刀意,那今日不说战胜秦默予,就是“杀意梧桐”这关,老身都怕是过不去。 想到这,刀意更盛,好似如今的梧桐,根本就不再是梧桐,而是带刀的刀客,且还是带了无数把刀的那种。 穆生君身法再诡谲,面对此物时,也有些手忙脚乱,稍有不慎,腰间就被叶片划了一道痕迹,露出里面的袍腹来。 闪避中,穆生君有话道:“不愧是秦小子你,将老身逼到了如此地步,既然如此,老身也有一树参见。” 也不等秦默予答话,避开数刀的穆生君,又重新站在最开始所立之地。 只因那里,她顺手就能按在那根杵在青石地面的龙头杖上,也正因为这一按,龙头杖一声龙吟,响彻天际。 穆生君与龙头杖接触的地方,一股生之气息,几乎盖过场间所有元素力,喷薄而出。也随着这生之气息的灌入,龙头杖好似枯木逢春,瞬间盛开。 不错,就是如花那般,瞬间绽放,不时,一棵参天古树,便矗立在穆生君身侧,众人眼中。 群雄在目瞪口呆后,再度哗然,只因此树一出,秦默予那棵,便显得相形见绌,犹如夕阳下,一个三岁稚童与他父亲那般。 又轮到秦默予眉头蹙起,并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传说中的青龙神树,一直在穆前辈手中,难怪秦某寻了多年,都未曾寻到。” 穆生君道:“不错,这便是老身的得意之作,青龙神树。小子,你可要小心了。” 秦默予道:“神树当前,给小子一百二十个胆,也是不敢大意的。” 穆生君道:“那就好。” 场中惊人之语,又是引得周围一阵激烈的讨论。 “啧啧啧,老哥我还真是不虚此行,看来这一生的精彩,都在今日看完了。” “你感慨啥呢?这才刚刚开始,要是你见到墨翟下场,你怕会激动的晕过去。” “老子是没见过世面,咋滴,你知道青龙神树吗?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一棵树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子懒得与你这种愚昧之人说话,以免拉低老子的智商。” “你且说说,老子要看看你有多么的才高八斗。” “切,看老子怎么打你脸,你知道四大神树。” “不知道。” 那人一愣,差点噎住,道:“我日,这都不知道,这青龙神树,便是四大神树之一。通天仙树,听过?” 第四百七十一章 枯枝与剑 说起通天仙树,那人才有些恍然,长长的哦一声后,道:“那倒是听过,相传那棵树可以直通仙界,只要栖息在那棵树上,就能在仙树长成时,通往仙界。” “不错,这青龙神树,便是与远古通天仙树一起,并列的四大神树之一。” “回头一想,人家通天仙树可直达仙界,这树能作甚?” 如此一问,与他搭话的汉子亦有些懵,见对方皱眉看来,又恼羞成怒道:“神树就在此间,你不知道自己看啊。” 那人一撇嘴,低声道:“我还真以为你博学多才哩。” “你这家伙,怎么说话呢,连这种知识点都要我来讲解,还有脸嘲笑我?” “我不懂的事,我一般不装。” “你妹的,找打是。” “看看,什么是恼羞成怒,这样便是了。” 那人举手便要打。 有人瞪向两货,并道:“我说两位,若自恃武功高,可上前与诸子一战。” 闻此,两人便不再言语,今日他俩决定,动嘴皮可以,要他们打架,是怎么也不行的,你看,一个个跟怪物似的,那就不叫打架,那叫送死。 说回场中,穆生君的青龙神树似有灵,一立在场间,便向前方梧桐树呼啸而去,不错,就如修者的手臂一般,向梧桐树挥去,也像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巴掌扇去。 青龙神树枝繁叶茂,其中一条枝丫,恍如一条青龙,直接扇在梧桐树上,梧桐也因此歪斜开来。 好在百刀门这棵梧桐树,刀意仍在,叶片划过虚空,也斫的青龙神树上的青叶,簌簌向下。 这种损耗,似也徒劳无益,比如,青龙神树被斫下的树叶,瞬间又从之前掉下的地方,新生出来,再比如,那斫在树干上的刀意,只一会儿,又恢复如初,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穆生君笑道:“秦小子,这样是不行的,仅凭这百刀梧桐,连我青龙神树的皮毛也砍不下来,你也看见了。” 秦默予道:“前辈所言极是,神树护佑,仅凭梧桐之力,就是砍的刀钝人乏,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穆生君道:“那你还要坚持如此吗?” 秦默予道:“自是不会如此,就在刚才,小子寻到一物,想来,可与前辈一战。” 穆生君困惑道:“刚才?” 秦默予道:“不错,就在刚才,前辈也见过。” 穆生君更加困惑,道:“我见过?” 秦默予道:“对世人而言,兴许传说之物,定是为最好,但对秦某来说,这世间一草一木,都是最好,均是神物。至少在这世间,以独一无二算。正如前辈刚才舍弃之物,如今在晚辈手里,却有了大用。” 穆生君道:“舍弃之物?不会是” 秦默予道:“不错,晚辈接下来要使的,正是前辈之物,鬼面白藤。” 穆生君噗嗤一笑,道:“那物是不错,但比起老身这棵青龙神树,可是差了不少。如果你要用老身之物,来对敌老身,可是落了下乘,可要想好了。” 秦默予道:“晚辈才说了,在秦某手中,这世间之物,均是神物。” 穆生君道:“小子,有如此想法,的确不错,但若真是如此,那铁匠铺也就不用开了,毕竟利剑和枯枝,终是利剑要锋利和顺手一些。” 秦默予道:“那是屠夫之说,若为剑仙、剑神,枯枝与剑,甚至随手抓一把空气对敌,对他们而言,都无甚区别。” 穆生君大叫三声好,并道:“小子,老身算是看了出来,我俩虽同为生之一道,但我们的区别,也在此刻显现出来,所以此战,不仅是论道之战,也是证道之战。” 秦默予道:“不错,多说无益,假若自己的道则正确,施法即可。” 青龙神树,如坐定的高僧,宝相庄严,时而挥出枝条挡下前方的刀意,时而挥出一条青龙。正是枝条舞动,带着龙吟,又具龙形,自是青龙无疑。 在挥出数条青龙后,神树前方的梧桐,已有根茎从青石板下显露出来,而梧桐,也在一条条青龙的狂扇下,歪斜的不成样子。 好在白藤若纤纤玉手,旋即稳住其树形,接着是两根白藤,三根白藤以至于数不清的白藤,如游蛇般,向穆生君和青龙神树涌去。 还未行近,便被青龙神树的枝条扇断,溅起一地断藤。 不说毫无情感的白藤,就是战场上冲锋的兵士,也不可能退却下来,对此,白藤携一往无前之势,向神树涌去,也因此,地上的断藤便有堆成小山之势。 忽然,穆生君脚下,青石板稍有松动,一物破土而出,白色,正是鬼面白藤,穆生君迅速让过,白藤便用如锥的藤尖,一下扎进青龙神树内。 接着第二根白藤,也自地下破出,绕青龙神树而上,然后第三、第四根,一直到整个青龙神树缠满鬼面白藤。 穆生君眉头一皱,术咒再起,青龙神树也因此一震,只一瞬,缠在青龙神树上的白藤,便被震断在地。 穆生君刚欲言,脸色大变,只因神树上,被白藤扎过的地方,忽然冒出一株灯笼,不错,就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灯笼,蝗英。 蝗英不减,向神树周身蔓延,不时,便出现一层白。 穆生君道:“小子,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真是用的不错。我早就说过,凡物与神物,是有区别的,就算让‘蝗英’加诸在青龙神树周身,也不能奈何我这棵青龙神树。” 秦默予道:“前辈,我好像也说过,此物不凡,只因它出自晚辈手中。” 话音才落,一股强大的生之气息,经秦默予的话,送入场中,众人耳朵里,最重要的,是送到了“蝗英”栖息的神树上。 穆生君瞳孔一缩,稍显慌乱,并道:“好强大的道则。” 再向前一看,蝗英已有不同,只见普通的绒球上,此时泛着淡淡的银光,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龙吟,呼啸天地。 这样的龙吟,任谁听来,都是一道惨呼。 穆生君心中大震,第一次对感悟的道则,有所怀疑,念及于此,道则反噬,一口血自嘴角溢出,喃喃道:“老身修行七十余载,怎会是错的?我不信。” 接着法术再起,神树亦有所变化,只见他喃喃道:“蝼蚁之躯,怎可挡巨龙之道。” 此言一出,擎天峰上,晴明中,电闪雷鸣,几条青光,随他的话语,钻入到雷霆里。 轰隆! 青龙神树上方,穆生君头顶,云层内,探出一颗巨大的龙头,两只眼睛,如巨大的灯笼,恍如上苍之眼,漠然凝视这方世界。 比起之前的白灯笼,此时亦应景许多,再变成红,亦灵动不少。 龙吟,恍惚告诉人间,当下有祖龙降世。 世人不一定知晓,但秦默予绝对知晓,只因这声震天地的龙吟,准确来说,就是要告诉他的。 秦默予肃穆道:“不愧是神树,连青龙神魂都能唤出。” 穆生君道:“老身早就说过,神物和凡物,终是有所不同。” 秦默予淡然一笑,道:“无妨。” 似对这样淡然的表情,亦或说,淡然的话语不满,龙头急转直下,带着滔天神威,径直向他袭来。 如此威势,就连秦默予说出的话,都已微不可闻,只见他道:“鬼面白藤,吾助你生白龙之魂,速去迎敌。” 这微不可闻之语,鬼面白藤却听了去,那地上的断藤,似是福至心灵,瞬间凝聚在一起,化作一条巨大白色长藤,恍如仙界白龙,冲天而起,朝青龙神魂而去。 轰! 在青龙神魂的龙息下,白藤又一次分解,却也带着不屈,白藤再次凝聚,向半空中那巨大的龙头而去。 秦默予微不可闻之言,继续在场中响起,只见他又道:“蝗英,吾助你生荒古蜂皇之魂,速速应敌。” 话音一落,漫天如飞雪的细绒,便腾空而起,向九天之上,那电闪雷鸣的龙头冲去。 似还未完,秦默予之言再起,只见他道:“百刀梧桐,吾助你生刀圣之魂,携刀灭敌。” 言罢,一股通天的刀意,好似乱了时空,随即向龙头斩去。 能量的爆炸,似是唤醒人间的春雷,即使过了好久,亦尚有余音在耳。 轰隆声中,也让全场震撼,那些捂耳稍有不及者,嘴角随之溢出血来。 场中,溅起的烟尘中,及咳嗽声中,大概判断出两道身影。 巨大的青龙神树,再也不见,唯有一老妪,杵着龙头杖,身子更加佝偻,咳嗽不停。 而在其对面,则是一宽大道袍的男子,脸色同样不好看,道袍也被震碎几许。 这是其次,主要是他的眼神,不再精神奕奕,而是多了一些萎靡,而他的嘴角,也淌有一丝血迹,在被他右手轻轻一带后,便留在了他右手上,顺着食指指尖,缓缓向地面滑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 乘人之危 擎天峰上,鸦雀无声后,紧接着又是一片哗然。 青云派一众处。 莫问天后,有弟子道:“不愧是师叔祖,连名满天下的秦默予,也不是她老人家的对手。” 又有青云弟子道:“你是不知那青龙神魂的厉害,若非早就知道师叔祖的神通,定会被它吓一跳,那威势,那番气象,啧啧啧” “可不是,那巨龙神魂光是声势,就足以令一方大枭匍匐在地。” “师叔祖如此年纪,尚能如此,则更不用说几大长老,还有数十位堂主了。我青云一脉,果然卧虎藏龙。” “哼!世间第一大派,可不是吹出来的。” 相较于青云众弟子的沾沾自喜,莫问天等人,却是表情凝重,看向场中那佝偻着身子的穆生君,担忧之色,浮于瞳孔深处。 待烟尘散尽,两影,也再次浮现。 穆生君不停的咳嗽声,使场中的议论声更盛,好的,亦或不好的,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她镇下体内的气血翻涌,道:“果然是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今日得见秦小子你生之一道,老身也是感触良多,是老身输了。” 血顺着食指向下,秦默予却不闻不问,道:“前辈过誉了,你我皆还站着,便不存在谁输,亦或谁赢。” 穆生君喟然一叹,道:“此中情况,老身又怎会不知,青龙神树,便是老身最后的手段,若那种手段都不能奏效,自是败了,老身相信,秦先生化凡为神的手段,还能造就许多神物,败了,就是败了。只是可惜” 秦默予道:“前辈可惜什么?” 穆生君道:“可惜老身修道七十载,入了歧途。” 秦默予道:“此话怎讲?” 穆生君道:“唉,木系修者,终绕不过生之一道,既是生之一道,自该具备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在老身看来,秦小子你的路,或许是对的。” 秦默予道:“师父常教导弟子,修行一途,本就无绝对意义上的对错,只有认知上的对错。” 单手一引,向落凤坪左侧,一个花台,接着道:“穆前辈,您看那花台,上面有草,也有花,若你喜欢上面的花,是不是就意味着下方的杂草是错误的,进而要拔掉它,若你有一天想在哪里植一个草坪,是不是又觉得那些花,有些招人讨厌?进而要剪掉那些花,其实花和草都无错,只是我们的认知,给他们带来了对错。” 穆生君道:“有道理,听你小子一言,老身实感惭愧,真是痴长几十载,白活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带出一大片血来,待咳嗽毕,抱拳向秦默予,蹒跚向青云一众去。 莫如是见状,迅速向前,搀扶住穆生君,最后落在青云派众,后侧处。 哗然再起,特别是刚刚还得意忘形的青云众弟子,此时脸上除了失落外,还夹杂着一丝不可思议。 “那神树如此威势,师叔祖竟然败了?” “师叔祖自己都承认了,有什么办法,唉。” “话说回来,对方本就是鼎鼎大名的点墨三先生,败给他也不算丢人,你看,在师叔祖的神通下,秦默予不也受伤了吗?” “那倒是,比起风宿秋和那个赤仙上人,可是好多了。” 有人带着崇敬,道:“一人独对当世三大高手而不倒,不愧是点墨三先生。” 有人带着崇敬,自然便有人带着鄙夷,就像青云旁侧,一位他派弟子那样,此时带着他的鄙夷,鄙夷道:“三先生,三先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这擎天峰认亲呢,败了三个废物,有何值得赞许之处。” 青云众人齐齐看去,也看到了这家伙脸上的鄙夷,便有了不少怒意,有弟子略过此人,直接看向前方,道:“朱掌门,纵犬伤人,可是共为武林同道的道理?” 朱掌门,朱为丘,京安城十里外,无极宗掌门,拱卫于天道宫侧,自也孕育不出大的宗门,但也正是这种情况,此地的门派要想活下去,只能与道盟交好,好到可以在道盟随意一指后,就能吠叫咬人。 当然,朱掌门的凭持,可不只有一点,他还是道盟长老会的成员,凭着就近原则,甚至大长老有要事相商,也会邀其参与。也凭这一点,他可以完全无视其他宗门,以及其他宗门长老,比如,青云派,再比如,青云派三长老。 朱为丘道:“诸位贤侄,先息怒,你们不妨想想,我门下弟子说的,可有错?” 轩辕靖眉头一皱,转而展颜一笑,道:“朱掌门,穆师叔她的确技不如人,奸人当道,还请朱掌门一展神通,为我武林同道出这一口恶气。” 朱为丘道:“青云三长老在此,朱某怎敢抢三长老风头,进而哗众取宠。” 轩辕靖道:“这么说,朱掌门也是废物咯?” 朱为丘眼中,忽转冷厉,但见轩辕靖同样冷厉的眼神望来,又迅速展颜,道:“在轩辕堂主和三长老身前,朱某自然是废物,这除魔卫道之事,还请三长老和堂主多多担待。” 轩辕靖道:“你朱为丘也是长老会成员,自是要为天下尽一份力的,如今我青云派刚刚伤退一名前辈,作为长老会,还要作壁上观吗?” 最后一句,绕过朱为丘,声音转为洪亮,盖过场间嘈杂,直接送到人群左上侧,大长老处。 人群左侧,宣和殿下手方,便是大长老叶道玄领头的长老会一众,闻此,向轩辕靖一笑,道:“轩辕堂主,老夫也想出手,但若此时老夫下场的话,定会给天下英雄落下一个趁人之危的口实,秦先生你说,该如何是好?” 后半句,则转向场中,那形单影只的秦默予。 秦默予双手负后,傲立场中,如同一座山岳,苍白的脸色上,淡然一笑,道:“大长老有何手段,秦某接着便是,惺惺作态,倒是令人作呕。” 叶道玄面色一冷,似有不喜,低沉道:“秦先生莫急,老夫自是要出手的,不过以你当下模样,还不行。” 秦默予昂首而去,傲然道:“叶道玄,你须想清楚,若我师姐和七师弟下场,你将毫无机会。” 叶道玄道:“无妨,天下英雄何其之多,即使老夫身陨当场,也定要为武林同道做一份贡献。” 秦默予道:“然后呢?” 叶道玄道:“然后?这里英雄如此之多,你还怕没有然后?” 秦默予大笑道:“天下英雄驾临我擎天峰,只为看戏?如此这般,真真是好笑至极。” 此言一出,惹得一阵大骂,不过骂归骂,自见了秦默予手段后,还是无人敢上前,试想,仅仅下场两位先生,其手段就让人余悸未消。更不用说后面压阵的,齐乃是云榜上的二先生和七先生。 且还有一人当前,一圣人当前,不悲不喜的墨翟先生。 忽然,一物自天而降,重重的砸在落凤坪中央,青石板上,也因此,砸出一个大坑来。 灰尘弥漫中,立起一人,只见他健硕的肌肉上,线条分明,阔掌一握,一股力量的迸发感,迎面而来。 来人向秦默予,道:“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 秦默予道:“不错,那日一别,如同昨日。” 那人道:“那日之后,我想过一个问题。” 秦默予道:“武兄但说无妨。” 武兄,自是长老会四长老,武天元,那日,也自然是益州屠城那日。 武天元道:“我打不过你。” 秦默予道:“我知道。” 武天元似有不喜,冷哼一声后,道:“但我却想打过你。” 秦默予道:“所以你选择今时今日,此时此刻?” 武天元道:“不错,自幼时起,我便一直强于你,这样一事,我不允许改变。” 秦默予一笑,道:“天道无常,世事循环往复,又岂有不变之理。” 武天元道:“武某却偏要用拳头来改变你的变化之理。” 秦默予道:“力之一道,果然毫不讲理。” 武天元道:“所谓一力降十会,道理?在武某看来,拳头便是道理。” 秦默予道:“你这样说,秦某也不能说是错的,请。” 单手一引,也不再废话,示意武天元尽可出手。 武天元不紧不慢,抽出系在腰间的木棍,慢慢拧在一起,边拧边道:“默予,愚兄看家护院一生,鲜有主动出击之时,今日如此,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秦默予道:“无妨,你等怎样,秦某都不意外。” 秦默予口中,虽说着不意外,但意外,却瞬息而至,只见不紧不慢,拧紧木棍的武天元,忽然棍尖一抖,抖出一朵棍花,棍花闪动间,便卑鄙的送至秦默予苍白的面门上。 木棍,出自武天元之手,自是势大力沉。 第四百七十三章 种道于心 武天元下场,也摈除了宣和殿和长老会多年来的隔阂,令道盟执事瞬间沸腾,欢呼声,经擎天峰,响彻在群山之间,九天之外。 武天元的无耻,又令除道盟外的天下豪杰,议论纷纷,进而说着一些义正言辞,又不合时宜,并大逆不道的话。 青云派处,有青云弟子道:“道盟这些人,一边说着不要乘人之危的话,一边又做着落井下石之事,真是虚伪,我呸。” 有青云弟子附和道:“就是,口口声声说除魔卫道,其实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就在刚才,我忽然觉得这人魔之分,并不需如此鲜明的立场,就像秦先生说的那样,对错之分,本来自于众人心中,就像我认为那道盟之人为魔,那么他便是魔。” 数米外,有人怒目而视,并道:“臭小子,说什么呢?” “怎么?” “是不是有些魔怔,说出这种鬼话来。” “你等如此行径,在余某看来,就是魔,不可以吗?” “哼,不要以为是青云弟子,就可以打胡乱说。” “就是,等此间事了,定要向宣和殿申诉,一并杀上青云山,看你等还能蹦跶几” “时”字尚未出口,就被莫问天一眼,瞪了回去,也仅一眼,便令那人额头生汗,迅速低下头去。 莫问天仅看那人一眼,便转首向叶道玄,道:“倒是莫某错了,你长老会高手云集,大长老又何须亲自出手。” 叶道玄一身白衣,捻须间,自有一番气度,道:“莫大侠就这么想知道老夫的修为吗?” 莫问天双手负后,声若洪钟,盖过场间一切,道:“说句实话,不想。” 叶道玄稍显错愕,但还是就着话题,继续道:”老夫这些年,倒的确” 莫问天打断道:“大长老,莫要误会,我的不想,是对你的修为,一点都不感兴趣。” 叶道玄面露不快,冷冷道:“为何?” 莫问天道:“因为你修为如何,对莫某而言,毫无增益。” 叶道玄脸色一沉,道:“莫大侠如此说,是为何意?” 莫问天道:“就像磨刀石与刀的关系,若莫问天是刀,阁下定不会是块好的磨刀石,若莫某人是块磨刀石,你也定不会是柄好刀,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抵就是如此。” 叶道玄道:“哼,磨刀石?若叶某非要做那柄好刀呢?” 莫问天鹰眼如刀,霸气十足,冷冷看向鹤发童颜,白衣白袍的叶道玄,继而轻蔑一笑,道:“若你非要做那柄刀,说不得莫某这块磨刀石,便要成为断刀石。” 叶道玄眼中,寒芒一闪,杀气隐现,道:“寻得机会,定要向莫大侠印证一番,到底莫大侠是老夫的磨刀石?还是断刀石?” 莫问天道:“大长老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 叶道玄好似不愿如此,鼻孔里出气后,便不再言语。 两人对话,迅速让在场之人听出一些玄机,看在两人的身份地位和武功修为下,便化作了许多窃窃私语。 人群如乌云,携摧城之势,齐聚擎天峰,而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则如绵绵细雨,划过晴朗的上空,流进每个人或阳光、或阴暗的心里,最终化作流言蜚语,传遍世间各地。 “我还以为像青云派这样的大宗,定是与道盟长老会这样的地方交好,想不到,他们竟有些不睦。” “何止不睦,你没看到他们都差点打起来了吗?” “这哪里是青云派之事,道盟近些年来,可真有些肆无忌惮,就拿刚才来说,你早不出去,晚不出去,人家青云派前辈伤了秦先生,你就要出去了?须清楚,你是整个修行界的门面,如此做派,真是很难让人苟同。” “就是,还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真真是羞与之为伍。” “说什么呢?一群牌坊婊,这群魔族同党,老子觉得用什么法子对付都不过分,你们有想过益州数万民众,是怎么被这群刽子手屠杀的吗?他们可曾与那些冤魂讲过规矩,讲过道理?” “说起牌坊婊,青云如此做派,才真是令人作呕,他们不去谴责涉事的点墨一方,反过来责难同为天下正道的大长老等人,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兄台,我不知你所说的谴责是什么?我只知道,人家青云派是所有大势力中,第一个派人出战的。” “派人出战?你耳朵聋啦?还是怎的,你没听到刚才那死老太婆说的什么吗?与其说是出战,倒不如说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来认亲的。” “哼!我耳朵未聋,你眼睛倒是有些瞎,若你眼睛还有些明亮,就应该看得见,秦默予如今受创的样子。” “切,谁知道是不是两人私下相商后,装成那样儿的。” 这样一事,在阴谋论作用下,根本讨论不出结果,只因在阴谋论者的意识中,他自己的眼睛,耳朵,感官均是用来欺骗他自己的。 暂且不说场外之事,说回场中,只见武天元偷袭的一棍,迅速来到秦默予面门,若被这样一棍击中,不说脑浆迸裂,至少也要面目全非。 秦默予也想不到,多年未见的儿时密友,竟成了这般模样,只一瞬,又醒悟过来,武天元如此,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只因少年时的他,就与他自己截然不同。 犹记得年少时,自己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无所谓。有人摘走地里的南瓜,偷走地里的花生,无所谓,自己培育出好的种子,分给村里,无所谓,青黄不接时,自己也愿意将余粮与村里人分享,武天元则不同,他极其好强,连村里人对自己的喜爱,都在他好强的情绪中,变作了嫉妒。 所以如今的他,见自己如此,大概一多半的情绪,也是嫉妒无疑。故做出这样一事,也就说的过去,秦默予如此想着。 想归想,手中可不能停,正因为了解,他才深知这武天元手中,木棍的力道。 避开,不可能,武天元若想让自己避开,他就不会偷袭,这一棍,只得硬接。 念及于此,秦默予满是老茧的大手,径直向木棍抓去。 见状,武天元眼泛冷厉,忽转狞笑。 他的确该笑,在他看来,这样一棍,落在哪儿都好,只要最终的目的,是落在秦默予身上,就可。 脑袋上,面门上,手中,都无所谓。因为他有自信,这样一棍,可以直接让秦默予败下阵来。不错,仅此一棍,足矣。 轰! 能量的爆炸,几乎又让场中沸腾,特别是那些小门小派之修,此时激动的无法言喻。 巨响后,两影迅速分开,到站定,武天元的眉头也在分开后,迅速皱起,好似这样一棍,不仅没有击败对手,还击破了他的自信,所以不自信道:“为何?” 秦默予低眉来看,看向若树藤般的右手,再看着被这一棍,劈的粉粹的树藤右手,一念间,粉碎的树藤在一股生之气息下,再次缓缓长出。 此刻看来,秦默予便不再像人,而像一棵千年古木。 当然,这样之事,在修行界并不奇怪。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下既然有兽修,自然也会有树修,漫长历史中,修行本体不为人族的圣人,也有很多。 但对武天元而言,却很是奇怪,因为他知道,秦默予不是树修,也非兽修,他是木系修者,在身体外施展木系神通,无可厚非,若在身体内,的确当得起他这么一问。 秦默予道:“没什么,你应该最是清楚,秦某喜爱种地,喜爱到什么地步呢,喜爱到将我的道,都种在了心里。” 闻此,群雄脸色,骇然大变,特别是道盟一众,那些平静的脸上,听此后,再也不平静,好似许多颗石子,同时扔在了平静的湖面上,溅起许多涟漪来。 落凤坪左上方,宣和殿处。 罗兴发冷厉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之意,道:“这秦默予虽站在我等对立面,但你不得不佩服他此番狠厉的手段。” 廖化文双手交叉,环抱于胸,接过话题,道:“将道种在心里,一般人听来,无甚感觉,但若对后期悟道境而言,此番做法,堪比直接踏入圣人境。” 铁皮相交,叮当声中,那双若无尽深渊的眼洞,也跟着望来,只见他道:“若点墨门没出此事,说不得下一个圣人境,便要降临在此人头上。” 罗兴发感慨道:“所以啊,益州之事,对我道盟而言,是一件多么重要且美好之事。” 关夔笑道:“老罗,就这点,关某是真正佩服你。” 罗兴发道:“关大人表错了意,这可是陆大人的主意,罗某只是参与了此事而已。” 第四百七十四章 力之一道 廖化文毕恭毕敬,立于陆定国后,见说起陆定国,环抱于胸的手,旋即竖起大拇指,点头应允,大为赞同道:“陆大人这招棋,可说天人执子,神鬼莫测,益州之事,的确可说大陆历史的分水岭,不说让整个点墨门破圣无望,还因此事,让本已成圣的墨翟,有机会重新跌出圣人境,这一来一去,可说直接改变了两位以上圣人的未来之路。而也正因为此事,令许多年破境无望的悟道者,看到了临门一脚的机会。” 关夔道:“这还不是此棋最妙之处,此棋妙就妙在,发布屠魔令,这些人不管天南地北,定会到此,且还会尽心尽力。” 廖化文道:“嗯,若在平时,凭道盟令调用这些人,不摆臭脸色就是很好的了。” 关夔道:“可不是,摆个臭脸色,觉得自己超然外物,真是令人作呕,如今还不是在我道盟屠魔令下,奔着破境而来。” 罗兴发冷冷道:“不付出点代价,哪有那么好破的境界。 陆定国表情冷峻,看不出喜怒,盯着场中那脸色煞白的秦默予,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无心说话,好似这里不是落凤坪,而是他的宣和殿,故此,他不想说话时,没人能要求他启唇,即使他身后,是世间跺一跺脚,都要震动一方的道盟巨头,也不行。 秦默予徒手接下这一棍,同样也不好受,就像众人眼中那样,脸色煞白,衣碎袖裂,虽然气度依旧在,但萎靡之相,也显现出来。 正如那夏天的树,终是比秋天看去,要翠绿不少,也生气许多。 在其对面,同样傲立一人,就像夏天那树一般,看去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特别是他肌肉迸发间,一股力道韵律,浮于其间,与人感觉,只要他挥出一拳,就能摧山断岳。 他却未有摧山断岳之意,而是开口道:“默予,就道之一途,我俩却有些相似之处。” 秦默予道:“哦?” 武天元道:“你将道种在了心里,而武某的道,却也植到了体内。” 秦默予道:“看得出来。” 武天元道:“可惜,实在可惜,你的道,武某看不出来。” 秦默予道:“你不妨多试试,不就看出来了?” 武天元一笑,道:“正有此意。” 手上一抖,便抖出一朵棍花,继而一变,幻化出一根伏魔杖,接着道:“我俩相识于少年,那时村里人都喜欢你不成想,数十年后,你竟然与魔族为伍,若让当年同村叔伯知晓,又将会是什么表情?他们村中的希望,居然勾结魔族。” 秦默予眼泛冷厉,寒光一闪,道:“我得提醒你,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武天元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表情?” 秦默予不置可否,武天元接着道:“我来告诉你,自听到这个消息后,有震惊的,有不可思议的,最可恨的,还有为你辩护的,说你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秦默予道:“然后呢?” 武天元道:“然后我就将这些人杀了。” 秦默予脸色一变,咬牙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们他们也是你的同乡。” 武天元冷哼道:“我的同乡?从小到大,他们可从未将武某当做同乡,就是我说出这样人尽皆知的消息,他们也在怀疑我是不是在污蔑你,所以,这样是非不分的同乡,不要也罢。” 秦默予忍住杀意,冷冷道:“我改变主意了。” 武天元一笑,道:“哦?然后呢?” 秦默予道:“你说的对,这样的同乡,不要也罢。” 武天元忽然一笑,道:“你想杀了我?” 秦默予道:“对。” 武天元哈哈大笑道:“你看似随意的接下了武某一棍,但武某怀疑,你如今连走路都难,则更不用说杀我了,想必穆前辈之神通,令你受伤不轻。” 秦默予道:“这之间,你只说对了一件事。” 武天元笑道:“你不妨说来听听,当然,不管怎样,于此事而言,均无益。” 秦默予眼中,杀意盎然,看向武天元,冷冷道:“穆前辈之神通,的确让秦某受创不轻,这样一句说来,倒也可说对,至于你刚才一棍,秦某还真是信手拈来,随意一挥,便挡了回去。” 武天元冷哼道:“是吗?看来愚兄之伏魔杖,还真要在此建立一番功业,不然,还说不过去。” 也不等秦默予再答,伏魔杖携滔天威势,向秦默予砸来。 秦默予不动如山,唤出大千世界,忽然间,一片鸟语花香,树林幽幽,青草满地。而秦默予,则好似扎根在了原地。 在其瞳仁中,伏魔杖越来越近,而伏魔杖后,则是武天元。 说起场域,少有秦默予这样大的,若近身攻击,定是要近他场域的方寸之地。 武天元以力闻名于世,他的近战,世间鲜有人敌。 而场域大家,大多又克制这样的近身高手,在武天元进入大千世界后,他的腰间,腿间,便缠满了各种绿意,比如他仅仅在地上一蹬,稍有借力,膝盖以下,便插满了一小腿的青草,且还呈蔓延之势,向大腿而去。 再比如,他凌空一跃,持伏魔杖,俯冲向下砸来时,他腰间就缠满了林间的藤蔓,如同大树身周缠着的那些藤蔓一样。 这样的缠绕,绝非无缘无故,且这样的缠绕,或多或少阻滞了武天元袭来的速度,以及提杖砸来的力道。 轰隆一声,禅杖与秦默予双手相交。 不错,秦默予不仅没有闪避,于势大力沉的禅杖,还主动迎上,独与上次不同,这次用上了双手。 空手夺白刃,大抵就是如此。 他的手,又与其他手不同,如同章鱼般,伸出许多触手来,也在伸出的瞬间,被伏魔杖斩断开来,掉落一地。 好在这些如章鱼触手的树藤,很快又在断裂处,新生出来。 反观武天元,一击不成后,迅速退出大千世界,上次在此吃了大亏,也算涨了记性,毕竟他人的场域,终究不是自己的领地。 脚下的绿意,还在蔓延,身上的藤蔓,愈发生长,已有裹住他周身之势。 不过在他冷哼一声后,双手一扯,藤蔓便碎落一地。只见他道:“想不到,强弩之末的你,还能接下武某这记禅杖,倒有些小觑了你。” 秦默予道:“若连一记禅杖都接不了,还何谈杀了你。” 武天元大笑道:“怎的小时没看出,你秦默予竟是如此吹牛放屁之人。” 秦默予道:“小时没看出,长大了后,大概率也不会成为那样之人。” 武天元笑意不减,道:“又是何种高见?” 秦默予道:“倒不是什么高见,甚至可说毫无道理,全因这样一事,秦某接下来自会证明。” 武天元道:“是吗?” 秦默予认真道:“是。” 言罢,单手结印,一招,一物便自大千世界中飞出。 这物很怪,他不是飞向场外武天元处,而是径直破入虚空。 忽的,电闪雷鸣,这样一幕,有些眼熟,熟悉到就在一刻之前便见过。是了,穆生君唤出青龙神魂后,也是这样如末日般的场景,难道 众人心中,又浮出之前激烈的战斗。 所念非虚,那熟悉的青龙神魂,又出现在了半空,一道龙吟,响彻山海。 龙息下,一众修为低下者,瑟瑟发抖。 落凤坪上,青云众弟子处,正打坐疗伤的穆生君,也在此刻睁开眼来,望着上方巨大的龙头,啧啧称奇,并呢喃道:“不愧是秦默予,仅仅一会儿工夫,便复制出了老身青龙神树的种子,想必刚才,他是有心承下老身一击,在这之中感悟出神树的生命气息。也正因此,伤势才如此严重。且在如此短时间内,便将此物培育出了神魂,真是了不起,唉,老身不及也。” 如此威势,武天元自也面色大变,道:“秦默予,你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是用错了对象?” 秦默予道:“你就站在我点墨门之前,何来用错一说。” 抬起的手,向下一压,龙头便携一往无前之势,如同神罚之雷,自九天之上,向武天元落去。 轰! 也不知是今日第几道爆炸,黑压压的人群,再度退开几许。 龙吟后,紧跟着一声牛哞,虽是牛哞,却也不似普通牛叫。只因他一吼出,便盖过九天之上的龙吟。 烟尘后,武天元消失不见,场中留下一头硕大无比的巨牛,那牛身上,斑驳陆离,有脚上古怪的绿意相缠,有腰间插着的灰黑藤蔓,还有触目惊心的红,不错,血红的红,沿着牛身向下,滴在落凤坪,青石板上。 秦默予见状,为之一叹,道:“终是初涉此术,只具穆前辈五分功力。” 那武天元虽消失在了场中,但武天元的声息,却自巨牛口中而来,只见他道:“即使让你掌握了此术要领,也不能奈武某何。” 第四百七十五章 痴情种子 话语声,脚步声,如同踩准了天地的节奏,极富韵律。 话语声,来自幻化成巨牛的武天元,脚步声,同样如此,一步一个脚印,走的稳健踏实,好似一座移动的小山,且还是那种坚不可摧的铁山, 巨牛周身,透着矫健,也带着受伤后的戾气,一步步向秦默予逼来。 说起山,高大的秦默予也与山相似。 与巨牛相较,当下的秦默予,更像一座山丘,还是由散沙组成的那种,今日独对三大高手后,除了之前的受创,这内力也是有所不继。在巨牛稳健的步伐中,秦默予眼中,终是泛起隐忧。 起跑,接着一蹬腿,巨牛便一跃而起,其犄角呈乌黑色,却是闪闪发亮,透着寒光,就是三岁小孩儿也该知道,不能被这样的犄角碰到,甚至见到这样巨大的犄角,定要绕道而行。 秦默予不是三岁小孩儿,深知其中利害,但他却没有避开,非但不避开,还迎着巨大的牛角,念起了术咒。 “一帘竹影,现!” 此言一出,场中陡然出现一片绿色竹子,成连绵不断之势,迅速在秦默予身周显现,也因此,挡住了巨牛撞来之势头。 轰! 绿竹顷刻间拦腰截断,倒了下去,也因此被阻在了秦默予十米开外。无论巨牛如何用力,再也寸步难进。 秦默予道:“武兄,这些绿竹看似脆弱不堪,但要连根拔起,势必比古木还难,只因他们的根,已下潜到此地十里开外。” 似心有不甘,武天元化作的巨牛,还在冲撞绿竹,只是刚撞断一些,又有竹笋破土而出,长出新的绿竹来。 不服的牛哞声,便自巨牛鼻孔而出,随着话语,一并传入场中,只见他道:“哼,小时候,就知你秦默予重情,不成想,竟重情如此,将你的相好,都刻入了‘道’里。 秦默予有些黯然,道:“她不是我相好,她只是对我而言,一位非常重要的人而已,不过斯人已逝,往事便不用再提,且此事也与你无关,对。” 武天元道:“又怎会与武某无关,如今武某被这神通所阻,自是与武某产生了因果。话说回来,你这神通,可是连圣女殿下一点皮毛都没领悟到。” 秦默予道:“我自是做不到她那样。” 武天元道:“当年圣女殿下出走任家,一把‘清影’剑,行侠仗义,恣意天地间,好不潇洒,更是备受侠义之士尊崇,才被荐为我道盟第一任圣女。你看你,虽具殿下神通,却如浅潭之鱼,困囿此处,何来恣意逍遥之有?真是好笑至极。” 想起那道绿影,再由那道绿影,想起那张飒爽的笑脸,以及其爽朗的话语,秦默予的头,垂的更低。 有些往事,再回首时,已是很远很远。 “这是你种的瓜,真好吃。” “这是你栽的花,真好看,我家就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 “这是你师姐师弟师兄,你师门,可可真不错。” “老秦,我又来看你了。嘻嘻,我来我来是看看这花千年一开的样子,上次都没碰到,这次定要在你点墨门多待几日,所以,你得管饭。” “老秦,你说玫瑰花代表爱情,那玫瑰凋零时,是不是就代表爱情已经结束。” “什么,你说可以令此花永不凋零,真的吗?那爱情也可以吗?” “老秦,你的爱意,本姑娘心领了,因为我啊,已有了喜欢之人,不过你也不要灰心,像你这样的人,定是有一个美丽女子在等你的。” “老秦,我要出使魔域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认识你们真是不错,哈哈,走了,再见。” 过往,如剪影戏在脑中回放,直至留下一声叹息。 “唉,真是可惜,直至今日,我也没寻到与你一样美丽的女子。” 很多时候,打败自己的,往往就是自己本身,就像一场比试,若你不想取胜,就是身负绝世神通,腰挎神兵利器,也不会胜的,故此,才有兵家说的那样,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思绪如潮,也令秦默予的心境,发生了一些变化,这是武天元想看到的,甚至他勾起秦默予此番记忆,就是想动摇他的心境。 轰隆声中,竹林成片倒下,巨牛也到了秦默予近前。 战斗中,那容得走神,只一瞬,那巨牛的犄角,便碰到了秦默予的胸膛。 若只是碰,尚好,被力之一道的巨牛撞上,那定会五脏俱废,七窍流血,说不得当场毙命。 幸好是秦默予,没有当场毙命,七窍流血,自是免不了的。 这一撞,再加上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喊,也让秦默予瞬间醒悟过来。 这一撞,自是来自武天元,这撕心裂肺的大喊,却是来自后方,一女子口中,这样一声,也让秦默予回头一望,看着梨花带雨的小师妹,心里一通明悟,咳出一大口血后,继而哈哈大笑,抬首向天,大声道:“美丽女子,美丽女子,看来秦某着相了,痴长这许多年,二师姐不就很美,小师妹,不也很美,就因为不喜欢秦某,就要以此定义女子美丑,可笑之极,哈哈” 笑毕,双手结印,再施法术,那绿竹,再次拔地而起,较之刚才,更盛,竹林上方,一女子身影,模糊不清,但身材曼妙,却令人见之难忘。 武天元已退出竹林,身处对方神通中,可不是一件好事,在此之前,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此时举目向半空,那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上,眉头一皱,疑惑道:“圣人之魂?” 秦默予道:“不错,圣人之魂。” 武天元道:“圣女殿下的?” 秦默予点头。 武天元瞳孔一缩,谨慎道:“圣女殿下在世时,也非圣人,你是如何做到的。” 秦默予道:“秦某生之一道,便是要做这这种化凡为神,化腐朽为神奇之事的。” 场外,也因这连绵起伏的绿竹林,以及竹林上方那一抹圣魂,躁动不已。特别是道盟中,那些曾参加过人魔之战的元老,对此是心有戚戚。 “唉,这秦默予还真是痴情种子,只是可惜了殿下。” 闻此,有人咬牙切齿道:“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一想起殿下,老子就恨不得杀了那魔头。” “假若殿下在,说不得今日之场面,也不会如此剑拔弩张。” “若殿下在,定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我听天牢里一哥们儿说,这八先生就是墨翟得知殿下遇难后,在魔族抢来的。” “你天牢的哥们儿,消息能如此灵通?” “你还别说,有时天牢的哥们儿,比你我消息灵通的多,毕竟他们抓去之人,多是世间隐秘,就像不久前,陆大人下令抓捕的付沧海一样,这样的消息,就是付沧海说的。” “原来如此,不过抢来归抢来,抢来后,还要好吃好喝养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一个魔族,顺手杀了即可,人魔之战中,又不是没杀过,对魔族动恻隐之心,就是找死。” “可不是,这些先生啊,看似聪明,实则糊涂的紧,闹成如此局面,他们要负很大的责任。” “也不能说是糊涂,说好听点,叫骄傲,说难听点,就是自以为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认为这世间,无人能治得了他们,殊不知,这天外有天,人外还有人,你看,这秦默予,虽然连退三位高手,看去气势恢宏,但细细一看,不也是渐露败相。” “正是,四长老力之一道,在外声名不显,但在我天道宫,可是名声赫赫,之前那一击,若是一般人,早已粉身碎骨,这秦默予直至当下,尚能站在此处,也算是一个奇迹,不过他能唤出那抹熟悉的绿影,在心底,我还是不希望他死的。” “唉,他对殿下有情有义,看在殿下的份上,也希望他不要死在此间,至少不要死在我道盟手里。” “两位,孰死孰活,还未可知呢?你们怎么看的问题?你知道殿下这抹圣魂的威力吗?听四长老和秦默予对话,这抹圣魂,可是比生前的圣女殿下还强大,也仅仅只过了数十年,你们就忘了圣女殿下的厉害?” “老兄,我是不会看问题,难道你认为强弩之末的秦默予,能打败我道盟力拔山岳的四长老?” “很有可能。” “哼,你也太看得起秦默予了,若在全盛之时,或许有一战之力,现在嘛,还不配,我等看在殿下的份上,已是很欣赏他了,想凭此战胜四长老,休想。” “战斗,并不是你想,或不想,就能改变最终结局的。” “那我们走着瞧。” “自然要走着瞧,毕竟这种事,很快就有答案。” 第四百七十六章 种下心意 走着瞧,自是瞧向场中。 半空中,硕大的绿影,若光幕投下,好似天界下凡的仙子,面部虽朦胧不清,但玉体玲珑有致,其脚下的竹林,加上竹林上如清影剑的竹叶,无不在述说女子的过往和曾经。 武天元抬首,盯着绿影,道:“生之一道,的确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但战斗中,讲情怀是没用的。” 秦默予道:“有没有用,试过便知。” 武天元道:“我之前便说过,凭臆想幻化的神通,就是殿下本人亲至,武某也不惧。所以你这手化凡为神,在武某看来,是有致命缺陷的,哪怕你种出其他生之一道成圣的圣魂,武某也会心悸,但圣女嘛,呵呵!” 秦默予眼睑耷拉,呈萎靡之势,懒得再言,抬手一招。 空中,那抹绿影也随秦默予一样,抬手一招,忽然,半空中一道绿芒,好似银河落九天,自天外而来,径直向场中那头巨牛落去。 武天元一声牛哞,试图震碎这道绿芒,奈何连一丝阻滞都没做到,毕竟他修力道,可非狮吼功一类的精神法术。 绿芒很快,径直向下,武天元无奈,只得蹬腿迎上,轰隆一声后,巨牛陷入青石板中,也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来。 不过这样的手段,并未给巨牛造成致命的伤害,只因他鼻孔尚能出气,且还是粗气那种,喷出两尺开外,远远看去,颇有凝实为气柱之感。 能出气,自是还活着,能出粗气,自是被激怒至此,所以武天元幻化的牛口中,怒道:“牛魔,现!” 话音才落,巨牛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只见场中巨牛,忽然立起。 不错,正如人一般,直立起来,不同的是,此物顶着牛头,牛头上,顶着两根牛角。 最大的不同,还是此物如小山一般,恍如远古时的巨人。 巨人的拳头,自然也是巨拳,亦如怪石自山腰突兀而出。 唯独这小山,不是矗立在某地的静物,且随着一声牛哞,气势恢宏,向秦默予这方竹林砸来,也顺道砸向了树林上方,那道绿影。 虚影,终是虚影,这样的实拳,难及其身,所以巨大的拳头,带着巨大的力道,穿体而过,砸在下方竹林上,砸的竹林瞬间散乱一地,满地绿意,也被这一拳砸的稀碎。 牛魔收拳而立,与庞大的绿色光影遥遥相望,看不出悲喜。不过其嘴中,却有声来,道:“虚张声势,不堪一击。” 秦默予道:“生之一道,生生不息,毁去一片竹林而已,秦某再种出一片就是。” 武天元道:“若武某杀了你呢?” 秦默予道:“被杀了,自然不能再种,但秦某能言,亦能动,自然便能种。” 武天元道:“哼,接下武某这一角,再嚣张不迟。” 闻此,众人也将目光聚集在他的双角之上,发现这对犄角,与之前亦有所不同。 相较于之前,这犄角在幻化成牛魔后,更加大,且在高手眼中,这犄角又不一样,多了一些道则,不错,力之道则。 武天元刚说完,便俯下身子,带着硕大的牛头,向前方的秦默予顶去。 这一角,不用看,不用想,也知其中蕴含着毁天灭地之能,若放在山脚,说不得擎天峰都要让他顶翻。 好在此处乃擎天峰顶,他顶的,也是秦默予,众人便不用担心脚下之危。 既然顶的秦默予,那么对秦默予而言,自是要担心此事,只见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呢喃道:“万千清影,汇于一心。” 语毕,天地间巨大的虚影散开,化作绿色光点,好似萤火虫,舞动于黑夜之中,接着纷纷向前,巨大的牛魔飞去。 轰! 同样是爆炸,这一声尤为响亮,甚至令坤元殿都为之一震,瓦砾横飞。 一顶高帽,极其显眼,迅速掠过前方之人,单手向前,顶着这股能量余波,也托住了被震退回来的秦默予,继而凝神戒备,冷冷盯着前方。 世间戴高帽者,本就寥寥,其中,尤以点墨高帽最为出名,在坤元殿飞来的高帽,自是世间最出名的那顶高帽,韩飞。 盯着前方,自是盯着如山的牛魔,待烟尘散尽,牛魔的身影也显现出来,并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得意忘形,他的哈哈大笑,一并传来,待笑毕,才道:“我还以为你秦默予有多大能耐,当下看来,不过徒有虚名。” 韩飞低眉来看,看向怀中三师兄,如此场面,不符合一向稳健的三师兄风格。毕竟三师兄可是说过,要杀了此人,说话不作数,在秦默予身上,可不多见,甚至自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和听过。 转而向巨大的牛魔,深信不疑道:“韩某虽然不知,你为何还站着,但我三师兄说过,要杀了你,便不是一个笑话。” 口中说着不是笑话,但这样的话,却似天大笑话。所以大笑声,自牛魔口中起,再传到道盟一众中,奔向群山之外,并朗声道:“韩飞是,你须清楚一点,你三师兄不是神,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就像现在他倒在你怀里,而武某,却站在你的前” “面”字尚未出口,牛魔脸色,旋即大变,一声牛哞,夹杂着痛苦,传遍天地间,也盖过场间嬉笑,成为场间唯一。 轰! 直立的牛魔,忽的双腿跪地,表情极是痛苦,左手捂住胸口,惨呼不止。 惨呼中,右手指着前方,那韩飞怀中的秦默予,似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秦默予手上用力,直起身子来,并盘膝而坐,拭去嘴角血迹,看着倒地的牛魔,淡淡道:“我之前便说过,你毁去秦某竹林,秦某就重新种出一片。” 牛魔一咳,带出一大滩血,道:“你你把竹林,种在了我的心里?” 秦默予道:“不错,对秦某而言,任何一处,都是可种之地,包括心里。” 武天元道:“所所以你将自身做为实验体,然然后将道法作用在对手身上,都都言你秦默予憨厚老实,在武武某看来,你你可真是个狠人。” 秦默予道:“狠不狠,秦某不知,我只是在心中种了一些心意,换来一些痴情而已,就连值不值当,我都不知,我只知道,有那么一人,曾住在我心中,并伴我度过了许多岁月,所以那人于我而言,非常重要。” 言及于此,如山的牛魔,便带着巨大的牛角栽了下去,也将青石板砸出一个大坑来。 于秦默予后面所说之言,也不知听没听清。 听没听清,都已不重要,就像旁人的心事,没人去在意,也像自己的心事,旁人也无心理会。 当然,在生死之前,秦默予认为重要的事,重要之人,对武天元来说,更无须在意。 仅在说话间,场中又复绿意盎然,那牛魔心脏处,竹叶如刀,竹尖如剑,穿体而过,重新长出一片竹林。 独独巨大的牛魔,却逐渐缩小,再也不见,就像武天元一样,至此,消失不见。 一并消失不见的,还有场中的绿意,在牛魔消失不见后,秦默予也收了神通。 韩飞右手一招,一物托着打坐的秦默予,向身后飞去,唤物的右手,随着左手一道,重新负于身后,并提醒道:“我师兄可是很少失信于人,如今他无力再战,韩某可做诸位的对手。” 从牛魔一击建功的欢呼雀跃,到牛魔倒下的扼腕叹息,再到如今的面面相觑,紧接着,是窃窃私语。 短短一会儿工夫,群豪的心绪,便如好不容易爬上的雪山,又从雪山上滑下,中间还夹杂着雪崩的心情。 人群中,有人道:“韩飞?妈的这谁敢去触霉头,之前没见过本尊,但只要眼睛不瞎,想必都在告示墙上见过。” 有人小声道:“他一个人,怕什么?” “你不怕?你不怕你说这么小声干嘛?我告诉你,对战韩飞,一拥而上是没有用的,所以,万不可小觑此人,他直可抵千军万马。” “这兄台说的不错,传言韩飞傀儡一道,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世间掌握此道者,鲜有是他对手的。” “肯定不是他对手啊,你想,要是有他对手,还能入列齐云榜?” “唉,不知这次,又会是谁下场应战。” “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但我相信,这世间定是有高手出战的。” “就怕秦默予刚才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诸位高手,不敢再应战。” “你怕什么?我告诉你啊,世间越是要登顶武道绝巅的高手,心里越不能有惧意,相反,见到与自己修为相当的,还要比试论道一番。” “兄台所言甚是,你我到此,许是为除魔卫道而来,但今日那些高手到此,除了匡扶正义外,还有问鼎武道巅峰之意,毕竟今日说不得会有新圣降世。” “那墨翟真跌出圣人境,这空档定会被新圣填补。奔着这个目的,定会有人上前与之一战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剑冢之器 齐云榜上,俱是龙头望。 韩飞下场,令人群中一位拿着酒壶的男子,仰头一饮,继而将搭在身旁男子的左手抽回,随着一饮,酒意也退去不少,眼神亦清明许多,呆滞的看着场中,那顶破入天际的高帽许久,忽然一笑,他却知道,一点都不好笑。 韩飞下场,也令莫问天眼神微眯,脚步不自禁向前移出半分,想来今日有所顾忌,又忍着退了回去。看了看身后,再望向场中,摇头一笑,有些无奈,亦有些艳羡。 韩飞下场,也令闭目诵经的吴静,睁开眼来,与酒鬼和莫问天一样,也是一笑,不同的是,她的笑,很是纯粹,睹物思人,就像遇到当年那人一样,只因当年那人身后,经常会出现那顶高帽。 当然,韩飞的下场,不会仅仅只有笑,更多的,则是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比如宣和殿,再比如,长老议事院。 那大长老叶道玄,单手一指,颇有指点江山之意韵,道:“诸位武林同道,前方这位,便是七先生韩飞,也是齐云榜上,第六的人物,当然,也是这次屠戮益州,残害数万苍生的主谋之一,有没有英雄豪杰,与之一战,替天行道,进而诛之。” 叶道玄环顾一周,从栖霞寺,看向青云派,再由青云派,看向南盟一众,再由南盟一众,看向各大世家,他情知这些世家不会出手,故又将眼神,投到南盟一众身上。 他亦知,青云派才出战一人,如今再出手,有些说不过去,栖霞寺几乎等同于自己人,若要在今日消耗点墨门的同时,排除异己,南盟,便是最好的选择。 大长老的眼神,吴静自也察觉到了,平静望来,询问之意,不言自明。 叶道玄道:“均言南盟五慧,修为通天,如今奸人当道,吴静师太不一展身手?为天下黎民伸张正义。” 吴静师太道:“大长老过誉了,我南盟较之长老院,犹如萤火比日月之光,且奸人之说,本就一面之词,故此,这伸张正义之事,我南盟还想斟酌一番。” 此言一出,犹如一滴清水,落在了滚烫的油锅,瞬间炸裂开来,谩骂声,嘲讽声,声声入耳,向南盟众人送来。 叶道玄单手虚按,压下场间喧嚣,道:“师太此言,是为何意?难道怀疑我道盟污蔑这帮魔族同党?” 吴静师太不置可否,冷冷看着叶道玄,面目平静,不起波澜。 叶道玄接着道:“难道幸存的益州数万民众,都在说谎?难道当时观礼的各大门派,都在说谎?师太此言,可真是寒了这不远万里赶来的侠士之心。“ 黑压压的人群中,一声,尤为响亮。 “就是,还南盟五慧,我看是南盟五愚,南盟五蠢,这样一事,几万人亲见你都不信,我看你是被李乘风迷了心窍,至今都还未曾清醒过来。” 慧能师太道:“大胆狂徒,休得胡言乱语,我盟主与大长老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想必在平时就是嚣张惯了的野修和莽汉,根本不在意对方身份,那人噗嗤一笑后,淫邪道:“师太,要不要试” 言犹未尽,就再也无声息传来,只见他瞳孔放大,看着南盟一众,不可思议的同时,满目骇然和恐惧,他一定很后悔,后悔今日如此鲁莽,要去招惹这些人。 可能平时在当地作威作福惯了,将此处认做了他的当地。 他也一定来不及后悔,因为他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上还插着一支红色的冰锥。 冰锥,出自南盟一众,自然不会是红色,若是穿过他滚烫的心脏,就定会是红色。 叶道玄眉头一皱,厉声道:“真是好手段,如此手段,不用在魔族同党上,反而用在同为武林同道之身,你南盟,可真真是好到无以复加,老夫不得不怀疑,你南盟到此,到底是为屠魔而来?还是为相助这些魔族同党的?” 慧能师太性子,怎容得叶道玄如此说,怒道:“贫尼此番前来,自是为屠魔而来。” 叶道玄道:“那你南盟如此,是为何意?” 慧能师太道:“那人如此辱我南盟,不应以魔论?” 叶道玄道:“哼!南盟势大不错,但当有宽广的胸怀,才算配位,人家一两句羞辱之言,便要置人于死地,是不是有些过了。” 南盟一众女弟子中,忽然一男声,显得特别刺耳,只见他道:“大长老,你家可有女性?” 叶道玄闻此,右手一颤,拍在坐下那龙头椅的扶手上,狂怒起身,向南盟吴通看去,只见他眼泛杀气,冷冷道:“小子,此地可有你插嘴的地方?” 慧能师太道:“大长老可真是双标,我南盟杀那狂人,大长老便说须大度一些,长老院雄踞大陆之巅,大长老更是德高望重,比起我南盟,更加势大,怎的这心胸,竟与我南盟相当?” 叶道玄平复下心绪,转而一笑,道:“是老夫失礼了,今日武林同道当前,南盟众师太如此说,的确令人怀疑南盟的立场,师太何不下场,一展身手,与天下同道中,避嫌去疑。” 慧能师太道:“叶大长老所领长老院,广纳天下好手,凭一院之力,就可令对方折服,何须用到我南盟弟子?” 叶道玄道:“唉,说起高手,就在刚才,我长老院便折损了一位,老夫深感痛惜” 就在两人对话,及叶道玄摇头叹息间,一人已步至场中,如同一柄利剑,行走在擎天峰上。 “剑冢辛友诚,领教韩先生高招。” 韩飞抱拳道:“辛掌门不必多礼。” 辛友诚道:“辛某闻益州之变,故来此地,一探真假虚实,当然,辛某最近也悟出一些剑法,想借此机会,印证心中道法。” 韩飞扶了扶高冠,笑道:“看来掌门怎样都会与韩某打一架喽。当然,辛掌门到此,即是客人,韩某又怎会令掌门失望,失了师门待客之道。” 辛友诚道:“先生如此想,如此说,辛某便放心了。” 韩飞道:“至于你口中所言的虚实真假,其实并不重要,我点墨门屹立至今,并非凭一两件事决定的,辛掌门也最是清楚,就是这一两件事,也是假假真真,韩某不作任何辩解。” 辛友诚道:“我明白了,多谢,或许舍弃其他,只为比试而言,辛某今日之剑法,将更加纯粹。” 韩飞道:“不错,我辈修行,当得问心无愧,他人作何想、作何看,其实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并不为韩某的人生负责,唯有自己,才是自己人生的第一负责人。” 辛友诚道:“先生道心通透,不愧是名师高徒,言语间,令辛某感触良多,辛某亦有所不及,多谢。” 韩飞一笑,打趣道:“掌门若再如此道谢,大长老定要将你剑冢,也定义为我魔族同党了。” 辛友诚道:“无妨,正如先生所言,问心无愧,魔族同党也好,魔族本身也罢,如剑就好。” 此言一出,辛友诚体内,忽然剑气冲天,亦更加笔直,也更加锋利,如同深冬疾风,切割众人之脸。 韩飞首当其冲,见辛友诚此番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也闪过许多钦佩,道:“不错,剑,当直中取,剑客,如剑就好,辛掌门如此,当得小子一拜。” 便向辛友诚拜去。 只是这样一拜,来自韩飞,再结合两人刚才之言,如此这般,又在人群中引起许多流言蜚语。 “老子就搞不懂了,他们今日是来屠魔,还是来认亲的。” “哼,就是,南盟声势浩大,聚而不战不说,这辛友诚也是,跟见了儿子一般,如此讨好这些魔族妖人,他们到底是为何?“ “还能为何?将我们当傻子呗,老子不远万里,远渡重洋,自南海黄沙岛而来,看到的,竟是这样一群是非不分的东西,真是瞎了老子的狗眼。” 如此肆无顾忌的对话,自是被离他们不远的剑冢四子听了去,宋大志本就惹事的主,闻此,怒斥道:“诸位若觉得不爽,大可自己上前一战,诸位若觉得这亲如此好认,也大可自己上前去认认,看看人家韩先生要不要你们这群孙子。” “小子,说什么呢?” 宋大志冷笑道:“若你不是聋子,就定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人刚欲说,就被同伴拉住,低声道:“南海龙王,算了,你长居海外,亦有所不知,这小子便是前面” 说到这,朝场中辛友诚努努嘴,接着道:“喏,那位的得意弟子,江湖人称‘剑冢五子’之一的第五剑。处理不好,恐怕要回不去南海了。” “哼,老子还号称南海龙王呢?会怕他?” 只是这样微不可闻的话,说来自己都不信,若是真的,为何不理直气壮,说这么小声干嘛,对不对? 第四百七十八章 辛友诚 擎天峰,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逼人,直插云霄。 擎天峰上,也有一柄剑,只要你看到他,就会产生这种感觉,只因他身上的剑意,犹如汪洋,恣意且浩瀚。 肃杀,若秋叶洒落在落凤坪上,令场间喧嚣,随即转为肃穆,如同茫茫大漠中那股凄凉,一瞬间度入人心。 栖霞寺一众僧尼处,当首几人,袈裟醒目,普光看向那柄剑,亦感受到了那股凄凉,那股肃杀之气,对身旁普方大师,道:“师兄,这辛友诚多年未见,竟已有了如此威势。” 普方大师道:“哼,剑冢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即使再努力,也难成气候。” 在其身侧,同样着袈裟的胖和尚,好似笑意就从未在他那张圆脸上退去过,此时接过话题,笑道:“大师兄,师弟倒是认为,道有不同,各自有理,说不得辛掌门悟的,就是贫苦之道呢?就像普难师弟,常年苦行在外,不正是为解民生疾苦,寻疾苦之道,得人生解脱吗?” 普光道:“普安师弟此言,也非全无道理,遥想当年,辛友诚可非天资聪颖之辈,能有今日之成就,定是与他的勤劳有关,所谓天道酬勤,定有它一定的道理,况且剑冢培养弟子,也很有一套,江湖更是传言,在若干年后,这剑冢,有取代青云派之势。” 普方侧脸,看向剑冢一门,不屑道:“取代青云,还言之尚早,不说青云七子当年何等的威风八面,且霸据齐云榜多年,风光无限,就是那苍松子一人,也非当下剑冢能比拟的,说简单点,没有圣人,就是青云七子,也要大打折扣,则更不用说当下,辛友诚培养的那什么剑冢五子,忘了,还被云霄城掳了一子后,剩下的剑冢四子。须知,青云七子在少年成名时,就占据新人榜榜单前几位,如今你看看剑冢几子,新人榜上虽有,但也不过如此。” 普光道:“师兄此言,也有道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不说当年对元素的领悟力,根本不及现在,就是当年那些人,较之当下的年轻人,也少了许多获得功法的途经,师兄也定要清楚,当年可没有藏经楼供天下学子参考和研究,这功法的来源性,以及匹配性,也比当下要差上不少。” 普安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道:“所以这一代年轻人,定会比我们那一代,要强上不少,就拿最近那风头一时无两的李知焉来说,如此年纪,就已踏入破空境,还因此唤来天地异象,这可是数千年来,都未有之事,师弟想,很快就会有天之骄子陆续踏入破空境,到时世间争雄之人,将会出现一批新的、年轻的面孔。” 普方大师道:“再如何争,还不是只有这鬼样,难不成还能破入圣人境去?” 普光道:“虽不至于破入圣人境,但这样一批年轻人,由于之前对元素感悟有先天优势,那么这道则的感悟,也势必会比当下的高手更强。所以,这样一批年轻面孔的出现,定会改变当下的势力格局。” 普安道:“即使同为后期悟道境,有些可退敌两人,有些,则可退敌三人、四人,那么就证明这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普光道:“不错,假若这些后辈生,在未来几年破入后期悟道,对当下的势力格局,定会产生巨大的变化,再说回剑冢,大师兄,你不妨想想,剑冢四子加上辛友诚,是不是又是一个缩小版的点墨门。假使今日辛友诚,凭此踏入圣人境,是不是点墨门之翻版?你不妨再想想,世间还有那个门派收有如此多天才的,唯有剑冢,对不对?” 普方大师默然良久,点头道:“师弟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一代年轻人中,还真就剑冢的年轻人,总体出彩一些,就是擅于培养人才的青云派,这次也是有所不及,仅仅出了莫如是一人。” 普光道:“莫问天还有一子,也是不错,有传言说,此子惫懒,不学无术,整日只贪口腹之欲,一身天赋,恐怕只会浪费殆尽。” 普安道:“若不勤奋,再优秀的天赋,都无用。说起这青黄不接,后继无人,我栖霞寺不也面临如此境况,两位师兄不妨一想,除了无禅师侄外,我栖霞寺好像也再无与这些天骄争雄的年轻弟子。” 普光道:“唉,可不是如此,想当年,我栖霞寺也有不弱于任何一门一宗的风云人物,特别是普正师兄,普方师兄及普难师弟,虽无青云七子那般耀眼,但也有分庭抗礼之势。” 似是想起了当年峥嵘岁月,普光一叹后,又展颜开来。 普安笑道:“枉你还是出家人,怎就被这些虚名左右,不过说起这个,几位师兄师弟可真是了不起,不仅能让我栖霞寺屹立在大陆之巅,也在抗魔一战中,受尽世人敬仰。” 普光道:“出家人,出家人,最核心的,终究还是那个人,师兄虽是出家人,但终是罗汉堂武僧,这些虚名,定是要争一争的,人言皆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即是人,又心向佛,定是要如此这般的。师兄说的,可对?” 普安乐呵呵的,如同一尊弥罗佛,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道:“师兄打小便比我悟性好,如此说,定是不会错的。” 剑鸣,自场中起,令场间更加寂静,恍惚天地间,唯有这么一声,这么一人,这么一剑。 剑意满溢,寒光,也自剑鞘中来,辛友诚持剑而立。 忽然,寒光一闪,一剑,便自辛友诚手中而来。 韩飞眼前一白,迅速让过,其所立处,也因这剑,划出一道巨大的剑痕。 韩飞闪到一边,道:“掌门之剑,果然够快,够利。” 辛友诚道:“既是如此,韩先生定要小心为上,不可再如刚才那般那般大意,以至于令辛某误会先生是在小觑。” 韩飞道:“掌门之剑,韩某又怎会小觑。” 双手迅速结印,向下虚按于地,喃喃道:“云鹏,现!” 一只大鹏,应运而生,应声而现,独与真正大鹏不同的,乃是这只大鹏为木制结构,线条僵硬,看不出任何活物之相,奇怪之处,也在这里。 正因为看不出活物之相,这物一现身,便活灵活现的闪动着翅膀,并将韩飞托向了半空。 当然,没人认为这样一事,是为奇怪之事,特别是这样一事,出自韩飞之手,更是有些理所当然,若不如此,反倒是有些奇怪。 待飞至半空,韩飞的声音也由上向下传来,只见他道:“辛掌门,韩某也有一剑,望掌门品鉴品鉴。” 也不等辛友诚答,一物自空中袭来。 阳光下,一黑黢黢之物,看不清虚实,待飞近,才看清这物,并非物,也非兽,与之前的木制云鹏不同,而是一人,一活灵活现之人。 此人带剑,且一剑,便将辛友诚逼退到十米开外。 待辛友诚眉头皱起,此人站定,群雄再度哗然。 “此人是?” “还能是什么?韩飞极擅傀儡一道,这物,自是他的傀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的傀儡,也得有迹可循,比如那木制大鹏,定是他通过机关术制作的,这人,也定是他通过傀儡术掌控的。那么此人,生前定是有一定的来历。” “听说在益州城时,他连魔族第五战将都唤出过,不知这次,会不会再唤出那魔头来,若是唤出,辛友诚不知有几分胜算。” 见几人疑惑,一老者捻须后,讲解道:“第五战将若在全盛时期,就是韩飞本人,也不敢直撄其锋,辛友诚亦如此,若他掌控的傀儡术连本人都能超越,就是咄咄怪事喽,不过此人也不简单。虽不及当年魔族的第五战将,但在他所处的时代,也可说翻云覆雨之辈。” “老头儿,就不要卖关子了,此人到底是谁来着?” “你们这群小娃娃,要听老人家说话,便不要打断老人家思路,这人的存在,在当今之世,或许早被人淡忘,但在老夫那个年代,他的赫赫威名,想不知道都难。” 有人撇嘴道:“你倒是说啊。” 老者也不生气,见听者如此心急,还有意拖慢节奏,缓缓道:“他便是” 环顾一周后,见均是白眼,也不再卖关子,道:“他便是七十年前,举世闻名的剑魔,申屠岫。” “剑魔?申屠岫?我好像听人提起过。” “又不是多远之事,这样的人物,怎会被人遗忘。” “你们还好,若为练剑之人,定是知道此人。” “这位兄台,你手中有剑,知道此人否?” 第四百七十九章 勤学好问 人群中,一挎剑男子聚精会神,看向场中,听人问起,不耐烦道:“剑魔嘛,又怎会不知,当年魔剑山庄庄主,他们这一系,功法最是奇特,以魂养剑,寻人剑合一之境,这样的好处是,一旦养剑大成,便一日千里,修为大进,反之,稍有不慎,也容易走火入魔,遁入魔道,变得行为乖张,有甚者,更是杀人为乐,嗜血暴虐。” 老者道:“正是如此,当年申屠庄主可是此道的大成者,一夜间,便破入后期悟道境,可惜,实在可惜,随之而来的,却是杀戮,传言当年他神功大成之日,一日间,便屠尽魔剑山庄,就连庄外数十里外的村户,也在那一日,无一幸免,甚至有传言,连周边的草木,都在那一日尽皆被斩,真可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么厉害?后来呢?” “自然厉害,后来,后来只知魔剑山庄在那一夜后,随着大成后的申屠岫,一并消失在了世间,听说遭到了当时领袖群伦的终南道府追杀。不过当下看来,我更相信另一个版本。” “什么版本?” “终南道府追杀此人不假,但最后俘虏此人,并抹去他心智的,绝对是当时还未得道成圣的墨翟先生。” “对哦,不然此獠,定不会出现在此间,唉,若非点墨门,这魔头不知要在江湖中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真是世事无常,我就不明白,今日之点墨门,为何就要与天下武林同道背道而驰,刀剑相向,当年可是唉。”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来此之人,或许在义愤填膺时,真有那么一刻,是为那所谓的正义和公道,但到得此地后,哪个不是心怀鬼胎,有为传承的,有为破境的,不一而足,甚至在山下时,曾开济、秦万里那几个大盗都到了此间,你能说他们来匡扶正义的?” “兄弟,这里不是你的田南镇,可做到说一不二,在这里,你我均是说话如放屁之人,随波逐流就好,至于为何要到此处,我想啊,这是我们与人,与天道,与正义,要传达的一种态度。” “不错,老子即使生如蝼蚁,也要向这世间,这苍天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正义之旗,不可倒,任何斩断这面大旗之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要么老子的血,要么奸人之血。” “好。” 叫好声不断,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真假,像这样的人,即使再虚伪奸邪之人,也会很欣赏他那股傻劲儿,至少于世间而言,很是有趣。 说起傻,剑魔就很傻,就像他练剑,将自己练傻,也像他练剑,最后却屠尽家人,所以这样的人,怎么看,都很是无趣。 当然,世事无绝对,这样无趣之人,却在韩飞手中,变得极为有趣。 在他手指连续起伏舞动的瞬间,剑魔的阔叶剑,也随之拔出,一股萧杀之意,弥漫场间。 辛友诚眼如剑芒,平静看着前方之物。在他眼中,前方之人,便再不能算作人,只能算物,只因他虽具人形,却也再无剑心,便不能再算作剑客。 自申屠岫空洞的眼神向下,辛友诚看向其蜡黄的面庞时,眉头一皱。 但见其干瘦的脸颊上,有道泪槽,历经多年风霜,也未曾磨灭这道泪槽? 对此,辛友诚又一笑,他早料到自己与韩飞作战,大概率是与这些死物相斗,这让他很不自在,但这道泪槽,却让他明白,这傀儡虽死,却具有灵魂。 有灵魂,自然便是人,是人,自然就可做剑客,剑客,自然就有资格与他论道比剑,故不再看韩飞,而是认真向申屠岫抱拳,并道:“晚辈辛友诚,少时便慕申屠前辈大名,时空交错,如今竟能与前辈一战,真是三生有幸,请。” 他知道得不到答案,但他必须如此说,那道泪槽,让他必须对前方之人,给予一名剑客最郑重的对待。 剑魔空洞的眼中,抬首看来,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狰狞面孔上的那道泪槽,让人心生惧意的同时,又有些捉摸不定。 不错,正是捉摸不定,有些凄凉,有些孤独,又有些怜悯。就像一位行走在荒原上,舍弃妻子儿女,背离家族师门,负剑的剑客,眼中,唯有剑,自己的剑,对手的剑。 在空洞眼神看向辛友诚后,他的剑,也随这一眼,径直刺来,只因他前方,便是他的对手,他对手手中,有他要折断的剑。 哐当! 两剑相交,剑气如浪,扩散开来,震的场中人,发丝乱舞,也震的胆小者脸色,赫然大变。 申屠岫和辛友诚首当其冲,各退数十米,不过申屠岫对此,却是无感,阔叶剑再起,一剑,再度袭来。 辛友诚看着手中利剑上,微不可见的剑痕,喃喃道:“早就听闻申屠前辈不只剑道大家,还是铸剑大师,如今看来,这铸剑术,已是胜了辛某半分。” 来不及多想,申屠岫的剑,再次杀到,辛友诚提剑来挡,两道剑鸣,仿佛要撕裂天地,也因此,两影迅速分开。 好似不知疲倦,阔叶剑带着他的主人,又一次杀到,独与之前不同,这次更加的快,快到辛友诚刚欲提剑格挡,申屠岫的第四剑,又已杀到,场中也已出现数道残影。 见状,辛友诚却大笑道:“来的正好,自十年前败给东坡先生后,已是许久没遇到如此用剑之专,用剑之精的人,剑魔前辈,这招‘勤学好问’,还请指教。” 其所立处,同样一道残影,在转瞬间如云烟消散,而他的剑,已到了空白处。 如此一剑,令人匪夷所思的同时,也大感意外。 场中残影连连,证明场中两人的速度,几乎以肉眼不能辨的速度移动,这样的意外,很快便有了答案。 只因空白处,多了一人,好似这人明知此处有剑,特意送来被刺的一样。 既是你情我愿,辛友诚的剑,便刺在了剑魔胸口处,并道:“剑魔前辈,当年你独步天下的‘七星连走’,对当下的世间,已然没了意义。” 不错,申屠岫所处的年代,那时宗门秘典,便是各个门派之间相守的宝贝,哪怕拙劣,也要敝帚自珍,如今却大有不同,只要不是非常特殊的,抑或近来独创的,都收录在了藏经楼和葬经楼里,对当年剑道大家申屠岫的了解,自是每个剑客必备之学识。 一剑贯胸,任谁都要龇牙咧嘴,说不得要惨呼一番,但申屠岫没有,甚至一点痛苦的表情都不曾有,他空洞的眼神,好似在嘲弄前方无知的剑客,如同他手中的阔叶剑,嘲弄的刺在了辛友诚的肩上,继而鲜血直流。 所谓一报还一报,阔叶剑本是要刺向其胸膛的,奈何辛友诚情急一闪,便刺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时捂着左肩,摇头直笑,自嘲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老夫算到了前辈的‘七星连走’,与当世而言,毫无意义,就是没算到前辈本身,也与七十年前不同,所以这一剑,只能说是活该。” 转而望向半空,那云鹏上的韩飞,心道:“若连心脏这样的关键位置,都不足以致命,那么这傀儡的死穴在何处?韩飞?当然,肯定在韩飞,若能解决掉韩飞,什么问题都就解决了,但是申屠岫在前,要想绕过此物去解决韩飞,很难,不说韩飞自身的手段,就是这绕过,也非一般人能做到,当务之急,还是寻出这申屠前辈的死穴。 念及于此,便向申屠岫看去,剑气磅礴的同时,也是死气沉沉,唯有那柄剑,恍如活物,剑吟阵阵,好似猎狗遇到陌生之物,低沉的吠叫,忽然,心中一阵明了。 辛友诚封住肩头穴道,以防血流不止,举剑一指,倏地,一道残影若离弦之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申屠岫刺去。 哐当声后,第二道残影也及时杀到,待第二道残影还未消散,第三道残影、第四道残影,以同样的角度,像同一个地方刺去,起初尚好,申屠岫手中之剑,还能应付自如,到得后来,随着一剑快过一剑,申屠岫手中之剑,连同他使剑的手臂,均已手忙脚乱。 见状,人群中惊呼不断,特别是使剑之人,对此更是嘴巴虚张,惊讶莫名。 “辛掌门不愧是剑道大家,这身法速度,若是一般剑客,在他手上定撑不了两剑。” 有人对此,也不自卑,倒是非常大方的自嘲道:“两剑?像我这样的人,一剑就够了,多的一剑,都是送的,所谓买一送一,就是如此。” “老子自问,也是勤学苦练之人,这样‘勤学好问’的剑法,也必定撑不了三剑,至多四剑,唉,看来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啊。” 第四百八十章 妖邪之剑 天下修武千千万,其中剑客占一半。 这样的话,说的就是当下修武之人,对剑道的喜爱和执着。 剑,本乃君子之器,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有诗云,一剑曾当百万师,何等潇洒写意,故此,每个侠客心中,均有了个白马快剑,恣意江湖的梦想。 再由梦想照进现实,虽有些出入,但剑,或多或少,还是有一柄挎在腰间。 当然,快不快,不知道,但定是能杀人,哪怕它只是一柄由绿竹削成的竹片剑,也定能杀人。 只因唯有杀人的剑,才配剑客挎在腰间,所以人群中,一腰挎木剑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好似想到了多年后,自己站在剑道绝巅的样子,此时豪气干云道:“兄弟,你也不用气馁,当年辛掌门不也是凭平庸之资,靠勤之一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所谓天道酬勤,只要肯努力,定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剑道好手的。” 言罢,扶住腰间木剑,一股凌厉的剑意,自其剑眉中,迸发而来。 “不说辛掌门,就说剑仙东坡先生,当年不也资质平平,我辈用剑之人啊,必以勤为径,方能通往剑道之巅。” “不勤能行吗?这天下剑修,千万之多,也正因此,导致剑修成圣的难度倍增,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看多了大戏,认为修士都要以剑为器的。” 那木剑游侠儿笑道:“我练剑,是为喜剑,不为其他,假若有其他杂念,还是不要练剑的好。” “这木剑小子倒是言之有理,老头儿,枉你如此年纪,还不明白当下道则的要义吗?” “老夫不明白,你要是明白,就不会与小老儿站在此处,而是迎敌于场中。” 场中,残影连连,由辛友诚所在的点,快速向面展开,所以落凤坪上,你看到的,便不再是一个辛友诚,而是成百上千个辛友诚,持剑向申屠岫刺去。 这样的场面,不禁让人想起绣衣坊柳瑾的得意神通,身化万千。 但又有所不同,这里之残影,不是分身,而是速度造成的幻觉。 最大的不同,则是出剑,只因柳瑾万千分身的出剑方向,为不同点,而辛友诚出剑之处,只有一点,自始至终,都只有一点,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剑,只是速度太快,看去有万千剑影而已。 这一剑,好似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就算对手已知道了他的意图,也不打算放弃。 那这样一剑,就有了破绽,不错,一个被识破了的计谋,便不再是计谋,而是拙见。 辛友诚不高大,但挺的笔直,一生练剑,从未学过谋略之道,在他的认知中,本就没有策略一说,且在他的潜意识里,许多事情就如这练剑一般,只要你够勤奋,便能成为剑道高手,没有捷径,也不存在另辟蹊径。 所以他的剑,一如既往的刺向他唯一的目的地,也不知出了多少剑,也不知疲没疲倦,好似他自己,才是韩飞控制的傀儡。 唯一的目的地,准确来说,就是申屠岫那只手臂,握剑的手臂。 要取一名剑客握剑的手臂,其难度不亚于虎口拔牙,好在辛友诚不怕难,因为更难之事,他都做过,这样一事,反而令他很是享受。 场间残影,越来越多,证明辛友诚之剑,越来越快,也间接证明一点,申屠岫要应付的剑,也越来越多。 两剑相交,剑鸣声,声声入耳,也亏是剑魔,若为其他剑客,不出三百招内,必死于这漫天的剑意之下。 在不知多少剑后,手忙脚乱的申屠岫却没有死。却也断了条手臂,手臂被辛友诚挑起。 接着如热刀黄油,轻易便刺了进去。 那条脱离申屠岫的手臂,好似有些恋恋不舍,接着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聚精会神,看着此幕,鸦雀无声。 正如申屠岫的鸦雀无声,好似这条手臂,不是他的,甚至这条手臂,本就是世间多余的。 忽然,他蜡黄且平静的脸上,有些动容,接着释然一笑,显得极为鬼魅,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欣喜,有遗憾,接着直直倒了下去。 至此,阔叶剑便成了无主之物,剑吟阵阵,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哀鸣。 人群中,有几人按捺不住,欲上前去,抢夺这样一柄利剑。毕竟用剑之人,谁不喜剑,谁又不爱剑,如此宝剑,就是剑冢都不一定能铸造出。须知,当年魔剑山庄之剑,可是世所罕有,举世闻名,则更不用说这庄主佩剑了。 且传闻中,申屠岫一生痴情于剑,不仅是剑道,还有铸剑术,他的佩剑,又岂会是凡物。 “诸位且慢,若非东坡先生那样的人物,我劝诸位还是莫要碰这柄妖邪之剑。” 场中,辛友诚之言,适时向刚启步的剑修传来。 “妖邪?危言耸听,我看是你辛友诚想私吞此剑,又不想背上一个夺君子所好的口实,故说出这样妖言惑众的话来。” 辛友诚道:“小兄弟不信,自取便是。” “哼,小爷还偏不信这个邪。” 便抢先冲了上去。 只是右手刚一握住剑柄,一道惨呼,便响彻在擎天峰上。令刚欲夺剑的数人,迅速退到一旁,谨慎的看着前方那人从惨呼,到红眼,再到拔剑,乱砍一气。 残影一闪,辛友诚又退了回去,那发狂的年轻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想必是那年轻人的同伴,此时眼泛愤恨,看着辛友诚,希望他对此给出一个解释。 辛友诚如此,当然有些解释,在众人望来后,解释道:“申屠前辈一生嗜剑如命,想必我辈剑修均是知晓。他的剑,可说世间至锋、至利,是不可多得的宝剑,但申屠前辈一生,也因剑而毁,你可知,我刚才为何要前辈人剑分离吗?” 众人摇头,不明就里,辛友诚接着道:“从刚才的交手中,我大概明白申屠前辈当年如此,并非是他本意如此,而是他手中剑要如此,试问,天下间,有谁会无故灭自己满门的?又有谁,会无故滥杀无辜的?” “所以辛掌门想说,当年之事,并非申屠岫所为,而是这柄邪剑所为?” 辛友诚道:“很大可能,有人学剑,控剑杀敌,有人学剑,以剑为友,共同杀敌,有人学剑,则是被剑反噬,成了剑的宿主,虽修为一日千里,但又有什么意义,唉。” “你说此剑控制了申屠庄主?” 辛友诚道:“大概如此,若在以前,我也不信,但在对敌中,我感觉到了此点。只因辛某是名剑客,而申屠前辈,同样是一名剑客,剑客之间的对话,有时两剑相交便知。” 许是兔死狐悲,有人为之一叹,道:“真是可惜,世间自此,又少了一名真正的剑客,虽然他之前为非作歹,但这样,实非他所愿,既是如此,又与他何干呢?” 众人均道:“就是。” 辛友诚道:“所以,辛某在此奉劝各位,若无足够强大的剑心,莫要轻易接触此剑,以免被此剑反噬。” “辛掌门,你也不能收服此剑吗?” 辛友诚道:“申屠前辈如此人物,都不能降服此剑,晚辈又怎可能做到?” “如此宝剑,被这样冷落,不是暴殄天物?” 辛友诚道:“若能如臂使唤,哪怕是一截枯枝,也算宝剑,但若被其反噬,就是上古神兵,也是糟粕。” “先生所言极是。” “不愧是辛掌门,韩某这一‘剑’,竟如此轻易被解决了。” 声音自半空中,云鹏处而来,正是韩飞。 辛友诚抬首向天,笑道:“韩先生,你这一‘剑’,可说对辛某而言,受益良多,若还有这样的几剑,辛某感激不尽。” 韩飞道:“你以为像剑魔这样的人物,是想掌控就掌控的?若非当年他大部分意识都用来抵御邪剑的侵蚀,韩某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似有埋怨,辛友诚道:“老实说,剑魔前辈还算不错。” 韩飞道:“也许,若是魔剑山庄庄主,韩某定持晚辈礼节,登门拜谒,只可惜,生不逢时,他为魔剑山庄庄主时,小子还未出生,我出生时,他已是掀起腥风血雨的一大魔头。” 辛友诚一叹,道:“你非剑修,于这样一事,不理解也正常,抱歉。” 韩飞手扶高帽,重新修正战斗后的歪斜,笑道:“辛掌门,你我立场不同,有些不理解,也实属正常,要是都理解了,定是要引来流言蜚语的。” 辛友诚大笑道:“辛某行事,还不需向他人解释什么,先生放手施为便是。” 如此一言,带着放声大笑,自是均能听见,在这样之言传到道盟一众耳朵里时,一个个面色难看,腹诽这家伙真是狂妄自大,想着若非这家伙在前面当炮灰,定是要他好看。 第四百八十一章 八臂神猿 人群中,落凤坪上首方,宣和殿一众巨头处。 闻此狂言,皆鼻孔里出气,继而冷眼相加,廖化文道:“这小老儿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然天下无敌,竟如此轻视我道盟。” 铁皮裹住双手,环抱于胸,空洞的眼中,径直看向场中那柄刺向苍穹的“利剑”,关夔道:“看来许久不给这些家伙使绊子,倒令他们忘了我道盟之威。” 罗兴发道:“不要小瞧辛老儿,今日之后,不出意外,定有人跌出圣人境,继而新圣降世,至于落在谁头上,谁也说不清楚,在这之前,大家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廖化文道:“老罗,你怀疑这新圣会落在辛老儿头上?” 罗兴发道:“天意难测,证道果位谁属?谁都说不准,但谁都有可能。” 关夔道:“若是落在这家伙头上,倒的确有些难办,毕竟剑冢,与我宣和殿虽不交恶,但也谈不上交好,以后道盟执令行事,也不会那般容易。” 廖化文道:“我道盟什么时候容易了,不说身负绝顶修为的辛友诚,就是普通一门派,不也做不到百依百顺,妈的,说起这个就来气,上次灵隐寺事件,影响之深,至今尚未退散,还有许多宗门退盟。” 罗兴发一笑,道:“老廖,你是不是想唯你独尊,天下唯你命是从?” 廖化文发觉说错话,稍一错愕,转而看向前方,那坐的笔直的背影,一如他在宣和殿处理公务一般,也一如他在第九层,俯瞰众生的样子,道:“老罗,你这不是在陆大人跟前,与廖某使绊子吗?陆大人就在此处,我又岂敢如此。” 笑声,自铁皮中来,有些意味深长,关夔道:“你老廖有何不敢的,不过话说回来,这辛友诚得证道果位,倒是不大可能,毕竟剑道之巅,一直都由东坡先生把持。” 罗兴发道:“剑道之巅,的确归东坡先生所属,举世公认,但谁给你说了,这辛友诚是要证剑道的?” 关夔道:“难道他悟的其他道法?” 罗兴发道:“这辛友诚虽持剑御敌,但习悟的,却是勤之一道。” 廖化文笑道:“关大人执工部大印,这小道消息上,自是不如老罗的。” 关夔思忖片刻,道:“如此说,也才算说的通,刚才” 辛友诚持剑在手,眼中闪过剑芒,抬首向天,云鹏上,韩飞处。 韩飞道:“掌门远道而来,兼具如此豪情,我点墨门,自是不会令掌门失望而归。” 双手快速结印,低喝道:“八臂神猿,现!” 一物,在韩飞话音一落,自半空而来,似如来佛祖当年镇压美猴王时,压下的五指山。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待散尽后,这物也在众人眼中,清晰可见。 被唤作八臂神猿,但看上去,却似猿非猿,全因其周身,连猿猴的汗毛都不曾有。 不错,一根都没有,全身由木块缝缝补补,看去凹凸不平,若将两眼沿一条直线,调成一条焦距看去,隐约间,才能有猿猴之感。 当然,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他身具八只手臂,如此看来,便显怪异,手臂舞动时,还有机关傀儡运作的咔咔声起。 韩飞道:“这八臂神猿,是韩某去到十万大山,在猿魔洞中,观群猿三年后,才得此作。” 似是忍了许久的笑,终于如洪水般,在人群中泛滥,继而四散开来。 “哈哈哈,真是笑掉大牙,你这得意之作,未免也太随意了些。” “就是,还用时三年,想必一个三岁孩童,看两分钟,都比你这佳作捏的更好。” “王兄,也不能如此说,三岁小孩儿用泥巴捏的泥塑,可不会动哈哈哈。”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八臂神猿身上,几只手臂转悠个不停,就凭这点,就比那三岁小孩儿要好上不少。” “也怕是只有这点可取之处了。” “我没听错,他准备用此物御敌?杀人?哈哈哈” 嘲弄声中,一人冷冷道:“一群无知小儿,云鹏之人,岂是你等能嘲笑的?” “老子嘲笑又怎么了,我说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若是不爽,把招子亮出来,老子接着便是。” “要接唐某招子,不迟,等此间事了,随意寻一处地儿,都可,不过唐某要提醒你,云鹏之人,乃齐云榜中人,他的得意之作,岂是你这等蠢货可以奚落的。” 旁边一抱剑男子,轻蔑一眼,冷冷道:“诸位较之辛掌门,当如何?” 那王姓男子冷哼一声,似有不服,但口气还是软了下来,道:“自是不如。” “即是如此,你看辛掌门眼中,可有轻蔑之色?” 经此人一提,众人便看向辛友诚,看到了他眼中的剑芒如星,也看到了他的严阵以待。 只见他道:“韩先生此物,的确不负辛某的不远万里。” 话音一落,神猿便携八臂之器,杀将而来。 正是,八臂各持一器,或刀,或剑,又或是棍、枪,环。 奋勇当先的,却非这些,而是一块石头,普通的石头,无迹可寻,毫无规则可言,好似就在路边随手捡来的一块。 哐当一声,剑石交错,辛友诚被砸的很远,又因他出自韩飞之手,所以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轻视这块石头,如此,也印证了他心中一些猜想。 这石头虽普通,却经刚才一砸,看出了他的不同,又因这石头,非常硬,就是他倾心打造的利剑,也在交错后,有些卷刃,但这块石头,却是毫发无伤。 辛友诚道:“先生此物,可是上古神器,补天神石?” 韩飞笑道:“掌门好眼力,小子也是偶然间在天神山上寻到。” 辛友诚道:“如此说来,这神猿八臂所持之器,均非凡物喽?” 韩飞道:“凡与不凡,在于个人妙用,韩某看来,能杀敌之物,才是好物。” 辛友诚道:“不错,高手手中,枯枝亦可作神器。先生且尝辛某一剑。” 韩飞点头,不置可否。 一声起,自辛友诚口中而来。 “勤能补拙!” 随着这一声来的,还有一剑,随着这一剑来的,还有冥冥中一股道则,同时也令场中高手,面色一变。 青云派处,莫问天不自觉的探向腰间,扶住自己佩剑,道:“这辛友诚对道则的感悟,竟到了如此地步?” 轩辕靖道:“三长老长居青云山,亦有所不知,这辛友诚在近些年,连续挑落数名剑道高手,可说如日中天。” 莫问天道:“哦?还有这样之事?说来听听。” 轩辕靖道:“当然,坊间传言,这些比试,均是剑道中人私下较量,不对外宣的,说起这事,还是在一次喝酒中,秘堂堂主告诉我的。说这辛友诚近些年修为大进,遂寻高手对决,其中刚出剑冢首战,便胜了河中剑楼,北楼主” 莫问天蹙眉道:“北楼主?在河中一带,此人剑术无双,已是成名许久的破空境大能。” 轩辕靖道:“可不是如此,不过这却非最惊人的一战,在这连续击败的数位剑客中,最出彩的,当属在灞上与剑王的一战,听说当时打的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最后剑王携残剑返西洲,扬言不入圣境,不再踏入中州之地。” 莫问天道:“还有这等事?” 轩辕靖道:“这些事,知者甚少,本就是辛友诚与他们之间私密,不知道,也并不奇怪。” 莫问天道:“说起剑道,尤以东坡先生为首,但这辛友诚另辟蹊径,得勤之一道,进而以勤习剑,与东坡先生平分秋色,不错,很是不错。” 轩辕靖笑道:“比起苏老大,这辛友诚还是有所不及。” 莫问天道:“那倒是,同是使剑之人,面对辛友诚,莫某自信能与之一战,甚至还能侥幸胜之,那苏老大,倒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只因你看向他时,就好似看到的是万剑。” 轩辕靖笑道:“三长老未免过于自谦了些,遥想当年,莫问天之大名,一经人提起,便与这些人杰一道,在众人口中,呈群雄并起之势。” 莫问天嘿嘿一笑,拉过不情不愿的莫如君,一只手搭在其肩,另一只,则连连摆手,得意道:“莫再提,莫再提,正所谓是,那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哈哈哈” 脸色苍白的穆生君,不知何时,再次立于青云之前,并看向场中,此时白眼过来,道:“莫小子,你就嘚瑟。” 莫问天道:“人生如此,嘚瑟点又何妨,你说是不是,如君。” 莫如君闻此,一个撇嘴,一个白眼,道:“父亲所言极是。” 见状,莫问天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并抽出探向莫如君腰间肥肉的手,道:“有子如此,父复何求,哈哈哈” 只是他手刚抽出,另一只干瘦的手,却探向了他的腰间,引得他大笑的同时,又连连呼痛,这手,正是来自穆生君,并笑骂道:“叫你为老不尊,叫你嘚瑟。” 莫如君脸上,为此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天道酬勤 剑吟阵阵,遂落下许多剑光,许多残影。 勤能补拙四字,最能概括辛友诚一生。 这四字,便带着他一生的感悟,带着剑招的朴实无华,如一个修得十年功的梨园子弟,只为那台上一分钟的精彩绝伦。 在辛友诚说出四字后,他的剑,也紧随其后,径直递去,递去哪儿呢?自是八臂神猿的其中一臂,持剑之臂。 相较于其他七臂,天然就对这剑臂,情有独钟,所以他的剑,与八臂神猿的剑臂,随即相交在一起。 剑势,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笨拙,如同仆人端茶送水一般,就这样直接喂到八臂神猿跟前。 今日擎天峰上,访客众多,这“端茶送水”,也要加紧些时间,不然便要有些来不及。 来不及,就要被主人责罚,故此,这送的,就很是快,快到刚送出第一杯茶水,第二杯茶水又到了近前。 就很是奇怪,奇怪这用茶之人,怎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喝完这杯茶,奇怪这送茶之人,为何送的如此之快,送的,也竟是同一人。 当然,最奇怪的,非八臂神猿莫属。 但如此奇怪之事,它却面无表情,进而无感,也好似对此见惯不怪。 在仓促应付下第二剑后,第三剑又杀将过来。 剑势,依然平平无奇,如同送茶水一般,送去的地方,依然是那只剑臂,不同的是,这次比起之前,更快。 只因第三剑刚送来时,第四剑,也紧随其后,瞬间杀到,如此,辛友诚就好像站在八臂神猿前,一个劈柴的樵夫,一柴刀下去,紧接着又是一柴刀。 故此,那辛友诚的残影,在送剑的途中,好似连成了一条线,如凝实一般。 这招,一点都不高明,甚至比起刚才那漫天剑影的“勤学好问”,还要朴实不少。 但场中好手,均不这么认为,一个个眉头紧蹙,要么面色凝重,要么表情肃穆,好似那手忙脚乱的八臂神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几乎凝实的残影,如同一条线,若在半空中,那云鹏上看,则如一柄剑。 一剑又一剑,一剑快过一剑,也不知多少剑,哐当一声后,一只手臂,自八臂神猿处,抛向半空,手臂与剑,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后,哐当作响! 至此,八臂神猿,再也不能唤作八臂神猿。 残影自八臂神猿处,迅速退后,并凝实,幻化出辛友诚,继而看着地上那截手臂,不悲不喜。 韩飞道:“所谓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不愧是以勤之一道,窥剑道巅峰之人。” 辛友诚道:“先生过誉了,对于剑道,辛某有天然的自信,故才敢如此这般。” 韩飞道:“掌门不必自谦,论天下使剑之人,韩某眼中,掌门当得起前三之人。” 辛友诚道:“多谢。” 韩飞道:“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如今我这傀儡还剩下七只手臂,可是比起四手还多,先生万不可抱轻视之意。” 辛友诚道:“先生之物,就是一只竹蜻蜓,辛某也是不敢大意的。” 韩飞道:“如此最好。” 言罢,十指舞动,舞动中,神猿再起,首先是刀,恍如古神开天辟地,携万钧之势而来,再辅以猿猴的灵动,瞬间而至。 辛友诚提剑格挡,随即被震出十米远,口吐鲜血。 云鹏上,韩飞道:“先生,这一刀,韩某唤作’开山‘,若非修行力道之人,很难直接硬抗下来。” 辛友诚点头,不置可否,即使想说什么,也随着神猿长鞭挥来,吞了回去,一个闪身,迅速让到一边,盯着长枪的到来。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在神猿手中,舞的虎虎生风,探手一刺,便将辛友诚逼出原地。 辛友诚表情凝重,紧盯着前方,那少了一臂的八臂神猿,心道:“不愧为韩飞的得意之作,这物持不同器物,犹如八人联手,但却将八人汇于一心,继而一心八用,攻守兼备,若不同时将这些手臂毁掉,最后即使得手,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刚才侥幸得手,看来也是韩飞相让,卖自己这个剑道中人一些脸面,假若刚才八臂齐出,自己毫无机会,即使得手,也会惨不忍睹。 念及于此,大刀又至,这一次,他知道不能硬接,便持剑迎上那根木棍。 轰隆中,辛友诚退的更远,肩头的伤口,也因此裂开,染红衣衫,亦有些瘆人。 韩飞道:“辛掌门,可不能小瞧我这木棍,与补天神石一样,是取千年古木树心而成,你别看他是木,比起精铁,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辛友诚一笑,道:“先生收藏之丰,辛某大开眼界。” 笑容刚起,立转冷峻,只因长鞭再度杀到,从之前种种推断,此物,也绝非凡物,所以他迅速让开,并喃喃道:“这远伐近攻,又攻防一体,还真是难办。” 话音才落,长枪又杀到,与他有些相似,不给对手任何喘息机会,虽然此物没有他的剑快,但胜在比他的剑多。 不错,他只有一剑,对手,可是如八爪鱼一般,有七把武器,犹如今日操办喜事,宾客盈门,纷至沓来。 一会儿长枪,一会儿长鞭,一会儿又是大刀。再加上这物天生神力,又可做到一心八用,令他应付起来,有些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抓住其空档,自刀、枪、鞭、棍中而来,如同孩童嬉笑打闹时,随意的掷向另一个孩童时的样子。 辛友诚的快剑,防住了刀、枪、鞭、棍,但就是未防到这颗随意的石子。 这颗石子便直接砸在了辛友诚的胸口之上。如闲庭散步的老爷,走在自己后院一样随意。 补天神石不大,但经刚才后,谁都知道,他的不同,至少不是一枚普通的石子。 只因普通的石子,即使砸在辛友诚这样一生都在修武的人身上,也会瞬间如散沙,散乱开来。 当然,此物出自韩飞之手,但他对面,也是剑道大家,还是剑冢掌门。这内力之深厚,岂是一枚普通石子就能破防的。 且就是这样一枚石子,瞬间将辛友诚击飞到十米开外,顺势将他击的咳出一大口血来。 人群中那些得意,随即转为大惊失色。 有人嘲弄道:“若老子没记错,刚才可是有人嘲笑这八臂神猿为庸物的。” “哼,嘲笑一个能击败辛友诚的东西为庸物,想必他自己才是那个庸物。” “我早就提醒过这些庸物,此物出自韩飞之手,不可能为凡物,有些东西,就如人一般,是不可貌相的,正如这辛友诚,假若放在人群中,定不会被一眼认出,但若放在此间,他就是世间最顶尖的剑道高手,正如那奇形怪状的八臂神猿一样。” “就是,也不想想,今日此地广聚豪杰,这对决之人,能是庸人?” 经人这么一提,那些笑话神猿之人,脸一阵白,一阵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打脸来的实在太快,只得忍着不发,伺机而动,不对,伺机而喷。 同时也希冀这辛友诚,能为他们挽回一点面子,将场间那只可恶的八臂神猿,不对,七臂神猿,给收拾喽。 刚想到这,便不再想,只因再次被打脸,且脸上火热。 那被神石击中的辛友诚,俨然再无剑气,虽然他的腰,依然挺的笔直,他的剑,依然明亮,但他身上,却再也感觉不到剑气。 一名剑客没了剑气,便再不能唤作剑客。 一名剑客,在对敌过程中,再无剑气,便意味着投降,意味着认输。 辛友诚没有投降,也没有认输,而是径直朝场中行去。 此时的他,几乎已到人群边缘,但他却迈着稳健的步伐,面色冷峻,宝剑紧握,行向场中,如此,又怎可能是去认输的。 只见他道:“韩先生这八臂神猿,的确不错,辛某在此,要向先生道个歉。” 韩飞一愣,困惑道:“掌门这是何意?” 辛友诚道:“无他,辛某此番下场,想必再难战胜先生,不过辛某出场前,却要毁了先生这件得意之作。” 韩飞点头,道:“掌门放手施为便是,若韩某这具傀儡能败在掌门剑下,也不枉他现世的使命。” 辛友诚道:“那辛某便不客气了。” 言罢,便举起手中,那如他一样,朴实无华的剑,低喝道:“天道酬勤!” 没有想象中,天地纵横的剑气,也感悟不出任何凌厉萧瑟的剑意,则更不用说光芒四射的剑光。 这样朴实无华的一剑,如同一位初学剑道的小徒出手,平平无奇的递了过去。 第四百八十三章 普通一剑 此剑,没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里的快意恩仇,潇洒写意。 此剑,没有“一剑曾当百万师”里的豪迈霸气。 此剑,没有“十年磨一剑谁有不平事”里的扶危济困,行侠仗义。 此剑,也没有“一剑霜寒十四洲”里的一代风流,纵横天地。 此剑,很是普通,如同剑童执枯枝,随意的刺向虚空。 但此剑刺出,又很不普通,甚至令场间诸位风流,眉头紧蹙,并严阵以待,这一刺,也令场边众人准备好的嘲弄之色,瞬间被大人物凝重的神情感染,进而转为肃穆。 韩飞立在半空,瞳孔一缩,看向这剑,一脸严肃,正色道:“掌门这剑,可真是令韩某大开眼界,就剑道而言,先生不在其巅,但掌门勤之一道,可是世间无出其右。天道酬勤,天道酬勤,古人诚不欺我。” 自是不敢大意,韩飞舞动十指,若牵动万千傀儡,刀、枪、棍、鞭,便随他的手指,向辛友诚之剑,迎面而去。 他本打算躲,但念头一起,便瞬间放弃,他知道,这样一剑,躲不了,不说这剑的速度,就是这剑的范围,也躲不了。 不错,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剑,但在韩飞这样的高手眼中,又岂会简单平凡。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剑,他必须接,只因这样一剑,不是刺向八臂神猿,而是刺向他的。所以他准备掌控八臂神猿来接。 许是最长,剑很快便与长鞭接触。 轰! 长鞭立马变作数段,接着是长枪,与长鞭一样,在一接触到这普通一剑后,长枪也随即断作数截。 见状,又是一片哗然,惊讶莫名的同时,也闪过许多不可思议。 青云派处。 穆生君紧盯场中,却有话问来,只见她道:“莫小子,你也是使剑之人,这” 莫问天道:“由简到繁,再化繁为简,简直出神入化,这一剑,莫某亦有所不及。” 轩辕靖道:“三长老,这作何解释?” 莫问天道:“想必练剑之人均知,初学时,或刺,或撩,或劈,或斫,或挥,姿态各一,但这辛友诚,想必最愚,也最勤,只学了一招。” 轩辕靖道:“长老是说” 莫问天道:“不错,他只学了一招,刺。” 轩辕靖道:“刺?” 莫问天道:“不错,这样一招,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不知递送过多少次,想必数以亿计,才最终融合成这样一招。” 穆生君道:“你是说他只练习了这一招?继而融会贯通,有了这‘天道酬勤’一式。” 莫问天道:“正是如此,他这简单一刺,让莫某感知到了道的本源,也是这一刺,亦让莫某感觉到了数以亿次的剑刺,蕴含其中。” 轩辕靖道:“你说他这一招,看似一招,实则包含数以亿计的刺杀在里面?” 莫问天道:“对。” 轩辕靖道:“难怪唤作天道酬勤,水滴尚能石穿,更何况被剑刺。试想,任谁被刺数亿次,都要被剁成马蜂窝。” 穆生君一叹,道:“世间修武者,只具备剑冢三分勤劳,也会独步天下。” 本听的意犹未尽的莫如君,突然预感大事不妙,迅速退到青云一众后,但还是来不及,穆生君生拉硬拽,将他扯到前方,接着道:“说的就是你,莫小胖子,以前也就算了,如今你天赋异禀,是我青云派可塑之才,为何要堕落如斯?” 莫如君挠挠头,讪讪道:“师叔祖,我觉得阳光明媚,生活欣欣向荣,整个人也精神奕奕,一点都不觉得颓废。” 话语中,还有食物残渣蹦出,令人不由得火冒三丈。 特别是恨铁不成钢的穆生君,本平静的心绪,突然间血压升高,一个响头,落在莫如君的大头上,怒道:“你小子倒是会享受,若魔族入侵,谁来守护你家人,谁来保护青云派。” 莫如君唯唯诺诺,委屈巴巴,转首向莫如是,好似天然就该如此,又唯唯诺诺的看向莫问天,继而唯唯诺诺的道:“不不还有掌门师伯,五师叔,小师叔,及各位堂主吗?” 见莫如君吃瘪,莫如雪也探出俏脸,带着幸灾乐祸,狡黠道:“莫胖子,师叔祖如此,也是为你好,等此间事了,定要将你送到师叔祖那里,减掉这身肥肉。” 穆生君道:“莫小胖子如此天赋,老身恐怕会误人子弟,还是留待其掌门师伯教导才行,至于莫丫头你嘛,说起此事,老身倒是有个好的提议。” 莫问天心领神会,笑道:“师叔,你不用问我,我与雪儿他妈,都同意。” 见祸从口出,又锅从天降,莫如雪一阵愣神,随即明悟过来,哭丧着脸,道:“我不同意。” 穆生君佯怒道:“小丫头,你是嫌弃老身吗?” 莫如雪嘟着嘴,道:“雪儿哪敢。” 穆生君道:“既是不敢,那等此间事了,你就随老身一道修行,老身在木系法术上,虽不敢说独领风骚,但世间木系修士中,老身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莫如雪道:“师叔祖之勇,爹爹时常念叨,雪儿又怎会不知。” 穆生君道:“既是如此,那便委屈不了你,你说你吞了半个木系本源之人,还有脸面去嘲笑如君?” 莫如雪哭丧着脸,道:“雪儿知错了。” 她是真的知错了,她就后悔,不该搅和这么一下,将自己给搅和了进去。 于修行一途,她倒不是不努力,她只是不想像她大哥,她父亲那样努力,甚至有些观点,她与莫胖子倒是出奇的相似,反正上面那么多大树,也不差自己这一棵,修行多累啊,则更不用说刻苦修行。 再说回场内,在青云派谈话间,辛友诚的剑,已送到大刀之前,一如之前一样,刀毁臂断。 之前威风凛凛的八臂神猿,此时也就剩了三只手。 辛友诚的剑,继续往前送,那持剑的手臂,已被划破许多处,但他持剑的手,却依然稳定,假若满一杯酒放在其上,也不会洒落分毫。 不用想,曾几何时,他真的这么做过,且还做过许多次,不说满一杯酒,就是在上面放一个木桶倒满水,再托着此桶刺出,他也做过。 当然,持多种器物于身的神猿,也不简单,此时好似捣蒜臼,试图将来犯之剑搅的粉碎。 只是来犯之剑,太过强大,准确来说,实在过多,八臂神猿瞬间被耗去几条手臂。 剑还在往前送,一如这些年,送出的亿剑一样。 忽然,火花四溅,辛友诚的剑,也在送出后,第一次有了阻滞。 细看,正是神猿手中的那块补天神石,挡在了利剑之前。 “愚公移山!” 这样一句,几乎以咬牙的方式,自辛友诚口中而出,带着低沉,带着野兽的咆哮,也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轰! 狂暴的能量,自场中起,迅速散开,溅起一地烟尘,也将四周围观的人群,震退几许。 烟尘中,有声传来,只见他道:“少时,师父说辛某最愚,往往一个招式要学许久,所以辛某就想,若一个招式修炼到最后,该是如何?这招愚公移山,算是辛某用尽一生寻到的答案!” 韩飞表情凝重,道:“掌门这招,小子钦佩不已。” 他是发自内心的钦佩,若自己不唤出傀儡,亲自下场相搏,这样一招,已然要了他性命。 此时看向场中,那散乱一地的木屑,尚心有余悸。 烟尘散尽,辛友诚拄剑于地,双手搭在剑柄上,腰杆笔挺,眼睛深处,再无剑芒,而是多了许多从容,许多淡定,好似看破了一些人间,故自嘲一笑,道:“钦佩?辛某此番,已是遍体鳞伤,先生却毫发无损,这钦佩,辛某自不敢当。” 韩飞道:“韩某只是占据宝物之利而已,假若亲自下场较量,定接不了掌门三百招。” 辛友诚道:“先生过谦了,正所谓大道三千,各取一只,道有不同,较量则不尽相同,在辛某看来,自己能自由使用的修为实力,便是自己的,何谈借宝物之利一说。” 韩飞抱拳道:“掌门此番气度,倒是令小子汗颜不已。” 辛友诚道:“赢则赢,输则输,与颜面无关,此番,是友诚输了,多谢先生赐教。” 韩飞再度抱拳,不再言语。 辛友诚还剑于鞘,负在身后,不再看场中韩飞,也不再看场中散乱一地的木屑,径直向场外,那剑冢一众行去。 见状,宋大志欲相扶,立马被张远志出手拦住,宋大志疑惑道:“我从未见师父受伤如此严重,三师兄,你这是” 张远志道:“师父可是自己能走?” 宋大志道:“不错。” 张远志道:“既然如此,师父便会自己走来。” 宋大志道:“可是” 沈公子道:“别可是了,师父若被你搀扶回来,他也失去了教导你的资格,所以大师兄劝你,还是老实待着就好。” 第四百八十四章 酒气剑凉 云鹏高飞,那云鹏上,高帽,傲人。 韩飞双手负后,傲视群雄,恍如天帝巡游万界。 他修为是高,也身负大神通,但他并非天帝,如此做派,便是要引得人神共愤,正如他看向陆定国时,宣和殿的愤懑。 又如他看向叶道玄时,长老会成员投来的凌厉眼神。 如此做派,如此问询之眼神,其意,也不言自明,恍如戏中说的那样,“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但即使如此,依旧还是未有人上前,所以,云鹏扑扇翅膀发出的吱呀声,便成了全场唯一,也成了全场讽刺,讽刺着全场。 或许实在不堪受辱,人群中,骚动后,一众豪杰在面色难看中,纷纷向前靠了半步。 “京安美酒三千种,飘进千年古刹中蝉鸣声声扰禅定,唤起肚中浊酒虫高僧持经换铜臭一饮千醉万古空。“ 一阵诗吟,自场间突兀而起,随之而来的,则是突兀的一人,行在场中,歪歪斜斜,让人忍不住想去扶他一把。 当然,更突兀的,则是他身上的酒气,让喜酒者,闻之舌下生津,让厌酒者,不禁升起一股厌恶之意,有甚者,在眉头一皱后,嫌弃之脸,便随这嫌弃之语,再由嫌弃之嘴,投向了场中。 只是这嫌弃之语还未从口中发出,便被同伴捂了回去。 被捂者讶异且不解道:“你干嘛?” 捂者道:“我还问你要干嘛呢?” “我能干嘛,这家伙满身酒气,大抵一酒鬼喝多了马尿,可能想着是在平时,可以任意在市井中胡闹。” “噗,这人酒鬼不假,但绝不会在市井中闹事。” “为何?” “为何?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个屁,天下酒鬼繁多,我能全记下来?” “天下酒鬼的确很多,但他却是最出名的那个,也是最厉害的那个。” “最厉害?莫不是” “不错,他的厉害,不仅仅是喝酒厉害,而是他的修为厉害,喝酒厉害之人,通常只会引得酒友佩服,但这个酒鬼,却是全天下都要佩服的。” 旁侧之人笑道:“兄台所言极是,酒仙杜江,不仅喝酒厉害,这修为也厉害,他喝醉了酒,也绝不会在街头闹事,他喝醉了酒,只会去北都道盟,天山鬼姥哪儿闹事。” “世间能挑落一个道盟分部,还让道盟忍气吞声的,想必不多,就是书圣弟子李知焉,也因为得罪道盟,被道盟满世界追杀,唯有杜江,在挑了北都道盟后,道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说到这里,我要说一句,这件事,道盟之所以不敢吱声,还不是因为这群畜生做的太过分,你们知道吗?那北都分部主事,在所辖地内,抓取童男童女,修炼邪功被酒仙撞破,才有了后面北都被挑之事。” 有人不解道:“如此说来,小弟倒与兄台有不同看法,那分部主事虽为犯事,但与他领下之人,又有何关系呢?” “哼,上万童男童女,你以为是那主事一人抓来的?且这样的主事,领下之人会是好鸟?” ”不错,这些为虎作伥的走狗,有时更令人讨厌,被酒仙杀了,活该。不对,应该说是他们的福气,被老子杀了,才是活该,毕竟以后被人提起,还沾了酒仙的光。” “可不正是如此。” 韩飞突然拔高音调,盖过场间一切,道:“先生醉意正浓,想必正当时候。” 杜江打个酒嗝儿,醉眼朦胧,看向半空的韩飞都有些艰难,但还是艰难的抬起头,继而一笑,大着舌头,道:“见见你如此威势,在在来时,杜某便强行灌了自己三十斤酒,你你还别说,这酒,还是老家敬亭山的,最是醉人,只喝了一些,便有如此醉醉意。” 韩飞笑道:“得先生如此重视,乃韩某幸事。” 杜江道:“这这第七,自然要对第六重视一下,早早知道,就请程世晓吃一顿饭,喝几碗酒,也也不至于要在此处来证明岳麓书院是错的。” 韩飞大笑道:“不错,这岳麓书院真是够无聊,不过岳麓书院若将先生放在小子之前,想必先生又会对魏长老所处第五的位置不满。” 杜江道:“你你这样一说,倒是有些道理,但没有如果,杜某目及处,便只有你了。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假若杜某目及处,乃是他人,自是另说。” 韩飞道:“师父常教导弟子,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方能吃的踏实,行的稳当。” 杜江道:“可可不是如此。” 韩飞道:“既已如此,请先生赐教。” 杜江道:“所所谓达者为先,你韩飞在前,赐教一说,自是不敢。与之前那些人相同,杜某此番下场,只是技痒,为切磋而已,韩飞你要记住此点。” 韩飞道:“铭记于心,多谢。” 杜江掏出酒葫芦,仰天一饮,好似这一饮,也退去了不少醉意,他的眼神,也从之前的散乱,变得凌厉起来。 在让人以为他要严阵以待时,他便以拔不出剑来告诉你,刚才凌厉的眼神,是一个玩笑。 不错,此时的他,左手按在剑鞘上,右手握住剑柄,东倒西歪,好似使出了全身力气。 如此这般,真是好笑,好笑,自然就有人笑出了声。 只是刚笑出声,便被四周凌厉的眼神,看了回去。 “兄台,我劝你莫要如此,到了这等境界的高手,有些怪癖,并不奇怪。” 那人忍住笑意,但还是噗嗤一声,瞬间低下头去,轻声细语,也自他胸前传来,只见他道:“这怪癖,也未免太怪了些,一个使剑之人,连剑都拔不出,他真的是高手吗?” “这个无需证明,那天山鬼姥身死道消,便足以证明此事。” “天山鬼姥?可是盘踞在天山一带,不可一世的食人鬼姥?” “不是她还能是谁?” “传闻这鬼姥练了一种魔功,专食小孩心肺不成想,竟被酒仙诛灭了,当年可是连叱咤风云的终南道府都拿她毫无办法。” “既已知道这些,那么你刚才的笑,便一点都不好笑。” 那人一撇嘴,道:“也不能怪我,酒仙这样,很难不令人发笑,对。” 突然,另一人好似已到了极限,忍俊不禁道:“噗,你说的对。” 别人笑,韩飞可不会如此,甚至神情凝神,心生戒备,他虽然不知酒仙的剑,但却知道酒仙的名头,故此,术咒起,迅速唤出一物。 这物自半空而来,如同陨石砸在地面。轰的一声后,此物自地面而起。 一人,一黑甲之人,看不出喜怒,甚至脸上被黑色物质萦绕,连脸都看不清晰。 故此,对前方杜江滑稽的拔剑,也不知是笑,还是肃穆。 不过此物的出现,却让群雄心惊肉跳,一个个嘴巴虚张,显得不可思议。 “魔族第五战将?” “不错,正是魔族第五战将,相信经历过益州之变的,都知道此物。” “就算不曾参加益州屠魔大会,当年一些抗魔的前辈,也知道此魔头是谁。” 见此人如此说,一老者道:“是啊,如今再次站到此人面前,已是时过境迁,老夫亦感慨万千,你们或许不知,当年魔族入侵时,让我人族修士真是看不到任何希望,好在几大圣人境联手,才勉强赶走了魔主及魔族大军。唉,真是够戏剧性,没想到啊,许多年后,圣人境之间,再次因魔族而决裂。” “这还不是墨翟是非不分,不顾全大局,如此,也还算好,反正当下也再无魔族入侵,有他,无他,对整个人族而言,影响不大。” 老者道:“小伙子,也不能如此说,墨翟先生当年抗魔,可说居功至伟,不说居首功,至少也该算作前十,若再加上他弟子李乘风,那么他点墨门,便是首功。” “首功又如何,还不是包庇魔族,与全天下作对,如此,是要负了当年多少英勇就义,慷慨赴死的英魂。” “就是,为了那些抗魔的英魂,吴某是怎样都不会原谅他的。” “唉,世事无常,谁又能说的清楚,谁又能辨析真正的对错,谁又能真正洞悉时局。” 剑鸣如凤鸣,杜江的剑,也被他抽出了半分,剑光自剑鞘里迸出,剑气纵横,直掩日月。 所谓万事开头难,如此,便算开了一个好头,只一瞬间,整柄剑便自剑鞘而出,霜寒日月。 只见他刚拔出,便歪歪斜斜的向第五战将递去。 剑很快,带着白烟,一剑,便将第五战将封在了原地。 不错,没有刺破,也没有斩断,就是轻轻一触,第五战将便被冰封在了原地。 第四百八十五章 掌控之道 一招建功,持剑而返,杜江还剑于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在习惯了他如此后,知道他不会倒下,至少不会因此倒下,众人也不再奇怪,只因真正的酒仙,并不会醉倒,只会被打倒。 现在是他打别人,那么倒下的,只会是别人。 杜江一剑拄地,撑起虚晃的身子,一身青衣素服,与沽酒当垆的酒坊老板一样,起了个大早,连头发都未来得及整理,如鸡窝般,凌乱的散在头顶各个角落,毫无章法可言。 许是过长,发丝垂在他那张普通的脸颊上,被他轻轻一带,便顺到了脑后,完整的露出他那张普通的中年大叔脸。 当然,世人之脸,大多都普通,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能将一张普通的脸,神奇的变得不那么普通,正如他常年在酒气熏染下的酒糟鼻,便令他看去不再普通,至少与普通的脸,有了些不同,虽然也不好看,但终是区别到了普通之外。 只见他右手捏了捏酒糟鼻,有些抱歉道:“不不好意思,所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必太久未使用,这三寒剑,已被冻在了剑鞘里。” 无人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歉意,因为他此番出手,已是将众人震慑在原地,毕竟他对面之人,可不简单,曾几何时,可是让人族修士吃尽苦头,虽然当下被韩飞掌控,发挥不出十成战力,但他毕竟是魔族第五战将,就是持有当年五成战力,也不是能被人功于一剑的。 人群随即沸腾,各说各话,各表各情,好似这一剑,不是由杜江刺出,而是由他们使出的一样。 想来大多皆为女弟子,南盟相较于其他门派,倒是矜持不少,声音也相对而言,较为柔和。 天香斋,慧香师太见状,上前到吴静旁,道:“盟主,这是” 吴静紧盯前方,不知在想什么,慧能便接过话题,道:“这三寒剑,乃我望月斋第一代祖师之物,乃上古水系神器,想不到,竟落在了杜江手里。” 慧仁托着一张猴公脸,也在此刻凑来,道:“想不到这烂酒鬼,还是梁上君子,入室之徒,居然盗我南盟圣器。” 慧香师太一笑,道:“慧仁师姐,此物虽出自我南盟,但慧能师姐也说了,这是第一代师祖之物,这之间,不知辗转了多少地儿,传了多少代,落于他人之手,并不奇怪。就像你手持的拂尘,也非你新近铸就,是不是说,若寻到了他前一任主人,便要归还于他?” 闻此,慧仁立马抱紧手中佛尘,生怕被人夺了去,急忙道:“想的美,这‘仁清’已是伴随贫尼多年,岂有相让之理,即使他有前主人,如此多年,想必也已断了因果。” 慧能师太见其小家子气模样,一笑,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都不愿,为何要强求他人做这样之事,这三寒剑落在杜江手中,也不算辱没它的威名。” 慧香师太道:“那倒是,杜江虽云游四海,不理江湖事,但做的事,却很江湖,不说他挑北都道盟,诛天山鬼姥,就说那些年与魔族大战时的手段,也令我辈修士,万分钦佩。” 慧仁道:“师妹这话,贫尼可不爱听,好似那些年就这些人去了一样,我南盟难道出力少了?我看啊,这些人能活到现在,并享受现在闲云野鹤的日子,他们那些年的付出,便是值得的,要说不值得,定是那些年,英勇就义的仁人志士,比如大师兄李乘风,以及不,不是” 说到这,众师太连忙向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她也一下醒悟过来,想改口,又不知说什么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支吾出什么来。 吴静闻此,终是将头转来,淡笑道:“诸位师姐、师妹,你们不用顾忌我的感受,若是因此扰了你们聊天的兴致,反倒让吴静惭愧不已,继而内心过意不去。” 慧能师太道:“斋主,既是如此,慧能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静师太一笑,并未转首看她,道:“我知道你要讲什么,我南盟来此,是为何意?对。” 慧能师太道:“不错,若仅仅是观战,我南盟五慧不必悉数到此,若与点墨门一战,又非我南盟所愿,当然,也定非斋主所愿,对。” 吴静师太道:“正是如此,但我南盟一定要来看看,特别是你们几位,定要来此,因为今日过后,天下将剧变,我南盟自也不能独善其身,所以你们几人,定要看清楚了,至少看清楚这天下大势走向。” 慧能师太一笑,道:“我等以斋主马首是瞻,斋主明晰天下大势,不就可以了吗?” 吴静师太同样一笑,并转首向慧能师太,道:“假使我不在了呢?” 这样的话,绝非笑话,既非笑话,便不能笑着说出口,所以放在听者耳中,便有些诡异。 众师太皆是聪慧之人,一下就听出了话中玄机,纷纷皱起眉头来。 慧能师太道:“斋主” 吴静手一举,示意她不要再说,淡淡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有什么,人都是会死的,我也不例外,这样的话,定不要做其他想。” 越是如此说,众师太便越会多想,吴静虽过了十八妙龄,但在长寿的修行者中,可算是芳华正茂,如此说,令人不由得一阵伤怀。 但又不好再说什么,纷纷看向吴静,而吴静,则继续看向场中。 场中,韩飞手指乱舞,变了几个手势,奈何场中被封住的第五战将,依旧纹丝不动,便笑道:“不愧是神器三寒剑,如此轻易便封住了我的魔族傀儡。” 杜江道:“若凭神器之利就能制服这尊战将,那魔族当年也就不叫入侵了,而叫送死。” 话音刚落,咔嚓声,便自冰封的魔族战将中来,透明的冰块,好似锁住了一团黑色。 似刚才这般,激起了他本身的天赋,那黑色物质如潮,瞬间涌出,若李知焉在此地,定会惊讶无比。 咔嚓。 青石板上,碎裂一地冰块,在艳阳下化作水滴,向地上缝隙中钻去。 第五战将脱困,令杜江一愣,诡异的是,韩飞却未因此而高兴,反而眉头一皱,十指间,道韵流转,再次舞动起来。 人群中,众人看的一头雾水。 有人道:“这魔族傀儡,莫不是要脱离韩飞的掌控?” “一个第五战将而已,即使脱离了韩飞的掌控,又能怎样,反正今日我等是为屠魔而来,他要是真敢恢复神智,老子第一个便冲上去宰了他,以报当年此人杀我人族之仇。” “哼!也就韩飞将此物留着,要是落在我道盟手中,定会将其碎尸万段,也不知点墨门怎么想的,还以此魔物,对敌我人族英雄。” “不错,以我看啊,这魔物早就该丢进历史的垃圾堆,还弄出来害人,点墨门这些人,果然被魔族迷了心智,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吾是谁?为何在此” 场中嘈杂声,一下被黑色物质包裹的第五战将打断,惊得刚才那些要出战的勇士,连连退后,直至退无可退,踩着他人的脚,才不好意思的向被踩之人道歉一番,并止步。 当然,这些都是场外话,这些人的退,和不退,关系并不大,毕竟今日到此之人,皆非庸物。 就是当年威风八面,有气吞山河之势的魔族第一战将亲至,也不会讨到好果子吃,则更不用说刚恢复神智的第五战将。 所以对面的杜江,不仅淡然自若,还有心思开玩笑,只见他道:“传闻你修掌控一道,若连此物都控制不了,那今日之结果,已然注定了。” 韩飞手上不停,一语不发,十指变幻的速度,却在沉默中,留下诸道残影。 不时,第五战将的铁拳,便代替了他的回答,引得杜江一笑,道:“来得好,如此,才不愧为榜上第六。” 铁拳挥出,恍如山海袭来,带起满地砂砾。 韩飞道:“杜先生,我这傀儡,可容不得半点大意。” 杜江道:“第六的手段,杜某又岂敢小觑。” 铁拳很快,瞬息而至,恍如飒沓的流星。 独独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却击在了空气中。嘭的一声,连空间都出现了裂痕,让人见之,心惊肉跳,同时庆幸这一拳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那杜江身子未动,却让过了这一拳,只见他剑如弦,他的人,则如同一张弓,而第五战将的拳头,便击在弓与弦,那中间的空档处。 铁拳横摆,向杜江腰间袭去,速度之快,眨眼便至,又与之前相同,铁拳再次扑了个空。 第四百八十六章 魔天神拳 在江湖中,能做出金鸡倒立这样的动作,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可说稀疏平常,即使一个刚洗经伐髓的入门弟子,也可以轻易做到。则更不用说大名鼎鼎的酒仙杜江。 此时杜江的人,倒立在半空,不错,以剑为点,单手撑剑,倒立半空。 这样的动作使出,行云流水,好似早就知晓铁拳要如此,在铁拳刚起意时,便自然而然有了如此动作。 不过他的金鸡倒立,又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第五战将铁拳携风雷之势,挥来的瞬间,与他腰间的衣衫,擦肩而过,此中,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拿捏的刚刚好,且他杵剑的手,也不似入门弟子那样,颤颤巍巍,而是四平八稳,犹如一尊矗立在此的雕塑。 当然,最奇怪之处,还是他这个酒鬼做出这样的动作来,的确让人大跌眼镜,毕竟在这之前,他可是连站在此处,都差点摔倒在地,如今他竟然在天下英雄面前,使出金鸡倒立这样的表演。 于第五战将而言,好在还有许多拳,避过一拳、两拳,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气馁的事。 当然,他也不懂的什么是气馁,也不会因此垂头丧气,所以,他的第三拳,再次挥出。 此拳大中至正,那杵剑于地的杜江,其散乱在发丝下的脑袋,刚好就在第五战将抬手处,一记直拳过去,根本不需花里胡哨的拳法,可说唾手可得。 群雄已脑补出了砸西瓜的场景,不过事实往往与想象相背离,砸西瓜的场景,并没有因为这记直拳落下,应景的出现。 只见倒悬的杜江,头一歪,就这样轻易躲过了第五战将的重拳,看去惊心动魄,须知,稍有不慎,他的脑袋便真要如西瓜一般,汁水迸出。 没人会怀疑第五战将手中的力道,也没人相信杜江的脑瓜子,坚硬如铁,就算他是齐云榜中人,被这么来一下,也不可能抗的下来。 当然,你不得不承认,脑袋是人体非常灵活之处,有时脖子只需一歪,便是另一个方向,所以杜江的脖子只是轻轻歪了一下,便避开了第五战将的铁拳。 但他这脖子也歪的离奇,与脖颈间,歪成了几乎直角的形状,让人直呼诡异。 杜江如此轻描淡写的避过,如同耍猴一般,那第五战将也不气,许是本就没有如此情绪,他拳头一摆,又杀将过来。 杜江的脑袋画出一个圆弧,他的身体也因此摆正过来,顺势提起三寒剑,一剑,又刺在第五战将胸口,将其冰封在了原地。 也许这样之事,值得庆祝一番,杜江抓起酒葫芦,仰天一饮,大笑道:“此魔头若重回当年巅峰之态,杜某没有半点机会,但今日嘛,杜某就要占他点便宜了。” 韩飞道:“倒非此魔不行,是韩某的手段不高明而已,若今日此地,是当年凭机关傀儡一道成圣的鲁圣,或许能发挥他的十成功力。” 杜江一笑,道:“所以韩飞你要注意了,若你发挥不出此物的十成战力,杜某劝你还是收起这具傀儡,因为无用。” 韩飞道:“那倒是,在你杜江身前,他真的太慢了。” 杜江会心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人群中,却是对此疑惑不解,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我也不知道,韩飞说那第五战将很慢?我没听错?” “那家伙,那速度,可是有目共睹,能叫作慢?眼瞎吗?” 另一边,好似对旁人之言不满,那人乜斜道:“人家的慢,是相对于杜江,你以为他真的慢,不信,自己上前一试。我看是你慢,还是这魔物的拳头慢。” “小安子也就吹牛可以,他有胆量上前,老子就有胆量吃屎。” “富贵,你是不是屎吃多了,嘴巴这么臭,我就说他慢而已,用得着这样贬损老子吗?” 咔嚓! 第五战将又从冰块中,脱困而出,也令谈话之人,瞬间闭嘴,变得鸦雀无声。 脱困的瞬间,拳头瞬息而至,拳头中,夹杂着一丝不明的情绪,好似生气,又好似生气后的愤怒。 这种情感,只有身在其中的杜江知道。 当然,掌控此物的韩飞也知道,所以他的眉头一皱,心道:想不到这么多年后,这魔族第五战将还有如此灵识,且让他撒野一阵再说。 他这样的撒野,对杜江而言,绝非好事,好似脱困的野马,行止由心,而他的铁拳,一拳快过一拳,留下诸道拳影。 杜江的身影,依旧行云流水,在如此密集的拳影下,他的衣袖、肩头,也已被拳风击碎了一些,让之前的落魄,看去又落魄不少。 第五战将如黑色鬼魅,在场间来回穿插,留下一道道黑色残影。 而杜江,则看去慢慢悠悠,不时一躺,不时一滚,不时又卧佛假寐,不时又是一立身而起,甚至还有闲情饮下一大口美酒,恍如此时不是在激烈打斗,而是在青楼里搂着姑娘饮酒。 只是这饮酒姿势,未免换的勤了些,令人看到惬意的同时,也大感惊心动魄,毕竟那第五战将的任意一拳落在身上,都不可能再有如此闲情饮酒,说不得要呕血三升,当场毙命。 杜江收起酒葫芦,侧身让过,手中的酒葫芦,已换成了三寒剑,目不直视,而是随手一送,便将三寒剑送到了黑雾缭绕的第五战将面门上。 继而打个酒嗝儿,淡淡向第五战将,道:“一寒体,二寒心,三寒魂,是为三寒。世间任何动态之物,均是由魂体支撑其意识形态,若连魂都没了,那此物便不能算作生灵,所以杜某大胆猜测,即使你被韩飞掌控,神魂也隐在身体的某处,不曾死灭,所以这第三剑,杜某要你魂体均灭,彻底消失在世间。” 这样一话,对一具傀儡说起,自是怪异至极。 所以没人想到会有回应,但事实,往往与想象相反。 一声嘶吼,透着悲凉,响彻天际,恍如遭受过世间最严厉的酷刑,傀儡带着不甘,带着解脱,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同时也带着对未知的希冀。 一拳,向正面的杜江送去。随着拳头送去的,还有他淡淡的话语。 “说句实话,吾不知该感谢你,还是该恶毒的诅咒你,但不管怎样,作为对手,吾要送你一礼,以此让你铭记,魔主坐下,第五战将的通天神威魔天神拳。” 这一声后,晴空中,一道雷霆隐现,接着遮天蔽日,恍如一下到了漆黑的地狱。 比起突然变幻出恐怖场景更恐怖的,则是一只拳头,一只巨大的拳头,铺天盖地,自头顶而来,隐隐有盖过整座落凤坪之势。 如此威势,令众强者眉头一蹙,也令天下英雄举目向天,抽剑自立。 其中不乏胆小者,此时已瘫倒在地。 这样一拳,如何挡,就是扭断了腰肢,也是挡不下的,只因在其面前,一切生灵显得是何等渺小。 不过渺小之生灵,却有一番豪言壮语,比如杜江,也不知今日是真喝醉了,还是今日打架,打上了兴头,只见他抬首向天,笑道:“诸位,且稍安勿躁,这是杜某的战斗,也是杜某对手投下的神通。这一切的因果,皆因在下而起,与诸位无关。” 众人闻此,心中大骂道:这他妈与老子无关?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神拳落下时,这世界都与老子无关,更何谈其他,这样说,倒的确不能说错。 这样一拳,杜江自然躲不了,也不能躲,特别是说出这样的话后。 不能躲,便只能硬接,他这一生,几乎都在躲,为避免同门相残,去躲掌门之位,为避儿女私情,整日饮酒为乐,为避世俗纷争,以闲云野鹤之姿,寄情山水间。 但他也有硬抗的时候,不多,但每次都很精彩,每次都很有意义,比如魔族入侵,再比如,奸人滥杀无辜时,他都不得不站出来硬接。 此时他望向天上巨拳,再望向前方的第五战将,笑道:“你这礼物,的确不错。” “多谢!” 随着这声,第五战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嘭的一声后,黑甲中,再无声息可言,唯有一副黑甲,好似包裹着空气,静静的躺在冰凉的青石板上。 对此,杜江不悲不喜,举目向天,眼神中,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凌厉和冷峻,他之前说的轻松,但他却知道,这样一拳,定不会轻松,只因这拳,是第五战将濒死一击,其中蕴含他一生的修为感悟,定不会简单。 任何人倾尽全力的一击,都不能轻视,这还是许多年前,师父教导他的话语。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一团云雾 巨拳当空,遮天蔽日,如魔神临世,人群中,平添许多躁动,有甚者,开始向连接落凤坪的小径撤去。 用他们的话来说,是撤,不过在旁人看来,用逃来形容,更加贴切。 在被人发现后,又只得一笑,笑的很是尴尬,亦如发现他要逃走的那人一样。 这样尴尬的笑容,好似要传达这样一层意思,“怎么,你也要离去?” 比起这样一群人,大多都还算坚定,也不知怎的,反正无来由的坚定,就像各大修行世家,及世间各大门派。 就是一些小门小派和一些散修,也在看向坤元殿前,沉默的墨翟时,安下了心。只因他们相信,这巨拳即使杜江拦不下,也会有人替他们拦下。 也不知怎的,一遭劫难,却要靠敌手来安心,令人很是奇怪,但他们就是笃定,好似只要此人在,这天就塌不下来。 念及于此,又有些悔意,后悔今日来此,真的就对吗?后悔自己之前,不该那样说李乘风,毕竟大师兄对此事,并不知晓。 不过在看向赫连玉儿时,又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事情,就算是圣人,也是不可犯的。假若圣人就可违背这人间铁律,那数十年前,那场战争,那些惨死的无辜百姓,那些热血的抗魔义士,岂不要因此一并否定。 当然,没人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就如那些年,没人在意一位普通军士,一位普通百姓的想法,他们只知道,凭这些血肉之躯,何时能让魔族退去。 也许在魔族高层眼中,需要牺牲多少魔族大军,才能将这些蝼蚁清理干净,继而占领这片美好的天地。 场间骚动不已,但场中却很是平静,不管是韩飞,还是杜江,看向这术神通的眼神,都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比如杜江,只见他道:“你是故意放他出来的?” 韩飞道:“反正此具傀儡都要毁于你手,我想试试那妙到毫巅,十成的掌控。” 杜江道:“成功了吗?” 韩飞道:“没有。” 杜江道:“什么时候成功了,告诉杜某一声,杜某好退避三舍。” 韩飞道:“好,不过在此之前,这第五战将的神拳,还望杜先生处理一下。” 杜江饮下一大口酒,笑道:“那是自然。” 在这之前,他便在饮酒,这些话后,他还是在饮酒,好似要借酒壮胆一番。 只见他连续饮了几大口后,脚下也有些不稳,开始踉跄向左,踉跄向右、向前、向后,之前清明的两眼中,也渐渐开始浑浊,朦胧。 继而捏捏他的酒糟鼻,大着舌头,抬首向天,吞吞吐吐道:“杜杜某也有一拳,醉醉拳,还请品鉴。” 天上,唯有韩飞唤出的云鹏,在半空中扑扇翅膀,但他这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听,都不是说与韩飞听的,所以这样的一句,自然得不到回应。 在踉踉跄跄,歪歪斜斜行了一圈后,他双腿忽然一蹬,便径直去了半空,与他的拳头一起。 他的拳头很小,与他的人一样,但他的拳头却很厉,凌厉的厉,厉害的厉。 在他破入半空时,空间撕裂带出的刺耳之音,好似要割破众人的耳膜,修为低下者,瞬间捂住两耳,如此,方才好受些。 虽捂着耳,但却不影响说话,人群中,有人道:“不愧是榜上大人物,如此威势,肖某还从未见过。” 也不知听没听清,那身旁之人点头道:“不愧是齐云榜第七,这一手,真他妈的毁天灭地,老子算是服了。” 另一人接过话头,同样点头道:“不愧是酒仙杜江,这手段,真是让老子大感值当,不虚此行。” 场中人,虽各说各话,但对杜江的赞美,却大多一致。 醉拳后发先至,轰的一声,犹如拨开云雾见天明,烈日的强光,随即如利剑刺入大地。 天上的巨拳也已不在,那杜江也因此被巨拳轰入落凤坪上,青石板内,砸出一个大坑,生死不明。 好在他从坑里爬了出来,蓬头垢面,不过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杜江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事情? 他就着蓬头垢面,向半空中,云鹏上的高帽一笑,道:“韩飞,杜某处理的,可还行?” 韩飞道:“以强制强,拳拳对轰,不落下风,不失我人族之威,非常之好。” 杜江拭去嘴角灰尘,就着葫芦,饮下一口,道:“多谢,杜某知道,这绝非你韩飞最后的手段。” 韩飞道:“当然,韩某今日守护师门,自然不会仅仅只有如此手段。” 杜江道:“所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韩飞道:“赐教倒是不敢,韩某有一物,也请先生品鉴一二。” 杜江仰头一饮,单手一引,示意“请”后,便不再言语。 “十方鬼圣,现!” 话语低沉有力,出自半空云鹏上,韩飞口中。 随着这声出现的,还有一人,准确来说,乃一团云雾,但自到得场间,众人便知,他是一人,只因此人,曾在世间掀起滔天巨浪。 这人一现身,除坤元殿前的诸位,一个个为之惊愕,特别是人群前方,当首的各大宗门领头人物。只因他们清楚的知道,此物是甚。 与其说是甚,倒不如说他是圣,不错,圣人的圣,与他名字一样,十方鬼圣。 落凤坪左上侧,宣和殿一众处。 表情平静的陆定国端坐前首,此物一现,也令他眉头一皱,接着是廖化文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只见他道:“若廖某没记错的话,这团云雾,莫非就是那书中记载的鬼圣。” 罗兴发道:“不会假了,这毕竟是韩飞祭出之物,若是一般人,想必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即使关夔那空洞眼神看来,也能感受到他的大惑不解,只见他不解道:“这可是两百年前的圣人前辈,他是怎么做到的,鬼圣前辈虽最终跌出圣人境,但也曾踏入过此境,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般人怎么可能做到。” 罗兴发道:“韩飞做不到,不代表同为圣人境的墨翟做不到,这样的傀儡,绝对是墨翟为其找来的。” 廖化文道:“就算如此,韩飞要想掌控圣人境,也是不可能之事,不说圣人强大的神识,就是周身的道则,也非一般人能够侵入,且传言傀儡一道,需亲自用灵识渗入,稍有不慎,便易走火入魔,进而身死道消,所以,就算墨翟老儿为他找来如此傀儡,最后还是须靠他自己,方能完成掌控之事。” 关夔道:“这次,我倒觉得老廖言之有理,掌控圣人境?哼,虽是跌出境界的伪圣人,但也不是一个破空境后期能掌控的,关某实在不信。” 罗兴发道:“信与不信,场中就有答案,你要遮耳闭眼,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也是可以的。” 或许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廖化文对着空中虚锤一拳,忿忿道:“这点墨门,还真是一群怪物,什么离奇之事都能搞出来,不说乌道之于世间凤毛麟角的创世之道,就说这掌控之道,也是离奇的要命,怎的这些怪人都被墨翟搞到了一个宗门。” 关夔道:“老廖,你也不要灰心丧气,要是点墨门好搞,我等也不用费尽心机,至于你说的,墨翟老儿如何将这些怪才招致麾下,这之间便要看看墨翟老儿的道则。” 罗兴发道:“不错,凭运道入圣的墨翟,招徕这些弟子,并不奇怪,也在情理之中。” 廖化文一叹,道:“真是一群怪物,假若杜江败在此处,下一位,又将是谁下场,毕竟对面还有未出手的杨灵,虽然墨翟老儿不用管,有盟主大人镇住他,但经这些怪物一番威逼恫吓后,敢再下场的,已是寥寥无几。” 罗兴发揶揄道:“你不准备下场?” 都是人精,廖化文一笑,道:“我不准备现在下场。” 罗兴发道:“放心,今日铁定会有人下场,毕竟这是他们多年来,踏入圣人境的唯一机会。” 廖化文自是听出了不同,眼中一阵黯然,他知道,这样的秘密,又将他排除在了众人之外,就像他就不知道这次,宣和殿还有怎样的后手。念及于此,有些落寞,道:“是吗?我看啊,你老罗就很有机会。” 罗兴发一笑,意味深长,道:“今日就算有人跌出圣人境,罗某也有自知之明。” 关夔看向前方,那气定神闲的背影,亦有些畏惧,再看向畏惧的廖化文,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如此部署,岂能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买卖,岂非很不划算。 云雾,自是不知人间心思,好的,坏的,一概不知,就如他前方那个酒鬼一样,他不明白那人为何见了他,要猛灌自己几口酒,他不明白,为何要听从半空中那人的手势招呼,正如他不明白,他为何会在此处。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十方鬼圣 云雾不明就里,但四周之人,却因云雾的出现,开始凝神戒备。 云雾里,云里雾里,看不清虚实,与人以轻视之感,又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 这样一物,能杀人?这样一物,怎么杀人? 不知者,定然如此想,亦如此说。但知者,定会知道十方鬼圣如何杀人。 特别是杜江,他游历天下,自是知晓历史中,各个时期的豪杰。 他雄踞齐云榜中,自也知晓数百年间的风云人物,鬼圣的手段,他自是一清二楚。 既然一清二楚,便不能有轻视之意,一旦涌出这种情绪,今日的他,便算是败了。 学艺时,师父常教导他,在世间,任何与圣相关的人物,都不可小觑,故此,他清醒知道,十方鬼圣,虽为跌出圣人境的伪圣,但终究是圣人,毕竟这样的成就,他自己就从未做到,那巅峰的风景,也未曾一览。 比起众人的小心翼翼,他更是全神贯注,凝神静气,提起酒葫芦,顺着嘴角,朝自己猛灌一口。 云雾中,一声,突兀而来,似带有远古气息,也似将当下,直接带到了远古,与人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东!” 这样一声,忽的自场中响起,随着这声的,还有一臂的延伸,准确来说,是那团云雾拉的很长,一下就延伸到了杜江前方。 这条雾臂的延伸,非常之快,几乎话音才落,便到了杜江之前。 引得杜江饮酒中,刚扬起的头,一下便缩了回去,再无之前的从容。再望向那团云雾时,一阵蹙眉。 云雾延伸的手臂,若歌姬手中的彩带,一招无建功,旋即而返,毫不拖泥带水。 杜江见状,道:“想不到两百年后,还能领教前辈高招,可谓是幸甚之至。” 转而举目向上,朗声道:“韩飞,若此局侥幸赢了,杜某定要请你饮酒。假若输了,你得请我。” 闻此,那道盟处,便有不满之声传来,有执事道:“杜江,你得清楚,这些人在今日之后,再无明天,你说的饮酒,只能是自说自话。” 杜江眉头一皱,继而皱眉向道盟处,道:“我一直不明白。” 廖化文冷冷道:“先生有何不明之处?” 杜江冷笑道:“哼,我不明白你们这些杂鱼,为何能说出此等豪言壮语来。” 就整个世间而言,能将道盟说成杂鱼的,定是不多,但也定要知道,杜江也是世间不多的几人之一。 关夔道:“杜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杜江道:“杜某只是饮酒,还不曾醉,故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廖化文道:“辱我道盟,可非一件明智之事,至少在清醒的状态下。” 杜江拔开散乱在唇角的发丝,朝地上一吐,道:“我呸,就你们这些杂鱼,在杜某看来,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以前也就算了,自杜某行遍天下,看尽你等肮脏龌龊之手段,老子这饮酒,都不曾如之前一样香过。” 罗兴发压低声息,道:“杜江,道盟是有些过错,但也伸张正义,维持世间主要的秩序,此中,也是有大功绩的,还望先生正视。” 杜江道:“杜某懒得理会这些,若再让杜某碰到道盟中人作恶,影响老子饮酒,老子定要宰了那人。” 廖化文满面怒容,刚欲答,便被陆定国抬起之手阻下,并道:“道盟之大,超过世人想象,其中不乏作奸犯科之人,所谓人力有时尽,陆某精力有限,不可能做到事必躬亲、面面俱到,还望天下英雄督导此事,惩前毖后,以儆效尤。” 好似每天做的事,都在下结论,好似每次说的话,都是结论,在陆定国说出这话后,杜江也不好再说什么,亦不再冷眼于道盟一众,向场中那团云雾看去。 宣和殿处。 似还有不服,廖化文放低语气,如同一只受辱的狮子,咬牙道:“总有一天,大人要让他好看,叫他在大人跟前神气。” 罗兴发笑道:“老廖,这杜江正为我道盟出力,何须与炮灰置气,伤肝伤肺。” 关夔道:“这些心高气傲的家伙,平时就不将我道盟放在眼里,要是因此两败俱伤,才是喜闻乐见之事。” 见关夔幸灾乐祸,众人也心照不宣,笑意旋即爬满众人之脸。 云鹏上,韩飞低眉,冷冷看着道盟一众,随杜江的转首,也回到场中,笑道:“那定会是韩某请先生你了。” 杜江道:“为何?” 韩飞道:“世人皆知,杜先生你很会躲,但韩某这具十方鬼圣,先生却无处可躲。” 杜江道:“是吗?正如那北地烈酒,世人皆言其若岩浆入口,烧心灼胃,可你知道吗?就是这样的烈酒,最后却成了杜某的挚爱,你说好笑不好笑。” 韩飞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先生品鉴一番。” 杜江单手一引,示意请。 韩飞亦不再言语,双手交叉,十指如歌姬,轻妙曼舞,好似有种魔力,场中那具云雾,也随之轻舞。 只见他口中说出“东、南”二字后,云雾又延伸开来。 与之前不同,此时延伸出的,是如雾的两条手臂,自东南两个方向,向杜江袭来。 云雾瞬息而至,杜江眼神一凝,也不在意青石板上的血污,就地一躺,便躺在了冰凉的青石板上,与刚才那具黑甲,遥遥相望。 也正因为这一趟,才让东南方向袭来的云雾,无功而返,杜江一个鲤鱼打挺,再次立于场中,自嘲一笑,道:“前辈已出了两招,但小子无能,定不敢让您三招的,对此,小子亦有些手段,还请鬼圣前辈品鉴品鉴。” 如此说,自是得不到回应,故此,话音一落,他的手段,便随他的三寒剑,递了过去。 云雾不远,剑却很慢,看不出任何精妙之处。 好在那团云雾也很慢,即使韩飞十指已舞出了残影,十方鬼圣依然很慢,三寒剑,便落在了云雾中。 一股寒气,直逼灵魂,冒着滋滋白烟,自云雾中升起。 “东南西!” 低沉之言,再度响起,似是远古而来,不知是哀鸣,还是痛吟。 在这声后,云雾延伸出三条雾臂,自东南西三个方向向杜江逼去,直至将他逼出数十米开外,连带他的三寒剑。 杜江喃喃道:“不愧是鬼圣前辈,假若让你使出当年的十方神通,定要如韩飞所言,杜某将无处可躲。” 说话间,又提剑向十方鬼圣刺去。 不错,他要赶在鬼圣使出十方神通前,结束这场战斗,不然他将毫无机会。 “东南西北!” 远古之声,又自云雾中来,随着这声的,还有四条雾臂,向刺来的杜江涌去。 只是刚近到杜江数米处,雾臂迅疾的势头,便慢了下来,如同被冰封住了的八爪鱼,在冰块里缓缓蠕动。 “天与地。” 与之前一样,声音来自远古,不同的是,雾臂却来自此番天地。 就在这时,一条雾臂,稍显突兀,自上空而来,若一条巨蟒,径直砸向地面的杜江,而杜江脚底,一条雾臂破土而出,恍如地龙自地府袭来。 杜江大惊失色,只因他的剑,只格挡开了东南西北四条雾臂,他的头,只斜斜避过了头顶那只云雾化作的巨蟒。 而脚下,他只是预测到了会有雾臂使来,但预测,终究只是预测,故有些始料未及。 雾臂一接触到他的鞋底,便将他掀翻了出去。 待重新站定,杜江已是饮了好几口酒,看着右腿上的斑斑血迹,一阵皱眉。 忽的,转而一笑,自嘲道:“以前喝点马尿,总要假装踉踉跄跄,如今倒好,可以正大光明踉踉跄跄了。” 这样的笑话,一点不好笑,特别是人群中,群雄庄严肃穆,一点喜悦之色都看不出来,连同他们的话一样,一样悲观。 “这韩飞竟能唤出鬼圣,有些棘手了。” “是啊,若连杜江都胜不了此人,那后面的杨灵和墨翟,还如何处理,这次举天下之力,如此兴师动众,若无功而返的话,定要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 “唉,那也没办法,点墨门虽寥寥数人,但也人才济济,竟有以一门之力,对天下之能,你能拿他怎么办。” “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这句话在之前听来,好似笑话,但在当下看来,也好似笑话,只是嘲笑的对象,早已变作了自己,如此,便是最大的笑话,唉!” “可不是如此,道盟发布屠魔令,自己不下场对敌,难道想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管他的,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假若今日不铲除此门,我等也不用回去了,反正回去也是个笑话,不如一拥而上,就是一把枯骨,也要留在这擎天峰上,至少告诉这些魔头,包庇魔族是不对的。” “唉,黄兄如此,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说一把枯骨,就是一个有灵魂的普通人,别人也不会在意你如何想,如何看的。收起你那条小命,找准时机,再来匡扶正义不迟。” “对,我等当静观其变才是。” 第四百八十九章 酒仙一指 一击建功,韩飞脸上,却并无喜色,而是淡淡道:“不瞒你说,这已是韩某今日最强的手段,当然,韩某还有不少手段,但比起掌控圣人而言,都不值一哂,至少在你杜江面前,可如此说。” 杜江点头道:“杜某自当尽力,一睹两百年前,我人族圣人的风采。” 云雾,恍如一团迷雾,世人不知他所想,他也不知世人所想,他的所有话语,都化作一条条雾臂,来传达他要表达的含义。 “生与死!” 远古之音,又复在落凤坪上响起。 忽然,雾气消散,好似被一坨敲散的沙团,瞬间化作虚无。 杜江左手持酒葫芦,右手持剑,静气凝神,他一生曾与多位高手较量过,但还从未与圣人有过直接的切磋,这经验上,便可说有些不足。 未知,往往最是恐惧,圣人的手段,于世间来说,最是神秘,虽然可凭借他们的道则,窥探一二,但全力施为下的圣人,连齐云榜第一的东坡先生,也未曾见过。 好在鬼圣虽为圣,却也跌出了圣人境,更可喜的是,他现在正被人掌控,他巅峰时的实力,自也不能发挥十成。 不好的是,他终究曾踏入过那个领域,于所有修武之人而言,他的高度,便是修者的最终野望。 倏地,杜江闭上眼眸,不再看场中,即是云雾消散,便是不见,即是不见,靠眼睛辨识的世间,也不再有意义。 只见他闭眼的瞬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呢喃着什么,随着呢喃,他的脚步开始虚晃,身子也随着脚步,再次踉跄起来。 而他的剑,则杵在地上,异常稳定,忽然,他拔剑而起,一剑,便将前方的云雾劈成了两半,剑过处,滋滋冒着白烟。 云雾唐突,显于当前,他的眼,未曾睁开,而他的剑,却好似感应到了此物的存在,所以他的手,便自然而然的斩向了前面。 杜江却未因此大喜,而是脸色大变,双腿一蹬,向前方跃去。 但为时已晚,一条雾臂已到了他的后背,心脏处,好似它一直都在此处,至少在云雾消散后,便到了此处。 又或者是在那声远古之音后,反正它的出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些理所当然。 正所谓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鬼圣此等手段,杜江终是没躲过,白色的雾臂已是被鲜血染的通红。 杜江也是经此后,大惊失色,涌出劫后余生之感,继而心存余悸。 这样出其不意的一击,不可思议,如此手段,若为其他人,已然当场毙命,如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心生劫后余生之感,看着雾臂上自己的血迹,任谁都会心有余悸。 杜江探手向后,摸着刚被雾臂戳穿的血窟窿,一笑,道:“好手段,想不到多年后,杜某竟在擎天峰上,遭受如此重创,重创到差点要了杜某的命。” 人群中,青云派有声传来,正是莫问天,只见他道:“杜兄,鬼圣前辈手段,有如此战绩,已是相当不错,万不可因此丧气才是。” 杜江快速封住穴道,以防流血不止,道:“杜某又怎会灰心丧气,我辈修士,明知不可敌,恰恰要迎难而上,如今韩飞置下鬼圣前辈这样的大能,杜某又怎会错过这次砥砺奋进的机会。” 栖霞寺处。 普光大师紧盯场上,但却问向身旁普方,道:“师兄,看来该我栖霞寺上场了,只是不知,是您上,还是我上?” 普方大师道:“至今为止,我栖霞寺作为名门大派,还未曾出战一人,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但在杜江之后迎战韩飞,也会与人落下一个乘人之危的口实,所以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要下场,毕竟要说出力,今日我栖霞寺,可是居首功,你看那墨翟,他的徒儿被欺负如此,依旧未曾动手。能让墨翟不出手,我栖霞寺便是首功。” 普安道:“两位师兄,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难道杜江要败了吗?” 普方大师冷哼道:“一个大言不惭的废物而已,也就在道盟跟前耍耍威风,遇到点墨门这些魔头的手段,瞬间就打回了原形,还在那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砥砺奋进?真是莫名其妙。” 普安道:“据我所知,这杜江可不只有这些手段” 普方大师打断道:“师弟,我得告诉你,他要是藏拙,今日就是找死。” 普光大师道:“那倒是,杜先生今日若不倾尽全力,定是很难走出此间。毕竟他对面之人,可是自古以来,最震古烁今的一群人。” 普方大师道:“可不是如此,就像你看普正师弟那样,在他对面,你可有机会?” 普安闻此,双眼眯成一条缝,自嘲一笑,道:“一点机会都没有。” 众人眼中,云雾再聚,化作十方鬼圣。 杜江眼中,亦有所不同,他的双眼,更加朦胧,这之中,又饮下几大口酒,也不知他这酒葫芦,到底装了多少酒,好似无止境一般,永远都喝不完。 刚说到喝不完,他就将酒葫芦扔了出去,很是随意,叮咚一声,一阵空响。 喝不完的酒,就在这几口间,被他喝完,那么他眼中,定是更加朦胧,他的脚步,也更加虚晃,他的身体,则更加踉跄。 他的话,也如他的眼眸一样,更加朦胧,好似呓语,若不细听,根本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幸好,场中均是修道之人,这话听来虽模糊,但还是能够辨认。 在辨认出这句后,众人的表情也各不相同,有好奇的,有好奇后,不解的,有不解后,嘲讽的,说着“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之类的话。 “酒仙临世!” 这样四字,便是杜江口中所说的话,平平无奇,好似酒桌上,几个酒鬼相互吹牛,一个个自比酒神,酒仙,但一出口后,就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最后还得是家里老婆子拿簸箕拉回去。 当然,之前便说过,杜江不是一般的酒鬼,那么他说的话,也就不能参照一般酒鬼的吹牛。 倒的确不用如此,只因他此话过后,场间便有了诸多不同。 擎天峰上,忽然酒香四溢,让人一闻,顷刻间醉眼朦胧。 且在朦胧的眼中,一尊巨物,如天神下凡,自九天之外,直落擎天峰上,众人眼中。 就是那些掌领一方的巨擘,也拭了几次眼,试图抹去这酒香带来的幻觉,但抹了几次后,这巨大的神明,依然还在,如天帝般,傲立当空,与对面云鹏上的韩飞,遥遥相峙。 人群中,栖霞寺处。 普光道:“师兄,这” 普方道:“倒小觑了此人。” 普光道:“不是幻觉?” 普方转首,看向莫问天,再看向叶道玄及陆定国,道:“多半不是幻觉,看来,这就是杜江的道。” 普安道:“道能凝实?” 普方道:“道家有云,道,不可道也,玄之又玄,没人能说清道的本意,佛祖也说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我们见过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们冥想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普光道:“师弟,真也好,假也罢,以‘我’感知便存在,或许在杜先生的神识中,这酒仙真的存在,那么它便存在。” 普安道:“那我们看到的,也为真吗?” 普光道:“他可御敌,自然可为真。” 落凤坪中央,上方,突然出现的巨大身影,挂着一层朦胧,看不清虚实,也可能是自己眼中的朦胧,遮住了看向此物的目光。 “酒仙一指!” 酒仙一身白衣,随杜江此言,一指送来。 一指,便遮住了上方天幕,此举,引得群雄哗然,继而一阵激动,也不知是因为此指不是指向自己,激动如此,还是此指指向了他人,激动如此。 如此声势浩大的一指,已让群雄一阵哆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心想如此威势,就是对方为圣人境,定也很难逃出这酒仙的一指山。 不错,这手指,真有山那般大,也因此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令周边的时空,都变的很慢,再配合沁人心脾的酒香,连人的动作,语言,都变的慢了不少。 唯有酒仙那根手指,很快,几乎瞬间,便到了那团云雾之上。 轰! 青石板好似豆腐,一下被戳了一个大洞,而那团云雾,也被戳的暗淡不少。 韩飞扶了扶头顶高帽,看着前方,那巨大酒仙身影,一阵心悸,接着在看向地面杜江,喃喃道:“不愧是酒仙,如此手段,要是直接袭向韩某,即使侥幸逃过,也定会脱一层皮。” 语毕,十指再舞,也因此,那被酒仙一指轰淡的十方鬼圣,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第四百九十章 山峰之上 白衣酒仙,如神兵天降,凌空而立,酒仙下,则是醉眼朦胧的杜江。 高帽韩飞,如谪仙人,伫立云鹏之上,韩飞下,则是迷雾朦胧的十方鬼圣。 如此,与人一种命运奇特之感。 感叹,也不时在人群中响起。 韩飞十指再动,十方鬼圣随指而动,好似木偶戏中,那牵线木偶。 与木偶有所不同,十方鬼圣有声传来,只见他道:“过去与未来,十方。” 此音不高,却很是有力,只因此音一出,落凤坪上,便狂风大作,连时空都开始扭曲,肉眼中,连人都开始歪斜,歪斜的人中,与人熟悉又陌生之感。 好似这位熟悉之人,来自远古,令人觉得陌生,又好似这陌生之人,曾在某个地方见过,令人又如此熟悉。 杜江眼中,依旧朦胧,不过他的眉头,却是一凝,随着拧起的眉头,口中也念念有词。 “红尘浊客,十里酒香!” 话音依然不高,但却很是有力,只因此言一出,众人眼中,更加朦胧,其头顶的酒仙,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酒葫芦,轻轻一斜,便将葫芦之物倾倒而出。 此时,可说满园飘香,就是山脚之人,也抬首向上张望,细嗅之后,一股醉意,涌上心头,接着直冲脑门,头一歪,便差点醉倒在地,继而一个趔趄站定,望向峰顶,一头雾水。 半山腰处,九毒门与李知焉一众,自也闻到了酒香。 李知焉驻足不前,也挡住了下方之人的脚步,细细一嗅,道:“好香!” 林逋隐道:“若不胜酒力,还是莫要吸入此物,这般手段,定是杜江那小子出手了。” 刚说到这,崔少爷脚下,便开始虚浮,一只手搭在李知焉肩头,半个身子赖在李知焉身上,红着脸,醉眼朦胧,大着舌头道:“这这个女人不错,少少爷很是喜欢就留下侍寝” 大家聊的好好的,虽有人醉倒于地,但这货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是搞的众人云里雾里。 当然,最云里雾里的,当属袁小洁,崔少爷的手指头,还有他的话,都是对袁小洁说的,所以她的脸,与崔少爷的脸,一样红,红透耳根,那么她的手,便自然而然落在了崔少爷的红脸上。 啪! 这样一声,落在群山之间,荡在山谷之内,就连那九毒门众堂主见状,也是后怕不已,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 思索这今后的马屁,到底该如何拍才好,是不是应该加上门主夫人,才不至于行差出错。 一巴掌后,崔少爷亦清醒不少,摸着更红且火辣辣的脸,一阵愣神,有些不知所措,故向李知焉问道:“知焉,你说奇不奇怪?” 李知焉道:“有何奇怪?” 崔少爷道:“我刚才做了个梦。” 李知焉道:“人人都会做梦,有何奇怪之处?” 崔少爷道:“自然奇怪,你做一个梦时,开始是美梦,有最后演变成噩梦的吗?” 李知焉沉吟片刻,认真道:“没有。” 崔少爷道:“所以你说这样的梦不奇怪?” 李知焉食指一引,便将他的视线引到了袁小洁身上,道:“崔凯,若我没猜错,你的美梦和噩梦,均来自袁姑娘。” 经他这么一说,崔少爷一下恍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拍在大腿上,兴奋道:“我就说嘛,就在刚才,少爷在怡雅楼见到一位漂亮女子,本想留她一起喝酒,她妹的,不仅不赏脸,还打了少爷一巴掌。” 李知焉道:“你这梦,有些是真的,有些,则是假的。” 崔少爷蹙眉道:“什么假?什么真?” 李知焉道:“有漂亮女子是真,喝酒是假,打你一巴掌,也是真。” 崔少爷道:“我就说,脸现在还有些痛,原来是真的,但你说喝酒是假,我却觉得喝了一坛世间最甘冽的美酒。至于漂亮女子,唉,少爷始终认为,温柔点的姑娘,终是要漂亮一些。” 说话间,还不忘小心翼翼朝袁小洁瞥去。不过换来的,却是白眼一瞪。 懒得理崔少爷这些小心思,李知焉转首向林逋隐,道:“师父,你说酒仙出手了?” 林逋隐道:“此番手段,自是杜江无疑了。” 李知焉一笑,道:“有他这样的强者助力,我想赫连姑娘又要安全几分。” 当首者,正是姜余新,只见他一怔后,接着一笑,道:“知焉,杜江此人虽侠名远播,但他这次,却是要与我点墨门为敌的。” 李知焉“啊”的一声,有些不可思议,道:“为何?” 姜余新道:“因为在他眼中,这次我们是为魔。” 李知焉转首,向林逋隐问道:“以种族区分人魔,真的对吗?师父。” 林逋隐博览群书,于这样的问话,也不知怎么回答,但见李知焉恳切的目光,还是答道:“不对,但这世间,本就不是全对的,以前为师也与你一样,认为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应该朝对的方向行去,但对的方向,就真的对吗?不得而知,我们只能约束自己,朝自己认为对的方向行去。” 李知焉道心通透,一下便恍然,道:“所以他们有他们的对,我有我的对,假若我能凭剑驱逐他们下山,便是对的,我能凭剑保护赫连姑娘,同样也是对的,对?” 林逋隐眼泛宠溺,摸着李知焉脑袋,极为开怀,笑道:“孺子可教也,对,你是对的。” 李知焉道:“那我们加快脚程,我怕赫连姑娘会有不测。” 姜余新道:“你大可放心,小师妹她,还有几位师姐师兄,及师父他老人家,就算是杜江出手,也莫奈何小师妹的。” 袁小洁转首,不再是看向崔少爷的愤懑,而是展颜一笑,打趣道:“知焉,不用急,你的赫连姑娘不会有事的,不说杜江,就是圣人境亲至点墨门,也得掂量掂量。” 李知焉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不是我的赫连姑娘,赫连姑娘不属于任何人,她只能属于她自己。“ 袁小洁一怔,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觉悟,以后哪家姑娘嫁给你做妻子,定是她的福气,不像我唉。” 比起她的叹息,在其一旁的崔少爷,则更加幽怨,好似这样的婚姻,谁就满意似的,继而喃喃道:“唉,将就过呗,难道还能离了不成?” 袁小洁迅速转头,怒道:“你说什么?” 崔少爷一愣,迅速收起感伤,嬉皮笑脸道:“虽然我不是你的福气,但大当家的,你知道吗?” 袁小洁愤愤道:“知道什么?” 崔少爷道:“你知道吗?你却是我最大的福气。” 袁小洁莞尔一笑,似是坚冰在暖阳下,一下化了开来,嗔道:“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虽如此说,却也不再抗拒崔少爷搭来的手,两人,一影,迎着朝阳,令后方九毒门弟子,又是一阵马屁,在马屁加持下,足显两人伉俪情深。 李知焉见状,一笑,忽然有些艳羡,似对某些东西亦有些明悟,不过更多的,则还是困惑,想着若是三个人勾肩搭背,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若这样的想法被世人知晓,定又是一番负心人,登徒子之说,当然,这些流言蜚语,对李知焉来说,倒并不是特别在意,故艳羡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不错。” 袁小洁一拍,试图拍掉崔少爷搭在肩上的咸猪手,羞赧道:“知焉,你说什么呢?” 崔少爷岂能让她得逞,箍的更紧,得意道:“大当家的,你得明白,此时此刻一个单身狗的心情。” 袁小洁脸更红,一拳,送到这家伙肚子上,惹得群山之间,全是他的呼痛声。 “你想谋杀亲夫啊。” 袁小洁道:“你还装,快走。” 崔少爷捂着肚子,道:“我装你” 在见到袁小洁扬起的右手,又只得将话吞了回去。 袁小洁见他如此,不似作伪,亦有些奇怪,只得停下来,内力过继,才稍微舒缓他的痛楚。 “老夫让你知道单身狗的心情,叫你装逼” 众人前方,林逋隐已然行的很远。连他的喃喃声,都已听不清。 姜余新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且对这家伙的嚣张,也乐见于此,毕竟说起单身狗这事,谁又不是呢?对,各位。 说话间,一群人不知不觉中,行了好远,已能看到山巅,及山巅上那座书有“点墨门”三个大字的石碑,以及那密密麻麻,如乌云的人群,只需细细一辨,便知今日擎天峰上,龙潭虎穴。 再一听,群英的嘈杂声,便夹杂山风袭来,让人误以为此处不是世间的修行圣地,而是镇上的闹市口,菜市场。 独独这样的嘈杂,没有沿街的叫卖声,也没有酒鬼对人间不满的谩骂声。 这样的嘈杂,只有对酒鬼修为,以及酒鬼对面,那十方鬼圣的惊呼声。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人间过客 落凤坪上,狂风,卷起打斗残留的碎屑,也令众人发丝乱舞,好在此地之人,皆非凡人,若为寻常百姓,就这风,便能夺了其性命。 青云派处,那群年轻弟子想来平时,便滴酒不沾,此时已歪歪斜斜倒了一片。 轩辕靖回首一眼,满脸失望,道:“看来我青云以后也要适量的涉足酒之一道,不然以后遇到酒鬼,还未战,便先倒了。” 穆生君道:“还好是醉倒,不是被毒倒,这酒仙所倒之物,果然厉害。” 轩辕靖道:“他为何要倒下此物?” 莫问天道:“因为此地之人醉意越浓,他的酒仙神通,便更真切,他神通真切,那酒仙就如真的一般。” 轩辕靖疑惑道:“真亦是假?假亦作真?真有酒仙?” 莫问天道:“众人心中有,自然便有,一个喝醉之人,酒仙存于心,自然就有了酒仙。” 穆生君道:“言之有理,就如信徒膜拜的神明,当存于其心中时,神明便自现,独不知是先有神明,还是在世人信仰后,才有的神明,这就不得而知了。” 轩辕靖道:“师叔是说这杜江的神通,是众人心念外显?” 莫问天道:“大概就是如此。” 轩辕靖道:“也就是说,我们不想这酒仙存在,他便不会存在。” 莫问天道:“也不一定,两点,第一,杜江心里有,也可能出现,就像他与人单打独斗时,遇到一位意念坚定之人,是不是就不能唤出此神通了?显然不是,毕竟天山鬼姥,河阳妖刀等人,均是与其单打独斗时,被斩杀的,第二,莫某看来,这酒仙之身,信的人越多,他便会越厉害。” 轩辕靖道:“所以他那酒葫芦倒出之物,造成此地十里酒香,以让更多人相信此事,那他的神通,就更厉害。” 莫问天道:“大概就是如此。” 轩辕靖道:“今日擎天峰上,人山人海,若真如此,他的神通岂不真要如仙人一般。” 穆生君道:“也不一定,毕竟杜江本人,还未曾踏足圣人境,要驾驭悟道境以上的神能,也很难做到。当然,引出一些酒仙之力,尚可,但若说完全驾驭,根本不可能,若真如此,此地之人,再无他的对手。” 莫问天道:“不过他对面的鬼圣前辈,也不简单,你们也听到了他口中的‘十方’,知晓名人典籍的都清楚,当年鬼圣这成名绝技,可是纵横一个时代,无人能出其右,就是当时同为圣人境的法圣,也很难躲过他如鬼魅般的手段。若非他嗜血好杀,被天道摒弃,也不至于跌落圣人境。” 穆生君道:“嗯,若非此人杀孽过重,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掌控之道,控!圣!” 这声后,狂风更盛。狂风过后,四条雾龙分列东南西北,齐齐向巨大的酒仙投影撞去。 穆生君看的直摇头,并啧啧称奇,道:“不愧是点墨诸子,真是霸气,以后期悟道之资,竟有了控圣的手段,不得不承认,墨翟高足,的确了不起。” 轩辕靖见状,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道:“这种手段,看来轩辕靖余生,再难企及了。” 莫问天道:“这种手段,尚可,这里面最重要的,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 穆生君道:“莫小子,你是想说” 莫问天道:“想必你们也感知到了,就是这鬼圣前辈,隐隐有重新破圣的迹象,若为一后期悟道境,使自己手中器物破圣,这种手段,才是世间第一,难怪陆定国为点墨门设下如此局,若莫某为执事长,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轩辕靖道:“三长老言之有理,不说点墨诸子集体成圣的概率,就说这种手段本身。假若让韩飞得道成圣,就是同为圣人本身,也会对他尤为忌惮,毕竟后期悟道就能控制半圣,那真的得证道果位,岂不连圣人境都能控制。” 穆生君道:“陆定国作为执人间太阿之人,若这样一门,四大圣人境尽占二三,那么世间他道盟也就不用生存了。” 轩辕靖道:“正是如此,所以比起我青云,他更惧怕点墨门,我青云派只是体量大,但再大的体量,世间还能有超过道盟的?根本不会有,对。而真正决定世间走向,掌控世间最高权的,自然还是要属圣人境。所以,对于人人皆有可能成为圣人境的点墨门,自然成了他设局的对象。当然,这也是天意使然,假若没有八先生这颗明里暗里的棋子,陆定国即使谋略滔天,也不敢对点墨门下手。” 莫问天一叹,道:“隐隐间,我感觉这之中还有阴谋,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 轩辕靖道:“三长老,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即使有阴谋,也与我青云派无关,对。” 莫问天转首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隐忧,不再说什么后,再次看向场中。 雾龙呼啸,在众人谈话间,已到了酒仙投影之前。 酒仙探手向前,衣袖一卷,便将雾龙卷到袖口内,消失不见,右手持着的酒葫芦,接着一砸,西面急速飞来的雾龙,也随即被他砸的消散。 正在这时,其余两条雾龙相继杀到,只见他一个卧躺,避过两条雾龙。 不错,好似背后有眼,自其背后飞来的雾龙,轻易被其避过。 只是刚躺下,下方涌出的雾龙,再次让他倏地起身,急急避过。 不过刚直起的身子,恰好迎上了头顶的雾龙,他不准备避过,因为他的左手已空了出来,一指,便让上方的雾龙烟消云散。 一切行云流水,看不出任何仓促。可谓是仙人之姿,让人不由得想顶礼膜拜一番。 那酒仙毫无仓促之感,但他身下的杜江,却是脸色大变,显得尤为紧张。 轰! 在让过许多雾龙后,一条雾龙好似天生就长在他心脏处一样,径直插了进去。也因此,剧烈的能量波动,旋即在场中炸裂开来。 就在此时,那些醉眼朦胧之人,忽的吐出一大口血,亦清醒不少,看着上方巨大的酒仙身影,闪过一丝莫名。 而巨大的酒仙身影,也因此暗淡下来。 杜江大口一吸,吸起一大片酒气,继而以踉跄的身子作笔,如书法大家泼墨挥毫,沿着某种法印,在场间有韵律的移步开来。 不时,便有声传来。 “酒仙杜江!” 此言一出,场间弥漫的酒意,旋即消失殆尽,随着酒意消散的,还有杜江,唯有空中那巨大的酒仙身影,更加凝实。 青云派处。 轩辕靖道:“莫不是” 穆生君道:“大概是了。” 莫问天道:“这杜江,居然与自己唤出的神通融合在了一起,此时也不知酒仙是杜江,还是杜江是酒仙,有趣,有趣至极。” “酒中杜江,仙人一指!” 这样一声,随酒仙朦胧的面孔,传至场间,也令众人心里一震,脚下不稳,一个趔趄。 一指如山,晃晃悠悠,向擎天峰上,那游动的雾龙送去。 刚到半途,又转向半空,这样的突变,再度让众人直感错愕。 但又立马明悟过来,只因手指处,一条雾龙似由万古驰援而来,好巧不巧,那酒仙一指,刚好将它阻在当下,接着烟消云散。 “十方!” 雾龙再起,分列东南西北,天与地,生门与死位,过去和未来,向巨大的酒仙涌去。 “笑狂醉,酒中仙!” 忽然,一声狂笑,自仙人口中起,迅速向外,响彻在群山之外,嘲笑整个人间。 那酒仙的手指,也一变作二,二变作四直至万千,就如酒鬼喝醉了后,看着家中的晾衣杆,亦或村口的大树一般。 只是这醉,不知是杜江本人,还是世间。在世间看来,或许他就是一醉客,而在他看来,这世间之人,何尝不是一群醉客。 谁是醉客都好,反正于世间而言,皆是过客。 就像十方鬼圣,也像凌空酒仙,即使他再贪恋红尘浊酒,也定要离开,与世间人一样,全因这世间,从来不会多情的留下任何一人。 轰! 能量爆炸,倾泻在擎天峰上,恍如末日般。 那云雾中的十方鬼圣,连同他的云雾,一并消散,一起消散的,还有半空中,那巨大的酒仙投影。 唯独剩下云鹏上,脸色煞白,嘴角溢血的韩飞,以及眼神清明,但脚下却真的虚浮的杜江。 有些狼狈,不过杜江还是一笑,从容不改,淡然道:“不愧是齐云榜上,排在杜某上方之人,这岳麓书院,终还有些眼力见,是杜某输了,多谢韩先生赐教。” 韩飞扶了扶高帽,吁气道:“赐教不敢,此战,韩某受益良多,多谢先生才是。” 杜江一摆手,笑道:“俗套,定要记得请我喝酒之事。” 韩飞同样一笑,道:“自是不敢忘。” 杜江道:“我喝的酒,可不会差。” 韩飞道:“我点墨门珍酿,定不负先生所望。” 第四百九十二章 言而有信 俗语中,通常说到荒原戈壁,都喜用‘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形容。 擎天峰,落凤坪,意为凤凰落脚之地,但今日,不说有无凤凰愿意驻足于此,就是那飞鸟,也怕是很难落脚觅食。 不说如今落凤坪,已被巨大能量炸的青石板坑洼迭起,就是那巨大能量的狂暴,也得惊起十里飞鸟。 所以不说拉屎,就是来看一眼,也怕是没有胆的。 不过一只怪鸟,想来也正是因为怪,才有些胆,且不说受刺激后的惨鸣,就是随意的鸣叫两声,都不愿象征意义的做一下,似是见惯大场面,也就不以为然,此时扑扇着翅膀,两颗月明珠的眼睛,怔怔的盯着前方,一群黑压压的天下豪杰。 木制云鹏,自然不会有惧意,即使你将它碎尸万段,它惨鸣一声,都算它输,不过它身负之人,倒是传来一声呼痛。 嘶! 韩飞一手拭去嘴角鲜血,一手捂着胸口,手刚到胸口部位,便嘶的一声,想必是酒仙一指化万指的神通所为。此时脸色苍白,与云鹏一并望向前方,其意,不言自明。 这居高临下之眼神,亦让人看出不少轻视,特别是被一个受伤之人如此,这轻视之意,则显得尤为浓烈。 不错,哪怕你是齐云榜上的人物,如今受伤了,也要摆好自己的位置。 所以这样一眼,又引得人群中一阵骚动。 “说实话,这眼神,老子可真是不大喜欢,有没有人上去,将这讨厌的眼珠子给大爷抠出来。” “屠夫,口气这么大,为何不自己去?” “老子去?老子去的话,我怕别人说老子趁人之危。” “没事,我们绝不说你。” 另一人笑道:“他们不会说你,他们只会笑你。” “为何笑老子。” “他们笑你这河东屠夫,定会被强弩之末的韩飞,打出翔来。” “张秀才,你这话什么意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劈了你。” “不信,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早就劈了在下,不用等到现在。毕竟传言你看不惯我,可是好久之事。” “哼,算你识相,今日暂且饶你这厮一命。” 张秀才一愣,也不知这家伙是什么脑回路,只得摇头一笑。 后方嘈杂声尤为盛,不过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当属人群前方,那或站,或坐的一众大人物。 下场之事,对有些人而言,很难,毕竟今日点墨门以一敌多,就算胜了,也胜之不武,且在韩飞如此情况下,此时下场,也不符合自己道心,比如莫问天,再比如,持武道精神的诸位掌门。 下场之事,又非常简单,简单到只需向场中走上几步,就算是下场了。 这样简单之事,便由秉持正义的道盟宣和殿,做了出来,以此纾了天下之困,解了世间之难。 在见到宣和殿有人出列后,众人便将响亮的掌声,叫好声,送到落凤坪上,几乎任意一处。 “想不到是关大人,看来宣和殿要出手了,真是期待啊。” “什么想不到,铁定是关大人啊,传闻关大人同属机关傀儡一道的强者,能与韩飞一战,定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之事。” “不错,关夔下场,才是理所当然之事,就世间傀儡一道而言,这之中,定是要分个雌雄的。” 有人不屑道:“哼,分雌雄?真是好时候,在别人遭受重创时,去分雌雄,可真真是英雄所为,豪杰行径。“ “老兄,说话莫要如此阴阳怪气,这江湖,哪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决斗,有时为民除害,用些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理解,有你们这些洗地好能手,什么黑的洗不白。” 闻此,那人脸色一沉,道:“阁下如此说,老子不得不怀疑你勾结魔族同党。” “哼,以阁下栽赃嫁祸的手段,要给在下戴高帽的话,说不得这帽子比韩飞的还要高。” 说着说着,便有了剑拔弩张之势。 见状,有人劝解道:“大家伙儿齐聚擎天峰,是为屠魔而来,如今魔还未屠尽,何须与自己人斗气,伤了和气,对不对?” “哼!谁跟他是自家人?”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许是找到了台阶下,在冷冷看了对方一眼后,便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场中,不再说话。 那关夔自宣和殿处行出,行的理所当然,那铁皮相交声,盖过场间嘈杂。直至行到落凤坪中央,与韩飞遥遥相望。 砰的一声,两拳相交,只见他抱拳,并朗声道:“道盟关夔,领命前来,行屠魔之事。” 此言一出,人群立马鸦雀无声,纷纷看向场中,那银色的铁皮上。 韩飞道:“关大人,可想清楚咯,我这魔可不好屠,说不得会要了你的命。” 关夔顾盼自雄,声如洪钟,豪迈道:“若关某之命,能铸就今日屠魔大业,死便死了,不足为惜。” “好!” 叫好声,荡在人群之中,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韩飞冷笑道:“真的吗?” 关夔道:“我道盟的建立,是为守护人族而生,关某执工部大印,自该一马当先,奋勇向前才是。” “好!” 人群中,又如惊涛拍岸,一下将众人的情绪调到高潮,叫好声,震撼山海。 韩飞懒得理这人的虚伪,只因他真的要杀人,杀这样虚伪之人,在关夔非常享受众人的颂扬时,他的十指再起。 随着他十指起,关夔前方,也多了一物,一只木龙,如木制玩具,关节间,还有咯吱响动,韩飞道:“关大人,任你说的再冠冕堂皇,今日也难逃一死,韩某今日就用这一寻常至极的玩具,取你性命。” 关夔正享受众人的赞美,听韩飞如此一说,颇有些不近人情,大煞风景之意,转而怒道:“病猫扮神虎,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话音才落,便真的有风,自韩飞处来,木龙携风雷之势,朝关夔掠来,带起真正的寒风。 杀人之风,自然心寒,亦胆寒。 铁皮叮当作响,瞬间让过。不敢再小觑空中那只病虎。 不错,病猫和病虎终是有所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便是这病虎,终究是虎,同样是一扑,这力道自也非同凡响。 关夔的狼狈,也令四周多了一些异样的情绪,比如说担忧,再比如说,嘲讽。 他自然看不到那许多的担忧,他眼里的,只有嘲讽,就像世人在看问题时,往往被一叶遮了双目,看不到整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更看不到整片苍翠浓郁的森林。 在看到嘲讽后,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自己以前的肮脏与龌龊,也有了一些释然,觉得如此做,方才是对的,至少对得起这般嘲讽。 想归想,木龙再次杀到,铁皮再响,急急让过。 他武功不错,但像他这样多心思之人,又怎能行到武道巅峰,平时闲暇时,也会有此奢望,但那,也仅仅是奢望而已。 在让过的瞬间,又看到了一些嘲弄,这让他怒不可遏。随将怒气,全撒在了韩飞身上。道:“就算你韩飞是龙,今日也得给我趴着。” 暗提内力,亦铆足了劲,低喝道:“流星万拳!” 此言过后,那关夔处,大风起,随着大风的,还有不断增加的拳头,铁拳头。 南盟一众处。 慧香师太道:“师姐,这关夔一上来,便用上压箱底的绝招,是为何意?” 慧能师太道:“哼,这卑鄙无耻之人,他们如此,就是想趁韩飞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出手,在与杜江斗法时,他重伤尚未愈,此时迅速施以雷霆手段,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便是如此。” 慧仁师太道:“这些道盟中人,可真是可恶,之前在我姑苏城为非作歹也就算了,换做此地,依然如此。” 慧香师太一笑,道:“师姐,民间有谚语,所谓狗改不了吃食,你又不是没听过,这样的人,换做任何地方,本性都难移半分的。” 慧仁道:“还真是,乘人之危也就算了,还行如此卑鄙之事,真是令人不齿。” 众人谈话间,关夔身前的万只拳头,如一只只恶犬,急速朝韩飞袭去,虽说是流星,但看去,却如万坨狗屎,让人打心底厌恶。 当然,狗屎也好,流星也罢,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拳头,极为致命。 不说寻常人家,就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高手,也得避让三分,不然,便真要丧命于铁拳下。 一拳倒是可避让,若万拳呢? 韩飞前方,万拳携风雷之势,排山倒海般袭来,瞬息而至。 韩飞忍下体内的气血翻涌,十指再起,他说过,今日用一只木龙轰杀此人,那么便不能失约。 若唤出多于木龙的傀儡,哪怕多唤出一只,今日就算胜了,也是败了。 不说如此会不会有失他齐云榜上,绝世高手的脸面,就是那言而不信,也会有损于他的道心,若真要如此,今后修道一途,也要止步于此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捡漏大师 坤元殿前,拳影重重,似这样的拳头,携这样之势,不仅要将坤元殿砸了,还欲毁天灭地。 韩飞凌空于前,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可以。 在关夔万拳袭来时,他压下体内的骚动,十指再舞,低喝道:“掌控之道,龙魂附体!” 话音才落,那条木龙便有了变化,但具体变化在那里,众人又说不出,好像它那两颗月明珠做的眼睛,更加传神了,又好像他咯吱响的躯干,摆动起来,更加的灵动。 灵动的如真龙一般,吐出一口逼真的龙息。 空中的拳影,便随这道龙息,一下少了不少,好似抹布一般,擦掉了许多污垢。 前面说了,可是有许多拳头,这样的龙息,虽厉害,但还是让许多拳头渗透过来。 对木龙而言,倒是无所谓,它本就不是要防御的。 它吐出龙息,只是想将前方密密麻麻的狗屎清理一番,至少清理出一条通道,让它可以惬意的飞过去。 飞去哪里,自是下方关夔处。 木龙穿过拳影,直接向关夔袭来。 关夔提拳来挡,他是铁皮,袭来之物,乃是黄木,怎么看,都具不小优势。 不过袭来之物,出自韩飞,他就得谨小慎微,严阵以待。 轰!轰! 两声,巨大的能量相撞,震破耳膜,余势向周边散去,逼退人群几许,也再次将场间扩大几分。 韩飞处,铺天盖地的铁拳袭来,云鹏扑扇翅膀,瞬间向后,将韩飞护在两翅之间,奈何铁拳实在太多,也来的太快,又势大力沉,爆炸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而关夔处,则是只有一物,木龙,附有龙魂的木龙,在与铁拳相交后,炸裂开来,隐隐有超过另一边之势。 爆炸声中,木屑横飞,烟尘四起,两声,也溅起两道尘雾团。 韩飞如同被打落凡间的仙人,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不时,便从尘雾中行出。 一出得尘雾团,便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大滩血,也无心再扶他那顶斜斜的高帽,盘膝而坐,紧盯前方,关夔那处尘雾。 与其一同相望的,还有人群中,数千双眼。 数千双眼中,有担忧,有担忧后,对韩飞的愤懑,也有幸灾乐祸,更多的,则是平静淡然,好似这样一事,这样一人,本就与自己无关。 “关大人不会有事。” “谁知道。” “不用急,那烟尘散尽,不就知道结果了?” “从人魔之战算起,我跟了关大人快二十年,怎能不急,要是关大人因此有何不测,我等唉。” “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老肖,说的什么鬼话呢?” “老肖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不妨看看何豪珅那些亲信,如今在天道宫被打压成了什么样,要是关大人因此离我们而去,他们今日之下场,便是我们明日的。” “原来老李你是未雨绸缪啊,我还真以为你是担忧关大人哩。若想奔个好前程,这里几位大人,随便选一个就可认爹。” 那人听此,随即怒容满面,咬牙道:“老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子是那么无情无义之人吗?” “哼,你不是” 刚说到这,两眼便瞪的老大,好似对前面发生之事,难以置信,继而将身子朝道盟前方,几位道盟巨头挪去。 “你敢!” 几乎脱口而出,又几乎异口同声,出自哪里呢?自是出自道盟一众大佬口中。 只见关夔处,烟尘已散尽,铁屑与木屑散乱一地,而由铁屑和木屑盖住的青石板上,躺着一人,一小人,出奇的小,一个三岁小孩儿般大小。 却也与三岁小孩儿有所不同,他的脸上,有三岁小孩儿没有的上位者气息,即使他躺在地上,也自有一派威严之相,很难磨灭。 当然,最大的不同,还是他有三岁小孩儿没有的胡须,几乎与他身体相当,已是托在了他的裤裆处。 此时静静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亦听到了众人口中的“你敢”,但他却听的心里一凉,因为他知道,通常发出这样威胁的,都代表人家真的敢。 所以一只竹蜻蜓,径直的落在他的胸口,直至没入他的心脏,他的心里,也真的一凉,正如他的猜测一般。 有些敢不敢,不是发出威胁后,别人就不敢的。 只是他不能再想,不能再看,不能再说,那么他对此的明悟,便再也告诉不了世间任何人。 关夔之死,令宣和殿众人心中大恸,怒发冲冠,试图一拥而上,但被陆定国举手拦下。 人人面目冷峻,杀气逼人,冷冷看着场中咳嗽的韩飞,好似攻守易型,自己变作了老虎,而韩飞,变作了那只野兔,还是一只受伤的野兔。 俗语说得好,捡死兔儿,说的就是不费心机,不劳心神,兔子自己会撞死在树下,只需弯下腰捡起即可,这样的好事,是人,又怎会错过。 “韩施主乃修道之人,怎的杀心如此之重,这道,在老衲看来,还是不修的好。” 场中,多了一人,一袭崭新的袈裟,看去则如超脱了固有的束缚,回到了红尘之中,与许多和尚,都要好看不少,至少就袈裟而言,的确可如此说。来者正是栖霞寺监寺,普方大师。 韩飞耷拉着眼睑,虚弱道:“不不修的好?我辈修士,怎做到不修?” 普方道:“将你打入阿鼻地狱,自然就不用修道了。” 韩飞一笑,道:“栖霞寺什么都好,唯有你这老秃驴,极为不好要下阿鼻地狱的,绝对是你这老秃驴。” 普方闻此,大为不快,胡须一吹,道:“老衲就让你知道,到底是谁下地狱。” 言罢,一掌向韩飞拍来。 “这世间,并不是你普方说了算的。” 随着这声的,还有一人,自空中飞来,不时,便落在场中,韩飞前方。两掌相交,掀起巨大能量爆,两影迅速分开,到站定。 来人转首看向韩飞,再由韩飞,看向脸色煞白的秦默予和乌道之两人,眉头一皱。 来人,正是去随仙路退敌的姜余新,在临近山巅时,看到那尊巨大的酒仙身影,便先于众人奔了上来。 姜余新单手一招,韩飞坐下,便多了一朵白云,再一送,韩飞就到了后方,赫连玉儿见状,急急奔来,梨花带雨,同时又心疼不已,她刚准备安慰一下七师兄,不成想,七师兄反倒过来摸摸她的头,安慰了她一番。 此番宠溺,令她眼泪更盛,心中却是一暖,让她天生的那袭孤独感,退了七八分。 再说回场中,被击退的普方大师重新站定,看着前方所立之人,心中一阵犯怵,他本是要来捡漏的,最后却发现,这漏,可能会是自己,最终被别人捡去,故此,便有了些惧意,也有了些退意, 他当然也知道,前方还有杨灵和墨翟,不可能那么轻易捡漏,但他算准了诸子的骄傲,所以才会兵行险招。 假若一掌就能结束齐云榜第六的性命,那该是多么威武之事,所以怎么算,怎么划算。即使杨灵下场,也不能瞬杀自己,只要不能瞬杀,自己便有一万种办法退去,毕竟普正师弟,可不会看着自己命陨当场。 一掌不成,又刚好想到此处,便欲退去,那前方虽不是杨灵,但他还是不准备接战,谁知点墨门这些怪物又会玩出什么花样,又有什么层出不穷的手段。 不过事物往往不会由他的想法发展,不说豪杰中,已是山呼海啸的“普方大师”,就是栖霞寺一众武僧中,也是一个劲儿的为他叫好。 若真在这个时候退场,那他栖霞寺也不用在江湖中混了,见状,又收起萌生的退意,硬着头皮应战,心中不免腹诽道:这下场倒是容易,一跃即可,这退场嘛,可是真的难,那就为这些傻子,随便应付两下。 栖霞寺处。 普安依旧乐呵呵的,好似任何事情都不能坏了他的好心情,只见他道:“大师兄都这把年纪了,性格还是如此火爆。” 普光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抵就是如此,不过大师兄这次,倒是有些冒进了,我猜他见韩飞受伤,一时间脑子一热,就杀到了场中,倒不是如这些人说的那样。” 普安道:“如此的话,大师兄岂不危险的紧?” 普光道:“墨翟和杨灵在前,怎会让我等有机可乘,有缝可钻,唉!危险倒不至于,普正师兄在上方看着的呢?不过这苦头,是免不了吃一顿了。” 普安笑道:“吃点苦头,有时倒非坏事。” 普光亦被他笑意感染,笑道:“师弟这么一说,倒的确是理,至少对大师兄而言,应该不是坏事。” 说话间,又齐齐向场中,那崭新的袈裟看去,接着会心一笑。 第四百九十四章 压轴出场 所谓物是人非,落凤坪上,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新人,换了旧人。 普方大师,想必已有九十来几,作为场中新人,一眼看去,却有些旧,不过在那袭崭新的袈裟衬托下,却抵了许多年老时的暮气,朝气蓬勃不少,正如他的性格一般。 他的对面,也换了人,一袭灰布长衫客,清瘦的身影向上,则是一双明亮的双眼,好似能看破世间任何真假和虚幻。 也如有处大戏即将上演,那群豪激动的直哆嗦,甚至连戏目都想好了,不信你听,你看。 “栖霞寺高僧大战点墨姜先生。” “我说大哥,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看戏看傻啦?” “不喜欢听,大可捂住耳朵,老子就喜欢这样,爱咋咋地。” “什么大战?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就没有他点墨门抢戏的份儿,当然,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有些手段,但那又如何,我等用车轮战将他们耗死即可。” 有人插话来,道:“老兄言之有理,你看点墨门,算上刚下场的韩飞,已是倒了三人,如今站着的,不过寥落数人,反观我方,各门各派,虽有死伤,但战力皆未尽出,只是折损了道盟两员大将加一位风宿秋而已。” “说起风宿秋,恐怕也是道盟花重金买下之人,不然按这家伙的习性,根本就不会如此卖力。说来也好笑,再重的金,于当下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此说的话,今日点墨门的手段,都用在了道盟身上?” “可不如此,你看那西月宫宫主,青云派穆前辈,就是那火焰山的赤仙上人,他们皆不曾下死手,唯有道盟下场之人,一个个毙命在此,不是有意的话,很难说的通。” “这点,倒也人之常情,假如我被人针对,也会痛下杀手,管他天王老子是谁,俗话说的好,打不过,也要咬上一口。” “只是不知,这姜余新又能撑过几人。” “至多三人,毕竟大家都是后期悟道境,差的,也就那么一丝丝感悟,有如此战绩,已是非常不错。” “唉,点墨门作为当今三大派之一,就没有同气连枝的世交和盟友吗?” “我说这位朋友,怎么越听你话,越不是滋味呢?这群魔头,已然触怒天道,谁敢帮他们。” “可不是,就连与他们走的最近的望月斋,此时也站在了我们这边,虽未下场,但就说这站位,再延伸到立场,她们也不敢逆天而行的。” “那群老尼姑声势浩大而来,我还以为她们真的是来助拳点墨门的,不成想,也是一群草包而已,真是高看了她们。” “朋友,若她们真是草包,你说这么小声干嘛?还怕他们听了去?” 那人闻此,一撇嘴,道:“老子只是顾全大局,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内讧而已。” 众人一怔,继而看向此人时,意味深长,又有些忍俊不禁,故揶揄道:“杨大侠,就吹牛来说,就是墨翟这个圣人境,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那人说完,场中众人,随即便哄堂大笑。 当然,也是这些人见识浅薄,若让他们知道两河帮磊大哥,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且不说磊大哥,就是崔少爷,也会令他们汗颜,在他们的大笑声中,浩荡的吹牛声,铺天盖地而来,直接压下场中所有喧嚣,可谓是声势浩大。 不错,就是浩荡,且浩浩荡荡,这吹牛声,着实太大,大到盖过场间一切,传到群山之外,又在群山回荡间,绕了回来。 “崔凯门主,英明神武,诛仙伐神,无敌江湖!” “崔凯门主,天下皆服,除魔卫道,功震万古!” 人未至,声先至,只是这样一门主,众人均未曾听过,在这样神秘之人,这样神秘的马屁声中,众人不免疑窦丛生。 “崔凯门主?何许人也?” “崔凯倒是听过,传闻这小子乃崔家世子,后又入赘到了袁家,一纨绔子弟而已。机缘巧合下,在幽冥域界中获得大造化,才算有了些起色,不过这崔凯嘛,也不过未满二十的少年,不可能开宗立派,这门主一说,便有些蹊跷。所以这崔凯门主,何许人也,老夫也是不知。” “洛河小霸王嘛,这我知道,但这崔凯门主,不大可能是那毛头小子,你是没见过他那败家的样儿,老道有次游历到洛河郡时,倒是亲眼见过这臭小子,若非那里是他的地头,老道恨不得当场抽他两巴掌。” “虚言老道,听说你嫉恶如仇,怎的,这次放下自己的原则了?” “唉,洛河郡,你又不是不知道,崔家的大本营,老道尚有些自知之明,还不敢在那地头闹事,特别还是针对崔老爷子爱孙的情况下。” 闻此,大家齐声道:“怂!” “怂你大爷,崔家就在那边,你们去打脸试试?” 一众人便随老道人努起的嘴,朝崔家人瞄了一眼,继而不敢再看。 诡异的是,崔家人脸上,也停留着许多怪异,好似对今日之现状,又好似对那神秘的崔凯门主。 不错,任谁的名字与自己亲人重合,通常都会感兴趣些,更不用说这重名之人,是自己儿子。 崔家一行,身处黑压压的人群正中,一身黑衣,好似要融为一体,在其前方,则有简单的一桌一椅。 须知,今日此地,这样简单的一桌一椅,怎么看,都不再简单,甚至连道盟前方,这样的桌椅也是自备的,而他们前方,却有了这么一桌一椅,看来就连高傲至极的点墨门,也要对这些远古世家,给予一定的尊重。 崔天正在蹙眉后,转首向后,问向一黑衣女子,道:“倩儿,你说这崔凯门主,会不会是那混小子。” 崔倩儿亦有疑惑,但闻此言,也好似想到了一些开心事,嫣然一笑,道:“单从这阵仗来看,的确是凯小子的行事风格,不过这后面加个门主,我也理解不了。” 崔天正道:“这混小子恐怕又在胡闹,多半是花了大价钱在陈留郡雇了一群人在这里唱戏,做幺蛾子,他就不知,今日此处,绝非他唱戏之地,待会儿若是他,老子定要收拾他一顿,还有,如今袁家势弱,那经得起他这般折腾,也不知让他入赘到袁家是对其好,还是对其坏。” 崔倩儿道:“大哥,你就别担心凯小子了,他已如此年纪,定会自有分” 崔天正打断道:“我担心他?老子恨不得揍他一顿,说起他,老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一直不明白,我崔天正也算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怎的就生出这么一个草包来。” 崔倩儿笑道:“哪个说了是你生的,就非得像你,每个人对生活都有不同的感悟,凯小子只是贪玩,算不得坏,大哥,何须置气如此。” 崔天正道:“他啊,就是被父亲和你惯坏了。” 崔倩儿道:“是是是,惯出了一个齐云新人榜的天才少年,你不知道小妹我有多得意呢?” 崔天正一时,竟有些语塞,道:“你” 崔倩儿一笑,那崔天正直摇头,惹得四周崔家子弟也是忍俊不禁。 许是忍不住,便笑出了声,只因那样一声,又在落凤坪连接上山的小径处响起。 “崔凯门主,英明神武,诛仙伐神,无敌江湖!” “崔凯门主,天下皆服,除魔卫道,功震万古!” 这不要脸的口号,自也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甚至隐隐间,泛起期待来,就连场上的姜余新和普方大师对决,也懒得再看。 好奇,尤为好奇,好奇这家伙,真真乃何许人也,敢放出如此大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番神操作后,众人也如王府中门的仆役,一个个翘首以盼,迎接着他们今日最尊贵的客人。 当当当当当当。 在一阵鸣锣声后,当先行出一人,一位少年,见群雄反应,很是满意,那脸上,难掩兴奋之情,激动处,还向众人挥手示意,似是一个沙场点兵的将军。 只是这将军,看去有些滑稽,且场中,也非军纪严明的士卒,在崔少爷这般神操作后,有人便骂出了声,开始朝地上吐起口水来。 噗! 这是崔家一众的反应,特别是崔天正,瞪大的眼睛中,怒火都要射了出来,要不是崔倩儿拉住,说不得早已奔过去揍这家伙了 崔倩儿笑道:“果然是这臭小子,我就想,天下能如此的,定不会是别人。” 崔天正道:“你还护着他,这般胡闹,成何体统,也不看看,场中是些什么人,就是我崔家握有万年底蕴,也是不能承受此处英雄怒火的。” 崔倩儿道:“若天下连这种事情都要斤斤计较,那这天下,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是啊,族长,崔凯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由着他,我看谁敢因此事针对我们崔家,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崔天正根本听不进众人劝说,此时双拳紧握,紧盯着自小径处,踱步而来的崔少爷,恨得牙痒痒。 第四百九十五章 形象俱毁 犹如一颗老鼠屎,丢进了油锅,炸锅的同时,还令人恶心不已,正如前方那恶心的少爷,这般恶心的操作。 崔少爷的出现,引得人群中,一阵闹腾,特别是他自鸣得意的样子,以及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我他妈呸,还无敌江湖,真是不知所谓,也不知那山旮旯跑出来的毛头小子,如此大言不惭,他家大人没教养吗?” 此言一出,他身旁的同伴,便悄悄拉了拉他垂在一旁的衣袖,小声道:“这小子不知所谓是真,但他大人没教养,却是假。” “为何?” “因为崔天正绝对是世间少见,且有教养之人。” “崔天正?与崔天正有关?” “此子便是崔天正之” 有人打断道:“你居然连崔家废物少爷都不知道,还敢言自己闯荡过江湖?” “认识一个废物有什么好骄傲的。” “首先,你得看是谁家的废物,其次,这废物自幽冥域界后,可不再是普通的废物。” “又是何意?” 许是对这样的话题颇感兴趣,又有人参与了进来,道:“因为这废物自幽冥域界后,便进了齐云新人榜,当然,这都不足以令天下英雄正视,毕竟只是一后进之辈,待羽翼丰满,还需时候,这之中,不乏夭折之人,但今日之废物少爷,已是与之前,大有不同。” 众人异口同声道:“有何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此子在近些时日,赶走金银花,成了这西北九毒门门主。可能因为益州之变,再加上这声势浩大的擎天峰屠魔令,忘了其他一些大事,才令你们大为困惑。好在愚兄近些时日,就在西北一带,自然对这样的大事,不可,也不敢忘记的。” “九毒门易主?传闻那金银花把持西北一带多年,凭这小子?” “你是不是傻?凭这小子当然不行,你刚才不也听到了,这小子身后的势力,可不一般,不说他入赘的袁家是远古世家,就是他原生家族,那崔家,于世间而言,也可说举足轻重。” “你意思是说,夺下九毒门,是崔家和袁家的意思?” “还能是谁?不然你真以为是这臭小子啊。” “作为远古世家,他们对这样一个宗门出手,又是为何意?” “何意?自然觊觎人家宗门宝贝呗。” “远古世家还缺宝贝?” “既是宝贝,谁会嫌多。” 议论声,此起彼伏,令崔天正一阵脸黑,他欲举步前去,揍这小子一顿,但随即止住脚步,眉头一皱后,一拳锤在了虚空,在一愣后,又是一喜。 因为有人的拳头,先于他,落在了这臭小子的后脑勺上,既是有人帮他出了气,自然要一喜。在见到自己儿媳妇后,又是要一喜。 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往往对自己儿子不满意的老子,通常对自己儿媳妇非常满意,或许在他看来,这样不争气的儿子,能娶一个媳妇儿,就已是很不错的事了。 正是,在崔少爷后,行出一明媚少女,不过少女脸上,却不那么明媚,甚至可说怒容满面,这样一拳落下,也像是划上一道休止符,将场间那敲锣打鼓声,及溜须拍马声,瞬间阻下,戛然而止,接着鸦雀无声。 就在刚才,崔少爷锦衣玉服,双手负后,扬起骄傲的脑袋,看去潇洒不羁,如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突然被人这么一锤,之前微妙的意境,随即打破,如同在平静的湖里,扔了一块石头,意境荡然无存,此时捂着后脑勺,也是一阵怒容,压低声音道:“袁小洁,你干什么?” 袁小洁正色道:“不可胡闹,此地之人,袁家和崔家,也不敢轻易得罪。” 经袁小洁提醒,崔少爷正眼向场中,那黑压压的人群,凭他豪门世子的眼力见,不仅看到了道盟的几大巨头,还看到了长老院的高手,及各大门派的强者,真可说天下英雄尽出。 不过以他崔少爷当下的身份地位,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故嘴一撇,轻蔑道:“好像谁不是高手一样?” 只是这样的高手,后脑勺又吃了一记,袁小洁怒容满面,道:“你再惹事,信不信” 崔少爷打断并正色道:“大当家的。” 见这家伙难得如此正经,袁小洁也收起怒容,静静的看着他,亦静待下文。 崔少爷道:“大当家的,你得清楚,我们今日到此,本就是来惹事的,若你真的怕事,我们现在就得将距离拉开一些,甚至你打我一顿,说一些恩断义绝的话,都是可以的。” 袁小洁稍显错愕,这些时日,还从未见这家伙如此严肃过,也从未在这家伙口中,听过如此无情的话,便有些委屈,忍着伤心,再透过人群,朝坤元殿前,那一抹黑色身影看去,这一看,又令她有些自惭形秽,低下头去,有些心酸,道:“没想到你为了那个女人,竟要做到如此地步。” 崔少爷道:“不错,我不仅要为那女人做到如此地步,还要为那男人做到如此。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准确来说,是我们的朋友,对,崔夫人。” 袁小洁一怔,直勾勾盯着他许久,想不到这不正经家伙的话中,竟还蕴含这么多意思,故心中一喜,俏脸一红,白这家伙一眼,便站在了他身后。 艳阳下,两人,一影,迎着天下豪杰。崔少爷心中,也顿生豪气,继而抬首一招,声乐又起,那叫一个锣鼓响天,鞭炮齐鸣。 随着敲锣打鼓声出现的,还有一人,一个男人,也正是之前,崔少爷口中的那个男人,此人一出,全场皆惊。尤其是道盟一众。 好似牙痒痒是病,且能传染,那崔天正的牙痒痒,旋即度入到了道盟一众口中。就连正襟危坐的陆定国,也转首看来,继而眉头一皱,眼中涌出许多复杂之意,其实一想,也不复杂,恐怕大多还是杀意。 李知焉白衣胜雪,如轻云出岫,此时剑匣负后,早已褪去那些年山间残留的野蛮之意,看去风度翩翩,颇有些仙风道气,出尘脱俗之感。 场间之人,对他的出现,情绪各不相同,但他一出现,便抛开世间各种眼神,朝那抹期待送去。 一眼,一眼万年,一笑,如沐春风。 期待,赫连玉儿自然期待,就像这许多个日日夜夜一样,期待这样的场景,这样温煦的身影,在某个恰当又刚好的时间出现。 也在无数个期待后,发现每一个时刻,都正刚好,只要不是太晚,晚到自己去了另外一地,留下无尽的遗憾。 “赫连姑娘!” 似是好久不见,这样一声,带着无尽的想念,盖过场间所有喧嚣,响彻在落凤坪上。 当然,这样一声,也直接将他的形象颠覆毁灭。但他毫不在乎,似是唯有如此,才算是老友、亲人间,最正确的打招呼方式,既是最正确,那循规蹈矩下的矫揉造作,便不值得让他有任何顾忌。 崔少爷出生世家,自是对循规蹈矩有所了解,此时以手扶额,迅速向前,与这个傻子尽可能拉开距离,好让世人知晓,他们并不认识。 场中均是大人物,于这种阵仗,恐怕也是第一次见,有愣神的,有愣神后,一笑的,有大呼有趣的,不一而足。 不过最多的,还是表情肃穆,似是与自己无关之事,都不值得付出任何情绪。 李知焉挥舞的手,还停在半空,惹得赫连玉儿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这的确是她期待的,但这样的期待,出现在万人之前,还是令她有些难为情,此时怯怯的瞟了杨灵一眼,在杨灵看来后,脸红到脖子,直至耳根。 杨灵一笑,笑的意味深长,刚欲说话,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师父,却有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许久未见的笑意,只见墨翟朗声大笑道:“有趣,有趣至极,小丫头,这臭小子,可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位。” 赫连玉儿闻此,亦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转念一想,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故抬起红到耳根的俏脸,斩钉截铁道:“是。” 墨翟道:“好,敢爱敢恨,才是我点墨弟子,这小子在我点墨危难之际,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做到如此,已是不容易,所以为师想说,你并没有看错。” 接着转首过来,一笑,将手搭在赫连玉儿娇小的脑袋上,一如当年,小时候。 青云派处, 场间莫名的骚动,莫如雪也探出头来,亦见到如此一幕,对此,她却有些失落,接着又是一笑,好似想到了一些以前,继而又有些黯然。 时移世易,这人,依然是那人,只是其大呼小叫的对象,却变作了她人,当时是,羞愧难当,如今想来,当时又是多么幸运,又是多么幸福之事。 第四百九十六章 擎天相会 世间美好的相遇,或多或少,会隔着一些东西,比如,一座桥,一条街,一片河,再比如,一座高山,一种族,一家国。 既是美好相遇,那就算千山万水,荆天棘地,也是要去一去的,只因人啊,只有一生,而有些人,便要趁此生还能走,见上一见,若不如此的话,定是要抱憾终身。 所以李知焉来了,带着那张干净的笑脸,带着那份从容的喜悦,出现在了擎天峰上,因为他知道,今日此地,定是有一人,等他来见,不出他所料,那人就在前方,巧笑嫣然。 与许多美好相遇不同,他们的相遇,好似隔着整个天下。 不错,坤元殿前,到小径尽头,中间隔着天下豪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真能代表整个天下。 李知焉自是不会管这些,许是想不到这层面,亦或说想到了,也不在意,在他看来,就是天下人不喜,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笑意不减,步伐稳健,带着从容,向黑压压的人群行去。 这边的动静,已然令群雄扭过头来,有人呵斥道:“李知焉,可真是好胆,居然敢一人出现在此,反正都是屠魔,今日便顺道将你这煞星,一并屠了。” 循声而至,正出自道盟,宣和殿处,想必也只有他们,才会对李知焉如此咬牙切齿。 “好胆?老夫的徒弟,自然胆量不错,不然老夫也会看不上。” 话音一落,小径处,又行出一人,一老人,也不知是真白,还是洗的发白,白色衣衫随山风起舞,仙风道骨,再加上鹤发童颜之貌,让人看去,如同出世得道之仙人。 唯有眼睛深处,那抹腹黑,不经意间,在眨眼中,时隐时现。正是林逋隐。 林逋隐一出,众人心中一震,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长老院,叶道玄的声音响起,只见他道:“前辈今日到此,是为助我等屠魔的?” 林逋隐毫不客气,道:“老夫怎样,还不需征询你叶道玄的意见。” 叶道玄道:“前辈行事,自可行止由心,叶某只是想知道,前辈今日之立场,你也看到了,我等来此,是为剿灭魔族同党而来。而令高足如此行为,让我等不得不怀疑其在勾结魔族。” 林逋隐道:“打个招呼就叫勾结魔” 林逋隐刚欲答,立马被李知焉打断,并道:“如果说赫连姑娘是魔族,你这所谓的勾结魔族,倒也不算栽赃陷害。” 叶道玄稍显错愕,接着冷笑道:“痛快,如此说,你便是魔族同党了。” 李知焉道:“以你的视角看,自可如此说,不过以我的视角看来,你等何尝不是一群魔族。” 墨翟就在前方,自也听了去,笑道:“老书生,你这辈子,老夫最佩服的,便是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林逋隐嘴一撇,不服气道:“倔老头儿,以前老夫最讨厌你的,便是这是非不分的护短,如今老夫最佩服你的,却恰恰就是这点,你我逆天而修,顺天道而为,今日为一徒弟,却要逆天而行,老夫此点,的确不及你。” 宣和殿方向,有人接过话头,语带嘲讽,道:“一个伪圣而已,有这本事顾及你徒弟吗?老家伙,我告诉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其他的,不要想那么多,想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话音才落,刚欲大笑,便直直倒了下去,眼中带着匪夷所思,正如其言,自此以后,再不会有烦恼。 独独这样的劝解,似是遗言,可笑的是,最后留给的,却是他自己。 感知中,一股威压存于天地间,而威压中,一股淡淡的浩然之气,令在场高手随即眉头蹙紧。 崔天正声音洪亮,在崔家子弟中响起,继而传遍场中,特别是宣和殿方向,只见他道:“陆大人,即使再治下无方,也须明白一个道理,圣人境前辈,不可辱,崔某想给你个提议,于林先生这样的前辈,还是稍微放尊重一些。” 林家家主,林寒山同样看向宣和殿方向,冷冷的话语如利剑般,径直向宣和殿送去,只见他冷厉道:“林老前辈虽不出自我林家,但我林家向来以林老前辈是本家为荣,诸位若要辱及林老前辈,便是辱我林家。” 陆定国见状,瞳孔一缩,心道:屠魔令在前,今日怎样针对墨翟,天下英雄均不会有异议,但若针对这林逋隐,定会有些麻烦,且一下对付两大圣人境,世间还无人能做到,这林逋隐较之以前,虽实力大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刚刚那种手段,便是明证。 念及于此,向后一拳,便将附和的几人,送到落凤坪外,擎天峰下,继而抱拳向林逋隐,及两大世家家主,道:“陆某治下无方,还请前辈和诸位家主莫要见怪。” 虽为道歉,但凌厉的眼神,冷峻的脸色,毫无道歉之意。 不过众人并不在意,只因他们眼中,陆定国此番手段,除了狠辣之外,还透着某种玄妙,看的众人眉头一皱。 崔家子弟处。 崔倩儿道:“大哥,还很少见陆定国出手,你可知,他修的什么道?” 崔天正并未转首,而是怔怔看着陆定国,道:“此人的确少有出手,就是当年抗魔之战,也只是坐镇后方,未曾见他亲自出手过。即使我崔家在道盟安插下不少眼线,也不知这陆定国的修为,到底走到了何种地步。” 有崔家子弟道:“还能走到哪一步,至多后期悟道境,难不成还圣人了不成?” 崔天正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后期悟道也分层次的,你刚也看到了,同是后期悟道境,其中也有巨大的区别,有些人能以一敌三,有些能以一敌四,这就是区别。” “那族长你说,这陆定国对敌林逋隐前辈,会有几分胜算。” 崔天正道:“不确定,第一,林老前辈已是许久未出手,上次出手,还是抗魔之战的时候,江湖虽传言其修为出了问题,但出了多大问题,还未可知,毕竟同是跌出圣人境,也会有很大分别。第二嘛,刚刚我也说了,我对陆定国也不了解,你问的,我答不上来。” 一时无话,李知焉便直直的行了过去 不错,今日若要行到赫连玉儿那里,势必要跨过这道由天下豪杰组成的人墙。只因他们,好像不准备让。特别是在宣和殿和长老院几大巨头的眼神示意下,所以要想走过去,不是飞过去,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崔少爷行在最前方,自也第一个受到了阻拦,那人横眉怒目,看向崔少爷时,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崔少爷眉头一皱,场间便起了雾,雾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浓。 九毒门弟子,可说歪瓜裂枣一众,见状,一阵冷笑,这样密集的人群,对他们九毒门这种毒宗而言,简直就是上天恩赐的一般。 若将黑压压的人群比作一块黄油,那现在锥形的浓雾,就好似一柄烧的通红的利剑,不时,便在人群中破出一道口子来。 九毒门一众弟子,哪能放过这样溜须拍马的机会,那敲锣打鼓声又起,与之一道的,还有一样配方的鞭炮齐鸣。真是好不热闹,不知情的,怎会认为这里是在生死决斗,定会认为是某个大户人家嫁女呢? 当然,崔少爷如此,谩骂声也随之而起,与谩骂声一起的,还有一声声质问。 “臭小子,你如此,可是想与天下英雄为敌?咳” “小屁孩,再不收起你的下三滥手段,休怪老朽不客气。咳咳” “世侄,看在你父亲崔家主的份上,立即收手,不然老夫饶不了你,咳咳咳” 这些威胁,岂会威胁到崔少爷,不说他今日已是西北毒王,破空境的高手,就是放在之前,这些人,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有个人,不管是他现在,还是在之前,都要放在心上,且必须放。 崔天正,正是这么一人,只见他怒斥道:“崔凯,你在做什么?” 崔少爷很自然的一缩头,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已入赘到了袁家,故仗着胆子道:“父亲,凯儿如此,自是走路。” 崔天正冷哼一声,道:“那就收起你这雕虫小技,堂堂正正走到为父这里来。” 作为父亲,谁又不想保护自己子女,虽说平时多有打骂,但决不允许外人如此。 如此说,自是为了保护这混小子,试想,今日一个站队不慎,便要被打入万丈深渊。毕竟像点墨门这种,有如日中天的圣人境宗门,都难逃厄运,他和他崔家,更是不行,虽然拥有数千年底蕴,但终究是没有活生生的圣人境。 第四百九十七章 嫉妒、眼红 崔家,或许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几位驾鹤西去的圣人,但活的,当下可是一个没有。 所以啊,即使顶着远古世家的头衔,藏着数千年底蕴,但比起世间三大宗门,终是少了一些底气。 闻此,崔少爷一笑,任何时候过去都好,就是今日不行。 不错,今日的他,绝对不会过去,故道:“爹爹,凯儿恕难从命,因为凯儿已是袁家之人。” 崔天正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大声呵斥道:“崔凯,这儿可非胡闹之地,你虽不是我崔家之人,但我是你老子,你再不住手,老子便要打的你住手。” 或许崔倩儿拉他衣袖的动作,令他冷静了些,崔天正吁出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放缓语气,继续劝解道:“还有,你既是袁家之人,就要担负起守护袁家的责任,你定要知道,如此这般,势必会将袁家拉向无底深渊。” 崔少爷再次一笑,拉出背后的袁小洁,道:“爹爹,我是奉大当家之命,才如此的。” 许是见到自家公公有些局促,袁小洁脸涨的通红,讪讪道:“见见过父亲大人。” 见是袁小洁,崔天正脸上,终是缓和不少,但还是语带责备,道:“小洁,怎可纵容这小子如此胡闹。” 袁小洁看看崔少爷,又看看前方赫连玉儿,坚定道:“小洁与赫连姑娘情同姐妹,如今姐姐有难,小妹自当鼎力相助,万死不辞。” 崔天正一阵愣神,但崔倩儿的声音,却在崔天正身后响起,只见她竖起大拇指,赞许道:“不愧是小洁丫头,姑姑支持你。” 崔天正回首一瞪眼,责备道:“你都多大了,跟着他们胡闹什么?” 崔倩儿得意道:“我喜欢。” 见小妹如此,崔天正又气又恨,一拳,再次砸在虚空中,这打又不能打,这气,便不能消,只得叹气道:“崔某一世英名,摊着你们,真是毫无办法。” 崔倩儿道:“大哥,不喜欢吗?” 崔天正气的吹胡子瞪眼,道:“喜欢,喜欢的紧。” 见自己族长吃瘪,一众崔家子弟哈哈大笑,惹得群雄眉头紧蹙,怒目而视。 不过在崔家子弟笑毕,望来后,又只得收回愤懑的眼神,侧过头,看着崔少爷毒雾下,躺下的一具具“英雄”。 不错,就短短一会儿工夫,地下便躺了数十人,至于还是不是英雄,也再难判定,毕竟在如此紧张时刻,却直挺挺的躺在了此处,这英雄之名,便要大打折扣,试想,英雄不都是在最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的吗? 崔少爷如此表现,令站着的数千豪杰,脸色大变,纷纷感叹,小觑了这个年轻人,也在此时,心中不禁多了一些震撼莫名。须知,今日到此的,即便再不济,也是称霸一隅的人物,如此轻易就被他干趴了数十人,可想这小子的手段,是多么的“高明”。 这之中,最震撼的,当属青云派莫如君。 当时的幽冥域界三废,李知焉不说,已是一朝成名天下知,这崔少爷,可是他打心眼儿里的同道中人,如今时光荏苒,再回首时,便已沧海桑田,他就如变了个人一般,令他不服气的同时,也有些接受不了,继而有些黯然,又有些失落。 的确要如此,他被任何人,哪怕就是李知焉超越,都可以接受,唯独被崔少爷超越,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就像私塾里的两个废物,在学业上,能坦然接受全班任何人骑在他们头上拉屎,但就是不能接受同是废物的另一人,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只见他双拳紧握,看着毒雾中,若隐若现的崔少爷,忽然涌出些斗志昂扬,忿忿道:“终有一天,莫某会去山巅与你相会。” 见他如此,青云一众看向场中的目光,忽然一凝,嘶的一声,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轩辕靖不解道:“如君,这儿不就是山巅?若要相会,当下不就正好。” 莫如是转首,瞟了一眼莫胖子,忍着笑意,道:“父亲,以您的经验,那崔少爷身上的气息,可是已到了破空境?” 莫问天道:“不错,倒是小觑了这小子,以如此歹毒的功法,踏入破空境,看来世间能拿下他的,已然不多。” 莫如是点头道:“嗯,以他这身毒功,不说近身拿下他,就是近他身这事儿,一般破空境高手,都很难办到。” 穆生君表情凝重,似对这种功法之人,天然抵触,冷冷道:“据史书记载,曾在五百年前,有一位以毒道入圣之人,当时与人对敌,一通道术过去,方圆百里,人迹踪灭,寸草不生,几百年过去了,那里依旧荒无人烟,这就是修毒之一道的恐怖。” 莫如君越听越不是滋味,不服气道:“你们会不会夸大了这家伙的本事,不就是入了破空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莫问天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语重心长道:“如君啊,以你当下的修为,可能还不明白如此年纪便踏入破空境的少年,未来是有多可期。” 闻此,莫如君肥肉一颤,拳头捏的咕咕响。 莫如是为之一叹,道:“大哥是自认不如,甘拜下风的。” 莫问天道:“纵观天下各大门派同时期骄子,入破空境的,也是寥寥无几,其中包括如是,也仅仅停留在观星镜后期,不过如是,为父告诉你,保持好心态,毕竟修行一途,各有不同,不可操之过急,所谓悟道有先后,有些人十年磨一剑,有些人,蝴蝶一梦,便悟道成圣,当然,也不可因此懈怠了功课,学某些人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莫如是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此时含笑道:“如是自当谨记父亲教诲,不过对父亲烂泥扶不上墙一说,倒是有些自己的看法。” 莫问天道:“哦?说来听听。” 莫如是道:“若在以前,我倒是赞同这种说法,自今日后,我对这种说法,亦有了些怀疑。” 莫问天道:“为何?” 莫如是道:“只因之前,我只认识二弟,今日之后,我看到了崔少爷,那么如是浅认为,即使是烂泥,也是可以扶上墙的。” 莫问天道:“哦?如此说,有些人连烂泥都不如喽?唉,连烂泥都不如的人,莫某倒真想见上一见,看看他到底是何模样,也好让某些人参考参考。” 众人憋着笑意,看着这父子三人。 莫如君双眼,左右穿梭于两人谈话之间,胖脸,也因为两人的谈话,气成了猪肝色,但又不知怎么反驳,只得哼一声后,与同是落寞的莫如雪站在了一起,并感叹道:“唉,同是天涯沦落人。” 莫如雪本就兴致不高,白了这家伙一眼。 莫如是道:“人家小妹是失恋,搞得你有相好的来失恋一样。” 一句话得罪两人,终是忍无可忍,几乎异口同声中,夹杂着怒气冲冲,大怒道:“莫如是,你欠揍是不是?” 莫如是不置可否,却笑得不行,好似捉弄这两个家伙,就是他的人生趣事。 长老院处,萧回风不知何时,已立在了那里,她倒没关注场中的焦点,崔少爷,温柔的目光,一直锁在青云派,莫如是身上。 此时见他如此开心,也笑的不行,好似这样的笑,即使相隔很远,也依然能传染。 再说回场中,崔少爷之威,已让一些人不自觉的,放下了那些震天响的正义口号,并不自觉的让出了一道口子,崔少爷便携着袁小洁,领着九毒门一众,出现在了人群前方,也好似将天下劈成了两半,让李知焉可以从容的行在其中,与赫连玉儿相见。 知子莫若父,这话在崔天正这里,好似失了效。 若说崔少爷带来的震撼,仅仅只出现在莫如君心中,是有些许错误的,崔少爷到底有多废物,没有谁比崔天正清楚。 在崔少爷展露破空境气息,及毒功的手段后,心里也是一震,接着一喜。 不错,没有哪位父亲会因为自己儿子取得成就,反倒不快的,崔天正虽盛名在外,但终究是位人父。 与之相同的,还有崔家子弟,想着崔家自此,又多了一大助力,这在家族层面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崔倩儿小嘴虚张,不敢置信后,也是震撼莫名,继而不可思议道:“大哥,凯小子身上,可是破空境的气息。” 崔天正道:“不错。” 崔倩儿道:“这小子竟有如此气运,寻得这样一番大造化。” 崔天正道:“他背后应该有高人指点。” 崔倩儿道:“高人指点?你说书圣?” 崔天正道:“应该不是,书圣不问世事,且道法也与凯儿的术法大相径庭,你看,他身后那群人中,前首那位,可还认识。” 崔倩儿道:“黄仁贤?” 崔天正道:“就是黄仁贤,此人隐居多年,如今听命于凯儿行事,这之中,定是有一些我们不知道之事。” 崔倩儿道:“你说他们将凯小子推到前台,为他们做事?难道今日” 崔天正道:“有可能,我们静观其变。” 第四百九十八章 久别重逢 崔少爷领下的九毒门,如一把尖刀插在了群雄中,并携九毒门几位堂主,到了人群前首处,与点墨门遥遥相峙。 只一瞬,他的脚就越到众人之前,向墨翟等人行去。 长老院方向。 叶道玄眉头一蹙,与他冷冷的话语,一并送来,只见他道:“九毒门崔门主,你得清楚,如此的话,就是与天下决裂,举世皆敌。” 九毒门弟子,全是一帮恶徒,平时就只有他威胁他人的份儿,此时哪容得他人威胁自己,只见西门青鼓槌在大鼓上一敲,呵斥道:“老头儿,跟谁说话呢?” 叶道玄鼻孔里出气,哼的一声,自是不与这样的人计较,掉了身份。他身旁一女子,看去风姿绰约,此时添上些怒容,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只见她同样呵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仔,连长老院大长老都不知道吗?” 西门青之前没认出,现在倒是知道了,喉结跳动,咽下口水后,有些退意,但见崔少爷看来,只得硬着头皮,道:“大长老又如何,在我无敌天下的崔门主面前,不值一哂。” “大胆!” 这样一声,出自长老院众人之口。 普方大师身在场中,于突然涌进的数人,亦有些意外,但看情形,这来者倒是有些不善,故道:“何须与这种下人计较,待会儿铲平了擎天峰,这些人一并杀了就是,佛语有言,渡人须自渡。反正他们自己寻死,老衲有什么办法。” “大师言之有理,九毒门找死,就由他去,也好让他知道,今日天下英雄的刀剑,可是比平时要锋利一些。” “对,杀了这群狗贼。” 声音自左往右,此起彼伏,看去声势浩大。 但若比嗓门大的话,今日倒是遇到了对手,比起只备了刀剑的他们,九毒门可是备了许多大锣大鼓,故此,瞬间便败下阵来,继而还要忍受九毒门弟子的语带嘲讽,及眼含不屑,好似在说,“小巫见大巫,不知天高地厚。” 好在群雄人多,还不算一触即溃。 当然,这之中,每个人各不相同,其中不乏有不好意思的,许是碍于面子,亦或碍于身份、和地位,比起九毒门这些平时就不要脸不要皮的流氓地痞,终是拉不开脸面。 吼不过九毒门一众,令群雄恼怒成羞,试图一拥而上,但只一瞬,毒雾又起,一些稍显理智之人,迅速拦下激愤的人群。 凭崔少爷刚才展露的手段,群殴是没有效果的,反而会加大伤亡。 落凤坪很大,步至坤元殿前,也用了会儿工夫,没了人为的阻隔,终要快上不少,不时,九毒门一众,便到了坤元殿前方。 崔少爷抱拳道:“晚辈崔凯,拜见墨老先生。” 墨翟自嘲一笑,道:“世事就是如此奇怪,老夫早知本门定会孤立无援,也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最后,却是九毒门这样的宗门站在了老夫一方,有意思,哈哈哈” 见这老家伙话里有话,崔少爷有些不快,道:“九毒门怎么了?” 墨翟一愣,才回味出自己话中的歧义,笑道:“抱歉,是老夫失礼了,来者是客,九毒门也好,万毒宗也罢,诸位不远万里来此相助,便是我点墨门最尊贵的客人,诸位请。杨灵,去备些果茶,让众好汉好生看看,我点墨门在今日如何退敌。” 杨灵领命而去,赫连玉儿红着脸,本欲随杨灵去,但马上被墨翟叫住,并道:“玉儿,这位少年英雄,可是你朋友。” 赫连玉儿脸更红,怯怯的看着身前,还在向他挥手示意,“笑靥如花”的李知焉,道:“对。” 墨翟道:“既是如此,便不要怠慢这位贵客,失了本门的待客之道。” 赫连玉儿道:“是,师父。” 即使有了如今的江湖地位,李知焉也从未变,只见他抱拳向墨翟后,便行到赫连玉儿身旁,硬是绕着她转了几圈,绕的人家满面绯红,才道:“没受伤就好。” 赫连玉儿白他一眼,道:“你怎知没受伤,或许是内伤呢?” 李知焉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啊。” 便伸手向赫连玉儿手腕处,赫连玉儿欲挣脱,李知焉接着道:“我在药王宗和孙宗主学过一些医术,一探便知。” 赫连玉儿撇嘴,也不再挣脱,任由这家伙将手搭在自己玉腕上,一阵折腾,并欣赏这家伙从凝重到释然,最后到动人的笑。 李知焉笑道:“赫连姑娘,刚探了你的奇经八脉,没有损伤的迹象,你大可放心。” 赫连玉儿一笑,如春风拂面,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但还是道:“多劳李公子费神,令公子操心了。” 李知焉道:“你我何须客气。” 赫连玉儿心中一喜,不一会儿,便喜上眉梢,嗔道:“真的吗?” 李知焉道:“自然。” 许是早就知道这家伙的秉性,就算在旁人看来的莫名其妙,在崔少爷和袁小洁眼中,也是习以为常。 崔少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人家的客气,是告诉你,无需对她客气。” 只是这样专业的解释,不是任何人都喜欢,特别是袁小洁,似是习惯到自然,一拳,自然而然的落在他头上,似还不解气,一个响头,又落在一头雾水的李知焉头上,道:“真是榆木脑袋。” 有些愚,不是敲一下,点拨一下就能大彻大悟的,就像李知焉这种,此时看着赫连玉儿,一个劲的傻笑。 在他的感知中,这件事并非坏事,且在他心中,也莫名涌出一份喜悦来。 自此,场间形势,也有了些改变,特别是当下,李知焉和崔少爷的加入,与群雄对峙的点墨门,俨然有了根本性变化。 比如李知焉的师父,正是李知焉的到来,带来了林逋隐,此时与墨翟并列于前,双手负后,一股圣人境气息,威势滔天,令群雄不禁心中大震。 两大圣人境,于当世而言,谁人能敌?谁又可敌? 不知道,那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想必也在讨论这样一事。 正如两河帮一众。 不错,在崔少爷开辟的那条通道口,李磊等人,与各大门派掌教一道,俨然成了一位大人物,傲立于人群之首,他当然不会与崔少爷一道,继续前行,毕竟嘛,这并非他今日来此的目的。 吴勇冷哼道:“两大圣人境而已,在我磊大哥面前,还不够看。” 此言一出,不仅令四周之人大跌眼镜,还让他口中的磊大哥,大惊失色,连忙捂住其嘴巴,怒斥道:“你他妈能不能跟老子闭嘴,在下面怎么说的,低调,低调,能听懂人话不?” 此番举止,也令群雄捉摸不透,心想莫不是隐在世间某地的高人?不过看其样子,又毫无高人的风范。 王朗道:“磊大哥,此时此刻,魔头当前,何须再低调行事,不若宰了这些魔头,一展我两河帮雄风才是紧要。” 吴勇道:“不错,要是被他人抢了先,这次出来,我两河帮岂不要空手而返?” 李磊压低声息,咬牙切齿道:“闭嘴,老子自有分寸。” 而在两河帮后,则是曾开济、秦万里及汪老大三人,他们倒是能看清现实,不如前方一众如此自大,于两大圣人境的威势,连直视都不敢,只得在低头间,那细若蚊蝇的话语声,在三人间来回穿梭。 曾开济道:“汪老大,今日怕是要真如前方那些人说的,空手而返了。” 秦万里道:“唉,两大圣人境联手,有个屁的办法,之前虽有猜测,但书圣和运圣真的站在一起,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汪老大:“怕什么,就当是来擎天峰游玩,且看道盟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可能就此轻易放弃。” 秦万里道:“只有赌盟主大人能力压两圣了。” 曾开济道:“一人独对两人,普正大师也不行的。” 秦万里道:“如果消息属实的话,也不是不行,传闻中,书圣修为出了问题,而墨翟,如今又被天道压制,当下持巅峰修为的盟主大人,倒真有可能以一敌二。” 曾开济道:“只能寄希望于此了,要不然,这些人在两大圣人境面前,还真不够看。” 秦万里道:“也不一定,若书圣和墨翟的修为,真如传闻那般,出了些问题,没了道则压制的话,此地那些后期悟道境,倒真有那么一丝机会。” 汪老大道:“管他的,我们来此,只为求财。” 曾开济道:“对,等这些人杀得火热,我们就乘机溜到坤元殿后方去。” 汪老大道:“嗯!到时摸到宝贝,我们就下山去。” 秦万里道:“不要大意,此处阵法繁多,场中还有墨翟和杨灵这样的高手,稍有不慎,便易万劫不复。” 汪老大道:“今日此地,他们那有闲情顾及我等。” 秦万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若你们如此,秦某就只有单独行动了。 见秦万里表情肃穆,不似佯怒,汪老大道:“好好好,都依你。” 第四百九十九章 仰天长啸 九毒门的加入,令坤元殿前,有些群魔乱舞之相,也正因此,将点墨门这样出世的仙门,随即拉入到了人间。 对齐聚于此的天下豪杰而言,若说之前只是打不过,也还说的过去,自从九毒门加入后,硬是连这大声武气的吼,也落了下风。 今日兴师动众,气势汹汹而来,面对如此窘境,怎不义愤填膺,怎不抓耳挠腮,怎不感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此时想着,若是出了此间,定要好好收拾这些其貌不扬的妖魔鬼怪。 嗓门之大,震耳欲聋,再加上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声,那坤元殿前,好不热闹。 “普方老秃,切菜伙夫” “普方老秃,脑大脖粗,普方老秃,扔去喂猪” “普方老秃,奸淫掳掠,嗜血屠夫” 都说了,这些家伙长得如妖魔鬼怪,自然就不可能是什么谦谦君子,也不管场上与姜余新对峙的普方,那脸色有多难看,反正这样的栽赃,信手拈来,管你是高僧也好,大儒也罢。只要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就要受到来自他们灵魂和身体的摧残。 轰! 就在众人谈话间,两掌相交,普方便和姜余新交上了手。 余势扩散,也将怒气冲冲的普方,一掌退了回去,再听着这些闹心的话,怒气更盛,就连眼睛,都欲喷出火来。 你没看错,现在的普方,双目如炬,有火自眼中来,恍如大陆极西地区流传的恶灵骑士。 普方横眉怒目,如那怒目金刚,此时携着如火之眼,越过姜余新,向墨翟送去,并冷冷道:“墨老儿,亏你点墨还是名门正派,竟与这群蚊蝇鼠蟑同流合污。” “普方老秃,说什么呢?” “什么普方老秃,我看是扑你老母。” “这老货,还嫌我们生的丑陋,自己不也獐头鼠目,我呸。” “就是,作为同道中人,不懂得惺惺相惜,还自相残杀,就算丑,也不是一个好丑。” “不错,就算是鸟,也不是一只好鸟。” 普方眼中之火,更炽,欲喷出来,拳头捏的咕咕响,若前方没有高手阻隔,他硬是要生剥了这些家伙,继而大怒道:“你等跟老衲等着,等老衲横推了点墨门,定要让你等知道老衲的手段。” 也不知是不是气昏了头,一代监寺,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去威胁这些喽啰和宵小之辈。 若是正常比武,在鼎鼎大名的栖霞寺监寺前,这些家伙定会想都不想,作鸟兽散,但要是和这些家伙比口舌之利,其中佼佼者,很难出九毒门右。 见状,范德龙捏着兰花指,摇着屁股,在人群中扭捏而来,行到近前,群雄能见处,随即屁股一抬,翘向普方,接着一拍,尖着嗓子道:“老家伙,来打我呀,妾身好想知道你的手段。” 这欠揍样儿,令人愤懑的同时,又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笑声从何而起,瞬间发酵,传遍场中各处。 当然,场中也有没笑的,不仅没笑,还与其他人不同,他心中,恐怕只有愤怒。 因为他就是今日众人的笑料,普方,作为笑料,自是笑不出来。 普方牙齿紧咬,都能听到咯咯声,怒吼道:“你这鼠辈,报上名来,老衲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范德龙胡子拉碴,捏着兰花指,学着女子的扭捏作态,尖着嗓子道:“脱裤子之时,就海枯石烂,穿上裤子时,就碎尸万段,你这负心人,真是没良心。” 大庭广众下,人家一位出家人,且还是一位高僧,不管他品性如何,终是一位老者,这家伙如此,令人腹诽其品性低下的同时,也让众人捧腹大笑。 不错,就是捧腹大笑,在群雄看来,高僧又如何。今日到此的,均是一群以武犯禁的莽夫,那会管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普方怒不可遏,袈裟一展,一掌拍来,但在其前方,还有一人,此人如梦似幻。 忽然,在普方之前,幻影凝实,同样一掌,直逼而去。 轰! 两影迅速分开,姜余新也在范德龙前方凝实,他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只见他道:“师父说了,这些朋友,是我点墨门贵客,所以大师还是莫要伤了他们。” 似有怒气上涌,普方整个头部,都变成了红色,如一团火焰,从整体看去,他整个人,就如那火把一般,头部,便是那朵火焰。 只见那朵火焰中,普方大怒道:“你点墨门何时堕落于斯,竟让这些狗东西成了座上宾? 范德龙一阵后怕,“花容失色”后,兰花指也不在,但还是扭着屁股,向后方退去,边退边道:“爷爷是狗东西,你这秃驴又是什么?” 墨翟道:“老夫活了这些年岁,直至今日才明白,他们这些人,比起你等,更适合成为我点墨门的座上宾。” “好!” 这样一话,自是叫好声不断,这样的话,又夹杂在掌声中,若定力不足,势必要让人飘起来。 “人家墨翟先生深明大义,哪像你这老秃驴,如此是非不辩。” “就是,你叫我等去栖霞寺,我等还不稀得去呢?” “西门堂主,不是叫,应该是跪着让我们去,我们也不会去的。” “正是如此。” 普方立在场中,这脸,听的是一阵青,一阵白,几十年来,还从未有人如此辱及他,也正是这几十年来,破天荒的第一次,令他瞬间失去理智,并怒吼道:“你们这群杂碎,老衲势要将你等千刀万剐,以泄老衲心头之恨。” 随着怒吼的,还有排山倒海的一掌,火焰掌,小山般大小,绕过前方姜余新,急速向墨翟和书圣后方拍去。 只是这样的手段,就是笑话,不说绕过书圣和墨翟,就是绕过姜余新,他也做不到。 在火焰掌飞了数十米,便被姜余新幻化的巨掌阻隔,接着一声能量爆,响彻全场。 姜余新道:“大师,你的对手乃是在下,万莫忘了此事,在此提醒你一句,与姜某交手,记性不好,可是非常危险之事。” 话音才落,姜余新一掌,向普方拍去。 此掌呈透明状,却非常巨大,恍如一团大的水珠,又如一块水晶,瞬息而至。 普方神情凝重,不错,对敌中,小觑姜余新,可是致命的事情。 见巨掌袭来,普方避无可避,只得硬接,暗提内力,同样一掌,向袭来的巨掌迎去。 普方的手掌,随即与透明的巨掌相触,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爆,透明的巨掌,如无物一般,从其蓄势的手掌上,穿了过去。 此举,令普方眉头一皱,冷笑道:“虚张声势,不过如此。” 刚升起的不屑,旋即便被嘭的一声打断,接着便是他的身子,被震出数十米远,崭新的袈裟,也因此沾上不少灰尘。 普方看着带血的右手,难以置信,透明巨掌已过,且明明就无物,为何还有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不解,便望向场中,那不解之人。 姜余新的手段,他自是心知肚明,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之道也。”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又好像有了新的话题,议论声,再次此起彼伏。 栖霞寺弟子处。 普安道:“虚实之道?” 普光道:“不错,此道乃三千大道之一,想不到竟被姜余新掌控了,传闻此人一直隐于点墨诸峰,很少踏足世间,这手段,也是较之其他几位先生,更加神秘。” 普安道:“今日来擎天峰,可说大开眼界,我倒不佩服姜余新,我佩服的,是墨翟先生,我就不明白,他是怎么搜罗到这些天才的。” 普光道:“搜罗天才不难,能将天才培养成功,才最是难,想必这些人杰中,除了自身天赋外,还有墨翟这个良师引导之功。” 普安道:“唉,如此说,那大师兄还有机会吗?” 普光道:“机会不大,但至少让大师兄试试。” 普安心领神会,笑道:“不错。” 与群雄讨论声一起此起彼伏的,还有点墨门这边,九毒门一众弟子的马屁声。 “姜先生,砰砰砰,打的秃驴,叫出声。” “姜先生,啪啪啪,打的秃驴,直犯傻。” “姜先生,咚咚咚,打的秃驴,叫祖宗。” 此番骚操作,再次令群雄瞠目结舌,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些家伙还真是天才,他能对世间人,世间事,以这种方式,随口道来,且还挺押韵,不显突兀。 当然,不是任何人都能欣赏他们的才华,特别是此时,颇为狼狈的普方大师,听闻此言,再见这些可恶的家伙,眼睛瞪得比铜元还大,也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要有多可恶,才能让他恨之入骨。 突然,一口老血,自其口中喷出,也不知是受姜余新一掌如此,还是被这些家伙气的。 普方眼中,火焰又起,只见他拭去嘴角血迹,仰天长啸,恨欲狂。 第五百章 匹夫一怒 所谓怒发冲冠,普方无发,自也谈不上冲冠,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怒。 只见他脸憋的通红,眼中,涌出熊熊烈火,似要焚尽世间所有妖魔。 不管从道义上,还是从私人情感上,这些家伙都是如此的可恶,恨不得亲手将他们千刀万剐。 可恨的是,要杀这些丑陋的家伙,定要绕过前方这人,故此,他如火炉的眼中,连长身玉立的姜余新,都显得面目狰狞。 一人,一旦愤怒,智商便会变得极低,好处也有,就是这人一旦愤怒,那他的力气,则会比平时大上不少,他的潜力,也会因愤怒被激发出来。 所以普方愤怒的一掌,携风雷之势,向姜余新拍来。 此掌铺天盖地,掌纹遍布其间,掌纹上,还能隐约看到裂缝中的岩浆。 见状,群雄纷纷感叹,要是被这样一掌拍中,最后恐怕连灰都不会剩下。 “栖霞寺二号人物,果然非同凡响。” “那是自然,若非当年,盟主大人实在太过耀眼,他的这些师兄弟,又岂会籍籍无名如此。” “籍籍无名?亏你说得出来,当年栖霞寺十大神僧,可非吹出来的,而是在抗魔一役中,用实力打出来的。” “这仁兄所言极是,你不知,是你无知而已,当年抗魔一役,一是青云和点墨,实在太过耀眼,二来嘛,栖霞寺这些大师傅也不争这些虚名,才不被世人熟知,但只要稍微了解那段历史,便知当年十大神僧之威。” 就在这时,不和谐之声,适时在场间响起,有人道:“今日后,神僧之威,想必再难见到咯。” 那人大为不快,冷冷道:“兄台此言,是为何意?” “别无他意,普方大师今日,必败无疑。” “何以见得?” “都说武者无脑,但真正的武者,绝对是世间第一等聪明人,你想,一旦在高手对决中失去理智,将是多么危险之事。诸位皆是武者,想必都知道。” 闻此,有人点头认可,有人,则依然不依不饶,乜斜道:“有些愤怒,并非从表情上就能看出的,兴许普方大师是佯怒呢?” “你信吗?” 那人一怔,一时竟有些语塞,不错,普方大师如此,任谁来看,都愤怒到了极致,哪有什么佯怒的样子。 几乎就在谈话的同时,普方的火焰掌,已到了姜余新近前。 那姜余新抬手,虚空一送,轻描淡写向前方一拳,巨大的火焰掌,便如玻璃渣,碎了一地,岩浆灼灼,溅的青石地面滋滋作响。 见状,坤元殿前,又是一阵敲锣打鼓声,随之而来的,则是预料当中的一通嘲讽。 “普方老秃,一老匹夫,一通操作,实如蠢猪。” “普方老秃,徒劳无功不管怎样,依旧是输” 喧嚣中,唯有姜余新能听到普方大师的咬牙声,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句话,只见他道:“不杀尔等,难消老衲心头之恨。” 话音一落,场间温度骤升,恍如一下到了炎热的夏季,仅仅只片刻工夫,这炎热的夏季,就又换了天地,直接将落凤坪带到了更加燥热的火焰山。 兴许还不够,场间温度再升,如今的落凤坪,便不能再叫火焰山,而是某个仙人炼丹的丹炉,那黑压压的人群,便成了炼丹的主药材。 一时间,挥汗如雨,随着汗珠落下的,还有那明亮的拳头。 不错,如火焰一般的拳头,的确够明亮,甚至可说耀眼。 轰! 拳头在人群中炸开,也炸出许多惨呼,和一声声谩骂。 人群中,有人怒道:“秃驴,你是不是疯了?” “我等与你无冤无仇,没长眼睛吗?” “就是,即为武林同道,同筑屠魔大业才是,大师如此做派,是为何意?” 栖霞寺处。 普安抬手一拳,向空中一挥,火拳便散落一地,接着眉头一皱,看向普方,道:“师兄,大师兄如此” 普光一叹,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大师兄如此状态。” 普安道:“看来大师兄已愤怒到了极点,他这乱拳,也比平时的威力大上不少。且比起平时来,毫无章法可言,希望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普光道:“好在此地之人,均乃修武出身,若是放在某个人口稠密的城镇,我栖霞寺也少不了要被天下英雄指责咯。” 普安道:“普光师兄,要去制止大师兄吗?” 普光道:“一来,大师兄如此状态,根本制止不了,二来,他这术法已成,即使制止,也不可能收回,我们还是护左右安全。” 普安点头,看着场间呼啸而至,犹如幽灵般的数万火拳,表情凝重。忽然,普安心中,涌出一些想法来。 制止不了,或许在世人眼中,倒也如此,毕竟作为栖霞寺监寺最为愤怒的一击,的确不好应付。 此时天地如烘炉,火拳如流星,也如索命的流星锤,砸向落凤坪上,任意角落,惹得人群鸡飞狗跳的同时,也是谩骂声不断。 姜余新抬首向天,如立在天地初开之时,大地正历经火劫,一颗“流星”掠过其头顶,令他眉头一皱。 那“流星”好似有灵,倏地返回,直直向他砸来。 如流星的火拳,飞快,瞬息而至,直接落到他的胸口,轰的一声。 火拳穿过他的胸膛,直接与地面接触,便有了此声。 姜余新不受影响,径直向前,火拳也在此刻,好像找到了目标,一一向他袭来,只不过与第一只火拳一样,均毫无例外的穿过姜余新,落在了他的身后,青石板上。 普方手捏佛手印,眼中喷火,如阿鼻地狱中,受难而来的魔僧,盯着径直行来的姜余新,不悲不喜。 愈行愈近,直到能清晰的看到普方脸上的不悲不喜,姜余新才停下脚步,道:“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姜某相信,你最厉害的拳,一定出自五步之内,姜某此番前来,便是要领受这一拳的。” 普方不言,却也听了去,只因他的佛手印,很快变作了拳,他的脚,也很快扎起了马步,不错,与许多初学者一样,一样的出拳姿势。 普方右拳,迅速向后摆,拉出一道极大的弧度,一拳向前,热浪滔天,也不知这拳是因为速度太快,摩擦如此,还是本身自带的灼热。 那拳头处,咔嚓声不断,空间如碎裂的花瓶,被其撕裂成闪电的纹路。 又是哗然起,再次惊呼到。 栖霞寺处。 普光道:“这姜余新未免太嚣张了些,五步内,能硬接师兄一拳的,天下间,双手之数,且看其刚才之处境,本可以不如此的。” 普安道:“大师兄的乱拳,与他无用,他为何要如此?” 普光道:“我也不知,若非要解释,只能解释为,点墨诸子真是骄傲的过了头。” 人群如何说,于失去理智的普方大师而言,均不重要,他当下唯一的目的,便只有姜余新。 唯有杀了此人,才能消他心头之恨,才能让他攻心的怒气,稍微缓解一些。 破碎虚空的一拳,很快便与姜余新送来的拳头碰触,但并没有想象中,巨大无比的能量爆炸,而是普方大师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在空气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看去滑稽无比。 顺着这趔趄,姜余新清瘦的身影,也幻化在他的背后,紧跟着一拳。 也顺着他这个趔趄,砸在他的后脑勺上,那普方便带着他气势恢宏的一拳,将落凤坪直接砸了个大坑,而他,也如王八一般,趴在了这个大坑内。 经此后,普方大师眼里,再无火焰,而是泪花隐现,随着泪花隐现的,还有他刚刚恢复的理智,随着理智出现的,则是委屈。 不错,唯有理智之人,才能因为受到不公平对待,和遇到不守信诺的人,而委屈,只见他委屈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骗我。” 姜余新立在其后,对此,不悲不喜,道:“姜某习的,便是这虚实之道,骗,即是不骗,不骗,即是骗,所以,有何骗不骗的道理。” 闻此,一口老血,又从普方大师口中喷出,只见他带着哭腔,道:“你这伪君子,骗就是骗,还一通歪理邪说,老衲更加看不起你。” 姜余新道:“你看得起,亦或看不起,对姜某而言,都无所” “谓”字尚未出口,便被“锣鼓喧天”声打断。 “普方老秃,果然蠢猪,修为不如,便说不服” “普方老秃,王八之术,不堪入目” “普方老秃,行将就木,风前残烛” 嘲讽声,如同浪花,一浪高过一浪,拍打在普方耳中,不能说刺耳,简直可说刺心,进而刺激到灵魂,令怒眼圆睁的普方,随即气昏了过去,就是在普光和普安的搀扶下,也在不停的抽搐。 想必今日,真的气的不轻。 第五百零一章 杀与被杀 天地间,又复寂静,唯有一人,好似与天地同寿,万古以来,一直在此。 姜余新身在场中,若隐若现,也不知此身是真,还是假。予人一种岁月蹉跎,却与他无关的不真实感。 由于其在普方身后,一招得手,此时便离人群较近,凡有杀心之人,只需一跃,就可触及他的后背。 所谓艺高人胆大,他好像并不在意如此,就这样直接将后背留给了群雄。 如此艺高胆大,如此背影,何尝不是对天下人的一种嘲讽,在看这个背影,看了好些时后,众人的脸色,也相继变的不再好看,至少那些笑脸,全都收了回去。 “姜先生如此,可真有点视我天下英雄如无物。” 这样一句,也令那若隐若现的身影,转过头来,并道:“三长老有意赐教,下场便是,今日你我,本就立场各异,不存在轻视和重视之分。” 声音自长老院起,说话的,正是闭目养神,又忽然睁眼的三长老。 背影和闭眼,各不相同,但在此时,却有些相通之处,只因它们中,都含有一种不屑,对人,对事,对这世间。 不同的两种不屑,所包括的含义却相同,在不经意间,两两相撞,故有了此番对话。 三长老也不客气,道:“正有此意。” 便自人群中行来。 清风徐来,吹的发丝乱舞,也吹来一位发丝乱舞之人,这人眼罩护目,虽只有一只眼,却也炯炯有神,如鹰眼凌空而视,予人一种洞悉万物之感。 三长老下场,又是一阵哗然,如此,不仅给了他们信心,也让他们刚才因姜余新背影丢掉的脸面,在此时此刻,找了回来。 “三长老?” “不是他还能是谁?当年庄家唉,真是可惜。” “可不是,三长老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人物,如今这样,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这人生无常,世事难测。“ “不管怎样,三长老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当然,一个人就算再伟大,也不会收获所有人的尊敬,譬如九毒门一众妖魔鬼怪,他才懒得管你什么人,只要你站在他对立面,他就会想方设法在精神上和肉体上折磨你。 一见有人下场,锣鼓鞭炮声,便复响起。 “庄长老” 独独这次刚启口,便被崔少爷举起的手,按了下来。 西门青不解道:“门主,这是?” 崔少爷道:“这人就算了。” 西门青道:“为何?” 崔少爷盯着场中,那缕散乱的发丝,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情,道:“这人还不错。” 西门青道:“我懂了。” 便从怀中掏出绿旗,换了之前的红旗。 崔少爷一撇嘴,道:“你懂个毛,今日虽说不与他为敌,但别人也不会领你的情,与你交好,所以这马屁,还是不要拍的好。” 西门青一叹,似有些英雄末路之感,无限感慨道:“若不如此,我这延气堂堂主,于人生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袁小洁实在受不了这俩货色,白眼道:“拍个马屁,你还拍出事业心来了?” 见状,西门青立刻矮了半分,点头哈腰,且小心翼翼道:“也不是什么事业心,只是不如此的话,西门青一身本事,便毫无用武之地。” 袁小洁没好气道:“一边待着去。” 西门青有些悻悻然,不过在看向他英明神武的门主,此刻也老实巴交的样子时,还是退了回去。 在众人谈话间,三长老已步至场中,并抱拳向姜余新,道:“姜先生,幸会。” 姜余新还礼道:“姜某亦如是。” 三长老道:“也许我的幸会,与你有所不同。” 姜余新道:“哦?何意?” 三长老道:“你的幸会,多半是客气,而我的幸会,是真的幸会。” 姜余新道:“又是为何?” 三长老道:“因为庄某自魔族之战后,一直都在想个问题。” 姜余新道:“什么问题?” 三长老道:“死在谁手中最好。” 姜余新眉头一皱,道:“你想死在我手中?” 三长老道:“不错,但你得有这个本事,不然很大可能,你会死。” 姜余新道:“生死之战?” 三长老道:“难道不是?” 姜余新一下恍然,接着一笑,道:“说实话,道盟中,我的确想杀很多人,全因今日之事,本是由他们造成的,但唯独不想杀你。” 三长老道:“人生就是如此奇怪,你想杀他们,他们却不想死,而老夫想死,你却不想杀,但人生本就是无奈的,由不得你,当然,也由不得老夫。” 姜余新双眼微眯,道:“这世间,就没有你值得留恋的?” 三长老道:“有,那就是屠尽世间魔族。” 姜余新道:“所以我站的位置,阻隔了你要去的方向。” 三长老道:“我自认修为不错,但在诸位先生面前,还是有些不及,既是不能实现抱负和理想,便想死在诸位先生手中,也无妨的。” 姜余新道:“虚火姜某同门,已解释了无数遍,但姜某还是准备为庄先生解释一遍,就是我这师妹,虽为魔族,但绝非魔人。” 三长老道:“有区别吗?” 姜余新道:“自然有区别,她从未害过一个人。” 三长老道:“你知道吗?当年魔族入侵,我孩子尚在襁褓中,他可曾害过人?竟被魔族一口吞了,我妻子因为生的不错,便被魔族奸污至死,他们可曾害过魔族?我的族人,我的亲朋好友,均被魔族所杀,他们可曾害过魔族?” 姜余新道:“先生之痛,姜某感同身受,不过这些,与我师妹又有何关系呢?就因为他是魔族,就要连坐?” 三长老道:“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今天下太平,魔族被封于天地之外,那么这笔债,自然要令师妹偿还。” 姜余新冷哼一声,道:“强词夺理,既是如此,你活着也无甚意义,姜某便成全你。” 三长老一笑,冷冷道:“说来说去,还是回到原先这个话题,人生挺无趣的。请!” 姜余新负在身后的右手,忽然向前一引,示意请,也不再言,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也无益,他明白,今日之劫,定是要靠拳头解除的。 话音一落,三长老脸上,那被刀刻过的坚毅,重新挂在其上。 只见他双手抬起,变掌为爪,向虚空一拉,场中那若隐若现的清瘦身影,随即被撕裂成两半。 正如一页纸片,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撕成了两半。 有诗云,人无再少年,那人非纸,纸也非人,但不管是人是纸,假若被人撕成两半,是怎么也不会再还原的。 但姜余新不是纸,也非寻常人,只见两半的他,很快便恢复如初,如顽童一剑划破溪流,很快又恢复如初,不管人间怎样,急急向河海赶去。 三长老一招不成,反而一笑,道:“不愧是姜先生,如此手段,若是其他人,恐怕连你真身都发现不了,但世间万事万物,均是有迹可循,这虚实之间,定是有一定的联系。” 姜余新道:“不错,任何神通,均有迹可循,只是发现与未发现的区别而已,那庄先生,你可曾发现了?” 三长老道:“没有。” 回答的很是干脆,令人大跌眼镜。 但他接着道:“不过老夫定有办法寻出你的真身。” 姜余新道:“先生大可一试。” “好” 此言过后,他如鹰爪的手,也再此向虚空抓去。 手上用力,一拉,如白玉的空间壁,随即露出一道大的口子,恍如荒古神兽的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这次的姜余新,再也没有撕成两半,只因三长老撕裂的地方,并非姜余新所立之处,而是以他自己为点,姜余新的反面。 不错,他撕裂的,正是他背后,数十米处,一处无人的虚空。 姜余新见状,眉头一皱,继而瞳孔一缩,忽然,清瘦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场中。 不时,空间撕裂处,出现一道身影,只一出现,便被撕裂成了两半。 不过与之前相同,撕裂的身影迅速糅合,幻化出一个完好的姜余新。 同样是一招不成,这次三长老却是大笑,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先生这幻影镜像之法,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刚才老夫如此出其不意的手段,都未能建功,看来这虚实转换,先生已是得心应手。” 姜余新道:“三长老过誉了,小子这雕虫小技,怎入得三长老法眼,倒是先生这大鹰爪功,差点让小子丧命于此。” 三长老道:“你我都不必客气,我之前便说过,你最好是抱着杀我的心态,因为稍有不慎,老夫便要杀了你。” 姜余新道:“多谢提醒,前辈当前,小子自是不敢大意。” 第五百零二章 小打小闹 风起,落凤坪上,又闪烁着一些姜余新,不时左,不时右,或上,亦或下,如梦似幻, 随着幻影闪现的,还有一道道空间裂缝,犹如妻子欣喜的打开布袋,验明丈夫送的礼物是否为珠玉,还是石头。 可惜的是,已过了好些时候,还是未验证出来,甚至连布袋是真是假,都捉摸不透。 不管布袋是假,还是姜余新是真,三长老当务之急,都应验证一下,这巨掌是否为真,因为自姜余新处,一巨掌排山倒海,径直拍来。 三长老见状,不退反进,变掌为爪,自胸膛中,向左右一扯,巨掌便如纸片一样,被撕成两半。 那三长老却未因此松懈,而是单爪一探。 轰! 巨大的能量爆,原地炸开,三长老也因此退到十米开外,表情凝重,盯着那抹清瘦身影,怔怔出神。 姜余新道:“不愧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庄先生,每次出手,都留有后手,能接在下第二波攻势。” 三长老道:“老夫实在猜不透你这神通真假,如此拙劣之法,实则无奈之举。所以,不管真也好,假也罢,老夫一并应付就是。” 姜余新道:“假使我有一万假中藏一真,你也要准备一万种手段应对吗?” 三长老道:“若真要如此,虽不至于成功,但老夫也只能试试,别无他法。” 急着抬首向天,再环顾四周,三长老继续道:“世人都说点墨秦先生之场域,乃世间之最,不过老夫却认为,你姜余新的场域,才是世间最大,老夫怀疑,这方圆几里内,都入了你的场域,亦或者说,幻境。在此方天地内,根本寻不出你的真身,假若非要寻出你的真身,便只有破了你这一万零一次的虚实手段。” 姜余新笑道:“在刚才,小子不就差点让三长老寻到?” 三长老道:“之前是侥幸,也有些出其不意,最主要这镜像之法,老夫亦有所涉猎。” 人群前方,李磊双手,环抱于胸,俨然一副大佬做派,此时目不转睛,盯着场中两人,若有所思。 吴勇在其侧,抿着嘴,不时看场内对决,不时又看看李磊,似没忍住,忽然上下唇向外一展,便有话传来,也打断了李磊的若有所思,只见他道:“帮主,这两货色有什么好研究的。” 李磊闻此,眉头一皱,皱起的眉头,还带着一丝苦涩,道:“轻敌,乃我辈修士之大忌,不管任何对手,都要以狮子搏兔的心态去面对。” “好!” 这样一声叫好,发自内心,充满着自然而然,两河帮帮众带着对神明的崇拜,看向他们的磊大哥。 惹得磊大哥又是好一阵“嘘”,直至众人安静下来,李磊才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接着响头在众人头顶,一一落下,并压低声息道:“是不是又将老子的话当了耳边风,叫你们行走江湖,低调,低调为上,要是让同行看到,产生嫉妒心理,在背后使绊子,这江湖路,还行的远吗?” 王朗挠着被敲了个大包的头,亦对这样的话,奉如圭臬,点头道:“磊大哥所言甚是,我两河帮从不怕与人正面交锋,就怕有人在背后使坏,磊大哥修为通天,还有如此顾虑,真可说不骄不躁,且谨小慎微,真乃晚辈之楷模。” 吴勇那猪头上,也顶着个大包,看去有些特别,只因他那大包比起众人来,还要大上不少,此时附和道:“大哥竟有如此用意,是吴勇大意了。“ 说话间,食指毫不顾忌,指向场中对决的两人,轻蔑道:“你看这两只兔子,最后孰胜,孰败?” 李磊右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待过片刻后,才道:“这种小打小闹,输赢并不重要。” 又是那样的叫好,又是那样的崇拜,继而又是那样的味道,李磊食指虚按唇边,示意这些家伙不要声张。 亦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自两河帮出来,只想换个地方威风一下而已。 只是这换的地方,好像都不大适合威风,特别是还带着这些蠢货的情况下。 当然,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姜余新与三长老的比试,对今日而言,就是小打小闹。 决定今日事件走向的,还是前方那两大圣人境,有时你不得不承认,一个爱吹牛的人,他的眼界,终是要比一般人大上不少。 所以他这种眼界和格局,值得吴勇一捧,只见吴勇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磊大哥,不说修为,光这份眼界,就人间独一份儿。” 王朗道:“可不如此,不过要杀到墨翟之前,势必要推倒这些人,这些人虽如兔子一般,但终究是咬人的兔子,不易对付。” 吴勇道:“这样的兔子,已不多,不多矣,一旦这些兔子被道盟清理干净,就是我磊大哥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闻此,李磊差点噎住,低喝道:“低调,低调。” 两河帮背后,则是秦万里三人,见状,那嘴,都撇到了嘴角,还夹杂着一丝冷笑,声音也在低头间,来回穿梭,秦万里道:“能将姜余新和道盟三长老的斗法,说成小打小闹,也是人才。” 汪老大道:“可不是,老子都自认为算狂的了,今日竟遇到比老子还嚣张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曾开济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汪老大道:“对,就是这句。秦贼,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秦万里抬首,望向空中那抹艳阳,道:“不急,今日各路英雄豪杰齐聚擎天峰,定不会那么容易收场,待混乱起,就是我们出手之时。” 汪老大道:“什么是混乱时,你看不到?今日这种循规蹈矩的对决,那容得我们浑水摸鱼。” 秦万里道:“不用急,秦某有预感,今日之事,定不会这么简单,先静观其变。” 场中,咔嚓声不断,空间撕裂声,尤为刺耳,这威势,可非两河帮口中的小打小闹。 毕竟这样的手段,放在世间任何一人身上,势必都要非死即伤。 当然,也有例外,那姜余新,不断被撕裂的身体,不仅没死,就是连半点伤,也没出现。 场中的身影在重新凝聚后,再次消失不见,唯有姜余新的声音,在场间回荡,只见他道:“庄先生,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下面,您可要注意了。” 在所有人肉眼中,姜余新好像化作了空气,消失不见,但任谁都知道,他一定在场中,或许在你身前,亦或在你身后,他们不怕身前,他们只怕身后。 在姜余新说出这话后,众人均不自觉的向身后看去,就算没有看向身后的,也将感知留在了身体后侧。因为你实在说不清楚,他的手,会出现在这方天地的哪个方向。 肉眼不可见,那就不见,三长老在听到这声后,也闭上了那唯一的一只眼,灵识扩散,犹如万里荒野,在心中涌现。 荒野上,唯有荒草,数不胜数,他双手再度向前,变掌为爪,喃喃道:“任你神通万千,庄某只持破之一道,人破,地破,天破,空间破,万法破给我破。” 在其灵识中,荒原上,万千荒草,如被利器拦腰斩断,瞬间破为两半。 而在落凤坪上,三长老手上的动作,也如他灵识中一样,可说如出一辙,在他方圆数百米内,那空间如被重击的花瓶,咔嚓一声,沿着他双爪方向,碎裂开来,露出好看,且致命的闪电纹路。 人群中,再度沸腾,哗然声起,连李磊都睁大眼睛来,显得难以置信,喃喃道:“看来今日擎天峰上,这小打小闹,也与平时不一般。” 吴勇道:“磊大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 肯定无人管他们说什么,众人本就将他们当成了疯子,当然,也有将他们当成世外高人的,毕竟今日此地吹牛的,不乏其人,但如此吹牛的,铁定是有些本事。 不过更多的,则是看向场中,他们想知道,在空间碎裂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姜余新是否还能藏身其中? 就在这时,三长老脸色大变,是否能藏身?马上就有了答案,只因姜余新的一掌,落在了三长老身后。 依旧不见其踪影,但三长老背后清晰的掌印,却是明证。 三长老一个趔趄,收住脚步,站定,接着抹去嘴角血迹,转首向后,似是刚才之事,是一个大笑话,故大笑道:“姜先生,真是好手段。” 姜余新之言复起,道:“三长老此术,也不简单,姜某差点就着了道。” 三长老道:“差点?差之毫厘,便要谬以千里。” 廖化文有话,自宣和殿方向传来,只见他道:“庄先生,难道不可听声辨位吗?” 三长老冷冷一眼,便不再看,继而冷冷道:“哼,听声辨位?在姜先生跟前,你听出来的方位,就能是真的?” 见对方不喜,廖化文也只好不再答话,嘀咕道:“好心当做驴肝肺。” 三长老不再看他,而是举目向天,自言自语道:“之前有身影现,是虚,此时无身影在,想必是实,老夫还有些手段,姜先生可要注意了。” 第五百零三章 破灭、幻象 说话间,空间自动愈合,少时,便完好如初。 但在三长老十爪处,始终有一些空间裂纹,忽大忽小,随着他十指舞动,自由变化。 艳阳下,突然阴风阵阵,割着众人脸颊,让人大感诡异,就像这诡异的三长老,以及他那对诡异的双爪。 随着姜余新的消失,众人的目光,也自然落在了三长老身上,准确来说,落在了他那双能撕裂空间的手上。 只见他双手泛黑,犹如传说中,金翅大鹏的神爪,一股破灭之道,附于其间,予人一种毁天灭地之感,好似他利爪一出,就能毁了这方天地。 嘶鸣阵阵,如鸟足的黑爪,越聚越大,上面那破灭道韵,亦在增加。引得人群阵阵后退,好似天然对这种道则抱有惧意。 青云派处。 穆生君看的头皮发麻,想必修生之一道者,对这种道则天然排斥,故皱眉道:“好强烈的破灭之道,我这青龙神树,恐怕也承受不了他这样一击。” 莫问天同样表情凝重,道:“不得不承认,庄先生这破灭之道,世间能直撄其锋的,不多,长老院,果然非同凡响。” 轩辕靖道:“当年抗魔一役,天道宫借封功,分权之事,不知网罗了多少高手,能位列长老院第三之位,自是不会简单。” 穆生君点头道:“那倒是,长老院若是没点实力,也不可能在北河镇截杀六先生。” 在众人谈话间,场间也变了模样,嘶鸣更盛,三长老那黑爪周围,亦有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漩涡,只见他双爪向上,对着虚空一撕,随即天地齐变,一时间,天昏地暗,就连落凤坪,也自他起,向周边蔓延出一大片裂纹。 “破晓!” 此言一出,真如破晓般,有黑色光束不知从何处而来,射入场中,恍如破晓时分的晨曦。 只不过他的破晓,与人间的破晓不同,他喊出这声后,天地齐暗,也好似将人间,带到了地狱一般。 忽然,碎裂的虚空中,一影闪烁,如掘地三尺后,隐在其中的泥鳅被人发现,此时急速向更深的地面钻去。 唯独不同的,这次掘的,不是地下,而是天空。在三长老看来,你真身就在此地,我将此处全都破灭了,那你的真身,便自会出现。 空中一影,自是姜余新,幻影冲冲,移形换位间,一个不慎,裂纹便蔓延在了他刚落下的身影上。 噗! 他的血,也因此在口中激射而出,不过他并未停留,这样的裂纹,还在延伸,假若被其蔓延至脑门,那么今日,自己便算是败了。 空间如平面的洛阳宣纸,裂纹则如江河,布满其上。 离开那条裂纹,姜余新的胸膛,也真的出现了一道裂纹,好在停下了蔓延之势,回头看向刚才所立处,不免胆寒。 就在片刻间,之前所立处,空间的裂纹,便由小到大,由一道,变作了多条。 如此大规模,且无差别的攻击,倒的确是非常愚蠢的手段,但不得不承认,却是当下最有效的手段。 这方天地,真也好,假也罢,都一并在他的攻击范围内,正如刚才三长老所言,若姜余新有一万零一式真假,那么他便用术法,同时对付这一万零一招。 也的确有了效果,此方天地,均在他的破灭之道内,姜余新便无处可藏。 如此威势,亦让坤元殿前,众人心里大骇,一个个表情凝重,特别是赫连玉儿,玉手已然攥的发白,并紧盯着前方,那道清瘦的身影,泪眼间,闪出许多担忧来。 李知焉没有看前方,而是盯着紧张的她,就在刚才,他与她,说了分开后,许多没有她的时候。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她的担忧,正如那些日子,她对自己的担忧一样,对此,他欣然一笑,托起她紧张的手,试图缓解一下她的紧张和担忧。 想来他一山野之人,哪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的手,刚一触到赫连玉儿,便引得对方“啊”的一叫,并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赫连玉儿红着脸,有些嗔怪,又有些不明的欢喜,道:“李公子,你干什么?” 李知焉挠挠头,看着众人的意味深长,似笑非笑,有些不明所以,但在不明所以后,也有了非常人性化的不好意思,这倒让崔少爷一愣。 心想难不成这家伙开窍了? 不过立马便打消了他的这种多虑,只见这家伙傻不拉几的,道:“每次小灰受了惊吓,瑟瑟发抖时,我都会握住牠的手。” 小灰是谁? 小灰是一只畜生,崔少爷当然知道,这在他口中不知听了多少遍,他只是奇怪,赫连姑娘美的不可方物,这家伙居然拿一只畜生来与之比较。 故有些无语,但还是忍不住道:“我说大哥,就算小灰是一只母狼,也不值得你如此珍重。” 李知焉道:“小灰是不是母狼,与珍不珍重牠,有什么关系?” 崔少爷道:“因为天地间,还有一些你更需要珍重的东西。” 李知焉思忖良久,才道:“不错,小灰虽伴我多年,但比起赫连姑娘,你和袁姑娘,还有史姑娘来,你们要更加值得我珍重。” 想必对此,已见惯不怪,史青玉和袁小洁莞尔一笑。 崔少爷目瞪口呆,怔在原地,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涌出了一些其他情绪,片刻后,才道:“我珍重你大爷。” 赫连玉儿亦有些无语,不过还是一笑。 但那担忧之色,始终在其漂亮的脸上,继而带着愁眉和哭脸,继续看向场中,那抹血淋淋的干瘦背影。 不错,就在众人谈话间,姜余新身上,又添了几处裂纹,不管他如何躲,场中均有空间碎裂的痕迹。 姜余新对此,索性不再躲,淡淡道:“不得不承认,庄先生这招‘破晓’,令姜某再无藏身之地。” 三长老道:“所以你准备认输?” 姜余新噗嗤一笑,道:“姜某今日,就是身死道消,也定不会也不敢认输的。” 三长老手中加大力道,空中那裂纹,也更加肆虐,如同一块玻璃,在重击处,又送上一锤,施法毕,才道:“那你当如何?” 姜余新道:“姜某准备完全接下你这术神通。” 三长老道:“完全接下老夫的神通?你须清楚,一些裂纹都让你伤势如此,完全接下,可是会要了你的命。” 姜余新道:“我的命,一向很大。” 三长老道:“是吗?” 姜余新不再答,但口中却念念有词,双手快速结印,一声,如天地初开时,众神巡游万界时送出,只见他低喝道:“幻神!” 这样一声,震耳欲聋,犹如神谕,贯入众人之耳,兴许受不了这样的震颤,一些人直接栽倒在地。 就是没有栽倒的,也因这两字,震的面红耳赤,气血翻涌。 就是一众掌教和道盟大佬,也在这一声后,纷纷皱起眉头来。 落凤坪上方,碎裂的空间中,一物,模糊不清,好似来自三界之外,如神明降临世间。几乎占据了擎天峰上,半个天空。 不好的是,这巨大的幻神刚一出现,裂纹便遍布其间,好似要给高傲的神明一个下马威,并让他明白,此处并非仙界,而是人间。 如此不善之举,也似乎让神明动了怒,在降临的一瞬,一只巨掌,便向碎裂的空间拍来,直至没入碎裂空间下,袭向那如蝼蚁般的人类头顶。 刚探入碎裂空间,幻神的手,便碎裂开来,与之一道的,还有其降世的神躯。 人群中,道盟处,惊呼声起,惊呼后,则是大喜。 有人道:“装神弄鬼,我还真以为有神明降世。不过一巨大幻象而已。” “就是,这些狗屁先生,就爱故弄玄虚,搞得自己要羽化登仙一样。” “哼,可不是” 言犹未尽,虚张的嘴巴,便再也没闭合回去,继而吐出更多的象牙来。 只因幻神的手,以及他神躯上的裂纹,在慢慢愈合,好像空间被人撕裂,重新愈合一般。 三长老见状,瞳孔一缩,道:“果然不欺老夫,这就是你说的,接下我的全部攻击?” 姜余新道:“万物皆可破,唯幻象不可破,只因你破的幻象,也不知是真破,还是假破,正如我这幻神一掌。” 言罢,姜余新单手向前,虚空一推,在其后方,巨大的幻神同样如此。 不同的是,之前因阻隔的巨掌,经这一推,再次向前,径直向三长老袭来。 三长老心中一震,脸色大变,他不知道这样一掌,到底是实,还是虚,且这样一掌,他根本没有余力去应对,他虚实之间切换的第二掌。 转念一想,今日自己,本就是求死的,念及于此,心中一阵释然,便自嘲道:“所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老夫持破灭一道,本就擅长进攻,何必舍本逐末哈哈哈” 想到这,反而一笑,手中黑爪用力,嘶鸣声更盛,继而对着巨掌,沿左右方向,用力一撕。 轰! 天地一暗,乱石横飞,巨大的能量爆,迅速自爪掌交击处炸裂开来,并以此为点,四散而去。 第五百零四章 生有所恋 擎天峰上,烟雾缭绕中,一尊遮天蔽日的幻神,看不清虚实。 如梦似幻中,予人一种不知身在天界,还是人间之感。 不断碎裂的空间,也如将人带到了世界的边缘。 只一瞬,碎裂的空间,吞噬了巨大的幻神,而幻神巨大的身躯,却也容下了这方残破的空间。 若有似无,亦真亦假,就这样收了破灭之道。 高阳下,光束如剑,刺入下方烟尘,犹如一名人间的守护者,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世人,此地乃红尘,人间。 人群中,有奸邪,有忠义,有善良,有邪恶,有高尚,有卑鄙,故此处,最是能代表人间,正如他们的行为,也正如他们所说的话。 “还幻神?还不是被三长老一招制服。” “没那么简单,三长老也倒了” 有人冷笑道:“就算三长老倒在血泊中,也无妨。” 有人不喜道:“朋友,怎么说话呢?” “怎么说话?人话喽,你是看不清局面还是怎的。” “什么局面?” “这么说,就算三长老和那姜余新同归于尽,对我们这方而言,也是好事。况且三长老上场之时,不是求死吗?如此,不正如他愿。” “你还是人吗?也许这是他所愿,但并非老子之愿。” “我只想说,他人生死,与你无关,就是你愿,亦或不愿,都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另一人插话道:“该死之人不死,不该死之人,却能长命百岁,真是可笑。” 那人冷冷道:“老兄此言,是为何意?” “无他,愿意说,喜欢说而已。” “好,很好” “其实两人都不错,缘何要走到今日这地步,唉!实非我所愿见。” “你见与不见,这种事都在发生,许是有只无形之手在推动,亦或如世人所言,命运如此,毫无办法。” “你们说,假如我们之中,有位擅长刺杀之道的高手,将那魔女杀了,是不是就可解决今日这糟心事了?” “兄弟,想多了,你也不看看前方站着的是谁,不说前方站着的墨翟,就是魔女那儿,也有几位世所罕见的顶尖高手。” “不错,且不说杨灵,就是那新近成名的李知焉,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省省。今日要杀了那魔女,势必要推倒前方这些人才行。” “好在前方所立之人,已不多,而我们这边,可说人多势众,哈哈” 人间嘈杂,仙界清冷,是喜人间嘈杂,还是独享仙界的清冷,因人而异。 姜余新长身玉立,清瘦的身影,在烟尘中行来,如同仙雾缭绕中,行来的仙人。 此时如履云端,闲庭信步,向人间踱来。 倒也不能说错,他对面,那黑压压的人群,倒的确可代表人间,且在人群前方,那躺在地上的独眼老者,则更能代表人间,因为他所有的寄托,都存放在了人间。 奈何人间多遗憾,上天不仅收走了他存放在人间的寄托,还独留下他这人,如随波飘萍,浮于尘世之间。 也好似上天的惩罚,独眼的他,于世间的理解,也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凭一只眼,他见过忠义和善良,却并无书上说的那样,换来一个好下场,他见过奸邪和卑鄙,但这些人,却更适合当下人间的喜怒无常,如鱼得水般,过的极为畅快。所以大多时候,他都紧闭这只独眼,不愿看这人间。 但最后,他却想看看这人间,如大多数人对世间的厌倦一样,在临死之时,通常还是会对这待了几十年的人间,有些许眷恋。 或是某个清晨,嗅到的某种奇异花香,且花香处,正有一位漂亮女子,也不知这香味来自女子,还是女子身旁的花卉,想来都有,当然,最喜欢的,还是这女子如花般的笑颜。 眷恋,自然有所眷恋,匆匆几十年,一无所有,就像那些年,黄昏时分,那一无所有的老友。 这一无所有的好友,那天却拎着一坛老酒,就着那个黄昏,与他饮了好久。 只因老友说,他明天要去一个地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所以那坛老酒,饮的特别慢,慢到第二日太阳初升,老友才负剑而去,不再回首。一如传闻那样,他迎着魔族十万大军,一去不回头。 想了许多,三长老眷恋的眼神,终是自半空中,落在了前方,那道清瘦的身影上。比起他的同僚,他不讨厌此人。 选择死在他人手中,便不能选择一位讨厌之人,这人虽隐世不出,不知其好坏,但比起他的同僚,应是不会错,毕竟世间之人,比起他同僚来,都应该不错。 想到这,又是一笑,也惹得姜余新疑惑不解,道:“先生临死之时,还如此坦荡,在下佩服之极。” 三长老看着前方,满身血污的姜余新,眼里闪过满意,道:“说实话,世间之人,很少能做到真正的坦荡,老夫也不例外,老夫一笑,是觉得死在你手上,刚刚好。” 姜余新道:“为何?” 三长老道:“若是一般人,凭老夫的手段,绝不会是老夫躺在这里。若与老夫对敌之人,乃墨翟,亦或杨灵,老夫定会死的窝囊,又非老夫所愿,所以如此,刚刚好。” 姜余新道:“事已至此,便遂先生之愿。” 临空虚按,一掌,看不出虚实,向地上的三长老送去。 嘭! 一束光,自人群中,长老院处来。与姜余新的手掌相交,接着便是清脆响亮的一声,出自女子之口,沿一条直线,向场中而来。 “我不愿!” 一女子,云鬓花颜,雍容华贵,赫然立于场中,姜余新前。 姜余新眉头一皱,却也缄口不言,那三长老的话,却自女子身后响起,只见他道:“殿下,老夫烂命一条,这又是何必呢?” 此时立于场中的,正是道盟圣女萧回风,她的出现,令场间又是一阵喧嚣,纷纷猜测她如此,又是何意?继而猜测道盟将她推到前台,又是为何意? 萧回风道:“你可以无情无义,撒手人寰,但我做不到。” 三长老独眼中,见是萧回风清丽的身影,终是有了些暖意,就像萧回风的圣光,照进了他的心里,亦如那些年,奶声奶气,牙牙学语的圣女小时候。 如此美好,却是一叹,并道:“我与姜先生有约在先,老夫痴长几十年,临老了,还要失信于人,行这晚节不保之事?” 萧回风道:“我不管,你晚节不保也好,失信于人也罢,都不重要,只要你活着就好,你曾答应过我,要见我嫁人的。要见我嫁人,势必要活着,才能见到。说起失信于人,你情愿失信于我,也不愿失信于他人?” 三长老一听,面有为难之色,他一生重诺,从不失信于人,但他却往往失信于家人,就像那些年,他拍着胸脯说,要保护好家人。 念及于此,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答萧回风之话。 他脸上的为难,群雄均可见,唯有姜余新,不见,或不想,也不愿,只因他已转身,退了回去,古语有云,非礼勿视,其实这句话更适合用在这里。 毕竟有时,你的眼神,一个动作,只会令有些难堪,更加难堪,所以不见,才是最好的尊重。 当然,倒非他心慈手软,他只是对此人心慈手软,道盟杀了小六子,今日道盟下场之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落凤坪,这是他们师兄弟间,心照不宣之事。 不过此人,却是一个例外,正如他也是道盟的例外一样,只因世人皆知,他不喜道盟行事。如今看来,若非圣女之故,他早就退出了道盟。 “多谢!” 这样一事,绝对值得一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余新不仅给了他一条命,还赋予了这条命,一些不同的意义。 此时圣女扶着三长老,迎着长老院众人的冷漠,向长老院方向行去,就在此时,三长老脚下一停,道:“回风,这次,我却不想回那儿。” 萧回风一愣,道:“不去那儿,我们好像无处可去。” 三长老道:“老夫才从姜先生那儿捡回一条命,老夫却想用这条新生的命,去见一些有趣之人。” 萧回风道:“什么人有趣?” 三长老道:“莫如是就很有趣。” 声音不小,萧回风脸上,飞霞陡生,也只一瞬,萧回风在呼出一口气后,就收起了那些小女儿姿态,扬起花颜,道:“好!” 青云派处,便平添不少热闹,作为老父亲的莫问天,心里更是笑开了花,直接蔓延至脸上。甚至拉来面红耳赤的莫如是,在三长老跟前一阵吹捧,吹的三长老脸上的冷峻和刚毅,也如被春风拂过,柔和不少。 也吹的长老院一众,脸上更加冷峻,冷峻中,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厉。 第五百零五章 生有所恋(二) 三长老和圣女,同时出现在青云派,自也将众人的视线,带到了此处。 李知焉就是众人之一,因此,他便看到了,那作为众人之一,且闷闷不乐的莫如雪,接着一喜,紧接着,便是那耳熟能详的大嗓门,如九天雷霆,刺入众人耳中。 “莫如雪。” 这一喊,普普通通,就像山里孩子贪玩在外,吃饭时,被自家大人叫唤一般。 当然,此处亦是山,但这里之人,却鲜有被唤作山里人的,那独有山里人才具有的特色叫唤,便不会被场中大多人接受。 这样普通的一喊,令人欢喜,又令人忧,不过更多的,则是让人仇和让人愁。 不错,自然要仇视,任谁的心上人,被一个陌生男子如此叫唤,都不会笑脸相迎,不说笑脸相迎,假若条件允许,砍上两刀,刺上两剑,也是大家喜闻乐见之事。 莫如雪花容月貌,好事者口中的天下四美,作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也不算过分。 不说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就是一些老色胚,也要忍不住心动,要不是看在莫问天在场,早就光明正大的朝这边望来了,而非极其猥琐的在那儿偷瞄。 所谓一体两面,有人仇视,自也有人欢喜,欢喜之人不多,但胜在聊胜于无。 刚才还闷闷不乐的莫如雪,突闻此声,忽的精神一振,朝李知焉看来,见李知焉双手摆动,也不自觉与之一样,摆动起来。 不过如此之后,又发现自己失态,只得望着李知焉,一个劲的傻笑,也不管某些人的大跌眼镜,及某些人的垂涎三尺。 任谁的心上人,朝另一男子傻笑,都得令人发愁。 这样的一喊,自也有人忧,就好似那闷闷不乐一事,会传染一样,在这声喊后,赫连玉儿便有了些闷闷不乐。望着前方那明媚少女,皱起一对好看的眉头。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发愁,有人仇,均不奇怪,毕竟每个人的角度和立场不同,从中感受的情绪,便不尽相同。 奇怪的是,场间有人,竟将这几种情绪,几乎糅合在了一起,让人看去,复杂之极。 不错,莫问天此时,就很复杂,就在刚才,他还喜上眉梢,与三长老谈笑风生,好不畅快,下一秒就被这样一喊,拉入到万丈深渊,脸色一下变得极度难看,再循声而至,他的眉头就好似被人拧成了麻花,也拧出许多焦愁来,继而怒目相向,如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见状,迅速向前,移过身子,挡在莫如雪前,与李知焉遥遥相望。 李知焉这个榆木脑袋,哪明白其中的道道,此时还在招手,也不管脸色已是难看到极点的莫问天。 墨翟也回首来,看着这傻子,颇有兴味,道:“她是你朋友?” 见墨翟问向自己,李知焉嘿嘿一笑,道:“对。” 墨翟道:“老夫有些建议,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知焉笑道:“前辈但说无妨。” 墨翟道:“好,有些朋友,不要太多,一个就好。” 李知焉不解道:“为何?” 墨翟道:“人生一世,极其短暂,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有些朋友一多,就会显得拥挤不堪。” 李知焉笑道:“我不怕拥挤。” 见他认真的模样,不似作伪,墨翟差点被此话噎住,道:“好,不过老夫还是要多嘴一句,今日,不似昨日,前日,若那小姑娘真是你朋友,最好不要让她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麻烦。” 李知焉道:“为何?” 或许实在看不下去,崔少爷撇嘴道:“今时,不同往日,因为今日,你我皆是魔,而青云派,则是世间名门,以屠魔为己任的名门大派,懂了么?” 李知焉挠挠头,讪讪道:“一高兴,差点忘了,好久没被道盟追杀,差点都忘了自己是被道盟通缉的要犯。” 见这家伙憨憨的样子,众人又是一笑,崔少爷白眼道:“大哥,你这神经比我还大条,也就几个月而已,你就忘了自己是道盟重犯之事?” 李知焉再次挠头,亦有些不好意思,也正是听进人言后,他迅速转过这张不好意思的脸,不再看莫如雪,毕竟给朋友带去麻烦,可非他所愿见。 青云派处。 莫问天的背影,让莫如雪脸上刚升起的喜色,立马转为恼怒,并怒道:“爹,你干什么?” 莫问天道:“保护你。” 莫如雪道:“知焉不是坏人,我不需要你保护。” 莫问天正色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但他自今日后,却是天下的敌人。” 莫如雪余怒未消,赌气道:“曾叱咤风云的莫大侠,什么时候开始怕这些了?” 莫问天道:“有你们之后。” 这话,令莫如雪一怔。 这话,却不无道理,若仅仅只是莫大侠,不说道盟,就是今日与点墨门一起,站在天下对立面,又有何妨,但他今日不再是一个莫大侠,而是有了三个孩子的父亲,那么许多时候,他便要于世间,于道盟,给予一些妥协。 不错,自由自在的莫大侠,自然不可能妥协,而天下间的每个父亲,无时不刻不在妥协。 莫如雪从小便冰雪聪明,自是明悟过来,有些自责,低头认错道:“爹,对不起。” 莫问天一笑,道:“父女间,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爹不是那样小气之人,只是今日那小子身份特殊,哼,待过了这阵风头,再让他好看,学人家装英雄” 许是对某人恨得牙痒痒,说到最后,一字一顿间,似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四师弟,小心!” 事出突然,与之一样突兀的,便是这样一声,来自杨灵。 墨翟则在皱眉后,单手一指,向姜余新身后送去,一则道韵,顺着虚空,瞬息而至,不过同样一则道韵,出现在墨翟手指的前方。 继而虚空瞬间被撕裂,撕裂处,还能见到毁天灭地的能量在其中爆炸。 墨翟望向半空,脸上也同时泛起怒容。 与之一道的,则是天下英雄,正齐齐朝半空望去,哪怕姜余新身后,一人已幻化出真身,而在真身手上,还持着一柄利剑,并快速向姜余新身后,心脏处送去。 有人兴奋异常,连说话都有些哆嗦,只见他道:“看到了吗?刚才那一幕,可是圣人境在交手?” “不会错了,这样的手段,若不放在虚空之外,此处瞬间就会夷为平地。” 闻此,有人亦有些后怕,道:“你说墨翟明明可以将我等杀了,为何还要” “两种可能,第一嘛,我想可能是傻,这第二嘛,恐怕还是贪恋他圣人境的修为,倘若今日真将我等杀了,他肯定会被天道逼出圣人境。” “傻?凭人家的悟性,能入圣人境,竟被你等说成傻子,说白了,不想杀你等而已,你这种人,很难明白的。” “那你说说,是什么?” “什么?良知,做人的良知,你有吗?” “切,他要是有良知,就不会包庇魔族。” “道不同不相为谋,懒得与你计较。” “道理说不过,通常都会说这样的话。” 剑出在姜余新后,又在他旧力已失,新力未继之时,那怎么看,这样一剑,都是偷袭。 在这之前,这里下场之人,均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或多或少还是要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来人身份不小,地位也很高,却不需要顾忌,因为绣衣坊的风格,便是刺杀和偷袭,这样出其不意的一剑,很符合绣衣坊的行事风格,也符合绣衣坊第三校尉易敬禹。 他的剑很快,似唯有如此,才能极快的完成今日之使命,所以在幻化真身时,他的剑,便急不可耐的送到了姜余新心脏处。 似这样的偷袭杀人,已是驾轻就熟,与他剑一起的,还有他轻描淡写,从容不迫的话语,只见他道:“姜先生,希望你不要见怪。” 见剑已没过姜余新心脏,穿过其胸膛,他也少了些老成持重,他的话,亦有些哆嗦,手刃点墨诸子之一,的确是世间,少有的激动事,只见他接着刚才的话,激动道:“姜先生,你可能想不到,会死在老夫手中,不过你不用意外,因为在你真身暴露的一刻,老夫的蚂蚁,便如附骨之疽,一直附在你的身上,所以老夫笃定,这一剑刺得,绝对是你的真身。” 姜余新一咳,带出一大片血,自胸口向下,鲜红一片,虚弱道:“不不错,你算的很对,姜某倒是小觑了绣衣坊的手段。” 易敬禹道:“所以死在老夫手上,终是一件不错之事,对。” 姜余新道:“不对。” 易敬禹一笑,道:“为何?” 姜余新惨然一笑,道:“死死在任何人手上,都是一件糟糕之事。” 第五百零六章 杨灵下场 坤元殿前,众人眉头紧皱,特别是赫连玉儿,早已潸然泪下,令旁人见之,不由得一阵犹怜,李知焉就是旁人,不忍见她如此,便欲负剑向前。 却被杨灵拦住,并道:“四师弟这次,定是受伤不轻,但要说因此杀了他,这易敬禹还不行。” 杨灵如此说,没心没肺的李知焉,立马去疑不少,笑容又重新挂在脸上,如太阳般暖心,继而将可喜的笑脸,向身旁那赫连玉儿一送,惹得对方一个白眼递来,不过白眼后,面上的悲戚,也缓和不少。 杨灵看向仪表不凡,清秀俊逸的李知焉,一笑,打趣道:“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将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和傻子这样的词语完美结合在一起的。” 这样的问题,李知焉怎可能知道,只得挠挠头,望着杨灵一个劲的傻笑,惹得杨灵噗嗤一声,也只得跟着他笑。 也因此,坤元殿前的焦虑和紧张,终是缓和不少。 不管杨灵如何说,不管李知焉如何犯傻,场上气氛,依然紧张,特别是越往落凤坪中央,越是如此。 试想,两人一剑,相交处,便是心脏,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都不可能悠然自得,轻松自在。 当然,一个人若被利剑插入心脏,不说一般修武者,就是圣人境,也难逃一死,除非脱离人间这旮沓,但在场之人,终还是人,圣人也不能例外。 易敬禹道:“有时候,即使你拥有通天本事,也由不得你的,就拿圣人来说,最终的归途,还是难逃一死。” 姜余新道:“可姜某不想在此刻死。” 易敬禹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姜余新道:“若姜某真有通天本事呢?” 闻此,易敬禹眉头一皱,手上力道更大,伤口也随他手上的力道,变的更大,有血,自其中来,血流如注,并狐疑道:“姜余新,即使你今日身负通天修为,也难逃一死,若老夫没猜错,你现在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 “长恨此身非我有!” 这样一句,出自姜余新之口,有些莫名其妙,听上去,又非答话易敬禹,不过这样一句,隐约间,又给出了答案。 忽然,姜余新的身体,有了些变化,若灵蛇褪去的蛇皮,那软趴趴的皮囊,便挂在易敬禹送出的利剑上。 那这样一剑,看去便有些可笑,不错,明明刺中的是心脏,忽然变作了皮囊,不正像民间俗语说的那样,煮熟的鸭子都飞了那样可笑? 没人笑的出声,众人只会感到心悸和诡异,若易敬禹刺中的是皮囊,那姜余新又去了哪里? 最感诡异的,当属易敬禹,他很自信,刺中的就是姜余新真身,但如今这样,也对此有了怀疑,特别是场中,独独一人的他,如荒野上,唯一的生物,成了场中焦点,这令他很不习惯。 一个行在黑夜中,擅长刺杀一道之人,突然行在阳光明媚,人山人海的大道上,接着再成为大道上的焦点,的确会有些不适应。 就像不适应别人偷袭来的一掌。 不错,就在他身后,一掌杀至。 所谓天道好轮回,这样一掌,攻守易型,与之前他偷袭的方式,如出一辙,亦防不胜防。 易敬禹大惊失色,刚欲回首来挡,这掌就已和他后背接触上,轰的一声,易敬禹一个趔趄,被拍到十米开外。 青石板上,也因此画出个大大的“一”字,易敬禹口吐鲜血,回首来看,一掌后,引出一人。 只见他自手掌,再到手腕,接着手臂,进而为一人,好似虚空而来,慢慢凝实,正是姜余新。 并道:“易敬禹,你该庆幸。” 易敬禹拭去嘴角血水,冷冷道:“为何?” 姜余新道:“因为姜某今日,无力再杀你。” 易敬禹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庆幸之事。” 姜余新道:“这事的确值得庆幸,因为刚才一掌,若在平时,定会要了你性命。” 易敬禹笑道:“想杀老夫,却杀不了,这倒的确值得庆贺一番。” 姜余新脸色煞白,惨然一笑,却也坦然道:“可不是如此。” 易敬禹道:“老夫尚有一事相询。” 姜余新道:“说。” 易敬禹道:“刚才老夫刺中的,可是你的真身?” 姜余新道:“的确乃姜某真身。” 易敬禹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好一招‘金蝉脱壳’之术,这招虚实转换,说句实话,让老夫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这般,相当于你姜余新比起他人,多了一条性命,只是不知此术,今日还能再用几次。不过老夫想,这种逆天之术,你今日定只能用一次。” 姜余新道:“你猜的不” “错”字尚未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大错,绣衣坊行事,向来不是单独行动,现在场中只有易敬禹,那么其他人呢? 这样的想法,还是在一簪袭来后,才想起,那么他的想,便是空想,只因那要命的簪,已到了他背后。 与之前一样,画面异常熟悉,不过这次,却也有所不同,全因这人,好似天生就长在了他的背后。 在姜余新背后,一道伤口,血流如注,如山泉向下,汩汩而流,而在流出的“水”中,一人好似嫁接在上的树枝,持簪向姜余新脖颈处送去。 举座皆惊,全场哗然,没人想到会如此,也没人想到,会是这人。 只见姜余新后,一人,一不男不女之人,浓妆艳抹,鲜红大袍,看去尤为诡异。 此时若将姜余新比作树,那此人,便好似嫁接在上的另一棵树。 漂亮的东西,通常很致命,就拿野外的毒物来说,通常都很漂亮,也可拿人间红尘客而言,无论男女,漂亮的,通常都很致命,只因他(她)不仅会伤身,还会伤心。 此人算不得漂亮,甚至隐隐间,还令人作呕,但他的发簪却很漂亮,也很快,快的致命,几乎眨眼间,就到了姜余新致命处。 砰! 于漂亮之物,也不是所有人都喜爱,不错,也有嫉妒的,一物,好似不喜如此,带着它的愤怒,带着它的嫉妒,令这漂亮的发簪,瞬间碎成几节。 杨灵兰花指间,此物便应运而生,继而弹指一挥,便将此物送到了发簪处,与此物一道而来的,还有杨灵本尊。 只见她一跃,便落在了场中,姜余新近前。 并道:“早就该知道,柳坊主万千分身,岂会那么容易就死于杨某指下。” 若柳枝插在姜余新身上,正是柳瑾,只是现在,与之前的柳坊主,大有不同。 现在的柳瑾,比起以前,妖娆不少,就连他说话的声息,都有一股子媚意。 只见他捏着兰花指,浑厚的嗓音中,夹杂着些许妩媚,道:“能杀我‘不惑分身’,不愧是杨灵你,几十年来,还从未有人做到如此,用姜先生的话来说,你应该值得庆幸。” 杨灵双手负后,发丝全系于脑后,看去英姿飒爽,冷冷道:“这只是你的观点,在杨某看来,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说不得今日,杨某还要杀了当下的你。” 柳瑾道:“好,非常好,作为对此的奖赏,柳某便只有杀了姜先生助兴。” 语毕,舔着干裂的双唇,嗜血的双眼,随即通红,犹如血海中爬出的鬼怪妖魔。 杨灵一笑,道:“老实不客气说,如此距离,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不说杀我四师弟,就是你自己,也自身难保。” 闻此,柳瑾便朝杨灵看来,忽然,他通红的双眼,闪烁着一丝迷离,也就一瞬,杨灵如兰花指的手势,便出现在了他的额头,恍惚小时候,大姐姐要给调皮小弟送去的脑瓜崩。 只是这脑瓜崩,又与小时候不同,那杨灵不仅是大姐姐,还是齐云榜上,第二的人物,而他面前的,自也不是淘气的可爱弟弟,而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绣衣坊坊主。 且这样的脑瓜崩,本是为杀人而来,自然不会有半分怜惜之意。 嘭! 一指,便让姜余新和柳瑾分离开来。 杨灵接住姜余新,顺势朝坤元殿一送,姜余新便落在了坤元殿前,赫连玉儿怀里。惹得赫连玉儿又是一阵心疼,眼泪簌簌向下。 姜余新虚弱不堪,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并打趣道:“师师兄虽伤的不轻,可还没死呢?你如此,可是有些不安好心啊。” 伤势不轻的,还有刚才出战的几位,乌道之也在盘膝打坐疗伤,此时睁眼来,道:“就是,你是不是想将我们都哭走了,然后这点墨门就只有你和李知焉,再没人能打扰到你,我跟你说,想得美,师兄就是做厉鬼,也要将此地改做阴曹地府,长住于此的。” 见师兄们又拿自己逗趣,赫连玉儿一拳,打在就近的姜余新身上,红脸道:“不理你们了。” 第五百零七章 新人旧人 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 新人不一定新,但旧人,却肯定会越来越旧,时间不语,让天地陈旧。 杨灵比起姜余新,算作旧人,但此时,却以新人之姿,出现在场中,而作为新人的姜余新,却如废物一般,躺在了赫连玉儿怀中。 被恼羞的赫连玉儿一拳打在脑门上,呼痛且委屈道:“又不是我说的你,你打我干什么。” 见四师兄惨白的脸上,冷汗直冒,赫连玉儿的心,也一下软了下来,歉然道:“对不起,四师兄。” 姜余新似笑非笑,道:“我觉得老五说的,也不无道理。” 赫连玉儿举手又要打,不过举起的手,却迟迟未下,只得生着闷气,满脸飞霞。 当然,他的满脸飞霞,也与李知焉不时望向她,不时望向她的几位师兄有关,或许望不出什么后,他的疑惑,也被望了出来,只见他疑惑道:“就算我和赫连姑娘在一起,也不怕你们打扰的。” 如此虎狼之词,不仅令当事人俏脸红透,也如雷霆,将打坐的诸子,震的两眼圆睁,一一望着这奇异的少年。 这之中,秦默予对他最是了解,此时眼神玩味,道:“知焉,你懂什么叫一起吗?” 李知焉道:“不就是做妻子吗?” 此言一出,不仅让赫连玉儿红透耳根,还令她低下头去,就连崔少爷,也饶有兴趣的望来,心想这些日子不见,难道这家伙真的开窍了? 点墨诸子也是第一次见这家伙,哪知道他什么心思,心想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了吗? 一时间,众人竟呆怔在原地,不知如何答话才好。 唯有崔少爷,竖起大拇指的同时,还付之一叹,无限感慨道:“少爷平时也自认为够直接的了,比起你,还是有所不及。” 似不用眼睛,也知道后面之事,墨翟道:“老书生,你这徒弟,还真是有趣,至少就这件事来说,可比你强多了。” 林逋隐回首,看看李知焉,再看向低头的赫连玉儿,笑道:“倔老头儿,你也觉得他们很般配?” 墨翟道:“天下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 林逋隐道:“即是如此,作为师父,自是要成全他们,所以我俩定要守护好了,莫负了这佳偶天成。” 墨翟道:“作为长辈,自该如此。” 林逋隐道:“若他们有一天,去了另一方世界” 墨翟打断道:“无妨,假若另一方世界更适合他们,不是更好?就像飞鸟,浅滩终不是他们的天地,哼,最主要的,落入浅滩,还要被这些鱼虾戏龙,他们要是能去天上,则会更好。” 林逋隐道:“所以你准备将他们送入‘天上’?” 墨翟道:“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说他们愿不愿意,就是这封印,也不是老夫一人能说了算的,算上你,还要在老秃驴和牛鼻子老道那里,拉一人来才行。” 林逋隐道:“说实话,就算老夫愿意,如今也无能为力,而开启封印,有很大风险引得魔族再次入侵,牛鼻子老道和老秃驴是不会答应的,且一旦魔族入侵,对天下苍生而言,又将是一场旷世浩劫。” 墨翟道:“我又岂会不知,就算那两个老家伙同意,也没那么简单,如今魔域的坐标,不知飘向了何处,若没有坐标指引,两个世界很难重合,况且今日,我点墨门还有如此劫难,只有等过了此事再说。” 林逋隐道:“老秃驴就在上方,威风的紧。你我修为皆出了问题,即使联手,今日恐怕也非他对手,你有退敌之法?” 墨翟道:“没有。” 林逋隐一笑,道:“那还考虑那么多作甚,说不得你我今日都要葬身此处。” 墨翟道:“无妨,老秃驴要杀你我,他也讨不了好果子吃,老夫虽不至于杀了他,但至少也要断他一只手,打掉他一颗牙。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又有何妨。” 林逋隐道:“若老秃驴真的被你打断一只手,一颗牙,你这些徒弟,在一定时间内,定是安全的。倔老头儿,可谓是良苦用心啊,老夫最佩服的,便是你这点,假如老夫能像你一样,或许那逆徒就不会唉。” 墨翟呵呵一笑,道:“你只看到我对他们不错,其实他们对老夫更好。” 林逋隐有些艳羡,但见李知焉后,又有些满足。心想你倔老头儿徒弟培养的再好,还不是要被自己徒弟拐走,一想到这,奸笑便隐晦的出现在这腹黑老头儿脸上。 说回场中,杨灵的下场,令众人心里一震,心想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只有希冀这柳坊主,能为他们带来奇迹。 奇迹,也的确如奇迹,只见场中,万千红影,美轮美奂,好似春节时候,各家各户的大红灯笼。 但这大红灯笼,可不大喜气,此地之人皆明白,这里的大红身影,可是由血凝成。 不错,就在刚才,此地可是流了不少血。 许多高手血液凝成的大红袍,自是不会简单,这样的血影持剑而来,也与之前不同。 甚至隐约间,有了之前高手的一些神通术法在内。 杨灵对此,却也从容,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概就是如此。 她口中念动术语,术语下,易敬禹便重新化作了蚂蚁,故此,那万千分身面对的,便不再是独独一人的杨灵,而是比万千分身更多的亿万蚂蚁。 用绣衣坊易敬禹的手段,对付绣衣坊坊主,绝对可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灵道:“柳坊主,凭数量,在杨某面前是没用的。这样只会杀了你这无用的属下。” 柳瑾兰花指上,捻一块手帕,半遮面,妩媚道:“即是无用,那还留下作甚?” 杨灵道:“既是如此,杨某便不客气了。” 你都不在意你的属下,作为对手,杨灵自然也不会在意。 她虽算不得什么坏人,但也不会做那烂好人。 话音才落,她手上结印的速度,便更快,蚂蚁也在她的结印下,漫天飞舞,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整个地面的黑白相间。 柳瑾眉头一皱,道:“我怎么就没发现,这废物还有如此潜力。” 叶道玄之言,自场外,人群中来,只见他道:“柳坊主,杨灵的手段,可要小心一些,莫要如益州城那般,被人宰了,去印证你口中那个‘废物’的含义。” 柳瑾冷哼道:“大长老,柳某可不会如易敬禹那般,若他真有这个本事,你也不会唤我为坊主。” 叶道玄道:“如此的话,自是最好,老夫便在此静候柳坊主佳音。” 不是所有的“静候佳音”都会迎来好消息,就在谈话间,柳瑾的万千分身,已被亿万蚂蚁啃噬,就连血迹都不曾留下。 唯有柳瑾本身,独一抹红,形单影只,看去格外刺目。 柳瑾冷哼道:“一个被人操弄的废物,在清醒时都赢不了我,难道被人操弄后,还能胜了柳某不成。” 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继而虚按于地,道:“血域!” 话音一落,全场便涌出一片红,红色急速扩张,以柳瑾为点,向场外涌去。 群雄见状,神色凝重,迅速退后,他们知道,在益州城时,柳瑾这般手段,可是杀了不少无辜百姓。 假若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无辜,最好是离这东西远点,当然,比起益州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自己终是别人眼中的练家子,但柳瑾的手段,还是小心为上。 就在众人思绪翻转间,一些退避不及之人,已被卷入其中,惨呼的同时,也令一众掌教皱起眉头来,并看向那抹红影,闪过许多忿忿不平。 没人有胆量呵斥柳瑾,虽然他们之前,可以呵斥任意一位先生,但他们不敢呵斥柳瑾,因为他们知道,这疯子喜怒无常,可能真的会杀了他们,即使一个小小的得罪,也得罪不起。 柳瑾的血域,在落凤坪中央扩散开来,用来存放一大群蚂蚁尸体,再合适不过。 不错,就在血域被唤出后,蚂蚁随即被血域吞噬,就像之前那蚂蚁吞噬万千红影一般,此时被如海的血域一下吞灭。 惨呼声起,惊天动地,众人都知道,这声来自谁,也证明了之前的猜想。 一个连跟随了自己多年的部下,都不放过之人,你能寄希望于他能好好对待你?显然不能。 可能易敬禹自己都不知道,他会死在柳瑾手中,亦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了今日,毕竟以绣衣坊的行事风格,死在同僚手上,也不足为奇。 当然,知道与不知道,在生死面前,并不重要,就像现在,没人去关心他知不知道,甚至连他最重要的生死,在众人心里,也没泛起一丝涟漪。 说来就是如此可笑,就在今日,绣衣坊第三校尉,那曾几何时,跺一跺脚便能震动一域之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如石子滑入江湖,没溅起一朵浪花来。 第五百零八章 裂天龙鲸 落凤坪上,鲜红一片,似要迎接世间最尊贵的客人,那铺就的红毯。 但可惜的是,这样的红毯,不是迎客,而是送人,送人下地狱,柳瑾的神通,已送了一人,那曾声名赫赫的易先生,便被送到了另一方世界。 所以这样的红毯,令四周看戏的群雄,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点,被拖入到尸山血海中。 不错,场中,那血域中,涌动的血水里,还有白骨随着涌动的血水裸露在外。 众人如何想,柳瑾并不在意,今日他的手段,很容易送走这些人,但他最想送走的,却是前方,那一漂亮女子。 天下男子,很少有不喜欢漂亮女子的,柳瑾是男子,却不喜欢。 你可说他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但对他而言,均无所谓,只因世间,鲜有人敢拂逆他的喜欢,亦或不喜欢的。 当然,这并非最为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虽为男子,但他却认为,他是世间最漂亮的女子,所以任何比他漂亮之女子,他都不喜欢,甚至因此杀了不少漂亮女子,至于杀人的理由,也简单,仅仅是因为嫉妒。 今日不说他们立场各异,就说他这份浓浓的嫉妒之心,也是要杀了她的。 当然,他也知道,杨灵并不好杀,甚至可说天下间最难杀的女子,没有之一,就当今天下而言,杨灵的高度,是所有女子难以企及的。 于人、于世间,有些厌恶本就是相互的,就像柳瑾不喜欢杨灵,杨灵又何曾欣赏的了这不男不女之物。 自柳瑾出现到现在,杨灵好看的柳眉,便隐隐皱起,显得更加好看。 她不明白,昂藏七尺的男儿,为何要学女子一般,一点都不伟岸,不说不似伟岸的师父、大师兄,及诸位师弟,就是一般男子,也比不了。 正是相看两厌,又同处落凤坪上,自是生不了任何欢喜。 血域很大,几乎占据了落凤坪上,整个空地,唯有杨灵所立处,三尺之内,不见任何血迹。 即使如此,一股腥风吹来,也令她避无可避,欲呕了出来。只见她不喜道:“柳瑾,说句实话,你这术法与你人一样。” 柳瑾道:“一样什么?” 杨灵道:“一样讨厌。” 柳瑾尖声细气,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 如此作态,又令杨灵眉头一皱,与血域中吹来的腥风一道,恶心不已。 可恨的是,如此恶心之人,还不止一个,在柳瑾挥手间,演化万千,那杨灵眼中,此时出现之人,便化作了万千柳瑾,让人恶心至极。 更可恨的是,这许多恶心之人,还带着那鄙夷神色,望着自己,好似自己才是这方天地中的异类。 当然,最最可恨的,是如此多恶心之人,竟手持发簪,向她刺来,好似这方天地,她才是多余的。 理解了此番种种,杨灵很是愤怒,抬首一按,其前方,虚空中,便出现了一道古老法印,法印闪烁,一物,凭空而言。 吼! 惊天动地,亦电闪雷鸣,声震山海间,传到数百里之外,惊起万千飞鸟,向山外飞去。 也令群雄震撼莫名,一个个目瞪口呆,一时间,连虚张的嘴巴,也忘了收回。 待虚张的嘴巴还未闭合,他们惊讶的话语,便随之传来。 “御兽术?” “此人乃杨灵,御兽术出现在她身上,有何奇怪之处?” “御兽术出现在杨灵身上,的确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唤来之物,定是天下间最怪的事。” “不错,这样的远古凶兽,居然出现在了此地,相传这凶兽一问世,便要掀起腥风血雨,曾几何时,差点终结人类的命运。好在古代大能不弱,才让人类磕磕绊绊走到今天。” “也有传言说,这凶兽在十万大山内,曾有人目睹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目睹?你是在搞笑吗?如此凶兽岂能让你在一旁目睹,不说一般修武者,就是一位破空境后期的高手,遇到此物都只能绕道而走,一旦被此物发现,定是凶多吉少。” “说的这么邪,那杨灵不也破空境后期,而此物现在,不正由她摆布?” “去你哥,那杨灵能是一般破空境后期能比的?抛开杨灵不算,就是东坡先生持剑独对此物,也不定能全身而退。” “说的这么玄乎。” “玄乎?你小子得清楚,此物在远古时期的对手,可是我人族中,如圣人境一般的大能。此物如今虽无那时的气焰滔天,但也不会弱了多少。” “嗯,裂天龙鲸就算不如当年那般凶威赫赫,凭他的血脉,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所以你不得不佩服,杨灵能驾驭此物,真真是了不起。” “哼,敌手而已,值得你如此夸耀?” “正确认识自己的对手,才不失为一种正确的对待和认知。” “叛徒通常对两方都挺了解的。” “老兄如此说,是何居心?” “没什么,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南越吴门,在下记住了。” 那人不屑一笑,右手指向场中,道:“记住了又如何,你要是真厉害,就不会站在此处,而是杵在了场中,至于你这样的话,没本事说来,就如放屁,甚是可笑。” “是吗?在下虽不在场中,但你也没在场中,故此,对付你,曲某还是有些信心。” “等此间事了,你曲中音有何手段,老子一并接着便是。” 顾名思义,擎天峰不是广袤的大海,也非宽阔的江河,而是声名远扬的高峰,如此地方,自然由不得江河之物畅游其间。 不过此时,却有了鲸鸣,裂天龙鲸一出现在场中,便掀起滔天血浪。 不错,此处虽为柳瑾血域,但对这远古凶兽而言,却好似如鱼得水般,一下寻到了自己故土。 以裂天龙鲸的本事来看,其实不在水里,也是可以的,从他的名字便可知晓一二,它可是能游离在空间中的巨兽。 说时迟,那时快,自裂天龙鲸出现,到那声巨吼,短短一会儿功夫,柳瑾的万千分身便掠了来。 红影连连,手持发簪而来,对裂天龙鲸而言,却是来得正好,只因它正是要他来,从刚才巨吼后还未闭合的大口中,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其嘴角,向前方延伸并扩散。 “鲸吞天地!” “看来是如此了,能造成如此声势的,除了同为远古凶兽的饕餮、混沌能做到,其他凶兽可能连门都摸不到。” “是啊,要是直接被其吸入口中,想必连牙缝都塞不下,这种凶兽在远古时候,有时一个鲸吞,便可吞掉一域,听说当年的鲸皇,直接吞了西海。当然,这只是传说,毕竟西海仍在。” “我也听过那传说,传闻这裂天龙鲸皇,当年途经西海,那西海龙王不知怎的,得罪了这一凶兽,就硬是生生被其吞入到了肚中,至于后面的西海,还是西域水圣为照顾西海附近的村民,用神通取四海之水,重新灌入的。” “已是数千年之事,早已说不清咯。” “虽为传说,但也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印证,比如现在西海地区供奉的神明,便是以当年西域水圣为原型的水神。” 有人插话来,道:“兄弟言之有理,我就来自西域,水神的确是我们的神明,不过这裂天龙鲸,可是比起我们神话中的鲸皇来,要差上不少。” 有人白他一眼,道:“这还差?” “何止差一点点” 那人还未说完,便被打了脸,刚才还气势恢宏的万千红影,旋即便到了裂天龙鲸的腹中。 甚至在吞下如此多分身后,还意犹未尽,看着前方凝眉的柳瑾,人性化的舔着嘴唇。 对此,柳瑾的尖声细气,也夹杂着一些愤怒,道:“能唤出远古十大凶兽,这手段,不愧是杨灵。但你身处柳某的血域中,还是在劫难逃。” 杨灵一笑,道:“为何?” 柳瑾道:“因为在柳某本尊操控下,还从未有人走出过柳某的血域。” 杨灵道:“是吗?杨某定会感到荣幸。” 这次轮到柳瑾开始疑惑,道:“为何?” 杨灵道:“因为杨某必定是那第一人。” 柳瑾道:“你的确不错,但凭这只怪物的手段,还不行。” 杨灵道:“是吗?” 柳瑾点头,但不再答话,因为他知道,有些回答,必须直接一点,对方才会明白,比如,他的剑,他的发簪,他的抬手。 不错,他又抬起了手,一物,便自血海中涌出,直至站在血海之内,落凤坪中央。 这样一物,诡异之极,看似人,却非人。 正是一具骷髅,与人相关,却不再是人。 血海中出现一具骷髅,绝不会简单,对骷髅生前的猜测,也响彻在群雄之间。 毕竟柳瑾用来对敌杨灵之物,岂会是凡物,甚至有人大胆猜测这具骷髅生前,定是某个飞天遁地的圣人。 第五百零九章 凝之一道 场上,杨灵和柳瑾,一男一女,不过感知中,却正好相反。 就像他们唤出之物,骷髅很瘦,用干瘦如柴,皮包骨来形容都有些不尽其意。 只因他本就是骨头,而在其对面,则是一只庞大无比的凶兽,看去尤为丰腴,比起场间任何人来,都要“胖”上不少。 不过在骷髅出现后,这样的庞然大物,却予人一种渺小之感,也不知何故,令人非常困惑。 不说四周那些绿林好汉,江湖草莽,就是青云派这样的大宗,在此时看来,也有些迷惑。 他们能明白杨灵的飒爽,也能明白柳瑾的阴柔,毕竟这样之事,世间常有,并不算得稀奇,但骷髅在感知中比远古凶兽要大,这点,与周围人一样,大为不解。 所以轩辕靖不解道:“嘶,这骷髅有点意思。三长老,可看出了什么?” 莫问天道:“说看出什么,也不确定,只能大概猜出这骷髅生前的身份,庄前辈,你怎么看?” 三长老就在其侧,道:“这物出自柳瑾之手,又与人有巨大之感,那定是数十年前,绣衣坊在九重山上,获得巨人部落的传承有关。” 莫问天道:“世间还有巨人一脉?” 三长老道:“这个,老夫也不能确定,但从这些年道盟获得的一些蛛丝马迹看,巨人一脉,定是隐在了我们不知晓的某个山间,至于柳瑾获得的这具骷髅,想必是某个巨人部落的圣物。” 莫如君问道:“什么是圣物?” 三长老道:“相传巨人一脉,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只信奉自己祖先,特别是祖先中的大能,一代代历程中,供奉至今。” 莫如君挠挠头,还是有些不解,便再问道:“那为何这具骷髅如此之小,按理说,巨人一脉,不是应如洪荒巨兽一般,庞大无比吗?” 莫问天一笑,道:“所谓大道至简,任何武道,修到最后都是一个化繁为简的过程,巨人一脉,的确庞大无比,但若修成大能后,也可以凝成我等常人般大小,当然,如果他愿意,恢复成原本大小,也是随心所欲的事。但如此的话,平时生活中,可能就要麻烦一些。” 三长老道:“人乃天地之灵,女神造物之初,人类大小,就是天地神明精心计算过的。” 莫如君问道:“那他能不能变的更小呢?” 三长老道:“理论上可以的。就像江湖上一些大盗,那些不入流的法门中,就有一记术法,名为缩骨功,只要练成此法,一些缝隙处,也是能来去自如的。” 莫如雪在其旁,白了胖子一眼,道:“莫胖子,莫要痴心妄想了,这只是术法,维持的时间很短,减肥之事,还得意志坚定,持之以恒。” 莫如君不搭理她,而是越来越希冀,好似看到了前方,一片坦途,只见他道:“庄前辈,对此,小子却有些不同的看法,术法入不入流,与人息息相关,就像普正大师修了此法,此法可还算不入流之法?用此法救人于水火之中,可还算不入流?” 三长老道:“言之有理,不过此法自诞生伊始,便几乎用在了一些歪门邪道上,这也是世人对此法的偏见,不过你若学了此法,可想救谁?” 莫如君刚欲答,便被莫如雪抢先道:“他想救他自己。” 三长老眼神玩味,看向莫胖子,道:“如此,也并非不可。” 莫如君眼前一亮,道:“真的吗?” 三长老道:“只是有些治标不治本。” 莫如君道:“无妨,有时候,并不是一直都要瘦的,人生大多时候,胖才是主旋律,就像漂亮的衣服,重要的时刻才穿一次,大多时候,这灰麻布衣,穿起来才最是得当,也最是轻松惬意。” 三长老道:“有道理,不过这缩骨功虽为不入流之法,但学来可不容易,尤其对你小子而言,不是那么容易。” 莫如君道:“老先生,你甭看小子如此模样,这意志可是坚定的紧,简单来说,就是不怕吃苦。” 三长老道:“是吗?那你先翻几个筋斗来看看。” 莫如君一怔,闪过一丝为难之情,倒不是他不能翻筋斗,掌握了空间之法的他,不说翻筋斗,就是御风而行,也并非不可。 只不过三长老口中的翻筋斗,可没那么复杂,甚至可说简单至极,就是一个洗髓期的初学者,也能做到,他不是初学者,但他却做不到。 三长老亦看出他的为难之色,接着道:“要不,来个鲤鱼打挺?” 这样的善解人意,令莫如君有些沮丧,继而将沮丧的目光,投向对面,那春风得意的崔少爷身上,双拳攥紧。 只是过于肥胖,青筋都隐在了其中,让他的知耻后勇,都弱了几分气势。 闲话不多说,青云派因此多了一位杰出的弟子,亦或者说,大陆因此多了一位举足轻重的青云派掌教,都是后话,先说回场中。 场中,杨灵和柳瑾在血域中,遥遥相望,相望中,两物临空对峙。 那骷髅自血海中起,便临空而起,倒不是说他能御风而行,而是他的骨架,正慢慢变大,变得几乎要与裂天龙鲸般大小,他手中一物,也随着他的变大,一并呈现。 一柄石剑,如远古时期,先祖用来与天斗,与地斗,与猛兽厮杀的武器。 石剑上扬,呈擎天之势,一剑劈下,这样一剑,不用想,也知势大力沉,巨人一脉,最是擅长力之一道,这样一剑,也不用想,定能摧山撼岳。 果然不出所料,这样一剑,径直劈在了裂天龙鲸的脑门上,避无可避,也因此,一声兽吼,再次落在群山之间,若为不知情者,定要认为此处有人豢养着一只猛兽。 有人可能会说,为何不是生存在此,而是豢养在此,只因这一声兽吼,不是傲啸天地间,而是在哀鸣,那么怎么听,都不存在那股子逍遥自在。 杨灵柳眉一皱,道:“不愧是巨人一脉的大能,化雄峰为宝剑,凝之一道,果然非同小可。” 柳瑾道:“不错,这骷髅和石剑,均不简单,可是费了我绣衣坊好一番心血,才在九重山发现,最后收取这具尸骨,也是费了柳某好一番心思。如今看来,这些心血和心思,均是值得的。” 杨灵道:“若真是这位前辈亲至,杨某或许要避让三分,你嘛,还不够看。” 言罢,也不等柳瑾再答,一个闪跃,便到了龙鲸背上,接着食指和大拇指相捏,放入口中,一道响亮的口哨,便自场中扩散。 杨灵立在半空,鲸背上,发丝乱舞,丝带飘飘,看去好不潇洒,这样一声后,裂天龙鲸也再启血盆大口。 如此,倒非要吐出什么来,而是一吸,场间之物,不管是遍布其间的血海,还是石剑,抑或是巨人骷髅,均向其口中涌去。 当然,也包括此刻,那皱眉的柳瑾。 石剑本就要来,一招建功后,那手又举了起来,与他的石剑一道,所以,如今石剑在前,引着身后的骷髅,向裂天龙鲸而去,当然,他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大口,而是裂天龙鲸的头颅,只因那里站着一人,杀了此人,便是如今他存在于天地间,最大的意义。 石剑很大,也很快,特别是在龙鲸巨大吸力的加持下,很快便到了杨灵近前。 杨灵见状,笑容恬淡,恬淡中,还带着一丝不屑,只见她手中,弹指再现,向前轻轻一送,便迎上那柄雄峰凝成的石剑。接着中指向前,砰的一声,有物,碎裂开来。 若为“砰”的一声,那定不会是手指碎裂,四周群雄,不乏杀人者,杀人如麻者,也比比皆是,故此,对手指碎裂之声,最是清楚。 若不是手指碎裂声,那自然而然,便是石剑碎裂的声音。 只是有些奇怪,雄峰一般的石剑,居然在杨灵的手指上,碎裂开来,令人匪夷所思,难道她的手指,比起浓缩成一剑的山峰还要坚硬?不得而知,恐怕只有用额头亲自去试一番,才可能知晓。 不过如此的话,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碎裂的石剑,便再不能御敌,那没了石剑的骷髅,便自然而然,被吸到了龙鲸口中。 龙鲸口中很大,如藏有一方天地,假若作为最后的栖息所,也并非一番坏事。 但龙鲸不会如此想,没有意识的骷髅,自也不会如此想,故此,对这样的好事,皆不愿如此。 他的骨头,再次变大,犹如矗立在天地间的一座巨峰,正如这擎天峰一样,撑起整个天际,以免他坠落下来。 正是,如今的骷髅,又大了不少,大到令龙鲸的嘴巴都不能闭合,甚至有撑开之势。 只见他双手托举,站在龙鲸口中,如通天柱一般,在变大的同时,也将龙鲸的大口,撑的老大。 直至撑到龙鲸一声哀鸣,吸力更盛,他才作罢。 第五百一十章 魔将之血 很是奇怪,落凤坪上,一大口,若海纳百川,要吞噬天地。 一骷髅,高大雄伟,立于大口之中,似要撑破天际。 如此两物,令群雄又是一阵惊呼,不时感叹杨灵的手段震撼,不时又佩服柳瑾的修为高明。 设想自己处在其中一人之前时,想来都撑不过一招,不管是那巨人骷髅,还是那远古凶兽。 人群前方,那吴勇都看呆了,他哪见过这种阵仗,听,倒是听过,所谓眼见为实,听来的,终究不那么为真,毕竟你说不准人家的话,是不是在吹牛。 但又一想,他顶天立地的磊大哥,自是不会如此无趣,以吹牛为乐,故此,带着崇拜,望着他磊大哥,道:“帮主,如此手段,你如何看?” 李磊小心翼翼,面露凝色,谨慎看着场中,不置可否,那王朗便接话道:“能怎么看,老实说,这种手段,我两河帮一个照面就要消失在天地间。” 吴勇道:“是啊,吴某自打出生来,还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就在刚才,吴某居然因为散开的能量,有些气血翻涌。” 王朗一叹,道:“唉,王某又何曾见过这种威势,经刚才后,至今还有些头晕目眩。” 李磊抬首向天,负手在手,冷哼一声,道:“不过尔尔。” 短短四字,好似有某种魔力,两河帮一下,便似打了鸡血,从之前的萎靡,一下调成激动,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开始哆嗦,继而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道:“不愧是两河地界的龙头老大,磊大哥。” 吴勇道:“朗哥,这次你可真是大错特错,你说我两河帮撑不过一个回合,你可曾记得,我们尚有磊大哥这样的人物。” 王朗歉然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磊大哥在前,如日月当空,唉,怎就望了这事,你说好笑不,竟被吓傻了,错了,错的离谱,不过勇哥你刚才,不也被吓的够呛,忘了我两河帮,还有磊大哥这事。“ 虽出自不同之人,但同样的歉然,同样的味道,那吴勇同样歉然道:“是啊,你说这人还未老,就有些老眼昏花,以后可怎么整哦,帮主若日月当空,居然不识的,吴勇啊,吴勇,可真该死。” 自责间,还不忘掌了自己一个嘴巴,显得极是懊恼,继而向李磊,问道:“帮主,您何时下场。” “静观其变。” “若不把握下场时机,就没了,你看,那点墨虽人多势众,但能打的,可是不多矣,假若再让其他喽啰抢了先,帮主你还怎么大展雄风。” “静观其变!” “磊大哥,你看,两大圣人境,齐聚于此,多好的机会,若在平时,要将这样两人凑到一起,不知要花费多少工夫,如此时刻,何尝不是那所谓的天赐良机。” “静观其变!” “闭嘴,静观其变!” 这话,落在其身后秦万里三人耳中,由苍白的脸上,转化出许多不屑,再从不屑中,透出许多不明白。 他们不明白,这些家伙怎就活到了今天,怎就来到了此处,还站在了一众掌教及天下英雄所处的前首位置。 没人在意他们的明白,亦或不明白,只因这样几人,群雄就没拿他们当回事,毕竟今日来此的大人物,灿若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说的谁不是称霸一方的强者一样。 当然,能像两河帮这样,想挑落两大圣人境的,也不是没有,毕竟男人嘛,吹牛的时候,谁不是世间唯一的主宰。 这里聚集有不少男人,那这吹牛,自然就在所难免。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吹牛,就像场中那女人,正因为脱离了男人的低级趣味,她的手段,比起男人吹牛时的自己,还要厉害。 也正因为此,比起男儿本身,看去更加潇洒和豪迈。 只见她踏在龙鲸头上的双脚,一点,便跃了出去,跃向的,却是一个男人,一个在她眼里,毫无男子气概的男人。 跃去作甚? 自然是去拯救他。 当然,她可没耐心对其谆谆教导,在她看来,最好的拯救,便是杀了他。 柳瑾虽为男人,却将自己比作女性,于吹牛一事,也不大喜,甚至对这样的事,嗤之以鼻,所以他的下属,少有夸夸其谈之辈。 既是不喜吹牛,那他的修为,就定不是吹出来的,若不信这点,大可去问问江湖中黑白两道,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柳坊主,是怎么做到凶威赫赫的。 所以这样一位人物,不说讨厌他,继而杀了他,就是多看一眼,也要吓破胆。 不过杨灵却是世间少有,不在此列之人。 只见她一跃到半空,拇指和食指一捏,送入口中,一道响亮的口哨,响彻群山之间,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一只青鸾。 青鸾嘶鸣,接下半空的杨灵,急速朝柳瑾掠去。 柳瑾画眉一皱,面露凝色,就在画眉皱起的瞬间,杨灵连同她的青鸾,已到了近前,继而一指,一弹指,随即落在他的额头上。 轰! 惊涛骇浪,那翻起的浪花,与所有浪花都不同,只因他呈鲜红色,好似一指弹在了血海里。 血海中,柳瑾捏着兰花指复现,拉开和杨灵的距离,胭脂摸过的粗糙老脸上,更加的白,看去倒是嫩滑了些。 杨灵转首,看向身后的柳瑾,冷冷道:“你竟然避过了我这一招?” 柳瑾惨然一笑,道:“避,即是不避,不避,即是避。” 杨灵笑道:“柳坊主竟还有闲情与杨某打机锋?若坊主有兴趣出家,恐怕任何寺庙都不敢收你的,若是去阿鼻地狱,倒是有你这种人的份。” 柳瑾道:“是吗?这种事情,想得通就想,想不通,柳某何须作答。” 杨灵道:“那倒是。不过杨某却不愿再想。” 柳瑾道:“无所谓,在你看来,像我这样的人,今日定是必死无疑,死人的想法,不说杨灵你,就是柳某,也无甚兴趣。” 杨灵道:“不错,你我有诸多不同,但这点,却不谋而合。” 柳瑾道:“不过杨灵,柳某得提醒你,今日之结果,并非你想当然的那样。” 杨灵道:“然后呢?” 柳瑾咬牙道:“柳某何尝不想杀了你。” 杨灵道:“若你有那本事,不用等到现在。” 柳瑾一笑,不再答话,因为现在,即可应验。 柳瑾抬首一指,一滴血,便在他指尖冒出,当然,血域中,有血出现,并不奇怪,但这样一滴血,却很是奇怪,只因他的红,与其他血都不同,通体呈黑红,与之一道出现的,还有一股与世间所有物质,道则均不同的气息,令人闻之色变,不仅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来。 南盟一众处。 慧仁师太眼中,闪过惧意,转首向吴静,道:“盟主,这是?” 吴静此刻,也是表情凝重,道:“魔血。” 慧仁师太道:“魔血?盟主如此,定非一般的魔血。” 慧能师太接过话头,道:“如此威势,又被柳瑾掌控,这魔血,自是不一般。” 吴静道:“当年魔族第一战将的魔血,怎可能一般。” 众位师太异口同声道:“第一战将?” 吴静道:“不错。” 慧仁师太道:“当年与大师兄李乘风大战的魔族第一战将?并最终令大师兄身陨千悲冰原的凶手?” 这样的话,的确是实话,但往往实话,最易伤人,即使众人的眼色,已使了数遍,慧仁师太也全然不见,好似这样的话说来,还有一书胸臆之感。 吴静一笑,只是有些落寞,点头道:“不错,当年李师兄去千悲冰原截杀魔族第一战将,也就陨落在了那里。” 慧仁师太道:“虽然李师兄陨落了,但这样的魔头,恐怕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不然不会有他的魔血流落世间。可叹苍天无眼,让这样的魔血,落到这些人手中,并用来对付李师兄的师门,真是可恶至极。” 慧能师太道:“慧仁师姐,旧事不用再提,且看杨师姐如何应付。” 慧仁师太道:“当年能杀了李师兄,如今虽为一滴魔血,但也不能大意。” 慧能师太道:“只是一滴魔血而已,相信杨师姐还是有办法的。” 话刚说到这,场中那杨灵,便被震到数米之外。 被一滴血震退数米,听来有些滑稽,但这是事实,至少被数千人亲眼所见。 不过如今的血,也已不再黑红,而是变作了一人,这人身高八尺,傲然而立,着一身黑色铠甲,面庞被黑雾遮掩,看不清虚实,从整体看去,犹如矗立在天地间的魔神。 也就在成形的一刻,他虚空一按,杨灵便退了数米,并怔怔的看着此人,眉头忽然一皱,继而一笑,笑望着这尊魔将,却有话对柳瑾说,只见她道:“柳坊主,说句实话,我有些感激你将此魔送到此间,哪怕此魔已不复当年之勇,但终究有了当年那魔头的一些气息,今日能手刃此人,并为大师兄做一些事,不说报仇,也可算为大师兄出了口气。” 第五百一十一章 阴阳之道 那柳瑾闻此,一笑,试图笑出一些妩媚,但不管他如何忸怩,都少了女子那股天然的魅惑。 故此一笑,只会让人大感怪异的同时,作势欲呕。 当然,无人敢直面他如此,隐隐有些小动作,都躲在他不见的某处做出。 只见他道:“杨灵,就是当年李乘风,也不敢小觑魔族第一战将,更遑论你,真是大言不惭。” 杨灵嘴一撇,似是极不喜他如此作态,道:“魔族第一战将,修为盖世,的确不是杨某能轻视的,不然倒真轻视了当年大师兄的牺牲。如今一滴魔血而已,杨某还是有信心应付的。” 柳瑾道:“是吗?你真以为一滴魔血能在柳某的血域中幻化出他的本尊来?” 杨灵面色一变,不错,一滴魔血,怎可能凝出这样的身影,怎可能一击,便让自己退后数步。莫不是 念及于此,柳瑾的话再度传来,只见他道:“这还得感谢大师兄,当年千悲原一役,李乘风虽未杀掉魔族第一战将,但也重创了他,作为道盟后手的柳某一等人,伏击在侧,最后在柳某一等人打扫战场下,收集到了第一战将的一滴心血。不过可惜,还是让他跑了,要不然站在此处的,将又是不同。” 杨灵道:“不可否认,你柳瑾的确有些手段,但要驾驭第一战将,你还差了些,毕竟我师兄当年,可是半步圣人境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也要惜败于这魔头之手,凭当年的你,也怕是只有打扫战场的份儿。” 柳瑾笑道:“无妨,比起李乘风,柳某自认不及,但柳某比他幸运的,是他不知已到了何处,而柳某,则玉立在此。” 杨灵汗毛直立,一股恶寒,冷冷道:“玉立?说实话,柳瑾,你这样挺膈应人的。” 柳瑾道:“彼此彼此。” 相看两厌,就连这话说来,都令人背脊发凉,就像被人戳中脊梁骨一般。 第一战将,一指袭来,这样平平一指,毫无花哨可言,不过路径上,空间却闪烁着裂痕,恍如直接到了众人身后,脊梁处,令人心底一凉,心想要是被这样一指戳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样寻常的一指,杨灵却避无可避,只因她知道,像这种高手的手段,即使避,也会迎上他的后手,还不如不避。 她的中指,再度卷起,呈兰花状,向前一送,一弹,便迎上第一战将袭来的指头。 轰! 血海翻涌,溅起数米高的巨浪,向场外的群雄泼洒而去,也溅的众人,如行走在地狱中的厉鬼,满身血污。 人群又复聚起,向场间望来,也不管身上的血腥味,也不管同伴捂着鼻子的躲闪,只因场中,有不忍眨眼的精彩。 不错,那杨灵与魔族第一战将对决,放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精彩。 全因这样两人的身份,足以让岳麓书院的先生写入史录,而作为历史的见证者,自然不会错过。 血浪翻涌后,青鸾依旧,青鸾上的人,却少了些从容,不过比起对面的第一战将,终是好上不少。 第一战将,之前出击的手指,已然有些残破,好在还可愈合,随着愈合速度的加快,第一战将较之刚才,也黯淡不少。 忽然,杨灵脸色一变,只因眼中那袭黑甲,瞬间消失在眼角尽头,杨灵反手一指,一弹,好似背后长了眼,向身后弹去。 也正如她所料,第一战将残破的手指,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这速度,说来去如风,都不能话尽其意。 在消失的瞬间,便到了杨灵身后,这速度比起当年的风圣,也不遑多让。 在修行界中,速度,通常也代表一种力量,他虽用一指戳来,但如此速度,不用想,也知其势大力沉。 两指相触,瞬间引起一场能量爆,杨灵也被砸出很远。 而第一战将,则更加模糊,看来如此手段,在其身上也撑不了几时。 不过杨灵脸上,却没有应有的喜色,而是闪过一抹惊讶,只因柳瑾的剑,已到了她身后。 势大力沉的一指,令她根本改变不了方向,那这样一剑,则避无可避。 好在她不准备避开,只因她有自信,接下这一剑。 只见她食指与拇指相交,柳瑾的剑,便出现在了其间,好似这样一捏,若拈花摘叶那般简单。 不过这样一剑,出自柳瑾之手,那如此场面,怎么看,怎么震撼,须知,那柳瑾剑下的力道,只有他剑下的亡魂才知道,而这样的亡魂,可是有万千。 群雄中,不时传来感叹,感叹中,透着浓浓的震撼,杨灵捏住柳瑾送来的剑,好似大人捏住孩童递来的竹片般,那般简单。 “不愧是杨灵,这柳瑾看来是要败了。” “是啊,岳麓书院的教习,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那是自然,要没点本事,评测了如此多年高手,恐怕早被人喷的无言以对。” “被人捏住佩剑,这柳瑾,也算走到了尽头。” “可不是” 众人言谈间,忽然嘴巴虚张,显得不可思议,只因柳瑾的剑,不只一柄,而是两柄,随着他的话语,自杨灵前方而来。 当然,这并非最怪异的,世间有两柄剑者,数不胜数,李知焉当下,就有三柄剑傍身,不奇怪。 奇怪的是,柳瑾有两人,这样说来,有些矛盾,一人之身,怎可能有两人。 不多对分身无数的柳瑾来说,也不算奇怪,世间持此道者,也是不胜枚举。 最奇怪的,是柳瑾的话语,只见他道:“阴阳之道,一分为二。” 如此一言,也算不得有多奇怪,阴阳学说,在大陆自成一派,其中学子无数,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样的话音,比起世间最纯正的男音,还要浑厚,好似出自世间最威武雄壮的男子之口。 而在杨灵前方,一女子冷笑之声,带着他的无比阴柔,以及他若寒芒的利剑,急速向杨灵刺来。 剑很快,快到柳瑾男女之音刚好掺杂,重合在一起时,剑已然送到了杨灵面门。 此时此刻,杨灵一人,独对两大高手,好在她有两只手,她的另一只手迅速抬起,并捏住袭来的剑。 她亦感气血翻涌,脸部随即涨红,毕竟柳瑾全力一击,可非小事。 杨灵前方,阴柔到极致的柳瑾,单手捏着兰花指,道:“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杨姑娘,你看,我这空出来的手,应该放在你身体何处好呢?” 而在杨灵后,同样是柳瑾,浑厚的男音,接着刚才的话头,道:“自是要放在她的心上,这样她一辈子都就忘不了咱了。” 阴柔之声再起,并道:“言之有理,可是杨姑娘只有一颗心,是你放,还是我放呢?” 浑厚之声的柳瑾道:“其实放在她脑海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阴柔之柳瑾道:“好!” 极度干脆,话音才落,便将剩下那只手,迅速朝杨灵胸前探去,而身后那男音柳瑾,则是一掌,向杨灵天灵盖拍去。 被双剑掣肘的杨灵,一时间根本无法撒手,毕竟一脱手,剑便自然而然到了它想去的目的地。她捏住剑,便是要阻止他们到此,自然不能撒手。 如此危机时刻,杨灵反而一笑,拼人多势众,她还从未怕过谁,须知,益州城外,她可是凭一人之力,徒手解决了几大军镇。 面对柳瑾多出来的两手,她一声口哨,场间的血海,便升起一股血浪,阻隔在两人之前,这样一幕,不仅令四周群雄大惊失色,就连局内的柳瑾,也讶异的无以复加,毕竟下方之血海,可是他自己的神通。 用自己的神通对敌自己,没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惊讶的事,血浪掀起老高,很快便与柳瑾袭来的手臂接触到。 轰! 血浪被溅得很远,若一盆红漆,泼了出去,但与泼漆又有所不同,只因泼出的红漆,此时滞在了半空。 不错,恍惚间,此时的虚空,若一张宣纸,红色的漆,便随意的停在了宣纸的各个角落,未曾落入地面。 待众人定睛一看,随即哗然,那些红,根本不是静态,而是动态的红,不错,就是能自由移动的红。 一群红蚂蚁,扑扇着红色的翅膀,滞在半空,而地上的血海,也开始涌出更多的动态红。 柳瑾脸色大变,抽出宝剑,急速闪到十米开外,两道红影,与杨灵遥遥相峙。 阴柔柳瑾,再无之前的淡定,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了些慌张,只见他道:“那臭蚂蚁还没死透?” 杨灵一笑,道:“不然呢?” 浑厚柳瑾道:“不愧是世间,驯服一道的至强者,一只废蚂蚁,竟被你驯服到了如此地步,刚才那废物的万千蚂蚁,死伤殆尽,在柳某的感知中,的确有一只,尚存一息,柳某也不曾在意,没想到,短短时刻,便被你培育出了如此之多,且还适应了柳某这方血域,并以此为生。 第五百一十二章 阴阳重合 那杨灵对面,两红袍,语气中,一阴一阳,一柔一刚,似同一模子印出来的,但阴阳交错,令人听来,又极为诡异。 此时阴柔柳瑾,尖声细气,捏着兰花指,冷冷道:“如此短时间,就让你培育出世间独一无二,以嗜血为生的稀有物种,血蚁,可谓是好手段。” 杨灵一侧,同样是红,血蚁组成的血海,此时如怒浪翻滚,波涛汹涌。 那血蚁绕着凌空而立的杨灵,旋转舞动,也好似为她披上了一件夺目的大红袍,看去犹如一位待嫁的漂亮新娘,也如一位盛气凌人的女帝。 不管是漂亮新娘,还是傲立云端,俯视众生的女帝,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特别是她对面的柳瑾,于这般情况,让其隐在心间的嫉妒,瞬间转化为愤怒。 作为一名女子,杨灵的一生,何尝不令人嫉妒,不用依附于显贵,不献媚于权势,傲然于世,如孤傲的梅花,挺立在寒冬时节。 嫉妒和愤怒,都是思维中最没用的情绪,但往往人们,却最容易陷入这样的情绪中。 就如柳瑾,他虽不是普通人,但他终究是一个人,不管他是男,还是女,终究是人,由嫉妒蔓延出的愤怒,随即令他失去理智。特别是杨灵眼中,透出的那么一丝丝厌恶,令他情绪瞬间崩溃。 柳瑾一剑,便是两剑,只因他有两人。 两人持两剑,分左右而来,残影一散,顷刻间,便到了杨灵近前。 杨灵旋即靠左,弹指一挥,迎上柳瑾一剑,哐当一声后,青鸾一个闪避,躲开右边刺来之剑。 之前被柳瑾落在一旁的第一战将,几乎瞬息而至,抓住杨灵闪避的空档,一指袭来,妙到毫巅,直指她身后,贴近心脏处。 好在此处乃是血域,又幸亏是杨灵的血域。 不错,片刻之前,还不属于他,片刻后,此方血域,她便掌握了主动权,一片红,瞬间包裹住第一战将。 此时的红,也与片刻之前不同,属于杨灵的红,红蚂蚁,如血般的红蚂蚁,再付诸在第一战将身上,令他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好巧不巧,他刚好由魔血幻化而成,这样的血,对血蚁天生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在这种吸引力的作用下,第一战将瞬间残破不堪。 你不得不承认,他的本尊很强,他的一指也不弱,甚至在他一指的作用下,地上就躺了一大片血蚁。 但今日之血海,可是滋生了数以亿计的血蚁,根本不是一指便能解决的,所以,他没解决的血蚁,瞬间便解决了他。 魔血也是血,血蚁于它而言,好似天敌般的存在,此情此景,令柳瑾眉头一皱,他知道,若继续靠收集到的大能精血对敌,已非良策。 这样的血蚁,在御兽一道上,算不得世间最强,但对他而言,却最为致命,好似天生就用来对付他的。故此,杨灵这种“对症下药”的手段,你不得不佩服她的高明。 血域被血蚁占据了大半,还有一大半在奔腾翻涌,不过也好似失去了作用,此时的翻涌,再无之前的雄壮,变作了无能的怒吼。 奇怪的是,柳瑾虽没使用血域对敌,但也并无收起血域的意思。 之前就说过,柳瑾对敌,不光有血域,还有剑,还有发簪。 所以,柳瑾的剑又起,他的剑一起,便是两剑,一左一右,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红影闪烁,顷刻间,便杀到近前。 杨灵一指向左,一脚向右,瞬间化解,但红影继续杀来。 不错,就在杨灵一指,弹开红影后,红影又自其后方而来,好似流水向江湖河海,连绵不断。 杨灵残影连连,应付着这东南西北方向,不断杀来的红色身影,倒也不显手忙脚乱。 此刻,若从天上看来,由群雄围成圆形的落凤坪,已有了极大变化。 圆形,依然是圆形,只是这圆形中,血海不再,亦有所涌动,以杨灵为点,分出两条阴阳鱼,围着她,成顺时针,来回游动。 独与书中那太极阴阳鱼不同,两条鱼,皆为红色,虽呈阴阳之势,但却少了那么一丝道韵。 且在其中,只能感受到嗜血杀戮,毫无半分道法自然之感。 见状,杨灵手上不停,却有声传来,只见她道:“柳坊主,不得不佩服你的想法,假若真让你修成此道,不说我杨灵,就是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 柳瑾的剑,随着红色阴阳鱼游动,不断向杨灵递来,也同时递来了他的话语,只见他道:“哼,柳某所图,一向甚大,即是问鼎世间,便要以第一之姿登顶,与人平起平坐,不符合柳某的行事风格。” 杨灵道:“合阴阳二道,的确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当年阴圣和阳圣,合二圣之力,只为破碎虚空,羽化登仙去,不过两人,终究不能一心,虽同为圣人,但终究是人,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消散于天地的下场。” 柳瑾道:“不错,柳某便是效仿当年阴阳二圣,但柳某比起他们,可是绝无二心,哈哈哈” 杨灵道:“当年阴阳二圣因为不能一心,最终导致登仙失败,但你柳瑾,比起阴阳二圣两位前辈,差的也不是一点点,不说你这徒具其形的阴阳鱼,就是你这杀戮中感悟出的神通,也少了一些阴阳中的道韵,所以在杨某看来,你空有一心而已。” 柳瑾道:“哼!是不是空有一心,你马上便会知道” 场中转动的红色阴阳鱼,也令场外一阵哗然,纷纷感叹这柳瑾的手段。 “不愧是绣衣坊多年的坊主。 ”“不愧是令世人心胆俱裂的刺杀高手。” “不愧是那让小儿止啼的杀人魔头。” 青云一众处。 穆生君见状,除了感叹,亦有不少震撼,只有到了她们这个境界才知道,如此想法,是多么的大胆,是多么了不起,只见她佩服道:“天地间,只能同时诞生四圣,想必大家都知道,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铁律,能同一时间诞生阴阳二圣,本就是数千年未有之事,当年阴阳二圣同出,试图冲击天道,化凡体为仙胎,一举登临仙界,直可说,真乃我人间壮举,这柳瑾以一化二,变作阴阳,共用一心,试图步两位前辈后尘,不得不承认,其所图真是够大,若真让他成事,天下间,举目这山河万里,再无一人是他对手。” 莫问天道:“是啊,莫某从未小觑此人,不成想,还是低估了他,合阴阳之道,聚于一心,若是成事,天下间不会有他的对手,好在这种事,只存于想象当中,有此想法,倒是不错,但要实现,却非易事,就拿他这阴阳鱼来说,比起当年阴阳二圣,便少了许多道韵,只是徒具其形,用杨灵的话的来说,空有一心,并无甚大用。” 三长老道:“莫兄,我倒是有不同看法。” 莫问天道:“庄兄但说无妨。” 三长老道:“我们看这事,已然站在了当年阴阳二圣两位前辈的高度,才有如此误差,比起两位前辈,如今的柳瑾,自是不如,但柳瑾面对的,也是杨灵而已,就当下此番威势来看,还是不要小觑了此人,毕竟此人隐于道盟暗处多年,就是老夫,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何手段,就拿这合阴阳之道来说,恐怕连大长老都不知道。” 说到这,便循迹而去,看向叶道玄,也从叶道玄眼中,看出许多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中,还看出了一抹惧意。 莫问天道:“庄兄所言甚是,我之前便说过,于柳瑾,我从未小觑过,但就事论事,他要一体成两圣,也难,不说两圣同一时间陨落,就是有这事,天道也不会选择他这样的人,毕竟嗜杀之人,可一直不被天道喜。“ 三长老道:“那倒也是,不过他能走到这一步,也是个狠角色,你我皆未成圣,对这样的人,自是要小心一些。” 莫问天道:“多谢庄兄提醒,不错,一体化两人,相当于同时面对心神相通的两位破空境后期,这样的人物,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视。” 言谈间,环顾一周,此番话,便是说给青云派一众年轻弟子听的。 说话间,阴阳鱼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柳瑾的剑和发簪,也愈发急速,不时东,不时西,不时前,不时后,又好似同时发生在东南西北。 正如那墨家机关术里的绞肉机,而杨灵,便是放在其中的碎肉,这样的转动下,试图将其绞的更碎。 许是转的够快,那场中,也好似多了一个红色磨盘,哐当声中,红色磨盘,又好似变作了一方红色的混沌宇宙。 杨灵随即被这红色宇宙淹没,消失在其间,只留下哐当声,响彻其间。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一方世界 落凤坪上,红色阴阳鱼快速转动所幻化的混沌世界,也好似一个巨大的红色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啃上一口。 即使知道这“红色苹果”,是由腥臭的血污组成,也想如此,倒不是因为她极度嗜血,而是因为她极度担心。 赫连玉儿便想如此,在极度担心下,她恨不得化作一只虫子,啃噬掉这方“红苹果”,见状,牙关咬紧,双拳紧握,手心亦攥出汗来。 至于为什么知道她出汗,自是李知焉这个野人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或许别人想的太多,他如此,仅仅是想安慰一番赫连姑娘而已,但他又不知怎么安慰,便笑着握住赫连玉儿的手,惹得赫连玉儿面上,又镀上一层飞霞。但也在象征性的挣脱一番后,不再挣扎。 不过有时候,不会安慰人,还是不要安慰的好,不然就会像李知焉这样,弄巧成拙,他的手和他的笑容,都很暖,足以化去任何人心中的坚冰,不过他说的话,却有些凉,直接寒透她人心,在他握住赫连玉儿的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他的话,也适时的传来,只见他道:“赫连姑娘,不用担心,若杨灵大姐因此死了,还有我呢?” 这样的话,不乏责任和担当,也颇具男儿的气概,但这样的话,直接引得几声“呸”,将打坐疗伤的点墨诸子,直接震的心神摇曳,那还静的下心来打坐疗伤。 韩飞在呸一声后,道:“我说小师妹,你这朋友刚才还说不在意我几个打扰到你们,怎的现在话锋一转,竟说出这样寒心的话来,是不是想将我点墨门变作你们的私产,再继承师父的道统。” 赫连玉儿一个白眼,瞪向李知焉,继而再向坏笑的韩飞瞪去,知道这些师兄怕又是要拿自己逗趣,也不答话,紧张的盯着场中,那方“红苹果”。 她不说,不代表李知焉没有话,只见他道:“俗话说的好,生为点墨人,死为点墨鬼,就算是死,这里也有诸位一份的。” 噗! 几乎出自坤元殿前,众人之口,就连前方林逋隐和墨翟,也回过头来,试图看清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姜余新道:“师弟,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个成语的真正含义。” 韩飞道:“什么成语?” 姜余新道:“鸠占鹊巢。” 乌道之道:“此时此刻,我也领悟了一个成语。” 秦默予甚是好奇,笑道:“什么成语?” 乌道之道:“引狼入室。” 见李知焉拉着赫连玉儿的手,接着刚才的话,道:“而且还是一只色狼。” 此言一出,旋即哄堂大笑,也令赫连玉儿脸上,更红,挣脱开李知焉的手,直接跃到乌道之旁,捏着他之前受创的伤口,直到捏的他哇哇大叫,才心软作罢。 李知焉挠挠头,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隐隐间,却大概知道,这色狼二字,与他接触到的淫贼差不多。 杨灵不会死,至少不会这么容易死,那柳瑾合阴阳之道,的确够惊艳,甚至可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其终究少了许多先决条件,毕竟他阴阳之身,终是很难成圣,不说成双圣,就是单圣,也很难降临在他头上。所以这样的柳瑾,还不足以撼动齐云榜上第二的人物。 杨灵雄踞齐云榜上,那第二的位置,自是有她的独到之处,比如那方“红色混沌世界”中,一声清澈响亮的龙吟,再比如,龙吟后,一条如虫子一般的东西,化作开天辟地的神兽,一下就刺破了那方天地,带着杨灵,出现在了众人头顶,群雄的上空。 比起红色的混沌世界,青龙的确如虫子一般,但一飞出那方天地,这巨龙之躯,便庞大无比,直至蜿蜒在半空中,数十里之外,一颗龙头俯下,如上苍垂询。 一股威压,也直接降临在众人头顶,威严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他妈的,这传说之物都能唤出,还打个屁啊。” 群雄战战兢兢,抬眼间,亦看到半空中,那颗巨大的龙头,继而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青青龙,想想不到天地间还存有上古神兽,且看其样子,已被杨灵驯服,这样的人物,如何是其敌手?” “是啊,不说杨灵本身的修为,就是他这唤出之物,也够我们喝一壶的,在这样的神物面前,人多势众就是天大的笑话。”: “可不如此,现在老子都已站立不稳,还说打?” “看来今日这兴师动众,要成天下笑话了。” “怕怕毛,不就是一条虫子吗?” “你不怕,你不怕的话,哆嗦个毛。” “青青龙而已,又不是祖龙和应龙,还不至于怕成这样。” “不怕的话,你倒是向前啊。” “人人家柳坊主的对手,我我岂能与柳大人抢功。” “切!” 这样一字,倒挺符合众人心意,几乎同时出自不同人之口。 不错,这巨大的青龙,乃是柳坊主的对手,那柳坊主呢? 柳坊主自是身在那方红色世界中,青龙自其中来,也好似小虫在其上,钻了个虫洞,看去不再完整,就像他这方本就不完整的世界。 不完整的世界,也算世界? 这方世界,也引起了各大掌教的注意。 不说各大掌教,就是坤元殿前两大圣人,也因此皱起眉头来。 墨翟蹙眉道:“书生,你博览群书,可曾见过如此场域?” 林逋隐思忖片刻,道:“若老夫没记错,这已是不能算作场域,记得在一本古籍上,有位大能如此记载过,‘道与道,世界之秘也’,以前我对这话,极为费解,但经西北探寻云霄城后,我对此,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说到这,便认真看向墨翟,直到墨翟白胡子一撇,道:“愿闻林兄高见。” 直至墨翟说出这话后,林逋隐才满意点头,接着道:“就是说一人能同时身兼两道,以及数道,说不得便能洞悉世界的秘密。” 墨翟道:“一人能身兼数道?说实话,这么些年,老夫除了你这徒弟,听都不曾听过,一人兼具一道所修,更是自古以来,与四圣降世一样的铁律。” 林逋隐道:“以前对此,我亦有所怀疑,不过在看了我这徒弟后,老夫便对之前的看法,有了些松动,特别是老夫在西北一带,探出云霄城根本没在西北的时候,老夫更加笃定此事。” 墨翟疑惑道:“云霄城不在西北?” 林逋隐道:“说不在,其实也在,说在,其实也不对。” 墨翟道:“你怎的与那老秃驴一样,说话这么欠揍?” 林逋隐再次认真的望向他,不再言语,墨翟也只得再次撇嘴,恭敬道:“愿闻林兄高见。” 林逋隐再次满意点头,道:“老夫怀疑,云霄城城主,便是那洞悉世界之秘的人。” 墨翟瞳孔一缩,道:“你说这城主一人悟有两道,亦或者说,兼具数道,进而创造了一方世界,然后粘附在这方世间维度上?” 林逋隐道:“老夫也只是猜测,做不得准,不过很大可能。你不妨试想,若那城主像这柳瑾,一体化两人,持两种道则,也并非不可,还有知焉这样特殊的体质,也不是不可做到一体持几种属性,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奇人异事,本就不是我等能预料,及推导的。” 墨翟付之一叹,道:“你说的对,这世界,本就不是固定不变的,说不得多年后,一人持有数条道则,也是稀疏平常之事。这柳瑾,便是一奇人,凭借阴阳之身,强行剥离,进而获取阴阳两道。” 林逋隐道:“其实这样的人,你徒弟中,也有人可做到。“ 墨翟道:“你是想说余新?” 林逋隐道:“不错。” 墨翟一笑,道:“第一,他没有柳瑾这种魄力,这第二嘛,他也没有柳瑾这种条件。这样一事,本就掺杂着天然性和偶然性。缺一不可。” 林逋隐道:“那倒是。” 墨翟呢喃道:“一方世界?一人创造一方世界,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同,有些人局限于他的认知,他的眼界,有些人,则局限于他的偏见。 不错,没人想到这样一个“红苹果”,还被人戳了一个大洞的“红苹果”,会是一方世界,即使一些掌教,也没有这方面的认知。 一口龙息向下,红色世界好似山雨欲来的茅草房,被吹得左右晃动,摇摇欲坠。也吹起众人的许多不屑来,心想一代魔头,终究未曾上过齐云榜,欺负弱小还行,遇上杨灵这样齐云榜上的大人物,也只能歇菜。 往往打脸,来的非常之快,恰如此时、此刻、此人,本就是为这打脸而生的一样。 众人刚想到这,残破的红色世界便开始翻涌。 一抹红影,很大,几乎要盖过天地,也很快,几乎眨眼间,便出现在半空,青龙龙头处。 第五百一十四章 众望所归 红影,铺天盖地,与空中巨大的龙头,几乎不相上下。 红影上,一道寒芒,如雪般闪亮,如血红光,急速向龙头斩去。 龙头上,杨灵凝神戒备,见状,眉头一皱,喃喃道:“世界之力,倒是小觑了你。” 这声,微不可闻,却有了回应。 天地间,好似诸神之战时,神明颁下的神谕,跨越时间长河,自远古而来。 “柳某不似他人,喜侍奉神,柳某认为,我自己,便是神。” 群雄抬首向天,怔怔的望着上方,那巨大的红影,似世界,也似柳瑾,其发出的红芒,似簪,也似剑。 轰! 红芒似剑,很快与龙息触上,毁灭与重生之力,好似天然不合,一股巨大的能量,随即炸裂开来,自落凤坪中,迅速向外蔓延,直至巨大的红光,再次照亮世间,与空中的骄阳并驾齐驱,亦旗鼓相当。 当然,骄阳很静,不似这道红光,充满人间的嘈杂喧嚣,骄阳也很长,至少不会如这道亮光一样,一闪即逝。 待红光消逝,又复寂静。与红光一道消散的,还有那抹巨大的红影,及那方红色的世界。 均言大红大绿,花里胡哨,说的就是穿这样衣服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万众瞩目,成为焦点。 落凤坪上,红影,倒的确成了众人的焦点,正如他消散后,众人依然再寻这样的红,虽然这样的血红,看的瘆人,但这样的红,却无人能忍住不看。 一时间,鸦雀无声,亦惊讶莫名,心想这样的人物,莫不真成了神,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人,地狱才是他最终且最好的归宿。 当然,不是说下地狱去做小鬼,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是下地狱,也是要为鬼雄的。 有疑惑脱口而出,只见有人喃喃道:“这凶威赫赫的柳瑾?柳坊主?莫不是真下了地狱?” “如果这里无他,便是去了另一方世界,至于是地狱,还是仙界,都不重要。” “你说有无可能,这柳瑾如益州城那样,诈尸,然后出人意料,出现在下一个某刻,下一段有趣的事件中。” “应该不会了,这柳瑾如此手段,竟将杨灵都逼到了如此地步,假若还有后手,也没必要隐藏,直接杀了杨灵就好,何须隐藏?你说是?” “这谁说的准,柳瑾分身万千,在不影响修为的前提下,他都能一体化两身,想必魂识也可做到分裂万千,谁知道他将魂识放在了何处?” “兄台如此说,也不无道理,不过经这次后,柳瑾就算不死,也怕是受伤不轻,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再难作恶了。” “师父,你怎就如此笃定柳瑾在,或没在此间。” “因为师父感知中,柳瑾已不在。即便他擅长隐匿一道,也难做到在师父的感知下遁形。” “如此说,那杨灵呢,你们都不说。” “我们不说,自是因为杨灵还在场间。” 空间如镜片,碎裂在半空,空间又如能工巧匠之手,迅速修复能量爆炸后的裂痕。 忽然,一道裂纹,迅速拉大,一人,便自其中行来。 天地间,青龙不在,之前的裂天龙鲸,及巨人骷髅,也已不在。唯有这一人,英姿飒爽,冷峻的望着前方,天下豪强。 王朗道:“磊大哥,这婆娘好像在望着你呢?莫不是她对你有什么心思?” 两河帮一众,紧随九毒门前来,当下的位置,处在人群前方,杨灵所立处,也正好对着他们。 吴勇道:“朗哥,大家兄弟伙,就说老实话,像帮主这样的人物,被一个女孩子欣赏,有何奇怪之处?” 此言一出,终是引来不少目光,再由吴勇,看向他们口中的磊大哥,心想人可以疯,但不可这么疯,这吹牛可以胡吹,但还是莫要如此吹才好,不然什么时候丧命了都不知道。 见状,细密的冷汗,又出现在李磊额头,狠狠的瞪向两人,低喝道:“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一辈子都不可能闭嘴的,毕竟两河帮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那么好听,吴勇学着磊大哥的样子,也小声道:“帮主,我觉得,就不用低调了,趁现在,说不得还能抱得美人归,毕竟天下女子,就没有不喜欢强大男人的。” 王朗一副情感大师的样子,附和道:“对,磊大哥,不管是在此处,还是在床上,只要你征服了” 言犹未尽,一记耳光,便打断了王朗要说的话,也打断了他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吴勇见状,有些幸灾乐祸,刚欲启口,也被同样的手,同样的耳光,同样的响亮,直接打断。 “你也跟老子闭嘴。” 没了这些聒噪,李磊长吁一口气,双手负后,也有闲情朝杨灵看了去。 抬眼间,心中便一喜,不错,这女子非常不错,可说与众不同,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矫揉造作,这女子大气端庄,负在身后的手,虽有血液留下,但仍然气定神闲,让人心旌摇曳。想着若真如这些家伙说的,娶回家做帮主夫人,定是世间最美之事,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不说这些家伙说,就是天下任何人来说,都没用。 念及于此,又是一叹,也不知怎的,咽下一口口水,起了一丢丢色心,眼里也泛起许多看似爱意和痴心的所谓爱情。 这样神情,杨灵自是看了去,也全然视而不见,于这事,她倒很是淡然,被人喜欢,被人欣赏,甚至被人意淫,都是别人的事,只要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手,不是因为意淫,用了强,那便毫无关系,就是有关系,也无妨,她有能力宰了这只手,进而杀了这个人。 杨灵道:“杨灵在此,可还有高手愿意赐教。” 这问话,在今日发生过数次,几乎每位点墨先生都问过。 但就是这样问话,又好似没有特定的答案,至少在每位先生问出后,群雄几乎都会低下头去,不敢答话,虽然他们今日到此,是为屠魔而来,但他们从不认为,这屠魔英雄会是自己。 好在刚才,他们心中有了最完美的屠魔英雄,如此问话,也自然而然,有了最完美的答案。就好像上苍派来的天选之子,径直送到他们面前。 李磊看着杨灵,看的认真,认真到哈喇子都流了出来,也正在此时,心中陡的一惊,场间数百根手指,齐齐指向了他,让他讶异的同时,迅速拭掉嘴角的哈喇子,看着数百只手指,大惊失色。 不错,他听到了刚才的问话,便明白这数百根手指,所要表达的意思。 只见他刚要哭丧着脸,又发现两河帮帮众眼里,那种希冀中,带着的信仰,让他硬着头皮,艰难一笑,不过心里却骂起了娘,心道:妈的这吹牛吹多了,果然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吴勇倒是与他不同,此时已激动的直哆嗦,只见他哆嗦道:“帮帮主,真可谓是天赐良机,既是众望所归的话,就让他们知道,我两河帮帮主李磊的名头,于此刻响彻世间。” 最后几字,几乎是用吼的方式,澎湃而出,那么这种表达,不仅振聋发聩,还令人热血澎湃。 王朗也一扫之前的阴霾,挺起脊梁,大声道:“不错,正所谓一举首登龙虎榜,一举成名天下知,让他们知晓知晓,我两河帮,从此不再低调。让他们知道,我两河帮,从此要与青云派,栖霞寺一并,取点墨门而代之。成为世间三大门派之一。” 你还别说,这两个家伙,与九毒门延气堂,真是有的一比,短短几句,便将两河帮一众的情绪点燃,呈星火燎原之势,直接燃爆全场。 吴勇道:“来,跟我一起,呼唤我们今日的屠魔英雄,磊大哥。” “磊大哥!” “磊大哥!” “磊大哥!” 一时间,场面由无序的嘈杂,随着磊大哥之名,整齐划一,进而转为山呼海啸,好不热闹,也引得一众大人物眉头蹙紧,纷纷朝众人口中的磊大哥看去。 看的磊大哥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阵仗,除了与人吹牛时说过,何曾见过, 不过一看前方杨灵,又冷汗直冒,刚才与魔头柳瑾的战斗,他尚记忆犹新,且历历在目,所以在挠挠头后,又搓搓手,就是没有向前走走的意思。 场间,除了磊大哥的不自在外,还有延气堂的西门青,此时盯着吴勇和王朗二人,如临大敌,只因此刻的崔少爷,也痴痴的看了去,还看出了许多饶有兴趣。 一声声“磊大哥”,也似催命符般,将踟蹰不前的磊大哥,一步步推向深渊,他虽未行一步,但深渊,却送到了他的面前。 其中尤以吴勇和王朗的“磊大哥”,最是催命,也最是响亮。许是离得够近,震的李磊耳中,嗡嗡作响,若非群雄在侧,他恨不得将两个家伙,狠狠的揍上一顿。 第五百一十五章 生死之战 擎天峰下,未曾上山的豪杰,一时间,竟有些懵,口中喃喃的说着“磊大哥”三字,一头雾水。心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看来还是老朽孤陋寡闻,亦或者说,这种人物隐藏的深,让走了一辈子江湖的老朽,在临老时,却走出了一些陌生。 假若磊大哥之名,连山脚下都能听见,那山峰上,便可说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响的连磊大哥声嘶力竭吼出的“闭嘴,静观其变”都已听不见。 听不见,自是平添不少慌张,就好似嘴里明明喊着不要,这些家伙却用力将自己推向前方深渊。 虽然前方没有深渊,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向前一步,便是无底深渊,就连道盟巨头,及长老院数位长老,也朝他这儿看来。 嘘!嘘!嘘! 李磊食指竖在唇边,这样的手势,这样的嘘,的确可以为现场沸腾的民意降降温。 奈何此处经吴勇和王朗引爆后,变成了活的火山口,杯水哪能灭了群雄的热情。毕竟天下英雄,龙蛇混杂,哪会如他两河帮帮众一样,听他指挥。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两河帮帮众,就连他们,如今也已失控,他耳边最响亮的磊大哥三字,便是出自两河帮帮众之口。 “赶鸭子上架。” “被人用刀架着脖子上刑场。” 自送仙镇以来,他便有这种感觉,心里大骇的同时,也有些欲哭无泪。 杨灵对此,也很是疑惑,不说杨灵,就是见多识广的两大圣人,也是眉头一皱,看不清这家伙虚实,你说他修为高深,一探之后,又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说的隐藏修为,好似在两大圣人之前,又有些无所遁形,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这人要么是废物,要么拥有比圣人还高的修为,不然,不可能探不出虚实。 杨灵道:“这位英雄,请!” 英雄二字一出,亦让这厮有些飘飘然,特别是这样的称呼,出自杨灵之口,这让他做梦都不曾梦到过。 当然,吹牛除外,毕竟吹牛和做梦,是两种意境。 骄傲归骄傲,这英雄二字听来,也的确是好,但他知道,真被请了出去,人家一个手指头,不对,一块小指甲就要废了自己,所以他连一个回请,都不敢说。 见状,群雄中,终是有了些失望,毕竟之前期望过高,这跌下来,也只会更痛,此时静静的看着他们磊大哥,这上苍的天选之子,闪过许多黯然神伤。 当然,最失望的,莫过于两河帮帮众,他们的磊大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此时好似天塌了一般,显得失意惆怅。 不过最最失望的,却是吴勇和王朗,此时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一阵呢喃后,还带着哭腔,呆怔的看着他们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磊大哥。比世界末日来临时,还要沮丧。 李磊实在受不了这些家伙如此,嘴一撇,心想你这些家伙不是将老子往火坑里推吗?活着才是你们的磊大哥,这要是死了,谁还鸟你。 忽然,他灵机一动,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心道:反正这些家伙也不过是喜欢老子吹牛,既然是吹,何不让这牛,吹的更猛烈些。 念及于此,便抱拳向天下英雄,道:“承蒙天下英雄厚爱,使我有幸与齐云榜第二的杨灵先生一较高下,很是感谢。” 众人一阵撇嘴,也不答话,想看这孙子如何圆场。 李磊见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恼,接着道:“诸位好意,在下心领,不过要辜负诸位美意的是,李某不会下场。” “为何?” 这样两字,带着不屑,带着纷乱,自场中各处响起。 李磊眼泛不屑,轻蔑道:“只因杨灵不配。” 此言一出,群雄被怔的目瞪口呆,一时间,鸦雀无声,不知该说什么好,杨灵不配?我去你哥,齐云榜第二的杨灵,不配成为你的对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且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李磊而言,众人如何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两河帮弟子怎样看,这样一句,好似最美好的祝愿,也好似最动人的情话,立马令吴勇和王朗等人,神采奕奕,磊大哥之名,再次响彻在落凤坪上,也响的一众大佬,不明就里。 杨灵一笑,道:“本姑娘不配,那这世间,还有谁配做你的对手。” 李磊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杨灵,接着闪烁其词道:“不踏入圣人境,只会浪费李某的时间。” 这样霸气的话,说来唯唯诺诺,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不过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不信,比如他身侧的两河帮弟子,此时就一阵叫好。 “好!” “不愧是磊大哥。” “世间英雄繁多,擎天峰上,舍我磊大哥其谁?” “不错,叫墨翟老儿出来,不然我磊大哥是不会出手的。” 李磊忙不迭的捂住这家伙的大口,继而忙不迭的道:“低调,低调。” 不过令两河帮帮众奇怪的是,他顶天立地的磊大哥,为何要捂住他的嘴巴,为何捂住他嘴巴的手,在不停颤抖。 杨灵转首,看向墨翟,笑道:“师父,有人要挑战你。” 李磊见状,心胆俱裂,脸如土色,可谓是吓得够呛,急忙道:“杨灵你身在场中,难道此时要退场而去?” “她当然不会退场,至少老夫不愿意,好巧不巧,老夫对敌杨灵,尚有一战之力,若是墨翟老先生,即使受天道摈弃的墨翟老先生,老夫也没胆量去挑战的,你说杨灵不配成为你的对手,那老夫为你退了杨灵后,你可要为老夫挡下墨翟先生一两招。可好?” 长老院处,一老者自椅上起,起立的过程中,话语也随之而来,正是大长老叶道玄, 只见他褪去外套,身旁一侍女接住,露出里面的练功服,看去干练得体,再由他稳健的步伐,带着他稳步向前,直至行到落凤坪中央。 被大长老搭讪,绝对是人间荣幸之事,特别是在群雄看来。 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磊大哥,竟能受此待遇?这让他又多了一层神秘。继而不屑的眼中,也多了一丢丢恭敬。 李磊闻此,一愣后,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好!” 他深谙吹牛之道,有些话,说多了反而露馅儿,有时一个字,比长篇大论要好上不少。 如此神态,又是引得一众人对他身份的猜测,就连坤元殿前,赫连玉儿都有些担忧,想着今日来此之人,卧虎藏龙,说不准某个不起眼之辈,便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高手,进而担忧的看着师姐,再看看师父,道:“若此人所言非虚,那师父今日,不仅要面对普正大师,还要面对此人,可如何是好?” 李知焉在其侧,笑容灿烂,拍拍她肩膀,道:“不用担心,这家伙是装的。” 赫连玉儿道:“你怎知他是装的?” 李知焉道:“因为他有些时候,与崔凯有些相像。” 崔少爷不满道:“怎么说话呢?怎么说,本少爷也是破空境的天才,那家伙能与我比?” 袁小洁道:“只论吹牛,你俩不相上下。” 对此,崔少爷一下便焉了唧,不敢再顶撞回去。 解了心中疑惑,赫连玉儿也将视线转向了下场的叶道玄,狠狠道:“我想杀了此人,为六师兄报仇。” 叶道玄的下场,也打断了诸子的打坐,不约而同,纷纷睁开眼来,望向场中那道身影,杀气毕露。 李知焉也随众人的目光,望了去,只见此人面容清癯,白眉若叶,以倒八字,贴于双眼之上,平添几分凶狠之色。 场中,杨灵负手在后,血流不止,她知道,中了柳瑾的神术,恐怕很长时间,都很难痊愈,好在是她,若是普通人,定会流血而死,此时见叶道玄虎步行来,冷冷一笑,道:“来的好。” 这话,肺腑之言,绝非虚妄之语,她是真的觉得此人来的好,只因她,今日最想杀的人,便是此人。 叶道玄同样一笑,叶眉更竖,表情也更加凶狠,道:“好与坏,有时是共生的,就像你以为我来的好,老夫何尝不认为你站在此处,也是最好。” 杨灵扬眉笑道:“不错,好与坏,界限并不是那么明确,不过生与死,却很是鲜明。“ 叶道玄道:“生死之战?” 杨灵冷冷道:“大长老,你杀我六师弟,你以为这事能轻易揭过?你我今日,自是生死之战。” 叶道玄道:“以前你几位师兄弟,有墨翟护着,老夫自是拿你们毫无办法,今日却有了些不同” 杨灵打断道:“我知你大长老有些手段,不然,不可能坐到天下武道殿堂的第一把交椅,所以放手施为即可,杨某一并接着便是。” 叶道玄笑道:“好说。” 话音才落,他的笑,旋即化作狰狞,带着他狠厉的手段,向杨灵使去。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一道灵符 叶道玄所有狠厉手段中,不仅有他的手,还有他的剑,最瞩目的,还是他剑尖上,那一道灵符,好似某个茅山道士做法时,用来收服小鬼的符咒。 不过杨灵可非小鬼,他也并非茅山道士,如此做派,又是何意? 很快,他的灵符便到了杨灵近前,旋即迎上杨灵流血的中指,接着一弹。 嘭! 若堆积成山的火药在此刻被引燃,进而炸裂开来,爆炸声,也经擎天峰,刺向百里之外。 一出手,便是杀招,让人看来,惊心动魄,尤其是刚才还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李磊,此时更是肝胆俱裂,心想要是自己真下了场,那只碎裂的灵符,便是自己的下场。 两影迅速分开,待烟尘散尽,叶道玄的话,也随之而来,只见他道:“想不到柳瑾那废物,折腾了这许多时候,还能让你保留如此实力。” 杨灵道:“若照大长老的说辞,你这震爆灵符,也挺废物的,你看,杨某不还站在此处?” 大长老冷笑道:“是吗?” 杨灵双手负后,更加挺立,不置可否。 大长老道:“不过柳瑾那种废物,只有一个,老夫这震爆灵符,可是还有许多。” 杨灵道:“有多少?” 大长老道:“可以杀你的数量。” 杨灵道:“那杨某定要试试。”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说完,她便真的去试了,只见她一跃,便到了半空,接着一声口哨后,青鸾又到了他的脚下。 青鸾急掠,迅速朝叶道玄飞去,直至掠至他的面门。 只见他单手一抬,以手作防,手心向外,直接迎上杨灵的中指。 手心处,还有一物,与之前一样,同样是一道灵符,上面看似胡乱的线条,又蕴含着某种天道的韵则。 但与之前,也有不同,只因现在,并没有众人预想中的爆炸声传来,即使有声,也是微不可闻。 只见杨灵弹出的一指,好似陷入了泥淖沼泽,一时间,竟无法自拔。 而大长老的手心,也不再是手心,而是成了一方沼泽。 独独奇怪,这样奇怪的沼泽,在大长老抬手间,落在了半空,令人直呼诡异的同时,也佩服这大长老的神通,实在惊为天人。 “传闻这李知焉同时兼具多种属性体质,莫不是这大长老也” “应该不是,虽然刚才的震爆灵符,是为火之一道,这泥淖沼泽,又合水土二道,但在高某看来,这样的手段,是假借灵符完成的。与李知焉的多种属性体质,倒是有所不同。” “兄台言之有理,如此手段,的确是将属性,道则刻入灵符,然后通过灵符这样的形式,进行施法的手段。” “那这样说的话,你我岂不是都可如此,还修这劳什子的行,直接将他人的修为,术法刻入灵符不就好了?” “哼,想得美,就算你有崔少爷那败家子的家业,也经不起这样败家,你是不知道,刻入一个十级法术,可是需要海量的元素石,你有吗?” 那人被如此奚落,也倒干脆,笑道:“没有。” “这不就对了,不过大长老有,这世间,除了大长老,恐怕没人能做到如此。” 说到这,此人环视一周,没发现异常后,才与身旁的同伴小声道:“战争,对天下,对黎明百姓,都是灾难,但事物,往往一体两面,这战争,对有些人而言,却还不错,只因每次战争,都会让一些人迅速崛起,毕竟那些年,可是消逝了许多古老家族,也消逝了许多门庭大户,也死了不少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值得人冒险的宝贝。” “能有什么宝贝?就拿老子来说,孑然一身,能有什么值得他人觊觎的东西。” “呵呵,你的剑就不错。” 闻此,那人迅速捂住自己唯一的家当,神情戒备,并看着此人,道:“你可不要想那么多,这可是老子吃饭的家伙,老子的命。” “切,老子还不稀得抢你的剑,我只想说,就是一个普通人,也会留下一些东西,更不用说千千万万普通人留下的东西,那将是多么可观的一笔财富。” “你说大长老发战争财,死人财。” “我不知道经过,但我们不妨直接看结果,不知道你去过天道宫长老院没有,反正老子是去过,去过之后,才真正发现老子的贫穷,贫穷后,又发现了老子的愚蠢。与那些年,那些死去的义士一样。” “唉!老梁,若是魔族再次入侵,你还会如当年一样,冲锋陷阵吗?” “我只是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又从没变过。哈哈哈就像你这傻子,不也站在了此处。” “哈哈哈是啊,你我都挺傻的,所以,等此间事了,定要因此喝上几杯,不醉不休。” “好。” 破鞋配宝剑,浊酒佐豪言。 一朝风云起,提剑赴关山。 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虽有些渺小,但闭目一看,又是多么伟岸。 虽有些蠢,却也蠢的可爱。 说回场中,杨灵一指,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若流星般,破空而来。 这样一指,换做他人,定会粉身碎骨,且不说他人,就是一座山,也会在瞬息间,被夷为平地。 只因在这之前,她真的这么做过,但现在,却好似弹在了棉花上。 弹棉花,是一项职业,可不是她的职业,所以她柳眉一皱,手上用力,终是有了些反应。 只见叶道玄手上,那方沼泽,在她用力后,溅起一大片泥浆,向四周飞去,也惊起若鸟兽的群雄,四散逃逸。 杨灵抽身而起,退到数十米开外,盯着叶道玄许久,才道:“都言何豪珅乃天下首富,在杨某看来,你这长老院首座,恐怕才是人间至富。” 叶道玄道:“你都说我乃长老院首座,这样的事,自是不敢当的,不过通过长老院,老夫倒的确获得了一些提高修为的宝贝,这也是为守护天下正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杨灵一笑,讽道:“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天下有你,可真是幸事。” 叶道玄道:“多谢杨先生理解,就像今日,你点墨门公然叛出人族,与魔族勾结,不还是得由老夫来斩妖除魔。” 杨灵道:“那倒是,不过在杨某心中,斩妖除魔这事,可非你叶大长老的专属。” 叶道玄道:“妖魔眼中,我等也是妖魔,理解。” 杨灵道:“理解就好。” 既是理解,便要理解透彻,比如叶道玄手中的灵符再现,再比如,杨灵拇指与食指相捏,放入口中后,接下来的口哨。 灵符金光一闪,化作一柄巨剑,沿着直线,向杨灵而去。 口哨响亮,自杨灵口中,扩散到场间,也好似丛林之王,拥有某种魔力,将山林之物,直接唤到了现场。 场中,一巨物突兀,幻化显现,有数十人之高,恍如一座山峰,直插云霄。云霄上,还有一圆棍,被此巨物搭在肩上,看去像一位持棍的武僧。 不错,就是持棍,不过不是武僧,而是一只猴,一只硕大无比的猿猴,巨剑袭来,被其一棍,就砸的星光灿烂,进而碎裂一地。 人群中,再复惊呼和哗然,此情此景,不禁纷纷感叹,感叹今日可真是不虚此行。 “猿圣一脉?” “定是不会错了。” “相传这一族与妖都狼族不睦,继而自妖都分裂出来,想不到,竟出现在了此地。” “当年猿圣在大陆崛起,可是直接将妖都带到人间巅峰,不过后面猿族势弱,才让当下狼主一族,快速崛起。” 叶道玄见状,亦有些错愕,道:“想不到你好好的猿王不做,竟匍匐在了杨灵脚下。“ 杨灵道:“你可不要误会,向大哥,可是我的老朋友,何来匍匐一说。” 叶道玄举目,向小山一般的猿王,冷笑道:“向霸生,可还有意识听老夫说话?” 巨猿低眉冷眼,道:“聒噪。” 叶道玄道:“很好,能如此说,便是有些意识,既是如此,老夫便告诉你,今日此事后,你猿族,定会遭到我道盟最极致的报复,现在下山去,还来得及,老夫可既往不咎。” 向霸生道:“有多极致?” 叶道玄道:“说不得这世间,再无你猿氏一族立身之处。” 向霸生幻化的猿脸上,人性化一笑,道:“妖主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我猿氏一族,不还存于世间。” 叶道玄道:“若我道盟和妖主都有这个想法呢?” 向霸生冷哼道:“并不重要。” 叶道玄道:“如此执迷不悟,看来是被这妖女迷惑的不轻,老夫发发善心,便只有一并杀了你。” 向霸生道:“迷惑?向某只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杨姑娘与我有恩,今日她有难,唤我到此间,便是向某最好的报恩机会。” 叶道玄道:“如此看来,你还挺有情有义的,老夫便成全你,不过不是让你报恩,而是让你遂愿,比如这报恩身死,心里终是要好过一些。” 向霸生道:“大言不惭。” 第五百一十七章 破生死境 随着向霸生这句“大言不惭”的,还有一棍,因为他要告诉对面,这四字的正确性。 叶道玄迅速让开,他知道,这样一棍所蕴含的力道,只因他知当年,猿圣的勇猛,须得明白,当年猿圣棍下,可是葬有圣人之魂。 正是一棍,便将当年一圣,直接毙于棍下。 虽说这猿王向霸生,不复当年猿圣之猛,但猿圣一族后裔,向来不缺生猛之人,且这些年,与整个妖都不对付,尚能存于世间,可见其厉害之处。 叶道玄迅速让开,冷眼朝向霸生幻化的巨猿。 见状,长老院处,也传来一些不满,只见之前大长老身侧,那风姿绰约的女子,便很是不满,故冷哼道:“你杨灵掌驯服一道,一人可做千军万马使,但照你刚才和向霸生所言,你们如此,可非主仆关系,难不成,是想围殴大长老,视我道盟无人吗?” 杨灵道:“你道盟突然讲规矩,倒让杨某有些意外,不过无妨,你长老院,亦或者说,你道盟,就算来上千人,杨某也一并接着,就像今日这里来的英雄豪杰一样,只要愿意下场的,统统算数。” 叶道玄单手一举,再迅速压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笑道:“有时人多,也并非好事,就像一群乌合之众,不说办事,说不得还要坏事。” 向霸生皱眉,并道:“乌合之众?”, 接着一笑,便以棍作答,道:“向某让你知道,什么是乌合之众。” 叶道玄大笑道:“来得好。” 语毕,虚空一按,感知中,好似有物穿体而过,又好似什么东西都没有。 向霸生道:“生死境?” 叶道玄道:“还算有些眼力见,柳瑾那废物试图以阴阳之法,创造一方世界,但老夫不用如此麻烦,只因老夫,本身就有这么一方世界。” “生死境?传言此等神物,乃上古大能所铸就,乃一方独立空间,且最奇特的是,他能根据众人的想象,让你感觉不到,自己早已身处这方时空中。“ “不愧是大长老,这种上古神器都能寻到。” “如此位高权重,不寻到这种神器,才奇怪哩,看来有神器相助的大长老,杨灵和向霸生,要拿他毫无办法喽,这之中,还不论他本身的修为。” “等等,也就是说,我们也进了生死境,若是这样的话,掌控生死境的大长老,岂不成了那刀俎,而我们,也就成了那任人宰割的鱼肉。” 闻此,众人左顾右盼,却也看不出虚实真假,此时担忧不已,只得谨小慎微的看向场中,那叶眉倒竖的大长老,希冀他不要冲动,最好是不要对自己冲动,正所谓有话好说好商量,只要你大长老开金口,说什么都答应,但请千万千万别不说,毕竟沟通交流,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众人均如此想着。 大长老自是不会理这些人如何想,甚至他们的生死,于他而言,也无关痛痒,他望着空中,那势大力沉的一棍砸来,眼泛笑意,接着一拳送出。 不错,这一次,他不准备躲,虽然他也知道,这一棍定不简单,也知道猿圣之后,不可小觑,但他有信心接下这一棍,特别是在他生死境中,接下这一棍。须知,如此空间,在前些日子,可是连做困兽之斗的乐一棋都杀过。所以对此,他很是有信心。 一拳,直接迎上棍尖,轰的一声,叶道玄退出半步,但他脸上,却很是满意,望着数十米外,如山峰倾倒的巨猿,冷冷一笑,道:“在老夫这方世界内,你等皆是乌合之众。当日能杀了乐一棋,今日,也能杀了你等。” 转首向杨灵,一笑,只是这笑,极度诡谲,令人看来,毛骨悚然。 但在阴鸷一笑后,他也感知到了毛骨悚然,就像当日捕杀乐一棋一样。 墨翟径直向他看来,带着圣人的威严,令他心中一惊,不过威压迅速消解,又令他阴鸷的笑,重新挂在脸上。 墨翟便不再看他,举目向上,冷冷道:“老秃驴,今日你不将老夫杀了,老夫定要踏平你栖霞寺。” 空中一声叹息,有话传来,如仙界神谕,只见他道:“墨老儿,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呢?你也知道,这方世界,根本不容任何魔族余孽,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墨翟道:“哼,老夫已说了一万遍,这是我徒弟” 上方之人,便是栖霞寺圣人,普正大师,只见他道:“是你徒弟,也是魔族。” 墨翟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你若要杀我徒弟,势必要从墨某尸体上踏过去。” 是不是在尸体上踏过去,暂且不说,在脸上踏过去,倒是正在发生。 就在刚才,两大圣人谈话间,杨灵的脚,便落在了叶道玄脸上。快,实在太快,特别是在他说出杀乐一棋后,他的脸上便有了清晰的脚印。 这样一脚,不足以致命,但却很是伤人,特别是对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而言,最是伤人。 长久以来,无人敢对他们如此,不说敢行这样之事,就是连最普通的正视,恐怕都会小心翼翼。 杨灵道:“能杀我六师弟,这方世界的确不错,但今日,可能要事与愿违。” 大长老拭去脸上脚印,冷冷道:“事与愿违?这方世界,除了圣人,恐怕还无人能破的了,也就是说,今日在没有你师父的干扰下,老夫祭出此境,将天下无敌。” 杨灵不再言语,鬼魅身法,掀起许多幻影,幻影时而东,时而西,时而后。 不错,叶道玄身后,杨灵身影突显,一弹指挥去,轰的一声,叶道玄被弹的很远。 还未完,向霸生的巨棍,又适时砸来,令他迅速让开。 他倒是可以直接接下此棍,但他深知,还要应付杨灵接下来的后手,此时若能避开,便尽量避开,至少与自己留些余力。 杨灵的幻影,四处飘荡,她的声音,倒是清晰可闻,只见他道:“向大哥,今日唤你来此,是想让你帮小妹一个忙。” 向霸生道:“杨姑娘但说无妨。” 杨灵道:“小妹本无意打扰向大哥深山修行,但小妹知道,这叶道玄有生死境加持,杨某并无把握一举杀了他,今日叫你到此,便是想让你打破这方天地。” 叶道玄不屑道:“打破生死境,凭他?不得不承认,猿王之威,天下皆知,但要破了老夫的生死境,他还差上不少。” 向霸生眉头一皱,冷哼道:“无需多言,一试便知。” 便举起手中巨棍,一跃向天,进而一道响彻山海的猿鸣。 随着猿鸣的,还有两字。 “断月!” 向霸生手中巨棍,通体蓝色,好似汪洋大海,被其持在手中,此时自半空而来,向擎天峰压去,与人一种颠倒山海之势。 哗! 群雄中,一个个面如土色,这样一棍,欲摧山断岳,要将擎天峰砸裂开来。 也的确如他们所想,擎天峰随即在他们脚下崩塌,众人亦纷纷坠下,有几人,踩着残石,一跃而起,朝上方奔去。 一时间,惨呼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也正在此时,众人脚下一稳,好似落在了平地上,接着向前一望,坤元殿依旧,再环顾四周,擎天峰依旧在, 独独在之前,傲然挺立的群雄,倒下一大片。各大掌教也在此刻看来,不悲不喜,平静似水。 “黄兄,刚才天崩地裂的场景,你可曾见?” “自然见到了,就在那向霸生出棍的一瞬间,便出现在了眼前。” “为何会如此?” “我怎会知道。” “磊大哥,刚才那种毁天灭地的场景,可曾见到?” 李磊迅速自地上站起,灰尘也不拍,双手负后,独独脸色有些惨白,道:“什么毁天灭地的场景?” 吴勇道:“你没看见?” 李磊道:“哼,平时叫你们勤练武功,不信?如今闹出此等笑话来,这种事情,肯定是大长老那生死境所致,只有修为低下者,才会有如此幻觉。” 他当然见过那种毁天灭地的场间,不过在见了一众气定神闲的掌教后,他是怎么也不会再说了。 当然,依他的脾性,只要没死,他就打死不会与兄弟们说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王朗眼冒星星,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磊大哥,居然未受生死境的影响。” 吴勇道:“切,一个生死境而已,你真当那叶道玄是神仙,不说尚未成圣的他,就是圣人亲至,也妄想控制我磊大哥,毕竟我磊大哥可是要独自挑战两大圣人境的牛人。” 王朗点头,似是对此理所当然,道:“那倒是,一个叶道玄而已,还不至于让磊大哥如此重视。” 闻言,众人像看神仙一样,看着这样几人,特别是磊大哥一身崭新的衣服上,那一屁股泥土,显得格外刺眼。 第五百一十八章 创世之符 既是幻觉,擎天峰依在,那落凤坪上,众人也俱在,有惊,却无险,无险,便有些劫后余生的窃喜。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享有这种情绪,之前便说了,一些掌教中,对此,却很是淡然。 既是没有经历惊险,自也明白不了这种惊险刺激后的快感,比如那些名噪一方的巨擘。再比如,莫问天。 青云处,莫问天道:“终究不是自己感悟的世界” 其旁侧,三长老一笑,道:“莫老弟,这可真真是说易行难,你不妨想想,这世间,又有谁真的创造过一方世界。” 莫问天道:“那倒是,恐怕只有天上的神明,才有如此实力,说到这里,又不得不佩服这柳瑾,他居然走到了这一步,唯独可惜的是” 穆生君打断道:“有何可惜的,这样的人,不死留他祸害世间?” 莫问天道:“师叔,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就武道一途而言,是一大损失,没人会想到用这样一分为二的方式,行阴阳之道,至少在哪个李小子之前,还从未有人掌控两大道则。” 三长老道:“那倒是,不说其他,就是古往今来的各大圣人,一些惊才绝艳之辈,也从未掌控多种道则,在我们修行体系中,也由于我们单一的属性体质,无不告诉我们要专注,专一,当然,其中不乏越界者,但都以走火入魔,不得善终,不曾落个好的下场。” 莫问天道:“庄兄所言甚是,或许数千年来,的确有一些人成了此事,但终究不是大成,若是大成,这样的人,定也藏不了身份。 轩辕靖道:“不错,若有这样的人,定是要名垂千古,彪炳史册的,怎么藏?怎么隐?” 莫问天道:“庄兄,假若生死境破,这大长老独对杨灵,恐怕再难建功,若大长老败,此地之人,也再难是杨灵的对手。” 三长老打趣道:“不是还有莫老弟你吗?” 莫问天道:“不瞒庄兄,做杨灵的敌手,小弟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你是知道我功法的。” 三长老道:“那倒是,任何修习妖族功法的,面对杨灵时,都有一股天生的惧意。但也万不可小觑大长老此人,虽然破了他一方生死境,但此人深居天道宫多年,这修为境界,又不知到了何种地步,至少在庄某眼中,此人的手段,可说是高深莫测。” 莫问天一愣,沉吟片刻后,道:“连同为天道宫的庄兄,都不知他修为深浅,看来这叶道玄,倒是真有些手段。” 轩辕靖道:“叶道玄有无手段,尚不知晓,杨灵的手段,倒是妙到毫巅。” 闻此,众人齐齐看向场中,那一抹灵巧且多变的身影。 灵巧多变,自是杨灵,只见他化作万千残影,从容不迫,与手忙脚乱的叶道玄正好相反,也正因此,令场间局面,立马高下立判。 场上,向霸生已不在,许是刚才那一式“断月”,已让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留在场中,势必要成为累赘,亦或者说,刚才那一式,也被反噬的不行,故自哪里来,便回到了那里去。 这不重要,就像今日场中,他并非主角,那么这样的舞台,定是要留给今日之主角,毕竟喧宾夺主一事,不管走到哪儿,都不会令主人家喜欢起来。 就在这时,场中一声巨响,两影迅速分开,正是对敌的两人,叶道玄和杨灵。 叶道玄脸色苍白,许是没忍住,咳嗽后,一口血,便随咳嗽,带了出来。 他用衣袖拭去嘴角血迹,冷眼向前,那一道飒爽的身姿,再闪过一阵忌惮,忌惮后,又如弹簧被压迫到极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杨灵眼中,同样有戾气,只因小六子还不错,至少有小六子的点墨门,要欢快许多,且就是这样不错之人,竟然被前方这人杀了,那么此人,定要偿命,只见她冷冷道:“大长老,若仅有如此手段,今日,便是良辰吉日,且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叶道玄道:“唤出一只大猩猩,破了老夫生死境,倒的确有些手段,若是以为老夫就到此了,可是要后悔的。” 杨灵道:“哼,那你最好是有什么就使出什么来,憋着可不好,容易憋出内伤,若是因此憋死了,杨某才要真正的后悔。” 叶道玄道:“后悔?” 杨灵道:“不错,不能手刃你,的确是当下杨某最后悔之事。” 也不等叶道玄再说,一道残影消散,她的人影,便到了叶道玄近前,接着玉腕一抬,弹指一挥。 快,实在太快,令人目不暇接,几乎话音才落,便瞬身而去。 叶道玄同样探手而出,一道灵符,如同镇压鬼邪之物。 只是对方,怎么看,怎么不像鬼邪,且对方的纤秀中指,有如山神一般,泰山压顶而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顺着手指头向下。 故此,他这样一道灵符,便不可能镇住如此山神。 当然,他本就不是去镇压山神的,只见灵符一出,随即幻化出一座巨大的白玉山。 就在其前方,一座如宝石般纯净的白玉山。 纤指如山,也如鬼魅,瞬间便触到了这座白玉山,也瞬间引起一道能量爆,轰的一声,直震的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也震的众人欣喜异常。 “这这可是传说中的坤宇石?” “定是不会错了,相传这样一方石头,曾有人换来十座城池。” 说话间,有人双手合成一个半球形,点头道:“不错,书中有记载,在春秋乱战时代,这么大一方坤宇石,换了敌对国十座城池。” “啧啧啧,想不到大长老竟用这么大一方坤宇石来对敌,真可谓是财大气粗。” “这叫财大气粗,你的词汇量也太贫乏了,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真是可惜,如此好一方石头,竟然被这样糟蹋了。咦,说起糟蹋,倒是有些不妥,传言此石乃世间少有的坚利之物,这杨灵弹指一挥,便令它碎如石屑,难道” “难道啥,事实就在眼前。” 不错,事实就在眼前,没什么好说的,正如杨灵接下来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只见她道:“奇巧淫技,我辈修武之人,修的本身,本人,本心,假借他物,不过如此。” 叶道玄一笑,冷冷道:“老夫修行几十年,还不用你这小女娃娃教导,至于假借他物成事也好,自己修心也罢,终是为自己所用,就像你,不也是假借他物来提高修为实力的?” 杨灵一愣,接着一笑,道:“倒是有些道理,那就看杨某假借之物强,还是你这假借之物,更强。” 叶道玄道:“拭目以待。” 话音一落,叶道玄再次掏出灵符,又引起一阵哗然。 较之刚才,这次他一下掏了五道灵符,呈五种颜色,被其捏在手中,阳光洒下,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只见他沿着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掷出五道灵符,一时间,场间便好似发生了某种变化,细细感应,又好似什么都未变。 杨灵双手负后,发带飘舞间,透出一丝洒脱,与之相反的,则是她的眉间,透着一丝隐忧。 不错,皱起的眉,即使再美,也多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愁。 不说杨灵,就是两大圣人境,也看的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希冀从对方的眼神中,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但寻出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墨翟道:“老书生,你说这小子是在作甚?” 林逋隐一阵摇头,不确定,也不否定,道:“循五行八卦之迹象,莫不是” 墨翟道:“你是想说” 林逋隐道:“嗯!” 墨翟道:“你说他想用五行之道,糅合一方世界。” 林逋隐道:“大概就是如此,看来这小子这么多年习的,便是此道。” 墨翟道:“难怪道盟对你徒弟如此上心。” 林逋隐道:“哼,要不是老夫当年” 于这老家伙色厉内荏的吹牛,墨翟自是选择不闻、不见,转首向叶道玄,露出一丝隐忧,若此道可行,那天下如此多年的修行体系,岂非要推倒重来。 念及于此,额上冒出一丝冷汗,世间最恐惧之事,便是对自己以往的全盘否定,特别是他这个站在云端的圣人境,想着自己行了这么远的路途,有了这么一番成就,到头来,竟是错的,这样之事,怎不让人恐惧。 不时,送往天上地下的灵符,越来越多,几乎每一张灵符,都代表一种道则,这样的事情,古往今来,不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灵符没入虚空,令人心神摇曳的同时,又有些莫名期待,期待这样之事,为真,又期待这样的事,是假,让人矛盾至极。 第五百一十九章 “志同道合” 这种矛盾的心态,同时出现在众人心中。 只因他们停滞不前的修为,好似得到了某种启发,所以他们希望这样一事,为真。 不过在见了大长老此番手段后,又希望是假,只因他们大多人与大长老并不熟,若非碍于面子,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大长老若是取得这样的成就,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特别是尚有天道宫作为其强大后盾的大长老,以后处事将更加肆无忌惮。 但大长老却不矛盾,他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不是傻子,那么他如此做,便不会是傻事,对他而言,只要杀了前方杨灵,今日之事,便可完结,至于墨翟,哼,天塌下来,还有更高的人顶着。 想到这,便朝半空中,那一抹金光望去,也不知太阳散发的光芒,还是光头散发的,反正让人看来,予人一种温和、慈爱之感,这让他很是舒服。 也不知是舒服过了头,还是怎的,他的话听来,就飘了许多,甚至有些膨胀,只见他膨胀道:“吾为此方世界之主,万事万物,谨遵老夫神谕。雷罚!” 众人是听的云里雾里,不时看向他,不时又看向他对面,那杨灵,直至杨灵抬头,谨慎的望着半空。 轰! 所谓晴天霹雳,大抵就是如此,那头顶上方,骄阳当空照,诡异的是,骄阳下,一道人粗的雷霆,突兀自半空而下,直接落在杨灵头顶。 好似这样的雷霆,天然为杨灵而生,即使她已避了数次,那头顶上方的雷霆,依然在聚集,且呈越聚越多之势。 场中,也在此刻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圣人境的威压,令人直呼诡异。 “听吾号令,火狱!” 此言一出,让人感觉不似人间,就像他的整个人,都不再是人间之物,但如此一言,却落在了人间。 那杨灵与他不同,的的确确乃人间之物,她的脚下,突然一热,好似踏入了泥淖,一下便沉了下去。 似曾相识,正是之前赤仙上人的岩浆溶洞,此时杨灵的青莲足,好似踩在了岩浆上一样,只见他脚下一用力,便落在了十米开外,眉头皱的更紧。 自然要皱紧,她落足之处,岩浆溶洞紧随而至,也在他脚下开始演化,带着他的下沉,带着他的高温,似乎要将杨灵吞噬掉才作罢。 杨灵自然不会被吞噬,只见她脚下一用力,便又到了另一处,但也正是此刻,天上的雷霆又聚集到了一定程度,若大雨般,带着嗤拉的雷鸣,倾盆而下。 杨灵再次闪避开来,岩浆溶洞继续下沉,而雷霆再次聚集,好在尚有些过程。 杨灵神色凝重,紧盯着着前方,那一抹练功服下,精神矍铄的身影。 “听吾号令,风起!” 又是不同于人间的一句,好似来自九天之外,且这样一声,得到了人间法则的遵循,一道龙卷风,突兀刮起,自落凤坪中央,向杨灵袭来。 此时,杨灵脚下,头顶,还有这身周的狂风,都成了她路上的阻碍,不说去取大长老的命,就是保命,也要做到小心翼翼。 她深深明白,这样的手段,随便卷入其中一个,都有可能非死即伤。 一死,自可说一了百了,受伤,她今日却不能接受,在他身后,再无出战之人,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师父? 师父不行。 上方普正,凌空而视,师父也只得作壁上观,别无他法,因为今日,就是师父和林老先生联手,也不一定是普正的对手,杨灵如此想着。 想的过程中,天上又下起了雨,不错,就在叶道玄口中蹦出“雨来!”二字后,天上便下起了雨,瓢泼大雨。 诡异的是,透过雨点,还能看到上方的骄阳,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狂风加大雨的作用下,杨灵的速度也慢了不少,至少在瞬身中,不再有残影出现,有几次,还差点被雷电劈中,还有几次,差点沉入岩浆溶洞里。 她的衣服亦有些碎,被狂风刮的,不过她的气度却不减分毫,淡淡道:“招雷控火,呼风唤雨,还算不错。” 叶道玄道:“老夫手段,可还是奇巧淫技?” 杨灵道:“依然算。” 叶道玄道:“哦?是吗?” 杨灵道:“你看杨某,可曾损伤半分?” 叶道玄看向狼狈的杨灵,冷笑道:“逞口舌之力,有时候逞强,并非什么好事。” 杨灵道:“若叶大长老真创造了一方世界,杨灵见到你,自是要绕道而行走的,但你如此模样,在杨某看来,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叶道玄冷哼道:“徒有其表?老夫倒想看看,你杨灵如何化解这些徒有其表的手段。” 杨灵道:“这也简单,就拿你这招雷霆来说,杨某只需一物,便可化解。” 叶道玄单手一引,带着冷笑,示意其大可试试。 杨灵自然要试试,经这些时候,她已掌握了此术的一些要领,用他的话来说,这些道则的堆砌,的确可以简单的创造一方世界,但不是自己感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就像一栋房子,用木头、砖瓦,铁以及沙石组成,这样的确可以堆砌一栋房子,但房子就是房子,与世界可不同,所以她要做的,便是拆除这些砖瓦木头而已。 念及于此,口中念念有词,单手向下,虚空一按,一物便幻化在了场中。 也因此,场间又复哗然,惊呼声再起。 不错,雷麒麟不管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一件引人注目之事。 落凤坪上,雷麒麟一现身,便朝天一啸,震惊全场,继而大口一张,将杨灵头顶那道雷霆吞入到腹中,还人性化的望着叶道玄,打了个嗝儿。 想必是告诉他,这样的美味,可还有。 叶道玄面色难看,这样的雷霆,他自然还有,毕竟此处,可是他的世界,当然,他却不愿意再放出雷霆,只因此术,他不是用来投食,而是用来杀人的。 叶道玄道:“想不到,你竟能唤出这样的传说之物。” 杨灵道:“杨某掌御兽之道,唤出如此瑞兽,并不奇怪。” 话音才落,她的手再次向下虚按,一只三足金乌,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来回绕动,一见她脚下有岩浆溶洞,瞬间扑了过去,惹得大长老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杨灵接着道:“你也看到了,三足金乌,同样为传说之物。” 叶道玄冷哼一声,道:“吾为此方世界之主,岂会怕一群牲口作乱。” 也不等杨灵再答,握拳向天。 “天崩地裂!” 随着这一声,天地间也好似发生了一些变化,甚至能听到虚空中,咔嚓的声音。与人一种世界末日之感, 擎天峰左右摇晃,群雄站立不稳,就势瘫倒在地,也不管之前在同伴面前吹牛时的神气样子。 落凤坪上,数十道场域,瞬间散开,数十股强大的气息,随即笼罩众人。 场中,好似玻璃被击中后,那中心点,空间被撕裂的七零八落,杨灵唤出的两大神兽,也不堪空间的撕裂下,被杨灵唤了回去。 杨灵见状,一声冷哼,脚上用力,一个蹬腿,大呼道:“破!” 这样一声,带着毅然决然,带着洒脱,好似女帝的神谕,不容抗拒。 在这一声后,一指送出,这方“玻璃”再次受创,将碎裂的中心点,随即转移到了大长老所立处。 大长老眼泛不屑,笑道:“你要知道,这方世界,乃老夫所创,你碎裂的空间,也是” 刚说到这,脸色大变,只见以大长老为中心的碎裂点,裂纹迅速延伸到群山之外。 砰! 好似什么东西碎裂,再定睛一看,又好似完好如初,就连刚才碎裂成几半的骄阳,此时也再次挂在了半空,余温撒下,令人倍感亲切。 杨灵一指,大长老退出数十米远,待站定后,大口咳血,怔怔的望着杨灵,阴鸷的眼中,闪过许多畏惧。 杨灵同样不好过,这样一指,虽出自她手,但这样一指,同样被反噬的不行,毕竟一指破一方世界,可非轻而易举之事。特别是在对敌柳瑾后,旧伤未愈的情况下,此时手指血流不止,一时半刻,恐怕还会如此,心中也在此时感叹,小觑了柳瑾和大长老两人。 但今日她不能露怯,她将受伤的手指,重新负于身后,而她的脚,却送到了身前,不错,她正缓缓向大长老行去。 大长老见状,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他还可以糅合一个世界,毕竟他的灵符,还有很多,但他知道,这样的世界,于当下女子,只会是徒劳,若是其他人,他尚有一战之力,但这女子,不行。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就如刚才说的,他们都是假借他物之人,而这女子假借之物,又正好克制自己,若是其他只擅一道的修士,他完全可从如山海的道则中,寻出一条道则来克制,这女子,实在不行。只因他能使用的,也如山海般。 第五百二十章 新圣降世 人生要走多少步,鲜有人去统计过,这行走,就好似人生,自己的人生,别人的人生。走着走着,便到了人生的终点。 杨灵在行走,终点,却是叶道玄的人生。 不错,她准备走过去,结束此人的人生,她不急,当然,也不慢,她觉得这不紧不慢的节奏,刚刚好,至少让对方体验一下,这人生最后的苦涩时刻,因为她觉得,小六子的最后时刻,定是非常苦涩。 离别,很是苦涩,比起远方,生死的离别,则更加苦涩,就在不久前,她便品尝过。 大长老已是耄耋之年,自也品尝过生离死别的苦涩。 只不过以前所有的,都与现在不同,以前所有的,都是别人与他道别,而这次,却轮到他,与别人,与这世间道别,这种感觉自然不同。 求生欲望太强烈,难免就会对死无限恐惧,大长老便是如此,他本就拥有世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掌他人生杀予夺之权,用权倾天下来说,也毫不过分,如果真的告别了这个世界,那将会与黄叶入土,没什么区别。 杨灵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了他的心脏上,令他呼吸粗重,他本可以大手一挥,道盟中人,便会群起而攻之,但他知道,群殴对此女子无用,甚至可说笑话,特别是在如此狭隘的擎天峰顶,更是如此。 倒不是因为他体恤属下,而是在他看来,他都不能对付的杨灵,其他人来,也无用。 但也不是全都无用,那把椅子上之人,绝对有用,不错,在三长老下场,二长老坐镇天道宫,四长老身死道消,场中只剩下五长老的长老院,那把椅子上之人,绝对是道盟中,最有用之人。 不过道盟也分几种,比如长老院派系的道盟,再比如,宣和殿系的道盟,作为统领长老院的首座,他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宣和殿处,那把椅子上。 椅子上之人,似对这样希冀的眼神,不大感冒,故在视而不见后,干脆合上了眼睑,不再看,这令大长老心中更慌,毕竟一会儿工夫,杨灵已是行了很远,远到已是离自己很近,近到几乎到了她的攻击范围。 此刻,他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下场,至少不该这么莽撞的下场,至少应该对数百年来岳麓书院的声誉,给予一定的信任和尊重,他又有些埋怨,埋怨柳瑾之前,让他看到了战胜杨灵的希望。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心里在蔓延着绝望,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整个身心,直至眼神中,他便将绝望的目光,自陆定国处,送到了场中。 不错,天下仁人志士众多,总会有几个傻的,这是他漫长生命中,获得的宝贵经验,就像那些年抗魔之战中,他只需振臂一呼,便有不怕死的,冲在了前面。 吴勇算不得仁人志士,至于傻不傻,还有待考究,不过在他心目中,倒是有一位仁人志士,不能简单说仁人志士,简直可说义薄云天,仁至霄汉。 在见到叶道玄送来的绝望眼神后,瞬间便昂起头颅来,骄傲道:“哼,一介妇孺,安敢伤我道盟大长老,难道不知,此处还有我磊大哥在?” “嘘嘘嘘” 王朗也眼泛不屑,出列来,单手一举,指向杨灵,同样骄傲道:“就是,要杀大长老,先过我磊大哥这关再说。” “嘘嘘嘘” 吴勇道:“帮主,此时此刻,何须再低调,在两河界时你便说过,这次我两河帮征战点墨门,定是要扬名立万的。” 李磊挠挠头,道:“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嗯!” 几乎异口同声,出自两河帮众人之口。 王朗接着道:“磊大哥,现在不出手,更待何时,要知道,点墨门可是所剩无几,若还不抓住机会,我们连剩菜剩饭都吃不到了。” 李磊一脚踩在这家伙布鞋上,还使劲碾了一圈,低喝道:“闭嘴!” 吴勇道:“是啊,磊大哥,有武不显,有屁不放,如锦衣夜行” 李磊打断道:“你也闭嘴,啊” 前面说的,还算正常,独独这后面一声“啊”,显得有些突兀,就像突然被人在屁股后面踢了一脚。 不错,一只黑脚,自人群后方来,此时沿着来时的轨迹,慢慢向后方缩回。 且在黑脚的作用下,磊大哥也迫不得已,下了场,虽跌了个狗吃屎,有些狼狈,但终是如愿的下了场,如谁的愿,自是两河帮一众的愿。 为此,两河帮一众,那叫一个欣喜若狂,掌声雷动。 哗! 全场哗然,举座皆惊,这里的全场,自是指场间每一个人,就是几大圣人境,也不例外,显得不可思议。 最不可思议的,自是当属刚下场的李磊,此时呆怔的看着四周众人,不可思议中,透着惊恐万状。 当然,别人的不可思议,又与他有所不同,别人是惊讶于他,而他,是惊讶于众人为何如此看他。 在审视一番周身各处,发现并无异样后,又疑惑的看向众人。 轰的一声,终是提醒了他,只见他抬首,随即便撑大嘴巴。 瞠目结舌,便是如此,只见他头顶上方,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云。 头顶飘云,自非怪事,若头顶飘的云,乃一人型呢? 若人型的云,自也非怪事,毕竟只要我们抬头,便可按自己想象,将云朵变成人型。 云不怪,人型的云,也不怪,那会动的云呢?也非怪事,只要有风,便可做到如此。但若是会演武的云呢? 不错,就在群雄头顶,擎天峰上方,一朵铺天盖地的云,夹杂着轰隆的雷霆,若一个人一般,在空中不断的变幻着招式,好似仙人在仙宫习武时的场景。 不时,这朵演武的云,便盖过了十里八荒,成为半空中唯一,就连刚才那朵炽热的骄阳,也被他掩盖了去。 “天地异象?” 也不知谁先开的口。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希冀在对方眼中寻出一些答案。就连杨灵,也皱眉向空中望去。 青云处,莫问天同样疑惑,喃喃道:“庄兄,可感知到了圣人气息?” 三长老望望墨翟,再由墨翟望向林逋隐,最终锁定在半空,道:“正是圣人气息,且还是不同于墨翟,林逋隐以及普正大师的圣人境气息。” 闻此,青云一众惊的无以复加,纷纷朝这方望来,不敢吱声,同时也静待下文。 莫问天道:“这也非大师兄的气息,你是说” 三长老道:“不错,新圣降世。” 众人惊呼出声,而莫问天,却不由得心中一惊,反复咀嚼这四字,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暗暗滋生。 南盟处,吴静也怔怔的望着天地间,这一巨大的天地异象,令她眉头深锁,并喃喃道:“新圣降世!” 慧能师太就在其旁,同样惊讶莫名,道:“这种气息,此等威势,定是不会错了,却也很是令人奇怪。” 慧仁师太道:“这样一事,怎不令人奇怪,整个天地间,就没有比这事更大,也没有比这事更令人奇怪的。” 坤元殿前,墨翟看向林逋隐,再望向半空中,那巨大的人型天地异象,眼中闪过一抹惧意,道:“老书生,这次我们之中,可能要多一个武夫了。” 林逋隐道:“是啊,甚至是谁,老夫都有了些眉目。” 墨翟道:“只是不曾想到,会是他,再一想,不是他,倒是会有些意料之外。” 林逋隐一叹,道:“是啊,像他这样的人,定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因为这一生,他除了此,别无他求。” 墨翟道:“只是” 林逋隐道:“唉,时代要变了。” 与两大圣人境的唉声叹气不同,陆定国闭上的眼,再次睁开,竟带着一抹诡异的笑。 不错,没有预想中的失落,而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此时此刻,对他这样的人而言,这样充满希望的笑意,便是诡异。 圣人境,修武之人,一生的野望,谁人不想,谁又逃得了那问鼎天下的诱惑。 故此,于出场便引来天地异象的李磊,众人艳羡不已,甚至有数十人,已然悄悄向两河帮帮众靠去,阿谀奉承间,与两河帮一众相谈甚欢。 只片刻间,就已称兄道弟,毕竟新圣降临在两河帮,可不比以前,若是能因此获得新圣的照拂,那不得鸡犬升天? 比起前方众人的谈笑自若,汪老大脸色铁青,他何曾想到,自己随意一脚,便踹了一个新圣,此时懊恼不已,懊恼自己不敢如此鲁莽。 念及于此,又有些后悔不迭,希冀能从身旁两位兄弟处,得到一些慰藉,毕竟这样之事,可真真是要老命。 不过在左顾右盼后,他的好兄弟已不在,甚至在人群中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对此,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后,也开始向人群后方缩去。 当然,作为被群雄视为新圣的李磊,倒没有心思报这一脚之仇,他现在只有迷茫,迷茫这天道,既然都给他搞了这么大一出动静了,为何不给他搞出相对应的圣人法力。 第五百二十一章 敌袭青云 青云山,若一只神兽,盘踞在中州之地,祥云华盖其上,予人一种不容侵犯之感。 进的山来,则山清水秀,予人一种温婉之感,山雾弥漫中,便如新娘子慢慢卷起的珠帘,令人一眼,忍不住一亲芳泽。 山腰处,闻名于世的长老别院,就是鼎鼎大名的青云七子住处。 夜蝉别院,便是其一,如此雅致的别院,在私下里,却被人说成是养老院。 这样的话,最是伤人,但往往难听的话,又最是真,只因说假话之人,通常不会上心,不上心,通常也就不会伤心。 真话则相反,正因为它事实,对那些欲逃避现实的人而言,真话一出,连辩驳的机会都不会与人留,所以听来,往往最是伤人。 于夜蝉别院而言,改成怎样,都无关痛痒,要是主人喜欢,改成猪圈也无妨的。 不过此间主人,定是不愿意,只因此间主人,乃是曾叱咤风云的青云二长老,何焕生。 猪圈住着的,自然是猪,夜蝉别院住着的,则是二长老。 只不过二长老在经历那场魔族之战后,发生了一些变化,连带着这间夜蝉别院,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养老院,这名字很贴切,至少就轮椅上的何焕生而言,真的就是如此,虽然他那白发中,还有几缕倔强的黑发,但终究敌不过岁月侵扰,会慢慢变白。 以前雄心壮志的他,对养老院三字,很是不喜,不过经历了许多平凡岁月后,他也终究认可了平凡,就像这平凡的初阳,就像这初阳下,平凡的小草。还有那小草边,平凡的人儿,这让他想起了那些不平凡的岁月。 年轻时,都有些不平凡的岁月,只因那个时候,打心眼里认为自己不平凡,就是手持一柄竹剑,斩断了一只芦苇,也会认为自己不凡。 也像前方那人心中,那股子不平凡的“天荒地老”。 今天天气不错,别院门口,便可清晰见到,所以风玉子只需将何焕生推到别院门口,即可享受这人间盛景。 许是见的太多,亦或老是这一幅画面,已是有些厌倦,何焕生慢慢闭上眼睑,沐浴在不知是第几次的平凡初阳下。 风玉子则看不倦,全因他还年轻,甚至可说幼稚,就像他手中那把鲜花。 不错,只有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才会认为手捧一把鲜花,便能获得女孩子芳心。 好在女孩子也还年轻,通常都心甘情愿被鲜花俘获。 初阳下,真的行来一位女子,与书中描述的一样,一位年轻且漂亮的女子,就像书中男女主角一样,少年手捧鲜花,少女款款而来。 但与书中,又有些出入,少女并未接过鲜花,只因少年,也并未送出鲜花,不过两人却相视一笑。 风玉子道:“云裳师妹,可是去清心大殿。” 来人正是青云派第三代弟子云裳,只见她抱拳向何焕生,行礼道:“见过二师伯,见过风玉子师兄,云裳此去,的确是清心大殿。” 何焕生不作答,似是这样的话题,他并不感兴趣,亦或有其他想法,继续就着初阳假寐。 风玉子道:“那好,再见。” 云裳道:“再见。” 语毕,便向山上而去,只是抬眼间,落在另一间别院上。令风玉子一阵落寞。 何焕生自然看到了他的落寞,只因他的眼睛,早已睁开,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揶揄,道:“你知她会从山下来。” 风玉子转首,望向初阳,脸有些红,也不知是被灼的,还是其他,道:“她这一个月都会路过这里,只因山上之人,大部分已去了擎天峰,她要负责那儿的事务。” 何焕生笑道:“这些日子以来,即使下雨,你也要将为师推到这里,并告诉为师,那是别有一番风情。” 风玉子有些讪讪,但又不知说什么,只得挠头不答。 何焕生接着道:“所谓鲜花赠佳人,你手中的花,如此漂亮,为何不送出去。” 风玉子道:“她她不会喜欢的。” 何焕生道:“你不送出去,怎知她喜欢,抑或不喜欢?” 风玉子道:“唉,只因她不喜欢我,所以就不会喜欢我手中的花。” 何焕生道:“你怎知他不喜欢你。” 风玉子不答反问道:“师父,喜欢这事,只能是一人吗?” 何焕生道:“自然。” 风玉子道:“那就是了。” 何焕生道:“又是何意?” 风玉子道:“只因他有喜欢之人了。” 何焕生道:“哦,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坚持。” 风玉子垂首,看着手中,那刚从山上摘来的鲜花,笑道:“她的喜欢,不影响我的喜欢。” 何焕生一笑,道:“真是痴,痴情的痴,也可说,白痴的痴。不过师父要告诉你,你喜欢她,至少该给她说一下,即使她有喜欢之人了,也无妨的。” 风玉子为之一叹,道:“说了又不能改变什么。” 说到这,转首向外,将手中鲜花,扔到了青云山间。 好似这样一事,何焕生也无多少经验,故也跟着一叹,道:“想必三师弟他们已到了擎天峰,也不知墨翟一众师徒,如今怎样了。” 风玉子道:“道盟如此兴师动众,恐怕墨老先生,定讨不了什么好,毕竟受天道压制的他,根本不是普正大师的对手。” 何焕生道:“若在二十年前,何某定要去凑个热闹。” 风玉子道:“听说天下豪杰,去了十之七八,定会非常热闹。” 何焕生再次一叹,道:“定是不会错,只是何某一介残躯,去了,也只会为我青云徒增笑话而已,唉。” 风玉子道:“师父乃当世大英雄,一些散言碎语,又岂会抵消天下有识之士的认同。” 何焕生道:“颂声载道也好,恶语中伤也罢,若在十年前,何某也会在意,现在嘛,都无所谓喽。” 言语中,透着释然,但是不是真的释然,不得而知。 风玉子道:“师父能如此想,徒儿便安心了,师父您说,三长老会出手吗?” 何焕生道:“我青云执天下宗门牛耳,岂有不出手的道理。青云与点墨,虽不曾交恶,但在武林同道前,定是要做个表率的。” 风玉子道:“那倒是,这次点墨门私藏魔族一事,的确不符天下正义之道,我青云派乃修行界泰斗,定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何焕生道:“是啊,这次道盟的算计,再加上墨翟先生护短的性格,已是将双方拖入了死局。” 风玉子道:“师父您说,这点墨门,能经受住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吗?” 何焕生道:“难。唯独不知,这陆定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风玉子道:“陆定国不就是想铲平点墨门,紧接着铲除我青云派,继而真正意义上统一道盟,然后再去收拾苗疆和妖都,最后统一天下。” 何焕生道:“在这个以武道为尊的世间,即使他权谋再了得,没有功参造化的修为,也很难做到如此,这样一事,他不可能不明白。” 风玉子道:“师父是想说,他想篡夺墨翟先生的证道果位?” 何焕生道:“非也,天道之事,不是他能谋划的。” 风玉子道:“那他挑起如此事端,是想作甚?不会真是为了那匡扶天下正义。” 何焕生一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风玉子同样一笑,道:“不可能。” 不错,这所有的可能,都有可能,唯独这后面一种,绝无可能。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小径处响起,也在急促的脚步声中,送来一人,一女子,正是去而复返的云裳,只见她花容都已失色,还未行进,便急忙道:“二师伯,二师伯,不好了,敌袭。” 何焕生和风玉子面面相觑,均是大感意外,敌袭?这可是好久没听过的词语,就连当年魔族入侵,青云派也不曾听过,更何况如今。 何焕生道:“云裳,你慢慢说。风玉子,推老夫上山,我们边行边说。” 闻此,风玉子推着何焕生,已当先上了山,而云裳则落在了两人后,边行边道:“就在刚才,弟子在上山途中,忽闻山上一阵打斗,以为这是平常间,同门切磋,也没在意,直到行到清心大殿前,才知一切都是错闻,只因大殿门口所立之人,皆非我青云派之人,而场中,已有几位师兄倒在了地上,血流不止,有一些,有一些,已是断了气” 何焕生皱眉道:“可曾看清是哪门哪派?” 云裳道:“他们并无统一的宗门服饰,在见他们后,我便退了回来,也看的不是很清晰,故弟子不敢断言是何门何派。” 何焕生喃喃道:“依你之言,上山之人,定不是两人,而是数十上百,这样一群人,他们在不引起我青云派望风堂的警觉下,怎么上的山,毕竟上山之路,只有那么几条。” 风玉子道:“嗯,若是引起望风堂注意,又岂会没有动静,说不得早就启动了护教大阵。岂会让这样一群人上山来。不过云师妹你不用急,这世间,能偷袭我青云的,还未出世,毕竟掌教师伯,可非吃素的。” 何焕生道:“话是如此说,但老夫总感觉有些蹊跷和诡异。” 第五百二十二章 横推青云 青云山巅,清心大殿,乃整个青云一派的门户所在,也是青云派开门迎客之所。 今日,清心大殿上,倒真来了一群客人。 当然,不是迎来的,而是不请自来的。甚至还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不信你看,地上可是躺着不少尸体,一声声惨呼和呻吟中,也在直接印证此事。 不错,来者不善,任谁走到他人家里如此,都算不得客人,自然也就不会再讲究什么待客之道,就像刑堂堂主计不施这一声怒吼,好似火山爆发,如洪钟般,余音在大殿内炸裂,只见他吼道:“来者何人,敢在我青云派撒野,活腻歪了吗?” 那清心大殿正门处,已有数十上百人,朝北面而立,当首者,乃一中年道长。 道长无眉无须,若非唇间眼下尚有一丝缝隙,说不得要被误认为是无面人。 也正是要消除这种误会,他启唇道:“无面派,无我。” “无面派,无我!” 令人好生怪异,青云一众,反复咀嚼这句,试图寻出一丝蛛丝马迹,比如这样的门派,出自世间何处,这样的人,擅自闯进清心大殿,又乃何方神圣。 计不施眼神凌厉,越过中年道人,向后,望向其身后一众,发现其身后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残缺,比如,少一只耳,再比如,少一只眼,有甚者,几乎什么都少,独留下一个身子,如竹竿一般,矗立在此。 故冷哼道:“一群患疾之士,故弄玄虚,即使计某再孤陋寡闻,也听过和见过天下宗门的十之七八,无面派,恕计某不知,至于你这无我,计某自更不会知晓,你等今日伤我青云弟子,对此,你这道人的无面派,不知道也好。” 中年道人一笑,无须无眉的他,看来有些诡异,道:“为何?” 计不施道:“只因今日,你等全都要死在这里,对于一个即将覆灭的门派,自是不需要记住,毕竟于人、于己而言,皆无用。” 中年道人再次一笑,道:“是吗?” 计不施同样一笑,道:“不信?老道,我不知道你等怎么闯进我青云山的,但计某要告诉你,这里是青云派,就算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闯了进来,也唯有死路一条。” 中年道人大笑道:“是吗?” 如此一笑,终是令计不施有了些警觉,他亦能清醒知道,世间听了他如此说,还能如此谈笑自若的,只有两种人。 要么是世间那凤毛麟角的绝世高手,要么是世间那凤毛麟角的傻子,也唯有这样稀有的高手和傻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群人虽然怪,但怎么看,都不像傻子,在想通此节后,心中忽的一紧。 正是,怎么想怎么来,计不施刚想到这,道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一掌,便落在了计不施胸膛上,甚至连他的笑意都未曾变,好似这样一事,理所当然。 但对大殿上的青云弟子而言,则是惊骇莫名,须知前方之人,虽不是几大长老之一,但在青云派中,也是能排进前二十的绝顶高手,当下竟如此轻易,就被这老道击溃,让人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些难以接受。 计不施一个踉跄,退后数步,已是有些萎靡,神色凝重,盯着前方道人,亦闪过一丝惧意。 不错,最不可思议的,自然是他,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修为,不说放在青云派,就是放在整个天下来看,也是能称霸一方的强者,竟如此轻易的,就被此人击溃。故谨慎道:“你等到底是为何人?” 此时中年道人后,一烈焰红唇,却又脸绘骷髅的女子出列来。 只见她婀娜多姿,形态妖娆,唯有脸上骷髅,与人一种不协调的丑陋之感,但细细一看,这脸上骷髅,也好似刀剑刺过的疤痕,此时用画笔勾勒出一个惟妙惟肖的骷髅样子,道:“不是给你说了吗?无面派掌教,无我道人。” 计不施强压下体内的血气翻涌,道:“你们来此,是为何?” 那女子道:“也无他事,就是横推青云派而已?” 计不施冷哼道:“横推青云派?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不可否认,这位道兄的手段,的确在计某之上,但若仅凭这点本事,就以为可以在我青云派撒野,这么说,天方夜谭。所以在我青云派还未动怒之前,最好是夹着尾巴,滚下山去。” 他当然想过要留这些人在此,毕竟今日这些人可是触了他青云派的“龙威”。 若在平时,不说掌教,就是几位长老,也能将这些人强留在这里,不过今日有些特别,不说闭关日久的掌教,就是几大长老,也不在山中。 当然,有例外,那二长老,便是这样的例外,也便成了意外。 那女子笑的嫣然,但却平添一丝可怖之意,只见她道:“滚下山去?计堂主,我等来此的目的,便是要你等滚下山去,计堂主不若为我等示范一番怎么滚,可好?” 计不施眉头蹙紧,沉吟片刻后,道:“你我两派无冤无仇,横推青云派,与你等来说,又有何好处,须知我青云,已傲立世间数百年,可非一些宵小之辈可觊觎的,横推我青云,可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女子道:“不错,假若世间任何一门一派要做到如此,代价都不会小,唯独我们。” 计不施道:“又是何意?” 女子双手一摊,做无奈状,蹙眉中,夹杂着一丝笑意,道:“像青云这样的宗门,可是有毁天灭地的护教大阵。” 计不施道:“当然。” 那女子道:“这样的护教大阵,一旦触及,就算是圣人境,也要退避三舍。” 计不施道:“自然。” 那女子嫣然一笑,若非脸上狰狞的骷髅头,定是妩媚至极,道:“我等当下,安然立在这明净的清心大殿上,不就是一大明证。” 计不施好似想通了某节,眉头一皱,更加谨慎,道:“看来你等觊觎我青云派,不是一时片刻,而是筹谋了许久。” 那女子道:“青云派乃当今宗门魁首,自是有许多值得人觊觎的东西。” 计不施道:“比如呢?” 女子道:“比如这青云山,钟灵毓秀,若将诸位赶下山,此处便是我等的洞天福地。” 计不施道:“诸位涉险而来,恐怕不仅仅是贪恋我青云山这块宝地,毕竟天下之大,宝地无数,凭诸位的手段,还不是任君采撷之事。” 女子笑道:“那倒是,传闻你青云功法,比起藏经楼,也有其独到之处。” 计不施道:“哼,你我均是修行之人,皆明白一个道理,武道修到最后,功法只是一个可参考的样本,并非主要之物,若要悟道成圣,终须靠自己的修行感悟。就像坐拥青云山功法的计某,不敌这位道兄一样。这觊觎我派功法,未免太过于牵强了些。” 女子咯咯笑道:“青云派屹立世间数百年,定是有不少财富,如此多的财富,任谁都会心动,不是吗?小女子说的这些,择其一,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一旦横推青云,这些全都是我无面派的,本门,又怎受得了这种诱惑。” 计不施冷笑道:“姑娘,有勇气,的确是件好事,但无谋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我青云这么多年,的确有许多令天下人都觊觎的宝贝,不过要想得到,也非易事。” 女子笑容更盛,道:“是吗?” 计不施道:“诸位大可一试。” 女子道:“好。” 女子说的随意,正如她随意探出的一掌。 这随意的一掌,也随意的落在了计不施胸膛上,与之前无我道人的掌印相交。 不错,看似随意,却很快,眨眼便至,好似这样一掌,天然的就生在计不施胸膛上一样。 计不施受完这一掌后,便咳出血来,面色难看,两眼中,萎靡之色更盛,此时神情戒备,盯着女子,正式问道:“阁下又是谁?” 的确要正式,如此高手,当得如此。 在他身上印下一掌,并不难,他虽是绝顶高手,但像他这样的,世间还有许多,就是一些弱于他的,也可做到如此,毕竟生死相斗下的困兽,发起疯来,潜力是不可测的。 难就难在落在他身上的第二掌。 不错,要在他身上印出第二掌,也不难,但第二掌要与第一掌重合,便有些难上加难。只因他绝不允许如此,同一地方的两掌,绝对大于散落在全身的十掌。 女子咯咯笑道:“你不知道?” 计不施一愣,道:“我与姑娘素未谋面,怎会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女子道:“不记得也对,若是记得了,反倒想起一些不开心之事,小女子以前叫什么,连小女子自己都不知道咯,不过现在嘛,他们都叫我净面娘娘。” 计不施再次一愣,反复咀嚼这四字,心道:净面娘娘,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不对,她刚才说,她忘记了以前,如此说来,她以前定是一个了不得的江湖人物。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不速之客 计不施想到这,便再次看向这样一群不速之客,道:“净面娘娘,还有这位无我道兄,你们有如此身手,定不会是江湖中藉藉无名之辈,如今趁我青云派剿魔之际,内部空虚,趁虚而入,伤我修为低下的三代弟子,可非英雄好汉所为。” 净面娘娘笑道:“小女子刚才所说的话,计堂主是不是已经忘了。” 计不施道:“什么话?” 净面娘娘道:“小女子说,要横推青云。” 计不施瞳孔一缩,冷冷道:“是吗?” 净面娘娘道:“所谓横推,便是你青云第三代弟子,第二代弟子,及第一代弟子,都包括在内,所以横推,便不存在欺负,亦或不欺负。” 闻此,计不施仰天大笑。 净面娘娘同样笑道:“计堂主以为小女子说的是笑话?” 计不施道:“不错,数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好笑的笑话。” 净面娘娘道:“若要此事不变作笑话,计堂主最好是搬些救兵来,不然计堂主这几招三脚猫功夫,就算不是笑话,也会令人发笑。” 计不施脸色铁青,想他堂堂青云派刑堂堂主,哪受过这种羞辱,且还是当着如此多三代弟子的面。 就算今日此事能善了,他也再无颜面留在刑堂堂主这个位置上,此时冷眼恶眉,假若眼神可做刀的话,恐怕早已将对方一众,劈成了粉碎。 “计兄,你掌本派刑法一道,做到铁面无私即可,至于御敌之事,交由愚兄即可。” 屏风后,行出一群人,当首者,为一男人,生的虎背熊腰,不过却着修身的道袍,看去也并不显任何突兀。 但这力量,却随着他满脸的横肉,迸发而出。 人未至,声已先至,循声而至,男子已步至场中,与无面派等人相对,南面而立。 净面娘娘见状,道:“不愧是青云派武堂堂主,孔定坤,如此气势,可是令小女子有些害怕。” 话虽如此说,她的人,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不错,连那长长的、漂亮的小手指甲都没有半分惧意,此时被其捏住,在拇指与食指间,来回把玩。 孔定坤道:“既是知道孔某名头,便自断一臂,算是你等今日冒犯我青云派的赔罪。” 仰天大笑,看来并非某人的专属,所以这次,又出现在了净面娘娘脸上,只见她笑毕后,接着道:“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孔堂主,你是不是练武练傻了,本姑娘站在此处,不说自断一臂,就是走,也不会走的” 正如所有的大汉,都特别讨厌别人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又正如所有大汉都在别人说了这话后,都变得头脑简单。孔定坤生的五大三粗,自也不例外。 所以净面娘娘后面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全,当然,他也不想听,因为前面一句,就足以让他出拳。 他头脑简不简单,尚不清楚,但他的拳头,绝对不简单,在净面娘娘还未说完时,他的拳头便将净面娘娘要说的话,重新憋了回去。 这样快的拳,虽有戒备,但还是不易避过,至少就当下的距离而言,根本闪避不过,那这不易闪避的拳头,就只能硬接。 女子不如男,便是说的力道这方面。 谁说女子不如男?便是说的有些女子,在有些方面,已超过了男人,比如说胸怀,再比如说,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净面娘娘不是如此,她就是要在力道上面胜过男人,至少就天下而言,鲜有女子在力道这方面能与之敌手的。所以她的掌,也正好迎上孔定坤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轰的一声,整座清心大殿都在震颤,两影也迅速分开。 孔定坤气血翻涌,但被其迅速压下,道:“我就说是谁,原来是当年天霸门门主秦老爷子的千金,只是不曾想到,你竟有了远超当年秦老爷子的修为,令孔某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还活着。” 净面娘娘笑道:“本姑娘没死,你们很失望?” 孔定坤道:“谈不上失望,那场战争,谁都不是受益者,我青云派也不例外。” 净面娘娘道:“你们不是受益者?怎么我见你青云一脉,是越来越兴盛,而我天霸门,则湮灭在了历史尘埃中呢?” 孔定坤道:“所以这就是你来此的目的?” 净面娘娘道:“非也,本姑娘虽为女子,但胸怀还是有的,绝不会因为你青云派兴盛,便眼红使坏。” 孔定坤道:“那你等到此,是为何?” 净面娘娘叹气道:“唉,本姑娘已说了好几次,我等来此,是为横推青云的,难道你们都如此健忘吗?” 孔定坤道:“秦姑娘” 净面娘娘道:“不要叫我秦姑娘,只因本姑娘现在,只喜净面娘娘这个称谓,至于以前,不提也罢。“ 孔定坤道:“诸位身手的确不错,但要在我青云撒野,还差了些,看在你天霸门当年满门忠义的分上,孔某不计较你伤我,并杀我青云弟子之过。” 净面娘娘道:“若是本姑娘不呢?” 孔定坤道:“若姑娘不从,孔某便只好请诸位下山。” “请”字说的客气,也暗含霸道,不过净面娘娘却单手一引,反请之意,不言自明。 孔定坤鼻孔里出气,冷哼一声后,道:“摆阵。” 话音一落,场间便多了一个由十人组成的剑阵,正是由随他而来的青云派武堂弟子所成。 净面娘娘道:“青云剑阵,名闻天下,想不到本娘娘竟有幸一见,幸事,幸事也。” 说话间,手中也多了两物,两把铜锤,分左右手而持,然后持着手柄的左右手,迅速相交,嗡的一声,心旌荡漾。 孔定坤道:“不愧是天霸门的千金大小姐,听说当年净面娘娘出生时,便因过重,持千斤之体,差点夺走令堂的性命,当然,这有些夸张的成分,不过减去传言的部分,净面娘娘也可说天赋异禀。就力道而言,恐怕只有长老院武天元能和你与之一比。” 净面娘娘笑道:“孔堂主过誉了,小女子几斤几两,孔堂主接下来便会知道,假若被你捧杀过度,最后本姑娘却输了的话,势必要羞愧而死。” 孔定坤凝神戒备,不再多言,单手一引,道:“请!” 青云剑阵,诡谲多变,名不虚传,已让净面娘娘握柄上的手,留下了血,不过净面娘娘脸上,却毫不在意,甚至那抹淡淡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挂在脸上,让人看去,那最后的胜利,铁定是她的一样。 若不看脸,她婀娜多姿,两柄硕大的铜锤,在其手中舞的虎虎生风,若非知道那双铜锤能将人锤成肉泥,定会认为这是歌姬手中的彩带,那般好看。 此时,她携铜锤,已入了剑阵,与剑阵的诡谲多变不同,她的铜锤却很单一,所谓以不变应万变,她的铜锤只击于一点,这样也让她身周受了不轻的伤,血流不止。 好在她的锤也不弱,在锤了几锤后,剑阵也如凝聚的蚂蚁球般,被锤的四散开来。 就像一个樵夫,提着柴刀,集中朝大树的一点斫去,虽不精妙,却也实用,也像现在,闻名于世的青云剑阵,被她的铜锤破了开来。 当然,这样鲁莽的行为,也没讨着什么好,在破了青云剑阵后,她便退了回来。一个闪跃,便退到无面派一众前。 只因一物,出现在了她之前所立处,一只袖箭。正是暗箭伤人。 青云派乃名门正派,做这样之事,自是为众人所不齿,但也有例外,比如暗堂之人,便可如此。 只因他们从不正面应敌,那暗器伤人,便好似约定俗成的习惯一样。这就好像坏人做一千件坏事,然后做一件好事后,便成了世人心中的大英雄,而一个好人,却绝不能做一件坏事,只因好人,是不能做坏事的。 世人能做到理解和包容,无我道人却不能,只见他离地而起,一个闪跃,便到了大殿一侧,阴影处,接着一掌递去,一道惨呼,便适时的在清心大殿中响起。 计不施道:“这是我青云暗堂” 无我道人道:“计堂主不用解释,正如我从未向诸位解释什么一样。就算不是暗堂所为,换作青云任何一堂如此,我们也是理解的。” 计不施道:“你” 计不施的话,再次被打断,与之前不同,这次是被孔定坤打断,只见他脸色苍白,道:“老计,小心,只因他们也准备如此做。” 计不施刚欲答,毒镖便给出了答案 正是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而来,计不施和孔定坤强提内力,运功来挡,亦挡住了大部分毒镖,但还是有部分渗透进了他的防御圈内。 青云弟子惨呼连连,也打破了大殿的寂静。 两位堂主面面相觑后,面有难色,不看身后,也知什么情况,能到此处的,其中不乏青云派优秀的弟子,看来今日要阻下这群人,靠他们这些人,根本不行。 不说这销声匿迹多年的秦怀玉,就是这中年道人的手段,他们也毫无办法。 第五百二十四章 受命前来 清心大殿外,已涌出许多持剑的青云弟子,盯着这样一群不速之客,怒目而视。 不过这群不速之客,却似见惯大场面,于这天下第一宗门的仇视,视若无睹,甚至还有些悠然自得,如同到了自家庭院。 净面娘娘环顾一周,笑道:“本姑娘不想大开杀戒,若两位堂主有些善心,还是速速将这些孩子打发走,以免变作不必要的炮灰。” 计不施冷哼道:“净面娘娘多虑了,这些孩子,均是我青云派有数的天才弟子” 净面娘娘打断道:“既是如此,那更要将他们遣散而去。” 孔定坤和计不施,是越听越糊涂,按理说,这些人来此,绝非抱善而来,就是让他青云派尸横片野,也说的过去,为何这些人要如此说,继而如此做? 两人面面相觑后,孔定坤疑惑道:“诸位来此,到底是为何意?” 净面娘娘一撇嘴,道:“都说了,横推青云派,横推青云派,还要姑娘我说几遍,也就是说,这些少年,小女子看不上,贵派有什么大高手,尽可叫出来便是。” 计不施冷冷一笑,道:“趁我派空虚,寻我派高手对决?姑娘可真是会挑时候。” 也不知是被骷髅头遮面,还是这净面娘娘,本就是洒脱之人,也不羞赧,笑道:“所以贵派就只有被我们横推了。” 计不施面如土色,再望向面如土色的孔定坤,压低声音道:“孔堂主,该当如何?若真让这群人如此做了,以后我青云派,也不用在江湖中混了。” 孔定坤咬牙道:“被一无名小派横推,我青云不说继续维持天下武林泰斗之尊,就是掌教师兄,也要为天下人所耻笑。” 计不施道:“不错,有掌教师兄坐镇的本门,居然被这无名小派羞辱,真是该死。” 孔定坤道:“难道要因此打搅到掌教师兄修行?” 计不施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如此,掌教师兄闭关前颁下教谕,非重大事情,不可打扰他闭关修行。“ 孔定坤道:“难道这样一事,还不算大事?” 计不施道:“说到这里,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要不是为了那几个废物,掌教师兄也不用常年闭关修行,而这些杂碎,安敢在我青云撒野?” 孔定坤附和道:“可不如此,要不是掌教师兄替那三个废物疗伤,也不至于常年闭关调养。” 计不施道:“正如他人说的,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免得害人。” 当然,这样的话,不是任何地方都可说的,也许在小树林间,也许在某个酒桌上,也许在某个私密的卧室内,但在这清心大殿中,却少有说起。 不过今日,此情此景,倒是让两人心有戚戚,不自觉说了出来。 青云派崇尚修身养性,自给自足,即使贵为三长老的莫问天,在养三个孩子的情况下,有时也变得很拮据,所以青云派与人一种观念,不养废物。 但青云弟子都知道,他们养了三个废物,四长老尚好,还可处理青云学院事务,不算废物至极,六长老也潜心花草,不问教务,倒也不招人厌,唯有二长老,仗着自己特有的地位,持残缺之躯,代行掌教之事。 这样一事,怎可能令人信服,故明面上众人不说,私下里,自是不会喜。在以武为尊的宗门里,一个废物瘸子,本就碍眼,更不用说仗着特殊身份,来碍手碍脚。 不过废物二字,是相对的概念,比如净面娘娘眼中的孔定坤和计不施,只见她笑道:“两位可商量出了什么?若是贵派请不出高手,这里,便是我无面派的地盘了。” 窃窃私语,被恐吓打断,自是令人不喜,那计不施不喜道:“娘娘莫要得意,我青云派高手如” 净面娘娘打断道:“既是如此,还请计堂主引见一二,让我等知晓青云派高手,到底是怎样的高手。若只是虚张声势,诸位便要卷好铺盖卷儿,下山了。” 引见?怎么引见? 这样几字,同时出自两人脑海,也如翻书般,在脑海中快速搜寻,青云派的确有不少好手,比如七长老,只是他虽为青云高手,却少有在青云派内,这很少的时刻,自然不包括此时此刻。 再比如,三长老,两人倒是大概知晓他所在,但点墨门离此地,可是十万八千里,一时半刻,哪能赶到。 当然,派里还有几位堂主,不过与他们的修为,也大致相仿,来了也只是长长胆子,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五长老?” 几乎异口同声,出自两人之口。 不错,他们还有一位高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在后山修行,不是什么事,连他影子都很难看到。 念及于此,便遣弟子朝后山而去,去唤五长老来。 五长老魏中则,不同于莫问天一门俊秀,名扬天下,也不同于苏定方逍遥自在,侠迹广流传,。他若不主动现世,恐怕很少有人能见到他,就是同在青云的弟子,也很少见到。 毕竟上次开启幽冥域界,已是过了些时候。只是像他这样的人,为何会去主持幽冥域界,至今都还让人匪夷所思,亦为人津津乐道。 清心殿很大,用初入青云派时,赵大牛的话来说,绕场跑一周,可是有两三里地,如此开阔平坦之处,不说青云修行的弟子,就是赵大牛来跑,也不费劲。 清心殿虽很大,但也相对密闭,故五长老三字说来,也能让对方听见,好似战场上,一个英武将军的名号,一经说出,便能令敌方将士畏惧,故面面相觑,又轮到净面娘娘和无我道人。 净面娘娘压低声音道:“若魏中则出战,你我二人联手,恐怕都不是其对手。” 无我道人点头道:“嗯,不过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所以娘娘不必为此担心,我等来此,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事即可。一切事急应变,上头自有安排。” 净面娘娘道:“这魏中则盛名在外,我只担心稍有不慎,伤了自家兄弟。” 无我道人一回首,看向大门外,半空中,淡然一笑,不过笑脸,瞬间凝固,只因他看见了一人,还听见了一声。 “诸位朋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莫要见怪。只不过诸位来此,杀我青云弟子,不免有失为客之道。” 声音中,夹杂着轮椅毂齿间的吱呀声,那话音,片刻间消失,而吱呀声,却一直延续,成为场间唯一。 无我道人见状,不但没露出鄙夷,甚至连怜悯都没有一丝,而是带着崇敬,抱拳向何焕生,恭敬道:“见过何先生。” 来人正是自山腰赶来的何焕生,只见他眼泛不喜,语带愤怒,道:“何先生?不敢当,诸位来此,恐怕不是来与我这废人客套的。” 同样的恭敬,只不过这说出的话,倒有些无礼,只见无我道人道:“自然不是,我等来此,是要铲平青云派的。” 何焕生道:“还算坦诚,不愧是当年紫阳观观主。” 无我道人凄然一笑,道:“想不到,何先生还记得小道前世之名,多谢。” 何焕生道:“前世?” 无我道人道:“不错,小道已死,如今,算是新生。” 不时,轮椅已从大门口,到了大殿正方,与无面派一众相对,而何焕生,也端坐于青云一众前,一派宗师之态,只见他不怒自威,淡淡道:“你新逝也好,新生也罢,老夫并不想知道,不过老夫有些不解,还望观主解惑一二。” 无我道人道:“先生请说。” 何焕生道:“即使之前,你紫阳观也与我青云派无冤无仇,为何今日,要行如此之事。” 无我道人道:“小道是受上头命令行事,还望先生理解。” 何焕生点头,道:“理解,人生行事,本就掣肘颇多,哪有随心所欲的,所以老夫想知道,你上头是谁?” 就在这时,那无我道人后方,一弟子不满之声传来,只见他向何焕生斥道:“掌门,与他废话作甚,一个废物而已,杀了便” 无我道人冷眼相加,立即止住了此人接下来要说的话,继而向何焕生,道:“说与先生也无妨,我无面派,受云霄城城主之命,前来铲除青云一脉。“ 声音很轻,也很淡然,似老妇拉家常一般,不过这样的话,却瞬间炸裂开来,若热油凉水相遇。 一时间,除无面派外,全场皆惊,转复哗然。 不错,那名动天下,又蛰伏许久的云霄城,最终动手的对象,竟是青云派,让人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这城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何焕生眉头一皱,但终未失态,稳坐轮椅之上,好似一座泰山,只见他淡定道:“传言云霄城一教二宗三派四门五会,阁下所领,便是这三派之一。” 无我道人道:“不错。” 第五百二十五章 藏剑于心 忽闻云霄城,也令青云弟子这气势,一下弱了几分。 特别是两位堂主,作为青云派高层,对云霄城的了解,自是比三代弟子来的要多,也便知道这样一个与道盟作对的组织,其实力有多雄厚。 何焕生依旧淡定,即使知道了对方来历,也面不改色,稳如泰山,好似若不这样,那才叫稀奇。 其实细细一想,也对,若是一般山门,恐怕连他青云山脚都上不了,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也见惯大场面,毕竟那些年魔族入侵,可是比云霄城厉害的多。 只见他笑道:“我要提醒观主,仅凭云霄城三派之一的无面派,恐怕很难铲除我青云,若在下没猜错的话,阁下刚才所望,是在望云霄城援兵。” 无我道人道:“何先生,若仅凭诸位,我无面派即可。” 何焕生道:“是吗?” 无我道人点头,不置可否,但意思,却已清晰传达。 何焕生道:“当年观主就已功参造化,如今多年已去,想必对道之感悟,又到了新的层面,当下更是作为一派之主,站在此处,我想除了我几位师弟外,便只有师兄能战胜于你了。” 无我道人道:“所以还请何先生,唤出您师兄和师弟。” 何焕生笑道:“好巧不巧,老夫师兄和师弟,均不在。” 无我道人道:“然后呢?” 何焕生道:“老夫刚好在。” 无我道人那无眉的眉间,皱出几条纹,疑惑道:“先生要出手?” 何焕生刚欲答,风玉子急忙步至前方,同样疑惑道:“师父,您,您这样不行,不行,万万不可。” 何焕生一笑,道:“有何不可?” 风玉子道:“师父威名,不可如此丧去。” 何焕生道:“不这样丧,怎样丧,其实啊,到了我这一步,威不威名,并不重要,也就不存在丧与不丧。” 风玉子道:“不行,徒儿与您习武多年,还从未为师父分忧解难,如此时刻,徒儿觉得刚刚好。” 便欲转身,向无我道人行去。 何焕生见状,拉住他手腕,大笑道:“不是师父看不起你,当年紫阳观主,可是名震东南的第一高手,凭你小子,还需努力二十年才行。所以你的刚刚好,只是你自己以为的刚刚好而已。” 风玉子道:“可是” 何焕生道:“别可是了,师父自有分寸。” 无我道人静待师徒俩,闻此,突然插话道:“不可否认,当年何大侠修为通天,只不过就当下而言,也算不得刚刚好。” 何焕生一笑,道:“除了老夫,你有更好的选择吗?” 无我道人环顾一周,同样一笑,道:“好像除了先生,在下并无更好的选择。” 何焕生道:“这不就是了。” 无我道人道:“听说当年天南一役,何先生手刃魔族大将齿姚,一剑震天南,故此,小道也很好奇,何先生之剑,是否还具当年之威。” 何焕生自嘲道:“你看我如此模样,还能尤言当年之勇,岂不是取笑老夫吗?” 无我道人道:“小道绝无取笑先生之意,小道只是觉得,先生若无当年一剑之勇,即使拔剑,也是徒劳。老实说,小道即使要杀世间所有人,也不想杀先生您。” 何焕生道:“老夫已是许久没有得到过如此尊重,不成想,竟然在今日,来自对手,多谢。“ 一众青云弟子见此,均是有所汗颜,特别是两位堂主,想不到在世间,这“废物”的江湖地位,竟有如此之高。 但废物,终究只是废物,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念及于此,又有些不妥,只因今日,若这废物真的被打回原形了,自己也不会好过,所谓唇亡齿寒,大抵就是如此。 不得不说,有许多尊重,往往来自你的对手,让人颇感不适。 又不得不说,有些鄙夷和嘲弄,大多来自你亲朋好友,同样,让人颇感不适。 无我道人见状,沉默良久,道:“先生遭遇,小道曾几何时,感同身受。” 何焕生笑道:“既是如此,我有一物,作为对观主感同身受的答谢。” 无我道人道:“哦?一物?” 何焕生道:“正所谓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我有一剑,不忍送与亲人朋友,却刚好可送与你,我尊敬的对手。” 无我道人道:“小道荣幸之至,先生这一剑,定是不错,只是不知,比起当年天南一剑,当如何?” 何焕生道:“你马上便会知道。” 无我道人神色一凝,戒备道:“翘首以待。” 对方虽为瘸子,还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间,还透着一股沉沉暮气,但他还是要严阵以待,只因他是何焕生,曾几何时,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 且就是这样的人物,说他有一剑,藏了数十年,那么这样一剑,定不会简单。毕竟世人皆知晓,何焕生一生,不擅于说谎,只擅于剑。 剑从何而来? 有从腰间拔出的,有从剑匣取出的,也有从鱼肠中,地图中取出的,何焕生与这些不同,他坐在轮椅上,腰间自是无剑,也不可能与李知焉一样,身负剑匣,自也谈不上从鱼肠和地图中取剑来。 那么何焕生这一剑,从何而来? 所谓胸有丘壑,腹有乾坤,那心中藏柄剑,也并不过分,所以何焕生的手,一下便探到胸口处,像是握住了什么,继而向外。 忽然,一股强大的剑意,如怒龙出海,只瞬间,便蔓延至清心大殿四周,刮的众人脸颊生疼,也令青云众弟子瞠目结舌,他们想不到,这平时暮气沉沉的老者,居然藏有如此一剑。 心中藏剑,一藏数十年,不可谓不狠,也不可谓不高,好似将那些年的雄心壮志,一并藏在了心里,一朝取出,技惊天下。 无面派一众,面色难看,更难看的,却是计不施和孔定坤两人,心里对此惊骇莫名的同时,对这二长老也大感佩服,藏剑于心,何等的气魄,一股敬畏感,油然而生,不免心道:不愧是当年的青云七子之一。 脸色难看尚好,只因他们不需面对这一剑,那难看的脸色,终是多了些从容。 反观无面派一众,就算无眉无须的无我道人脸上,也感觉到了他的难看,只因这样一剑,比起当年天南一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因天南一剑和当下一剑,他均是亲身经历者。 清心大殿内,狂风大作,狂暴的剑意,直逼无我道人。 轰! 大殿震颤,撒下几缕阳光,光线下,点点灰尘,在场间自由飘舞,只见大殿上方,已是多了几道缝隙。 阳光正好,正好洒下。 阳光下,斑斑血迹,由无我道人口中来,阳光很旧,血迹却很新,鲜红,好似刚刚喷出一样。 无我道人单手杵地,半跪在前,虚弱道:“不愧是何先生,如此一剑,恐怕除了圣人境,世间再难有人接下。” 何焕生胸口处,血迹同样很新,亦在汩汩外流,不过他却泰然自若,笑道:“世间再难有人接下的剑,观主不也接下了。” 无我道人道:“接倒是接下了,不过今日无我,也算到头了。” 何焕生道:“所以我说云霄城只凭无面派就想铲除我青云,是不行的,可为对?” 无我道人道:“先生所言非虚,仅凭我这些属下,的确可算大势已去。” 何焕生道:“所以云霄城的后手呢?” 如此一言,不再对半跪在地的无我道人,而是越过无面派,径直朝大殿外,半空中看去。 半空中,白云朵朵,空无一人,唯有骄阳当空,洒下寸寸温煦。 但就是这样平静似水的半空,却有声传来,有人道:“倒是小瞧了二长老的手段,看来世间之事,变数,总是多过定数,想二长老这样的咸鱼,也能翻起怒浪,倒让小女子开了眼界。” 那捂住何焕生伤口的风玉子,闻此,呵斥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大言不惭。” 那女子道:“三娘子行的端坐得正,何来藏头露尾一说。” 风玉子道:“既是行的端坐得正,就大大方方出来,让在下一见。” 那女子道:“小道士,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猴急猴急的,反倒坏了兴致。” “呸,不要脸。” 几乎异口同声,出自一众青云女弟子之口,俏脸羞的通红,看其样子,倒是听明白了其中之意。 风玉子首当其冲,那脸更红,他虽未经人事,但也读过不少书,听过不少故事。 这样一事,他自然比李知焉这种野人知道的多,当然,他肯定也比崔少爷这种青楼常客知道的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才好。 众人不知如何答话,但半空中,却开了道口子,如同欲言的小口。 小口不小,足以容下几人,也与骄阳的光芒四射不同,这洞乌漆墨黑,深不见底。 就在此时,一抹靓影,花枝招展间,自其中而来,一女子,浓妆艳抹,眼泛桃花,除了两颊那与众不同的桃花外,其身材曼妙,与人一眼,便能勾起原始的欲望。 第五百二十六章 纷至沓来 这种随意架设传送阵的能力,在全大陆来看,也就云宵城独有,令人想一窥究竟的同时,也无限向往。 不过这种视天下宗门为自家后院之事,却令人不大舒适。 有宗门便专门制作了这碎裂虚空的阵法,试图阻止云宵城的来去自如,但最后发现,也于事无补,只因云宵城听闻此事后,竟真的去了此地,并印证了此事的不可靠。 像青云这样的宗门,却是他们第一次验证,这效果倒是不错,可说畅通无阻。 像青云这种宗门,集天下最繁复,最玄奥的阵法,也可做到来去自由。 既是如此的话,半空中硕大的传送通道,便不客气的在清心大殿外,半空中,适时呈现。 正如它上方,那适时呈现之人,那一抹桃花,摆动峰胸,细柳腰,翩跹而来。 这样之人,这样漂亮之人,行到哪儿,都不显突兀,比如,行在那皇宫王府,俨然一副妃嫔扮相。再比如,行在市井巷弄中,不说让人视死如饴,也会令人目不转睛后,怦然心动。 但就是这样的扮相,却难登大雅之堂,不错,在这百年名门中,清心大殿上,犹显突兀。 只因此处,不是青楼,那大殿上方,倒也有青色涂料,但那可与青楼无关。 青楼女子行在世间任何高门大户,所有市井巷弄中,都不奇怪,独独出现在千年古刹,百年名门中,令人皱眉不已。 皱眉中,又令不少年轻的青云弟子,忍不住多瞥上两眼,毕竟这样一事,这样一人,可不多见。 看了后,还不忘转首,朝自己心动女子身上看去,继而产生无尽的想象,毕竟一个几乎半裸的女子,终是为他们的想象,架起了基本的框架。 计不施和孔定坤,倒是没有如此多心绪,他们就是简单的认为这样的美人,比起自己那人老珠黄的黄脸婆,好看而已,心思活络间,还有种想换黄脸婆的冲动。 何焕生没有贱内,孑然一身,按理说,对这样的女子,对这样一见,便要想起那事儿的女子,没多少抵抗力,不过他的话,让人听来,却一点杂念都没有,只见他冷冷道:“来者何人?” 话音冷漠,不说一丝丝悸动,连一点点情绪都没有,就好似来自一块木头的问话。 闻此,女子有些讶异,但也很快释然,她很早便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美丽犯错,世间就是有这么一些奇人和怪人。 不说犯错,说不得最后,自己美丽换来的,是一片伤心和痴情,这简直会要老命,她曾几何时,就是其一。只见她嫣然一笑,面上桃花,便在此绽放,道:“二长老不识得本姑娘?” 净面娘娘好似天然与这女子不对付,揶揄道:“二长老乃正人君子,自不会认识胡姑娘的。” 那女子一个白眼,咯咯笑道:“正人君子?本姑娘以前认识的都是,不过在认识本姑娘后,便不再是了,净面娘娘,要不要本姑娘与你介绍几位,保证你经此后,乐不思蜀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望着女子坏笑,净面娘娘呸的一声,道一声“下流”后,也不再搭话,她知道,与这女子搭话,定不会讨的什么好。 冷漠的语气,再度响起,正是何焕生,只见他道:“何某不识得姑娘,还望姑娘告知。” 无我道人盯着胸口淌血,气息萎靡,但仍镇定的何焕生,解惑道:“何先生,此女乃我云霄城杨花会会长,是为胡桃花。” 何焕生道:“杨花会?云霄城?想不到云霄城已渗透到世间如此地步,近些年声名鹊起的杨花会,竟也是云霄城的势力,一直看西北,倒忘了脚下之地。也不曾想到,城主这样的人物,竟会收罗杨花会这样的组织。” 女子正是胡桃花,此时眼泛不屑,似已有些生气,冷哼道:“你认识城主大人?杨花会又怎么了?要不是天下腌臜男人实在太多,又岂会有我胡桃花成名之日。” 何焕生点头道:“那倒是。” 胡桃花道:“本姑娘不想与你废话,看在你那些年也算是抗魔义士的份上,速速离开青云山,本姑娘可擅自做主,饶你一命。” 何焕生道:“饶我一命?何某苟延残喘至今,到不存在饶或不饶一说,你大可上前,取下即可。” 胡桃花道:“你以为本姑娘不敢?” 何焕生单手一引,道:“请!” 胡桃花一笑,柳腰轻摆,缓步踱来,边踱边道:“那制服无我的手段,何长老恐怕只有一式。” 何焕生道:“不错。” 胡桃花道:“既是如此,那你的底气,来自何处,还望何长老告知。” 何焕生道:“何某再无底气,也无能力应对姑娘接下来的手段。” 胡桃花道:“既然如此,便不要惹恼本姑娘。毕竟苟延残喘,也算是一种生活方式。” 见胡桃花踱步而来,风行自立马行到何焕生前,冷冷道:“苟延残喘?我师父斩妖除魔,卫道守义,比起你这些腌臜臭虫,可是要好上千百倍。” 胡桃花道:“臭虫?信不信本姑娘杀了你。” 哐当一声,风玉子抽出腰间佩剑,明晃晃中,闪着一丝坚毅,道:“你大可试试。” 胡桃花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好在你遇到本姑娘,这么懂得怜香惜玉,若是遇到花梦来那贱货,说不得一爪,便要了你的命。” 言语中,透着轻描淡写。也闪过不少绝望,出现在青云派众弟子脸上。 不错,这种绝望,从他们加入青云派伊始,便从未遇到过,甚至做梦都不曾想到。 不过现在却好似做梦一般,出现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一个个哭丧着脸,面如土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特别是如今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令人更加绝望。 似要让他们绝望透顶,大殿外,半空中,硕大的传送通道还未关闭,一群人,又自通道中行出,闲庭信步,如行在自家后院般。 “三娘子,可不要在外污蔑本门主形象。” 声音自大殿外来,也带出一大片靓丽身影。 与胡桃花身旁的“靓丽”不同,来人身侧,倒真真是靓丽不已,只因就靓丽本身而言,男子,终究是不及女子。 闻此,胡桃花便与身后一众面首,不约而同,向身后看去,看的一众面首直咽口水,引得胡桃花极为不满。 也不知是几个响亮耳光的原因,还是口水已咽尽,这些面首才意犹未尽,收起眼神中那些杂念,至于心里掀起的波澜,倒是无从得知,也无人得知。 来人正是花梦来,引着一群靓丽白影,徐徐踱来,与胡桃花的魅惑不同,这些白影,在魅惑中,闪过一些清雅,就拿当首女子来说,白衣飘飘中,与人一种天宫仙女之感。 但与仙女又有所不同,她胸前的丰腴,又如同将人拉到了红尘俗世中,即使是天上仙人见了,也忍不住贪恋这人间红尘。 最后又在这俗世红尘中,与人一种直上天堂之感,真可说其乐无穷,当然,这建立在征服之下,只因这样的女子,如同玫瑰,征服不当,便要下地狱。就像她衣袂下,隐藏的凶险。 只见她行到众人之前,便停下了脚步,与三娘子呈左右之势,抱拳向何焕生,道:“云霄城下,白骨门门主花梦来,见过何长老。” 与青云弟子不知死活瞪眼看人家胸前不同,何焕生自拔出心中剑后,整个人就好似发生了一些变化,只见他不悲不喜,淡淡道:“姑娘不远万里而来,有失远迎。今日云霄城几大掌门齐聚我青云山,看来是铁定要撵我这废物下山了。” 胡桃花道:“即如此知趣,便速速下山去,本姑奶奶还不想在此大开杀戒。” 云裳此时,身在何焕生后,扶着轮椅把手,闻此,呵斥道:“你等今日对我青云派的羞辱,他日我几大师叔伯,定会加倍奉还。” 胡桃花循声而至,脸上桃花,也因此难看不少,似是极度讨厌这样的女子,特别是这种比她年轻,看去又比她漂亮和清纯的女子。 只见她单手一送,红色的口脂,便如夜空中最亮的流星,向云裳飞去。 握剑在手,又挺立在青云一众前的风玉子,自是第一个察觉到,几乎在胡桃花送出口脂时,他的剑就送了出去。 可惜的是,他的剑,只在年轻一代弟子中算快,在胡桃花这种成名高手前,终是慢了不少,所以他的剑,便没有刺到那片口脂,而是刺了个空。 好在他的身体倒没扑空,刚好接住了这片口脂。 又不幸的是,在接住这片口脂后,他的胸口便与何焕生一样,血流不止,继而眼神也随这鲜血直流,萎靡不少。 不过幸运的是,他还能站着,比场中任何青云弟子,都要站的笔直,只因他知道,后面有他一生中,最尊敬之人,同时,也有他一生中,最喜欢之人。 第五百二十七章 纷至沓来(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江湖中,宗门内,拜师学艺时,经常听见的话。又有人说,父爱如山。 风玉子自幼拜于青云山,投于二长老门下,亦师亦父,那何焕生与他的感觉,便如山一般,父爱如山的山。 只不过这样一山,却非世间名山,也不是人间雄峰,乃一小土丘是也,自他有印象起,便是如此,不过这样的小土丘,却让他感觉很是温煦,不像其他几位,如高山一般的长老,与人一众高不可攀之感,师父让他很是亲切,特别是从没感觉过“父爱如山”的他。 时间会让人改变许多,就像现在,挺的笔直的他,也成了一座山,护在师父身前。 不过何焕生却拉住了他的衣袖,道:“风儿,你不是她的对手,退后。” 风玉子未转首,笑道:“师父时常告诫徒儿,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此时刻,风儿又怎会龟缩于师父后。” 何焕生道:“风儿,莫逞强,你还有大好前途,师父这残躯” 风玉子打断道:“师父,世人怎么说,并不重要,在风玉子眼里,你就是天下间,最伟岸的男人。” 何焕生一叹,道:“多谢,以前的师父,也曾在意世人的看法,自拔出这柄剑后,师父也好似打开了心结,想通了许多。” 笑声,自前端传来,正是来自风玉子,只见他大笑道:“恭喜师父,贺喜师父,师父有生之年,能做到如此,弟子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真可说一件天大的喜事。” 何焕生道:“可是师父在有生之年,不想见到你如此。” 风玉子道:“无妨,大不了” 掌声,自人群中起,有人道:“真是好一幕师徒情深,要不待会儿一起送到下面,也好做个伴,如此多废话,已是污了老子耳朵。” 此言一出,附和者众,一时间,清心大殿亦嘈杂不少,正如清心大殿外,越聚越多的人群。 想必此处之人,已然引起了山下青云弟子的注意,纷纷朝山上赶来。 想必此处之事,同样引起了云霄城的重视,正如那传送通道中,涌出的大片黑压压人群。 不时,两帮人便交上了手,刀枪棍棒剑戟声,便随着对手的不同,撞击出了不同旋律,也随这紊乱的旋律,倒下去不少人。 嘈杂声,不免令人心烦意乱,而地上躺下之人,所流出的一滩滩红色,难免又会令这清修之地,多了几分暴戾之气,即使见惯大场面的青云堂主,也不免皱起眉头来。 何焕生蹙眉道:“太平盛世造如此杀孽,诸位来此,到底是为何?” 孔定坤吼道:“是欺我青云无人吗?” 青云派乃当今第一大宗门,自是有许多人,独独今日,却有些势单力薄,就在孔定坤吼出这句后,场面也便清静了不少。 只因大殿外,倒下的青云弟子,比起站着的都要多,回头一想,这战战兢兢的站着,还不如躺着, 接下来的一掌,也彻底摧毁了众人的信念,将这天下第一派,彻底打入了无底深渊。 这样一掌,自传送通道口,大殿外来,带着一残影,呼啸而至,瞬息间,便到了近前。 这样一掌,也将挺立于前的风玉子,拍到了众人后,直接与大殿后方那供品桌接触后,才停下来,不说供品桌被掀翻,就说这风玉子也不再如之前一样,傲然挺立,经这一掌后,还恰到好处的呕出二两血来。 此举,终是令冷漠的何焕生脸色大变,不时探向后,看着倒地不起的风玉子,不时看向前,那一青衣猎猎,傲然挺立的身姿。 不错,与风玉子一样,同样是位年轻人,长身玉立于前,看去好不潇洒。 只不过这样的屹立,又与之前不同,他的屹立,虽同样立于青云一众前,但这样的屹立,却是对立。 一出手,便震慑全场,一笑,又让人如沐春风,只是这样出手后的春风,让他这笑,平添几分诡异。 何焕生眼中,厉芒一闪,咬牙道:“不愧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阎竹青。” 来人正是云霄城下,布武宗宗主阎竹青。 阎竹青抱拳,笑容和煦,似刚才那掌,就不是他挥出的一样,道:“小子见过二长老。” 何焕生道:“阎少侠不必客气,特别是在伤了我徒儿后,万莫要如此。” 阎竹青笑道:“不如此,难道要在下与你徒儿赔礼道歉,亦或自缚手脚,还你徒儿一掌。” 何焕生道:“年轻人,莫要得意,技不如人,常有之事,不必如此挖苦于人,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也定会遇到许多不能力敌之人。” 阎竹青道:“那倒是,听闻贵派莫如是少年人中,独占人间魁首,本宗主来此,便是要向他讨教一二。” 何焕生刚欲答,一女子之声,便抢在他先,答了出来,正是其后的云裳,只见他道:“要是莫师兄在,还由得你的这里耀武扬威。也就趁莫师兄下了山,在这里装腔作势而已。” 如此讥讽,阎竹青也不恼,笑道:“在下并不知道莫如是下了山。” 云裳道:“不知道?装模作样,真是令人作呕,你等若不知晓我青云派因为要去围剿点墨门,造成内部空虚,敢在此现身?” “小姑娘,就算青云几大长老都在,又何妨?” 说话间,场间又行出一群人来,当首者,乃一断臂大汉。 幸运的是,他只断了一只手,一只右手,所以他就只剩下左手。 更幸运的是,他的左手,尚能使兵器,只见他左手上,有一柄大刀,被其随意的抗在肩上。 在江湖中,左手使刀者,很少,除非你本就是左撇子,但来人并不是天生如此。 只因何焕生知道,他不仅天生不是左撇子,他右手的刀法,更是在江湖中名动一时。 何焕生径直盯着来人,道:“想不到,曾名动天下的刀王裴茗,不仅没有死,还投入到了云霄城下,真是让人好生意外。” 来人道:“刀王?不成想,何长老还记得在下,不过这些事,已是过去,现在裴某要做的,便是遵城主令,请各位下山去。” 何焕生道:“青云一脉,在此经营数十代,又怎能轻易舍弃青云山而去,不说这人,就是这根,恐怕都已扎在了千里之外。” 裴茗一笑,道:“那裴某便连根拔起。何长老可信?” 何焕生道:“诸位兴师动众来此,老夫又岂能不信,唯独老夫不信,诸位是为我青云山而来。” 裴茗道:“裴某没有为你解惑的义务。” 何焕生道:“那倒是。” 这样的淡定,倒让裴茗有些不喜,故道:“看在当年大家一同抗魔的情分上,裴某饶你不死,若再多言,休怪裴某刀下无情。” 何焕生道:“何某如此模样,如砧板上的鱼肉,既是有当年抗魔的情分,要死,也让在下死得明白不是。” 忽然,场间一热,一白发之人,自殿外急掠而来,带着他的话语,只见他道:“既是如此,老夫便成全你。” 只见何焕生前方,白发之人,若流星袭来,也如流星锤般,径直向何焕生砸来。 如此威势,其身后两位堂主,俨已脸色大变。只因他们在听闻此声后,便知道了来人是谁,既是知晓了来人身份,一股天然的惧意,便油然而生。 近些日子来,但凡听闻袁成仇三字的,无人不惊,无人不惧。 来人正是袁成仇,但何焕生眼中,却毫无惧意,只见他淡淡道:“洗耳恭听。” 大殿很大,流星也很快,在这四字出口后,流星便到了近前。 轰隆一声,整座大殿都在震颤。 流星,通常是一往无前,但也有例外,比如此时此刻,袁成仇化作的流星,好似受阻颇为严重,瞬间便弹回到了大殿外,如折返的流星,让人直呼诡异的同时,也匪夷所思。 不过在见到何焕生前方之人后,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恍然,继而全场精神一振,接着便是欢声雷动。 此时何焕生的轮椅,不再立于青云一众之前,只因在其前方,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道人,青色的道袍,无风自动,面容清癯,看去仙风道骨。 白眉白须,随风而动,飘飘欲仙中,一股出尘之意韵,也正在此时,传来了他的话语,只见他道:“诸位来此,想必不是觊觎我青云山,也不是觊觎我几位师弟的传承,而是觊觎老夫的。说来真是可笑,想老夫堂堂圣人境,竟然沦落到被人觊觎的地步。” 老人正是青云派的灵魂,整个青云派的支撑,玄空上人,苍松子。 也不愧是青云派的灵魂,几乎一瞬间,便令青云弟子精神大振,一扫之前的阴霾,腰杆也因苍松子的到来,笔直不少,脸泛冷笑,看向场中,那云霄城一众,势必要看一出好戏。 不错,小丑的戏,通常都不会太烂,特别是之前,那些大放厥词的小丑。 第五百二十八章 眼若流星 袁成仇如流星,也如小丑,就像他以身化作流星,径直砸来,也如小丑而去。看来,就算那齐云榜上的高手,在圣人境面前,也要如小丑一般。 袁成仇复入大殿内,与之前不同,这次却是缓步踱来,同样的是,缓步中,话语也传遍整座清心大殿,只见他道:“不愧是圣人境前辈。” 苍松子负手在后,不怒自威,一派掌教之相,不需假借他物,便自然流露,只见他道:“即是知晓此事,还敢来犯?” 袁成仇道:“即是知晓此事,才敢来此,所谓富贵险中求,有些冒险,是值得的。” 苍松子冷哼道:“袁成仇,老夫看在与你祖上相交不错的份上,速速滚下山去。今日你杀伤我青云弟子,冒犯我青云之事,暂且先饶你一命。至于其他人嘛,哼。” “哼”字由鼻孔而出,便与其之前说出的话,均有所不同。 当然,最大的不同,还是这来犯的云霄城各大宗主的反应。 只因这“哼”字一出,众人便立马退出数步,有人因为抵抗不住,眼鼻瞬间流出血来,修为低下者,几乎瞬间倒地不起,一命呜呼而去。 看来世间传言,这圣人之威不可触,不是没有道理。 此时云霄城一众,心中大骇,看着前方老者,惧意陡生,一个个凝神戒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袁成仇自属云霄城一众,不过作为一教之主,比起其他人,终还有所不同。 比如他此时,非但没有惧意,反而还欣然一笑,道:“饶我一命?多谢,不过今日袁某到此,可不是要让玄空道长您饶我一命的。” 苍松子道:“袁家一脉,皆为清雅之士,当年一役,更有两位袁家英杰舍生取义,不成想,你袁许国,不对,你袁成仇,如今竟是这个模样,可有脸面面对你两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闻此,袁成仇仰首向上,哈哈大笑道:“袁许国啊,袁许国啊,好似有这么一个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苍松子白眉一凝,道:“你的确变了许多,包括你的容貌,不过你眼神内的东西,却骗不了老夫,包括在场之人,好似都与之前不同,不知道你们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子,当然,老夫更想知道,你等为何要在今日进犯我的青云派。” 袁成仇道:“刚才道长不是说了吗?” 苍松子道:“不错,老夫是青云派的定海神针,但你等也不是什么齐天大圣。若要在青云派拔出老夫这根定海神针,光凭你等,还不够。” 袁成仇道:“我等在前辈身前,的确不够看。” 苍松子道:“所以最好是唤出你们的城主。” 忽然,骚动再起,大殿后方,在一名青云弟子引领下,一中年道人行出,其神色不惊,步伐稳健,即使见到场间诸多来犯之敌,面上也毫无波澜现,正是从后山行来的魏中则。 青云众弟子心中,又是一振,所谓物是人非,时移世易,有时是真是来的太快。在不久前,此地还弥漫着绝望,仅须臾间,便让人看到了希望,甚至在此时看来,还有些奢望。 如炽热的骄阳,还是两朵,傲立在青云一众前,让人大感安心和温暖。 魏中则行到苍松子一侧,抱拳道:“见过掌教师兄。” 苍松子点头道:“师弟不必多礼。” 当然,不是所有骄阳都会让人感到温馨,有时,还会让人感到黑暗,不信你与骄阳对视一分钟,你绝对会有这种感觉,也像云霄城一众,此时看到相互行礼间的两朵骄阳,忽然眼前一黑,若非云霄城诸多规则限制,说不得早已拔腿就跑,离开这是非之地,毕竟事物过盛,总是会朝相反的方向而去,比如此时,他们就感觉异常燥热,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袁成仇眉头一皱,道:“不愧是青云派,不说有坐镇的圣人境,就是魏兄风采,也是我等难企及的。” 魏中则不悲不喜,面如石刻,淡淡道:“袁先生好说。” 不过话锋一转,接着道:“先生今日如此阵仗,莅临我青云派,是为何意?” 袁成仇道:“别无他意。” 魏中则低沉道:“又是为何意?” 袁成仇道:“证道果位。” 魏中则转首向苍松子,不再答话,只因他知道,这样一事,虽与他有关,但却与他关系不大。 不错,世间说起证道果位的,只会与四大圣人境有关,苍松子一笑,道:“取老夫证道果位?” 袁成仇道:“不错。” 苍松子大笑道:“犹言痴人说梦,当然,世间觊觎老夫证道果位的,数不胜数,就拿当下道盟发动的屠魔令来说,恐怕最终的目的,也是为取那倔老头儿的证道果位,但袁成仇你须得清楚,云霄城犹如鼠雀之辈,还无实力搞出这样一番大动作来。” 袁成仇同样大笑道:“鼠雀之辈,好,好,好,非常好,今日我云霄城便让你知道,这鼠雀也有他飞天遁地的时候。” 苍松子道:“在我青云派,袁成仇你尽可放手施为。” 如此轻蔑之言,出自苍松子之口,但不屑的表情,倒未出现在苍松子面上,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像他这样的人物,好似世间之人和事,早已勾不起他的情绪,就像一只会十八般武艺的蝼蚁,在他看来,也与杂耍无异。 但对袁成仇而言,则要不同,不说苍松子这圣人境当前,就是这魏中则,也要小心应付,不然一个不好,便要身陨于此。 刚才之言,虽说的轻飘,但一万个戒备,早已布满心里,这次进犯青云派,他也是临时得到命令。 他也不明白,城主为何会有此想法,甚至这样一事,让他感觉有些得不偿失,毕竟此处,可是青云派。 当然,若真成事,这样的好处,也是有目共睹,这样的机会,也可说千载难逢,毕竟作为世间第一大派的青云。不说这屠魔一事,精锐尽出,就说其外部依附的势力,也够他云霄城喝上一壶。恐怕这些强大的战力,此时还在擎天峰杀得天崩地裂。 但就算褪去这些战力,此时的青云派,依然在世间罕见敌手,不说有圣人境坐镇,就是这魏中则坐镇,也不是一般势力可以觊觎的。 念及于此,袁成仇口干舌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是如此,袁某便不客气了。” 苍松子单手一引,示意“请”,便不再答话。 “退后!” 出自袁成仇之口,自是说与其身后众人。此话后,大殿上,也多了一个大圈。 圣人以下,即使东坡先生持名剑于前,他也不惧,但与圣人过招,他还从未有过。 从未有过? 想到这,便试图想自己一生,不错,他一头白发,按理说,应该有很漫长的回忆,但他的回忆,却很短暂,短暂到就好像只在十多年前一样。若真是如此,那他的白发,又是怎么一回事? 越想越乱,越乱越想,他的神智,开始紊乱,他的眼睛,开始透着红光。 咋一看,红光如两颗流星,镶嵌在他的眼眶内,让人看来,灼热异常,就连淡然负手的苍松子,都开始皱起眉头来。继而转首,向身后魏中则,希冀从对方眼中,寻出一个答案来。 在见对方也皱眉时,又收回眼神,再次向袁成仇看去。只见对方眼中,好似天幕,一幕幕流星雨,在其眼中滑过,若是出现在夜空,定会很美,若是出现在夜空之人身上,定会更美。 一起看流星雨,然后将如此美妙的意境,勾勒在眼睛里,继而让你可以翻阅一生,正如你翻阅这美丽之人的一生。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再美的流星雨,没人再看时,也会落寞,也会孤寂,也正如星空下,那孤寂的人。 犹言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袁成仇此举,平添几分落寞,但眼中闪现流星雨后,场间也多了一息道则,即使那些修为低下的三代青云弟子,也察觉到了这息道则,只因众人心里,莫来有的,悲从中来。 流星雨很美,若是砸坏了你的房子,还美吗? 依然还美,只因玄铁在世间的售价,可是不菲,所以这样的流星雨,在普通的人们看来,只会为他砸出更多的房子,所谓因祸得福,便是如此,甚至希望这样的流星雨,来的更多,更大,更猛烈一些。 流星雨要是砸死了你呢?还美吗? 自然不美,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认为这样之事,是一件美事。 青云弟子自幼便资质不凡,不然难登这雄奇的清心大殿,所以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不是傻子,就定要闪避。 在清心大殿上方,已是被流星雨砸出许多窟窿来,透出一束束光芒,如剑一般。 如此朗朗乾坤,可少有流星砸下,青云派数百年,在有记录的历史中,也从未记录过此类事件。 第五百二十九章 半步入圣 清心大殿,三清圣人像,端坐于正上方,庄严肃穆,不悲不喜。 但此时,却摇晃个不停,就像大殿上,那八根巨大的石柱,也如大殿本身,震颤不已。好似破草屋在风雨中飘摇,有将倾之势。 流星如雨,下个不停,流星也如火,点燃了清心大殿这个柴垛。 也因此,令整座大殿明亮不少。 也因此,令整座大殿看去,像一个阴曹地府。 还算好,此处之物,虽杂乱,但这里所立之人,不是鬼怪,也非修罗,活生生的人。 苍松子负手在后,与三清圣人像一样,不悲不喜,甚至还有闲情抬首向天,欣赏这一幕漂亮的流星雨,继而感叹道:“不愧是袁家一脉中,最杰出的天才,这等威势,直胜千军万马,老夫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怎甘居人下,而这样的人,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似是不忍再看。不错,就是不忍,只因这样的流星雨,不仅漂亮,还可杀人,其身周青云弟子的惨呼,已然印证了此事,假若再看的话,这样的流星雨,就不会再好看,甚至可说丑陋。 任何杀人的东西,就算再漂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显丑陋。 只见苍松子刚说完,便抬手一挥,接着道:“退下。” 一息道则,好似天帝神谕,直接将袭来的流星雨,逼回了半空,直至不见,如此手法,光怪陆离,极度离奇,令人直呼不可思议,毕竟还从没未见流星雨,倒流而去的。 不过圣人境本就是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存在,这样一事,若不如此,反倒让人奇怪。 苍松子不看众人神情,清明的眼中,带着厉芒,直逼前方袁成仇,接着道:“老夫与你说话,如此缄口不言,可是有失你袁家礼仪。” 流星如雨,在袁成仇眼中滑过,闻此,终是有了些情绪,接着面部一皱,似想起了什么来,喃喃道:“袁许国?袁成仇?” 苍松子见状,冷哼道:“袁成仇,若只有如此伎俩,诸位今日,便只好留在我青云山上,与我青云山灵为伴。” 云霄城一众,除袁成仇还沉浸在一些胡乱思绪中外,其他人皆清明。 不过有时候,清醒的人生,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恰如此时此刻,他们当然知道苍松子口中,与山灵为伴的意思,但他们不想死,不错,他们之中大多,好不容易承蒙城主恩泽,才苟延残喘至今。 活着多好,有身份,有地位,还有那扎根于心的梦想,哪怕苟延残喘,也是一种活着,不是吗? “小子,你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 此言,出自青云派中,一位年轻弟子口中,且此言,本身就很嚣张,当下时刻,有嚣张资格的,并不多,至少不会是这弟子口中的“这小子”。 这小子,自是阎竹青,此时已退到大殿门口方向,笑意也几乎褪尽,冷峻的看着当首那位老道人,也不答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刚才是谁说要横推我青云派的,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话音一落,便带起一阵嘲弄,还有一阵嘲讽,接着就是一阵嘲笑,出自青云众弟子口中。 净面娘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起刚才所说的话,又一阵脸红,好在她脸上骷髅遮面,不是太近,根本看不清虚实。 胡桃花同样如此,只是如今脸上的桃花,不再粉红,而成了鲜红。 那风玉子也在云裳的搀扶下,到了何焕生轮椅后,正恨恨的盯着她,想必心里在暗暗发誓,几年以后,亦或者,几十年后,定要让此女子败在自己剑下之类的誓言。 绝望也如瘟疫,在此时蔓延至云霄城一方,那袁成仇的实力,可是在云霄城有目共睹,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主外,乃城中第一高手。 如此气势滔天的一式,竟被玄空上人如此轻描淡写化去。如何不令人沮丧,如何不绝望。 曾几何时,他们也想过圣人之威,甚至也听过几大圣人境在魔族一役中出手,但亲眼所见,还是有所不同,特别是在圣人境对立面,这种感觉更加不同。 忽然,一声,显突兀,亦打破场间沉寂,也令云霄一众,收起心中惧意,朝袁成仇看去。 “袁许国!” 这样一声,出自袁成仇之口,让人直呼怪异,但这样一声,又有些莫名其妙,就像他莫名其妙的喊出下面这声。 “袁成仇!” 呼喊自己的名字,这本身就不正常,不信?你大可认真呼喊自己的名字,你会有种非常怪异之感。 一种音调,却好似出自两人,一人,却好似拥有两个灵魂,令人困惑不已。 何焕生驾着轮椅,到苍松子和魏中则后,道:“师兄,你看这是” 苍松子道:“两位师弟想必都知晓,这袁成仇前身,乃洛河郡雅士,也是袁家之后,袁许国。” 何焕生和魏中则点头,何焕生道:“是与之前有所不同,但这修为法术,已刻在了骨子里,还有这眼神,这气息,肯定是不能改变的,那定是此人无疑。” 苍松子道:“传言此人当年,那守城一战,半步入圣,一人挡下百万大军,因痛失爱妻以及两位弟弟,变得疯魔,最后销声匿迹,也就最近才现身,化名袁成仇,这之中,不知在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何焕生道:“不说袁许国,就是殿下之人,也大多是当年失踪之人,想不到,今日全到了我青云派,竟还有如此战力。” 苍松子环顾一周,道:“看来,这些人口中的城主,定不会如此简单。” 何焕生道:“那倒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之人,定不会是个简单人物,且这样的人物,身在暗处,我们还不知情,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苍松子笑道:“师弟,我们马上就会知道。” 何焕生附和道:“正是,以师兄的修为,那神秘的城主想不现身都难。” 似是许久未说话,魏中则唇边,都有些干裂,此时启唇道:“掌教师兄只需杀了这一帮人,那城主定会现身的。” 他的话,出自苍松子后,只因在他说这话后,苍松子缓步而去,步至云霄城一众前。 不错,杀了这些人,城主定会出现,只因这些人对那城主而言,不至于说是身家性命,但要培养这样一批人,也定要下不少心血。 要杀这样一群人,对玄空上人来说,非常容易,但要杀这样一群人,势必要绕过袁成仇,只因他与苍松子一样,站在云霄城一众前。 但他不想绕过,他觉得没必要,以他的修为,杀一个破空境,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虽然这破空境,雄踞齐云榜上,但那又如何。 圣人境出手是怎样,鲜有人看到,只因世间之事,很少能让他们出手,所以世间之人,便很少见到他们出手,就算见到过,也去了阴曹地府。 不过今日,他们却有幸见到,只因云霄城,有这个资格见到,作为继道盟、苗疆、妖都后的第四大势力,又在今日触犯了圣人之威,那就绝对有这个资格见到。 玄空上人两手一抬,抬手间,一式太极起手,道则便在其袖中演化,有两仪,四象,八卦繁复至极,好似蕴含着某种天道至理。 演化毕,食指与中指汇做一指,好似世界奇点,向袁成仇送去。 这样一指,任谁来看,都平平无奇,好似一个小孩儿打了一套太极拳后,用两指戳向对方。 当然,没人会如此想,全因玄空上人,可非小孩儿,而是世间圣人,圣人一指,就算没有刚才繁复的演化,也不会有人如此认为。 故此,面对这样一指,没人会笑,不说笑,就是哭,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哭,这样一指,定是会死人的。 谁会死,自是首当其冲的袁成仇。 不过面对这一指,袁成仇却没有哭,反而在笑。 既是如此,就证明他还活着,只因笑,也是活着的前提下,才有的权利,至少就当下而言,便是如此, 当下? 不错,圣人一指,自是没有送到对方面前,不过圣人一指,很快,快到匪夷所思,就在袁成仇笑的一刻,他的指头便送到了对方面门上。 快,并非某人的专属,袁成仇也很快,在圣人一指送来时,他便如流星一般,将自己的笑脸送到了苍松子的手指上。 正是,如疯子一般,一般人都要避之不及的圣人一指,他却主动迎去。 他如此,他的仰仗是什么? 仰仗便是,圣人。 只因圣人,也并非谁的专属。 不错,一股圣人气息,自袁成仇笑脸绽放的一刻,便流露而出,虽不至于如苍松子那般浩瀚,但终归是圣人境,半步入圣,也是圣。 能量若巨浪,掀起清心大殿的琉璃瓦,也掀翻大殿内的桌椅门窗,甚至连那几个巨大的石柱,也一并掀翻了去,更遑论本就颤颤巍巍的三清圣人像。 第五百三十章 如日一拳 掀翻了清心大殿,自也掀翻了清心大殿上,那些人。 可惜的是,清心大殿能重建,而倒下之人,大多却不能重生,不说那一去便不回头的身家性命,就是一胳膊,一腿儿,也是不能再生的。 闻名于世的几座大殿之一,便在这一指和流星间,瞬间倾覆,散出巨大的能量爆,将周边殿宇嵯峨,震的更加错落,若从天穹向下看,两影相交间,瞬间坍塌一片,整座青云山的殿宇楼阁,顷刻倒下十之三四。 可想而知,这样的冲击,该有多剧烈,更遑论周边之人。 这样的坍塌,多了许多废墟,也多了许多平地,令整座青云山,平坦不少,苍穹之下,唯有人屹立,看去如同一柄柄利剑。 剧烈爆炸后,“一”字烟尘,自中间提笔,向云霄城一方书写而去,烟尘散尽,露出一人,正是袁成仇。 只见他眼泛流星,闪着红光,好似洪荒凶兽,谨慎的盯着前方,不动如山的苍松子。 若谁被这样一双红眼盯着,都会不自觉的心里发毛,好似孤狼紧盯着自己猎物一样。就是圣人境,也不例外,苍松子皱起眉头,道:“能挡下老夫混沌一指,不愧为袁家之后,但欣赏归欣赏,今日你毁我山门,杀我弟子,老夫便要留你在此了。” 袁成仇道:“袁许国也好,袁成仇也罢,我就是我,真我。” 答非所问,这样的答话,令苍松子有些不喜,世间还少有人无视他的。就像空中的烈日,虽不敢直视,但绝不能无视,就算不视,也要心存一些敬畏才是。 “一指流星!” 在这样四字后,空中的烈日,即使想见,也再难见,只因苍穹之下,忽然一暗,恍如时光飞逝,一下就到了傍晚,浮动的白云,旋即转化为火红的飞霞。 一指流星,这一指,便是袁成仇抬手向天的一指,那流星,也定是这遮天蔽日的黑色巨物。 抬首向天,黑色巨物中,透着斑驳的裂纹,裂纹上,透着灼热的红,与烈日一般,场间温度,立马上升几许。 这样一式,令修为低下的青云弟子,随即面如土色,虽有若神明一般的掌教师伯坐镇,但这样气势恢宏的一式,也足以让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希冀的望着前方,那抹老迈的背影,希冀这样的身影,只是表面上的老迈,而非真的垂垂老矣。 流星,铺天盖地,径直向清心大殿处落来,看来如此废墟,还不曾让破坏者满意,故补上这样恢宏的一击。 此时,整个天穹,都好似一个倒扣的圆碗,而圆碗中,则倒出一枚巨大的火球来,拖着长长且火红的尾焰,径直向青云山砸来。 如此一击,不说青云山顶,就是整座青云山,都怕是要夷为平地。 此法,黑云压城,也似泰山压顶,让人逃无可逃,眼泛绝望。 似是想通了一些关节,袁成仇的话,让人听来,也清晰不少。只见他不看上空巨大的流星,淡淡道:“真人,与山灵为伴这事,恐怕诸位更加适合。” 苍松子凝眉,望向天穹上,那遮天蔽日的巨大流星,缄默不语。 何焕生在其后,同样望向半空,心中一动,眉头也皱,道:“莫不是?” 苍松子道:“不错,这黑色,我和师弟你,是何等的熟悉?” 何焕生道:“想不到,竟被这袁成仇运用到了术法中。” 苍松子道:“不奇怪,传言此物,在之前便有人使用过。” 何焕生道:“掌教师兄,接下来该当如何,毕竟我青云众弟子,在此聚集甚多。” 苍松子一笑,道:“一颗流星而已,即使用了当年魔族之黑暗物质,又能奈我何,我可是苍松子,世间四圣之一。” 语毕,太极又起,演化世间,天地和万物。 袖中日月,呈阴阳之势,汇于一拳,苍松子的一拳,也作混沌一拳,被其轻呼出口。 随着这声轻呼,他人也离地而起,化作一颗流星,若世间最倔强的飞蛾,扑火而去。 黑色物质包裹的火球,若流星袭来,几乎囊括了整座天穹,此时的苍松子,持老迈之躯,恍如最孱弱的飞蛾,飞扑而去。 轰! 巨大的能量爆,炸裂天地,空间都撕出许多裂纹,震颤整座青云山脉,即使万里之遥的北地,亦有所感。 由巨大流星组成的天幕,瞬间被“飞蛾”撕裂,不错,正是飞蛾,他就是为扑火而来。 只是这样的飞蛾,乃世间蛾皇,那天上看似巨大的流星,却如萤火一般,瞬间被他扑灭。 见状,场间响起一阵欢呼,劫后余生之感,涌向一众青云弟子心中,满眼的崇拜,夹杂着星光闪闪,望向半空中,那老道人。 圣人之威不可触,如此一言,虽看似荒诞,却也人间至理,不信你大可看看现在,来犯的云霄城一众。 流星在苍松子一拳下,也好似作鸟兽散的残兵,散乱在天际之外,落在未知的中州大地上,不知哪家倒霉催的遇上,不过对当下而言,并不重要,反正不是落在自家庭院,都不重要。 与青云弟子不同,何焕生也在此刻望向半空,没有欢呼,而是眉头复皱,忽然心中一动,急呼道:“大师兄,小心!” 坐在轮椅上的何焕生,都能看出的危险,魏中则又岂能看不出,魏中则都能看出,作为圣人的苍松子,又怎能看不出。 苍松子凌空而立,看着散乱的流星,正准备迎接那和煦的阳光洒下,场中任何人都不会意外那流星后的事物。 不错,巨大的流星后,正是那当空的太阳,这里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苍松子。 没人会想到,流星后,暗藏玄机,也暗藏着杀机。 太阳圆,如拳头一般,太阳红,如火红的拳头一样,所以在众人看来,不管怎么看,这太阳都如拳头,一只巨大的拳头,如神明之手,沐浴圣光,向苍松子砸来。 这样一拳,不同于世间任何力道,好似不在五行中,超出三界之外,如太阳般耀眼,径直落在苍松子迅速抬起,并防御的小臂上。 拳手相交,恍如两个空间的碰撞,产生的能量爆,急速窜到千里之外,周边百里的高物,如山,如古木,如高楼,瞬间削去尖顶,整齐划一。 这样如太阳的一拳,欲将这仙风道骨砸入凡尘,正如此时此刻的青云山,也如此时此刻的青云山掌教。 此时的青云山,也是被这样一拳,直接压塌下数米,也直接压的一众青云弟子,跪地不起,竭力承受着这如圣人般的威压。 而青云山掌教苍松子,则是首当其冲,此时道袍碎裂,嘴角溢血,咳嗽不已。急速向下,随即砸入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犹如被直接砸到了凡尘。 不过身在人间,倒不在意凡尘不凡尘,此时他从坑中起,眼泛疑惑,喃喃道:“城主?” 一拳后,半空中,再复清明,高阳,依然高挂,淡然自若,不悲不喜,好似刚才那拳,与他本就无关,那苍松子的质问,自也就用不着回答。 它不回答,却也有声,自天穹而来,恍如神谕,道:“见过前辈。” 苍松子一笑,道:“前辈?不敢当,城主如此相见,不说这藏头露尾,有失君子之道,就是这暗藏杀招,也非君子所为。” 天穹下,城主之声,又起,只见他道:“晚辈来此,本就不是循君子礼仪来的。” 声音纯净、温润,恍如一文质书生,在诵读儒学要义,要驯化人间最粗鲁的乡野莽夫。 不过这说出的话,又好似由乡野莽夫说出,让人感觉极是无礼。 苍松子道:“那阁下是为何而来?” 城主道:“晚辈来此,只为杀你。” 依然温润、和煦,只是这样狠厉的几字,却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让人感觉不出任何戾气,也正因此,让人直呼诡异。 苍松子笑道:“杀老夫?又是为何?” 城主道:“证道果位。” 闻此,苍松子笑声如雷,声震天地,只见他仰天大笑后,道:“这个理由很是不错,不过老夫可不是那么好杀。” 城主道:“我知道,所以我还是到了此地。” 温煦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这样的坚定,终是令苍松子收起笑意,正色道:“刚才那一拳,的确不错,但还不够。” 城主道:“多谢前辈提醒,刚才那拳,的确不够,不过晚辈尚还有些片长薄技,还可一试。” 苍松子不再答,单手一引,示意“请”。 城主之言,虽和煦,谦卑,但他的手段,可不如此,在苍松子单手一引后,他的手段便接踵而至。 空间中,忽然有变,苍松子神情一凝,在其前方,一只手掌,突兀而现。 好似这样一掌,天然的长在了此处,又好似这样一掌,从万里而来。 就是这万里而来的一掌,却非常之快,几乎瞬息而至。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不可思议 老人通常比起年轻人来,都要见得多些,知道的,也就更多,作为圣人,比起寻常百姓,则又要见多识广不少。 苍松子已是耄耋之年,又是世间四圣人之一,但他还是没见过这么快的掌法,甚至人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孤陋寡闻。 不错,如此一掌,不可能生在此地,只因此处,乃他的青云山,无时无刻不在他感知中的青云山,那么这一掌,只会出自他处。 既是出自他处,那这样一掌,或多或少,就会有所距离,既是有距离,就会用到一定时间。 就算再快的速度,也是需要时间,他苍松子有自信,凭这点时间,完全能避过这一掌,哪怕这时间,短的只一念间。 但现在,他避无可避,只因这样一掌,实在太快,快到避无可避,即使作为圣人,也无法避开的那种快速。 轰! 天地巨响,也告诉四周众人,这一掌,只得硬接,也必须硬接,这恐怖且声震山海的能量爆,便是答案。 青云山上,残屑横飞,急速朝山下涌去,让场中的废墟,变得更加平整。 苍松子接下这一掌,气血翻涌,急速退后,一掌再至。 不错,就在他退后的方向,好似天生就长在空间中的一掌,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急速向他袭来。 这样一掌,苍松子依旧感仓促,但较之刚才,已是淡然不少。 好似对这样一掌,有了些心得,那太极图,又在他手中演化,继而一拳,向这一掌送去。 剧烈的爆炸声,也随这一掌一拳相交,迸发而出。 苍松子身形,再次闪避且后退,不说刚才一掌造成的余力,就是这虚空又送来的一掌,也会让他如此。 不错,他身周的虚空,生长有无数掌。 苍松子眉头一皱,他忽然发现,除了避无可避,还发现一个问题,如今的他,已退无可退,就在他退出数米后,发现他好似在两点间循环移动,就像宫廷内的廷尉,只能沿着特定的距离巡逻。 不错,此时的苍松子看似在后退,其实他移动的距离一直没变,好似在两点间无限的来回移动。 而他身周毁天灭地的神掌,还在不断涌现。 念及于此,苍松子索性不再后退,而是扎下马步,开始演化太极,并道:“不愧是空间一道的强者,老夫差点被你唬住,不过老夫可是圣人” 言犹未尽,立马止住,继而脸色大变,只因他演化的太极,突然回到起手式,接着他的整个人,向之前接下第一掌的位置行去。” 苍松子心中大骇,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并讶异道:“你不是空间一道的强者,你擅于时间一道?不对,那刚才也不对,难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世间怎会有如此诡谲之事。” 一时间,苍松子有些口不择言。 比起苍松子的方寸大乱,虚空送来的神掌,可是分毫不差,如期而至。 又是一掌,与之前一样,避无可避,苍松子双手,已然有些发麻,毕竟这样毁天灭地的神掌,每次可是震颤着整座大地。假若换做场中任何人,都定不会如苍松子这般手掌发麻,而是如地上那滩血水一样,继而融入,丰富那滩血水。 时间倒退到之前,但他受的一掌,可非之前那掌,而是叠加为两掌,同样的两掌,在同样的位置,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事情。 苍松子接下这一掌,凝神戒备,抬首向天,眉头紧锁,喃喃道:“控制时空,看来此间已被此人掌控” 话音才落,一掌又新至,苍松子提气来挡,同样演化太极为一掌,向来袭之手送去。 但时间好似再变,这一掌,倒退而去,苍松子的一掌,便扑了个空,这郑重其事的一掌,也好似打在了棉花上,让他一个趔趄。 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再现,只见苍松子的身形,再次不自觉的向前,接着涌向半空,回到之前凌空而立,接受那如太阳一拳的时候。 此时凌空而立的苍松子,依然潇洒,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假若再被人如此摆弄,那么今日他虽为圣人境,也怕是要跌出神坛。 掌时空二道,可是世间未有之事,不说两息道则,就是其中一项,也是百年,千年才出一例的稀世天才,不成想,这城主一下能掌控两项,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管他如何想,半空中,那隐于巨大流星后的一拳,也在他沉思间,若乌云压顶,携天崩地裂之势,径直袭来。 “老夫演化天地,持初之一道,纵横天地间,还怕了你这时空一道不成。” 说到这,便暗提道韵,集于双手之上,一副玄奥的太极图,便在他手中应运而生,只见他眼望苍穹,若红尘之仙,眼中闪着对上天的不屈,淡淡道:“归元!” 悄无声息,没有预想中的大爆炸,包括空中的拳头,也没变,唯有灵敏的空间感应者,察觉到了空间的变化,亦或修时间一道的修士,冥冥中感受到了一丝变化,但也说不出到底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就像苍松子的位置,由之前的凌空而立,忽然现身到了青云众人前一样,连残影都未曾留下,好似他本就该在此处,一点都不显唐突。 如此斗法,场中能看懂的,并不多,即使青云派几位堂主,也是看的云里雾里,恐怕除了魏中则和袁成仇外,几乎无人知道,苍松子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不错,假如不打破刚才的时空境,就算苍松子是为圣人,也要在此方世界中陨灭,毕竟在刚才的时空境中,苍松子虽为圣人,但施法者,也就是那位至今未现身的城主,可是主宰,是为天帝。 “不愧是圣人境前辈,想不到,竟归元了我的世界。” 被人破了道法,话语间,依然文质彬彬,不喜不怒,令人直感好奇,这城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苍松子望向半空,那一只袭来的,如太阳般耀阳的拳头,道:“可还要老夫接下这一拳?” “前辈见谅,这样一拳,属于我世界之外,你非接不可。” 苍松子嘴角溢血,便是刚才一拳所致,道:“这一拳可不好接。” 虚空中,那人一笑,道:“晚辈也毫无办法。此处虽钟灵毓秀,是为洞天福地,但它终究不是晚辈的山门,对!” 苍松子拭去嘴角血迹,笑道:“那倒是!” 便离地而起,向袭来的拳头飞去。 拳头本就很快,作为圣人境的苍松子,自也不慢,几乎瞬息而至。 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响彻在青云山,数百里之外,惊起十方鸟兽,迅速向山外奔去。 这样一拳,的确不好接,他好似被一方世界击中,就算是圣人境,也不好受。 就像苍松子这个圣人境,其刚拭去的嘴角鲜血,又重新爬满嘴角,让人看去,不免有些感叹,这又是何必?多此一举。 但对隐在虚空的城主而言,可不是多此一举,只因这样一拳,可不是时光倒流下,重合的一拳,而是两拳。 那苍松子,再次被这样一拳,这样熟悉的一拳砸下。 何焕生坐在轮椅上,看着场中诸事,眼泛忧虑,他觉得今日之事,特别蹊跷,这样一拳,这样一幕,出现两次,是何原因? 且今日这些人能安然到达此处,这护教大阵一直未触发,想必派中,定已出了内鬼,这内鬼所图,又是什么?又隐在何处?又在等待着什么机会?不得而知。 故将询问之意,投向五师弟魏中则。 那魏中则倒是表情肃穆,看不出什么来,且与之前一样,魏中则见苍松子被轰飞,右脚抬起,试图急跃而去。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魏中则真的急跃而去,再没有试图之意。 唯独与大家想象的不同,他的双掌,不是去接住被神拳轰下的苍松子,而是在其背后,送出了他全力的一掌。 不错,平生所学,倾尽全力的一掌。 一时间,众人被惊的无以复加,一个个睁大眼睛,虚张嘴巴,好像比见到了十个圣人境还要来的惊讶,对这样一事,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似还认为这是幻觉,擦拭了几次双眼,最后都不敢置信。 一个是他们尊崇的掌教师伯,一个是他们敬仰的五师叔,就是这样的五师叔,将他全力的一掌,送给了掌教师伯。 何焕生所有的不明白,都在这一刻了然,但他不希望是这样的答案,只因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答案。 不过人生就是如此无奈,就算你不喜欢,也不会因为你的不喜欢,事物就朝着你喜欢的方向发展,就像他不喜欢轮椅,但他却一直坐在轮椅上。 此时痴痴的盯着前方,那一掌,那两人,那道袍上,那抹巨大的殷红,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难以置信。 第五百三十二章 杀子证道 青云山上,一片楼宇废墟,恍如一瞬,便经历了万古洗礼,有些地方,竟长出青苔来,令人直感诡异。 当然,最诡异的一幕,还是场中两袭道人身影,他们是如此相同,又是如此不同。 就像他们的道袍,是如此相同,几乎代表了整个青云派,也像他们在世间的地位,是如此高贵和尊崇。 不过此时看来,他们又有许多不同,就如苍松子白眉白须,而魏中则,则满头黑发,也像苍松子急速向下,而魏中则,则是急跃向上。 当然,最大的不同,还是两人的手,那苍松子的手,依然作防御状,欲阻挡苍穹下,那一记耀眼的神拳。 而魏中则的手,则逆流向上,抵近苍松子的后背,心脏处。 一切太过突然,一时间,全场皆默,鸦雀无声,即使有人准备说一些话,也不知从何说起,一个个睁大两眼,难以置信。 就连云霄一众,也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明白此中原因。 “魏中则,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勃然大怒,继而声嘶力竭的吼出,便是当下何焕生的神情和语气。 可能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连这话说来,都有些哆嗦,他想不到,自己藏剑于心,如今挥剑示人,心已在滴血的情况下,均还能感到比“心在滴血”这事,更加痛苦的事。 此时眼中泛泪,怔怔的望着前方,准确来说,径直望着那人。 嘭!嘭! 两声,几乎同时落地。 一物落地,一人落地,不错,苍松子在受下这一掌后,便如沙袋一般,落在了冰凉的青石地面,在其嘴角,涌出更多的血,在其后背,也是一片血红。 魏中则则双脚平稳落地,双手负后,气定神闲,好似刚才那一掌,不是由他而出,此时面无表情,望着那些,望向他之人,最后落在望向他的何焕生脸上,淡然一笑,道:“魏某又不傻,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何焕生青筋暴起,轮椅的手把,都要被其捏碎,怒道:“畜生,你可知道,他是我大师兄,也是你的大师兄。” 魏中则道:“当然知道。” 何焕生道:“既是知道,还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猪狗不如的事来。” 魏中则道:“大逆不道?魏某不明白,二师兄为何要如此说?” 何焕生呵斥道:“你不要叫我二师兄,此刻起,我不再是你二师兄。” 魏中则眼神向下,看向何焕生的裤管,一笑,道:“无妨,这并不重要。” 何焕生冷哼道:“魏中则,你做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来,是何用意?” 魏中则道:“何长老,魏某想问,我辈可是修道之人?” 何焕生道:“自然是。” 魏中则道:“既是修道之人,那何长老便该知道,魏某只是为修道一途扫清障碍而已,何来大逆不道,猪狗不如一说?” 何焕生怒不可遏,吼道:“你这畜生,他可是你大师兄,大敌来犯,你不护佑山门不说,还勾结外敌,偷袭大师兄,这样的事情,不说人,就是猪狗也做不出来。” 魏中则道:“何长老,莫要误会,我刚才便说了,魏某只是为修道途中,扫清障碍而已,至于你口中这些来犯之敌,也是魏某的意思。如果你将魏某看作青云派的一部分,那么这些人,只是为帮助魏某扫清障碍的助力而已。” 何焕生冷哼道:“真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魏中则冷笑道:“何长老喜欢怎么说,便怎么说,对魏某而言,并不重要。” 何焕生道:“你这畜生,你可知道,他是你大师兄,大师兄待你,可有怠慢之处?” 魏中则道:“大师兄待我一向不错。” 何焕生道:“那你还算计大师兄?” 魏中则道:“修道路上,谁阻在下前程,都要接下魏某一些手段的,大师兄也不例外。我知道,在天赋一途上,我自幼便不如大师兄,但有一样东西,大师兄始终不如我,便是勤奋,所谓天道酬勤,我只是循天道而行而已。“ 何焕生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循天道而行,你以为这样,就会受天道青睐吗?” 魏中则道:“天道无情,根本就不会在意此事,当然,如果天道不亲,魏某便逆天而行。” 何焕生道:“然后呢?” 魏中则大笑道:“然后?然后就让大师兄回归天道,如此这般,魏某才有机会。” 便不再看青云一众,转首向躺在地上的苍松子行去。 杀圣人境,历史中不是没有,但被一位破空境如此,恐怕不多。 那魏中则气度从容,神情自若,负手在后,不急不缓,徐徐向苍松子踱去,如此神态,恍如优哉游哉于自己后花园,若是说与他人听,定不会认为他此番,是去结束一位圣人境的性命。 见状,青云一众面露悲戚,特别是何焕生,欲几次挣脱轮椅而去,但都徒劳无功,毕竟以他当下的情况,去了也是白去,他明白,他身后的云裳和风玉子,也明白。 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大师兄被这畜生杀了吗?就没人救得了大师兄吗? 这世间,一个圣人境遇险,用什么法子相救,恐怕还没人讨论过,就是讨论,也怕是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另一个圣人境相救。 但如今青云山上,青云上下,唯有一位圣人境,那便是苍松子,又好巧不巧,他今日躺在了青石地面上,血流不止,正待他人相救。 如何救? 不知道,至少场中之人不知道,或许不愿,亦或不能。 就像云霄城一众,这种情况,本身就是他们所愿,他们为何要相救,故不愿。 也像青云一众,或许他们有心,不过在看向魏中则时,也在忖度和思量几番,发现不能后,束手无策。 也像魏文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相救掌教师伯,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一救,只因他知道,掌教师伯没了,青云派也就没了,那以后他魏文贤,还怎么纵情于青云山水之间。 父亲?好像除了这两个字还有些温度外,其他皆是冰冷,至少从小到大他这个父亲,与他带来的感受,便是如此。 比起掌教师伯,还要冰冷。 此刻,他走在了冰冷父亲的对面,站在了苍松子前方。 不错,以他的凡躯,将两人生生的割成了两半。 魏中则眉头一皱,冷冷道:“你也要阻我?” 魏文贤点头不语,但意思却很明显。 魏中则道:“为何?” 魏文贤道:“青云派。” 魏中则冷笑道:“你还知道这个东西?” 魏文贤道:“以前不知,就在刚才,刚刚知晓。” 魏中则道:“你可能想错了一些事情。” 魏文贤道:“什么事情?” 魏中则道:“你错误的认为,作为我魏中则唯一的儿子,我便不能杀你。” 魏文贤心中一震,在他看来,场中唯一能阻止此事的,便是与魏中则有血缘关系的他,只是没想到,魏中则早已看穿他的心思,那他这唯一的凭持,还是凭持吗? 故疑惑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真要如此做?” 魏中则点头,道:“但在这种时刻,为父倒是有些欣赏于你。” 魏文贤道:“第一次?” 魏中则道:“不错,第一次,为父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勇气,站在为父对面。” 魏文贤突然一笑,道:“多谢,如此的话,文贤死而无憾。” 魏中则见状,却是眉头一皱,环顾一周后,道:“你确定。” 魏文贤道:“确定。” 魏中则食指一引,道:“你看,此处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会因为你的死而感到遗憾的。” 魏文贤顺着他的指头,同样环顾一周,道:“无妨,其他人怎么看,对文贤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文贤要告诉父亲,你这样做,是错的。” 魏中则道:“错的?那为父定要以身试错,继而成全你。” 说到这,随意一掌,径直落在魏文贤身上,所谓知子莫若父,他清楚知道,仅需使用小成功力,便可结束他的性命。 至于杀子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他完全没有,这里所有人都高估了他的心理压力,包括魏文贤,他之前便说过,任何人有碍他武道一途的,都要清除干净,这里的任何人,不仅包括苍松子,自然也包括魏文贤。 所以魏文贤至死都不明白,他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但他却好似明悟了什么,在魏中则送去这一掌时,他脸泛笑意,不大好看,却也美丽,亦如世间所有美丽的笑容一样。 杀子证道,这样四字,不自觉在众人心里涌起,引得众人一阵皱眉,包括袁成仇等一众云霄城高层,均是如此。 心想这家伙的手段,以及对武道的执念,可真够狠的,亦感叹自己有所不及,看来今日这证道果位,此人势在必得。 魏中则还在徐徐向前,并未因魏文贤的出现,以及消失,掀起任何波澜,就像世间从未有这个人,那怕这人,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无关痛痒。 第五百三十三章 武圣降世 脚步声轻微,却回荡在众人心间。 忽然,众人心中一动,想起溅玉瀑的流水,出云阁的落日,长老别院的炊烟袅袅,还有洗剑池的剑鸣阵阵。 如此脚步声,就好似末日使者行进,继而一步步走过脑中这些美好的画面,将其粉碎。 计不施和孔定坤,贵为一堂之主,此时哭丧着脸,好似天塌下来一般,不错,他们平时仰仗的天,此时正躺在废墟前,怎不令人沮丧。 一堂之主,尚且如此,那堂主之后,一众青云弟子则更加绝望,他们深知,青云派算是完了,他们想过许多青云派的结局,比如人才凋零,再比如,大敌入侵,但他们就是不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曾叱咤风云的青云七子,竟将毒手伸到了另一位青云七子背后。 被人背叛,的确是令人绝望之事,若被至亲背叛,则在绝望的同时,还会痛苦,非常痛苦。 但若这背叛之人,是在平时心中,那仰慕的人,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从嘴里灌入一坨带毒的屎,不仅致命,还让人恶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魏中则就没有,他懒得理周围之人如何想,如何不适,在武道一途上,他走的异常坚定,亦如从前,也如同当下,从未有人能干扰他的心绪。 所以他当下,走的异常稳健,没有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而喜,而悲,就算这事,是他筹谋已久,也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他依然做到云淡风轻。 许是在他看来,这样一天,是铁定,是必然,只因他真的一心,一生,一世在寻求这个东西,所以得到,并不奇怪。 当然,还有种原因,就是这东西,并非他的最终追求,这次筹谋,也只是一个跳板,促使他能更好的踏入新的高度。而一个跳板,有何庆幸之理? 但以圣人境做为跳板这事,若在世人听来,定会震惊的无以复加,震撼莫名后,又啧啧称奇,难道世间还有比圣人更高的人?那又将是什么层次? 不得而知,或许在这之前,有许多人想过此事,但要做来,恐怕还没有,魏中则想试试? 不知道,至少以他的性子,现在不想,因为你现在看到的魏中则,不是走向圣人境以上,而是步伐稳健的踱向圣人境,那么他当下要做的,便是杀了圣人境,得证道果位。 没人能够挡他,即使他的亲身骨肉,也不行,数十米外,那摊他唯一儿子的血,便可作证。 就在其行进的路途上,也有一滩血,与所有血都不同,只因这样一滩血,其中蕴含着某些世间不可言明的道则,不说行近,就是一见,也不敢久视。 圣人之血,蕴含大道法则,令整座青云山都在下沉,若是一般武道大家,说不得这样一滴血,就能令其丧命。 好在魏中则不是一般人,他非但不避,还朝这摊血行去。 血泊中,缓缓坐起一人,正是苍松子,见行来的魏中则,一笑,有些惨然,但也自有一番气度,咳出一大口血后,似是好受了些,虚弱道:“老老夫没想到,也也至今没想明白,这这青云山的内鬼会是你,即使之前有所猜测,也在潜意识里,阻止自己这样想,老夫也早该想到,这人便是你,不说这至今未启的护教大阵,以以及至今也未曾露面的望风堂主,就是幽冥域界之中的诡异,也定是有你的功劳。” 接着抬首向天,道:“当然,还有城主大人的手段。” 魏中则一笑,道:“现在知道,未免太晚了些。” 苍松子道:“的的确晚了些,也就是这一点点晚,让老夫葬送了先祖辛辛苦苦经营了数百年的青云派。” 魏中则眉头一皱,不解道:“我不甚明白” 苍松子道:“五师弟有何不明白?” 魏中则道:“我不明白,青云派落在你手中,就是延续,落在我手中,就是断了传承,这样一事,还望师兄讲解一二。” 苍松子道:“得教不正,自是不能长久,即使让你统领青云一脉,老夫想,也走不了几时,当当然,这并非最重要之事,以五师弟你的性子,定不会花心思在门派建设上,所以即使你掌领青云派,也走不了多久。” 魏中则道:“为何?” 苍松子冷笑道:“你你连你唯一的儿子都杀,这样的掌教,怎能令人心悦诚服。” 魏中则道:“这也许只是你的统领方式,在魏某看来,只要修为通天,世间就没有不臣服之人。” 苍松子道:“比如?” 魏中则道:“魔主。” 苍松子白眉再凝,紧盯着魏中则,沉吟良久后,才道:“你要做魔主?” 魏中则一笑,笑的意味深长,但也不置可否。 苍松子抬首向天,道:“那魔族只有一位魔主,若你要做魔主,上头那位,恐怕第一个便不答应。” 魏中则道:“师兄,你不用挑拨我和城主之间的关系,城主与我,有所不同,就像我与魔主,也有所不同,大家有共同的利益,但追求之物,却截然不同。” 苍松子道:“老老夫是越来越困惑,你等所追求的,难道不是老夫的证道果位?” 魏中则笑道:“也是,也不是。” 苍松子道:“还请师弟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为老夫解惑一二,可好?” 魏中则道:“难道师兄还不明白?” 苍松子道:“恕师兄愚钝,是真不明白。” 魏中则道:“武道巅峰。” 苍松子一愣,有些恍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笑,继而几声剧烈咳嗽,喃喃道:“老夫早该想到,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啊以以你魏中则的性子,势必要” 魏中则道:“所以还请师兄成全。” 苍松子环顾自身,惨然一笑,道:“老夫还有选择吗?” 魏中则道:“好像没有。” 苍松子稍稍整理下道袍,然后捋捋胡须,笑道:“既然如此,魏先生可动手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请在老夫坟头上撒上一碗酒,然后再说说这事。” 魏中则道:“这番气度,不愧是大师兄,一定。” 苍松子道:“什么大师兄,小师兄,终究是老了,所谓人越老,胆子越小,在这个问题上,老夫不如你也,以前几位师弟中,以你最是无趣,直至今日看来,却最是有趣,哈哈哈我青云终是人尽风流” 魏中则见状,眉头一皱,继而看着自己右手,或许有些不忍,抑或想到了青云派从前,许多时候。 皱起的眉头,忽然展开,正如他前方,坚定的手,配合他坚定的脚步,迅速朝血泊中,那副老迈之躯送去。 即是老迈,自是比不上年富力强,特别是在力道上,最为明显,哪怕是圣人境的老迈,也抵不过魏中则的年富力强,毕竟圣人境的老迈,依然还是老迈,特别还是在受伤不轻,流血不止的情况下。 一掌,摧山断岳,一掌,又好似晴天霹雳。 好似某座高山坍塌,直接震颤所有人心。 也好似心中的某座高山,被摧毁了一样。 不错,依靠的山,简称靠山。 至于晴天霹雳,则真正是出现在众人之前,三人粗的闪电,自苍穹而来,直接将虚空劈出一个大洞,也将四周空间,劈出许多裂纹来。 接着便是一朵巨大的云,自天边而起,时而地毯状,时而草原白羊,少时,就变作了人样。 “天地异象!” 也不知出自谁之口,独独这样四字,说来有些落寞,也不知落寞这天地异象,不是为自己而生,还是落寞其他什么事情,或是落寞之前那座高峰,顷刻间倒下,亦或其他。 纵观全场,为此兴奋的,并不多,甚至眼中,还夹杂着一丝仇恨,在有人望来后,迅速转为淡漠。 何焕生的仇恨,不加掩饰,他自始至终,就没落在第二人身上,哪怕此人已从破空境晋入到了圣人境,依然未曾改变。 巨大的云彩,还在衍变,时而挥拳,时而出掌,时而撩,时而刺,犹如一位绝世高手,在空中演化最繁复的高深武技。 半空中,一声传来,只见他道:“恭贺魏兄,证道成圣。” 魏中则睁开眼,径直望向半空,望了许久,才道:“多谢城主和大师兄成全。” 再转首向青云一众,最后落在何焕生那张轮椅上,道:“何长老,青云依旧未变,若真要说变,只能说大师兄变了,他不能再引领青云一脉。” 何焕生冷笑道:“胡说八道,想不到你魏中则不善言辞之人,今日竟然如此能言善辩。” 魏中则道:“何长老,你得清楚,我并不是要与你解释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何焕生道:“我知道了。” 魏中则道:“然后呢?” 何焕生道:“然后便是我不喜欢这样的青云派。” 魏中则一笑,道:“再然后呢?” 何焕生道:“老夫一介残躯,在你武圣面前,自是改变不了青云派,甚至什么都改变不了,但老夫,可以改变我自己。” 言罢,也不等魏中则再答,一只手,迅速探进心脏处,流血口。 血,自然流的更快,即使风玉子想阻止,也再难阻止。 心血不多,心血直流。 正如他此生为青云派一样,沥尽心血。 第五百三十四章 梅花庄主 云有多种,如白云,火烧云。 云有多样,有像棉花的,有像绵羊的,亦像世间万物。所以云是多种多样。 如此多种多样的云,再反馈到不同人眼中,加以想象,更是姿态万千。 东篱村,二蛮坐在田埂上,像他这样的人,好像一生都该是这个样子。 好在他眼中之物,却与他的人生不同,就像他抬首间,那朵变幻莫测的云。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云彩,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云彩,正如他回到东篱村后,这里的人,都变的奇怪了许多。 对一个农人而言,不能耕作,便是最怪异之事。 对二蛮而言,他能不能耕作,好像只与他自己有关,与他人并无多大关系,但就是这样,便有许多瞧不起,许多轻蔑,或明或暗,向他送来。 他突然有些羡慕天上那朵云彩,至少它能如臂使指,如那街头杂耍,有模有样。 但他又有些讨厌那朵云彩,特别是它的挥拳出掌,在他看来,就是特意针对他的一种嘲弄。 不错,连老天都对他开始嘲弄。这让他有些气愤,一脚,便将田间泥浆踢出很远,也踢出一人来。 田埂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此时闪避不及,脸上全是泥污,一撇嘴,道:“二蛮,你是想告诉麻狗叔,你还有脚,还是咋的。” 见着来人,二蛮一愣,继而一笑,整个村子,恐怕也只有此人,才是最好,就像病友间那种奇妙的情感,大抵就是同病相怜,只见麻狗叔一瘸一拐,朝这边走来。 二蛮道:“唉,有脚无手,也是无用。” 麻狗道:“谁给你说的,当年梅花庄庄主,不就是无手之人,但一手梅花桩,连环步,不是一样出神入化?” 二蛮眉头一皱,道:“你这又是听谁吹的牛。” 麻狗道:“什么吹牛,这是叔在集市上花了二十文钱买的,武林名宿录。” 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本,已被书虫啃了一大半的破书。 二蛮接过一看,然后再望向麻狗,直到望的他麻狗叔不好意思,才道:“你能有二十文钱?这东西值这么多?” 再望向麻狗身下,那根空虚的裤管,道:“狗婶对你这么好?” 麻狗道:“像叔这个年纪,还不能有些意外之财?” 二蛮心领神会,道:“像叔这样的人,有时只需在家里转一圈,也是有些意外之财的。” 麻狗道:“岂不是如此。” 二蛮道:“那你买这劳什子作甚?这些东西又不能当饭吃,而且几张废纸,就要二十文钱,是不是着了骗子的道。” 麻狗道:“着道?叔何许人也,还能骗的了咱,况且那老先生看去,也是面善之人,听说他还有许多当世未出的武功秘籍,只需稍稍微一练,便可打尽天下无敌手。” 二蛮道:“那你不买那些武功秘籍,买这劳什子干嘛?” 麻狗道:“武功秘籍已远远超出了意外之财之外。” 二蛮点头,一阵了然,自益州之事后,他们在村里的地位,便急速下降,不说在家里拿二十文钱,就是多吃一碗粥,也是一种罪过。 是啊,一个废物,不说喝粥,就是呼吸都是错的。但人生在世,终是要呼吸的,一刻都不能停。 幸好呼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相对公平的,除了村里,山间,绿林,田埂上,都可以呼吸,比起家里,有时还更加畅快些。 二蛮翻开残书扉页,有些意兴萧瑟,一页、两页直至翻到麻狗说的那个梅花庄庄主。 忽然,精神一震,他想不到,失去双掌之人,还可做到如此神通,并凭此威震天下,故兴奋道:“麻狗叔,你这二十文钱,还花的挺值。” 麻狗道:“那是自然,每次我自家里出来时,都要拿出来翻翻” 二蛮道:“出来?” 麻狗撇嘴道:“自然是出来。” 二蛮的双眼,如骄阳般火辣,麻狗便只能支吾道:“难道赶出来就不是出来?” 二蛮再次心领神会,道:“那倒也是。” 麻狗道:“我一看到上面那五步老人,就精神一震。” 二蛮快速翻看手中残书,试图寻出麻狗口中的五步老人,直到麻狗轻车熟路翻出,才感叹道:“不愧是名宿。” 麻狗道:“可不如此,当年五步老人,也如当下你麻狗叔这样,但他却并不因此气馁,在受尽人间冷暖后,一举成为天下最出名的拳法大师,受尽世人敬仰,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嗯!佩服至极。” 迎着阳光,双眼微眯,陶醉其中,无限神往。 二蛮见状,打趣道:“人家可与你不同。” 麻狗道:“有何不同?他不也瘸了一条腿,你叔不也是如此,若将人生比作一条线,在某一点上,我们的确有相似之处,只是每个人的人生,终究轨迹不同,他去向了一个更高点,而你麻狗叔我,还在朝更低点行去而已。” 见对方有如此自知之明,二蛮一笑,道:“叔,你后悔去益州吗?” 麻狗笑道:“后悔啊,不过再有选择,你叔我依然会去。” 二蛮道:“为何?” 麻狗低眉,看向自己断腿,道:“这腿虽断,但在叔看来,却留在了江湖。不错,就是我们小时候向往的那个江湖,所以,怎有后悔之理。” 二蛮忽然展颜,笑的极为灿烂,抬臂来看,道:“要是这么说的话,我的手,也留在了江湖,而且还认识了一些不错的江湖人。” 麻狗道:“乐先生的确不错。” 二蛮冷哼道:“你是说他那几个臭钱。” 麻狗笑道:“小子,你得明白,要不是那些臭钱,我俩早被赶出了村子,有时臭钱比穷酸,可是好上千百倍,或许你到了叔这个年龄,才会有此感受。” 依旧不解气,二蛮冷冷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二蛮虽为草莽,但也不稀得做他的朋友。” 麻狗道:“恐怕你们再也做不了朋友了。” 二蛮置气道:“那是自然,就算他来求我,我也不稀罕。” 麻狗道:“他不会来求你的。” 二蛮道:“我知道他不会来求我,毕竟像我这种乡野村夫,他那样的人物,怎会纡尊降贵来此。” 麻狗道:“他不来求你,倒不是他当下的身份和地位,以及他时间是否充裕,只因他已死了,便谈不是时间,身份,和地位。” 二蛮一愣,接着瞪大双眼,震惊的无以复加,道:“他他死了?” 麻狗道:“不错,你是许久没去过北河镇,可能是你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但我刚好去过,也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听说当日,在我们离开后不久,乐先生便被道盟的人杀了,而他如此待你我,也是为了保全我俩性命。” 话到中途,二蛮眼中便一红,只因他不需听到后面,便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只因他死了,便能推测出一些答案,故含泪道:“谁杀的他?” 麻狗讪讪道:“你也太高看你叔了,我就是一介草民,怎知江湖中的恩怨仇杀,若你想知道,就只有自己去江湖看看。” 似是想到了什么,麻狗叔忽然一笑,道:“即使让你知道了谁是凶手,又能怎样,你真以为你是那梅花庄庄主,可以凭借连环鸳鸯步,去杀了此人?” 忽然,二蛮弹身而起,高阳下,看去伟岸许多,拓下一大片阴影,阴影向前,朝田埂外行去。 麻狗不解道:“你又是抽哪门子风。” 二蛮的话,由远及近,只见他道:”去做江湖中的梅花庄主。” 麻狗噗嗤一笑,道:“小子,你莫不是看书看傻了,那玩意儿,怎能做的真。” 二蛮道:“像你这么抠的人,都能花二十文钱买来的东西,又怎会假。” 麻狗道:“我买此书,是为了让贫瘠的生活,增加一些调味剂而已,给粗茶淡饭中,增加一道鸡汤,那做的真。” 二蛮道:“真也好,假也罢,二蛮既然将双掌留在了江湖,也不介意将整个身子都留在江湖。” 麻狗道:“你这样子,不说走江湖,就是拔这田间杂草,都有些困难,你是疯了吗?” 二蛮道:“一个残废,刚好又是疯子,不能待在东篱村,那便只好走走江湖,我想啊,这偌大的江湖,终是比东篱村,来的更加有趣,更加包容的多。” 麻狗看着渐行渐远,背影越来越小的二蛮,急切道:“你真准备走?” 没有答案,不断前行的身子,便是答案。 麻狗道:“你不准备跟村里人道别一番?” 身影已是来自几个农田外,只见二蛮道:“或许他们并不在意我的道别,所以不道别也罢,有缘,江湖再见。” 声音已从山间传来,有些人的启程,就是这么悄然无息,即便“江湖再见”四字,已传遍群山之间。 不过这样的声息,却有些苍白无力。 就像鹰唳和虫鸣,没人在意一只臭虫说了什么,做过什么,虽然臭虫也与雄鹰一样,同时在这片森林,这座江湖。 第五百三十五章 乡野、野望 云朵,铺天盖地,云朵,又几乎天南地北,好似如此盛景,势必要让全天下看见。 只不过如此盛景,常人见后,只会直呼怪异,看上几眼,然后继续手上工作,毕竟再好看的云,都不能当钱用,当饭吃。 那云像金元宝,像这样的事,终是多了一个像。 陈家村,老陈头如往常一般,坐在村头,微眯着眼,沐浴在阳光之下,不时向左,看着村口通往十万大山的小道,不时向右,再看向通往藏山镇的大道。 不过像陈家村这样的穷乡僻壤,即使你看一天,也很难看出什么来,所以老陈头又抬首向天,望向初阳,望向那许多许多次的日落。 独这次,他却看出了许多不同,只因天上,初阳已不在,日落尚早,此时正漂浮着一朵硕大的云彩,而且还如木偶戏一般,在天上舞动。 如此诡异的现象,也唤起了他青年时的记忆,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年纪的人,才有一些这样的记忆。犹记得那年,听老人说,这世间证道成圣之人,比起凤毛和麟角还要稀有,难道今日有新圣出现。 问题也来了,什么是新圣? 他转首向后,欲问村中诸人,但发现村中之人,只会比他更懵,只因他所望处,都是如他当年一样的小孩,念及于此,便摇头一笑。 笑毕,便向一间民宅方向招手。 一个女孩儿,面容秀丽,若稍加打扮一番,定会非常出彩,这个只需稍加想象,就可知道。 任谁被一身补丁的粗布麻衣裹住,都会失色三分,宫中的公主,也不例外。 女孩儿身上衣服虽破,但手中新衣,却很是漂亮,就像她穿针引线的手,也像她干净的面容。 女红,村里十一二的女子便会,但村里五六十的女子也不如她,只因她在心中,早已拓印下某个模板,心灵手巧下,总是与人一种量体裁衣之感,特别是镇上府中那些翩翩公子,最是喜欢她的女红。 不错,就女红而言,陈兰已是方圆十里内,最好的女事。见老陈头招手,也不急着行去,而是问道:“爷爷,做什么?” 老陈头道:“去取碗酒来。” 陈兰一笑嫣然,道:“爷爷今日竟有如此兴致,大上午的,便要喝酒?” 老陈头道:“今日,当得如此。” 陈兰稍显错愕,也大为疑惑,道:“今日?今日有什么特别吗?难道今日是你与奶奶当年的大喜之日。” 老陈头胡子一吹,道:“去去去,没个正经,说到这个,黄村小子找王婆来说媒,你为何拒绝人家。” 陈兰嘴一撇,似是不喜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径直走向屋内,取出一个酒葫芦,并向老陈头走来,直至走到近前,递上酒葫芦,岔开话题道:“爷爷,你还没告诉兰儿,今日有何特别之处。” 老陈头道:“也无甚特别,或许今日,人间已换了日月,那么,定是要因此喝上一杯。” 陈兰道:“换了日月?太阳不还是那个太” 许是在屋檐下,专心于花红之事,不曾抬首向天,“阳”字还未出口,再抬首看时,已是打断了她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也因此被惊的无以复加,讶异道:“爷爷,这是” 老陈头啜一口酒,笑道:“当年,也是听你高祖父说起过,那年,我恐怕也只有你这么大,还没遇见你奶奶“ 陈兰撇嘴道:“说重点。” 老陈头道:“你高祖父说,这样的云,被称作天地异象,是有圣人降世时,才会出现。” 陈兰道:“什么是圣人?” 老陈头道:“圣人嘛,就是这个世间最厉害的人。” 陈兰道:“比藏山镇那道盟主事还厉害吗?” 老陈头噗嗤一声,酒便从鼻孔里钻了出来,引来一阵喷嚏和咳嗽,道:“自然比这些家伙厉害的多。” 陈兰闻此,低头而去,食指绕动,似是鼓足勇气后,继续问道:“有知焉哥哥厉害吗?” 老陈头道:“你知焉哥哥虽厉害,但比起圣人,还是差了不少。” 陈兰不服气道:“哼,总有一天,知焉哥哥他定会比这圣人还要厉害。” 老陈头斜眼看来,盯着陈兰,似笑非笑,道:“兰儿,你知焉哥哥那种人,用我们当地的话来说,是很接地气,但不是你我能高攀的。” 陈兰道:“这种事情,还有高低贵贱之分?” 像老陈头这样活了大半辈子,一只脚早已踏入黄土之人,自是明白孙女的心思,在仰天一叹后,道:“话是如此说,不过世间,也的确是有意无意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陈兰赌气道:“知焉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老陈头道:“知焉这小子,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但知焉那样的人,世间却只有一个,就像这天上的馅饼,若只有一个的话,你认为它会掉在你头上吗?” 陈兰有些沮丧,已然红了眼,老陈头有些不忍,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毕竟人生本就很残酷,早点面对,说不得对以后的人生,反倒是件好事。 许是想到了柜子里,那深锁的几件好看衣服,至今还未送出,亦或想到了一些永远的不可能,陈兰泣不成声,道:“若兰儿有一天成了这天下最厉害之人,成了圣人,是不是就能与知焉哥哥在一起了。” 老陈头一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得你早就看不上知焉了。” 陈兰闻此,眼中闪过坚定,道:“不会的,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会第一时间说与知焉哥哥听。” 说什么?成圣之事,还是那份爱慕之情,不得而知。 老陈头道:“丫头,别做梦了,我陈家宗祠中,祖祖辈辈几百年,还从未有一位习武到初程境之人,你就不要想了,老老实实在陈家村做女红,找个好人家,才是正途。” 陈兰眼中,更加坚定,道:“祖祖辈辈都没做成之事,便由我陈兰来做。” 年老之人,话语中,总是会带着这一生走来的经验,智慧,以及那份看透人间的妥协和屈服。 年轻之人,则不同,他们的话语中,总是带着对世间的征服,以及刚毅不屈,让年老之人,忍不住想去折成两半。 不过年老之人却没想过,他们也是从年轻而来,他们也曾如此倔强,如此顽强,如此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吃亏?自然要吃亏,不吃亏,又怎么年老,须得明白,多数人的成长,并非因为年龄增加而成长的,而是因为吃了一些或者许多亏后,才成长的。既是如此,反正都要吃亏,不如在可规避的情况下,吃一些又何妨。 年老之人,又总怕自家孩子吃亏,就像老陈头,只见他道:“好了,你对修武一途,一无所知,不说你,就是爷爷我,你父亲,也是门外汉,你连修行门径都摸不着,如何成为圣人。” 陈兰负气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成为圣人。” 老陈头打趣道:“去睡一觉,梦里啥都有。” 陈兰道:“哼,爷爷,我说的是真的。” 老陈头道:“兰儿,听人说,修行一途,在年幼时,便要洗经伐髓,你如今已长成玉立,再来说这事,已是晚了。” 陈兰道:“爷爷骗人,知焉哥哥不就是在近些时候才踏入修行界的吗?” 老陈头一怔,一时间,竟有些语塞,支吾道:“你知焉哥哥是个怪物,做不得数的。” 陈兰道:“若知焉哥哥是怪物,那兰儿也是怪物,与知焉哥哥一样。” 老陈头一撇嘴,道:“无可救药。” 陈兰懒得理他,望着天上那朵巨大的浮动云彩,叹气道:“也不知道知焉哥哥,最近怎么样了。” 不错,有些云像金元宝,像,有些云,则像李知焉,虽然这云,是同一朵,但在各人心中,却不尽相同。 老陈头道:“像他这样的人,定是又在世间某处,掀起了风浪。” 陈兰道:“知焉哥哥的人生,定很精彩,不像我,一天天重复着女红,毫无生趣。” 老陈头一笑,道:“你羡慕他人生的波澜壮阔,他可能也在某处,羡慕你生活的风平浪静,丫头,我们虽不大富大贵,但人生一定要过的从容,曾经有一位老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不管走到人生哪个阶段,都需耐得清贫,享得富贵,才能将生活过的从容。” 陈兰狐疑道:“哪位老先生?” 老陈头一愣后,讪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与我差不多大的一位老先生。” 陈兰撇嘴道:“你就说是你呗,还老先生,自己都没底气说是自己说的,还有底气来教导我。” 老陈头被孙女说破,有些尴尬,咕咕噜噜灌了自己几口酒,用衣袖拭去唇边酒渍,再度向空中那抹巨大云彩望去。 与陈兰不同,他好似看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提着木剑,便喊着要大杀四方的少年。 第五百三十六章 心有所想 奇特的云彩,还在飘荡,也不知是自西向东,还是自南向北,兴许它本就是自中向四方扩张。遮天蔽日,让人忍不住抬首相望。 说不得给予其一定时间,便要替代无边的苍穹。 西南之地,苗疆所在,广袤的绿林中,散落着苗疆数千个部落。不过能引起世间重视的,还是那数十个叫得上号的大部落。 以祭祀殿为点,向西南之地辐散千里,这便是世间除道盟外,又一大势力,苗疆。 祭祀殿? 自是苗疆祭祀殿,自是那个有苗疆大祭司和苗疆圣女的祭祀殿。 落叶随意,不知从哪棵树上而来,徐徐落在地面,变作人们脚下的地毯,然后变作淤泥。 赤足而行,好似是当地人的习惯,兴许如此,才能更加亲近自然。 若非宾客盈门,亦或一些重大节气,这里之人,皆是如此。 鲜于贞,苗疆圣女,许是亲近了太多自然,此时负手而立,站在祭祀殿顶层,望着漫天落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假若你站的实在太高,这落叶,便不再是一片片的往下掉,而是成片成片的落下,正如位高权重之人,看这生命落下一样。 看着天边那朵奇异的云彩,她亦知道,有人成了圣,也代表,有人离开了这个世间,而这个人,不同于一片落叶,而如一座大山,在世间坍塌。 当然,这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只是觉得有些突然,一时间,还适应不来,她想过下一个成圣者是谁,但下一个不是大祭司,不是浑邪大哥,那么对苗疆而言,对她苗疆圣女而言,就不再有那么重要。 她能猜到,这次群雄围剿擎天峰,定会有圣人陨落,那么也定会有新圣诞生,就像大祭司在数日前,便提前闭关不出,感悟自己的道则,试图与天道沟通,希冀这圣人头衔,落在自己头上。 不过如今看来,这圣人气息,绝非大祭司,绝非浑邪大哥,那么这圣人对她苗疆而言,便不再那么重要。 但她亦有些好奇。不错,任谁都会好奇,好奇这新圣,会是什么模样,好奇这新圣,是男是女,好奇这新圣,出自哪方势力,不在苗疆,难道又是道盟?亦或妖都,莫不是云霄城?不得而知,此时怔怔的望着天边,那朵演化世间武技的奇异云彩,不知想到了哪里,又不知想起了什么。 落叶还在下,正如世间的生命,让她无来由叹息一声,想着这次擎天峰一役,不知又有多少人如这落叶一般,离树而去,化作淤泥,亦或变作黄土。 当然,再多树叶变作黄土,对她来说,依然不是最重要,她只希望那人不要变作黄土,如此有趣之人,假若变作了黄土,岂不令这无趣的世间,更加无趣。 故呢喃道:“你定要活着,至少来这儿喝上一杯,看看这里的烟火,毕竟这里的烟火,与世间都不同。“ 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之事,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哼,与青云山,与擎天峰都不同。” 此番置气,不免令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落在空荡的殿堂间,显得尤为突兀。 “殿下,你在说什么呢?” 在其后,一着侍女服的女子见状,便行到其身后,问道。 鲜于贞发现自己失态,稍微平复下心绪,道:“没什么,我是说,我苗疆不比擎天峰,若有一天道盟来犯,定要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那侍女道:“殿下,我苗疆披山带渭,境内又诸多天堑,毒瘴,道盟来犯,定是自寻死路。” 鲜于贞道:“那倒是,不说这地形之利,就是到了我苗疆,这毒瘴之威,也足以唬退那些奸邪之辈。” 忽然,心中一动,转首向身后那位侍女,接着道:“阿奴,可有探子来报,这天地异象,出自那位新晋圣人。” 被唤作阿奴的女子道:“不曾有探子来报,据说近些时候,因擎天峰一事,连边境之地,都平静了不少。” 鲜于贞冷哼道:“能不平静吗?道盟几乎将战力投到了擎天峰上,他们那还有胆四面树敌,与我苗疆作战?” 阿奴道:“殿下,要不我们趁此机会,反扑道盟,你看” 鲜于贞抬手,示意她莫要再说,望向半空那朵云彩,道:“静观其变,这新圣降世,还不知落在那位悟道境高手头上,若是因此激怒这位新圣,我苗疆也讨不了好,特别是那种孤身一人,毫无牵挂的独圣。” 阿奴也随鲜于贞的视线,望向半空中,那朵奇异的云彩上,道:“殿下说的是,唉,这新圣,要是出在我苗疆就好了。” 鲜于贞道:“出在哪儿都行,就是莫要出在道盟中,哪怕出在十万大山中,那些妖兽头上,也比再次出在道盟中好。” 阿奴道:“殿下,这是为何?之前四圣,不全来自中州之地。” 鲜于贞道:“之前四圣,我们或多或少,还能了解他们的脾性,虽未曾对我苗疆有所相助,但与我苗疆,也算无害。不过道盟这次兴师动众,讨伐擎天峰,定是觊觎运圣墨翟的证道果位,一旦被道盟中人获得,我苗疆定会比以前,更加艰难,毕竟面对一位圣人的责难,即使我苗疆,也要退避三舍,不能直撄其锋。” 阿奴闻此,双手合十,也不知在念叨什么,想必在祈求神明,希望牠莫要将证道果位传给道盟之类的话。 忽然,大殿阴影处,窜出一人来,也不知此人一直在此处,还是刚刚到此,紧跟着,便行到鲜于贞前,一拜,道:“禀告殿下,探子来报。” 鲜于贞一愣后,有些惊喜,道:“可有他的消息?” 那人同样一愣,接着挠挠头,一头雾水,不过还是道:“据安插在梯云镇的探子来报,青云派有敌袭,暂时怀疑是云霄城之人。” 鲜于贞眉头一皱,呢喃道:“云霄城侵袭青云派?是为何?” 那人道:“小的也不知。” 鲜于贞转首,继续看向天边云彩,道:“莫不是” 阿奴道:“殿下,莫不是什么?” 鲜于贞道:“这新圣莫不是云霄城之人?” 阿奴道:“这号称大陆第四势力的云霄城,一直隐在暗中,窥探整座大陆,想不到一出手,便是如此大动作。这么说,还真有此可能。” 鲜于贞道:“若这新圣降临云霄城,那这世间格局,又将是一番大变化。” 阿奴道:“听说新圣降世,必有老圣凋零,不知这凋零的老圣人,又是当今哪位。” 鲜于贞转首,看向阿奴,又看向那黑衣之人,道:“我也不知,若真是云霄城之人,那这云霄城,定是所图甚大。” 一时间,鲜于贞也毫无头绪,则更不用说他身周之人,只见她接着问道:“擎天峰那边,可有消息。” 那黑衣人道:“据探子千里传密,点墨门虽强悍,但面对天下群雄,还是力有不逮,此时能御敌者,已是寥寥无几。” 阿奴一撇嘴,道:“点墨门本就寥寥无几,你如此说,不是废话吗?” 黑衣人讪讪道:“那就更加寥寥无几。” 许是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鲜于贞有些不喜,道:“还有情况吗?本宫觉得,应该不止这些。” 黑衣人再次一怔,又是一阵挠头,思前想后,他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些,故疑惑道:“还有?” 鲜于贞不喜道:“若本宫做刺探之事,还用的着你?” 黑衣人一阵冷汗,还是不知说什么好,此时心道:果然俗语说的好,女人心,海底针,是真的好难猜。 不过还是面露讪笑,道:“小的自传送阵台获得的信息,真的只有这些。” 忽然心中一动,似是想起了一些,道:“不过” 鲜于贞精神一振,但立马收紧心神,故作镇定道:“不过什么?” 黑衣人道:“不过这之中,出现了一些小插曲,就在中途,闻名天下的李知焉,到了擎天峰,声援点墨门,其中还有他那位传言跌下圣人境的师父,但在小的看来,这样一位新人,可有可无,于当下时局而言,无足轻重,毕竟高手云集的擎天峰,他师徒俩,还真不够看。特别是那个李知焉,以为自己在年轻人里,有些造化便有些飘飘” 此番话,你不能说他有什么错,但此番话说来,鲜于贞的脸色,已是极度难看,所以此番话,怎么看,怎么错,就如鲜于贞此时看他,怎么看,怎么错。 阿奴不时望望鲜于贞,不时望望来报的黑衣人,腹诽一番后,再摇头一叹,道:“朽木不可雕,直男无药可救矣。” 许是想听到他的消息,亦或不想再听到此人口中,他的消息,鲜于贞面露难色,接着便将这还在滔滔不绝的黑衣人,一巴掌呼了出去。 黑衣人有些委屈,捂着红肿的脸颊,不知哪儿出了错,伤心处,已红了眼眶,不免在心中腹诽道:真是伴君如伴虎,而且还是一只母老虎。 第五百三十七章 人生当酒 奇异的云彩,如同那献宝的小吏,势必要让天下之人都看见,哪怕北边的大风,已是婉拒了它几次,也没有让它有半点退却之意。甚至还有霸王硬上弓之势,随即在北地铺展开来。 比起南方的阳光明媚,北地却是小雨淅淅,雨水中,还夹杂着一些雪,落在路面上,瞬间融化,继而一踩,便是泥浆,出门在外,最是恼人。 狩猎,在北方最是常见。 不管是达官显贵的嬉戏玩耍,还是平民百姓的觅食谋生,最终都会去向深山之中,狩猎。 三步一银,五步一金,说的就是这北方山林,物华天宝,只需走上几步,便能收获不错之物。 当然,这之中定有夸大成分,但山中名贵药材,奇珍异兽,的确数不胜数,只要你有能力,便如那囊中之物一般,唾手可得。 有传言上次,熊族一位长老,便在这北地拦风岭中,获得了一棵千年人参,那家伙,若是送到南方药材铺售卖,可以买下半座城池。 不过要想获得如此宝物,也是需要一定运气,世间能力者,数不胜数,但这气运加身之人,却很是难得,也难测, 正如平时某位一无是处之人,毫无牌技可言,一进赌场,却大杀四方,一位号称赌场无敌的老手,却在一夜之间,输的家徒四壁,这也是常有之事。 也像半空中那朵云彩,天下不乏能力者,但成圣之事,还是得看一定的运气,至少就当下妖都两位族长而言,便是如此。 拦风岭中,天上正飘着一朵诡异的云彩,阻挡住了天上的雨夹雪,但两位妖都的首领,却并未因不下雪,而感到庆幸,而是皱起眉头来。 作为一族之长,他们或多或少都身怀绝技,至少就他们本族而言,绝对是族中最出色的几位之一。 所以这样的人,多少都有些能力,但在看了天上云彩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运气,甚至连之前获得的千年人参,都不再香。 不免在心中腹诽如此幸事,又是那个幸运的家伙,而这个幸运的家伙,为何不是自己,接着腹诽老天真是瞎了眼,为何不青睐自己。 熊族族长,一个彪形大汉,除了胡须上的岁月斑驳,其他地方,与一位中年人没任何分别,在这样的时节,竟然赤膊上阵,完全没有不适之感,作为妖都最负盛名的族长之一,此时怔怔的望着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只见他左手提着狍子,右手提着一只麋鹿,腰间还揣着几只野鸡,看去与山中猎户没甚区别。 也与猎户不同,他对当下如此多的收获,完全无感,而是望向半空,阻了雨雪的奇异云彩。 在其旁,一瘦弱男子,与其年岁相仿,但这身材,却比他小了一圈,正是鹤族族长。 他同样抬首向天,瘦弱的身子骨,如同一杆毛笔,试图在这诡异的云彩上,涂鸦一番,令他更加诡异。 但他却没有如此做,许是不能,又或不敢,此时开口道:“老熊,想不到在如此平凡的一天,人间竟换了日月。” 熊族族长道:“唉,鹤三儿,实在有些可惜。” 鹤族族长笑道:“可惜这日月,不是换做咱俩?” 熊族族长道:“可不如此,不说换做咱俩,就是换做妖主大人,也未尝不可。” 鹤族族长道:“这气息,的确不是妖主大人。” 熊族族长道:“若是换做妖主大人,我妖都也可挺进中州腹地,至少不用在这酷寒之地受罪。” 鹤族族长道:“是啊,也让那些中州人,尝尝我北地的滋味。我在想,这圣人一变,世间也怕是要跟着变。” 熊族族长道:“怎么个变法?” 鹤族族长道:“怎么变?以前四圣,几乎不问人间世事,道盟,苗疆,以及我妖都,几乎还能相安无事,若让道盟那几个心怀叵测之辈获得证道果位,那我妖都与道盟,势必要发生一场大战。” 熊族族长一笑,意味深长,道:“如此酷寒之地,他们即使有心征服,让他们得到,难道还真要进驻不成?” 鹤族族长道:“陆定国野心勃勃,早有一统天下之心,我北地虽然恶劣,但这其中蕴含的宝藏,也是不可小觑,就拿前些日子熊老六获得的千年人参来说,这样一物,在某些人眼里,的确是值得一战的。不然,你我今日也不会再到此处碰运气,对。” 熊族族长道:“那倒是,听闻道盟战力尽出,齐聚擎天峰,莫不是真让他奸计得逞,掀翻了墨翟这个圣人?” 鹤族族长道:“也就道盟真的势大,不然我妖都定要抓住机会,在此刻偷袭他京安老巢,直接推翻他天道宫。” 熊族族长道:“有什么办法,你我又不是妖主大人。” 鹤族族长道:“也不知一向精明善谋的妖主大人,这次怎么想的,明明可以趁此机会,给道盟当头一棒,非要压住我妖都各族,不许我等轻举妄动,难道妖主大人” 熊族族长笑道:“说白了,在妖主大人眼中,痛击道盟比起获得证道果位,要差远了,毕竟这可是多年来,唯一的机会。” 鹤族族长道:“也是,妖主大人,的确有很大的机会。” 接着仰天一叹,遗憾道:“唉,不过可惜,为他人做了嫁衣。” 熊族族长憨厚一笑,道:“怎么就为他人做嫁衣了,这次我妖都寸土未失,不对,寸草都未失,何来为他人做嫁衣一说。” 鹤族族长道:“唉,也只能如此想了,失去了这次机会,不知又要再等多少年,或许这一辈子,都再难等到。” 熊族族长道:“世事变幻无常,鹤三儿,你又怎会知道,说不得下一刻,又有圣人陨落呢?所以这机会啊,永远在下一刻,而你,只需活到下一刻,便有机会,如果你不活到下一刻,再好的机会,都与你无关。” 鹤三儿一笑,道:“没想到你这榆木脑袋,竟还有这样的人生感悟。” 熊族族长大嘴一撇,直接撇到耳后,不喜道:“怎么说,我也是一族之长,必要的智慧,肯定是具备的。” 鹤三儿同样嘴一撇,极为不信,他深深知道,一个聪明人,很少有这样一本正经夸自己聪明的,当然,作为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也不点破,故附和道:“那倒是,作为一族之长,有些东西,的确是必备的,那老熊你来说说,这新圣会是谁?” 熊族族长道:“魏中则。” 鹤族族长只是随口一问,他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清晰的答案,在他的认知中,这样一事,老熊定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去维护他一族之长的可怜尊严,但如此回答,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故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熊族族长道:“只因我与此人相识于年少,只因我清晰的记得他的武道,只因好几次,老熊我差点死在他手中。” 鹤族族长稍显错愕,立马恍然,继而眉头一皱,道:“所以你刚才眼中的那抹惧意,便是因此而来?” 熊族族长道:“什么惧意,不要打胡乱说,作为一族之长,一个圣人境而已,何来惧怕之有,鹤三儿你莫不是喝多了酒。” 鹤族族长眼神玩味,看的那老熊大脸,微微一红,但也不点破,这么多年,早已清楚他的熊脾气,可说烂熟于心,故换做正色道:“也是,一个圣人境而已,不说你熊族,就是我鹤族,也不放在眼里,况且还有妖主大人以及妖都一众兄弟姐妹,区区一个圣人境而已,不足挂齿。” 那旁侧众族人,听的目瞪口呆,心想这平时吹牛也就算了,这家伙,这牛,吹的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熊族族长憨厚一笑,道:“多谢。” 鹤族族长道:“老熊,你不用谢,我妖都能走到今天,便是妖主大人说的那样,全靠团结。” 有熊族族人道:“妖主大人曾说过,他狼族能称霸草原,便是因为他狼族团结,而这样的团结,也是我妖族建都于此的根本,一旦失去,我妖都也将不复存在。” 鹤族族长道:“可不如此,恐怕经擎天峰一役后,整个天下都将大变,我妖都势必要更加团结,才不至于成为这波大风浪下的倾覆之舟。” 熊族族长拍手道:“好,他魏中则今日成圣,想必还念及不到咱,腰上有猎物,家中有酒,何不为大好的今日畅饮一番,走。” 熊族族人,一个个人高马大,此时齐声附和道:“族长说的对,至于明日明日再说。” 鹤三儿也在此刻豪气顿生,道:“不错,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今日的新圣,为自己未成为新圣,怎么也得喝他一杯。” 熊族族长抬首一招,当先而去,大笑道:“对,人生每一刻,都值得干杯。” 笑声,惊起林中飞鸟,惊动山中走兽。 之所以要飞,之所以要走。是因他们的庆祝,与自己无关,即使有关,也是酒桌上,那些下酒之物,怎不飞,怎不走。 第五百三十八章 近傻者愚 再说擎天峰,再说落凤坪。 恐怕世间任何一处,都没有落凤坪上,此时此刻来的震惊,任何一处,都没有此刻来的其妙莫名。 甚至就连空中那抹高阳,都有些皱眉,不错,正是高阳,就是在天地异象遮天蔽日之际,还出现在半空的那抹高阳。 还有与高阳同样耀阳的两大圣人境,同样震惊,同样皱眉,似这样一事,已然超出了圣人的意料之外。则更不用说场边,那些江湖草莽。 当然,也有不震惊的,虽有些突兀,但他们很清楚这天地异象,是为何而来,就像他们磊大哥突兀的出场一样。 此时眼泛星星,看着他们心中的太阳,李磊大哥。 你还别说,李磊这样一个狗吃屎的入场,接着便引出天地异象,令他的两河帮瞬间壮大了一圈,只一瞬间,便声势浩大,磊大哥之名,也传诵在众人口中,可谓是气壮山河。 也就在短短一刻,他的两河帮便新增了不少人,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一阵磊大哥的欢叫,不是他的帮主,也被叫成了他的帮主。 叫的场中磊大哥,一阵挠头。 叫的磊大哥,那是毫无底气。 在这样气壮山河的高呼中,他竟然有了些退意,此时讪讪而笑,环视场中,那一众大惑不解的掌教,和这世间有数的几位大人物。 当然,有些不解,又与那些大人物不同,比如九毒门一众,此时身处坤元殿前,两大圣人后,但还是看清了场中形势。 崔少爷不时看看场中的李磊,不时望望天穹,那一巨大的天地异象,疑惑道:“想不到,一直尾随我等的无名之辈,竟是一个圣人,倒是少爷有眼无珠了。” 这样一句,来的同样震撼,与上方的天地异象,几乎相差无几,就连闭目打坐的诸子,都睁开眼来,盯着这一天才儿童看。 李知焉接过话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果然是无处不卧虎藏龙,之前这人,我们还在送仙镇见过,没想到他竟是装出来的,居然忍到了现在。” 看来,这天才儿童还不止一个,诸子那讶异的眼神,或许还不够,就连两大圣人,也看了来。 两大圣人面面相觑后,意思也很明显。“你这徒弟,可真真是世间有数的天才?” 崔少爷可不管周边看傻子的眼神,道:“这家伙隐藏的可真深,幸好少爷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然得罪一个圣人境的话,老子这刚刚才接手的九毒门,也就只有关门歇业了。” 李知焉有些愕然,继而望向师父,想起在望仙镇的时候,道:“我我倒是与此人有些过节。” 崔少爷认真道:“真的吗?” 李知焉道:“我也没想到,此人会如此厉害,厉害到引来天地异象。” 崔少爷拍着胸脯道:“知焉,你也不用怕,有少爷这个天才罩着你,即使这家伙踏入圣人境,也没多大关系,只要给少爷点时间,这圣人境,对少爷这种天才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若在平时,这样的神态,绝对当得起一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然后再送上那山呼海啸的马屁冲天。 不过今日却有些奇怪,奇怪崔少爷这番话,已是说了许久,这预想中的锣鼓声,鞭炮声,以及马屁声都未及时送来。 所以崔少爷昂起的脑袋,转首一看,发现九毒门一众脸如土色,不说半点溜须拍马的意思没有,就是连这说话的意思,都不再有。 崔少爷见状,疑惑道:“你们这是干嘛?” 西门青讪讪道:“门门主大人,天气炎热,有些口干舌燥,不想说话。” 虽如此说,但心里的小九九,却盘算的清清楚楚,在他看来,当前形势,已是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之前自己这方,两大圣人境,虽有传言两人境界出了问题,但终究还是圣人境,如今对方突增一位圣人境,那还有何胜算,看着场中的李磊,再看看苍穹上,再延伸至那抹天地异象,那抹高阳,继续低头不语,继续脸色铁青。 崔少爷见状,呸的一声,道:“跟个鹌鹑一样,以后还怎么跟少爷一起闯荡江湖,还怎么跟少爷无敌天下。” 看着这群怂包,崔少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再理会西门青一等人。 赫连玉儿盯着场上,忽然“啊”的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如此的话,二师姐岂不危险的紧。” 诸子再次睁眼,震撼莫名,紧盯着赫连玉儿,一阵打量,就连前方两大圣人,也望了来,只是不同的是,这次询问的眼神,来自林逋隐,大概意思也好理解,“这也是你的徒弟?” 墨翟竟有些脸红,不再看,为之一叹,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必近傻者,也会愚。” 林逋隐一下便听出了其中道道,不服气道:“墨老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翟道:“没什么意思?” 林逋隐道:“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墨翟道:“就是那个意思。” 林逋隐道:“墨老儿,你说老夫可以,但是你不能说老夫徒弟。” 墨翟道:“老夫亦是如此。” 林逋隐道:“你信不信老夫随那老秃驴一起来揍你。” 墨翟道:“你有那个实力?” “没有,哼!” “哼!” 诸子睁眼来,见小师妹又快夺眶而出的眼泪,撇嘴的同时,也忍不住一番恶趣味,姜余新叹息道:“唉,二师姐修为,固然凌驾于世人之上,但在面对与师父同等的高手时,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韩飞附和道:“师兄所言甚是,若是二师姐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真是太可惜了,二师姐一生,为我们几个,可是付出不好,最终连一段姻缘,都不曾经历。” 乌道之噗嗤一声,但迅速忍住,平复下心情,接着一叹,道:“唉,乌某真是痴长八尺,如此时刻,竟然帮不上师姐一点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师姐身首异处。” 秦默予见状,倒是一个劲的傻笑,看向眼泪巴巴的赫连玉儿,看来如此场景,又回到了人生某个开心时刻。 只是这样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担忧和痛苦之上,是不是有些过分? 那里会,只要经历过的都知道,这样只会更加开心,更加快乐。 似是受不了这样沮丧的氛围,赫连玉儿突然一阵内疚,一个急跃,便欲扑向场中,哪怕对方是一位圣人境,又有何妨,毕竟前方,还有她更加珍视之人,所以比起这个,圣人带来的压迫感和恐惧,瞬间就被她迅速压下。 只是刚蹬腿向前,李知焉便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一跃,便到了半空,径直飞到场中立定。 李知焉一身白衣,负剑匣于身后,突然踏空而来,恍如仙宫少主,极是潇洒写意。 就是如此潇洒写意,呈现在不同人眼中,也会有不同答案。 在擎天峰上,齐聚各大宗门天骄,其中不乏年轻女弟子,见状,无不夸赞这货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甚至许多小姑娘,还眼泛星星,说着要与他生猴子之类的傻话。 于这番风采,就是南盟一些出家修行的师太,道姑,也是赞叹不已。 当然,也有不同声音,比如场中,那年轻男子的嫉妒,再比如场中,老年男子的嫉妒,这种情绪,虽没有年轻男子来的明显,但在他们心里,是绝对会嫉妒的,只因他们年轻时,也不曾有如此气度,即无如此气度,又怎不嫉妒。 不过与前方一众群雄不同,坤元殿前发出的,则是一阵不同的声音。 “果然够傻!” 这样四字,几乎异口同声,出自众人之口,就连墨翟和林逋隐,也不自觉说出这番话来,就算没有直接说出四字,也在心里碎碎念叨这样四字。 也有例外,赫连玉儿一阵跺脚,她本是要亲自上前的,如今被李知焉拦下,那么这危险,便落在了李知焉头上,让人又是一阵捉急,眼泪夺眶而出,看着眼前几位讨厌的师兄,再看着几位师兄重伤未愈的样子,只得对着地面撒气。 诸子见状,又是一阵恶趣,乌道之道:“这傻小子也是,明知对方乃破入圣人境的大贤,还如此鲁莽而去,这不是要与二师姐一起陪葬吗?” 姜余新道:“陪葬倒不至于,以二师姐的手段,要退回到此处,却也不难,但这小子嘛,就难说咯,毕竟那圣人境,可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应付的。” 赫连玉儿越听越急,似是看到了李知焉惨死的画面,便欲飞身而去,想着就是要陪葬,自己也要去陪他,如此,也好在黄泉路上有个伴。 可能实在受不了这个傻徒弟,墨翟付之一叹,道:“傻丫头,你干嘛?” 赫连玉儿梨花带雨,赌气道:“去陪葬。” 墨翟道:“陪什么葬?真是又傻又痴,放心,这小子会轻易将这新圣揍成猪头,你就放心好了。” 赫连玉儿有些不信,疑惑道:“圣人会如此轻易被打败?” 墨翟道:“有些圣人,的确是很容易被打败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骑虎难下 圣人很少,同一时期,几乎只出现四位,在有数以亿计生灵的大陆上,这圣人,便如那凤毛麟角般稀有。 圣人又有很多,场间,至少便有三位,要是在某些傻子眼中,这落凤坪上,几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圣人。 李知焉便是那个傻子,在他眼中,那对面的李磊,便是造成如今天地异象的圣人。 人一旦遭遇险境,便会挖掘出体内的潜力,这潜力,自然也包括大脑智商。那李磊在见李知焉携剑而来后,一下就变得聪明不少,不说傻,甚至就连聪明的副作用,都被逼了出来。 只见他冷不防的,一哆嗦,一下就来了精神,试图向后退去。 但他双腿打颤,根本不能完成他授予双腿的任务,便只得哆嗦的看着李知焉。 不错,一个知道撤退的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傻子。 他非但不傻,还知道,此人的剑,非常之利,不说斩杀那些无名之辈,就是当今天下那些有名的大佬,都被他杀了几位,这样的煞星,提剑而来,傻子才不撤退。 不过世间,傻子又总比聪明人多上不少,就像他那群愚蠢的兄弟。他们非但不让他退,还在那里鼓噪个没完,比如吴勇,再比如,王朗。 吴勇的声音,已然盖过全场,成为当下唯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孙子在发布武林号令,只见他大吼道:“帮主,杀了李知焉,不说为整个修行界除害,就是在送仙镇那次,也定要他知道,我两河帮,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场间的唯一,又换做了王朗,只见他同样大吼道:“不错,磊大哥,一雪前耻,如今你天道加身,太阿在握,也不用再招揽这样不识好歹的臭小子,直接杀了便是,以正天下清风。” “不错,杀了他!” “杀了这煞星!” “杀了这厮,为道盟的兄弟报仇!” 如此正大光明,义正言辞的话,但凡身负热血之人,无不热血沸腾,李磊草莽出生,自是也有一腔热血,但他却莫来有感觉一阵心凉,特别是看着前方,开始拔剑而起的李知焉,心凉的同时,还感觉一阵头大。 许是有许多想不通,便抬首向天上那朵奇异云彩看去,喃喃道:“老天爷,你这不是玩我吗?” 老天爷玩没完他,不知道,但李知焉对此,却是郑重其事,毫无半点戏谑之意,毕竟面对一位圣人境,对他而言,还是从未有之事。 虽从未面对,但他也很清楚,圣人境于当今世界而言,是怎样一个存在,所以他抬首一招,便是三剑齐出。 魔剑夜魇,带着黑色流焰,窜于天地间,犹如魔族最肃杀的战将,夜魇一出,四周皆惊。 许是勾起了那些年的回忆,亦或这样的黑色流焰,令人天生畏惧。心中不免纷纷感叹,若非必要,万不可招惹这个煞星,要是被此剑刺中,那余生,都要如青云几位长老一样,变作废人。 当然,那还要建立在有余生的前提下。 青云处,莫问天有些心神不宁,故有些心不在焉,即使李知焉就在当前,也不再看不顺眼,甚至连看向场中的眼睛里,都毫无一物,一人,直到身旁的三长老叫住他,他的眼里,才重新浮出场中的人和物来。 三长老道:“莫兄,此子与如是,孰强?孰弱?” 莫如是就在其后,见父亲失态,急忙接过话头,道:“庄伯伯,若在之前,如是还有信心与李兄一战,当下嘛,可说信心全无。” 三长老笑道:“是儿可是谦虚?” 莫如是道:“非也,传言藏山镇一役,李兄持三剑之威,携数种元素道法,直接斩杀何豪珅于藏山镇,扪心自问,如是做不到这一点,特别是踏入破空境后期日久的户部执事何大人。” 三长老道:“此子杀害何豪珅,只是侥幸,何豪珅此人,本也骄傲自大,凭借金之子的天赋,自视甚高,不说当时的李知焉,就是老夫一等人,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莫如是道:“庄伯伯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小子却认为,李兄本身的修为,才是关键,传言当时一战,李兄直接破入破空境,且凭破空之姿,直接引来天地异象,这可是世间从未有之事,仅凭这点,如是便自知不如。” 莫问天闻此,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接过话头,道:“是儿,修道者,当以无敌存于心,即使这小子今日,暂时一马当先,也莫要忘了自己武道的初衷。” 莫如是道:“父亲教训的是,不过如是自然不会如此,我只是清醒的分析,如是与知焉之间的差距而已。” 三长老点头,赞许道:“清醒的认识自己,才不至于在武道一途上,走向歧途,不愧是当今天下,最出类拔萃的少年。” 言及于此,这老家伙的独眼,还不忘意犹未尽的看向身旁的萧回风。看得萧回风脸一红,娇嗔道:“庄伯伯,你看我干嘛?” 三长老似笑非笑,道:“你给我少来,在天道宫时,你可非如此模样。啊” 这一声“啊”,惹得一众青云弟子窃笑不已,那萧回风的玉手,也因这声,及时从三长老腰间撤回。 红剑赤霄,如天边火烧的云彩,又是一阵喧嚣,有识货者,已是呼出此剑的真名,继而啧啧相叹,叹息这样的宝剑,竟然还存于世间,这样一剑,风采依然不减当年。 赤霄剑,一经李知焉唤出,便呼啸天地间,火红的剑身,径直与高阳争辉。 南盟处,慧能师太也认出了此剑,自也想到了一些事情,道:“看来林老师对这小子,是真不错,有传言说,此子身上佩有一柄红剑,不成想,是这名剑赤霄。” 慧香师太打趣道:“亦有传言说,师姐也是林老先生的学生,就没得到老师一星半点的传承。” 慧能师太道:“林老师授业于我,只是四书五经之事,并不在经文要义之外,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他的弟子,若非经李知焉一事,恐怕林老先生的身份,我至今还不知,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那也仅仅只是猜测,老师要隐瞒此事,于你,于我,于他而言,并不难。” 慧仁师太道:“也是,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在我南盟之地,在老尼眼皮子底下,隐了这么多年,而我等均是不知,真是瞎了老尼这只狗眼。” 慧能师太撇嘴道:“慧仁师姐,什么老家伙,这可是我老师,老师想怎样,不是他的自由?他没有义务告知我们,不是吗?” 慧仁好似还不服气,小声道:“哼,了不起哩。” 慧能也不跟她一般见识,转首向吴静,然后在吴静眼中,便看到了许多东西,那柄红剑,红剑后,那些回忆,接着一叹。 接着银光一闪,一柄剑,如月光倒映,直接刺入众人之眼,没有预想中的刺目,而是平添几分柔和,正如深夜时分,举目望月时,那番清影。 此剑,倒是让人一头雾水,寻不出所以然来,毕竟当年圣女殿下,如流星过境,转瞬即逝,知道此剑为她佩剑的,并不多,但不代表没有,其中道盟中人,识得的,不在少数,此时呆怔的看着,那绕着李知焉来回飞行的剑影,恍如又见到了那道丽影,恍惚间,李知焉与那道丽影,有几分相像。 道盟,宣和殿处。 廖化文眉头一皱,道:“老罗,我怎么觉得,这小子与当年圣女,有些” 罗兴发不直接回话,而是转首向前方交椅之人,发现并无异样后,才道:“老廖,莫要乱说,当年圣女,可是未出阁的姑娘。” 廖化文道:“也是,当年圣女出使魔域,最后一去不回” 陆定国压低声息,恍如蛰伏许久的野兽发出,只见他打断廖化文要继续说的话,冷冷道:“往事莫要再提,且看当下。” 廖化文闻此,迅速收起心绪,表情肃穆,恭敬道:“是!” 三剑齐出,呼啸在天地间,让李磊头皮发麻,如今的他,可谓是骑虎难下,特别是在其后面,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蠢货。 鼓噪声,越来越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将李知焉送上了断头台,此时只需大刀轻轻一落,便可斩断他的人头。 李磊看着呼啸的三剑,一阵犯怵,再回头望向自己平日里喝酒吃肉时,囔囔着要两肋插刀的好兄弟,突然有种被插了两刀的感觉。 这哪里是李知焉上断头台,这明明是他李磊上了断头台,越想越气,怒道:“你们都给老子闭嘴。” 全场皆寂,鸦雀无声,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毕竟圣人之怒,可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他如此,只是觉得奇怪,就像在陆定国眼中,也像在两大圣人境以及其他掌教眼中,他的歇斯底里,让人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第五百四十章 再生变故 落凤坪上,三剑呼啸天地。 落凤坪上,终于迎来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绝世天才上场,须得清楚,若干年后,天下,便是这些少年人的天下,若干年后,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便会换做这些少年郎。 场外,人头攒动,窃窃私语,泛滥其间,好似浮萍,在浪里涌动。 “李知焉?” “不是他还能是谁?” “听说此子自出道来,便引得道盟不满,引得满世界追杀。“ “何止不满,陆大人独子被杀,假若让道盟抓住,说不得要将这小子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抓到再说狠话不迟。” “但你还别说,这小子也不知是实力,还是造化,竟然一次次绝处逢生,逃脱道盟的追杀,不仅逃脱,实力还因此大涨,也不知道盟中人看到当下的李知焉,作何感想?” “能作何感想?咬牙切齿呗。” 说到这,便不自觉向左手上方,宣和殿一众看去。 准确来说,他们要看的,就是宣和殿前方,那端坐于前的男人,接着小声道:“不愧是执道盟权柄的大人物,仇人当前,依旧安如磐石,不为所动。” 有人接过话头,道:“也就你们如此想,这小子也是好运,找到一个好师傅,才有这么一座大的靠山。或许道盟碍于他师父的颜面,不然早将此子毙杀在世间某处了。” “非也,也许有碍于林老先生的成分在里头,不过我想啊,大多还是此子本身实力的关系。犹记得之前,此子名声不显,只短短时间,便凭大际遇,傲立于青年一代之巅,这种事情,没有一定的天赋,恐怕很难做到,当然,运气是其中一部分,但运气的前提,也要建立在可塑之才上。” “不管如何说,这是今日第一个下场的小辈,不说这实力,就是这份胆识,也非常人所有,毕竟他对面之人,可是磊大哥,刚刚驾临世间的新圣,所谓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更何况他一位新圣,怎容得这小子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地方放肆,拂了他的脸面。” “可不是,以少年之姿,独对圣人境,这份胆识,便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就算是他师父的巅峰时期,恐怕也不敢如此,何况是他。” “初生牛犊不怕虎呗,勇气可嘉,但免不了做虎食的命运。” “唉,是啊,遇到磊大哥,也算是他倒霉,可惜了一代天骄。” 叹息声,如风过山海,连绵不绝,好似李知焉已倒在了地上,继而一阵感伤。 这些人,草莽出生,大多亡命之徒,对李知焉敢于挑战道盟威严这事,打心眼里欣赏,对于将死的李知焉,又不免一阵物伤其类的感怀。 叹息声如浪,不时便涌到磊大哥耳中,令磊大哥心中一动,眼泛热泪,心有戚戚,忍不住回首相望,心想这样的兄弟,才不枉八拜之交,然而在看向两河帮一众,那狂热的眼神,那炽热的崇拜后。 心情,又瞬间跌到低谷,然后随着这些叹息声,一声叹息。 见李磊望来,两河帮帮众,眼神更加狂热,身体都开始哆嗦,不错,被磊大哥如此相望,怎不激动,怎不哆嗦,一哆嗦,就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比如吴勇举起右手,然后迅速压下,兴奋且低沉道:“加油,帮主!” 再比如,王朗,同样举起右手,迅速压下,那声闭嘴,还言犹在耳,所以欢快中,同样压低声音道:“加油,磊大哥!” 此情此景,惹得磊大哥一阵无言,再抬首向天,心想自己一生,虽小恶不断,但大恶从未犯,到头来,却要死在这家伙手中。 但转念一想,若是死在这家伙手中,也算不错,作为当今天下,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只要不出意外,以后入个真正的圣人境,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既是要死,索性死的漂亮点,念及于此,又是一阵感伤。 抬首间,苍穹下,天地异象,三柄剑,以及一抹高阳。 这样几物,好似与他均无关,又好似与他都有些关系,就拿这天地异象来说,这玩意儿在自己被黑脚踹出人群后,一下便出现在场间,也紧跟着,引出无尽遐想。 如此遐想,倒也的确满足了自己那颗极致的虚荣心,可是这样的虚荣心,又不会长久,毕竟这样一事,又引出了上头三剑。 不错,若是没有这天地异象,想必这小子也不会郑重其事的持剑而来,自己寻个机会,再说几句漂亮话,圆过去后,还能自然而然的回去,做他顶天立地的磊大哥。 但如今这样回去,真的可以吗?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脸皮厚,跪下认个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这样的事,以前也没少干,只是这样的事,每次干了后,怎么说呢?不大畅快,至少没有吹牛时来的畅快,曾几何时,来的还很是憋屈,毕竟芸芸众生,打心里不擅于此事,他李磊虽为一介草莽,却也不例外。 所以在其心里,这剑和天地异象,都挺令人讨厌,就是这抹高阳,也在恨屋及乌下,变得异常讨厌。 你不信,大可自己看看,他就好像在看了一个天大笑话后,发自内心的笑,自然流露在上,带着轻蔑,带着不屑,带着骨子里对他人落难时的冷漠。 上文也说道,既是死,便死的漂亮点,就像这吹牛,索性吹的猛烈些,也像这人间谩骂,索性骂的大声一点。 只见他对着那抹高阳,大声骂道:“笑你妈呢?” 此言一出,他那些两河帮兄弟还好,毕竟见识浅薄,不知其意,也不明白这谩骂声,对谁而出。 不过看他抬首向天的那股子傲意,恐怕这谩骂之人,正是他头顶的老天爷,一下又有些恍然,对如今已是圣人境的磊大哥而言,想来这天老爷,也不再放在眼里,想到此处,又是一阵万分激动,又是一阵欣喜若狂,纷纷跟着他磊大哥的步调,抬首向天,如一个狂放的诗仙,视宇宙万物,如无物。 “笑你妈呢?” 如此谩骂,出自众人之口,同一步调下,与人一种莫名的震撼,特别是一众大人物,简直可说,震惊的无以复加,一个个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这样一群家伙,心想什么时候,这些蝼蚁这么有种了,可以肆无忌惮的直视天空,还可以如此狂放的谩骂。 “真是好胆!” 这样四字,便出现在一众大人物心中。 “真是好胆!” 这样四字,也不只出现在众人心中,还出现在栖霞寺一众大和尚之口,一个个金刚怒目,恨不得撕了这些家伙的烂嘴。 倒的确烂嘴,若非如此,恐怕也说不出这样的烂话。 闻此,两河帮一众,瞬间将头缩了回去,他们虽然很有种,但在栖霞寺大和尚面前,还是怂一点,孬一点好些,毕竟这些大和尚,可不是吃素的。 不错,他们不仅不吃素,还杀人,在抗魔一役中,他们杀的人,说堆积成山也不过分。 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李磊也呆怔在了原地,他只是随口骂一句而已,这些人用得着这样吗?一股委屈,再次袭向心头。 忽然,变故陡生,在李磊抬首的眼中,忽然多了一物。 不错,就是在三柄剑,天地异象以及高阳外,凭空多了一抹黑色,好似鸡蛋壳被人从外部捅了一个窟窿。 窟窿处,一只手掌,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向那抹高阳拍去。 李磊双手捂着嘴巴,收起刚升起的委屈,似是不敢相信,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之外,毕竟从天外而来的手掌,他只有在神话故事中听过,还从未见过。 不说李磊想不到,就是场中诸位掌教,以及道盟诸多大人物都不曾想到。 毕竟此事,他们很是清楚,如今看来,又很是模糊,那上方高阳,他们不是李磊,很清楚是谁。 不说那人间高手,就是处在人间之巅的两大圣人境,也不曾想到,当他们抬首望去时,震撼山海的一掌,如佛祖当年镇压齐天大圣那般,已自上方传来。 静寂的擎天峰,忽然轰隆一声,就如当年不周山倒塌一般,整个人间都断了脊梁。 擎天峰外,有几座高峰更是被这一震颤,直接倒了下去,如同一位矗立在人间的战神,被天外来物,直接拍成了粉碎。 紧接着,苍穹下,那抹高阳,便化作一人,一和尚,一打坐于虚空的和尚,如抹了油脂的光头,闪着亮光。 恍如又一朵高阳,只是与高阳不同,光头下的嘴边,散着一抹嫣红,显得极为刺眼,与耀眼的高阳,格格不入。 天穹下打坐的和尚,自是普正方丈。 两河帮一众,怔怔的望着上方,不明就里,不时看看李磊,不时望望上方,那大光头普正方丈。 忽然,心中一动,狂热的眼神,更加猖狂。 第五百四十一章 新圣驾临 普正大师,端坐于苍穹之上,大光相,若一轮明月,光耀其后,只见他双手合十,菩萨低眉,说不尽的宝相庄严,看去,犹如驾临世间的佛祖。 但令人诧异的是,这“佛祖”,却少了一些庄重,至少嘴角那一抹殷红,便与想象中的佛祖不同。 此情此景,竟让众人有些痴呆,又有些惊异,莫不是莫不是普正大师受伤了? 皱起的眉头,好似会传染,瞬间自道盟中,传向各大门派。 不过也有例外,两河帮一众,却没皱眉,反而喜笑颜开,夹杂着那份自始至终的崇拜。 吴勇道:“不愧是磊大哥,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吴勇昂起头来,道:“难道你们没发现? “发现什么?” 吴勇好似看一群白痴,撇嘴道:“难道你们就没发现,在刚才磊大哥那句‘笑你妈’后,这普正大师就受了伤。” “普正大师这心里防线,也太脆弱了,被人骂一句,便骂出了内伤?” 吴勇再次撇嘴,这次没有好似,在他眼中,这样一群人,就是一群白痴,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以为刚才那句‘笑你妈’,是简单的‘笑你妈’。” “那是什么?” 吴勇道:“刚才那句‘笑你妈’,定是磊大哥新近悟出的神通。” “新近悟的神通,又是什么?” 昂起的头,再度朝上,骄傲的像只卖起了关子的公鸡,吴勇道:“什么?传说中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心神一念,言出法随。” “这么厉害?” 王朗同样震撼,激动处,已然有些失神,呢喃道:“自然厉害,不然怎么做你我等人的帮主。” 在其旁,有人困惑道:“既是言出法随,刚才磊大哥所言,乃普正大师他妈,这法则怎作用到普正大师身上?” 吴勇不喜道:“小子,可曾听过,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这普正大师,自然也是他妈生的,佛教讲究因果报应,普正大师守孝道,作用在他身上,不也正常?” 反正怎么样的结果,都能在这厮嘴里圆到他想要的方向,有时你不得不佩服这厮在此方面的天赋,回头再细细一想,正如他名字一般,吴勇,无用。 当然,最诧异的,还是当属李磊,听到吴勇等人如此说,那胸腹处,灼灼发热,无来由的,平添一股豪气,难道冥冥中,真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助自己御敌,圣人的境界,莫不是真如传言那般,妙不可言,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掌控了此道? 念及于此,他便想试一试,怎么试,妙不可言的神通,他却想言语一二,正如刚才那样。 只见他启唇向前方,那墨翟和林逋隐处。 在他看来,之前一语,便伤了世间魁首,普正大师,若是一语能伤了这两人,这天下间,谁还能是他敌手,不对,是他嘴下之敌,以后见到他,都不能再说手下留情,而是嘴下留人。 “你妈呢” 当然,这样的话,不需说的很大声,只需送出即可,毕竟作为神秘力量,只要有这个仪式感就行,所以他的话,几乎微不可闻,只因他自己也毫无底气,这样的神秘力量,会不会在下次谩骂中出现。 神秘力量出现了,几乎瞬间而至,不过与他预想中的不同,这样谩骂换来的,却是两巴掌,震耳欲聋。 不错,不偏不倚的两巴掌,几乎同时呼在了他的左脸颊上,扇出五道手指印。扇的他气血翻涌,一个趔趄,差点跌个狗吃屎。 扇的李知焉也是一愣,继而回首向师父和墨翟先生看去,直至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来,才挠挠头,继续看向李磊。 他想不通,此人为何还不对自己出手。 他想不通,此人为何要对天而骂,还骂的上方圣人境呕血两升。 他更想不通,上方的普正大师,为何会被此人一骂后,便受了不轻的伤,难道真如前方那些人说的,言出法随? 这些日子来,经验告诉他,莫要轻举妄动,特别是两人相争比斗时,多了解对方,才是上策,就像他之前所有的对手,他能取得最终胜利,都是对他的不了解。 两河帮一众见状,脸色一暗,纷纷抬头向天,望着那尊如佛祖一般的身影,吴勇怒道:“老秃驴,见打不过我磊大哥,便使阴招是不?” 王朗道:“磊大哥,用刚才那招言出法随,让这秃驴知道,你这神通的厉害。” 李磊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厉害你大爷,给老子闭嘴。” 此言一出,倒真有了言出法随的味道,只见两河帮帮众,立马噤若寒蝉,闭口不言,怔怔的看着他们磊大哥,眼里的狂热,依旧如之前,不减分毫。 似是受不了这种眼神,李磊便不再看,一声叹息,继续抬首向天,心里充满委屈,他感觉这老天爷在玩他,为何刚刚一语就可伤圣人,如今怎就不行了呢? 莫不是哪儿出了差错,是了,刚才是一位圣人境,如今是两位圣人境,可能数量上的不同,也会导致神秘力量的失效。 李磊如何想,恐怕除了与他对敌的李知焉会稍加考虑外,其他大人物,根本不在意,全因他们明白,今日此地,定不会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又因普正大师嘴角那抹殷红,是真的很红,好似绸缎庄里,大染缸的红,倾斜进了江河一般,也像当年飞龙山庄一夜间,便被神秘力量灭了满门的红,血流成河,自山庄大门涌出,让人诡异的同时,也有些瘆人。 普正大师被人偷袭得逞,还受了伤,这样一事,就算放在全天下来看,也是一件极度离奇且匪夷所思之事。 不说世间圣人以下的强者,就是同为圣人境的墨翟和林逋隐,恐怕也做不到如此,但事实就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不能不信。 如此一事,不说高高在上的各大掌教,就是门派中一些小辈,也发现了不对劲。 自小的认知中,这些傲立云端的人物,就如神仙一般,凡人难伤其分毫,但在今日,竟真有人伤了他,他嘴角还未擦拭的血迹,便是明证。 那么唯一的可能,这人,便不是凡人,而且还隐于这片天地之中。 未知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多几分猜疑,未知的人,同样会令人多几分恐惧,特别是这未知的人,还在敌友未分的情况下。 墨翟和林逋隐,面面相觑,希冀从对方眼中寻出一些答案,但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诡谲,连这博闻天下的两位智者,都一头雾水。 林逋隐喃喃道:“陌生之掌法,熟悉之手掌。” 墨翟同样有些失神,同样喃喃道:“熟悉之掌法,陌生之手掌。” 林逋隐道:“这世间,还有高人?” 墨翟道:“皆言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卧虎藏龙之事,并不足为奇,但卧的这虎,藏的这龙,乃圣人境,那这奇,便是天下第一等奇事。” 林逋隐道:“这人不是魏中则。” 墨翟道:“我知道,所以才更加奇怪。” “莫不是他?” 几乎异口同声,出自两位圣人之口,又几乎同时,眉头蹙紧,只因他说的他,好似不是一个人,只因他说的他,又好似同一个人,实在诡异之极,继而徐徐朝半空中,那抹深邃的空间通道望去。 半空中,普正大师同样望着那方通道,宣一声佛号后,道:“云霄城的施主,为何不大方一见,背后伤人,可非君子之举。” 话语,如佛祖垂询,好似来自九天之外,再荡漾在群山之间。 只是这样的通道,空无一人,让人听来,就好似自言自语,极是无趣。 当然,像普正大师这样有趣的人,自是不会去做无趣之事,在他这声后,深邃的传送通道内,便行出一人,一中年道人,着青色道袍,发髻上,还别着一根简易的发簪,看不出任何奢华之处。 只见他负手在后,不悲不喜,徐徐从通道内行出,边行边道:“前辈,你错了两点,对了一点。” 普正大师慈眉善目,嘴角虽在溢血,却也淡然一笑,道:“哦?还请魏道长与老衲解惑一二。” 中年道长,自是魏中则,只见他神色自若,平静如水,即使前方之人,乃武林泰斗,道盟领袖,更是问鼎世间的绝顶高手,但他依然不怯,从容道:“这第一嘛,魏某并非云霄城之人,第二,魏某刚获道果,自是要拜谒前辈一番,既是拜谒,自是要大方一些,这第三嘛,魏某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所以,也就没有君子之举一说,这点,倒是让大师您说对了。” 普正大师一笑,道:“倒真如先生所言,想必玄空老儿在这之前,便领教了阁下的非君子之道。” 魏中则道:“我只知道,师兄离去时,笑的非常开心。” 普正大师道:“是吗?可是老衲对此,却不大开心。”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多有不欢 不开心? 世间不开心事,许多和许多。 正如那句“不如意事常八九”,即是不如意,自然也就不会开心,是啊,世间之事,大多都是不开心的。 只是没人在意你的开心,亦或不开心而已,一来人们只会关心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二来,没人会在意生活在底层普通人的心绪。 好在普正大师并不普通,若有人非要坚持这一点,那他定是个傻子,像普正大师这样的高僧,从出生到现在,都非同常人,年少直至更早,便确定栖霞寺继承人的他,正如当下无禅一般,可说惊才绝艳,直至后来,不负众望,得道成圣,一生中,不管行到何处,都如他那颗闪闪发亮的大光头一般,乃是全场焦点,所以他说的话,定是举足轻重,他跺一跺脚,天下皆要为此震动。 魏中则道:“并不重要。” 与众人所预想的答案,皆有不同,如此一言,再配上神情自若,好似这样的问题,就该这样自然而然回答一般。 不错,即使你为当今天下第一人,你的开心,亦或不开心,对我而言,依然不重要。 这种事情,这种人,只会有两种可能,第一,这种人,是傻子,这种事,光怪陆离,让人难以理解,在傻子面前,这种光怪陆离之事,本就失去了他的意义,自是不再重要。这第二嘛,便是我这样的人,同样重要,重要到根本不会在意你的喜好,所以,这并不重要。 魏中则定不会是前一种,所以他短短一句,便只能是后面一种,不错,我这人,我的话,同样至关重要。 普正大师脸色一沉,道:“是吗?” “嗯!” 简单的回答,隐隐透出舍我其谁之势,好似今日,也透露出,这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他魏中则想试试,正如他之前说的一样,他刚得证道果位,自是要大方拜谒大师一番。 深幽的空间通道,如蛮荒巨兽的大口,择人而噬,但与之前不同,这大口,却吐了这样一只蛮荒巨兽来。 魏中则此时,在青云一众看来,便如那蛮荒巨兽,他刚出通道时,众人还隐隐有些兴奋,毕竟他们五师叔,可是世间响当当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不管放在世间何处,都要为他们涨不少脸面。 但今日此时,已然不同,所谓过犹不及,这脸面涨的,已是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期,他们不是傻子,自是明白刚才普正大师与之的对话,故此,在看向魏中则的眼神中,便透露出一份复杂和陌生。 复杂于这人的身份。一个悟道境的五师叔,的确乃他青云派的荣耀,但若是一个圣人境的五师叔呢? 则依然还是他青云派的荣耀吗? 自然也是,若是一个杀了掌教师伯,再盗了掌教师伯证道果位的五师叔呢?还是他青云派的荣耀吗?这个问题很是复杂,复杂至极。 陌生,自是陌生,没有任何一刻,对此人如此陌生,好似仙凡之别。 不错,那平时的五师叔,便如独狼一般,与人一种孤雁出群之感,如今圣人境的五师叔,这种感觉,自是更盛,盛到他这样的人,好似已脱离了人间,自是更不用说,是否脱离了青云派。 好似不喜这样的魏中则,一条柳枝,两条柳枝,接着千百条柳枝,组在一起,好似怒龙来袭,试图要将他拉下天际。 柳枝如龙,自是穆生君的手段,想她如此年纪,自是经历了人生许多的阴险狡诈,对魏中则和普正大师的寥寥数语,再结合当下的天地异象,以及此人身上的圣人气息,对于青云派所发生之事,心中已是有了个大概。 柳枝如龙,气势磅礴,若是一般人,说不得一个照面,便要瘫倒在地,就是鼎鼎大名的点墨秦先生,也不敢直撄其锋,更不用说其他。 当然,其他也有例外,当下的魏中则,就是例外,就算不是当下,放在数个时辰前,也是例外,只因他是魏中则,世间有数的大境界高手。 只见他负在身后的右手,向前一抬,继而一拳,穆生君袭来的柳枝,便如碎片般,洒落满地。 魏中则凌空而立,透过碎片,看着穆生君,直至眼中,闪过青云一众,道:“穆师叔,这是为何?” 穆生君拐杖就地一杵,怒道:“你这畜生,好意思叫我师叔?” 魏中则不为所动,冷冷道:“既是如此,穆前辈,此为何意?” 穆生君见此听此,怒不可遏,道:“何意?自是要杀你这畜生。” 魏中则道:“前辈,有两点你须明白,第一,你杀不了魏某,这第二嘛,若不识好歹,魏某说不得要杀了你。” 穆生君刚欲掠起,随即被身后的莫问天拉住,压低声息道:“师叔,现在你我,已非他的对手,看在这群孩子的份上,暂时莫要与此人起冲突,先静观其变,看此人今日要作甚。” 闻此,穆生君回首来望,发现一众孩子纯真的脸上,终是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风霜,心想这可是青云派的未来,若这些孩子因为自己鲁莽,被此人一并杀了,自己可就成了青云派的千古罪人。 念及于此,便收回脚步,恨恨的望着半空中,那抹道人身影。 与之一样的,还有莫问天,眼神中的凌厉,恍如实质般,紧盯头顶上方,那抹道人身影。 莫如是行到他后,道:“五师叔他” 莫问天打断道:“从今往后,他再不是你五师叔。” 轩辕靖道:“恐怕现在的青云山,已完全被魏中则掌控。” 莫问天道:“所以我有些怕。” 莫如是道:“父亲,您怕什么?” 莫问天道:“我怕你二师伯以及那些不懂应变的青云弟子。” 莫如是道:“为何?” 莫问天道:“你二师伯性子刚烈,势必不会苟活于此人之下,所以我怕” 穆生君叹息道:“以何小子的性子,想必已随了掌教而去。” 莫如是道:“青云山已被窃占,那我们接下来该去何处?” 轩辕靖道:“是啊,三长老,这魏中则已破入圣人境,我等若是再回青云山,岂不羊入虎口,不说回不回青云山,就算在其他地儿,恐怕也会遭到此人追杀。” 莫问天抬首向天,望着着那道挺立云端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心道:若被圣人追杀,这世间,还有藏身之处吗?没想到啊,这次出了青云山,便再也回不去了,没想到,我莫问天一生坦荡,竟会沦为丧家之犬。 莫问天没有回答,其他青云弟子,自也就没有答案,呆滞的望着上方,希冀普正大师,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不过想象,往往与现实多有不合,事与愿违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一件事情,一个人,往往需要他人主持公道时,往往最不公道,特别是在修行界,只因公道,只有自己有了实力后,才最是公道。 就像普正大师的公道,又有谁来为他主持呢? 没有人可以,只因世间,没有人有这个实力,那就只有他自己,不错,普正大师很有实力,世人皆知。 于刚才偷袭的一掌,于刚才与魏中则谈话的不开心,祭出了他主持公道的一掌,不为任何人,只为他自己,只因他很不开心。 佛陀一掌,铺天盖地,恍如当年佛祖镇压美猴王一般,径直向魏中则压来。 但与当年,又有所不同,魏中则不是美猴王,即便普正大师乃当今佛祖,那魏中则也可算当今道祖,所以同样一掌,朴实无华,自魏中则起,朝普正大师而去。 苍穹如壳,两掌相交后,瞬间被震裂开来,说天崩地裂,也毫不为过。 圣人之威,果然非同凡响,一时间,众人心胆俱裂的同时,竟看的有些痴,想必一生中,也看不到一回。 虽然今日如此之事,已是有了许多回,但每回都刷新自己的认知,让人真正认识到那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苍穹好似被创世之神赋予了新的生命,正慢慢愈合,愈合间,一掌,自虚空而来,携着不同于这个世界且毁天灭地的力量,向普正大师送去。 “阿弥陀佛!” 普正大师宝相庄严,一声佛号,惊天动地,带着对这个世间,以及对敌人的怜悯,向身后袭来这掌迎去。 刚愈合的空间裂纹,瞬间被撑大,露出未知的虚空,一只飞物瞬间卷入这空间裂痕中,绞的稀碎。 普正大师谨慎的盯着虚空,困惑道:“云霄城城主?” “不错!” 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穿梭于不同时空,好似在东,好似在北,又好似在南,在上,在下,又好似来自远古,又好似来自未来,唯独不像来自现在,独独诡异的是,它就发生在现在。 这样两字,让普正大师眉头一皱,赞叹道:“真是奇人异事,层出不穷,不愧是我人间界。之前有掌多种法则的李知焉,如今又出一位精于时空二道的奇人。亦奇亦妙,壮哉!” 第五百四十三章 孤立无援 苍穹下,裂纹蔓延,并向擎天峰而来,如人间最美的画卷,被顽童胡乱撕开,且未有停下之势。 在场一众高手,无不惊骇莫名,纷纷在心里惊叹道:“这就是圣人随意一掌的力道?” 念及于此,波涛汹涌,心潮澎湃,但在如此时刻,却也只能生生压下。 一时间,场中静默无声,如同回到了开天辟地时的模样,看去了无生趣。唯有圣人之言,充斥天地间。 也因此,恍如回到了那诸神的年代。 天地间,城主之语,在虚空中回荡,苍穹那些裂纹,都成了他说话的口,只见他道:“大师谬誉,在下只是因祸得福,侥幸而已。” 普正大师道:“因祸得福?看来这福缘,定是不浅。” 城主道:“自是不浅,不过这祸也的确够毒。” 普正大师道:“怎么个毒法?” 城主道:“差点要了在下性命,亦或者说,在下已失去了性命。” 普正大师眉头一皱,道:“还有如此离奇之事?” 城主笑道:“自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普正大师道:“所以,你今日来此,是为取老衲的证道果位?” 城主道:“是,也不是。” 普正大师道:“哦?此话怎讲?” 城主和煦道:“你接下来就会知道。” 普正大师道:“那老衲定要拭目以待。不过老衲又一想,以你当下的手段,想必一个证道果位,还不至于让你如此冒险,所以你到底所图为甚?” 城主道:“这个?你倒不用知道。” 普正大师疑惑道:“为何?” 城主道:“死人并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如同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大笑声,便自普正大师口中,九天而下,震颤着方圆数百里地,一大片山河,只见他笑毕后,道:“你以为凭时空二道,就能杀的了老衲?” 城主的声音,依旧平静,好似在说一件极度寻常之事,只见他道:“若连杀你都不能,在下也不用筹谋以后。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下只是不想影响以后筹谋。” 此言一出,再次震惊全场,须知,对方可是普正,如此轻描淡写且笃定的说出如此之言,怎不令世人震惊,难怪云霄城的崛起,如此势不可挡,连道盟都束手无策,原来是有一个无敌于天下的城主。 当然,最震惊的,莫过于当事者普正大师,恐怕如此一言,他几十年来,还从未听过,如今听到此话,怎不令他平静的心绪中,荡起一丝丝涟漪,只见他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苍穹下,城主一笑,道:“云霄城城主。” 城主接着道:“大师从刚才就在套在下的话,想必对在下的身份,很是好奇。” 普正大师道:“于当世,能坐拥如此庞大一个组织,还能如此隐秘的,想来世人中,就没有不好奇的。” 城主道:“不急,在下已对大师出手,定是要出面的。” 普正大师一笑,道:“什么时候?” 城主道:“你将死之时。” 普正大师道:“又是为何?” 城主道:“不为何,不想直面大师的手段。” 普正大师道:“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可非君子所为,更何况还是一城之主。” 城主笑道:“不成想,大师也有用激将法的时候,不过我要告诉大师,这些虚名,在下并不在意。” 普正大师道:“激将法?老衲今日,不仅要应付阁下的手段,还要提防魏道长的神通,所以不得不如此,还请见谅,若在以前,下面那位老书生和倔老儿,还会帮老衲一马,恰好今日,亦好巧不巧,就在刚才,我们站在了相反的方向,想必这也是城主的计谋。” 城主道:“不如此,在下与魏兄,绝不敢出现在此处的。直面三大圣人境,可非易事。” 普正大师道:“不如此,恐怕你们连那牛鼻子老道,也毫无办法,此中本质,你等只不过是想分裂我们四人而已,然后再各个击破,对。” 城主道:“机会很渺茫,终是把握住了。” 普正大师道:“我不明白,你等是怎么知道倔老儿八弟子是魔族的,这个不说你,就是老衲,也不知晓。” 城主笑道:“不用去了解,只因在下,很早就知道。” 普正越听越迷糊,总感觉那个环节出了纰漏,一时间,又寻不出一个由头。 “方丈大师,现在可非聊天之时。” 魏中则之手,随着他这声,再度向普正送来。 场下栖霞寺一众,看的心惊肉跳,又帮不上忙,他们方丈如今面对的,可是两大圣人境战力,不说那神秘莫测的云霄城城主,就是刚刚得道成圣的魏中则,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且如今被两大圣人围攻,稍有不慎,便要将他们方丈,他们栖霞寺打落神坛,掉进地狱。 一个没有圣人境的栖霞寺,势必会回到世俗当中,说不得遭到附属门派反噬,如此情况,可说在历史中屡见不鲜。 天穹下,普正大师端坐于半空,脑后,如日冕的大光相,恍如一尊圣佛,见魏中则一掌袭来,不急不缓,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还未完,只见他右手迎上魏中则袭来的手掌后,左手向虚空一按,同样迎上一只手掌。 手掌来自虚空,不偏不倚,正好迎上普正递来的手掌。 一人独对两大圣人境,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如此从容,不愧为当今第一人。 只不过这虚空送来的手掌,是否为真,还是为虚。 只因虚空还有一掌,已到了普正大师身后,如此一掌,若普正大师没有三头六臂,恐怕就要以后背相迎了。 但见普正大师神情,好似真有这样的打算,只见他瞬间变作金色,恍如一尊金佛,金身瞬间变大,变作一尊真正的金佛,笼罩在他周身外,形成一件巨大的金色佛衣。 虚空送来的巨掌,很快与金佛触上。 天地间,恍如化作了一间古庙,而这样一掌,则好似钟锤撞在了晨钟上,激起众人识海中,一阵轰鸣,有甚者,更是直接口吐白沫,倒了下去,想来如此威势,以他当下的修为,很难承受的住。 不过这钟锤,却不是只为撞钟而来,他本来的目的,便是要撞碎这只钟。在手掌与金佛相触后,金佛便化作点点金光,散落在苍穹之下,群山之外。 似是如此一事,让魏中则感受到了轻视,在冷哼一声后,手上的力道,也加了几分。故此,普正大师与魏中则相交的手掌,感受到的道则,也浓郁不少。 轰! 普正大师在半空中,直接被其逼退几丈远,胸腹一震,气血翻涌。 魏中则冷冷道:“方丈大师,可不要小觑魏某,若顾彼失此,大师呼吸这天地间的空气,便要少上几分。” 普正大师一笑,道:“倒的确如此,想不到老衲到了如此年纪,还对一些事物如此好奇,不得不说,老衲刚才,的确想逼出城主的真身,不过老衲失败了。” 魏中则道:“若非计划刻不容缓,再给魏某一些时间,根本用不到城主相助,凭魏某,便可做大师的对手。” 普正大师道:“那倒是,凭魏道长对武道的执着,老衲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便再无道长的对手。” 魏中则道:“既是如此,既知如此,还请大师莫要大意。” 普正大师道:“谨记。” 上空的一幕幕,云遮雾绕,亦令人云里雾里。 不错,上方的手段,穿插在云雾间,让人看不真实,只有不断散出的威压,以及毁天灭地的气息,才让一些人明白,如此手段,才是真正的神鬼莫测。 大长老叶道玄,便最是明白,只因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天上,只能感受那一道道威压,自天上压来。 但对他来说,当下最大的威压,来自前方,那位女子。 女子的脚步,因刚才之事,有些阻隔,但终只是有些许阻隔,在确定了这些事与她无关后,她的脚步,又坚定的向他走来,如此威压,比起圣人境,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因如此威压和气势,是为杀他而来,自然便不同。 杨灵的手指还在滴血,且越滴越多,脸色也有些惨白,但她滴血的手,却很是坚定。 她带着坚定的手指,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送了来,她的目标很明确,之前也说的很是清楚。也就没有任何顾虑,哪怕上方,几大圣人相斗,也不能阻她半分。 流血的指头,越来越红,就代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自也就代表越来越近,近到叶道玄已是清晰可见,心里直呼天老爷救命。 想他如此人物,竟被杨灵逼到如此地步。 如此无助时候,还只发生在微末之时。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了如指掌 孤立无援,对叶道玄来说,是如此。对普正大师而言,同样如此。 对叶道玄来说,只需振臂一挥,那长老院之高手,定会有人奋不顾身而来,但他同时也知道,面对杨灵,如此做法,只会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在普正大师心中,同样如此想法,甚至更甚之,这世间,圣人境能润泽天下万物,却少有能真正帮上圣人境的,比如,此时此刻,普正大师只需振臂一呼,就定会有侠士应声而起,但在两大圣人境战力前,根本无用,所以他的振臂一呼,再结合他的菩萨心肠,只会令他感到徒增杀孽,故不振也罢。 当然,叶道玄和普正大师也有不同,叶道玄不唤人,倒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碍于当下时局,今日他能屹立在擎天峰上,向点墨门发难,最大的底牌,便是上方,若神明一般的普正,这是他整个道盟的底气,特别是执正义之剑来此的他们,更是底气十足。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这张最大的底牌,如今却失了作用。 不错,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两大圣人境战力来,让他最大的底牌失了效,也让他多了不少惶恐。 若是在这之前,他定会从容许多,哪怕杨灵杀气腾腾而来,他也有一定底气,但如今的他,底气全无,只因他知道,场间,无人再能救他,即使有,也不愿,比如那,一直端坐于众人前的陆定国。 血淋淋的手指,恍如来自索命的地狱,令他心中一颤,思维瞬间混乱,然后在混乱的思维中,居然寻出了一丝丝亮光。 人在面临绝境时,通常都会吼出自己来自灵魂深处的寄托,比如小孩跌倒时,都会唤自己父亲母亲一样。 叶道玄不是小孩,已然耄耋之年,他的父亲母亲,恐怕早已到了另一方世界,在如此时刻,他即使想唤,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不过他不怕被笑,比起死亡来,只是被人笑而已,所以他准备唤,只因此时不唤,恐怕一辈子都再难唤出。 “大师救命!” 这就是他唤出的话,震耳欲聋,响彻在擎天峰巅,群山之外,灌入众人之耳,虽然有些滑稽,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至于这根救命稻草,是否真能托起他沉入水底的身子,不得而知,但俗语有云,尽力就好。 用尽了全身力气,叶道玄亦有些虚脱,继而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大师,自然是普正大师,以大师耳目,即使身处半空,也是听了去。但要应对两大圣人境,他自身也有些难保,所以这样一命,救还是不救。 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佛语又有云,渡人先渡己,若是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他人吗? 问题,倒是这个问题,理,也是这个理。 大师几乎想都没想,就朝叶道玄看去,并送出一掌,好似天然就该如此,救人还是救己,他用行动告诉了世人答案。 一巨大手掌,从天而降,若蝼蚁触怒了圣佛,故迁怒于世间,降下的罪罚。 那杨灵的手指,也几乎到了叶道玄的额头,近在咫尺,巨大手掌,铺天盖地,径直向她行去的路径上砸来,若她不准备收手,势必要被此掌淹没。 不错,圣人一掌,即使她为当今齐云榜上的大人物,也要避让三分。 但她不准备避让,即使粉身碎骨,她也要完成今日之诺言,一言九鼎,可不仅仅只是男子的事,说到,便要做到。 她的手指,旋即落在叶道玄额头上,令闭眼的叶道玄,瞬间睁开眼来,然后,便是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有三件事,不可思议。 第一,这普正大师真会投下巨大的神通来救他,这让他不可思议。 第二,这杨灵竟然恨他如此,舍弃性命不要,也要置他于死地,这让他更加不可思议。 当然,最不可思议的,还是这第三,裂纹在其额头上蔓延,如同被重物撞击的花瓶,裂纹自撞击处,徐徐向四周散开,也如刚才被圣人境轰爆的虚空裂痕。 于他而言,没有比死,来的让他更加不可思议之事,像他这样的人物,在世间惊艳一生,最终却是如此离去,这样的方式,他不曾想过,只因这样的人生,他还有许多留恋处,比如,那刚娶的几房漂亮小妾,比如仓库中,那尊巨大且漂亮的玉观音,再比如,藏在世间某处的古老传承,都随他的再次闭眼,带到了另一方世界。 轰! 佛手自上而下,如九天之上,倾下的瀑布,也如深空之外,砸来的流星,瞬间在落凤坪上,拓下一个巨大的佛手印,也将杨灵淹没其间。 “老秃驴,你敢。”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呵斥,几乎与普正大师出手时同步,而众人的思维,也只是一念间,并无丝毫阻滞。 就像杨灵的手落在叶道玄额头一刻,以及佛手砸下,几乎同一刻。 这样愤怒的一声,自是出自墨翟,只见他身形一变,已是到了半空,接着以指做剑,径直向普正大师面门而去。 “阿弥陀佛!” 普正大师宣一声佛号后,付之一叹,慈眉善目,面含悲戚,也不知是为叶道玄,还是为地上,血肉模糊的杨灵,抑或为自己? 墨翟的指剑,同样很快,几乎在杨灵被砸下的一刻,便送了去,故此,普正大师的应对,就有些仓促,就像他仓促的应对魏中则袭来的一拳,一样。 魏中则的一拳,很快,与墨翟几乎一致,顺带还有他的话语,似是对普正大师刚才的行为不满,只见他冷哼道:“方丈大师,魏某刚才便说过,作魏某的对手,万不可大意,想不到,你还有心思去救他人,如此,可是有些看不起魏某。” 如此一拳,不仅带有问责之意,还有向普正大师证明其实力的成分,那么如此一拳,就不可能是简单一拳。 自然不会简单,不说本就破入圣人境的魏中则,就是破空境时期,那魏中则的一拳,也不可小觑,世人皆知,他魏中则擅于武技。 既是如此,这石破天惊的一拳,直接将普正大师打的气血翻涌,虎口出血,似是余劲未消,普正大师老脸一红,一口老血,自其口中喷薄而出。 墨翟收指,负手而立,此时身在半空,一阵皱眉,看向魏中则,再望向苍穹,也是诸多困惑,他怀疑自己一指,也在那云霄城城主的算计中。 只因自己愤怒一指,好像打破了场中那微妙的平衡。 正如这老秃驴,恐怕也中了此人奸计,这老秃驴想不到,灵儿会如此要强,即使顶着性命不要,也要杀了叶道玄。难道这云霄城城主,连读心术也会,能看破场间所有人心事? 思忖间,普正大师还在呕血,神通,却并未因此停下,一掌,自天外而来,遮天蔽日,好似仙帝实在受不了世间的蝼蚁,忍住恶心,试图毁了这方世界。 擎天峰上,忽然一暗,就连普正大师头顶的大光相,也暗了许多,当对于黑夜而言,萤火之光,也可光亮万里,即使一点点光亮,也可闪耀夜空。 此时的普正大师,便是那只萤火虫,散发着淡淡光芒,照耀着星空。 不过萤火之光,始终是萤火之光,怎可与日月争辉,这如仙帝袭来的一掌,只一瞬,便将半空中的普正大师,拍在了落凤坪上,也好似将端坐云上的仙人,拍到了人间,与群雄一道。 一时间,哗然复起,群雄皆惊,特别是道盟一众,个个面如土色,他们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们来此,可是来屠人的,不是被人屠的。 所谓狗仗人势,还是仗的圣人势,到得此地后,不说简单的胡作非为,那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仗势欺人,便是如此,如今仗的势,已去了两人,那么今日,说不得便要被人屠了,一个个脸色煞白,怔怔的望着地面,那一袭袈裟,那一颗光头,带血的光头,依然亮,却多了一丝瘆人的红。 这情感上,也就多了些怜悯,亦多了些惶恐。 群雄一阵感慨,感慨这物是人非,来的太快,几乎瞬间,便攻守易型,发生如此剧变。 也感慨这人,真是太复杂,复杂到混迹了几十年的江湖经验,都不足以解释当下的局面。 不由得想着,这魏中则和云霄城城主,所图,到底为甚? 他们为何要联起手来,杀普正大师? 难道是为了道盟领袖,抑或为了统领整个人间,不过话说回来,以他们当下的圣人之姿,这人间,只要不出意外,不是非他们莫属?毕竟联手的两大圣人境再加上云霄城这一方势力,世间还有谁人不服?谁敢不服? 越想头越大,继而不再想,继而又想,即使让自己想出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人的事情,以自己的能力,难道还能插手不成,想到这,忽然一叹,心道:看来我南大哥,纵横东南黑白两道多年,最后也是如这乡野村夫一般,乃一随波逐流的飘萍而已。 第五百四十五章 跌宕起伏 也不知是今日的第几次,峰顶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落凤坪上,这一简易到极致的露台广场,势必要载入人类史册。 不信你看地上,不说那绝世高手留下的血迹,就在刚刚,连圣人之血,也洒在了其上,就像一张白纸,本是一文钱不值,若是被世间最有名的十位画匠绘上万里江山,那这样简单的一张白纸,就再不简单。 当下的落凤坪,也是一样,与世间许多峰巅一样,非常之简易,他虽位于闻名天下的点墨门中,但也仅仅只是用几个花坛随意的点缀了一番,看去并无任何奢华之处。 但好在够大,足以容下不少人,这点,倒是在不需要的精致外,多了些随意和粗犷,让人感觉多了一些乡下的淳朴和亲切。 不过今日之后,这里的朴素,也定是与其他地方不同,只因今日、此处,已是葬下了几位大境界高手,光是这样一事,就足以令此处不凡,正如它不凡的名字一般,落凤坪。 直至普正大师砸下,连它这不凡之名,也再度平凡不少,只因普正大师不是凤,即使放在十万大山,也是一条更稀有的龙,所以落凤坪三字,好似言犹未尽,述说的不够其意。 此时地面,与人最直观的,便是红,然后是黑。 红,自然是血,之前的打斗,可是有不少人受伤,还有不少人死去,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为这方简易的广场,添了些许颜色。 黑,则是血干枯后,在经太阳暴晒后,直至如此,也有不同的的黑,就像经打斗后,凹凸不平的地面,那些洼地里的黑。 这些黑,又是什么呢?墨,只因场间,在之前,真的有一位画师在此打斗过,他的墨,便是他的武器,留在场中,不足为奇。 奇怪就奇怪在,这坑洼里的墨汁,居然如滚烫的开水,在翻滚涌动。难道被太阳暴晒后,会如此? 没人注意到此处的怪异,就像世人永远不会将视界留在暗处过久,一是不习惯,天生对此抗拒,二是长久注视黑暗,会让人产生恐惧。 人们大多喜欢将自己置于明亮处,就像此刻,人们的目光,望向普正大师那颗光头上一样。 但黑暗与光亮交汇时,即使你不想看,也得看。 若在天上来看,此时的落凤坪上,坑洼不平,显得杂乱无章,坑洼中,墨水涌动,忽然,涌出一人来,一黑衣人。 朗朗乾坤下,着一身夜行衣,这样的人,出现在群雄面前,本就让人奇怪,但更让群雄奇怪的,是他手中明晃晃的剑。 当然,黑衣人持剑,并不奇怪,世间诸多杀手刺客,都是如此造型。 直到他的剑没过普正大师的袈裟,再送至他的心脏,那这样的黑衣人,这样一剑,才真正让人大惊失色,进而目瞪口呆。 行刺圣人境,这样疯狂的事,竟真的有人在做,且就发生在群雄之前。 嘭! 烟尘四起,普方大师反手一掌,自前向后,拍向黑衣人,那烟尘也由一点,连成了一条线,直至这黑衣人被拍入场地边缘,花台上,砸翻许多花草。 说回之前,普正大师被巨掌砸入落凤坪后,便闭目打坐起来,只因他知道,如此伤势,若不迅速疗养,今日定要如那牛鼻子老道一般,丧命于此。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位置不大好,就在他身后,坑洼中,竟然有几滴墨汁,这样的坑洼,足以隐匿一些人和物,特别是那天下第一杀手。 若在平时,凭借自己佛道金身,此人也毫无办法,但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刚受重创,一门心思,只为防备半空中那几位“同道中人”,未曾想过有破空境的后辈生,敢偷袭自己。 普正再次吐出一口血,竟然为黑色,令他眉头一皱,道:“付施主,想必已恭候多时?” 天下第一杀手,白日间,着夜行衣,付施主,这所有的信息加起来,世间只有一人符合,那便是付于卿。 花台边,凌乱的花台上,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只见他道:“咳咳咳盟主大人,这种事情,不管等多久,就算要等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普正大师一叹,道:“真是冤家易结不易解,想不到付施主还对当年驭剑山庄一事,耿耿于怀。” 付于卿道:“付某只是一位小山庄子弟,自是没有大师这样的宽大胸怀,大师可曾想过,你道盟当年夺去的,可是付某的全世界,这些年付某苟延残喘至今,便是要待此时此刻。” 普正大师道:“阿弥陀佛,若是如此的话,施主可还满意?” 付于卿大笑,近乎癫狂,道:“满意,非常满意,能手刃权势滔天,呼风唤雨的道盟盟主,想必萍儿,父亲和母亲,以及我山庄子弟,定会以此为喜并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普正大师一笑,虽嘴角溢血,但也不失宝相庄严,道:“若如此能让施主欢心,也是不错,不过当年之事,老衲也是事后才知晓,且天下之大,道盟所辖之广,诸多事务,真不是老衲亲手决定的。当然,老衲作为道盟领袖,自是责无旁贷,在这里,并不是想推卸责任。当年之事,道盟处理的的确有诸多不妥,老衲亦昏聩,受这一剑,也算是罪有应得。” 付于卿道:“既是如此,你我两不相欠,既是当年之人所犯,付某就再寻当年之人。” 见普正大师被袭,长老院和宣和殿一众执事,迅速行到其后,侍立在其旁,以防再有人行偷袭之事。 不过他们想多了,普正大师何许人也,付于卿又是何许人也,这样一事,想来也怕是只会发生这一次。 不过,真的吗? 道盟几大巨头,以及长老院五长老,还有一群道盟执事,严阵以待,拔剑而立。 廖化文道:“你今日偷袭我盟主,受我盟主一掌,你以为还有能力寻仇?” 花台边,再无人声,李知焉之言,则适时响起,只因他也在场中,只因此人,他听出了是谁,只见他道:“大师都已不再计较此事,与你们何干?” 这口音,这语气,廖化文只听一个字就知道是谁,则不用说这家伙叨叨了一长串,此时一阵脸黑,恨得牙痒痒,怒道:“臭小子,莫要以为今日得人庇护,就可以在老子跟前,尾巴翘上天,信不信,信不信” 似是想到自己打不过,硬是“信不信”了好久。 李知焉皱眉道:“信不信什么?” 廖化文道:“与你何干?” 李知焉道:“他是我大哥,怎会与我无干。” 如此一言,绝顶聪明,只因此言一出,他就多了一位齐云榜上第四的大人物庇护。 如此一言,又糊涂透顶,只因如此一言,如此时刻,定要为他招来杀身之祸,但他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当然,他的不在意,与这两样都无关,只因曾几何时,付于卿真将他当做弟弟,那么任何时刻,任何地方,付于卿都是他的大哥。 罗兴发眉头一凝,瞳孔一缩,冷哼道:“偷袭我道盟盟主,势必与天下所有人为敌,小子,莫要以为得了些造化,就认为自己天下无敌,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罗某不得不提醒你,年少,还是莫要太张狂。” 李知焉也不知自己哪儿张狂了,他只是在说实话而已,怎的这些人说话,就让人完全不懂呢?不免腹诽这些人,还真是沟通困难,刚欲说话,便被花台处的声音打断,原来是付于卿,只见他道:“知焉,与这些人说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你手中剑。” 闻此,普正大师打坐醒来,道:“想不到被天下视为第一冷血的付于卿,也有如此用情的一面,去而复返,你怕我等杀了你这兄弟?” 不错,就在刚才,付于卿已遁下了擎天峰,但他却听到了那声大哥。 他隐匿此地良久,自是知道李知焉在此,但他不愿打搅他,只因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如此,但他不想辜负那声大哥,所以又折返回来,付于卿道:“一生中,总是要认识些有趣之人,对付某而言,李知焉这兄弟,最是有趣。” 普正大师抬眼来看,目光,径直落向李知焉,道:“能得你付于卿赏识,想必此子,定是不错之人,能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唤你大哥,仅凭这点,此人也极为有趣。你走,老衲不会为难李公子的。” 付于卿道:“大师胸怀宽广,倒让付某有些不知所” “措”字还未出口,便见付于卿大声疾呼道:“大师,小心!” 普正大师背后,陆定国站于众人前,与其他道盟执事,警戒的望着四周不同,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一把剑上。 一把剑? 自是付于卿刺在普正大师背后,心脏处的那把剑。 许是大敌当前,普正大师不愿,也不能及时抽出这把剑。只因一旦抽出,势必会让他精血四溢,继而内力大失,在强敌环伺的当下,拔剑,对他而言,非明智之举。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举手之劳 付于卿的剑,本是为杀普正大师而来。不过也就短短时间,普正大师便让付于卿产生了变化。 但大师可能不明白,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就像付于卿刺来的剑,依然是那样冰凉,那样透心。 其实大师也明白,有些东西,是会变的,或变好,或变坏,比如人心,前一刻,与剑一般,如此冰凉,后一刻,与岩浆一样,又如此火热。 就像付于卿,作为世间最冷血的杀手,前一刻的心,还如此冰凉,几乎一瞬,又如此火热,还能提醒自己的仇人小心。很是难得,也很是难测。 世间高矮可测,就像世间最高的山,只要你有心去测,便可知道他的高度。 世间财富可测,只要你地位够高,自然也可知道。 世间修为也可测,只要你去打上一架,直至将对手打赢,也能知道对方几斤几两。凡此种种,不一例举。 世间唯独人心不可测,即使你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即使你太阿在握,权倾天下,对人心,依然不懂。 就像某位小姑娘,刚才明明还嚷嚷着要吃糖葫芦,不一会儿就迷上了花裙子。 就像你对妻子还不错,她却毅然决然,选择离你而去,让你苦恼的同时,也困惑不已。 普正大师也很是苦恼,对陆定国,他自认为还算不错,当年更是力荐他为道盟执事长。 当然,陆定国也不负他望,将道盟经营的,也还不错,虽然近些时候,道盟劣迹频传,但以道盟如此体量,有些丑事,也情有可原,在所难免。 不说道盟广布天下的机构,就是一个小小的宗门,也难免会有一些苟且和丑陋之事。 就是这样一位还算不错之人,竟然手握剑柄,朝自己心脏一送,直至剑柄抵进后背,剑尖贯胸而过,才停下。 心痛,任谁被人用剑刺入心脏,都会心痛,任谁被人背叛,都会心痛,撕心裂肺的痛。想必比起前者,后者更甚之。 陆定国的手,很是稳定,正如他的面无表情,也如他的波澜不惊,刺杀一位圣人境,就好似在待宰羔羊身上,轻描淡写送了一剑,显得无动于衷。 此举,让除罗兴发以外的道盟众人,目瞪口呆,今日之事,他们已见过太多离奇,但这些离奇,就当下事而言,依然不能算最离奇。 不错,当下之事,最是离奇。 只因前方,一位是他们盟主,一位是他们执事长。 只因前方,执事长持剑,刺杀他们盟主,这样一事,已然超出了他们想象,甚至在他们最离奇的梦中,也不曾发生过。 但现实,往往比梦更加离谱,这样离奇的事,便发生在现实中,他们眼前。包括廖化文在内,均是大跌眼镜,目瞪口呆,不时望向面无表情的陆定国,不时望向嘴角溢血,但依旧慈眉善目的普正大师。 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场中的变化,不仅惊呆了道盟众人,于其他各门派,同样震惊,尤其是栖霞寺。 一众大和尚也看清了场间局势,目瞪口呆后,随即怒容满面,不敢相信此事为真,也不敢相信此人为真。 在平时看来,陆定国绝非这样的人,那他们只能怀疑,这样的人,是否中了邪,吃错了药,亦或者说,被人施了邪术,顶替了真身。 普光大师怒斥道:“陆定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声如洪钟,恍如来自审刑官的质问。 栖霞寺一众大和尚,个个怒气冲冲,朝陆定国处看来,接着看向陆定国的手,再由手,看向那把剑。 他们不解,这样的剑,算是付于卿的,还是算陆定国的。 许是觉得无聊,亦或觉得没必要,陆定国没有回答这样的质问。他的眼神,与大多数人一样,落在那把剑,那个人,那颗带着圣光耀世之人身上。 对他来说,刚好,也幸好,这样的圣光,在慢慢变淡,呈萎靡之势,那自己手中这剑,便是起到了作用,这样的结果,便是好的结果,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普正盘膝而坐,此时被一剑贯胸,如一座大山,被仙界神兵所刺,但他依然不动如山,有话送来,话语间,血水自嘴角溢出,只见他虚弱道:“想想必这一天,你筹谋了许久,也等了许久?” 许是觉得,对这个自己一直仰望之人,有必要说上几句,陆定国道:“于这样一事,定国一直在筹谋,至于是不是盟主大人你,这倒不是很确定。” 普正大师惨然一笑,道:“那倒是,老衲也在想,我对你,还算不错。” 陆定国道:“大师提携之恩,重如山,深如海,定国无以为报。” 栖霞寺一众闻此,纷纷怒斥道:“好一个奸诈小人,无以为报,便恩将仇报吗?” 普正大师抬手压下,示意众人莫要说话,接着道:“你你此举,是为何?” 陆定国道:“证道果位。” 普正大师道:“世间修道之人,无不追求这样一物,但老衲不明白的是” 陆定国道:“大人有何不解?” 普正大师道:“你陆定国虽执道盟权杖,但这些人,可非你能驱动的,他们可不会因为你的证道果位,而群策群力,对。” 普正大师带血的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半空,那负手在后的魏中则,接着眼神一涣散,便好似看到了虚空后,那一神秘的身影。 陆定国道:“不错。” 普正大师道:“所以老衲好奇,你用的什么,与恶魔作为交换条件。” 陆定国道:“对盟主大人而言,这重要吗?” 普正大师嘴角溢血,却也笑容可掬,淡淡道:“重要,自然重要,老衲不得不好奇,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的东西,恐怕已是很难打动,所以老衲想,你送出的东西,定是这个世间最重要之物。” 许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阵咳嗽,便破坏了他的宝相庄严,看去平添几分萎靡之态。 陆定国平静之言,并未因他的咳嗽,他的话,有任何波动,只见他道:“最重要的东西?看来盟主大人,也有猜错的时候。” 普正稍显错愕,疑惑道:“哦?看在老衲于你的恩情上,也看在老衲在这最后的时刻,可否为老衲解惑一二?” 陆定国抬眼来看,冷冷道:“于世人而言,或许价值连城,乃无价之宝,是为重中之重,但对定国而言,举手之劳而已。” 普正大师闻此,终是有了些怒容,正色道:“举手之劳?你位高权重,往往抬眼举手间,便可要了一大片地域的人命,造成一域的杀戮唉,老衲老衲此生最大憾事,便是这临老时,才发现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 “善”字尚未出口,便再也不能出口,只因陆定国手中的剑,已是从普正大师的身体内,拔了出来,正如他那句“举手之劳而已”而已。 一时间,天昏地暗,恍如世界末日一般,也好似送走了这个世界的光明之神,令这方世间,彻底迎来了黑暗, 之前熠熠生辉的大光相,也在普正大师脑后消失,不说大光相,就是普正大师本身,也如庙里老僧坐定一般,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逢此变故,一些人尚未接受过来。 一来,今日之事实在太过离奇,有许多的难以接受,二来,没人会想到,普正大师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人物,就这样黯然离去,死于他最亲信的人之手。 朗朗乾坤,忽然转为黑暗,好似为这个时代划上了一个句号,也好似傍晚时分,飞霞暗斜,瞬间落入深涧,便不在。 不在,不代表不再,虽然这两字有一些相同,但本质上,终归是不同。 只见黑暗的天际边,厮杀声起,不觉将人带入到一方古战场,千军万马沿着有序的阵列,急速朝敌方冲杀。 黑暗笼罩下的恐惧,瞬间被这样一物取代,进而延伸出许多疑惑来。 “天地异象!” 这样四字,出在众人心中,同时也出现在众人口中,有大声呼出的,有小声呢喃的,有皱眉说出的,也有惊讶后,脱口而出的。 千军万马,好似要打破黑暗的桎梏,不断变换阵法,不时圆阵,不时方阵,不时雁形阵,不时索陈阵,直至锥形阵时,天际尽头,出现了一丝曙光,如同被大军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了这个开头,裂口瞬间变大,一时间,战马声,叫阵声,厮杀声,兵器相交声,声声鼎沸,朝擎天峰这边杀来,直至没入整个世间。 亦让天下苍生,一阵迷糊,摸不清头脑,心想今日莫不是什么节日,一时明,一时暗的,天狗吞日? 还有这些诡异的天象,莫不是仙宫中,那些仙人在斗法? 不得而知,但这样一事,还真是有趣。百年难遇,不对,千年都难遇,只是谁又有千年呢? 第五百四十七章 新圣再临 神仙打架,倒是一件有趣至极的事。不说神仙,就是市集上几个喝醉了酒的武夫打架,也是一件有趣之事,让人不由得驻足观看一二。 不过这样有趣之事,到底是不是真有趣,也是不得而知。世间战事起,都是因一些有趣的事件发生,令这样的有趣,最终衍变成无趣。 至少对普通民众而言,就是如此,试想,别人有趣的事,进而让自己丢掉生命,那么这样一事,便最是无趣。 俗语有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说的就是如此。 当然,世间有趣之事,实在太多,没人会知道因为那件有趣的事后,发生无趣的事情。 又因在几十年的和平生活中,让人认为,战争,已是离自己很远,远到天际尽头,就像天际尽头,那演化列阵厮杀的彩云一般。 较之世间百姓,擎天峰上,此处广聚四方英豪,自然更明白这天地间,所发生的事,亦或者说,将要发生之事,正如这天色忽的一暗,说明这天下,将要变天了。 不错,假若说以前的天下,是以普正大师、玄空上人、林逋隐,以及墨翟为首的天下,那么现今,便是有了许多不同。 不同于以前,普正大师和玄空上人,已不在,就在刚才,玄空上人仙逝于青云山,普正大师圆寂于擎天峰。 不同于以前,魏中则取玄空上人而代之,成为新的圣人之一,而陆定国,也与之前大有不同,不管是从其身上散发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凌厉的气势,都在说明,这天地间,诞生了一尊新帝,一股王者之气,自然流露。 忽然,狂风大作,一道巨大且陌生的威压,穿梭于场中各处,令在场之人,无不皱起眉头,进而有些失望。 “新圣降世!” 这样四字,再度出现在众人心中,直至脱口而出,只是这样一事,一天出现两次,让人很难消化的了,也很难接受。 至于失望,自然要失望,群雄今日到此,是为屠魔而来,魔没屠成,反倒见了诸多光怪陆离,诸多阴险诡诈。 当然,其中不乏心怀鬼胎者,且大多,又是为这证道果位而来,自然也要失望,失望于这天道选择,不是自己,进而此次不远万里,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失望于地上圆寂那人,与自己想象的不同,至少不该是普正大师,因为他们从未想过,会是他,但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就有些难以接受。 当然,最难以接受的,还是陆定国此人,他们想不到,这次屠魔令的发起人,竟然成了他们最大的背叛者,刺杀了道盟盟主。 没人能想到,即使精于算计的大长老,也不会想到,竟然成了陆定国的棋子,当然,现在的他,想不想的到,都已不重要。 有人失望,则有人皱眉,两个词,有些相通,但对有些人而言,却非如此。 莫问天皱眉,但他不失望,自从有了子女后,他就从未想过这个事情,若是能成,自然开心,若是不成,也无所谓,这就是他的态度,一切顺其自然。他皱眉,完全是因为他对于场间的形势,已是看不透。 他不明白,这样几人在一起,到底是想做甚,若这样几人真的通力合作,恐怕这世间事,再无人敢拂逆他们,故向身旁三长老,道:“庄先生,这陆定国成圣,看来以后这道盟,再无人能掣制他。” 见莫问天说话,三长老紧盯向场中的独眼,回首来看,他不失望,也不皱眉,唯有一声叹息,好似看透了未来,并送到了十年后,只见他道:“从今往后,世间将再无道盟。” 莫如是在其旁,不解道:“道盟不是还在吗?即使有些门派可能因为此事退盟,但道盟如今在陆定国这圣人境的铁腕下,说不得更盛之。” 三长老微微一笑,道:“道盟的成立,因全天下。因全天下,便是全天下的道盟。” 莫如是并非愚者,一下恍然,点头称是。 莫问天同样颔首,同样一声叹息,道:“没想到,今日此事,会演变至如今这地步。” 三长老道:“是啊,想不到我等英明一世,居然成了他人的棋子,这些人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莫问天道:“我只是好奇,这些人为何不杀墨翟先生,偏偏要选择更加难以对付的普正大师,毕竟被天道压制的墨翟先生,可是要容易的多。” 三长老道:“老夫也不明白,不过不妨大胆臆断一番,若想取证道果位,墨翟先生的确比普正大师来的要容易一些,但对陆定国而言,证道果位和道盟,若是两者都可兼得的情况下,那么普正大师,即使难一点,也不会做第二种选择。” 莫问天道:“那倒是,一个圣人境的道盟和两个圣人境的道盟,对陆定国而言,的确有所不同。” 三长老道:“所以刺杀盟主大人,便可使他的利益最大化。” 莫问天冷哼一声,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倒是与魏中则这畜生有些相像。” 义愤填膺间,便情不自禁向半空中,那抹道人身影望去。 好似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那道人凌厉的目光,同样在空中投下,不悲不喜,就像冷漠的看着一只蝼蚁。 这种眼神,令刚冷静的莫问天,怒火中烧,若非三长老拉住,势必要冲天而去,与此人拼个你死我活。 三长老道:“莫兄,不可鲁莽。” 轩辕靖同样在一侧劝说道:“是啊,三长老,莫要轻举妄动,如今这叛徒已得证道果位,成为新圣,我等即使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今日这种情况,这些人定是还有计谋未出,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莫如是道:“爹,轩辕堂主所言甚是,先忍一忍,我们再从长计议。” 听着最得意儿子的声音,莫问天终是冷静不少,歉然道:“倒是为父鲁莽了,不过如是,作为青云派的一员,你要记住,寻得机会,定要为你大师伯、二师伯报仇,这是父亲的要求,也是父亲的恳求。当然,量力而行,尽力就好。” 闻此,莫如是望向半空,那抹道人身影,心中第一次感觉到有座大山,压顶而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口干舌燥。 寻仇圣人境,世间不是没有,就在刚才,便有人成功过,但那是建立在时机把握的非常精妙的情况下,甚至可说妙到毫巅,才能有此机会。 毕竟刚才,那可是在三大圣人境战力围攻普正大师的情况下,才寻到这样的机会,莫要以为付于卿递出的那一剑,轻而易举。 当然,寻仇圣人境,不是没有,就在现在,现在就有。 栖霞寺一众,在经历短暂呆滞后,一下醒悟过来。 不错,就在刚才,他们一直信赖的陆定国,将他们栖霞寺的基石毁了,这让他们全然接受不了,特别是一众武僧,持械而来,分列前后左右,捅向陆定国身周各处要害。 这些武僧,乃栖霞寺战力之根本,十八般武艺,可说样样精通,曾几何时,也威震魔域,打的一众魔族,谈之色变。 不过今日他们面对的,不是魔族宵小,而是人间圣雄。 不说当下的陆定国,就是在这之前,这些武僧也不可能伤及陆定国分毫。所以在陆定国衣袖,随意一挥后,这些人便倒在了地上,好似变戏法一般。 但与变戏法不同,只因这样的戏法,人生只有一次,就像这些武僧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样。 故此,这样的戏法一施展,便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大抵就是如此,但世间这样的人,却很是可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有些蠢,但也算坚持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蠢的可爱,倒是值得尊敬。 只是这世间,鲜有人去尊敬无名之辈,更不用说死去的无名之辈,那一众武僧的行为,不仅没得到在场之人尊重,反倒引来许多人嗤之以鼻,进而嘲笑道:“有勇无谋,不自量力。” 李知焉就在场中,亦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他倒算是异类,很是欣赏这些人,只是有些可惜,这些人就这样轻易的死了,令他心里一叹,继而对陆定国,眉头一皱,打心里喜欢不起来。 当然,局势的发展,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是来守护点墨门的,如今看来,对面却好似发生了内讧,对此,他也不准备再出手,毕竟不用出手就可守护点墨门,不是更好? 李磊同样在场中,自也看的清楚,他也不想出手。 当然,与李知焉不同,他的不出手,便是最好永远不出手,只因一出手,他就得死。 在他看来,这些人一个个的,就像怪物,特别是刚才那神秘城主的一掌,这那是他妈一掌,这简直就是当年佛祖镇压美猴王的一掌,独独与当年不同,这一掌用来镇压的,却是佛祖,真是讽刺至极。 他在见到陆定国随意一挥,便结束了一众大和尚性命后,脚步便不自觉的,朝后退了几分,只是李知焉望来后,又故作镇定的抬首向天,负手在后,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去揍他一顿。 第五百四十八章 离奇层出 局势突变至此,有人失望,有人淡漠,有人愤恨,有人叹息,同时,场间也弥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绝望。 他们均是知道,陆定国成圣,将比魏中则的影响更大。 若说魏中则的野心乃武道一途,那么陆定国的野心,便是权利一途,集权于一身,继而一统天下,恐怕便是他此生追求。 当然,场间也不乏欣喜的,尤以宣和殿一众,为最,最是惊喜。 不错,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太快,那可是在无数次梦中,想过这一天。 喜的是,这一天来到,他们在世间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特别是以后面对长老院时,他们将再无顾忌。 这些年,一直被长老院隐隐压在身下,呼吸都有些困难,如今没有普正大师和大长老的长老院,也只有庇护于他宣和殿之下,毕竟执事长大人这次,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超凡入圣,从此以后,道盟,将是执事长大人的道盟,作为执事长大人的亲信,自是与有荣焉。 落凤坪,地面上,撒下一片黑暗,空中的厮杀声,还在持续,地面也一片冰凉,但更冰凉的,是地上的数具尸体,当然,还有在场的人心。 见陆定国动了杀心,群雄纷纷退后,让出一个更大的圈来。谁也不知道,谁也猜不准,这样的新圣,会怎样来烧他的三把火。 当然,怎样烧无所谓,最好不要烧到自己,且这样的新圣,如此嗜杀,恐怕以后这天下,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再无宁日可言,心里想着,这天道怎会宠幸这么一人,真是瞎了 许是天然畏惧,想到这,便连想都不敢再想,只得盯着场中诸人,缄口不言,然后望向天穹。 天穹,被撕开一道口子,犹如混沌初开,光束如剑,急速朝大地刺来,刺的众人,一下遮住眼眸,不敢再看。 不看,却不能不听,厮杀声,犹如这世间最激扬的乐器撞击出来的,令人惊心动魄的同时,又大感热血沸腾。接着便是战马声,列阵声,声声入耳,无不让场中男儿,听的心潮澎湃。 古战场的一幕,化作彩云,撕开黑色的帷幕,再次铺天盖地,向四面八方而去。 如此一幕,定会再次让世人震惊,只因这样一事,不说以后会不会有,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 这一幕,也将皇城里钦天监监正,忙得够呛,连记录此事的小毫,都在微微发抖,想必这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激动。 想必这种激动,是会传染,此时世间各大城内,在官府的引导下,已是开始了庆祝活动。 当然,激动各有不同,比如妖都山脉,那至高的天狼峰上,有人便有不一样的激动,黑衣束身的中年人,见到如此景象,便有些激动,负在身后的双手,都已开始颤抖,但他的眉头,却蹙的更紧。 出现这种情况的,还有苗疆祭祀殿,一位手持法杖的男子,面部鬼纹遍布,看不清年龄虚实,不过看其带皱儿的手背,这经历的年岁,定不会少,再看其带皱且颤动的双手,想必此时此刻,心里定不会是平静,就如空中那抹,杀的人仰马翻的古战场一样。 与之一样,今日不平静的,定不止于他,分布世间各处的远古世家,以及各大深山老林中,突然涌出的一股股强大气息,均在说明,一日两异象,已是惊动了这些老怪物,也惊扰了他们闭关的平静心绪,进而让他们止如水的心境,起了不小涟漪。 当然,这种情绪的波动,还是擎天峰上,来的最是身临其境,也切肤之痛,也就短短时间,这里下场之人,便换做了当今的圣人。 而四周群雄,虽说称霸一方,但就当下来看,显得无足轻重,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本就自命不凡的一众掌教和宗族长,有些落寞,继而落寞的看着场中,那抹春风得意。 自是要春风得意,陆定国进阶新圣,不同于魏中则对武道的痴,显得理所当然,他这个圣人境,可是筹谋了许久,才布下这么一个局,进而踏入圣人境。 不说布局,就是杀了如日中天的普正大师这一点,也要比魏中则难上一些。须知,虽同为圣人境,玄空上人可是暗疾在身,且近些年为三位青云长老排除残毒,也是耗费他不少精力和心血。 一朝破入圣人境,可是多少修武之人,一生的梦想,又怎不得意,即使陆定国涵养功夫再好,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只见他笑望半空,再抬眼向坤元殿前,林逋隐处。 好似要告诉这些人,虽有些迟,但他终究是来了。也好似告诉全天下,今日之后,他将化作巨龙,与世人不同。 林逋隐见他望来,眉头一皱,瞳孔一缩,继而再望向半空,终是多了丝忧虑,忧虑这陆定国,终是与那老秃驴不同,今日虽免不了一场恶战,但若是老秃驴的话,事到最后,定会手下留情,至少留众人一条性命,若以此人的性子和手段,定是要取众人性命,只因,他是陆定国。 “恭喜陆兄,踏入圣人境。” 这样一声,自苍穹而来,又好似经历远古,跨越到未来,最终绕一圈后,回到了现在,听去极为诡异,也正是这诡异的一声,打断了诸人的心绪,让他们想起,还有这么一人,这么一位决定今日局势走向之人,云霄城城主。 陆定国抱拳向天,含笑道:“陆某有此成就,倒要多谢城主大人成全。” 城主道:“若非陆大人功底扎实,在下即使穷尽九州之力,也难以将陆大人抬进圣人境的,所以陆大人不必客气。” 陆定国得意道:“终是靠城主大人相助,不然陆某在天下英雄前,将毫无机会。” 魏中则负手在天,冷冷道:“客套话,多说无益,今日我等到此,可不是说这些场面话的。” 似是不喜此人,陆定国面色一寒,冷笑道:“魏兄所言甚是。” 墨翟仙风道骨,同样若履平地一般,身在半空,道:“三位道友来我擎天峰,所图为甚?还有,这位藏头露尾的朋友,如今普正大师已圆寂于此,你也再无顾忌,可否一见?” 苍穹下,一男子之声又起,声音若春风化雨,一下润泽世间万物,让人无来由的安心和愉悦,不过这样的话语,却让林逋隐和墨翟眉头蹙紧,只见他道:“不必心急,见即是不见,不见即是见,说不得我们已见过,何必急于一时。” 墨翟越听越糊涂,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既是如此,又何必鬼鬼祟祟。” 城主和煦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他道:“在下修空间一道,空间即是我,我即是空间,何来鬼祟一说。” 墨翟道:“那你等到我擎天峰,是为何意?” 城主笑道:“到擎天峰为何?正所谓凡魔者,人人得而诛之,如今点墨门藏匿魔族,我等来此,自是为屠魔而来。” 墨翟冷哼道:“不成想,无恶不作的云霄城,还有如此大义的一面。” 城主道:“我云霄城,向来以维护天下公义为己任。” 墨翟脸色一变,亦有些失态,若这些人真为屠魔而来,那今日他点墨门,势必要如历史中大多逝去的门派一样,被灭满门,湮灭在历史尘埃中。 不错,就算圣人境坐镇的当下,也挡不下今日之洪流,毕竟对方可是三大圣人境战力联手,而自己一方,只有他和林老先生,且还是两位受了压制的圣人境。 这个问题,怎么破?这件事,怎么防? 见墨翟不答话,城主温煦之言,又自苍穹而下,只见他道:“当然,也不让墨先生为难,在下有一物,可换取先生门下之魔族。” 门下魔族,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谁,那话音动听,但这样的话,对墨翟而言,可不是什么人话。只见他怒斥道:“或许阁下精通世间万物,但却不一定精通人性,不说你拿世间最珍贵之物,就是你拿天道来换,老夫也不会答应的。” 城主一笑,道:“先生不用急,大可看了所换之物,再作决定不迟。” 墨翟怒容满面,道:“不用看,任何东西都不换,在老夫心中,这几位徒弟,便是老夫一生最珍视之物,所以什么物拿来,都只是徒劳。” 的确是如此吗?这句话本身就有一定问题。 什么物拿来,都不换吗? 若是拿你最珍视的徒弟来换,也是如此吗? 下一刻,银光一闪,一物,犹如流星,自苍穹而下,一人,便赫然矗立在落凤坪场中,站立在众人之前。 哗然,自坤元殿前起,再向场中扩散,一时间,又是一阵大感意外,一时间,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第五百四十九章 鱼和熊掌 今日离奇之事,真可说目不暇接,层出不穷。 刚刚还亲眼目睹了普正大师的离去,以及两大新圣的降临,如今又搞这么一出,看来圣人这戏法,变的也太快,太精彩了些,不由得让人在心里,大呼过瘾,故有人心道:若将这些圣人弄到戏院去表演,定会座无虚席,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这些家伙也就只有想象,不说这话,敢不敢经口说出,就是这屁,也要放的小心翼翼,他们很明白,稍有不慎,便要丢掉性命。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喘,噤若寒蝉,立在一旁,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想走,又忍不住好奇,留在了此处。 若说其他人还只是好奇,那点墨诸子以及墨翟,便是震惊,不错,震惊于城主的手段,也震惊于场中所立之人。 “小六子!” 几乎脱口而出,自诸子口中。 不错,那被城主投下之物,确切来说,乃一人,说是人,又为一物,只见这人的四周,好似被千年寒冰包裹。 但奇怪的是,又毫无凉意袭来,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这人,被锁在了空间中,且还静止了时间,保持在了某一刻。 墨翟神色一凝,道:“你杀了小六子?” 温煦之言,再度响起,城主道:“不对,应该说,是我救了小六子。” 墨翟稍显错愕,亦感觉到了城主话语中的一些不同,道:“你救他?” 城主道:“不错,若非在下,小六子恐怕已遭了毒手。” 墨翟道:“所以你准备用他的命,来换我另一个徒弟的命?” 城主道:“不错。” 墨翟道:“那你如此,便算不得救,你只是拾得一个与老夫谈判的筹码而已。” 城主道:“非也,若我不救下小六子,今日这魔族,在下也是要杀的。” 墨翟有些不解,皱眉道:“又是为何?” 那和煦的言语中,终是透着一丝冷厉,城主道:“魔族都该杀,当然,若能互换一下,墨先生或许要好受些。” 墨翟冷笑道:“你要杀我徒弟,还要顾及老夫的感受,你到底是何人?” 城主道:“若在下没救下小六子,那么,这便是杀,如今我救下小六子,那么我只是与你换徒弟而已,不再是杀。” 墨翟一笑,收起阴郁的脸色,已是许久没有如此开怀,看向地面的乐一棋,再看向赫连玉儿,道:“任你舌绽莲花,今日老夫,不仅不会让你杀小丫头,这小六子,老夫也要保下来,即是失而复得,便不能再让他失去,鱼和熊掌,老夫准备全要。” 城主同样一笑,笑声散乱在时空中,只见他道:“不愧是墨先生,多年不见,想不到,亦还如当年一般,如此护短。” 墨翟道:“你认识老夫?” 城主道:“自然识得,天下四圣之一,修武之人,就没有不识得的。” 墨翟道:“你前面的识得,终是与后面不同,可否出来一见?” 城主道:“墨先生就这么想见在下?” 墨翟道:“能一睹阁下尊容,定是场间每一个人所愿。” 城主道:“有些人,见了还不如不见,只因一见,可能就会丢掉许多幻想,有些人的一见,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越是如此说,越勾起众人的兴趣,甚至不惜丢掉性命,一个个抬首向天,试图从无边无际的空中,搜寻出这么一人来。 墨翟冷哼道:“老夫欣赏之人,可不是那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之辈。” 无来由的这么一句,倒是令那城主沉吟许久,才道:“你欣赏我?” 墨翟道:“自小到大,都欣赏。” 此言一出,场间便多了许多沉默,就连空中那悦耳的声音,也随之沉寂。 不时,声音再起,那城主道:“果然是师父,想不到还是被你识了出来。” 话音一落,全场皆惊,惊讶中,又透着许多疑惑,云霄城城主,居然唤墨翟师父? 这其中,又是什么道理,从刚才的对话中,他们好像幼年便相识,难道在城主幼年时,就被墨翟收作了徒弟? 不过以墨翟的身份,完全没必要掩饰这么一个徒弟,毕竟光明正大的收徒,不才是天经地义之事?何须这样遮遮掩掩,除非这收的徒弟,是魔族。 但以当年魔族入侵的时间看,又对不上,况且此人今日来此,是为屠魔而来,那么定不会是魔族,那么这人,到底是谁? 众人越想,便越糊涂,越糊涂,眼睛就瞪的越大,希冀能从大眼中,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仅众人困惑,就连魏中则和陆定国两人,也很是困惑,从他们茫然的神色中,便可看出。此时看向墨翟,百思不得其解。 苍穹下,虚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漩涡,与人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漩涡中,唯有一人,不感觉错乱,只见他白衣猎猎,丰神如玉,此时笑逐颜开,昂首阔步,恍如从天上行来的仙人。 见状,场中诸人,一下失了神,就连场中男子,也紧盯着他看,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也不知在骂些什么,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朝半空中,那漩涡中的男子看去。 男人尚且如此,便不用说场间女人,一个个面露潮红,心旌摇曳,魔怔般看着上方男子,若非那点矜持还有些作用,说不得早已飞奔了过去。 就相貌而言,李知焉在众人中,已是不错,但与半空中那男子比来,也要逊色几分,只因像李知焉这样的野人,在见了该男子后,也忍不住说了几声“真是好看”。 当然,场中没人在意他的看法,只因这样的看法,本就是场中大多人所想。 这样大多人的想法,就显得极为普通,一个普通的想法,自然不会有什么值得人特别关注的地方。 只因全场目光,都在此时,朝那俊美男子投了去,不说他面如冠玉的容貌,就是他那神秘的身份,也值得世人如此,只因今日,没有任何事,比见到云霄城城主本尊来的更加让人好奇,令人震撼。 如今见到了,符合他们的想象,甚至超出了他们想象之外,就是小说中的男主角,也不一定有他如此容貌。 美,美的不可方物,这样一句,通常用来形容女子容貌,但此时这样一句,却泛滥在一众大老粗心中,而且毫不突兀,也不过分。 在甩甩头后,又一想,男人美有什么用,男人的魅力,来自于健硕的身材,巨量的财富,以及深厚的修为实力,转念又一想,再次朝空中看去,呢喃道:“这厮好像都具备。” 说到这,又一阵沮丧,谩骂声,便极其小声的在人群中游荡,也不知是骂了人家花瓶,还是骂了自己无能,反正这心里,不骂两句,怪不是滋味的。 史青玉立在坤元殿前,林逋隐后,此人一出现,她的眼神,便径直钉在了半空,不错,她的头,呈四十五度仰角,呆怔的望着此人,好似见过许多次,又好似不见了许久。 百花谷一众,同样如此,谷主陈雅兰亦如史青玉一样,望向时空错乱处,那道人影,久久不愿眨眼,生怕一眨眼,此人便又消失在人群中。 月怜星倒是不同,他与夫君楚方生,立于人群之前,她倒没有径直望向半空,虽然每次低首看夫君时,颇有不舍,但她还是不时朝楚方生看去,希冀从他冷漠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楚方生如史青玉和陈雅兰一样,径直向天望去,久久不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又希冀错过,或许错过,她才能回到他的生活,不过人就在眼前,不会因为自己眨眼便错过。 当然,他是男人,自然不会对半空中那俊美男子怦然心动,他望着他,只是想真正意义上看看他,就像两名剑客比试,想将对方看的更加清楚,清楚他的剑法,清楚他的为人,清楚这么一个人,为何自己会在前几次败于他剑下。 “南曲书生?”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口,这样一句疑惑,换来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不错,此人就相貌而言,便是当年名噪一时的南曲书生柳七变,只是令众人困惑的是,此人气息及神态,比起当年,又改变不少。 至于这一点,林逋隐最是清楚,自此人从漩涡中行来,他的眼睛便没眨过,这个人,他看过太多次,所以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唯感陌生的,是他的气息。 严格来说,这气息,他也非常熟悉,熟悉到已刻在了骨子里,也正是因为那晚,这道气息,让他跌下了圣人境,进而空有圣人之姿,不再有圣人之实。也一度令他怀疑自己当年所为,可有辜负他这唯一徒弟之事。 不过思来想去,他林逋隐一生光明磊落,即使有些手段,也是用在恶徒身上,不曾做过伤害徒儿之事,如今看来,徒儿偷袭自己,也算说的过去,毕竟这徒儿啊,早已不是自己徒儿。 第五百五十章 情有独钟 苍穹下,天地异象俱在。 苍穹下,错乱时空的漩涡,还在变大。 苍穹下,一人,如凌空的仙帝,令罕见的天地异象和时空漩涡,都成了其背景,恍如骄阳当空,无比耀眼。 这样耀眼之人,想不见都不行。 这样的人,又怎会不愿一见,只因这样的人,本就是他们一直好奇的存在。 且这样的人,虽有惊讶和疑惑,但终是没让人失望。 不错,对天下英雄而言,这样既好看,又有大修为的人,竟然与他们目的相同,是为屠魔而来,那么无形中,这人又高了几分,之前与盟主打的火热,还以为他要帮衬这些魔族呢,想不到,他居然是为匡扶正义而来。 对这些江湖草莽来说,谁领导世间,并不重要,以他们当下的地位,终是要被人领导,与其怎样都会如此,不如跟随一位与他们志趣相投的。 他们想的倒是透彻,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如他们一般想法。 林逋隐便是如此,作为圣人,他也曾算是人间领袖,但他却感觉有些失败,因为他连唯一的徒弟都引导不好,而且这个徒弟,还在此时此刻唤了他人师父,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至少应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便问道:“你叫倔老儿师父?” 声音不大,自地面而起,如同来自蝼蚁的声音,但这蝼蚁,曾经也算阔绰过,这夹杂了不少圣人威压的声音,好似巨龙最后的倔强,并盖过场间嘈杂,成为场间唯一。 这样含有圣人威压的一声,令人心里一颤,不自觉的一寒,众人便朝林逋隐看去,同时疑惑的心中,更加疑惑,心道:对呀,这南曲书生,不就是林老先生的弟子吗?为何刚才唤墨翟为师父,这又是何意,且看他们如何说。 半空中,城主一笑后,便朝林逋隐望来,道:“抱歉,我不能再唤你师父。” 林逋隐道:“那倒是,因为你已杀了我徒儿。一个只具其形的鼎炉,自然不能再唤我师父。” 城主不置可否,静静的看着林逋隐,也不知对此人,是否真的心存愧疚,从其面无表情来看,或许有些,但更多的,还是冷漠。 闻此,百花谷谷主,月怜星以及史青玉等人,心中一动,进而心中一空,心中某处,好似一下失去了什么,竟瞬间失了神。 林逋隐接着道:“那晚,是你偷袭的我?” 城主道:“不错。” 林逋隐道:“为何?” 城主道:“强大。” 林逋隐道:“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许是想通了什么,林逋隐哂然一笑,同样有些失神,有些失落,只见他呢喃道:“世间之大,可真是无奇不有,明明是老夫徒儿,却唤他人作了师父,这事说来,还真是奇妙至极!”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当然想为自己报仇,也想为徒弟报仇,但他不够强大,不错,就当下而言,他已不是此人对手。 城主和煦一笑,温和道:“老先生,还有要问的吗?” 如此彬彬有礼,你很难想象,他做了如此多恶事。 林逋隐有没有问的,不知道,李知焉却有些不明白,但他也不知道怎么问,毕竟单就此事,他也是事外人,一知半解。 或许想通了什么,李知焉刚欲启口,便被一男子声息盖过,只见这男子从人群中行出,径直行到场中。 且在其后,还有一女子,许是为了阻止他,已是说了好多难听的话,但愈是如此,男子的脚步,就愈发坚定。 女子正是月怜星,男子,则是他夫君楚方生。 月怜星道:“楚方生,你有病吗” “你这废物,今日是吃错药了吗?” “废物,你最好莫要在那人面前丢老娘的脸,以免被那几个贱婢看见” “废物,成亲时,你怎么答应我的” “楚方生,你给老娘站住你给老娘站住” 也不知喊了几遍,楚方生终是停了下来,停在了落凤坪正中不远,抬眼间,与上方之人,遥遥相望。 半空中,城主剑眉微皱,静观两人,亦静待下文。 楚方生举目相望,却对身后骂骂咧咧的月怜星道:“不错,我答应了你许多,只因我喜欢你,一见到你,就喜欢的紧。” 许是想到了一些开心事,接着一笑。 月怜星却不同,似是见不得他如此,气不过,怒道:“你这废物哑巴,终是知道说话了,你喜欢我?喜欢老娘的,可就多了” 楚方生答非所问,接着道:“其实我一直想与你说,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就要跪下,做你的仆役” 不管月怜星如何谩骂,楚方生朝半空中那人道:“其实,我有些羡慕你。” 这样的话,不废话吗? 在四周群雄看来,云霄城城主,坐拥一域,不仅有通天修为,还有绝世的容貌,是个人,是个男人,都会羡慕。 也许知道对方不会搭话,楚方生接着道:“兴许世人羡慕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修为,你的容貌,但我,这些都不羡慕,我只羡慕你。” 城主终是有了些兴趣,一笑,温和之言,便自天穹而下,也正因此,表示他对此事感兴趣,只因像他这样的境界,已不想做计划外之事,只见他道:“哦?你羡慕我什么?” 楚方生道:“我不羡慕你遇到史青玉,也不羡慕你曾拥有百花谷谷主这样的女人,甚至你一生中,遇到万千少女,我也不羡慕,我只羡慕你,遇到她。” 说到这,便右手向后,向月怜星指去,这样一句,不仅令月怜星俏脸一红,也让史青玉和陈雅兰脸红不已。 城主不以为意,道:“是吗?” 楚方生道:“或许只有你遇到她,她才会有所不同。” 城主冷冷道:“其实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月怜星在其后,附和道:“就是,只有废物,才会将大把时间放到女人身上。” 楚方生闻此,继而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女子,他发现这女子好似变了许多,至少再无之前那般好看,那个明媚皓齿,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已不在。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女子变化如此,而是因为他。 不错,因为他的出现,因为他与她的成亲,导致女子如此。故道:“我有些后悔认识你。” 月怜星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听此,好似炸了毛的公鸡,怒气更盛,道:“后悔?本小姐才后悔呢,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话语中,说不尽的嫌弃。 楚方生见状,却淡然一笑,道:“此人今日再现,而你,却成了婚,只因我的关系,所以在此人出现后,你就一直看我不顺眼,甚至隐隐间,要撇开关系,怜星,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你知道,我一直都很顺着你的,如果你要去追求幸福,我定会放手并送你去的。” 万千温柔,想必也不过如此,我深爱你,便不会阻你深深爱着别人。 所以这样真挚的话语,让上方城主说出的温柔,也有些自惭形秽。 这样温柔的话,让暴怒的月怜星,也归于了安静,静静的看着此人,好像从未见过一般,她忽然预感到一些不好。 城主道:“或许要让两位失望,你们想见的那人,已然不再。” 月怜星有些失落,道:“不错,你与他的气息,已是大为不同,虽然这相貌相同。” 场边有博学者,已然看出了其中门道,疑惑问道:“传言魔族功法中,有一术,是为噬魂夺舍,难道你是魔族妖人?” 似是不喜这样的质询,城主道:“哼,若本尊都乃魔族妖人,那世间将再无至纯人族。” 楚方生道:“那你又是何人?” 城主眼泛星辰,表情平静,却也不再答话,或许不想,亦或不愿,想必更多的,是不喜,毕竟这世间之人,数以亿计,每个人都来问他不同的问题,终归是一件恼人之事。 所以神色不变的他,在旁人看来,也是一种轻蔑,一种可让人在自卑趋势下,迅速转为自傲的轻蔑。 见此人不答,楚方生亦有些恼怒,甚至激起了他当年“岳阳第一剑”的傲气,冷哼道:“今日楚某,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言罢,便持剑而去,与之前不同,他的手,握住了剑柄上那斑驳的锈迹,许是锈迹带来的摩擦力,亦或那颗更加通透的剑心,让他握剑的手,更紧,更稳。 一剑,朝半空中,那白衣城主送去。 “不要!” 这样两字,出自月怜星之口,看上去,听上去,声嘶力竭。 这样两字,又有多重意思。 比如,是对楚方生说,告诉他,不要伤了半空中那袭白衣,只因那袭白衣,是她最爱之人。 再比如,是对楚方生说,告诉他,不要去送死,只因前方那袭白衣,会要了你的命。 第五百五十一章 悔之晚矣 不要,自一女子口中说出,本就会令男人热血沸腾,特别是在一些特定的场合。 不要,自月怜星口中,大声而出,又是不同,许是要阻止什么,又或是对自己仆役下达命令,这样说来,便少了些趣味。 不错,被任何人指使,都不是一件愉快之事。但凡女子说这两字时,温柔些,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除非你本就不需要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样两字,含糊其辞,却令楚方生一笑,或许他想到了第三种意思,一个只有他与她才知道的意思,所以他的剑,更加坚定,呈一往无前之势,朝那袭白衣送去。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情敌见面,也是要眼红的。虽然这情敌,已是变了许多,变得好似另一个人,但情敌就是情敌,何况还是轻视自己的情敌。 以破空境之姿,敢于向圣人境出剑,只说这份胆识,便冠绝全场。 但破空境,终只是破空境,岳阳第一剑,终归仅限于岳阳地界,所以他这一剑,无异于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只见白衣衣袖一挥,他的剑,连同他的人,便重新落在了青石板上,并砸出一个大深坑。 月怜星迅速挡在楚方生前,急忙道:“看在你我之前的情谊上,可否饶我夫君一命。” 见状,城主剑眉一皱,忽然心中一动,有些不是滋味,按理说,他不该出现这样的情绪,毕竟此女,与他毫无瓜葛,压下心中悸动,淡淡道:“你我本就毫无关系。” 闻此,月怜星有些失落,低下头去,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好像失去了所有骄傲,不再是月家的小姐,也不是那个出类拔萃的女中豪杰,而是一个被抛弃了的糟糠之妻,只见她收紧心神,道:“无妨,我知你不是他,若是他的话,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城主心中,又是一动,但被其迅速压下,冷冷道:“即使是他,结果也不会改变,趁本尊还未改变主意,带着你夫君,离开。” 许是只听到前面,便激起了月怜星好斗的小姐脾气,一下便破了防,怒道:“你骗人,若是柳郎,定不会与我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城主平复下心情,道:“本尊之前便说过,这些儿女情长,并不重要,若再不识好歹,本尊说不得便要不念当年旧” 忽然顿住,好似卡在了此处,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说话,接着看向此女子,一如既往的陌生,让他剑眉再次一皱,眉目如画间,竟透出一丝诡异。 月怜星也察觉到了不同,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其心间涌向,道:“哼,当年?你个负心汉,你还记得当年?当年花前月下,你与我说了什么,难道你忘了?” 这样一句,普通至极,正如男女之间,在相互痛诉当年那些未实现的诺言。也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句,令白衣城主以手扶额,看其样子,似有不适,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许觉得自己占了理,这话,也就说的振振有词,月怜星接着道:“你不知道?当年你说武布天下时,便是娶我过门日,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诓骗之语罢了。” 五指下,城主好看的面容,已然有些扭曲,道:“闭嘴,莫要再说。” 月怜星出生名门,自是有股子小姐脾气,此时也耍起了性子,道:“我偏要说。” 话音才落,城主一指,便朝他袭来,不错,就是捂住其脸庞的五根手指的随意一指,许是成了习惯,食指向前,随意朝她指来。 月怜星哪能想到,他会如此不念旧情,说动手就动手,之前那股熟悉的气息,也瞬间消散,令人群中,那百花谷谷主十指攥紧,也让史青玉捏住衣角的双手,出了一手汗。 他们如此,倒不是为月怜星紧张至此,而是那股熟悉的气息,几乎魂牵梦萦在他们大半生中,已是刻在了骨子里、灵魂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与两位不同,月怜星不仅十指攥紧,手头冒汗,就连额头,都留下大颗的汗珠,她知道,这次定是完了,死在此人手中,也曾梦寐以求,但真正发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对相恋之人而言,恐怕都曾如此想过,或许死在对方手中,就能让对方铭记终生,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相爱。 相爱,不是保护对方,幸福的走一生吗? 楚方生在这点,就做的很好,虽不完美,但至少道路是正确的。 他的剑,连同他的人,很快从深坑而来,几乎在白衣城主动手的瞬间,他就到了,或许在这之前,他就想到了如此,只因他知道,面对危险时,不该让心爱的女人站在自己之前。 也正是因为这种觉悟,令他的身形,自然而然赶在了城主一指前,若没有这种觉悟,以他的修为境界,恐怕很难。 城主一指,好似跨越时空而来,几乎在他立在月怜星前,便与他的剑相交。 可惜的是,哐当一声后,他的剑,便断作了几截。 好在他还有身体,以人为盾,不失为一种好的策略。 不错,唯一的策略,便是最好的策略,面对圣人境战力的一指,别无他法。 剑断之后,最先接触到的,便是他的手指。 手指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他想都不想,抬手相迎,几乎瞬间,手指便如轻烟一般,消散在了虚空,接着手臂,然后再是身体。 再接着,便是身体倒下,倒在血泊里,他自己的血泊里。 与他人不同,他是含笑倒下的,只因他终是挡住了圣人一指,付出的代价虽然不小,近乎丢掉了半边身子,一条性命,但终于为她换回了喘息之机。 事情太过突然,一下,竟让月怜星有些失神,她想说些什么,但又无话可说,她想骂上两句,骂他为何如此傻,但见地上血泊之人,她又启不了唇,开不了口。 只因这样一人,说再多,骂再狠,都已无用,不能听见的说话声和谩骂声,终是失去了其本身的意义。 她想哭,便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那方血泊中,那半边身子上。 有些人就是这样,唯有失去之后,才懂的珍惜。 有些人不好,但对你,却很是不错。有些人太好,对你,却不大上心。以前月怜星不懂,在这一刻,她却懂了许多。 不过这样一事,还是在两人时就懂,是为最好,待到一人时,再懂,就晚了。 月怜星不再看天上那人,即使再好看,也不准备再看,只因她寻到了世间最好看之人,虽然他没了半个身子,但依然好看。 所以她从血泊里,抱起这个最好看之人,踏着血印,径直朝山下而去。 对今日而言,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除了楚方生外,没人在意月怜星的感受。 此时楚方生已死,更是没人在乎她的感受,就像她抱着楚方生下山,也只是觉得楚方生留下的血,刺眼而已,至于她心中的痛,别人根本想不到,也不愿去想,就像她曾经对楚方生一样,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感受。 只是天道好轮回,如今的她,也要受到相同的苦楚,只因楚方生,再也不会在意她的感受。 没了月怜星的聒噪,城主又恢复到之前的温文儒雅,进而朝墨翟看去。 墨翟眉头一皱,知道这一刻早晚回来,便道:“老夫虽不知你发生了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模样,但你既然叫我师父,那么你就该明白,今日你要杀的人,是你师妹。” 城主道:“他不是我师妹,就算是我,也与之前不同。” 墨翟道:“不错,现在的你,的确与之前有许多不同,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但在为师面前,还是露出了马脚。” 城主道:“所以师父你,也不要拿以前的我来忖度之。“ 墨翟道:“说实话,为师在发现是你后,从没有一刻如此开心,想不到老夫的徒弟,竟然在这一刻,都到了老夫身边,这样的事,恍如做梦,虽然你们都有些变化,但老夫均能接受,哪怕你们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一样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的,便是这同门相残。” 城主思忖片刻,冷冷道:“与师父不同,自打复生一刻起,我的心里,便只有一个使命,杀尽世间魔族,所以弟子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这世间,尚存魔族。” 墨翟蹙眉道:“依你如今的修为,应该有很多机会,为何选择今日,此地还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似有所悟,墨翟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颤抖,道:“莫莫不是” 城主面露狰狞,道:“不愧是师父,你猜的不错,我云霄城自上至下,无不以有这么一天到来,为最终目的。” 狰狞,令城主好看的面容,立马丑陋不少,任谁展现如此面容,都会丑陋,即使你是世间第一好看之人,也不例外,甚至让人心惊,令人胆寒。 第五百五十二章 乘风归来 突闻此言,来自天南地北的群雄,亦大感困惑,无人知道城主所说的最终目的,也无人不想知道城主所说的最终目的。 见城主狰狞的面孔,心里一阵胆寒,毕竟这样的人,若是有什么疯狂的想法,定与天下苍生脱不了干系。 墨翟凝眉,继而正色道:“你可知,这种想法,很是危险,一个不好,全天下都要与你陪葬。” 城主那绝世容颜上,换上一脸邪笑,让人微感错愕,只见他看着指尖,邪魅一笑,道:“与我何干?” 墨翟道:“你莫不是疯了?” 闻此,白衣城主哈哈大笑,道:“不错,在我复生的一刻,便疯了。” 墨翟紧盯那袭白衣,看了好久,又一阵摇头,严肃道:“你的气息中,的确与之前有所不同,亦有所缺憾。” 城主大笑道:“缺憾又何妨,人生本就有取舍,一些不必要的善念,丢了也罢。” 墨翟越听越诧异,越听越心惊,之前的好心情,又再次凝重起来,道:“即使你打开封魔大印,在茫茫宇宙中,也再难寻到魔域。” 城主道:“所以弟子今日来,便是要向师父借这把钥匙。” 墨翟眉头一皱,道:“你师妹虽为魔族圣女,但她身上的黑暗物质,还不足以成为魔域灯塔,进而将魔族引到此处来。” 城主道:“在师父这些年的努力下,这魔族圣女身上的黑暗物质,恐怕已十去七八,所以师父不要误会,这种不可为我所用的魔族废物,弟子便只有杀了她。” 墨翟瞳孔收缩,面色一寒,道:“你我两师徒,真的要刀剑相向吗?这可是为师一辈子都不愿,也不想的事。” 城主道:“师父,你不想的事,还有很多,比如今日之事,就完全出乎你预料之外。对。” 墨翟道:“不错,为师没想到,你竟然还存于天地间,为师没想到,你竟然助魏中则和陆定国成圣,为师更没想到,你们所有的目的,竟是为开启封魔大印,当然,为师最想不到的,当年侠肝义胆,浩然正气,被世人尊崇的大师兄李乘风,竟然成了作恶多端的云霄城城主,还罔顾天下白姓性命,并要开启封魔大印。” 许是激动,墨翟一口气,便说了这么多,但在听者耳中,却只有三个字,李乘风。 此时群雄间,面面相觑,李乘风之名,李乘风三字,便在人群中,窸窸窣窣传了开来。 “李乘风?” “如果我脑子和耳朵没坏,定是没听错。” “他还活着?” “我只听到,墨翟亲口说出。” “这云霄城,白衣城主?” “刚才墨翟所说的话,所指之人,定是白衣城主无疑。” 许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有人叹息道:“唉,今日离奇事已是够多,想不到还有一事,比这所有的离奇,都还要离奇。” “这这也未免太过离奇了,当年这大师兄我也见过,怎就变成了南曲书生的模样。” 其旁一老者接过话头,道:“老夫曾在终南道府守经阁住过一段时间,也曾在道盟藏经楼做过一段时间教习,对世间功法,亦有些了解,据传,魔族功法中,有一记霸道且歹毒的邪术,便是通过灵魂吞噬,占据他人之身体,作为鼎炉,然后继承他人的功法和修为,这样的功法,实在恶毒,即使魔域中,当年会使此术之人,也少之又少,一旦见着,便如当今天下追剿魔族一样,得见者,人人得而诛之。” “老先生是说,这李乘风习得了此功法,进而夺舍了南曲书生。” “就功法本身来看,正是如此,在老夫的认知中,没有第二种答案来解释这件事情。” 人群中,忽然散着一些失望,失望于自己曾经仰慕的偶像,竟成了这般模样,虽然比起以前,要好看些许,但转念一想,较之曾经,又可说丑陋无比。 念及于此,还是有些不信,故感叹道:“这真是大师兄?” “墨翟先生如此说,想必是错不了。” “可是这差异,未免也太大了些。” “有什么办法,世间变化,又岂是你我能决定的,我等只是江河中,随波逐流的飘萍而已。” “我还是不能接受,他为何要如此?他若不出现,还是我心中最仰慕之人,他如今再次出现,却让我再也崇拜不起来。” “唉,你我的仰慕和崇拜,对他人而言,并不重要。” “也是。” 与这些江湖草莽不同,人群中,各大门派的掌教和远古世家的族长,却多了一些欣赏,以及看出了一些苗头。 剑冢处,辛友诚双手环抱于胸,利剑负于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如利剑出鞘般。 也在此时,好似见到了一柄绝世好剑,赞许道:“不愧是当年最惊才绝艳的人物,一出手,便威震天下。” 沈公子道:“师父,这就是你与弟子们常提起的风流人物?” 辛友诚举目向天,那坚定的眼神,并无撤回之意,淡淡道:“不错,当年的李乘风,可是令同时代天骄尽低眉的绝世天才,假若当年不是死于那场人魔大战,几乎铁定进入圣人境的大能,只是世事无常,当年的李乘风,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世人之前,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唉。” 许是没见过李乘风本人,沈公子道:“如今的李乘风,与之前又有何不同?” 辛友诚道:“自然不同,如今的李乘风,虽然也具无敌之姿,但这样的李乘风,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李乘风。” 张远志疑惑道:“师父,又是为何?” 辛友诚道:“如今的李乘风,也具通天修为,比起之前,还更甚之,不过为师总感觉他少了些什么,反正我也说不清楚,不仅他的面容大变,就是那道气息,也变了许多。唉,最重要的” 见自己师傅叹气,一众剑冢弟子齐齐望来,辛友诚终是收回望向半空,那如剑的目光,朝自己弟子温柔送去,道:“最重要的,是他将要做的事。” 沈公子眉头一皱,预感到了不好,迟疑道:“封封魔大印?” 辛友诚道:“不错,正是此事,当年几大圣人联手,才将魔族大军赶回魔域,进而在两界相交处,几大圣人再次联手,铸就了当今天下第一阵法,封魔大印,世间除几大圣人外,无人能解,也因此,挡住了当年魔族的攻势,并让世间清净了这么些年。” 沈公子道:“既是好不容易如此,为何要去打开那道封印呢?” 辛友诚道:“这为师也不知晓,许是上面几位觉得,自己已是魔主的对手,又或是他们觉得,天下苍生的命,根本不值一哂,亦或者说唉。” 听了这么久,宋大志也或多或少听明白了些,问道:“师师父,是不是说,未来魔族将入侵,天下将大乱?” 辛友诚道:“大概是,老夫只希冀,即使没有封魔大印,魔族也在茫茫宇宙中,寻不到我们这方世界,毕竟没有指引的两界,很难在偌大的宇宙中连接在一起。” 宋大志一听,一喜,抚着自己小心脏,一阵后怕,随后喃喃道:“原来虚惊一场,我还以为世界末日要到了,毕竟人家还没找媳妇儿呢。” 辛友诚何等耳目,即使这家伙说的小声,又怎能逃的过去,只见他轻蔑道:“没出息?” 似是受不了师门轻蔑,宋大志脸上,那大痣一抖,单手一抬,慷慨激昂道:“若有那么一天,宋大志就算媳妇儿不要,也要让来犯者,有来无回。如当年圣人一样,还天下一个太平。” 只是他这样的义正言辞,怎么看,都有些底气不足,在一众师兄弟中,如同放屁,轻蔑中,夹杂着更多的轻蔑,让他嘴一撇,喃喃自语中,也不知在说着什么。大概说着自己连媳妇儿都不要了,都要如此,你等还如此,真是不知所谓 当然,没人在意他的想法,就像去一个农户家里,人家已是宰了一只鸡来招待客人,但客人也不定会满意,只因就鸡本身而言,他已是吃厌,几乎顿顿都是,但就村民来说,那只鸡,已是他的全部家当。 就如宋大志一样,就算他连人生最大的理想都舍去,人家依然不当回事儿,就像在这人间,他不是回事儿一样。 不过人间,终是要有些爬虫,鼠蚁,不然那多无趣,全是天上那些人,也挺无趣的,多一些娶媳妇儿的宋大志,可比天上那些罔顾天下百姓性命的巨龙,要好上许多。毕竟娶媳妇儿,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不像辛友诚所说,没出息,恰恰相反,这可是人族繁衍生息,延续至今,最有出息的事情。 这些事情,即使是一个白丁,一介布衣都明白的道理,那些通古博今,学富五车的巨龙,怎的就不明白呢? 莫不是,知识也是一种束缚? 知识,反倒成了认知的障碍? 第五百五十三章 层出不穷 李乘风三字,如平地一声惊雷,落在人群中,炸的群雄表情各异。 最多的,还是难以置信,毕竟这样的人物,已是被世人自然的归到了曾经,若河灯,放在了历史长河中。 但这一刻,乘风归来,亦让众人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有些难以适应,特别是空中,那袭白衣,那抹好看的身影,很难与当年伟岸正气的大师兄重叠。 即使在这之前,已做了万全准备,来迎接这么一刻,但如今的吴静师太,还是有些不适应,在那晚,他对这云霄城城主,便有些猜测,只因那气息,熟悉到骨子里,灵魂内,想忘记都难,且越是想忘记,还越是清晰。 自墨翟确认其身份那一刻,她的眼睛,便紧盯那袭白衣,眼睛,便没眨一下,倒不是她想记住这一刻,而是她想看透这么一个人,只因唯有看透,才能寻出当年那份熟悉,而她这些年,要等的,便是这份熟悉。 只不过这样的熟悉,有些缺憾,亦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就像一块龙凤花纹的玉佩,此时只有一半龙身,而右边的凤,不知去了何处。熟悉,倒也熟悉,也平添一份陌生。 不过能见到一半龙纹玉佩,她也很是开心,毕竟终是有了一半,所以她脸上,没来由的涌出一抹红晕,好似回到了某个少女时刻。 现在的她,已不复当年,岁月化作风霜,已是爬上了她的额头,依然明艳照人,但终究少了一丝气韵,少女的气韵。 但就在此刻,她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刻,只因他,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那么他和她,便值得那个美好时刻,真的吗? 南盟弟子处,众人自李乘风被墨翟唤出,就惊讶的望向半空,那袭白衣,继而望向他们盟主。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与吴静不同,于当下的李乘风,他们可不会抱有如此幻想。 当然,他们也希望李乘风起死回生,回到掌门身边,不至于让掌门整天失魂落魄,但这样的李乘风,与之前的李乘风,真的相同吗? 这样的李乘风,即使回到掌门身边,就能如之前一样吗? 再者说,就算是之前的李乘风,就能如掌门所愿吗? 想到这,慧仁师太一叹,道:“于我出家人而言,情之一字,最是难懂。” 慧能师太一个白眼,道:“不懂,就不要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慧仁师太是那种,你越是不要她说,她就越要说的主,只见她嘴一撇,道:“不懂就要问,这可是当年老盟主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慧能师太道:“于此事,我等与你相同,你问,也是白问。” 话音刚落,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但也悔之晚矣。 在慧仁师太看来,既然问你等无用,这里不就有一个痴情种吗?她不知道,谁知道?故朝吴静道:“盟主,你说这情” 众女尼迅速捂住其嘴,不让她再说,南盟弟子谁人不知,这是望月斋的禁忌。但以慧仁师太的性子,这样的禁忌,形同虚设,只要她想到此处了,打破也是无妨的。 “真的是你吗?” 众女尼虽阻止了慧仁师太要说的话,但吴静的声音,还是传了来,直至飘向半空。 不过这样一句问话,不是为谁解惑的,只因这样一句话,本就是用来解惑自己的。 好似来自灵魂深处,付诸了某种魔力,瞬间盖过场间嘈杂,径直送到那袭白衣身前,也打断了白衣与墨翟的对话。 李乘风转首来看,但见问话者,剑眉一皱,立马恢复如初,道:“正如那晚你所问的一样,是我,也不再是我。” 吴静师太痴痴道:“无妨,终是有一些你。” 李乘风叹息道:“或许现在的我,会令你失望。” 吴静师太道:“能见到你,便不会失望。” 李乘风道:“但愿,如你所愿,不过我要告诉你,即使是以前的我,也定是要让你失望的。” 吴静终是感到了那份冷漠,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疑惑道:“以前?” 李乘风道:“不错。” 吴静师太道:“不会,不会的” 李乘风道:“怎么不会?” 吴静师太道:“以前的你为何向我吴家提亲” 李乘风一怔,一时竟有些语塞,脑子也有些凌乱,试图搜寻什么东西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要告诉你,有时善良也会犯错,我想当年向你提亲,便是本尊那善良犯的错。” 吴静紧盯对方眼眸,毫不气馁,道:“善良?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乘风道:“我能发生什么?现在我抬手握拳,便掌毁天灭地之力,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好。” 看其享受的样子,吴静师太有些失落,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李乘风淡然一笑,让人如沐春风,但他的话,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只见他笑道:“人,都是会变的,至于变好,或变坏,只是立场和认知的不同。” “前辈,你的确变坏了许多。” 这样一声,很是突兀。 这样一声,夹杂着一丝不满。 这样一声,自场中起,出自李知焉口中。 不错,李知焉的立场和认知,与其他人都有些不同,他看了许久,试图寻出当时在万丈谷遇到李乘风时的相同,但他没寻出一丝来。 当时的李乘风前辈,真的让人如沐春风,和煦有礼,而这位,只需稍加感知,便可察觉到许多阴郁和戾气来。 被这样一位小辈责难,令人直感突兀的同时,又颇感不适,不过李乘风却一笑,笑的邪魅,笑的诡异,道:“你见过我?” 李知焉道:“万丈谷时,便见过。” 李乘风道:“他人呢?” 李知焉道:“他化成风,不见了。” 李乘风道:“如此正好,不如此,反倒碍手碍脚。” 李知焉越听越迷糊,道:“我却觉得你有些碍手碍脚。” 在他的意识中,自然倾向于那个李乘风,所以这样的话,他简直就是脱口而出,只因这样理所应当的话,本就该以这样的方式说出。 他倒没有责备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话,这是他的心里话,比起之前的李乘风,如今这位,的确令他颇感不适。 李乘风一愣,接着一笑,道:“都言你有趣至极,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李知焉闻此,一阵挠头,也不知对方是在夸自己,还是贬损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 李乘风看向他,看了好久,才道:“你在如此短时间,就能有如此成就,想必他已将那份秘籍传于你,说实话,若不是一些必需,我还真想和你做做朋友。” 李知焉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道:“若是数十年前的前辈,那是晚辈的荣幸,若是万丈谷时的前辈,我也愿意,唯独现在的你,我不愿。” 李乘风再次一怔,愕然道:“为何?” 李知焉道:“做朋友这事,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断交,才是一个人的事情。” 李乘风闻此,哈哈大笑,道:“那倒是,不过幸好。” 李知焉道:“幸好什么?” 李乘风道:“幸好我们永远成不了朋友。” 李知焉点头,这本就是他的想法,所以他根本不在意。 李乘风道:“你想知道,我们怎么成不了朋友吗?” 李知焉道:“前辈不妨说说。” 李乘风道:“你也知道,在下余生,将以屠魔为生,而你,却是一个魔族。” 哗! 此话一经李乘风之口出,便又是一阵哗然,迅速在人群中翻滚,继而如海啸般,掀起更大的浪潮。 李知焉是一个魔族,这怎么可能? 就连一直追杀他的道盟执事,都显得不可思议,毕竟在感知中,此人从未有魔族那特有的气息,莫不是李乘风撒谎? 自然不会如此,李乘风何许人物,他要杀李知焉,如探囊取物,何须跟他安置这样一个罪名,何况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当下的修为,他有一万种方法置李知焉于死地,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撒谎。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高人掩盖住了他身上的气息,如墨翟第八弟子一般,用一些手段隐藏了她身上的气息,才不曾让世人发现。 不说人群中的江湖草莽,就是一众掌教和宗族族长,也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的同时,也有些不敢置信。心想:难怪林老先生要助拳点墨门,原来自己也是一藏匿魔族的人间叛徒。 当然,最不可思议的,还是崔少爷一等人,特别是九毒门一众,他们此时感觉,好似进了一个魔窟,怎感觉全是魔族,一个不好,不知那儿又冒出一个魔族来,此时胆战心惊,怔怔的盯着前方,他们的天才门主。 就连袁小洁,也有些错愕,毕竟他们可是一起生活过好些日子,此时看向前方李知焉,再看向身前崔凯。 忽然,一笑,只因崔凯也在笑,所谓夫唱妇随,便是要如此才算。 第五百五十四章 待她不薄 崔少爷在笑,从瞬间的不可思议,到一愣后,便转为了笑。 与其他人不同,他只是觉得惊讶,这个与他相伴多日的少年,居然没发现其身份,所以在片刻后,他便转为笑容,径直向李知焉送去。 他知道,此时的他,什么都不需要,唯独需要这灿烂的笑容,所以,他笑的很是灿烂,若一朵,世间最绚烂的花。 林逋隐也在笑,富有深意的笑,好似这样一事,这样一人,值得他骄傲半生,他平生收了两个徒弟,一个令他五味杂陈,留下许多叹息,之前亦曾怀疑,是徒弟背叛了自己,但就当下来看,是自己冤枉了他,故放下之后,有些释然,又有些仇意,很是矛盾,正如他有些矛盾的性格。 好在他这把年纪,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天资聪颖,一展翅,便成了世间最耀眼的金翅大鹏,老来得如此佳徒,怎能不喜,至于这徒弟是不是魔族,重要吗? 一点不重要,他将要入土之人,一切事,也淡了不少,他学富五车,人魔之分,或许比任何人都看的通透,所以这是不是魔族,并不重要,或许也正因为老了,故有些健忘,他只记得,这是他徒弟。 林逋隐后,是史青玉,也在笑,她早就知道李知焉身份,所以她连惊愕的表情都没有,于她而言,这样的魔族,比起世人,可是要好上太多太多,只因她,受尽世人鄙夷,又因他,拿自己当朋友,有这样一位朋友,有什么资格去嫌弃他的身份。 这样几人,比起世间而言,终是有些寥落,就像人群中,怒目而视的眼神,便占了大多数,毕竟这方天地,好似不容许魔族,刻在骨子里的不容许,就像那些年魔族入侵,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我就说,这小子如此面目可憎,原来是魔族。” “可不是如此,难怪与道盟不合。” “就是,这些日子,那些蠢货还冤枉说道盟胡作非为,将这小子捧成了一个惩恶扬善的英雄人物,我呸。” “莫非道盟早就知晓了此事,故才一直满天下追杀这小子。” 有人看向宣和殿一众,迟疑道:“我看,不大像,你看那赵大人,他是宣和殿主薄,这样一事,定是逃不过他的笔下,此时,不也一样震惊不已,看来,道盟也是刚刚才知道。” “嗯,老陈说的不错,这小子此时被城主大人点出,那么就甭想下擎天峰了。” “老吴,你就省省,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说这小子修为本就登峰造极,就是他师父,以及对面之人,也不是你我能说这话的。” “那又怎样,我们这儿,广纳天下英豪,老吴不行,总有老李,老张行,对,魔族当年入侵,杀我妻儿,吴某与这些贼寇,有不共戴天之仇。” “唉,老吴,这里之人,何尝没有吃过魔族的苦头,不过我等,也莫要冲动,进而丢了身家性命。” “说起这事就来气,这点墨门,还什么名门正派,在老子看来,就是一藏污纳垢之地。” “就是,平时嚣张跋扈也就算了,竟然包庇魔族,还有那林逋隐,以前老子对他印象还不错,没想到,也是一丘之貉,竟然收容魔族,活该被偷袭。” “要不然你以为墨翟和林逋隐沆瀣一气,是为何?还不是有共同的‘爱好’。” 因为这个消息,场间又拧成了一根绳。若说之前因为普正大师的遇难,场间的人心,已是有些涣散,那此时此刻,场间又有了齐心协力之势,毕竟今日群雄聚集于此,便是为屠魔而来的,至于由谁来领导此事,其实并不重要。 听到这个消息,最震惊的,莫过于莫如雪,一双明眸,瞪得比铜铃还大,极不可思议,与别人不同,只因在她心中,李知焉也与别人不同,就是这样不同于别人的人,竟然是魔族,这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此时怔怔的望着李知焉,想着一些可能和不可能,突然,漂亮的大眼中,闪过一丝泪花,继而垂垂下落。 莫问天的手,恰逢其时,落在她的头上,叹息道:“丫头,人生本就是许多无奈组成的。” 莫如雪没有说话,好似要将场中那袭白衣看透。 莫问天虽为青云七子,世间的莫大侠,但儿女情长,也不擅长,他当年成婚,在媒人撮合下,便应了此事,也并无经验可与他人说,此时见自家丫头如此伤心,也是一阵挠头。 对他而言,今日离奇之事,层出不穷,他还要花心思应付其他,这些儿女情长,片刻间,就被他抛诸脑后,毕竟青云剧变,这让出了青云山的弟子,一下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此时由他领导来此,自然也得由他领导回去,怎么回去?怎么安全的回去?这样的问题,若是以前,定不是问题,但如今,却成了比登天还难之事。 青云一众,心事重重,亦心烦意乱,对李知焉乃是魔族一事,也好似淡漠不少,毕竟维护天下正义这种事,须得建立在自己不是丧家之犬时,若自己都成了丧家之犬,那看向另外一只丧家之犬时,只会更加亲切。 就像赫连玉儿一样,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再看向李知焉时,心中自然而然,一喜。 不错,没有多余的情绪,就是很天然的高兴,就像终得老天爷垂青,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个礼物,所以她的笑,很是真切,而且还很是希冀,不同于莫如雪,她想到的,只有可能,就是那种天造地设的可能。 如此消息,令在场之人,无不震撼莫名,经消化后,再到群情激奋,纷纷嚷着要杀了这么一个魔族少年,好似当年魔族带来的所有羞辱和仇恨,都聚集到了少年身上。 与赫连玉儿相同,均是魔族,又都长得好看,又与赫连玉儿不同,李知焉是男人,这世间就是这样,对男人,通常都会苛刻一些,若说之前见赫连玉儿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些糙汉子,还动了恻隐之心。 那见到好看的李知焉,又得知他是魔族后,他们在仇恨的同时,还得加上嫉妒,不错,一个对好看的同类,来自灵魂深处,最真挚的嫉妒。 仇恨在滋生,妒火在燃烧,恨不得将场中那袭白衣烧的粉碎。 于四周的义愤填膺,李知焉却显得毫不在意,他与李乘风的对话,还在继续,不时还笑望向场边,那少得可怜的善意,对他来说,有这些,已是足够,甚至在李乘风道出他为魔族的事实后,他也表现的云淡风轻,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早已明白了,什么是人?什么是魔? 在向一众关心自己的师父,朋友点头后,他抬首向天,径直向那袭白衣,道:“多谢。” 李乘风一愣,疑惑道:“你谢我?” 李知焉淡笑道:“不错,我要谢你,谢你将这样的秘密告诉我,让我知道了自己身世。” 李乘风冷笑道:“那你可知,这样的秘密,会要了你的命。” 李知焉道:“无妨,于我而言,比起稀里糊涂的生,还不如明明白白的死。” 李乘风一笑,夹杂着一丝赞许,道:“你还真是有趣,不过我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不会。” 李知焉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谢谢你。” 李乘风道:“当然。” 只见他再次一笑,笑的邪魅,接着道:“不过知焉,我要告诉你,有些痛苦,比死来的还难受。” 李知焉闻此,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越是不想来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这种感觉,好似冥冥中有天意牵引,只见坤元殿前,忽然多了一人,但众人却毫无察觉。 就好似这如鬼魅的一人,不在这方空间一般,也好似这人,来自未来,亦或过去,不在这个时间维度。 不过这人,却伸出一掌,径直落在赫连玉儿背后。 赫连玉儿依然在笑,即使半空中的墨翟脸色大变,急速回首来看,即使林逋隐后知后觉中,已探手而来,依然慢了半分,又或花坛边,那道黑影朝这边赶来,还是有所不及。 赫连玉儿很美,这笑容,就不会难看,且这笑容,还是送给自己心上之人,那么这笑容,就定是明艳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只因世人皆知,这样的笑,不仅美,还很难得,好似带到了她最心动的某个时刻,比如,成婚,再比如,和心上人成婚。 魔族的李知焉,在这个世间,与她一起,的确可说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说严重点,于他们两人而言,舍我其谁都不算过分,只因这世间,好似再无第三个魔族,而他们,便是不二人选,而这不二人选,又刚好令她心动,这样一事,不正是世间最美好之事? 这番天地,有如此爱护她的师父,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师兄师姐,还有这么一位深爱之人,如此这般,这上天,倒的确待她不薄。 第五百五十五章 圣人之战 假若一个人感觉上天待她不薄,那么这世间,不管行到哪里,都会感觉是天堂,不管行到何处,都会感觉到人间的美好,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感觉到开心。 不管遇到什么人,都是一场美好的相遇,即使这人,是来杀她之人,也对其抱有善意。 一掌,落在她背后,只一瞬,便令她喷出一大口血来,仿佛画师挥毫,泼出世间最绚烂的色彩。 然而如此色彩,却有些凄凉,令人忍不住心中一凉,悲凉。 这样一掌,许多人没想到,不说刚进入破空境的崔少爷一等人,就是在其旁静静打坐的点墨诸子,也不曾想到,所以此时,他们震惊的程度,无以言表。 墨翟倒是第一个察觉,但为时已晚,只因这一掌,似许久之前,就到了此方时空,只需李乘风一声令下,便可径直送到。 林逋隐倒是离得近,也有感,但他此时修为,还不及墨翟,所以,即使他探手来阻,也是有所不及。 在花坛那抹黑影,倒是预先发觉了,但他终未踏入圣人境,他的反应比起林逋隐,只快不慢,但还是没有那只手掌快。 除了这三人,场间再无一人察觉出这么一掌,从这么一方时空来,或许魏中则有感,亦或说,陆定国有觉,但于他们而言,何干? 若是愿意,他们倒不介意再补上一掌。 墨翟的大吼,也将众人的视线拉了过去。 既是众人,自也包括李知焉,与其他人的淡漠不同,此时的李知焉,瞪大双眼,一股撕心裂肺之痛,忽然自心中蔓延,嘴巴亦虚张,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来。 似是接受不了现在,瞪大的双眼中,忽然一黑,一抹不易察觉的黑焰,熊熊燃烧起来。 再说上方,墨翟见状,勃然大怒,收起回撤的脚,一指,朝前方那袭白衣送去,并大怒道:“李乘风,今日之后,你我师徒情谊,就此恩断义绝。” 轰! 两影相接,一道巨大的能量爆,瞬间炸裂在天穹之下,好似一只玉碗,被人用重物敲了个稀碎。 李乘风长身而立,淡笑自若,道:“师父,我早就说过,自我复生那一刻,我便与之前有了许多不同。” 墨翟怒不可遏,怒吼道:“你不要叫我师父,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师父。” 吼完,犹如一头怒狮,再度朝白衣城主掠去。 也因此,天空的裂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一道道巨大的能量爆,震耳欲聋,内力不强,修为低下,稍有不慎度入者,瞬间便晕倒在地。 魏中则负手,凌空而立,见状,不悲不喜,甚至还有心情闭上眼睛,感悟两位强者的道则。 陆定国身在场中,此时阴鸷一笑,道:“李兄,你助我得道成圣,可需要陆某处,说一声便是。” 李乘风手上不停,道:“不用,不管如何说,这也曾是我最尊敬之人。” 许是技痒,陆定国看了看自己右手后,重新负于身后,道:“既是如此,便依李兄。” 再说地面,坤元殿前,已是有些混乱,特别是赫连玉儿倒下的一刻,一众人,瞬间涌到其四周,在崔少爷的引导下,迅速形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以九毒门弟子为盾的保护圈。 这之中,点墨诸子旧伤未愈,特别是杨灵,受普正大师一掌后,至今还人事不省。 不过此时,诸子却有些羡慕她。 之前那李乘风,再次现世时,大家还揶揄她不能听到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如今短短时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师兄,好不容易听到的大师兄复活消息,竟然衍变至此。 不错,他们并非庸人,那一掌,谁都知道出自何人。 大师兄的一掌,径直送给了小师妹,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他们一时半刻,根本接受不了,之前的喜悦,也瞬间被五味杂陈占据。 此时围成一圈,望着史青玉怀中,流血不止的小师妹,一阵感伤。 乌道之道:“这样的大师兄,还是那个大师兄吗?” 秦默予道:“不是。” 韩飞道:“那我们之前的喜悦,是真的吗?” 秦默予道:“也是真的。” 姜余新道:“这之中最大的误会,便是我们自认为,我们以为的大师兄回来了,其实这回来的大师兄,不说其相貌,就是其灵魂,也变了许多。” 秦默予道:“师父刚说过,他不再是其弟子,那么便不再是你们大师兄,只因他跟你们大师兄最大的区别,便是大师兄,永远不会伤害小师妹。” 诸子皆是聪明人,瞬间明悟过来,看向那袭白衣时,再无崇敬,道心一下,变的更加通透。 赫连玉儿还在笑,亦如之前一般,这样的笑,尚在持续,也许在她看来,这样的笑,定是要留到最后一刻。 至少让那个人再看看,至少以后自己不在时,他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自己的样子,不至于太过孤独,是啊,自己走了后,这世间,便只有他一人了,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十几年,直到遇到他。所以她很是清楚,这种日子,过的是有多孤独。 这样的笑,又有些凄美,谁都知道,圣人境一掌,以赫连玉儿的修为,很难承受的住,就是功参造化的杨灵,接下这么一掌,现在也不省人事,则更不用说修为与杨灵有天差地别的赫连玉儿。 李知焉一身白衣,杵在场中,有些木讷,那黑色物质迅速占据其眼眶,看去尤为恐怖。 但在他眼中,却有不同,只因这抹黑色,恍如带他见到了那道黑影,那位以纱遮面,一身黑服的少女,那位不笑则已,一笑,就可明媚人间的少女。 他的腿,开始抬起,再一落地,便移动了些许。 不错,他现在,要去见那位少女,如若不见,恐怕此生,便再难见。 在他黑眼中,却出现了一人,好似挡在必经路上的大石,让他甚是烦躁,进而一掌拍去,试图碎去这块大石。 想必那“大石”,乃天上掉下的玄铁,一掌,竟未能建功,反而让他手掌一麻,体内气血翻涌。 此番情况,也落在了林逋隐一等人眼中,只见林逋隐白眉一皱,怒道:“陆定国,你堂堂圣人境,道盟执事长,竟然与一小辈计较,不觉得有失体统?” 拦路的大石,不是他物,正是陆定国,只见他冷冷道:“此子杀我松儿,杀子之仇,恐怕世间任何做父亲的,都是要报上一报的。” 话锋一转,接着道:“当然,林老先生作为此子师父,若想替徒儿主持公道,陆某也是欢迎之至。请!” 便单手一引。 自那晚被偷袭,跌下圣人境后,林逋隐便是能不出手则不出手,甚至用他的话来说,能智取何须武斗,所以在某段时间,他的智慧,夹杂着一些奸猾,成了他的保命手段。 不过今日不同,今日的他,不想再智取。 一生中,总是理性的思考一切,便总会感觉缺些什么,所以今日,他打算感性一次。 比如今日,他准备为他这骄傲的徒弟出出头,用他圣人境的手段,也好让世间明白,他林逋隐的徒弟,不是任何人都可欺的,这里的任何人,自然就包括圣人境。 陆定国初入圣人境,而他,因为李乘风夺舍的南曲书生偷袭,跌下圣人境,这样的两人,谁胜谁负?不得而知。 陆定国很想知道,不说在破空境时,十几年未出手,早已技痒,如今更是新得圣人境力量,怎么也得找一个不错的练手对象。 跌下圣人境的林逋隐,便是最好的练手对象,一来,墨翟进驻此境界日久,如今更是与其徒弟打的正欢,二来,魏中则这人深不可测,并且痴于武道,若是用来练手,不大合适,何况如今同气连枝,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两大圣人有此想法后,萧杀之气,旋即卷起落凤坪上的残屑,漫天飞舞。也卷得四周人群,趔趔趄趄,向后退去。 林逋隐庄严肃穆,那清癯的面容,瞬间变得冷厉,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天地间,一股浩然气,若一柄利剑,刺入场中。 陆定国举手来挡,轰的一声,整座擎天峰都在震颤,人群中,一些人脚下不稳,瞬间跌坐在地。 这里的一些人,就包括场中的李磊,或许之前相斗,乃是虚空之故,还做不到深有感会,如今圣人相搏,发生在眼前,令他不禁一叹。 “原来这他妈才是圣人之力,一个伪圣,尚且如此,那其他岂不是” 不知不觉间,他已退到了人群中,两河帮一众前,一群帮众听他如此说,纷纷皱眉。 吴勇疑惑道:“帮主,你在嘀咕什么。” 李磊一惊,迅速收紧心神,拍掉屁股上的淤泥,淡然道:“哼,不过如此!” 闻此,两河帮一众,又是一阵眼泛星星,又是一阵马屁如潮,拍的李磊大脸,一阵青,一阵白,青白相交间,时而还一喜。 第五百五十六章 李是这李 但凡世间痛苦,均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因为这痛苦欢喜,因为这痛苦愁,多数人欢喜,少数人愁。 就像老李家丢的一只牛,全村看着牛栏里,自家一头不差的牛犊,定会打心里高兴,虽然这件事情,并未为自己带来利益,但就是莫来由的开心。 当然,这种开心,除了丢牛的老李家。 赫连玉儿的倒下,也是如此,除了坤元殿前的一众,天下群雄,无不为此欢声雷动。毕竟今日来此的目的,便是要如此,至于谁来做这事,并不重要,要是那城主能将场中这魔族一并解决了,那更是造福天下,功德圆满的大大好事。 可惜的是,城主有些应接不暇,毕竟成圣多年的墨翟先生,绝非庸物,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做这样一事。 幸运的是,天下之大,不只城主这样一位豪杰,世间可是还有许多许多侠肝义胆的热血之士。特别是见林逋隐和墨翟已受制于人,点墨诸子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一众热血之士见状,更是跃跃欲试,看去,热血到非常。 坤元殿巍峨,落凤坪宽阔。 落凤坪到坤元殿前,习武之人,一个闪跃便可至。 落凤坪到坤元殿前,又好似相隔十万八千里,就算是传说中的齐天大圣,也要翻数个筋斗云才可到达。 李知焉身在场中,距离赫连玉儿,仅仅数十米,李知焉黑色的眼眸中,赫连玉儿好似到了天际尽头,此时他脚下不停,施展浑身解数,急速朝这个尽头赶去。 不过现实与想象,终是有很大不同,他脑中所谓的快马加鞭,在现实中却是艰难的抬脚,再到艰难的落下,可说举步维艰。 这样的画面,让人看来,极度诡异,特别是那些热血之士,已是拔剑而去。 对李知焉这个魔族,拔剑,自然就不是以剑会友。所以他们的剑,就不是象征意义上的刺向他的手臂,他的大腿,而是刺向他脖颈,这个位置若刺得好,一击便能毙命,这是习武之始,修武者便知晓的道理,这也是修武者,出剑的几个目的地之一。 这样出剑,若一招能得手,那么这短时间崛起的李知焉,并名扬天下的李知焉,便要将这闻名天下的名头,双手放在自己头上。 这样一事,对一个修武者而言,极其重要,不说修武者,就是一介布衣,也是毕生所求,鲜有人能受的了这种诱惑的。 名和利,倒的确是世人为之疯狂之物。 “知焉,小心!” 这样一声提醒,出自坤元殿前,崔少爷口中,不奇怪,崔少爷今日逆天下而行,与魔族余孽勾结,天下皆知,这样一声提醒,理所当然。 这样一声提醒,若是出自青云派中呢? 奇怪,非常之奇怪,就连青云派众弟子,也开始皱起眉头来,但说出这话之人,却不以为然,甚至她眼中别无他物,唯有那人,那把剑,只因她怕,她怕那把剑,伤了那人。 同样一声提醒,出自莫如雪,自李知焉一出得场中,她便笑望而去,随着事态的发展,她的笑望,变得凝重,进而复杂。 自是很复杂,因为一些喜欢,她对赫连玉儿不是很喜欢,但她从没想过赫连玉儿必须要如此这般,若说之前的心情,出自少女的嫉妒,那么后者,便是来自一个人,最纯粹的良知。 此时望着眼泛黑炎,诡异的李知焉,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悲意,茫茫大漠,独一人,行在其中,忽然,她想去牵牵那手,至少让他明白,世间尚有一份温暖,为他而留。 她刚起步,便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了回来。 不错,有时不仅爱情友情的手温暖,亲情的手,同样很是温暖。 拉她的,自是莫问天,同是温暖,有时也难免会起冲突,莫问天为之一叹,道:“雪儿,如今这局面,已超出了为父意料之外,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莫如是也拉着她的手,并道:“小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魏中则,已控制了青云派,我等,也成了青云弃子,说不得还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此时决不可因此,引火烧身,我想以李兄当下的修为,自有手段应付这些人。” 莫如雪眼泛泪花,道:“可是” 莫如君道:“小妹,别可是了,父亲和大哥说的不错,你即使不为莫家着想,也要为这些,随我们一同来擎天峰的同门着想,一旦被打入魔族同党,魏中则定会借这个由头,出手杀了我等的。” 穆生君道:“小胖子言之有理,魏中则阴谋篡取你大师伯的证道果位,在道义上,本站不住脚,尚不能寻由头惩治我等,若让他逮着机会,恐怕此处不服从他之人,都要被他随手灭之。” 莫问天道:“唉,我莫问天仗剑行天下多年,不成想临老时,竟然自身难保。” 青云一行,无不唉声叹息,摇头不已,三长老都如此说,他们更不能做什么,毕竟面对圣人之威,他们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拔剑的确需要勇气,特别是热血沸腾时,这勇气最是鼎盛 不过勇气,通常只是一种品德,与实力毫无关系,刚才袭向李知焉的那把剑,连带他这个人,一并退了回去,还带出一大滩血水。 正是,实力不允许他扬名立万,在李知焉单手一招后,夜魇剑便刺穿了他的胸膛,进而将他刺退了回去。 这人至死都不明白,李知焉是不如当下几位圣人,以及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但比起他,终是要高过不少。想借李知焉名头,进而扬名立万,只能说,他想的有点多,但也好,以后他再也不会想了。 不想了,自也就说不了话,所以,他至死都没告诉世人,刚才李知焉随手一剑,是有多恐怖。 对此,那活着的人,见着这样走一步,都会浪费许多时间的李知焉,又会涌出刚才那人的念头。 什么念头?自是杀了李知焉,扬名立万的念头,这种念头的诱惑,在经热血一中和,便多了不少勇气,当然,也免不了失去不少智力。 一把剑不行,便三把剑。 三把剑,沿三个方向,朝李知焉刺来,衣袂飘飘间,如行云流水,看去极是优雅。 李知焉也有三柄剑,三柄利剑,分三个方向,朝这三人迎去。 以一敌三,瞬间便分出了胜负,三剑折断,三剑折返。 袭来的三人,连同他的三剑,瞬间剑断人亡,而折返的三柄剑,则盘旋在李知焉头顶上方,极像三只护主的猎鹰。 这三人的败亡,与之前一样,来不及与众人说什么,但群雄却因这三人的败亡,看出了什么来。 须知,这些家伙能称霸一方,皆非庸物,若还看不出李知焉修为高低,就可用头撞墙了。 只因这样的事,与刚才的事,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有蠢死的嫌疑。 所以一时间,再无人上前,毕竟别人用死换来的教训,终是要尊重一些。 无人上前,李知焉的脚步,便又抬了起来,这期间,他只行了两步,那脸上,便开始冒出了汗。 这在人看来,便有些不可思议,不说像他这样的高手,就是一刚学会走路的稚童,也不会如此,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如此疑惑,充斥在坤元殿前,崔少爷口中,他想去相助,但立马被秦默予拉住,并道:“崔家少爷,虽然我知情况为何如此,但我不知,李乘风为何要如此。” 想必不喜如此拐弯抹角,崔少爷瞪了这货一样,他本是直来直去之人,便道:“说人话。” 秦默予道:“知焉他如此,想必中了李乘风的时空漩涡,此时虽在此间,但其真身,恐怕已到了另一个空间和时间维度。” 姜余新道:“掌时空二道的大师李乘风,他大可将知焉绞杀于错乱的时空中,为何要多此一举,做这样一事。” 崔少爷听此,大吃一惊,道:“李乘风能杀知焉?” 秦默予道:“知焉如此情况,的确是陷入了时空漩涡,身在其中,就像一个观星镜,不小心踏入到了破空境后期的场域中,对这破空境强者而言,这小小观星镜的性命,尽可说生杀予夺。” 崔少爷大惊失色,道:“那知焉岂不很危险?” 秦默予道:“可如此说,也不可如此说。” 崔少爷紧张的不行,嘴一撇,道:“这不废话吗?” 秦默予道:“可如此说,是因为刚才所说,的确如此,不可如此说,是因为李乘风好像并无杀知焉的心,那么,即使知焉深陷时空漩涡,也不会有危险。” 崔少爷道:“从刚才来看,这家伙对魔族怀有深仇大恨,如今再看,知焉是魔族,他没有理由不杀他。” 秦默予道:“理,是这个理。“ 停顿片刻,抬首向天,许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再由过往,想起了一些无奈,叹息道:“李,也是这个李。” 第五百五十七章 向你走来 崔少爷哪知对方如此儿女情长,且在世人眼中,一个粗犷大汉,怎会有如此小儿女心态,即使有,换来的,也是嘲讽。 所以,如此伤怀的粗犷大汉,换来的,便是崔少爷的一个白眼,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是秦默予的份上,有些不确定能打过,说不得早已冲了上去,特别是他这个刚晋入破空境,且天才少年的手段,定要让对方好生看看。 不错,在崔少爷看来,这不废话吗? 啰里嗦,与一乡下太婆无异,一句话,非要说两遍,少爷又不聋,不过看在李知焉有难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默予道:“静观其变,当下的形势,已超出了你我的掌控之外,即使师父,恐怕也再无之前的从容。” 崔少爷愤慨道:“缩头乌龟,你不去,少爷去。” 不二话,便径直朝李知焉行去。 秦默予迅速拉住他,道:“知焉有你这种朋友,倒的确不错,所以这样的朋友,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快就死了。” 崔少爷道:“你这什么意思?” 秦默予道:“秦某可大概猜出李乘风不杀知焉,但秦某铁定知晓,如今的李乘风,定会杀你。你一旦走进知焉,便会自觉的陷入对方的时空漩涡中,也就自动将性命交到了李乘风手上。” 崔少爷立马收起之前的愤慨,头一缩,有些后怕,他想救李知焉,但得建立在他活着的情况下,如今听这秦默予分析,知焉不会有危险,他也不会愚蠢到自己去送命。 自此,场中无人救他,也无人下场。 李知焉的腿,再度抬起,依然的慢,好似小丑在戏台上,做迟缓的表演。 不过在明眼人眼中,他这一脚,又非常的快,似跨越了春夏秋冬,仅仅这样一落地,便如度过了三个春秋。 但他并不迟疑,左脚落下,右脚又复抬起。 也因此,他的脸上,汗水泌出,也爬上了一些风霜。 那路,就在脚下,人,就在前方,还是让他心存希望,只要踏在一条希望的道上,即使再慢,终是有所奔头。 也不知是第五步,还是第六步,李知焉鬓角,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斑驳,星星点点,好似走过了许多岁月,连同他俊俏的脸,都挂上了一层风霜。 他的脚步,还是不停,甚至毫不在意这些变化,只因他的眼,自始至终都没看向他处。 眼中,黑炎上,那袭黑影,如世间信徒,对灵魂圣物的契合,也如信徒朝圣,即使刀山火海,也要朝那个方向赶去。 李知焉感觉,好似行了好些岁月,不过他并不感觉到累,只因他明白,比起累,世间还有更大的苦楚,比如这懊恼悔恨,他不想余生都生活在其中,那他的脚下,便不能停。 许是见了他脸上的风霜,一些人的心,又开始按捺不住,一些人的剑,又开始蠢蠢欲动。 与前面不同,这些人聪明了许多,想必平时便是奸猾之人,寻到机会,怎可能放手。 剑云公子是成名多年的剑道高手,修为上,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已是很难。 他近些年,也在这方面试过很多次。而这样的结果,便是他试验很多次后,得到的答案。 这名头,也因为实力的不允许,有些日落西山,有些为世人淡忘。 但成名之路,与修为高低,好像也并无多大关系,就像廖化文当年,凭着陆定国的信任,一跃而成为道盟兵部大执事一样。 李知焉是为最近,名声大噪的新晋,杀了他,自可再度扬名天下,所以剑云公子不准备放过这次机会。 不说这成名机会,就是当日蝉鸣寺之耻,也不会忘记,得罪他剑云公子,进而让他在美女面前出丑,这样一事,定是要用血洗刷一番的。 假若今日得手,便会如状元郎一般,一朝成名天下知,那花丛中,也定会更加行止自由,得心应手。 剑云公子的剑,自是与之前不同,带着当日的羞辱,带着对成名的渴望,径直从人群中来,只见他白衣如雪,还带出一股花香,像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声名狼藉,放在世间任何一处,都是人群中,一眼便要去打量之人。 毕竟这样的人,终还算好看,当然,在不了解他过往的前提下。 今日此地,此人胆敢向李知焉出剑,出乎众人意料的同时,也有些情理之中,毕竟这人,当年可是与南曲书生几乎同时成名于天下的人物,如今被这些小辈赶超,心中自是不服,且在多年的积累下,想必这修为,已是到了另一番境界,绝对不是这些初入修行界的小辈可比的。 对他修为的认知,群雄还停留在数年之前,让人猜不透其底细。 他的剑,带出一大片白云,也让人摸不清虚实。 不过瞬间便有了答案,只因他的剑,以及带出的那片云,瞬间被赤霄剑上的烈火,搅的粉碎,甚至连他好看的衣服袖口,也撕了个粉碎。直至他退到人群前,呆滞的望着那道背影,并显得不可思议。 不错,正是李知焉的背影,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此人,许是觉得此人不重要,亦或如当日一样,从没将此人放在心中,所以在面对此人时,一股无敌之意,自然流露。 也就是说,剑云公子不是今日败的,在蝉鸣寺那晚,他便败了。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在蝉鸣寺那日,他的道心便被李知焉摧毁,今日来此,只是延续那一晚的失败而已。 因胆怯而退,他的道心,早已不复通透,再加上这些年声色犬马,身体早已不复当年,不用说进益,就是回到当年与南曲书生成名时一样,也怕是有些难。 李知焉没杀他,倒非他不想,而是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他想留些内力,来跨越这横亘在他与赫连玉儿之间时间长河。 这么些时候,他再傻,也知道这之中,出了问题,不过他并不气馁,因为他目标很明确,就是前方。 赫连玉儿笑的很美,他定要去见见,虽然现在也能看见,但他想近一些,毕竟近些,终是看的清晰一些,看的清晰一些,才能刻入骨子里,灵魂内,只因啊,这样的一面,或许是他们人生最后一面。 想到这,他的眼中,流出一行黑色,他本想流泪,但流出的,只能是这未知物质,他毫无办法。 他迅速在脸庞上拭去两行黑色,继续抬步前去。若别人对你笑脸相迎,而你,却哭着而去,定会显得不礼貌,也定会坏了此间气氛。 他出自山野,但也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不想赫连玉儿看到他如此,继而失了礼仪。 忽然,他眼中泪意更浓,泪水更盛,越想拭去,反而越多,几乎弄花了他好看的脸庞。 在一阵惊讶声中,赫连玉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只见她胸口,鲜血汩汩向下,若非坍塌下的血肉,形成如帷幕一般的“水帘”,便可径直通过赫连玉儿的胸口,看到其背后的坤元殿,让人看来,实在瘆人,又实在恐怖。 李知焉见状,若黑炎一般的两行泪,径直自眼眶,簌簌向下,不管他如何擦拭,都无济于事。 你欢欣朝我走来,我便笑脸朝你走去。 假若道途实在艰险,我便披荆斩棘,与你分担一半。或许行到某处,我们便能相见,只因我们的方向,我们的目的相同。 赫连玉儿挣脱掉史青玉的手,颤颤巍巍,向蹒跚的李知焉行去,笑脸依旧,明媚如初,虽然脸色惨白,但没人能说她不美,特别是她那坚定的脚步,对一个男人来说,最是难能可贵。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放弃矜持,放弃虚荣,甚至慢慢放弃生命,走的异常坚定。 如此,无不见者伤心,闻者流泪,一些刀剑,也开始重新回鞘,你不得不说,有些人,即使是敌人,也值得你钦佩。 所以在群雄看来,这样两人,即使是魔族,也要给予一定尊重。 不说早已泪流满面的点墨诸子,就是看去如恶鬼一般的九毒门门徒,也是为之动容,心想这样两人,若是生在魔域,该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 不过上天却总是爱开玩笑,将他们流落在了人间。 一位少年,一位少女,徐徐走近,好似背负了许多岁月,如蹒跚的老人,向对方而去。 落凤坪虽简易,却还算得上平坦,只是今日之平坦,让两人走来,却好似走在刀山火海,走的极其艰难。 这样的艰难,又有些滑稽,但无人发笑,即使之前,因魔族入侵被夺走了全部,包括父母、妻子儿女的人们,也无人笑话此事。 擎天峰上,好似大能用时间法术,将这方空间,静止成了一幅山水画,唯有两位年轻人,慢慢的,向对方而去,超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 第五百五十八章 表白这事 擎天峰上,天雷滚滚,虚空还在碎裂,只因圣人之战,还未结束。也牵动着众人神经,毕竟这里的结果,将主导今日局势的走向,不过此刻,众人却未曾看上方一眼。 落凤坪上,群雄化作背景,静静的看着场中两道人影。 这样两道人影,对今日局势而言,无足轻重,但他们却聚集了场间大部分人的目光。 两道蹒跚的身影,两颗冰冷的心,正以极慢的速度,向对方靠近。 李知焉白衣上,开始布满黑炎,一股熟悉的气息,充斥在人们心间,但众人均不为所动,好似这样的惊讶,早已经历,已见惯不怪。 上方,李乘风的声音,如天帝神谕,向地面送来,只见他道:“知焉,我劝你莫要如此,强行挣脱我这方错乱时空,只会加速你老化的速度。” 李知焉不问不理,也并不在意自己的鬓角斑白,白衣上的黑色物质,越来越多,开始如藤蔓一般,缠绕在其身周,他的脚步,竟因此加速不少。 当然,这个不少,只是相对于之前。 他对上方,李乘风之言,不置可否,只因他眼中,只有一人,便是前方那位少女。 看着少女胸前,一片血肉模糊,他眼中也开始泪眼模糊,心中更是疼的不行,疼的他,好似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之前,他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情。用他如今的想法来说,就是那种想和对方一生都在一起的事情。 越是如此想,他的心便越疼,只因一个想法,假若成了奢望,那么这想法,每想一次,便会疼一次。 他深深明白,赫连玉儿要走了。 不错,她虽朝自己来,但她每走一步,却好似离自己更远,远到天边。 他的泪,流不停,但他迅速抹去,只因这讨厌的泪水,模糊了他前方的少女,所以此刻,他不仅讨厌这些不远千里,只为来杀赫连玉儿的人,还讨厌自己这不争气的泪水。 赫连玉儿见状,嘴角更加上扬,虽有些惨然,但很是好看,只见她虚弱道:“知知焉,你哭起来,可没笑起来好看。” 李知焉刚欲启口,但好似有一物在喉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赫连玉儿道:“不不过无妨,我一样喜欢” 说到这,赫连玉儿惨白的脸上,竟有些羞红,看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依然有些不适。 李知焉一愣,黑炎的眼中,也好似多了一些情绪,此时直勾勾的盯着赫连玉儿,那漂亮的大眼,喉间,好似在刚才一物的基础上,又多了一物,更加说不出话来。 赫连玉儿噗嗤一笑,继而一阵咳嗽,带出更多血来,或许为了缓解他的尴尬,继续道:“呆子,我喜欢你,并不是要你也喜欢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有这么一件事情” 或许这样一事,在人生任何一刻说起,都会心生激动,赫连玉儿又是一阵咳嗽,脸上,也浮出病态红,带出更多的血,落在其好看的玉手上,让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不过她的脚下,却与李知焉一样,不曾停下,只见她接着道:“当我不在时,当你处在人生低谷时,你不妨想想,这世间,还有这么一人,喜欢着你” 闻此,李知焉不争气的泪水,再次簌簌向下。 闻此,李知焉若一只困兽,发出一声怒吼,震颤全场,试图打破这方牢笼,但他如此,却有些徒劳,毕竟圣人境的手段,以他当下的修为,还做不到如此,唯有那声怒吼,让人感觉到无奈,亦无能。 赫连玉儿见状,脸上,终是黯然不少,又好似想起什么来,再次一笑,道:“知知焉,你就在那里,我来找你,你知道吗?我以前,可是在好多地方找过你” 又是一阵激动,咳嗽不停,咳嗽毕,接着道:“不不过可惜,都因为不知你在何处,没找到,如今知你在此处,我想啊,这次我再也不会那么笨,找不到了。” 李知焉听的直摇头,对于赫连玉儿的事,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寻他,才造成如今这种局面,所以他不能让她,再去找他,他的脚步,非但没停,还迈的更大,迈的更快,只是这样的快,让人颇多无奈。 李知焉和赫连玉儿,相隔数十步,却有天涯之感,咫尺天涯,想必说的,就是如此。 她本可以寻求师兄们的帮忙,想必在她的请求下,师兄们即使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帮她这次,但她和师兄们都知道,许多事可以帮忙,唯独这次,师兄们帮不了。 喜欢这事,有时候本就是自己之事,若这样一事都还要帮忙,师兄们定会看不起她的。 许是不愿见到李知焉如此,赫连玉儿也加快了脚步,只是以她如今的状态,加快脚步,也仅仅是相比之前,让人无奈的同时,又令人心疼,只见她刚有此想法,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坤元殿前,点墨诸子见此,自然而然,身体前倾,准备跃去,但被秦默予制止住,道:“诸位师弟,这事,师妹定要独自完成,我等若去相助,定会给师妹此生,留下最大的遗憾。” 诸子皆非庸人,自然明白,几声叹息,出自众人之口,飘荡在人群中。 赫连玉儿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明媚的笑容,恍如这样的事,不值一哂。 李知焉身上,黑色物质,越来越多,好似黑雾聚集在其身周,他自然也看到了前方,那一袭单薄的身影,那一袭让人爱怜,又有些倔强的身影。此时恨不得马上跨过去,搂着那单薄的身影。 如此想,也如此做,但却做不到,所以他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好在那单薄的身影在跌倒后,再次向他走来,连带着她的笑,她的笑,是那样温暖,让李知焉的心,再次一疼。 黑色物质,也如实质般,在其身周呼啸,看去尤为恐怖,特别是历经魔族一役的老江湖,更是大惊失色,纷纷皱起眉头来。 崔家一众处。 崔倩儿柳眉一皱,道:“大哥,这是” 崔天正点头,又摇头,道:“这小子若是放在魔族,身负如此多未知物质,定是十大战将之一。” 崔倩儿道:“那凯儿” 崔天正白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道:“凯儿,凯儿,就当他死了,别在我面前提这个畜生。平时被你们宠溺的不行,如今行事,简直可说无法无天。哼!” 见李知焉如此模样,崔倩儿也不好再说什么,若在以前,还可说胡闹,以他崔家在世间的地位,胡闹一下,也自有办法解决,如今李知焉放在魔族,也是举足轻重的的角色,再行此事,于天下,自然说不过去。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怒吼,夹杂着愤怒,并带着深深的绝望,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并齐齐向声源处看来,看的并非他人,正是他们脑中,所想之人,李知焉。 这一道怒吼,又似惨叫,只因前方少女,再次跌倒,这次跌倒,已是许久没有站起来,所以少年很是愤怒,也很是绝望。 他的左脚,恍如被一方世界拖着,即使他使出全身力气,也才移动些许,他的右脚,却好似落在了某个远古岁月的泥淖,要用尽全身法术,才能将其拔出来。但少女刚好倒在了他前面,近在咫尺,他却有些无能为力。 这样一声,令空中圣人之战,更加剧烈,不管是林逋隐,还是墨翟,他们都急,他们自然知道下面的情况。 知道下面的情况,自然也就知道,他们的徒弟在求助,希冀他们能尽快解决掉对手,但现实就是这么无奈,不说隐于时空的李乘风不好解决,就是刚踏入圣人境的陆定国,也不好解决,更不用说,还在一旁观战,一直未动的魏中则。 都说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但圣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要守护之物,之人,既是有了牵挂,自也就有了无奈之事,如今这局面,对林逋隐和墨翟而言,就很是无奈。 正如李知焉无奈的嘴,无奈的双腿,他想尽快赶过去,他也想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对方开心,但他的嘴,一向拙笨,不气人,便已是很好。所以支支吾吾中,终是没说出什么来。他怕一个不好,弄巧成拙,让对方更加伤心。 好在无人相扶的赫连玉儿,又艰难的站了起来,许是走累了,还有些不好意思,那嘴角再次上扬,一抹笑意,又重新挂在脸上,看着前方深爱之人,坚定的步伐,再度蹒跚行去。 李知焉见状,用衣袖抹去眼角泪花,眼中闪过坚定,忽然,他的嘴角上扬,亦如当年一般。 他突然明白了赫连玉儿脸上的含义,不错,人生颇多无奈,不若笑脸相迎。 况且前方,便是自己所爱,这样一事,本就不是一件伤心事,用哭来表达,并不合适。 就像表白这事,输也好,赢也罢,本就应该笑的,正如当下,嘴角上扬的赫连玉儿。 第五百五十九章 魔族灯塔 也不知行了几步,李知焉鬓角的斑白,开始向满头扩散,就在这片刻时间,他好像受了数十上百年的心累,他的脸上,爬满风霜,进而能清晰看到他的皱纹。 不错,短短几步,就如走了一生,李知焉变老了,那黑色物质,让其时隐时现,但仅现的片刻,便感知到了他的老态。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他的眼中,他的脚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前方少女,正如少女踉跄的脚步一样。 不过少女扬起的嘴角,却因此事,弧度变得小了不少。 李知焉自然感知到了当下自己的状态,也看到了对方少女脸上的变化,然而他的笑意却更盛,连同他的喉间,都不再哽咽,还有话传来,虽然这话,好似来自未知的某处,但终究出自他口,是为他说。 只见他道:“玉儿,是不是我白头的样子,不大好看?” 赫连玉儿一愣,苍白的脸上,一红,咳嗽个不停,也因此,脸上更加的红,她没想到,他会唤她玉儿,她也想不到,这样的问题,如何回答。 从内心来说,他白头也好,黑发也罢,都无所谓,但就当下而言,她不能说不好看,只因如此,会伤他的心,她也不能说好看,只因如此,他会继续。故有些迟疑,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回答。 见对方迟疑,李知焉有些惶恐不安,挠挠头后,接着道:“书上说,白头偕老,世间又言,先干为敬,所以这白头,我先白为敬,不好看,你也将就看着,可可好?” 有些小心翼翼,直勾勾盯着对方,希冀对方不要嫌弃。 赫连玉儿见他如此,会心一笑,笑眼中,满是欣喜。 欣喜这样的话,终是在有生之年听到。 不过也有些遗憾,遗憾这样的话,再也听不到第二遍。 念及于此,有些幸福,又有些落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侧首向青云一处看去。 她当然不是因此去耀武扬威,而是对李知焉未来的一种祝福和希冀。 回首时,还见李知焉傻傻的望着自己,又是一笑,点头道:“好。” 他本想阻止对方如此,但她发现,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就像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喜欢他一样。 闻此,李知焉一笑,黑色物质掩映下,他笑得有些诡异,但在赫连玉儿眼中,却是那样的阳光,那样的温煦。 最重要的,还是她清晰的知道,她已走不了多远。 不错,这样的距离,近在咫尺,只需三岁孩童几个跳跃,便能达到的目的地,她已走不完。她的心跳在加快,正如她刚才说出那番话时。 也正是说了那番自己认为一辈子都难说出的话,让她澎湃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但如今,她的心跳,再起,随着他的身体机能退化,跳动不已。 即使走上一步,也要大口喘息。 好在她与李知焉的距离,已是很近,几乎抬眼间,便清晰可见,对方的眼睫毛,对方脸上的纹理,就连对方瞳孔里的人,都能清楚见到。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世间没有如果,我们只好将每一次相见,都当成初见,就像李知焉,依然还记得当日,那个面摊,那碗牛肉面,还有那个明媚动人的少女,虽然那次见面,因为少女以纱遮掩,未曾见全,但她的眼睛,还是未变,还是那样好看,她的眼睛,亦如当日一样,还是只有自己。 就像一位撒娇的少女,需要人搀扶,才能走完脚下的路,赫连玉儿踉踉跄跄中,伸出了她的玉手。 李知焉知道,与其他少女不同,她如此,定不是撒娇,定是走累了,这之间的距离,她走了一大半,定是累的不行,以她当下的身子骨,定是已竭尽所能。 所以李知焉也伸手来,一片黑色物质,便随他举起的手,一并带来,令群雄,无不眉头皱紧。 就是这样令群雄胆寒的黑色物质,赫连玉儿却能欣然接受,好似这样一物,本就与自己天然亲近,正如前方那少年一样。 指尖相触,两颗冰凉的心,一颤,如寒冬时节,两朵梅花的相遇,又好似深夜时分,静悬在门口的两盏冰凉灯笼,在机缘巧合下,南北方同时吹来的微风中,缓缓向对方靠拢。 或许这样的人生,已圆满,赫连玉儿在两手相交后,便倒了下去,带着那抹让人爱怜,又美的惊心动魄的笑容,直直倒了下去,倒入迟迟赶来的李知焉怀中。 无语,泪自流。 不同于赫连玉儿的笑,李知焉泪流满面,他知道,这世间,一个有趣的人,已离开了自己,这种事情,很是心痛,这种痛,清晰的在自己心间呈现,让人无处可躲,唯有流泪,才会好受些。 当然,还有怒吼,带着对世间的愤懑,带着对天道的不公,径直向天。 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恍如十万大山最猛烈的兽吼,响彻在千里山河内。 如此,除了展示他的无能,还在展示他的痛苦,以这样懦弱的姿态示人,他并不在意,正如他之前,并不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 他也知道,展示这些东西,只会让仇人更加痛快,让对手更加看不起,但他就想这样。 正如他就想在此刻,静静的抱着赫连玉儿的身体,虽然她的身体,开始冰凉,但他还是不准备放,只因她的身子,还有不少温度,说不得能因此让对方暖过来。 然而这样一事,只能存于美好的想象中,即使他搓了许多次手,来暖和赫连玉儿冰凉的小手,即使他拥的更紧,赫连玉儿的身体,也再未暖过。 如此几次后,他心里开始泛起绝望,也不知是今日第几次绝望,他的眼睛更黑,他的身周,几乎被实质的黑色物质包裹,再难看到他的真身,也再难看到他怀中的赫连玉儿。好似此时此刻,黑色物质,将他俩融为了一体。 黑色物质,越来越密,越来越浓,并朝四周扩散,变得越来越大,好似聚宝谷中,一团金银花可操控的雾瘴。 不过与雾瘴不同,这物质随即如剑,直插云霄。 你没看错,黑色物质,如当年大能修筑的通天柱,径直朝天穹刺去,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宝剑,一下便刺到数十里外,隐入虚空中。 轰!轰! 如此两声后,几大圣人境,各据一方,收掌而立,蹙眉看向这根巨大的黑色圆柱。 林逋隐和墨翟相视一眼,一下有些恍然,眉头皱的更紧,墨翟道:“不成想,这才是你最后的手段。” 他面向虚空,自是问向虚空,不过虚空,却无人,他的话,便有些自言自语,像一句废话。 墨翟自然不会说废话,只因他的话,得到了回答,被人回答的问话,自然算不得废话。 答话之人来自虚空,答话之语,自也出自虚空,那李乘风道:“不错,知焉便是我打开封魔大印,最后的钥匙。” 墨翟抬眼向黑色圆柱,脸色难看,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李知焉的身份以及他身上的秘密。” 李乘风笑道:“自然,不然他怎会姓李。” 墨翟冷哼一声,怒道:“畜生,你可知如此,要牺牲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李乘风邪魅一笑,道:“与我何干?” 墨翟见状,怒容更盛,道:“早知如此,老夫就该杀了你。” 李乘风大笑道:“若是之前的我,你舍得杀吗?” 墨翟一怔,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不错,若为当年的李乘风,自己又怎么可能杀,若是当年的李乘风,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通天的黑色圆柱,隐入虚空,进而令天地一颤,好似被什么物体刺破。让一众掌教,脸色大变,作为世间云端的人物,即使不知内情,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青云一众处。 那莫问天脸色,比起之前得知青云剧变时,还要难看,怔怔的望着这比三人环抱还粗的通天黑色巨柱,呢喃道:“果然变天了。” 其旁的三长老,也好似做梦般,呓语道:“天下,要大变了。” 有青云弟子不知所云,便径直问道:“三长老,这是?” 莫问天道:“魔族将要入侵。” 三长老道:“若这几位仅仅是有解开封魔大印的想法和本事,此事或许还不能成行,但有这么一人,一物,魔族势必在不久后,杀到这方天地。” 一约莫十来岁的年轻弟子继续问道:“前辈,这又是何意?” 三长老痴痴的看着场中,那团黑雾,道:“只因此子,乃是灯塔,将指引魔族到此。” “您是说,这李知焉,是魔族到此的灯塔,也就是传送阵法中,所谓的坐标?” 许是想起了那个惨烈的年代,三长老语气都有些哆嗦,只见他道:“不不错。”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样的话,以点到面,在群雄间迅速传开,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须知,那魔族当年率兽食人,斑斑劣迹,还历历在目,言犹在耳,“传诵”在世间各处。 第五百六十章 举世皆敌 人群中,一阵骚动,纷纷朝那团黑雾看去,亦面露不善,亦惊恐万状,恍如看到了世间最狰狞的恶鬼。 不错,黑雾怎么看,都不会好看,但比起恶鬼,终是要好上些许。 然而在群雄心中,这样的黑雾,特别是在口口相传中,这团黑雾更深层次的含义,恐怕比起恶鬼,只能更甚之。 今日震惊之事,实在太多,多到早已麻木,然而在这样一事发生后,群雄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个个目瞪口呆后,亦有些失魂落魄。 即使在之前,两大新圣降世,也没有这事来的冲击大。毕竟圣人降世,本就在他们今日所思所想中,框架内,亦早有心理准备,至于是谁得证道果位,大家只是好奇而已。 圣人不常见,但圣人行事,终是有所闻,只需感知一番,便可知圣人存于天地间,稀奇,但并不能说难以接受。 这事不同,这事在数十年的淡忘下,几乎远离了人们的思考,没人想过会再有这么一天,特别是安定生活了如此些年,有封魔大印的阻隔,还有这些年,道盟对魔族余孽的围剿,都让人忘掉了魔族当年的残暴,甚至有戏子将此事改编成戏剧,放在戏台上来演,明明是人间一幕幕悲剧,反而在戏子所谓的表演手法上,演绎出一幕幕喜剧。 不仅令当下的年轻人忘掉了那段悲惨的历史,还让年轻人几乎忘掉了有那么一段历史,好似魔族不是来入侵的,而是来挨揍,受折磨的,无不讽刺至极。 于当下之人来说,最大的危机,便是忘了危机本身,最大的恐惧,便是未知的恐惧。 所以擎天峰上,那群年轻人,最是不安定,最是恐惧,那老一辈江湖人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们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正是这种猜测,让他们徒增一种莫名的心悸,心悸后,也徒增一股莫名的希冀。 然而恐惧后,往往会换来热血和勇气,这样一事,年轻人还未曾经历。而年轻人,通常会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想象,全因他们手中,尚有剑。 凭三尺之锋,建不世之功,流传于子孙后代中,这便是汇集在无数个故事中的想象。 当然,这样美好的想象,最终都会碎落一地,与炮火下的炮灰一般,飘散在世间,某块乱石岗上。 这样的想法,又只会出现在战场的新人身上,只因新人,总是对战争抱有一些残酷之外的美好想象。 所以这样的想法,定不会出现在老卒的脑海中,也唯有如此,才有资格成为老卒。 廖化文是老卒,罗兴发,同样是老卒,场中还有许多前辈名宿,各派掌教,世家族长,都是老卒,此时他们看向场中那团黑雾,眉头深锁,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烽火连天的时候。 宣和殿一众,早已退到场边。 那廖化文望着上方,再看看前首,那道着刑部执事服的身影,晒然一笑,自嘲道:“看来陆大人这次,又给老廖接了一个大活儿。” 虽有自嘲之意,但话语中,也透着不满,不满陆定国,不满罗兴发,为何这样一事,要瞒着他。 罗兴发何等聪慧之人,自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看着那方黑雾,自嘲一笑,道:“老廖,说句实话,这样一事,我也是在刚才,才刚刚知晓。” 廖化文冷笑道:“你也不知?” 罗兴发道:“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只知有高人助陆大人杀普正大师,得证道果位,不知有如此事情。” 廖化文道:“如今看来,是陆大人” 罗兴发抬首向天,望着那道华贵的道盟服饰,道:“不错,以天下百姓为酬劳,陆大人不仅出卖了你我,还出卖了天下。” 言语间,寒风带起一阵冷笑,只见他接着道:“不过这些,不就是用来出卖的吗?” 想必是同道中人,深有感触,廖化文笑得直摇头,道:“那倒是。” 宣和殿巨头不怕出卖,也不在意出卖,但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就像坤元殿前,九毒门一众,此时已骂咧开来,对着上方诸圣,对着下方诸人。 不错,在诸圣看来后,这谩骂,便转为了下方诸人。 只是下方诸人也不好惹,所以谩骂声便由高转低,变作了窃窃私语,呢喃呓语般,若是凑近些,才能听到这些家伙言语的恶毒。 崔少爷从来不理这些人,虽然是为九毒门门主,但他对这些家伙,都是放任不管的。 不过这次,却脸色一寒,继而一掌,拍在一个门徒身上,那人,想必也就嘴皮子功夫行,其他功夫均不行,崔少爷的一掌都受不了,便呜呼哀哉,倒地不起。 “这黑色圆柱,通往魔域,因李知焉而起,是不是杀了” 不错,就是这样一句不完整的话,让他丧了命,言犹未尽,但谁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崔少爷不傻,自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所以这样的话,这样的事,他不允许发生,至少在他九毒门,千万莫要如此,不然,此人便是下场。 他很直接,对这样一群人,或许最直接的手段,他们才看的清晰,看的明白。 崔少爷一个冷厉的眼神询来后,众人便带着唯唯诺诺,重新安分守己,西门青还适时,应景的夸赞了他天才门主雷厉风行的手段。 如此想法,能浮现在九毒门一位普通至极的门徒脑中,那场中数千豪杰,自然不会想不到。 与崔少爷的冷厉不同,他们的冷厉,则直接转到了那团黑雾上,那根巨大的、通往魔域的黑色圆柱上。 不错,杀了此人,是不是就代表魔族跨入人间的坐标,会立即抹去。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杀了三大圣人,让他们不能合力开启封魔大印。 不过这样的想法,世人连想都不会想,因为稍微一想,便只能一笑,笑话,天大的笑话,便是如此。 要阻止魔族入侵,如今便只剩下两种办法,若只有这样两种办法的话,那么怎么看,都只有一种。 只有一种,别无他法,那么便是最好的办法,何况李知焉本就是魔族,杀了他,可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故此,不管李知焉以前做了什么事,此刻作何想,现在的他,用举世皆敌来说,都不过分,很自然的公敌,就好似这样一人,就不该出现在这世间。 以前对他有好感,抑或如路人,淡漠处之的,此时都转为了仇视,一位会为他们引来恶魔之人,一杀了之,恐怕才能后快。 看着黑色的通天巨柱,或许热血不够,又或勇气不佳,一个糙汉子,提着大斧,刚行出人群,便又回头朝他几位同伴看去。 他试图抛砖引玉,毕竟这样一事,终是要有人先出头,俗语虽说的好,枪打出头鸟,但他不怕,只因他有一腔热血,这玩意儿,倒的确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东西后,那团黑色物质即使令他恐惧,也敢提斧来见。 然而此时,恐惧却占了上风,他的脚步,也有了些迟疑。 转念又一想,此子为魔族,还身具魔族灯塔之职,那不管如何说,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也要将他斩杀在此。 迟疑后,他的脚步便因想到此,变得异常坚定,径直朝那团黑雾行去。 开山一斧,恍如古神刑天,自天外而来,试图劈散这团黑雾,也想一斧奏效,将雾团中,那少年劈成两半,并结束这样恐怖的事情。 见状,无人阻拦,许是本就想看到如此,亦或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拦,毕竟这少年不除,可是会为天下带来大劫。 不说本就想将此子除之而后快的天下群雄,就是点墨诸子,此时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出手,当年魔族一役,他们尚小,还不能随师父和大师兄征战四方,但他们也算是亲历者,经历过这之中的残酷。 对赫连玉儿,他们还能拼命保护,毕竟小师妹,不曾威胁到任何人,但现在,这李知焉不同,他若不死,将威胁到整个人间。 想到这,又是几声叹息,许是叹息小师妹的命运,又或是叹息小师妹所爱之人的命运,毕竟他们均未做错什么,却要被人间如此对待。 崔少爷倒是想上前,但瞬间被身旁的袁小洁拉住,并道:“崔凯,先静观其变。” 见崔少爷有疑惑,袁小洁接着道:“我不是胆小,我是想告诉你,此人,还不至于伤了知焉,今日知焉要想在这擎天峰全身而退,我们就定不要再浪费任何体力和内力,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寻机会再出手。” 崔少爷稍作沉吟,觉得有些道理,看向已有些风霜扑面的袁小洁,忽然一阵心疼,这些日子,都是她操持整个袁家,也不管众人如何看,拉起袁小洁,便拥入怀中。惹得袁小洁一阵挣扎,又是一阵脸红。 崔少爷一笑,再次看向那团黑雾,道:“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闻此,袁小洁也不再挣扎,随崔少爷的目光,看向那方黑雾,却好似看到了什么,继而泪眼模糊。 第五百六十一章 以石还石 林逋隐身在半空,脸色煞白,看来之前的较量,他并未占到多少好处,且胸前嘴角,还有一片血迹,向下延伸,好似在述说着一些刚刚发生之事。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气定神闲,与陆定国遥遥相峙,他当然看到了那人,那把斧头,并向自己心爱的徒弟劈去。 作为自己老来时,最得意之事,最骄傲之徒,他当然想出手,但他却不准备出手,一来,自己这份骄傲,被这关山斧手就能轻易夺去,那么它,便根本算不得骄傲,二来,他不能走,就在刚才,他终于知道了他与当下圣人境的差距,若他一走,这陆定国定会寻当日杀子之仇。 而场间,能抵挡陆定国,又愿意为李知焉出手的,唯有自己,别无他人,不错,那黑色圆柱冲天而起后,他便知道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令他意外,想不到这样一事,竟会发生在自己徒弟身上,几乎让他无解,即使重回圣人境巅峰的他,于这样一事,也无解,除非他 不可能,怎么可能? 要是魔主能轻易击败,那魔族之患,就不再是祸患,那这样一事,就与戏台上唱的那样,是来给天下众英雄练手的。 不错,就是那种吃的饱饱的,非要来你家,被你打一顿,然后再被你拿来在街坊邻里间说,吃饱了撑。 当年合众圣之力都未击败的魔主,如今跌下圣人境,更是不可能,寻思间,林逋隐付之一叹,心道:“这世间本就没有无解的题,有的,只是能力和实力不足,也唯有如此,才会遇到许多无解的题,无解的事。” 想到这,便朝天穹看去,继而一笑,好似老天在这最后时刻,与他开了一个玩笑,也像这么多年,他总喜欢拿别人开玩笑一样,故呢喃道:“老天爷,这个玩笑,未免也太大了些,不过老夫还是要谢谢你,毕竟老夫,非常喜欢。” 再低眉向下,看到了那团黑雾,也好似看到了爱徒眉间的那丝苦楚,又是一叹。 他没看那柄斧头,也没看斧头落下后,便没入了那方黑雾中,他也没看,人群中又涌出的一群持器之徒,他就怔怔的看着那方黑雾,如看一方孤独。 是啊,这样一物,不容于天地间,这样一人,举世皆敌,那他将是多么的孤独。 这世间,若连他师父和他最要好的朋友,都不准备出手,那么他将怎样迎接这一斧头。 不错,还有他自己,只见黑色物质组成的浓雾中,关山斧手,瞬间被淹没其间,传出一道惨呼。 也正是这道惨呼,令世人明白,这世间,恐怕再无关山斧手,假如要是一斧得手,绝不会是这样凄惨的叫唤。 这样的叫唤,也让群雄眉头紧皱,有人拾起脚下石子,径直朝黑雾中扔去。 一人如此,便有两人十人百人如此,那方黑雾,便如巡街的囚车一般,那李知焉,便如囚徒,故李知焉身周,便多了许多石头,大小不一。 这一幕,有些滑稽,群雄齐聚擎天峰,不成想,竟衍变成扔石子大战,如同三岁稚童打架一般,滑稽不已。 但无人嘲笑此事,许是再无心情,亦或想起将要发生之事。假如滑稽能解决此事,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 只是这样的手段,又让人想起一些不开心之事,就像李知焉小时候,他不明白,为何大石镇那些孩子,总是要对他扔石子,总是要说一些难听的话,虽然无父无母这样的话,的确是为实话,真话,但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一生,好似没有什么值得开心之事,不过他这一生,又好似什么事都很开心,别人对他扔石子,他也不在意,在他看来,这只是一种相处方式,所以他便捡起更大的石头,朝对方扔去,直到砸得对方额头鲜血直流,进而嚎啕大哭,他才有些困惑,莫不是这样之事,还是一件痛苦的事? 自此他便明白,原来有些事,要互相都感受到,才能相通,才能感同身受,最终才能换位思考。 他这一生,虽没什么开心事,却也未曾有过太多烦恼,在万丈谷时,他最大的烦恼,便是寒冬时节的饥寒交迫。 不过也在他年长后,被解决的很好,直到出了万丈谷,他遇到了一些有趣之人,让他开心之余,也开始多了不少烦恼。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很快便会忘记烦恼,在他看来,这一生,还算不错,有不错的师父,有不错的朋友,还有不错的赫连姑娘和莫姑娘,独独这样的不错,将与自己错过,那么这样的烦恼,穷其一生,都再难抹掉。 所以现在的他,心很疼,从未如此疼过,他想找人说说话,但发现场间,均是敌人,黑雾中,没人能看到他黑眼中的凄凉,但他凄凉的眼神,却看向了场外,看向了他的朋友。 可悲的是,他不准备唤出来,更不用说像之前一样,大声唤出,只因现在的他,连作为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石子如雨,还在下,落在其身周,也落在其身上,若为普通人,早已被砸的鼻青脸肿,好在他最近功力大涨,才不至于此。 但这每一颗石子,不管是落在其身上,还是其身周,都让他很疼,正如当年那群孩子一样。 只因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他明白这不算大的石子,代表着什么。 嫌弃,嘲弄,严重点,厌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如此,那么被厌恶之人,即使呼吸,也是一种错误,所以他也有些厌恶,厌恶他的厌恶。 他一生,从未做过坏事,他觉得,不该遭受如此对待,亦如当年一般,这些石子,他准备悉数奉还。 石子如雨,自黑雾中来,倾盆而下,朝人群砸去,砸的众人鼻青脸肿,砸的群雄倒地不起,也砸的群豪怒目而视。纷纷扬言,要宰了这臭小子。 看来,他们也如当年那群小孩儿一样,明白了此中痛苦,不然,不会如此激动。 这人一激动,就容易犯傻,正如群雄中,几位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怒目而视后,便提刀向前,出得人群中,与之前出列的几位,面面相觑后,沿着前后左右方向,向李知焉所在的黑雾袭来。 落凤坪上,黑色圆柱,早已刺入无边天际,也不知去到了何处,圆柱下,则好似提供圆柱能量的源头,源源不竭,朝天上送去。 几位彪形大汉,分列前后左右,几乎同时,朝李知焉这团黑雾,或刺,或劈,或撩,递出手中器物。 然而结局在一众大人物心中,早已注定,那接下来的几道惨呼,就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这些人物,各自称霸一方,但在今日,还不够看,至少在年少成名的李知焉面前,不够看。有吞噬一道的功法,人多,并不代表,就可以占尽人数优势。 一众掌教在看了此番情况后,纷纷朝上方几大圣人看去,他们知道,今日此地,终须上方几人说了算。 一看,有些困惑,也有些失望,几大圣人境,个个无动于衷,或低眉,或闭眼,或负手向天,或遥遥相峙,并无出手之意。 如此这般,令一众大人物摸不清头脑,困惑的同时,也大感失望。 按理说,魔族再现,圣人境定当躬先表率,为天下,为苍生,做一个好的示范。 转念一想,今时已不同往日,今日之圣人境,已非昨日之圣人境,若玄空上人还在,若普正大师领袖群伦,说不得早已出了手,那还由得这魔族小子如此嚣张。 不说那林逋隐,本就与魔族小子狼狈为奸,就是墨翟,也在包庇魔族,而其他三人,更是为开启封魔大印而来,势要迎魔族而至。 所以,不说杀这小子,说不得还要好吃好喝招待着,念及于此,便是一叹,心道:正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些人,莫不是疯了,普通人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圣人疯了,他会拉整个天下陪葬。 一众掌教,以及各大世家族长,均是紧蹙眉头,不时望向上方,几大圣人处,不时向下,看着那方黑雾,接着又抬首,怔怔的望着那根巨大的黑色圆柱,心里一阵悸动,一阵后怕。 一个人若是怕到了极点,就会做出一些超出自己勇气的事情来,就像俗语说的那样,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深苦大师,还不是兔子。 深苦大师? 自是百年名寺,般若寺主持深苦大师,他要上擎天峰一看,也的确看了好久,许是看明白了一些东西,所以他准备出手。 只因他觉得,有必要出手,此间前来,是为匡扶正义,但他发现,正义好似偏离了正规,特别是在换了圣人面貌的人间,这正义,便有了诸多不同,也像这场间,矗立着如此一尊魔族,圣人竟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那么他便觉得,有义务让世人见到,黑色通天柱下,他的白衣僧袍。 第五百六十二章 黑白两面 深苦大师下场,简易的落凤坪上,便变作了醒目的黑白两色,似要为此定义世间的对与错。 其实啊,白色不一定对,黑色也不一定错,只是在某些人眼中,我为白色,黑色便是错,这样的对错,便错的离谱,但没人意识到“这种意识”,本身就是错的。 就像深苦大师,他修行数十年,精通佛门要义,传经讲座,开启民智,走访天下,悬壶济世,行医赠药,普度众生,没人能说这样的人是错。扪心自问,就连深苦大师自己,也不曾怀疑这件事情。 不过自己是对,别人就一定是错的吗?就因为别人与自己不同? 李知焉此时此刻,便与他不同,不说与他,就是与整座人间,都不相同,他现在透着的气息,不说令人深恶痛绝,至少也让人眉头紧蹙,生不出任何好感来。 所以对这样,于世人无益之人,且自己,又被世人冠以得道高僧,在世佛陀的深苦大师,自然势不两立。 也因此,他的步伐极是稳健,凡持正义之人,都会如此,哪怕这正义,是自己认为的正义,也会如此。 此时的李知焉,倒的确如妖魔般,不说黑色物质化作的浓雾包裹,就是李知焉本身,也变得面目狰狞,他的眼睛,几乎被黑色物质包裹,他身上,不断的涌出黑色物质,连他好看的白衫,也显得有些诡异。 正如他现在,诡异的抱着一具尸体,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或许常人很难看透黑色物质下的他,但在耳聪目明的高手眼中,时隐时现的黑雾,再加上强大的意念,黑雾内的画面,终是可感知一二。 比如他当下,那说了无数遍的话,也不知是找不到话说,还是他的一生,本就平淡如水,如一张白纸。又或者嘴笨?将精彩的故事,总是说的极为平淡。 这样的话,如同废话,就像他口中的小时候,几乎空白的人生,一言就可说完,但还是被他说了千言万语。 许是怕对方没听见,又或是想通过这种不断重复的方式,让对方永远的记住,毕竟这啊,便是他的人生。 这样的话,自然就是废话,只因再无听话之人,只因倾听的对象,已离开了人间,那么不管你说什么,看来听来,都是废话。 这样的废话,兴许有人愿听,但大多人,还是不想听,特别是别人的人生,通常都不会感兴趣,只因人们,通常只会对自己的人生感兴趣。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无奈,想听的人,已去了他处,不想听的人,却就在你面前。 深苦大师就好似不想听,所以他一掌,便劈开了浓郁的黑色物质,进而令黑雾中的李知焉,再度出现在群雄之前。 能出一掌,自然便能出第二掌。 第二掌,迅速杀到。 第二掌,乃般若寺绝技,般若掌,也是般若寺能屹立世间百年的底蕴,那这样一掌,用来让人闭嘴,绝对是牛刀小试。 然而这样一掌,若用来让李知焉闭嘴,还差点意思,只见夜魇剑在黑雾中,极度欢快,几乎在深苦大师一掌拍来时,便迎了上去。 这把凶剑的大名,深苦大师自是知晓,故不敢硬接。一个迷踪步,迅速避过,然而夜魇剑却好似有灵,避开的夜魇剑在刺了个空后,迅速转头,朝其背后刺来。 如此,让俯身而去的深苦大师,后背直冒冷汗,他想不到,这魔族少年竟然将驭剑术运用的如此纯熟,无奈,只得回首格挡。 般若掌再起,与之前不同,这次他面对的,不再是李知焉,而是李知焉的一柄剑,着实匪夷所思。 毕竟深苦大师可是成名多年的前辈,而李知焉,只是一介小辈,竟然驾驭一柄剑,就可与之对敌,这小辈的修为,竟高到了如此地步? 世人皆知,他可不只一柄剑,照如此看的话,他似乎可同时对敌三大高手。 不管如何看,此时的深苦大师,已与夜魇剑斗在了一起,而黑雾再度聚集,愈合成一团,那雾中的李知焉,则不悲不喜,依旧喃喃自语,对着怀中,那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说着刚才那一堆废话,甚至连看群雄一眼,都觉得没这个必要。 被如此无视,被一个魔族如此无视,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扬言要杀了这个狂妄的小子,不过在之前,黑雾里死了好些人后,这扬言,终归只是扬言。 当感叹人力有所穷时,人们通常会将自己一些实现不了的愿望,交托于神。 在修行界,不信神,在他们看来,强者为王,也为神,故此,便将希冀的目光,望向各大掌教,及各大世家族长。 难道要正如那句话说的,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如此时候,人们都不愿将自己想象成英雄,而是将希望,寄托在他想象中的英雄身上。 好在这世间从不缺英雄,每每到危难时刻,总会有人来维持天下正道。 辛友诚在众目睽睽下,再度返场,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利剑。 此时负剑在后,四平八稳,从容不迫,踱步至场中。 他是不是英雄,不知道,别人如何看,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这少年的剑,他想一试,与其他无关,甚至少年为魔族之事,也没有这个来的重要。 本是沈公子要下场,但被他拦住,倒不是他想抢徒弟的风头,而是他觉得,现在的沈公子,面对此子,还不够,稍有不慎,说不得会坏了其道心,所以他来此,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让徒弟们看看,同龄中,他们与此子之间,到底有多大差别。 今日,他本已不适合再战,只因之前,他已是受伤不轻,但他剑冢,从不怕难,越是艰难,反而越能激起他们的斗志。 自人群行出数步,他的剑,便在黑雾左手处,刺了来。 黑雾似浪,被其劈成两半,再次露出李知焉来,与之前一样,李知焉白衣黑瞳,怀中的少女,好似熟睡已久,所以这样一剑,令他眉头一皱,径直望来,许是已打搅到姑娘美梦,亦或打断了他要向姑娘说的话。 黑瞳中,闪过一丝暴戾,一血红之剑,若一条红色怒龙,向辛友诚迎去。 两剑相交,哐当一声,赤霄剑瞬间弹回,而辛友诚,也不好过,此时脸部涨红,血气翻涌,几声干咳,此番看来,也定不好受。 他不好受,李知焉同样不好受,不同之处在于,李知焉是因为被打搅不好受,而他,是打心里不好受,特别是之前已受重创之下,这样一剑,让他瞬间明白,这少年虽为破空境初期,但与后期悟道境,也不是不可一战。 好在这小子的招式中,还未出现道则,若是真让他悟出什么,那么今日,他必败无疑。 既是未悟出道则,那么今日,他尚有一战之力。 哐当声再起,那赤霄剑已主动杀到,而黑雾在劈开后,再度凝聚,愈合成一团,李知焉再度隐于黑雾中。 两剑对两人,这便是李知焉的手段。须知,这两人,可非一般人,只因一般人进去,都死了一大片。 何况这个一般,还是放在当下,若是散在天下各地,做一方枭雄,已是绰绰有余。 若说消失在黑雾中的一般人为枭雄,那么这样两人,定是一方霸主,一方巨擘,不管是剑冢,还是般若寺,均是世间名门大派。 这样两位掌门,跺一跺脚,当地便要抖上一抖的人物,竟然轻易的被李知焉两剑牵制住,可想此子,该是多么的惊才绝艳。 来不及赞叹,在所有的赞叹后,一道“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言,亦打断了场间所有的赞叹。 不过坤元殿前,倒不会理会对面之情绪,崔少爷扬眉,并骄傲道:“不愧是本天才的朋友。” 那么如此一言,就不会是拍几个巴掌能完事的,锣鼓声起,鞭炮声鸣,在沉寂了许久的坤元殿前,又热闹起来。 只是这次拍马屁的对象,变作了李知焉,对此,崔少爷毫不在意,甚至隐隐间,还有些得意,但在得意后,又闪过一丝隐忧,毕竟今日,他朋友将面临世间的怒火,他这个天才,也毫无办法。 不过他决定,将竭尽全力。不错,就是那种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绝不会放弃的那种全力,只因这样有趣的朋友,恐怕以后,再难寻到。 乌道之看了这厮一眼,都说人不可貌相,不曾想到,这厮竟是如此好义之人,不说今日相助他点墨门,就说这李知焉当下,已是被万人唾弃,世间摈弃之人,他依然能保持初心。 要知道,他的这些锣鼓鞭炮,再加上这些马屁,无不述说着一件事情,他崔少爷,一直是与李知焉站在一起。 可惜的是,崔少爷虽与李知焉站在一起,他的门徒,可不这么想,在群雄看来后,他们的锣鼓和鞭炮声,便哑了火,再复寂静,那拍马屁拍的最响亮的西门青,则更是低下了头。 不错,被道盟大执事,各大世家族长,及各大掌教盯着,的确不好受,恍如被毒蛇,群狼盯着一般。 第五百六十三章 长枪雪落 独自挑战两大绝世高手,令人佩服的同时,也换来更多嫉恨,那辛友诚带伤在身,但也不能因此小觑李知焉,毕竟他还只是一位少年,若再给他些时间,将会怎样?不可估量? 青云处,似是对这家伙的赞许,有些不喜,莫问天眉头一皱,撇嘴道:“不可估量?倒不至于,难不成还比上方几位厉害?” 轩辕靖畏惧的望向上方,并瞥向那袭道人身影,附和道:“怎可能,即使这小子再惊艳,也不过东坡先生那个境界,毕竟这天地,是不允许的。” 三长老道:“那倒是,上方几人,已是武道尽头,可惜,实在可惜。” 莫问天道:“庄兄,你可惜什么?” 三长老道:“若这小子当下就是后期悟道境,说不得我人间,还真会出现一位魔圣” “老头儿,你这有什么可惜的?是不是也想与这魔族狼狈为奸。” 三长老言犹未尽,便被四周义愤填膺的“英雄豪杰”打断,接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便坏了此地氛围。 轩辕靖见状,怒斥道:“宵小之辈,此处可有你插话的份?当年魔族一役,庄先生杀的魔族,可够填埋你十个师门。” 见是青云派器堂堂主发话,众人也看清了三长老面容,一时间,噤若寒蝉。 他们怎知青云剧变,如今的轩辕靖,已与之前,大有不同,他们又哪知道,魏中则出现在这里后,那内部的秘辛。他们只是奇怪,青云派医堂堂主,为何要在魏中则出现后,送出那么一记手段。 但不管如何看,就算双方有矛盾,对方要揍自己,也无可奈何,毕竟嘛,单单那器堂堂主,就能打趴下十个这样的自己。 场中,打斗再起,众人的讨论,也因此展开,如今的落凤坪中央,除了乱石碎屑,便是李知焉的黑雾,以及他的两剑,以及两剑对面的两人。就连禁锢在时空内的乐一棋,也被诸子送到了自己一侧。 这样宽阔之地,好似演武场,极适合打架。 当然,不是所有的适合,都适合,就像有些人想打架,却发现自己力不能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深苦大师和辛友诚这样,一旦上去,就只有送死。 有些人,倒是有实力如此,却也碍于自己身份,亦或有一番小心思,毕竟李知焉展现的实力,将炮灰这个词的涵盖面,瞬间拉大不少,那些掌领一门一教的,自是不会去做炮灰的。 有些人不想打架,却上了前。 不错,崔天正不想打架,只想打人,他如今脑子里想的,便只想将那逆子拉过来,狠狠的揍上一顿。 事到如今,他还不能只是如此,他崔家,必须要在天下人面前,亮明态度,不然以后清算,他崔家即使千年不灭,也要在世人的怒火中,停格在那数千年间。 崔家家主下场,终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可是今日,远古世家中,第一位下场之人,而且一下场,便是族长。 对此,好似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进而欢声雷动,纷纷唤着崔家的名头,好似此地,瞬间变成了崔家的宗族祠堂。 许是听了太多古老家族的传说,着实太过激动,有人说话,都已开始哆嗦,道:“看看来这远古世家要出手了。” “看来是了,刚才如此局面,几大家族都无动于衷,兴许在诸位家主看来,这只是世间内斗,不值的出手,如今魔族当道,定是要让这魔族小子,知道我人族远古世家的底蕴。” “不知崔族长这次,是否持有当年潘家那样的远古法器,老黄,你是没见到,当年魔族入侵,潘家拼死一战,那一战,可说惊天地泣鬼神。听说当年潘家,在最后祭出远古法器,直接将一支魔族军队,送入了虚空乱流中。” “唉,独独可惜,那一役,潘家也自此在远古世家中除名,看来这魔族,还真不可小觑。” “魔族自然不可小觑,不过崔家这次,恐怕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那败家少爷,这次闯的祸事,可不小,你们也看到了,这小子刚才还在为这魔族打气,崔家主不出战,恐怕不足以平民愤。” “这败家子,也不知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咋的,就这么不开窍哩,非要与魔族勾结,之前也就算了,如今那魔族少女已被云霄城城主掌杀,还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做出这等事来,真是欠收拾的货。” “传言这小子,自打小时候,那脑子便有毛病,还是崔老太爷见他可怜,才死拉硬拽,将他送入修行界,欸,想不到,不送还好,一送,就送出这么一祸害。” 要是这样的话,被天才崔少爷听到,定会连圣人的面子都不顾,直接揍他娘的四仰八叉,毕竟恶语伤人六月寒,如此一言,崔少爷可是要听十天半个月的马屁,才能滋补回来。 当然,崔少爷听不见,所以这样的话,还可以继续,有人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道:“你还别说,这小子一进入修行界,就好似有鸿运加身,不说一跃成为天下皆知的齐云榜天才少年,就是最近,也有传言说,这小子踏入了破空境。” “不会?” “怎么不会?他身旁那些妖魔鬼怪,蛇蝇鼠蟑,便是明证。” “怎么个明证法。” “大哥张,或许你远离西北,不知九毒门这样一宗。” “说来听听。” “九毒门在这西北的地位,便相当于青云派在中州的地位,以及这点墨门,在此处的地位,其成员弟子在宗门内的晋升,也与柳瑾领导的绣衣坊相同,能者居之,若这小子没点本事,恐怕很难统领这样一群妖魔,他身旁那几位面目可憎之人,便是九毒门几位堂主,你们得知道,这样几位,一般人可是很难让其服从,不说服从,说不得还会因此打鹰不成,反被啄了眼。” “这么厉害?” “对,就是这么厉害。” “哼,然而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说一个小小的九毒门门主,就是昨天还如日中天的普正大师,也倒在了此间。” “唉,世事无常,看不清,说不明,就像这小子,若不在今日除去,我人间,将又是一场大劫。” “既然如此,这小子必须在今日除去,不说为了人间,就是为了自己,为了妻儿,也要如此。” “不错,正该如此。” 好似在某一点上,达成了一致,如拧成了一根绳,群情又开始激奋,纷纷扬言,要杀了李知焉这个魔族。 喊的震天响,假若气势能杀人,那这气势,足以让李知焉死好几遍。 好在气势,终究只是气势,李知焉依然在黑雾中。 崔天正回首,看了这群人一眼,有些冷厉,有些嘲讽,心道:若喊打喊杀有用,老子还须到此? 既已到了场中,便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亦如刚才说的那样,作为崔家家主,他必须下场,即使再不愿,也要如此,他心中亦清醒的紧,如此这般,只是为世人表一个态。 当然,他也想杀李知焉,李知焉虽为崔凯的朋友,但终究不是他的朋友。 他也明白,且清楚,今日杀不了,这不是他能左右之事,只因今日,几大圣人想留他一命,那么这里之人,即使喊打喊杀的再厉害,也只是徒劳,包括他的手段在内,都只会是徒劳。 想到这,便一声叹息,抬首向天,喃喃道:“唉,势,不可挡。看来圣人之意,是真的不可违。” 言语中,透着浓浓的无奈,就像他无奈的自腰间抽出两物。 说是两物,其实是一物,那两物在其手上相交后,继而一拧,便化作了一杆长枪,黑衣银枪,这长枪看去,有些突兀。 突兀的一经现世,便聚集不少目光,在这杆银枪上。 “这是古器雪落?” “其他人提着这杆长枪,老夫可能还有所怀疑,若是执在崔家主之手,那么定是此枪无疑。” “那倒是,崔天正何许人也,怎会提一件赝品对敌,不然他崔家脸面,往哪儿搁,往那里放。” “诸位也不要觉得稀奇,在崔家这样的远古世家,这样的古器,不说成千上万,几十上百,还是有的,并不稀奇。” “说的人家的藏器阁是你家一样,还不稀奇,不稀奇你给我弄两件试试。” 那人讪讪道:“我只是站在崔家的角度来看,我我就一把大铁剑,怎会有那样的神兵,若真有多的,定要赠与兄台一件的。” “那还差不多,不枉我俩兄弟一场,不过听说这样的神兵,好像要一些古老的符咒才能驱动。且这样的法咒,唯有几个古老世家才掌握到有。” “可不如此。就算现在崔家主将雪落扔于你,你也只能发挥一般长枪的力量。” 语毕,便朝前方,那个败家子看去,叹息道:“他妈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小子,真是让老子羡慕不已,这么好的身世,这么好的家庭,脑子怎么就秀逗了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父慈子孝” 崔天正持雪落下场,在人群中,也响起一阵欢呼,对群雄而言,这底气,也增加不少,不由感叹,这世间,还是英雄辈出。 崔天正黑衣束身,一身正气,任谁看了,都会与人一种亲切和安全感,也不知是家族训练如此,还是天生如此,兴许都有之。 当然,这并不重要,就算崔天正没有这身修为,这身气质,人们依然会尊重他,只因他名字前缀为崔,崔家的崔,仅如此,便已足够。 没有对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话,对于此子,通过那逆子,他很早便知道,不过此子,又是他第一次见。 所以银枪一杵,继而向前,一挑,便是他的问话。 他想问问,当今年轻一代中,风头正劲的李知焉,是否真如传闻那样。 他更想问问,凯儿这朋友,是否真值得一交。 一枪,一挑,便掀起一片黑色物质,如黑暗料理的黑雾团,一下,被银枪掀的七零八落,也犹如一个大面团,被人用筷子随意的挑向半空。 若说黑雾是大面团,那李知焉,便是这大面团包的的馅儿,这雪落枪一挑,李知焉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 崔天正持枪杀到,与之前两人不同,且先不说崔天正修为如何,就是这雪落神枪,也不是其他人的兵器可比的。 所以清影剑,迅速被雪落神枪一挑,便退到了李知焉头顶上方,盘旋自转,也将喃喃自语的李知焉,好似自梦中唤醒过来。 李知焉坐在地上,怀中拥着一位好似熟睡的黑衣女子,少女面含微笑,睡的极是安宁,就连眼睫毛,都好似有水珠闪动,若非胸口那一大片血红,破坏了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定是画师挥毫间,一幅极美的睡美人图。 只是世间没有如果,那这样的极美,便成了当下令人惋惜的凄美。 李知焉怔怔的盯着来人,他当然知道此人是谁,对此,他亦有些迟疑,进而朝崔少爷看去。 不错,这又是一道难解的题,自打出得万丈谷,这样的题,便形影不离的随他左右。 见李知焉望来,崔少爷眉头一皱,接着嘴一撇,大声道:“知焉,你放心打,只要不打死,怎么都行。” 如此答案,不可谓不标准,甚至可说绝佳,恐怕也只有崔少爷这种心直口快之人,才能一瞬间想到。 若是其他克己复礼之人,定会迟疑这样一事,是否有悖孝道,是否有违伦常,崔少爷哪会管这些,这人要不是他老子,他还会叫嚣什么祖宗十八代的,怎么难听怎么来。 如此答案,只一瞬,便让崔天正破防,怒火冲天,一是想着自己终究是这畜生的老子,竟然如此对他爹,可真让老子寒心,二是想着,他老子我,怎么也是崔家族长,就这么容易被这臭小子打败?还不要打死就好,好像还是这臭小子让着自己?是自己承了这畜生的情? 别人还好,唯独这畜生,会让他破防,进而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等老子收拾了李知焉,就来收拾你,暂容你嚣张一时半刻。” 许是从小被打怕了,崔少爷脖子一缩,但转念一想,自己已是袁家赘婿,再者,还是这堂堂九毒门,一门之主,脖子又复伸出,淡淡道:“崔家主,人魔殊途,你我还是不要过分亲昵” 崔天正怒不可遏,吼道:“我亲你大爷,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恨不得宰了你。” 众人见状,一阵目瞪口呆,想不到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崔天正,竟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想必这不孝子,定是伤他够深,不禁感叹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崔少爷本就想撇清关系,如今这局面,就是傻子,也看了出来,稍有不好,便要连累到崔家,所以眉头一扬,很欠揍的道:“那你来打我呀。” 崔天正见状,气的直哆嗦,许是从小便打惯了,还从未打过如此嚣张的崔少爷,也便想尝尝鲜。 只见他单脚一踢,银枪一挑,雪落便被他挑起,杀将过来。 崔少爷大喝道:“来的正好。” 不错,他不想李知焉为难,也不想让自己父亲为难,那么,便只有他自己为难。 若是崔天正出手,李知焉绝对放不开手脚,不说放不开手脚的李知焉,就是放开手脚的李知焉,也不一定是父亲的对手,只因他也姓崔,故很早便知道这点,所谓知子莫若父,有时候知父莫如子,也可如此说的。 崔少爷一声大喝后,便跃了出去,顺势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他的拿手武器,拂尘来,面对崔天正,他知道自己非尽全力才可。 一枪,很快杀到,崔少爷的拂尘来挡,只一交手,崔少爷就被震的气血翻涌,然后余力扩散,随即被击退出数十米远,咳嗽不已。 崔天正轻蔑道:“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你修为真的大有进益,没想到,还是亦如当年,草包一个。” 面对父亲的不屑,崔少爷大为光火,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听了好多马屁,已养成了自己是天才的习惯,以及想当然的承认这样的事实,甚至已深深的扎根于他灵魂深处,此时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间,竟让他有些接受不了,故不服气道:“爹,凯儿一向不擅于武技,你是知道的。” 崔天正冷冷道:“然后呢?水之子。” 实在受不了父亲的冷嘲热讽,崔少爷怒道:“爹,你看好喽。” 崔天正道:“为父看的很清” “楚”字尚未出口,便闭口不言,紧接着眉头一皱。 只见他前方,崔少爷处,再无崔少爷,一团青雾,如被激恼的河豚鱼,瞬间变大,径直向崔天正扑来。 崔天正冷哼一声,道:“歪门邪道,不过如此。” 青雾中,传来崔少爷之言,只见他道:“父亲,只有歪门邪道的人,从没有邪门歪道的术,都是杀人,若还分个高低贵贱,只会让人感觉虚伪。” 崔天正怒道:“老子还不用你这兔崽子来教。” 言罢,一杆银枪再起,连同其人,一跃至半空,继而大呼道:“漫天飞舞。” 话音才落,神枪便落下,洒下点点星光,如同白雪漫天那般,煞是好看。 只是场中谁都知道,这样的好看,通常很致命,就像十万大山中,五颜六色的爬虫,越是美丽,毒性越大。 雪花漫天,如星辰砸下,也砸的崔少爷的青雾团,如蜂窝般形状,但只瞬间,又愈合成一团,好似这样的攻击,对青雾本身而言,无关痛痒。 对青雾无碍,对青雾里的人呢? 自然有害,只见青雾内,崔少爷惨呼不断,透过漫天雪花砸出的空档,众人也透过这空隙,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崔少爷,让人忍俊不禁,特别是崔家族人,更可说喜上眉梢,他们也不曾想到,如今的崔少爷,竟有胆挑战家主,竟能让家主如此严阵以待,进而使出如此招式,要知道,若在以前,家主要揍崔少爷,只需拿个拂尘,亦或鸡毛掸子即可。 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崔少爷还会还手,不错,与小时候不同,这次不是执行家法,这是比试,崔少爷当然要还手,即使这人,是他父亲。 青雾急速扩散,已是蔓延至数十米开外,俨然一副攻城略地之势,青雾中,突然涌出一只青龙。 由青雾化作的青龙,急速向崔天正呼啸而去,看去气势磅礴。 崔天正冷哼道:“雕虫小技。” 话虽如此,但还是急速让了开来,毕竟他还是知道,这小子新掌九毒门,稍有不慎,便要阴沟里翻船。 若遇使毒之人,永远不可大意轻敌,这是他崔家第三百六十二条祖训,作为宗族长的他,自是牢记于心。也怕正是因为此,崔家才能延续至今。 只是讽刺的是,他崔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位使毒高手,这样一事,不知是让他欣慰,还是会平添许多愁绪。 不管如何想,先拿下这小子再说,免得再让老子见到他,一见他,老子血压就急剧上升,崔天正如此想着。 在他所有的想法中,就是没想过,被崔少爷拿下,或许做梦都没想过,正如今日,许多没想到一样。 他没想到,普正大师和玄空上人会死。 他没想到,魏中则和陆定国会得道成圣。 他更想不到,这云霄城城主,竟是李乘风,并暗中谋划,主导今日之事,进而将天下英雄当做棋子,送至此处,还不能抽身而去,可真是好计谋。 但也无妨,在他看来,只要拿下这臭小子,他崔家便可全身而退,至于今后发生之事,他崔家已是有礼有节,仁至义尽,想必世间,还不敢在无理由的情况下,向他崔家发难,即使圣人也不可以,不然他崔家的底蕴,便是最凶猛的怒火,不惜烧毁一尊圣人境。 刚想到这,青雾化成的龙,再度袭来,崔天正眉头一皱,银枪一刺,青龙便重新变作青雾,四散开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林家寒山 见崔少爷下场,场边的莫如雪,有些不是滋味,亦有些落寞,犹如刚下了雪的道上,人们用鞋底踩碎的落雪,再和着地上泥浆那样糟糕。 她想去帮忙,但她知道,她帮不上任何忙,只因她很是清楚,自己修为怎样。 她一生中,无数次后悔过这样一事,但她从未真正意义上认真对待过,导致当下,感叹自己无能的同时,也深深的感到了无奈。即使小手已攥的青筋起,也无济于事,这便是更无奈。 她很的心痛,只因她知道,此刻的他,也定是很心痛。 或许他杀过不少人,但他从未杀过一位无辜之人,举世皆为敌,让他心痛,赫连玉儿被杀,也让他心痛,只因他和她都明白,赫连玉儿,就是那无辜之人。 不仅是无辜之人,还是他的朋友,好到非常的朋友,可以为对方,摒弃生死的朋友。 当然,他和她,在无数次幻想中,也可说是这样的朋友,然而她今日,却无能为力的立在了此处,毫无办法。毕竟只是担忧和心疼,是没有用的,现在的知焉,需要的是一把剑,一个人,站在其前首处。 所以此刻,她很是心痛,心痛自己,心痛他人,为刚才那绝美女子的勇敢,也为刚才那绝美女子的凄凉。 她有些佩服刚才那女子,竟有勇气在天下英雄前,说出这样一事来,故此,她又有些痛恨自己,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唯独可惜,这样一事,天不遂人愿,刚重合的两颗心,瞬间便被天下大势,撕得粉碎,所以她又很是心痛这样勇敢的姑娘,也很是心痛勇敢姑娘对面,那个痴痴傻傻的少年。 与之前不同,他现在的痴傻,再也不能令人发笑,而是平添几分沧桑,令人心中一痛。 说回来,她还是心痛自己,只因她明白,她连这样一事,也做不到,那么她在那个少年心中的地位,便永远不会如刚才那位勇敢的姑娘。 想到这,泪水便自眼角涌出,划过白皙的脸颊,落在青石板上,不声不响,就像世间许多藉藉无名的无人山谷,在其间,花开花落,流水潺潺,草木枯,草木长,都不会被人发觉一样。 既是无人发觉,群雄便不会注意到场边,有这么一位绝美的女子,为一位魔族流泪,即使知道,也无关痛痒,毕竟这绝色女子,只是漂亮,在今日,翻不起什么大浪,而眼泪,也是生死搏杀中,最无用的东西。 李知焉泪痕犹在,群雄不可能不见,只因他的实力,让人不得不对此慎重,不说传言中,一人便可操控数种的元素法术,就是被其驾驭的两剑,也能迎战当下的两位绝顶高手,故此,不得不令群雄严阵以待。 不说人群中,一众宵小,就是像林寒山这样,看去粗枝大叶之人,此时也是皱起眉头,小心谨慎起来。 话虽如此,但他的脚步,却很是大胆,只见他自人群中,缓步踱出,龙行虎步间,已是到了李知焉那团黑雾近前。 许是习惯成自然,远古世家的礼仪,让他抱拳向李知焉,并道:“林寒山,见过李公子。” 李知焉身在黑雾中,自是看见了来人,不过在见了一眼后,便低首而去,不置可否,好似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很是无聊,无聊到连说一个“嗯”字都是多余。 林寒山冷哼一声,他一生中,自是见过不少狂傲少年,但能在他林寒山跟前狂傲的,还没有,这小子,算是第一个,只见他拳头一紧,赤着的上身,便瞬间紧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道则,便散乱其间,好似符纹,游于符篆间,他的愤怒,也随着他的话语,夹杂其间,只见他道:“便由你狂妄一时半刻,林某今日到此,是为杀你而来。” 透过黑雾,李知焉的眼神,也望了来,但还是没有话语传来。 或许在意料之中,林寒山并不感到意外,接着道:“若你只是一位普通的魔族,说不得看在林老先生的份上,今日,便放你一马,但你也知道,你并不是一位普通的魔族,你是一个几乎可毁掉这片天地的魔族,对此,林某不得不在你羽翼未丰时,杀了你,毕竟魔族真有一天,因你寻到这里,到时林某,可能就再也杀不掉你了。” 接着抬首向天,看着那根送入天际尽头的黑色圆柱,眉头皱的更紧,再次道:“当然,没有了你,魔族说不得也寻不到这里。我林家,以及整个天下,也不会再次经历这场浩劫。为了林家,为了整个天下,我林寒山绝不会放过你。” 如此大义凛然的一番话,随即燃遍全场,叫好声不断,然而也正是这样一番话,在大人物眼中,透着一股隐忧。 不错,没人知道,这样的黑色圆柱,是否已沟通到了魔域,通知到了魔主,也无人知道,李知焉就算不存于这方天地了,魔族还会不会来。 继而看向上方,那几大圣人境,又想起了那句,圣人之意,不可违。假若引来魔族,是圣人意愿,那魔族出现在这方天地,便只是时间问题。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掉这个魔族灯塔要紧,毕竟有此子在,魔族定会轻车熟路赶来,正如当年一般。 对李知焉来说,话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又是一番无话后,他的清影剑,便自其上方,飞向了林寒山。 不错,你已将话说绝,那我的剑,便是你要的答复。 林寒山铁拳一紧,一股力量感,迸发而出,进而赤拳迎上。 世人皆知,李知焉有几柄宝剑,也正是凭宝剑之利,让他在年轻一代中,独占鳌头。 林寒山不可能不知,既是知道,为何要赤拳相迎,莫不是傻? 林寒山作为林家家主,远古世家族长,又岂是愚人,他如此,定是有他的道理,正如来势汹汹的清影剑,在哐当一声后,瞬间被击飞回黑雾一样。 见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不由感叹,这林家家主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不愧是林家家主,一拳,便让这臭小子的手段无功而返。” “可不是,三把剑,辛友诚有伤在身不说,那深苦大师也是当今的绝顶高手,竟然与李知焉其中一剑鏖战如此之久,真是” “真是什么?要不你去试试?” “我我又不是不敢,只是被林家家主抢了先而已。” “兄台,你现在也可去的,反正那李知焉也同时战了三人,多一人,想来也无所谓的,毕竟与魔族,那需要讲什么道义不道义。” “我我林家主已当先下了场,若我还去的话,岂不抢了林家主的风头。” “哼,死鸭子嘴硬。” “你说什么?” “没什么,实话实话。” “你信不信老子” “我劝你莫要说这样的话,不然会成为笑话。” “你” “没本事就别装逼,容易遭雷劈。” 那人群前方的李磊,脖子一缩,怔怔的望向苍穹,直至发现上方那抹骄阳,才抚了抚胸口,一阵后怕。 当然,这些都是场外话,与当下局势,毫不相干。 这些人虽身在场中,但就场中局势而言,倒真可如此说。就像你生活在这个世间,这个世间,却好似与你不相干一样。 人们在争论一番后,还是朝场中的林寒山看去,准确来说,是朝场中林寒山的拳头看去。 砂锅大的拳头,若是被准确命中,不说一人,就是一座山,也会瞬间倾倒,不要不信,只因林寒山曾真的凭借一拳,轰爆一座山。 那么这样势大力沉的一拳,不管如何看,都容易改变历史进程,不妨想想,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历史往往很轻易就被改写,比如七百年前,一位不知从那个乡间来的山野少年,凭借一把木剑,便要了当年叱咤风云、天一教教主混天道人的性命,进而让不可一世的天一教,瞬间四分五裂,几乎一夜间,便消失在整座大陆,取而代之的,便是通天门的崛起。 林寒山如此一拳,足以改变当下历史,毕竟魔族的入侵,和不入侵,对整个人间而言,绝对是有天与地的差别。 若这样一拳,立马结果了此子性命,那怎么看,整个人间的历史,都将改变,而林寒山,恐怕也会因此载入史册,与今日诸多离奇之事一起,永久载入史册。 想到这,林寒山脸上,已是泛起淡淡笑意,若林家中,出了一位对世间如此重要之人,那他林家在世间的分量,也定会因此增长不少,到时与第一宗青云派齐名,也不是不可。 铁拳,很快杀到,黑雾,也如大河,被从中截断,一分为二,露出其中的李知焉来。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不请自来 拳头如砂锅,也如流星,特别是在深邃的眼中,定会有如此观感,若是近些看,对此的感受,又将是不同。 李知焉眼泛黑色物质,看去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魔,怔怔的盯着袭来的铁拳,直至铁拳在其黑色的眼中,越来越大。 林寒山脸上,也因此泛起狞笑来。 若真能让他因此建功,那他林家,定会在世间,世人心中,重新定义,之前几乎统领整个道盟的三大势力格局,如今已三派去二,不复当年。 那没了普正大师的栖霞寺,自此便在三大派中除名,他林寒山相信,栖霞寺的没落,还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普正大师的庇佑,而是因为新圣陆定国的打压,陆定国靠如此方式得证道果位,栖霞寺想必第一个不服,即使不说出,陆定国也定会打压栖霞寺,只因栖霞寺的存在,便会让他想起今日之事,而今日之事,恰恰在以后的日子,他不想提及。 至于点墨门,从今往后,也不会再融入世间主流,至多如苗疆和妖都一样,偏安一隅,虽然几大圣人不会将墨翟怎样,但孤立点墨门,是铁定的事实。 唯有青云派,那玄空上人虽身死道消,但这个门派,的确底蕴深厚,后起之秀,层出不穷,没想到这证道果位,最终被魏中则所得,也算青云派好运,没旁落他人。 不过在此次事件后,青云派内部,也怕是会因此埋下不小隐患,毕竟从刚才那莫问天的样子来看,这魏中则所得果位,想必也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思忖间,林寒山一拳,带着对未来的希冀,带着林家对以后美好的幻想,径直朝李知焉面门送来。 李知焉对未来没有希冀,现在他心如死灰,李乘风一掌,击碎了他美好的幻想,当然,在这之前,或许这之后,幻想也许有些不同,但不管怎样,它终究是破灭了。 按理说,心如死灰,自是不会痛,但他现在的心,却很是痛,只需稍微感触下怀中之物,便痛的喘不过气来。 他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好似怀中女子的离开,带走了全世界,即使上方艳阳高照,也褪不去他心中的阴郁。 好在他怀中女子,尚在,虽然不如之前,但终究还在他怀中,也因此,令他阴郁的内心,稍微有些慰藉。 又不幸的是,当下有一拳,要破坏这样一事,这令他黑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同样一拳,向对方铁拳迎去,还连带着上方清影剑,一并向对方送去。 清影剑很快,随即与林寒山的铁拳接触上,又是哐当一声响,清影剑被震退出到十米开外,而林寒山的铁拳,余势不减,继续向前,瞬间便与李知焉的拳头接触上。 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其间,还夹杂着火星,若烟花一般,散乱在落凤坪上。 不错,李知焉适时的用上了火元素,覆在了拳头表面,也因此,让林寒山送来的铁拳,退了些许,紧接着,迅速后撤,亦退到十米开外,谨慎的盯着李知焉。 李知焉自是不会好过,这样势大力沉的一拳,令他面部涨红,气血翻涌,一口血,从嘴角溢出,好在他拳头上,还覆有土元素,要不然这样一拳,定就不会是击退数十米,嘴角溢血这么简单。 然而他对此,毫不在意,溢血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一个诡异的笑脸,便呈现在众人之前。 李知焉白衣上,缠绕着诡异的黑,还有他那双黑瞳,怎么看,都愈发诡异,再配上这诡异的笑,瞬间令在场之人感觉到,嘲讽。 不错,来自魔族的嘲讽,一个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嘲讽。 不过这样一笑,在李知焉看来,却没有这么复杂,他只是简单的觉得满足,如此势大力沉的一拳,竟没有伤到怀中女子分毫,这让他很是满足。 当然,无人知道他的想法,兴许场中几个朋友知晓,但于当下而言,无关痛痒,特别是林寒山,在见这小子如此这般后,无不感觉脸上火辣,一股浓烈的羞辱之意,急速袭向心间。 只见林寒山冷哼一声后,他的拳头,也大了不少,闪着银光,在火热的阳光下,带着月色冷,再度一拳,向诡异发笑的李知焉砸去。 李知焉黑瞳中,闪烁着深邃,见巨拳袭来,也收起笑意,严阵以待,对敌之人,他之前便见过,在与师父的聊天中,他也知道此人的厉害,故此,要想怀中之人不受影响,最好不要大意轻敌。 只见他单手扶着赫连玉儿,不让其坠下,腾出另一只手,再念念有词,一招,一条火龙,带着烈焰,便出现在擎天峰上。 这样子,的确不适合武斗,但他还是选择如此。 在他的认知中,若将赫连玉儿放在地上,就好似再度放弃了她,亦如近些日子那样。 然而这样子,真的不适合对决,林寒山一拳,再次建功,直接将他的火龙击碎,再凭借余勇,径直将他击退在数十米开外,已退到人群前首处。 对此,李知焉在咳出一大片血后,看了看怀中女子,再度一笑。 如此,林寒山眼中一凝,怒气愈盛,在他看来,不说这小子扶着一具女尸与自己战斗,就是这诡异的笑,也是对他林寒山无尽的羞辱,冷冷道:“小子,林某的确很佩服你,如此年纪便能接下林某两拳不倒,遥想当年,林某自认做不到如此,但林某要告诉你,上天一向不喜英才,也便有了天妒英才一说,不说上天,这里许多人,恐怕都不喜欢,特别是你这种张狂的英才。” 李知焉不知他在说什么,甚至都没看他一眼,这让林寒山眼中的张狂,变得更加张狂。一时,竟如激怒的狮子,怒不可遏,举拳向上,一飞冲天,进而一拳,自天上砸来。 李知焉可以不听他的话,也可以不看他一眼,但不能对他的拳头,视而不见,在巨拳落下后,他也瞬间撑开场域。 一轮烈日下,一片黄土大地,一条清澈河流,以及大地上,一座山峰,直插云霄,赫然矗立在众人之前。 好似初学画画的少年,画的一幅简单水墨图。但也经这样简单几笔,让人看到了一方简单的世界框架。 从天而下的巨拳,很快穿过场域,径直落入李知焉的场域中。 李知焉嘴唇蠕动,如画的山河中,山峰拔地而起,向半空中的巨拳迎去。 轰! 再度响彻在群山之间。 林寒山的铁拳,果真名不虚传,有开山之力,李知焉场域内的山峰一迎上,便立马四散开来。 林寒山的铁拳,又是徒有虚名,那刚刚碎裂的山峰,几乎瞬间,又在黄土大地上凝聚,让人直呼不可思议。 然而林寒山的铁拳,余势不减,径直向下,朝场域内,李知焉袭来。 李知焉提拳来挡,依然如之前一般,扶着“熟睡”的赫连玉儿,右手,若拉满弓状,稍作停顿,便迅速向上。 能量的爆炸声,再度响起。 李知焉再度被震退几步,咳嗽不停,直至咳出几口血,才停下,亦如之前一般,看向怀中少女,笑了出来。 然而林寒山笑不出来,只因他赤着的上身,健硕的肌肉上,已是挂了彩,周身呈通红色,通红中,还有些烤焦的黑,那右臂上,一道剑痕,血流不止,看去触目惊心。 如今的他,已是退到李知焉数十步远,凝重的望着,那诡异发笑的李知焉,正色道:“不愧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竟能伤了林某。” 许是对此颇为熟悉,廖化文便从专业的角度,说道:“这小子,非同常人,诡异的紧,他可不是只擅长一种元素,与大长老叶道玄不同,他的元素,都出自他丹田处,无需假借他物,所以刚才家主您连续受到烈日化作火球的攻击,来自土系元素的手段,以及水龙的攻击,都不要感到意外,当然,最可恨的是,这家伙还能驾驭三柄剑” 罗兴发就在他前首处,闻此,并打断道:“老廖,你前面说的都对,唯独这后面,是错的,错的离谱。” 廖化文眉头一皱,不解道:“为何?” 罗兴发道:“为何?假若以后是犯这样的错,会直接要了你的命,你说这样的错,离谱不离谱?” 廖化文道:“自然离谱,不过还请老罗为化文解惑一二。” 罗兴发转首,看向李知焉,再复看向林寒山,道:“只因这小子,不只使用三柄剑。” 廖化文道:“不只三柄剑?” 林寒山接过话茬,冷冷道:“不错,廖大人,林某是为第四柄剑所伤。” 廖化文越听越疑惑,道:“第四柄剑?” 林寒山道:“你我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绝非侥幸,想来都是历经大风大浪的人,林某出任林家一族族长,自也不会如此轻易。” 廖化文点头认可,道:“倒的确如此。” 林寒山冷哼一声,自嘲道:“都说驭剑术诡谲,故林某一直留意他第三柄剑的位置,这第三柄剑,也的确在林某预料中,如约而至,但林某想不到,这之中,还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 第四柄剑 传言李知焉掌多种元素,世间独一人,又传言,李知焉可控多柄剑,然而无人知道,李知焉到底能控几柄,与其相熟的道盟执事,倒是熟悉他的一切,包括他当下的三柄剑。 故此,于林寒山口中的第四柄剑,一时间,竟让宣和殿一众有些错愕,面面相觑后,纷纷朝李知焉看去。 只见李知焉处,忽然多了一物。 一剑,好似寻到了新主,绕着李知焉,来回转动,如一个欢快且调皮的顽童。 宣和殿一众盯着此物,看的目不转睛,对李知焉,他们最是清楚,自然见过火红的赤霄,黢黑的夜魇,还有月光下,偶尔呈现淡绿色的清影。 此剑不同,与其他三剑都不同,当然,他们也见过,就在刚才,才与当代剑道大家过个招,以剑魔的名义。 正是邪剑,阔叶,或许正因他的妖邪,令场边之人,亦有些忌讳,又或是听了剑魔那个传说,让这样一剑,自然而然,随周边残屑一道,成了无主之物。 李知焉不在意,不说他听没听到那个传说,就是听到了,也不在意,只因他与申屠岫不同,他现在,真的是魔。 故此,只要能伤了敌手,他不在意这柄剑有多诡异,何况这柄剑看去,很是不错,若落寞于此,也非他所愿。 情急之下,一招,反而随了他的心意,好似这柄剑,天然就在此地等他,只需他识念一到,大手一挥,便应声而起。 见邪剑欢快的绕着李知焉转动,群雄间,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说着什么邪物果然配妖人的话,反正对此是大加鄙夷。 然而这之中,有没有深藏一种艳羡,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须知此剑,可非寻常之物,不说当今的剑道高手,就是一位学剑稚童,得此剑,也不会简单,毕竟当年申屠岫,可是为此倾尽一生心血。 所以对李知焉而言,得此邪剑,又平添一份强大的战力,不信,你大可看看,现在还与深苦大师和辛友诚斗得正酣的赤霄和夜魇。 于这画面,林寒山自是不想见,特别是一个能在战斗中成长的对手,最是可怕,因为你不知他什么时候,又获得了新的力量,是以,你也就很难揣测出他下一步,将要做什么,未知,不可测,便是高手对决中,最令人头痛的手段。 正如李知焉刚才那把无功而返的剑,此时不知又到了某个未知之处,是以林寒山凝神戒备,神识散开,谨慎的感知四处。 假若说一个驭剑高手,突然多了一把剑,很是要命的话,那这位高手少了一把剑,同样要命,因为你不知他会在何时,将此剑送到你的喉咙和胸口。 林寒山散开的神识中,一道剑鸣,响彻全场,邪剑阔叶,自李知焉抬手间,急速朝他胸口袭来。 只见他铁拳一握,力量迸发间,令场间尘土飞扬,以他所立之处为中心,四散而去。 随着散开的尘土,一物逆势刺来,正是邪剑阔叶。 阔叶剑透着邪魅,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径直向他胸口,心脏处刺来。 虽为刺他胸口,但它的剑尖,却落在了林寒山坚硬如铁的巨拳上,哐当一声响,阔叶剑便自原路折返回来。 此时在李知焉前方,剑鸣不已,似是输了阵的顽童,有些不服气。 林寒山一拳,便退了来袭之剑,不过他却在此时冷笑道:“来的正好。” 如此一言,与邪剑阔叶一般诡异,他刚才不是已退了来袭之剑,为何还要说出这样的话,莫不是 很快便会有答案,清影剑很快,几乎以目不暇接的速度,迅速杀至林寒山身后。 同样,林寒山也很快,几乎刚击退阔叶剑,便转身迎上清影剑。 又是哐当一声,清影剑被击退出数十米远,而林寒山却眉头一凝,继而连脸色也难看起来。 只见一赤红之物,已插在了他的肩膀处,若非他常年习武的本能,这柄剑,定是落在了他的喉间。 赤红之物,不是他物,正是迎战于辛友诚的赤霄剑。 这样一剑,让众人大感意外。 这样一事,亦让与之对敌的辛友诚,也有些不明就里。 然而最觉不可思议的,还是受了这一剑的林寒山,他想不到,这样一剑,会到来。转念一想,这样一剑,不到来,才最是奇怪,只因这样几剑,本就同属一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谁说赤霄剑就非要与辛友诚对敌,谁说夜魇剑 刚想到这,脸色旋即大变,其背后,心脏处,一阵凉意袭来,刚刚受创的右手臂,一时半刻根本提不上劲,所以他的左手一摆,连同他的手臂,便匆忙的向夜魇剑迎去。 不出所料,夜魇剑如约而至,也如约刺入到他的手臂上,鲜血长流,看去尤为瘆人,想他林寒山,也是天下间数得上号的人物,今日竟然在擎天峰上,被这样的后辈生打的如此凄惨。 不过他心中一松,对此,却是一喜,只因他深刻知道,若非自己刚才处理得当,自己现在,已是入了鬼门关,不似现在,从鬼门关绕了回来。 一击未奏效,夜魇和赤霄剑,迅速后撤,向李知焉飞来,那再无阻碍的辛友诚和深苦大师,便朝李知焉迅速掠来。 李知焉不擅近战之事,广为流传,若是让这样两人近身,那他定会凶多吉少,不说辛友诚是早已悟出“勤”之一道的绝顶高手,就是深苦大师,也是习练多年般若掌的人间高僧。这样两人近身,天下间能抵挡者,可说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是以抽调出两柄剑,用作奇袭林寒山,也不知是失策,还是神机妙算。 失策也好,神机妙算也罢,局势却因此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辛友诚尚好,他是因为剑到此,那深苦大师,却是为了那所谓的天下苍生,是以林寒山怎样受创,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下场,本就是为解决李知焉而来,就是那种一劳永逸的解决。 所以他的般若掌,在此刻至少带有他八成的功力,李知焉若单手相迎,定不会讨到什么好。 也的确如此,李知焉并未讨到什么好。 李知焉左手扶着赫连玉儿,那么此刻,便只能单手相迎,当然,他还可以念动法术,但深苦大师何许人也,岂会让他在如此短时间抓住这空档。 不让对方抓住空档,是因为他自己抓住了空档,李知焉一抽调出夜魇剑,他的身形便以极快的速度朝李知焉掠去。 他不管李知焉抽出这柄剑去作甚,即使此剑会在今日引起滔天杀戮,他也不会管。 因为他深深明白,只要除掉李知焉,今日所有的杀戮,比起未来那个劫难,都会好上不少。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深苦大师修行多年,并非不懂变通的愚僧,是以孰轻孰重,在他心里,很是清楚。 轰的一声,烟尘四起,就连持剑赶来的辛友诚,此刻也是不知,剑该放在何处。 不过李知焉的剑,倒是放在了该放的位置。 什么是该放的位置,心脏,眼睛,亦或喉咙? 都不是,李知焉的赤霄和夜魇剑,此刻停在了深苦大师的两根手臂上,随即染红他的白色僧袍。 烟尘内,李知焉扶着赫连玉儿,径直走来,看来也并不好过,此时嘴角溢血,那胸口处,还淌着一大片血,想必刚才那掌,也让他受伤不轻。 与之前沉默不同,这次李知焉,却有话传来,只见他黑色双瞳,径直向那痛的扭曲的深苦大师,道:“你很想杀我?” 深苦大师也不作伪,点头道:“不错。” 李知焉一笑,有些诡异,道:“但我却不想杀你。” 深苦大师一愣,不解道:“为何?” 李知焉道:“于这世间而言,你还不错。” 深苦大师道:“是以这两柄剑,大可要了老衲的命,而你,却手下留了情?” 李知焉道:“至少不会再让你有出掌的机会,毕竟这样一掌,对李某而言,还真不好受,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李某不想死,至少不想现在死。” 深苦大师宣了声佛号,朗声大笑道:“老衲想让你死,而你,却不想让老衲死,再者,你自己也不想死,所以这两柄剑,就落在了老衲双臂上,如此解决方法,倒是非常有趣,若你不是魔族,老衲定会请你去般若寺饮酒。” 这次轮到李知焉一怔,愕然道:“大师也饮酒?” 深苦大师垂手而立,血便自指尖落下,然后转身向人群行去,边行边道:“人生,终是要破上一戒,不然多无趣,就像今日,老衲抱着必死之心来杀你,却突然不再想杀你,当然,也杀不了你,而老衲,也不想再死。” 李知焉道:“为何?” 深苦大师脚下不停,已是分开人浪,行到了人群中,然而他的话,却自人群中送来,只见他道:“因为老衲要留些体力,杀更想杀之人。” 李知焉认真道:“谁是想杀之人。” 深苦大师的话,已是来自人群外,那连接落凤坪的小径上,只见他道:“魔族,入侵的魔族。” 第五百六十八章 寒冰神凰 不时,深苦大师的人,便已去了山下,那深苦大师之言,也已消散在了诸峰之间。 没人懂他在说什么,有的,只是深深的鄙夷,鄙夷他如临阵脱逃的士兵,一点骨气都没有,再加上他得道高僧的身份,这种鄙夷,来的更加浓烈。 当然,无人去阻拦他,进而质问这样一事,毕竟深苦大师,还能下场一战,场中诸多英豪,连下场的勇气都没有。 是以,他们只会鄙夷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至于自己,他们自然选择性遗忘掉。 没了深苦大师的手段,李知焉才终是缓了口气,黑色物质紧随其后,让他再度步至场中。 辛友诚持剑于手,怔怔的望着行来的李知焉,丝毫未动,眉头却一皱,眼中闪过一道剑芒。 林寒山也不曾动,特别是看向李知焉身周,重新舞动的四剑,亦令他心有余悸。 辛友诚未动,是因为他重伤未愈,林寒山未动,是因为他刚添新伤。 但不管如何说,两人在看向李知焉时,自然而然,多了些谨慎和敬意。 这样的对手,自然要谨慎,稍有不慎,便可能将性命交代于此。 这样的对手,还如此年轻,几乎才朝阳出头,便可与他们这些老江湖一战,这敬佩之意,即使你压制住,也会从心底透过压制,油然而生。 就像场边观战的点墨诸子,便是发自内心,由衷的佩服。 韩飞望向李知焉,再看向李知焉怀中,那一道倩影,心里一叹,道:“说实话,这小子做我点墨上门女婿,乃世间不二人选。” 乌道之同样一叹,道:“说天造地设,也不过分,不过可惜,这方天地,好似不容许这样一事,只因这方天地之人” 许是此时说来,有些哽咽,连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间。 姜余新道:“这小子若不是魔” 秦默予抬眼来看,眼中,也在此刻闪过许多苦楚,淡淡道:“师兄认为,这没什么不好。” 这是他少有用到师兄这样的自称,如今既然用到了,他就想告诉姜余新,他说的话,不容置喙。 姜余新也不恼,还颇为认同,点头道:“师兄说的对,就像小师妹那样,有什么关系呢,我点墨门如今与魔族勾结,几乎被世人一致认同,但我点墨门行走天地间,问心无愧。” 韩飞扶了扶高冠,道:“认同也好,不认同也罢,我点墨门行事,向来特立独行,不需在意他人如何说,如何想。” 乌道之冷哼道:“那倒是,今日之后,我点墨门与这世间,恩断义绝。” 秦默予道:“恐怕经此事后,我点墨门也会避世不出,从此闭门谢客,与世隔绝。” 李知焉的修为,不只得到了点墨诸子认可,就连对面,也是频频点头,窃窃私语间,无不透露着对当下年轻一代中,第一人的赞许。 毕竟以一敌三,还能退一人,伤一人,这种战绩,即使放在之前神勇的点墨诸子中,也不遑多让。 毕竟刚才,在墨翟圣威下,众人还只能以一敌一,不敢越了雷池。如今没有顾忌的情况下,以一敌三这种局面,李知焉尚能退敌伤敌,不佩服不行。 须知李知焉对面,可非庸物,不说辛友诚这样的剑道大家,就是林寒山,也是有数的远古世家族长,这样成名多年的两人,此时竟然踟蹰于新人李知焉前,不敢出剑,不敢出拳,不禁与人啼笑皆非之感。 好在无人发笑,毕竟这样一事,事关天下大局,若此人今日不除,那未来的某一天,魔主铁定率领魔族大军,再次入侵世间,到时就不再是林寒山和辛友诚之事,而是群雄,天下之事,人人皆不能幸免,不能例外。 烈日下的对峙,总是免不了一身汗,特别是一个能取自己性命的对手,这种出汗的速度,简直可说如雨下一般,辛友诚如此,林寒山,同样如此。 但李知焉不如此,他的心,早已冰凉,就像他怀中,冰凉的少女一样,虽然烈日试图驱散他这种冰凉,却也无济于事。 只因一只冰凤凰,遮天蔽日,带着寒意,向他扑来。让他冰凉的心,更加冰凉。 冰凤凰夹杂着风雪,如同北地血域,那土着供奉的神物,然而此处乃点墨门,并非北地,出现这样一物,便是有些不解。 但见群雄神情,却非不解之神情,而是透着一股惊喜,惊喜于这样一人,终是出了手,惊喜于这样的出手,定会为日后的劫难,画上句号,只因这样一人,有着一战定乾坤的实力。 南盟盟主,望月斋斋主吴静,倒的确有如此实力。 所谓笨鸟先飞,冰凤凰怎么看,都非笨鸟,但它却在吴静下场前,飞到了李知焉近前。 冰凤凰携风雪至,再飞至李知焉近前,可不是要讨好这位天之骄子,这点,全场看的明白,李知焉自然也明白。 他只是有些困惑,她为何要出手。 不过这样的困惑,在群雄看来,却非困惑,而是理所当然。 吴静为南盟领袖,自始至终,都未出手,如今天下将要巨变,若还袖手旁观,怎么也说不过去。是以在众人的希冀中,终是迎来了这美丽的冰凤凰。 那冰凤凰晶莹剔透,却如活物一般,一声厉啸,似要将整座擎天峰,带到北地雪域一般,紧接着,急速向下,向李知焉俯冲而来。 李知焉收起黑色眼眶中的困惑,严阵以待,绣口微张,一条火龙,自口中起,由小变大,瞬间占据一大片天空,向俯冲而下的冰凤凰飞去。 嘭的一声,两物在半空相交,撒下一大片水雾来。 也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气。只是刚升温的水气,瞬间凝结成雪花状,翩翩落来,而半空中,不同于火龙的消失,冰凤凰穿过水雾,再次出现在半空,也再次向李知焉落来,虽然体型较之刚才,小了不少,但这威势,可一点未减。 冰凤凰很快,瞬间与李知焉接触上,李知焉再次单手相迎,巨大的能量爆,便自落凤坪中央,炸裂开来,也因此,再度令人群,向场外退出些许。 一时间,全场静寂,鸦雀无声,看向漫天飞舞的残屑,再由残屑,看向水雾中,那道少年身影,直至少年咳嗽不停,人们脸上,才挂上满意的笑容。 “真不愧是南盟领袖,一招,便结束了这小子的嚣张,现在也格老子的吐血不止。” “齐云榜上的大人物,又岂是这毛头小子能抵挡的,真以为退了深苦那缩头乌龟,就可以得意忘形,殊不知,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说吴静师太,就是上方那几位神仙,也不是下方之人可以随意嚣张的。” “吴静师太出手了,那今日这小子,也算是走到头了。” “那还用说,不说林大族长和辛掌门尚有一战之力,就是这吴静师太,也够这毛头小子喝一壶。” 群雄的鄙夷,还在继续,特别是有一位靠山的情况下,这种狗仗人势之言,便会有些慷慨陈词的样子。 李知焉的咳嗽,还在水雾中响个不停,随着烈日灼灼,水雾很快消散,露出里面,那黑色物质缠绕的李知焉来,透过黑色物质,人们也看到他的嘴角,他的胸前,他的右手上,已然沾满了血。 恰在此时,那吴静师太也下到了场中,紧盯着李知焉,直至看了许久,才道:“李知焉?” 见对方提及自己名性,李知焉抬眼望来,对此,亦有些困惑,也如吴静一般,怔怔的望着对方。 许是终感陌生,这样的相望,没持续多久,吴静避过李知焉灼热的目光,举目向天,接着道:“你可知,你骗了我好久。” 此言,不知对谁说,李知焉,又或是那李乘风,又好像都不是,好似跨越几条时间长河,去问另一个时间维度之人。 这样模棱两可的问话,自是得不到回答,特别是李知焉,他搜遍一生记忆,也寻不出什么来回答对方的问题,只得怔怔的望着问话之人。 兴许李乘风对这样问题的答案,有些眉目,只见他道:“谁都没骗你,只是你自己骗自己而已。” 吴静师太一笑,直摇头,自嘲道:“也许是,我早该知道,你看她时,终是有些不同,而当年的我,是看不出这些不同的。” 李知焉闻此,更加疑惑,认真道:“当年的师太与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吴静师太道:“自是有诸多不同,当年的我,深爱着一人,如今的我,依然深爱着那人,不同的是,当年那人,还活着,事到如今,那人却已死了,可惜的是” 李知焉亦有些感同身受,不禁望向半空,那空空的苍穹,虽然有话自其中来,但却再无那人,正如此刻,感知不到那人存在一样,进而接着吴静师太的话,道:“可惜什么?” 第五百六十九章 没有如果 人生有太多可惜,是以,人们常常假设许多如果。 如果当年我好好读书,不至于如当下一般,起早贪黑,被迫谋生。 如果当年听父母的话,不放弃仕途,也不至于到头来一事无成,流浪街头。 如果当年仗剑四方,也不至于像如今一样,碌碌无为一生,过着重复的日子。 太多如果,只因这世间,有太多人,而每个人,又充斥着太多的如果。 太多的如果,又无不述说着当年那一个个可惜。 许是想到了当年一些如果,吴静师太心中,便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可惜,只见她惨然一笑,道:“可惜他自始至终都不爱我。” 李知焉道:“他即已死,你又怎知他不爱你。” 吴静师太道:“因为你,我便知道。” 李知焉愈加困惑,道:“因为我?” 吴静师太道:“不错,因为你的存在,让我知道,当年他所爱之人,并非我。” 李知焉道:“为何?” 吴静师太道:“只因你姓李,李乘风的李。” 李知焉更加困惑,不解道:“天下李姓者,不计其数” 吴静师太道:“姓李者,的确数不胜数,但任清影的儿子姓李,便只有你一人。” 李知焉沉吟好久,才想通其中关节,道:“所以这就是你要杀我的理由。” 或许在考虑如此一言,吴静师太亦思忖良久后,才道:“只是其中之一。” 李知焉一笑,道:“其中之一?看来李某还真是十恶不赦。” 吴静师太道:“你没有错,甚至于刚才那个理由,也不是你的错。” 李知焉认真并正色道:“那你为何还要杀我。” 吴静师太道:“因为你不死,我望月斋,我南盟,以及整个天下,都要死。” 李知焉亦再次沉吟片刻,点头道:“这倒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杀一人,终归比杀一万人好,从数量上来看,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更遑论一人,换整个天下。” 吴静师太道:“所以还请李公子见谅。” 李知焉道:“见谅?换位思考,如果是您,您会见谅吗?” 吴静师太道:“贫尼会的。贫尼在数十年前,便已死了,如今只剩一具躯壳而已,若今日侥幸杀了李公子,贫尼定会将这具躯壳与公子陪葬。” 李知焉一愣,道:“又是为何?” 吴静师太道:“贫尼一生,自认从未杀错一人,李公子无错,却被贫尼杀了,自是要以命相抵的,只是比起公子,贫尼终是占了些便宜。” 李知焉再次一愣,道:“这样的事,还能占便宜?” 吴静师太道:“这样的事,也是要占便宜的,贫尼刚才便说了,如今我只剩一具躯壳,如同行尸走肉,比起李公子有趣的灵魂,终是占了不小便宜。” 李知焉哂然一笑,顺道看向怀中,落寞道:“若真是如此,你并没有占任何便宜。” 吴静师太心中,忽然一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其怀中,那苍白脸色的女子,再度抬首向苍穹,笑道:“虽同为李姓,你却比他,强上不少。” 李知焉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为谁,然而这样的话,又怎么接的下去。 许是知道李知焉不会接话,吴静师太接着道:“有时女人,要的并不多,一个拥抱,一句好听的话,便已足够,绝非事后,轰轰烈烈的复仇,毫无意义。” 似是对这样的事极度轻蔑,吴静不再望向苍穹,也似在心底深处,割裂了一些人,一些事,进而令她脸上,看去更加平静。 不错,正是平静的静,也是吴静的静。 也正是此时,她身后,竟透着几道银光,极像之前普正大师身后,那如日冕的大光相。 独与大光相那黄光不同,她身后出现的,犹如深夜时分,天边的月色,而她,也如庵里的菩萨一样,沉着冷静。 吴静长在南方之地,自小便生的水灵,直至出落到亭亭玉立,被当时望月斋老斋主相中,入了斋中,接着凭借天赋,成为南盟第一人,一生顺遂,然而她这一生,却少有展颜,正如他的心,少有平静。 但此刻的她,却出奇的平静,不再看上方的苍穹,也不再看身后南盟一众,而是平静的向李知焉看来,不悲不喜。 正如上方,这不悲不喜的骄阳,也如骄阳下,这不悲不喜的落雪。 不错,在吴静师太看来后,以擎天峰为点,扩散至诸峰间,数十里内,已下起了雪。 一时间,竟有身处北地之感,令身处擎天峰的群雄,大感诡异。 不多时,擎天峰上,花草树木,飞檐翘角,瞬间就披上一层银霜,看去煞是美丽。 “李公子,得罪了。” 虽为赔罪,但却毫无情绪,似这样一言,只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习惯下的告知。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场间温度,一下降至冰点,有修为地下者,瞬间收紧衣领,哆嗦不停。 雪下个不停,有愈下愈大之势,只一会儿,落凤坪上,便如一耄耋之年的老者,华发丛生。 李知焉抬首向天,望向这漫天飞雪,同样不悲不喜,他不怕寒冷,只因他从小便生活在北地,曾几何时,万丈谷一年有八个月都在下雪,所以对于这样的雪景,他有些熟悉,甚至有些怀念,怀念当时的日子。 至少就当初而言,他只感身上冷,若是运气好,捕获几只野兽,剥下几张崭新的兽皮,一个冬天,连身上都不会冷,不像当下,连心都是冰冷的。 当然,他不后悔,若让他选择,他还是会出万丈谷,因为啊,有些人,只需一见,人生便不会后悔,就像那个不知名面摊上,那一抹令人心醉的笑,那幽冥域界中,揭开黑纱后,倾国倾城的面容。 只是可惜,便只能可惜,只因这世间,没有如果,事实已如冰冷的答案,躺在了他的怀中。 忽然,一股冰凉,划过他脸庞,让他急速闪过,也因此,打断了他的思绪,继而谨慎的望着前方,吴静师太。 吴静师太面无表情,却有话自口中来,只见他道:“李公子,若你不放下,将毫无胜算。” 李知焉道:“放下什么?” 吴静师太道:“放下人,放下因人带来的心事。” 李知焉不解道:“为何要放下?” 吴静师太道:“不然你将永远走不出这个圈。” 李知焉道:“为何要放下,走出这个圈。” 这已是从一个问题,衍变成了两个问题,不过这样的问题,又有些相通之处。 吴静师太道:“你不准备放下?” 李知焉斩钉截铁道:“我不会放下。” 吴静师太道:“你知道,这无甚意义。” 李知焉笑道:“赫连姑娘于我,意义非常,我不会放下的。” 吴静师太道:“死都不放?” 李知焉道:“我之前便说过,我不准备死,因为我还有些事要做,但我要告诉你,这不代表我怕死。” 吴静师太眼中,终是有了些情绪,道:“你的确与他不同,若是回到十几年前,你与他同岁,或许结果会有不同。” 李知焉道:“没有如果。” 吴静师太一笑,恍如百花盛开,道:“不错,没有如果。” 就像刚才擦脸而过的那根冰锥,他本可以趁李知焉失神时,刺破他的喉咙,但她还是绕过其喉咙,飞了回去。 若是这一击建功,那么今日之事,也会因此告一段落,但没有如果,李知焉依然直挺挺的立在场中,与群雄遥遥相望。 是以刚才那根冰锥,就让群雄大感可惜,说着这样,或那样的如果,进而开始迁怒于吴静师太。 但在南盟弟子望来后,这种迁怒,又藏在了心底,不敢再表现出来。 好在这样的冰锥,不只一根,刚低声谩骂、诅咒的群雄见状,又是一喜,进而直勾勾盯着李知焉,继续看着好戏。 冰锥如雨,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确好看,特别是这样透明的武器,镀上一抹晕红,看去更加不错,就如冬天的梅花一般,星星点点,洒落在雪地之上。 这次李知焉,再无失神,早已感知到了周边袭来的冰锥,启唇念动法术,周边碎屑,随即起舞,与之一道起舞的,还有大地。 不错,落凤坪瞬间被撕裂开来,沿着李知焉,竖起四面土墙来。 或许还不够,四面土墙外,又是四面土墙,假若从上方看去,恍如一个巨大的“回”字,而李知焉,便身处“回”字正中。 兴许在李知焉看来,“回”字型防御土墙,依然不足以抵挡吴静师太的冰锥,故在“回”字外,又竖起了四面土墙,如一个巨大的“口”字,吞噬了这个“回”字。 还不够,只因在“回”字外,又多了一个较之更大的”回“字,几乎在一瞬间,便被李知焉竖起,且这样的“回”字,自李知焉起,一个比一个大,直至接触到飞来的冰锥。 轰的一声,冰锥直接穿透数道墙,那威势也因此减去不少。 且正上方,四柄剑,来回穿梭,阻挡来自上方的冰锥。 第五百七十章 毫无意义 数不清的冰锥,携一往无前之势,在李知焉四周,炸裂开来,化作更多的冰渣碎屑,落在李知焉四周,也成功的落在了李知焉身上。 但冰渣与冰锥不同,即使落在李知焉身上,也再无之前成形时的初衷。 所以李知焉又能立在场中,又能扶着怀中女子,虽然这看去毫无意义,但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却令众人愤慨不已。 不免腹诽这魔族少年,还真是狂妄,今日对敌我人族高手,还能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来,那么这样的事,便有了那么些意思,比如羞辱,再比如,讽刺和嘲弄。 “杀了他” “杀了这狂妄的臭小子” “将他碎尸万段,以泄老子心头之恨,一个魔族,安敢在我人间如此嚣张。” 四周便响起了这样和那样的无能怒吼。他们如此说,倒不是他们要亲自下场,而是希冀他人来做这样一事。 一来,有人在做,二来,即使没有,他们也要向那些真正的正义之士传达自己的态度,以便让正义之士知道,我们永远在精神上支持你。 其实不管是下场的吴静,还是林寒山,亦或辛友诚,他们都算不得真正的正义之士,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私心,就拿吴静来说,她是因为任清影来此,进而诛杀李知焉,辛友诚是因为李知焉剑道上的造诣到此,他连杀李知焉的心都没有,而林寒山,则是为了他林家到此。 当然,也不能否认他们心中,还有天下,还有苍生,但若今日没有天下苍生这层因素呢?他们还会到此吗? 不知道,不过世间许多人行事,却喜欢借助正义之举,行自私之事,这倒是不胜枚举。 李知焉立在场中,若立在了众人眼中,身体内,成了那颗眼中钉,肉中刺。看的众人牙痒痒,又有些无可奈何,接着抬首向天,传达着一种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愤懑。 然而刚举目,又立马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只得在心里腹诽不止。 他们知道,上方之人,于今日之事,解决起来,可说轻而易举,游刃有余,但今日诸圣,好似并无解决此事的动力,可恨的是,还有些放纵的意思。 想到这,两手一摊,有些无奈,圣人之意,有什么办法呢? 是以刚才的牙痒痒,瞬间从唇齿间,变成咯咯作响。 吴静神态自若,根本不管人群的骚动,她的眼中,唯有李知焉,好似透过李知焉,便能看到曾经那人,只见她道:“土系法术,信手拈来,不愧是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天才。” 刚才的对决,的确够震撼,不说吴静乃齐云榜上的大人物,就说水系一道,世间能出其左右的,恐怕还没有,特别是通过水之一道,进而悟出的冰之一道,更是独步天下。 然而却在此刻,被一个刚踏入修行界的少年破了法,这样一事,放在任何时候,至少都要被传诵一时。 不过今日却不同,对群雄而言,好似吃惯了燕窝鱼翅,对鸡鸭鹅鱼已是看不上,才让刚才惊心动魄的斗法,变得有些兴致缺缺。 说来,也的确如此,就在刚才,众人才目睹了圣人之间的对决,那可是直接将苍穹都打的稀碎的手段,如今只是将落凤坪弄的乱七八糟,还真是不够看。 或许在有些人眼中,还有些难看,正如这满地碎屑一般。 李知焉上方,四柄剑,犹如欢快的顽童,绕着他来回转动,对吴静师太盛赞之言,他也不知如何接。 若是刚出山时,他定会挠挠头,然后嘻嘻一笑,打心底儿开心,毕竟万丈谷中,可是少有这样的夸赞,不说夸赞,有时要寻一人说话,都很难,不过出来后,他却有些怀念那个时候,只因有些人的说话,真的很难听,就像现在,人群中。 好在他还记得,别人夸赞时,要记得说谢谢。 所以“谢谢”两字,便自他口中起,传了出来,落在吴静耳中。 吴静师太本就绝色,此时再度一笑,让人如沐春风,也不知为何,他好似对这小子,不再打心底那么讨厌,即使他与那女子有些相像,但他,终究不是她,道:“你不用谢我,毕竟我今日,是要来取你性命的。” 李知焉道:“那你也不用欣赏于我,只因我今日,不想被你杀,甚至说不好,我会反杀于你。” 吴静师太道:“是吗?那你便不要大意,贫尼也要再劝你一句,放下一些,才有反杀贫尼的机会,不然你将毫无可能。” 李知焉看向怀中女子,那安然的笑容,一笑,道:“谢谢,我不放。” 吴静师太一指,指向人群中,道:“他们说的,几乎全错,但有一件事,倒是正确的,这样,毫无意义。” 李知焉道:“无妨。” 无妨,无放,两字很相近,但意思却不同,他能放在那里?地上?血污满地的落凤坪,再无之前的清净。 坤元殿中?那里一片冰凉,他不愿她如此,毕竟她此时,已是非常冰凉。 点墨诸子间,那里倒是不错,然而她却在生命尽头,从那里走来,想必此时此刻,也并不愿再回去。 只因她啊,在人生尽头,带着笑意,朝自己走来,那么自己,便不能放,即使她已冰凉,即使在世人眼中,毫无意义。 又因她啊,就在刚才,已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意义。 吴静师太看了他许久,眉头一皱,道:“贫尼一生,见过太多海誓山盟,甚至贫尼自己,也曾听过,所以贫尼不信,你会不放。” 李知焉眼中闪过坚定,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吴静师太不信,是以她的冰凤凰再起,较之刚才,大了数倍,几乎遮住了天空中的骄阳,透着股寒意,铺天盖地压来。 那冰凰一个振翅,风雪便漫天飞舞,而落雪,也因他的振翅,下的更大,好似此地,不再是点墨门,而是北地雪原。 许是振翅的力道过大,在冰凰所处的半空,空间都已开始扭曲,塌陷下来。 群雄见此,脸色大变,惊惧的同时,不无对此惊叹,心想不愧是吴静师太,坐拥望月斋,背靠南盟,再踏足齐云榜,这许多许多,都非侥幸之事,看来这世间所谓的侥幸,均是实力相辅。 震惊后,又是一喜,只因这样的神通,不是为杀他而来,所以他大可稳坐钓鱼台,看戏即可。 而李知焉,便成了他看戏的对象。 李知焉也在看,却不是在看戏,只见他怔怔的盯着上方,那只硕大无比的冰凰,在心里闪过许多心思和想法。 这许多心思和想法,无不只有一个目的,怎么抵御吴静师太这声势浩大的神通? 不错,他自踏入修行界起,便与世间许多高手较量过,有生有死,幸好,死的都是别人,他却活了下来。 越阶而战,成了他修行生涯中的常态,不过今日,他要越的,可非常人,不说场边还有许多云端高手,就是场中,还有林寒山这样的世家族长,以及辛友诚这样的一派掌教。则更不用说,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吴静师太。 只要你不是深山老林,你家方圆数十里内,定会有一块岳麓书院的告示墙,只要你见过此物,便能知晓此人。 越阶挑战齐云榜中人,这在他短暂的修行生涯中,还从未想过,更不用说,直面对方。 当然,未来不可知,而未来,就该如此,你若是对未来一清二楚,那生命也将毫无意义,毕竟未知的未来,才最是有趣。 李知焉不会为此气馁,相反,他一见到此物,第一反应便是如何应对此物。 土克水,水火相克,那么与吴静师太斗法,最好便是使用这样两种元素,可是就在刚才,火系法术并未抵消冰凰的攻击,那这相生相克在绝对力量面前,也要做出让步,李知焉如此想着。 由不得他多想,冰凰疾速直下,俯冲而来,李知焉眼中,闪过一道红芒,一道巨大的火柱,便自他口中起,化作一条巨大的火龙,呼啸天地间,径直向厉啸的冰凰迎去。 火龙威风凛凛,气势不凡,好似古代火神侍者。 冰凰英姿勃勃,同样非凡物,也好似自古代寒冰神殿中飞出的神物。 两两相交,再度引出一道巨大的能量爆。 火龙自下而上,冰凰自上而下,这位置上的优势,便先天占了不少,是以火龙在能量爆中,瞬间消散,而冰凰也因此,小了不少。 余势不减,急速朝地面的李知焉掠来。 李知焉唇间蠕动,随着他唇间蠕动的,还有地面,只见那落凤坪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巨大的口子,几乎占了地面一大半,众人抬眼来看,如一个无底深渊。 在众人视线中,深渊中,响起一道咆哮,随着咆哮出现的,还有一人,一巨人,一巨大的石头人。 巨人如地底恶魔,一只手搭在落凤坪上,一用力,便自深渊中爬了上来。 第五百七十一章 第三种办法 落凤坪上,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之前的残渣碎屑,纷纷朝下方落去,又如荒古凶兽的巨口,试图吞下在场所有人。 若在半空朝下看,整座擎天峰,都好似活了过来,化作了荒古凶兽。 如此场面,无一处不透着震撼,即使之前小觑李知焉的众人,也在此刻虚张着嘴,显得极不可思议。 毕竟使出这样法术的人,竟还只是一位少年,看来传闻这事,终究不太准确,就像有些传闻,言过其实,有些,则被严重低估。这小子不同,本已是很高看了,但发现自己的位置,还是不够高,进而依旧看不清他的全貌。 那道突兀的深渊,并未吞下任何生灵,而是吐出一物来,便如巨兽般,闭上了嘴。 不错,就像人们吐了一口口水,再闭上嘴一样,落凤坪上,又恢复了原样,唯独多了一位巨人,巨大的石头人。 石头人一出现在落凤坪上,便未歇着,好似具有天然的使命感,只见他作满弓状,一拳向上,径直朝硕大无比的冰凰送去。 轰! 冰渣与土屑,随即布满上方,进而直直落下,散在落凤坪上,落在群雄头顶,人群也因此,再度退出少许。 这样两物相撞,也令群雄心中,再次一颤,特别是李知焉,还仅仅是位少年,就能使出如此法术来,莫不让在场一众绝顶高手,刮目相看。 这之间,恐怕除了李知焉的死对头,那宣和殿一众不感意外外,一众掌教,各大世家族长,都讶异于这少年的手段。 不说刚才凭四剑,力敌深苦大师,林寒山,及辛友诚三人,就是如今展现的法术,也非常人可以硬接的,是啊,这还只是一个少年,难怪传闻中,这小子晋入破空境,便有天地异象出现。 说回场中,石头人一拳,便让半空中急速俯冲的冰凤凰,少了一爪,而石头人,也因此少了一拳。 好在它还有左拳,接着勾拳向上,迎上冰凰的右爪,再度传来一声爆炸,石头人和冰凰身上,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至于双拳和双爪,都化作了漫天残屑,急速向四周散落。 “说实话,你还真是令贫尼惊讶,想不到你这石人,竟还融合了一丝金元素,进而让其坚韧的同时,亦更加坚硬。看来在刚才,你抽取了整座擎天峰的金、土元素,化作了这么一道术法,用作防御和攻击的手段,莫不是你金系和土系,皆是元素宠儿?” 吴静师太此言,再次令群雄震撼,不说多系之子,就是一系之子,于世间而言,也是凤毛麟角,若非这次幽冥域界中,本源出世,那元素宠儿,也就那么几位而已,不成想,此子不只控制多系法术,还是多系宠儿,这样的神才。即使人群中一些老学究,也不曾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到。只得感叹,此子多道近妖矣。 李知焉不置可否,在别人看来很难之事,在他的意识中,只是心念一动,便唤了此物出来,并无任何离奇之处。 假若旁人知晓他的想法,定会气的吐血,看来,这便是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靠努力,是弥补不了的。 当然,不是说努力无用,而是要找准努力的方向,天赋这东西,每个人都有,只需寻到自己的天赋,进而在天赋的道路上,努力即可。 再说回场中,少了双拳的石头人,终是再无之前神勇,就连脚下,也开始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与之相反,少了双足的冰凤凰,却依然飞的平稳,身周虽有冰渣掉落,但比起石头人,终是完整许多。 故抓住时机,尖喙向下,急速朝地面的石头人掠去,试图一击奏效,功于一役,也正如它所愿,厉啸中,一道凤鸣,石头人很快从头部位置,溃散开来,如一盘散沙,经人一拳,随即朝周围坍塌。 满地碎屑,再无石头人,终是令群雄松了一口气,刚才石头人之神勇,倒真让他们好一阵心惊。假若今日,吴静师太不能力敌此人,那今日之后,将再无人能将他怎样,这天地间,也任由他逍遥驰骋,最终迎接魔族的到来。 圣人? 圣人若是有意出手,这小子也不会蹦跶到现在,是以如此考量,绝不能将圣人算在内,然而场间,除了吴静师太,再无他人可对付此子。 酒仙杜江? 不说他早已离去,就是他当下就在此处,也不能奈此子何,毕竟刚才与韩飞斗法,可是早已倾尽全力,如今再战,恐怕也只有如辛友诚一般,牵制此子,做不到击杀之事。 青云莫问天? 也不可能,世人皆知,莫问天爱女与此子交好,他不助此子脱困,便已算万幸,你希冀他出手斩杀此子,简直痴人说梦。 他们便将希望,落在了下场的吴静身上,好在吴静师太不负众望,一手冰系法术,使得出神入化,从目前的情况看,可说占尽上风,毕竟吴静师太自下场到现在,这小子诸般手段,也仅仅只能用来抵御师太的神通而已。 就像此刻,冰凰终是突破重重阻碍,径直飞到李知焉面前,再无抵御手段的李知焉,便只有以手相迎,抵御那冰凰的攻击。 当然,他也可躲,可避,如丧家犬一般。 李知焉不是丧家之犬,即使做丧家之犬,也不会在其心中,荡起任何涟漪,因为他并不在意众人如何说,如何看,若为了朋友,你叫他吠叫两声,只为为朋友换一个馒头,他定会比谁都叫的欢。 在他看来,这样叫两声,就能填饱朋友饥饿的肚子,世间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若真有傻子这么做,他定会叫的比谁都欢实,不说为朋友,就是在万丈谷饿肚子的日子,有傻子如此,他也会叫的。 然而此刻,他却不愿做丧家之犬,只因他的朋友,且还是不同于一般朋友的朋友,他更不会如此。 不知何时,坤元殿上方,已是皑皑一片,令上方的晴空万里,都成了笑话,许是如此笑话,还不足以发笑,此时落凤坪上,那几个花坛,石墩,以及众人头顶,都镀上了一层白,更不用说落凤坪地面。 李知焉脚下也很白,几乎淹没了脚背,但他却毫不在意,他自然也感知到了脚下的白雪皑皑,但他却感知不到赫连玉儿脚下的寒冰。 不错,不知何时,冰凉的赫连玉儿,此时更加冰凉,特别是她的脚下,又不知什么时候,已冻上了一层寒冰,如一双脚镣,深深的嵌在了地面上。 李知焉试图将其抽出,但怕伤着沉睡的赫连玉儿,故左脚用力一蹬。 只是不蹬还好,一蹬,却脸色大变。看来此冰,并非凡物,他如今的修为,竟然在其上,一个脚印都未曾留下。 冰凰很快杀到,由不得他多想,他右手拉满弓,向上一拳,朝飞来的冰凰送去。 拳上覆有金、火、土、水,几乎他所有能操控的元素力,一并轰向冰凰。 轰隆之声,再度响彻在擎天峰上,传到群山之间。 冰凰本就布满裂纹的全身,瞬间放大,接着四散开来,散落一地冰渣。 李知焉也因此咳嗽不已,其足下前方,也洒落点点新红,看去有些耀眼,也有些刺目,这区别于出现在不同人眼中。 李知焉却也不看,他看向怀中,怀中女子依旧笑的安宁,如熟睡一般,对此,他很是满意,继而一笑。 吴静师太道:“李知焉,你还不准备放手?” 李知焉听此,拥的更紧,看来如此,便是他的答案。 吴静师太接着道:“你得明白,此女脚下,是贫尼破开北地雪原,下到数万米下,取自上古时期的寒冰,再经贫尼法术加持,一般人被困,根本无解,你之前用脚一试,想必已是知晓。” 李知焉道:“无妨。” 吴静师太道:“无妨?再不放手的话,你将成为贫尼的箭靶,再无可能反杀贫尼。” 李知焉一笑,道:“我不明白,你为何一直强调此事,你就这么想死在我手中吗?” 吴静师太坦然道:“不错,杀的了贫尼的,贫尼不想死,杀不了贫尼的,贫尼更加不愿,假如非要选择死在一个人手中的话,李公子你是最好的选择。” 李知焉道:“可是于当下而言,我根本杀不了你,况且我也不想杀你。” 吴静师太道:“公子还是莫要有这种想法,只因贫尼今日,怎样也要试着杀你的。所以你最好,能反杀于我。” 李知焉思忖片刻,道:“这倒是一个难题,我不想杀你,也不想被你杀,但你却要杀我,是以我,不得不反杀,以求自保,就没有第三种办法吗?” 吴静师太沉吟良久,再看向李知焉的剑,然后看向他怀中女子,最后看向李知焉,忽然一笑,如春风拂面,道:“或许有。” 第五百七十二章 第三种办法(二) 或许有?第三种办法? 一时间,众人一头雾水,不知吴静师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吴静师太会不会看这小子不错,便要放了他。 转念一想,吴静师太承诺过,今日随便怎样,都要杀这臭小子,想她南盟领袖,位高权重,不至于欺骗,并愚弄这天下豪杰。 李知焉不明就里,扶着赫连玉儿,怔怔的看着前方,想着这第三种办法,吴静师太将以何种方式阐述。 吴静师太怎么阐述不知道,她的脚,却徐徐向李知焉走来,走的不快,也不慢,跨步间,其中泛着一丝天道韵律,恍如菩萨踱步,亦步步生莲。 李知焉眉头一皱,眼中闪过许多困惑,心中也随之一紧,只因如此踱步,如同踩在了他的心间,让他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他可皱眉,可心慌,眼中也可闪现困惑,甚至可抬手,撩发,但就是不能后退,只因赫连玉儿不能退,他便只能如钉子般,钉在此处,以至于吴静师太有任何手段,他都只能接着,就像如今,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静师太,缓步踱来,施展手段。 吴静师太有何手段不知,但她的踱步,却让李知焉很不适,有些慌乱,又有些急躁,好似御剑飞行在群山之间,一时高,一时低,心潮起伏不定。也如押赴刑场的囚犯,马上便要临刑,便要问斩。 其实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斩之前,刽子手的磨刀,执刑官的恫吓,那吴静师太如此,想必便如斩前的刽子手和执刑官。 李知焉有些烦躁,亦想到了许多不好,比如赫连玉儿被冻成冰雕,再比如,赫连玉儿由冰雕,碎成无数块冰渣。 许是不想此事发生,想到这,便左右甩头,试图摒弃这样的想法。 踱步中,吴静师太之言,再度传来,只见她道:“李知焉,贫尼再劝你一句,现在放下,还来得及。” 李知焉一怔,他想过许多不好,但就是没想过此事,是以对吴静师太的劝解,亦如之前一般,斩钉截铁道:“李某不会放的。” 吴静师太道:“怎么都不会放?” 李知焉压下心中慌乱,一笑,道:“怎么都不会放。” 吴静师太眼中,浮出李知焉和煦的笑意,进而一笑,道:“好,非常之好,即是如此,贫尼便只好动武用强,让你放下。” 话音才落,吴静师太的脚步,瞬间加快,如此快速,令李知焉心中一紧,差点呼吸不过来。 急促呼吸间,吴静师太之言,也紧跟着传来,并带着她越来越靠近的身体,只见她接着道:“贫尼此掌,附有贫尼数十年间,对冰之一道的参悟,对静之一字的理解,还有贫尼数十年内力,李公子,可看好了。” 李知焉哪顾的了答话,毕竟此掌,乃吴静师太一掌,他只得连忙收起慌乱,匆忙一掌,向吴静师太手掌迎去。 许是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吴静左手,迅速拍掉他的右掌,并将自己右掌,迅速落在李知焉胸口之上。 一道凄厉的惨叫,随着师太右掌落下,便响彻在诸峰之间。 李知焉也似鼓起声囊的青蛙,一时间,竟大了不少。 然而与青蛙鼓起腮帮子不同,李知焉鼓起的地方,乃他的后背,就是正对吴静师太落掌的后方,顷刻间,便鼓起一个大包来。 群雄一见,瞬间乐不可支,并欢呼雀跃起来,无不心道:不愧是吴静师太,一式术法,便让这魔人受此重创,刚才还以为她会饶了这小子,原来只是与我等开个玩笑,也或许是让这小子轻敌,想不到这一出手,便惊天动地,让人大开眼界。 李知焉呼痛,也因此有些神志不清,不错,吴静师太穷其一生的修为,通过她的手掌,源源不断,向李知焉送来。 昏昏沉沉中,李知焉身周的黑色物质,瞬间涌出一大片,好似水中,忽然落下一滴砚台浓墨,瞬间让落凤坪黑了一半,也如一枚黑玉,镶嵌在了落凤坪上。 吴静师太,也因此隐于其间,再也不见,唯有李知焉不时的呼痛,传遍场间。 黑雾中,吴静师太笑容恬淡,单手行礼,并道:“李公子,这便是贫尼的第三种办法。” 李知焉疼的龇牙咧嘴,冷汗直冒,不过左手依然坚定,让怀中赫连玉儿,不动分毫,并呆滞的盯着吴静师太,或许想说什么,但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 吴静师太只得接着道:“传言公子掌吞噬一道,要是公子吞噬得了贫尼修为,那日后定会日上竿头,更进一步,也算遂了贫尼的愿,反杀于贫尼。若是公子吞噬不了贫尼,那么,就只能爆体而亡,如此,也算遂了贫尼的愿,只因贫尼说过今日,本是来杀你的。” 此时李知焉身周,已是鼓起几个大包,身子也大了一圈,五脏六腑传来的撕裂感,甚是剧烈,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他也曾吞噬过许多比自己修为高的人物,然而齐云榜上的大人物,终是有所不同,光是这内力,便不可同日而语。 李知焉无法,只得默念吞噬心法,一股水元素透过经脉,迅速向丹田聚集,也因此,他的丹田被撑大不少,就连丹田内的那方小天地,也在一瞬间,大了一倍,看去更加荒寂。 不过他无心理会这些,如今的他,面容扭曲,站立不稳,身上的大包,倒是小了不少。 倒不是说他的大包变小了,而是他整个身子都大了一圈,一眼看去,恍如一个更大的包。 吴静师太手掌不变,紧贴在他的胸前,与之一样不变的,还有他源源不断朝李知焉体内输送的元素力和内力,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道则。 也因此,李知焉神智越来越模糊,在其身周的黑色物质,也越聚越多,越聚越大,黑色物质上方,那根巨大的黑色石柱,则是没变,自李知焉黑色物质涌出,它就好像没变过。 当然,没人知道它变,或没变,只因天际尽头,一般人,根本目不能及,所以它此时到了何处,根本无人知,然而在李知焉惨呼后,这根通天黑柱,倒是更加笔直,也让人感觉,更加有力。 意识恍惚中,李知焉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不过他的脚,却站的笔直,不再如之前几次吞噬一样,随意置放,只因他手中有人,是以他的脚,必须站稳。 一个黑黢黢的胖子形象,便倔强的出现在了黑雾中,看去尤为好笑。 也因此,那吴静师太苍白的脸上,浮出笑意,并带着笑意,转首向李知焉怀中,那位绝色女子。 她知道如此情况,不会有人答话,便自言自语道:“看来有时候,死,也并非坏事。” 她的话,有些落寞,也有些虚弱,就好像临死之前的虚弱,也好像临死时,孤身一人的落寞。 只见她接着刚才的落寞,虚弱道:“你你知道吗?其实我好羡慕你。” “羡羡慕你有喜欢之人,更羡慕你,喜欢之人,刚好也喜欢你” “想必你也不愿见他身陨于此,是是以贫尼祝愿你,也成全他” “阿弥陀佛” 仿佛有好多话要找人倾诉,却又无人可讲,如今终是找到了这么一人,虽然她口不能言,但于她而言,如此,才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然也不知说了多久,黑色物质聚集的黑雾中,开始渐渐变淡,淡到几乎能看清里面的三道人影,人们的疑惑,也随之而起。 “这李知焉被吴静师太杀了?” “你听,那煞星的惨叫都没了,多半是被师太解决了。” 闻此,众人一喜,脸上闪过笑意,但在有人望向上方,那通天黑柱时,又在脸上换上一丝疑惑和隐忧,只见他单手一指,道:“那为何” “就像你家煮饭时,烟囱冒出的浓烟,一时半会儿,哪有那么容易消散,定要过上些时候,才会自然散了。” “铁哥如此说,倒是有些道理。” “可不是,你也不想想,你铁哥是谁?” “西平城,铁匠铺老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去去去,去你的,解决了这小子,真是大快人心,铁哥我高兴。” “那倒是,只是吴静师太,为何还不出来,那魔族妖邪的黑色物质,可不是开玩笑的,当年因此丧命的大人物,可是不少。” “是啊,师太毙了这小子,就该退出那方黑雾中,以防不测。” 黑雾中,只能隐约看到三道人影,如三座雕塑,静静的直立其间,黑色物质缠绕下,又透着一丝诡异。 在众人看来,生也好,死也罢,轻伤也好,重伤也罢,终是不该如现在这般,这般站着。 当然,无人去一探虚实,毕竟那未知物质,可由不得人大意,是以,只得等浓雾渐散,渐淡。 第五百七十三章 煞星福星 烈日下,飞雪漫天,透着许多诡异,就像落凤坪上,诡异的三道人影。 如浓墨滴落于江湖,很快就被冲淡,三道人影周边,便是如此,之前浓郁的黑色,被白皑皑的飞雪冲散,那画面,便如洗刷过一般,重新清晰起来。 清晰后,也如愿见到了三人。 吴静师太一动不动,双手合十,看去枯槁不少,即便如此,也只是让她的绝色,多了一些瑕疵而已,并无大碍,就像这寒冬时节的冰冷,将她倾国倾城的美貌,冻结成了永久。 吴静师太前方,则是两道人影,一大一小,如同父女,也如兄妹,唯独不像情侣,即使像,也会被人们嗤之以鼻后,说着“美女与野兽”“呸,瞎了狗眼”之类的不配话语。 不过大胖子却不在意众人如何看,如何想,只见他紧紧搂住怀中女子,似是在这样的时刻,也不愿放弃。 那胖子面容扭曲,看去极度狰狞,好似在这之前,经历过世间难以想象的痛苦,就连此时的平静,也未褪去他半分痛意。 他怀中女子,则如熟睡一般,恬静,安然,仿佛如此一事,是她一生所愿,是以即使是死,也死而无憾。 也的确如她所愿,去了另一个世界。 也的确如她所愿,躺在了大胖子怀中。或许前者非她所愿,但有了后者,世间诸般坎坷,于她而言,都不再算是苛刻。 是以前方那吴静师太的双手合十,看去就多了几层意思,比如,祝愿,吴静师太此番下场,是为杀她心爱之人来,那么这样一事,则不免让人有些诧异,也有些滑稽。 诧异于当下的吴静师太,在神识感知中,已是毫无生气,滑稽于那大胖子,竟然在吴静师太的绝杀神通下,尚有一丝气息,实在匪夷所思。 南盟一众见状,齐齐宣了声佛号后,面露悲戚,叹息声中,慧能师太道:“或许斋主如此,也非坏事。” 慧香师太道:“看不到前方的路途,走下去,也再无意义,不若换条路,兴许能走出不同的人生,盟主如此唉,阿弥陀佛。” 此时就连慧仁,也不再多话,怔怔的看着前方,那一道双手合十的倩影。 透过侧脸,却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宁静,一丝从容,宁静从容中,竟然有一丝笑意,随这抹笑意,慧仁一笑,也因此,令南盟众弟子,一撇嘴,进而腹诽不已。 不过刚生出厌烦,又涌出愁绪,最后尽被悲戚占据,心想情之一道,果然如当年师祖说的那样,伤人不已。 与南盟一众的悲戚不同,群雄在诧异后,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刚才形势来看,任谁都不会想着会是这么个结果,毕竟在吴静师太毕生修为下,众人已在心中笃定,这魔族少年必死无疑。 然而现实却是,少年非但没死,还好似吃了大补药,胖了一圈,虽有些滑稽,但到了一定境界,均感知的到,这少年的气息,已是跳过破空境初期,来到了破空境中期。 这样一事,不得不在众人心中,种下不少疑惑,进而长出许多不可思议来。 静立场中的三人,如北国雕刻师手下的冰雕一般,栩栩如生的同时,也透着一股死气。 许是觉得还未死透,不足以让人停下,并驻足观赏,是以群雄中,忽然跃出一人,带着他的杀心,他的兵器,也带着他的话语,径直向李知焉处掠来。 只见他道:“虽然不知何故,你居然还活着,但以如此姿态示人,也定是走不下这擎天峰的。” 声音由小变大,由远及近,话音才落,已到了近前,没人会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手,但宣和殿一众,看向四周时,却有些意味深长。 不错,来人非江湖草莽,绿林好汉,也非各大宗门,远古世家,正是来自宣和殿一众,此人着鲜明的道盟服饰,遐迩一体中,透着某种珠光宝气的华丽。 从服饰上的腰佩也可看出,此人定是在宣和殿任职不小,不过对李知焉而言,宣和殿巨头,他几乎都交过手,是以主事一类的道盟中人,倒有些不够看。 但对当下的李知焉而言,又另当别论,许是与道盟交手的次数实在太多,对他的了解,已可说了如指掌,是以在此刻对李知焉出手,简直可说毫厘不爽,妙到毫巅。 对李知焉来说,这样的过程,的确是其最虚弱之时,想来这也是吞噬残篇中,最大的弊端。 所谓吞噬一时爽,吞后送义庄,这便是一直萦绕在他心底的一句话,要不是几次吞噬都发生在地底,不为人所见,不为人所知,他也走不到今天,兴许早就在道盟的追杀中,身死于世间某一处。 然而这次与之前不同,就发生在地面,吴静师太从未见过他吞噬场面,想必也不知道。当然,现在更加不知道。 在这之前,李知焉也不曾想到,吴静师太会用毕生功力来成全他,故此,也未曾做任何准备, 是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呈现如此萎靡之态,可是危险到极致的事,毕竟这里不仅有虎视眈眈的群雄,还有深仇大恨的宣和殿执事。 如此状态,对他一清二楚的宣和殿执事,又怎会放过如此机会。 是以其手中的环首刀,瞬间便落在李知焉圆滚滚的后背处,如砍在了皮球上,但与皮球不同的是,圆滚滚的李知焉,并未因此泄了气,而是在这道盟主事一抽后,带出许多血来。 一招建功,令这宣和殿主事有些意外,进而一喜,不成想,刚才还生龙活虎,以一己之力,力敌当世四大高手,逼退辛友诚,击退深苦大师,伤了林寒山,以及杀了吴静师太的李知焉,如今自己一刀,便伤了这天才少年? 由此,便想到了再接再厉,他的刀再起,接着一劈,试图落在李知焉硕大的脑袋上,一击毙命。 不错,就在刚才,喜悦的同时,他又有些后悔,毕竟刚才那一刀,他就该送往少年的心脏,好在他还可以出刀,是以后悔之意,瞬间又被喜悦替代,就像他颤抖的手,带着他嗜血的刀,欢快的来到李知焉脑袋上方,并急速落下。 也正是这美妙的一刀,让他连未来的路都已想好。想着最近,因这煞星,他宣和殿可是折损好几员大将,不说被其毙命的何豪珅,就是刚才,也有关夔陨落,那么这些位置,在自己这一刀后,机会便是很大,一个杀了魔族李知焉的人,定是有资格胜任这样道盟空缺的。 所以他狰狞的脸上,也适时的露出一抹笑意来,狞笑,心想这哪儿是什么煞星,这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然而哐当一声后,随即便击碎了他的美梦,也让他欢快的刀,不再欢快,就像他现在的人,脸色阴郁。 只见他阴郁的脸,望向佩刀折断处,一滴黑色墨汁,如刚研的浓墨,徐徐朝下滴去,落在地上,叮咚一声,全场寂静。 也不知是因它的出现,群雄哑然如此,还是全场寂静后,落针可闻,导致如此。 这道盟主事一阵心惧,宣和殿任职多年的他,当然知道这墨汁代表什么,亦或者说,代表谁。 不错,与李知焉称兄道弟的杀手鬼剑,还未曾离开此地,这滴墨汁,便是明证。 他急速朝后,带着惊恐,向罗兴发望去。 但见此人望来,罗兴发一笑,道:“童主事,难道断刀就不可杀人吗?” 断刀的确可杀人,不说断刀,就是一根树枝都可杀人,但怎么杀?在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鬼剑面前,如何杀? 然而在罗兴发冷厉的眼神望来后,他的残刀,还是朝李知焉脖颈处砍去。 刀虽断了一半,但相对脆弱的脖颈,终还是能砍断。 就像他脆弱的脖颈一样,几乎在他举刀的瞬间,便身首异处。让他落下的头颅上,还残留着那不可思议的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 他至死都未想过这个问题,他的脖颈,与其他人一样脆弱,只需一道墨汁袭来,便人首分离。 当然,想来此时的他,也再不会想如此复杂的事情。 他不想这样的事情,只因他死了,但场间,还有许多活人,其中,一些蠢蠢欲动之辈,便不由得不想。 人间第一杀手的手段,该如何破,若不破,那这李知焉,又该如何杀? 罗兴发立在宣和殿一众前,也不由得不想,毕竟此人,可非一般人,甚至比起南盟吴静,以及其他齐云榜大人物,还要可怖,须得明白,这是一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牵挂,是以当年,他连如日中天的普正大师都敢暗杀。 也正因为此,令今日的计划顺遂不少,当然,这样的暗杀,是不是早已在李乘风的计划内,他倒是不大知晓。 此时怔怔的看着地面,那些干枯或未干枯的墨汁,以及群雄、花坛、楼宇间,投下的一大片阴影。 第五百七十四章 圣人一掌 世间就是这样,有光明,也有黑暗,有些人身在光明,却投下一片阴暗,有些人身在暗中,却为黑夜带来一片光明。 杀手鬼剑,只要在黑道上提及,便令人闻风丧胆,不过他几乎只杀白道上的人,是以这闻风丧胆,便由黑道过渡到了白道,直至名扬天下。 当然,他最为成名的一次暗杀,还是杀了当年雄踞齐云榜第四的东阳琴师,何东阳。 须得清楚,当年东阳琴一出,天下皆惊,魔族一役,更是大杀四方。不过后来在春月楼,因一位琴女,得罪了黑道上一位大人物,进而招来杀身之祸。 说来也是可笑,像他这样的人物,本对他人是杀身之祸,不曾想到,这黑道的大人物,也是手眼通天,神通广大之辈,竟然请来了鬼剑,紧接着,也就有了后面,天下皆知的何东阳被刺杀一事。 许是透过童主事被杀,人们自然而然,想到了当年,那何东阳被刺一事,一时间,竟无人敢向前启步。 罗兴发同样如此,只得收起刚启的脚步,看着童主事的尸体,脸色一沉,道:“鬼剑你是要与我道盟作对?” “我对道盟一向无感,难道诸位不知?” 声音自人群中起,也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中,试图搜出这样一人来。 罗兴发冷哼道:“那倒是,付家被灭满门,的确乃我道盟所为,但你这些年,也杀了我道盟不少执事” 声音又自花坛起,并打断罗兴发之言,道:“不不不,我杀这些执事,倒非因为他们所属道盟,而是付某的任务如此。付某要想报仇,你等岂能活到今天。” 罗兴发道:“那倒是,鬼剑要杀之人,岂能见到明天太阳,所以罗某有些奇怪。” 付于卿道:“奇怪付某怎会如此仁慈,饶诸位一命?” 罗兴发道:“不错。” 付于卿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当年犯事之人,自是逃不过付某惩罚,而付某也并非疯子,要迁怒天下所有道盟执事。对付某而言,杀其他喽啰,与杀只鸡无甚区别,并不能让付某心中的恨,有半点消弭。” 罗兴发道:“所以你复仇的对象,只是普正大师。只因他是道盟盟主。” 付于卿道:“也不全对。” 罗兴发道:“哦?你想杀陆大人?” 付于卿揶揄道:“只可惜,陆大人不常出天道宫,倒是有些难办。” 罗兴发冷冷一笑,道:“陆大人当下,就在阁下头顶,为何不去一试。” 声音又自坤元殿檐下起,付于卿道:“要是早知道杀了普正,成就另一个普正,或许今日,我并不会接下这活儿,也并不会来这儿” 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开心,冷哼道:“付某曾以为,今日这活儿,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务,想不到李乘风啊,李乘风,果真好手段,好计谋。” 罗兴发道:“于你而言,可报血海深仇,又可在声名上,更上一层楼,毕竟暗杀圣人境,恐怕世间,还未曾有。” 付于卿一叹,道:“然而这次暗杀,却并不完美,终是借了他人东风。” 罗兴发道:“且先不论完美不完美,终是成功完成了任务。” 付于卿道:“那倒是,然而这结果,却非付某所愿见。” 话音刚落,上方的陆定国,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到了落凤坪上方。 只见他单手向下,虚按于地,场间那摊墨汁,便如地面一般,爆裂开来,溅起一大片碎石,与碎石一起的,还有一人,一着夜行衣的黑衣人。 在这声爆炸后,黑影带着咳嗽,还有咳出的血,急速朝宣和殿一众掠去。 罗兴发立于宣和殿前,直面黑影,首当其冲,此时脸色大变,他想不到,此人在受陆大人如今一掌后,还能抓住空档,向自己一等人杀来,看来这杀手的潜意识中,终是不吃亏的主。 是以,罗兴发心一横,冷冷道:“都说鬼剑霸踞齐云榜多年,杀人于无形,今日罗某倒想会会这齐云榜上,第四的手段。” 既是慕名而来,此言一出,付于卿也已杀到,与之一道的,还有一剑,剑不在其手,只因他推掌而来,那么这样的动作,就根本握不住剑,剑呢? 都言鬼剑,自是说这剑如鬼魅,令神鬼都难测。 两掌相交,轰的一声,罗兴发嘴角,便溢出血来,看来这鬼剑的手段,尝了后,并不那么好受,而在其身后,一剑又已杀到。 这之间,来的太快,自陆定国出手,寻出付于卿真身,再到付于卿舍圣人境的陆定国而去,朝宣和殿一众出手,几乎都在眨眼间完成。 虽在一瞬间完成,但这样的布局,又好似在很久之前就已开始,就像这把剑,本就是要取罗兴发性命的,几乎就在他身后不远的暗影处钻出,也如付于卿的一道分身,一直藏在此处,待时而动。 哐当一声,罗兴发背后之剑,与某种铁器相交,发出这么一声。 若说付于卿的剑,早就藏在暗影处,那廖化文,便一直站在此处,自廖府风云后,他便将自己在宣和殿的位置摆的很清楚,特别是陆定国破入圣人境后,这位置,他更是清楚。 是以站在罗兴发后,便是他当下最好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就像迎面的一掌,便不需他来承受。 不好的是,这付于卿可不只正面有手段,这背后也会来阴招,是以他的斩马刀,随即与付于卿操控的飞剑相交,也因此震的他虎口发麻,气血翻涌,不免心道:不愧是世间杀手鬼剑,这驭剑的力道,几乎让自己罢手丢刀,若是正面相迎,自己说不定走不出他三招。 陆定国虚按一掌后,便落在了地面,此时徐徐前行,向宣和殿一众行去,不紧不慢。 只是他这不紧不慢的脚步,却留下一道道残影,看去,如同鬼魅一般,几乎三两下,便到了付于卿身后,接着一掌拍来。 轰! 圣人一掌,世间能承受的,寥寥无几,若在平常,付于卿便是那寥寥数人,今日不同,不说偷袭普正大师,早已受伤,就是刚才一掌,也让他受伤不轻,如今又有两大道盟恶犬挡道,亦让他内力损耗不少。 是以这样一掌,让他吐血不止,旋即被击飞,向擎天峰下,跌落而去。 这样一掌,罗兴发和廖化文同样不好受,只因陆定国只考虑出这么一掌,可从未考虑这样一掌的余力,会不会伤及罗兴发和廖化文。在付于卿被击飞后,两人也被震退好远,在宣和殿前,咳血不止。 咳血的同时,陆定国那狞笑,也出现在了两人眼中,两人看向他时,竟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破入圣人境,一扫多年来各方掣肘所带来的阴霾,陆定国望向自己手掌,甚是满意,就像天地间的飞鸟,此时可任由他翱翔,只见他朗声大笑道:“多年来,陆某畏首畏尾,怕这怕那,一直深锁天道宫,闭门不出,如今这天地哈哈哈。” 言犹未尽,然而群雄却已知道,他要说什么,此时面无表情,盯着有些癫狂的陆定国,也不知说什么好,身为圣人境的陆定国,也的确有癫狂的资格,毕竟鬼剑都能在抬手挥拳间,轻松解决,即使不爽,又有什么办法,是以这个时候,有人便开始怀念起,那太阳初升的时刻。 不错,就在今日,太阳初升时,那时还是普正大师,玄空上人引领的世间,如今换做这些人,于世间而言,真的好吗? 苍穹下,几大圣人各据一方,忽然,林逋隐一个俯身,急速向下,并大声疾呼道:“知焉,小心。” 这样的大声疾呼,落在群山之间,不说在场之人,就是十里外一只蚂蚁,想必都能听见。 但对当下的李知焉而言,不知能不能听见,即使听见了,又能怎样呢? 毕竟圣人出手,徒留下的,只能是无奈,不错,陆定国在看了一番自己手掌,感觉满意后,便用其满意的手掌,朝李知焉送去。 圣人一掌,如何挡,如何避,恐怕除了圣人外,还未曾有人试过,即使试过,也留不下任何宝贵经验。 只因结果,几乎都会是一样,当然,人族漫长的历史中,不是没有惊才绝艳之辈,以破空之姿,挑战圣人境,但最后都会得出一个结论,在几招之后败,亦或者是,几十招内败。 所以不管是你出几招,还是几十招,亦或能在圣人手上过上百招,最终都难逃一败。 李知焉的确够惊才绝艳,说千年不出的天才,也不过分,但他如此时刻,却连行动都有些困难,那再惊艳,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此,有人终是露出欣慰一笑,心想终是有圣人出手了,看来刚才,是误会了执事长大人,说不得在陆大人引领下,整个世间,将更加繁荣。 第五百七十五章 名师爱徒 李知焉像一个皮球,傻傻的站在场中,怀中还拥着一位佳人,看去如地主家的傻儿子,说不出的纨绔之感,对陆定国一掌袭来,也不知他现在是知,还是不知。 不过这一刻,兴许不知还会好些,正如人生,有时傻点才是正途。好在李知焉一向不大聪明,是以对陆定国袭来的一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即使他师父林逋隐已是喊的声嘶力竭,他也依旧无动于衷。 真的无动于衷吗?不得而知。 李知焉如此状态,自然接不下这一掌,这点,在场之人均是知晓。 好在他有一位师父,圣人境的师父,因为一些缘故,虽跌下了圣人境,但终是攀上了那最高峰之人,曾几何时,在圣人境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即使跌下这圣人境,恐怕也不会太差,就像刚才,他还能周旋于陆定国手段下,如此多时候。 是以此时,他欲再度对敌陆定国,只是如此的话,他便有了些被动,不似刚才,他还可凭借丰富的圣人境经验,以及感悟多年的道则,暂时拖住真正的圣人陆定国,如今嘛,则有了些不同。 如今的他,则不如之前那般灵活,甚至可说,如同一道箭靶,且还必须以极速的方式,赶到某个位置,才有资格做这个箭靶。 幸好他及时赶到了,并迎上陆定国一掌,一口血,如袖箭般,急射而出,他周身的道则,也有些紊乱,恍惚夹杂有其他一些道则,感知中,也不如之前纯粹,他的眼神,也因这一掌,变得有些萎靡,有些混沌。 不过他却无颓废之意,脸上还有一丝庆幸,只因他赶到了,即使作为一只箭靶,也是世间最好的箭靶,也是最蠢的箭靶。 不错,箭靶乃世间最蠢之物,你可以想象它的一生,均是被人,以射为乐,这样的人生,的确无趣的紧。 林逋隐青年时,便习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在习练射箭一途中,自是与无趣的箭靶打过许多交道,只是没想到,今日他自己,却做了这箭靶。 他嘴角带血,想必刚才一掌,让他受伤不轻,此时背靠李知焉,紧盯着陆定国,自嘲一笑,道:“老夫好捉弄人,想不到今日,却中了你的计。” 陆定国一掌建功,此时退回到宣和殿一众前,脸泛笑意,道:“你猜的不错,陆某这一掌,本就是要赠与你的。独让陆某意外的是,你真的会来。” 林逋隐一笑,有些惨然,道:“这倒不意外,老夫再如何薄情寡义,也是要来的,这毕竟是老夫临老时,唯一的弟子。” 陆定国道:“如此说的话,你中这一掌,一点都不冤。” 林逋隐笑道:“自然不冤。是以你这一掌,几乎是等着老夫到来。” 陆定国道:“自然要等你到来,陆某可是与城主有约在先,对这小子手下留情,至少在今日前,都须如此。” 林逋隐一怔,接着一笑,道:“原来是虚惊一场。” 看着林逋隐胸襟上的殷红,陆定国大笑道:“虚惊一场?林老先生,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须明白,陆某只是说今日你徒弟无碍,至于你嘛,可能会死。” 林逋隐拍拍胸脯,手上亦黏上一大片红,然而他却一笑,做害怕状,道:“老夫好怕怕。” 这样的话,让人忍俊不禁,只一瞬,场边便涌出许多嘲弄,如浪花一般,急速朝林逋隐涌来。 陆定国道:“林老先生,可听出了这天下英雄,因何而笑?” 林逋隐点头,不置可否。 陆定国接着道:“若是之前,这笑声,陆某定会认为,是为嘲弄我的,至于现在嘛,老先生如此作态,只会让曾经辉煌一世的书圣名头,蒙羞罢了。” 林逋隐挠挠头,假装思索,道:“无妨,老夫今年八十有六,还是九十有三,都已不记得了,不过老夫却可以告诉你,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其实很多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并不再是那么重要,就像你当下的权利和地位,也如你此时费尽心思弄来的修为,更像你刚刚说的生死。” 陆定国道:“是吗?陆某还真是庆幸,未曾到你如今这一步,不然将是多么的糟糕。” 林逋隐紧盯此人眼神,道:“果然人各有志,人各有异,看来先哲并不欺我。” 思忖一番后,忽然一笑,道:“就像我能驾驭浩然气,而你,却不能。” 好似献宝一般,一道硕大的浩然气,如临空而来的彩云,急速朝陆定国,径直落去。 轰隆一声,宣和殿前方,便砸出一道大坑,好似民间那一条龙服务,径直将数位宣和殿执事从生到死,从挖到埋,服务到了最后。 泥土落下大坑,刚好埋下几位身死的宣和殿执事。 可惜的是,没有埋下想埋之人,不说陆定国,哪怕廖化文和罗兴发也好,为此,林逋隐再次一叹。 叹息后,急速朝半空中射去,只因他眼中,陆定国已是去了半空,他还知道,圣人境缠斗,若发生在自己爱徒身边,定会伤及爱徒。 那廖化文和罗兴发已退的很远,之前的宣和殿,也少了许多井然有序,此时乱作一团,大多满脸血污,看来林逋隐刚才那番手段,即使没死,众执事也未讨到什么好,此时冷冷望着半空,冷哼一声后,眼中不自觉的,泛起一股恨意。 许是结合自身,想到了一些不可能,便将这恨意向前,朝李知焉处送去。 俗话说的好,打不过大的,还打不过小的不成,是以宣和殿一众,又朝远处的罗兴发和廖化文看去,希冀他们能给出一些好消息,比如,一个不错的命令。 廖化文也很识趣的朝罗兴发看去,罗兴发拍去身上尘土,眼中闪过一道厉芒,道:“大人与城主有约在先,可与我等毫不相干,何况我道盟,什么时候开始听命于云霄城了?” 边说边行,数步间,便又到了众人之前,也将如此一言,送到了众人耳中,众人听后一喜,脸上的狞笑,便随着罗兴发的脚步,似百花盛开一般,一路绽放。 在众执事看来,自从见了李乘风之手段,和这么多年的精心布局,特别是合众人之力,杀了普正大师后,一众执事,便自觉矮化了他们在世间的地位,经罗兴发点醒后,一股压抑在心的狂傲,又被激发出来,许是压抑的过久,这狂傲较之以前,更甚之。 带着这种狂傲,道盟宣和殿一众,以李知焉为点,化作一个圈,将其围了起来。 抽刀拔剑声,齐刷刷响起,是以这样的人圈,也好似上吊的白绫,急速朝李知焉收缩而去。 忽然,人群上方,出现一人,正是着宽大海清的慧能师太,也因此,让宣和殿一众执事的刀剑,停滞下来,并冷冷的望着来人,进而冷冷道:“师太要如灵隐寺一般,掺和此事?” 慧能师太看向如冰雕一般的李知焉和赫连玉儿,心里一叹,便想到了在灵隐寺时,这少年凭初程之姿,一人独对道盟数位大境界高手的时候。如今时过境迁,想不到如此正义的少年,竟成了世人眼中的魔族,让人不由得感叹,这物是人非,来的实在太快。 接着看向少年前方,那冰冷的吴静,亦如当年一般,她还是那样冷冷清清,除了在那人身前外,想必这才是她本来面貌。 如今那人依旧在,只是物是物,人非人,物是人非。如这少年一般。念及于此,又是一叹,道:“贫尼并无此意,此番前来,是为接掌门师妹回南盟。” 闻此,众人心中,自然松了口气,若这蠢尼挡道,还真有些难办,毕竟南盟五慧的名头,也不可能乱叫,她能自动退去,自是好事。 以慧能师太的修为,很快,场间便空了出来,独留下李知焉和赫连玉儿,只是赫连玉儿已去,那李知焉如此,也与赫连玉儿无甚区别。 无甚区别,但终是有所差别,是以宣和殿执事此番前来,便是要让他们一模一样。 李知焉尚存一丝气息,游历在鼻间,此时鼻息忽然加重,唇齿嗯哼间,还涌出一声蚊蝇般的呼痛。 只见他颈部下方,不知何时,若插花一般,插了满满一圈刀剑,看来此番折磨带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呼痛出来。 林逋隐身在半空,欲回身来救,但就在转身的瞬间,又受了陆定国一掌,还带着他微讽的话语。 “林老先生,陆某想,我做你对手,便已是足够。” 林逋隐道:“你不是说,不对我徒弟出手吗?” 陆定国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对这小子出手了?” 林逋隐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节,也不再说话,他知道,对有些人而言,你的所有道理,都会变成废话,与其说废话,不若想办法打上两拳,可能还实际一些,要是你拳头够厉害,打服了他,你的道理,便是至理。 第五百七十六章 百般折磨 林逋隐的拳头,绝对是人间至理,可与世间大多数人讲,但陆定国,不在此列,或许几个时辰前,都在此中,但现在是几个时辰后,是以林逋隐的道理讲起来,就有了些困难。 不过再困难,他今日都要讲上一讲,只因李知焉,是他唯一的弟子,也是他最喜爱的弟子,虽然他弟子不多,但他的喜爱,却一点都不少,就是那种,不是他弟子,也很喜欢的那种。 只因在相处的过程中,李知焉真的不错,在他漫长的一生中,还从未遇到如此有趣之人,即使之前他倾囊相授的南曲书生,也有不如,至少在一些行事上,他不是很认可,就像他因为南曲书生,从来不敢直面百花谷主一样。 他的浩然气,在掌指牵动间,弥漫在天穹之下,与陆定国的手段相触,随即炸裂在天际,消失在虚空之外。 然而他的心,却是很痛,他虽年过近百,但他的耳朵,却未失聪,眼睛,也不浑浊,相反,相较于年轻人,他的耳朵还要更加聪敏,他的眼睛,还更加清明,只因他为圣人境,虽跌了境界,但他终是听的清晰,看的明白。 他听到了李知焉,因为要忍住痛意的嗯哼声,他看见了李知焉身上,那插的如同刺猬的刀剑,所以他的浩然气,更盛,几乎布满天空,他的施法,更加剧烈,层出不穷,几乎目不暇接,让真正的圣人境陆定国,都有些应接不暇。 但还是不够,陆定国依然如苍蝇蚊虫一般,将他牵制在了半空,让他根本分不开身来,应对下方一众恶徒的折磨。 不错,就是折磨,这群宣和殿执事,本可以一刀,如砍瓜切菜一般,迅速结束李知焉的性命,但他们并没有如此做,许是觉得一刀结束了,少了些乐趣,亦或者觉得,今日之局面,已被他宣和殿掌控,才能如此肆无顾忌。 毕竟就在刚才,鼎鼎大名的杀手鬼剑,不是就在陆大人一掌后,退到了山崖之下,至于曾经不可一世的书圣,现在不也如老鼠一般,被那如猫的陆大人戏耍。 如今的李知焉,恍如田埂上的稻草人,又或少年时候,练剑时的草垛,与草垛不同的是,众人在将刀剑插进李知焉身体后,还能带出一大片血来,接着再插进去,堵着那些飙出的血。场面极度血腥,也极度欢快,好似回到了曾经,那个欢快的童年。 似要传达这样的欢快,还不时朝四周群雄,及坤元殿前的诸子看去,看的群雄或点头,或欣喜,又或皱眉。 正是,不说坤元殿前的点墨诸子皱眉,就是群雄间,也开始了皱眉,特别是剑冢四子,及青云一行,这种情绪,很是明显,若非今日情况特殊,说不得早已拔剑而起。 崔少爷与崔天正斗得正酣,似是打出了火气,只听得崔少爷大声疾呼,似是说着“知焉他现在已是不行” “不关你事?老实给我在这儿待着。” “父亲,今日之后,任凭你怎么处置都行,但现在” “老子偏偏就要在今日处置你” “我操,那你就不要怪少爷对你不客气,让开“ “这就是你跟老子说话的态度?” “态度?你再挡着少爷,说不得少爷揍得你连妈妈都不认识” “你这畜生,你说什么?老子今日要看看,是谁连妈妈都不认识” “来来来,少爷不再,也不会怕你啊你这老货,你搞偷袭” “偷你大爷,你九毒门门主,好意思说我搞偷袭?” “既然如此,也甭怪少爷不客气” “你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么臭呕” “收集几千只黄鼠狼的臭腺,再提炼一番,就有这种效果,怎么喜欢吗?” “我喜欢你大爷,你给老子等着” “啊你他妈可真幼稚,还如当年一般,用一指禅对付少爷。” “哈哈哈老子喜欢。” 看着捂住屁股的崔少爷,崔家一众,很是无语,再看向此时,那放飞自我的家主,更加无语,以至于九毒门都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们清楚的知道,不管是门主的夫人也好,还是门主的父亲,又或是门主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不是他们能惹的,只因门主二字,所以此刻他们看向那从青雾窜出的崔少爷时,面无表情,即使想笑,也强忍着,压了下来,亦或转首而去,笑完后,再淡然回首。 至于李知焉现在所受的痛楚,两个字,无感,毕竟世间之大,每天总会有不同的人,承受不同的痛苦。 不过在其前方,点墨诸子却深锁眉头,他们倒是想助拳李知焉,就像刚才他们遭天下群雄施压时,李知焉义无反顾来此一样,但他们如今重伤未愈,下场的话,也无济于事,何况场边还有林寒山和辛友诚看着,人群中,还有各大掌教和世家族长。此时只得恨恨的盯着宣和殿一众,再望向半空,墨翟处。 于墨翟而言,他也左右为难,虽然此子与丫头同为魔族,但最大的不同,丫头于世间无害,而此子,却会为世间带来天大的浩劫。 救一人,杀百万人,还是救百万人,杀一人,这个问题,本就难解,此时看向李知焉怀中的丫头,墨翟一叹,好似只一刻,便老了不少。许是因为丫头,又或是因为这个难题。 也不知是有意如此,还是莫如雪突然爆发出了潜力,力道变大,忽然挣脱掉莫问天的大手,提剑向场中而去。 事出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喜笑颜开的宣和殿一众,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一位女子下场,并将剑送到他们背后,并刺入到其中一人心房中。 那道盟执事看向李知焉的狞笑,瞬间凝固,露出许多痛苦,他有想过一位绝顶高手到此,也想过上方的某位圣人出手,但就是不曾想到,剑来自人群,一位小姑娘手中,是以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想必是要告诉大家,他至死都不敢相信。 莫如雪下场,终是让一众执事停下了手上动作,接着收起刀剑,齐齐向莫如雪看去。 莫如雪持剑在手,亦有些花容失色,倒不是因为她杀了人,也不是因为众人恶狠狠的眼神,而是因为如今的李知焉,依旧比常人大上不少,且此时,如同一个血人,血在其身周,汩汩而下,如同假山上,汩汩向下的流水。 看到这,眼中有泪,便不自禁落了下来,她想起了万丈谷时,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他想起了洗剑池边,那少年的和煦笑脸,也想起了无数次萦绕在梦中的痴痴傻傻,但就是不愿见他如此,他若不被自己带出万丈谷,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罪,一股深深的自责,进而涌出的负罪感,令她眼泪更盛。 然而一众执事可不管这些,只因他们的同僚,被此女杀了,即使这少女落下千斤泪,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感动之处,唯一能让他们有所忌惮的,则是少女的身份,不错,其中有人已认了出来,此女子乃莫问天之女,便皱眉问道:“莫大小姐要干涉此事?” 莫如雪收起诸多心绪,平复下心情,道:“不错。” “你可知,这样一事,即使是你青云派,也抗不下来。” 莫如雪冷冷道:“我知道。” “既是知道,还敢杀我道盟中人。” 莫如雪道:“杀了便杀了。” 前方,那着光鲜亮丽服饰的执事,一声冷笑后,道:“哼,不愧是青云公主,可真够任性的。” 莫如雪道:“我想你误会了,自此以后,我不再是青云山任何人,自也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公主,我就是我,莫如雪,与他人无关。” “哈哈哈你居然想凭一己之力,在此地撒野,你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吗?” 莫如雪道:“自然知道,不然也不敢来。” “既是如此,你也看到了,今日就是你父亲莫问天下场,也不一定讨得了好。” 那人群前方的莫问天,一脸阴郁,若被其他大人物如此说,尚可,毕竟大家身份地位等同,但被这样一只走狗说来,让他很是不快,所以他的剑,开始嗡鸣。 然而只一瞬,便被身旁的三长老压住,许是有了一番劝解和保证,莫问天才回首望向青云一众,收剑而立。 莫如雪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今日本小姐到了场中,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此言一出,倒让一众执事有些迟疑和无奈,他们只是想唬退少女,哪想到,竟激起了她的倔脾气。 不说他父亲莫问天,就是道盟圣女,在以后要给他们使绊子,也够他们喝一壶的,则更不用说,那三长老冷厉的眼神,已是狠狠的递了过来。 虽然三长老和圣女殿下在道盟,不与他们同属一系,但以他们在道盟的身份地位,要惩治他们,还是轻而易举,是以如此一番话,倒让诸位执事,多了不少顾虑。 第五百七十七章 百般折磨(二) 或许位置不同,看的风景也就不一样,就像站在山脚,山腰,山峰三处,虽同为一座山,但眼中的风景,绝对是不同的。 所以他们面对的问题,也有不同,就像罗兴发看到场中,数百宣和殿执事的犹豫和顾虑,对他来说,是顾虑吗?需要犹豫吗? 毫不犹豫,毫无顾虑,只见他哂然一笑,道:“不说莫大小姐你,就是你父亲莫问天,亦或者说,青云派本身,假若今日勾连魔族,都要被天下有识之士,群起而攻之,不信?你大可看看那点墨诸位先生。” 便单手一指,将众人视线,引到坤元殿前,那脸色阴沉的诸子身上。 莫如雪循声而至,见是罗兴发,冷冷道:“你不用拿天下大势唬我,就算这样,又能怎样?” 罗兴发道:“不能怎样,大不了一死而已,如今日一般,死了如此多人。” 莫如雪扬起好看的小脸,毫不畏惧,甚至眼中,已有了慷慨赴死之意,冷笑道:“死有何妨。” 而后看向李知焉怀中,莫名感伤,许是为这冰凉的女子,亦或为自己。 罗兴发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罗某不客气。” 便一个闪身,到了莫如雪身前,而后一个转身,手掌就要落在她的后脑勺上。 “罗兄,还是交于在下来。” 话音,自青云处起,自莫如雪处落,恍如一阵风,比闪身而来的罗兴发还快,后发先至,粗大的手掌,瞬间落在莫如雪那后脑勺上。 然后迅速挟起昏迷的莫如雪,退到青云一众前。 罗兴发扑了个空,转首向莫问天,道:“莫兄,如此这般,不是多此一举?” 莫问天冷冷道:“或许在罗大人看来,是多此一举,但在莫某看来,却有些不同,只因莫某,是一位父亲,如果子女这么做,会心安一些,作为父亲,定是要支持的,想来作为父亲的你,也应该有所理解才是。” 罗兴发冷笑道:“罗某的确是一位父亲,不过罗某对子女,向来管教有方,至少时常教导他们,不要与魔族勾结,也不要随意杀人,如今莫大小姐,杀我道盟执事,莫长老对此的解释,却只是为取悦子女,此番说话,可有些说不过去。” 话到后面,愈加冷厉,几乎是居高临下的质问。令青云一行,不禁眉头皱起。 莫问天道:“那人的确乃小女所杀,罗大人当如何?” 罗兴发冷哼道:“杀人偿命,自古恒有的道理。” 莫问天道:“既是如此,罗大人这些年,可没少杀人,当然,你不要与莫某说,这些人触犯刑法,死有余辜,其中的道理,别人或许不懂,你和我,还能不懂?” 罗兴发眉头一皱,冷峻看来,道:“罗某当然懂,与莫长老,自是不能如此说,不过今日后,自是要与莫长老计较一番的。” 言毕,便转首不看青云一行,毕竟今日,已是与点墨门交恶,若再与青云派结仇,说不得会改变当下的大好局势,特别是上方魏中则,到现在为止,还未表态,作为新晋的圣人境,又为当下青云领袖,他的态度,将代表一种至高无上的世间准则。 莫如雪下场,除了那份态度和决心外,毫无意义。 今日之擎天峰,可说高手云集,以实力为尊,她如今的修为,根本不值一提,若非她特殊的身份和背景,令一众执事有些迟疑和顾忌外,她要是一普通小女孩,特别还是如此漂亮的小女孩,这境遇定又将不同。 然而有时候,态度非常重要。有时往往一个态度,便可改变今后的人生,就像突然下定决心,去后山种下一枚种子,说不得多年后,便能收获甜美的果实。你不妨一想,假设当年没种下这样一枚种子,或许多年后,这块土地,依然荒寂,自然谈不上可口的果子。 只是有时,你的态度,在别人看来,是一种任性,任性后的一场闹剧,就如莫如雪下场,到被莫问天拍晕后挟着回去,如此场面,在群雄看来,就是一场闹剧,一个任性的小姑娘,要显得自己特立独行,标新立异,与众不同而已。 是以这样一事,如插曲一般,迅速被人抛之脑后,紧跟着的,还是他们的折磨大戏。 不错,折磨李知焉,好似勾起了他们兽性,就像三千年前,贵族将奴隶和猛兽关在一个密闭的笼子里相斗一般,一股嗜血之意,弥漫在群雄之间,如同回到了三千年前,而李知焉,便化作了那只猛兽,亦或那个奴隶。 其实奴隶也好,猛兽也罢,都是一场悲剧,不管是胜利,还是惨败,都逃不过鲜血长流,是以当下流血不止的李知焉,如奴隶,也如笼子里,浑身是血的猛兽。 道盟执事的每一刀,每一剑,都好似琴师的手,控制着竖琴的音符,调动着全场的情绪,让众人大呼过瘾的同时,亦拍手叫好,再到欢声雷动,好似此处,不再是杀戮场,而是集市上,艺人杂耍的场地。 李知焉体态臃肿,然而此时看去,却有些枯槁,血肉模糊,让人忍不住落泪,当然落泪,毕竟场中,终还有些与他关系不错之人。 此时一个个拳头攥紧,青筋暴起,若非仅剩的一丝理智,定会拔剑而起,就拿莫如是来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救李知焉,毕竟这样的问题,只要一想,就会演变成一个极度复杂的难题。但他知道,道盟如此行事,定是不对。 故此,不管是南盟,还是青云一行,亦或剑冢四子处,一个个面色阴郁,就连九毒门一众,都有些嗤之以鼻,说着“这群孙子,真该加入我九毒门”之类的话语。 刀剑还在李知焉身上来来回回,伴随着欢声笑语,好似刺草垛一般,将一众道盟执事,带到了那个欢快的童年。 与草垛又有所不同,这“草垛”还能应景的带出大片血来,几乎实现了他们小时候刺草垛的所有幻想,是以这样一事,怎不令他们兴奋异常。 任谁被如此,恐怕都不会好过,李知焉自然也不例外,不说别人看来可怖,就是他自己,也在疼痛中,晕厥了几次,这一次,他又在混沌意识中,清醒过来,咬着牙,带着一丝坚定,意识瞬间跳到左手,幸好,女子还在,他也因此松了口气。 他不聪明,自出得万丈谷,他便知道,要不然也不会闹出如此多笑话,就像他现在在群雄眼中,死都要托着具女尸一样,简直可说愚不可及。 一刀袭来,李知焉又是一声呼痛,好似如此反应,让人颇为满意,也让一众执事更加亢奋,如同在青楼寻欢作乐时,竟出奇的遇到一位娇羞女子那样。 自这刀后,一剑又至,然而这次,却再无呼痛声,让人大感奇怪的同时,又有些不信,所以这剑,不信邪的再此抽出,再刺去。 李知焉脚下,已是一大滩血,这一剑,再无血可流,是以这样一剑,刺下去,便有些干瘪,让人不甚满意,继而一剑,再一剑,看来要将这糟糕的“草垛”,刺到他满意为止。 场面极度血腥,好在擎天峰上,没有小孩,这里均是手上沾血的老江湖,对此见惯不怪。 半空中,苍穹下,魏中则终是睁开他那闭了好久的眼,面无表情道:“陆大人,若是因此毁了城主的计划,可不大美。” 陆定国手上一用力,与之对敌的林逋隐,便退出几许,显得游刃有余,不过双手却未停下,笑道:“以城主大人的谋划,你又怎知,这不是在他计划之内?” 魏中则望向苍穹,看着纹丝不动的虚空,波澜不惊,冷冷道:“是吗?” 如此一句,也不知是问李乘风,还是问陆定国,又好似两位都没问,而是问自己,是以再次闭上双眼,对下面发生之事,再度漠不关心。 想来血已流尽,已无血可流,李知焉伤口处,忽然探出一抹黑色,若黑龙一般,自诸多伤口处涌出。 顺带着一众执事的刀剑,也因来回刺入,带出一大片黑色来,且与之前黑雾不同,如今的黑色,如黑墨一般,沾在刀剑上,无论怎么擦拭,都再难拭去。 忽然,墨如黑龙,径直自李知焉各个伤口涌去,急射向周边道盟执事。 哭天喊地声,恍如将此地,瞬间带到了地狱,就连那刚升起的笑意,也在此刻瞬间凝固,进而转换为许多恐惧和不可思议。 那围着李知焉的执事,发现情况不对,撒腿便跑,但为时已晚,如实质的黑,瞬间笼罩以李知焉为中心的数百米内,比起刚才的黑雾,黑过千百倍。 也因此,惨呼声不断,然而只一瞬,惨呼声便消失其间,透着莫名的诡异。 第五百七十八章 诡异之黑 未知的黑色物质,如长发,也如染坊里挂着的布匹,更像传说中的九尾狐,张牙舞爪,卖弄他好看的九条尾巴。 然而这些比喻,都有所瑕疵,黑色物质如长发不假,但世间的长发,却从未有如此之长的,即使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一直不剪发,也不可能如此长,几乎占了落凤坪一大半,还在延伸,进而呼啸着,朝半空中刺去。 也不似染坊里的布匹,只因这些“布匹”,不是五颜六色,只有一色,黑色,尤为瘆人,正如人们对黑夜的恐惧一般。 说九尾狐的尾巴,也不对,不说其颜色,就是这漫天乱舞的黑色物质,也是九尾狐尾巴的数倍。 是以从整体看去,李知焉好似化作了某个未知生物,丑陋的同时,还透着一丝诡异,也令众人心生恐惧。 不错,此刻,较之刚才更加浓郁的黑雾团,再次降临场中,随之消失的,是刚才趁着李知焉虚弱,作威作福的数百名道盟执事。 当然,还有黑雾上方,那更加黑,更加粗壮的通天黑柱。 一时间,全场再度哗然,他们想不到,这已虚弱至此的李知焉,竟还有如此后手,竟还能瞬杀这数百名道盟执事。 此时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想着平生怪事,都怕是在今天中,已见完,那眼中的惧意,也因此越来越浓。 黑雾弥漫,若传说中的鬼魅,在落凤坪上,张牙舞爪。 场边,罗兴发和廖化文,瞳孔收缩,他们已是很高估李知焉,可说自打李知焉下场,便未小觑过此人,但他们现在还是小觑了,致命的小觑,致命的轻敌。 廖化文眼皮直跳,并带着跳动的眼皮,朝罗兴发道:“老罗,你看” 罗兴发道:“瞬杀我道盟数百精英,这小子,的确够诡异。” 廖化文道:“那我等现在当如何?” 罗兴发道:“还能如何?莫不是你老廖要以身试险?” 廖化文讪讪道:“你和我,如此多亲信丧命于此,难道就此罢手?” 罗兴发转首,朝廖化文看来,玩味一笑,道:“实在想不到,老廖你还是一个怜恤下属之人。传言当日,你廖家一夜倾覆,也只微微一笑,怎么,变了?” 如此一言,简直如伤口上撒盐,廖化文有些不快,不过立马变幻脸色,笑道:“老罗,你也知道,我廖家覆灭,与这小子关系颇大,是以” 罗兴发打断道:“老罗你要上前,大可自便。” 廖化文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 罗兴发道:“老廖,你我共事宣和殿,我知道的,你难道不知,所以我也好奇,你想问什么?” 廖化文再次摆手,道:“不不,老罗你乃陆大人心腹,化文想知道。” 说到这,食指朝天,小声道:“上面诸位,对这魔族小子,到底是何态度,一会儿要将其碎尸万段,一会儿又好似要手下留情,化文实在不明白,为避免行差出错,还请老罗您照拂一二。” 罗兴发道:“碎尸万段不假,不说陆大人,就是当下杀我数百属下,罗某寻着机会,也定要将其抽筋剥皮的。” 廖化文道:“那刚才” 罗兴发道:“刚才不就是这么做的。” 廖化文看似憨厚老实,可非庸物,立时领悟过来,道:“原来如此,只要不死,怎么都可以,我还以为这小子傍着李乘风,连陆大人都不敢轻易动他。” 罗兴发道:“今日之前,可容他嚣张一时。” 便看向半空中,那道硕大的黑色圆柱,笑道:“今日之后嘛,这小子就是我道盟案板上的肉,任由我等宰割,特别是已入化境的陆大人,这世间,将再无这小子容身之处。” 廖化文附和道:“那倒是,不说我道盟,就是世间,也不会再容许他存在。” 罗兴发笑道:“是以廖大人,要杀这小子,何须急于一时。” 廖化文跟着一笑,道:“倒是化文操之过急了。” 对瞬间失去数百下属,还能谈笑风生的两人,也与场中那团张牙舞爪的黑雾一般,透着一丝诡异,但无人察觉他们的古怪,只因场中,那团黑雾更大,更盛,更诡异。 如此诡异的一幕,令群雄不知所措,世人皆知,这样的未知物质,不可触,一旦触及,余生皆废,甚至陨命当场也说不定。 不知所措,也就有些束手无策,没人敢下到场中,也就没人敢踏入这方黑色浓雾中。 好像如此一团浓雾,成了一方新天地,隔绝了这个世间,也被这个世间隔绝,乃世间禁地。 此时,各大宗门掌教,以及世家族长,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更不用说那些绿林草莽,当然,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正义侠客,但在同伴拉住其拔剑的手后,又退了回去。 李知焉刚才瞬杀数百道盟执事,的确够震撼,也直接震慑住了在场的宵小之辈,不说这些喽啰宵小,就是场边的大人物,也皱眉不已,不敢再轻举妄动。 黑雾中,也无声响传出,落凤坪上,一片寂静,清风带着众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如此看来,就有了些滑稽,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却被一少年震住,与一团黑雾对峙。 崔天正父子俩,也适时停下手来,那崔少爷虽被打的鼻青脸肿,但终是无大碍,看来他老子,终还是他老子,念及旧情,没有下杀手,若仅凭崔少爷的本事,那容得他嚣张如此之久。 不错,虽然鼻青脸肿,但他还是很嚣张,就像此刻,在他老子眼中,那抹让人恨不得再揍他一顿的奸笑,亦或者说,邪笑。 崔天正没有揍他,而是看向那团黑雾,眉头一皱,再望向半空,那根越来越大的黑色巨柱,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道:“逆子,你可知道,我人族浩劫将至。” 崔少爷也可算书香门第,但他读的书,可不多,更谈不上什么家国大义,对李知焉这个救一人,又或杀百万人的难题,他的答案非常简单,道:“人族浩劫不浩劫,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朋友,小洁,我老子,也就是你,母亲,还有爷爷,姑姑,我的家人只要不死,浩劫就浩劫呗。” 崔天正嘴一撇,但还是有些感动,道:“若是因为这小子,连你老子我,你母亲,小洁以及老太爷他们都会被杀,你当如何选择?” 崔少爷道:“我一直不明白,假若知焉真将魔族引来,又能怎样,我等就要坐以待毙吗?难道就不能杀他个人仰马翻?当年能赶走他,再赶走他一次,又有何难?” 崔天正一叹,缓缓道:“臭小子,你是没经过那段岁月,当年我人族用计将魔主骗到北地雪域决战,进而合四圣之力,施展封魔大印,才将其赶出人间。如今故技重施的话,恐怕魔主这样的人物,定是不会再犯。” 崔少爷道:“以本天才的绝世天赋,只要再给少爷成长几年,区区魔主,不足挂齿。” 闻此,崔天正刚平复下的心情,立马破防,并炸裂开来,大怒道:“小兔崽子,我崔家数千年来,均是踏实做人之辈,怎的我崔天正,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爱慕虚荣,夸夸其谈的废物。” 其他尚好,一句废物,又立马让崔少爷破防,进而同样大怒道:“我废你大爷,少爷现在,可是除知焉外,世间第二的天才”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崔天正更大的声音打断,只见他怒斥道:“你这逆子,怎么给老子说话的,信不信老子打的你连妈妈都不认识。” 崔少爷揎拳捋袖,道:“来来来,你以为老子怕你。” 崔天正怒不可遏,连道三声好,咬牙切齿,道:“真是翅膀硬了,敢在老子跟前,说老子,这次,老子不打的你哭爹喊娘,老子就不姓” 只是刚说到这,脸色立马大变,径直朝肚子抚去,而后表情古怪,单指向前,愤恨的指向前方崔少爷,道:“你你这畜生,你你对老子使了什么毒快给老子解药。” 崔少爷见状,奸笑犹在,不过这奸笑,又透着一股从容,好似大局已定,大权在握,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那种感觉,是以这奸笑,已笑出了声,也便有了许多张狂,只见他哈哈大笑,张狂道:“父亲大人,你也莫急,也没什么危险,拉个两三天,也就好了,虚,肯定是虚了点,喝点参汤调养下,便无事了,至于解药嘛,像这样轻微的毒,又怎会配有解药。” 崔天正捂着肚子的手,迅速转移到臀部,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怒道:“你你个畜生,老老子绝不饶你。” 如此这般后,崔天正一世英名,恐怕也在今日后,毁于一旦,只是这样两父子,众人也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伤感。毕竟今日不解决这魔族少年,未来世间,定会迎来魔族之患。 如此,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对愁的人而言,只因没有未来。 对欢喜的人来说,依然没有未来,既然怎样都没未来,何不趁现在,开心一点呢? 第五百七十九章 清风萧杀 虽说那落凤坪上,有人欢喜有人愁,但他崔天正,却是想哭。 他也可算世间,那云端的人物,但在今日之后,定要因此被打落凡尘,沦为世间的笑柄,是以作为一个笑话,场间的每一个灿烂的笑容,他都感到痛,不错,就是那种,来自内心深处,深深的刺痛。 想哭,却欲哭无泪,独见前方,那一脸邪笑的崔少爷,他牙关咬紧,也不知是愤恨如此,还是要忍着屁股后面,汹涌而来的惊涛骇浪,导致如此。 崔天正一手抚住腹部,一手捂住大腚,径直朝崔少爷那方青雾钻去,已是懒得在意这青雾浓郁的毒素。 不错,他在赌,若是别人,兴许他会谨慎许多,但面前之人,虽坏,但终究是他的种,所以他这把赌局,有九成的把握。 他有九成把握,那么崔少爷之前由胜券在握的自信邪笑,便瞬间转为惊恐,他也想不到,有人敢径直窜入他的青雾中。 毕竟这样的雾,连当时的林老先生,都有些忌惮,故才在聚宝谷耽误许久,当然,他更想不到,这窜入他青雾的,是他父亲,若是他人还好,自己定要叫他有来无回,但这是他父亲,虽然从小便不对付,但这家伙暗地里对自己,终还是不错。 刚想到这,“啊”的一声惨呼,便打断了他的思路,继而“啊啊啊”之声,连绵不绝的自青雾中响起。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样的“啊”,又带着些呻吟之意,好像不只出自崔少爷一人。 “你这逆子,今日让老子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颜面,老子定要将你嘶啊” “哈哈哈爹,你是不是哈哈哈啊啊啊”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来,给你老子笑个够嘶啊。” “哈哈哈爹,你在干嘛,怎么这么臭啊啊。” “我臭你大爷,给老子闭嘴” “怎的,窜稀还不让人说了,哈哈哈啊啊啊。” “窜你大爷,老子今日要将你这逆子挫骨扬灰,就当没生过你这畜生嘶啊。” “哈啊哈哈啊。” “老子让你笑。” “啊” 鼻青脸肿的崔少爷,被崔天正自青雾中拖出,脸如猪头,胖了一拳,不说笑,就是连“啊”这样的惨呼,都再无之前的高亢,显得萎靡不少。 与之相同的,是面部一脸青色的崔天正,看来中毒颇深,但在出青雾后,青色的脸上,又涌出一抹红,不敢直视群雄。 只得看着鼻青脸肿的崔少爷,许是想到愤恨和伤心处,在崔少爷脸上,又是一顿招呼。 只见他一手提着崔少爷,一手捂着大腚,不时还用捂大腚的手,向崔少爷脸上招呼,那拳头上有没有夹带私货,恐怕也只有奄奄一息的崔少爷知晓。 这一次,可说两败俱伤,崔天正脸色难看,不说李知焉那团黑雾,就是人群,也不愿再看,当然,也不用看,因为他知道,这些家伙能有什么好事,或许碍于他崔家家主的身份,暂时还未笑出声,与其让自己在这里被人嘲弄,不若退出此间,从长计议。 毕竟今日有这逆子在,对李知焉下手,也定是不行,不说能不能得手,就是真得手,那以后与这逆子的关系,恐怕也再难莫逆。毕竟他终归是我崔天正的种,连自己的种都联合不了,还怎么做一家之族长。 便忍着后腚处的汹涌澎湃,朝崔倩儿递个眼色后,单手携着崔少爷衣领,若拖死狗般,朝山下掠去,许是太急,几乎几个纵跃,就径直下了山。 见大哥下了山,崔倩儿也纤手一挥,领着崔家族民朝山下而去,行到小径处,转身朝袁小洁使个眼色,故袁小洁也领着九毒门一众,行过人群,朝山下而去。 袁小洁知道,今日诸多变局,早已超过了初衷,他们是为守护赫连玉儿而来,如今赫连玉儿已去,至于知焉,她也有心无力。 她自小便比同龄人懂事不少,没有崔少爷那样的鲁莽后,是以一些事情,总是要顾虑不少,就像这次,即使他有能力救下李知焉,她也要考虑更多的问题。 而李知焉这个问题,只需一考虑,便会让人伤透脑筋,路过场中那团黑雾时,徒留下一眼,一声叹息,便朝崔家的方向而去。 崔家和九毒门一众,如之前莫如雪下场一般,如同闹剧,在明眼人眼里,他们所作所为,于今日局势,全然无用,就好似崔家在擎天峰搭了个戏台子,并为天下群雄唱了一出戏。 当然,这出戏,你不能说不好看,至今回味,都还有些忍俊不禁。 故此,场中鲜有人对此有异议,只因这出戏,终是唱的不错,既不得罪道盟的同时,也引不墨门的敌意,是以在林寒山一等世家大族眼中,崔天正虽丑态百出,却也令他们佩服不已。 至于说崔家来擎天峰演戏,就是崔家本身,可能也没想到,不过他们早就想抽身,倒是真的,只因他们明白,圣人在上,说再多,做太多,都毫无意义。 李知焉会不会死,只有上方的圣人境有决定权,下方之人,做太多,也徒劳无益。 崔家和九毒门的撤去,并没有让黑压压的人群收缩半分,好似一个大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虽有减损,但对整缸水而言,并无大碍。 场外,是黑压压的人群,场中,乃一团黑雾,看不清虚实。 大家在某些时候,都有相似之处,只是人群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这一团黑雾,极为刺眼,好似市集上,肉贩们倒出的腌臜之物,让好净者,忍不住想去清理。 然而这样的腌臜之物,又好似不大好清理,又多不大好呢? 不好到几乎要以牺牲生命为前提。 是以,即使在崔家一等人离去了好些时候,场间诸人,依然纹丝不动,依然不知所措,依然束手无策,唯有恶语,在众口间传送。 也不知如此地方,怎会有炮仗,许是之前九毒门门徒所持。 所以也不知是谁扔的炮仗,嘭的一声,场间的静寂,瞬间被打破,也炸开了那团黑雾。 只见黑雾炸开的瞬间,一袭白影,若隐若现,相较于白影,地上横七竖八且干枯的尸体,则让人感觉恍如入到了冥界和地狱。 群雄不知谁扔的炮仗,或本身就不知,亦或知道不讲,但李知焉知道。 从炮仗自人群中起,他就已知道,但他却并未躲,只因他知道一个炮仗,本无多少意义,虽然这之中,夹杂着许多羞辱,就像幼时在大石镇,被镇上孩子扔石头一样。 他亦明白,这样的羞辱,只会是一种无能的表现,就像他用更大的石子砸向那群孩子后,那群孩子只能吓着跑开。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处理方式依然未变。黑雾突然探出一臂,如章鱼的触手般,急速射向人群,如石子沿抛物线,向人群方向探去。 黑雾幻化的触手,如真的手掌一般,将此人自人群中提起,吓得此人大惊失色,并大声呼救。 许是觉得呼救无望,又转为大声谩骂,以及恫疑虚喝。 “李知焉,你个野种,知道老子是谁吗?快放了本公子,不然家父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李知焉不知他是谁,但很快便在这纨绔公子的自问自答中,知道了这公子的父亲,乃长老院排名第七的长老,看来在道盟的纵容下,在当地威风惯了,以至于将这擎天峰,都当做了撒野之地。 黑雾中,李知焉和煦的声音传来,只见他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因为没必要。” 李知焉说的是实话,与死人而言,的确没必要,看来这嚣张跋扈的公子不明白,黑雾中这煞星,连陆定国的独子都敢杀,何论他?难道他父亲没与他说过此事? 黑雾幻化的触手,提着这锦衣玉服的公子,瞬间回到黑雾中,如传说中那荒古神蟾进食,舌头急速伸缩间,便完成了进食的过程。 而锦衣玉服的公子,也在片刻间,再无公子,只余下锦衣玉服,在隐约的黑雾中,刺目的飘荡,然后落在地上,毫无声息。 这一幕,直令人瞠目结舌,又是一阵恐惧袭向心间,心想这魔族少年,未免也太邪门了些。毕竟就在刚才,这魔族少年还几乎要殒命于此,也就过了片刻时间,这少年又生龙活虎起来,莫不是这少年具备上天赐予的某种神术,可以起死回生。 要是真如此,我等也不用为难他了,直接跪下,朝他膜拜即可。 然而群雄还是不甘心,想归想,这少年即使再厉害,终究不过圣人境,还有的拼,只因他们知道,唯有拼下少年,才不至于迎来魔族浩劫。 或许此刻,群雄均想到了此处,整齐划一的拔刀出鞘声,响彻在擎天峰上。 一股肃杀之气,也随山谷间的清风,飘荡在群山之外。 第五百八十章 清风萧杀(二) 清风,带起一层淡淡的黑雾,在空中乱舞。 清风,也吹起群雄的鬓角,令其脸庞,更加冷峻。 清风,同时也卷起众人衣摆,随之飘摇。 高阳直下,照的明晃晃的刀剑,尤为刺眼,也照出许多人坚毅的脸庞。 有坚毅的脸庞,尚不够,还需一颗坚定的心,决心,就像群雄拔出的刀剑,必须及时送出,才显坚定。 莫不是还有所顾忌? 黑雾化作的触手,却毫无顾忌,只见它自黑雾中,延伸出一条黑色衣带,径直落向人群,一人,便在惊恐中被提起,几乎瞬间,就被拖进黑雾,留下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呼,令人心悸不已。 见状,群雄握柄处,均是有了些汗意。 “李知焉,我等未找你算账,你倒先将手伸到了我众英雄中。可真是好胆。” 声音自人群中起,夹杂着浓浓的恐吓之意,但不知为何,这恐吓之言自他口中说来,反而有些哆嗦不停,亦战战兢兢。 黑雾中,李知焉的声音,毫无情绪,只见他道:“只得你等杀我,且不许我杀你等,难道这世间,是这等道理?然而李某出自山野,倒无需遵循你等的道理,我只知道,你要杀我,那么就要想好,我也会杀你等。” “可可你也不能先动手毕竟你已犯下如此大的罪孽” 李知焉打断道:“我不知你等是如何定罪,李某也不愿知道,我只知道,你等今日杀赫连姑娘,便是十恶不赦。” 至于说李知焉为何不能先动手,他已懒得解释,毕竟这样的话,实在太过于幼稚。 如若真要他解释,他的黑色触手,便是最好的解释,是以在触手伸缩间,场边又少了一人,虽然于数千豪杰的人群而言,无伤大雅,但这样的手段,显然已让群雄胆战心惊。 这就好比他们来此,不是为屠魔,而是为这魔族少年送吃的一样。 不错,若将李知焉,与之融为一体的黑雾,比作一只荒古凶兽的话,那他们便成了喂养这荒古神兽的口粮和食物。 又是一道惨呼,惨烈的响彻在黑雾中,令群雄的嚣张,也随即消弭不少,也让之前的颤栗,更加颤栗。 李知焉深深明白,与这些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因他已被这些人,定义为了魔族。 虽然如今看来,自己的确乃魔族之相,但自己何曾行过恶魔之事,就像赫连姑娘,她何曾伤过世间半分,最后居然要落得如此下场。 故此,一旦被这些人定为魔族,那自己做什么,都已是错的。这一点,他很是清楚。 至于他们说的,自己会引来魔族一事,难道这事,是自己的错?便要因此引颈受戮? 他当然不会引颈受戮,在他看来,这是人生中,最无意义的事,他可以发呆,可以看星星,也可以无聊,甚至可以将光阴洒在一堆无用的事情上,但就是不想如此。 何况他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要做,比如,他想有一天,去寻一个人,问一些事,他想为赫连玉儿,建一个世外桃源,那里,再没有人魔之分。 就算建不成桃花源,至少也要在今日,带她离开这里,不会让她留在这伤心之地。所以他不能死,至少今日不能死,他还有许多疑惑,还有一些梦,需要活着去完成。 当然,活下去,没什么好,但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是以活下去,一定比现在死去有意义,因为人生的意义,绝对在活下去后,才能知晓。 这样有意义的话,他想告诉吴静,也想告诉之前下场的莫如雪。 他想告诉她们,人生的意义绝非在他人那里,人生的意义,就在自己心间,然而可惜的是,事到如今,已是晚了,这样一事,便甚是无趣。 对这场间之人,他却不想再说,当然,他也要继续与这些人讲道理,只是讲道理的方式,已有所不同,就像他当下的手段,便是世间最通俗易懂的道理。 而对面,也好似明白了他的一些道理,至少不会如刚才一般,如此嗜血,如此狰狞,毕竟尖刀刺在自己身上后,才能如他人一般,感受到切肤之痛。 “李知焉,你屠戮我人族同袍,还如此振振有词,是不是觉得我天下英雄好欺。” 这样的道理说来,便是弱了几分气势,须知,这些人若没有李知焉刚才的手段震慑,定会一拥而上,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黑雾中,毫无半点反应。 这样的反应,令群雄大为光火,一些头脑发热之辈,随即抛下仅有的理智,一跃,便下到了场中,并朝李知焉飞去。 或舞刀,或弄剑,或流星锤,红缨枪,杂于其间,数十人影,带着肃杀之气,顷刻间,便与李知焉黑色的触脚,交上了手。 以一敌十,甚至十几,那黑色触手,游刃有余。 如此触手,他有许多,直可化万千,看似以一敌十,其实于下场之人而言,何尝不是以一敌三,以一敌四。 他们每人要面对的,便是李知焉控制的三到四只黑色触手,而李知焉这团黑雾,好似有无数只黑色触手可调用。 这在之前的战斗中,还从未见过,就是罗兴发和廖化文两人,也在面面相觑后,大感诡异,他们不可谓不了解李知焉,自李知焉出道起,便清楚知道,一路走来,还从未见他有如此手段,莫不是深藏不露? 应该不会,李知焉在道盟的数次围剿中,几乎已被逼到悬崖边上,若是有如此手段,定会早就使出,如今使出,那么只能证明一点,李知焉此术,乃新近所得,一想到这,两人额头,直冒冷汗,这将是多么恐怖的对手。 且早就知道,李知焉能在战斗中成长,不过这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让人一时,根本反应不来,在心理上,也就有些接受不了。 当然,这倒不是李知焉藏拙,而是他的天赋,只是刚刚才发掘出来而已。 这是一个魔族,才有的天赋,比起他的多系法术,强大的神识,都要强的天赋。就像当年魔族中,诸多天才一般,所特有的天赋。 与人族感悟天地间各系元素不同,决定魔族子弟优秀与否的关键,便是对这黑色物质天生的持有量,有些魔族子弟一出生,黑色物质,便可布满一域,有些魔族子弟从出生到死,也从未接触过这种黑色物质,传闻当年魔主最杰出的三皇子一出生,整个魔域一大半都如黑云压城一般。 再说李知焉,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将这些黑色物质如臂使唤,但他并不想去深究此事,在他看来,能使用,进而杀敌,便是好事,想多了,反而不好。 就像这数十位所谓的英雄要杀他,他便只好将他们杀了,没有那么复杂,也没那么多大义,若自己都死了,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无甚意义。 当然,他也救人,但这并不影响他杀人,救必救之人,杀该杀之人,这俩,并不矛盾,这才是他对当下江湖的看法,或许不完整,但他也不准备再改变。 既是不改变,那他的触手,便再度延伸至黑压压的人群中,若虎入羊群,也如归舟误入藕花深处,惊起一滩鸥鹭。 一时间,严整的各大门派阵型,瞬间被黑色触手打散,擎天峰上,便有了些鸡舍的味道,进而鸡飞狗跳,惨呼声,由乱脚踩踏下的谩骂声,再由谩骂声,重新转为惨呼声。 那李知焉的触手,好似怪物般,瞬间劫来数十人,在众目睽睽下,送到那恐怖的黑雾中,而后连声响都未发出一声,消失不见。 此时与李知焉共为一体的黑雾,如那远古凶兽饕餮,也如凶兽貔貅,而前方群雄,则好似特意到此送口粮的兔子,且讽刺的是,这口粮不是他物,正是兔子本身。 是以一时间,黑压压的人群,惊恐万状,四散逃逸,乱作一团,亦慌不择路,有甚者,径直朝悬崖下跳去。 在看到下方是悬崖时,才惊呼出声,进而对李知焉这个魔头,诅咒谩骂不已,说着一些“不得好死,下地狱”之类的话。 声音虽大,却也毫无意义,谁都明白,以他的修为,在擎天峰跳下去,那么下方等着的,便是地狱,只是没人为此同情,反而还有些庆幸。 庆幸这样一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庆幸李知焉擒下的人,不是自己,庆幸自己,已到了连接落凤坪的那道小径上。 独独不幸的是,逃到小径之人,实在太多,几乎朝前一挤,便如那跳崖之人一样,坠了下去,他所有的嘲弄,便都转到了自己身上,就像他与刚才跳崖那人一样,修为不高,实力不行,那么如此深渊,便是他的地狱,故此,他便与刚才那人一样,谩骂与诅咒,无能的响彻在群山之间,随着山风,传到落凤坪上,进而成为人生绝响。 当然,也有狠人,见无处可逃后,便拔出手中兵器,径直朝李知焉刺去。 不过还是那句,实力不济,徒劳无益。随即化作李知焉这只黑色巨兽的口粮,消失在那团恐怖的黑雾中。 第五百八十一章 如何破局 破局,李知焉是破局点,擎天峰上,群雄无不想杀了他,以破未来世间,这盘浩劫大局。 李知焉也想破局,今日若想不死,特别是在诸多高手及圣人境身前不死,那么他的破局,相较于群雄,便是要难上不少。 好在他并不怕困难,就像父亲离开那一年,山中野兽是那样凶猛,犹如将小孩儿,活生生的丢进了兽窟。 好巧不巧,那年的他,的确就是小孩儿。 也像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毕竟那一年,寒冬于他而言,好似经历了好久好久。 那一年,也特别的饿,正如三只饿狼,闯进他那间小屋的时候,然而这些都还好,那一年让他记忆最深刻的,却是孤独,因为大山中,从此就只剩了他一人。 所以那一年,弱小的他,便学会了许多东西来克服困难,比如说,他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忍着寒意侵体,蹲守数个时辰,只为当日午饭桌上,能有一些荤腥,是以当小兽真正出现在他的饭桌上时,他所有的冷,所有的饿,所有的害怕,都会瞬间被驱散。 至于孤独,他也有解决的法子,那就是笑,如傻子一般的笑,望着太阳笑,望着月亮笑,望着风雪,望着草木笑,只要这件事他觉得不错,他就会笑,为天地,为整个世间,就像每年春风至,屋檐下,墙角边,那几朵不算好看,但却极是坚强的小黄花,迎着朝阳初升,笑的如此灿烂。 然而破局,可非不怕困难就能成功的,这之间,时机的把握,及寻出时局的关键节点,同样不可少。 如此一事,于李知焉而言,便有了不少困难,他从未想过如此复杂之事,一直以来,他的想法里,便充斥着各种简单。 简单的江湖,简单的交际,简单的男女关系,直至赫连玉儿离开,他才对此有了更深层次的看法,原来这江湖,并不那么简单,它充斥着尔虞我诈,就像赫连玉儿在灵隐寺的突然离开,也像赫连玉儿在这擎天峰上,永远的离开。所以连带着,这男女关系也不如当时一般简单,于这简单少年心底,种下了一些复杂的情感,也印证了当年轻纱一摘后,那一丝惊心动魄。 原来啊,这样的事,于许久前,便已不再简单。 正如当下,已不再简单的李知焉,于他思维来说,于他修为来说,都不再简单,他神识控制下的黑色触手,越来越多,如黑色毛球,而群雄,则如当年,他猎刀下,惊慌失措的小兽,惊得四处逃散。 “李知焉,莫要做的太过分。” 此时身处前首的各大掌教,也不愿再看戏,纷纷朝黑雾处,冷眼看去,就连那些保持中立的门派,也在此时改变了想法。是以这样一声,好似代表天下,出现在人群前方,那长老院五长老处。 只是可惜,如此过分之事,并未因这句呵斥,变得不过分,相反,在众人眼中,这样过分的事,在此言后,还在继续,那这样过分的事,就变得更加过分,是以众掌教及道盟诸位大人,不约而同,抽刀拔剑,面容,也瞬间转为冷峻。 李知焉懒得理这些,他的黑色触手,还在继续,也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修为,不说之前数百道盟执事,就是当下群雄,他也吞噬了不少,此时黑雾中的人皮,已是垒成了一座小山,他却对此毫不在意。 这些人要杀他,他便杀了他们,就像山中老虎恶狼一样,你要吃我,就要做好我吃你的准备,道理,亦如当年一般简单。 此时的他,黑瞳白衣,如凌空的仙人,要垂询世间琐事,也如从冥界行来的魔王,聆听世间诸音,看去恐怖的同时,也让人大感惊惧。 有人会说,李知焉身处黑雾,世人又怎会得见。 身处黑雾中的李知焉,的确不能得见,但走出黑雾的李知焉呢? 也不算走出,准确来说,是走来,只因黑雾几乎一瞬间,便在各大掌教及道盟诸位大人的神通下,剥去一大半,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而李知焉,也因此出现在世人面前,许是觉得应该大方一些,李知焉左脚轻启,便款步行来,行的极为从容,看去,也就极度潇洒和飘逸。 此番气度,不免让各派天骄,心生艳羡,毕竟此处乃人间,世间诸雄在此,他一魔族,竟能如此坦然,仅凭此点,他就足够强大,强大到无需在意诸位的修为和看法。 吞噬了众豪杰的他,较之刚才,的确强大不杀,就连行走间,都自有一种天道韵相,让人不由得感叹,如此年轻人,若不加约束,真让他肆意成长,那么未来这天地间,将无人能与之一战。 而且还可断言,下一个圣人境,铁定是非他莫属,正如林逋隐就曾说过,他这徒弟,赤子之心,天生与大道相亲,只要机会一到,便可自然踏入圣人境,而一旦踏入圣人境,恐怕圣人境中,再无人能制约他分毫。 不错,圣人也不行。 有人艳羡,也有人好奇,好奇他手中的女尸,再也不见,莫不是也如地上的人皮一般,被他吞噬了个干净,好奇这样人面兽心之人,为何刚才还要本着性命不要,也要如此做作一番,真是假仁假义,想到这,便对此人,又是一阵作呕。 赫连玉儿去了哪儿?于当下而言,并不重要,只因她这人,已变的不重要。 不错,就像地上那堆人皮,即使生前叱咤一方,呼风唤雨,但此时,也与猪皮无甚区别,说不得比起猪皮,还有不如。 对人们来说,猪皮还可用来做皮靴一类的物品,可做穿戴之用。当然,人皮也不是不可,但如此,未免太过于晦气了些。比起晦气,那深藏心底的善良,恐怕也不会允许。 是以群雄心底的善良,在此时被彻底激发出来,愤恨的看着行来的李知焉,杀气毕露,若非实力不允许,说不得早已一拥而上。 堆砌如小山的人皮,恍如来自地狱,令人毛骨悚然,无来由的,心生惧意,惧意也如弹簧,在心底深处,如弹簧般跃起,变作勇气,向李知焉袭来。 没有黑雾笼罩的李知焉,也好似失去了左膀右臂,前脚后手,又重新变作了一人。 而群雄,虽被李知焉吞噬不少,但终是还有很多,毕竟今日擎天峰上,真的来了好多人。 故此,又变成了群殴。 群殴,自是群雄殴打李知焉一人,与之前不同,这许多人里,终是多了不少大人物,比如五灵教教主,南天极宗宗主,伏龙寺方丈,无为道的老道人,以及南盟一些师太,也在群龙无首的南盟处,掠了出来。 慧能师太也未曾阻止此事,一是不能,毕竟她非盟主,二嘛,自是不知,就像李知焉许多故人一样的想法,是救,还是不救,救,则让百万苍生死,不救,又好似心底有所缺失,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左右为难。 对李知焉来说,如此群殴,便变作了单挑,不错,他将一人,单挑群雄。 四面八方,上下前后,皆是他要单挑之人。 幸好,他对敌斗法,从不是一人,只因他有四剑。 四剑,剑鸣四声,沿东南西北方向,直射而去,也同时在四个方向,传来不同的兵器相交声。 除了四剑,李知焉还有五行元素。 正是,与之前掌控四种元素不同,如今的他,已是五行圆满,毕竟吞噬了如此多人,其中定是有不少其他属性体质之人,木系元素,自然也在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属性体质,却也无妨,如今的他,五行便已足够。 火舌如箭,自其启唇间,从口中涌出,化作一条火龙,径直向前,那前方的幽灵谷谷主,脸色立马大变。 而其身上的磷火,也在巨大的火龙面前,变作了萤火,也于此时,在其心底,泛起许多嘲弄和滑稽,嘲弄自己的手段在火之子身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如此班门弄斧,自是滑稽至极。 然而火龙瞬至,不可不破,不破,则身亡,是以其身上的磷火幽幽闪烁,瞬间穿过火龙,而幽灵谷主,也因此脸色苍白许多,好在他终是躲过了火龙气势磅礴的一击。 只是火龙可避,那水龙呢? 几乎在他靠特有手段穿过火龙的一瞬间,一只巨大的水龙,又在李知焉嘴唇念动间,袭了过来。 水龙如实质般,还透着一丝寒气,原来,在成型不久,这只水龙便化作更加坚硬的冰龙,急速朝他掠来。 就在他在心底大呼“我命休矣”时,伏龙寺方丈携一根巨大的伏龙禅杖,落在了他的前方。 第五百八十二章 如何破局(二) 冰龙呼啸,势要将之前,由火龙带来的火海,又重新带到冰天雪地,错愕间,擎天峰好似变作了冰火两重天 只见那伏龙寺方丈,禅杖倒提,再抬首一挥,禅杖便如远古时屠龙的神兵,一禅仗挥去,便卸去了半边龙头,须得明白,这冰元素凝聚的龙头,可是直比一间屋舍般大小。 冰屑簌簌向下,然而龙头却余势不减,径直朝伏龙寺方丈撞去。 伏龙寺方丈大呼不妙,急急让过,是以幽灵谷谷主便如皮球一般,随即被残破的冰龙,撞出百米开外,径直向落凤坪下,山崖而去。 冰龙雪白,如女子皓腕凝脂,火龙通红,则若姑娘俏脸娇羞。 不错,这样相生相克的两物,竟同时出现在一隅,勠力同心,相互交融,你不得不用此比喻,方能描述形容。 冰龙和火龙的出现,令本就大乱的场间,更加大乱,连接落凤坪的无名小径,就像吃撑了,要被挤爆的肠道。 准确来说,是已撑爆了的肠道,不时有人在踩踏中,拥挤中,慌乱逃逸中,再在惨呼声中,如滚石,簌簌向下掉去。 这些人中,或许有许多不错之人,但李知焉已是懒得理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理会不了,只因他只有四柄剑以及五行元素,而场中,可是有来自四海九州的高手,那他便不能大意,也不能小觑。 就像不知何时,一老道人携木剑,已到了他的身后。 桃木剑,捉鬼降妖,对敌当下的李知焉,很是应景。 假若不是李知焉,他所持的,也是桃木剑,只因他是无为道,虚一道人。 是以桃木剑持在虚一道人手中,不仅可斩妖,也可除魔,还可杀人,毕竟这把桃木剑所染之血,大多皆为人血, 当然,李知焉是为魔族,至于他是不是人血,并不重要,只要他会因为自己之剑出血,那么,便已足够,他的剑,便带着如此目的而来。 一股凉意,自李知焉后背起。他的黑瞳,涌出更多黑色物质来,如薄雾轻掩下的湖面,经风一带,便隐约间,可看到湖泊的真容。 转首间,自是带出了许多风,也将他眼中的黑色物质,带散不少,露出里面深邃的眼瞳,并连同波澜不惊的面容,也一并朝后方送去。 李知焉不可谓不好看,但凡见过他之人,都不会否定此点,即使嘴上否定,心中也定会涌出一股子酸味,最后从心底认可此事。 但此时黑瞳的李知焉,却让虚一道人心底一惊,桃木剑也不如平时那般稳。 虽不稳当,但他几十年的使剑经验,却正确的引导其手中之剑,朝李知焉喉咙刺去。 李知焉缓缓转首,他的喉咙,也跟着转动,却也仅仅是转动,未移开分毫,然而他的手,却快速伸了出去。 他伸出手,却并未用来抵挡袭向自己的桃木剑,而是轻轻搭在虚一道人的肩头,好似多日未见的老友,互拍对方肩膀,算是招呼。 虚一道人见状,心中大骇,想着莫不是这小子,要与自己换命不成,与如今的李知焉换命,的确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任何人来做此事,都可如此说,包括上方几大圣人。 不过这种划算的买卖,也有例外,比如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是否还划算? 自然是不划算,用任何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都不划算。 然而虚一道人却觉得值当,只因他的剑,已快速送到对方喉咙,那么此番交换,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任由对方的手掌,搭在自己肩头。 被李知焉手掌搭在肩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如此人物,自是早就知晓李知焉的秘密。其在世间的地位,算不得高,但也不能说低,接触这样的秘密,还是轻而易举。 赤手空拳,如此近距离,若是普通人,几乎不需虚一道人一个照面,但李知焉的赤手空拳,则又有不同。 在李知焉的手,搭在虚一道人肩头时,虚一道人的桃木剑,也适时送到了对方喉咙。 若是普通人的喉咙,定会抵不过他这千年桃木剑轻轻一刺,但很是可惜,这是李知焉的喉咙。 莫不是李知焉的喉咙,就有所不同? 非常不同,不同非常,只因普通人的喉咙,只需剑尖轻轻一送,嗤啦一声,这人便会应声而倒,李知焉则不同,他的喉咙经这千年桃木剑一刺,竟然碎裂开来,如同覆在其上的蛋壳一般,反观虚一道人的桃木剑,竟然在咔嚓一声后,应声而断。 要是如此的话,虚一道人所谓的换命,便不再是换命,而是屠戮。 不错,就是那种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还痛下杀手的屠戮。 与桃木剑抵进对方喉咙一样,李知焉的手掌,也落在了虚一道人的肩头,一股吸力,随即传遍其全身,随之而来的,便是全身的无力感,进而让虚一道人脸色大变。 他的确够老,但不代表他老态龙钟,修行几十年,若是连站立都不稳,那他无为道,也没必要存于世间。 “李知焉,你这魔人,安敢伤我师尊。” 此时无为道一众道徒,纷纷朝李知焉怒目相向,大喝出声。 敢不敢,只需你睁大眼睛,就可知道,是以在无为道道徒睁大的眼睛中,虚一道人也渐渐虚弱,直至双脚虚落于地,好似猪肉档上,挂着的一块猪肉。 准确来说,好似一块排骨,只一瞬,那虚一道人都消瘦了一大圈,风过道袍,那后背排列整齐的肋骨,便贴着衣衫,应风而现。 “这厮实在太过歹毒,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有人附和道:“就是,大家一起上,老子还不信,这厮有三头六臂不成。” 只是这两人喊归喊,却未有半分要上的意思,虽然表面上,两人朝前挤了挤,但也瞬间被人两拳,揍了回去,一人一拳。 只因被挤之人,非常清楚这样俩人,根本不会上。 只因被挤之人,若不及时阻止这两人,那自己势必要被挤出去,最后做那被枪打的出头鸟。 被揍的两人,自然是曾开济和汪老大,揍他之人,自然是秦万里,此时愤懑的看着两人,眼神无一处,不在控诉两人,为何要如此鲁莽,将自己弄成场中焦点。 “你们今日,还想不想寻宝?” 两人的点头,立马被群雄的附和声打断。 “是啊,大伙儿一起上,趁现在虚一道长为我们争取到的时间” “那位兄弟言之有理,这臭小子,莫不是有三头六臂不成,老子还不信邪了。” 见只一瞬,就有了如此多拥趸,汪老大那颗虚荣心,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然而在众人看来后,他又瞬间隐入到人群中。 不过那喊打喊杀声,却半分不少的,送到场中。 你还别说,这些家伙修为不咋地,煽动民意这事儿,倒是一把好手,仅短短一会儿工夫,李知焉身周,便多了好多人。一个个如不怕死的飞蛾,齐齐向李知焉这座魔族灯塔飞去。 此时李知焉手下的虚一道人,已形容枯槁,全身哆嗦不停,就连虚弱的呻吟,都有些颤音。 然而李知焉却在此时,放开了手,那虚一道人,也因此瘫倒在地,脸色极度难看,就连合身的道袍,在此时都大上好多。 李知焉放过他,倒不是因为他的好与坏,而是因为,又有人杀到,吞噬时被人攻杀,一个不好,便易走火入魔,造成内力反噬,伤了五脏六腑,及奇经八脉,于今日而言,并非好事。 当然,就吞噬一道而言,他从不贪婪,他所吸取的内力及元素力,都来自于要杀他之人身上,于世人,他从未动用过一次吞噬心经,哪怕一个念头,也未曾动过,要不然,他的修为将会更快。 若真如此,那他的心,恐怕也会因此蒙尘,不再通透,至于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不知道,世间诸事,仿佛许多都是好中有坏,坏中有好。 说回场中,火龙与冰龙,依旧在场中呼啸,与数位高手周旋,而四柄剑,则好似四位剑客,终是找到了自己对手。 独独可惜,如此对手,不经对敌,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那这四位“剑客”,又只得重新寻找对手。 李知焉则不需要寻找,只因他和对手都明白,对手会自然而然来找他,他是今日的破局点,也是未来的破局点。 就像要制止这讨厌的四柄剑,定是要将李知焉杀了才成,哪怕这李知焉有一丝气息,尚存一息神识,这四柄剑,就会一直讨厌下去。 同样的道理,也可用来说这可恶的火龙和冰龙。 不错,这世间要是没有李知焉,那该有多好,他们依然是一教之尊,一域之主。 故此,他们的破局点,便是杀了这可恶的李知焉,继续做他们的人间霸主。 而李知焉的破局点呢? 第五百八十三章 名不虚传 没人知道李知焉的破局点,当然,也没人想知道他如何破局,毕竟世人的思维,从来都是沿着自己的利益方向来拓展和延伸的。 既是破局点,刀枪剑戟,及各系术法,自然又从李知焉身周,呈四面八方袭来,不时,便以李知焉为点,组成一道半圆,半圆急速缩小,直至刺向圆点的李知焉。 五颜六色的神通,惊天动地,金光灿灿的兵器,杀气腾腾,在同一时间聚集到一起,并炸裂开来。 以李知焉为中心的圆点,瞬间爆裂,如天地初开,万物初现,一时间,散乱出许多物什来,也蹦出许多种颜色。 待烟尘散尽,李知焉再次傲立于场间,白衣胜雪,除了黑瞳令其飘逸的身姿,看来有些诡异外,其他,可说超尘脱俗的典范。 如此,自是说明其毫发无损,就是其衣角,也不曾有半点损伤,那群雄刚才的气势汹汹,在此时看来,不免就有些狼狈不堪。 他们想不通,这样一位少年,为何能抵挡数百高手的联手,毕竟这些出手之人,均不简单,不说独步天下,至少也是一方翘楚,也正是这样的不简单,让场中渊渟岳峙的少年看去,更是超凡。 当然,不止他们想不通,就是场外,那处在人间云端的大人,也是不懂,就在刚才,他们神识和意念,几乎全集中在了李知焉那个圆点,但他们不看还好,这一看,便看出许多疑惑来。 坤元殿前,诸子聚精会神,盯着场中那袭白衣,他们虽未助拳,但也希冀今日,他能逃出生天。 许是见着此人,便会想着另一道倩影,乌道之付之一叹后,道:“不愧是小师妹欣赏之人,果然与众不同。” 姜余新眼睛明亮,与李知焉的黑瞳,正好相反,仿佛拘禁了一道光在里面,此时怔怔的盯着前方,听乌道之如此说,道:“自是不同,不说我人间,就是放在魔域,也是出类拔萃的天骄人物。” 说起魔域,诸子面上,均露出一丝隐忧,唯有韩飞一笑,道:“几位师兄,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使魔族再次入侵我人间,又何妨,明日的愁苦,就待明日来愁,你们说呢?” 自赫连玉儿离去后,李知焉又一人独对群雄,秦默予脸上,便多了许多风霜,就连其鬓角,也在短短一会儿,斑白不少,此时怔怔的望着苍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仰角不变,却在此时有话传来,只见他道:“七师弟言之有理,魔族之患,即使没有知焉,我相信,也会在未来的某天出现,至于靠逃避来解决问题,只能说是下策,这点,我倒是与李乘风有些相同的见解。” 说起李乘风,诸子那愁苦的面上,又再次镀上一层复杂,自小,大师兄便是他们的偶像,但那时的大师兄,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让人不由得心生仰慕,如今的李乘风,气度依然出众,只是多了一丝阴郁,多了一些诡诈,让人一想,也不禁有些胆寒。 韩飞最喜大师兄,也甚宠小师妹,如今大师兄却杀了小师妹,是以此时冷哼一声,冷冷的望向虚空,道:“说起引来魔族的罪魁祸首,韩某认为,乃上方的李乘风,这些人,只是认为知焉好欺而已,待韩某伤势稍转,定是要下场,助知焉一臂之力的。” 乌道之附和道:“不错,知焉不远万里来我擎天峰,为我等助拳,我堂堂点墨乌先生,又岂可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秦默予道:“几位师弟,莫急,场中形势,知焉尚能应付,况且今日,谁都杀不了知焉。” 姜余新道:“为何?” 秦默予道:“除了上方圣人,又或是齐云榜上,多位高手联合,今日这些人想杀知焉,简直可说痴人说梦。” 姜余新道:“这么厉害?也就是说,我们中任何一位,都不再是知焉的对手?” 秦默予道:“大概是,若是不计生死,或许有一战之力,但若只论胜负,恐怕除了二师姐有希望外,其他人均不是他的对手。” 韩飞道:“三师兄这么一说,师弟倒是有了些眉目,就在刚才,数百高手联手一击,竟然未伤其分毫,也就在近身的瞬间,师弟感受到了一股未知的力量,不似道则,也不似某种法术,倒是倒是与” 说到这,韩飞抓耳挠腮,试图从脑海中,搜出关于此点的记忆。 秦默予道:“不错,刚才知焉所用,不是道则,也不是术法。” 乌道之道:“那是什么?” 秦默予道:“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感受到此种手段的浩瀚。” 乌道之道:“那也仅仅只能证明这种神通厉害,但要面对天下群雄,恐怕还” 秦默予打断道:“足矣。” 韩飞道:“三师兄说的不错,现在的知焉,我已是有些看不透。” 韩飞都看不透之人,那么对世间而言,便少有人能看透,就像此时散乱一地的群雄,重新自地上站起。对于看不透的李知焉,神情戒备,小心谨慎起来。 许是要在看不透的李知焉身上,再盖上一层迷雾,让其更加看不透,黑色物质重新布满全身。 也就转瞬间,李知焉身周,重新被黑雾遮掩,化作一团黑色毛球。 黑色毛球长出许多触手,幻化成一只干饭凶兽。 不错,那黑压压的人群,便似他的口粮,触手所过处,抓起惨呼的豪杰,径直向黑雾中投送。 打斗还在继续,然而黑压压的人群,却越来越白,从上方看去,如同一块褪色的黑布,被人洗掉了一大片,留下斑斑点点的白色印记。 当然,这之中,逃往山下的,也有很多,是以此时的落凤坪,看去便稀疏了许多。 只是如此,便有了些好笑,天下群雄到此屠魔,却被一位魔族少年打的落花流水,进而落荒而逃,这不是天下间,最大且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此时,却没人笑的出声,一是即使笑,也很少有人嘲笑自己,二嘛,则是此事一点都不好笑,任何要命的事情,都不好笑,是以落凤坪上,徒留下许多惨呼和谩骂。 如黑点一般,这惨呼和谩骂,也越来越少,许是去的够远,已到擎天峰山脚下,远不可闻,又或是变作了一张张人皮,永远都不能再说话。 不错,李知焉大开杀戒,已将落凤坪变作了屠戮场,所以这里坠落的,不再是凤凰,也有可能是猪狗牛羊。 如今擎天峰上,离去的,死去的,已十去七八,留下的,也是有几分保命手段的各派掌教。 就是这些巨擘,也少了平时的威严和风采,此时战战兢兢,持着兵器,谨慎的望着那团黑雾。 五灵教教主乃一中年男子,高冠博带,浓眉大眼,看去威武不凡,此时也如群雄一般,谨慎的盯着那方黑雾。 就在此时,他灵光一动,好似想到了一些事物的关键,故抬首向天,望向半空,那与林逋隐斗得正酣的陆定国,恭敬道:“陆大人,今日受道盟之约,我等赶赴于此,是为遵循道盟意志,听从陆大人之命令,是为屠魔而来,如今魔族当道,还请陆大人出手,斩妖除魔。” 此言一出,场间各大掌教及各大家主瞬间附和道:“还请陆大人出手,斩妖除魔。” 在他们看来,陆大人与云霄城城主有约,与他们可没有,他们也正是为陆定国意志,赴约而至,陆大人要是信守李乘风的承诺,那么就将失信于天下,若陆大人信守当下屠魔的承诺,那么就失信于云霄城城主,然而后者,又与他们何干呢? 于当下,杀了此子,才是正经,不说为他们弟子及族民报仇,就是为今后的天下,也非得如此,不然魔族入侵,天下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浩劫。 不错,假如魔族再次入侵,只会比当年,更加残忍和暴虐,当年受圣人所欺,被赶出世间的魔主,定会报当年那一“箭”之仇。 数百个回合后,陆定国应付起跌下圣人境的林逋隐,已是游刃有余,而林逋隐,也已有了衰竭之相,毕竟他华发丛生,那有陆定国这当打之年的体力。 二来这修为境界,终不是圣人境,是以比起真正的圣人境,交手几百个回合,已是有些力不从心,败相也在此刻渐显。 不过能以伪圣挑战圣人境如此之久的,林逋隐已是有史以来,少有之人。 对下方的诉求,陆定国不闻不问,手中令旗一展,又是一阵山呼海啸,万马奔腾之声起,紧接着,林逋隐便被逼出数千米之外。 陆定国也收起令旗,负手在后,冷笑道:“能与当下的陆某交手数百招,书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林逋隐白眉一扬,于别人的赞赏,他从不吝啬出更多的欣赏。 当然,这欣赏,自是为欣赏自己,此时抹去嘴角血迹,大笑道:“能得陆大圣人赏识,老夫何等荣耀。” 第五百八十四章 声东击西 林逋隐话里,暗藏讥讽之意,自是让当下道盟第一人的陆定国,脸上有些挂不住。 如此一言,任谁说来,都是实话,得当今陆大圣人赏识,可说无上荣光,门楣生辉之事,唯独这上方几人说来,便有些刺耳。 虽然林逋隐不再是圣人境,但他终究曾是圣人境,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高人。 陆定国便道:“前辈如此,倒让陆某有些汗颜。” 林逋隐昂首挺胸,胸怀浩然气,好似一位讲解经义的大儒,一身正气,笑道:“你陆定国也有汗颜之时?” 陆定国道:“陆某脸皮虽厚,但在前辈身前,也有薄的时候。” 一语双关,同样暗含讽刺之意。然而对林逋隐对此,却不予理会,想必这样一事,在其一生,见得实在太多,只见他道:“与云霄城主合谋,杀害栽培你,赏识你,并提拔你的普正老和尚,你这脸皮,可不能算薄。” 陆定国神色一凝,接着瞳孔一缩,杀气毕露,此事,助他一登人间之巅,但他却不想再提及此事,就像许多商人的第一桶金,都不想在自己成名后被提起一样,陆定国愠怒道:“林逋隐,见你成名多年,叫你一声前辈,莫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逋隐道:“你我兵戎相见,这声前辈,大可不必,老夫听徒儿说,你道盟最喜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一直不明白,你道盟这敬酒与罚酒,有何区别?” 陆定国脸色一沉,冷冷道:“你马上便会知道。” 林逋隐道:“老夫一生走来,好像也有八九十年,这次便倚老卖老,说与你一个道理,这敬酒罚酒,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你看我这徒弟,傲然屹立于此,于诸位而言,不正是如那罚酒一般,对老夫来说,何尝不是上天赐予老夫最好的一杯敬酒。” 见下方那团黑雾,林逋隐捻须而笑,说不出的满意和自得。 随林逋隐宠溺之情,陆定国也看了去,又与林逋隐的宠溺不同,他的眼中,只有冷厉和杀气,进而冷冷道:“老书生,莫要得意,你这杯上天的敬酒,陆某可瞬间变作对你的罚酒,进而成为你终身难忘的苦酒。” 言罢,便急速直下,朝下方那团黑雾掠去。 林逋隐神色一变,道:“陆大圣人这次,莫不是要违李乘风之约?” 陆定国身形不变,速度更快,林逋隐眼神一凝,接着道:“不过对失约这事,你陆定国倒是有此先例。” 话音才落,便径直向下,如陆定国一般,朝那团黑雾飞去。 是否失信于人,他陆定国并不在意,就像他人生中许多次一样,他只在意一个问题,就是这人是否该杀。 不管如何想,如何看,李知焉都是那该杀之人,不说此人杀他独子,就是这位魔族坐标,并将魔族引到此处这事,也足以成为他陆定国必杀的理由。 他不是李乘风,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他是陆定国,道盟如今的第一人,掌控世间的主宰,若今日杀了李知焉,那今日,就可完美收场。 只因他啊,同样不希望魔族入侵。当然,他的不希望,可不是为了世间千万黎民,亿万苍生,而是为了他手中的权利。 魔族入侵,或许他的权利会更加集中,但终是不如而今目下,他一人独揽大权,世间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只需再待他一些时日,刚破入的境界逐步稳固,那么他就将进行他的下一步计划,统一天下。 到时携百万大军,挥师西南,逐鹿苗疆,继而攻略北地,踏平妖都,推平这两大势力后,再进军云霄城,这便是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计划。 之所以最后灭云霄城,一来这李乘风不好对付,二来嘛,也算是报这李乘风今日成全之恩。 念及于此,陆定国脸上,忽然挂上一丝狞笑,并狞笑向那团黑雾。 不错,他所有的计划,都得从这一步开始,毕竟那魔族入侵,铁定要打乱他的计划,唯有杀了此子,方可让计划有执行下去的前提。 就像那晚面见李乘风,制定杀害普正大师的计谋,跟着破入圣人境,才有整个计划实施的前提。 圣人境的速度,自是无人能及,几乎在转瞬间,便到了黑雾近前,比起鬼魅,尤甚之。 圣人境速度如此,那伪圣的速度呢? 其他伪圣不知道,但林逋隐这个伪圣,却要比陆定国这个圣人要快些,只见他话音一落,便后发先至,同样到了李知焉那团黑雾近前。 不同的是,陆定国面朝李知焉,那林逋隐,则背朝李知焉。 圣人境不仅速度独步天下,这掌力,同样无人能及,那伪圣的掌力又如何呢? 其他伪圣不知道,但林逋隐这个伪圣,却要比陆定国这个圣人要弱些,只因两人在两掌相交后,林逋隐便退到了黑雾中。 看来这真正的圣人,终归是要比伪圣,强上一些。见状,人群中便多了许多赞叹和艳羡。 赞叹这陆定国修为通天,艳羡这圣人的实力,终是异于常人,不说常人,即使像他们这样雄霸一方的高手,也只有嫉妒的份儿。 只因陆定国这一掌,不仅让林逋隐瞬间退到黑雾中,还将黑雾中的李知焉,同样击退的很远, 黑雾也在此刻,若面团一般,散在了原地,而李知焉,则扶着林逋隐后背,退到了十米开外。 看着怀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师父,李知焉眼泛忧色,关心道:“师父,你没事。” 语气中的温柔,亦让他的黑瞳,柔和不少,看去不再那么瘆人,特别是林逋隐,拍拍他的脑袋,宠溺之色,溢于言表,示意其没事,只是要说的话,突然哽咽在心头,待得片刻后,才道:“师父没事,师父也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一股暖流,袭向李知焉心间,让他的黑瞳,瞬间湿润,晶莹剔透的眼泪,划过黑色瞳仁,簌簌向下,哽咽道:“是是徒儿无能,让您这般年纪,还不能颐养天年,安心享福,师父” 林逋隐道:“知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沉吟片刻,看向黑瞳的李知焉,并接着道:“我知道,你要说对不起,但师父要告诉你,这天下,你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师父在内,你不知道,师父有你这个徒弟,有多骄傲,所以知焉咳” 李知焉“嗯”一声后,也不知如何接话,好在林逋隐咳嗽毕,还有话传来,道:“所以知焉,你知道吗?你是为师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怎怎么说呢?就是比踏入圣人境都还要值得骄傲,你懂吗?” 陆定国冷眼相加,闻此,见缝插针道:“真是好一幕师徒情深,可惜的是” 林逋隐亦冷眼相望,道:“可惜什么?你要杀了我师徒俩?” 陆定国举目向天,也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看什么事物,良久后,道:“你猜对了一半。陆某今日答应城主不杀李知焉,自是要信守诺言,至于你嘛,本座铁定是不能留你的。” 李知焉将林逋隐让到身后,黑瞳中,杀气隐现。 如此动作,意味自是很明显,今日他李知焉,将以当下之姿,对敌圣人境。 作为一位天才少年,在年轻一辈中,已打偏世间无敌手,那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惊才绝艳之辈,可说层出不穷,能越阶挑战后期悟道境高手的,也有不少。 但要越阶挑战圣人境的,恐怕还没有,当然,也不是没有愣头青,敢于做出这样一事来,但下场嘛,自然就不会是好下场,所以这样的挑战,怎么看,怎么像个笑话。 一时间,场间紧张的氛围,倒是因此欢快不少,嘲弄之意,也于李知焉从林逋隐身后行出,同步在各大掌教脸上。 “这小子莫不是杀了几个喽啰,就感觉自己已是天下无敌?” “是啊,竟膨胀如斯?” “这种愣头青,他可能还不知道圣人为何碾压圣人之下,所有境界的根本。”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吃过苦头,也长不大。” “本尊看啊,他是长不大咯,圣人之威不可触,他可能连陆大人的身都进不了,毕竟圣人的威压,可不是闹着玩的。” 场间因此,嘈杂不少,然而比起刚才,终是有所不如,毕竟于当下之人而言,或多或少,还需要些颜面,爱惜一下自己毫无容易梳理漂亮的羽毛。 李知焉的行出,亦让陆定国眉头一皱,冷冷道:“小子,莫不是仗着我与城主之约,就认为我不敢杀你?” 虽如此说,但陆定国心中,却是一喜,只因他到此,本就是为杀李知焉而来,之前便说过,今日于他最完美的结果,便是此子命丧在这擎天峰上。 第五百八十五章 宝刀未老 以圣人之下的修为,对敌圣人境,这绝对是世间最疯狂的事,也是世间最愚蠢之事。 不说人群中诸般嘲讽,就是坤元殿诸子,也露出不少隐忧,他们长于点墨门中,自小便与师父相伴,自是与圣人境的师父,喂过许多次招,也自然明白这之间的差距,是以对李知焉此番举动,不甚明白,也甚是理解。 不明白,自是对其这样明显送死的行为。 理解,自是理解其出手的必要,师父遇险,是自己,也会挺身而出的,然而这一生中,以师父的修为,根本没有涉险之事,是以最终,他们还是对这样的行为,有些不解。 当然,最不明白和最是理解的,却是林逋隐,就这番勇气来说,林逋隐知道,李知焉一直都不缺乏,他不明白的是,李知焉为何会有这样的信心。 不错,就是那种成竹在胸的底气,散发在其眼中,脸上,身上的每一处。 至于理解,他当然理解,他是他师父,自灵隐寺事件开始,他便知道。 不说是他师父遇险,就是一位陌生人受到不公正对待,他也是要挺身而出的,只因他是李知焉。 也正因为这点,他主动成了他的师父,让他在临老时,无不对此番决定,感觉自己的英明果断。 不过此时,他却不想他挡在自己身前,只因他是他师父,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曾几何时,这种骄傲足以让旷世逸才低头,亦如今日李知焉一般,他,除了是他师父外,还是曾令暴虐恶徒、嗜血魔族闻风丧胆的世间“第一草书”,也是令世人举目仰望的“万卷书圣”。 所以他迅速拉住李知焉臂弯,也适时阻止了李知焉脚步,继而慈爱的笑意,夹杂着和蔼的话语,朝李知焉送来,只见他道:“知焉,你好像忘了一些事情。” 李知焉一愣,有些不明就里,疑惑道:“师父,我忘了何事?” 林逋隐一笑,道:“比如,你忘了我是你师父,你忘了你师父,乃当今圣人,是以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为师,方为妥善一些。” 李知焉垂首,看向林逋隐胸口,一大片红,眉头瞬间蹙紧,沉吟好久,才展颜一笑,道:“师父,你还是留着身子骨,知焉为你养老。” 听到如此话,若在平时,林逋隐定会深受感动,说不得当场涕零,然而今日他却板起脸说道:“不行,老夫一把年纪了,也算活够了,你或许不明白,到了师父这个年纪,最不愿见的,便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逋隐忽然顿在此处好久,在思索一些事情后,终是在心底击碎了某种犹豫,接着道:“师父从未命令你做什么,于这次,师父却要命令你退后,你可愿意?” 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微不可闻。 然而这种命令,如同哀求,所以说来,便有些好笑,李知焉却笑不出来,不说笑,他的泪,已是盈满那双看似无情的黑色眼眶中。 若是别人,定会据理力争一番,说着一些“您已深受重伤,不能再战。”之类的话语。 但李知焉并非他人,倒不是他不想说这些,而是他觉得,说这些完全无用,毕竟啊,他师父何许人也,这番话,只会让师父更加难受,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按照师父近乎哀求的命令,退后。 不时,林逋隐转首,望向身后的李知焉,极为满意,并朗声大笑道:“徒儿,师父一生,习过多种书法,其中不乏篆书,行书,隶书,及楷书和草书,但师父最为满意的,却是草书一道,且看为师与你献技一二。” 如此情景,便好似一位父亲,在自家孩子面前表演翻筋斗,忍不住要让孩子们鼓掌一番后,才肯继续表演。 李知焉不再是孩子,但他此时的行为,却与小孩子无异,只见他迅速拭去眼角泪水,连连道“好”的同时,还应景的拍了几下手掌。 如此这般,又让群雄大跌眼镜,心中不免想到,这到底是个怎样之人,一会儿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会儿又感觉此人,是如此的幼稚。 然而对林逋隐来说,李知焉如此,却最是满意,犹如那个心理上得到了极大满足的父亲,是以他高声道:“知焉,看好咯。” “好!”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林逋隐之言,还在继续,如在诵读一位古圣人的经典教诲。 与之一道的,则是他如鬼魅的身影,在落凤坪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假若由一位书法大家从天上看来,就该知道,林逋隐以自己作笔,并笔走龙蛇,挥毫写就的,正是他口中诵读的经义,一笔呵成,行云流水。 而收笔处,正是陆定国。 陆定国眉头一皱,紧跟着脸色一变,不知何时,其手中已多了一面令旗,接着一展,朝林逋隐迎去。 轰的一声,上方虚空,瞬间碎裂,就连场边的各大掌教,都急急向场外飞去,以免迎上圣人交手的神通余威。 待烟尘散尽,碎裂的落凤坪上,陆定国已是离开原地十米远,怔怔的看着自己刚刚所立处,那林逋隐,冷冷道:“不愧是天下第一草书的林老先生,以身作笔,以浩然气作墨,以经文要义作引,导出如此一通神则来。” “好!” 如此手段,不可谓不好,即使上方几位圣人,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番,心想这林老,终究还是那个林老,人老,宝刀却未老。 不过这种赞叹,也仅仅是放在心里,不会真的说出来,那么这一声,是谁说的呢? 这还用问,自是林老最爱之徒,李知焉。在他看来,对手都能如此欣赏师父,作为其弟子,若连一句夸赞都没有,岂不是要寒了师父的心。他可没考虑其他的事情,仅仅是因为这一手段,的确高明。 如此手段,的确当得起这声好,只是在此时说来,陆定国这个圣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虽然在他的书案上,经常见到此子的消息,但这真人,还是第一次见,他也想不到,此子竟是这样一人。 不错,就像天牢里,那装疯卖傻的付沧海一样。让人极度不喜,若不是要顾忌一些流言蜚语,早就让其身首异处,亦如此子一样。 不过今日后,他将再无顾忌,只因他已破入圣人境,执掌整个道盟,世间再无人是他对手,想到这,难看的脸色,瞬间转为狞笑,看着前方师徒,笑的意味深长。 这样一声“好”,却让林逋隐听来,甚是开怀,捻须而笑,继而负手在后,白眉轻扬,道:“徒儿,切莫因此恃才傲物,这还只是小儿科而已。” 此番做派,在明眼人眼里,这那里是什么骄傲,这简直就是骄狂,尾巴都要翘上天的那种骄狂。 可能连李知焉都有些受不了,一撇嘴,提醒这骄傲过头的老货,道:“师父,你当小心。” 林逋隐几乎要到期颐之年,世间诸般诡诈,没见过的,恐怕已是不多,除了那次被自己徒弟偷袭,令其身败名裂外,这一生,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玩弄阴谋诡计,假若非要如此,便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是以在他面前,唯有绝对的实力。 陆定国执掌道盟宣和殿多年,定也极善谋略。不过这次,陆定国却不再用计谋,只因他刚好就有绝对的实力。 只见他冷哼一声后,令旗一展,千军万马的冲杀声,便自他令旗中传来,紧接着,落凤坪上,便无来由的出现了许多马蹄印,令人心惊的同时,也大感诡异。 那陆定国坐镇宣和殿日久,想必很少出手,世间知晓他修为神通的,定是很少,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这是” “这便是陆大人的道则,你不知?” “陆大人很少出手,我怎么知道。” “世人皆言,是普正大师强行扶陆大人坐上道盟执事长这个位置,却不知,陆大人真正的实力,年少时,本尊曾有幸与陆大人同游过几日江湖,那时见过他出手,虽与当下的威势,相去甚远,但一个人的道则,定是在许多年前,便深植于心的。” “你且说说。” “当时我俩游历到嘉裕雄关一带,路遇数千盗匪,当时是,我俩虽都是带剑之士,学过几招几式,但我知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数千。这些人,就是站在那里不动让你杀,也怕是要累的腰酸背痛,刀刃斫卷。” “然后呢?” “然后就是陆大人一笑,说了本尊至今都还未忘记的一句话,他说‘你们这些人,终是少了些’。” “数千盗匪,如若领导得当,足以灭了一个中小门派,更遑论两人。莫不是当年田掌教和陆大人,便有以一敌千的手段。” “田某倒是没有,陆大人却有,只见他令旗一展” 令旗一展,亦如当日,也如今日此时。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宝刀未老(二) 上面说到,令旗一展,亦如当年,也如现在。 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就像陆定国双颊上,终是添了不少风霜,那他的手段,也就较之当年,多了不少冷酷,只因这些年,他不仅见过太多生死,还主宰过太多人的生死。 林逋隐当年,却与现在有些相同,花白的头发,依然花白。许是枝头再难承受更多的白霜,是以其鬓角,亦如白霜一般,压垮了枝头,簌簌向下掉,许是掉的过多,令其浓密的白发,稀疏不少。 转瞬间,落凤坪上,便好似化作了一方古战场,而交战的对象,却只一人,一老人,满脸飞霜。 喊杀声震天,却无一人现,这便是当下诡异的现象。然而众人皆不会认为,这是陆定国在虚张声势。 林逋隐自也不会认为,毕竟刚才,两人才大战了数百回合,于陆定国的手段,虽不至于说了如指掌,但也不会稀里糊涂,一无所知,他知道,陆定国执王道神则,其麾下,统领百万阴兵,而这些,便是其驾驭阴兵的手段。 至于这些阴兵从何而来,很简单,只因愚蠢的人们,在历史长河中,发生过太多愚蠢的战争,这些,都是陆定国道则的养料,不说之前,就是当年魔族一役,也让人间和魔域死伤无数,作为统领道盟的执事长,要获取这些魂灵,可说轻而易举。 不错,那凄惨且惊心动魄的喊杀声,便是由陆定国唤出的阴兵所致,至于为何不见这些阴兵,是因这些东西,均是魂体。 然而在大人物眼中,却是能清晰可见,只因今日此地,乃擎天峰,落凤坪,到得此地之人,又岂会是凡人。 林逋隐自非凡人,是以他眼中,清晰见到,数万带甲军士,正持各种兵器而来,兵器虽不统一,但在陆定国令旗一招后,便化作了各种统一的阵型,或圆阵,或方阵,或锥形阵,亦或索陈、飞雁阵。 千军万马,自虚空涌出,径直朝林逋隐杀来。 不过他却淡然一笑,口中念念有词,身形一起,恍如一只白玉狼毫,急速朝前方掠去,不退反攻,这便是他给出的答案。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张牙舞爪的草书,会同四周烟尘,再度呈现在落凤坪上,众人眼前。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自遗其咎天之道。”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 诵读之声,自林逋隐口中,徐徐传来,如同清晨时分,和尚作早课,也如高僧作法,要超度亡灵。 林逋隐是不是得道高僧,不知道,他如此,倒非作法,只因他的“超度”,不是让这些阴兵早登极乐,而是让这些阴兵,灰飞烟灭,永远消弭在世间。 不错,兵器本没有错,使兵器之人乃大恶,但转念一想,这兵器,也算是助纣为虐,寻得机会,定是要废其手脚臂膀。 对此,林逋隐毫无半点怜悯之心,他也知道这之中,定是有不少有趣的英灵,但落在陆定国手中,即使再有趣,也会变得无趣。 望着落凤坪上,目不暇接的残影,陆定国令旗再挥,较之刚才,一股声势更加浩大的喊杀声,冲杀而来,几乎要刺破众人耳膜。 即使作为一派掌教,也有些承受不住,纷纷探手向自己耳朵,堵了起来。 林逋隐还在书写古圣人的经文要义,无暇顾及袭来的阴兵大军,有几次,差点打断他书写的过程,但都被他一一巧妙化解,比如一绕一提,再不然,左掌生生一推,数万大军,便自然而然退了回去。 当然,他如此,只能说巧妙,算不上轻而易举,只因他好几次,被十万阴兵冲撞的血流满地,令其身后的李知焉,担忧不已。 许是落凤坪太小,他手臂一抬,地面书写的人间道理,便如旭日东升一般,缓缓向半空中飞去,让人不敢直视其中的道理。 紧接着,便是第二页,不错,此时的他,已将落凤坪当做了洛阳宣纸,而他,则是一杆毛笔,他一生感悟出的浩然气,则化作了如涓涓流水的墨汁,由此书写着一通通道则,一道道真理。 阴兵攻伐,好似不喜他如此做派,通常而言,战争本就毫无道理,是以这样的道理,他们不能接受,势必要破坏他这一道道经文,一条条道理。 接连几次冲撞,林逋隐脸上,也多了几分萎靡之色。不过他的脚下,却如书法大家一样,一样苍劲有力。 也不知翻了多少篇,此时场中,堆砌了大量的经文要义,一层一层的书页,夹杂着金光闪闪的文字,好似天书一般,看去煞是美丽。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逋隐这只“毛笔”,终是停了下来,在其前方,则是一张张书页,叠在一起,好似一本藏有无数道理的卷帙。 林逋隐咳出一大口血,如此后,看来好了许多,嘘一口气,仰天长笑道:“天地为烘炉,书为木柴,炙烤与铸造着不同人生。” 陆定国望着这如天书一般的卷帙,眉头深锁,他知道,书圣如此,绝非做无用之功,他费劲且拼命如此,定是要使一道超凡的神通。而他之所以为书圣,定是与此术相关。 不由分说,不由他再想,林逋隐刚才之言,本就不是说与他听的,许是说与天道,亦或说与众生,当然,最可能的,是说与他自己。 卷帙浩繁,包容万象,瞬间便囊括下,那虚空中不断涌出的百万阴兵,也将陆定国一并席卷在内。 从苍穹朝下看,此时的擎天峰上,出现了一本巨大的书籍,这本巨大的书籍,恍如八江十海般大小,遮天蔽日,无边无际。迅速淹没掉下方,由数百万甲士组成的古战场。 而在落凤坪上看去,则又是一番更加波澜壮阔的震撼,只见众人带着讶异,举目向天,书籍与古战场相交,恍如两个世界的相撞,连同他们周边的虚空,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纹,这还是两大圣人的神通作用在半空之上,要是落在他们周边,定会瞬间尸骨无存。 电闪雷鸣,如神灵降世,也如魔主重临,让人感觉,如同末日来临一般,也大感圣人之间的交锋,真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假若今日不见,就是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也正是此刻,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突然被惨呼声取代,书页翻个不停,直至最后一张,也好似翻看了众人的一生,继而盖上封皮。至此,无声无息。 一卷书籍,恍如一个世界,他翻起的书页,则好似流淌的人生。也因此,送走了太多人的生命,就像刚才还喊杀声四起,现在则是万籁寂静,就连陆定国,也已不再,唯留下上方,一本如一方世界的书籍,金光闪闪。 然而在金光闪闪的书籍上,却不和谐的出现了许多裂纹,虽然上方,那时隐时现的文字,也如裂纹般,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裂纹。 只因在场之人均是知道,刚才林逋隐所书写的古圣人道理,一笔呵成,进而有种浑然天成之感,不说硕大的裂纹,就是一只蚂蚁爬上去,也会有种不和谐感。 裂纹在不断变大,好似一个蛋壳,在内部遭受到了撞击,也如一个蚕茧,有蚕蛹在其出。 破茧成蝶,亦或说,破万卷书。由林逋隐书写的卷帙,旋即爆裂开来,一人,自其中破卷而出,正是陆定国。 看来这次,让他不仅在群雄面前失了颜面,还受了不轻的伤,就连那华丽的衣衫,都有些破烂不堪,这还不算,只见他身周各处,斑斑点点,正是被流血所染。 直待他完全行出,拍了拍碎烂的衣袖,凌空而立,冷峻的脸颊,也朝林逋隐冷冷望来,接着冷冷道:“不愧是林老前辈,即使跌下圣人境,也由不得陆某半点大意,这招‘书海无涯’,可是差点要了陆某的命,若非陆某修为新近有所长进,定是要被灭杀在这方书海里。” 林逋隐一笑,道:“陆大人过誉了,老实说,这是老夫最后的手段,只是可惜,没有杀了你。” 陆定国同样一笑,道:“不错,很是可惜,所以陆某便只好杀了你。” 林逋隐道:“老夫一把年纪,死也不再有憾,不过老夫希望,你能放过我徒弟。” 陆定国仰天大笑,道:“我为何要放过他?” 林逋隐道:“陆定国,老夫并不是要你遵守我的承诺,而是去遵守李乘风的承诺,之所以老夫还要强调此事,便是要提醒你这点,你莫要以为,将老夫逼到此处,老夫便不知其意。” 第五百八十七章 圣人之威 陆定国居高临下,看着退守在李知焉身侧的林逋隐,哂然一笑,道:“圣人之意不可违,圣人之威不可触,林老先生并未跌出圣人境多久,不知为何,就忘了此事?若这小子触怒了本尊,莫不是还要陆某忍让他一二?天下那有这般道理,对,前辈。” 林逋隐曾是圣人,自是明白此番道理,也不知是那个时代开始流传的这句话。 当然,他也曾享受这些谬论带来的好处,但从内心来讲,他很不赞成这样的话,但若在此刻反对这样的话,那么,便只能是个笑话。 是以林逋隐转首向后,笑道:“知焉,相信以你如今的实力,除了上方几人,这世间,再无人能拦阻于你。师父去后,你独自下山去,可好?” 不错,他不能约束陆定国,但他的徒弟一向很听话,所以他就想在此时,征求一下宝贝徒弟的意见和建议。 只是与以往不同,他的徒弟并不如他想象一样,一样乖巧,只见李知焉认真道:“不好。” 林逋隐脸色一黑,佯怒且低沉道:“这是师父的第二次命令。” 李知焉看着胸口满是血迹的林逋隐,再看向其有些枯槁的面容,黑瞳中,满是愧疚之意。作为人间魁首之一,他大可不必如此,虽然是为自己师父,但毕竟与自己人魔殊途,大可说一句“清理门户”,今日之事,便没人敢责难于他,犯不着在此赌上性命。 想到这,李知焉眼中一酸,右手搭在老头子肩上,继而并肩而立,恍如多年不见的老友。 李知焉道:“师父,我俩相识于灵隐寺,同游九湖城,重聚于聚宝谷,你知道,我不会走的。” 林逋隐转首,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再转首看着与自己一般高的徒儿,老泪纵横,哽咽道:“不不错,师父又怎会不知你,可是你这样,会死。” 李知焉抬手,拭去师父眼角泪水,一笑,道:“师父,你还是不尽知我,我不仅不会走,也不会死。” 林逋隐一愣,看着这个熟悉的弟子,有些陌生,好似第一次见那般,有些讶异,只因他太清楚圣人境的实力,而他,又极为熟悉这个弟子,对于徒儿莫名的自信,一时间,竟有些惊诧莫名,故道:“知焉,对方可是圣人境,不可大意轻” “敌”字尚未出口,便被李知焉打断,并道:“师父,你暂且休息一会儿,知焉稍后便来陪你。” 如此打断,令一众掌教及各大世家族长,目瞪口呆,只因他的打断,与很多打断都不同。 他不是靠上面一句话打断林逋隐,也不是靠搭在其肩上的手臂拍晕林逋隐打断,而是直接让林逋隐消失,不错,凭空消失。 如此一幕,令众人大惊失色,就连点墨诸子,也是面面相觑,进而不明所以。 不说下方之人,就是上方圣人,也是面色一凝,直勾勾盯着下方,那袭白影。 特别是魏中则,之前闭上之眼,此时瞪的很大,望着李知焉,嘴角上扬,挂上一抹笑意,接着道袍无风自动,也似他此时,摇曳的心情。 陆定国自也不例外,恐怕除了讶异,还有其内心,一抹难以抚平的震惊,只见他瞳孔收缩,神色一凝,冷冷道:“世界之力?看来结合多种元素后,便会诞生如此力量,柳瑾如此,叶道玄,同样如此” 说到这,抬首向苍穹,喃喃道:“亦如此。” 再提高音调,朗声道:“不过李知焉,你还是不明白,本座前面所说的那两句话。” 李知焉抬首向天,朝陆定国看去,不置可否,亦不悲不喜。 见对方未答,面容平静,陆定国脸色更加难看,冷笑道:“看来你对‘圣人之意不可违,圣人之威不可触’这样两句话,颇有异议。” 李知焉有些委屈,他是真不知道,他哪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两句话,毕竟今日,对方可是说了好多话。 不过他对这样两句,倒真有些异议,只见他道:“虽然我不知你前面说了什么,但后面这句,倒是正合我意,不错,我对此颇有异议,圣人也是人,为何就能凌驾于众生之上,就因为实力强” 与世间许多次的打断相同,陆定国在李知焉“强”字刚出口,便出了手。 这次,又与世间许多次打断不同,只因陆定国的出手,与世间许多次出手不同。 威压,圣人威压,独属于圣人的威压,那么这样的打断,在拥有数以亿计苍生的人间看来,便很是稀缺,说凤毛麟角也不过分。 圣人威压,也是保证那两句铁律的前提,只因一般人,连圣人的身都近不了。 这圣人威压,不说一般人,就是齐云榜第四的杀手鬼剑,暗杀了道盟盟主如此多年,离普正大师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沾了对方袈裟边角。 一股若山海的压力,瞬间自九天而下,径直朝李知焉压来,好似苍穹塌陷了一般。 李知焉瞬间单膝跪地,紧跟着,与左膝一起触地的,还有左臂,只见他左臂上,青筋暴起,全身无一处,不在承受这泰山压顶的力道。 然而他却抬首,向陆定国望去,虽然有些大汗淋漓,虽然有些龇牙咧嘴,但他却展颜一笑,继而缓缓抬起左臂,撑起左膝,直立起身。 对陆定国而言,这样的笑,一点不好笑,甚至夹杂着许多讽刺,让他冷哼一声后,抬首向苍穹,道:“看来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声音如雷霆,震烁整个虚空,也好似提醒,提醒虚空之人,养虎为患,若那一天到来,说不得要为时已晚。 虚空中没有半点声响,唯有陆定国声震天地的回音,在天地间萦绕,如此,让陆定国脸色更加阴郁,继而看向刺入深空,那根巨大的黑色圆柱,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知焉不想,也不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是以他的夜魇剑,当先而去,不时,便到了陆定国面门,进而打断了他的思绪。 此举,如蝼蚁突然向巨龙发起了进攻,令巨龙全身都变作了逆鳞,瞬间勃然大怒。 好在陆定国执掌道盟多年,这涵养功夫,终是比他人好上一些,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冷哼一声后,转而冷笑道:“来的正好。” 夜魇剑,曾名动魔域的战将佩剑,也曾令当时人族闻风丧胆,但就是这样一柄剑,在陆定国眼中,恍如一个玩具。 只见他手捏兰花指,接着弹指一挥,夜魇剑便如玩具一般,哐当一声后,被弹飞了回去。 李知焉见状,并不气馁,只因他的玩具,还有不少,意念转动间,四柄剑呈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之势,互为犄角,再次向陆定国刺去。 而李知焉,则如登临绝顶的王者,一步步向半空中行去。 登临绝顶,想必好游山玩水之人,都可做到,但凡去得山中,均要循阶而去,然而李知焉的登临绝顶,绝对震撼,只因他脚下,没有任何台阶,而此处,本就是山顶,那么他的登临绝顶,便好似仙人,登天而去。 只见他顶着巨大威压,好似无事人一般,一步步,踩着虚空,缓缓向半空中,陆定国而去。 这样一幕,又是让一众掌教目瞪口呆,特别是这些宗门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见状,更是大为惊愕,一副看仙人登天的样子,须知,对方的年龄,几乎与自己相仿,而正是这样的年纪,竟然就有了与圣人境相抗衡的实力,说出来,根本无人信,但正是这无人信的事情,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怎能不惊?惊今日,咄咄怪事,怎能不叹?叹自己韶华虚度。 不说下方诸人,就是上方圣人,也是大为惊异,毕竟踏空而行之人,世间不是没有,一些修习风属性及电属性的高手,不是不可做到,但要想李知焉如此淡然自若,如履平地般行来的,恐怕还没有,莫不是他与自己一般,成了圣人境,可以滞空傲立? 当下的李知焉,可还是在身负圣人威压的前提下,做到如此,莫不是圣人威压对他无效,但看其模样,又不似作伪,莫不是他在短短时间,就有了应对圣人威压的策略和手段? 是以当下的李知焉,即使在上方诸位圣人眼中,也好似一团迷雾,越来越不清晰。 看着袭来的四剑,再看向登天而来,气度不凡的李知焉,陆定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而他心中,却是一喜。 心道:陆某不管你有何秘密,今日你主动来寻死,就别怪陆某不客气。 想到这,他的身形一闪,避过四剑,留下一道残影,被四剑刺破。 四剑扑了个空,好似早就在李知焉预料之内,只见他不悲不喜,向前一拳,一个巨大的火球,便在他挥拳间,带着炽热,急速朝前方轰去。 第五百八十八章 作壁上观 虚空,自是空无一物,那这样一记火拳,是不是就有些虚头巴脑,毫无逻辑可言。 众人心想这李知焉,莫不是对敌圣人境,吓破了胆,故在此虚张声势。 虚不虚张声势不知道,你看火球前方,那陆定国的身影,刚好成形,就像特意赶到此处,迎接这记火拳一样。 如此的话,那这一拳,便不再虚头巴脑,而是多了许多精妙,他好像天然的知道,陆定国会到此处,故在先天的预判下,一早便送出这么一记。 陆定国身形未定,又是一个闪烁,徒留下一道残影,被这记火球,随即灼裂开来。 紧接着,李知焉绣口一吐,一只冰龙,应运而生,急速朝西面而去。 西面依旧空无一物,幸好陆定国的出现,添补了这道空缺,也因陆定国的出现,令此地瞬间炸裂开来。 这次陆定国再也不避,他发现,自己堂堂圣人境,竟如丧家犬一般,被这臭小子满天追杀,这简直可说滑天下之大稽,恐怕有史以来,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故其手中,王道法则隐现,一拳,便碎了冰龙,不过他却因此虎口一麻,亦让他眉头一皱,心想这小子的手段,竟已有了如此威势? 由不得他多想,四剑再度刺来,如之前一般,呈东南西北之势,如此,他只得避过。 他深知,这样从前后左右袭来的四剑,唯有避开,不然让这小子伤了半分,势必要被天下英雄耻笑,与自己威信无益。且不说伤分毫,就是刺破一点衣角,他圣人境的颜面,也不知该往何处放。 是以他愈想愈气,说好的不闪不避,却在此时此刻,成了一个笑柄,而这个笑柄,竟是自己。 只见他大手一挥,手中便出现两道令旗,一黑一白,然后黑旗一展,云层中,便好似多了一些物什,细一看,原来是一面面金鼓,而在金鼓后,则是一道道人影,一股肃杀之气,弥漫整座苍穹。 而在金鼓前方,则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黑甲军士,阵列在一朵朵云彩之上,看去神武不凡,且杀气冲天。犹如当年,要擒拿美猴王的十万天兵。 震撼,如此情景,犹如仙界神明,要来征讨人间。而当首之人,便是凌空傲立的天帝。 陆定国身在黑甲军士前方,若不是之前被林逋隐搞得灰头土脸,当下的他,倒真有几分天帝之姿,只见他一派威严之相,道:“李知焉,以为控了几只破剑,掌了几道术法,便能与圣人争雄?哼,以多打少,本座最是擅长。” 云彩上,金鼓连天,杀气腾腾,黑甲军士面无表情,也自是多了许多庄严肃穆,与人一眼,便一阵心悸,一阵胆寒。 也不知是胆大如此,还是本就没心没肺,面对如此阵仗,李知焉毫无胆怯之意,脚下不停,步至苍穹,不时,便行到陆定国对面,遥遥相望。 黑甲威严以待,一股冲天杀气,在半空中蔓延向李知焉。李知焉神情不变,道:“多有多的好,少有少的精妙。并不是所有的多,都是最好,有些多出来的东西,反而成了累赘,就像一只兔子就能填饱的一顿,你却非要弄来十只,那多出来的九只,如何办?想来你费尽心思弄来之物,自是舍不得扔掉,对此,你便要为此劳心费神,比如,寻一冰窖,储存起来,亦或” 面对李知焉的絮絮叨叨,陆定国不耐烦道:“本座行事,还不需你教,今日本座只想让你明白,这多,绝对有多的好处。” 也不等李知焉再答,抬首一挥,白旗一展,一列战阵,便朝李知焉冲来,此阵前尖后宽,如同满弓下的箭簇,急速奔向李知焉。 独独这箭簇,与任何箭簇都不同,乃数万军士组成,是以此时擎天峰上,仅仅这一只“箭簇”,便遮天蔽日,投下一大片阴影。 李知焉不敢大意,这毕竟是圣人的手段。只见他连忙启唇,口中念念有词,也就在此时,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手臂来,犹如荒古时期的巨猿王。 手臂与“箭簇”各不相同,但也有相同之处,那便是同样硕大无比,铺天盖地,在半空中,缓缓衍化。 那手臂迅速握拳,随即迎上陆定国发令而来的战阵。 轰隆巨响,不知在擎天峰上响彻了几次,那能力爆,再次炸裂在半空,一时间,天昏地暗。 爆破的碎屑,也在此刻,簌簌向下,如天穹被人轰爆,那落下的,好似当年传说中,女娲大神补天的七彩石。 你还别说,从上方碎裂的手臂,还真有些七彩石的味道,许是过远,人们还不曾见,但如今掉下来,终是能一睹真容。 这或大或小的碎石,神识一探,其中夹杂着各种元素,呈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然而最令人惊讶的,还是李知焉竟真的接下了陆定国一式,在长久的潜意识下,众人是想都不敢想此事,毕竟比起李知焉,他们深知“圣人之威不可触”的道理。 如此意外,还发生在上方,魏中则身上,只见他笑意更盛,看来对李知焉的兴趣更浓,此时紧盯着李知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然,最意外的,还是当属陆定国,他知道此番手段,足以让齐云榜上那些所谓高手身受重创。李知焉不在齐云榜内,也未曾入圣人境,但他却未受伤,那么这样一事,便最是意外,最是奇怪。 他不仅没受伤,甚至还能淡然自若,与自己遥遥相望,那么于自己这个圣人而言,便是莫大的讽刺。 只见他抬首一招,黑色令旗一展,又是一列战阵,出列而来,似是还未完,持在左手的白色令旗,同样一挥,两列战阵,便分左右,驾云而来。 如此,如天帝凌驾南天门,操练数十万天兵天将。 陆定国冷眼相加,淡淡道:“李知焉,合五行之力,终是有尽头,本座让你知道,圣人道则,才是无穷。” 作为多元素之子的李知焉,的确可操弄自然界中的各种元素,但自然界,终是有所穷,而圣人的道则,取自天地大道,本就是天地间的一种规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也是圣人对敌其他境界高手时,最大的取胜保障。 李知焉不置可否,看着呈左右之势袭来的,由数十万黑甲军士组成的两列战阵。 喊杀声,直冲云霄,也灌入场中,众人之耳,让人听来,心中一颤,特别是这种,由万人组成的战阵,这威势,直可说直冲云霄。 由数十万黑甲军士组成的战阵,若沙尘暴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无处可躲,既然不能躲,便只好硬接。 问题也出自此处,怎么硬接? 假若他如之前一般,唤出一巨人手臂来,也可挡下这来势汹汹的战阵,但与之前不同,如今攻来的,不是一列战阵,而是两列,且刚才的神通,已抽取掉周边大量的元素力,若还要抽取,势必要等些时候,毕竟自然界的能量,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 当然,他还有四剑,也有多种元素力,但这些用来一对一,尚可,要用来应付这种大规模作战,恐怕还有些力不从心。 从对决来看,四剑中,任意一剑,都可挑落一位黑甲军士,但此处之军士,实在太多,如蝗虫过境般,即使让你杀,也不知杀到什么时候。 不过李知焉却不急躁,虽然他身周,已是大军压境,但他还是怔怔的望着两列战阵袭来,不为所动。 不时,两列战阵便碰撞到了一起,与其说碰撞在一起,不如说它们同时攻击到了一处,进而再度引起巨大的能量爆炸。 犹如两方蝗虫群撞在一起,那从半空中掉下的,便与之前掉下的碎石,有了许多不同。 只见一个个黑甲军士,簌簌向落凤坪上,及群山之间落下,犹如冰雹,砸的擎天峰上的绿植,弯腰不起。 群雄立马散开神识,欲从这些黑甲军士中,搜出那抹白影来。 不错,这些黑甲军士,与今日而言,一点不重要,不说这些魂体一般的鬼士,死士,不能为其所用,就是能驱使他们的陆定国,对此也毫无半分怜悯。 相反,那袭白衣于当下,以后来说,都非常之有用,特别是他的生死,直接关系到整个人间的未来。 是以不只群雄,就连陆定国也散开圣人强大的神识,搜寻起来。也不愧为圣人,几乎一瞬间,就让他发现了李知焉的踪迹。 只是不发现还好,一发现,便让他惊愕万分,继而震撼莫名,只因他发现,他根本不需散开神识,便可寻到李知焉。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天笼杀局 除了神识,眼、耳、口、鼻、皮肤皆是感官的一部分。 是以陆定国收起散开的神识,眼睛向前,便看到了李知焉。 不错,李知焉安然无恙,傲立于前,刚才那两列军阵袭来,好似与他无关,他才是那个作壁上观的看戏者,而陆定国的手段,只是左手搏右手,看来极为有趣,且好笑而已。 甚至他所立的位置都未变。 如此,让陆定国抬首向苍穹,冷冷道:“城主,可是要护着此子?” 虚空中,李乘风的声音再起,依然和煦,如春风,也如春雨,润泽万物,只见他笑道:“陆大人,有两点你须知,第一,我俩本有约在先,即使我有心袒护,也在情理之中,这第二嘛,这并非本座的手段。你可能会说,李知焉有辱阁下圣人颜面,但李某要提醒一下你,不管是圣人,还是凡夫俗子,颜面通常都是自己寻回的。” 陆定国冷哼一声,道:“不错,你我有约在先,陆某自当信守诺言,但城主也当知道,这小子羞辱圣人,定是要与他一番教训,不然今后,圣人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间。” 李乘风言语清淡,不带任何情绪,只见他道:“陆大人自便。” 被人如此忽视,这在普通人中,经常之事,但陆定国不是普通人,乃当下道盟第一人,登临绝顶的圣人境,又自比人间之主。被这般无视,他那颗骄傲至极的心,随即被揉的粉碎。 此时脸色阴郁,低首平视,便看到了那个讨厌之人,他不信,李乘风没有助这小子,毕竟刚才的手段,与李乘风何其相似,是以他看向李知焉,却对李乘风道:“希望城主也如在下一样,言而有信才好。” 李乘风再无话来,那么他的这番话,便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脸上发热,瞳孔收缩间,杀气毕露。 教训,有很多种,有言语上的训斥,也有戒尺下的训诫,还有怒气攻心下的扇耳刮子。 然而用在此处,却都不合适,就训斥而言,两人生死对立,说几句狠话,那是再自然不过之事。 何况就当下来说,也徒劳无益,毕竟你就是将李知焉祖宗十八代训遍,也无济于事。 当然,说起扇耳刮子,陆定国倒是想,不说李知焉杀了他独子,就是当下要毁他皇图霸业,也让他恨不得在扇几十个耳刮子后,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如此的话,便有些言而无信,也脱离了教训的范畴。 不过有时信誉比起皇图霸业,又好似一文不值,是以这样一事,对路定国而言,几乎不加思索,就知该如何选择。 只见半空中,忽然投下一方古战场,旌旗招展,战鼓擂动,声震天地,其中还夹杂着巨兽咆哮,人嘶马叫,一列列军阵,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徐徐朝前方开来,恍如远古诸神之战时,那番惊心动魄的场面。 如此一幕,也让群雄一时间,目瞪口呆,心想不愧为当世圣人,如此天人般的手段,也怕是唯有王道成圣的陆大人可行。 战阵如乌云,铺天盖地般压来,恍如要吞没人间,以擎天峰为点,投下数百里阴影。令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百里村户中,有小孩的村民见此诡异,迅速抱起自家孩子朝屋内而去,毕竟这乌云,只需稍微一感受,便能察觉到其中的血腥和杀气,特别是村里一些老人,好似冥冥中预感到了浩劫将至,望着天上乌云,有些无能为力,又有些垂头丧气。 若是十里八乡之外都能感觉到绝望,那么身在其中的李知焉,又将是什么感受? 也就瞬间,陆定国投下的古战场,便呈四面八方之势,包围住了李知焉。 而李知焉,则好似成了球心。 不错,就是他头顶上方,也有天兵列阵,除了头顶,还有其脚下,也不断传来喊杀声。 在兵法中,尚有网开一面一说,如今的他,如同包粽子一般,被这些如天兵一般的死士,包裹的严严实实。 见状,陆定国脸上,终是有了丝笑意,并道:“李知焉,我这式‘天笼杀局’,可还满意?” 李知焉不看围的水泄不通的战阵,径直看向陆定国,不置可否。 陆定国也不恼,看来这天笼杀局已成,他已成竹在胸,也多了几分从容,接着道:“李知焉,不妨再告诉你,莫要想着使用空间一道逃离此地,本座不妨告诉你,即使世间第一的空间法术修行者,也莫要想逃离陆某这天笼杀局。” 李知焉喃喃道:“世间第一?”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陆定国大笑向天,道:“不错,世间第一人也不行。” 然后低头来看,接着道:“能逼本座使出此番手段,作为圣人之下,你也可算第一人了,以后与人说起,也足以让你小子有吹嘘的资本,哦,忘了” 说到这,黑白旗同时一展,密密麻麻的战阵,在陆定国手中锦旗招展下,变作各种阵型,向李知焉冲杀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陆定国响彻天际的狞笑及狂放之言,只见他大笑道:“本座倒是忘了,自此以后,你没有以后。” 此术,技惊四座,原来这陆定国的教训,并不仅仅是教训,他最终的目的,是为杀李知焉,那么他刚才所谓的言而有信,此时变成了一句笑话。 就连隐在虚空的李乘风,也在此刻现身而来,再无之前的淡定从容,此时怒容满面,继而怒斥道:“陆定国,你敢!” “你敢”两字,有质问之心,同时又有威胁之意,陆定国敢不敢,他当下的行动,便是答案。 只见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士,若蝗虫,也如乌云,向李知焉这个球心压去,诸多刀剑,诸般神通,同时集于一点,这样的手段,不说本就不是圣人境的李知焉,就是上方几位圣人,也皱起眉头来,特别是一直以来,紧盯着李知焉的魏中则,此时也将目光,重新投到了陆定国身上,接着展颜,然后一笑。 墨翟身在半空,自然看的很是清楚,与魏中则不同,他却是一叹,不忍再看,唯有在心底深处,有些可惜,可惜这样惊才绝艳的天才,竟然出自魔族。须得明白,从今日李知焉的表现来看,已是与当年的李乘风,不遑多让,甚至犹有甚之。 如此年纪,便能力敌圣人境,要是假以时日,踏入那一步,这世间,将无人再可拦阻于他。 不过作为一个魔族,这样一事,终究不知其好坏,毕竟此处,乃是人间,想到这,墨翟又是一叹,然后反复思索自己之念,是否有些偏执。毕竟自己那可怜的小丫头,不也是魔族,不也于人间无害。 一道自今日来,最大的爆炸声,瞬间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的眼中,便出现了遮天蔽日的“蝗虫”,向下方簌簌掉落的场景。 甚是奇怪,这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想象中,应该是“蝗虫”中间,血肉模糊,进而被分食的场景,从未想过,“蝗虫”会被震开,然后死伤遍野的画面。 不错,死士若蝗虫,成片的掉落在群山之间,不知情的,还以为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那雨点,便是这黑甲军士。 下方,众人举目来看,震惊的无以复加,而上方,魏中则神情一凝,瞬间严肃起来,继而朝“天笼杀局”中心点看去,再无笑意。 只见天笼杀局中央,一道光幕组成的圆球,徐徐展开,不断变大,恍如新的世界诞生一般。 待得片刻,人们终是看到了光球中,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白色身影,而身影后方,则是骄阳当空,高山林立,高山上,草木葳蕤,层峦叠翠,绿水,川流不息,真是好一派锦绣山河。 李知焉便身在这方锦绣山河中,好似世界之主,令众生有种匍匐在地的强烈压迫感。进而又让人难以置信,并难以接受。 “他他破了陆大人的‘天笼杀局’?” “他就在上方,看看来是不会错了。” “他他这是什么道法?竟然能破陆大人这震天撼地的杀局。” “不不知道,老夫七十有三,还从未见过如此道法,不说见,听都未曾听过。” “意思是说,这小子已有了圣人的实力?可可是他还未曾踏入圣人境啊。” “没人知道,恐怕今后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他身上的秘密,毕竟过去和现在,以及将来,都怕是只有一个李知焉” “唉有些人一出生就在仙界,看来这话流传至今,有它一定的道理。” “你想说,这魔族少年,乃仙人转世?” “除了这个解释,老夫也不知该怎么说咯,人老咯,也糊涂咯。” 第五百九十章 惺惺相惜 下方,那诸位掌教和族长的话,无不透露着一种不信,不信李知焉会挡下陆定国的杀招,不信李知焉,会与他们带来如此强烈的压迫感,最不信的,恐怕还是李知焉本身。 这样一位横空出世的少年,已打破了他们修行途上,固有的思维和想象,让他们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这么多年悟的“道”,是否为正道,大道。 当然,最不可思议的,还是陆定国,这是他踏入圣人境后,不多的出手,之前与栖霞寺一众和尚,让他感觉到了圣人的不可阻挡。与林逋隐的交手,也让他信心十足,甚至还有余力来干涉场中诸事。而与李知焉的交手,则完全打破了他作为圣人的自信,他不明白,是怎样的蝼蚁,才能抵挡巨龙的吐息。 答案就在前方,像李知焉这样的蝼蚁,即可抵挡巨龙的吐息。 如此蝼蚁,令他这只巨龙大为光火,他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变成如今的巨龙,倘若现在的自己,还要被一只蝼蚁羞辱,那自己多年来的谋划,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乃人间之主,自非人间笑话,是以他阴郁的脸上,露出一抹狠厉,并朝光球中的李知焉投去。 也正在此时,他狠厉的眼中,多了一物,令其双眼微眯,继而强行压下那股子狠厉。 这多出的一物,横亘在他与李知焉之间,正是从虚空踏来的李乘风。 陆定国脸色一沉,冷冷道:“城主,这是何意?” 李乘风双手负后,飘然出尘,持仙人之姿,温煦一笑,道:“李某还要问陆大人,是为何意?” 陆定国道:“此子触犯圣威,稍加训诫一番,莫不是城主连这也要干涉?” 李乘风道:“稍加训诫?陆大人,你我皆非庸物,如此说话,莫不是要将李某当庸人对待?” 陆定国道:“城主言重了。” 李乘风道:“既是如此,陆大人请回。” 陆定国道:“此子羞辱本座,就想这么不了了之?” 李乘风道:“来日方长,不急在今日,对,陆大人。” 陆定国盯着李乘风好久,场间此时,便再无话音,良久,陆定国鼻孔里出气,袖口一招,漫天黑甲军士,便尽收在其袖口,消失不见,唯有他离去时的一声冷哼,久久回荡在群山之间。 见陆定国离去的背影,李乘风淡淡道:“陆大人莫忘了,十日后,开启封魔大印。” 声音传的很远,却毫无回音,也无人答话,李乘风见此,微微一笑,接着回过头来,看着光球中的李知焉,眼里满是赞许,并赞叹道:“知焉,你还真是令我意外,想不到,你竟凭破空之姿,退了陆定国这个圣人境。” 于此人赞许,李知焉不骄不躁,眼中闪过一丝仇恨,又闪过一丝感激,两种情绪搅合下,又延伸出许多复杂。 正是,他今日能有此番成就,全靠当日万丈谷下,此人留下的一篇修行功法,然而当日之李乘风,能算作今日这李乘风吗? 不知道,很是复杂。 他当然也仇恨,只因此人,便是杀害赫连玉儿的凶手。 不过他却收起这些情绪,不悲不喜,淡然道:“你不在今日杀我?” 李乘风道:“或许在明日,亦或在后日,但不在今日。只因今日活着的你,于我的计划,很是重要。” 李知焉道:“谢谢,既是如此,那我便要走了。” 李乘风道:“且慢。” 李知焉刚转过的身,又转身回来,道:“你要改变主意?” 李乘风道:“当然不是,我李乘风一生,最是信守承诺。” 李知焉道:“是吗?” 李乘风道:“这点毋庸置疑,当下李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承诺。” 李知焉道:“那你想怎样。” 李乘风道:“我想啊,以当下的趋势发展下去,以后就算是李某,也拿你毫无办法。” 李知焉神色一凝,冷冷道:“然后呢?” 李乘风道:“也不怎样,就是想将你打个半死,或是卸去一条胳膊,又或是砍掉一条腿。如此,才能在以后杀你,方便一些。” 也不等李知焉再答,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是到了李知焉身后。 透过光球,然后一掌。 嘭的一声,山河破碎,就连光球本身,也出现一道道裂纹,快速向周边蔓延而去。 李知焉身在“光球”世界中,这样随意一掌,便令他深切感受到,恍如两个世界在相撞,顿时面色潮红,气血翻涌。 而光球因为这一掌,也被震出数百米远。 看着光球内破碎的山河,他的眉头一皱,想必有所顾忌,立马收了起来。 李知焉白色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场中,谨慎的看向四方虚空,他见过李乘风战斗,是以他清楚知道,李乘风极擅空间一道,他不想回到自己这方世界,因为他怕李乘风循迹而来,毕竟那儿,有他人生中最重要之人。 没有一方世界的手段,面对同时掌时空二道的李乘风,李知焉毫无胜算,当然,即使有一方世界的加持,恐怕在此人前,也讨不了好。是以顷刻间,李知焉四面八方袭来的手掌,便令他手忙脚乱,也让他身上,挂了好几处彩。 见状,群雄均是一喜,纷纷感慨道:“不愧是李乘风,当年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对敌如今的少年第一人” 有人对此,却有些不屑,道:“也不看看李乘风大了多少,不过这小子对敌李乘风,恐怕已再无胜算。” “那是自然,要是李乘风都败在了他手中,那这世间,他还不横着走?” “你说这李乘风夺舍南曲书生,偷袭林逋隐,进而成圣,为何没人知晓呢?” “对啊,按理说,成圣当日,应是天地异象齐出,这是世间惯例” “不用想了,李乘风不想让人知道,那么这天地间,就没人能够知道。” “为何?” “还为何?你也看到了,李乘风夺舍南曲书生后,掌时间和空间二道,他只需跳跃到空间之外,隐匿起来,亦或将自己投到某条过去和未来的时间线上,那么天地异象,便不会出现在这方时空,当然,本教主还有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这想法,也就在刚刚看了李知焉后,才有的。” “什么大胆的想法?” “就是他自己已建了一方世界,而他成圣那天,天地异象出现在了他的那方世界内。” “嗯!张教主分析的不错,老夫也是如此想法。” “然而可惜的是,这李乘风如此战力,却不为天下清理这魔族之患,仅仅只是限制他的未来而已。” “唉,这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无敌于天下呢?” “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现在这些大人物唉,真是物是人非,还是怀念当年,普正大师的时代,领袖群伦,共同抗击魔族。” “向帮主,这话,还是小声些好,不管怎样,将这魔族打的半残,也算是大大的行善积德,你也看到了,就在刚才,这魔人可是吞了老夫好几名弟子。” “唉,谁又不是呢,连我那最得意的弟子,也被这魔人吞噬成了一张皮,想来真是唉!” 想必恨意难消,那攥紧的拳头,青筋顿时暴起。 轰的一声,打断了众人思绪,也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地面忽然出现一道大坑,溅起一大片烟尘,而李知焉白色的身影,则在其中缓缓站起,进而从其内缓缓行出。 在其身周,还有四柄利剑,若侍卫一般,拱卫在其上方和下手处。 待他行出,众人也看到了他的面容,面容依旧俊秀,黑瞳依然诡异,唯有嘴角,带有一丝血迹。 不过他却毫不在意,谨慎的盯着四周,如在林间狩猎的猎人,探着周边的一丝丝静动。 忽然,他向上一跃,飞到数十米高,其所立之处,一拳,若小丘般大小,好似来自地底,带着地底的泥土,径直朝天空中刺去。 好在避让及时,不然受这么一拳,不死也要脱层皮。 独独可惜,避过了这拳,避不开那拳,李知焉跃起的身子上方,一标准大小的拳头,好似早知他会如此,一拳,从其头顶上方落来。 如此一拳,拿捏的非常精妙,可说妙到毫巅,是以这样一拳,避无可避,李知焉便只好硬接下来。 怎么硬接?头铁,便用头接,不过世间头铁之人,想来不多,就是金刚寺修炼铁头功的大和尚,在圣人境一拳下,也不能说自己头铁。 李知焉的头,自然也不铁,但他毫无办法,所以这拳,又将他砸入到了地面。这次,他硬是在深坑内待了好久,才慢慢站起。 落凤坪上,李乘风的身影,缓缓出现,带着他和煦的笑容,温柔的话语,还有他那有些泛滥的欣赏,只见他道:“想不到受了我如此多拳,你还能站起,可真是让我惊诧莫名,刮目相看。” 第五百九十一章 深爱之人 今日,落凤坪,不仅陨落凤凰,也陨落巨龙,如一千七百年前,那人兽竞技场,也好似专门宰杀龙凤的屠宰场,许是太多龙凤之故,龙凤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已是让众人有些麻木。 然而此刻场中换做的,却是李知焉和李乘风这两位人中龙凤,还是令众人精神一振,一位代表二十年前,登临绝顶的天才人物,一位乃当下一代,最是惊才绝艳的少年。这样两位神才的对决,定是数千年来,最扣人心弦的较量。 当然,从心里上来说,他们还是更愿意向着李乘风,一来,李乘风终是人族;第二,对李乘风当下的做法,虽有些不赞同,但那些年,他可是整个人族的英雄,且一直以来,还是众人内心深处,最尊崇的神仙人物。是以在李知焉受了这么几拳后,众人终是松了口气,毕竟刚才,可是让众多英雄豪杰,有了不少压抑,特别是这小子。竟连陆定国这个圣人都能逼退的情况下。 是以此刻,于李乘风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然而李知焉对李乘风投来的欣赏,却有些木讷,甚至连一丝表情都没有。只见他面无表情,从烟尘中行来,黑色的眼眶,如无底深渊,向前方那李乘风投去,然后淡淡道:“要打我到半死,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李乘风笑道:“是吗?” 李知焉颔首,不置可否,意思却已表达的非常清楚。 李乘风道:“知焉,你还是年轻了些,年轻人最大的毛病,便是有些成就后,唯我独尊的自大,这个时候,你最好的选择,应该是逃,逃的越远越好,逃到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当然,这世间,能让我都不知道的,很少,但终是有,比如,你那方世界,而不是选择鲁莽的站在我面前。” 见李知焉未答,李乘风接着道:“不过现在逃,已是晚了,你知道的,我很擅长空间一道,这里任何的空间坐标,都会被我寻出,所以你那方世界不想被暴露,最好是不要如此做。” 李知焉道:“我从未想过要逃。” 李乘风大笑道:“如此的话,自是最好。” 话音一落,李乘风便已不在。 话音一落,李乘风再次出现,只是与之前所立处,已有不小区别。比如他之前所立处,乃李知焉对面。再比如,他现在所现处,乃李知焉身后,一寸处。 他只需一拳,李知焉便会遭受重创,只因他很自信,他这一拳的力道。 不过他这一拳,却并未送出,而是滞在了李知焉后背,衣袍处。 “柳七变,你这负心郎,可是忘了那轮明月,那晚细柳,那个承诺,那些海誓山盟?” 如此一言,很是突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久未谋面的情侣间,相互指责。 也正因为此言,那李乘风的拳头,停在了半空,而李知焉,则是有惊无险,跃到了数十米开外。 也正因为此言,李乘风的温文尔雅,多了一丝狰狞,并延伸出一丝复杂,循声而至,复杂的向坤元殿前看来。 坤元殿前,有他诸位师弟,但他眼中,却只有一位女子。 当然,这女子也不是地上昏迷不醒的杨灵,而是楚楚动人的史青玉。而这样指责的一声,便是由她说出。 李乘风怔怔的盯着史青玉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挣扎后,又闪过一丝狰狞,接着便又是和煦,穿插其间,看去,说不出的诡异。 然而在这样复杂的表情中,却有声传来,只见他道:“史史姑娘,好久不见。” 史青玉眼泛泪水,颔首示意,哽咽道:“柳郎,的确已是好久,久到恍如隔世一般。” 李乘风脸上,重现狰狞之色,摇头晃脑下,试图挥去一些不必要的思绪,然而却有些徒劳无功,狰狞后,和煦的笑容,又重新挂在他的脸上,周而复始,不断变换的表情中,有声传来,只见他道:“你你还好吗?” 史青玉眼泪,簌簌向下,点头道:“我很好,你呢?” 说到这,李乘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让史青玉更加心痛,紧接着,她出列而来,径直朝李乘风行去。 边行边道:“柳郎,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李乘风脸上,更加痛苦,甚至一只手,已搭在后脑勺上,使劲锤了几下,也不知是想以此锤掉一些不必要的记忆,还是试图以此记起一些事来。 也正在此时,群雄中,行出一云鬓花颜的白衣女子,正是百花谷谷主,许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亦或想解疑心中一些困惑,她深情的望着前方,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泪花隐现,哽咽道:“七七变,是你吗?” 闻言,李乘风转首来看,便看到一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华贵女子,正痴痴的看着他,与见到史青玉不同,此时的李乘风,竟然与这位女子一样,眼泪哗哗直下,似有好多积郁在心的痛苦,要诉说,但一时又不知如何说,从何说起,故无语凝噎,继而徐徐向华贵女子移步而去。 史青玉缓缓向他而去,他却缓缓向另一位女子行去,就像有位文学大家说的,人生最无奈之事,莫过于深爱之人,却深深爱着别人。 史青玉眼泪更盛,想必此刻,她已有了答案,是啊,有时答案只是为你解惑,并不是要让你开心的。 他缓缓向陈雅兰行去,她却加快了一些脚步,许是在她看来,速度或许能挽回一些东西,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特别是有些东西,是怎么也勉强不来的。 就像她已行到了柳七变身后,他还是脚下未停,甚至连看她一眼的意思,都不曾有。 是以史青玉发现,这些年自己所作所为,正如自己荒唐的行事一样,一样荒谬,连带着自己,也成了一个天大笑话。 不错,此时场上所有的冷笑和耻笑,都如利刃尖刀,划在她的心房。 若一个人活成了他人的笑话,该是多么悲哀的事情,悲哀后,史青玉拭去眼角泪水,她突然觉得,眼泪这东西,很是无用,即使你倾下所有,对有些事而言,也无济于事。 她有些心灰意冷,也有些万念俱灰,故拔出一柄匕首,朝李知焉看去,一笑,绝美,也似诀别,而后刺向前方,那李乘风身体内,再一抽一送,送进自己小腹中。 “不要!” “不要!” 前者为男声,出自李知焉,几乎声嘶力竭,同时夹杂着深深的绝望。 后者出自陈雅兰,同样声嘶力竭,带着深深的绝望,独独不同的是,前者是为史青玉,后者是为柳七变。 对李知焉而言,他今日已失去了好多好多,他不想再失去史青玉,史青玉可能算不得一个好的妻子,但绝对是一个好的朋友,而她,刚好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一刺,也让李乘风的神情,不再复杂,也不再狰狞,甚至连刚刚透着的痛楚,都一并好转过来,莫不是这一刺,乃神丹妙药,治好了李乘风的顽疾? 治没治好李乘风的顽疾,不知道,但这一刺,至少让李乘风脸上,再无之前的彷徨和迷茫,温柔可亲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份熟悉的笑意,只见他转首来看,便看到了直直倒下的史青玉,再探手一摸,便触到了后背心房处,那抹殷红。 抬手来看,鲜血便自指缝间,向下滴落,令他脸上的笑意,亦收敛不少,接着眉头一皱,望向地上,血泊中的女子,道:“想不到李某一个愣神,竟被这样一位弱女子所伤,不过李某还是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李某今日说不得要阴沟里翻船,毕竟对手,可是非同小可的李知焉。” 不看身后哭的梨花带雨的陈雅兰,抬首向李知焉。 嘴里说着感谢史青玉,但他脚下,却毫无半分敬意,只见他抬脚向后,像踢死狗一般,试图把香消玉殒的史青玉踢到一旁。 然而他抬起的脚,却未踢到史青玉,而是踢在了另一只脚上。 不错,李知焉的脚,及时从远处而来,也因此,轰的一声,两道身影,退的很远。李知焉抱起地上的史青玉,一虚按,若变魔法般,史青玉便消失不见。 许是这样的魔法并不高明,李乘风并未望向李知焉变魔法的手掌,而是望向他的右脚。 不错,就是这只脚,竟然接下了他刚才凌厉的一击,亦让他现在的右脚,有些麻木。 再次抚向身后那片殷红,发现血流的速度,比起刚才,更加的快,而伤口,也因这一脚,撕裂的更长。 李乘风脸上,终是没了之前的从容,而是闪过一丝忧虑,道:“想不到可真是想不到,你几乎师从于我,但看这情形,却有赶超李某之势,也不知当年传你吞噬心经,是否为对,不过以他的性格,恐怕是怎样都会传授于你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 受伤之虎 山林中,老虎为王,几乎与所有动物比起来,速度和力量,都占尽优势,但老虎却很少去搏杀棕熊,犀牛,以及大象,倒不是牠不能取胜,而是这样的猛兽,会令牠受伤,进而得不偿失。 老虎固然乃百兽之王,但一只受伤的老虎,便不能再统御百兽,甚至落得被其他猛兽分食的下场,就像此刻受伤的李乘风,便与之前,是大有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这身后,多了一道伤口。 有道伤口,并不意外,想他当年征战魔族,多少时候均在负伤作战。 然而今日这道伤口,却有些奇怪,这奇怪的伤口,即使用特殊手法止血了几遍,血,还是汩汩外流,并且还呈愈来愈盛之势,好似一个伤心女子的眼泪,在细雨绵绵的日暮时分,随着女子的心痛,下个不停。 史青玉的离去,李知焉并无心情答话,此刻的他,也如那伤心女子一样,一样心痛,不管是这段友情,还是因为她那段爱情,都让他心痛,就像连体婴长在一起的心,此时突然被撕裂,进而鲜血长流。 见李知焉未答话,李乘风自然也不会无趣到再自言自语,是以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错,他准备以这副伤体,去搏杀一只“黑熊”。 独独让人奇怪的是,他之前所立的空间处,竟有一丝丝血迹残存。 李乘风的消失,再次无声无息。是以群雄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知焉处,只因他们知道,李乘风绝对会在此处出现,毕竟他说过,要将李知焉打个半死。是以他的再次出现,定会与众人带来惊喜。 于众人而言,无声无息,不过在李知焉心中,却忽然生出滴答之声,好似屋檐下,滴下的雨,愈来愈近,直至在身后,这声音变得很大。 李知焉可非傻子,忽然明白了史姑娘最后为他做的事,接着一拳向后。 夹杂五行之力的一拳,瞬间将身后空间轰的粉碎,并露出里面的虚空来。 虚空中,李乘风大惊失色,一个闪跃,重新显于落凤坪上,看着李知焉,再抚向自己身后,那血流不止。 只见他眼神忽转冷厉,冷冷道:“不愧是当年望月斋中,最得意的弟子,这‘血引之术’,恐怕连吴静都做不到,竟能让李某流血不止,若为寻常人,说不得早已血流殆尽,看来这小妮子对这南曲书生的恨,已是深入心扉,植入骨髓,竟能悟出一丝道则来。” 李知焉为之一叹,道:“若在以前,或许如你所说,不过刚才,她想杀的,并非是柳师兄。” 李乘风道:“他想杀我?” 李知焉道:“或许都想杀。” 李乘风道:“哦?是为何?又为何?因为你?” 李知焉道:“也许,但我猜测,还有吴静师太的缘故。是以不管是你,还是南曲书生,于她而言,都无甚区别,或许在史姑娘看来,皆是该杀之人。” 李乘风一笑,道:“若是静儿,倒也说的通。” 李知焉却落寞道:“不过她最想杀的,却是她自己。是以这样一事,才是世间最难之事,即使你有一万种方法救她,她最终也难逃一死。” 对史青玉而言,想必人生知己,莫过于此。 李乘风颇为认同,点头道:“那倒是,心死之人,无药可救。 许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只见他随之一叹,道:“爱而不得,何尝不是人间第一憾事。” 闻此,李知焉一下便红了眼,也不知是伤心如此,还是愤怒如此,继而歇斯底里道:“既然知晓此理,为何还要杀赫连姑娘。” 与李知焉不同,李乘风淡然来看,道:“知焉,你终是有了些烟火气。” 不过在沉思片刻后,他的眼睛,也与李知焉有了些相同,只见他红眼道:“你觉得我夺你所爱?但你可知,你的出生,何尝不是夺李某所爱,若非当年这‘李’字,李某非杀你不可。一个一出生便是错误的因,竟然让你活到了如此时候,不过这果,也还得李某来了结。” 李知焉道:“我告诉你,你的了结,并不是因为我生下来便错了,而是因为你修为高于我,仅此而已。知焉读书不多,但这些年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便是这人间,还从未有一种生命,是一出生便错的。” 李乘风面部扭曲,愤恨道:“像你这祸害人间的魔族妖孽,还有脸说人间二字,本座不得不提醒你,这是我人族的人间,与你魔族无关。” 李知焉道:“知焉生在人间,长在人间,即使为魔族,也具人情,相比一些人,知焉自信,胜之百倍。” 李乘风道:“管你百倍千倍,今日之后,李某必杀你,以血当年夺爱之仇。” 李知焉不悲不喜,道:“你可自便。” 不错,道理都在自己的实力范围内,一旦越过这个界限,即使再好的道理,也如同放屁。就像你去山中,与一只老虎讲道理,绝对是讲不通的。但若是一只受伤的老虎,用上些手段,你还可能驯服他,进而听你的道理。 如今的李乘风,受了伤,不过较之老虎,还是有天壤之别,因为受伤的他,也可以一拳打死世间所有的老虎。 是以他的一拳,在李知焉话音一落后,就到了近前,与之前隐在虚空不同,这次的他,正面而来,这不是他擅长的手段,但却是他不得不如此的手段,流血不止的他,只得出此下策。 少了隐在空间的偷袭,李知焉便多了几分胜算,但真的是如此吗? 只见李乘风向前一指,赤霄剑便携着红色的拖尾,朝前方那李乘风刺去,一剑建功,只见赤霄剑那长长的拖尾,瞬间没过李乘风胸口,穿体而过。 却也因此,令李知焉眉头一皱,而后脸色一变,迅速朝身后一拳,与刚才李乘风从背后偷袭那次,极其相似。 唯一的不同,便是李乘风背后,再无滴答声传来。 仓促应对下,李知焉被击退数十米远,李乘风之言,也再度在虚空中传来,只见他道:“知焉,也不知是你不清楚,还是忘了,李某本身,便执时间一道,是以在夺下这南曲书生身体后,更是掌时空两道,这一拳,便是与你无知的一番教训。” 不错,刚才那一拳,正是其扭曲时间线,在转瞬之间,回到了刚才一刻。 时间一道,诸法中,最是玄妙,这种程度,即使像他这样的时间大师,也只能是做到如此。当然,像他这样的时间大师,也不仅仅只是如此。 只见他一拳再至,好似来自远古,又好似来自未来,与之前袭向普正大师那拳,尤其相像。 若说普正大师都因这样一拳遭受厄难,那这样一拳,于人间而言,无人能避开,也没人能硬接下。 李知焉身周,波纹隐现,好似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接着便是李乘风携着硕大无比的拳头,直接砸来。 群雄间,无不面露喜色,心知这样一拳,即是无人可避,那么于世间,也无人可挡,是以他们脑海中,已是想象出了那血肉模糊,脑浆迸出的画面。 不过想象,往往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就像拳头的落下,并未有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的场景,而是穿体而过。 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一拳贯胸,那种穿体而过,就是毫不相干的那种穿体而过,如同两个平行空间,看似相交,却不在一个空间维度上。 李乘风穿体而过,一拳打在空气中,急速掠到李知焉身后,转首来看,并皱眉道:“你暴露坐标,就不怕我毁了你那方世界?” 李知焉身影,若水中倒影,随着波纹闪动,有些恍恍惚惚,不真实之感,闻此,身影快速凝实,好似从另一方时空重新投下自己真身,道:“我保证,你不敢来我的世界,在此处,你尚有一丝获胜的机会,若在我的世界,你一丝机会都不会有。就像我去云霄城一样。” 李乘风瞳孔一缩,抿起嘴唇,片刻后,展唇一笑,道:“想不到短短时候,你竟参悟出了一些时空的道理。” 沉思片刻后,接着道:“你就不怕李某毁了你在此处的坐标,而后让你这方世界流浪虚空。” 李知焉道:“虚空节点,并不是这么好毁的,一来,你已受伤,二来嘛,能成就一方世界的人,本身就不会太弱。” 好似要证明他话的正确性,话音刚落,他的拳头便朝人群中砸去,吓得世间一众大人物,面如土色,连忙闪跃开来。 然而他们又怎会有当下李知焉的速度快,若流水落入到油锅,瞬间炸开了锅,一时间,哀鸿片野,谩骂声,惨叫声,声声入耳,好不热闹。他们那会想到,李知焉会暴起向他们发难。 对这些要杀他的人,李知焉自是不予理会,他眼中唯有一人,便是被他一拳逼出时空,而后退到擎天峰悬崖处的李乘风。 第五百九十三章 逍遥自在 圣人之下的李知焉,竟然将李乘风逼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哗然再起。 在众人讶异的表情中,李知焉缓缓向前行去,不看周边人群,径直从中穿过。 两道人浪,自中间分开,让出的一条小道,便将李知焉和李乘风连在了一起。 李知焉如此行径,令群雄颜面尽失,但如此行径,却无人敢言半分,即使这怒意,也被控制的很好。 当然,也不乏胆大者,提刀来见,不过在李知焉单手一招后,这人便如遭受重击,在人群中画出一个长长的“一”字后,掉下了悬崖。唯独留下一道惨呼,成为绝响,也似警告。 李乘风被击退在悬崖边,却毫无悬崖勒马之意,笑容依旧恬淡,眼中反而多了更多欣赏,只见他淡笑道:“可能世人对你,都有如此感觉。” 李知焉道:“什么感觉?” 李乘风道:“本已是很高估你了,但最后发现,还是低估了你。” 李知焉不置可否,紧盯着悬崖边,那道玉树临风的身影,静待下文。 李乘风一笑,直摇头,道:“你有时候,也挺无趣。” 李知焉道:“人生大多时候,都挺无趣,毕竟无趣,才是人生的常态。” 李乘风道:“那倒是。” 李知焉道:“所以如此无趣的人生,你还带走了我生命中,本就不多的几位有趣之人。” 李乘风一笑,望着上方,那巨大的黑色圆柱,道:“如此说的话,倒的确更加无趣。不过不带走她,又怎会挖掘出你的魔族天赋,又怎会为我等引路,引来一些有趣之人,进而做一些有趣之事。” 李知焉正色道:“魔族入侵,定会令天下生灵涂炭,可非一件有趣之事。” 李乘风道:“世人怎样,我不管,于你而言,可非坏事,不过对李某来说,却是最有趣之事。我好像已告诉过你,我前半生已死,那这偷窃来的余生,便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李知焉眉头一皱,道:“你,还是你吗?” 李乘风道:“是,也不是。” 便食指向前,横向一拉,接着道:“就像这些人看我一样。” 李知焉顺着他手指看去,便看到了许多仇恨,当然,这仇恨不是针对李乘风,而是针对他,就像他能天然的知道这些人心中的敌意一样。 李知焉有些黯然,凭良心说,他从未对这些人生出任何敌意,即使自出山以来,就遭到道盟的追杀,也从未仇视过世人,但世人自得知他身份后,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这令他很是沮丧。 他在此长大,朋友均在此处,从小便潜移默化的接受着古代先哲的思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知道,不可能脱离人间。且他梦想中的桃花源,便是以人间为蓝本糅合的。他又怎会伤害这美好的人间。 然而世人可不会如此想,所谓人心隔肚皮,即使你嘴皮子说破,也无人相信,只因他们更愿意相信另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念及于此,他又想起了师父,那个在自己世界的老头儿,又看向场中,那青云一众,直至寻出那道昏迷后,被莫如是负在背上的倩影,忽然心中一暖,再次一笑,喃喃自语道:“师父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我还有师父,崔凯,袁姑娘,莫姑娘已是很赚了。” 恍如万丈谷那个明媚少年,又重新回到了世间。只因万丈谷那个少年,很容易想通问题的关键,是以他处理的问题,都很简单。 举世皆敌又何妨,我有诸位伴黄昏。 对他而言,人生所求,也无非如此。 是以他的剑,更加欢快,剑鸣阵阵,响彻在群山之间,而他的拳,也好似轰碎了心中那一道天堑,径直向悬崖边,那李乘风送去。 没人知道他在短短时间,已经历如此高低起伏,就像没人知道他的心,一直向着人间。 人间之剑,则更锋,人间之拳,则更重,人间之人,则更达,豁达,就像他的剑与拳,几乎毫无阻碍,杀至李乘风近前。 轰! 也不知是一声,还是几声能量爆,叠加在一起后,令整座擎天峰,都震踏陷了一大片,若非李乘风本就在悬崖边,这一记手段,定要让此塌陷。 不过这一片塌陷,也带走了不少豪杰,一个个在哀嚎声中,快速朝擎天峰下滚去。 李乘风此时,已是退的很远,落在了远处,第一峰上,看着凌空而立的李知焉,道:“兼具我人族及魔族特质的你,果然非同一般。” 李知焉负手在后,此时的他,自负一种气度于身,如傲然挺立的仙帝,道:“所以今日,并不是你不想杀我,而是你再无能力杀我。” 李乘风盯着李知焉好久,亦思索良久,接着一笑,道:“也许。” 说完转身,重新隐于虚空,消失不见,唯有李知焉耳中,滴答之声,由近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李知焉身在半空,望着李乘风隐去的虚空,直至看了许久,才回首来见,看向下方,那乱作一团的人群,再由下方朝上,看向与他位置相仿的两道人影。 墨翟是一位好师父,不过可惜的是,不是他的好师父,所以在望了一眼后,他便收回目光,朝魏中则看去。 魏中则毫不畏惧他的目光,且笑意颇盛,迎了上来,并道:“魏某志不在你,是以李少侠大可行止由心,出入无间。” 李知焉闻此,也不再多言,落在连接落凤坪的那条小径上,最后看了一眼落凤坪,然后一步一步,缓缓向山下行去。 他本可飞下山去,也可踏空而去,还可驭剑飞行,但他都未如此,就像他来时一样,缓缓自此来,缓缓自此去。 因为此地,他成长了不少,也失去了狠多,他从一位破空境的天才少年,如今成长到足以与圣人扳手腕的大能,也在此地,失去了至交好友,知心爱人。 当然,比起得到的,他更在意失去的,他情愿永远得不到这些东西,以此换回他失去的朋友和爱人。 是以他的脚步很慢,慢到时间永远停在来时的那一层台阶上,该有多好。 可惜,实在可惜,即使再慢,台阶也让他下了一大半,时间就是这么神奇,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推着你前行,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 他选择在小径上走下去,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他不知道自己今后,将去哪里,特别是到了路的尽头后,该何去何从。 故此,有些漫无目的,想来如此广阔天地,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然而没有容身之处的他,却眨眼间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那广阔天地间。 见这煞星的离去,场间诸雄,终是松了口气,纷纷揣测他要去到何处,怎样才能不与之相见。 不过转念一想,这煞星本是魔族,天下本就该群起而攻之,这次兴师动众到此,不正是为屠魔而来,怎的还怕与魔族见面,还要绕道而行。 想到这,还真是莫大讽刺,众人脸上,不免一阵火辣,虽然都未说出口,但众人均是一方豪强,精明至极的人,早就揣测出了众人心中所想。 当然,没人去点破此事,毕竟自己也就只剩下一块遮羞布,要是再相互撕扯,对大家而言,都非好事。 此时一个个抱拳后,带着门下弟子,也带着对当下,对未来人间的忧色,陆陆续续下得山去。 也有几位交好的掌门,不再回宗门,拉着几位道友,向望仙镇而去,想必这样的镇上,定是有酒,与其忧心忡忡的等着那一天到来,不如开怀畅饮的等着那一天到来。 墨翟身在半空,看着陆陆续续下山,一脸忧色的群雄,同样一脸忧色,他最小的弟子新丧,他最得意的大弟子,却是凶手,他诸多徒弟,将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他如何不忧?看了一眼魏中则,拂袖而去。 魏中则倒是与他不同,在他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或许在他看来,这样一事,只有弱者才会忧心忡忡,强者只会庆幸这样一事。 想到这,天地间,便传来大笑声,由近及远,直至消失在去中州的方向。 见状,那莫问天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与李知焉相同,他也不知今后,将何去何从,天下间,好似再无他莫问天容身之处,然而不管怎样,他都得离开此处,只因墨翟的眼神,好似逐客令般,已是送到了他们之间。 今日到此之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没人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群雄齐聚擎天峰,竟然如口粮一般,被一个魔族杀的杀,吞的吞,最后还被其修为震慑,让其能继续,并肆意逍遥天地间。 当然,没人理解当下李知焉的漫无目的,无家可归,只会认为这是令世人艳羡的逍遥自在。 第五百九十四章 灯火可亲 无名山,无名村,无名山中,行出一人,站在了无名村。 倒不是说山真的无名无姓,而是这样的山,即使有一个响亮的名头,也不会有人问津,正如这山中之村,村中之人。 槐树村,坐落于神龙山脉内。 山脉,气势磅礴,若巡游在人间的神界巨龙,愧树村,又普通至极,如尘埃一般,随意的洒落在世间,一些不为人熟知的角落。 这样一个不为世人熟知的地方,今日却来了一位陌生人,那么这样一事,定是数月来,村子里发生的最大,最轰动之事。几乎惊动了整个村子。 当然,村子也不大,甚至可说只有一户人家,一对夫妻,两个孩子,对了,还有一只狗,此时正对着门口之人,狂吠。 任谁在傍晚时分,如此诡异的站在人家门口,不动,都会让人感觉其行踪可疑,进而平添几分戒备,不过大山之人,却有些出人意表。 就像屋子里,那喝酒的男人,黄酒几杯刚下肚,便感觉那门口之人,甚是不错,至少从容貌气质来看,就非常不错。 今日进山,刚猎了一只不算小的野猪,足以够老婆孩子吃上半个月,看着两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的小面庞,心情大好,继而大笑道:“少侠若不嫌弃,浊酒土菜,倒是可以一解风尘劳顿。” 少侠? 门口之人,的确乃一位少年,而一个少年,敢至此处,那么在该男子看来,定是江湖中所谓的游侠儿。 这所谓的少侠道:“你知我一路风尘?” 屋中男子一笑,已起身行了出来,道:“这方圆十里,除了我老秦一家外,都算不得本地人,既不是本地人,又行到我老秦这儿,自可说远道而来。” 少年一笑,道:“有道理。” 也不知是许久未见到外人,还是本就自来熟,老秦双手齐上,将门口少年,迅速让到屋内。 屋内,一盏灯火,三两陈设,简单至极,不过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却一样也不会多,就像光秃秃的墙上,就不会看见王公贵族府上的那些名贵字画,及各种奢华挂饰,让人莫来由的生出一丝熟悉和亲切之感,至少对当下少年而言,便是如此, 酒,落入碗中,带出哗啦之声,也打断了少年看向屋内的眼神,随即朝老秦看去,只见老秦递过一只酒碗,笑道:“少侠,你甭看我这屋内简陋,但要在这神龙山脉兴土木,可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少侠有些歉意,觉得老秦有些误会了他,便打断道:“秦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子其实与大哥一样,长于山间,对此,反倒是特别的熟悉和亲切。” 此时,一个粉雕玉琢,着大红棉袄,如年娃娃的小女孩,扬起小脸,奶声奶气道:“大哥哥,你是不是像阿哥那样不听话,被爹爹娘亲赶了出来。” 旁边一小男孩,比小女孩大不了多少,正闷头吃的兴起,满嘴是油,闻此,忽然抬头辩解道:“你才不听话,也不知今天中午,娘亲打的是谁,还哭着喊着要找爹爹。” 老秦单手搭在小女孩儿脑袋上,却向那小男孩儿,笑骂道:“看你能的,妹妹中午吃了顿竹笋炒肉,要不爹爹晚上给你补上。” 小男孩做个鬼脸,低头咬下一块大肉,咀嚼中,夹杂着一些还算能听清的话,只见他道:“爹爹,不用了,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老秦一笑,又用搭在小女孩脑袋上的手,揉弄一下小男孩的头,转首向少年,道:“我的两个孩子,莫见笑。” 少年眼露艳羡,笑道:“很可爱。” 老秦道:“不怕你笑,大哥我庸碌一生,最得意的,便是这两个孩子,当然,我也不知道为何得意,就像当年他们爷爷,得意我一样,说不清,也道不明。” 说到这,与李知焉粗碗一碰,一大碗黄酒,便入了腹中,而后带着酒嗝儿,随之一叹,也不知是因为生活的苦楚,还是一时的满足。 李知焉仰头,同样一饮而尽,甚至连这汉子饮酒,也有些羡慕。 在他看来,这时的他,或许生活有些愁苦,但在他心中,却有一丝慰藉,一丝希望,是以同样的酒,他却倒入了愁肠。 只见他饮罢,同样为之一叹,道:“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于这世界而言,我们都无关痛痒,但对令尊来说,你就是他的世界。” 老秦笑道:“小兄弟说的不错,还真是如此,对了,还不知你姓甚名谁。” 李知焉道:“我叫李知焉。” 老秦道:“好名字。” 李知焉道:“哪里好?” 老秦道:“都好,哪里都好,一看就知道是书香门第,那什么什么钟鸣鼎食之家,才能取出这样好的名字。” 李知焉惨然一笑,道:“不怕大哥取笑,我出自深山,并非高门大户,而我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因为他是我母亲用来随时告诫和警醒我的。” 老秦疑惑道:“警醒你?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有什么可警醒的,难道他们能预先知道小孩为恶为善?” 李知焉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老秦看着油灯下,李知焉有些落寞的脸庞,提起酒坛,边倒边道:“世间无不爱子女之父母,也许你父母只是严厉了些,但不会影响他们心中的那份爱意。” 李知焉道:“我不知父亲如何看,但我从未怪过我母亲,换位思考,若我设身处地,站在他们的立场,我也会如此的。” 老秦是越听越糊涂,心想这神秘少年,还真是够怪异,难不成真应了他母亲那“先天为恶”的想法。 然而见这少年,仪表堂堂,又并非作恶之人,他虽少有走江湖,但识人这方面,特别是经历了几十个岁月的他,多少还是会有几分相人之术,是以想到这,对少年之言,愈加困惑。 许是想的够多,也过久,直至酒满溢在外,他才发觉,进而讪讪一笑,道:“不好意思,小兄弟,大哥有些失神。” 李知焉道:“秦大哥,无妨的,今日叨扰到你,倒是知焉不好意思在先。” 老秦大手一摆,极是豪迈,大笑道:“何来叨扰一说,今日能到大哥家做客,就是冥冥中的一场缘分,来,我们慢慢喝酒,别太急了。” 李知焉疑惑道:“为何?” 老秦神秘一笑,小声道:“不是大哥给你吹,这方圆十里,没人能有孩子他妈做的红烧野猪肉好吃。” 李知焉一笑,道:“那在下定要尝尝。“ 女孩儿埋头吃肉的小脑袋,及时扬起,一个白眼,道:“只因方圆十里内,唯有娘亲会做饭,即使她烧一锅洗脚水,也是最好喝的。” 只是刚说到这儿,一个妇人的响头,便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惹的小女孩俏舌一吐,接着埋头干饭,尤为可爱,妇人道:“小兄弟,我们山野之地,也无甚好东西,将就着吃,那边锅里还有。” 这般热情,李知焉只得连连道好。 中年妇女道:“小兄弟来自何处,为何夜幕时分,出现在我们这荒郊野岭。” 李知焉道:“我自擎天峰来,一路走,便行到了此处。” 老秦一碗酒刚下肚,双颊已有些酒红,但意识还算清醒,一愣,道:“点墨门?擎天峰?” 李知焉道:“不错,大哥也知道?” 老秦道:“点墨门,谁不知道,上次去镇子上卖山货,听说那儿要出大事,不过嘛,那些神仙人物的事,倒是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无关。” 闻此,李知焉有些讪讪,不敢看老秦投来的目光,低头看向桌上的酒碗,道:“希望如此。“ 老秦朝嘴里递进一颗花生米,含糊其辞道:“小兄弟,你从那里来,定是见过大世面,要不就着这浊酒,与大哥我说道说道。” 李知焉自然见过大世面,甚至这世间,就没人比他见过的世面大,但他却不想再提及那里,甚至他连想,都不愿朝那个方向想,故讪笑道:“大哥,你想听,而知焉却不想再提起,实在不好意思。” 中年妇人一个白眼,老秦便有了些讪讪然,连忙道:“小兄弟,你大哥这马尿喝多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想说,就别说。” 李知焉道:“多谢秦大嫂。” 便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看着这一盏灯火下,有许多贫困,却有些幸福的一家子,李知焉无来由的,生出一丝艳羡。 正所谓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幸福,想必大抵就是如此。 他眼中的艳羡,在旁人看来,何尝不是一种惆怅,是以中年妇人已在其碗中,盛了一大碗肉,而老秦,则又是为其满了一大碗酒。 须知,这两样东西,可是这贫苦家庭,最好的家当。 不过在李知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下,他们的笑声,却无半分的埋怨和虚伪,而是爽朗的响彻在屋舍之外,村口四周。 第五百九十五章 宾至如归 笑声会传染,笑声,同样也会遭人嫉恨,特别是生活中,一些时运不济之人。 别人的笑声,在他们听来,尤为刺耳,就好似这种幸福,是对其不幸人生的讽刺。 当然,像这样的荒郊野外,定不会有这种时运不济之人,假若非要找,或许在走过铜镜的时候,在跨过路边水氹的时候,亦或行在小溪边,水井旁的时候,只需抬眼去看,即可找到。 然而像这样的荒郊野外,最大的可能,会引来山中的豺狼虎豹,毕竟这野猪肉是真的香,这黄酒虽辣口,但佐以野猪肉,可说绝配,特别是还有这样一家子作陪的情况下,李知焉很快便不胜酒力,瘫倒在了桌上。 以他如今的修为,自是不会这么容易醉,但他刚才,就是一位普通的山中少年,早已忘了他是擎天峰上,睥睨天下的人间骄子,也忘了,是那个举世皆敌的魔族少年,他就是他,有一些人离开了他,他想醉一场,也想睡一觉,看看这些人,会不会在梦中出现,若是真在他梦中出现,那醉死,又有何妨。 所以他喝的很快,一坛酒几乎在几个回合后,便见了底,老秦看出他有心事,于自己辛苦攒下的酒,也一点不心痛。见李知焉酒碗一空,便马上满上。 想必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喝的越快,醉的也就越快,是以他在满饮几大碗后,便醉倒在了桌上。 老秦看着空空的酒坛,一笑,道:“这小子,还真是有趣。” 中年妇女白他一眼,道:“是是是,喝酒之人,在你眼中,都是有趣之人。” 老秦道:“可不只如此,能如此快饮,且在不劝酒的情况下,如此快速晕倒的,我还未曾见到一个,我只能说,痛快。” 中年妇女道:“痛快?我跟你说,未来半个月,你甭想再喝酒,至少不要想在我这儿拿银子出去买酒喝。” 老秦脸色一变,刚才忘乎所以,未曾想到以后,此时经媳妇儿提及,才想起这坛酒,乃是自己一个月的储备粮,如今被这少年两下就喝了个精光,故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在不好意思后,瞬间又哈哈大笑,道:“不喝酒,就不喝酒,老头子曾让我做过这样一个选择题,就是一个好的酒友和一坛好酒,你选择谁?” 中年妇女嘴一撇,道:“你选的什么?” 老秦道:“自然是好的酒友,酒随时可取来,这好的酒友,可不一定” 中年妇女打断道:“那你现在去取来?” 老秦讪讪道:“现在怎么行,不说这儿离镇子路途遥远,就是去到了镇子上,也不一定还有酒卖,就算有酒卖,我老秦也不一定稀得买他们酒。” 中年妇女噗嗤一笑,道:“能把没钱说的如此骨气的,这世间,也怕只有你秦大元了。” 老秦夹起一块猪肉,送到嘴里,咕哝道:“没钱又怎样,老秦还不是有肉吃,只要有肉吃,今天就算没白过。” 中年妇女道:“明天呢?” 老秦道:“明天山中依然有野猪,只要运气好,说不得再弄一只,一半留作你们母女,另一半,老秦就拿去镇上换酒。” 中年妇女脸色一板,正色道:“明天不许再去山中打猎,按你说的,今日是运气好,这野猪被发现时,已是半死,明日哪儿还有这样的好事。” 老秦道:“今日有,那么明日依然会有,说不得后天,还会出现。” 中年妇女道:“你就美,想得美。” 老秦道:“你还别说,这野猪也是奇怪,按理说,这大家伙现在,正值壮年,不该出现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它就好像被一股不知名力量震破了内脏你说此处,会不会有神仙打架,然后波及到了它。” 中年妇女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老秦道:“管他的,明天再去山中看看,看还有这样的大家伙可捡不。” 中年妇女笑骂道:“你就做梦,今日这马尿没喝够,晚上这梦,也不知是不是美梦,不过要做白日梦,还需等天明才行。” 老秦笑道:“没喝够就没喝够,酒而已,并非你秦大哥,我的全部,” 说到此处,便坏笑向中年妇女,直至看得中年妇女满脸飞霞,白了他一眼后,才笑望向两个孩子。 孩子穿的不大好,但就这个家里而言,已是最好。 不过他的眼睛,却瞬间凌厉起来,如警惕的豺狼,径直朝门口,村口外望去。 在这种大山的独门院落,引来豺狼虎豹,并不可怕,也不稀奇,甚至有猛兽觅食到此的,反倒成了他们家的食物。 可怕的是马,这样说来,有些奇怪,猛兽都不怕,还能怕温驯的马。 不错,老秦怕马,甚至那些年怕马的阴影,至今都未曾消散,只因那些年,一队人马,带走了他的一个妹妹,让他父亲时常捶胸顿足,进而郁郁终生,直至人生最后时刻,都还无比自责。 一只马当然不可怕,他怕的是,一大队人马,于他而言,能骑马之人,非富即贵,要是那种能买得起几十匹马的,则更是显赫。就是镇上那些员外老爷,也不定能养得起如此多马。 是以这些马上之人,比起豺狼虎豹,要凶残,暴虐千百倍。 村东头,人语马嘶,无所顾忌,毫不掩饰他们的存在,就像入了一块无主之地,根本不需顾忌他人所看,他人所想。 这里乃槐树村,自是有主之地,也正因为此,他们才到了此处,毕竟谁会没事闲着,去那无主之地。 待系好绳子,拴好马,脚步声,便窸窸窣窣自村东头,行到了院子内,也便看到了老秦,和桌上那不省人事的少年。 至于秦大嫂和孩子们,早已被老秦斥退到了偏房内,他知今日,绝不会如此简单,只因他明白一个道理,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管他如何想,这些人已行到了他的面前,他便不能装作不见。 只见老秦迅速起身,小跑向外,恭敬道:“诸位大爷远道而来,真可说寒舍蓬那什么生辉。” 当首者,乃一中年男子,也不答话,捻须而立,左顾右盼,不知在打量什么,此时从人群中行出一位约莫二十好几的男子,抱拳向当首那位中年男子,道:“师父,想不到这深山老林,还有如此寄宿之所。” 也在此时,其右手边,行出一年轻女子,妩媚动人,直勾勾盯着当首中年男子,媚笑道:“师父,你还别说,这样的地方,若用来避世,还真是不错,你看,有酒有肉” 而后鼻尖一动,一嗅,娇笑道:“还有女人。” 老秦一听,脸色大变,心想这些人,莫不是想鸠占鹊巢,迅速稳住心神,挤出一丝假笑,道:“诸位大爷,这里荒郊野岭,怎会有女人,这里只有我和犬子在此居住。” 那女子闻言,循声而至,便见到了惶恐不安的老秦,脸上的妩媚,也因此少了八九分,冷冷道:“本姑娘最不喜他人欺骗于我。” 老秦连忙道:“小小的绝不敢欺瞒姑娘。” 那女子冷笑道:“大叔,你错了两点,第一,在本姑娘这里,一里路内,即使未施粉黛,也难逃姑娘的鼻尖,所以那间屋子内,定是有女人,且还是两个,可对?” 老秦冷汗直冒,当场被人说破,吓得直哆嗦,支支吾吾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女子接着道:“这第二嘛,难道你认为,本姑娘不是女人?” 老秦连忙摆手道:“不不是不是” 那女子道:“不是?” 老秦手足无措,道:“是是是” 那女子抬手而起,试图一巴掌呼醒这愚钝的男人,只因这样的男人,让她感觉还不如一条狗,要本事没本事,窝囊透顶,还不如死了的好。 也不知是被逼迫到了极限,挖掘出了未知的潜力,还是老秦年轻时,本就是花丛圣手,只见他急忙道:“姑娘又岂会是女人,姑娘姑娘是天上的仙子,小的一生,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仙子。” 那女子一愣,抬起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然后咯咯直笑,道:“想不到你这老实巴交的山农,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姑娘今日,便饶你不死,但你得招呼好我们这儿几位。” 老秦劫后余生,连忙道:“诸位来到这儿,便是小的的客人,自当尽地主之谊才是。” 中年男子左手边,那年轻男子冷眼旁观了好久,此时见缝插针道:“薛师妹,这样的荒郊野岭,这老小子能有什么好的招待。“ 那薛师妹道:“卢师兄,可不要小瞧这些山户,他们拿出之物,说不得要吓你一跳,你说是不是,大叔。” 老秦连忙点头,亦有些为难,但还是强行挤出一丝笑意,道:“不知诸位大爷,想要些什么招待。” 第五百九十六章 宾至如归(二) 于秦大元这个老实巴交的山农而言,什么样的招待,才能算好的招待?以至于不在最后失了礼数。 这的确是个问题。 同样的招待,于这少年,或许礼数有加,并生出宾至如归之感;然而这些大爷,则会认为礼数不周,而后让自己有“宾至如归”之感。 当然,最根本的,还是他这个山中老农,可选择的招待并不多,就像他那坛酒,已是空了底,而锅里烧的肉,也所剩无几。 一时间,秦大元有些左右为难,一来,这些残羹冷炙,不说招呼这些大爷,就是一位远房亲戚,也会失了礼数,二来,今日这些大爷,就算他倾尽所有,也不会那么容易招待。 就在秦大元左右为难之际,那被唤作卢师兄的男子道:“我寻阳山也不为难于你,这样的酒菜,再备置三桌,我们吃完了,还要赶路。” 虽说着不为难,然而此言一出,秦大元脸上,立马便难看了不少,若将其脸上的为难之色抽丝剥茧下来,定会编织出一个不错的头套。 见秦大元面露难色,那卢师兄眉头一皱,接着道:“你莫不是连这都办不到?”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富人永远不知道穷人有多穷,而穷人,同样不知道富人有多富。 在这位卢师兄看来寻常至极的事,在秦大元看来,则难如登天。 这样的猪肉,倒也还有些,再做三桌,却不一定够,何况再做,也要影响各位大爷赶路,何况即便做好,这样的酒,也不会再有,又定会令诸位大爷不满意。 卢师兄厉声呵斥道:“小老儿,你说要尽地主之谊,莫不是在糊弄我等?你自己说,我的要求可算过分。” 他的要求的确不过分,至少在诸人看来,这要求简直就像上天恩赐一样。要是他们这样一队人马去到其他地儿,不说一桌酒菜,当地村户定是要闻风而动,夹道欢迎。 当然,也有不懂事的,所以他们连夹道欢迎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秦大元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小爷说的一点不错,这样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从常理来说,宾客临门,如此要求,的确不算过分,但在今日此时,却是有些过分,不说这些人不请自来,已是叨扰到了主人家休息,就是提这“不过分的要求”,也算是非常过分之事,只因这些人忘了一点,他们并非秦大元的客人。 卢师兄道:“既是如此,就去准备。” 秦大元道:“那各位大爷,稍等片刻。” 薛师妹娇笑道:“片刻是多久。” 秦大元道:“不久不久,和面加炖肉,至多两个时辰。” 薛师妹俏脸一变,拉着当首中年人衣袖,央求道:“师父,这老家伙要在这里浪费徒儿两个时辰宝贵时间。” 中年男子垂眉来看,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笑道:“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个时辰,的确非常珍贵,浪费了,便太可惜了,大叔,你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让这个时辰再缩短一些。” “办法倒是有,且一点不会浪费时间。” 此声,令寻阳山一众,神情戒备,循声朝屋内看去。 不错,这突兀的一声,自屋内来,而屋内,只有一个醉鬼,那这样一声,便很是奇怪。 此时屋内桌上,醉鬼犹在,但醉鬼旁,不知何时,却已是多了一人。 不声不响出现在众人之前,那么可由此断定,这人定不会简单,是以拔刀抽剑声,立马响在这独门独户的院内,让秦大元不免有些紧张。只需一想,这些明晃晃的家伙,即可毁了他在这里多年的心血,还可毁了他的世界。 不错,宋大嫂和两个可爱的孩子,便是他的世界,一时间,急的他直哆嗦,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屋内,一头戴儒士巾,着儒士衫,做书生打扮的男子,端正的坐在板凳上,左手拿起一个馒头,右手上,还有撕成一小块的馒头屑,蘸着剩下的烧肉汤汁,不断的朝嘴里投送。不时还望望桌边那个空酒坛,一边咀嚼,一边大感可惜。 如此这般,便是他的办法,也很好的为一群人做了示范。 看着桌上那残羹冷炙,再想起面前这秦大元曾用筷子触过的东西,薛师妹一阵恶寒,作势欲呕,厉声道:“你要我们吃人家剩下的口水?” 虽做书生打扮,但这书生,面相可不算小,甚至看去与她师父年龄相仿。 只见书生摸了摸他那无毛的下颌,欲捻起几根胡须来,奈何年龄终是未到,并道:“有口水菜吃,已是很不错了,毕竟我等到此,已是扰了主人家清静。” 薛师妹见状,怒容满面,而后面朝秦大元,呵斥道:“主人家,我等可曾打扰到你。” 秦大元连连摆手,道:“诸位大爷驾临寒舍,是小的的福气,绝无打扰一说。” 薛师妹冷笑道:“穷书生,可听见” 刚欲再言,中年男子伸出的手,便打断了薛姓师妹要继续说的话,只见那中年男子笑道:“玲儿,不可如此无礼,这位可是当今齐云新人榜上,那第二不对,第三的范举公子。” 薛师妹稍显错愕,接着噗嗤一笑,她之所以错愕,是因为她没想到,在这里竟能遇到这样的天之骄子,她之所以笑,是因为这范举公子,与公子毫不沾边。 然而在她一笑后,中年男子冷眼看来,看去不似佯装,也不似作伪,这目光,她已是好久好久未见,久到已是记不清,甚至与无数次床笫之欢中的中年男子,判若两人。 不错,屋内就着剩菜吃馒头的,便是当今年轻一代中的第三人,范举。 至于为何第三,无人反对此事,也无人敢反对此事,只因当今齐云榜上,只有第二,任何年轻人,都只能以第二开始算,那么曾经的第二,便只能加上一来算。世人均是知晓,那个一,不可撼动,不说齐云新人榜,就是岳麓书院就齐云榜重新排榜,恐怕也只能以第二开始算。 中年男子收起冷厉之色,转而一笑,向屋内道:“我等到此,只是为寻个落脚之处,歇息片刻,至于饿,倒也不是很饿。” 只不过刚说到这,他的脸,便被数道咕噜声,抽的啪啪作响,就连那薛师妹,也不好意思的朝他看来。 范举道:“这儿方圆十里,就只有这么一户人家,诸位赶几十里路到此,恐怕还要再行几十里路,才能到得镇子上,能如此忍饥挨饿,看来你寻阳山的功法,倒的确精妙无比。不过” 说到这,范举朝嘴里,投下一块好不容易在碗里寻到的猪肉,大为满足,接着道:“不过范某行遍天下,还从未见到如此神奇的功法,即使道盟藏经楼的功法要义,也从未提及过这样一事,所以我就不明白,你寻阳山是怎么做到不吃饭的,要真是如此,倒要向天下百姓普及普及,假若真的普及成功,这一功德,堪比古往今来的第一圣人,说居功至伟,功盖万世,也毫不过分。” 宋山主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嘲弄之意,冷冷道:“范举,你一定要知道,你是齐云新人榜上的天才,不是齐云榜上的大人物,虽然看去,听去,都差不多,但这之中,可说云泥之别。” 范举含笑点头,道:“我非常清楚,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劳宋山主提醒。” 宋山主道:“既是清楚,就不要多管闲事,你当要清楚,不管闲事的天才,才会是好天才,至少不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就过早夭折。想必你也明白,天才过早夭折的话,未免就太可惜了些,到时再埋怨上天,说什么天妒英才,就不大好了。” 范举笑道:“多谢宋山主提醒,也多谢宋山主教导,范举即使死,也定会寻个不错的地方死,而不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宋山主闻言,脸色一变,瞳孔收缩间,杀气毕露,而一旁的卢师兄,则拔剑而起,接过话头,厉声呵斥道:“范举小儿,莫要给脸不要脸。” 范举脸色一冷,道:“我劝你收起手中的玩具,那东西会出人命的。” 卢师兄冷笑道:“怕了吗?” 范举道:“怕。” 啪的一声,响彻在屋内院内,径直没入到漆黑的夜空,让人脸上一红,一道五指印,在范举退回到屋内后,在卢师兄脸上,越变越红。 而啪的一声,又与怕,何其相似,是以如此一声,与范举回答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也有些不谋而合。 卢师兄捂着脸,惊魂未定,他深知,对方若用的是刀剑,那自己便不只是捂着脸,而是倒在了地上,此时一阵后怕,自然而然的朝师父身后靠去,委屈道:“师父,这范举抽在徒儿脸上的巴掌,何尝不是打在您的脸上。” 第五百九十七章 各行其道 此时槐树村,剑拔弩张,那打在卢师兄脸上的一巴掌,也仿佛打在了寻阳山诸人脸上,特别是那寻阳山山主,宋一山脸上。 是以宋一山不仅脸色难看,还有股火辣辣之感,冷冷的盯着范举,道:“范举,如今魔族将侵,作为人族一员,不去备战魔族之事,反而来欺负我寻阳山弟子,可真是好一位仁人志士。哼!” 范举嘴一撇,道:“实力不行,就扯道理,道理说不通,就用大义来困缚,我都懒得理你这种人。” 薛玲儿道:“师父所言,有何不对之处?” 范举道:“滚,不要影响老子吃饭,看到你们就恶心,再不滚,休怪老子不客气。” 脸已撕破,宋一山也不再约束门下弟子,此时看着范举,冷笑连连。 没了这层约束,贴切的说,在师父的默许下,一众弟子更加有恃无恐,特别是薛玲儿,也特别是这些年,在寻阳山被宋一山骄纵惯了的她。 只见她一巴掌,随即呼在秦大元脸上,破口大骂道:“你这腌臜土人,这里可是你家?” 她当然不敢直面范举,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向一旁,那唯唯诺诺的秦大元身上。毕竟前者,是他师父都有所忌惮的天之骄子,而后面这位,她则可以将其随时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秦大元捂着红肿的脸颊,歉然道:“这的确是小的的家。” 薛玲儿怒气未消,吼道:“既是你家,就把不相干之人,赶出去。” 秦大元看向屋内,又将看向屋内的眼神,投到屋外,一时间,竟让他犯了难,是啊,这世间,最难之事,便是弱小,只因弱小之人,所遇的好多事,都自然而然变作了难事。 就像这件事,对他而言,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不相干之人,假若他有选择,除了他的妻子儿女及刚结识的那位少年朋友,他想将这里所有之人,都赶出去。 但他不能如此,只因他有妻子儿女,还有一个朋友,他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让他们受牵连,故谄笑道:“姑娘,小的也没能力将这位” 薛玲儿玉手抬起,作势欲打,然而一股未知的力道,瞬间将她震退到院子内,那棵槐树上。 宋一山一众,脸色大变,就连刚欲出手的范举,也大惑不解,朝头顶上方,空荡荡的房梁望去,许是想寻出什么来。 或许实在寻不出什么,便喃喃自语道:“还有高人?” 但见薛玲儿背靠的槐树,还有黄叶落下,故肯定道:“定是还有高人。” 相较于范举的深思和揣测,寻阳山一众,则是多了不少慌张,宋一山更是朝村口外,及房顶各处,来回张望。 许是与范举相同,未曾看出什么来,抱拳道:“在下寻阳山主,宋一山,不知是世间哪一位前辈高人。” 他的抱拳,抱了很有些时候,直至抱的手臂发酸,抱出了许多尴尬,才脸色难看的将手放了回去。而后看向秦大元,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呢喃道:“真是咄咄怪事,莫不是如此地头,还能遇到隐世高人不成。” 然而捂着红肿脸颊的秦大元,怎么看,怎么不像高人,特别是他那双充满恐惧的双眼,根本不似作伪。 是以他又将疑惑且谨慎的眼神,朝四周望去,直至落在范举身上,心道:“莫不是这小子在耍花招,不过年轻一代中,成长最快的,当属李知焉和崔家少爷,那青云派的莫如是,也有传闻突破到了破空之境难道这书生也突破了?即使突破了,也不会有刚才那种手段,莫不是 想到这,他很难用有鬼这样的词,来糊弄自己,毕竟他是修道之人,即使有鬼,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范举见他有所迟疑,大笑道:“宋山主,你们最喜倚老卖老的一句话,便是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见这老伯势单力薄,不成想,竟踢在了铁板上,是以这样一句话,范某人准备送还于你。” 宋一山冷冷道:“范举,莫要得意,待宋某去到天道宫,定要与你好看。” 范举道:“天道宫宋大主事,臣属罗兴发大人一脉,如今陆定国破入圣人境,独揽道盟大权,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宋一山道:“既是知道我大哥权柄在握,便不要做出一些愚蠢之事来。” 范举道:“愚蠢之事?范某孑然一身,我劝宋山主才是不要做出愚蠢之事来,毕竟这儿不是天道宫,并不能作为你的庇护之所,且这儿荒郊野岭,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头。” 宋一山冷哼道:“从气势来看,你并没有进阶到破空境,而宋某,却在长老院早有一席之地,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 范举道:“你是破空境不假,但那又如何,李知焉凭破空之姿,一样逼退几大圣人境。” 宋一山脸色一变,似这名字,竟有摄人心魄的魔力,故作镇定道:“第一,你非李知焉,第二嘛,一个魔族而已,并不值得如此夸耀,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范举道:“对于李知焉,我的理解,或许与你有所不同。” 宋一山道:“什么不同?” 范举道:“第一,他是我朋友,即使圣人降临在此,这话依然有效,这第二嘛,比起你等,他更像一个人。” 宋一山冷笑道:“哼,有种与我同去天道宫,再复述这句话。” 范举朗声大笑道:“范某可非你这种缩头乌龟,要躲在天道宫这个王八壳子里,范某此去,是去北地。” 被人说破,那宋一山眼神一凝,杀气再现。 不错,他们此去天道宫,便是要去投奔他大哥宋一仁的,看是否有机会,借着大哥的名望,在天道宫闯出一块立足之地。 思来想去,魔族入侵,这世间最安全的,还是当属圣人治下,以及耗费了当年大半资源,作为抗击魔族的最后堡垒,天道宫。 宋一山冷冷道:“北地?” 范举道:“不错。” 宋一山道:“封魔大印便在北地雪原,若一开启,那里将是魔族的首冲之地,你去那里,是去找死。” 言语间,无不透着宋一山的幸灾乐祸。 范举道:“不错,范某此去,本就是为寻死,只因范某想在临死时,带走几个魔族,进而为这人间,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宋一山脸上,嘲讽之色更浓,转而大笑道:“哈哈哈我以为像你这种所谓天才,应该是非常聪明之人,原来也是一傻子,大傻子。” 于宋一山的嘲讽,范举不以为然,同样大笑道:“哈哈哈这世间,傻子多点才好哩,像你这种人一多,世间就会变得很无趣。” 宋一山道:“随你如何说,宋某只知道,活下来,才是人生第一紧要之事。”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范举懒得理会他,就着残羹冷炙,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此时薛玲儿再次行来,经刚才莫名力量一击,此时脸色煞白,一到近前,就自然而然瘫倒在宋一山怀里,眼泪汪汪道:“师父,你定要为徒儿报仇,你不知刚才,徒儿差点粉身碎骨,幸好有你送的软甲护体,才不止于此,不过现在浑身也好似散了架一般。” 宋一山道:“怎么报仇?这藏头露尾,不敢出来一见的小人,恐怕早已去到十里之外,没了人影。” 薛玲儿撒娇道:“我不管,就要就要吗?” 语气酥麻,几乎要酥到骨子里,令寻阳山一众,直咽口水,那卢师兄眼中,则多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愤恨和嫉妒,这些情绪中,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奈。 宋一山道:“那真凶藏匿手段颇高,为师也发现不了,要不,为师将这人杀了,让你消消气。” 说话间,他的食指,便随意的指向了惊慌失措的秦大元,令秦大元额头,直冒冷汗,而后迅速跪在地上,直呼饶命。 此时就连偏房内的秦大嫂母子三人,也在听了这话后,哭哭啼啼赶来,跪在地上,与秦大元一起,大呼饶命。 如此声音,在如此夜晚,让人听来,甚是凄惨。 那生杀予夺之事,如此居高临下,轻描淡写说来,就好似述说着吃饭这样的寻常事。让本在吃饭的范举眉头深锁,冷冷道:“宋山主,我劝你莫要如此,只因今日,范某受了这大哥一饭之恩” 宋一山打断道:“若宋某偏要如此呢?” 范举道:“范某便只好杀了你。” 宋一山眼泛厉芒,不再答话,只见他左手携着薛玲儿,右手持剑向前,径直朝秦大元脑袋递去。 不错,这就是他的回答。 只是他的剑很慢,比起一个刚使剑的剑童,都还要慢,然而在他冷哼一声后,他的剑,终是快了不少,立马到了秦大元面门。 秦大元大惊失色,不过他的手,却本能的迅速展开,挡在母子三人前。 范举冷哼一声,拍案而起,直接朝屋外一跃,空手迎上这一剑,接着一捏,剑便碎成了数段,而他的一掌,则快速落在宋一山胸口,径直将他的双鬓,都拍的斑白不少。 第五百九十八章 各行其道(二) 被范举拍的两鬓斑白的宋一山,旋即大惊失色,快速退后几步,像扔玩具一般,将怀中薛玲儿扔到一旁,并冷言看着,那还在咀嚼的范举。 看了许久,想必已是看够,冷冷道:“时间之子,果然名不虚传。” 范举颔首一笑,不置可否。 宋一山道:“不错,你范举孤身一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世间,没人能威胁到你,但你也定要知道,正因为此,也没人能够帮到你,你潜力不错,但终究只是潜力,不是实力,是以你即使冒着得罪宋某的风险,也要保下他们?” 范举道:“我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杀他们?毕竟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宋一山大笑道:“这世间,只有弱者才讲对错,难道你范举不明白?鸡鸭鹅鱼,何错之有,为何要被人杀了分食?” 并指向屋内桌上,那些见底的烧肉汤汁,接着道:“那野猪何错之有,为何要被你等分食,若真要穷根究底,就只有一种答案可以解释,它比你弱小,而弱小,便是原罪。” 范举冷哼道:“古人诚不欺我,凡媚上者,必欺下,在你的视角里,只有两种,比你高的,亦或比你矮的,前者用来谄媚,后者用来欺压。范某与你不同,今日这一家子,我保定了。” 似阴谋得逞,宋一山阴冷一笑,道:“所以这一家子,宋某也杀定了。” 范举眉头一皱,道:“是因为我要保他们?” 宋一山道:“不错。” 范举道:“若范某不保他们呢?” 宋一山道:“还是要杀。” 范举道:“为何?” 宋一山道:“一来,杀他们犹如踩死一只爬虫般简单,何乐而不为呢,你说可对,范公子,这第二嘛,宋某知道,你不会扔下他们不管,只因你范公子,好行侠仗义,不流于俗,是世间所谓的正义之士,你绝不会抛下这一家子,坐视不管的。” 范举笑道:“若我现在就走呢?” 若非必要,他不愿直面世间任何高手,倒不是因为他怕,也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是因为,他要留些余力,去做更重要之事,不然以后那个大舞台,没有他范举参与,将是他平生最大憾事。 宋一山道:“我说过,杀他们,轻而易举,若没了范公子的阻挠,我想这事,瞬息间即可完成。” 范举脸色,忽转冷厉,道:“你就不怕范某杀了你。” 宋一山道:“你若真有这个本事,不会与宋某在此,费如此多口舌,当然,范某也不信你有这个勇气,定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是李知焉那个煞星,可以杀了陆公子,羞辱了道盟后,还能逍遥法外。” 范举道:“我的确不是李知焉,但你也不是陆劲松,至于杀了你,会有何后果,已是明日之事,于明日之事,范某从来不会过多考虑。” 宋一山道:“是吗?” 只是如此疑惑,还未等来答案,他便动了手。 原来,宋一山可以很快,并不似刚才那般慢悠悠的样子,至少在范举没有意识到他出手时,他瞬间便绕过范举身侧,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秦大元一家前。 范举大惊失色,怒斥道:“宋一山,你敢。” 如此一言,形同废话,只因宋一山现在做的事,便在印证他到底敢不敢。 自是敢的,范举便只有两种选择,第一,攻其所必救,手段可径直落在宋一山空出的后背上,但如此的话,前方秦大元一家,定是要丧命于此,第二,急速绕到前方,接下这一掌。 破空境高手的一掌,对常人而言,说遭五雷轰也不过分,但范举不是一般人,他还能承受的住,说不得倾尽全力,还能胜了此人。 只是让他想不到,这所谓的破空境高手,毫无风度可言,直可说卑鄙无耻,知晓他必保下这一家子,利用这一点,引他弃车保帅。 是以他这个“车”,瞬间便被击退到数米远,血气一涌,脸上一红,一口老血,激射而出,看来这成名多年的寻阳山山主,即使这些年修为毫无寸进,也不可小觑了他。 当然,像这种多吃了几十年饭的家伙,这心机,才最是不可小觑。 一招建功,宋一山脸上浮出一丝邪笑,道:“年轻人,终是年轻人,兴许活到我这般年岁,才知有些东西,并非那么重要,就像这一家子,死了便死了,并不值得为此付出性命。” 见状,寻阳山弟子脸上,又重新挂上得意和嘲弄,刚才还凝神戒备的卢师兄,此时接过话头,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齐云新人榜上的天才,有多厉害,如今见来,也不过如此。” 说话间,还不经意朝怀中薛玲儿半露的酥胸看去,样子极为得意,不过在看向宋一山后,又迅速转为平静。 范举拭去嘴角血迹,淡笑道:“人生有些东西,还是应当珍视和守护的,一旦被破坏,这人间,便少了那么点意思。” 宋一山道:“所以你还准备在此守护。” 范举道:“不然呢,你别看范某受了些伤,但胜你宋一山,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可惜” 宋一山大笑道:“可惜什么?可惜胜了宋某,自己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范举道:“是啊,这代价不可谓不小,如此大一方舞台,若是失之交臂,岂不令人扼腕叹息,不过有句话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今日范某说不得要以自身为代价,为人间清理下你这个垃圾。” 宋一山道:“好一个侠义之士,看来是宋某阻了你的道途?” 范举道:“可以这么” “说”字尚未出口,便顿在此处,只因他发现,宋一山脸上,出现了莫名的惊恐 不错,惊恐突如其来,故有些莫名其妙,就好似看到了平生最恐惧之事,令其瞳孔,迅速放大。 随着宋一山的眼神,范举也朝身后看了去,不看尚好,一看,他的眼中,也有了许多突如其来的意想不到。 他想不到,会在此地,见到此人,也想不到,经历了如此之多,他居然还是一点未变,就像他的容貌,也像他的行事。 当然,比起宋一山,他自然不会有惊恐,相反,他很是惊喜,惊喜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样有趣之人。 遥想当年,那辆马车,那几坛烈酒,那个对什么都好奇的明媚少年。 想到这,又有些黯然神伤,只因少年,再无当年明媚,眼神中,多了不少岁月的风霜。 不过这将风霜篆刻在眼中的少年,却冲他一笑,有些久违,仿佛就在昨日。 只见屋内桌上,那醉的不省人事的少年,此时已行到了屋外,正一一扶起秦大元一家,并不紧不慢叮嘱道:“秦大哥,人可以站着,也可以坐着,还可以躺着,但千万不要跪着。你会发现,这所有姿势中,唯有跪着最不舒服。且这天地间,除了父母,更是没人值得你跪,即使那传说中的神仙,也不值当如此。” 秦大元连连称是,又连忙小声提醒道:“小兄弟,甭说了,这里大事不妙,快走。” 而后转首,向惊恐的宋一山,又欲跪下,不过及时被少年托住,令他的话,也顿了一下,只见他拱手抱拳,道:“诸诸位大爷,今日之事,与这小兄弟无关,他本就是路过此地,小的一时兴起拉来的酒友,还望各位大爷通融通融,包涵包涵。” 宋一山惊恐万分,吓的面无血色,自是无心答话,不说答话,他的裤管,早已抖动不已,心道:包涵?通融?你奶奶的,你还不如给这个煞星说,只要你给老子说通了,过了今日这劫,老子回去定要给你立长生牌位。 他不答话,不代表他的徒弟不说话,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如此,卢师兄面朝李知焉,怒斥道:“大胆狂徒,这里可有你说话的” 言犹未尽,便被宋一山一巴掌,止在了此处,让他捂着红肿的脸颊,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在他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后,他的嘴巴,又试图送出一些废话。 不错,在宋一山看来,此时说任何话,都是废话。 是以这次,宋一山再也没有给他机会。只见他势大力沉的一巴掌,几乎扇掉了他一大半门牙,还带出一大嘴血丝,并在院子角落,咳嗽不止。 少年自是李知焉,此时根本不看寻阳山一众,即使这样一群人,已是悄悄朝后挪动脚步,试图退到院外,他也无动于衷。 秦大元见状,不免生出许多困惑,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讶异道:“你你是李知焉?” 少年点头一笑,道:“嗯。我好像之前便与大哥提起过。” 秦大元似有不信,道:“你是他们口中的李知焉?” 少年依旧含笑,再次点头。 第五百九十九章 如梦一场 李知焉的笑,让人如沐春风,却未让秦大元生出半分亲近,反而平添几分生疏和隔阂,只见他愈加恭敬,再无初见时,那份爽朗。 李知焉见状,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自己当下何种身份,歉然道:“对不起,秦大哥,让你和大嫂受累了,我本该早点出手的,不至于让孩子们吃这样的苦头,不过” 范举付之一叹,接过话头,道:“不过你厌倦了杀戮。唉,像你这样的人,杀人本就是最大的折磨。” 李知焉惨然一笑,道:“世事就是这么离奇,我不喜杀人,却杀了好多人。” 范举笑道:“即使如此,我依旧觉得你很不错。” 李知焉道:“多谢。” 继而一笑,接着道:“范大哥,已是好久未见。” 范举道:“是啊,当日一别,已是好些时候,你也变了好多,不过我更在意的,还是你那没变的性情。” 李知焉道:“是吗?刚才冒昧,无意间听到范大哥说,要去北地?” 范举大笑道:“不错,大哥我准备去断北口看看,顺便历练一番,看看这卡在破空境许久的瓶颈,能否在北地突破。要是运气好的话,我范书生的名头,定是要在断北口一飞冲天,并凭此传颂天下,哈哈哈” 李知焉脸上,又多了一丝歉然,亦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范大哥之所以要去北地,是因为魔族要在北地出现,那些历练,都是抗魔的借口,而自己的存在,便是引来魔族的关键,道:“正值多事之秋,范大哥当小心为上,就像那人说的,活着才最是要紧。” 说话间,他的手,也指向了挪到院子外的寻阳山一众。惹得宋一山,一个哆嗦,全身直冒冷汗。 在宋一山看来,范举或多或少还有所顾忌,与他的交际及学识有关,这煞星不似范举,他是真的敢杀,不说他,就是他大哥亲至,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顺道将他杀了。 是以李知焉指来后,他便如木桩一般,再也不敢动分毫。 范举洒脱道:“我知道的,能活着,自然是要好好活着,如若要死,也要死得壮烈一些,那些年,范某受先辈们守护,如今到了我们的时代,就当我们来守护整座人间。” 说到这,大手在小女孩脑袋上,宠溺的揉了揉。 李知焉喃喃低语,不禁在口中重复起这样一句话,再看向秦大元两个孩子时,亦有所明悟,道:“范大哥如此志向,知焉自愧不如。” 范举道:“你没有什么自愧的,大家立场不同,但不妨碍我欣赏于你,换位思考,那些事,我也会这么做的。” 李知焉终是听出了不同,不错,范举虽将他当朋友,但从未将他当做人族看待,是以他的话虽客气,但终究与那些日子不同。 不过他还是非常感激,要是其他人,说不得见到他后,早已喊打喊杀,之所以不如此,就如宋一山说的那样,弱小,弱的连喊口号的勇气都没有。 故李知焉郑重其事道:“多谢!” 范举道:“知焉,今日见到你后,其实大哥有一事相求。” 李知焉道:“范大哥,但说无妨。” 范举道:“若有一天我人族濒临绝境,到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请看在范大哥的面上,为我人族留下一道火种。” 李知焉心里,一声叹息,但还是点头应允道:“定不负范大哥所托。” 范举听闻此言,那连日来的阴霾,也挥之即散,开怀大笑道:“既是如此,我代人族向你说声谢谢,而范大哥我,也将再无挂念,一门心思问道,一门心思除魔。” 他的气势,忽然一变,隐隐有破空之势。 所以他一跃,竟真的破空而去,留下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许久才消散在夜空之中。 他好似放下了一个重担,只因他寻的这个人,是世间最适合担负起这个重担之人,是以此时的他,真正的了无牵挂,即使这秦姓一家,他也不用再管,只因他知道,此处有李知焉在,便不需他再管。 范举走的洒脱不羁,而李知焉,同样未有任何负担,只因他不弱小,很多在别人看来很难的事,在他眼中,却是轻而易举,就像在秦大元眼中,如天一般高的宋一山等人,此时正如地一般,匍匐在他的脚下。 所以在李知焉看来后,大呼饶命的,便换做了宋一山等人。 这种画面,那秦大元还有些不适应,他是知道此人厉害的,就在刚才,这人所展露的手段,足以让他明白,这些人,就是传言中那些神仙人物。 此时看着跪满一地的宋一山等人,眼中也多出不少疑惑来。 不错,正因为知道这些人的厉害,才让他愈加困惑,他在赶集时,自也听过李知焉之名,知道这么一号风云人物,但此处,可是前前后后,有几十号人马,竟然畏惧这么一位少年,那么这少年,地位该有多尊崇,实力该有多强大。 喝酒时,说起家境,这少年来自山野,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是啊,那些修道之人,不正是来自世间各个名山大川内。 至于实力,他倒没想那么多,毕竟一位少年,能有什么实力让几十人匍匐在地。 李知焉也看到了他眼中的困惑,不过有时候,人生困惑些,说不定还好些,故转首向宋一山,道:“你要杀秦大哥他们一家?” 突兀的一声,突兀的质问,令宋一山直哆嗦,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李公子,是个玩笑,玩笑而已,不要误会。” 此情此景,何曾相识,之前秦大元也如此无助过,是以在看向李知焉时,又多了几分疑惑,心想这少年的地位,该是有多高,才能如此。 想到这,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结交了这么一位人物。 但若让他知道,李知焉真正的身份时,说不得要被当场吓死,毕竟如此多年,他还从未见过魔族,唯有其残暴的行径,在众人中,口口相传。假若让他知道,今晚邀了一个魔族在家中做客,还把酒言欢,不知会是什么表情,不过在数日后,他便会知晓,当然,这是后话。 李知焉冷冷道:“玩笑,这可一点不好笑,我要提醒你,不好笑的玩笑,会要人性命。” 宋一山连忙道:“是是是,小的谨记公子教诲,以后定不会再开这种玩笑。” 李知焉道:“记住就好,抬眼来看。” 宋一山连忙抬头,朝李知焉望来,眼中,布满恐惧。 李知焉双眼,则如烈日般灼热,欲穿透人心,只见他道:“你是不是想,等在下离开此地后,再回来杀了秦大哥一家。” 宋一山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小的那敢对公子大哥下手,我等此去京安城,便是准备一去不复返,有长居京安的打算,你看我等的行囊,是不是倾巢而出,举家迁移?” 那手颤抖不已,不自觉朝村口那几颗大树上,拴马处指去。 李知焉抬眼望去,思忖良久,于审讯一事,他倒不大擅长,他只是想,这些人待自己走后,再杀个回马枪,如此便连累了秦大哥一家子,毕竟于世间而言,自己的身份,极其特殊,其中不乏极端思维和恶毒手法者,何况自己在擎天峰杀了如此多人,这仇人,自也遍布天下。 当然,现在要想害他,已是有些困难,但像秦大哥这样一家子,还是很容易被用来泄愤的。 看着这些人,李知焉有些厌恶,但叫他此时杀了这些人,更让他厌恶,正如范举说的,他已从心底深处,厌倦了杀戮,道:“今日之事,我劝你们记性不要太好,最好是现在就忘了。” 宋一山连忙道:“小的记性一向不好,小时候连吃没吃饭这样一事,都很容易忘记,嘿嘿嘿” 这堂堂寻阳山山主,竟真的扮起了傻子,你还别说,这家伙扮傻子,还真有一套,就是你发觉,他真的很像。 许是扮的太过逼真,惹得其身后一众寻阳山弟子,忍俊不禁,有几人,已是噗嗤出声,惹得宋一山恼羞成怒,刚欲发作,发觉那煞星的眼神不大友善后,又装疯卖傻起来。 李知焉道:“说实话,我不想杀你等,但若秦大哥一家出了什么事,李某定会杀上天道宫,将你等碎尸万段。” 宋一山闻此,一喜,长吁口气,谄媚道:“公子早说这话多好,真是让宋某好一阵担忧。小的在此向公子起誓,绝不会回来寻仇,今日之事不对没有今日之事。” 李知焉懒得理他,大手一挥,这些人便如蒙大赦般,夹着尾巴,快速朝村口退去。 待这些人退去后,小院内,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净。 然而可惜的是,场中,再无之前的亲近。 此时的秦大元,再无之前的爽朗,唯诺的站在李知焉一侧,那脚下好似有万颗钢针一样,极不自在,也不自由。 李知焉叹一口气,扔下一大锭金子,一跃,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少时,秦家方才如梦初醒,唯有地上金子,令秦大元两眼放光,好似做梦一场。 第六百章 雁山城外 雁山有名,然而却非一座名山,甚至不是一座山。 雁山之地,总让人趋之若鹜,恍如神明在受最虔诚信徒的朝拜。 只因雁山,乃此地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城市,雁山城。 也不知是雁山城上空,常年有大雁在此飞行,因此而得名,还是这儿取名雁山后,才有大雁光顾于此。 虽然后面一种说法,较为离奇,但你还别说,几乎雁山城所有百姓,都相信后者,相传八百年前,此处乃一修道门派,雁门,而当时的门主,便极喜大雁,饲养了不少在此,雁山城,也因此得名。 当时雁门上空的大雁,可说盛况空前,盛况到什么程度呢? 说万雁列阵也不为过,一度让那些南飞的大雁,也不再南飞,甚至许多南飞的大雁,更是被其他大雁引领到此,毕竟雁门,可不在大陆的南边。 当然,如今的雁山城,已再不复当年,毕竟那雁门,早已化作了历史的尘埃,成了一堆遗址,如一个委屈的女子,婉约的诉说着当年许多凄凉。 大雁不复当年,然而此处之人,却有了当年大雁的盛况空前,毕竟雁山城,可是这群山之间,唯一的一座雄城,更是方圆百里的百姓,心中的圣殿。 所以他们如一个个虔诚的信徒,一大早便出了门,去往他们心中最神圣的殿堂,甚至有人,几天前就出了家门,在不断的借宿下,赶到此处。 一个能换来日常所需,能换来白花花银子之地,放在那里,都是神圣殿堂。 是以能到得如此地方,绝对是一件开心之事。 张老汉担着两筐白萝卜,就很开心,虽然这样两筐萝卜,已是压驼了他的背,但他还是见谁都乐呵呵的。 当然,他驼下的背,许是承载过许多萝卜之故,他的笑,却是一如既往,就像第一次与父亲进城,他稚嫩肩上担着的,便是这样两筐物什。与现在,几乎相同,与现在的笑,也一样,生活很苦,唯有吞云吐雾。 不错,如今的他,还是有了些不同,只见他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行在了通往雁山城的官道上,叼着旱烟,吞云吐雾,恍如从迷雾中行出的老神仙。 此时官道上,早已熙熙攘攘,时候尚早,奈何这世间,求生存的普通人,实在很多,故而如此之地,便没了早晚之分。 有时你会发现,你起个夜,人家都已在店铺上,忙活了大半天,这样之人,怎能,又怎会不比你富裕一些。 当然,也仅仅只是富裕一些,一些真正有钱的员外老爷,可非如此,所以你就会感慨,这样的人生,真的值得吗?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勤劳的人们,通常都会起个大早,赶到市集,然后占上一个不错的位置,说不得今日便要因这个不错的位置,早早的收摊回家,不至于等到日落,借着月光的落寞,回到村子。 张老汉抬首一望,已隐约能看到雁山城的城头,翘首以盼,看来说的就是如此。 任谁担着这样两筐萝卜,都不会容易,虽然面带微笑,但除了微笑,他还做什么呢?哭? 哭,绝对是生活中最无用之物,至少对他这个活了七十好几的人来说,便是如此,是以他看到城头后,便深吁一口气,就着旱烟,吐出一大团烟雾,继而转首向左,笑道:“小子,比起老汉当年,你可是非常不错。” 他口中的小子,自然不会太大,还是一个少年,少年粗布麻衣,与他一样,担着两筐萝卜,不过相较于张老汉,少年担着的箩筐中,白萝卜已是越过筐沿,满溢在外,想白萝卜这物,不似水,可以横着放,也可以竖着放,是以他肩上的萝卜,一看,就比张老汉担着的,多上不少。 少年可非标准且典型的彪形大汉,当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至少从表面来看,却与力道一途,毫不沾边,也正是如此,引得周边行人,频频侧目来看。 少年嘿嘿一笑,一下便破了他隐隐间透着的某种气质,一个淳朴的山间少年,便跃然其间,特别是搭配他那身粗布麻衣,简直活脱脱的乡野小子形象,只见他道:“大爷,你当年也一定不错。” 张老汉白眉一扬,道:“那是当然,要说担萝卜,在我们村,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只是啊,这以后的名头,要被你小子抢咯。” 虽说着可惜,但脸上的褶皱却因笑,更加褶皱,似是勾起了一些过往,张老汉接着道:“记得第一次进城,也与今日我所担,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老汉,已不是当年的老汉,而这挑萝卜,也就不如当年,只会越挑越少。” 少年道:“每个人都会老,不都是如此吗?” 张老汉道:“是啊,每个人都会走到这一步,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有些员外老爷,到老汉这个年纪,还娶妻纳妾哩。” 说到这,这老货望着边上一行过的中年妇女,咽下一口口水后,再捏着烟袋,硬是狠狠的抽下一大口,似是如此,才能平息心中的怒意,也才能抵消这世间的不公。 少年有些疑惑,故认真道:“大爷,既是别人可以,你不也可以娶妻纳妾。“ 张老汉听此,差点噎着,接着旱烟一呛,硬是在边上咳嗽了好些时候,才缓过气来,心想这小子可真敢说,撇嘴道:“小子,老汉不是不想,一来我与你大娘感情笃厚,咳,二来嘛,老汉我不屑与那些员外老爷为伍,怎么给你说呢?就是老汉我,是世人口中,那所谓的正经人,咳咳” 少年灼灼的眼神望来,令张老汉有些慌乱,不安的眼睛,迅速闪到一边,少年便道:“大爷,你这是穷。” 张老汉再次被话噎着,接着旱烟一呛,眼泪都被呛了出来,少年一只手臂扶着他将要落下的担子,少时,他才答话道:“小子,不会聊天,就尽量少说话,遇到大爷还好,遇到城里那些恶霸,说不好要被揍上一顿。” 少年似是对此话深有感触,点头道:“哦。” 两人说着说着,已是到了城门口,与往日的拥挤不同,今日更加拥挤。只因这样的时候,若是往常,即使有人,也是如他们一样的生意人,这次城门口,所立之人,皆是江湖人士。 不错,以张老汉如此多年的眼力见,一眼便识得这些江湖草莽。当然,他也不会过多惊讶,毕竟这雁山城的前身,便是江湖门派。 是以他狠狠的啜了口旱烟,然后在路边一块大石上,敲掉烟袋内的烟灰,低首向城内而去。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不是江湖人,若非必要,他不想与这些人打交道。 他笑意不变,这是他多年来,行走世间最可靠的通行证。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打斗,只因江湖人,讲究个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但更多的江湖人,却是打着行侠仗义的名头,行那打家劫舍的勾当,实则为一个以武犯禁的悍匪。 就像雁山城内,此时多了这些江湖人后,便多了许多打斗。 城头上,绝对是这些莽夫的首选,甚至你说不出他们为何要在此打架,也许仅仅只是觉得这样的地方,适合打上一架,亦或说,如此之地,不该由如此之人,如此的站在上面装逼,那么为此,就要打上一架。 此时的雁山城城头,便如绝佳的擂台,也承载着下方数千人的希望,让两位抱剑于胸的剑客,硬是在上面摆了造型好久。 也正是这数千人,几乎将雁山城城门堵得水泄不通,让张老汉一阵着急,这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丽胴体,正等着你去洞房花烛夜,而你,却怎么也打不开房门那样,那样着急。 张老汉没有江湖人的闲散,也没有雁山城百姓那么爱看热闹,或许在他的一生中,这些热闹已经看够。是以他就想早点去到市集,将挑来的萝卜卖了,然后买下小孙女最爱的糖葫芦,割上全家人都喜爱的两斤肉,然后便回家去,至于这些精彩的打斗,他是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有些热闹,有些看热闹,是会要人命的。 就像前不久,在益州城看的那场热闹,不正是要命的热闹? 当然,有时候,不是你看,亦或不看热闹,就不会祸从天降。 怎么进到城内集市,卖掉这些萝卜?便是当下张老汉,亟待解决的事情。 若他不想走西门,南门,又或北门,那么这东门,便只有挤进去,张老汉担着两筐萝卜,自东面而来,已是从凌晨时分,行了几十里地,他不愿再绕道去其他门进去,只因他明白,其他门,也如东门一样,拥挤不堪,只因其他门,也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城头。 第六百零一章 雁山城内 不过担着这样两筐萝卜挤进去,他一个老头子,便不再如年轻时那般容易,特别是力道的掌控上,终是与年轻时,有很大不同,是以他肩上,那左摆右晃的白萝卜筐,便如大雁的羽毛一般,撞在了一位看戏的彪形大汉身上。 不错,场中均是江湖人,像他这样两筐萝卜,撞在谁身上,都如羽毛轻抚一般,毕竟一个老头子都能担起之物,又怎会有什么力道。 也正是发生在一个老头子身上,是以这样一事,便不再是羽毛轻抚的小事,而是被一只蝼蚁,还是一只老蝼蚁啪啪打脸的大事。 在上下打量一番张老汉后,彪形大汉随即勃然大怒,并呵斥道:“老头儿,找死是。” 张老汉满脸堆笑,像他这个年龄,遇到过无数次冲突,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简直可说家常便饭,只因他明白,只要自己堆起的笑容够多,够久,说出的话,够好听,那么这样一事,便会自然而然,被轻飘飘带过。 只是他有些不理解,不理解少年的手,为何要去扣住那大汉的手腕。在他心里深处,已做好了被大汉揍一顿的准备,毕竟只需一拳,他就可以倒下去,然后这里就会有一条通道,径直通向城内。 倒不是他想讹诈对方,而是像他这样弱小的老头儿,这些人通常出了气后,便不会再与他计较。 说来真是矛盾又好笑,弱小,是这个世界的原罪,弱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又是一道另类的保护壳。 彪形大汉满脸横肉,特别是在愤怒的状态下,更加可怖,只见他手被少年钳制住,怒容满面,吼道:“小子,活腻歪了,是?” 大汉声音不小,特别是见拦下他的小子,粗布麻衣,一副土里唧的模样,语气更是加重了几分。 这世间,很少有活腻歪了的,少年还有一些事要做,自是没有活腻歪,于大汉的问话,他认真道:“没有活腻歪。” 大汉一愣神,他有想过少年的低眉顺眼,也有想过少年的年少轻狂,但就是没想到,少年会如此平静答来,也正因为如此平静,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辱,故右手一用力,试图沿着刚才的轨迹,让这只手掌能准确到达其目的地。 李知焉的脸,便是他最终的目的地,可说那大汉的手掌,几乎就在他上方,近在咫尺,然而在大汉一再加力下,这距离让他感觉,又有些远在天涯。 大汉涨红了脸,还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天生神力,也开始疑惑这山野少年,莫不是某个名门之后,出来江湖历练,体验体验世间的乡土风情。 若说李知焉飘然若仙的气质藏不住,那么与之相反的乡野气息,同样藏不住,这样两种不同的气质,存于一身,本身就很是奇怪。 这大汉所猜不假,李知焉作为圣女之后,说出自名门,倒也不为过,但他长居山野,自是带有一股浓浓的乡野气息。 这儿的情况,也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不过在看来后,又迅速转向城头方向,毕竟在这些人看来,这里定不会生出什么精彩,欺负入城老农及乡间来的小子,对彭横生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彭横生何许人也? 彭横生乃雁山城五大势力之一,罗家的护院,这人也出自三十里之外的彭村,数十年前,罗家收租到此,见他长得牛高马大,生得孔武有力,便请他回罗家做了护院,时常也跟着东家去乡上收收地租。 攀上罗家之后,这家伙非但没有因为自己长在乡间为荣,反倒成了他难以启齿的隐疾,特别是面对贵胄的罗家人时,让他更加自卑。 然而自卑只是相较于罗家人,在面对曾经的同乡时,他可狂傲的紧,甚至传言他有回在彭村收租不成,竟揍了当时的老村长。 须知,有年大旱,庄稼收成本就不好,不说交租,就是村里平常的一日三餐,也改做了一日两餐,甚至有贫困些的,以树皮,草根果腹,不过这却并非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老村长对这厮还算不错,年幼时,他家境贫寒,幸得村长家照料,才让他们家走到了现在,而且村长有意将自己女儿许配于他,然而这厮见惯了城里浓妆艳抹的漂亮姑娘,对不施粉黛的村长女儿,不屑一顾,避之还来不及,甚至与人喝酒时,还扬言这世间就算只有一个女人,也不会娶村长家的姑娘。这不仅伤了姑娘的心,还让老村长几度卧床不起。 是以这厮在彭村还有个绰号,叫白眼狼。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绰号,但是他并不在意,用他的话来说,若家主如此说,我当即去死,叫那什么士为知己者死,若彭村人如此说,我彭横生根本就不在意,因为没人在意几只蚂蚁的说法,若他们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彭横生说不得要踩死这些蚂蚁。 彭村之人,尚且如此,则更不用说今日张老汉这一老一小,是以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已用上了九牛二虎之力的他,那悬在少年头顶上方的手掌,却丝毫未变,甚至少年的手,连一丝丝颤动都不曾发生。 故抽出手掌,冷冷向少年看去。 少年也没有继续钳制的想法,故待彭横生抽出手掌后,便扶起地上,已吓傻的张老汉,重新将扁担挂在其肩上,示意他没事后,然后径直向前,开出一条通道,朝城内而去。 张老汉的腿,还有些哆嗦,跟在少年后,比起彭横生,他更加疑惑,只因这少年,并不是他孙子,更不是他老来得子,生下的这么一个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不错,就是那种,至今都还不曾知晓他姓名的陌生人,他们已相处了两天时间,但他只知道少年名叫小灰,来自一个他从来都没听过,叫什么万丈谷的地方,他之所以借宿在他们家里,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要到那儿去。 听说他要来雁山城卖萝卜,便与他一起,担起萝卜到了此地,少年不像村里那些年轻人,一点都不懒惰,非但不懒惰,还异常勤快,作为贪玩的少年,要其三更时分起床,定是很难,但少年今日却早早的站在了他的房门口。 不过也有个弊病,就是少年吃的很多,就在这一两天时间里,他家的半缸米,便见了底,惹得老婆子一阵埋怨,还想着如何盘算着,将这小子打发走。 但相较于老婆子,这小子,他却喜欢的紧,他没有儿子,有几个女儿,却嫁的很远,是以他心里,就多了一些小九九。 当然,这也不能说坏,按少年所说,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而他,刚好就有一个家,虽不富裕,但终是一个家,所以他就想将少年留下,然后做他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多吃点,没有那个父母不开心的,但现在他却发现,这个自认为的儿子,却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力气大,固然是好事,村里诸多农活,都需要用到力气,在村里有些力气,简直可说如虎添翼,即使讨媳妇儿,也要容易些,但这小子的力气,就在刚才,让他有些看不透,他竟然震慑住了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他自然认识,虽然那家伙不一定认识他,但对他而言,就算认识此人,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甚至提及,都不愿提及,世人皆知,狼来了要跑,白眼狼这东西,更是要跑的。 正因为认识彭横生,令他徒增一声叹息,他知道,与少年的缘分,可能要止于此了,毕竟这样的人,是不配做他儿子的,倒不是因为儿子不配,而是老子不配。 想到这,张老汉有些失落,平时挂在脸上的笑意,也换做了愁容。 好在今日终是平安渡过了一劫,他脚下不慢,紧跟着前方少年。 众人或多或少都看见了刚才一幕,知道这少年不好惹,特别是力道竟然大过彭横生的少年,更加不能惹。 不时,两人便穿过人群,消失在了人群中。 力道大过彭横生便不能惹,这就是个笑话,在彭横生看来,特别是狐假虎威多年,膨胀的彭横生看来,他早已忘了自己是彭村那个靠老村长接济的彭横生。 现在的他,背靠罗家,在雁山城中,也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特别是这次雁山城以五大势力为主,在此召集方圆百里的豪杰,商议人族要事,更加凸显了他罗家在此地的重要性。 那么,他这所谓的罗家护院彭横生,便不能白叫,只见他转首向左,冷冷道:“这一老一小,是为谁?” 左手方那人,仆役打扮,看来在罗家的地位,相较于彭横生,稍稍微低微些,是以他的话,便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唯唯诺诺,只见他道:“那老头儿倒是认识,东面五十里地处,有个张村儿,这老头儿,便是张村儿张德凯,至于这小子,多半是村里的青壮,与他一道进城卖菜的。” 第六百零二章 一扫而空 罗家杂役此番说辞,让彭横生一拍额头,好一阵后悔,好像刚才自己就不该被这样的小子震慑住,此时一想起来,便懊恼不已。 不错,他堂堂罗家护院,竟被乡野出来的蛮横小子唬住,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然而一想到刚才,不免又有些心有余悸,也不知这小子眼中,为何会有如此多杀气,莫不是这小小年龄,就杀了许多人? 甩甩脑袋,将这种想法迅速抛诸脑,心道:这小子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飞天了不成,即使他杀了许多人,想来也不过是一些老弱妇孺,今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彭横生脸色再次转冷,道:“真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乡野兔崽子,敢在彭爷跟前耍横,有他好看的。” 同样是罗家外门,那小役看去,便谨慎不少,劝解道:“彭爷,那小子不懂事,你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这些日子以来,我看雁山城定是有大事发生,故家主才连同方家,枫林院,铁砂帮,道盟分部以及这儿数百里内的英雄侠士,共商要事,小的觉得,还是不要惹事的好,假若不慎触了霉头,得罪了某个大人物,彭爷你也担待不起” 彭横生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已然有些不耐烦,听到这,便打断道:“这雁山城,我彭横生得罪不起的,还不多,但这小子不在此例。” 小役低下头,一阵撇嘴,但也不再说什么。 彭横生这样的话,在这喧嚣处,并没有一石激起千层浪,只因彭横生这样的人,并没有他说的那样,那样有分量。 不说今日此地,许多野路数的练家子,就是雁山城本身,也不是他说的那样,除了那五大势力,这里还有地方豪绅,还有除五大势力外的各大小门派,随意拎一个出来,也够他喝上两壶,那罗家或许会为了他这个护院,得罪同样一个护院,但绝不会因为他这个护院,得罪一门,一派,一帮之主。 他就不明白,他仅仅只是一个护院,他也在底层的泥潭里挣扎,仅此而已。 小役见他顾盼自豪的样子,又是一阵腹诽,道:“那彭爷接下来,当如何?” 彭横生也不管小役话里的讽刺,道:“自是叫上兄弟们,让这小子好看。” 小役道:“彭爷,不看戏了?” 彭横生道:“这里的戏,那有自己上演的好看。” 言毕,便大步流星,当先而去,在几个推搡下,入了城内,惹得周围数人,皱眉不已。 好在你只要在城头看去,便知这家伙的当先而去,也有一定的人情世故在里面。 不错,他行到城内,可是与之前那少年不同。少年走的是一条直道,直通城内,他的行出,好似蚯蚓,弯弯曲曲的通道,才行到城内。 这里面,自就多了不少考量,看来像彭爷这样的人,也还是会有所顾忌。 行在稀稀疏疏的街道上,张老汉的担子,似乎越来越重,连他的脚,也比之前,少了许多从容,此时战战兢兢,哆嗦个不停。 少年用手,在其背后拍了几次,那好话,也安慰了几次,却不见好转,在张老汉看来,少年的话,仅仅只是安慰,那少了许多实质的安慰,便是废话,故有些埋怨道:“臭小子,老汉我七十有余,说没见过许多,也对,但见过的,也有不少,像这种事情,退让一步,就好了,没必要与这样的浑人计较。当然,你是有几分力气,但这世间,高手数不胜数,不说高手,就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仙,老夫也有所耳闻,你说你比人家多几分力气,人家一术神仙道法,便让你灰飞烟灭。你可能要说,你没遇到,但万一遇到了呢?今日遇到那彭横生,还算好的,毕竟这厮只是欺负欺负乡邻,在这十里八乡作威作福而已。” 见少年不答话,以为那少年人不喜,便将话顿在此处,少时,才道:“小灰,老汉我不是责怪你,你甭看老汉没本事,但能活到这般年纪,自也有一番生存之道,像这样的事,被那浑人打一顿就好了,不瞒你说,老汉我很经打的,被人吐口水,被人骂上几句,甚至被人打上一拳,其实都是小事,只要不死,我便能卖了萝卜,去见我最珍视之人,做最喜欢的事,这些人,终只是茫茫人海中,一过客而已,何须与他置气” 听到这,少年的心,有所明悟,亦有些豁然开朗,他忽然郑重其事的朝张老汉看去,以前他根本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原来人间的生活,与山野的生活,的确有很多不同,甚至可说天差地别。 山野中,强者为王,老虎狮子狼,绝不会因为你是弱者,就相让于你,反而因为弱,会被最先吃掉,狩猎同样如此。但人世间不同,就像这老伯,他的样子虽然很窝囊,但少年却有些认同他的看法,毕竟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生存下去,才是第一要紧之事。 人始于动物,发展这么多年,终是与动物有了本质区别。至少就生存一道上而言,就已大不相同。 是以少年并没有看不起他,反而歉然一笑,道:“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张老汉的笑,再次挂在脸上,道:“孺子可教,下次要记得了,不可鲁莽,特别是城里这些人,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你我的命,当然,要了老汉的命,并不可怕,老汉活了几十岁,也活够了,你还年轻,还未娶媳妇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年纪轻轻就丧命,这世间,岂不白来一遭,对。” 少年连连点头,在这老头子身上,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老头子,接着会心一笑。 不知不觉间,两人说话的声音,已是要通过不断加大,才能让对方听见,那么他们所立处,便是到了整个雁山城最热闹的大东市集。 天刚蒙蒙亮,街上的绸缎庄,铁匠铺,还未开门,但市集却涌进了不少人。 大东市集,车水马龙,语笑喧阗,一眼看去,好不热闹。 张老汉两人,试图寻一个不错的摊口,然而刚行到市集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当然,与小说情节不同,倒不是因为菜场恶霸,要强占他们几筐萝卜,而是有人,要全收了他们担来之物。 如此,令张老汉大喜过望,几度朝箩筐看去,有些怀疑自己卖的不是萝卜,而是人参,看这些人那贵胄打扮,不像是拿萝卜当饭吃的主。 不过有人照顾生意,那还管的了人家怎么做,即使人家买来倒进粪坑,也不关他的事,只要他给钱。 没有意外,钱很快便到了张老汉手中,让他乐不可支,他做买卖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生意如此好的时候,是以他还抬首望了望大东市集那块牌匾,笑的更加开心。 出来做买卖,最忌讳“满载而归”,想不到今日一到市集,还没进门,便一售而空,这样的事,怎么也得庆祝庆祝,比如雁山城梁记包子铺,便很是不错,他家的酱肉包子,远近闻名,最主要的,还很是便宜。 想起便宜又好吃的酱肉包子,张老汉两眼笑的,都眯成了两道缝,望向少年,刚欲言,便被一群着统一服饰的家丁打断。 只见大东集市牌匾下,不知何时,已是多了这么一群人,与大东集市牌匾下,担着空箩筐的张老汉两人,遥遥相视。 这群家丁中,当首之人,一眼,便知是一家族贵胄子弟,衣饰华贵,看向张老汉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轻蔑,直至这轻蔑的眼神,移到他身侧那少年后,才张口道:“老头儿,可知这大东市集,乃我方家私产。” 张老汉满脸堆笑,讪讪道:“自是知道,自是知道。” 那贵胄子弟冷冷道:“即是知道,便该知晓,在此交易,要与我方家缴纳交易税。” 张老汉再度望向大东集市那块牌匾,心里一番计较后,还是决定要据理力争一番,毕竟这对他家而言,可非一笔小数目,至少今日回去,那两三斤肉,便可算白送,故赔笑道:“方三公子,你看老汉这交易,也未进入这大东市集” 方三公子刚欲言,他左手边已是行出一人,怒斥并打断道:“你他妈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 其身旁一众方家子弟看向势单力薄的张老汉,冷哼一声后,也附和道:“这小老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老汉见状,那妥协了一辈子的妥协,好似无上妙法,再度被其发挥出来,只见他唯唯诺诺,连声道:“不是不是不是,小老儿只是在想,你看我未入大东市集,这交易税,能不能少一些,比如” “比如你大爷,你真当你是谁了,你要是再磨磨唧唧,休怪小爷不客气。” 方三公子脸上的冷笑,一直未变,道:“不知张大爷,要让小子少多少?” 第六百零三章 贪得无厌 见事情有转机,张老汉心中一喜。 不错,有时,像他这样的人,可以不要命,但绝对是要钱的,故谄笑的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五成,一半一半,方三公子,你看怎” 平时很善察言观色的张老汉,也不知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是被这点税银冲昏了头脑,连那方三公子一直未变的冷笑,都未曾察觉,所以接下来,连他的话都还未说完,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跌倒在数米开外,呼痛之声,落在这喧嚣的集市上,犹如蚊蝇。 少年想去阻止,但他答应过张老汉,不可再惹事,是以在张老汉被踢出去后,他便急忙过去扶起老汉,顺势再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势。 经他撩开上衣一看,眉头瞬间蹙紧,那张老汉胸膛上,一个脚掌印,如工匠师傅用青紫之色,拓印在其上的一样。 看着这青紫之色,再看看这白发老人,少年目露凶光,试图转首而去,但瞬间被张老汉拉住手腕。 他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虽然较之之前,难看了些,但这笑意,依然充满热爱,对生活的热爱,不错,他如此,便是要活下去,哪怕是苟且,也要苟且的活下去,故压下身体内的气血翻涌,道:“臭小小子,你忘了我刚才与你说的?莫不是要失信于老汉?” 少年深吸口气后,便随着老汉的笑,重新将笑意挂在脸上,虽也有些艰难,但终究还是抹去了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杀气。 此时这边的情况,已是引来不少人看,也将大东市集这道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来伤势颇重,张老汉呲的一声,艰难从地上站起。 刚一站起,他的笑,又重新堆满在脸上,并谄媚道:“方三公子,老汉只是与你们开个玩笑,这税银,肯定是要交的。” 方三公子依旧冷笑,道:“那你准备交多少呢?” 张老汉道:“自然是全数缴纳。” 方三公子道:“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非要吃这么一脚,才明白一些道理。” “且慢!” 人群中,忽然涌出一群人来,那当首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城门口遇到的彭横生。 只见他抱拳向方三公子,方三公子颔首示意后,道:“彭兄不在烟花柳巷,双益赌档,来我市集,可算是稀客,稀客。” 彭横生道:“三公子还是莫要取笑在下,今日到三公子这里,是有些事,需要三公子相助。” 方三公子道:“说来听听。” 彭横生爽朗一笑,然后凑向方三公子耳边,低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说,这一老一小,让兄弟我颜面尽失” 也不知说到了那里,只见彭横生突然拔高音调,大声道:“到时请三公子去明月楼喝酒,还请务必赏光。” 方三公子一笑,看向彭横生,意味深长,再转首向,那面色煞白的张老汉时,神情忽然转冷,伸手而去。 意思很明显,给钱。 这意思,张老汉自然很懂,几乎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种不是孙子,却如孙子般伸手要钱的行径,他是见过太多,所以一点不奇怪。 他只是奇怪,这要钱对他而言,未免也太容易了些。毕竟刚才那彭横生,可是与这三公子说了好久。 好在他还有些钱,就在刚才,刚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是以他探手入囊,摸出几块碎银子,再数了几遍碎银,直至准确无误后,才颤颤巍巍的,向三公子摊出的手心送去。 方三公子接过银子,掂了掂,眉头一皱,冷笑又复起,道:“小老儿,你是不是搞错了。” 张老汉闻言,冷汗直冒,再无之前的笑意,他知道事情定不会如此简单,故连忙道:“三公子,我们四个箩筐,按平时来算,也就占地一米,所以这” 方三公子脸色一变,道:“张老儿,你要清楚一点,本公子说你错了,便是错了,你又没进去放,谁知道你四个箩筐放几米。” 少年寻思片刻,似找到了话中的关键点,道:“既然张老伯没放在里面,又为何要让他缴纳税银呢?” 方三公子转首来,终是第一次正视这位少年,面上的冷笑,也多了几分得逞之色,看来,他正希望少年答话,而少年,也正好答了他的话,就像有句话说的,回首时,那人刚好在灯火阑珊处,只见他扬起头,道:“报上名来。” 少年道:“小” 许是要故意耍弄他,让他难堪,少年还未说完,他便打断道:“不重要,你说他没放里面?” 少年出奇的平静,道:“不错。” 方三公子又掂了掂手中银钱,环顾一周,直至所有人向他看来,才道:“若张老汉没摆在我大东市集,为何要与我银钱,莫不是他傻?还是你认为是本公子傻?” 少年刚欲言,张老汉的手,又落在他的手腕处,将他拉到身后,和蔼一笑,低沉又急切道:“小灰,小事小事,不要冲动。” 于张老汉而言,做人是真难,他不仅要对这些人低三下四,还要安抚这少年,以免他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就不是几两银钱的事了。 妥协,一如既往的妥协,正如他一如既往的笑容,只见他对周边乡亲颔首抱拳,道:“是小老儿糊涂了,竟忘了与三公子缴纳税钱的事,糊涂,真是糊涂,不好意思。” 边说,边抱拳,然后探手入怀,将剩余的所有银钱都捧在手中,双手奉送到方三公子面前。 这样可以吃上半个月的家当,方三公子连看都未看一眼,而是冷冷的望着送钱来的张老汉,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就不问下公子我,到底需要缴纳多少钱吗?” 张老汉道:“三公子,你大人有大量,这小子不懂事,得罪了这位彭大爷,老朽在这里,与他赔个不是,至于缴纳多少钱,老朽是真不知,只因这里,是老朽全部的家当,还请三公子笑纳,不要为难我爷俩。” 方三公子收起冷笑,并转大笑道:“哈哈哈张老儿,你要知道,在这儿,是我方三儿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并不是每个人捧一堆垃圾来与我说,这是我全部的家当,就可以抵消所有税银的。要是这样,我方家也就不用干了。” 张老汉脸色,忽转苍白,两腿更是直打哆嗦,也不知是之前那一脚如此,还是被当下吓的,他滚烫的老泪,也在此刻簌簌落下,让人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望向方三公子时,也就多了许多情绪。 少年有些于心不忍,许是心底深处,也不想再忍,是以快速向前。 然而老汉背后,那不断扇动的手,却隐晦的告诉他,不要冲动。 少年不冲动,但场中,却有冲动的少年,只见人群中,一负剑少年迅速穿过人群,行到场中,面向方三公子时,怒斥道:“真是欺人太甚,莫不是阁下以为,这天下都是你方家的?亦或者说,是你方三公子的?” 方三公子眉头一皱,眼泛不屑,冷冷道:“来者何人?” 负剑少年道:“剑冢殷虞臣。” 闻此,有人开始念叨这个名字,试图从记忆中,搜出这么个名字来,只是刚想搜,便有脑子活络之人,想起了此人是谁,一时间,人群如沸水,立马哗然开来。 那方三公子再无之前的轻蔑,道:“殷虞臣,不愧是岳麓书院专门点名,在今年齐云新人榜上,最具潜力的第一新人,能在上次榜上诸子中,脱颖而出,的确了不起,毕竟上次新人榜,可是近百年来,最具盛况的一届。” 负剑少年道:“既是知晓,便莫要再为难这老伯。” 方三公子道:“若方某偏要呢?” 负剑少年道:“那殷某说不多也要‘偏要’一番?” 方三公子道:“你要打我一顿?” 负剑少年道:“刀剑无眼,说不得要杀了你。” 方三公子大笑道:“你可知,此地是何处,不说你殷虞臣,就是你大师兄沈公子到此,也得给方某趴着。” 负剑少年道:“我大师兄才没闲情逸致管这等屁事,不过他若真到了此处,我希望你还能说这样的话,当然,这之前,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要办。” 方三公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的事,不就是打个魔族而已,这些年,道盟不是杀的魔族东躲西藏,血流成河?” 负剑少年道:“师父说,这些年的魔族,与将要面临的魔族,有很大不同。” 方三公子道:“同样是魔族,能有何不同?” 负剑少年道:“不请自来,是为入侵,而之前的魔族,大多是我人族的朋友,这便是最大的不同。” 方三公子道:“我懒得与你扯这些,今日这老头子不交够税银,谁都甭想保下他,我方三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了。” 不错,他把话倒是撂在了这儿,而一巴掌,也撂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火辣辣的疼,直至痛入心扉,眼泪花流出来。 第六百零四章 狡猾的智慧 大东市集,人声鼎沸,即使门口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也只是引来了极少部分看客。说起人多,整个市集,哪儿又不是呢。 是以招呼在方三儿脸上的一巴掌,也只是嘈杂声中,一滴水响而已,不过在方三儿心中,却如同惊雷,只因此地,乃他方家地盘,也归他方三儿所管。 在如此之地,被人扇耳刮子,他以后也不用在此处混了,不说大东市集,就是整个雁山城,都将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脸面这东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于他方三儿而言,确实非比寻常,就像刚才,他不动一根手指头,只凭几句话,便让张老汉乖乖就范,双手奉上银钱。 是以脸面这东西,被其看的非常之重,且就在刚才,他这脸,便如镜片一般,被人抽的稀碎。 只见他捂着稀碎的脸,怒斥道:“你他妈找死是。” 殷虞臣已站在他面前,抽脸的手,也垂在了身侧,好似这样一事,稀疏平常,好似这样一人,他也见惯不怪,是以这手法很是自然,自然到宛若一体。 殷虞臣淡淡道:“在下是不是找死,并不可知,但若你不将钱归还于老伯,说不得你会死。” 方三儿脸上,又挂上了他那抹令人讨厌的冷笑,道:“哼,你是不是高估了剑冢的影响力,敢来我雁山城撒野,就算是你师父,也不敢与我方家作对,我想啊,以你小子这般年纪,你那师父恐怕还未告诉你,我方家背后的大靠山。” 殷虞臣眉头一皱,不错,他并不知晓对方口中,那些盘综交错的势力,他只觉得,今日这事,不对,既是不对,拔剑即可,就这么简单。 当然,他也并不傻,知道世间有些势力,即使师门也招惹不起。以免与师门带来祸事,他还是准备看看对方所说的背后靠山,故面无表情,看向对方。 也因此,便看到了方三儿脸上的得意,就是那种狐假虎威,唬住对方后,那种洋洋得意,只见他昂起头,乜斜道:“小子,想必你初入江湖,方某便与你说道说道,洛河郡崔家,可知道?” 闻言,不仅殷虞臣眼神一凝,就是周边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一阵骚动,像崔家这种庞然大物,又立于世间多年,强大二字,早已根植于这些寻常百姓心中。 此时扶着张老汉的少年,也是眉头一皱,径直朝方三儿看去。 方三儿冷笑连连,环顾四周,很满意这些表情,也很满意这些畏惧,更满意这些畏惧后,透着的崇拜,便接着道:“我方家,便从属于崔家,已数百年,可说与崔家同气连枝,今日你抽在方某脸上的巴掌,便等同于抽在崔家脸上。” 话音才落,众人便一阵撇嘴,当然,没人傻到去戳破这事儿,就是方家本身,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如此表情,方三儿很不满意,是以冷笑的脸上,瞬间又挂上怒容,怒容满面后,并怒斥道:“你们是不是认为我崔家在世间的分量不够” 这次,众人倒是再没有撇嘴,然而眼神中,却多了一抹笑意,不错,就是那种看笑话时,带着嘲弄的笑意。心道:这哪是崔家分量不够,这完全就是你分量不够。 如此神情,方三儿自是更不会满意,吼道:“你们这群土鳖,三爷告诉你等,还有你这小王八蛋,跟三爷我听好喽,想必大家都知道,为清剿魔族余孽,群雄齐聚擎天峰,当日我崔家家主,神通盖世,威震天下,不仅家主,还有我崔家大少爷,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凭少年之姿,一举晋入破空境,进而大战群雄,成为年轻一辈中,天下第二的人物” 他说的唾沫横飞,也引人入胜,仿佛将众人带到了当时的场景,令人不禁热血沸腾,有人便问道:“崔大少爷不是天下第一?” 方三儿瞥向一旁的殷虞臣,嗤笑道:“问的好,这年轻人中,除了那人外,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又是为何?” 方三儿道:“不该问的,就少问,今日方某要说的,也是此点。” 转首向殷虞臣,脸上泛着那熟悉的冷笑,眼中闪过一道冷芒,道:“是以我要告诉你,那人虽不容于天下,但那人,却是我崔家大少爷的朋友,假若方某将今日之事告诉大少爷,然后大少爷再告诉那人,我想看在与大少爷八拜之交的份上,灭一个小小剑冢,还是没问题的。” 扶着张老汉的少年,眉头凝成了一朵花,心想这家伙,好似在说自己,而他现在正欺负的,好像又刚好是自己。 为了欺负自己,还搬出了他的靠山,而这靠山,好像也是自己,少年挠挠头,嘴一撇,再度朝方三儿看去。 这一看,刚好看到他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 不错,那殷虞臣又出了手,还说了话,只见他道:“不说用一个魔族威胁我宗门,就是魔族百万大军亲至,我剑冢又何惧,还想着看在崔家同为抗魔一线的份上,兴许今日便饶了你,事到如今,你居然如此说,殷某岂能饶你,我再说一遍,老伯的钱,如数奉还。” 方三儿有些迟疑,毕竟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便狠狠朝张老汉看去。 张老汉被少年扶着,见此,一阵慌神,急忙道:“这位小公子,这是小的应该缴纳的税银” 殷虞臣抬手,再压下,示意他莫要再说,而是面无表情,朝方三儿看去,接着道:“我劝你莫要想着报复这老伯,若敢如此,殷某必杀你。” 张老汉还是不敢要,不过他的眼神,却希冀的望向了殷虞臣。 希冀什么呢? 自是更多的承诺,比如方三儿旁边,还站着彭横生,以及罗家诸人。 扶着他的少年,终是看出了不同,有些讶异,小声道:“你是装的?” 张老汉同样小声道:“半假半真,你以为身上那些淤青能假的了?” 少年一撇嘴,道:“害我白担心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可怜呢?” 张老汉道:“小子,怎么说话呢?你以为那伤,没有十天半个月能好的了?何况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落入那人之手,多可惜,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可是有几袋烟,几壶酒,还可买下几斤熟牛肉” 少年疑惑道:“为了这些,你连命都不要?” 张老汉隐晦一笑,道:“老头子活了这把年纪,也算是活明白了些,像我这样的人,有时还真不如几坛老酒,几斤牛肉。” 见满面皱纹的张老汉,少年有些心酸,心中亦有所明悟,人,何为人?活下去者,方能为人,若连活着都不能,何谈人也? 少年打趣道:“你怎会知道有人来救你,要是没人来救你呢?” 张老汉道:“三点,第一,这儿如此多人,长良心者,绝对占多数,是以这样一事,定是有人站出来的,特别是一些能人,这第二嘛,这方三儿虽在此地作恶多端,但见老汉我如此凄惨了,那内心深处,终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所以老汉笃定他,不会在这闹市口杀了我,毕竟像方家这样的大家族,还是要在当地积累些名声的。第三嘛,便是进城时,我便发现,这里凭空多了许多修武之人,而这样的人,叫一声大侠比给他们一锭金子还要高兴。” 少年一愣,想不到这糟老头子,竟还有如此心机,故佩服道:“所以你就利用别人的一腔热血,别人的侠肝义胆?大爷,你还真是够狡猾的。” 他是真佩服,只是这个词用的,实在不大考究。当然,他也实在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这样一事。 张老汉急道:“小子,怎么说话呢,这叫智慧,懂吗?” 见对方不喜,少年含笑点头,附和道:“是是是,不过你敢收这钱,就不怕对方报复?” 张老汉道:“这背剑少年,老汉一看,就喜欢的紧,所以他定是有办法,为我办成此事,说不得老汉不要,这方三儿还非逼着我要哩。” 什么是刮目相看,如今少年看张老汉的眼神,便可用到这个成语。 在少年刮目相看的视线中,方三儿竟真的捧着银钱,行了来,当然,这可能与他脸上又多了一记手掌印分不开。 见方三儿行来,张老汉再无之前的淡定,眼中自然而然生出不少恐惧,连连摆手,只见他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方三公子,老朽怎可” 方三公子自然知道使不得,他也毫无办法,哭丧着脸,不过他的脚步却一刻都未停下,在行到张老汉面前时,恶狠狠道:“什么使不得?叫你拿着就拿着。” 张老汉还是摇头,摆手,反正怎么的,就是不肯接下这笔钱。不仅看的后方一众方家弟子急,就连其旁的彭横生一众,也急不可耐,恨不得上去揍这老小子一顿,强行将钱塞进他的怀里。 第六百零五章 狡猾的智慧(二) 当然,最急的,还是当属架在火上烤的方三儿,此时鼻青脸肿的他,只会引人发笑,让人根本生不出一丝同情来。 只见他威胁之意又起,刚想说一些他认为自然而然的狠话,便被行来的殷虞臣打断,继而艰难的挤出一笑,好言好语道:“老伯,是三儿不对,这笔钱,本就是您的,您就拿着。” 也不知张老汉是真不敢接,还是不想,不愿接,此时隐晦的看向殷虞臣,直至殷虞臣的目光向他看来,他又隐晦的看向方家子弟和彭横生一众。 殷虞臣笑道:“老伯,你且先收下,晚辈向你保证,这里无人敢寻仇于你。” 也许实在不耐烦,特别是这老家伙一刻不接,他方三儿就时刻要受这种煎熬,便冷眼向张老汉,低喝道:“叫你接着,你便接着,老子” 方三儿的狠话还未说话,张老汉便一个哆嗦,迅速跪倒在地,连连告饶道:“方三公子,这银子老朽是真不敢要,不对,这银子本就是老朽该缴纳的税银” 场面一度失控,那呼天喊地声,恍如一下将周边看客,带到了受刑的地狱,看去惨绝人寰,听去凄惨无比,让人不免心生戚戚,然后潸然泪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正经历何种人间惨剧。 不过与张老汉一起的少年,却一撇嘴,对此很是无语。 少年可如此,因为他知道内情。 负剑少年不如此,是因为还被蒙在鼓里。是以张老汉的呼天喊地,让他心中一悲,怒从中来,一脚,便将方三儿踹到数米之外。 见方三儿倒地不起,张老汉又可怜巴巴的望向方家一众子弟,直至对方眼神望来,他才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如此,又令殷虞臣一阵皱眉,故伸手而来,众人不明就里。 如此动作,他们做了好多年,自是非常熟悉,然而正是动作,出自他人之手,又让他们颇感陌生。 不错,在这大东市集,向来都是他们方家伸手向别人,还从未有人敢伸手向他们,是以殷虞臣的伸手,让一众方家子弟面面相觑后,不解道:“殷少侠今日伤我方家子弟还不够,还想着讹我方家一笔?” 殷虞臣大笑道:“少爷虽非名门之后,但家境还算优渥,不至于讹你几两银子。” 有方家子弟道:“那殷少侠如此,是为何意?” 殷虞臣道:“汤药费,你等打伤老伯,莫不是想就此了事?” “殷虞臣,莫要如此过分,是欺我方家无人吗?” 殷虞臣道:“你方家有无人,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打伤了人,就要赔汤药费。” 方三儿艰难从地上站起,与一众方家子弟使个眼色,似要用自己亲身经历告诉众人,好汉,千万不要吃眼前亏,不然便要学他这样。 这事归根结底算来,是因彭横生起,如今他却一言不发,是以他对彭横生这个酒场兄弟的恨,迅速在心底凝聚,特别是他受了这一脚后,他也想让这好兄弟有福同享一下。 当然,作为罗家的护院,若是能将罗家人拉下水,这面对剑冢的底气,也会更足一些,毕竟罗家在雁山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转念又一想,他彭横生一外门弟子,也不知罗天楠会不会为他做主。 不管怎么着,至少要将这厮拉下水再说,毕竟这事的缘由,本就是因他而起,只见他道:“彭爷,如此做派,可不似当日饮酒时,那般豪爽大义。” 彭横生早已退到人群中,之所以不走,倒不是因为顾念兄弟旧情,而是今日一走,必会得罪这方家三公子。 就身份而言,他只能算罗家外门弟子,虽然罗家的势力,在雁山城较之方家,略胜一筹,但他彭横生终究只是外门,家主再护短,恐怕也不会去维护他一个外门子弟,故支吾道:“三公子,这事这事怨在下,横生在这儿赔个不是。” 方三儿嘴一撇,心道:“我赔你大爷,老子在这里被人打,你在这里抱拳赔不是,赔个不是就想打发老子,真当老子傻吗?与你结交,还不是看在罗家的份上,真当你是彭爷。 念及于此,便不喜道:“这次事由,全因彭爷你而起,要不,这汤药费便由彭爷你来出,兄弟这几巴掌,一大脚,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如此。” 彭横生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方兄受累了。” 那彭横生再也不好躲在后方,行出并抱拳向殷虞臣,道:“今日事由,全因彭某而起,殷少侠要主持公道,大可向彭某来,彭某一并接着便是,只是我要提醒殷少侠,今日拂了我罗家的面,他日我罗家,定是要找回的。” 殷虞臣伸出的手,终是有所变化,径直向彭横生,冷冷道:“一堆废话,给钱。” 彭横生向怀里探去,然而他却一笑,不错,玩味一笑,道:“你确定要彭某” 只见他生得五大三粗,一看便知其擅于力道,是以殷虞臣变掌为拳,一拳,轰在他胸口之上,将他轰出数米远,才道:“再废话,死,给钱。” 彭横生迅速压下翻涌的气血,一笑,意味深长,道:“在雁山城动我罗家,真以为此地是你西北戈壁,你剑冢的地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敢在太岁头上” 他后面之言,已是听不见,只因场中,忽然多出许多人来,这人一多,即使再安静,也会有不少嘈杂。 也对,就算这呼吸声,也会因人多,而大上不少。 何况这来人中,并没有要隐匿行踪的想法,脚步声,虽无军士的严整,但也比闲散人员,来的更加整齐。 “谁在雁山城闹事?” 如此一言,伴同两人,当先而至,而其他人,则迅速以张老汉为点,围成了一个圈,抽刀拔剑声,响彻其间。 一时间,剑拔弩张,杀气凛然。 张老汉见状,眼里的恐惧,变得更多,这大腿,也开始站不稳当,软弱无力下,开始向地面瘫倒,幸好他身旁那少年力道不小,一下托住他,才不至于让他真正跌坐在地。 许是见过大场面,少年倒是毫无惧意,嘴一撇,道:“你还装?” 张老汉低声道:“装个屁,这次是真的,小子,老汉我这次玩大了,也怕是要玩完了。” 见少年如此平静,不错,就是眼睛,身体,面色,神情都平静,张老汉一愣,道:“你不害怕?你可知来人是谁?你可知这些家伙,杀人是不眨眼的。” 少年听此,倒真正转头去看了来人,发现没什么特别后,便摇头道:“我不怕,也不知来人是谁。” 见张老汉莫名的盯着自己,又打趣道:“我也杀人不眨眼的。” 张老汉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如同打一个调皮的孙子,颇有些恨其不争的模样,急切道:“这些人跟前,千万千万莫要开玩笑,特别是当首那位,有一撮小胡子的那人。” 少年抬首,径直向那撮小胡子望去,然而立马便被张老汉,将头扳了过来,然后迅速将其头,按到胸脯以下,垂头道:“你找死啊,你看他作甚?” 少年一笑,道:“我就看看他,是否有三头六臂。” 张老汉一个脑瓜崩,落在少年额头上,道:“臭小子,你跟老汉正经一点,不然今日咱爷俩,走不出这雁山城。 少年再次一笑,但他却依老汉之言,低下头来,将头深深埋在胸脯之间,若一只如临大敌的鸵鸟,将头埋进土里一样。 无人敢答话,但那小胡子的问话,今日铁定是要人回答的,不然今日这里之人,定要有人会为这礼数不周,丢了性命。 殷虞臣不想人丢了性命,也不想失了礼数,便含笑道:“晚辈殷虞臣,见过瞿前辈。” 被唤作瞿前辈的中年男子,面色一寒,冷冷道:“原来是殷师侄,此处之事,是师侄所为?” 殷虞臣道:“准确来说,是这位彭爷所为?” 瞿姓男子转首向左,也将众人视线,拉到了另一位男子身上,男子较之瞿姓男子,还要年长一些,衣着华丽,一看就知乃大贵之家出生。 不说他那衣饰,就说他那修长的手指,以及修长手指上,那长长的指甲,也足以证明此人,乃显赫之辈,只因农户哪有闲情留指甲,即使有这个闲情,也没这个实力。 不错,一个指甲长的人,只能证明一点,他平时不干农活,一个平时不干农活之人,着锦衣玉带,那么有许多事情,便不言自明。 只见他负手在后,一派威严之相,随着他的行出,跃然于场间,道:“殷师侄,罗某与辛掌门,即使不算过命之交,也曾有过患难之情,今日你伤我罗家子弟,是为何意?” 殷虞臣道:“师父也常与弟子提起前辈,当年抗魔一役中,前辈是何等的神勇,只是可惜,前辈这家族子弟,却似忘了当年,天下英雄共同抗魔的意义。” 第六百零六章 雁山之盟 罗姓男子面色阴郁,如要下雨的午后,紧盯着殷虞臣,冷冷道:“哦?抗魔的意义?” 殷虞臣道:“当年诸位前辈联手,御魔族于天河以北,不得令其有寸进之功,如今前辈这家族子弟,竟恃强凌弱,欺压当年前辈所守护的人间百姓。” 罗姓男子转首,冷眼向彭横生,道:“可是如此?” 彭横生体格壮硕,打架作恶时,便化猫为虎,不打架时,便是老实憨厚的模板,此时见到罗姓男子,更是将乡下人特有的淳朴,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他那满脸横肉,都布满各种谄媚,只见他抱拳向罗姓男子,道:“冤枉啊。” 罗姓男子冷哼道:“如实说来。” 彭横生毕恭毕敬道:“启禀家主,小的在东城门看戏,是这老小子惹事在先,冲撞了小的,其不认错道歉也就算了,还默许这小子对小的出手,然后便到了此处,这剑冢小子不问青红皂白,二话不说,便将方三公子以及小的,撂倒在地。” 这里面,有真有假,八成真,二成假,若不仔细听,再稍加思索,定是要被他糊弄过去。 罗姓男子转首向殷虞臣,殷虞臣倒是没看他,转首向场中,张老汉处,若鸵鸟将头深埋胸口的两人,怎么看,怎么不似那肇事元凶,特别是在彭横生这样的大汉说来。 是以殷虞臣又将视线投到罗姓男子身上,噗嗤一笑,道:“罗前辈,晚辈在想一个问题。” 罗姓男子道:“什么问题?” 殷虞臣道:“罗家还不至于沦落到被这样一位乡下老伯所欺的地步。” 罗姓男子眉头一皱,冷哼道:“我罗家屹立雁山城数百年,还不至于如此。” 殷虞臣道:“既是如此,罗前辈心里,想必已有了明断。” 罗姓男子道:“闯荡江湖,免不了打打杀杀,有些口角,冲撞,更是寻常,但我罗家子弟须要清楚,宽厚,也定要有个度,不然被人打了,还以为打人者是被冤枉的。” 彭横生抱拳向周围父老乡亲,绕场一周后,视线最后落在低头的一老一小上,道:“身为罗家子弟,家主已发话,我也不为难你,你冲撞彭某一次,彭某也撞你一次,如何?可还公道?” 有罗家子弟附和道:“如此,自是公道至极。” “我想天下间,就没有比这更公道之事,哈哈哈” 殷虞臣眉头一皱,冷冷道:“堂堂雁山城罗家,如此行事,倒的确公道,哼。” 众人皆非傻子,自是听出了殷虞臣话中的嘲讽,一个个怒目而视,吼道:“臭小子,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 “这种黄毛小子,想来初入江湖,以为别人叫他一声少侠,他便要行侠仗义,拯救全世界,好像全世界没有他,都不行,简直不自量力。” “就是,这种少侠,狂妄自大的紧哩,说不得他连陆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有他好受的,看他狂妄到几时,不受江湖的毒打,他是长不大的。” “还想长大?横尸街头也说不定,毕竟此中先例,可是不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是让少年心性的殷虞臣,有些动怒,也让他的第一次闯荡江湖,有了些不同的认知,原来,这江湖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至少,没有那么有趣,故冷冷道:“罗天楠前辈,作为当下雁山之盟的牵头人,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袒护自家子弟?晚辈在想,如此行事,可如何让这方圆百里的豪杰信服。” 听着对方的娓娓道来,罗天楠不以为意,此时紧盯着自己的修长手指,目光上移,便是那好看的指甲,好似忘记了世俗中,一些烂俗套的规矩,也不知他听没听全,只见他道:“我罗家行事,还不需你这小辈来教,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老伯冒失,冲撞了我罗家子弟,理所应当,也该还回来,才是道理。难道殷师侄认为,就因为是我罗家,便要相让于这老伯,就因为他弱小,他便是道理,这是什么劳什子道理?” 一时间,年纪轻轻的殷虞臣,竟有些语塞,如此说,并不能说毫无道理,简直可说,“理”所当然。 是以如此道理,竟让他第一次对心中那份信念,有了些怀疑,竟呆怔在了原地。 也正是此刻,彭横生退到了人群外,假若从天上来看,彭横生将整个看客圈,拉成了一个水滴状,这小子,莫不是还要助跑? 众人所想没错,这厮退到场外,并不是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而是为了助跑,以便更有劲的冲撞。 如此五大三粗,便再也没有之前所展现的老实憨厚,而是如一只嗜血的棕熊般,冲向场中,那孤立无援的一老一小处。 不忍直视,只要场中之人稍加想象,便能知道接下来,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的画面,毕竟像张老汉那样七老八十的耕叟,即使有几分力气,也在年轻时,用在了田地里,如今风浊残年,那经得起这年富力壮的彭横生一撞,是以一些大人,已及时蒙住了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不至于让他们童年,变得如此残忍。 有了罗天楠及小胡子两人的加入,这里也围了更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甚至一些阁楼上,也投下了好奇的目光,毕竟这样两位巨擘,在这雁山城,如同神明一般,就没人不想瞻仰的。 特别是当下的小胡子,更是春风得意,只因他乃当今圣人门下。 当然,圣人有几个,但像陆大人这样,兼道盟执事长的,只有一人,而他,刚好又是这雁山城道盟分部的大主事,这样一事,硬是让雁山当地的豪绅,庆贺了好几天。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在罗天楠等家族的提议下,这庆贺之事,还有向方圆百里之外蔓延的势头。如若不做到普天同庆,那这样一事,对他们而言,就怎么也说不过去。 当然,这样一事,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必须要有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比如,组织雁山军,成立雁山之盟,为何要如此呢? 魔族将侵,这便是一个很好的由头,在数日后,几大圣人将去北地雪原,开启封魔大印,届时魔族的入侵,随时可能到来。 既是如此,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并非坏事。 是以这样的提议,若无半点私心的话,倒也的确是件好事,然而这样的事,在居心叵测的人手中,就会变成一件坏事,就像这小胡子,执掌雁山城周边数百里生杀大权,响当当的大人物,他却对此毫不在意,虽然谈不上居心叵测,但这样的漠视,与居心叵测,也相差无几。 当然,有人要促成此事,他也不反对,他只在意,连日来,各地豪绅送到家中的女子,是否满意,就像昨晚那女子,便是不错。至今想来,都还回味无穷,所以他就想早早了结此事,尽快回到家中,对这雁山之盟,在魔族面前,就是笑话。 只因他非常清楚,魔族降临时,这些乌合之众,只需短暂工夫,就会被摧枯拉朽的毁灭,毕竟当年,他可是那场战役的亲历者。 他又想到了当年的绝望,那段岁月,就连天空,都好像被什么遮蔽了一般,灰蒙蒙的,让人透不过气,而魔主当年随意一眼,更是让他直接瘫倒在地,至今想来,都还心有余悸,是以他从不对这样的事抱有幻想,尽情享乐,放声欢纵,便是他当下要做的事情。 而要做这样的事,便须尽快解决掉这些“烂摊子”,场中那一老一小,就很烂,就如这菜场边,垃圾堆里的烂菜叶,经人一踩,直接烂在了泥地里。 当然,他并不讨厌此事本身,而是讨厌这样的烂菜叶,居然发出阵阵恶臭,让他好一阵恶心。若是可以,他不介意一脚将其踹的很远,远到天边,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才是最好。 所以他的脚,不自觉的向前挪动,他的眼,自然而然流露出不少厌恶。 好在这样的事,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做,那彭横生已是冲来,只需眨眼时间,这讨厌的烂菜叶,便要飞到九天之外。 说来真是好笑,这些蝼蚁一生中最大的奢望,便是以为善良的人,死后会直登仙界,但自古至今,无人证明过这事,要是善良能登仙界,那些圣雄还辛辛苦苦,穷尽一生智慧,只为修仙干嘛,善良不就好了? 想到这,一人声,忽然而至,打断了他所有思绪,定睛一看,便发现场中,多了一人,横亘在彭横生前,也挡住了彭横生的冲撞,并令他眉头一皱。 “这世间,就没有道理了吗?” 这便是那人说出的话,一句问话,问天下人,也好似天下人的问话,同样,问的是天下人。 独与这人不同的是,天下人的问话,通常藏在心中,就像这人群中,许多看戏的穷苦百姓,而他的话,却不加丝毫掩饰,径直问了出来。 第六百零七章 修道之人 人生中,会有许多问题,也会被问许多问题。 有些问题,没办法回答,有些问题,即使知道答案,也没实力回答,只因身份地位不够,就像那成语说的,人微言轻,即使你回答的不错,也没人当回事。 不过在雁山城,瞿士升和罗天楠,却有资格回答这样的问题,不管是实力,还是身份地位,他们都可回答这个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自己便是答案,只因他们自己,便是道理。 是以那人看也不看、跌跌撞撞退到人圈外的彭横生,径直迎上瞿士升和罗天楠的目光,一笑。他那好看的酒窝,便似装下了两坛老酒,而他的酒糟鼻,则如封在酒坛上的红布,看去很是喜庆,用来庆贺今日之事,再好不过。 然而瞿士升却知此人,一点都不喜庆,甚至根本不喜这样的人到他雁山城,所以他冷冷道:“敬亭山杜放?” 酒糟鼻少年一个酒嗝儿,神态迷离中,颔首同意。 瞿士升道:“既是杜师侄,便知这天下道理,是人说了算的。” 能在一大早就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的,除了杜江,便是杜放,也不知他今日是无事,还是有事。 用他的话来说,无事当醉,有事,更加要醉,所以这一次,他醉的有些厉害,脚下都有些虚浮,踉踉跄跄,仿佛天然知道,今日有架打一样。 于他而言,有架打,定是值得醉上一场,那么便不能分早晚,不然,那多无趣。 只见他大着舌头,有些含糊其辞,道:“什什么人?” 瞿士升道:“自是你我这样的强人。” 杜放道:“既既是你我,那又该听听谁的道理呢?毕竟毕竟你我的道理,好似有些不同。” 瞿士升一声冷哼,道:“杜师侄,莫不是马尿” 刚说到这,许是想到了另一个酒鬼,随即换了一种说辞,接着道:“莫不是黄酒喝多了,要管我雁山城的闲事。” 杜放一个酒嗝儿,如同放屁一般臭,可能连他自己也被熏到,眉头一皱,道:“你你雁山城?雁山城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变作了你的。” 瞿士升冷笑道:“看在你师父面上,瞿某不与你计较,如若非要在这事上刨根问底,我想你定会后悔的。” 杜放道:“后后悔?人总会有些后悔之事还有,你不用给我师父面子,因为他的面子还不如一坛老酒来的值钱。” 瞿士升道:“即是如此,我瞿士升便与你讲讲,我雁山城的道理。” 只见他抬手一招,四面的道盟执事,便围住了杜放三人,明晃晃的刀剑,化作寒芒,落在张老汉眼中,变作更多的恐惧。 是以告饶声,便自他嘴里,脱口而出,只见他连忙朝瞿士升方向跪下,磕头不止,好似磕破头皮带来的疼痛感,能让他感觉到还活着,也好像是只要磕破了头皮,他便能继续活着。 仅仅一会儿工夫,夹杂着腐烂气息的地面,便出现了一抹殷红,看去触目惊心。 他身旁的少年见状,亦有所迷茫,他是该去扶起老伯呢?还是袖手旁观? 这让他有些迟疑,换位思考,若他身在老伯的处境,他当以怎样的方式,来处理当下的问题,是做无用之功,展现自己最后一次硬气,还是委曲求全,苟延残喘,是以他看着地上那抹殷红,迟疑不决,甚至连老伯如撞钟的磕头声,都显得无动于衷,竟有了些痴。 当然,若是他的话,便有不少选项,比如奋起杀了此人,哪怕此人威震此地,于他而言,又有何难处,但如今的他,不想杀人,甚至连打架,也不愿意,他好似厌倦了许多东西。 若将他换做张老伯,他便少了许多选择,如芸芸众生一般,逆来顺受,做这些低三下四,卑躬屈膝之事,如此,他同样不愿意,但不做这些,连苟活的机会都不会有,就像现在,这些人对张老伯,可说生杀予夺,就像捏死一只爬虫,一只蝼蚁那般简单,所以这抹殷红,与这世间,又有何意义呢? 难道仅仅是让这世间多一种色彩,还是那种能轻易被取代的色彩。 杜放同样看到了这抹殷红,与少年痴痴的望着不同,他提起酒壶,朝嘴里猛灌下一口,好似这样一事,值当如此,只见他道:“老伯,你跪他作甚?” 张老汉并不答话,那磕头不止,便是他的回答。 杜放朦胧的眼种,瞳孔一缩,变得更加朦胧,道:“老伯,我告诉你,你跪错了对象,你若实在要跪,你不如跪我。” 殷虞臣也在一旁醒悟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头雾水,故疑惑道:“师哥此话,是为何意?” 杜放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老子有些不值。” 殷虞臣道:“不值?” 杜放大笑道:“不错,明明是老子在为他拼命,他却去跪他的敌人,老伯,你要清楚,即使你把地面磕穿,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唯有我,今日才能救你,因为杜某,决定为你拼命。只是有些可惜” 殷虞臣道:“可惜什么?” 杜放朗声大笑道:“可惜老子这条命,不是用来抵抗魔族而死,而是要留给这些人渣。” 罗天楠和瞿士升愈听,那脸色愈加阴郁,只见罗天楠道:“杜放,再怎么说,你也得叫我们一声叔伯,如此说话,可有做师侄的道理。” 杜放道:“道理?你们居然讲起了道理?” 罗天楠道:“杜放,莫要以为我罗家便怕了你敬亭山,如今换了人间,这做事,还是多思量思量,你须得明白,当今天下格局,已与之前大有不同。” 言语间,不经意瞥向瞿士升。 杜放仰天一饮,空了酒壶,顺势一扔,便嘭的一声,豪迈大笑道:“不说人间已改,就是天道大变,我杜放这倔脾气,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今日此事,我杜放管定了。” 闻此,那痴痴的少年,眼前一亮,似有所明悟,继而一笑,望向前方,那道踉踉跄跄,不算高大,却甚是伟岸的身影,心道:人,原来如此。人啊,本就该各不相同,或许你看来糟糕的生活,在别人过来,却极为惬意。 负剑的少年,同样如此,就在刚才,他有些心灰意冷,如今的他,却是精神一振,望着那个脚下虚浮的醉鬼,好似看到了最后镇守人间的那堵城墙。 当然,没人注意殷虞臣,也没人看到痴痴少年眼中的光,就像没人去看张老汉的磕头以及地上那抹殷红。 只因人们明白,话说到此,已至尽头,那么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打上一架,说不得还要杀几个人,此事方能作罢。虽然他们对杀人,有些于心不忍,但哪里若是要杀人,他们还是很愿意去看的,毕竟于他们枯燥的生活而言,杀人简直可说世间最有趣之事,当然,杀他们除外。 好在这次,并不是杀他们,是以围观的群众,见对话毕,便精神大振,特别是一众道盟执事的出手,瞬间将场间的气氛,推向高潮。 毕竟以人做的烟花,终是不常见,甚至可说很少见。 围杀杜放的道盟执事,很快便聚到了一点,但很快又在一声爆炸后,以杜放为点,如烟花一般,散在了人群内,激起人浪翻滚,接着哀嚎遍野。 不管是被砸着的,还是砸人者,都是惨呼一片,看上去又好笑,又好悲剧。毕竟仅这样一下,便死伤多人,人们要看的杀人,也在一瞬间,变作了现实,只是那些被砸死的,恐怕至死都想不明白,这人的性命,原来是如此的脆弱。 人命如草芥,没人管这样的事,许是在他们看来,仅仅这样一下就被砸死之人,那么也没什么可珍视的,就像瞿士升一样,他的眼中,连看一下这些地上的死者,都会有些多余,就像这些人在他看来,本就多余。 不过此时在他眼中,最多余的,还是当属这醉鬼少年,因为今日这醉鬼,不仅在他的地盘杀了人,还在雁山城杀了他的人,那么今日这醉鬼少年,便是拂了他的面,让他这个大主事的偌大面子,有种在这偌大雁山城放不下的感觉,故冷冷道:“我不明白,是不是天下少年,都以为自己是那煞星李知焉,认为可以踩在我道盟头上,进而扬名天下。” 杜放一愣,他没想到,这瞿士升会提及那人,不过他却会心一笑,道:“李知焉虽为魔族,但却不失为一个朋友,好朋友,假如有幸见到他,杜某定是要请他喝上几杯,至于你说的天下少年仿效李知焉之事,杜某却不敢苟同,即使天下没有李知焉,也会有杜知焉来做此事,即使没有杜知焉,也会有杜放来做此事,只因在杜某看来,修道修道,修天道,修天道不如修人道,人道有失,修什么道都是白搭。” 第六百零九章 一件蠢事 瞿士升虽快,但杜放的剑,却慢的精妙,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挡住双刺进攻的关键节点,令其每次的出击,全都功亏一篑。 几番交错后,两影迅的分开。 瞿士升看着地上那半截衣袖,再看看右手执剑处,那光秃秃的一片手臂,脸色一沉,道:“不愧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也不愧是‘金之子’,竟然凭观星境,断了瞿某半截衣袖。” 杜放之手,再次习惯性探向腰间,然而这剑在手,已空的酒壶,早就被他扔远,是以这次,依旧探了个空,心里,便有些不喜,道:“这叫什么话,与我年岁相当的李知焉,还能力敌圣人境了呢?所以杜某并不以此为傲。” 瞿士升心里一咯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修为到了他这境界,冥冥中会对未知,有一些预感,那心里,也泛起一丝不好的情绪,忍下这份不好,道:“当日几大圣人初登圣人境,境界尚未稳固,被这小子钻了空子而已,有何说道之理。” 杜放一笑,道:“那瞿大人为何不去钻个空子试试。” 瞿士升道:“你也不要拿一个魔族来长自己威风,他要是有胆,为何不敢显于世间?展露在我道盟之下。” 杜放一笑,道:“若李知焉真来了,我想瞿大人又定是另一番说辞。” 瞿士升冷哼道:“长一个魔族威风,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说自己为天下百姓。” 杜放道:“魔族又怎样?抛弃人魔之论,杜某却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酒友。” 瞿士升道:“若要认下这个酒友,就该于当日在擎天峰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来说此事,今日这般说辞,只会让人感觉仗一魔族之势,与那狗仗人势何异?” 杜放听此,不怒反笑,道:“杜某人走南闯北,行遍四海五湖,竟是借他人之势成行?” 瞿士升道:“瞿某懒得理会你这些闲事,今日这事,本大人建议你,还是莫要插手,一来,我雁山之盟将立之时,如此这般,定非明智之举,这第二嘛,你该知道,说起靠山,这世间不仅仅只有你师父” 言犹未尽,那阴鸷的眼神,冷冷向杜放看来,希望他明白,也希望他明白后,知难而退,不错,背靠道盟,从属陆定国这样的背景,就当世而言,能与其扳手腕的,世间并不多,就是杜江亲至,也需掂量掂量。 所以他有恃无恐,连负在身后的那半截衣袖,也显得极度从容。 杜放一撇嘴,舔了舔干涸的下唇,还唧了两下,想必酒瘾发作,这黏在唇边的残酒,终是不过瘾,但此时退去买酒,又有些不适宜,是以不耐烦道:“都与你说了,不要在意我师父如何如何,瞿大人有何手段,放手施为即可,小子一并接着便是。” 瞿士升一笑,道:“既是如此,瞿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只见其负在身后的双手上,瞬间涌出双刺,如触发了机关一样,然而与之前的双刺不同,这次的双刺,刺尖处,闪着绿芒,光照下,看去竟有些瘆人。 当然,这样一事,见到之人不多,即使见着的,也会当做没看见。 江湖中使毒,最是让人看不起,那通常说起的下三滥手段,都会令人不齿。 但有些人,却不在意此事,在他们看来,世间没有卑鄙和高尚,只有生与死,胜与败,他们不想败,更不想死,所以有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在他们看来,说不得还更有奇效。 正因为见不得光,才会让人意想不到,就像他衣冠楚楚,没人想到他是一位使毒的高手,也正因为想不到,才会攻其不备。是以在他手上死去的人,就没有能闭眼的。当然,被毒死之人,其状之惨,不可言喻。 他很快,几乎一瞬间便离地而起,再见时,已是到了另一头。 以他所立处为点,他的另一头,便充满着许多不确定性,不错,以一个点向周边辐射,四面八方都可说另一头。 他与杜放较量,他的另一头,自然是杜放,不过他并没有如此,因为他知道,今日要想胜了此人,很难,即使胜了,也会将自己搞的灰头土脸,进而颜面尽失。 所以他的双刺,径直朝看戏的殷虞臣送去。 “你敢!” 怒斥声,出自杜放之口,他虽与剑冢诸子不睦,但这小子,却是颇为欣赏,尤其是刚才,要不是一壶酒见了底,他定要请他喝上一杯。 喝酒这事在他看来,也不用急,只因那小子还年轻,甚至比他还年轻,是以来日方长,自是有许多机会,比如等此事后。 也正因为年轻了些,便有些可惜,可惜这小子,于那成名已久的瞿士升手段,是否能靠年轻的底子,撑过来,至少撑到他赶过来。 所以杜放的怒斥,几乎与他的人,同时赶来,也幸好,赶的及时,也幸好,撑过了瞿士升这一记手段。 殷虞臣因为年少,比起杜放他们这一代,终是少了些底子,年老者,便有底子吗? 答案则是不一定,这世间掌权者,几乎都是年长者,之所以掌权,无非实力,特别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修行界,更加如此。 然而问题便出在这里,不是所有年长者,都掌权,张老汉就是其一。 不说修为底子,兴许他连修为二字都不懂,在杜放一剑挑退瞿士升后,瞿士升借着余势,急速朝张老汉处刺去。 不为其他,他今日,定是要杀人的,在他看来,唯有杀人,方能树立威信,就像刚才,他杀了马代,那些蠢蠢欲动的莽夫,便因此收敛不少,若能将这小老儿杀了,今日也算挽回了颜面,至少之前在这小子上出的丑,也算找了回来。 为此,他的小胡子一翘,有些得意,嘴角也已缓缓裂开,露出欣喜之意,哪怕有些难看,但他却从不这么认为,只因在雁山城,为博他一笑者,数不胜数,更有人为此,夜不能寐,绞尽脑汁,搜肠刮肚。 当然,这样的笑,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比如房檐下,屋顶上,街道旁,那些气势不凡的高手,此时看向这难看的笑容,忽然眉头紧锁,几乎不约而同的道:“卑鄙!” “我等来此,本是要寻一明主相投,再创造一份光宗耀祖的抗魔功业,哼,若要狄某与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同流合污,老子情愿被魔族杀头。” “这瞿士升,本就不是,也不可能是明主,狄大哥要想建功立业,最好是去北地边疆闯荡,听说那里,将首当其冲,成为魔族入侵的首选之地。” “是啊,这雁山之盟,就是一笑话,与这些人共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谈话间,已有人几个纵跃,出了雁山城,还有人执剑的手,已是青筋暴起,但众人心中皆知,瞿士升这一手段,即使大罗神仙,也难解。 毕竟那老头儿不是殷虞臣,还能抗下他一记手段,即使离他最近的杜放,也不可能赶到那里。 是以瞿士升脸上的得意,随着他的话语,自然流露,只见他大笑道:“杜放,你要保下之人,瞿某便在此收下了,啊” 只是令众人大惑不解的是,他的得意,瞬间变作撕心裂肺的尖叫,惊恐之色,立即布满其瞳孔,再由瞳孔,蔓延至他的脸庞,再由脸庞,蔓延至身体各处,直至他射过去的身子,一个千斤坠,强行跌倒在地。 这声尖叫,也打断了张老汉旁,少年的思绪,故看向地上,跌倒在地,与那腐烂气息完全不同的华丽身影。 少年就这样怔怔的看着地上那道身影,不悲不喜,面无表情,直至看得那道华丽身影,全身颤栗。 许是想起了多年前的手艺,那瞿士升迅速起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跪下,与张老汉一般,磕头不止。 瞿士升如此,也第一次将众人的视线,导向了少年。 见他磕头,少年眉头再次一皱,他不喜欢磕头,也不喜欢别人给他磕头,甚至别人与别人磕头,他也不喜欢。 简单来说,他就是不喜欢任何磕头,谁的磕头,他都不喜欢,所以他眼泛不喜,道:“你并不需要给我磕头。” 如此剧变,让人云里雾里,纷纷揣测那少年,乃何方神圣?能当得起瞿士升如此? 看其年岁,莫不是陆大人那独子复生?抑或陆大人还有私生子在世?不得而知。 场中之人,大多平民百姓,不认识李知焉很正常,但杜放认识,且还相识已久,故道:“看来今日杜某,不止错了一件事,还错了两件事,三件事。” 少年自是李知焉,只见他和煦一笑,故友重逢,的确值当如此,道:“杜放,你还好吗?” 杜放一笑,却答道:“不好。” 第六百一十章 心怀绝望 如此回答,倒让李知焉一愣,道:“为何?” 杜放道:“你可知,为了这档子蠢事,我已有三刻未曾喝酒,你说这事,好不好?你定还要知,有你的地方,我做起这种事来,显得非常之蠢。” 李知焉道:“假若让你不喝酒,的确是件不好之事,不过这件事,却不蠢,谁来做,都不蠢。” 杜放道:“对杜某而言,便是最蠢,只因有你在,这里之事,便是笑话,而为了这个笑话,杜某不仅丑态出尽,还耽误了喝酒的时间,你说这样的事,是不是很蠢。” 李知焉挠挠头,笑道:“倒真是难为了你,若不嫌弃,待会儿我请你喝酒。” 杜放一笑,道:“请我喝酒,可是需要一个好的理由。” 闻言,李知焉有些落寞,想到了自己当下的身份,不过在看向杜放眼中,那饶有兴味时,还是坚定且认真道:“不知杜兄可还记得,当日藏经楼上,与知焉点明修剑一途,直至今日,又让知焉心中,有所明悟” 李知焉说的一本正经,看其样子,哪有众人口中,煞星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初出茅庐,江湖阅历尚浅,且还懵懵懂懂的少年。 杜放听了他一大堆理由,一撇嘴,终是将话截断在了此处,径直道:“这些,都不是一个好的理由。” 李知焉神情一顿,再次挠挠头,也徒增更多困惑,他是真的很感激此人,只因杜放在他修道一途上,不亚于他的师父,接着道:“杜放,我是真的很谢谢你,当然,人魔有别,你若是不嫌弃” 杜放再次打断道:“你最好莫要说这样的屁话。” 李知焉抬眼来看,便看到了杜放眼中,那久违的暖意,不错,就是那种明知他身份,也没有半分惧意和嫌弃的温暖之意,故同样含笑,令人如沐春风,只见他扶起地上的张老汉,拍掉老汉与自己身上的灰尘后,道:“在如此陌生之地,偶遇一个朋友,故想请他喝上两杯” 杜放再度打断,放声大笑道:“足够,第二句就已足够,天下间,就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所以李大公子,前面带路。” 虽说前面带路,但他,却在单手一引后,当先而去。 李知焉笑道:“看来杜兄颇急,不过在喝酒之前,待知焉处理了此事后” 杜放停下脚步,再再次打断道:“我想这瞿大人和罗家主若是不傻,定不会去做那愚蠢之事。” 李知焉疑惑道:“愚蠢之事?” 杜放道:“若这老伯有个三长两短,你会不会屠了这罗家,拆了这雁山城道盟分部。” 李知焉道:“有可能。” 杜放道:“那便足够了,所以他们定不会,也不敢拿老伯的命,换他们自己和全家的命,毕竟这些家伙,不仅爱惜羽毛,这命,更加爱惜的紧,所以你大可放心,老伯定会安然无恙,且还会比以前过的更好,就连使绊子这样的事,你都尽可放心。” 两人的对话,不加任何掩饰,自然而然,被众人全听了去,特别是跪倒在地的瞿士升,本就离的最近,自是听的清清楚楚,连忙道:“这位老太爷,以后瞿某定会像我家老爷子一样供着,公子大可放心。” 许是觉得还不够,亦或是怕对方反悔,又连忙道:“要要是有任何人敢加害于我家太爷,我瞿士升第一个不答应。” 杜放道:“你看,我说的可对?对付这种人,任何人都不好使,唯独知焉你,最是有效。” 李知焉嘴一撇,说实话,他只是一直在反抗这些人的无理和压迫而已,没想到最后,竟成了这些人所谓的无理和压迫,硬是让这堂堂雁山城总领,连大气都不敢喘,转首向张老汉,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块金闪闪之物,径直向张老汉垂在左侧的左手塞去,道:“老伯,叨扰多日,这些,算是小子的一番心意。”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着老汉推让的金子,众人仿佛看到了光明的大好前程,比如这样一物,定可在雁山城这样的地方,买下一栋不错的庭院,也可以纳上几门小妾,每每想起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晚上,便让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甚至这样一物,还可在道盟弄个一官半职,更是威风凛凛、光宗耀祖之事,是以这样的老汉,与持重宝的孩子,无甚区别,可能最大的区别,便是痴长了几十年岁而已。 不错,老汉如此,不就像一个身怀重宝的稚童,路过人多嘴杂的市集一样? 只一瞬,便让之前,心中为张老汉忿忿不平的一群人,又立马对张老汉起了歹意,全然不管瞿士升刚才所说之言,并当成了放屁。 众人也不奇怪,奇怪这瞿士升,为何卑微的跪倒在地,甚至这个时候,连少年神秘的身份,也懒得再猜,一个个红着眼,若觅食的饿狼一般。 杜放笑道:“知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李知焉一拍脑门,傻傻一笑,似被自己蠢到,看着张老汉,一阵歉意。 张老汉没有修为,也没什么本事,就连这生活,也过的紧巴巴,但你不能说他傻,他当然喜欢这金闪闪之物,甚至可说,喜欢的紧,与众人一样,在这金闪闪的东西内,他一样看到了庭院,美女以及权利和地位,甚至他已想象到了自己化身城里那些员外老爷时的模样,但他七十好几,自然便与小孩子有所不同,至少这阅历,就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对这重宝,他也喜欢,但也多了许多谨慎。 但在看到李知焉转手将金子扔给瞿士升后,又有些后悔,后悔的脸上,布满各种恋恋不舍,就像一处庭院,突然长出双脚,跑了一样,也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忽然跳到另一个老爷的床上,让人懊恼不已。 金子被握在瞿士升手中,也让四周起了歹意的看客,一下清醒不少。 不错,同样一物,在不同人手中,情况又是不同,对瞿士升手中之物,众人连一丝丝想法都不会有。 他们很是清楚,这样的东西,瞿士升家中,定有不少,但前提是,你有本事取来,才能算是你的,这么多年,无一人成功,那么就证明,这样荒诞离奇之事,只能想想而已。 当然,世人中,并非全然没有这样的本事,有本事之人,也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瞿士升很是清楚,那李知焉给他金子的目的,是以望向朝阳下,李知焉转角便不见的身影,单手一撑,瞬间离地而起。阴鸷的眼中,忽然一笑,许是有所庆幸,亦有所快意,快意这劫后余生,竟然会出现在他身上。 想到这,又想起了好多年前,那魔主随意一瞥。 然后转首向低眉顺眼的张老伯,面色迅速恢复平静,抬手一招,便唤来数人,惹得张老伯迅速跪下,不过瞿士升却迅速托住,不让他如此,接着吩咐属下,护送张老汉回去。 当然,就他本心而言,这样一只蝼蚁,他平时连多说一句,都会显多余,但今日不同,只因这爬虫,有巨龙庇佑,又当另说。 被一个少年搞得灰头土脸,他却一点不恼,反而有些庆幸,庆幸今日,居然在少年手中捡回一条命,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何丢人之处,毕竟当日,就是破入圣人境的陆大人,也在其手中没讨到半分好处,更遑论他。 他不如此认为,围观的各路豪杰,却是如此认为,若非碍于他的身份,早就笑的弯了腰,此时一个个望着满脸泥土的瞿士升,忍俊不禁。 这些人,看来还不懂瞿士升,亦或者说,不清楚刚才那少年的恐怖,是以在瞿士升来回穿插人群几次后,这种忍俊不禁,也化作了恐惧。 恐惧这厮,竟如此歹毒,恐惧这恶魔,完全不讲道理。 场边死去的几人,也令四周看客,一哄而散。 随之而散的,还有将要成立的雁山之盟,众豪杰均是清楚,跟着这样手段歹毒之人,与找死无异。 这样一事,独独让罗天楠有些感慨,他好不容易聚集这么多人,不成想,竟被一个老头子搅了局,假如有这么多人相助,那这雁山城不说固若金汤,也非那易取之物。 想到这,不免又是一叹,想他罗家几百年,莫不是要在他的手中毁于一旦,毕竟魔族之勇,他即使不曾亲见,也亦有所耳闻。此时眼神向前,便看到了半空中,那朵艳丽的骄阳,有些怀念,也有些感伤。 再向下,便看到了北方,北地雪域,白皑皑的冰原,许是刚才与骄阳的直视,让他眼中一花,又或是想起了以前,他眼中,自然而然涌出许多惨烈的厮杀场景来。 “呵呵,雁山之盟,或许本就是一个以卵击石的笑话,也或是要在心灵深处,寻一处慰藉而已。” 喃喃自语,竟得到了回应,那瞿士升行来,同样付之一叹,道:“若魔族大军压境,一切,都将湮灭,今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徒劳。” “是吗?” “是的。” “瞿兄,你说我们这人间,会有奇迹吗?” “或许有,但这件事,定是没有奇迹。” “确定?” “确定。” “哈哈哈还真是够绝望的,瞿兄。” 第六百零八章 杀人偿命 醉鬼含糊不清的一席话,却透着世间修道者少有的清醒,令人心头一震,不自觉间,竟又有所明悟,就像张老汉旁,那位乡下少年。 不错,他明明是乡民打扮,此时却被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怔在了原地,痴痴的看着前方,那道踉踉跄跄的身影。 如此一言,在寻常人看来,定会不知其所云,甚至许多刚入门的修行弟子,也很难明白如此一言,是为何用意。 不说入门的修行弟子,就是场中那罗天楠和瞿士升,也不一定懂,是以他们对此,透着一丝轻蔑和冷漠。 那瞿士升冷笑道:“不要以为喝多了马尿,就可胡说八道,瞿某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只听过以王道,霸道,运道,武道,五行之道等等成圣者,还从未听过什么狗屁人道的,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些人,定不会在这里挑一筐白菜,扛一袋红薯,定是站在人间之巅,俯瞰众生才是。” 似无奈,杜放吁一口气,也送出不少酒气,道:“看看来杜某今日,做错了一件事。” 瞿士升道:“其实有时候,你做错与作对的事,对世间而言,并没那么重要。” 杜放笑道:“因为我不重要?” 瞿士升道:“对,或许对你自己而言,很重要,但与别人,与这世间,一点都不重要。” 杜放道:“那那倒是,就像我与你,本就不同,圣人说的好,不与傻逼论天下,不与傻逼争长短。圣人固不欺我也。” 瞿士升面色一冷,接着转而一笑,道:“其实今日,你不仅仅只做错一件事。” 杜放抿起嘴唇,沉吟片刻后,才道:“那倒是,对敌瞿大人,终究不是一件对的事,特别是当下时刻。” 瞿士升道:“有自知之明,固然是好事,但自知不敌,却还如此鲁莽,便是愚,愚不可及。” 罗天楠一笑,接话道:“何止对敌瞿大人,又何止愚蠢,今日杜公子要面对的,恐怕是我雁山城的怒火,我雁山之盟即将成立,兴许要拿杜公子祭旗。” 杜放大笑道:“所以杜某,不自觉间,已入了虎穴?” 罗天楠道:“你认为呢?不要以为仗着师父的名头,便可轻视天下豪杰,我雁山地界,还由不得你这小酒鬼来撒野。” 杜放环顾一周,便一一对上众人之眼。 不成想短短时候,这里街下,楼上,房顶,屋檐,均站着一些气势不凡的高手,看来此处的骚动,已是将城内大多高手,引到了此处。 就打架本身而言,越有分量,才越是精彩,哪怕这有分量的高手站着不动,他也定会比贩夫走卒之间的斗殴,精彩的多。 当下雁山城,罗家和道盟分部倾巢出动的打架,那怎么的,都是最有分量的出场。 杜放探手向腰间,却抓了个空,眉头一皱,进而大笑道:“好一个拿杜某祭旗,你雁山之盟,成立的目的,莫不是做那打家劫舍,恃强凌弱的事情,我想与啸聚山林的拦路劫匪,也无甚区别。” 如此说辞,自是会让人不服,特别是罗家子弟,及那些赶来此地的所谓英雄好汉,听到此话,简直怒不可遏,继而呵斥道:“黄口小儿,莫要胡言乱语,我等组建雁山之盟,是为防患于未然,抵御即将到来的魔族,进而守护我雁山周边百姓的。” 不开口尚好,一开口,惹得杜放狂笑不止,如洪钟一般响亮,径直越过大东市集,向雁山城内各处而去,似是今日,就没有比这更可笑的话,少顷,杜放才忍住笑意,道:“你是认真的?” 那虬髯大汉道:“这还做的假,我等从百里之外,星夜兼程赶来,不就是来促成此事,莫不是你以为在家里搂着老婆子他不美?” 杜放点头,道:“你倒是不错。” 他转首向张老汉,单手一指,道:“这位老伯,可是雁山城百姓?” 那虬髯大汉径直向跪地不起的张老汉看来,眉头一皱,道:“自然。” 杜放道:“既是如此,不用魔族到来,你径直拔剑即可。” 虬髯大汉挠挠头,不明就里,疑惑道:“为何?” 杜放道:“不为何,因为你现在就可保护他,无需等到魔族到来。” 有罗家子弟呵斥道:“与这废物说什么,要打便打,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虬髯大汉有些不喜,怒目而视,愠怒道:“你说谁废物?谁又在说废话?” 那罗家子弟道:“都可,反正也无甚区别,马代,你认为呢?” 那虬髯大汉抓抓后脑勺,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不过没反应过来,也就仅仅一瞬间,待反应过来后,他的环首刀,便径直朝那罗家子弟砍去。 那罗家子弟大呼一声“来的好”后,也从人群中跃出,并大叫道:“马代,你莫不是忘了,我雁山之盟所立的规矩?” 马代吼声如雷,道:“什么规矩?” 那罗家子弟道:“同盟相残,杀之。” 马代冷哼道:“你等还知道规矩,羞辱盟友,恃强凌弱,这雁山之盟,老子不入也罢。” 那罗家子弟冷笑道:“你以为这是青楼,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两道寒芒相交,哐当一声后,两人便分列左右,马代横眉怒目,道:“罗老五,这雁山城,莫不是一家黑店,还不准人来去自由?” 那罗老五道:“随你怎么想。” 马代道:“哼!” 好似因此想到了一些往事,马代冷哼一声后,狂笑道:“想我马某人年轻时,也曾与人开过黑店,不成想,到了这般年纪,竟栽在了别人的黑店里,真可说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不过罗老五,有些事,你说了还不算。” 是以这话后,便朝瞿士升和罗天楠看去。 瞿士升冷眼相加,看向马代的怒容满面,不温不火道:“雁山之盟,岂同儿戏,要是谁都如马代你这样,那我还有何脸面立于世间,你得清楚,我们组建雁山之盟,便是要合整个雁山地界之力,抵御魔族入侵的,任何有伤和气之事,还是等退敌之后,再做计较,你看如何?” 马代道:“退敌?你别看马某人粗枝大叶,可不傻,魔族当年之勇,马某亦是亲历者,即使如当年一般,退了魔族,就能如此欺压百姓?” 许是想到了一些龌龊,又接着道:“口口声声为百姓,我呸,真叫人恶” “心”尚未出口,那话头,便顿在了此处,也好似这心,永远停止了跳动。只见瞿士升一道残影凝实,已是去而复返,而马代,则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嘭的一声,溅起半米高尘土,也如一把重锤,径直落在众人心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路,伏尸百万。瞿士升杀了人,便证明今日,他已动了杀心,一个掌雁山地界权柄之人动了杀心,说不得今日这雁山城,要横尸遍野。 只见他环顾一周,望着屋顶上,楼阁中,以及斜靠在街道旁的那些蠢蠢欲动,一阵冷笑,他清楚的知道,若让马代继续撒野,这些在平常便无拘无束的绿林草莽,定是震慑不住。 于他而言,雁山有无联盟,并不重要,只因他背靠处,便是世间最大的联盟,在陆大人彻底掌权后,他这种联盟归属感,又是更强。 当然,假若连这样一个小联盟都掌控不住,他也甭想在道盟内部再有晋升,哪怕他是陆定国的亲信,也是不能,毕竟陆定国的亲信,可是有不少,他只能算是其中之一,是以他并不愿给陆定国留下一个办事无能的印象。 杜放那面色,忽转冷峻,再无嬉笑之意,盯着地上,那马代的尸体,冷冷道:“瞿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瞿士升道:“不然呢?” 杜放道:“哼!真好,好到非常,杜某还想着,请这大哥喝上一杯,我想啊,他定是一个不错的酒友,如今竟被你杀了。” 瞿士升道:“然后呢?” 杜放道:“好像有人在之前说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瞿士升大笑道:“你要我偿命?” 杜放道:“杀了人,自然是要偿命的。” 瞿士升道:“刚才你就杀了不少。” 杜放一笑,道:“所以我也等着大人来取命。” 瞿士升道:“好。” 他云淡风轻的回答,却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气,而后携着这股杀气,朝杜放急射而来。落在场中各处,留下数道残影。 杜放也不甘落后,向腰间一探,这次倒没落空,独与之前探向腰间拿出酒壶不同,这次探向腰间,却抽出了一条腰带,说是腰带,却在初阳下,有些明晃晃,刺的数人连忙捂着双眼。 腰带即软剑,只见他轻飘飘向前一探,便迎上了瞿士升,哐当之声,便落在大东市集内外。 与软剑的慢不同,瞿士升用的,竟是双刺。 两者最大的不同,便是双刺非常的快,快的目不暇接,快的残影连连。 ps:我记得我发了,怎么没发出来,现在补上608章,希望没影响到正常阅读 第六百一十一章 寒冬将至 骡马古道,乃通向山外唯一的路,是这山沟沟里,沟通外界必经的大道。 唯有此处,才能容下两辆骡车同时经过,也是商旅重要的贸易线。 骡马古道,名取的随意,就像这官道上的骡马一样随意,高兴时,吃几口路边野草,不高兴时,便拉一坨粪便在这大道上。 当然,有些事情,由不得它们高兴,亦或不高兴,就像它们背上所驮的小麦,高粱,还有当地特有的贡米。 有传言说,这样一斤贡米,已卖到了五百钱一斤,但与它,又有何干系呢? 自然还是有一定的干系,假如这趟子货卖的好,主人一高兴,说不得要奖赏它吃几顿粟米,毕竟这样的东西,可是显贵府中的马,都很少吃的。 不过嘛,它可能还是不会高兴,没人会因为几顿粟米,去做牛做马,人要自由,想必马,也是喜欢自由的。毕竟万物自诞生以来,所有物种,都是从自由开始的。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推进,人们反而多了许多束缚,进而让马,让牛,让狗,也跟着被束缚起来。 然而没人在意马如何想,只因没人在意他人如何想,特别是骡马旁边,那执马鞭的普通老农。 没人在意老农如何想,但老农却有些在意其并行的两位少年如何想,因为看到两位少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只见行进的老农,饶有兴味的看着身旁,那一同行进的另一辆马车,马车上,并无各种粮食,而是载着两位少年。 这样空车载人,在过惯了苦日子的他看来,有些浪费,不过在看向少年手中的酒坛后,这浪费之感,更加浓烈,他酿过酒,自然知道一坛酒,要耗去多少粮食,他是庄稼人,在这荒野之地,收成并不如江南地区理想,是以每一颗粮食,他都很是珍惜。 说是老农,其实他并不大,约莫四五十,日晒雨淋下,比起常人,看去便要老上不少。 也正是懂得珍惜粮食,是以他总是很小口的喝酒,倒不是说他酒量不行,而是小口喝酒,才不至于将酒洒的到处都是。 当然,平时不说小口喝酒,无事的他,根本就不喝酒,若是有人请他喝,他也不介意整上两口,就像现在,两位少年要请他喝酒,他自然不会有半分迟疑。 你可能说,就不怕这酒里有毒? 当然怕,不过在老农看来,要下毒害他,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他深深知道且明白,他只需一刀就可结束,其他的,都可当作送。 是以他很是心安理得,并享受着两位少年的美酒,一点自责和内疚都没有,就是少年仰头一饮,撒下半坛好酒,他也并不是很心痛,毕竟这样的公子哥,他见过不少,其中不乏有钱者,听说去那种地方,一次就可顶他一整年的开支。 然而让他奇怪的是,两位少年,看去并非很有钱的样子,一个乡下年轻人打扮,一个一看,便知是个偷摸大人酒喝的小酒鬼。 如此两人,大抵便是那些做着侠客梦,闯荡江湖的游侠儿。 老农很喜欢这样的游侠儿,在他看来,若是在大些,这些游侠儿都不会让他喜欢,也正是这样年纪的游侠儿,才刚刚好。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现在的他们,就刚好在初心阶段,根本不需忘,或不忘。 喝了人家的酒,这说话,也便多了不少客气,老农道:“两位小哥出手不凡,定在江湖中小有名望,恕老汉眼拙,不知” 只见老农旁,一驾马车碾碎地上的石子,缓缓行进,而在其上,则躺着两位少年,尤为惬意,不用想也很是不错,风景如划过天空的流星,也若过往的记忆,随着马车的轱辘声,缓缓向后推移。 若此时马车上,还有几坛好酒,更是不错,只见左手处,那酒糟鼻少年道:“老伯,你怎就看出了我们的不凡?” 老农一笑,道:“不说这马车,就说两位小哥如此神武,也定是那人中龙凤”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老家伙一顿马屁,是直接拍在了酒糟鼻少年的心坎上,故放声大笑道:“老伯,你还是先说这马。” 老农道:“老汉年轻时,也曾与人相过马,只是不太精,故最后改了行,不过这相马术,还是有所心得。” 酒糟鼻少年道:“说来听听。” 老农道:“两位少侠这马,想必新近才被驯服,对。” 酒糟鼻少年道:“不错。” 老农道:“这马眼中,尚透着野性,特别是我这上等骡马见他,也自然而然透着畏惧,且此马,不惧生人,如此一匹马,即使放在马群中,也是王者之物,当然,这是其一,这第二嘛,便是这马的后腿修长,肌肉匀称,鼻孔奇大,也证明其肺叶大,肺叶大,则代表能走,还有,还有,这麒麟腹,白虎胸,鹰眼目,都可佐证此马,乃一品之相” 酒糟鼻少年道:“想不到老伯你,竟还有如此眼力见,倒是小觑了您,来,走一个。” 所谓不喝白不喝,老农自然不会客气,接过酒坛,又是大口一饮,大呼痛快的同时,也再次问道:“不知两位小哥,来自那里,又将去何地。” 酒糟鼻少年道:“我俩自雁山而来,想去北地看看。” 老农道:“雁山城?听说那儿要搞什么联盟,真是无聊的紧,北地?去哪里作甚,听说那里,已是结了冰,冷的很哩。” 酒糟鼻少年一笑,看向这不明就里的老汉,片刻后,收起嬉笑之意,眼泛忧色,道:“是啊,冷的很,希望今年寒冬时,不要死那么多人。” 老农道:“北地就这点不好,虽然物产丰富,但就是太冷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逃到南方,听说那里的冬天,每年都要冻死不少人。” 酒糟鼻少年道:“是啊。” 老农道:“那你还去,这不马上就要冬天了吗?不说北地,就是我们这里,也要冻得不行。” 酒糟鼻少年饮下一大口酒,道:“圣人有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些地方,是怎么也要去看一看的。“ 老农道:“也对,少年人,就该趁年轻的时候,到处看看,到处走走,不要学老汉一样,到了这般年纪,那里都走不了。” 酒糟鼻少年一笑,道:“既是走不了,就哪里都不要去,假如这个冬天太冷,便寻个深一点的山洞藏起来,兴许就没有那么冷了。” 老农拍了拍驮在马背上的货物,道:“找一个山洞藏起来,倒不至于,这次卖了粮食,便能买好几件入冬的新衣,到时即使再冷的天,也足以应付。” 酒糟鼻少年便顺着老伯的手,朝骡马驮着的货物看去,引得老汉一阵警觉,只见他玩味一笑后,道:“能换几件入冬的衣服,那这货物,定是价值不菲。” 老农连忙道:“那里那里,小钱小钱,少侠又怎会瞧得上。” 酒糟鼻少年当然瞧不上,不说这样一袋子贡米,就是一袋金子,不是他的,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他只是觉得这老汉,过于小气了些,当然,以他的性子,也不会与老伯计较,道:“老伯,你这些粮食,是送去卖的?” 老农道:“自然。” 酒糟鼻少年道:“那为何不送去雁山城,那里还要近些。” 老农道:“小哥,你或许不明白其中道道,去雁山城,固然要近些,但这价钱,也会便宜不少,若是多花点时间,将这些货送到山外的虎头城,这价格就要翻上几倍,只是” 酒糟鼻少年道:“只是什么?” 老农道:“只是传言最近,这山中多了不少拦路劫匪,也不知怎的,前些日子都还没有,最近却频频发生,我们村便有一位,几大车货,全被劫了,幸好这些劫匪,只劫货,不杀人。” 酒糟鼻少年转首,看向马车上另一位布衣少年,道:“看来魔族还未入侵,这天下,便要先乱了。” 对此,布衣少年有些歉意,但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像刚才酒糟鼻少年说的,寻一个山洞躲起来,但山洞只会让人不冷,可不会让人不饿。 既然想不饿,便要有足够的粮食,粮食从那里来,想必天下之人,皆是知道。 世间一些练家子,通常又是一根筋,仗着一身武艺,既已知道此事,那他们采取的方式,也就非常直接,直接抢来就是。 当然,这之中,定是少数,但就是这样的少数,也可能造成很大的影响,毕竟一人,可不仅仅只抢一家,他可以抢十家百家,甚至数百个村子。 看着老伯眼中的沧桑,布衣少年眼中的歉意更浓,不过他手中的酒坛,却嘭的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酒糟鼻少年的话语,只见他道:“不要自作多情,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来,干。” 酒糟鼻少年,自是杜放,杜放选的酒,自是不会错,但也正是这不错的酒,喝的李知焉五味杂陈。 第六百一十二章 迟来的罚酒 古道上,那马车轱辘声,恍如要将整片天地碾碎。 只是碾碎的,不是天地,而是人间万物,人会老,马会死,唯有古道依然,人,马,却不再依旧。 马车向前,道旁的风景,也在退后,没有舆的平车,连接整片天空。 天空与树枝,如回忆一般,在其眼前浮过,也可说回忆如树枝,在空旷的上空回放,李知焉就着酒,便想起了许多小时候。 也想起了小时候,那就一直伴随着他的名字,很奇妙,一个人在想着自己名字,再念叨出来时,就会有种非常奇妙之感。 李知焉自也不例外,特别是他这个,本就奇妙的名字。 老农并未先去,而是与两位少年缓缓同行,兴许在他看来,这样豪爽的两位少年,车上那几坛好酒,也定是非常豪爽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与这两位少年同行,即使遇上拦路劫匪,也会有个照应,从那匹马即可得知,两位均是练家子,在这山穷之地,培养一位练家子可不容易,全因这样一人,足以吃空几家农户。 马车很闲散,信步于古道上,也踱出了平躺其上,两位少年的慵懒,一位本就恣意逍遥,此去北地,死活尚且不知,是以赴死这事,并不急,也急不来。 一位无家可归,漫无目的,更是对此毫不在意。他就想如这马一般,信步于江湖,他没有身旁这酒糟鼻少年的使命,只因他不是人,即使他内心深处,想如此,世人也不会接受,所以在他眼中,连那些倒退的风景和白云,都显得非常迷茫。不知不觉间,他的迷茫,便变作了模糊。 酒,的确是个好东西,他竟然可以让人忘记不快,虽然短暂,然而人生本就不长,几个短暂,也就过去了。 是以在与杜放碰一个后,大口一饮,便醉倒在了马车上。 醉酒,最忌讳的便是身处险境,有些人爱在河边,湖心亭,以及那悬崖边,对月而饮,意境的确非凡,然而这样的仙境之地,一旦醉酒,便是绝境。 最舒服的醉酒,莫过于醉酒那刻,便躺在自己的卧床上,李知焉没有卧床,甚至连家都没有,如果实在要感性的找个家,那便是四海为家,如今此番天地,便是他家,故此,他醉的不省人事,醉的无牵无挂。 只是人生在世,假若都已做到无牵无挂,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杜放侧脸来看,一笑,道:“举世闻名的李知焉,还不是败在了我杜放手下。” 老农道:“你这朋友,酒品不错。” 也不管是不是事实,反正这老家伙喝了人家的酒,逮着什么,便是一顿猛夸,哪怕这马屁,毫无边际,他也无所谓,毕竟这东西,有时越无边际,效果反而越好。 杜放道:“我这朋友,酒品一向不错,但小子不得不佩服的,还是老伯你。” 老农道:“老伯山沟之人,有何值得佩服的。” 杜放道:“若说我这朋友酒品行,那老伯这酒力,也是不错,至少在小子所认知的人当中,可如此说。” 老农有些心虚,不错,也就短短一会儿工夫,便喝了人家三大坛酒,这酒量,想低调也不行,但今日这酒,不喝白不喝,喝了这顿,就再无下顿,故此,他是卯足了劲,然而此时,却讪讪一笑,道:“哪里哪里,你不知,我们大山之人,平时要做农活,这酒,也就比常人要喝的多一些,你是不知,在我村里,比老汉厉害的,不知有多少。” 只是他的谦虚,反而激起了杜放的好胜之意,在他看来,这老伯,什么地方强于他都行,唯独这喝酒,不行,便顺手从马车上摸出一坛,再次递给老伯,道:“到时候,定要拜访贵村才是,不过今日,小子却想知道老伯你,到底能喝多少。” 老农困惑道:“你要与我斗酒?” 杜放道:“不错。” 老农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狡黠,谦逊道:“老农一年四季都喝不了几顿酒,那能是公子的对手。” 杜放道:“老伯也是喝酒之人,如此说话,可就少了那么点意思。” 老农道:“也是也是。” 便饮下三大口,亦赔笑道:“老汉说错话,自罚三杯。” 见老汉三口满饮,杜放一阵傻眼,心道:今日我杜放,莫不是要在这阴沟里不对,山沟里翻船。 但却不动声色,竖起大拇指,道:“小子并无责备老伯之意,所以这罚酒,师出无名,小子在这里向老伯赔个不是,自罚三杯。” 言罢,也捧起酒坛,满饮三大口。 躺着喝酒,酒会从鼻孔中溢出,但杜放不会,他试过许多种姿势喝酒,这样子,反而很是舒适。 老伯连连摆手道:“小兄弟,今日老伯喝了你的酒,还要让你赔不是,天下间,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是以这酒,还是老伯当罚。” 三大口,也不等杜放答话,急不可耐的,朝肚子里送去,生怕跑了一样。 杜放何许人也,岂能落了下风,见老农三大口下肚,依旧气定神闲,连那黝黑的脸颊,也无泛红之意,便道:“正所谓烟酒不分家,老伯你这话,可是又说错了,大错特” “错”字还未出口,老农又捧起酒坛,满饮三大口,道:“酒桌上,错就当罚,老汉认了。” 今日这酒,喝的那叫一个痛快,是以平时小口啜酒的他,也开始擦起了嘴角的酒渍,看来此刻,也不再在意这酒,是否有了浪费。 然而如此,却让杜放再次傻眼,争强好胜之意,更加浓烈,甚至懒得与他讲道理,他怕一旦道理讲得好,就输了酒局,也不管老伯如何想,抓起酒坛,猛灌下三大口,道:“是小子说错话,自罚三杯。” “欸,是老伯山人,不懂礼数,我当罚。” “不对,不对,是小子说错话,当罚。” 咕噜咕噜 “是老伯” “来来来,是小子” 不时,马车上几坛酒,便化作古道旁的碎片,沿途散乱一地,而杜放,也在大着舌头说了一些听不清晰的话后,与李知焉一样,躺在了马车上。 与之相反,老农则依然还站着,且还对着见底的酒坛,仰天一倒,落下最后几滴残酒后,才意犹未尽道:“小样儿,跟老汉斗酒,还嫩了点。” 便得意的吹起了口哨,想着今日,不仅白白解了酒虫,还在翻过这座山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虎头城。 只是得意时,便容易忘形。老汉的口哨声,越过丛林,落在大山之间,惊起一群飞物,也吓走一众小兽。 山中,往往最是神秘,比如传说中,神秘的山中老妖,神秘的珍奇异兽,神秘的鬼怪传说。 不过山中的拦路劫匪,却不神秘,几乎在这样的世道,在大陆各地走商的朋友,都会知道,甚至一生中,还打过无数次交道。 当然,没有商人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毫无道理可讲。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也正是这样毫不讲理之人,在见面的第一刻,便讲起了道理,道理也简单,就是树和路都是他的,走他的路,要给钱。 这道理,似乎有理,咋一想,又毫无道理,毕竟没人能佐证此事,甚至他们自己也证明不了。 不过他们明晃晃的刀剑,却是世间最至诚的道理,是以老农脸色,瞬间大变,吓得肝胆俱裂,连忙告饶道:“诸位大爷,你你们这是” 只见骡马古道连接山中的小路上,突然涌出三人,持着明晃晃的刀剑,当首一人,持剑行来,边行边道:“老伯如此年纪,我们怎样,难道还看不出来?“ 其左手边,一男子附和道:“老头儿,要不要大爷将刚才的话,再与你复述一遍。” 老农脸色苍白,刚刚聊到的拦路劫匪,便好巧不巧,在此时被他遇到了,再看向身旁那辆马车,那醉的不省人事,呼呼大睡的两位少年,心中一苦,好一阵懊恼,咕哝道:“看来这罚酒,如今才送到。” 当首劫匪道:“老头儿,咕哝啥呢,是不是给老子装糊涂。” 老农看着两位少年,忽然灵机一动,接着哭天抢地道:“诸位大爷,小老儿实在没钱,你看,我这两个娃,已是病入膏肓,此时正准备送到虎头城请陈大夫医治,还望几位大爷通融通融,一旦错过最佳诊治时间,后果不堪设想,唉!” 当首劫匪眉头一皱,咬牙威胁道:“老头儿,我劝你别耍花样,你是不是以为大爷些,没喝过酒?” 左边那男子笑道:“这老头儿,还真够聪明的,你若实在要演借债救子的戏码,至少也该将这里的酒气遮掩一下,对不对。” 老农有些汗颜,立马收起之前的悲惨,讪讪道:“是小老儿自作聪明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江洋大盗 当首劫匪道:“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要是再敢欺瞒,老子的大巴掌,说不得要落在你这张大脸上。” 演砸了的戏,令老农一度尴尬不已,右边那较斯文的劫匪,看向平板车上,那呼呼大睡的两人,道:“不说右边这少年,一看衣饰就非乡野之人,就是这冲天酒气,也足以说明一件事,老伯,你们日子过的不错,我一直以为,能在青天白日下,恣意畅饮之人,均是非富即贵,毕竟酒,可是非常费钱的物什,而要将人灌醉,那更是价值不菲。” 左边那劫匪附和道:“不错,大白天就将自己弄的醉气熏天,这定不会是件便宜之事。” 当首劫匪道:“可不是,是以老子一看这老儿,就非同常人。” 老农的脸色,随即不再尴尬,而是变得非常难看,连忙摆手道:“三位大爷,我想你们误会了,你看小老儿这身打扮,哪来钱财,还有这酒这酒是” 当首劫匪道:“老头儿,不要给脸不要脸,少给老子装,信不信大爷自己来取。” 许是第一次被人打劫,尚无经验可言,老农疑惑道:“取什么?” 当首劫匪恶狠狠道:“自是取你身外之物。” 老农道:“身外之物?” 当首劫匪道:“自然,取了你性命后,你的东西,不就变作了身外之物。” 老农一听,大惊失色,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连忙跪下,告饶道:“几位大爷饶命,饶命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孙待哺” 当首劫匪一巴掌,便拍断了老农要继续说的话,道:“少给老子来这套,是不是听说书的听多了,还是第一次被劫,尚无经验。” 老农眼神无辜,下意识的点点头。 当首劫匪道:“不怕告诉你,老子便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江洋大盗,汪中望,人称汪老大,你这种烂俗套的台词,在老子的职业生涯中,已是听厌,你最好不要再讲,说不得老子一个不爽,便要当场宰了你。” 假若李知焉没醉,兴许会对这拦路三人,有些印象。 不错,这三名劫匪,正是汪老大,曾开济,及秦万里三人,独独令人奇怪的是,三人已是江湖中小有名望的大盗,巨偷,为何会在此处做起了拦路劫匪的买卖,莫不是连这点碎银子都看的上? 老农见状,无计可施,毕竟人家在这方面,可是如国手一般的存在,而自己,还只是一个雏儿,虽然看年纪,相差不少,但就专业领域而言,有些不对口,故连连磕头后,道:“几位大爷,小老儿这次去往虎头城,是为兜售这些糟粕粮食,试图换一些家人入冬的衣物,是真没钱,一家人还等着小老儿回家呢。” 老农单手一引,指向骡马驮着之物,也随之将汪老大指到了此处。 汪老大看都不看,用力一提,便扛在了肩上,惹得老农一阵傻眼,他想不通,这个明明就在吹嘘自己见惯大场面的大劫匪,为何连自己两袋粮食都不放过,莫不是穷疯成这样? 当然,对有些人而言,即使你拿他一粒米,他也会心痛。 兴许秦万里会,但汪老大,绝对不会,之所以叫他汪老大,便是因为在这几位大盗巨匪中,他年岁稍长,还有就是他出手,要阔绰一些。 然而今日他却对两袋粮食如此在乎,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亦刮目相看,莫不是那些年劫来的东西,已挥霍一空? 几位盗匪如何,不知道,但老农被人劫去了两袋粮食,定会心痛,可说撕心裂肺,痛入骨髓,他就是那种被人拿一粒米都会心痛的主,如今被人直接劫去两麻袋,怎不心痛,连呼吸都痛,只见他大口喘气,眼泪花,如热油般滚落在地,连忙起身,拉住汪老大衣袖,道:“大爷,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小老儿一家入冬,最后的保障” 汪老大袖口一甩,便打断了老农要说的话。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老农并没有如他所愿,被甩出去,看来作农事之人,也有蛮力一身。 汪老大却对这样的蛮力,不甚满意,是以他的手放下麻袋,迅速扬起后,又瞬间落下,落在老农那黝黑的大脸上,也将那黝黑,打成了可见的红,手掌印那样的红。 不过老农的手,却未有丝毫放开的迹象,好像对方拿走的,不是两大麻袋贡米,而是他的命根子,若放开了,这命根子也就永远的离他而去。 此时哭天抢地,真是好一幕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这些家伙灭了满门。 他虽出自山间,但一生,还算顺遂,没经历过大富大贵,也不曾接触过大风大浪,是以这样一事,让他的心在滴血,特别是这两麻袋粮食,让他凭空多出不少美好的想象,比如他那最小的孩子,若穿上一件大红的棉袄,定是比现在要好看,再比如,他那黄脸婆若是着上一件新衣,也定会美上三分。如今这想象,瞬间被人破灭,化作泡影,这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在这荒郊野岭,他的哭天抢地,只会让人发笑,引不起任何人同情,也换不来任何相助,他没有雁山城张老汉那样的好运,所以他的哭,只能是哭。 而汪老大三人的笑,却是货真价实的笑,好似这样的悲惨,让他们无来由的生出一丝快意,毕竟痛苦,要和痛苦之人一起,才能相通。 只是他们有何痛苦呢? 曾开济一脚,便将拉着汪老大衣袖不放的老农,踢到了平板车旁,故此,那平板车也自它到来后,换了另一个姿势,从平放,变作侧翻。 而平板车上的两位少年,也因此滑落一旁,唯独呼噜声,不曾有变。 不错,就在刚才,嘭的一声,老农便与平板车来了个亲密接触,呼天抢地的悲呼,也换作了实实在在的的惨呼。 然而曾开济一脚,却踢出了一些困惑,只见他道:“这马不错。” 秦万里闻言,眉头一皱,道:“这马,的确不错,若我没看错,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汪老大道:“好马又怎样,莫不是好马能吃人?” 秦万里道:“好马当然不能吃人,但俗话说的好,好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既是好马,那牠的主人,定也不会差。” 汪老大大喜过望,道:“万里此言,言之有理,莫不是今日,我们要发一笔横财?” 看来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秦万里白这厮一眼,更加小心谨慎,道:“汪老大,你定要清楚,收益和风险,是成正相关的。” 汪老大满不在乎道:“两个醉鬼而已,不说取他们一些财物,就是杀了他们,恐怕也只会认为这是在做梦。” 曾开济附和道:“汪老大所言甚是,他们这种情况,还以为自己在做一个噩梦呢。” 秦万里一笑,眼中闪过惯有的谨慎,道:“既是如此,曾兄去取。” 曾开济撇嘴道:“我就讨厌你们做贼的这点,胆小。” 便头也不回,径直朝侧翻的平板车行去。 老农战战兢兢,面无血色,因为那曾开济行来后,他不仅失去了两袋粮食,还失去了二百三十六文银钱,且还失去了那块包银钱的漂亮布帛,甚至连他胸前祖传的糙玉,也被这厮抢了去。 在抢了这些后,他就晕厥了过去,他不明白,这些人明明夸耀自己是大盗,为何连自己包银钱的布帛都看的上,这些人,莫不是穷疯了。 三个穷疯了的劫匪,一个抠门到极致的铁公鸡,就这样,在这样的地方,相遇在了这无名的大山口,不免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曾开济看着手中银钱,有些满意,也有些感慨,好似年轻不少,又回到了当年,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山口,迎来了他事业的上升期。 想到这,便借着势头,绕过侧翻在地的平板车,向跌在地上的两少年行去。 让人好奇的是,那平板车已翻,但拉车的马,却异常镇定,竟还有心情吃着路边的野草。 当然,曾开济并不在意这些,只因他知道,再好的马,没了主人,也只限于“好”字而已,这个好,对别人来说如此,再一想,何尝又不是对自己。 啊! 惊呼中,夹杂着凄惨,萦绕在群山之间,久久回荡。 那曾开济绕过侧翻的马车后,这样一声,便自其口中发出,让人心中,不禁一咯噔,秦万里更是一下闪到山道口,随时准备逃命,此时紧盯着侧翻的马车,试图看出什么来,戒备之心,也愈加浓烈。 汪老大作为劫道惯犯,自是要胆大不少,他清楚,能发出如此震耳欲聋的惊呼和惨叫,那么只证明,曾开济眼前之事,定是匪夷所思,而非真正的涉入了险地,故轻生问道:“老曾,有事?” 没有回应,自然也没有回音,就连山风,也只是轻微的撩动了一片草叶而已。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东山再起 金轮高挂,日辉如剑,驱散人间诸多黑暗。 安静,异常安静,也正是因为这艳阳当空,让此地,凭空多了一些诡异,唯有昏迷老农眼中的泪花儿,还在簌簌向下,好似告诉世间,刚才之事,并不为假。 曾开济,还杵在原地,眼中,泛着惊恐,看来比当年盗掘狂圣之墓时,还要来的恐惧。此时被汪老大问起,也不发一语,唯有怔怔的盯着前方,那马车下。 秦万里在山道口,即使相望,也望的小心翼翼。 汪老大蹙起眉头,道:“我说老曾,莫不是光天化日下,见了鬼,入了魔怔?” 还是没有回答,如果说,那曾开济乌漆墨黑且抖动的嘴唇算是回答的话,当我没说。 汪老大道:“你小子莫要装神弄鬼,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好的宝贝,想私吞,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学祁老六一样,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言语间,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秦万里见状,也多出不少狐疑,他之所以没走,也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他们现在,可算是倾家荡产了,是以他现在,谁都不愿信。 想到这,又是一阵黯然神伤,想他一生,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还能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样一事来。 说前些日子,三人不是相聚擎天峰,试图在点墨门大干一场吗? 想来也对,要是那修道巨擘点墨门倒台,那运圣及诸位先生的道统传承,势必会成为天下人争抢之物,他们虽不想这些传承,但要是能浑水摸鱼,捞点好处,也够他们无穷受用。 独独可惜的是,点墨门并没有倒台,反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强大,不说墨翟及诸位先生安然无恙,就是云霄城城主,也被确定为失踪已久的墨翟大弟子李乘风,还有那堪与诸位圣人扳手腕的李知焉,也与点墨门关系不浅,是以这擎天峰,他们算是白走一趟。 当然,空手而归,对他们而言,在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也可说家常便饭。 不过这次,却与之前大有不同,只因他们这次回去,就真的变成了空手。 想他们三人一生,打家劫舍,盗墓掘坟,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拦路抢劫,可说无恶不作,才集聚如此多财富,如今一朝间,化为乌有,怎不让人伤心,怎不让人落泪,怎不让人心痛。 这还不是最心痛的,当他们三人要去烟花柳巷找女人抚慰这伤痛时,当他们要去富丽堂皇的酒楼,喝上几坛杏花村来麻痹自己时,发现口袋比脸还干净,进而这心,便更加的痛。 后来他们才明白,原来,时隔多年,这最大的宝藏,早已不在他处,而正是在他们三人家里,地窖密室中。 如此道理,汪老大不明白,曾开济也不明白,甚至连精明的秦万里,也难得糊涂了一次。也正因为这次糊涂,让他懊恼的同时,也悔恨万分,进而无比心痛,就像刚才那老农一样,眼泪不自觉便噙满眼眶中。 然而那祁老六,却很清醒,也很明白,是以这次,他并没有随三人一道,去到擎天峰,甚至在一点危险都不犯的情况下,就轻车熟路的将三人珍藏多年的宝物,悉数送到了这世间未知之处,就连他这人,也一并消失在了这世间未知的地方。 不用想,这样一事,非常顺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曾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是以用监守自盗来形容,也不过分。 既是监守自盗的话,那行动起来,也就非常容易。 故此,他们能想象祁老六此时,那得意的神情,甚至连他那发黄的牙龈,也能想象的到,毕竟这是他们喝了无数次酒的兄弟,曾几何时,酒到酣处,情到深时,还要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那种兄弟关系,所以这两刀,插的他们连呼吸都疼,曾一度让三人有轻生的念头。 好在汪老大这人,还算较坚强之辈,提出了东山再起的想法。 今日此番种种,便是他们东山再起的第一步,毕竟嘛,从事如此职业,几乎可忽略掉成本,就如他们早上,只吃了两个馒头,便到了此地,只要做成一单,这一回去,便可摇身一变,成为酒楼中,店小二口中的大爷。 只是这一单,有些诡异,就像诡异的曾开济,如魔怔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对此,刚经历过背叛的秦万里和汪老大,有些狐疑这诡异的是曾开济,还是曾开济遇到了诡异之事。 秦万里逡巡不前,却小心翼翼道:“汪老大,这小子莫不是看到了宝物,然后装神弄鬼,想唬退我俩,而后独吞?” 汪老大道:“我也不知。” 秦万里道:“要不老大你上前一探,兴许就能知道。” 汪老大白了这厮一眼,道:“你为何不去?” 秦万里道:“老规矩,小弟给你压阵。” 汪老大低声呵斥道:“压你大爷压。” 不过他还是向前行了去,他知道,若他不去,这小子定是不会去,所以这么多年,他也懒得再废话。 只是刚绕过侧翻的马车,他的尖叫声,也如曾开济一般,传遍群山之间,唯独不同的是,这尖叫来的更加浑厚和有力。 此时他也如曾开济一样,魔怔的杵在了原地,眼里满是恐惧,甚至还有泪花隐现。看来他的东山再起,便要在此一蹶不振,而后万劫不复。 这一次,秦万里直接逃到了山道外。 看来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寂静,魔怔的两人下方,此时有声传来,正是之前醉倒的李知焉,只见他道:“你们要收买路财?” 许是魔怔成了习惯,两人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见李知焉皱眉后,两人才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我们我们就是就是” 支吾了半天,也未支吾出什么来,李知焉便接着道:“这里有锭金子,你们拿着。” 汪老大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的即使再贪财,也万万不敢贪公子之物。” 李知焉道:“这些金子,并不是要赠与你们,我只是想与你们做个交易。” 汪老大疑惑道:“什么交易?” 李知焉道:“我不想杀你们,甚至连手指头都不愿动一下,所以我就只能与你们做交易,我想用这锭金子,换你们手中劫来之物。” 曾开济探手入怀,眉头一皱,心道:这人修为盖世,当日在擎天峰上,自己一等人可是亲眼所见,莫不是短短数日,因为痛失所爱,变成了傻子,毕竟这锭金子,可是能换来几十倍这样的东西。 想到这,便多了个心眼,也有些狐疑,道:“李公子威名震四海,能与我等说话,已让我兄弟俩脸上增色不少,对之前的冒犯,公子不责怪已是让小的满面羞愧,如今还拿出金子来换我哥俩劫来的不义之财,如此,更加让小的无地自容。” 汪老大见到金子,却有些两眼放光,也不管曾开济的逼逼叨叨,探手去接,不过一下,就被曾开济打掉探出的手,接着怒目而视,低喝道:“你想死啊,是不是穷疯了,要钱不要命,这些钱,能要吗?” 只是这一拍,也正好拍掉了李知焉递来的金子,可能有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汪老大有些猴急,几乎在李知焉递出的瞬间,便探手而去,也刚好触碰到了金子。 这一下,吓得两人连忙跪地求饶。 那曾开济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公子在此,公子大人有大量,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李知焉道:“这锭金子,并不仅仅是换你们所劫之物,还有平安护送这老伯去虎头城的佣金,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有些钱,并不是只有坑蒙拐骗,才能获得的。” 曾开济和汪老大两人,连连称是。 “我们定会护送老伯安全抵达虎头城,甚至安全到他家中” 李知焉点头,不再答话,若是以前,他定会不喜这样之人,也定不会做出这样之事来,但今日,他已非昨日那青涩少年。 此时负起地上酒醉的杜放,朝山道口走去。 也正是此时,秦万里在山道口,探首来看,不看还好,一看,差点七窍出了六窍,唯独剩下一窍,用来惊呼。 他的惊呼,比起女子还要刺耳,引得李知焉眉头,又是一皱。 也正因为这一皱,让他的惊呼,再度响彻在群山之间,并直接晕厥了过去。仿佛地底的阎罗,要来取他性命一般,那般恐惧。 令人如此恐惧,李知焉有些落寞,他不想被人瞻仰,自也不愿让人恐惧,自始至终,他都只是想做一个寻常人而已,就像那些年,那个梦里,有十里桃花,有一片池塘,有许多尾鱼,畅游其间,还要有几间能遮风挡雨的屋舍。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她,无数次梦里,都是如此。 可惜的是,如今的她,只能永远出现在无数次梦里。 第六百一十五章 年轻和年迈 古语有云,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上苍无情的看着世间兴衰更替,漠然的审视着人间一切,自然对人间的历史,了如指掌,正所谓天知地知,那人间许多蝇营狗苟,都难逃上天的法眼,而她,自然也知晓且明白,世间兴衰更替的道理。 又言上苍是世间一切的造物主,即是如此,那观人,恐怕于她而言,也并无进益。 假若上天要端正衣冠呢,当如何? 毕竟这世间,可是没有如此大的铜镜。 其实有时候要正衣冠,并不是非要铜镜才可的,比如行在某条小溪边,只需转首一眼,抑或站在某个井口处,低首相探,要是你有个不错的恋人,在其眼中,也可以看到最好的自己。当然,假若前面这些条件都不成立,你在地上撒泼尿,也是可以的。 不过嘛,上苍终究是上苍,不会俗气到做出这种事来,毕竟这世间,不仅仅只有河流,深井,铜镜,还有冰原。 北地冰原,处在大陆极北之地,如上苍放在此处的一面冰镜,想来,也正是因为这面冰镜,可以令上苍端正衣冠,是以此处的天地,显得格外明亮和干净。 天青,地明,在天地间,遥相呼应,为此,那北地冰原,又好似世间唯一的一方净土。 就连矗立其间的一道巨大禁制光幕,都因此漂亮不少。 只是漂亮归漂亮,这样一物,矗立在天地间,不免有些突兀。毕竟如此大的一方光幕,怎么看,都有些喧宾夺主,与人一种与冰原争辉之感。 好在冰原够大气,这样一物矗立在此,且如此多年,也不曾有任何厌烦之意,如一个通情达理的母亲,包容着世间的一切。 光幕垂下,与冰原相交,光幕向天,探入深空,一望无垠,正如这无边无际的冰原一样。 是以当人行到此处时,便有一种到了世界尽头的错愕感。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里除了能将人全部拓印在脚下这点好处外,好似没有人们趋之若鹜的道理,对此,说此处人迹罕至,都有些不够,几乎没人到此,仿佛人类的禁区。 此处寒风凛冽,卷不走任何冰屑,却能带走人仅有的一丝温度,而人,之所以活着的明证之一,便是还能保有些许余温,即使冰凉的冷血动物,如蛇虫一类,也要如此,不然此处,定会成为这些动物的天堂。 如今荒芜一片,那就只能证明,这些冷血的蛇虫,也不会喜欢如此之地。 就是如此一地,今日却有人早早到了此处,也在隐隐中,打破了这方天地的韵律,与人一种感觉,这样一人,有些多余。 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上,突然飞上去一只苍蝇,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拂去。 但可惜的是,于这世间,能拂去这只苍蝇的,还没有,因为他就算是苍蝇,也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那只苍蝇。 或许等这一天等的太久,连一刻钟都不想再耽搁,故早早到了此处,亦或从未有过失约的习惯,习惯于早早就赶到赴约的地点,不至于让人家等,毕竟就等这件事,没人喜欢的起来,至于他,更是讨厌。 李乘风当然讨厌等,岁月如刀,亦如剑,让他深深明白,要等一件事,需要筹谋好久,他更明白,要等一个人,或许要用上一生,若是一生能等来,也算不错,但有些人,永远也等不来,这种等,最为致命,说不得一辈子都困囿其间,驻足在某个路口,不知所措,仿徨不前。 李乘风白衣如雪,飘然出尘,与天地间的明亮,遥相辉映,此时负手在后,立在光幕前,不管向前,向下,都能看到自己,如今的他,不可谓不好看,但他,却有些厌恶,厌恶光幕中的自己,已非自己,也可能厌恶,光幕后,那些黑影。 不错,正是那些黑影,让他这个不可一世的天纵人物,刻下了永久的耻辱印记,他今日开启大印,便是要撕碎那些黑影,至少不会再让这些黑影,变作他无数噩梦里的阴影。 当然他也明白,这样一方大印,是为守护人间苍生而存在,但人间苍生,又与他何干呢? 在他看来,若连挚爱都守护不了,还大言不惭守护人间苍生,便是笑话,年少热血时,可如此,但他现在已过了那个年纪,是以他想做一些自己心底的事情。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冷峻的脸上,忽然一笑,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看来有些诡异。 许是笑还不够,他的话,也传了来,只见他道:“我以为会是他,没想到,会是您。” 这样空无一人之地,说任何话,都是自言自语,但就是这样的自言自语,却有了回应,只见天地间,有一声,恍如神谕。 “老夫为人间至圣,受尽世人尊崇,发生如此大的事,自是要来看看。” 李乘风道:“受尽世人尊崇?师父,擎天峰屠魔一事,就在不久之前,难道你忘了?” 对当下的李乘风来说,还能受他如此尊崇的,便只有他的师父墨翟了。 来人正是墨翟,人间四圣之一,只见他道:“乘风,你要知道,这人间,不仅仅是世人的人间,还是你我的人间,难不成你真要毁了这大好山河?” 李乘风放声大笑道:“师父,你与普正和玄空一样,依旧如当年那般保守,可曾想过,也有可能是弟子毁了那方魔域。” 墨翟道:“魔主之威,难道你不曾知晓?” 李乘风道:“弟子自然知晓,所以弟子才准备杀将过去,好在” 墨翟道:“好在什么?” 李乘风道:“好在魔主并不知晓弟子,亦如师父不知弟子一样。” 此言一出,令空旷的冰原寂静了好久,才传来墨翟的声音,也正是这段时间,让他思索了好多事情,只见他道:“你有把握?” 李乘风道:“面对魔主,这世间没人敢说自己有把握,但像弟子这样的人,不一试,又怎会甘心。” 墨翟斥道:“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不甘心,要造成多少生灵涂炭,进而举世凋敝。” 李乘风一笑,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 墨翟道:“看来老夫终是错了,你,终究不再是你。” 李乘风垂首来看,从袖口,看到鞋面,然后再在鞋面旁,看到了那张俊美的面孔,笑道:“在擎天峰时,我便告诉过你,我,本就不再是我,不说这副皮囊,就是这魂灵,也有所缺憾,我只知道,我要做一件事,报仇。” 墨翟喟然长叹道:“这冤冤相报何时才能了,唉。” 李乘风道:“师父年少时,不也讲究一个快意恩仇,看来人老了,终是会有所改变,是以趁现在,我还未老,尽快去做成这事,我不怕任何人来阻拦此事,只怕我年老,亦如当下的师父您一样。莫不是就因为他是魔主,便连对敌的勇气都有所缺失?” 墨翟道:“看来师父是真的老了。” 李乘风道:“不错,您已经老了,所以今日,你切莫来阻止此事。” 许是觉得这话还不够,补充道:“即使你联合陆定国,也不行。” 墨翟沉吟良久,才道:“你知道我去找过陆定国?” 李乘风道:“我们四人中,最不想揭开这封魔大印的,便是陆定国,亦或者说,现在不想,至少在他,还未真正有实力与魔主平起平坐之前,你知道,他这个人,一向很谨慎。” 李乘风忽然抿嘴,思忖片刻后,再启唇道:“不过武道一途,本就顺天而为,逆天而行,如此心境,自然难攀武道巅峰。所以我并不打算花时间去等他这样的人。” 一位圣人境被如此点评,定要被众人笑掉大牙,但被李乘风如此点评,自然又当另说。 墨翟道:“所以像陆定国这样的人,你说他会来吗?” 李乘风道:“他定会来的。” 墨翟道:“为何?” 李乘风道:“因为我也去找过他。” 墨翟道:“你怎么不来找我?” 李乘风道:“因为您与他不同,至少就位置而言,就不同,我不想用找他的方式,来找您。” 墨翟叹息道:“你要是没杀你师妹” 李乘风道:“师父,没有如果,在乘风的计划中,师妹必死无疑。” 墨翟的话,此时听来,已有几许哽咽,只见他道:“都言老夫护短,但今日这短,如何护?你知道吗?老夫这些日子,多想杀你,但你又知不知道,老夫这些日子,又多想问问你,这些年来,你过的可还好?” 李乘风脸上,终是有所动容,而后一叹,道:“师父对不起,若有一天大仇得报,乘风定” 墨翟打断道:“老夫只希望,你这仇,永远报不了。” 这不是诅咒,这是美好的祝愿,那年迈的墨翟,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大仇得报时,便是死去之日。 特别是像李乘风这种,以复仇为执念活下去之人。 而他,虽说着让他死,却也有些言不由衷。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天地剧变 北风呼啸,令本就天寒地冻的北地,更显凄凉。 然而李乘风却毫不在意,甚至连敞开的薄衫,也未曾去拢紧,许是他的心,早已冷却,亦或他本身,才是冰冷的源头,就像他现在所说之言,只见他道:“师父,弟子已死过一次,是以深深明白,有些东西,比死还难受,若能大仇得报,弟子也将再无遗憾,或许那时死,刚刚好。” 如此一言,如同这冰原一般冷,直透墨翟内心,令他不由得一叹,道:“这便是你毕生追求?” 李乘风一笑,道:“别无他求。” 墨翟道:“若老夫今日,非要阻拦于你呢?” 李乘风道:“任何人都阻拦不了弟子,假若师父非要如此,弟子便只有杀了师父您,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弟子绝不会走出这一步。” 此言一出,又让墨翟沉思良久,声音再度传来时,已是有了些时候,只见他再次喟然长叹,道:“一个是天下苍生,一个是自己弟子,如何选择?又如何抉择?乘风,你可真是让为师好生为难啊。” 一袭青色道袍,随风而至,也不知是风将他带到了此地,还是他本就是风本身,连同他的话语,也随风而起,响彻在万里冰原之上,只见他道:“之所以为难,是因为墨先生在数十年前那场战役中,丢了一件东西。” 墨翟疑惑道:“什么东西?” 青色道袍,随风而动,如立在巨大冰原上的一面旗帜,只见他道:“脊梁,笔直的脊梁。” 墨翟再度沉默,直至过了好些时候,才道:“这是你要开启封魔大印的理由?” 魏中则道:“不错,魏某想看看,能不能在魔主哪里,将它给捡回来。” 墨翟这次,陷入沉思的时间,更久,他忽然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否为对,就像这巨大的光幕矗立在此,是不是有些违和,毕竟冰原之美,并不需要这样一物来点缀,甚至任何东西来点缀,都显唐突。 如此一道光幕,美其名曰,是为人间最强,不错,人间许多城墙,唯有这堵墙,最强。 如此一道禁制光幕,何尝又不是一道堵死了唯一出口的塞子,而人间,也因此变作了囚笼。 魏中则接着道:“所以我很庆幸,你们都去找了陆定国,却从未来找我,因为在你们心里,我的答案,一直很笃定。” 寒风肆虐,却吹不起坚如磐石的冰原,也撼动不了巨大的光幕,就是冰原上的三人,也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三人的话,也不曾有任何影响,就像这话里,透着的那份坚定。 墨翟道:“魏先生如此豪情,不得不承认,老夫当年,小觑了你,也在此时,令老夫有些汗颜,不过世间苍生无数” 魏中则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道理。” 墨翟道:“那要是万一我人间就此倾覆呢?” 魏中则淡淡的话语,犹如万年寒冰,冻彻心扉,只见他道:“那就倾覆。” 墨翟道:“世间如此有趣,就像这东夷仙岛初升的骄阳,也像这西面昆仑的落日,还有这人间的形形色色,以及魏先生的青云派,莫不是魏先生都要放弃。” 魏中则一笑,道:“这些,魏某在许多年前,就已放弃。” 半空中,寒风更加凛冽,引得墨翟眉头一皱,再无话可说,连他想了好些日子的措辞,此时也卡在了喉间。 即是无话,场间,便再次冷清,三人好似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三个人的等,终是好过一个人的等,但在这冰原等,却是一种煎熬,只因此处,不是安逸的酒楼,舒适的温柔乡,何况三人,也谈不上朋友二字,即使墨翟和李乘风有那么一层关系,也在擎天峰一役后,变了味道。要是放在以前,许久未见,两师徒定会秉烛夜谈,但今日,怎么看,都有些形同陌路。 至于魏中则,更是习惯于无话,甚至与两人,更是无从谈起,不过此时,他却有话传来,只见他道:“李兄,你说他会来吗?” 李乘风立北朝南,眼神一凝,亦有些不确定,道:“我想他,应该会来。” 魏中则道:“若他不来呢?” 李乘风道:“他会死,要么,在天道宫永远做乌龟,那李某余生用来对付魔主的手段,都会用在他身上。” 魏中则道:“他可是不介意做乌龟之人,毕竟他已做了好些年乌龟,想来,已是非常熟稔。” 李乘风俊美的脸上,狰狞隐现,瞳孔收缩间,杀气毕露,道:“做乌龟?” 此言后,场中再度寂静,唯有风声呜咽,划过三人脸庞,也正因此,让整个冰原看来,更加寂静。 不时,那袭青衫随风而动,一掌,落在那巨大的光幕上,令天地间,一阵轰鸣,也让地面厚重的冰层,出现了巨大裂纹,直至蔓延到数十里开外。 而光幕,也如平静的湖面,被扔下一块巨大的石头,荡起一阵阵涟漪。 李乘风道:“魏兄,我已试过,不合三圣以上的道则,是轰不开这封魔大印的。能让魔主止步于此的阵法,岂会轻易毁去。” 魏中则道:“城主,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刚好就有三圣。” 李乘风一笑,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到那一步。” 魏中则一笑,意味深长,道:“或许在世人看来,你已不是当年那个李乘风,不过在魏某看来,你依然还是当年那个李乘风。” 李乘风同样一笑,也同样意味深长,道:“是吗?” 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魏中则转首向南,那一望无垠的冰原,便尽收眼底。 不过两人对此,却不愿见,在他们的想象中,这茫茫冰原,本该飞来一人,哪怕行来,也行。 李乘风道:“看来这酷寒之地,的确不适合乌龟成长。” 魏中则冷冷道:“乌龟,终究只是乌龟,即使千年寿命,依然不会改变其本质。” 忽然,惊天动地的一掌,再度响彻在冰原之上,那墨翟的灰色身影,已飞到光幕上方,驾轻就熟,落在其中一处,那颇有道韵的点上。 也正因此,天地间一道巨响,那地上厚重的冰层,也因此碎成无数块,狂风一卷,便到了数百米开外。 李乘风眉头一蹙,有些不明就里,是以他的眼睛,便好似问话,向上方的墨翟看去。 不错,他有好多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何师父不仅不阻止自己,还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不明白,一向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师父,为何要做出这样在他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来。 随着李乘风投来的目光,墨翟不紧不慢道:“老夫年老,却不愿,也不想做那乌龟。” 李乘风心头一震,亦有所触动,好似看到了年轻一些的师父,那个时候,他总是仗着一身武艺,与师父惹下不少事情。 好在师父不错,至少每次这背影,都很好看,此时看着这年老,又熟悉的背影,他多想将其让到身后,至少让他知道,自己也已有了一个不错的背影。 只是可惜,背影好看了,这惹的事,也越来越大,大到即使师父那样宽阔的肩膀,也抗不下来。 “城主,此番机会不把握住,更待何时,须得明白,墨先生可不是随时都有这样的觉悟。” 魏中则之言,终是打断了李乘风的思绪,也迅速将他生出的情绪,淹没在仇恨中,只见他眼中,寒芒一闪,一跃,便熟络的去到了另一处阵眼上,毕竟就阵法一道而言,他可是此中大师。 在这之前,魏中则早已去了另一处,在光幕上,三人各据一角,成三角之势,齐齐向前一掌。 天地间,仿佛被远古巨神敲断了传说中的不周山,整个世间,不管是田间劳作的,树下乘凉的,还是庭院赏花的,及酒楼客栈,街上,皇宫内的,均在此刻,齐齐向北方望来。 不说天上惊慌失措,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飞鸟,就是屋间的老鼠,也在此刻,纷纷向后山逃去。 仿佛唯有逃,才是此刻紧要,反正就是不能待在原地,哪怕逃离到的地方,本也是险境,也无所谓。 整个天下,惶恐不安,就连刚才还嬉笑作乐的青楼女子,也难得收整起笑意,怔怔的望着半空,一股不安的情绪,随即布满心绪。 那些达官贵人,更是露出深深的忧虑,那桌上的酒,也仿佛成了穿肠毒药,此时举在半空,久久不能下咽。 名山大川内,各大掌教更是早知内情,多日的惶恐,如今变作现实,让他们的心,一下提在了嗓子眼儿上,听着这道如锤在心间的雷鸣,脸色煞白。 妖都和苗疆,感受更是直观,林间的小兽,被惊得乱做一团,那被用来祭祀的巫神,也在此刻跌倒在地,让黑齿部落一众,连连祈祷,祈祷这神明之怒,最好不要迁怒到自己。 而习练各种兽法的妖都,仿佛天然能感受到世间的任何变化,此时一个个红着眼,暴躁的眼中,又谨慎的望着天上地下,发生的一切。 第六百一十七章 北门大开 自此,北地冰原,再无直插霄汉的禁制光幕,极光洒下,看去五彩缤纷,恍如到了另一方世界。 只是这样的美,在丢下了许多年后,人们已不再习惯,人们还是习惯于光幕的宏伟,以及光幕默默守护,所带来的安全感。 是以这次,就好似被人扒了衣服,裸露在万里冰原之上。 毕竟一个赤着身子之人,即使周围风景再美,想必也是无心欣赏,若真要如此,自己便成了那道风景。 不管穿没穿衣,陆定国走到哪里,都是风景,只因他如今,乃是道盟第一人,与之前不同,现在的他,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第一人,都实至名归。 故此,不管他行到何处,都会成为江湖中津津乐道的话题,不过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非他又行到了世间某处,而是他一直深居宣和殿,好似雕刻,永远的放在了那里。 当然,陆定国终不是雕刻,有时候他还是会去其他地方,比如,擎天峰,再比如,这北地冰原。 寒风凛冽,刮的脸颊生疼,但陆定国却毫不在意,或许这样一事,不足为道,亦或在他心中,早已掀起了波澜,让他眼神一下变得凌厉。 也就在数个时辰后,他还是去了北地冰原,他来的很晚,却幸运的看到了极光,然而不幸的是,他却再没有见过那道巨大的禁制光幕。 这令他懊恼的同时,也有些惧意。 懊恼于这样一事,至少做决定前,应该等等他这道盟第一人。 惧意,自然会有惧意,一觉醒来,见惯了几十春秋的大门,突然被人拆了,任谁都会涌出深深的惧意,这就像将宣和殿,从天道宫移到了这北地冰原,孤零零的杵在了此地。 若是你抬首向深空,还能见到那无数梦魇中的狰狞,那陆定国望不到光幕时,他的视线,自然投到了深空,这让他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墨翟?哼,终究是师徒情深,看来这两师徒,在陆某面前,做了一场戏而已。” 深空,只需抬首一望,便可见,但不是任何地方的深空,都如北地一般冷,就像这长年积雪,如白头翁一般的妖都山脉。 你只需向深空一探,一股凛冽的冷意,便直入骨髓,或许今年,比任何时候都冷,连妖都诸人的脸颊,都冻僵了一般,也将一些温暖的笑容,深深的冻在了脸颊深处,再也不见。 此时妖都各部族族长,一个个正襟危坐,看去犹如一尊尊圣洁的佛像。 也正因此,将平时欢快的万武殿,硬生生变作了庄严肃穆的佛堂。 妖都万武殿,乃妖都诸族议事之所,但凡妖都大事,此地必齐聚妖都数十个大族首领。 今日万武殿,不说数十位大族首领,就是边远一些小族族长,也到了此处,莫不是今日,有大事? 天大的事,想必几十年来,就没有比今日更大之事。 万武堂很宽阔,置放有数百张案几,有序分列左右,数十根石柱,矗立其间,谈不上奢华,但作为整个妖都的权利中心,也不会太简陋。 这样一处,又被置放于天狼峰中间位置,四面凿空出数道口子,便有了天然的窗户,让人们可以透气的同时,也可以在随意一瞥后,领略一番北地风光。 也正因为这些窗户,让看风光之人,平添几许凉意,事物就是如此,总是有得有失。 当然,这种说法也有例外,就像这次几大圣人开启封魔大印,他们就怎么也看不出这“得”来,毕竟这样一事,就是一三岁稚童做出来,也有些匪夷所思,但这样一事,却出自几大圣人之手,让他们的心,一下便跌到那北地冰原下,万年冰窖中。 须得清楚,他们就在北地,祖祖辈辈都在此,在不愿离乡背井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直面魔族。 当然,魔族入侵,整个天下都将直面魔族,但与世人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将首当其冲,直面魔族。 而魔族要想振奋数百万魔族大军,势必要一炮打响,首战告捷,是以妖都,便成了他们祭旗的对象。这样的事,怎不让人心生惧意,怎不令人冷彻心扉。 而这样的事,不仅让他们讨厌入侵的魔族,还讨厌那处在安逸之地,又乃始作俑者的中州。 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用,该来的,始终会来,独独不知什么时候。 为以防万一,做好料敌机先的准备,才是上策。 奈何出谋划策这事,熊族及牛族,甚至妖都许多家族并不擅长,也幸好,妖都有狼之一族,他们虽谈不上擅长,但终是比其他兽族要好的多。 万武殿上,鸦雀无声,平时无人的案几,此时已置放了数百人,而正上方,则是妖都狼族,德高望重的北叟端木博。 狼族中,像他身份如此特殊,地位如此之高,又如此年纪的,已然没有,兴许再过十年,妖主退下来后,有他这种待遇,但那也得十年后。 他佝偻着身子,为此,即使他身居高位,看人时,也是抬眼才能看到,而这样,眼中便会涌出更多白眼仁,也因此,会透着一丝丝轻蔑之意。 但众人并不在意,甚至连恭敬之意,也是丝毫未少。 借着这许多恭敬,老者端木博之言,也便有了许多分量,只见他道:“那封魔大印已启,魔族入侵,势在必行,今日相邀诸位到此,要商议的,便是如何御敌之事。” 鹤族族长,位列其下手,左方不远处,此时道:“北叟大人,作为人间一员,我妖都自然当御敌,但这事由中州起,如何御敌?其中,还要多做商议。” 熊族族长,位列其下手右方,附和道:“不错,当年一役,我妖都倾尽全力一战,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诸位想必也清楚,当年我妖都于世间,可是与那些中州文明人有分庭抗礼之势。莫不是这些文明人又想祸水东引?借此削弱我妖都的实力。” 牛族族长几乎占了两条案几,闻此,鼻孔里呼出两道如实质的气息,道:“老熊言之有理,我们可以御敌,但怎么御?如何御?定要说好,不要学当年一样,给人当了枪使。” 这话,让场间一下多了许多窃窃私语,当年魔族来犯,妖都亦如今日一般,首当其冲,也不遗余力,最后落得个,被逼得退守祖地的下场,如今魔族再犯,妖都身为人间的一部分,自然也要抵御,毋庸置疑,这是妖都上上下下的共识。 但抵御归抵御,他们也不怕抵御,甚至那些年,让妖都之民,十去五六,即使如此,他们的答案,依然坚定,只是怎样才能在抵御的同时,不被人在背后捅刀子,这是抵御的关键。 端木博抬手一压,场间便重回之前的肃穆与平静,道:“今日这事,本该由妖主大人主持,老夫越俎代庖,执行此事,已是有些汗颜,但此事,事关我妖都,及整个人族的安危,是以不得以邀诸位到此,共商大事唉,也可说共襄壮举”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也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有了其他心绪,抬眼间,数百位妖都族长在其眼中,都好似稀泥一般,和成了模糊不清的样子。 少时,端木博口中,才依稀传来细微的声息,只见他道:“此次大会,本该由妖主大人主持,但今日换做老夫,想必大家也已知晓,妖主大人有更重要之事要处理。” 熊族族长道:“妖主大人是不是去了天道宫?” 端木博道:“不知道,作为族民,老夫怎敢揣测大人的行踪,是以大人不一定去了天道宫,也可能直接去寻了陆定国。” 牛族族长道:“这只老狐狸,如此重大之事,不来找俺家大人,竟还敢让俺家大人去找他。” 若说牛族族长几乎占了两条案几,那象族族长,就真的占了三个案几,此时有话传来,其声,如洪钟,震的众人双耳,嗡嗡作鸣,只见他道:“这陆小子真不识抬举,要不是我们妖都守护这北地,魔族径可取道秦岭,直插神农城,到时京安如探囊取物一般,若非那天道宫庇佑,这些文明人,说不得要被魔族打的屁股尿流,还有脸在老子跟前摆谱,端架子。” 闻此,有族长附和道:“象族大族长所言甚是,这小子假若不识抬举,我妖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魔族径直南下而去,我想陆定国那小子,到时定要求着我们” “何止求着我们,到时哭都哭不出来哈哈哈” 牛族族长嗓音洪亮,忽然压过一切,只见他迅速站起,对着那人,怒斥道:“果然乃胆小如鼠之辈,这样的事,你鼠族做的出来,我牛族可做不出来,不说魔族是来入侵人间界的,就是他来散心,也甭想在俺老牛这块地儿走过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 防不胜防 牛族族长一番话,让场间大多族长,群情激昂,一个个望向鼠族族长,怒目而视。 象族族长道:“老牛说的不错,若让魔族如此轻易就踏在我妖都地面上,那我妖都当年战死的先辈,也定会不得安宁,反正我象族不会赞成这样的做法,不到万不得已,我象族死守这妖都山脉,一丝不退。” 鹤族族长道:“不错,这次抗魔,与中州有间接关系,但与我妖都,却是有直接关系,只因这次,不仅是中州之事,还是我妖都,以及整个天下之事。” 那灵雀族族长,为一女子,也在此时附和道:“就是,若让魔族如此轻易便踩踏在这片土地上,那我妖都当年战死的英灵,何以安宁?” 鹿族族长也道:“对,老鼠这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何况魔族入侵,本就如蝗虫过境,哪有不伤我妖都境内分毫,便径直南下的,到时受苦受难的,还是我妖都百姓。” 一时间,见众情激愤,那鼠族族长怯怯道:“我也就说说而已,做不得真。” 端木博道:“鹿先生言之有理,如此之言,以后还是少说,大家须明白,魔族是为入侵,即使中州之人再不好,也只是极少部分心怀叵测之辈,与普通平民无关,若放魔族径直南下,这其间,亿万苍生,定会生灵涂炭。” 忽然,一位生的硕大,但看去却一点都不壮硕的胖子,如一座小山丘般,堆在了哪里,要不是这天狼峰万武殿实在够大,这些奇形怪状、参差不齐的妖族大佬,定是放不下。 只见这硕大的男子,披坚执锐,一身铁甲,倒是很好赋予了其庞大身躯,一股莫名的力量感,并游离在铁甲周边,只见他道:“北叟大人,如今大印已启,魔族随时可能入侵,即是议定抗魔,那我老猪,倒是有几点建议。” 端木博点头道:“猪将军但说无妨。” 那若小山丘般的胖子颔首示意,身上的铁甲,也在此时叮当作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那浑厚的话音,只见他道:“连北城年久失修,这首先,当固连北城,作为抗魔的第一道战线,在老猪看来,这当为首要。 鹤族族长点头,并附和道:“老猪所言甚是,由于北边紧邻冰原,荒无人烟,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也正是这道屏障,让我妖都掉以轻心,继魔族入侵后,再无战事,导致年久失修,如今已是残垣断壁,要是老牛家的十个壮硕小伙儿,一个冲刺,也许就能摧枯拉朽,将其直接冲垮。” 端木博点头道:“不错,当前加固连北城,的确乃阻拦魔族入侵的首要。” 有族长疑惑道:“为何不直接将我妖都战士投送到冰原一带,阻魔族于冰原之上,让他们一踏入人间,便无立锥之地,如此,岂不更好?” 鹤族族长道:“小子,话是没错,在数十年前那场大战中,我妖都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一般的小,一来,冰原没有天险可依,适合如牛族战士那般,群体冲刺,这是牛族的优势,但你可知,这也是魔族巨大的优势,一个冲阵,必须由数百上千且身强体壮的战士组成,而魔族几乎大多身强体壮,是天生冲锋的战士。假若我妖都,全是牛族一脉,倒也可以一试,奈何我妖都除了牛族,象族,及少数熊族战士外,其他族群,皆不适合这样的作战,何况北地酷寒,也不适合驻留太久,真要长此以往,魔族身体的天然优势,便会发挥出来。是以集结大部分兵力投入冰原一战,不可取。” 端木博点头认可,并道:“阻魔族于酷寒的冰原,是当下我妖都,最好的选择,一来,连北城披山带渭,易守难攻,后方便是我妖都各大部族,粮草供给,也非常完备,可保战士衣食无忧,二来,相较于冰原的酷寒,连山城内,也要更适合我人族居住,毕竟我妖都虽学各大猛兽,习妖兽之道,但终究还是人的体格,与魔族变态的体质,的确有所不同。猪将军,你下面应该还有话说,对?” 如山丘的胖子道:“不错,除了连山城,从冰原直达我妖都境内的,还有连山城向西的乾州要塞,以及向南的黑龙关,此时边境告急,我建议北叟大人,直接调集南面抵御道盟军镇的战士,布防至这两处。” 鹤族族长道:“增兵这两处,的确可让整条北线,固若金汤,至少在短时间内,魔族大军很难南下。” 有人插话道:“若抽调走南面的战士,必将造成南面防务空虚,要是道盟趁虚而入的话” 牛族族长那响亮的声音再起,落在万武殿各个角落,只见他道:“他陆定国敢,要是他敢如此,老牛我定将携牛族子弟南下,踏平他天道宫。” 鹤族族长打趣道:“老牛,你不守你那块祖地了?” 牛族族长大手一摆,道:“人都没了,要祖地作甚。” 鹤族族长道:“不怕魔族踩踏了?” 牛族族长鼻孔里出气,道:“关你鸟事。” 端木博抬手一压,场间又复寂静,只见他手落下后,他的话的也随之传来,道:“增兵乾州要塞和黑龙关,势在必行,如此锥形之势,便如当年一般,互为犄角,也互为攻防,至于诸位担忧之事,大可放在心里,我想陆定国这人,不会蠢到在这样的时刻,做出背刺这样的事来,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他陆定国不会不懂,即使他有兼并我妖都的想法,也得在这场大战后,且还要在活下来的前提下,对此,我妖都放心增兵即可。” 忽然,一绵密之音传来,终是令此地的刚猛之气,多了些柔情蜜意,只见那蜂族族长,乃一中年女子,不过那腰,却堪称一绝,盈盈一握,有种玉蛇蠕动,柳腰轻摆之感。 然而此时的她,却正襟危坐,如一盆冷水,泼在众人头顶,只见她冷冷道:“连三点为一线,再携这北地山脉,以占据天险,的确为当今天下,最坚固的防线,即使魔族那些年,也是耗费了百万之军,才攻下我妖都这三道关卡重镇,如今再来,想必这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小女子只是担心,魔族战将来袭,我们当如何?” 端木博望向女子,再由女子望向窗外,直至看到远山之巅,眼神一眯,道:“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魔族有战将,我人间,亦有豪杰,亦如当年一般。” 女子言语冰冷,对这个问题,亦有些不依不饶,道:“那魔主呢?” 一时间,刚复嘈杂的万武殿,立马又归于寂静,仿佛这样的问题,如大石一般,压在在场每个人心间,直至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待得片刻,端木博有些苍老的话语,才在大殿中响起,也不知是一下就老了,还是在多年前就老了,端木博叹息道:“魔主不用防。” 魔主自然不用防,因为最根本的原因,是防不了,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要是魔主能防,那么魔族到此,便算不得入侵,而是讨打。 一个千里迢迢,也可说千辛万苦到此的异族,若是为讨打而来,那么定是这世间最蠢,也是最可笑的决定,而这样的蠢事,若是出自一个族群,那么他也再无生存下去的必要,毕竟历史经验告诉人们,世间覆灭的大多族群,都是蠢死的。 魔族自然不是这样的族群,不然,也不会引起整个人族风声鹤唳,严阵以待。 当然,不可否认,每个族群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些傻子,但就整个族群来说,影响不大。 就像妖都,不可否认,此处生活着太多愚民,但依然是世间几大势力之一,除了狼族一脉的影响外,还有他们看似蠢笨,实在智慧的策略。 就像这抗魔之事,他们要是真的蠢,就定会如鼠族一般,放魔族南下,进而让魔族在中州站稳脚跟后,再反噬于他北地,他们并没有这么做,甚至在大多数族群内,都是直接商议如何抗魔,而非商议如何放魔族南下。 或许他们是真有高明的计策谋略,又或是他们本就没想那么多,毕竟他们脑子里,装着一些中州之地所没有的东西。 就像那牛族族长,在生活中,他或许会让你难堪,但他绝对可以做你最好的朋友,只因无论何地,你都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于他,也可以同时饮一碗酒。 独独现在,这个朋友很想饮酒,却没有朋友,也没有酒。 不错,当下的万武殿,一听到魔主之名,均有此想法,但万武殿不能饮酒,这是许多年前,此地因为妖都几大家族喝酒闹事后,下达的明文规定,是以现在,他们只想找一个有酒的地方,再约上几位朋友,痛快的喝上一场,因为,魔族将至,也只因为,魔主将至。 毕竟以后的日子,可能要如此地一般,再无酒,也再无朋友,甚至连这万武殿,也可能化为乌有。 只是这个问题,有些可笑,曾以为数十年便能抹去的阴影,如今提起,还是挥之不去。 第六百一十九章 横行无忌 天高地阔,碧波无垠。青云山脉,如巨龙一般,慵懒的匍匐在大地之上,看去闲适的同时,也透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只因中州平原,此山为最,也唯有此山。 青云山上,层峦叠翠,鸟语花香,不时有瑞兽出没于小径,溪边之上,让过往之人视若无睹。 不错,就是视若无睹,仿佛这样一事,一物,早已司空见惯,以至于那跃在溪边呱呱叫的金蟾,也不能引来过往之人的注意。 自山顶起,流水潺潺,途经溅玉瀑时,就如憋了许久的欢快,一瞬间被激发,大笑出来,直至笑开了花,变作了溅玉瀑中,溅出的光亮水珠。 只不过水珠虽欢快,但若落在脸颊上,便有了诸多伤感。任谁脸上挂上这么几滴水珠,都不会让人想起欢快之事,毕竟这挂在脸上的水珠,多多少少看去,有些像泪珠。 当然,有人会说喜极而泣,但世间大多落泪,还是因为伤心。 就像莫如雪,如今的她,再无之前的欢快,与从山顶落下的水珠一样,从彼时,已到了此时。 彼时的她,天真烂漫,仿佛世间的阳光,让人一见,便不自觉的暖入心扉,如今的她,虽然依旧如阳光,但撒下的,却不再是温暖,甚至让人一见时,有些冰凉。 也像莫胖子手中的冷馒头,虽然能果腹,但终是多了一些凉意,即使咬上一口,也没有大快朵颐时的舒畅,而是眉间隐隐皱起。 那莫胖子使劲咽下后,再次咬下馒头屑,含糊其辞道:“这青云山,仿佛没变,这青云山,又仿佛变了许多,想不到五师魏中则竟让我们返回青云山。” 没人答话,许是这样的话,本就无聊,让人不知从何答起,是以莫胖子的声音又起,他好似不大在意这无聊,亦或不无聊,他只觉得,有小妹在旁,有馒头在手,便是不错,就像这变了的青云山,这风景依然宜人,这流水依然甘冽,还有这鸟兽,依然欢快,虽然少了一些人,但终是青云山,毕竟人,终是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去,至于恩怨情仇,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既然不知道,就不想,这点,倒是与那李知焉有些相同。 叹息后,他接着道:“听人说,大师伯欣慰而去,唯独可惜的是,二师伯直到尽头,还满怀心事,有些不尽人意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魏文贤师兄竟如此有种,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魏中则也太过心狠手辣,连魏师兄也一并杀了,所以我们的生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就像一只蚂蚁,即使他嚣张的行在你眼底,也不会有任何被挑衅之意。” 说到这,忽然一笑,也不知是笑蚂蚁,还是在笑自己,并接着道:“细细一想,反正我莫家不管走到那里,都与这长老别院差不多,索性不再走。看来这弱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一层不错的保护壳,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如此自嘲,甚是好笑,莫胖子笑的直摇头,接着道:“那魏中则虽为当今青云第一人,但却不掌事,是以之前那五长老一脉,几乎接替了青云山所有事务,而其他长老系,已是被排挤在外。” 依然无动于衷,莫如雪脸上的水珠,是越聚越多,也顺着脸颊,向地上滑去,胖子捻起衣角,轻轻拭去莫如雪脸上的水珠,笑道:“小妹,你知道吗?小师叔回来过。” 这次,终是引起了莫如雪的兴趣,回首来看,面无表情,也似询问。 莫胖子转首向天,咬下一口冷馒头,咕哝咽下后,道:“小师叔回来的很短暂,知道的人也很少,但爹,是知道的。” 莫如雪终是启唇道:“然后呢?” 莫胖子道:“小师叔去了后山,想必要讲一些他认为的道理。” 莫如雪柳眉一皱,道:“接着呢?” 莫胖子道:“许是道理没讲通,便走了,也正因为没讲通,后山那一片树林,便因此遭了殃。” 莫如雪道:“我发现你好似对魏中则,并无多少敌意。莫胖子,我告诉你,他能让我们再回青云山,并非他多么仁慈,而是因为他并不在意此事,就像拴了绳子的猫狗,你去哪里都无所谓,还有,此人是杀大师伯,二师伯的凶手,寻到机会,我定是要杀他的。” 莫胖子食指竖在嘴边,挤眉弄眼,示意其说话小声一些,并压低声音道:“小妹,不是我不想为大师伯二师伯报仇,而是以我如今这模样,根本报不了仇,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乐道安命,反正就现在而言,也改变不了什么。” 莫如雪一个白眼,斥道:“你看看大哥,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荒废武功,如今魔族入侵,几成定局,若没个好的修行底子,以后保命都难。” 莫胖子斜眼来看,便看到了莫如雪的白眼,笑道:“你好意思说我,大哥现在,已去了北地修行,老爹则去了祖地,听说那里有一柄我莫家祖传的宝剑,说不得以后有大用。” 莫如雪道:“所以你就想告诉我,有了爹爹和大哥的庇护,你根本不需要提升修为。” 被人说中心事,莫胖子讪讪道:“也不尽是,我就想,老爹和大哥,已是如此努力,我偷个懒,也没什么的,毕竟修炼这事,真不是一般的辛苦。想必小妹你最是清楚。” 莫如雪听此,不自觉点头,颇有些同道中人里,那种深以为然,不过话锋瞬间一转,道:“辛苦就不用修行了吗?辛苦就可以荒废武功了吗?谁不辛苦,娘亲一天到晚,操持着整个家,难道就不辛苦,爹爹含辛茹苦,养育我们三人到成年,就不辛苦?还有大哥,如此天纵奇才,还在砥砺前行,就不辛苦?那四师伯” 莫胖子见状,馒头也不吃了,玩味的看着自家小妹,嘴一撇,这次,轮到他,懒得搭理她。 或许说这么多,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特别是说到最后,仿佛自己与这些话也有些贴合,莫如雪俏脸微红,但还是不屈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莫胖子道:“你看娘亲,都没有你这么唠叨,要是以后真便宜了那个小子,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听到前面还好,听到后面,莫如雪的手,便在她脸色板下后,落在了莫胖子腰间,直到掐的莫胖子哇哇直叫,才松手道:“什么不对?” 莫胖子小心翼翼,环顾一周,转首向莫如雪,似笑非笑道:“也可能是那小子便宜了你。” 莫如雪俏丽通红,嗔道:“那个小子,你最好给本姑娘说清楚。” 莫胖子道:“还能是哪个小子?” 许是直接触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烦恼,进而将这烦恼,一下扩散到全身各处,直至落在脸庞,莫如雪收起嬉笑之意,正色道:“二哥,你不介意他是魔族?” 莫胖子哂然一笑,道:“在我心里,人族和魔族的分别,并不是靠族群来区分的,那个家伙,虽然有些呆傻,但作为朋友,作为家人,还是不错,最主要的,还是小妹你。” 莫如雪脸上的红,瞬间涌向耳根,两根食指在其腹间,来回转动,羞赧道:“我什么?” 莫胖子道:“只因他啊,是小妹你最喜欢之人,所以,即使他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也会接受,若此事为真,我要做的事,并不是天天想着怎么去接受他,而是想方设法,去将他变作一个好人,如此,还来的实际一些。何况他并非大坏蛋,他这人,还算不错。” 莫如雪道:“可是爹爹哪里” 莫胖子连忙道:“爹的事,你不要问我,我也没答案,我只是说我愿意接受,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莫如雪刚升起的好心情,一下又变得低落,道:“要你这二哥有何用。” 莫胖子道:“这事,你与大哥说还好些,你也知道,我们三人,爹爹虽然都喜欢,但说起听话,他还是更愿接受大哥的观点,毕竟你我二人,咳咳咳怎么说呢人微言轻是他所爱但非他的骄傲。” 莫如雪嘴一撇,不屑道:“想不到你莫胖子还有如此自知之明。” 莫胖子也不在意,道:“比你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忘了姓,便与孙某姓,在这青云山,报我孙益平之名,横行无忌。” 莫如雪刚欲言,此时有声,便代替了她的回答,不过如此突兀的一声,打断他人的对话,怎么听,都不大礼貌,不说听,这看,也不大礼貌,只因数人,已不大礼貌的行到了两兄妹前。 当然,除了打断他人对话不大礼貌,这长相让人看来,也不大礼貌,特别是这孙益平,两颗大门牙与人说话时,仿佛锄地一般。 莫胖子眉头一皱,如小山一般的身子,便自瀑布边站起,气势一凝,让孙益平一众,随即退后几许,并疑惑道:“横行无忌?” 第六百二十章 丧家之犬 仿佛如此多年,那溅玉瀑早已见惯大场面,甚至比这更剑拔弩张,更惨烈之事,都曾见过,是以如此场面,于它而言,微不足道,掀不起任何波澜。 它落下的玉珠,毫无情绪,平静且绚烂的散开,再溅到水中,路边,草地上。 然而它的声音,却很是嚣张,几乎与傲立江湖百年的第一宗,共同怒吼了数百年,甚至更久,在无青云派之前,它或许就已在此处,所以说,在这青云山,最横行无忌的,便是这溅玉瀑。 那在这溅玉瀑说这话的孙益平,便俨然成了天大的笑话,此时的他,在瀑布声中,竟然察觉到了一丝嘲弄。 只见他退后数步的脚,忽然收住,仿佛如此,便收住了内心深处的耻辱,奈何耻辱侧漏,径直涌到他的脸上,令他恼羞成怒,故怒斥道:“莫胖子,你真想知道什么是横行无忌?” 莫如君淡然道:“嗯!若我青云山真有这么一人,于当今天下局势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孙益平一等人,自是出自当下青云山,如日中天的五长老一系,如今魏中则一人得道,他们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 还有个原因,以前的魏中则,本就不经手派内之事,如今得道成圣,更加不会管这些俗事。 也正因此,有了这些俗人,以前这些俗人,被何焕生压制住,尚好,如今大权在握,心里的恶魔,便再无束缚,这本性,也自然被释放出来。 须知,这青云山可是有许多宝物,放到人间任何一处,都价值不菲,就是山中之人不待见的,那溪边金蟾,也足以在民间购置一处不错的庭院。 更别说如今掌青云派各类事务的他们,要一些财物,何等容易,即使民间皇宫,他们也不一定看得上,毕竟青云派,虽遭此变故,但它仍是世间,执牛耳的第一宗门。 是以天材地宝,可说是应有尽有,就连这青云山上的女人,对他们而言,也是取之不尽,毕竟世间向往这座山上的女子,也可说数不胜数。 但与其他女子不同,有些女子,一出生便在这青云山上,是以这样的女子,与世间任何女子都不同,让人一见,便口齿生津,唾沫直咽。 这些人在释放了本性后,也有了种错觉,这世间女子,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特别是青云山此番变故,更是让他们在以前只能存于心中的念想,在今日此地,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也做了出来。 莫如君的话,自是蕴含着某种格局,以及对人族前途及命运的隐忧,并带着某种希冀。只是与这些人说起,如同对牛弹琴。 他们怎会听的懂这些,毕竟他们来青云山的目的,本就很单纯,仅仅单纯的为了女人和银钱而已,所以那孙益平噗嗤一笑,道:“于天下是不是好事,孙某并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今日对你莫家两兄妹,定是坏事。“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莫如君一声叹息,便不再言语。 但孙益平却有些不依不饶,冷笑道:“死胖子,你唉什么?” 莫如君道:“我在想,这世间,像你这样之人,还有多少?” 孙益平笑道:“是不是感叹天下之人,都没你孙爷这般英俊。” 莫如君来回打量此人一番后,认真道:“我在想,要是像你这样的傻逼占世间大多数,那未来这人间,也将失去守护的意义,但我又一想,你这样的傻逼,应该只是少数,不然这璀璨红尘,岂不无趣的紧” 认真之言,通常都不大好听,而不好听的话,自也不会有人愿意听,是以莫如君话还未说完,便被孙益平身后数人呵斥住,进而打断道:“死胖子,说什么呢?” “信不信老子将你这身肥肉弄去炼油。”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莫家多大仁大义,在这青云山上,谁不知,你爹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还不就是那个怂样,庇荫于我魏掌门之下,苟活于我青云山中的缩头乌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义凛然,对我等说教。” 两兄妹脸色一沉,呵斥道:“王亮师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莫如君接着道:“王亮,再怎么说,我父亲也是你三师伯,莫要仗着在青云山,有魏中则给你撑腰,连我青云山数百年来,一些尊师重道的规矩,都已尽数忘了。” 王亮道:“莫师弟,你也要清楚,尊重的前提,是值得尊重,像你父亲那样的怂货,有何脸面在王某这里要尊重,尊重是自愿给的,不是靠规矩祈求来的。” “就是,哈哈哈” 溅玉瀑落得欢快,这些人也笑的欢快,与这瀑布声一样,肆无忌惮。 忽然,那庞大身躯的莫如君,瞬间不见,再见时,已是到了那王亮面门。 不错,他的手掌,如熊掌一般有力,径直落在那王亮脸上。 啪的一声,压过所有欢快,成为痛苦,蔓延在王亮脸上,让他随即龇牙咧嘴,叫苦不迭。其旁一众青云弟子,也从欢快,立马转为愤怒。 他们想不到,这胖子居然敢动手,特别是当下,如丧家之犬的莫家,竟敢对他们动手。 孙益平脸色一冷,两颗大板牙便自然向上,仿佛要啃下莫胖子一块肉来,然而他的话,却是要吃了这个人,甚至整个莫家,只见他狠狠道:“莫胖子,敢对孙某的人动手,找死是,亦或者说,你莫家不想活了?” 莫如君淡然一笑,道:“孙益平,我莫家势弱,只是相对于魏中则,就你这些死鱼烂虾,还没资格来说这样的话,你不信,大可试试。” 孙益平忽然大笑道:“今日孙某来此,便是想一试的。” 话音一落,孙益平身后之人,便化作一个半圆,将莫如君两兄妹,堵在了溅玉瀑前。 孙益平接着道:“传言说,你莫胖子时来运转,也学别人一样,‘天纵奇才’?孙某不才,却想领教几招。” 莫如君眼中,闪过一丝胆怯。你可说他天赋异禀,毕竟在幽冥域界中,幸得空间本源,而后成为空间之子。 但这与天纵奇才,还是差了很远。刚才一招得手,是因为对方在自己空间之术下,毫无防备,如今这些人,可是入门多年,修炼许久的高手,虽算不得顶尖,但放在世间任何一处,也算是出类拔萃,毕竟这里,乃青云山。 与这样的高手过招,他好似有过,但也被打的很惨,如今与如此多的高手过招,他好像还从未有过。 再看这架势,这些家伙可不会由着自己一对一单挑,故道:“孙益平,你可知我青云派同门相残,是为宗门大忌,你如此” 那王亮大笑道:“好一个同门相残,够虚伪的啊,胖子,你刚才一巴掌,可是让王某至今想起,还有些心跳耳热。” 言毕,还不忘抚向通红的脸颊,再看向莫如君时,冷笑连连。 孙益平道:“你不说,孙某倒差点忘了这条规矩,如今被你提起,那孙某就正好教导教导你。” 说话间,孙益平已扑了来,也如发号施令,一众青云弟子,几乎在此刻,一拥而上。 莫如君见状不妙,半边身子便复透明,试图重新隐于虚空。毕竟被如此多人围攻,即使他有些手段,也不敢硬接。 独独奇怪的是,他身子的透明,并没有继续扩大,而是重新凝实。 所以孙益平一等人的拳头,或掌,或指,随即落在他硕大的身躯上,让他几个退步,便到了莫如雪身前,直至被莫如雪双手托住,他才站定。 他的脸色,也因此苍白不少。再无之前红润,也再无之前乐呵。 不错,他不能躲,至少这次不能躲,这里没有父亲,也没有大哥,这里只有小妹,即使他再怂,再窝囊,也不能躲,是以他的身子再度凝实,并接下了这些人所有的手段。 孙益平等人一招得手,便有了些得意,并得意看着胖子,放声大笑道:“想不到空间之子,如此不堪一击,想不到你这胖子,还有如此担当,若你这空间之子要跑,我等拿你,还真毫无办法,但你如此爷们儿,我们便只好只好不客气了。” 王亮眼露淫邪,盯着莫如雪一阵好看,咽下口水,并淫笑道:“孙大哥,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小子假若跑了,这莫大小姐,不就嘿嘿” 孙益平板牙再启,眼中淫笑依旧,道:“无妨,跑与不跑,其实关系不大,有些东西,犹如我青云山路边的菊花一样,想摘的时候,就摘一朵。” 那猥琐的小眼神,越过莫胖子硕大的身躯,向其身后的莫如雪投去,引得一众青云弟子,大笑不止。 自小到大,莫如雪那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间,怒气冲冲,明眸内的羞愤,已是到了喷薄欲出的地步。 第六百二十一章 糖葫芦 玉珠飞溅,如仙女散花般,落得满地都是。但这次,却有些不同,只因这次散出的,不仅有玉珠,还有仙女。 莫如雪不管放在何处,都如仙女一般,明媚动人,即使她怒容满面的时候,依然如此。 倏地,莫胖子后,溅玉瀑前,倩影飘然而起,明晃晃的宝剑,已是被其持在手中,并向孙益平径直刺去。 她的剑,不快,特别是历经擎天峰一役后,在众人的眼界中,的确可如此说。 但她的剑,也不慢,至少就当下诸人来看,可如此说,这些青云弟子,终究不是擎天峰上,那些人间圣雄。 是以这样出其不意的一剑,竟然让他刺破了孙益平的胸膛,刺得孙益平连连后退,直至单手拍掉这样一柄要命的剑,侧身闪过,才心有余悸,朝莫如雪看来。 只见他神情一凝,瞳孔收缩间,杀气隐现,厉声道:“莫大小姐,可真是好剑法,倒是小觑了你。” 世人就是这样,若你长的不错,他们便会忘了你其他优点,只因在他们看来,像这样好看之人,老天已是照拂的够多,不可能什么都给予,若真如此,那这上天,未免也太不公平。 但事实却是,世间许多事,本就不公平,甚至于公平,本就局限于一小部分事情上,不公平,才是世间常态。 是以那世间难得的公平,才会显得弥足珍贵,来之不易。 孙益平右手在胸前一抹,再低眉来看,他眼中,便映出一抹红,独属于他的红,只因这红,是从他身体内流出的,让他痛的同时,还有些心痛。 这让大言不惭,要在青云山横行无忌的他,有些恼怒,狠狠的盯着莫如雪好久,才道:“青云众弟子,听令。” 一众青云弟子抱拳,恭敬道:“得令。” 孙益平道:“拿下莫如雪,送往刑堂。” “得令。” 莫如雪贝齿轻咬,然后启唇喝道:“孙益平,你好大的胆子,凭什么拿本姑娘去刑堂。” 孙益平道:“刚才莫师弟便说过,难道你忘了?” 莫如雪道:“即使如此,也是你等羞辱家父在先,我们才动的手。” 孙益平道:“有谁听到?” 说到这,他的手,便朝前方一展,手心上的红,便呈现在莫如君两兄妹前,并接着道:“两位,可不要想着抵赖。” 顿了下,他展开的手,向前一招,冷冷道:“拿下!” 青云派弟子,沿半弧而来,将莫如君两兄妹,围在中间,抽刀拔剑声,也适时的响在这声“拿下”后。 莫如雪瞥向胖子,责备道:“莫胖子,叫你好好修行,不信?一个空间之子,竟连这些虾兵蟹将都收拾不了,枉你齐云榜天才的身份。” 莫如君道:“你好意思说我?” 莫如雪道:“不说你说谁,你看那崔家废物少爷,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且还在擎天峰上,大放异彩,你看看你。” 莫如君闻此,精神忽然一振,仿佛打了鸡血,脑中不自觉的浮出那抹猥琐的身影。 不错,他可以输给任何天骄,但就是不想输给那个废物,毕竟两人认识时,那些天骄,就基本已是天骄,唯独那废物,与他一样,都是废物,就连这运气,也是一样,可是最后不一样的,是这结果,那废物竟然当先跨入破空境,进而在擎天峰一战中,异军突起,让人刮目相看。 莫如君冷哼一声后,愤懑道:“好了,小妹,你不用说了,从明天起,我要好好修行。” 莫如雪嘴一撇,白眼道:“你每次都这样,说了不到一刻钟,就又恢复成原样,看来那崔少爷,也不再好用。” 莫如君道:“这次定不会” 孙益平插话道:“明天?还是过了今日再说,两位。” 言罢,单手一压,众人便冲了上去。 刀剑声,立马与瀑布声齐鸣,也打乱了这方溅玉瀑,长久以来的韵律,就好似一首古筝名曲,忽然夹杂了嘶哑的二胡声。 不时,没了空间优势的莫如君身上,便挂了彩,有几剑,以他的属性体质,他本可以躲过,奈何今日,他不能躲。 他一躲,这些刀剑,便要落在小妹身上,他不愿如此。 毕竟这事,比落在他身上还痛。 或许心中涌出的一些责任和担当,也终于让他明白,父亲和大哥之前的一些心境,是以他身上的痛,也少了刚开始的那般剧烈。 由于过胖,他身上的红,也比起一些瘦子,看去要大上不少,也正因此,看去便更加触目惊心。 不过也正因为胖,他的力道也比一般瘦子要大上不少,在他不断挥掌下,有几人竟被逼了回去。 只见他刚逼出数人的空档间,忽然涌出一人,正是孙益平。 能做这些人的头儿,有一点定是非常确定,那便是此人定是这之中,修为最高的,特别是此人还是负责青云派在襄阳城事务的总事,如今调回青云派,便是要在不久后,升任堂主的。 自陆定国执掌青云以来,派里的人事变动,便与之前大有不同,即使他再不管事,也会扶持一些管事之人上来,不然创立数百年的青云派,便要在他手中毁于一旦,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且不论他之前杀了玄空上人和二长老,这种做法是否为对,但若毁了先辈数百年基业,对他而言,肯定是错的。 毕竟从内心深处来讲,他终还是青云派的魏中则,愧对先祖之事,还是做不出来。 孙益平的武器,真的如他门牙一般,是一把锄头,这种武器最好的方式,便是从上到下而来,如同锄地一般。 若将莫如君比作耕作的土地,那他定是世间最肥沃的那块,是以孙益平的锄头隐隐中,竟有些亢奋,想着这么一锄头下去,鲜血四溅,定是比这溅玉瀑,要来的好看的多。 兴奋处,还舔了舔干涸的唇角,闪过一丝狞笑。 周围青云弟子的侵扰,让莫如君无法分心来应付这一锄头,这也是孙益平当下,突然发难的理由。 这一记手段,不仅令莫如君大惊失色,还让一旁应付青云派弟子的莫如雪,大呼出声,不过为时已晚,锄头,已到了莫如君上头。 莫如雪吓得花容失色,莫如君也在心里大呼“我命休矣”的言语。 不过这样一锄头,却未曾落下,停在了半空。并让一众青云弟子瞬间退后,进而跪下,还毕恭毕敬道:“参见掌门!” 不错,这一锄头未曾落下,并非孙益平大发善心,而是有人捏住了那柄锄头。 与其说是捏住,倒不如说是被两根手指头夹住,这样势大力沉的一击,能如此轻描淡写夹住的,青云派中,不会超过十人。 当然,青云派中,能被唤作掌门的,不会超出两人,毕竟任何宗门,都只有一位掌门,而青云派的掌门,且当下的掌门,便只有魏中则。 待孙益平看清来人是谁后,立马舍弃锄头,跪下道:“益平参见掌门。” 魏中则面无表情,朝满脸血污的莫如君看去,左右打量一番后,再冷眼向孙益平。 即使跪着,孙益平也感受到了上方,那如深渊凝视的眼神,连忙道:“掌门,这莫如君目无王法,挟骄自重,不仅伤了属下,还打伤属下弟子,益平实在看不过去,便想将他送往刑堂,交予计堂主发落,奈何两人负隅顽抗,不肯伏法,便有了刚才打斗之事。” 如同知道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他眉头一皱,便不再看孙益平,转首向莫如君,道:“你没事?” 无来由的关心,让龇牙咧嘴的莫如君,一愣,心中一咯噔,有些不明就里,便带些疑惑,带点迟疑,嗫嚅道:“还还好。” 魏中则道:“那就好。” 然后盯着莫如君各处,直至看的莫如君心里发毛,才道:“你跟我来。” 莫如君几乎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我不去。” 试问,被一位如此人物邀请,谁敢去。 这次倒是轮到魏中则一愣神,他想不到,在这青云派中,会被人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继而难得的一笑,道:“你必须去。” 这次是莫如雪,只见她跑到莫如君前,双手展开,如一只小鸡在老鹰跟前,护着那只老母鸡般,并斩钉截铁道:“我不许你要他去。” 魏中则再次一愣,笑道:“为何?” 莫如雪道:“没有为何。” 魏中则道:“你怕我杀了他?” 两兄妹不置可否,但答案有时,并不需宣之于口。 魏中则便接着道:“其实啊,像五师叔这样的人,也不尽是只有杀人手段的,你俩小时候,可是吃了五师叔不少糖葫芦。” 莫如雪道:“可是再也回不到小时候。” 魏中则道:“是啊,再也回不到从前,即使师叔已为圣人,这点也无法改变,师叔虽然对其他人不好,但对你莫家兄妹,可还算不错,所以这次,也不再似小时候,师叔不准备再送你们糖葫芦。”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不堪大任 魏中则话语虽轻,却成了场间唯一,就连看去放荡不羁的瀑布,也在此刻温驯不少。 莫如雪扬起小脸,疑惑道:“不送糖葫芦?那送什么?送死?” 魏中则又是一愣,噗嗤一笑,直摇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如此多年,还是如此模样,不过你得清楚,我要如君死,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莫如雪沉吟片刻后,对此,倒也颇为赞同,道:“那你要他干嘛,莫不是见二哥他生的不错,要吃了他。” 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不仅让莫胖子心里一咯噔,就连孙益平之流,也跟着冷汗直冒,心想这要是吃人的主,以后还怎么服侍? 魏中则又是一笑,仿佛这样一事,已是许久未发生,亦或者说,发生在许久许久以前,故让他心情大好,打趣道:“吃了他?作为吃人恶魔,要吃他之前,师叔也先将你这小丫头片子吃了,毕竟就细皮嫩肉而言,你定是比如君,要好上不少。” 莫如雪心生怯意,他是真的怕这位师叔,自小就怕,一位不苟言笑的长辈,通常都会让小孩子有些畏惧,故此,就更谈不上喜欢,他不似大师伯当年的意气风发,王者之风,抬首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也不似二师伯看自己时,眼中泛滥着明显的宠溺,也不似小师叔如朋友那般的玩笑打闹,更不似父亲那样,有责备,但深深的关切,却展现在方方面面。 男女皆有不怕死之人,莫如雪自也不会贪生怕死,不然在擎天峰,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替李知焉出头。 但死,却有很多种死法,如此死法,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故迅速缩到莫如君后,捏住其二哥的衣角,探首来看,道:“魏中师叔,我给你说,你不要乱来” 魏中则笑道:“师叔要乱来,这世间还有清净地?好了,小丫头片子,这次叫如君随我去,也不瞒你,师叔准备让如君来做这青云山掌教。” 话音不大,也就隐隐压过旁边的瀑布声。 话音又很是大,如同惊雷,炸裂在众人心间,特别是孙益平一众,直接被震的瞠目结舌,一时间,竟呆如木鸡,怔在原地,视线中,也不知是魏中则,还是那怎么也绕不开的莫胖子。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当属莫胖子,他一生中,什么都想过,但就是不曾想,要做这青云派掌教,他何德何能? 不说上面有父亲,诸位师叔伯,就是他大哥,也比他更加适合,是以他的嘴巴,在听到这话后,便没有再闭合上。 然而魏中则的目光,却如利剑,直插人心,径直落在他的心里,让他不得不直面这样荒唐的事情。 只见莫胖子收起虚张的嘴巴,讪讪道:“师师叔,这这事,未免太过于荒唐了些。” 魏中则正色道:“一点也不荒唐,我们几师兄弟中,几乎没有留下子嗣,即使文贤在世,这位置,也不大适合他,所以你,最适合来做此事。” 莫如君道:“不是还有几位师叔吗?” 魏中则道:“师叔很清楚自己,至于你小师叔,恐怕也不是这块料,而你四师叔和六师叔,即使让他们来做此事,以他们当下的修为,也难堪大任。” 莫如君怯怯道:“师叔,其实我也很弱的,我连破空境都未曾踏入。” 魏中则道:“所以这就是你与我走,最根本的缘由。” 莫如君心中,再次一咯噔,预感到一丝不妙,连忙道:“去哪里?” 魏中则道:“去后山。” 莫如君连连摆手道:“魏魏师叔,其实除了诸位师叔,还有一位人选,非常适合。” 魏中则道:“你想说如是?” 莫如君道:“不错,大哥不管从那方面来讲,都比我强。” 魏中则冷冷道:“如是什么都好,就是太强了,若我青云无强人,倒也合适,不过今日我青云当然,不是我对如是有何惧意,而是师叔深深明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魏某又不想受伤,是以便只有委屈如是受伤,何况两虎相斗在我青云,那最受伤的,莫过于我青云派本身。” 莫如君倒是对此颇为认同,点头道:“可是师叔,门派中,不是还有其他优秀的师兄师姐,他们” 魏中则打断道:“倒非魏某有内门外门之见,就天赋而言,如今青云派,还没人能比的了你。你也不用担心,在师叔的教导下,假以时日,你定是我青云派最出色的掌门。” 莫如君心中的不妙,愈来愈强烈,连忙推脱道:“可是可是师叔,我还没准备好。” 不错,今日他早上只是洗了脸,牙都还没刷,突然就接到这样的消息,这让他如何接受的了。 魏中则淡淡道:“做掌门这样的事,不需要准备。” 莫如君转首,看向自己小妹,有些委屈,心想这是什么话,选掌门这样的事,竟然只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须得明白,他青云派乃世间第一宗,而这样的大宗门,选掌门竟是如此儿戏。 想到这,莫如君有些哭笑不得,然后感慨当年幸运得到的空间本源,如今看来,是否还能算作幸运。 在心中叹息一声后,转首向魏中则,道:“师叔,要不你再在宗门里找找,实在找不到,我们再作商议可好。” 魏中则笑道:“你知道世间有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吗?不说世间,就是我青云派内,也有无数人朝思夜想,做着这个美梦。且那陆定国,在我青云安插有不少眼线,魏某虽有愧于大师兄和二师兄,但我终究是青云之人,对此,还不想愧对青云先辈,进而丢了师门。在师叔眼中,你就是那最佳人选。” 或许与别人说来,早就感激涕零,但莫胖子却立马将莫如雪从身后拉出,连忙道:“师叔,其实还有一个最佳人选,喏。” 莫如雪脚下一用力,踩的莫胖子哇哇大叫,然后再次退到莫胖子身后,她才不愿做这劳什子掌门,而且还是天天面对魏中则的掌门,这不是明显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想到愤懑处,还忍不住掐在了莫胖子腰间。 魏中则道:“你忍心让小丫头担起这个职责?亦或者说,你认为小丫头能扛起我青云派的大旗?如君,我要告诉你,不是师叔来求你,而是作为青云派一员,你应该担起这样的责任,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应该有此觉悟。” 莫胖子转首来看,便看到了怯怯的小妹,当然,还看到了怯怯小妹眼中的狡黠,心想今日这劫,看来是躲不掉了。 不错,这样一事,怎可让小妹来抗。 转念又想,这样一事,又怎么就轮到了自己头上。他头上,不是明明还有父亲和大哥吗?命运啊,真是弄人。 想到这,便对命运,有了些妥协,毕竟他莫胖子一生,最擅长妥协,便道:“魏中师叔,待我先回家,与娘亲交代一番。” 只是这样的请求,瞬间被“啊”的一声取代,取而代之的,还有他那句“师叔,等等等,待我回家先刷个牙。掌门掌门这事,不必急于一时啊”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声音已是由近及远。 魏中则挟着莫如君,已是去的很远,唯有胖子庞大身躯刮起的一阵大风,让人觉得,这并非一场梦。 孙益平等人,在抱拳后,也一一退向了场外,他们不傻,刚才之事,已说明了许多问题,莫家并未势弱,甚至隐隐还有上升之势,毕竟掌教之家族,又怎么可能没落。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魏中则与莫家的关系,并非大家想象中那样,水火不容,而是几多复杂,杂于其中,或许有仇,但多多少少,又掺杂着一丝情谊。毕竟魏中则和莫问天,终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师兄弟,即使砂锅砸烂,那也是他们内部之事。 若外面有人想进来捞一杯羹,就要接受这手被打断的结果,就像魏中则选这掌门之位一样。 霎时,溅玉瀑前,又安静不少,唯有瀑布落下之声,回荡在天地间,忽然,小径处,急匆匆行来一人,正是莫夫人,见到莫如雪,急忙道:“小雪,你二哥呢?” 莫如雪抬首,望着莫如君被挟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甚至连莫母问起,也没有回应,以至于莫夫人更加焦急,便焦急道:“这魏中则,是答应我不伤害你们,我才通知你们回来的,他不会将如君掳去了。” 莫如雪转首来看,一笑,道:“娘,或许这是二哥的造化,我们回家。” 莫夫人道:“什么造化。” 莫如雪道:“比天还大的造化。” 莫夫人一愣,道:“你二哥那样子,倒也是福相之人。” 莫如雪笑道:“是啊,二哥一看,就是有福相之人,或许在这之前,要吃些苦中苦。” 说到这,便无限感慨道:“是啊,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不知那个苦命人,如今行到了何处。” 声音自溅玉瀑起,不时,便落在了溅玉瀑外,到最后,微不可闻,连带人,也消失在了溅玉瀑外,唯有溅玉瀑,咆哮依然。 第六百二十三章 人间、青楼 乌云密布,令整个人间都少了些颜色,也令人们的脸上,黯然不少,好像那北地冰原所揭的,不是封魔大印,而是世人灿烂的笑容。也因此,将那道光幕后的隐忧,一并送到千万人的脸上和心中。 但也有例外,也不知是因为绝望尽头,便是希望,还是这里,本就充斥着希望,七绝楼这些天,生意竟出奇的好,是以老板娘那满是雀斑的脸上,在此时看去,竟比平时灿烂不少。 对男人而言,若说世间有一处,是一见你就笑的,那定是在青楼门口。 当然,如此之地,男人一见,也定是要笑上一笑的,不管是去过,还是不曾去过的男人,都会如此。 七绝楼,可不是代表江湖中七种绝技,并因此而得名,而是因为在世间所有青楼中,他有七种绝技,足以让多强大的男人,都要甘拜下风。 当然,即使在此俯首称臣,男人也心甘情愿。 这样的七绝楼,自然是青楼。 这样的七绝楼,且还是青楼中的翘楚。 乌云密布,但七绝楼却张灯结彩,让人一看,绚烂多姿,再配上楼上姑娘们的花枝招展,就像其门口那首诗说的那样。 人间七绝留俗客,何须问道寻神仙。 楼下,倒真有不少俗客,能傍晚时分到此的,简直可说俗不可耐,若非怀中银钱不足,这些家伙定是要进去一探究竟,至于探到何种程度,最终还是取决于怀中银钱。 当然,有人会说,没钱就不可以进去吗? 也不是不可,只是这笑,也会因此大打折扣,比如老板娘的讥讽和嘲笑,里面打手们那摄人心魄的狞笑,便恐怕再无门口处,那种令人怦然心动的媚笑。 不过老板娘终究不是神仙,她永远不会知道你兜里到底有没有钱,就像上次那位老大爷,看上去不怎么的,竟在最后打赏了春丽一块金子,而春丽,却已是半年未开张。 所以常言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人啊,以姑娘们久经江湖的眼力见都不能看透,更遑论其他人。 李知焉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此地为何处,但他却行到了此处,仿佛一切都是这么自然。 就像门口姑娘热情的对他一笑,他也礼貌且认真的回之一笑,一样自然。 所以这样的自然,这样好看的笑,便自然而然,给予了姑娘一个明显的信号,只见她双手齐上,便架在了李知焉胳膊上。 李知焉便被自然的拉了进去。 他一身布衣,与贵胄毫不相干,不过他身上,却透着一丝莫名的气质,让他即使身着布衣,也有一种出尘之感,看来这人一旦到了某种地步,都会有此气质,就像你从事一件工作日久,便自然而然拥有相关工作的气质。 至于被拉进去的李知焉,到底有没有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这样的事,有人比她处理的更好,她只需处理好自己擅长的事即可,比如好吃好喝后的这番招待,再比如,好吃好喝后的那番招待。 女子很热情,比起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热情,而男人,通常抵挡不住女子的热情,许是世间存在太多矜持,让这热情成了难能可贵,所以这里,不仅有许多热情的女子,还有许多品鉴这份难能可贵的男子。 在女子的热情下,像这样的少年,本该是害羞的年龄,但李知焉却不害羞,甚至很坦然,他好像在这热情女子身上,看到了另一人。 若是另一人的话,他反而会有几分亲切,故他的笑,也更加和煦。 就像刚在门口,他第一眼看到这女子时。 只是他深知这女子不是史青玉,甚至抬首投足间,也少了那份气度。 不错,就算是风月女子,也有自己的气度,与她从事的职业无关,说来玄之又玄,那灵魂的高贵,有时与世间任何事物,都没有直接关系,毕竟灵魂,本就不属于这片时空。 但他还是随女子,行了进来,只因他无处可去,这个时候,任何人邀请他,他都会去的,哪怕这邀请,是龙潭虎穴,他也准备去看看,更何况这里如此欢庆,一个个面带笑意,与外面的阴沉,有很大不同,那么怎么的,也要来看看。 曾几何时,赫连玉儿尚在之时,他也曾来过这样一种地方,只不过那次,尚在门口,便被莫如雪死拉硬拽,给拽了回去,如今自己正好无处可去,孤身一人,倒是可以满足一下长久以来的好奇心。 假若让,为他提心吊胆的莫如雪知道,这家伙竟在此风花雪月,定又会恨得咬牙切齿,发誓再也不会为他担忧,至于为不为真,也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热情女子告诉他,她叫怜梦,生在官宦之家,不过家道中落,又适逢大旱,那年他父亲便以五文钱的价格,将她卖到了这里。只因她,为妾室庶出。 当然,具体是不是真,没人知道,只因此地女子,可以说出一百个不同的故事来,主要是看你想听什么。 这样的故事,倒的确让李知焉有些心有戚戚,所以他随手就在桌上扔下一锭金子,让怜梦姑娘捂着嘴巴的同时,还不忘擦了擦眼睛,直至消化掉所有的不可思议,才呆滞的看向面前少年。 在她看来,这少年,只是在无数行人中,随便招来的一个。 是啊,这样的招手,几乎涵盖了她整个青春,也就是说,整个青春,他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她有想过在那番巫山云雨后,会有些收获,但就是不曾想到,即使没有那事儿,也能有如此回报,这完全就是她职业生涯以来,最大的冲击,故有些疑惑道:“公子,这这是给我的吗?” 李知焉看着她已不再单纯,甚至已有了许多沧桑的双眼,笑道:“自是给你的,虽然你的故事是骗人的,但有时候,被人骗骗也是不错。” 怜梦姑娘迅速收起桌上金子,她才不理会这谎言是否已被戳穿,她只知道,这金子,才是世间最好之物,因为啊,这锭金子若是放在当年,真的可以买下一百个她。 故事有真有假,被卖之事,倒的确为真,只因此处,十有八九的姑娘,都是被卖到这里的。 就在这时,她好似想到了其中关键,故更加疑惑道:“公子,你怎知我是骗你的。” 李知焉道:“你眼睛告诉我的。” 怜梦姑娘道:“眼睛?” 李知焉道:“虽然这故事,你说了千百遍,已是能做到滚瓜烂熟,但终是少了那么一丝情绪。” 怜梦姑娘嘴一撇,不过职业性的假笑,又迅速挂在脸上,道:“公子可真厉害,这都被你看了出来,公子不是本地人?” 李知焉透过窗户,视线便落在外面,那万家灯火中,惨然一笑,无限感慨道:“是啊,我不是本地人。” 怜梦姑娘道:“没事,外地人也好,本地人也罢,今日,怜梦定要让身在异乡的公子,有种回到家中的感觉。” 李知焉忽然收回视线,有些好奇,便紧盯着怜梦姑娘,目光灼灼,竟惹得怜梦姑娘低头而去,闪过许多娇羞之意。 只是如此做派,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 要在以前,那些男子,定会瞬间拥她入怀,然后急不可耐的,做那档子事,但少年没有,即使她娇羞了好久,少年也不为所动,只是怔怔的盯着她,让她第一次,有了些不知所措。 她,不可谓不了解男人,所以她的嗯哼声,好似催情圣药般,落在房间内,有些埋怨道:“公子如此盯着人家,莫不是要吃了小女子。” 幽怨中,媚眼如丝,便迎上李知焉灼灼的眼神,只是不看还好,一看,让怜梦姑娘更加疑惑,只因少年眼中,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股原始兽欲,而是只要一见,就让你生不出任何欲念来。 李知焉一笑,道:“我又不是山中猛兽,怎会吃你。” 怜梦姑娘道:“哼,我告诉你,有些负心汉,不是猛兽,却胜似猛兽,就像公子你一样。” 李知焉眉头一皱,再次惨然一笑,道:“是啊,即使猛兽,也怕是要比我好上不少,毕竟它们,可不曾杀过如此多人。” 怜梦姑娘不以为意,一笑,心想这些年轻人,就爱在他们面前故作深沉,装成十恶不赦之徒,仿佛持着这样的身份,便能让世人高看他们一眼。 当然,如此之言,在收了人家金子后,也不便说破,笑道:“公子杀人,定是那些人本就该杀,在怜梦看来,像公子这样的好人,怎会无缘无故杀人。” 李知焉道:“也许是。” 说话间,李知焉的视线,便落在了此间上房内。 房间很不错,可说极尽奢华,恐怕寻常人家穷极一生,也未曾见过,更不用说住在这里。 李知焉很有钱,即使那些远古世家,也不一定比他有钱,但他却不大喜欢这里,只因他啊,依然还是万丈谷那个少年,所以,如此之地,并不像家,甚至在内心深处,这种地方,让他感觉很是陌生。 第六百二十四章 孤魂野鬼 人间不错,而他,却像孤魂野鬼,让他有些茫然的同时,也让他人诸多畏惧。不管是前者,又或是后者,他都喜欢不起来。就像身在如此欢愉之地,他也提不起任何精神来。 他在看了此间之物,再看了此间之人后,并没有寻到他想要之物,故有些失望。 忽然,他打断了怜梦姑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反问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怜梦姑娘收起刚要说的话,一愣,有些诧异,道:“七绝楼,你不知道?” 李知焉反复咀嚼这样一句话后,接着又问道:“我是说,此地乃何处?” 怜梦姑娘更加疑惑,这少年莫不是傻子? 不过能如此有钱,还如此阔绰的傻子,最是受她欢迎,所以她并没有不耐烦之意,只是有些奇怪这少年,竟如此奇怪。 当然,像她这样的女人,什么样的怪男人没见过,便耐心道:“这儿地处西南交界,是为楚阳城,此地乃胭脂巷,你当下所在的位置,便是我楚阳城鼎鼎大名的七绝楼,哦,对了,这里从西门出去几十里,便是世间凶名赫赫的苗疆,听说那里之人,极其野蛮,一个不好,就要被抽筋剥皮,被那些土着炖掉吃了。” 姑娘虽说的恐怖,但李知焉脸上,却欣然一笑,他好像想起了一个人,还想到了一些事。 再由那人,想到了一个承诺,不错,在苗疆,他曾答应过一位女子,定要去赴一个酒宴。 念及于此,他的目光,便自然而然投到了窗户之外,那道天际线上,仿佛已看到了那个漂亮女子,进而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我这样的人,还是有几个朋友,就像那杜放,我们见面不超过五次,但我却成了他的朋友,当然,像杜放这样的人,哪怕只喝一次酒,也会成为朋友的” 怜梦姑娘见状,秀眉一蹙,埋怨道:“公子,你嘟囔什么呢?” 也难怪她如此,在这样的地方,她允许这些臭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但她绝不允许,这样的臭男人眼里,没有她这个女人,只因如此,会让她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李知焉收回望向天边的视线,转首向怜梦,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朋友。” 怜梦道:“朋友?女性朋友?还是女朋友?” 李知焉道:“都有。” 怜梦道:“他们呢?” 李知焉道:“不知道。所以这次,我便想去看看。” 仿佛此刻,脚下凭空多出一条道,让李知焉不禁一喜,便起身,向门口而去。 如此举动,让怜梦姑娘惊讶到莫名,她见过太多男人,有猴急的,有在她面前扮风流倜傥的,还有那种故作君子的,但最终的目的,都会相同。故此,男人在她眼中,不外如是。 但如今这少年,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走了,以至于她拍向怀中金子时,都还有些难以置信,仿佛今日,在做梦一般,难不成,这少年真是传说中的仙人,而她这样的庸脂俗粉,已再难入仙人法眼? 她不信,怎么说,她也要问问。 只见她连忙叫住已行到门口的少年,道:“公子且慢!” 李知焉回头一笑,道:“姑娘还有事?” 怜梦姑娘施展浑身解数,试图让自己看去,有魅力一些,并媚笑道:“难道不是公子有事?” 李知焉有些困惑,道:“我已没什么事。” 闻言,怜梦有些落寞,此刻展现的,也是男人最受不了的楚楚可怜,道:“公子,难道是怜梦服侍不周?” 李知焉道:“你很好,没有任何不当之处。” 怜梦道:“既是如此,公子为何还要离开,且还是在如此之地,选择在入夜时分离开。难道公子不知,如此时刻,正是世间最美妙的时刻,难道难道公子不想不想软玉温香与怜梦温存一番” 若是以前,李知焉定是不会懂这些,但如今,终是有了些懂,道:“姑娘别见怪,我只是临时想起一些事,故要离开,与姑娘毫无关系。” 怜梦道:“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明天吗?” 李知焉一笑,道:“幸得姑娘指点,在下在这茫然路途中,寻出了一条道,既是好不容易,自当格外珍惜。” 只见他面朝北面,顿在此处好久,才道:“只因啊,若不珍惜当下,可能以后,就再没有当下了。” 如此一言,思索许久后,却发现,如同废话,让人有些失望,特别是怜梦姑娘,在她看来,世间如何变化,她的命运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与世间许多孤儿不同,他有父有母,只是他的父母,与许多父母不同。 那世间大多父母,怎有将自己子女当做商品,做买卖的,而她的父母,刚好是这人间少数。 也因此,她的一生,要靠取悦他人来生存,当到了不能取悦他人的时候,她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有诗言,商女不知亡国恨,但就她而言,她心中的国,在她父母接下卖家那一袋银钱后,便灭了。 所以她这一生,无比的喜欢钱财。当然,也喜欢有钱财之人,就像面前这位公子,虽然他一身布衣,但有些人,不能只看外表,在相处不多的这段时间,让她知道,这公子定是大有来头,不说他对周边极尽奢华的屋饰,视若无睹,就是他隐隐中那番气度,也只有在那些世家公子身上才能寻到。 故这样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若是能做成老主顾,定是一件万幸之事。 当然,即使不能做成老主顾,至少也要让他变作万幸之事。只因此地,是为楚阳城,他们七绝楼有一万种手段来改变此事。 想到这,怜梦姑娘也仿佛变了个人,不再巧笑倩兮,也不再温婉可人,甚至连刚才的楚楚可怜,都一扫而尽,唯有冷漠挂在脸上,冷冷道:“公子要走,也不是不可,你已知道此地乃七绝楼?” 李知焉道:“不错。” 怜梦道:“那你可知,这七绝楼,也是楚阳城最大的销金窟。” 李知焉自门口,环顾一周,室内金碧辉煌,的确可说极尽奢华之道,故点头道:“值当如此。” 怜梦道:“既是如此,公子付账。” 李知焉道:“多少银钱。” 怜梦伸出一根手指头,冷笑道:“一百两黄金。” 李知焉一笑,抬首一招,如变戏法般。那怜梦姑娘前,酒桌上,便多了十锭金子。” 如此,让怜梦大吃一惊,她可以看淡生死,甚至杀人放火,他也并不感到奇怪,唯有这样一物,足以摇曳她的心旌。 她难以置信,拾起桌上金子,贝齿一咬,反复确认一番后,才不可思议望来,心想这少年,莫不是传说中的财神爷转世。 所以她的眼中,再无似水柔情,而是变作了许多贪婪,并贪婪的盯着少年,道:“这一百两黄金,只是这桌酒钱,本姑娘陪了你许多时候,也是要钱的,且比起这桌酒钱,还要贵上不少。” 李知焉终是皱起眉头来,道:“那是多少。” 怜梦姑娘纤指一展,便化作一个五的模样,道:“五百两黄金。” 李知焉道:“我曾以为你与我一位朋友非常相像,如今看来,你比她差了太多,如果此地是她,定不会是如此。” 怜梦脸色变化之快,犹如蜀地那变脸大师一般,只见她怒容满面,道:“臭小子,是不是没钱,在姐这儿吃霸王餐来了,姐姐老实告诉你,不要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东西。” 通常那些大少爷被她这么一激,定是会恼羞成怒,说着“少爷会没钱”之类的蠢话,但李知焉没有,自始至终,他都很是平静,平静的看着眼前女子。 如此平静,倒让女子有些胆怯,不过一想,这里是七绝楼,即使盘踞在此数百年的冯家人,也不敢在他七绝楼撒野。想到这,她的胆气,也足了不少。 仗着这份胆量,她的手,伸的理所应当,也伸的肆无忌惮,大声道:“公子,多说无益,付钱。” 李知焉道:“我的确有许多钱,这一路上,我也与人许多,但这样的钱,在下今日,却不想再给。” 怜梦道:“无妨,在我七绝楼,经常会有像公子这样不付钱之人。” 李知焉道:“然后呢?” 怜梦冷笑道:“然后还不是乖乖将钱送到我七绝楼上,要么呵要么便没有然后。” 说话间,那怜梦的手,拍了三下,便拍出数十人来,并立即将李知焉围成一团。 这数十人,凶神恶煞,在明晃晃的刀剑耀映下,显得更加凶神恶煞。 李知焉见状,叹息道:“看来这人间,处处是江湖,不管是大山中,还是市集上,抑或这烟花柳巷。” “哼,最讨厌你这样的黄毛小子,故作老成持重,仿佛看破人间一切,不过一草包而已。” 扒开人墙,门口处,行出一人来,一矮小之人,却带出这样高傲的一句话。 第六百二十五章 霸王吃鸡 七绝楼上,李知焉平静如水,即使被数位凶神恶煞的壮汉堵在门口,依旧如此,好像如今这世间,就没有能动摇他心绪之事。 人群一分后,那当首之人也行到了李知焉面前,试图上下打量一番,奈何他的高度,只能向上打量,是以他的眼睛,便如小孩儿望向日月星辰一样,望向了李知焉,此番举动,令他刚才所说之言,有些好笑,但在场之人,已是司空见惯,故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又因他们脸上挂着的,是对李知焉的狞笑。 当然,也有例外,李知焉就在笑,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件好笑之事。 只见当首那侏儒男子,若只看面相,与五六岁的孩子相仿,唯有看他双眼,才能感受到岁月的沧桑。 当然,这时他眼中,除了沧桑,还有怒火,欲喷薄而出。 须得明白,他只是矮,不是傻,便自然明白李知焉脸上的笑意,是为何意,所以他的话,几乎以怒吼的方式送出,只见他怒吼道:“小子,找死是。” 李知焉摇头,且摇的非常认真,不错,没人想找死,哪怕现在的他,如丧家犬一般,他也要活着,至少要活到那一天到来。 那矮个子见状,以为他服了软,那知道他只是在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而已,怒气也随之消散不少,道:“既是不想找死,就将怜梦姑娘的账给结了。” 李知焉再次认真道:“我已付了银钱。” 听此,那怜梦连忙道:“这小子只是付了酒钱,还未曾付小女子那啥钱,你要为我做主啊,龙哥。” 被唤作龙哥的矮子道:“小子,你可真有胆色,知道在我七绝楼,‘霸王吃鸡’的后果吗?” 怜梦姑娘一声嗯哼,嗔怪道:“龙哥,说什么呢?” 那龙哥转首向怜梦,淫笑道:“不是这小子‘霸王吃鸡’,难道是怜梦你这霸王花吃了鸡?” 仿佛如此之地,如此之言,本就为常态,那怜梦故作一羞,白眼道:“少在这儿贫嘴,赶紧将钱要回来,让这小子滚蛋。” 龙哥道:“这小子面容姣好,细皮嫩肉,要是拿不出钱,才是一桩好事哩。” 说话间,一众壮汉,隐晦一笑,接着便将意味深长的笑意,投到李知焉身体各处,最后落在李知焉身后。 怜梦道:“哼,对你们来说,自然是好事。” 顿了片刻,又接着道:“不过这小子有些不解风情,若是因此让他解风情些,想来也是不错。” 然而盯着李知焉的眼神,更加诧异,这少年眼中,依然淡定,就好像这里之人,这里之事,乃一场儿戏。 也因此,让她冥冥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在看了周围体格魁梧的打手后,她眼中的贪欲,又瞬间压下那抹恐惧,向少年看去,魅惑一笑。 龙哥转首,扬起小脸,豪气顿生,拍拍他那带有青龙刺青的胸脯,道:“小子,不想吃苦头,就老老实实将银钱给结喽。” 李知焉道:“你们不问是非的吗?亦或者说,你们根本不在意是非对错?” 龙哥扬起的脑袋,终是有些难受,低首甩下脖子,话语,便自他垂首间传出,只见他道:“对错?那要看谁来定义,此处乃我七绝楼,自然由我七绝楼定义。” 李知焉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说话已没了意义。是以他的脚,便抬了起来。 抬起脚来,自是要走出去,他绕过龙哥,径直向那面人墙行去。 龙哥一声冷笑,道:“小子,脾气倒是不小,你是不是将这里,当做了你家后花园?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李知焉既已决定不搭理,便不会再说话,他行出的脚步,便不再停下。 不再停下,便是回答。 许是早就对这双脚不大喜,龙哥手中的镰刀,如龙吐息一般,向李知焉脚下,呼啸而去。 李知焉转首而来,盯着袭来的侏儒龙哥,眼神一凝。 好似最喜攻他人下盘,李知焉凌厉的眼神,龙哥自是没有看到,但他的心,却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袭向全身各处。 然而开弓那有回头箭,他夺命的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送到李知焉脚上。 哐当一声,似铁器相交,让人直呼诡异。 龙哥的镰刀乃铁器,自然不假,只是那少年的右脚,为何也如铁器一般,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转念一想,那些修道之人,有金元素体质、及擅长防御的土元素体质,能用此二系术法作为攻防之用,也不奇怪。 龙哥一招不成,退到一旁,谨慎的盯着前方少年,道:“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是修武之人,不知师承哪家哪派?” 这里之人,皆为人精,摸清底细,以防踢到铁板,是开店多年来,宝贵的经验和教训。 李知焉思忖片刻,认真道:“无名无派。” 忽然想起自己世界里,那个至今还在养伤的老头子,再由此想起那间不大的私塾,心里一暖,笑道:“若真要说有,在下师承梅鹤居。” 如此普通之所,自然遍布大陆各处,但其中,想来并没有龙哥心中那些名门大派。是以他的笑,又有了些肆无忌惮。 那龙哥大笑道:“梅鹤居?没听说过,又好像听过许多,如此之地,世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子,莫不是唬你龙哥?” 李知焉不再说话,再次抬脚而去,这一次,令龙哥多了些胆怯。就在刚才,他虽未见对方眼神,但他却能感受到,对方所带来的压迫感,也就在片刻工夫,他的后背便从发凉,到直冒冷汗。 面上不曾表现出来,但心中,也多留了个心眼儿,毕竟世间俊彦才俊,也不是没有,甚至可说许多,且背靠各大势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是真让他给碰到了,就是这七绝楼主人,也保他不住,当然,就是七绝楼主人,也不一定招惹的起。 想到这,便向人群中一人,使个眼色。 看来对这样的眼色熟门熟路,那人一个纵跃,便上了楼。 为何上楼,只因顶楼上,通常住着此间主人,遇到如此棘手之人,自是要寻此间主人。 龙哥再次挡在了李知焉前,这次,倒是没再动手,而是想留他片刻,至少在此间主人到来之前,留这少年在此。 “是谁这么不长眼,在我七绝楼闹事,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少时,如此一言,不仅带出了一人,还带出了三人,且三人后,还有三人,三人又三人,看来此间楼道,只能容下三人并行。 只见楼道上,三人并肩而行,中间那人,乃一中年男子,如此年纪,面容本不该枯槁,但此刻看来,却有些枯槁之相,不用想,定是被酒色掏空。 那中年男子着一件亵衣,束腰的腰带,散乱在外,看去衣衫不整,正拥着两位梨花带雨的女子,款步而来。 在他的话,传来有些时刻后,也随拥着的女子,行到了这间上房门口,扒开人群,便见到了李知焉。 也就是在这时,他多么希望前方的龙哥,能稍微长高一点,至少长得与他一般高,才能挡住他的视线,不至于让他看到那煞星,狰狞的嘴脸。 只见他啊的一声,如同见到恶鬼一般,之前的萎靡不振,也随之烟消云散,看来这人一旦遇到险境,都会激发潜能。 此时那中年男子,也不知是激动如此,还是恐惧如此,单指向前,哆嗦的指向李知焉,道:“你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对这个问题,李知焉也是困惑的紧,蹙眉道:“我也不知为何会在这里。是那位姑娘引我到此,我便到了这里。” 顺着李知焉手指头方向,那中年男子的巴掌,也及时落在怜梦脸上,没有缘由,在他看来,世间万千人,都可请到此处,唯独此人不行,如今是请佛容易送佛难,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也只好将气撒在了怜梦身上。 李知焉虽有些同情怜梦的身世,但他却不会再为她做什么。 不错,只要他一挥手,那七绝楼主,只要不傻的话,定会卖他这个面子,哪怕这七绝楼老板,是那天天囔囔着要除魔卫道的仁人志士,也会在在他这个死神面前妥协。 但他并不想如此做,今日之事,是这怜梦咎由自取,他不是滥好人,也不愿做滥好人,所以他的脚步再启,此时,再无人敢阻拦他半步,因为那中年男子不允许,至少在这七绝楼,中年男子不允许的事,没人敢做。 不说他自己要走,对中年男子而言,他恨不得这煞星早点走,越走,越远,越好,也就短短一会儿工夫,他的冷汗,已浸透衣襟,可想而知,他是有多怕这少年。你不知道,他有多清楚,擎天峰一役,道盟精锐尽出,几乎在那一役中,被这少年杀的死伤殆尽,唯独留下几个大佬,甚至关夔这样的大执事,都死在了那里。 第六百二十六章 动人之魂 所以中年男子很清楚,这少年只需杀念一起,这里便要横尸遍野。不说在场诸位,就是七绝楼以及整个楚阳城,都会流血漂橹。 中年男子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如送走了一尊魔神,此时惊魂未定。 不过也松了口气,看向一众属下时,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同龙哥,及他一众属下,还有怜梦,一人一巴掌,算是今日,对这些人的奖赏,同时也以此来压下他心中的恐惧,似唯有如此,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依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七绝楼主人。 他深刻明白,就在刚才,他,以及诸人,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当然,这些人死了便死了,不足为惜,但他不一样,他还有大好年华,他还有如云美女,他还有这间不错的七绝楼,就像刚才,下面才送的两个不错的雏儿,让他至今想来,还有些回味无穷,故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念及于此,便有些怜香惜玉,特别是左右女子那番不矫揉做作的楚楚可怜,让他瞬间忘了刚才的恐惧,所以他的舌头,便如抹布一般,落在两位姑娘脸上,试图抹去其脸上落下的泪珠。 只是他如此举动,让姑娘们的泪水,越来越多,愈来愈盛。于他而言,或许是享受,但对两位刚被卖到此处,涉世未深的姑娘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天塌地陷的折磨,试想,昨日的她们,还依偎在至亲的肩头,今日,便有了此番天翻地覆的际遇,已然沦落至此处。 只是他舌头刚拭到一半,眼角余光,便看到了不该看之物,如同见了鬼一般,啊的一声,又重新响彻在七绝楼上。 一人,如鬼魅一般,又重新出现在楼道口,款步间,已行到他的面前,让中年男子疑惑道:“你你不是走了吗?” 不错,李知焉去而复返,又重新立在了场中,只见他看向中年男子搭在两位姑娘肩上的手,道:“我想起了一些事,便又回来了。” 中年男子哆嗦道:“什什么事?” 李知焉道:“我在想,这里本是开心之地,这里之人,无不透着欢快之情,但这样两位姑娘,却有些与众不同,看去很不开心,故我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言罢,他眼如剑芒,刺到中年男子搭在女子肩膀的手上,令其迅速一缩,那中年男子连忙道:“小小的也不知她们为何不开心。” 此时怜梦及龙哥,缩在中年男子后,一阵目瞪口呆,特别是怜梦,她想不到,自己在街边随手招来的少年,到底是多大的人物,竟让他们不可一世的七绝楼主人,夏侯豹,如此小心翼翼,如此畏惧。 要知道,这夏候豹曾几何时,可是她认为是“天”的人物。此时偷偷瞟向少年,发现这少年终是有了些不同,不说他出众的容貌,就是那份气韵,也与常人不同,看来今日,识人无数的自己,终是在这次看走了眼。 见中年男子收手后,李知焉和煦的笑容,再次挂在脸上,并向中年男子左右,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连忙道:“公公子,小的夏候豹,负责这七绝楼一应事务。” 李知焉不曾看他一眼,自然这回答,也懒得理会,他的笑,还是那样温煦,直至左手方那女子,怯弱道:“公公子,小小女子乃苗疆有熊部落姚家女子,被奸人掳掠到此,然后就被这位奸人给侮辱了呜呜呜”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也正是这模糊不清的回答,让李知焉明白了全过程,继而沉下脸来,看向夏候豹时,杀气隐现。 仿佛感受到了李知焉心绪,夏候豹连忙跪下,告饶道:“李李公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小的只负责此处事务,那些掳掠之事,与小的无关,公子饶命啊,饶命。” 李知焉道:“所谓奸淫掳掠,你虽不曾做后面之事,但也犯了前面两条。” 夏候豹连忙道:“不是这样的,在我们这行,这叫开苞,也就是说,让两位姑娘先” 言犹未尽,便被李知焉打断道:“闭嘴。” 李知焉算不得高尚,但也对此很是厌恶,他可以理解来此寻欢作乐的男人,毕竟这是建立在双方自愿下,但这事,很明显不是姑娘们意愿。 故转首向两位姑娘,道:“你们愿意离开此地吗?” 两位姑娘梨花带雨,哽咽道:“嗯。” 李知焉牵过两位姑娘,便将她们让到了身后。 两位女子或许还不知道这个举动的意义,但夏候豹知道,这个举动,也代表整个天下,再无人敢动这两位女子,因为这是李知焉要守护的人,即使圣人,也要掂量一二,所以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须知,这两女子,可是花了大价钱,如今就这样轻易的被人掳了去。 在他看来,这种方式,与他们的掳掠手段,没什么两样,都是靠实力获取,如今实力不济,所以他对此,也倒没什么怨念,只是此刻心中,颇感惋惜,毕竟苗疆女子,的确与中州女子,大有不同,当然,对此他也毫无办法。 左手那姚家女子眼泛热泪,红眼道:“公子,你可以杀了此人吗?” 此言,让夏候豹眼中,寒芒一闪,看向李知焉时,寒芒中,又夹杂着许多畏惧和一丝希冀。 如魔神的李知焉,就没人不畏惧的,希冀,自然也希冀,希冀这魔神今日心情大好,不要答应这样无礼之事。 对他而言,这种事情,最是无礼。 如此要求,也让李知焉眉头一皱,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不想再杀人,甚至一听到这两字,隐隐间便有些作呕,故问道:“你要杀他?” 姚家女子道:“不错,在我有熊部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第一次给了这个男人,便要嫁给这个男人,若是不如此,便要遭到女神诅咒,公子,我不想嫁他,便只好杀了他,当然,我会以此身来赎罪。” 右手那女子也在此时啜泣并附和道:“公子,我也一样。” 李知焉一叹,道:“若神明心胸如此狭隘,不信也罢。” 就在此时,两女子异口同声道:“公子,你虽为我俩的救命恩人,但也不许侮辱我家女神。” 这次,李知焉心中一叹,道:“我想神明她定是世间最宽宏大量的存在,又怎会诅咒信仰自己的子民。” 姚家女子道:“公子,你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女子来世为你做牛做马也愿意,只求你这次,答应小女子的请求。” 说完,双膝一弯,便已跪下,一时间,让李知焉左右为难,只见他扶起地上女子,道:“你知道吗?我杀了他,也等于间接的杀了你们,而我,已不想再杀人。” 闻言,夏候豹心中一喜,亦松了口气,垂在下方的脸颊,闪过一丝冷笑。 不过他也知道,此劫还不能算平安度过,故也不再言语,他知道,什么时候说话,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方为最好,就像这个时候,作为被审判者,最好便是少说话。 姚家女子泪眼婆娑,道:“公子向善,自是人间之福,但你不杀了这畜生,以后会有更多的女子遭劫,你不杀他,不也间接的害了其他女子?” 忽然,李知焉怔在了原地,那姚家女子的话,久久在耳边萦绕。如今的他,仿佛不再是万丈谷那个少年,至少就一些事来看,他变得复杂了许多,再无之前的简单,就像之前,他觉得不平之事,便要拔剑而起,如今的他,竟然对这样的事,有了许多犹豫。 屋内,如镜面的地砖,拓印下他那张俊丽面孔,然而他却一丝都喜欢不起来,只见他喃喃自语道:“这样的我,还是我吗?这样的我,还有脸去见那个朋友吗?” 没人回答,也没人能回答。李知焉不说话,是以场间,也跟着寂静下来。 见李知焉久久不语,面上诸多为难之色,姚家女子眼泛绝望,忽然在边上抽出一柄利剑,径直向自己脖子抹去。 只是剑刚到玉颈,便哐当一声,碎成几段,落在明晃晃的地面上,李知焉之言,也在此刻传来,只见他道:“你很勇敢,但也很愚蠢,我救你,并不是让你有机会自杀的。” 姚家女子哭泣道:“奴家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知焉道:“其实那事,于人生而言,并不重要,你知道吗?我救你们,是因为你们与其他女子不同。” 姚家女子道:“什么不同?” 李知焉道:“因为你眼睛,要比她们好看一些,想必这灵魂,也要干净一些,所以我才折返回来,救下你们。灵魂啊,才是人体内,最重要之物。” 不说还好,一说,姚家女子哭的更大声,只见她大哭道:“可是我的灵魂,被这畜生玷污了。” 李知焉道:“强大的灵魂,又怎会轻易被这样的秽浊给玷污。” 第六百二十七章 动人之魂(二) 姚家女子泣不成声,却让怜梦有些艳羡和悔恨,艳羡当年,若是有如此少年出现,她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悔恨,悔恨将与如此少年,永远的失之交臂,她本有这么一次机会,但就在刚才,她错过了。 没人想做这样的事,特别是做了如此多年的她,更是从灵魂深处,厌倦此事,人若生来便是如此,那该是多么无趣。 好在这样一事,大概率只会覆盖她年轻时候。也为不幸,过了这段时候,她便要被踢出这里。 人生就是这么戏剧,当你厌倦了一辈子的工作,真到离开时,却会有一丝不舍,说来,还真是离奇。 这里是为快活之地,有些快活,的确是为真的快活,但有些快活,却并不为真,而是许多悲剧家庭的强行凝聚。 不像怜梦,姚家女子的家庭,并不悲剧,她父母均是不错,在部落中,她还有一位心上人,是以每每想起,都能感觉到创世女神对她独有的照拂。 然而这次,女神却抛弃了她,让她沦落至此地,所以从内心深处,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不仅是因为昨日那番侮辱,还有那被女神,及整个世界的摈弃。 想到这,她眼泛绝望,道:“只可惜,小女子灵魂,并不强大,甚至可说,非常弱小,弱小到这样一事,对小女子而言,都已感觉天塌地陷,如同世界末日来临呜呜呜” 李知焉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久,忽然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笑道:“你或许失去了一些东西,亦或者说,已被整个世界抛弃,不错,这都是不幸,但你今日,却遇到了我,这样的事,难道就不是一种幸运?” 他也不知如此说话,是否为对,毕竟以他魔族的身份,还真不好说,但就当下来说,如此说话,定是对的,只因如此,或许能在万丈深渊中,救出一个不错的灵魂。 姚家女子道:“能遇到公子,的确不错,若是之前,就算为公子做牛做马也愿意,只是如今如今小女子即使做牛做马,也不再干净呜呜呜” 李知焉朗声大笑道:“当你认为这样的事都不干净的时候,那么这世界,便再没有比你更干净之人。” 姚家女子道:“可是可是” 李知焉道:“别可是了,我来问你,若一个杀人无数之人,他是否还算干净?” 姚家女子摇头,呜咽道:”自然不算。” 李知焉道:“若这杀人无数之人,还是世人痛恨的魔族,那这人,可还算干净?” 姚家女子再次摇头,道:“魔族当年将人当做牲口,抓来便吃,自然也不算。” 李知焉道:“所以啊,你比我干净多了。” 姚家女子抬眼来看,便看到了少年脸上的和煦,也看到了少年身上的整洁,算不得奢华,但其中,自有一番韵律,故怎么也不信,道:“公子,你无须自降身段,来安抚小女子,小女子死意已决。” 那姚家女子再次一跪,试图行那苗疆九拜大礼,只是刚弯腰,便被李知焉托住,并道:“我并没有自降身份,也不愿抬高身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没有骗你,我叫李知焉,乃一魔族,也杀人无数。” 众人皆震,全场皆惊,特别是之前,那对李知焉出手的龙哥,其胸前的青龙刺青,也仿佛在此刻变作了小虫,而他,更是吓得直哆嗦,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也希冀这臭名远扬的煞星,不要看到自己。 夏候豹尚好,兴许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少年自明身份,也只是在原有的冷汗上,多冒了几颗而已。 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怜梦,就在刚才,他与这少年,竟独处了如此之久,且还对其进行轮番勒索,也就是说,刚才茫然不知的自己,已是在鬼门关走了几遭。 不错,只要少年愿意,她不仅要离开七绝楼,还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额头上,香汗变冷,簌簌而下。 姚家女子闻此,也从抽泣,变作了震惊,李知焉的鼎鼎大名,她自然听过,即使她常居深山,但有些人,如空中的骄阳,并不是你不想听,不想见,便能做到全然不知的。 此时呆滞的盯着前方少年,竟怔在了原地,仿佛如此消息,让她一时间无法消化过来。 就好像常年祭拜的女神,忽然以真身,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待得片刻,姚家女子才从愣怔中醒悟过来,看向少年的眼中,也多了一丝情绪,主动拭去眼角泪花,笑道:“公子的故事,小女子听人说起过许多,但公子本人,却是第一次见,世人皆言公子为作恶多端的凶人,如今看来,世人之言,也并不能尽信。” 那与姚家女子相同遭遇的另一女子附和道:“是啊,公子情愿说出自己的不堪,也要保全我俩的性命,这份大义,又岂是那些虚伪之人所能诋毁的。在小女子看来,这些人渣败类,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族。” 李知焉一笑,被人认可,的确是件开心之事,若表明自己的魔族身份,还被人认可,那在这世间,更是难得,道:“既是如此,像我这样的魔族,也在苟且偷生,两位如此大好年华,便要舍弃这人间而去?” 姚家女子有些黯然,不过李知焉的笑,却让她如沐春风,艰难挤出一笑后,道:“若公子这样的人都为魔,那我姚鑫,便自今日起,踏入魔道,至于那缥缈女神,在我危难时不曾出手相救,那么便只能证明两点,一是,她根本就不存在,二是,她对此,本就漠不关心。” 此言一出,便是背弃了她一生的信仰,有些涩口,也在内心反复挣扎中,很是艰难,故说的很慢,但同时,又非常认真,只因从今往后,她的信仰,将变作其他。 李知焉终是松了口气,笑道:“姚姑娘能如此想,在下很是欣慰,那我们走。” 姚鑫道:“去哪里?” 李知焉道:“送你们回家。” 姚鑫道:“我们已没有了家。” 李知焉道:“为何?若我没记错的话,两位应是来自苗疆的有熊部落?” 姚鑫惨然一笑,道:“那里再也不是我们的家。” 李知焉道:“又是为何?” 旁边那苗疆女子接话道:“我俩此番回去,定会生不如死。” 姚鑫一叹,道:“是啊,我们这般模样回去,定会被首领处决的。” 李知焉更加疑惑,道:“为何?” 姚鑫红着脸,支吾道:“只因我俩我俩再无完璧之身,定是要受到族民唾弃,所以” 李知焉有些困惑,但经历了这么多,特别是曾进入过尤香兰幻境的他,对此也有了些了解,道:“这又不是你们的错,为何要你们接受惩罚?” 姚鑫道:“这是祖上一直传下来的规矩。” 李知焉道:“规矩?要是崔凯在的话,他定会说,去他娘的规矩。” 你还别说,有时在特定场景,这脏话的表达能力,就是要比寻常用语来的准确许多,说到这,他不自觉的想起那个,通常都是鼻青脸肿的少年,心中又是一暖,不知他如今过的怎样,袁姑娘还会不会时常胖揍他唉,真想见见他。 顿时,李知焉陷入一阵沉思中,不过刚才之言,却让两位姑娘对他另眼相加,继而难得一笑,道:“公子,要不” 这话,也将李知焉从思索中拉回到了现实,并道:“要不什么?” 姚鑫道:“要不我们俩,随公子去,天涯海角,世间何处,随便哪里都可以,虽然我们不曾修习武艺,但照顾公子饮食起居,还是绰绰有余,你看” 希冀的眼神,犹如面对神明时的祈求,让李知焉不敢直视,道:“江湖险恶,而我,则更是举目一望,皆是敌手,所以” 姚鑫打断道:“无妨,你知道,我们并不怕死的。” 是啊,就在刚才,两位姑娘已然看淡生死,如果连这都不怕,那世间许多事,就已变得容易许多。 李知焉看着姚鑫的眼睛,忽然一笑,他想说,他并不需要奴仆,也不需要丫鬟,更不需要朝圣的信徒。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么说了,定会伤两位姑娘的心。 所以他大手一招,两位姑娘便随他去了楼道口,不时,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待李知焉行到不见,夏候豹才站起,吐出一口气,继而哈哈大笑,仿佛压抑了许久的蛊虫,突然从器皿里放了出来。 待笑毕,拂去身上灰尘,洋洋自得道:“这个李知焉,为了这样两位女子,竟如此大费周折,哼,一百两银钱之事,用的着如此吗?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第六百二十八章 动人之魂(三) 李知焉的离开,也仿佛让七绝楼凭空高了不少,作为七绝楼主人的夏候豹,也因此,一下变得高大不少。 特别是四周这些唯唯诺诺,并没有因为自己之前的唯唯诺诺,有何改变,那侏儒龙哥毕恭毕敬,附和道:“老大,这小子也就名声大些而已,看样子,也十足一蠢货。” 怜梦伫立在后,看其嚣张的模样,忽然无来由的厌恶,以前的她,对此人颇为敬仰,在这楚阳城,能与之扳手腕的,五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但今日,她却改变了看法,只因那少年如此做,从来便不是因为银钱的问题,正如他所说,这是对两个灵魂的救赎。 所以望向夏候豹的眼神,越来越冷。 不过却因此,脸上一热,夏候豹反手一扇,清脆的一巴掌,便落在她的脸上,让她冷冷的眼神,忽的转为恐惧,故疑惑道:“夏侯大人,您这是?” 夏侯豹两眼阴鸷,上下打量一番怜梦后,冷笑道:“你可知道,你差点害死大人我,以及我这快活的七绝楼。” 怜梦告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奴婢也只是想为楼里做一点贡献而已,那曾想到,会是这小子” 夏候豹道:“想不到?我管你想没想到,罚你三个月银钱,让你涨涨记性。” 许是这样一事,比要了她命还更难受,故哭天抢地声,便自怜梦口中传来。 都说笑会传染,但还从未听过,这哭天抢地声,也会传染,在怜梦哭天抢地声传来后,整个七绝楼,几乎瞬间,便响起数百道惨呼,即使修为最高的夏候豹,也在此刻傻了眼,紧跟着脚下一空,惨呼出声来。 七绝楼,闻名楚阳城,是为当地标志性建筑,也是当地人最为津津乐道之地。 想必此刻之后,会更加为人津津乐道,因为就在刚才,天外一剑,若劈柴一般,将家喻户晓的七绝楼,劈成了两半。 也因此,将这人间天堂,瞬间送到了阿鼻地狱,此时七绝楼外,一个个白花花、光溜溜的胴体,抱头鼠窜,恨不得自己多生出几只手,以不至于捂住了前面,捂不住后面,又或是前后都捂住了,遇到了某个熟人,又捂不住上面。 女子的尖叫声,里面的鬼哭狼嚎声,声声入耳,在这漆黑的夜晚,让路人看的,好不热闹,心想这些人,终是遭了报应,看来这老天,终还是有眼的,不然怎么解释这无缘无故的天外一剑。看来如此之地,连天上的仙人都已看不下去,故降下这样一柄神剑,径直将这七绝楼,如劈柴般,劈成了两半。 除了那些鬼哭狼嚎外,还有更多的拍手叫好,压过全场,成为场间唯一,也将七绝楼的悲惨,掩盖了下去,变作了更多欢乐,浮现在楚阳城一众老百姓脸上。 夏候豹一阵黑脸,从楼里慌不择路逃出,望着街道方向,久久不语,与这些人不同,他知道这柄剑不是神仙所为,甚至可说清晰的知道,这柄剑,出自刚才那位少年。 当然,他不敢寻仇于少年,只要不傻便知道,这样的寻仇,与寻死无甚区别。 是以他刚撒完的怒火,瞬间又起,扯出身后的怜梦,接连几巴掌过去,似是还不解气,又是几脚,看向身后的熊熊大火,再看向破败不堪的七绝楼,咬牙切齿道:“这便是你干的好事。” 不似以前,甚至不似刚才,怜梦也不再告饶,而是一笑,不同于夏候豹的大为光火,她突然有些如释重负。 如此之地,几乎涵盖了她整个青春,没想到最后,竟莫名其妙的毁在了她的手上,隐隐间,让她有些开心。 就在刚才,她才明白,原来这里,她一直都不喜欢。 只是这样的笑,让人看来,有些讽刺,也带着许多嘲弄,令夏候豹瞳孔一缩,杀气毕露。 对夏候豹而言,如此一事,他自然不会开心,这可是他一生的心血,他在这里获得了名声,地位和财富,还有那许多,不错的女人,特别是每次有“新货”到,都要第一个送到他屋里的女人。 这些,均在片刻间,化为乌有,当然,你可能会说,这样的楼宇,不是还可以再建? 若是被大风吹倒,被洪水淹塌,被雷霆劈开,都可如此,唯独这煞星毁去的楼宇,不可再建,只因江湖的他,最是清楚,这几乎是来自圣人的神谕,一个来自圣人警告的事情,在这世间,恐怕还没人敢忤逆。 是以他的七绝楼,是真的毁了,连同以后八绝楼,九绝楼,都毁在了此刻,不错,即使你改个名字重来,也不行,甚至用上他人之名,都不行,只因这杀人不眨眼的李知焉,以他圣人之姿的修为,根本就不会与你讲道理。 这样一剑,的确出自李知焉,然而他却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如此之地,有些讨厌,便随手一招,毁了此楼。 也正因此,在两位姑娘的目瞪口呆下,仿佛毁掉了积郁在心,那颗最大的石头,让两位姑娘,看着天边升起的熊熊大火,瞬间泪眼模糊,姚鑫道:“公子,多谢。” 借着街道的灯火,三人朝西门行去,李知焉望向城外的夜色,笑道:“你们不用谢我,其实这地方,我也不大喜欢。” 那姚鑫红着脸道:“不喜欢,你还身在那种地方?” 李知焉道:“我以为在那里,能寻到一位朋友,奈何是我多想了。” 姚鑫道:“你有那种地方的朋友?” 李知焉白眼道:“朋友还有特定出自某个地方的吗?” 姚鑫一愣,似有所悟,脸上闪着异样的色彩,恍然道:“是啊,任何身份,任何地位,都不应该是成为朋友的阻碍,谁说那地方之人,便不能成为朋友公子,奴家知错了。” 李知焉道:“你不要叫我公子,叫我知焉。” 姚鑫道:“奴家不敢。” 李知焉一笑,道:“这有什么敢和不敢的。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朋友本就没有身份地位的限制。” 姚鑫道:“可是可是在姚鑫心中,公子是救命恩人,是再生父母,怎可” 李知焉打断道:“好了,没什么这可,那可的。” 姚鑫道:“公子” 李知焉眉头一皱,故作不喜道:“嗯?” 姚鑫道:“知知焉” 李知焉一笑,道:这不就对了,你准备说什么?” 姚鑫道:“我我们将去何处,为何我感觉,你还是准备将我俩送到苗疆呢?” 李知焉道:“我不是将你们送到苗疆,而是我本就要去苗疆,路径此地,忽然想起一些事,正好去拜访一位故友。” 姚鑫道:“公知焉,你在苗疆还有朋友?” 闻言,李知焉也是一愣,是啊,他好像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世间,终还是有一些人,值得他走上一遭,就像刚才,他忽然想见崔凯,现在的他,更想快点见到那英姿飒爽的身影,想看看她之前所说的酒,是否真的不错。 李知焉道:“不错,虽然现在的我,举世皆敌,但终是还有几位朋友,刚好,苗疆就有一些。” 姚鑫道:“像公知焉你这样的人,认识的,定是我苗疆的大人物,不知是哪位大人物呢?” 李知焉道:“巫琳,还有鲜于贞。” 听到巫琳两字还好,一听到后面之言,两女子瞬间跪下,好似本能如此,让李知焉嘴一撇,道:“你看你们,又来了。” 姚鑫嗔怪道:“知知焉,你怎可直呼圣女殿下名讳,在我们苗疆,这可是大忌。” 李知焉道:“就算你们圣女殿下,也只是人而已,这世间,哪有不能直呼名讳的人,以后再不可如此,须得明白,你们可是我朋友,如此,岂不是让他人小瞧了去。” 姚鑫面露难色,结巴道:“可可可若真去了苗疆,如此的话,定会招来不少麻烦。” 李知焉道:“无妨,我是你们圣女殿下受邀的客人,若直呼其名讳便要犯大忌,那你苗疆的待客之道,岂不是太差了些,何况你们圣女殿下,并非你们想象中那样的人,而你们所敬畏的,也并非她,而是你们想象中那人而已,与鲜于贞无关。” 姚鑫哦的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将信将疑。不过走在李知焉身旁,终是让她的胆怯,少了一些,携着从未有的安心和平静,向苗疆,自己的家乡而去。 经历此事后,两位女子,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公子,不,知焉,为何我们苦苦哀求,你都不肯杀了那混蛋,最后走时,却毁了他那座楼。” “我不想杀人,至少现在不想,之所以毁了那楼,是因为在我看来,那并不是真正的快活之地。要是一处地方,将所有的快活,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那么这样的快活,不要也罢。” “哦?要是那混蛋再做坏事呢?” “或许他不会再做坏事,或许那时,我便会杀了他或许也许” “哦” 夜色下,三道人影,在轻声细语中,慢慢踱向山林深处。 第六百二十九章 有朋自远方来 苗疆祭祀殿前,广场上,今日再无冲天的火光耀映,也再无欢歌笑语的部族人民。 兴许此刻,正是清晨时分,并无火光这样的需求。 但有些需求,却可以是持续性的,比如这欢歌笑语,没人会觉得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有何不妥之处,就算哪怕出现在梦中,也是非常不错。 是以此处,没有出现火把,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里再无欢歌笑语的部族人民,而是换做了庄严肃穆的带甲之士。 此时一个个铁甲着身,仿佛在本就是猛兽的身子上,又套了一层钢甲,是为钢铁猛兽。 你还别说,是真有钢铁猛兽,在广场西南角,那壮硕大汉胯下骑着的,便是一只武装到牙齿的黑豹,恍如远古神话中的大能转世。 还有东南角,那周身重要部位缠满藤条的大熊,即使匍匐在地,也让人心生畏惧,而在其旁的精壮男子,直立其旁,更是不怒自威。 这种事,发生在广场的各个角落,即使没有奇异的猛兽,也会有奇异的面相。 场间数百人,几乎便有数百人纹着千奇百怪的家族图腾在脸上。只有极少部分人,才没如此,也正因此,反倒让这极少部分看来,有了些怪异。 然而对于这样的怪异,众人却不感到奇怪,仿佛这样一事,本就稀疏平常,就像广场前方,那一个用树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站着的美丽女子。 既是知道其美丽,那么,便与图腾无关,任谁再好看,弄这样一个图腾在脸上,都会淹盖掉那份最纯正的美丽,毕竟人生来,便是没有这些的。 看着下方,形形色色的图腾,漂亮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隐忧,脸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愁容。 或许每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均有不同,在下方之人看来,她为最美,在她眼中,何尝不是下方,这些看去奇异且凶狠的图腾,乃世间最美。 只因如此,才铸就了她的苗疆,而这些图腾,或许在未来不久,便要消失在苗疆,进而消失于整个世界,永久的消失,这让她心中一痛,而后想起了记忆中,那些永久消失的图腾。 或许这样的想法,不是出自一人,是以如此之地,便多了许多消沉和肃杀之气。与天,与地,与那已知,又未曾知的敌人。 上方漂亮女子,自是苗疆圣女鲜于贞,只见她环视一周后,清了清嗓子,还是那浑厚之音,不过这里之人,却无一人为此逗笑,而是恭敬的看着他们圣女,只见她道:“今日邀请诸部落首领到此,想必大家也知晓了其中原因。” 即是知晓了,便无须回答,在众人点头后,鲜于贞接着道:“魔族大军将侵,我苗疆身为人间一员,自当” 不过刚说到这,她便顿在了此处,脸上愁绪一展,便笑望向广场外,那条小径处,道:“你来了?” 这句问话,有些莫名其妙,让一众部落首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如扔进无底深渊的石子,有了回响。 “听殿下说,苗疆的酒不错,所以我就来了。” 鲜于贞一笑,道:“只因为酒?” “也因为人。” 鲜于贞笑容更盛,仿佛苗疆山林中,那万花盛放,道:“我以为你早已忘了我。” “有些人,是怎么也忘不了的,即使海枯石烂。” 想必许久没有如此,鲜于贞脸上,已笑出了褶皱,道:“臭小子,你知道海枯石烂这词,怎么用吗?” 许久,那小径处才传来声音,或是想了好久,才道:“难道我用错了?” 鲜于贞噗嗤一笑,道:“你没用错,我也很喜欢。” 谈话间,在众人好奇和希冀中,小径处,行出一布衣少年。 少年着装普通,却让这苗疆一众大人物惊心骇目,按理说,这样寻常之人,不会让这些苗疆部落首领,如此失态,但这普通少年,却是为李知焉。 李知焉脸泛笑意,从容淡定,踱步而来。 只是刚行出几步,就有不和谐之声传来,只见一肌肉矫健男子,涂着个花豹脸,携着一柄长枪,出列而来,怒道:“殿下,这可是那魔人李知焉?” 鲜于贞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说的对,也不对。” 那花豹脸男子道:“属下不知,这何为对,又何为错?” 鲜于贞道:“李知焉为对,魔人李知焉为错。” 花豹脸男子道:“殿下,深根究底,这少年可是我人族劫难的源头,为何就为对了?” 此言,令场中数百双眼睛,齐齐向鲜于贞投去,也代表数百句质询。 鲜于贞道:“我人族劫难的源头,从不是某个人造成的。” 花豹脸男子道:“要不是这个小子,即使几大圣人开启了封魔大印,那魔族,也只能迷失在茫茫虚空中,怎么就不是他造成的?” 仿佛让自己在朋友身前丢了面子,鲜于贞的话,也带上了些冷厉,故冷冷道:“我不管你们如何想,这是我朋友,不管他是什么人,今日此地,我希望诸位不要让我,以及我朋友难堪。” 花豹脸男子冷哼道:“殿下虽至高无上,但也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这魔人,既是殿下朋友,也是人族公敌,希望殿下能及时醒悟过来。” 最后几字,几乎咬牙而出,所以说的,也就慢了不少,慢了不少,也就听的清清楚楚。 鲜于贞道:“尤护法,本宫清醒的紧,还不需你来提点。” 被唤作尤护法的男子道:“殿下若是清醒,就当趁魔族未杀到之际,杀了这小子。” 鲜于贞听此,勃然大怒,喝道:“尤树伯,莫要以为你鬼戎部落永久承袭护法一职,就可在我祭祀殿如此放肆。” 尤树伯道:“属下实话实说,何错之有?莫不是殿下要包庇这小子,若真是如此的话,我等今日来此,还有何意义?难道是商议如何与魔族卑微相交,怎样俯首称臣?怎样苟且偷生?假若真是如此,殿下当应早说,不用唤上我鬼戎部落。” 此时鲜于贞后,行出一侍女,怒道:“大胆,竟敢与圣女殿下如此说话?” 尤树伯道:“什么大胆小胆的,我苗疆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学中州那套,难不成殿下去了几次中州,也带来了这种风气?” 如此,也让李知焉抬起的脚,有些尴尬,故尴尬的重新放了回去,不再抬起,伫在了原地。 看来这次,他有些冒失,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一处地方是欢迎他的,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认为这里还有一处地方而已。 想到这,他尴尬一笑后,转身向后,便看到了姚鑫和白禾两女子愤怒的目光,然而他却一笑,拉着两位女子,朝来时的小径行去。 通过一段时间了解后,他自然知道了另一个女子的名字,那白禾道:“知焉,我们走了这么些时候,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就这样走了?” 李知焉笑道:“若不想你朋友难堪,最好还是走了的好。” 姚鑫道:“可是可是” 李知焉道:“可是什么?” 姚鑫道:“可是我怎么就感觉糟心呢?” 李知焉道:“有什么糟心的,我们来此,本就是为看朋友一眼,如今朋友看到了,自然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白禾道:“知焉,可是你说来此,本是要喝酒的。” 李知焉道:“是啊,这点,倒最是可惜,只是如此喝酒的话,恐怕也再无酒味,不喝也罢。” 姚鑫恶狠狠回头一看,赌气道:“走就走,有什么好稀罕的。” 若在以前,她定是不敢如此,毕竟此处之人,便是她以前认为的,高不可攀的人物,如今在她眼中,这些人,也就是人而已,特别是与李知焉相处了几日后。 只是刚行到小径处,地上的泥土,便一阵松动,而后在松动中,如喷泉般,涌出一人来,一美丽绝伦之人,正是鲜于贞,只见她道:“若是自己千里迢迢赶来拜访的朋友到此,都不能做到盛情款待,那我苗疆圣女,也不用再做,甚至连我苗疆,也可以不用再存在虽不至于学中州那套,但我苗疆的待客之道若是如此,那天下人,岂不要看我苗疆一个大笑话。” 前面一句,自是说与李知焉,后面一段,便绕过李知焉,说向了苗疆一众。 只见她接着道:“尤护法,魔族也好,人族也罢,若是携杀意到此,不用你说,我鲜于贞,定当奋勇当先,冲锋陷阵,护我苗疆百姓不受厄难,但若这来人,是要与你喝酒的,即使身为魔族,我苗疆,也定当用好酒好菜,以礼相待。” 说完,便不理众人目光,拉着李知焉的手,径直朝祭祀殿行去。 鲜于贞的直接,倒让李知焉有些讶异,特别是鲜于贞温软柔荑,让他没来由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第六百三十章 欢迎光临 鲜于贞之言,令一众首领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讨论的,便是如何抵御魔族的入侵,如今这魔族,竟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且还这样大摇大摆。 李知焉的手,也在一众苗疆青壮眼中,显得尤为可恨,心想这手,为何没有生在自己身上,进而延伸出许多嫉妒和羡慕来。 短短一会儿工夫,李知焉不知道,他就已成了整个苗疆的公敌,要不是那副皮囊生的俊俏,恐怕连那些女子也会跟着讨厌。 当然,他也不用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奇怪,以他当下举世皆敌的身份来看,不被人接受和喜欢,才是理所当然。 李知焉的出现,也直接打断了今日要相商的议程,在众目睽睽下,他们的圣女,将他们冷落在了此处,让他们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无聊之际,在看向天边时,竟看到了一丝朦胧的黑暗,也不知是幻觉,还是自己老眼昏花,再次揉了揉眼睛,再次向天边望去,接着瞳孔一缩,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想来还要确定一下,故看向场中,其他首领脸上的不可思议,也就在一眼间,确定了自己所看,并非幻觉,也并非老眼昏花,而是如当年一般。 鲜于贞拉着李知焉,而眼中,却只有李知焉身旁,那两位女子,打趣道:“以后来寻我,其实不用带女人。” 李知焉道:“我正想与你说姚鑫和白禾姑娘的事。” 鲜于贞疑惑道:“哦?” 李知焉道:“这两位姑娘,是为你们苗疆,有熊部落的女儿,被人掳掠,卖到了七绝楼,我在那里救下了她们。” 鲜于贞眉头一皱,道:“这些狗贼,莫要被我抓住,等等,你为何会在七绝楼,那里可是” 李知焉道:“我就好奇进去看看。” 许是想到了在藏山镇时的样子,鲜于贞噗嗤一笑,而后眼神玩味,意味深长道:“你这榆木脑袋,竟然开窍了?” 经历了这么多,李知焉自也明白了不少,挠挠头,道:“还行。你也知道,我现在孑然一身” 鲜于贞打断道:“我自然知道。想必男子,一个有钱有身份的孤独男子,都喜欢去到那里。” 李知焉再次挠挠头,显得尤为可爱,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想说,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带着这样两位姑娘,故我想,将她送到你这里来,一来他们本就是你们苗疆之人,二来,我想她们在这里,我也要放心不少。” 闻此,为难之色,便出现在了三人脸上。 姚鑫和白禾为难道:“知公子,你要舍我们而去?” 几乎同时,鲜于贞也面露难色,道:“可是可是” 略过姚鑫和白禾的为难,李知焉蹙眉道:“可是什么?难道这事让鲜于姑娘为难?” 姚鑫接过话头,道:“公子,你就不要为难殿下了。” 李知焉困惑道:“为难?” 白禾失落道:“我俩不再是清白之身,如此,只会玷污这神圣殿堂,所以” 姚鑫道:“所以所以还请公子不要抛下我们。” 李知焉道:“这殿堂不也是木头做的,有何神圣之处。” 不过这样的话,在人家大殿门口这样说出,犹如在人家脸上,呼了一个大嘴巴子,将鲜于贞身旁的侍女,吓得脸色惨白,直呼“大胆”。 直至鲜于贞接下来的“放肆”,再瞪了诸人一眼,才让众位侍女没有继续发作。 不错,数十人,已行到了祭祀殿大门前,而在众人必经的大殿上方,便是苗疆供奉的神明,在人家神明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怎么看,都有些不妥和不敬。 然而李知焉却浑然不知,他从不觉得这样的话,有何不妥,全因在他看来,姚鑫和白禾这样的女子,并没有玷污世间任何一物,反倒是世间有些腌臜,玷污了她俩,故眼神坚定,看向鲜于贞。 如此距离,自是躲不过李知焉灼灼的眼神,鲜于贞也不愿躲,而是主动迎上,笑道:“不愧是世间奇男子,两位姑娘,想必是你朋友。” 李知焉道:“不错。” 鲜于贞道:“既是知焉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鲜于贞的朋友,对于朋友,我鲜于贞自是要妥善安排” 说到这,顿在此处少许,才道:“还有,臭小子,我祭祀殿作为苗疆诸部落的精神支撑,自是无比神圣,可莫要忘了。” 李知焉思忖片刻,似有所悟。倒的确如此,对自己而言,这样之物,与木头无异,但于他人来说,可能便是别人心中的精神信仰,故抱歉道:“不好意思,鲜于姑娘。” 姚鑫和白禾听此,却有些低落,他们多希望圣女殿下,能将她们永远的拒之门外,哪怕这座殿堂,是她们从小到大的梦想。 想到这,便是一叹,而后跟着李知焉脚步,无力的鱼贯入祭祀殿内。 祭祀殿有客房,并不奇怪,圣女的职责,便是在此服侍神明,祭祀殿有酒,也不奇怪,只因此物,本就是用来供奉神明的。 但若祭祀殿如酒楼上房一般,喝酒吃肉,就有了些奇怪,楼阁上,李知焉与鲜于贞坐于窗前,抬眼间,便能一览苗疆景色,让人在大快朵颐的同时,也让人心旷神怡,满饮一杯后,直感人生不虚此行,无比畅快。 解决了两位女子之事,令李知焉心情大好,特别是老友重逢,也仿佛让他忘了诸多不快。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鲜于贞的眉头深锁,不同于李知焉看到的美丽景色,她看到的,却是天际尽头,那一道黑色阴影。 看来,就是同一个窗户,同一种酒,同时看向窗外,所得到的东西,也会不一样。 李知焉转首间,也收起大好心情,看向了看天边之人,抱歉道:“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硬拽回了鲜于贞的视线,只见她玩味一笑,道:“你何故与我道歉?” 李知焉道:“你是这世间之人,我便要向你道歉。” 鲜于贞道:“傻瓜,你并没有错,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以后莫要如此。” 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是之前,她定要好生劝解他一番,但今日,她自己也有好多心事,故想劝解,一时间,又找不到线头。 李知焉道:“终归是我的原因,才让魔族寻到此地。” 鲜于贞道:“即使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的,当年几大圣人智退魔主,而魔主,也在道盟圣女身上,留下你这道后手,不可谓不老谋深算,是以像这样老谋深算之人,你不知他还有没有其他后手。” 顿在此处时,于李知焉杯中,重新满上后,接着道:“所以我们人族要担心的,是怎么抵御魔族之患,若是可以,能一劳永逸,才是上策,而不是苟安一隅。” 忽然,一约莫五十左右的男子,手持法杖,从阴影中行来,不但端起了桌上酒杯,自然而然的饮了起来,还自然而然插话道:“一劳永逸?谈何容易,要是真的如此,那这世间,也不会泛着如此绝望的焦虑。” 鲜于贞叹息道:“祭祀大人,你也如此绝望吗?” 那男子道:“面对魔主,还没人能做到不绝望的。” 鲜于贞道:“他只是一人而已,难不成” 那男子道:“哼,一人而已?那魔主一人,直抵千军万马,要不然普正和墨翟,早就揭了封魔大印,杀了过去。” 鲜于贞道:“要是魔主无人能挡,那我人间这次,岂不要沉沦?” 那男子苦涩一笑,道:“或许。” 不过酒杯一送,与李知焉桌上的酒杯一碰,叮当一声,接着意味深长道:“或许或许也会有奇迹。” 一饮而尽后,便放下酒杯,重新回到殿内阴影处,消失不见,仿佛这人,就从没来过一样。 李知焉对这来人,有些莫名其妙,以他如今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当做此人没来过,甚至连此人脸上的纹理,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有人与他碰杯,他还是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鲜于贞笑道:“这是我们苗疆最至高无上的存在,祭祀大人,虽然于外人而言,神神秘秘,不过这殿内之人均是知晓,他只是有些神神叨叨而已,你不要在意。” 言至最后,其旁的侍女噗嗤一笑,仿佛想到了许多过往。 李知焉笑道:“他还真是有趣。” 两人借着窗外景色,就着苗疆独有的佳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此时虽为清晨,但醉眼朦胧间,却有些夜幕降临之感。 少时,李知焉望向天边,大着舌头道:“魔族到了。” 仿佛担忧了许久之事,终是来了,也好似悬着的大石,终是落在了心上,鲜于贞紧盯着天边许久,再转首向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李知焉,喃喃自语道:“欢迎光临。” 只是如此一言,不知是为天边那道阴影,还是为面前这少年。 第六百三十一章 等君入瓮 这一日,天下皆惊,不管是天道宫,青云山上,还是擎天峰,栖霞寺,剑冢,以及世间各大宗门。 这一日,天下皆背南朝北。同样不论那个门派,即使像蜀山中,那西蜀派掌门玉阳子,也走出了他那间剑庐,怔怔的望着北面方向。 这一日,北地五颜六色的极光,几乎在一瞬间,统一成了一种,变作了黑色。 黑色光晕下,连平整的北地冰原,也不复当年明亮。这样的黑,也为整个人间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忍不住想去拨开一二。 但此刻北地冰原,即使想去拨开,也无从下手,只因这里,荒无人烟,即使离这最近的连北城,也在数百里外。 然而连北城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荒无人烟的北地冰原,竟然行出了一大队人马,整齐划一,犹如一条硕大的蚯蚓。 常言道,北地男儿多雄壮,常年酷寒之地,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长大,这身体素质,也自是比中州要高大不少。 特别是正中那一列阵,不说那明显高于两边战阵的身高,就是其呼出的鼻息,也比两边阵列要大上不少。 但也不能说两边妖都战士,不够雄壮,而是在牛族战士面前,即使熊族和狼族战士,也有些相形见绌。 三道战阵,携着后方数十万妖都大军,齐齐向冰原深处开进。 而在三道战阵前,则是三人,并马而行,中间那位,便是狼族北叟端木博,在其右手和左手方,则是两骑,分别为牛族军总牛洪义,以及熊族军总熊晨。 此时牛洪义望向天边,盯着那道黑色好久,问道:“端木大人,不是说不出城迎击吗?” 那熊晨亦有所疑惑,故看了来,同样以询问的目光,问道:“是啊,北叟大人,当日与会时,大人不是说坚守连北城吗?” 端木博同样望向天边的黑色,微微一笑,道:“兵圣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怎可如此死板的认理,我妖都主要的任务,还是以防御为主,主动出击,那得看什么时候。” 牛洪义道:“此时此刻?” 端木博道:“不错,就在此时此刻,兵圣还曾说过,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如今魔族刚踏入我人间界,立足尚不稳,趁现在与其迎头痛击,最好不过,想必这也是我妖都,甚至整个人间,唯一的一次机会,这样的机会,又岂能轻易错过。” 熊晨挠挠头,憨厚一笑,道:“不愧是北叟大人,不仅聪明绝顶,还知识渊博,有大人在,我妖都何惧这魔族。” 端木博佝偻着身子,转首来看,而后意味深长一笑,道:“熊小子,面对魔族,万不可大意,这次我们只需三次冲阵,便要退守连北城,一是此役,为我人间提振精气神,二嘛,老夫也想让魔族看看,我妖都猛士,同样不可阻挡。” 牛洪义道:“所以大人想说,这一战,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端木博道:“不错,首战告捷,于我妖都,于我人间,都有很大的意义,所以两位将军,万不可大意。” 牛洪义和熊晨抱拳道:“属下明白。” 端木博道:“在妖都子民的努力下,如今连北城的城防,相较于之前,不说固若金汤,至少也牢固不少,是以一旦得手,当迅速退到城内,不可恋战。” 牛洪义恭敬道:“遵命。” 不过在望向一望无垠的冰原,再想着他身后的牛族战士时,还是有些得意,便得意道:“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我妖都几乎全占,那魔族到来时,我牛族定会让他们傻眼,不至于让他们失望。” 熊晨附和道:“是啊,这地方简直可说,天生就是你牛族的福地。” 牛洪义道:“所以到时大家伙儿只需紧随我牛族战士后,看我牛族怎么大杀四方,哈哈哈” 洪亮的大笑声,回荡在冰原上,荡漾在天地之间,让这冰冷之地,终是有了些许生气。 迎着寒风凛冽,妖都大军,已行到冰原中间处,熊晨道:“北叟大人,您说这魔族,何时能到?” 牛洪义道:“是啊,若是我们太早过去,岂不是要扑个空。” 忽然,端木博眼神一凝,道:“魔族几时到此,没人知道,想来能知道的,只有魔族本身。“ 熊晨道:“也不用急,我等可缓步前进,到时以逸待劳,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是刚说到这,他脸上的得意,便瞬间凝固,继而化作不可思议,怔怔的望向,那一望无垠的冰面。 此时冰面上,忽然蔓延出许多裂纹,仿佛重锤自下方向上,落在镜面一般,直至蔓延至三位的马蹄下,引得战马一惊,前脚扬起,要不是三位皆是修为不俗之人,定要因此摔得人仰马翻。 端木博脸色大变,疾呼道:“冰底有诈。” 只是察觉时,为时已晚,那厚厚的冰层下,如土拨鼠一般,一个个黑甲之士,携着熊熊黑炎,自地底而起,恍惚间,还能看到黑甲之人脸上的凶厉。 以端木博为首的三人,自是可用高深的修为操控战马,不至于摔倒在地,但后方妖都战士,可不全是如此,此时人仰马翻,哀鸿片野。 而地底涌出的黑甲之士,则如地狱赶来索命的阎王,一跃出冰面,便用尖锥般的冰刺,直接送到妖都战士的喉咙,心脏处,可说拿捏的分毫不差,不是百战之士,恐怕很难做到如此精确。 一时间,冰面上再无光亮,而是徜徉着瘆人的红。也因此,将这方神圣净土,直接送到了幽冥深处。 破碎的冰面,再不适合冲锋,即使冰面如之前一般,完整如初,也不再适合冲锋,只因妖都整齐划一的战阵,几乎在瞬间,就被地底涌出的魔族战士,冲撞的凌乱不堪。 端木博瞪大双眼,一时间,还不能消化这样一事,那嘴唇乌青之色,哆嗦个不停。 就在他不敢置信的同时,他胯下,马足不远处,一处冰面,咔嚓声再起,终是将三人的视线引到了此处。 只见冰面上,好似春风化雨时,万物复苏的季节,一物,要顽强的从地底生长出来。 不时,这物便自地底涌出,远处看来,如雨后春笋般,但细细一看,此物那是什么春笋,这明显就是一根牛角。 那角上天然覆着力道,如同拔萝卜一般,带出一个头来,头向下,便是脖颈,然后身子,脚下。 不错,冰底涌出的,不是春笋,也非独角獬豸,而是一长着独角的人。 只见他面带微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魔族第三十八战将,人称地府判官的薛延,特在此恭候多时。” 端木博看着天际尽头,那道黑色阴影,久久未醒悟过来,呢喃道:“我早该想到,魔族不是没到,而是早已到了人间。老夫还傻傻的认为,是老夫在此恭候各位。” 同时听着后方的呼天喊地,不用看,也知道的惨绝人寰,自嘲一笑,直摇头,道:“看这冰面情况,恐怕诸位在这地底,已是等了我们好久。” 薛延道:“也不算久,一天一夜而已,不然这冰面还原不了原来的样子,也就引不来诸位到此。” 牛洪义大惊道:“一天一夜,就是我牛族,也做不到如此,你们就不怕被冻死吗?。” 薛延笑道:“你做不到,不代表我魔族做不到,至于怕,自然怕,但活着才有怕的情绪,都活不下了,还怕的话,毫无意义,就像这里,我们原有三万人,如今看来,地底起码还有一万人在下面,或许永久的不会再怕了。” 薛延说的淡然自若,生命在他眼中,就如这地上的冰屑一般,毫无生趣可言。 熊晨道:“毫无人性,难道这些,不是与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端木博抬手一压,示意其不要再说,并道:“料敌机先,老夫输的不冤,阁下一见面,就让我等涨了记性,我等也不能失了礼数,让阁下小瞧了去。” 薛延一笑,抬手一引,示意请,端木博便接着道:“阁下让我等领略了什么是无情,我等也要让阁下知道,什么是血性,什么是有情。” 也不等魔族薛延再答,转首向牛洪义,朗声道:“牛洪义,听令。” “到。” “引三千牛族战士向北,做迂回穿插,掩护后方阵型。” “是。” “熊晨听令。” “到。” “带领熊族战士断后,快速退守连山城,连山城一丢,我妖都将失去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是。” “狼族众将士听令,不论生死,接战。” “是。” 最后一声,震彻天地,整个冰面都因此碎裂开来,直至蔓延出数里之外,才停下来。 战斗便在这样毫无征兆的前提下打响,来的有些突兀,也有许多预谋,但却极度惨烈,残臂断肢,如下雨般,落在冰面上,徜着鲜艳的红,带着衰退的热,急速在冰面上冷却。 第六百三十二章 连山沦陷 北风呜咽,如泣如诉,北风呼啸,亦刮得脸生疼,但人们已然忘却了这种生疼。因为若有一处更大伤痛的话,人们定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只有在安逸的环境中,才会考虑冷暖,若是在生死中,人们考虑的,永远不会是这些。 牛哞,震颤在北地冰原上,让原本凛冽的寒风,都变得激荡。 此时,除了寒风的激荡,便是牛族三千战士化作的狂风,来回穿插于从地底涌出的数万魔族间。 这样狭路相逢的遭遇,的确让牛族战士有些措手不及,但在端木博发出清晰指令后,这种措手不及在牛洪义的引领下,迅速被消化掉。在消化掉这些多余的情绪后,牛族战士,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天下第一冲阵,成为了场间最猛烈的钢铁洪流。 只见冰原上,三千道红眼,如嗜血恶魔,携着巨大的牛身,踏着轰隆的滚雷,所过处,掀起无数烟尘。 当然,像北地冰原这样的地方,很难有烟尘出现,不过那数万,如蚂蚁般的魔族战士,便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只见牛族战士来回几个冲撞,天边扬起的,便是黑色的魔族“烟尘”。 也让前首处的薛延一阵皱眉,望着端木博,道:“所谓困兽尤勇,倒是小觑了这蛮人野地。” 端木博一声冷哼,道:“蛮人?野地?既已如此鄙夷,为何那魔主大人,还心心念念,欲侵我人间。” 薛延道:“入侵?老家伙,难道你不知,我神族到此,乃是回归?” 端木博道:“好一个回归?我人族世代居于此,怎的就成了你魔族的领地。” 薛延道:“老家伙,你只是老,并不代表万寿无疆,在这之前,可是过了许多时候。” 端木博道:“每个野心家的入侵,都有各种正当理由,这并不奇怪,所以说那么多干嘛,我妖都接战便是。” 就在两人说话间,妖都战士也迅速消化掉之前,因为埋伏造成的慌乱,有序向连北城退去,而在退守战阵的后方,则是一只只大熊,井然有序、如山岳岿然不动,阵列在前。 不错,此时一个个熊族战士,幻化成如小山般的大熊,数千只巨熊组成的方阵,气势如虹贯长空,俨然一道铜墙铁壁,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让人抬眼一望,便不寒而栗。 而之前在魔族埋伏下,伤亡最轻的狼族战士,此时也化作索命的鬼魅,在战场上来回穿梭,或几人联手,或一人独行,配合牛族战士的冲锋,收割魔族军士的人头。 这样的联手,不是长久以来的配合,恐怕很难做到。 然而魔族战士,在当年便是“享誉天下”,令世人闻风丧胆,自也非凡物,在被牛族战士几个冲撞后,也迅速组成了自己的战阵,不错,他们准备以硬碰硬,以强制强。 以他们的骄傲,必须如此,也唯有如此,才不至于丢了他们这与生俱来的骄傲。 魔族战阵,迅速组成,如弦上之箭,蓄势待发。 待发?什么时候为最好? 自是当下,没有那刻时间,比当下来的珍贵,只因他不似前一刻,你永远只能回忆,不能再掌控,也不似后一刻,永远未可知。 所以魔族战阵一成,便如离弦之箭,急速朝冲来的三千巨牛射去。 不错,数千魔族,数千体格强大且健硕的魔族组成的战阵,若流星一般,迅速朝冲来的巨牛射去。 若一颗炮弹,撞在了牛山上,轰隆声,直冲霄汉,回荡在空旷的天地之间,并伴随着残肢断臂,肉花血雨,响彻在辽阔的冰原上。 仿佛这一刻的残酷,让无情的冰原都动了容,若从天上看来,此处犹如一只眼,让原本明亮的冰原,在此刻流下了血泪。 流成河的血,在光滑的冰原上,蔓延至数千米开外,尤为瘆人。 也因此,那牛族战士的冲锋,有了些颓势,三千牛族战士,因这一撞,直接少了一大半,薛延见此,一笑,道:“老家伙,看来这血性,并不是只有你妖都才有,当下来看,我神族也还不错,不知阁下,可还满意。” 端木博冷哼道:“造如此杀孽,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薛延道:“天打雷劈?也只有你这种蛮地愚民会信这个,要是这天要打我,我就灭了这天,要是这雷神罚罪,我便灭了雷神,哈哈哈” 狂妄中,那薛延接着道:“你知道,我神族只信魔主,不信这个的。是以你与本座说这个,便是笑话。” 端木博气急败坏道:“不要得意,你魔族这次,也死伤不少。” 薛延道:“无妨,若是喜欢,你们可随意自取。当然,前提是要有本事。” 端木博怒斥道:“疯子,真是一群疯子,我不明白,你这样的人,为何会有这么多魔族追随,还有如此多魔族为你卖命。” 薛延道:“老家伙,你要清楚,他们并不是为我如此,他们是为魔主,为自己。” 端木博疑惑道:“为魔主,老夫能理解,为自己?” 薛延阴冷一笑,道:“在魔域,可是鲜有养料像此番天地的。” 端木博听完,勃然大怒,喝道:“你这魔族小儿,老夫今日,定要杀了你。” 他很清楚养料的意思。他岁数,的确够大,但记忆,却不模糊,尤其是对那些年的事,记得尤为清楚。 这所谓的养料,便是以人族为食,进而强大魔族的体格和修为。 其实不用回忆,端木博也可做到一清二楚,他老,却不老眼昏花,他老,耳朵却未曾失聪,所以只需一看,一听,便能知道和看到,这魔族正在做的事。 不错,之前的残肢断臂,此时正慢慢变少,那魔族的嘴角,在轻轻上扬后,带出一大片血迹,想必如此大快朵颐之事,还停留在许久之前的回忆,且长久梦寐以求之事,如今终于实现,让人怀念的同时,也让人颇为满意。 见自己同伴被当做猪狗而食,一时间,妖都众将士瞬间红了眼,哽咽声中,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就连擅于隐忍的狼族战士,也在此刻失了理智,抓起地上魔族战士的残躯,啃咬起来,而后发出低沉的兽吼声。 若隐忍的狼族尚且如此,那熊族战士,更是在熊晨大法术“嗜血”的加持下,瞬间变得狂暴,也仿佛忘了自己之前所领之命。 改矗立为前进,急速朝黑色的魔族大军冲去。 端木博脸色大变,大声疾呼道:“熊晨儿,收起冲杀之阵,跟老夫速速回城防守,不然死罪论处。” 只是如此大声疾呼,瞬间淹没在惨烈的厮杀声中,不说本就嗜血狂化的熊战士听不见,就是那如疯了般,再次冲锋的牛族战士,也听不见,兴许狼族战士有数人听到了,但也无济于事,在如此氛围下,也只能当做没听见,朝身旁的魔族战士扑去。 一时间,场面陷入混战,毫无章法可言。 如此局面,端木博不想看到,他很清楚,各自为战的话,对有强大体魄的魔族而言,绝对是最想见的。 是以在如此局面下,魔族竟然腾出人手,有余力冲向妖都后方,追上那些本已撤退到数里外的妖都战士,如虎入羊群般,大肆杀戮。 假如有险要可据,这些普通战士,依托天险,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此处一马平川,不说天险,就是一个小土丘,也不曾见,是以哀嚎声,瞬间传到前方,那端木博耳朵里,让他脸色铁青,喃喃自语道:“不成想,一失足成千古恨,连山城危矣” 妖都山脉,天狼峰,万武殿上。 一纸文书,被上方一黑衣中年人,瞬间掷在地上,并怒气冲冲道:“这北叟,竟如此贪功冒进。” 下方,数十位妖都族长,分列左右,那左手处,鹤族族长道:“想北叟大人如此稳重之人,为何就自己走进了魔族的埋伏圈,并葬送我妖都数十万大军,导致连山城沦陷。” 那黑衣中年人浓眉下,如刀削的脸庞,转首来看,道:“除了我妖都三族的伤亡,那连山城,才是最为重要。” 深吸一口气后,接着道:“魔族多诡诈,这在数十年前,就已知道,北叟不可能不知,看来可真应了那句,这人越老,便越糊涂。” 象族族长道:“妖主大人,我想北叟前辈也是想在首战中,于我人族打开局面” 大殿上方那黑衣人,自是妖都妖主,只见他摆手打断道:“你不用为他求情,值此时刻,不说北叟,就是我端木望犯错,也当一视同仁,不然这妖都,也不用等魔族杀到,自己便如散沙一般,坍塌掉。” 并转首向场间诸位族长,冷冷道:“是以诸位若是犯错,就休怪本座手下无情。” 一众族长齐齐抱拳道:“是。” 第六百三十三章 有“敌”来犯 万武殿上,压抑的透不过气,就像这本就不多的窗户,忽然间,被人用塞子堵住了窗户口。 那妖主端木望,一袭黑衣修身,看去极为干练,然而此时,却脸露愁容,只见他道:“连山城一失,我妖都便失去一道重要天险” 许是越想越来气,端木望冷哼一声后,右手举起,重重落在案几上,道:“那愚夫,几乎可说双手奉上这样一座城池给魔族,进而让其作为据点,也可说踏入我人间的跳板。” 鹤族族长道:“妖主大人,既是我人间,那中州之人,自然也难脱干系,他们可曾有发兵来援的计划。” 象族族长声如洪钟,道:“是啊,莫不是这些阴险小人,要看到我整个妖都沦陷,才发兵前来?” 那蜂族族长声音曼妙,燕语莺声,但说出的话,却不免令人绝望,就连她那媚眼,都少了平时的光亮,此时向着上方端木望,道:“妖主大人,这次之事,非同小可,事关我妖都存亡,若乾州要塞和黑龙关失守,我妖都山脉将直面魔族百万大军压境,到那时,我妖都将何去何从?是拱手相让?退守中州?还是如当年一样,坐等那些中州之人援手。” 端木望神情一凝,望向窗外,千里冰封的山脉,说不上好,甚至对他们而言,可说残酷,但是要他们真离开这抱怨了一辈子的地方,又好像诸多不舍,就像这万武殿,算不得奢华,却在这北地,是间不错的容身之所。 似如此一问,避无可避,只见他看了片刻后,转首来道:“现在言退,还为时尚早,虽然连山城对我妖都而言,极为重要,但也不至于失了后,我妖都便会就此沦陷。” 哐当声起,那如山一般的猪将军,也调整坐姿,面朝妖主,并道:“大人是说,我妖都还有希望?” 端木望道:“不是还有希望,我妖都即使要退,也要退的体面,若我妖都在痛失连山城的情况下,退到中州,恐怕只会让那中州人耻笑,如此,只会有辱我妖都当年那些战死的先辈。” 或许连山城城外一役,让牛族族长有些沉痛和耻辱,故今日连话,都少了很多,不过此时却插话道:“不错,我牛族即使要退,也要光彩的退下,即使要退,也只退下少幼一辈,我老牛,誓死不退,将与先辈一起,同葬这片故土大地上。” 端木望见状,有些动容,忽地站起,低头向下,恭敬道:“这次,是我狼族领导无方,导致数万牛族大好男儿,葬送在连山城外,端木望代表整个狼族,向尊贵的牛族英灵及牛族神明,郑重道歉。” 牛族族长连连起身让过,道:“大人,不可如此,这次是我牛族实力不济,与大人无关。” 待扶起端木望,他便行到中间御道,朗声道:“大人,老牛有个请求。” 端木望道:“牛大哥,你我相交多年,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牛族族长道:“大人,我们相识于微末,每每想起此事,老牛我都甚是开怀,能认识你,是我老牛一生的幸运,不过这次,我却要与大人告别。” 端木望眉头一皱,疑惑道:“告别?” 牛族族长道:“不错,这次老牛不仅不退,还希望妖主大人看在我们相交多年的份上,调拨老牛我,直接去镇守黑龙关,老牛定要让那些魔物看看我牛族绝非等闲” 端木望打断道:“不行,你这请求,我不同意。” 牛族族长道:“为何?” 此时看去,那熊族族长块头,倒显得小了不少,笑道:“老牛,你就不要与大人添乱了,你去,只会令黑龙关变的更加糟糕。” 牛族族长怒眼圆睁,呵斥道:“熊罴子,你说什么?” 熊族族长刚欲答,便被身旁那如竹竿的鹤族族长拉住,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看来大家都知道,这老牛的牛脾气一上来,那才是将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端木望道:“牛大哥,如今魔族当前,要上阵杀敌,何其容易,是以不必急在这一时。” 牛族族长忽然眼泪婆娑,哽咽道:“难不成我那数万牛儿,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端木望一叹,道:“大哥,这或许还只是开头。” 再次转首,望向窗外大雪纷飞的场景,接着道:“所以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忽然,大殿御道上,行出一慌慌张张之人,在众人蹙眉间,已飞快行至大殿内,一见到端木望,便跪下大呼道:“大人,不好了” 端木望有些不喜,低沉道:“起来,慢慢说话。” 那人着一身藤甲,做妖都斥候装扮,道:“大人,门外有敌来犯。” 牛族族长道:“莫不是那魔族杀到了此处,我还想着去黑龙关会会他们,想不到,他们竟自己送到我妖都山脉外。” 哈哈大笑中,身后负着的重斧一抽,便被其持在手中。 众人却是眉头一皱,那斥候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那些人小的知道,并非魔族,而是猿族一脉。” 象族族长道:“猿族一脉?他们莫非想趁现在我妖都后方起火,趁此机会,打劫一番?” 鹤族族长道:“有可能,这猿猴一族,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如今魔族兵临我妖都城下时出现,看来这来者,有些不善。” 端木望皱起的眉头,却展颜开来,道:“我看未必。” 牛族族长道:“大人为何如此说。” 端木望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我狼族与猿族不睦,想必大家都知晓,但值此时刻,我却知道,猿族倾全族到此,并非与我等为敌的。所以诸位,稍整衣冠,随我去中门,迎接我妖都最重要的盟友,猿族一脉。” 妖都山脉外,飞雪漫天,落在千人头顶,皑皑一片。 猿族一脉,兴盛于猿圣,也衰败于猿圣,如今重回故地,有些心绪万千,特别是当首的向霸生,看着与自己同白头的妖都山脉,一阵感慨。 不时,他抬起的头,便垂了下来,与正中那道可容纳几只巨象并行的大门持平,并朝当首之人,端木望看去。 端木望领着一众妖都族长,也看向了他,一笑,道:“向兄,别来无恙。” 向霸生道:“端木望,你我不需如此客套,一来,这很虚伪,二来嘛,很没必要。” 牛族族长刚欲出列呵止,立马被端木望凌厉的眼神唬住,待牛族族长退后,那端木望重启笑颜,道:“倒的确如此,向兄今日到此,是为何意?莫不是要取我端木望项上人头,以报当年被逐之仇?” 向霸生叹息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许多东西,曾以为一生最重要的,此时回首来看,不过如此。以前觉得此地很冷,但经历了如此多以后,我却发现,我喜欢上了这里的冷,因为在世间任何地方,都没有此地的冷,来的亲切,来的温暖。” 越过向霸生,端木望看向其身后,那一众猿族子弟,笑道:“妖都大门,随时为向兄及猿圣一族大开,毕竟猿圣,不仅是为我狼族英雄,也是我妖都英雄,少了猿族的妖都,本就不再完整。” 向霸生道:“端木望,你不用如此拉拢我等,老实说,这次向某回来,并不是要听命于你的。” 牛族族长喝道:“那你回来干嘛,看我妖都在魔族面前吃瘪吗?” 端木望冷厉一眼,将他瞪了回去,再展颜来,看向向霸生。 只见那向霸生,根本不看牛族族长,道:“我在想,若要死的话,死在什么地方都不好,唯有这妖都山脉,在我整个猿族看来,才是最好的葬身之所,所以我便携全族子弟,到了此处。” 端木望点头道:“我们或许有观点不同,但这点,却不谋而合,在下也认为,这是最好的葬身之所,向兄,风雪是用来欣赏的,可非用来受罪的,请。” 言毕,单手一引,向霸生便携着数千猿族子弟,向大门内行去。 唯有牛族族长,极为不服。 说来就很奇怪,像牛族族长这种,绝对适合做朋友,而像向霸生这种,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也适合做朋友,但有时候,两人却偏偏不对付, 然而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有些人,终是会走到一起,比如一场酒局,一场战役。两人在人生尽头,终是成了最好的朋友,就是那种在临死关头,突然涌出相见恨晚的那种朋友。 正如端木望所说,风雪是用来欣赏,不是用来受罪的,但有些人,却在通往妖都山脉的道上,欣赏着这受罪的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徐徐向山中行去。 且这样之人,不是一人,还有许多,那连山城沦陷的消息,很快传遍大江南北,而大江南北,总是会有一些热血的侠义之士。 与向霸生不同,他们不远万里到此,头上顶着的,却是不熟悉的风雪。 唯独与向霸生相同的点,便是前来这北地赴死。 第六百三十四章 风雪来人 大雪纷飞,仿佛上天筹备了许久的“哈达”,并在此刻,送给世间万物,也送给路上的行人。 不过深居宫廷,寄于屋檐之人,恐怕便没了这份“幸运”。 或许为了卸去这份“幸运”,亦或为了感受这份幸运。妖都天狼门,便成了这份幸运的临界点,或进,避开这份幸运,或出,感受这份幸运。 比起往常,今日天狼门前,门庭若市,仿佛这里,变作了沿街叫卖的集市。 不过比起市集的吆喝声,这里更多的,则是客气的寒暄。 只是奇怪,为何会有如此多人,在这寒冬时节,在这屋外,做这样一事。 不奇怪,只因我人间,向来多豪杰,连山城一役的失败,并没有让这些侠义之士退却半步,而是顶着风雪,来到了这抵抗魔族的最前沿。 端木昊,齐云新人榜上的天才,也是整个妖都冉冉升起的新星,像这样的人,定是恃才傲物,再加上妖都与中州的嫌隙,定会让他在面对中州之人时,带上许多不好的情绪。 然而今日,他却如雕塑般,杵在天狼门口,恭敬的迎接每一位中州来客。 在其身后,则是一牛高马大,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不错,这小子真有牛那般高,有马那般大,站在端木昊后,一眼,不免与人一种,不协调之感。 然而令此处更不协调的,还是在端木昊右边,那娇小如女子的少年,这样三人,如同喝酒时,那酒杯,粗碗和脸盆。 当然,今日到此的,还少不了象族战士,只见他们分列天狼门两侧,如古寺中,分列两侧的圣佛一般,与人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但若这样的压迫感,若是用来迎接贵宾,又自是多了一份庄重和神圣。 只见风雪中,行来两人,一老一小,那老人,本已灰白的头发,此时在大雪下,更加的白,而那年轻人,则有些未老先衰,头发也与老者一样,白了个透。 唯有眼中,闪烁着与老者的许多不同,比如眼中,终是比老者多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奇妙的希望,再比如,看向妖都山脉上,那憧憬的目光。相反,老者眼中,则多了不少岁月的沧桑,再由沧桑散发的暮气。 待行近,少年抱拳向端木昊,道:“我家师父西陵翁,前来拜谒妖主大人,共商抗魔大事。” 端木昊再无之前的倨傲,即使有,也在今日,被其雪藏,故同样抱拳回礼道:“在下端木昊,家父已在万武殿设宴,恭候多时,西陵前辈,及这位师兄,请。” 那少年连连摆手道:“端木公子雄踞齐云榜日久,在下不才,那敢做公子的师兄。” 端木昊道:“既是共商抗魔,自是无先后,无南北,无左右,兄弟远道而来,驰援我妖都,自是当得起这声师兄。” 那老者西陵翁喟然一叹,道:“既是抗魔,那便不仅仅是妖都之事,这是我整个人间之事,至于远道而来,哼,老夫还不想被这群魔人杀到自己家乡才拔剑而起。” 端木昊道:“先生高义,令小子无地自容,两位,里面请。” 言毕,便毕恭毕敬,单手一引,两位也被侍人,引到了妖都山脉内。 端木昊身后,那牛高马大的少年蹙眉道:“西陵翁,怎的没听过?” 端木昊白眼道:“牛大,别多嘴,武林中的前辈名宿,又岂是你能听完的,即使这前辈不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如今远道而来,相助我妖都,也值得我们虚左以待。” 牛大道:“少主,不是我不尊重这位前辈,只是好奇这样一人而已。” 端木昊道:“这我当然知道,但在别人听来,你的话就透着许多不尊重。” 牛大身旁,那娇小男子附和道:“就是,我们晓得你为直男,但人家跟你又不熟,怎知你真实想法。” 牛大道:“燕飞,我牛大行事,本就是直来直去,还不用你来教。” 端木昊瞪他一眼,道:“也就燕飞能忍你这牛脾气,要是旁人,早揍你了,还有,今日来人,不管什么身份地位,都给我笑脸相迎,听到没?” 牛大道:“为何?” 端木昊道:“什么为何?没有为何。” 牛大道:“要是那些江湖术士,那些绿林草莽,也要如此吗?” 端木昊郑重点头,而后正色道:“不错。” 牛大挠挠头,道:“他们值当我们如此吗?再怎么说,我妖都也是世间几大势力之一,一些啸聚山林的莽汉野夫,也要让我牛大如此,我不干。” 端木昊一个响头,落在牛大宽额上,喝道:“你牛大算哪根葱,那瓣蒜,不值当你如此,有一天你见到陆定国时,说这样的话,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是位英雄,但你今日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昊哥我瞧不起你。” 见端木昊动了怒,牛大委屈巴巴道:“见到陆定国,我也不会如此的。” 端木昊一笑,他自然明白,要这牛犊子认怂,好像世间还真没几人,他,以及他狼族除外,故道:“好了,总之,这些人,比陆定国高贵多了,你记得给老子赔笑就好,不然,你就回去,不要在这里煞风景。” 牛大道:“你们如此,才是煞风景,我妖都怎么说,也是世间最顶尖的几大势力之一,需要与这些人好脸色。” 端木昊道:“再如此说,信不信我揍你,所谓患难才能见真情,即使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今日到此,我妖都也当以最尊贵的客人对待,你能懂这个意思吗?” 牛大再次挠头,似有所悟,但还是有些不服气,鼻孔里出气,道:“嗯。” 燕飞见状,一笑,道:“这就像我和昊哥,若有一天,我们武功尽废,你可还认我俩为兄弟。” 牛大连忙道:“自然认,哪怕你们瘫痪在床,我也照顾你们一生。” 燕飞听此,连连呸个不停,道:“我去你大爷,你吐出的不是象牙也就算了,你倒是别喷粪啊。” 见燕飞吃瘪,牛大嘿嘿一笑,道:“可是可是那些人,真的很弱。” 端木昊嘴一撇,道:“我弱你大爷,以后出去,少跟别人说你是老子朋友。” 也就在此时,雪地上,出现了一排脚印,之所以是一排,不是两排,而是来人,永远都只能踩出一排脚印,只因他,只有一只脚,此时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向天狼门行来。 端木昊连忙上前,抱拳道:“小子端木昊,见过燕云前辈。” 被唤作燕云的,便是闻名于辽东一带的拄杖客燕云大侠,特别是在这北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备受人尊崇。 拄杖客燕云一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娃娃,竟已长成如斯,当年与你父亲相见时,尚在襁褓之中,唉,没想到转瞬,竟到了如此时候,也又到了如此时候。” 端木昊道:“前辈隐居大兴岭,多年未曾在江湖上行走,家父又不好意思打扰前辈清修,故一边想念的紧,一边又有些无可奈何。” 燕云一笑,道:“臭小子,这么会说话,倒不像你父亲,而像你那个妈。” 端木昊道:“像谁都好,我妖都上下,对燕云前辈的到来,均是欢迎之至,里面请。” 燕云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端木这老小子,到底有多欢迎燕某。” 不时,拐杖声,便随着侍者,消失在大门尽头内。 燕飞从壮硕的牛大身后行出,道:“唉,要是我燕族没有那档子事,这燕云前辈,也不至于自立门户。” 牛大道:“还不是燕族当年不大厚道,就因为人家出生不好,便要驱逐人家母亲,人家肯定要叛出宗室,是我,若牛族驱赶俺母亲,我也会这么做。” 燕飞言辞闪烁,道:“我我那时还未出生呢,又不关我的事,你看着我干嘛?” 端木昊道:“好了,不管怎么说,燕云前辈终是回到了我妖都,至于去不去燕族认祖归宗,对我们而言,对妖都来说,并不重要,或许如此,对妖都,对燕族,都是好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的,相看两厌,便各生欢喜,这句话同样适合用在这里。” 牛大道:“不错,燕云前辈重回我妖都,定又是我妖都一大助力,所以是不是燕族之人,并不重要。” 燕飞低声道:“我又没说重要。” 牛大年少,自是耳聪目明,怒道:“燕飞,你说什么?你说燕云前辈不重要。” 燕飞连连摆手道:“不不是不是。” 牛大仿佛抓住了燕飞尾巴,道:“刚才少主才说过,任何人,不论身份地位,都不可轻视,如今作为长辈的燕云大侠,你竟然如此轻视?” 燕飞白这厮一眼,道:“傻牛,都跟你说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端木昊道:“好了,牛大,别逗小燕子了,待会儿还有贵宾至,不可失了礼数。” 那老牛憨厚脸上,浮出一抹腹黑的笑,还用粗大的食指,去刮燕飞白嫩的脸颊,试图刮出一些胭脂来。 不过燕飞立马将手拍了回去,而后向下一掏,场中便只剩下牛大嗷嗷直叫。 端木昊见状,一撇嘴,接着一笑,也不再制止。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与众不同 冰原上,凛冽的寒风,犹如一位欺软怕硬的壮汉,驱逐出此地生灵后,便又化作一个无能的懦夫,面对辽阔的冰原时,不管如何带,也带不起一丝冰屑来,继而无能的怒吼,响彻在冰原之上。 不过在冰原与天阴山相交处,他又变作了一方统帅,携着十万大军,急速朝天阴山口而去,试图破关而来。 奈何山口处,有如神明掷下的一枚石子,堵在了此处,进而让凛冽的寒风,再次无功而返,而之前的咆哮,也再次变作无能的怒吼。 当然,鬼斧神工这词,从来不是形容神明的,而是用来称颂世间能工巧匠的。 就像这所谓神明掷下的石子,连北城。 说是城,其实是一道关隘,由北向南,行过此处,便算是离开了北地冰原。 同样,由此地向北,便算是踏入了真正的酷寒之地。 但只要不是闲着无事,人们通常很少来到此处,只因此处,就是常年生活在北地之人,也不愿亲至,则更不用说南面中州之士。 当然,熙熙攘攘,亦利来,也利往,此地之所以人迹罕至,便是因为此地,毫无利益可言,听北地的老人说,这冰原地底,有远古大能埋下的宝藏及道统,但那也仅仅只是传言,不说这传言真假需鉴别,就算为真,也需掘寒冰三千尺,方能取到,是以对普通百姓而言,即使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最后落得个望冰兴叹。 不说酷寒的冰原,就是这好了不知多少倍的连北城,也如与世隔绝的孤城,要不是最近封魔大印被揭,凸显了他的重要性,平时来看,也如鬼城一般,人烟稀少。 然而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此时却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炊烟袅袅。 炊烟,更是说不出的顽强,在寒风吹散了几次后,再度凝聚,再度徐徐向上,如一个老汉的旱烟袋,抽了一桩又一桩。 不过向下一看,却又是一幕幕人间惨剧,只见那炊烟袅袅下,是一口口大铁锅,大铁锅中, 有时候想,这悲剧和喜剧,就是如此接近,于这些魔物而言,如此,何尝不是一件开心之事,但于世人而言,对那些战死的妖都战士来说,何尝不是悲剧本身。 悲剧与喜剧,就在这连山城,在这样一人身上,情景交融。 不过在任何地方,都有异类,就像连北城外,便有这么一人,显得很是特立独行,他不仅衣着单薄,还迎着北面凛冽的寒风,望着冰原方向。 如此之地,不可谓不冷,如今被魔族占据的连北城,更是城门大开,寒风一灌,整座城市便都通透起来,更遑论衣着单薄之人。 城墙下,这男子三十七八,留有些许胡子,看去,便多了些憔悴,不过这仅余的憔悴,也被其狰狞的面容所掩盖,与人一眼,便会生出许多胆怯。 只见他望向北面,忽然一笑,狰狞的面上,却生出许多柔情来,他在魔域中,是一位庖厨,在与魔族第三十八战将的一次邂逅后,便做了一名军厨。 其实对他而言,做庖厨也好,做军厨也罢,都无所谓,只要一家子能吃的上饭,做妓厨也没什么。 然而好巧不巧,在不久后,通往人间的通道,被魔主大人寻到,他便成了这随军而至的军厨。 迎着寒风,他咬下一口手中的冷馒头,忽然想起自己那个刚满一岁,牙牙学语的孩子,有些愧疚,又有些温馨,是以在烹饪时,放跑了几个人族孩童,这让他有些胆怯,也有些满意和骄傲。 胆怯这样一事,若是被上面发现,定会追究其责任,像他这样的身份,只值得战将大人说一个“杀”字,便足矣。 然而这样一事,又有些刺激,像这样的孩童,本不该成为这愚蠢战事的牺牲品,他从不认为自己伟大,毕竟他手上的鲜血,不管是动物的,还是人族的,都沾有不少,甚至比起那些战士,只多不少,是以他并不认为放走几个孩童,便会因此变得高尚,他只是想为自己的孩子们,积点德而已。 忽然,一黑甲之士,提着一个臂膀,边撕咬,边向他走来,在咀嚼声中,还有那人含糊不清的话语,只见他道:“老沙,你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就在这里啃冷馒头,不想尝尝这‘人间美味’?” 沙姓男子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元侍卫,我吃这个就好,最近肚子有些闹腾,吃那物,容易闹肚子。” 元侍卫道:“我神族身强体壮,还怕这个?要不是这人间坐标刚被魔主大人寻到,有时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族安插在我神族的探子。” 沙姓男子道:“侍卫大人说笑了,你看那个探子,是天天与油烟打交道的。” 元侍卫笑道:“与你开玩笑而已,你还真当真了,你我也算相识多年,我还不知道你?” 沙姓男子道:“老元,你说这场仗,还有多久才能打完?” 元侍卫噗嗤一笑,道:“老沙,不是我说你,这才刚开始呢?你就想结束了,是不是几天没嫂子搂着睡觉,有些不习惯。” 沙姓男子不好意思一笑,道:“你说到哪里去了?” 元侍卫道:“老沙,我告诉你,只要下了前方两城,我大军便可南下中州,到时中州那些漂亮女子,可说应有尽有。” 元侍卫咽下唾沫,眼中一亮,接着道:“与我魔域女子不同,那些女子,只需轻轻一捏,便能挤出汁水来,到时我哥俩,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说不得到那时有人绑你回去,你还不愿哩。” 沙姓男子挠挠头,讪讪一笑,道:“以后这样的话,还是莫要再说,若是被你嫂子晓得了,就就不好了。” 元侍卫道:“懒得理你,你爱怎样便怎样,到时你可不要羡慕哥没照顾到你,我给你说,那中州娘们儿,水嫩嫩的,你是不知道,那滋味是有多美, 在元侍卫啧啧称赞时,许是想到了什么, 沙姓男子眉头蹙紧,他想不明白,这样的事,除了残酷之外,有何爽快之理,所以此刻,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道:“老元,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仿佛美梦被人打断,元侍卫有些不喜,嘴一撇,道一声“怪物”后,便重新回到了城内。 待元侍卫走后,沙姓男子就势一呕,将刚才的冷馒头吐了出来。他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在这里做的事, 迎着北面刮来的寒风,他有些绝望。 不错,用刚才元侍卫的话来说,这煎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他却希望,这煎熬的日子,马上结束,立刻,马上的那种结束。 但他,也仅仅只是一名军厨,并非那些高高在上的战将大人,故此,他并没有结束战争的权利。 天边的极光,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也投下一大片阴影,在其心中。 城内,人声鼎沸,喝酒吃肉,好不热闹,而他,却形单影只,如怪物,异类一般,在此对着北地的夜空,做着那匪夷所思的白日梦。 这白日梦里,没有哪些多余的野望,也没有那些一步登天的憧憬,有的,只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他的孩子,邻家的孩子,以及这世间,所有的孩子,或许在这样健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才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 只是鲜有人像他这样想,就像城内那些浮躁,说着要叱咤天下的魔域同袍,怎么也不可能如他这样想,只因如此想法一旦在脑中成型,那些野望,便会被摈弃,然后被人看做怪物和异类。 忽然,他站起了身,并抬步而起,向冰原行去,他知道,他从那里来,在冰原尽头,那里有一座魔主大人布置的巨大阵法,只要行到那里,便能回到这些日子朝思暮想的魔域。 只是他的脚刚踏在冰面上,便被人叫住。 “沙奎,你想做逃兵?” 沙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转首来看,讪笑道:“薛大人,小的刚做完事,想在这冰面上,走走而已,并无逃跑之意。” 来人正是此处统领,薛延,只见他冷哼道:“本大人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沙奎讪讪道:“小的小的,定不敢让大人失望。” 这样小心翼翼的话,本就有些多余,多余到薛延都懒得再听,待他说完后,薛延已是去的很远,转角不见。 第六百三十六章 短兵相接 明月照孤城,雄鹰入胡天。 天将今何在,猛士戍龙关。 连北城向后三十里,便是举世闻名的黑龙关。 黑龙关,如卡在黑龙山脉咽喉的阀门,堵住了去往北地的路,也堵住了北地所来之人。 若是平时,这里只能堵住北地的寒风,让边关的妖都战士,苦不堪言,但今日,战士们却知道,他们要堵住的,是比寒风更冷冽的魔族。 独独有些可惜,这猛士依然在,如当年一般神勇,而天将,却已不知在何处,难不成这次,要群龙无首。 黑龙关城头上,自然有龙首,鹰族三英,聚其二在此,其中享誉妖都的鹰族族长殷志峰,更是亲身而至。 莫非像这样的人物,也算不得天将? 自然算的,城内军民,几乎视他如神明一般,毕竟在这僻壤之地,这样的大人物驾临,简直就没有比这更天大的事,也没人能比他更适合用天将这词来形容。 自然,也不算,至少从殷志峰心里而言,怎么也不算,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所谓知己知彼,经历过那场战役的他,自然也知道对手本事,是以眼中,并没有旁人看他的那一丝希冀,甚至隐隐中,有些绝望。 自然绝望,之所以三英之二在这城楼上,是因为三英之一去了胡地。 准确来说,去了胡天。不错,在三天前,也是在这城楼上,飞入了胡天。 按理说,这人间,本没有胡人一片天地,但连北城一失,这句话便出现了漏洞,也出现了瑕疵。 他如雄鹰的双眼,锐利的望向胡天时,眼中透着的,却是那世间最熟悉的绝望。这样的绝望,连他这样的大人物,也不能例外。 他着一套修身盔甲,与周边将士有所相同,也有所不同,但可说大致一样,当然,最能让人记住的,还是他那双机敏的双眼,只需一眼,便能看到你内心所有。 但若是两双这样的眼睛呢? 是否能看透彼此,大概是不会的,若是能看清彼此,他也不会开口问向对方。 在其后,立着一人,与他年龄相仿,与他身材相仿,甚至连那身盔甲,也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在他转首时,连那脸庞,也几乎并无二致。 唯有下巴上的胡须,看去短了些许,也不知是为了辨别,需要如此,还是打心底的一种尊敬,毕竟妖都三英中,这大哥,终是族长。 殷志峰望着天边投下的阴影,忧心忡忡,道:志海,你说志宇去了这些时候,会不会” 被唤作志海的男子,自是妖都三英中的老二,殷志海,只见他道:“大哥,三弟的御风之术,是我们三人中,最厉害的,若他不恋战,不贪功冒进,只是远远侦查魔族动向,我想要逃,还是有非常大把握的,除非” 殷志峰道:“除非什么?” 殷志海道:“除非魔族中,降临了大人物。但就当下来看,他魔族根基不稳,恐怕那些大人物,还不敢直接降临此地。” 殷志峰道:“那倒是,中州几大圣人,也不是吃素的,何况传言此次,那几大圣人志在魔主本人,要不然也不会开启这封魔大印。” 殷志海哂然一笑,有些埋怨道:“说来还真是可笑,圣人自己都说过,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们就不想想,如此做,会有多少黎民百姓,多少生灵,多少苍生被涂炭。” 殷志峰道:“他们才不会管这些,反正最后,以他们的修为,这世间,何处不可去,即使放在魔域,他们也可称雄一方。” 殷志海望向天边,道:“唉,可能圣人终是与我们这些普通人有所不同,也许他们的思想境界,已超过了我们。” 殷志峰转首来看,透过殷志海,便看到了身后,那唇角已冻得乌青之色的边防年轻战士,有些歉然,再望向城内,还在加固的防御工事,如蚂蚁般的妖都各部族战士,视线再向前,便看到了哪些,与战士一起忙碌的普通百姓。 他们有的在生火做饭,看来这饭,做的比平时要多上不少,这炊烟,便从天明,一直袅袅到了傍晚。 有的人,则帮着战士们推着手推车,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然后拍拍破旧衣服上的冰屑,与战士相视一笑后,继续携手向前。 有的则端着滚烫的茶水,在家里与城墙上,来回跑动。 殷志峰一叹,道:“志海,你说如此,真的有用吗?” 殷志海也顺着他的视线,朝城楼下看去,看了好久,才道:“没用,但聊胜于无,到那一天来临时,我们总要做些什么,至少要表明我们的一个态度,只因我们,不是毫无感情的草木,也非只懂杀戮的野兽。我妖都修习蛮兽功法,但我妖都,终究是有思想的人。” 殷志峰一笑,道:“不错,即使打不过,也要亮明自己的态度,做一个有思想之人。只是可惜,这样的人,通常死的很快。” 殷志海道:“但死得其所。” 话音刚落,两人脸色一变,进而怒眼圆睁,只因两人视线,真的很好,借着月色,竟能看到城墙下,数里外的事物。 在黑龙关下,是一道狭长的通道。说狭长,也只是相较于两方的山脉,若是一人行在上面,绝对堪比阳关大道,是以这样一条大道上,便行来了几列黑色战阵。 而在战阵前方,则是数马当先,马背上,负着数人,当首者,为一少年,黑雾袅绕间,隐约能看见其二十左右的面貌,华冠玉服,看去贵胄至极,在其旁,则是几位身着黑甲的魔族战将。 当然,殷志峰和殷志海,无心看这少年,他们眼中,唯有少年手中,那根绳子,只因绳子上,有他们望眼欲穿之人。 视线很好,的确能更好的辅助日常生活,但视线太好,也容易瞬间泪目,就像现在的殷志峰和殷志海。 按理说,几里外之事,若是常人,定是看不见,但他们,却看的清晰异常,就连那绳子上的血迹,都看的清清楚楚,清楚到那血迹已是呈现干枯的乌黑之色,都看的明明白白。 更不用说绳子末端,那系着的一人。 不错,如死狗一般的人,被少年拖着,在地上画出一个长长的“一”字,看去触目惊心。 殷志峰拳头攥紧,青筋暴起,一声鹰唳,无来由响彻在黑龙关上,让埋头做事的城内军民,齐齐向城头看去,继而一脸茫然。 不过在茫然片刻后,他们也瞬间醒悟过来,特别是了望塔上,那道呜咽的号角声后,在城内各处,涌出的“敌袭”之声。 鹰唳后,黑龙关城头上方,皓月下,也投下一大片阴影,若是仔细看,定会被认为是某个丹青圣手拓下的水墨画。 月光下,雄鹰展翅,却如护着小鸡的老母鸡,让人一时间,竟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一个振翅,那雄鹰便闪烁而出。 快,实在太快,月光下的拓印,还未消散,殷志峰化作的雄鹰,已是到了数里外,唯留下殷志海慌忙的声音在城头响起,只见他道:“大哥,不可鲁莽,当从长” “计议”二字尚未出口,殷志峰已振翅飞出,那么,这从长计议,便再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是以殷志海同样术法一展,化作一只雄鹰,与殷志峰一样,从城头闪烁而出。 城头上,众人已隐约感到了大事不妙,甚至连那熟悉的行军震颤,已由脚下,传遍全身,亦让城头上的妖都战士,精神一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号角声,如一首离别之曲,呜咽的响彻在城内各个角落,而城内百姓,也早已拔出腰间刀剑,怔怔的望着城头,天边方向。 密密麻麻的魔族军队,已有序的开到黑龙关外,带着萧瑟,带着肃杀,带着这天地间,最无情的战意,冲天而来。 不过一人,却阻下了大军的脚步,只见那殷志峰一个俯冲,掠地而来,地上,瞬间人仰马翻,倒下一大片。 好在魔族前方,当首那几人未乱,故在令旗几度变换下,魔族大军,又旗鼓重整起来。 少年对此,毫不在意,望着半空中,扑扇着翅膀的雄鹰,笑道:“长的还真像。” 他旁边一牛角战将,正是多日前在连北城,一战建功的薛延,此时看向少年,恭敬道:“八皇子,这雏鹰儿若拔了毛,不都长的一样?若吃到肚子里拉出来,更是相同。” 殷志峰化作的雄鹰,怎么看,也与雏儿无关,此时身在半空,鹰嘴中,传来一道冷哼,道:“黄毛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少年仰面来看,满脸不屑,冷笑道:“来者何人啊?” 殷志峰盯着他手中那根绳子,并顺着绳子,看到了那团血肉模糊,冷冷道:“杀你之人。” 少年因笑,仰起的面庞,更加后仰,哈哈大笑道:“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大可上前来受死。” 第六百三十七章 黑龙关外 魔族大军,井然有序,如切割的一块块黑铁,整齐的码放在黑龙关外。 月色耀映下,黑甲锃亮,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连接北面吹来的寒风与血腥气,即使这人数众多,也透着一股悲凉和萧索之意。 半空中,殷志峰幻化的巨大雄鹰,投下一大片阴影,几乎挡住了当首几人的月光,也让几位战将之甲,不再锃亮,反而因此灰暗不少。 当然,众人对此,并不在意,望向半空时,还带有嗜血笑意。 这让殷志峰大为光火,特别是俯首向下时,那殷志宇的尸体,更是让他瞬间失去理智,想他这样的人物,本不该如此轻敌大意,但像他这样的人,终究还有一些作为人的缺点,甚至于有时候甘愿被这样的缺点所左右。 毕竟这,可是他最亲的三弟,三人同吃同住,一起长大,一起修行,一起偷酒喝,一起世间游历。几乎人生的每一处,都有这三弟的影子,但在此刻起,这三弟的影子,便只能停在此刻,停在回忆里,以这种面目全非的方式。这让他怎能不怒,怎不失去理智。 殷志峰化作的雄鹰,一声高亢的鹰唳,大翅一展,他愤怒的声音便回荡在天地间,只见他道:“黄口小儿,也敢大言不惭,看殷某不杀了你,为三弟报仇” 就在这时,一道同样巨大的阴影,投在魔族大军前,正是赶来的殷志海,只见他扇动翅膀,迅速掠到殷志峰前,连忙道:“大哥,不可鲁莽,小心这群魔人有诈,我等先回城内,再商讨报仇之事。” 少年看的出奇,忽然一笑,朗声道:“薛将军,你看,要是将他们三扔进一口大锅里炖,可否分的出来。” 薛延笑道:“八殿下,何必要分出来呢?” 少年道:“还是得分清些,像这样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三人,若是能让他们同年同月同日一起死的话,这口味,定是绝佳。“ 薛延道:“还有这种说法?” 八皇子道:“难道将军不知道?” 薛延道:“属下不知。” 八皇子道:“这还是多年那场圣战,一位妙人得出的经验,听说他在这人间一地,寻得数十对双胞胎,然后种种试验,才得出这样的烹饪方式,是为最佳。” “呸,畜生。” 两人不以为意的残酷,被上方那赶来的雄鹰殷志海打断,只见他怒斥道:“即使畜生,也只为果腹而杀戮,从不为杀戮本身而杀戮,你们这群杂种,连畜生都不如。” 少年心性,被人如此辱骂,终是收起笑意,板着脸道:“畜生?我观两位如此形态,好意思叫本皇子畜生?” 殷志海道:“畜生二字,本就与什么形态无关,而是与变态有关。” 少年阴鸷一笑,道:“变态?这样两字,我却很是喜欢。” 言毕,右手上用力一扯,地上那摊血肉模糊,便被他真的变作了肉,只见他透着满脸的狰狞,在望向半空时,挑衅一笑。 殷志峰和殷志海两人的鹰眼中,可说怒眼圆睁,欲喷出火来,怒吼道:“小儿,你敢。” 这有什么敢和不敢的,少年在听完这句后,很随意提着殷志宇。 鹰唳再次响彻在黑龙关外,随着这声鹰唳,吱呀一声,城门大开,那城内妖都战士的列阵,也如战车一般,在此刻有序开来。 “蒋远,带着你的兄弟,速速跟老子回城,关门,不然,皆斩。” 尚存理智的殷志海,虽看向前方,那俯冲向下的大哥,但他同样也知道了后方情况,故在此刻,大喊道。 只是让他力不从心的是,他未曾拦下大哥,也未曾拦下后方妖都战士。 只见蒋远领着数列战阵,已策马驰来,而在其身后,正是双眼通红,已在嗜血状态下的妖都战士。 八皇子邪魅一笑,如扔死狗般,将殷志宇朝地上随意一掷,大笑道:“传言果真不假,这群蛮子,一点脑子没有,一激,便会头脑发热。” 他口中说着发热,但他的头皮,却一阵发凉,只因巨大的雄鹰,已掠到了他的脑门,而那对闪着银光的鹰爪,正好贴着他头皮而来。 不过让人诡异的是,少年并未因此大惊失色,甚至眼中,还泛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嘲弄。 “大哥,小心。” 果不其然,在殷志海这声疾呼后,一人自少年背后阴影处跃起,同样一爪,锁在了雄鹰的颈项之上,而后一捏,接着空中散着的,便是雄鹰的凄惨之唳。 殷志海带着巨大的悲痛,却无暇再看,只因他明白,今日若再鲁莽行事,那么今日,将失去更多,不说后方那数万妖都战士,及城内数十万平民,就是这黑龙关,也将在自己一念间,瞬间倾覆。 一旦黑龙关有失,那么整个妖都,将再失去一道天险,魔族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捣天狼峰,到时整个妖都,都将危矣。 想到这,不再看殷志峰凄厉的惨叫,也不忍再看,红着眼,对着奔来的妖都大军,怒吼道:“妖都众将士听令,前列改后列,跟老子撤,违令者,斩。” 只是他的呼喊,最终变作了绝响,因为那索命的爪子,已是到了他的身前。 不错,与他一样,飞跃而来,如同他这人,本就该在空中,不该在地上一样,不然,便要对不起身后,那对扑扇的翅膀。 不错,这人,具人身,却生着一对翅膀,与西方神话中,那天使一般,然而那对翅膀,却不如传说中的天使,那般好看,至少就颜色来看,便不那么华丽,灰蒙蒙的,其中还分布着一些不规则的斑点。好似眼睛,长在麻雀身上一般。 从其黑黝黝且狰狞的面孔来看,又当得起西方神话中,那些堕落天使。 只见他索命的爪,已入了殷志海心脏,还带着他冷冷的话语,在殷志海背后回荡。 只见他道:“殿下说了,要让三位同年同月同日死,自然便不能食言,所以,还请阁下留步。” 殷志海低首来看,鹰眼中,闪过那只穿胸而过的手,他想不到,还有这么快的身法,他也应该想到,魔族奇人辈出,定是有御风而来的高手,他再次不明白,这只手,为何会如此之长,要知道,他幻化的雄鹰,可是身高数丈。 只见他哂然一笑,故懒得再想,嘴角的血,带出许多凄凉,怔怔的望着前方,那冲刺而来的妖都战士,他只希望现在,这群可爱之人,不要冲这么快,因为人啊,不必急于寻死,人间,还有许多可去之处,可看之人,只是可惜,他再也告诉不了他们,带着一丝无奈,徐徐向下方落去。 见状,妖都战士冲刺的更快,许是想见他们二哥最后一面,亦或想借此,发泄心中的不快。 勇气可嘉,但勇气有时,也挺愚,就像现在,妖都三英,几乎被瞬杀,那么便证明,这些人的修为实力,定是高出他们头儿几个层次。 作为半只脚踏入破空境的三人,之所以在江湖上横行无忌,便是因为他们鹰族特有的御风之术,奈何对这同样掌握御风之术,甚至强于他们御风之术的人,便会瞬间被打回原形,是以又成了那个观星镜修士。 当然,作为一名观星镜强者,在世间,也可做到称霸一方,但这次不同,他们面对的,是强大的魔族,且妖主与他们的命令,也是坚守不出,侦察为主,如今发展到如此局面,也与妖都众将士的心性有关,要不然,凭借妖都的体魄和团结,也不至于被中州道盟压制这么多年。 但若是妖都加中州呢? 没人想到,至少现在冲锋的妖都战士,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们前方,忽然落下一人,从天而降,如一根定海神针,扎在了妖都众将士,冲锋的路上。 溅起的烟尘,忽然淹没掉前方蒋远等人的视线,亦让他清醒了不少,也让他大手一展,示意众将士停下。 也因此,马蹄声,冲杀声,忽然变作马嘶人叫,响彻在黑龙关外。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瞬间压过场间一切,好似佛陀在此刻,诵读着神圣的经文,超度那神圣的亡魂。 待烟尘散尽,露出一白衣僧人,双手合十,望向半空中,那振翅高飞的魔族鸟人。 那魔族鸟人眉头一皱后,再展颜一笑,道:“终是有个能上台面之人了。” 那少年转首向薛延,问道:“这老和尚,是为谁?” 薛延道:“若属下未记错,那人,想必是般若寺主持,深苦。” 少年道:“很厉害?” 薛延道:“还好。” 少年道:“比起你?” 薛延道:“还好。” 第六百三十八章 白衣神僧 于魔族众将而言,他们深知人间各大高手,只因他们很清楚,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过对白衣僧人来说,前方之人,却很是陌生,对于魔族,他们的了解,一直停留在数十年前,但也只存于口口相传,只言片语中,不似魔族,当年可是有专人记录此事。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魔族选拔战将的制度,与柳瑾在绣衣坊的选拔制度相仿,可说绣衣坊就是照搬魔族的选拔制度。 是以你现在看到的战将,已是与多年前,有了很大出入,特别是就修为而言,更不可同日而语,因为这样残酷的选拔,只会淘汰掉那些武不配位之人。 那深苦大师在宣了声佛号后,便问道:“这位施主,不知是魔族那位高人。” 那扑扇翅膀的鸟人,不以为意,也正在此时,那魔族后方,行出一人来,道:“秃和尚,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我们魔族飞龙营第二十八战将,诺兰伯爵。” 深苦未曾看这人,看向前方,那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次宣声佛号,付之一叹,道:“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空中鸟人轻蔑一笑,道:“其实晚到,早到,区别并不大。” 深苦大师道:“终归是有所不同。” 诺兰伯爵道:“比如呢?” 深苦大师道:“比如地上躺着的,就该是老衲。” 闻此,八皇子一等人,噗嗤一声,接着哈哈大笑,待笑毕,还有些忍俊不禁,道:“老和尚,你尚还有些自知之明。” 有魔族妖人附和道:“这那是自知之明,这简直就是幽默透顶。” 八皇子盯着前方深苦,轻蔑道:“看在你逗笑了本殿下,本殿下便饶你一命。” 深苦大师慈眉善目,淡然一笑,道:“老衲想,诸位可能误会了几点。” 八皇子道:“哦?” 深苦大师道:“第一,老衲不擅于玩笑,也甚是古板,更谈不上幽默,老衲一生所学,皆为渡人,学经文,是为渡活人,修习武艺,自是为渡死人。” 八皇子面色一正,冷冷道:“好一个渡人,只是不知,是本殿下渡你,还是你来渡本殿下,那第二呢?” 深苦大师道:“这第二嘛?若老衲躺在了地上,那么这地上躺着的,绝不仅仅只有老衲本人。” 有魔族将士不服气道:“秃驴,一大把年纪,就不要如此嚣张,看来人间太过舒坦,让你忘了我神族之威。” “就是,一个老和尚而已,也敢在我等面前大言不惭,殿下,待属下去取他项上人头。” 那华冠少年点头道:“罗德将军,此人乃人间成名高手,你当小心,莫要杀人不成,堕了我神族威严。” 罗德乃一粗犷汉子,黑黝黝的盔甲,比旁人大了一圈,此时行在途中,叮当作响,好似索命曲子一般。 “属下若是拿不下这老秃驴,便提头来见。” 这是他抱拳向八皇子说的话,也是他临终时,最后所说的话,只见他说完后,刚行到半途,这黑甲撞击出的索命曲,便戛然而止,而他的头,也被深苦大师提在了手中,正应了他说的那句,提头来见,所以这样一事,怎么看,怎么是笑话。 有甚者,已是响起了热烈的欢呼。 此时妖都众部族战士,再无中州和妖都之别,纷纷为赶来的深苦大师,报以最热烈的欢呼,好似这一刻,他们的精神信仰,他们的向心力,因为这颗人头,慢慢向前方,那带血的白衣袈裟上移去。 众人看的清楚,刚才那虎背熊腰的猛士,若是放在妖都,也堪称猛人,但在大师手上,仅仅一个回合,便被取了人头,此时眼里还闪着许多不可思议和错愕,亦如,那被深苦大师提着的人头。 八皇子脸色一黑,咬牙道:“哼,果然是废物。” 接着转首向后,道:“我神族众将士,可还有人敢与这神僧切磋较量一番的。” 魔族,自古便不缺猛人,不说今日代表整个族群,就是代表自己,也要与之一较长短的,不然这些人,定不会走到此处,而是如沙奎那样,在后方灶火做饭。 是以这一声后,人群中,跃跃欲试者,立马涌出一大群。 薛延道:“我神族切磋,岂可以多取胜,一人便可。” 八皇子道:“薛将军,这一人,当为谁呢?” 薛延一笑,道:“殿下若不想再失望,属下认为自己,刚刚好。” 八皇子道:“好,薛将军,如今我大军刚刚启程,莫要再让本殿下失望才好。” 薛延道:“殿下放心便是。” 少时,深苦大师对面站着的,便换做了独角薛延,只见他道:“神族,薛延。” 深苦大师白衣被鲜血浸透,恍如一尊血浮屠,此时微微颔首,道:“般若寺,深苦,薛施主,好说。” 薛延道:“大师此话,到让薛某有些不知所措。” 深苦大师疑惑道:“哦?” 薛延道:“不瞒大师,薛某可不是好说之人,就在数日前,我便吃了不少这人间‘两脚羊’,所以” 深苦大师打断道:“无妨,第一,想来老衲这把老骨头,定不会好吃,第二嘛,你吃不了老衲,我人间自古以来,便有祭祀先灵的习惯,以前我人间,均用鸡猪牛之类物什为祭品,如今薛施主本尊在此,正好成为我人间祭祀先灵,最好的祭品。” 薛延脸色一沉,冷笑道:“老秃驴,你将薛某当鸡猪羊?” 深苦大师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痛苦这件事,只有同样经历过,才能做到感同身受,阿弥陀佛。” 薛延道:“是吗?但薛某却不想和你一起,感同身受。” 深苦大师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愿,便不会发生的。” 薛延道:“好,那薛某倒要看看,大师如何让薛某就范,如何让薛某成为你人族祭坛上的祭品。” 话音一落,白色袈裟便已到了他的面门,最先至的,乃一只饱经风霜的手,四季的蚀刻,已让它布满岁月的痕迹。 不过这样饱经风霜的手,一掌挥出,却苍劲有力,恍如这黑龙山,压顶而来。 薛延不敢硬接,连忙避开,他知道,这般若掌,非同小可,虽与这老和尚从未谋面,但世间高手,均是在魔域各大学院中,有讲述过。 他迅速闪至一旁,白色身影再现,恍如鬼魅一般,也在此时,他不再闪避,而是冷哼一声,雷霆的轰隆声,也在场间响起,只见他那根灰暗的独角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明晃晃的雷电,噼里啪啦声,随着他的冷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轰向那道白色身影。 “本官判你有罪,刑与罚!” 如此雷霆之力,还伴随着他如判官一样的话语,让周边一众魔族将士,冷笑连连,心想这老和尚,年岁不小,但也只是痴长,这薛将军的雷罚之术,岂是可硬接的,不说这年老体衰的和尚,就是他们神族排名前十的战将,也不敢直面这薛判官一击。 前十战将能不能接下,不知道,深苦大师却接了下来,是以他的袈裟,不再白,连蜡黄的脸庞,也在此刻,变得黢黑。 不过他接下这一记手段后,他的手掌,却径直落在了薛延的胸膛上,继而让薛延径直落在数十米外,一口老血飞溅。 薛延捂着胸口,仿佛刚才,被这黑龙山撞了般,此时撑起如散了架的身子,冷峻的望着前方,黢黑的白衣神僧,道:“你不怕死?” 深苦大师道:“阿弥陀佛,死,谁人不怕,若是能让你这恶魔先死,老衲也算死得其所。” 薛延眼神一凝,冷冷道:“所以你即使顶着我这道雷罚,也势要与我两败俱伤?” 深苦大师道:“以老衲这副残躯,若是能换魔族一员大将,幸甚之至。” 薛延道:“你就这么想死?” 深苦大师道:“老衲要让诸位施主,看看我人间的态度。” 薛延冷哼道:“即是如此,那薛某便成全于你。” 深苦大师道:“成全,从来都是彼此的。” 言罢,便暗提内力,聚于掌中,白色袈裟上的斑点红,仿佛与这寒冷北地,送来一枝漂亮梅花,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也大感这冬天,想必很快就要过去,毕竟谁都知道,冬天后,便是春天。 两影,迅速交织在一起,也在此刻,一道巨大的能量爆,响彻在黑龙关外。 能量爆后,两影再度分开,然后再度凝聚,雷霆与手掌相交,黑影与白影交错,一时间,两人打的难解难分。 然而如此情况,很快便被化解,只因场中形势,可不如两人交手那样,难解难分,甚至看两方阵型,几乎高下立判。 当首的妖族副官蒋远,此时方醒悟过来,脑门一阵冷汗,之前加持的嗜血术,也在此刻散尽,若无他法,那么他们这战阵,经不起魔族一个冲撞。 号角的呜咽,在魔族大军中响起,三列战阵,自后方而出。 第六百三十九章 狂风暴雨 群龙无首,便如乌合之众,极像当下黑龙关外,既不冲锋,也不回撤的妖都众将士。 哪怕三英尚存一人,也不会出现如此情况,奈何三英现在,已倒在了血泊中。 魔族,从不失去任何机会,何况这机会,还如此之好。 在看到如此局面后,八皇子抬首,便越过众人,到了黑龙关后,想着拿下黑龙关后,父亲大人对他另眼相看的样子。 是以在他抬首看向黑龙关后的瞬间,他也抬起了手,随着他的抬手,三列魔族战阵,便出列而来。 号角再度呜咽,述说着战场的凄凉,也提前预见了战争的残酷,然而号角本身,却只是在宣示一场残酷战争的开始。 寒风萧瑟,战阵激荡,将士肃穆,怒马,踏飞沙而来,携万钧之势,向黑龙关冲去。 尘土飞扬,裹挟北地寒风,让魔族大军的冲杀之势,更加猛烈,恍如天界降下的神兵天将。 蒋远收起之前,因深苦大师到来的喜意,此时瞳孔收缩,他知道,这样一个冲杀,他妖都,不知又将有多少好男儿丧命于此,作为此地的最高总领,他有责任和义务,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眼神所及处,满是气势滔天,满是凶神恶煞,怎么避免?又如何避免? 三道战阵,如天边乌云,铺天盖地而来,不时,便从眼中,到了眼前。 就在这时,月光下,洒下一道寒芒,仿佛接下来要发生的惨剧,连月宫中的仙子,都有些不喜,故降下这样一道神罚来。 寒芒如镰刀,并被持在死神手中,几乎瞬间,魔族大军便被劈的人仰马翻,一时间,死伤无数,哀嚎声,响彻在黑龙道上。 一人,一女人,一漂亮到无以复加的女人,在此刻携着披帛,从月宫而下,恍如仙子般。 “邀月斩?姬侍月?” 如此疑惑,出自魔族各处,就连当首那少年,也疑惑的看向身旁,那黑甲裹身的中年男子,问道:“曹叔,这女子,看去不错,不过看其手段,也不赖,只是不太友好,又是为谁?” 被唤作曹叔的男子,几乎被黑甲遮的只剩下一双沧桑的眼球,此时策马向前,与八皇子并马而立,道:“殿下,此女的确不错,然而,却也如玫瑰一般,要刺人的,就刚才那一手,我妖都诸战将,能抵挡的,也不多。” 八皇子淫邪一笑,道:“带刺的玫瑰,或许更为有趣。” 曹叔道:“待我魔族踏平天道宫,天下女子,还不任由殿下采撷,是以当下,不必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如何攻下这黑龙关,以免魔主大人问罪起来,你我皆担当不起。” 八皇子亦对此人言听计从,听此后,转首向上,道:“诺兰,如此美人,本殿下,便送与你,可好?” 那诺兰扑扇着翅膀,淫邪一笑,道:“多谢殿下恩赐。” 说完,便朝前方,急掠而去。 来人,正是西月宫宫主,姬侍月。只见她飘然落地后,如空中明月一般,清冷且无情的盯着前方。 好像那些人仰马翻的魔族,不是她所为。 深苦大师的话,也自打斗中传来,只见他大笑道:“好好好,谁说女子不如男,今日姬宫主到此,倒让世间须眉尽汗颜。” 姬侍月道:“大师过誉了,比起大师,终是晚了一步。” 忽然凝眉向上,便看到了天边,那飞来的诺兰伯爵,再转首向蒋远,道:“蠢货,莫不是还要本宫教你如何领兵?” 被人骂,自然不会有人高兴,但被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如斯的女人,一个救了自己性命且漂亮的女人骂呢? 蒋远挠挠头,不过心中,却有些窃喜,刚才那魔族的冲杀势头,已让他看到了绝望,甚至已做好了最坏打算。 不过人间,总会有奇迹,只要活下去。 他现在便还活着,亦有些不好意思,在看到姬侍月邀月一斩,再到自乱阵脚的魔族后,他的眼神,瞬间变的凌厉,抬首一挥。 负责加持嗜血的兽师,瞬间念动术咒,吟唱在天地间,而蒋远抬起的手,顺势向下一压,妖都大军,便随着蒋远的怒马,冲杀而来。 “杀”字震天,掩盖了场间所有声息,成为唯一,也令魔族八皇子一众,有些胆寒。 不曾想,这攻守易型,换的如此之快,快到只需出现一人,便会因此改变。 妖都战阵,很快与魔族散乱的大军接触上,轰的一声,当首的牛族战士,一顶,那魔族的黑甲军士,立马被顶出数千米外,径直落在八皇子脚下。 然后如热刀过黄油,又瞬间破到魔族大军后方,然后前首改后列,迂回穿插其间,一路摧枯拉朽。 八皇子面色难看,冷哼道:“一群废物,不要也罢。” 曹叔道:“殿下,这破了阵型的将士,那经得起这帮蛮子冲撞,也怨不得他们,那女子,本就是此间鲜有的大境界高手,若今日不解除此患,恐怕很难拿下黑龙关。” 八皇子道:“这小娘皮有这么厉害?” 曹叔一笑,道:“这女子可不算小,至少比你大上不少。” 八皇子淫邪的笑,再度挂在脸上,道:“或许这样的女子,才有成熟的味道。” 曹叔道:“或许。” 八皇子道:“既是如此,那诺兰是她对手吗?” 曹叔自嘲一笑,道:“殿下,你真当属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也与你一样,才刚踏入这片天地,又怎知如今这些人,变成了怎样,属下的记忆,也只停留在数十年前,那场战役而已。” 八皇子笑道:“无妨,不是还有曹叔你吗?你不知道他们,他们又何尝知道咱们。” 曹叔正色道:“殿下,这天地,虽然算不得福地仙境,但也人杰地灵,英雄辈出,不可大意轻敌。” 八皇子撇嘴道:“我知晓的,曹叔,在来时,这样的话,你已说了无数遍。” 看着得意忘形的八皇子,曹叔心中一叹,心道:比起其他皇子,终是少了股大气韵,也不知从属此人,是祸还是福,若奔着远离诸皇子纷争,倒也不错,毕竟几大皇子中,还从未将这八皇子放在眼里,但若想争权夺位,自己本身,又入不了那些皇子的法眼,自然便入不了那几大皇子王府上的客席。 就在曹叔摆弄心思的时候,八皇子的手,便再次抬起,与之形成联动的,便是后方的魔族军队。 只见他举手向上,然后一压,那黑甲之士,便如洪流一般,向前方冲去。 顷刻间,山呼海啸,喊杀声,诅咒谩骂声,震颤天地。 就在两军相交后,八皇子身后那群战将,也加入到了战场,瞬间,妖都的牛族冲阵,便再无优势可言,而刚入战场的魔族战将,则如狼入羊群一般,杀的那叫一个顺手,一刀,或一剑,一爪一个,有甚者,更是掏出妖都战士心脏,直接生吞,场面极度血腥和暴虐。 “哼,魔族妖人,欺我世间无人吗?” 如此一言,仿佛出自天边。 如此一言,却非出自一人,也不是出自两人,而是出自数百上千人。 那沿着城门向左,从斜刺里杀出数千人,一个个舞着弯刀,叫嚷着那些连他们都听不明白的狼嗥,向场中冲杀而来。 深苦大师一掌,便退了薛延,然后两人望向这队新生力量,表情各异,与薛延的皱眉不同,深苦大师面上,却是一喜,大声道:“不愧是我人间真英雄,想不到,端木老族长竟亲率狼族子弟,来驰援此地。” 这样一群人,自是离此七十里地的草原部落,也是狼族当年崛起之前的祖地,那当首之人,便是上一届妖主,如今退位赋闲在祖地的狼族大族长,端木胜。 只见他赤着半边膀子,矫健的肌肉,线条格外分明,此时舞着弯刀,一马当先,略过密密麻麻的魔族战士,径直朝八皇子等人冲来。 而其后,那草原狼族子弟,与魔族战士迅速短兵相接上,顿时鲜血四溅。 从天上看去,草原狼族的加入,瞬间将铁板一块的魔族战阵,撕裂出一道口子,而狼族之前拱佑大族长的几位护法,更是直接飞身而起,朝加入战场的魔族战将冲去。 八皇子见端木胜杀到,而对方,只是一风烛残年的老者,看去空有一身蛮力,想着仅此而已,故有些轻蔑道:“曹叔,这人又是谁?” 曹叔道:“假若今日能回去,有空时,定要读一读当年史公先生所着的《风云列传》,不然不然如此,在魔主大人前,殿下定是不会讨喜的。” 八皇子嘴一撇,但曹叔却已看不见,只因他已当先掠了出去,并知道,靠此子,定是挡不住当年威名赫赫的妖主。 轰! 天地间,传来一道巨大的能量爆,弯刀也在此刻,与曹叔的鬼爪相接上,一时间,电闪雷鸣,迅速遮住月色,仿佛如此晴明的夜晚,马上便要迎来狂风暴雨。 第六百四十章 抛诸脑后 两军相交,迅速战作一团。 也在瞬间,死伤无数,不时,黄土大地上,便被血侵染,寒风一带,带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也在带出血腥气的同时,带出许多凄凉和惨烈。 号角与寒风,如这场人间惨状的亲历者,此刻化作呜咽,哭诉这人间,为何要如此悲凉。 厮杀,还在继续,或许与人看来,这里是生命的收割场,但此处之人,却仿佛化作一个个无情的机关傀儡,收割着他人的生命。 黑龙山脉,位于黑龙道两侧,而黑龙关,便如阀门,与两边山脉连接,堵在了这条道上。 此时黑龙道上,北风悲戚,喊杀声震天,在其道旁,一座无名山上,此时却突兀出现几人来,有些突兀,好似站在了仙界,对下方的横尸遍野,人间惨剧,表现的无动于衷,不说同情,甚至隐隐有种戏谑之意。 那当首者,也是一少年,十六七的样子,与八皇子一样,华冠锦衣,看去贵胄至极,再细细一看,两人眉间,眼角,唇边,隐隐间,颇多相似之处,此时负手在后,道:“钟途,你说这端木胜,会否胜了这老八的得意客席,曹芒。” 随着这声问询,少年身后一男子,徐徐抬眼,朝场中看去,独独让人诡异的是,他眼中,并无瞳仁,那么他这一看,便让人有些好笑,是以连同他的认真,连同他认真的答案,也一并好笑起来,只见他认真道:“难。” 然而在听到这句后,却无人发笑,至少场中数人,没人觉得好笑,甚至连那忍俊不禁,也不曾在眼中闪过,好似这样一事,本就寻常至极,没有任何可笑之处。 对这个回答,少年却是一笑,满不在乎道:“那老八这次,说不得要吃个大败仗,也说不定因此被父王降罪。” 虽然话里,说不尽的担忧,但从其神情来看,却充斥着各种幸灾乐祸。 许是没有看到少年的表情,在其后,一人抱拳道:“十三公子,那我们可要相助八殿下?” 闻此,青年人转首来看,并意味深长的盯着此人,道:“我与八哥手足情深,如今共同在外御敌,自是要守望相助,是以如此问话,还是莫要问才好。” 那人感受到了少年的不快,连忙道:“属下知错,还请公子莫怪。” 被唤作十三公子的青年人道:“小题大做。” 故不再看此人,转首向那钟途,接着道:“我神族开门一战,便让八哥抢了头功,如今败走黑龙关,也好让八哥知道,莫要得意忘形才是。” 其身后,有人附和道:“就是,上次见飞龙营之人,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飞龙军已吞并了这蛮人世界。” 钟途不理会此人,抬首向那少年,道:“公子,我们到此,是为吃下这黑龙关?” 少年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这黑龙关,可不大好吃。” 钟途道:“假若连这关都不好吃下,那么接下来,便更加的难,魔主大人与众皇子的任务,便是拿下一座城池,算得一分,可从没说,什么样的城池,这样,也便有了许多灵活的空间。若是城池靠近那天道宫附近,那么这拔城的难度,也会增加不少,毕竟人间高手,几乎尽在中州。“ 顿了顿,抬首向下方胶着的战场,钟途接着道:“之前八殿下拔得头筹,可说风光无限,若不趁现在,八殿下在此关遇阻,又正好削弱了蛮子对手,我天龙军在此捡个漏,也未尝不可。” 思忖片刻后,再次道:“若能凭借这股东风,招揽更多的人手为殿下效力,那么成势,也就指日可待,说不得比起当下如日中天的三殿下,四殿下,及大殿下,犹有胜之。” 少年一笑,道:“不用急,今日来此,公子我本就不是来占八哥便宜的,我是想看看,这人间高手,到底高在何处,若都是这样的死鱼烂虾,说不得公子我,还不稀得出手呢?” 钟途道:“公子雄才大略,自是看不起这里之人,也正因为如此,公子又岂会甘于人下?特别是三殿下之下?或许公子想如此,三殿下也不会愿意,即使三殿下愿意,我们这些归附于公子的属下,肯定也不会想。” 少年深深的看了钟途一眼,笑道:“钟途,你满门被老三所灭,我自是可以理解,不过诸多皇子中,我老十三也不是吃素的,还不至于怕了谁,我只是有些奇怪,父王年富力强,正值当打之年,为何会有退位的想法。所以这次” 钟途道:“所以这次,你怀疑魔主大人,是在试探诸皇子?” 少年道:“不错,所以钟途,要沉得住气,不可因一时之长短,而葬送更远的路。” 钟途连忙抱拳道:“公子所言甚是,属下真是痴长几岁,竟如此鲁莽,差点坏殿下大事,还请殿下治” 少年手一抬,便拦下他要说的话,道:“我在想,若是父王自己出手,这人间,何处不可去的,所以我就奇怪,这次父王将攻城略地之事,交于我等,接着选出那合适的继承人,是不是嘶像父王这样英明之人” 顿在此处许久,忽然一笑,道:“你看,大哥二哥都未曾出手,我们也不用急,也就这老八,看去傻乎乎的,做那出头鸟,要是飞龙军一打完,他也只有回魔域的份儿。哼!如此蠢货,可不会有人依附的。” 身后一老者,捻须而道:“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八殿下想必要一鼓作气,拿下这黑龙关,进而率飞龙军,长驱直入,然而他的一鼓作气,面对的,同样是这群蛮子的一鼓作气,也是他运气好,在冰原时,埋伏了人家一波,才建了头功,要真来个真刀真枪,还不一定能胜的了这群蛮子,毕竟公子你也看到了,那冰原,再配合这群蛮子的独特功法,说不得几个冲杀,便要将飞龙军冲散掉。” 有女子声道:“色老头儿,不要再假设了,现在已经被冲散了,你看。” 说到这,老者引颈一看,便看到了下方,已是乱作一团的魔族军阵,摇头叹息道:“若不考虑增援,这飞龙军,恐怕要在我神族军队内除名了。” 钟途道:“不过那群蛮子也不好过,从此处看去,已然十去七八,所剩无几,只是不知道,背靠妖都的他们,是否还有增援。” 他的话,有些奇怪,特别是他说看去的时候,他无瞳仁,且深陷下去的眼眶,竟真的朝那边看了去。 但他说的话,却与现实相差无几,让人直呼诡异。 许是司空见惯,众人不以为意,视线再度落在惨烈的战场中,以及愠怒的八殿下身上。 八殿下,之前处在大军前,如今的他,身在大军后,与之前,已然大有不同。 之前他身后,人数众多,如众星捧月,如今的他,独身一人,有些寂寥,也感受到了孤独。 战事还在继续,双方都无撤退之意,那么厮杀,便还要继续,血流和残肢断臂,也只会越来越多。 他没想到这群蛮子,竟真敢殊死一战,如此不要命,也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强大的援手,强到连他最得意的客席,都不能将其拦下,毕竟在多年前,可非如此,虽也受阻,但不曾如今日这般惨烈。看来数日前那场战役,让他有些忘形。 脑海中,忽然无来由的萌生出一丝退意,哪怕是一点点,也让他心头一惊,故自言自语道:“撤退?” “不行不行,我神族降临,岂有退却的理由,若是此番退去,定会被人鄙视到死。” “不说几位看戏的皇子,就是军中将士,也怕是要将自己鄙视到骨子里,进而我这八皇子,恐怕再难在魔域抬起头来。” “如此,还不如死了算了。” 刚念及于此,竟真有人要成全他这种想法,只见那人一柄弯刀袭来,月光下,如雪一般亮,化作一道寒芒,径直向他脖颈处砍去。 许是蛰伏了好久,那人身上,已夹杂有浓浓的尘土气味,与华丽服饰的八皇子相比,宛如一个要饭的乞丐。 不过这乞丐,却非要饭的,而是要命的。 提着弯刀来,自是要八皇子的命。 皇子在思索中,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不说皇子,就山脉上方,那十三公子等人,也未曾察觉,此时一个个眉头紧蹙,有些意外,又有些胆寒,像这样的手段,这样隐匿到他们都未曾发现的手段,那么换做自己,也定是格挡不开。 格挡不开,自然便要交出脑袋。 是以八皇子的脑袋,瞬间便被此人的弯刀割下,眼中还闪着许多不可思议,以及瞳仁中,那难以置信的血红双眼。 还有那血红双眼下,与他年龄相仿的人影,直至人头落地,这些想法,恐怕才被他真正意义上,抛诸脑后。 第六百四十一章 黑龙关大捷 “设伏,谁又不会呢?” 不错,就设伏而言,乃狼族特有的天赋。 故这句话,有些得意,也有丝丝复仇的快感,还有许多少年心性中,那股子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骄傲。 是以少年带着骄傲,望向山巅,另一道少年的身影,忽然一笑,狞笑,并变掌为刀,向脖子一抹。 如此挑衅,令山巅那十三公子脸色,顿时大变,只因他与下方那血红双眼的少年一样,同为少年,自是也同具少年心性,故冷哼一声后,轻蔑道:“来者何人?” 声音在内力加持下,传遍群山之间,当然,声音最终的去向,还是到了下方,那红眼少年耳中,红眼少年不以为意,淡笑道:“妖都,端木昊。” 十三公子疑惑道:“端木昊?” 其身后老者立马补充道:“若老夫没记错的话,这端木昊,想必便是那妖主的爱子,也是妖都未来的主人。” 十三公子道:“妖都少主?” 那老者恭敬道:“可如此说。” 十三公子道:“哼,一位番邦酋长之子,又何值得夸耀的。” 便转首向端木昊,冷冷道:“你可知,你刚才所杀之人为谁?” 端木昊看着地上,那身首异处的八皇子,再想着逃回的孩子们口中,那连北城的所见所闻,同样冷冷道:“一畜生而已,杀了便杀了,怎么?你要为他复仇?” 十三公子道:“复仇?” 顿了好久,才慢悠悠道:“自是要复仇,这么说,你刚才所杀之人,乃我八哥,也为我神族八皇子,更是这飞龙军的统帅,所以你妖都,就等着被覆灭。” 端木昊放声大笑,声音爽朗,传遍四野,道:“那定要值得庆贺一番,我还以为这小子,乃是臭鱼烂虾,竟未看出,是一如此人物,至于你说的妖都覆灭,少爷这么给你说,你魔族不退出这方天地,我妖都誓死抵抗到底,至于你说的覆灭,哈哈哈小爷告诉你,无妨。” 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听去,倒有几分雄壮。 而十三公子,却听的脸色铁青,仿佛平时在魔域作威作福的手段,用在这里时,失了效,特别是这些蛮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故道:“臭小子,待我魔族大军兵临天狼峰时,希望你还能如此嚣张。” 端木昊道:“你要是有这个能耐,先过这道黑龙关再说。” 言罢,便提着带血的弯刀,在八皇子华丽的衣衫上,拭去血迹,朝黑龙关方向行去,如此,恍如无人之境,也如在万军丛中,取了八皇子的项上人头,还同时在十三皇子脸上,抽了一巴掌,潇洒而去。 十三皇子怒不可遏,双拳攥紧,青筋暴起,脸颊憋得通红。 钟途见状,道:“公子,可要属下出手,取下这嚣张少年的人头?” 十三皇子深吁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道:“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反正这人间,尽在我神族掌控中,公子我迟早迟早要报今日这羞辱之仇。哼!” 那身后老者提醒道:“公子,若对八殿下及飞龙军见死不救,恐怕魔主大人要降罪我等。” 十三皇子道:“老徐公,你也看到了,这少年定在许久之前,就设伏在此,此时暴起杀人,让人防不胜防,即使想救,也只能是有心,而无力。至于这飞龙军,虽如猛兽,但现在,也是困兽犹斗,早已陷入这蛮族的战阵泥潭,想必在一刻钟后,便要结束,此时若率天龙军杀来,也已赶不到,所以还是那句话,有心无力。” 说到此处,十三皇子突然冷哼道:“我知晓,老八在诸皇子中,是为废物,但我不曾想到,他竟然废物至厮,不说那小子与他,几乎年龄相仿,就是这片天地的成名高手,以我皇族的手段,也可有自保之力,没想到,被人瞬杀,真是丢尽我皇家脸面。” 一时间,无人答话,噤若寒蝉,十三皇子自是可以如此评价皇族,奈何他们不是皇族,是以他们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为自己,及自己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此处均是精明之辈,也都知道,如此一言,还是不接为妙。 故此地,再度陷入沉默。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曹芒的嘶吼,甚至可说是野兽般的咆哮。 倒不是说他对八皇子的死,有多心痛,有多可惜,而是因为他,如今不嘶吼,不咆哮,恐怕以后,便再也咆哮不起了,毕竟八皇子身死,他责无旁贷。 这皇子虽废,但终究是魔主之子,他的主子若追究下来,他曹芒,便只能以命相换。 虽然这八皇子之命,已凉透,不过在魔域,即使这凉透的生命,也要比他尊贵许多。是啊,仅仅只因为他出生不错。 是以曹芒的攻杀,更加猛烈,他清楚知道,如今唯一的活路,便是这黑龙关,唯有拿下黑龙关,或许能将功抵过。 然而要拿下黑龙关,并非易事,也就在刚才,他在这弯刀老者身上,明白了这么一个道理。 正所谓闻理似悟,遇境则迷。道理都明白,但做起来,又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一个人若被逼到了墙角,其实很多路,便会变得异常清晰,就像如今的曹芒,以及诺兰和那薛延,他们清晰的知道,唯一的路,便是最好的路。 是以他们的手段,更加狠厉,更加毒辣,有时奔着胳膊和腿不要,也要将自己的兵器,送到对方心脏。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忙中易出错,三位魔族大将越急,反而越是暴露出许多破绽来。 故兵器未送到对方心脏,而对方的兵器,却真的卸去了曹芒的胳膊,薛延的腿。 当然,那端木胜也不好受,一来年老这事,真的容易葬下一个人的雄心壮志,但更多的,却在年老的过程中,浑厚的精力被慢慢蚕食,故曹芒攻出致命的几爪后,他的胸前,也一片鲜红,有几道口子,已是能清晰看到里面的胸骨。 端木胜对此,却毫无在意,甚至看向曹芒的断臂时,还颇为得意,似如此得意之作,令他非常满意。 只是他满意的眼神,在看向四周的尸横遍野后,也露出了一丝丝悲意,今日一战,虽说斩杀了敌方主将,也损失了他不少狼族和妖都的大好男儿。 由不得他多想,只因黑龙道尽头,烟尘四起,战马嘶鸣,战阵列队声,如怒浪般,朝黑龙关袭来。 端木胜脸色大变,他知道,魔族援军已杀至近前,若再凭借己方这点残军,根本承受不住对方一个冲刺,且神识感知下,隐隐间,还有几处强大的气息,错落有致的,掺杂在其中。 只见他弯刀一展,朗声道:“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孩儿们,今日之战,到此为止,随老夫一道,退守黑龙关。” 他嘴里说着退,他的弯刀,却急速朝曹芒等一众魔族战士砍去,也正因此,给予了妖都战士喘息之机,让蒋远有空档,领着妖都残部,朝黑龙关城门退去。 看来今日这亏,吃的太大,曹芒心有不甘,大喝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一个闪身,便朝撤退的妖都残部追去,只是他的闪身,换来的,却是另一个闪身。 端木胜持刀,傲立在前,并拦住了他的脚步,淡淡道:“谁说要跑?” 曹芒眼神一凝,道:“你想受死?” 端木胜道:“也不尽然。” 曹芒道:“哦?” 端木胜道:“老夫的确要死,但老夫想让你陪老夫一起死。” 刚退到数百米外的端木昊听此,立马停下脚步,大呼道:“爷爷,快走。” 端木胜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端木昊的焦急,淡淡道:“昊儿,有些时候,可以退,但有些时候,是不可以退的。” 曹芒冷冷道:“你爷爷说的不错,有些时候,是不可以退的,你该感到庆幸,有这么一个好爷爷,不然,曹某必杀你。” 端木胜不屑道:“我昊儿自小便英武不凡,若再假以时日,你这句话,定会成为笑话,即使当下在老夫面前说来,也非常可笑。” 侧过头,向端木昊,道:“昊儿,快走,你是我狼族的荣耀,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又或是未来,爷爷永远以你为骄傲,你知道吗?” 端木昊噙着泪,想起许多小时候来,那双粗壮腿下,恍如大树般,而自己,便在这大树下,嬉戏打闹了整个童年。 感觉到端木昊未走,端木胜之言,也开始冷厉起来,只见其板着脸道:“莫不是要让爷爷失望,我狼族能有今日,便在于关键时刻的取舍,你前途无量,而爷爷此时,已暗淡无光,趁现在油未尽,灯未枯,还可发挥些余热。” 忽然,端木昊像是换了个人,拭去泪水,转身便不再看端木胜那高大且矫健的背影,急速朝黑龙关内而去。 端木胜却为此一笑,并朗声大笑道:“不愧是我妖都的少主,这心性,这气度,岂是你那废物皇子能比的,能被我妖都少主杀,你那废物皇子,也当得一种荣耀。” 闻此,曹芒眼中,怒火喷薄而出,并朝大笑的端木胜扑来。 月光下,鬼爪锃亮,而弯刀,则如月,一刀劈下,仿佛自九天而来,唯美,也极度悲凉。 第六百四十二章 大侠之风 黑龙关一役,如北地雪花一般,自寒冷的北方起,渐渐飘向大陆各地。 转冷的天气,却未曾凉透人们的热血,一个个激动的难以自持,或抱着好友狂欢,或一拳,狠狠锤在酒桌上,并抓起酒坛,畅饮一大口后,哈哈大笑,有甚者,说到兴奋处,还一边击缶高歌,一边手舞足蹈。 只是他的歌,真不好听,他的舞,还不如母猪扭屁股来的好看,然而正是这样的歌,这样的舞,却引来四周一众看客欢呼大笑。 这份欢快,出自世间任何一处,这份欢快,又出自草原上,一个个庐帐中。 江南大侠,不来自江南,而是自昆仑山而来,独令人奇怪的是,这江南大侠,不在昆仑山上,也不在江南道上,而是在这北地草原的庐帐中。 那个江南大侠? 若你非要这么问?我也只能说,就是那个江南大侠。 哪个? 就是那个。 不错,江南有好多大侠,光是这样称谓的,便不下双手之数,就算如此,还是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好像江南地区,便应该出他这么一位大侠。 不过今日,且先不管其他江南大侠,我们只说一位,便是草原上这位正儿八经,戴个斗篷,挎着长剑,腰间,还揣着个酒葫芦的江南大侠。要不是主人家拦阻的及时,他甚至还要把他那匹马牵进来。 是以到了庐帐内,他也不愿摘下这些东西,哪怕这斗篷在每次啃食手把肉时,已触到了汤碗内,他还是要保持如此。 不过众人对此,却毫不在意,只因众人明白,在诸多江南大侠中,今日能到此地的,才真正算做江南大侠。 而主人家,更是热情好客,毫不在乎,不说这落了俗套的江南大侠,就是他如宝贝疙瘩的小羊羔,也因为几位的到来,宰了不少。 今日,不是过节,却胜似过节,主人家脸上,洋溢着可喜的笑,看着这群来客,也比平时话多了不少,只见他随意拨弄着手中的马头琴,琴声一断,他的话,也随之传来,只见他道:“看诸位好汉的样子,恐怕是初到此地。” 在其下手位置,一中年汉子,想来是酒劲发作,亦有些燥热之感,故掀开衣襟扇了扇后,道:“倒也不是第一次,记得小时候随我父亲采购羊皮时,到过此地,不过具体是草原那里,也忘了。” 在其对面,那江南大侠终是抬起了头,好奇的看了看四周,道:“大刀张,忘了就是没来过,听听索尔克大叔如何说。” 被唤作索尔克大叔的,便是此间主人,作牧民打扮,当然,索尔克一家,世世代代都在此繁衍生息,不如此,反倒奇怪,只见他道:“诸位大侠,可能你们有所不知,大叔这里,虽然看去与那普通草原无甚区别,但知晓此地的牧民,都要顶礼膜拜。” 江南大侠好奇道:“这么神奇,这里曾经,莫不是有神明降世?” 索尔克大叔摇摇头,道:“不是不是。” 大刀张道:“那是什么?” 索尔克大叔道:“这里,从没有神明降世,不过这里,却出过神明。” 江南大侠道:“出过神明?这么神奇?” 索尔克大叔道:“不错,你们脚下这片草原,便是我北地,狼族一脉的祖地,也是当年草原狼圣,崛起之所。” 江南大侠拍手道:“果然我人间,处处乃英雄之地,犹记得数日前,经过的那座小镇,听说那里还曾出过‘风圣’,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此言,倒无半点虚伪之意,也在此刻,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令在桌之人吓了一跳,只见他讶异道:“大叔,你说你说这是妖主大人的故地?” 索尔克骄傲道:“当然,这儿不仅是当下妖都主人的故地,还是老妖主养老之地,作为主掌一域的无上强者,并不为大叔如此津津乐道,反倒是我们老妖主大人,就是这次黑龙关大捷的英雄” 说到这,情难自禁,唯竖起大拇指,有些激动,亦有些伤情,哽咽道:“想我老妖主,已是赋闲在家,不成想在归墟一刻,竟重新组织我狼族子弟,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来,敬我狼族战死的英灵。” 闻此,一众人肃然起敬,纷纷站起,举杯向黑龙关方向,遥遥一敬。 江南大侠道:“妖主大人舍生取义,不愧是我人间领袖,我等的榜样,是以江某到此,便是要追随妖主大人的遗志。” 大刀张道:“好一个追随妖主大人的遗志,来,干。” 众人一饮而尽后,那大刀张接着道:“听说这次能立奇功,主要还是端木公子的功劳。” 江南大侠道:“是啊,凭一己之力,直斩魔族八皇子,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江某硬是想仰天长啸,真的是情难自已。” 说话间,竟不自觉按住腰间佩剑,攥紧拳头,神往道:“真是热血沸腾,若让老子宰一个皇子,老子即使是死,也再无遗憾。” 大刀张道:“江南,你就省省,不说斩杀皇子,你我届时去了黑龙关,能多杀几个魔族妖人,也不枉我俩千里迢迢到此。” 索尔克道:“各尽其能便好,至于杀谁,并不重要,在老夫看来,凡踏入我人间界的,都该杀。” 江南大侠道:“大叔言之有理,凡是踏入我人间界的魔族妖人,都该杀。” 索尔克道:“是以诸位千里迢迢,赶来相助我妖都,这份情谊,才最是难能可贵,老夫代我狼族,代妖主大人,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说完,索尔克便要行那大礼,不过瞬间被江南大侠托住,并道:“大叔,我们吃你牛羊,喝你美酒,已是很过意不去,至于你说的相助,更是无从谈起,与其说相助你们,还不如说拯救我们自己,所以以后,万不可如此,其实像我们这种厚脸皮,也是要心生愧意的。” 大刀张附和道:“是啊,大叔,你要是如此,我们会过意不去。” 索尔克见状,终是不情愿收起拜谢大礼,回到座位上,道:“不过说起感谢,大叔我还得感谢几人,那般若寺的深苦大师,也是深明大义,还有那西月宫宫主,姬侍月殿下,也让老汉倍感崇敬,如此时刻,驰援黑龙关,才不至于让我妖都子民,弃关而逃,要是黑龙关一失,不说外面这些牛羊,就是老汉一家,也要直接暴露在魔族的屠刀之下,所以这些牛羊,诸位好汉,尽管敞开肚皮吃,老汉算是想通了,人没了,其他再好也是白搭。” 大刀张打趣道:“这点,倒是与这江南大侠相仿,听说我们江南大侠当年闯荡江湖时,可是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弟,只是现在嘛。” 在大刀张下手方,一醪糟鼻少年,也不知是今日这酒,乃之物,还是这酒,本身便非常美味,少年已是饮了不少,故醉眼朦胧道:“难难道现在江南大侠就穷了?你看他那高头大马,至少值数千银两,还有那柄宝石镶嵌的宝剑,若是拿到典当行去卖,也值个万儿八千我就不明白,这一路行来,即使断了三个时辰的酒,他也不愿拿去卖。” 江南大侠听此,笑骂道:“去去去,你个小酒鬼,一路蹭吃蹭喝,都将老子喝穷了,还惦记老子的马和剑,若非看在你也是去抗魔的份上,老子便将你也给卖了。” 大刀张道:“小子,我得严正告诉你,即使卖他老婆,也休想卖他的大马和快剑,毕竟这可是我们江南大侠,一生的追求,对了,就像你这小子的酒一样。” 索尔克看向烂醉如泥的少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少年,故大方道:“小子,到了大叔这里,其他不敢说,这酒肉管够,要是这两样保证不了,不说大叔自己,就是少主回来,也定会骂大叔一顿的。” 那酒糟鼻少年道:“如如果你少主回来,我定要揍他一顿。” 众人听此,忽然有些不喜,不过却未发作,索尔克道:“又是为何?” 酒糟鼻少年道:“没有为何,就是想揍他一顿。” 江南大侠拉拉他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许是不起作用,又小声道:“小子,不要乱说话。” 酒糟鼻少年刚欲答,庐帐外,却传来一声,令索尔克精神一振,迅速起身向外。 只见庐帐外那人道:“因为这小子,最爱揍人,不说我,就是其他人,他见着了,也想揍的。” 不时,账外便迎来一位少年,少年血红着眼睛,仿佛来自幽冥。 不过他却对这人间欢快,付之一笑,只见索尔克迅速将其让到首座,他也当仁不让的坐下后,视线便落在了下手处,那酒糟鼻少年身上。 对这凌厉的目光,酒糟鼻少年不以为意,并问道:“皇子很好杀?” 第六百四十三章 草原狼族 皇子好不好杀? 这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定不好杀,毕竟那可是纵横魔域,且天潢贵胄的魔主之子。 然而在多日前,这种情况,又仿佛变得异常容易,只因人间,真的有人宰了一位魔族皇子。 那红眼少年,能得索尔克大叔如此尊崇,自是从黑龙关荣归的端木昊,此时笑道:“不好杀,至少从我知道的情况来看,现在活着的皇子中,一点不好杀。” 酒糟鼻少年,自是从中州赶来的杜放,此时醉眼朦胧,大着舌头,也有些不服气道:“可你却杀了一个。” 端木昊道:“侥幸得手而已。” 杜放道:“你你看我能行吗?” 红眼少年道:“难。” 杜放道:“哼,难吗?” 红眼少年不再答话,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那杜放忽然垂首在下,像是睡着了一般,竟有呼噜声传出,少时,又忽然一惊醒,并大笑道:“要是容易的话,杜某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哈哈哈” 江南大侠打趣道:“小子,你这点,倒有点像老哥,喝醉了后,连天皇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不说那皇子,就是那魔主亲至,又有何惧,对。” 杜放拍手附和,并大笑道:“不错,就是魔主来了,我杜放,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江南的大笑,戛然而止,忽然一愣,心中涌出两次咯噔。 前者,为那魔主,毕竟此人,可是人间的梦魇,一提起,不说他们要闻风丧胆,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些圣人,恐怕也是要心里一咯噔的。 后者,则是为这少年,杜放之名,他当然听过,这齐云榜上的天才,鲜有人不知晓的,特别是他这种,以仗剑江湖为人生,也为人生终点的人,自是听过这位天骄之名,故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毕竟杜放如今这样子,便是他年少时,梦寐以求的样子,迟疑道:“你就是那杜放?” 端木昊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或许这世间有许多杜放,但敢来这北地,与我妖都共退魔族之患的,也只有他这个杜放。” 江南大侠连忙抱拳道:“一路行来,竟不知少侠便是那鼎鼎大名的杜放,失礼之处,还请杜少侠多多包涵。” 杜放摆手道:“江南大哥,你还是如之前一般,如此,倒让小子有些不习惯,在你这大侠面前,小子怎当得起少侠之名。” 江南大侠自嘲一笑,道:“在你面前,我又怎当得起大侠之名,当年一时兴起,入了这江湖” 顿下片刻,环视一周,接着道:“唉,既是江湖人,便要做些江湖事。” 杜放笑道:“当年的一时兴起,到现在,依然如此吗?” 江南大笑仿佛想到了过去,好些时候,大笑道:“依然如此,这江湖,终还不错,就像这里之人,让我那些年的一时兴起,变作了今日的一生荣幸。” 那杜放和端木昊,恭敬举碗,异口同声道:“那这样的江湖人,怎当不起大侠之名。晚辈在此,敬前辈一杯。” 江南大侠连连摆手,笑道:“我这片长薄技,怎当得起两位如此夸耀,说句献丑,都掺杂许多谦虚在里面。” 杜放为江南大侠满上一碗后,道:“并不是武技高超,才当得起大侠的,为何你入了江湖如此多年,就是不明白呢?” 端木昊附和道:“就是,来,晚辈端木昊,再敬江南前辈一杯。” 闻此,江南大侠又是一愣,反复咀嚼“端木昊”三字,然后心中,又是一咯噔,恍然道:“你是端木昊?” 端木昊道:“不错,正是晚辈。” 江南大侠再次摆手,摇头叹息道:“在妖都少主跟前,江某怎敢托大,当得起长辈,唉,我早该想到如此英武的少年,便是我人间那少年英雄,失敬失敬。” 端木昊一笑,道:“前辈,不必多礼,小子怎当得起如此称呼。” 索尔克大叔在此时,已重新扛来一坛酒,端木昊摄空取来,并道:“诸位前辈,能在我狼族祖地款待各位仁人志士,是我狼族的荣幸,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来,小子端木昊,便借我索尔克大叔之酒肉,敬诸位义士一碗。” 杜放端起酒碗,饮下一口,却道:“你这是‘送行酒’?” 端木昊并不回答,只因他去过战场,知道那里的残酷,所以这样一场酒,说是送行,并不为过,且他的本意,也正是这个意思。 见对方未答,杜放再次豪饮一碗,大笑道:“可杜某却不想喝你这酒。” 这样一事,如此一言,看来,听来,便有些奇怪。就在刚才,他就比起其他人,多饮了一次,如今他的话,却透着一股矫情的拒绝,让人噗嗤一笑,大刀张道:“杜公子,你都快将人家的酒喝光了,却说出这样无情无义,又厚颜无耻的话来,未免” 杜放道:“我喝这酒,又不是他举杯这次。” 江南大侠道:“不都一样。” 杜放道:“江大哥也是喝酒之人,想必这些年,也喝过不少酒,其中不乏喜酒,庆功酒,花酒” 那江南大侠不好意思一笑,杜放便大着舌头,继续道:“在这些酒中,唯独不好喝的,也喝不痛快的,便只有这送行酒。所以端木公子,趁你现在还举着,就将这杯当做罚酒,喝了。” 大刀张听出了些道理,怂恿道:“不错,我们到此,虽为送死,但也为杀敌,这送行酒,是怎么也喝不尽兴的,所以端木公子,还是当做罚酒喝了。” 酒桌上,一旦有人劝酒,便少不了几个在后面起哄。一时间,端木昊也拿这酒鬼没辙,毕竟这酒桌上的事,这家伙可是圣人境,故一拍胸脯,豪迈大笑道:“是小子糊涂,扰了诸位酒兴,该罚,不说一碗,罚三大碗,诸位看怎么样?” “好!” 草原汉子多雄阔,与其再让这酒鬼抓住把柄,不如自己罚自己。 待端木昊豪饮三大碗后,庐帐内的叫好声,也自庐帐内,出了庐帐外,荡漾在草原之上。仿佛人生遇到如此伟大之人,做了这样天大的事,说什么都得庆贺一番。 于端木昊而言,的确当如此,不过在痛饮三大碗后,他脸上的欢快,却突然凝固在了当下,变得有些怪异,并携着怪异的表情,朝北面望去。 与之相同的,还有下方那酒糟鼻少年,此时眼中,那有昏昏欲睡的样子,一下变得清明起来,并转首北面。 大刀张和江南大侠等人见状,这叫好声,也不再好,与两位少年一道,望向了北面。 江南大侠道:“端木公子,有大事发生?” 端木昊眉头一蹙,道:“我妖都探子,已多时未来报,我在想,可能黑龙关有失。” 就在说话间,索尔图已将耳朵贴在了地面,脸色瞬间大变,急忙道:“少少主,有大军至。” 也不知是故作镇定,还是本就如此,端木昊气定神闲,颇有大将之风,道:“索尔图大叔,去将几位长老叫来。” 少时,不大的庐帐内,便挤满了狼族数十位元老。 上方,则是一稚嫩面孔,正是那端木昊,此时如坐中军帐的将军,抬首投足间,自有一番气度和威严。 “阿扎长老,你领我狼族老弱妇孺,先行于别南道,哪里路宽道阔,适合极速前行,待回到妖都再说。” “哲别长老,你领我狼族战士,不退反进,伏于仙岭山,待我等与魔族妖人接触后,你从左翼杀出,刺破敌方战阵,同理,拔都长老,你率我狼族端木家子弟,去地灵山设伏,从右翼杀出” “拓达长老,你带领数人,携我狼族族谱,以及重要的祭祀神物,绕天山小道,回妖都,至于这些牛羊,若我等能胜,便作庆功之用,若我等不能生还,那这些,也无甚作用。” “赤峰长老” 端木昊有条不紊,下达各项命令,就在此时,索尔克大叔打断并怯怯道:“少少主,你不走?” 端木昊眉头一皱,轻斥道:“哼!笑话。” 索尔克道:“少主,你可是我妖都未来的希望,你若是不走” 狼族几大长老也在此时醒悟过来,与索尔克一道,劝解起来。 端木昊道:“索尔克大叔,我知你等皆为好意,但以后这样的话,还是莫要再提。” 只见他抬手一指,一拉,手指指向处,便是从中州赶来的一众侠士,道:“特别是当着这些义士的面,不要再说,以免堕了我狼族的威名。” 索尔克道:“可是可是” 端木昊一摆手,便打断了他要继续说的话,道:“别可是了,行事去。” 见对方未动,端木昊红眼一凝,杀气自然外露,道:“不听本少主令,莫不是想死在本少主手中?快去,你刚才也听到了,想必那魔族大军,已到了三十里外,再不撤,我狼族将就此倾覆。” 在端木昊狠厉的眼中,索尔克等人,终是不情愿的退了出去,而之前领命迎敌的两位长老,已是早早出了去。 第六百四十四章 螳臂当车 北风呼啸,不仅带走了草原上仅有的温度,也将草原上的欢声笑语,一并带走。 是以,在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庐帐内,此刻风一带,便带出许多冷清,就连烟雾袅袅的清汤羊肉里,都与人一众冷清之感。 然而草原上,诸多庐帐内,有一个,却是例外,也是意外,那清汤羊肉锅内,依然袅袅白烟,酒气随着烟雾,穿过庐帐,飘向数里之外。 这里非但不冷清,相较于其他,还异常的热闹,特别是这里之人,竟还有心情击缶而歌,翩翩起舞。 虽然这歌,放在世间任何一处,都非常难听,这样的舞,还不如母猪摇屁股来的好看,但众人却就着酒,看着这难看的舞,听着难听的歌,眉飞色舞。 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就在江南大侠扭扭捏捏,为大家助兴一段歌舞后,大刀张也拿起地上的马头琴,弹奏了一曲,杀猪般的声音,便飘荡在草原上,不过众人,却为此开怀大笑。 甚至数百米外,还有人鼓起了掌,那么这一鼓掌,便多了些意外,毕竟今日,狼族之人,几乎全聚于此。 即使没有在此的,也该去了他处,照以往来看,狼族严明的纪律,几乎很小概率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不过对于这样的鼓掌,端木昊一等人,却并不意外,仿佛早就在此置备了酒食,等这么一些人来。 这些人的到来,如乌云摧城一般,令整个天边,都开始变的灰暗。 既是摧城之势,那面对一马平川,毫无天险可据的草原,又将是怎样的气势磅礴。 是以这样一群人的到来,倒让端木昊等人,有了一种故乡为他乡之感。 庐帐一掀,这天地穹庐,便成了最好的庐帐,端木昊端坐其上,抬眼,便看到了当首那峨冠博带,锦衣绣袄的少年,端木昊冷冷道:“来者何人啊?” 那少年约莫二三十的样子,还学女子一般,施了些粉黛,一眼看去,竟多了些妖娆,所以就连他的兰花指,也跟着妖娆不少,只见他道:“将死之人,即使知道本殿下为谁,也无甚意义。” 端木昊点头道:“嗯!言之有理,本少主也懒得去了解一个死人姓甚名谁,就像黑龙关外,那魔族妖人一般。” 端木昊所指,对面一众,自是听了出来,独独想不到,曾几何时,那嚣张跋扈的八皇子,如今竟成了他人口中的笑话,也成了这北风,轻轻一呼,便如巴掌,呼在了众人脸上。 只见那青年身后,一众带甲之士倏地朝前,若非当首那妖娆皇子用手按下,恐怕已冲了来。 那皇子看着自己兰花指,道:“逞口舌之利,毫无意义,能杀我八弟,是你本事,不过本殿下,可非八弟那样的庸物,你看我数十万带甲之士,几乎兵不血刃,便取了你们引以为傲的黑龙关,哦,对了,你们之前埋伏在道旁的两路人马,也一并被我们清除了,所以凭嘴巴,是没用的,这世间,终须还得讲实力。“ 闻言,端木昊等人,脸色大变,黑龙关失守,本就有些措手不及,就连他刚布置的两路人马,也在此人手中,如石子扔进湖中,连水花都未溅起,故左右相看后,道:“诸位,莫不是此人,有什么独特手段?” 那魔族皇子道:“你不用问他们,你大可直接来问我就好,其实你不用问,我也知道你要问什么,当然,说与你听,也无所谓。” 说话间,那魔族皇子脸上的妖娆,竟多了不少邪魅,只见他邪魅的看向端木昊,道:“你现在定是在想,像我这样的人,位列皇族中第几,而像我这样的人,身边又隐藏着怎样的高手。其实这些,都算不得秘密,只需全面战事一启,诸位均可知晓,当然,须得在今日,在本皇子手中逃脱后,方才能言后面之事。” 顿在此少许,那魔族皇子脸色一变,勃然大怒道:“哼,本皇子自是男儿身,本皇子最讨厌你们这群蝼蚁,本就丑陋的面容,还藏着一颗腌臜之心,讨厌,你还在想。” 只是他越如此说,对面诸人,就越会朝这方面想,就连之前不曾想的,也在此刻正儿八经打量他的周身,这让那魔族皇子更是怒不可遏。 只见他兰花指一展,食指向前,喝道:“伍圆将军,去杀了这群腌臜货色。” 就好像一场独角戏,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人在表演,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端木昊在轻笑一声后,也知这位皇子,非同一般,他好似有种天赋,能知道你内心所想,若是如此的话,那么自己一等人,将无处遁形,且自己所有的出招,都将在他的预判下,被提前防备下来。 不过还算好,此时诸人,不需面对这诡异古怪的魔族皇子。 然而也不幸,只因这伍圆将军,也非善茬儿,只见他急速掠来后,狼族一古稀之年的长老,便迎了上去,但很快又退了回来。 且在撤退的过程中,还带出一大口老血,也就在老血吐尽后,他退到了人生的终点,鬼门关。 一个照面,便将身经百战的狼族长老,毙于掌下,这让狼族子弟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同时在心底无来由涌出一股念头,螳臂当车。 不错,就当下来看,他们的情况,无异于此,他们想不到,黑龙关在刚刚大捷后,会失守的如此之快,也想不到,这魔族皇子的手段,会如此诡异,不仅让黑龙关守军迅速沦陷,也让设伏的两路人马,一并消失。看来这皇子,定非之前那唾手可得的蠢货。 江湖中有句话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兵法中也有兵贵神速的说法,是以这皇子定是抓住众人这点,在攻破黑龙关后,整饬军备,朝南面开来,进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看还好,一看,又是一阵皱眉,只见那伍圆,此时已立于场中,与狼族和各路义士,遥遥相望。 即是相望,那么眼神相交处,终该是一双眼睛,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伍圆将军,并无眼窝,甚至连眼眶,脸部都没有。 只见其脸部,几乎被头盔覆盖,露出眼洞,眼洞处,让人一眼,便要跌入无底深渊般,而在其头盔和铠甲相交处,则完全被黑色取代,仿佛此处,又是一处悬崖,只需一跳,便可与这世间诀别。 如此罅隙,出现在其全身各个相接处。让人直呼诡异。 终是有狼族的老者看出了一些端倪,故在端木昊问询的眼神看来后,道:“若老夫没猜错的话,这伍圆,便是那魔族第十七战将,当年一手神鬼莫测的手段,让我人间,吃尽苦头。” 端木昊道:“傅老,说重点,如此人物,有何特点。” 傅老道:“令老夫始料未及的是,这人,竟尚存人间,且这样的人,竟在魔族如此强大的竞争下,还能作为客席出现。” 端木昊一撇嘴,不耐烦道:“说重点。” 傅老道:“少主,是这样的,这人与常人不同,在一次意外中,他只剩下了魂体,存于这副盔甲内,听说还是魔主的手段,才能让他以这种方式存在,不然便要灰飞烟灭。” 端木昊道:“也就是说,只要毁了他那副盔甲,便可打败他?” 傅老刚欲答,便被那伍圆的声音打断,他的声音,极其尖锐,似要刺破人的灵魂,让人听来,极度难受,只见他道:“想破伍某的盔甲,不说你这群蝼蚁,就是你们齐云榜上的高手,也不一定有这个本事。所以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以免受皮肉之苦。” 那妖娆皇子道:“伍圆将军,莫要与这群蝼蚁费太多口舌,迅速解决了,我等好趁此南下,你知道,我灵龙军讲究迅疾如风,若是耽误了好时辰,即使你为父皇的爱将之一,本皇子也要拿你问罪。” 伍圆抱拳道:“是,四殿下。” 也就在转瞬,他眼中的恭敬,便转化为冷厉,冷冷朝端木昊一众看来。 然后抬步,径直朝众人踱来,边行边道:“我不明白,诸位怎会在这里,你们这里有个成语,叫螳臂当车,我不知道你们可否有此感受,但在我灵龙军行军道上,吃着火锅,唱着歌,也是真够可以,让本将叹为观止的同时,也为你们的勇气,为你们的愚蠢,鼓掌。” 说到这,竟真有一位愚蠢之人行来,不错,歪歪斜斜的朝他行来。正是杜放。 端木昊刚欲言,杜放便大着舌头打断道:“妖妖都诸友,还请作壁上观,且看我中州手段。” 如此离奇之事,如此离奇的人,倒让伍圆的脚步,停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敬亭山?” 杜放酒气熏天,一笑,道:“你你也知我敬亭山?” 伍圆道:“自然知道,你是杜江什么人?” 杜放试图正色一番,但终是脚下虚浮不稳,遂作罢,道:“家家师杜江。” 伍圆道:“很好,若你师父看到你的人头,定会非常意外。” 杜放道:“若师父他老人家看到你的人头,也定非常意外。”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天敌 一少年,迎着寒风,颤颤巍巍,站立不稳,却在寒风下,掀开衣襟,仿佛如此寒意,刚刚好。 刚好退去他那身酒劲,也好像不好,因为他在寒风下,还在不断的朝口中倒酒,试图借着这股酒劲,去做一些事,比如,打一场架,再比如,与这魔族妖人打一场架。 独独这次打架,与之前许多次打架都不同,这次,若是可以,他想杀了此人。 他很少有这种杀心,但今日他必须有,因为他知道,对方同样有这种想法,即使没有,也会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而然有。 就像一个善良之人,平时在家里连杀鸡的胆量都没有,但若放在战场后,他也定会变作一个杀人如麻的狂魔。 不错,此地,纳旗草原,便成了今日之战场,很是突兀,但并不意外。 人们只是对魔族来的如此之快,感到突兀,却对魔族的到来,一点不意外,黑龙关会失守,这一点,在场诸人均是想得到,只是这些魔人来的实在太快,如从地底而来的阴兵。 是以如此速度,不仅打断了他们的庆功宴,还打断了他们的行动计划。让什么事都直感仓促。 杜放这人,就仿佛什么事都不上心一样,不说那仓促,就是那出剑,也比别人慢了半拍。 那伍圆才言毕,便一拳袭来,他的拳头,还带有黑炎拖尾,若流星一般,不过为黑色,便有了些诡异,当然,放在这碧绿的草原上,也有那么一丝好看。 就在伍圆的拳头,到了半途,杜放的剑,也自剑鞘内拔出。 剑鸣若鹰唳,落在草原之上,让那妖娆的皇子眉头一皱,也让伍圆袭来的手臂,掉在了地上。 不错,后发先至,一剑,正好抓住对方的空档,卸去了对方的胳膊。 如此一剑,不算好,但绝对是真正的老,精,准。几乎在出剑那一刻,对时机,对速度,对伍圆出招的预判,拿捏的刚刚好。 收剑还鞘,杜放也收起了那份清醒,再次醉眼朦胧,看向场中,那断了一条手臂的伍圆。 却在伍圆后,那妖娆皇子有话,跃过伍圆,送了来,只见他道:“金果?不曾想,这平平无奇之地,竟还有元素宠儿,传言你们人间,能得天道如此厚爱的,几乎寥寥无几,不曾想,本宫刚入这黑龙关,这老天,便送本宫如此大礼,看来这天道,已是有些移情别恋,将对你的喜欢,转移到了本宫身上,哈哈哈” 仰天大笑中,说不出的张狂,不仅让狼族一等人皱眉,就连杜放,也皱眉道:“你将小爷当作上天送与你的礼物?” 四皇子道:“这天下,都将是我神族之物,你,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之间,诸位皇子中,有个约定俗成,先到先得的规矩,今日你被本皇子先遇见,自是属于本皇子的。” 杜放噗嗤一声,不怒反笑,道:“不知人妖皇子可曾听过,我人间那带刺的玫瑰。是以我得正告你,有些礼物,是要扎手的。” 四皇子道:“无妨,只要是礼物,本皇子都不介意。” 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四皇子忽然转喜为怒,怒斥道:“你这‘两脚羊’,竟敢羞辱本殿下,伍圆,给我杀,留下他丹田内的金果即可。” 杀气便自眼中溢出,冷冷的望着醉眼醺醺的杜放。 杜放不以为意,于对方的高傲,他不会在意,于对方的卑微,他也不会在意。 他知道,这些人在看向这人间时,均会带有一股天然在骨子里的高傲,但他却很淡然,他会是世人皱眉的小酒鬼,也会是朋友间的好酒友,还是那惩奸除恶的少年英雄,但就是不愿,也不会成为肚中的口粮,只见他转首向后,道:“端端木兄,你想怎么死?” 端木昊一笑,道:“若是可以,我并不想死,若是不可以,我想杀几个人再死。” 杜放道:“那好,趁你还未死之时,见着杜某尸体,便一把火烧了,碎尸万段也行,只要不落于这腌臜之物口中即可,可好?” 端木昊面色一整,收起笑意,怔怔的盯着前方,那脚下虚浮,站立不稳的少年,许是在对方的醉眼中,看到了某种坚定,故在一番挣扎后,艰难的点点头,并道:“看来有时清醒和活着,并非好事,若是两者加在一起,清醒的活着,便更加不好。” 杜放放声大笑道:“世人嫌杜某成天醉气熏熏,最为无趣,但在杜某眼中,这些人,何曾有趣过,哈哈哈” 言罢,便不再看端木昊,只因他的剑,已先于他的脑袋,转了过去,而那伍圆将军,也再次袭来。 与之前一样,一拳袭来,与之前不同的事,也是右拳。 按理说,一条被砍了的手臂,不该再出现,怎会再度卷土重来,让人着实匪夷所思,不过在杜放朦胧的眼中,却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因他眼中,唯有朦胧。 就连那四皇子直勾勾的盯了好久,也未曾看出什么来,故眉头一皱。 杜放的剑,依然老辣,即使伍圆的拳,已格挡开了杜放第一次那样,从手臂下方探来,如灵蛇一般的剑,奈何杜放这次,自己也如灵蛇一般,绕到了伍圆后,再度卸去了他的手臂。 不错,就在一瞬间,慢悠悠的杜放,忽然一个瞬身,便到了伍圆后,再度卸去了他的手臂。 然而伍圆却未因此痛苦和暴怒,甚至从话语中,还能感受到他的笑意,只见他道:“小子,你的剑法,的确精妙,你的身法,同样如此,但你却伤不了伍某分毫。” 不错,只见他拾起地上的手臂,向胳膊肘一送,便粘连在其上,完好如初,仿佛刚才那一剑,从未发生过,若真有发生,那便是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也因此,他这一粘连,便成了世间最完美的嘲弄。 伍圆深邃的眼洞中,转首来看,也看到了杜放眼中的醉眼朦胧,他本想看对方眼中,那少年心性下,被羞辱的勃然大怒,也想看少年在面对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时,那种好奇和震惊。 但他失望了,杜放眼中,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然而你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有。 没有预料当中的情形,那伍圆倒是一怒,冷哼道:“伍某一生,最厌烦酒鬼。” 杜放抓起酒葫芦,豪饮一口,大笑道:“我却很喜欢你的厌烦,你若是喜欢小爷,小爷倒还会有些不知所措。” 四皇子兰花指再起,妖娆道:“伍圆将军,与猎物费口舌作甚,速速杀了他,兴许在今晚之前,便能直入天禄镇,到时诸位将军,也有落脚之处,说不得床笫之上,还能有美人相卧,莫不是诸位,要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过夜?” 话音一落,他身后一众黑甲之士,便如饿狼般,朝狼族一众扑去,如此场面,竟让人有些好笑,特别是狼族在这草原狩猎多年,不曾想,今日这猎物,竟然成了自己。 不过这样一事,却一点不好笑,是以抽刀拔剑声,随着端木昊口中那句“狼族勇士,迎战!”,瞬间响彻在纳旗草原之上。 不时,厮杀声,便传遍四方草原,而端木昊,也领着一众义士,当先而出。 他的目标很明确,便是那四皇子,然而就在他贴近四皇子时,他强烈的预感,让他一个千斤坠,就地一滚,闪了开来。 只因四皇子脸上,没有任何惊惧,有的,只是看小丑时的戏弄,以及那份皇族的从容。 只见他从容一笑,道:“你刚才在想,若是能拿下我,便能收割我神族两位皇子的人头,而后凭此,名扬天下,举世瞩目是。” 那妖娆皇子清了清嗓子,便又接着道:“其实你刚才气势汹汹,也只是佯攻,你的后手,早已在本宫背后,我说的,可对?” 端木昊脸色大变,若此人真的料敌机先,那他一切的手段,都将无用,不说杀了他,自己今日,也定是走不出这偌大草原。只是可笑,这草原,明明是自家祖地。 四皇子竟真的一笑,嗤笑道:“不错,不说你,在座诸位,都不要想走出草原。你可曾见过,黑龙关来人,如此之久,可曾见过探子来报。” 顿了片刻,四皇子仰天一笑,道:“只因啊,这天地间任何一物,都可为本宫所用,所以你等在本宫面前,可说无处遁形。” 闻此,端木昊真有种赤身裸体之感,特别是他所思所想,皆在此人意念中,而他自己,却擅长空间之术,隐匿一道。 这样的自己,在此人面前,可说毫无胜算,一时间,竟让他心底,涌出一股惧意,仿佛那人,不是他物,正好就是自己的天敌。 心中刚涌出如此思绪,那皇子便再次笑道:“不错,本宫便是你的天敌,也是来报我八弟之仇的,虽然我与八弟,算不得好,但他终究是我神族皇室血脉,被你这蛮子杀害,终是拂了我皇家脸面,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你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洗干净脖子,引颈受戮。”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敌(二) 在天敌面前,自然讨不了什么好,就像当下的端木昊一样。 纳旗草原上,喊杀声,声震天地,亦声声入耳,盖过北风的呼啸,成为场中唯一,也如北风一般,压弯了草原上的羊草。 不错,刚才还直立的人,在短短时间与魔族将士相交后,便倒在了地上,顺带将绿色的羊草,也染成了红色。 即使那些没倒下的,也为此做了不少贡献,就是那隐在空中的端木昊,也不例外。 湛蓝的天空,再耀映草原的碧绿,让人赏心悦目,也心旷神怡。四皇子在望向半空时,他的脸上,便自然而然流露出喜悦的笑容,好似这番天地,抬手可握。 是以他的手,向半空伸去,继而一抓,前方不远处,便荡起空间涟漪。 一人,便在波纹中,狼狈而出,正是狼族少主,端木昊。 看着端木昊血红之眼,四皇子一笑,道:“你想杀了我?” 任谁来看,这血红之眼中,也藏着浩如烟海的杀气,但端木昊却不曾答话,故四皇子接着道:“然而你却杀不了我,这也是人生中,挺无奈之事。” 端木昊滞在半空,也不答话,血红之眼中,仿佛看到了某个稀奇之物,故特别出奇,呆怔原地。 那四皇子见状,一撇嘴,再次道:“我只是好奇,八弟那个蠢货,怎的就被你这样的废物给杀了,真是让我神族,颜面尽失。” “唉,想我如此天赋,也极为不好,好似身旁,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搞得我这皇子,一直自言自语,如那神经病一样。” 看着上方呆怔的端木昊,四皇子撇嘴道:“我告诉你,不要试图忘却自己所想,也不要想将自己的思维分裂开来,只因这样做,无用,至少在本宫面前,没什么用,不说你这蝼蚁,就是我魔域一意志坚定的神将,也未能逃脱本宫的摄魂之术” 说到这,他明亮的眼中,闪过一道白芒,径直落在端木昊那双红眼中。 也因此,一道惨呼传来,端木昊滞在空中的身子,若落雁一般,急速向下掉去,也在同时,惊得狼族几位长老撤身来救。 不过在撤身的瞬间,魔族的兵器,也趁此机会,落在了他的心脏,脖颈处,让他的撤身,变作了永久的离别,永别。 四皇子哈哈大笑,道:“不自量力的废物,敢在本皇子跟前玩弄雕虫小技。” 在四皇子大笑声中,一手,自其身后而来,很是突兀,仿佛此处,本就长着这么一只手。 当然,虚空中,是不可能长手的,若真是如此,那才是大怪事。 四皇子对此,并不感到奇怪,甚至还有闲情谈笑风生,只见他根本不看这只朝他袭来的手,而是淡淡一笑,道:“蝼蚁就是蝼蚁,以为这种小伎俩,便能得手,你以为本宫之前所说,是对你刚才那一具假身,本宫刚才所言,便是对你这真身的。” 话音刚落,那自半空落下的端木昊,便化作一堆衣物,压弯了一片羊草。 听此,那只探来之手,终是有所迟疑,不过在片刻迟疑后,那手变的更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朝四皇子掠来。 不时,便到了四皇子脖颈处,所谓身娇体贵,四皇子的脖颈,如玉石一般,想必一个练了几年块儿的武夫,便可折断,则更不用说这手,来自端木昊。 捏断这玉颈,或许便是这天下武人,梦寐以求之事,端木昊也不例外,甚至隐隐间,已在心底涌出许多亢奋。 不错,这种亢奋的出现,让他觉得,即使是死,也要如此。 近在咫尺的玉颈,永远的停在了近在咫尺。只因为,就在端木昊探出手的前方,另一只手,也以相同的速度,截了过来,且正好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差一点点,便可取下这四皇子的项上人头。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差一点点,在这群修武之人看来,却是天差地别。 也正因为差一点点,四皇子此时,才能转首而来,还能笑靥如花,还能出言吐语,只见他道:“你莫不是聋子?听不见我说话?” 端木昊不是聋子,自也不是瞎子,只因他血红眼中,此时又多了一人,正是那抓住他手之人。 即使他不愿见,也不能不见,任谁的手被他人抓住,都定是要见上一见的,至少要知道,对方为何会有如此大力气,竟能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让自己不能动弹丝毫,至少也该问问,这样大力气之人,是为谁,故问道:“又是何人?” 只见那人身高八尺,看去极度雄伟,即使这些草原儿郎,已是非常高大,在他面前,依然显得矮小,与四皇子声音的娇柔不同,他的声音,却如洪钟一般响亮,道:“摩柯。” 就在此时,有狼族长老高声疾呼道:“少主小心,此人乃当年魔族第八战将,重锤摩柯,千万不要近身于他。” 只是他如此情真意切,如此高声疾呼,形同废话,只因端木昊的手,已被摩柯持在手中。 如果这样都还不能算作近身,这世间,便没有比这更近的身。 是以四皇子脸上的笑,便多了不少得意,便得意道:“说句实话,若真要抓你这擅长空间之术的爬虫,还真有些难度,不成想,你自己送上门来,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自投罗网,大抵就是如此了。” 说话间,摩柯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四皇子笑道:“你知道摩柯大将的手,为何要垂在两侧吗?” 端木昊眼泛厉色,懒得理他,对这种废话,他自是懒得搭理。 四皇子再次笑道:“你觉得我说的是废话?当然,所有人的手,不用时,都垂在两侧,但摩柯大将不同,他之所以锤在两侧,是因为他的两只手,重若万钧。是以如非必要,他不会轻易抬起。” 见对方不答话,四皇子接着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何要抬手吗?” 端木昊冷冷道:“杀我?” 四皇子拍手大笑道:“果然乃酋长之子,答对了,还算聪明。” 只是他刚扬起的得意,瞬间又凝固在了当下,他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狠厉,不仅对敌人,对自己,同样如此。 就在摩柯大将扬起拳头的瞬间,也仅仅一瞬间,这拳头便朝端木昊砸了去。一时间,整个草原都在颤动,而以四皇子为点的草原,更是如翡翠被击碎一般,瞬间四分五裂开来。 可见这摩柯大将手上的力道,该有多恐怖。不说人,就是一座大山,恐怕也会被这一重拳,锤的粉碎,不愧是重锤摩柯。 不过这一拳,摩柯却并不满意,在他看来,如此少年,不说一拳,就是一根小指头,也能让他血肉模糊,但那少年,却鲜活的站在了他的对面,虽然也有血,自其手臂上流出,但终究与他想象中不同。 不错,危机关头,狼族的狠厉,瞬间展现出来,端木昊折断手臂,瞬间隐入虚空,接着撤离到四皇子对面,数百米外,手臂上的鲜血,也自断臂而下,如血雨一般,只见他迅速按压住穴道,这血雨,也便因此停了下来。 四皇子冷哼道:“断臂求生?够狠,若非立场各异,本皇子定要结交你这个朋友,但许多事,没有如果,所以你还是受死。” 话音刚落,他眼中,再次闪过一道白芒,而端木昊,也在此刻发了狠,望着其后方,那严整的魔族大军,奔袭而去。 四皇子道:“想换命?” 端木昊不再答话,他明白,与其说话,不若多杀一个魔族妖人,如此的话,便可减少世间百姓一份劫难,毕竟这些魔人所到之处,鲜有不生灵涂炭的。 只是他刚想掠起,便又被一只手拉住,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只手,力道不再如之前一般大,也透着许多温暖,正是江南大侠。 端木昊眉头一皱,道:“为何?” 制止住了端木昊,江南大侠大步行了出去,不看端木昊,却对他道:“留着性命,或许有大用,至少就当下来看,你比我有大用。” 再以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喝道:“快走。” 如此手段,如此从容,也唬住了对面一众。 若是其他皇子,倒真被他唬住了,但今日此地,乃魔族四皇子,所以他的一举一动,连同他的心理活动,几乎不加掩饰的展现在四皇子意念内。 那四皇子戏谑道:“江南大侠?” 江南一笑,道:“不错。” 四皇子噗嗤一笑,兰花指又起,道:“这名字挺唬人的,你脚下,也不虚浮,倒是个练家子,若是我那死去的八弟看见,定会认为你是这方天地的绝顶高手,但不好意思,今日是本宫到了此地。” 江南大笑哂然一笑,道:“然后呢?” 四皇子道:“然后嘛,便是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也休想走。” 江南大笑道:“谁说了要走,江某到此,本就是为诛灭你等而来的。” 第六百四十七章 飞蛾扑火 江南大侠,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与人一眼,便是那种极富正义感之人。 只见他掀起头上的斗笠后,他那张不算好看,却与人亲切的脸,便出现在众人之前。 然后便是他的剑,他的剑,极度华丽,与他一样,也是一眼后,与人一种极度奢华之感,就连他扔在一旁的剑鞘,也是镶满了宝石,是以这样的剑,定是价值不菲。 这样价值不菲的剑,若是放在剑台上,与人欣赏,定是件完美的艺术品,但这样的剑,在今日,却被江南大侠拔出,用来杀人。 当然,剑,本就不是用来欣赏,而是用来杀人的,所以江南大侠在掀开斗笠,扔掉剑鞘后,便径直看向了对面,四皇子处。 须得明白,不管是他的斗笠,还是他的剑鞘,在平时都被他视若珍宝,如今却被扔在一旁,莫不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自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今日能立在纳旗草原上,拦阻魔族大军的,一些事情,恐怕都想通了,不然,没人能在魔族数十万大军压境时,如此处之泰然。 故江南大侠下盘稳健,处之泰然,徐徐向四皇子迈步而来。 与江南大侠的阳刚威猛不同,四皇子却在胭脂下,透着许多妖娆邪魅,然而他眼中,却对前方之人,露出许多不屑,轻蔑道:“本殿下要告诉你,你所有的心思,都在本宫意念内,包括你为这位酋长之子拖延时间,想让他在本宫手上逃出生天这事,本殿下均是知晓。” 许是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此事,顿了少许,四皇子接着道:“这么说,多此一举。” 话音刚落,他明亮的眼中,白芒再起,如空中的骄阳那样,刺人眼球,让人根本不敢与之直视。 但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见,便不会见的,特别是敌人的眼睛,只因你要通过那里,了解敌人,不错,高手对决间,若又初次相识,那么眼睛,绝对是了解敌人的最好方式。 所以江南大侠根本不会避开,不说避开一个眼神,就是死,他也不惧。 故他的眼神,异常清澈,流露出许多刚正,锐利的看向对方射来的耀眼白芒。 耀眼白芒,终是让江南大侠的脚步,顿了片刻,他的眼眶,因此充血,并自眼角流血而出,但他的脸庞,却未曾有一丝改变,依然那样坚毅,即使这血,缓缓滑过他坚毅的脸庞,他也未有半分动容。 四皇子见状,皱起眉头来,道:“你不怕死?” 江南大侠用流血的眼睛望来,如同地底修罗,面无表情道:“一路行来,许多人问过江某这事。” 四皇子道:“你的答案是?” 江南大侠道:“怕。” 四皇子道:“既然怕,还敢朝本宫行来?” 江南大侠道:“死得其所。” 四皇子道:“你没有家人?” 江南大侠道:“连你这种畜生都有,江某又怎会没有家人。” 四皇子有些不喜,冷哼道:“你的家人可还在?” 江南大侠道:“与你无关。” 四皇子道:“自然与本殿下有关,因为在本殿下的神魂内,许多像你这样,说着大义凛然的话,其实色厉内荏,对死这件事,怕的要命。” 江南大侠道:“你是想以家人来胁迫江某,故让江某心里,产生恐惧和胆怯?” 四皇子道:“不错,胆怯对敌人而言,绝对是一大缺点,但对本宫来说,敌人胆怯,却是一大助力。只因胆怯之人,会天然丧失战斗的勇气,而在对决中,少了这种勇气,便是已经输了。” 江南大侠道:“你以为威胁我的家人,便会让我丧失这种勇气?” 沉吟片刻,江南大侠忽然一笑,道:“正因为家人在后方,是以江某更不会怕死。” 看着前方这蝼蚁的得意,四皇子眼神一凝,杀气毕露,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去死。” 说到这,四皇子眼里的杀气,忽然转换为刺眼的白芒,如匹练一般,急速朝江南大侠掠来。 江南大侠行进的脚步,再次一顿,那眼中的血,也越来越盛,如山中清泉,扑簌而下。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意识,也开始紊乱,唯有血眼中,那妖娆皇子。 妖娆皇子就在前方,即使他的视线和意识,都出现了错乱,他的下盘,依然稳健,只因他知道,他要把剑,送到那里,至少让那个人看看,自己的剑,以及自己对这些人的到来,持何种态度。 四皇子书眉一皱,冷冷道:“你果真不怕死?” 许久,江南大侠才有话送来,不过他的脚下,却丝毫未停,只见他道:“阁阁下不是能看透江某本心,如此,不是明知故问?” 四皇子冷哼道:“莫要以为本皇子怕了你,我只是有些奇怪,你这样的人,到底为了什么?” 江南大侠道:“当有一天,有异族侵入你魔域,或许你就能知道为什么?” 四皇子道:“是吗?或许本宫永远看不到那一天,便只有委屈你看到。” 端木昊看着地上的血线,红眼中,竟有清泪滑落,不曾想,这萍水相逢之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而这样有趣之人,马上便要天人永隔,这让他有些撕心裂肺之痛,就像多日前,他的绝情转身,也想不到,数日后,这绝情转身,将再度出现。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江南大侠的声音再度传来,只见他道:“端木公子,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四皇子冷冷道:“不妨告诉你,今日谁都能走,唯独此人,是不能走的。” 刚说到这,四皇子脸色大变,只见羊草旁,两颗带血的眼球,如那剑鞘和斗笠一样,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四皇子呆怔良久,才道:“你们这些还真是狠人。” 不错,四皇子眼中,那带血的眼球,如垃圾一般,被随意的扔在地上,而转首向上,江南大侠脸上,便多了两个眼洞,看去尤为瘆人。 江南大侠道:“比起诸位,尚有所不及。” 四皇子道:“能对自己如此之狠,本宫才是有所不及。” 江南大侠道:“当你的东西,成了你的漏洞,你的破绽时,扔掉也无所谓。” 四皇子道:“哼,即使扔掉,也无济于事,只因你本身真的太弱了。” 江南大侠道:“是吗?” 就在这时,江南大侠已行到距离四皇子,五步之远,他的脚步,也在此停了下来。 四皇子道:“你觉得,这个距离刚刚好?” 江南大侠不置可否,流血的眼洞,不知在看什么,也仿佛什么都没看。 四皇子紧盯此人,喃喃道:“看来没了眼睛,还真有些摄不了他人魂魄。” 不过接着一笑,道:“你以为近了本宫身,便能杀了我?” 就在他自言自语时,寒芒一闪,江南大侠的剑,便自五步外起,急速掠来。 快,实在是快,就连与伍圆将军对敌的杜放,也望了来。 然而迎接他快剑的,是摩柯的手,不错,如重锤的手。 哐当一声,那江南大侠便退了回去。 他的退,只是惯性使然,他的剑,再次一往无前,如飞蛾扑火般,从四面八方急速掠来,残影连连,仿佛组成了一个残影半圆。 身在其中的皇子,有些厌烦,呢喃道:“哼,倒是小觑了你。” 转首向摩柯,道:“摩柯将军,你知道,本殿下最厌烦苍蝇的。” 摩柯抵御着,沿四处侵扰的江南大侠,冷冷道:“本将也讨厌的紧。” “紧”字,几乎以一种低喝的方式说出,那么便证明,这苍蝇,已真正激怒了他,只见他重拳一挥,拳头前方,那稳固的虚空,便碎裂开来,而江南大侠,也被震退到数十米外,比之前都远,就连吐在那地上的血线,也为最长。 不过沿着这条血线,他的快剑再度袭来,这次,倒让摩柯有些惊慌失措,只因使出这一拳后,有些后继乏力,在新力未生前,这一剑,如何防? 只见他大手抓住四皇子,用力一扯,便防住了江南大侠这一剑。 不错,江南大侠这一剑,刺了个空,也凭着这刺空的间隙,摩柯一记重拳,轰在了江南大侠头上,从根本上,永远的防住了他的剑。 宝剑,哐当落地,继而无声无息,淹没在深深的羊草之下。正如那人生般。 那一年,少年春风得意,马蹄欢快,持剑,斩下一片春风,这一年,少年变中年,得意不改,只因这次,他斩下的,乃魔族皇子一片衣角。 脑浆迸裂,血肉模糊,这便是一代大侠,江南的宿命,也是一代大侠,江南的毕生追求,他知道这种结局,也接受这种宿命,故从来不曾后悔,所以在末了时,他那一笑,最是动人心。 也正因此,端木昊刚退出的脚步,忽然向前一迈,与江南大侠一样,同样一笑,也同样动人。只见他道:“你要杀我?便让你杀又何妨。” 风声呜咽,压弯羊草,有人,逆风而来,行进中,不经意便扶正了这些压弯的羊草。 第六百四十八章 直来直往 江南身死,也激起了狼族的血性,喊杀声,更加激烈,喊杀声,也在激烈后,变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不时,场中狼族的战士,便永远的躺在了狼族这片祖地上。 正所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 此地即是青山绿水,又是出生故土,那么埋骨于此,也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所以端木昊举目来看,便看到这方辽阔大地上,也仿佛看到了许多小时候,想必对此非常满意,迎着北风,迎着魔族大军冷厉的眼神,欣慰一笑。 接着感叹道:“只是可惜,这人间灿烂,尘世繁华,又英才辈出的时代,却等不到本少主去争雄一番。” 说到这,放声大笑道:“如此,便是你们的损失。” 也不知是端木昊的放浪形骸,令四皇子有些不喜,还是摩柯之前那所谓的防御,让四皇子有些不快。四皇子板起略施粉黛的臭脸,道:“摩柯,事不宜迟,去把他杀了。” 摩柯也感觉到了四皇子的不快,只因平时,他听到的摩柯,通常都为摩柯将军。 不过他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些皇子,连同诸位大将,最终都是听命于魔主。 没有魔主,那这些皇子,也仅仅只是庶民而已,与这些少年人置气,没有必要,特别是像他这种,见过太多生死之人,更是不会触动任何情绪。 他便自四皇子后,无情的行了出来,带着他无情的铁拳,以及他的铁石心肠,冷冷的望向,那行来的端木昊。道:“不说于人间争雄,就是放在我魔域,也有你一席之地,独独有些可惜” 端木昊笑道:“可惜我就要死了?” 摩柯低沉的声息,回荡在草原之上,如同远古石神,在颁布神谕,只见他道:“对。” 端木昊道:“摩柯大将,心如磐石,铁拳也如磐石,即使站着让小子出招,恐怕于我,也是有心而无力。” 摩柯道:“所以我不明白,你刚才本可以走,不论走不走得掉,至少都要我等大费周折一番。” 端木昊道:“这里诸多义士在此,唯独我端木昊遁走,不说天下人怎么看,在下自己,也是要鄙夷自己一番的。” 摩柯道:“那倒是,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有时受辱比起死来,更加的痛苦。是以说到此处,我还有一事不明。” 端木昊道:“将军但说无妨。” 摩柯道:“你明知不敌在下,特别是你还断了一臂的情况下,你也知晓受辱比死亡来的更加痛苦,为何不拔刀自尽,还要来此,费在下一些手脚呢?” 端木昊一笑,道:“若一个人连死这种事,都不想去麻烦敌人,那岂不是无趣至极。” 摩柯道:“那倒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的确当得如此,不然这活着与死去,也无趣的紧。所以,你准备如何麻烦我呢?” 端木昊的笑,还凝固在脸上,他的下半身,却已开始透明,与虚空融为了一体,透过端木昊,已是能看到他身体后,一片天苍野茫。 摩柯见状,不以为意,在此时应展现的惊讶,亦或是嘲弄,均是没有,仿佛山崖边的岩石一般,经历无数风雪后,变的异常坚硬。 只见他面无表情,道:“你知道,这招若是用于逃逸,倒的确不错,但这招用于攻击的话,却无甚作用。” 不时,端木昊的身影,便再次不见,唯独四皇子脸上,留下许多嘲弄。 “真的吗?” 这是一句问话,又与其他问话不同,只因这句问话,仿佛来自天地各处,即使你侧耳倾听,也很难辨别具体方位,就像百万人,同时在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的方向问来。 这句问话,虽出自天地各处,但端木昊的弯刀,却自一处来。 正是摩柯大将的前方,眼眸处,不错,若论一个人那个地方最脆弱,眼眸,绝对是其一。 不过摩柯眼中,却没有出现该有的惊慌失措,而是如之前一般,淡然自若,甚至还有闲情回答刚才的话,只见他道:“真的。” 弯刀突兀自眼前来,防不胜防,不过看摩柯的样子,又好像没有防的必要,若要真说有,便是他在弯刀袭来时,闭上了右眼,也只因弯刀,径直向他右眼砍来。 哐当一声,弯刀准确无误,落在他闭上的眼皮上,然而诡异的是,像端木昊这样的妖都少主所持,定是妖都内,少有的神兵利器,而恰恰如此利器,竟未有眼球爆裂,血液流出,而是相交后,砍出许多火花来。 一招不成,端木昊急速后撤。 毕竟就在刚才,他以一条手臂的代价,换来了此人不可近战的经验和教训。 只是近战这事,不是他不愿,亦或他后撤,便能改变的。 那摩柯受了这一记后,身体前倾,提拳向后,一拉,势大力沉的一拳,便已准备就绪。接着脚下一蹬,这样重若万钧的一拳,便径直朝端木昊轰来。 端木昊大惊失色,心里大呼“我命休矣”,须臾间,心中转换万千思绪,看见地上血肉模糊的江南大侠,微微一笑,宿命的一笑,然后便闭上眼睛,迎接宿命的安排,宿命的到来。 宿命来的实在太快,瞬间便到了眼前,接着轰隆一声,爆炸开来,让他不得不睁眼来看。 能睁眼,自然便代表这命运的安排,还算不错。 岂止是不错,甚至让他惊讶的下巴掉了一地,也感叹这命运,待他好到非常,只因前方之人,不仅为他挡下了摩柯的神拳,还替他挡住了北面的寒风,让他断臂处,竟然涌出一丝暖意。 来人一袭白衣,飘然落地,若非那双草鞋,定会让人认为,是那九天之上的仙人,不过很快,这种感觉便被其醉气熏天的话语,直接打入到了凡尘,让这人间,对他有了一种酒仙的误解。 杜放一剑上撩,便逼退了伍圆,惊喜道:“师父?你怎会在此处。咦,你这酒,在那儿搞的” 说话间,已歪歪斜斜朝白衣人走来。 来人正是杜江,见杜放行来,知道他那点心思,便抬手一扔,一个酒葫芦便到了杜放手中,道:“这酒当然不错,只因这酒,我在三十年前便搞到了手。” 杜放大喜道:“三十年前,不说这酒本身的窖藏,就是这三十年,也足以让一坛浊酒变美酒。” 杜江道:“知道你来了北地,师父便先去仙池,取了这酒,然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来。当然,这其中,师父还特意打扮了一番,你看,是不是对得起世人送给师父的那称号?” 杜放灌下一口老酒,直呼妙的同时,嘴也一撇,道:“为何打扮如此漂亮,莫不是要给我找个师娘?” 杜江道:“唉,找师娘这事,可能要留待以后了,至于这穿漂亮点嘛,自然也是想死的漂亮一些。” 杜放听此,竟真的绕着杜江转了一圈,单手撑起下颚,仔细一番打量后,道:“要是腰围再束紧些,可能还会更好看,更加精神,至于这双草鞋嘛,与这华丽的白衫,完全不搭,也不知你怎么想的。” 杜江道:“他妹的,洪记绸缎庄的老洪,平时喝酒还与老子称兄道弟,做生意那叫一个精明,这衣服,花了老子八百文钱,所以便没了钱买鞋子,要不是当年老子答应过师父,也就是你师公,不许仗着修为干坏事,老子定要洗劫他一番。” 杜放道:“那倒是可以,你倒是可以去劫富,然后来济我这个贫。” 杜江道:“老子是你师父,你怎么不去劫富,来济我这个贫。” 杜放道:“还不是那劳什子师公传下来的规矩,不许干坏事,传给了你不说,你还传给了我。” 杜江挠挠头,道:“这样啊,原来我还传给了你啊。” 杜放道:“不然呢?” 这一大一小两活宝,在如此之地,拉这样的家常,旁若无人般,让人开怀的同时,也恨得牙痒痒。 端木昊自是看的清楚,看着这样有趣的两师徒,会心一笑。 而四皇子那边,则是恨得牙痒痒,只因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来人是谁,这人在大军临行前,父皇便严正叮嘱过他们,遇到后,千万要避其锋芒,只因此人,乃齐云榜中人,人间圣雄。 是以如此之人,横亘在此,那么他的大军,到底是退,还是进,这便成了两难的问题。 退,颜面尽失,进,则进无可进。 所以是进,还是退,让四皇子一时间,有些一筹莫展,故望向摩柯,希冀从他那里,能听到和看到答案,一个完美的答案。 答案不算完美,但也贴合他的内心,或许见不惯这样的目中无人,摩柯的铁拳,再度袭来。 或许见不惯自己说话被打断,杜江在说话间,醉拳也自然圆握,脚下一蹬,便迎上了摩柯的铁拳。 不错,硬接,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唯有如此,才能让对方输的心服口服,摩柯是这样的人,杜江,同样是这样的人。 第六百四十九章 天敌再现 黑影与白影,在绿色天地间,一触,立马天昏地暗,令整座草原,都为之一颤。 四皇子怔怔望着上方,佩服中,又夹杂着许多不服,不服中,又有种对这方天地强者的轻蔑,故冷冷道:“不曾想,这天地至强者,竟也恐怖如斯。” 那伍圆被杜放逼退后,也到了四皇子身后,闻此,道:“殿下,这样的人,还是少有,这人间齐云榜,终是不那么容易上。” 四皇子兰花指一捻,笑道:“与摩柯大将比,孰弱孰强?” 伍圆那黑色的眼洞,淡淡的黑炎,从其中溢出,而他的头,也正儿八经的朝上方望去,试图看出什么来。 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出,道:“殿下,属下学艺不精,见识浅薄,于摩柯将军,尚不能了解,更遑论他的对手。” 四皇子也在此时,望着上方,那碎裂的虚空,还有那不断涌入耳中,虚空碎裂下的咔嚓声,道:“要是摩柯大将赢了,我们自当长驱直入,要是” 如此一言,伍圆怎敢接,又怎会接,往大了,可说乱军心,从小来说,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故四皇子转首向伍圆,冷冷一笑,道:“这种心思,用来自保,的确不错,但这种心绪,与大局而言,毫不相关。” 伍圆低首而去,不敢看四皇子投来的眼神,抱拳道:“殿下神通,果然超凡入圣,小的知错。” 四皇子道:“哼,比起常年在本宫身旁的摩柯,你终究还是差了些。” 伍圆再次抱拳道:“比起摩柯大人,小的自是差了不少。” 四皇子道:“我说的差,可不仅仅是修为,而是心境,本宫曾以为,这天下间,就没有人能躲过我摄魂之术的,但摩柯是个例外。” 说话间,四皇子突然暴起,一巴掌扇在伍圆的盔甲上,若是旁人看来,如此喜怒无常,定会认为他是神经病,但被扇的伍圆眼中,却没有如此情绪,而是满含歉意。 四皇子平复下心情,吁一口气后,道:“当然,父皇除外,还有那老三以及他那几个客席还有” 在说了一长串后,他又再次暴起,一巴掌,扇在伍圆的头盔上。让伍圆那怎么也看不到的轻蔑眼神,竟被他从嘴巴里说了出来,只见他面红耳赤,道:“你是不是认为本宫很可笑?” 伍圆见此听此,忍俊不禁,的确很想笑,但内心深处,特别是与这样的人相处,又怎么笑的出来,故哭笑不得,道:“殿下深知属下内心,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四皇子冷哼一声,越过伍圆,看向其身后,那一众战将,以及战将后,黑压压的数十万大军,道:“一群腌臜之物。” 伍圆道:“殿下,其实属下与众将士,也还有些高尚之处,只是你喜欢看我们的腌臜之地,所以便认为我们都是腌臜之人。” 不错,一个人若长期只看他人缺点,那么这人的看法,已失去了客观性,是不全面的。 就像男女在一起后,会忘记好多事情,也会记住好多事情,比如,会忘记对方的好,再比如,会记住对方许多的不好,进而让两个不错的人,一段美好的婚姻,最终走向决裂。 好在四皇子与诸人,并不需要婚姻中的平等,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关系本就不平等,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之人,便不是那令世间闻风丧胆的魔族大军,而是一盘散沙。 所以四皇子不公平的手,再次扇在伍圆用头盔捂得严严实实的脑袋上,手与重重的头盔一碰,嗡的一声,仿佛微风拂柳。 然而这一扇,也仿佛扇退了许多忤逆,让伍圆看来,更加恭敬。 四皇子道:“伍圆将军,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只因本殿下,不大喜欢听。” 伍圆抱拳,恭敬道:“是,殿下。” 只是他越如此,四皇子的手,攥的越紧,故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他知道,这些人,越是不要他说,他就越要如此想,而他在自己面前展现的恭敬,也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不再看他,便看到了对面的杜放,以及杜放后,那断臂的端木昊,当然,以四皇子的天赋,又岂会只看到这些。所以他还从对方的眼睛内,看到了对方的嘲弄,在神识内,听到了对方的戏谑。这让他再次勃然大怒。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他,再不能想扇谁就扇谁,一来,两者间,尚有些距离,二来嘛,那两人绝非傻子,也非他的属下,自然不会允许他如此肆意妄为。 当然,有人会说,像这样携百万之师来此的魔族大人物,非要如此呢? 若非要如此,那么便免不了打上一架,至少让对方明白,扇巴掌这事,该由谁先来。 像四皇子这样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之人,这种事,自然想先来。 但人生就是这么无奈,想,跟实际做,又是两码事。 只见他刚从对方眼中看到轻蔑和嘲弄,他的手,便挥了来。 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不算快,只是没有刚才那摩柯快,那么就场中诸人而言,便很是快,快到在魔族大军前,留下一道华丽的残影。 真身瞬间便到了酒糟鼻子前,而他的手,更加的快,先于身体,试图落在杜放的脸颊之上。 好像本就挨了无数巴掌,杜放的脸,已是红透,刚刚清醒的片刻,也仅仅是他师父与他带酒那会儿,如今那带来之酒,已喝了大半,这脸,自然红透耳根。毕竟那数百年的陈酿,浓缩于这样一壶,不用想,也知这后劲之大。 见四皇子掠来,醉眼中,有些无动于衷,脚下虚浮,摇摇晃晃,也不知向右,还是向右,所以在接连跌跌撞撞的向右后,他竟然避过了这一巴掌,且还趁着四皇子大开大合的空档,一巴掌,若春风拂面般,落在了四皇子脸上。 四皇子顿时勃然大怒,这巴掌很轻微,甚至可说挠痒痒,但他的心,却很是痛,只因这牲口,仿佛将这天地,当做了青楼,而自己,竟成了那青楼中的女子,如此轻浮,亦如那只轻浮的手。 在四皇子喷薄欲出的怒火中,杜放慢悠悠的抬起五根手指头,在鼻尖嗅了嗅,还大着舌头道:“好好香。” 那四皇子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一时间,理智全失,如暴怒的狮子,朝杜放扑了去,就连杜放身后的端木昊,他也不再看。想必在心中已起誓,不杀此人,誓不罢休。 杜放此人,又岂是他想杀便能杀的,在他扑来时,踉踉跄跄,脚下虚浮的杜放,再次以一种奇怪的步伐避过,而随着这奇怪步伐的,还有他那只奇怪的手,随着他奇怪之手的,还有他那还算柔嫩的五指。 只见他五指再次滑过四皇子粉嫩的脸颊,摇摇晃晃中,凑向鼻尖一嗅,继续大着舌头道:“还还是香依旧。” 四皇子见状,气得七窍生烟,又有些无可奈何,咬牙道:“别让我逮着你,让我逮着你,本宫定要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杜放根本不搭理他,只在那里来回揉捏他的五指,不时还发出“好香”之类的感叹。 四皇子恨得牙痒痒,眼中白芒再现,如两颗流星,镶嵌在其眼眶之上,也如丹炉,置放在其脖颈之上,而两只眼睛,则是炉口,看去极为诡异。 端木昊见势不妙,提醒道:“杜兄,小心他这招,刚才我便是被他这招所败。” 杜放醉眼里,有的只是朦胧,对于端木昊的提醒,有些不以为意。 不说端木昊温言细语的提醒,就是那四皇子眼中的白芒,他也不以为意,甚至还有心情,抬眼去看,似是见到了什么稀奇之事,还瞪大了眼睛。 如此,让四皇子极度不喜,冷哼一声后,大喝道:“蝼蚁,给本宫去死。” 在说出此言后,他眼中的白芒,便如剑气一般,急速朝杜放那瞪大的眼中飞来。 这让杜放的醉眼,瞪的更大,好似如此,就是要接住这道白芒的,也的确被他接住了。 在接住的瞬间,他一个激灵,迅速捂住脑袋,皱起眉头,而眼中的朦胧,则更盛。 四皇子见状,面露冷笑,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想不到,也就一普通酒鬼而已,哼!” 杜放不搭理他,迅速甩甩头,并抬眼来看,道:“你你说什么?” 能说话?这让四皇子大感意外,刚才那记摄魂术法,可是在他大怒时的手段,已用了他七成功力,不说如此少年,就是像伍圆这样在神族排的上号的战将,也不一定能如此轻描淡写的接下。 忽然,一股不好的预感,出现在他心中,就像之前对敌端木昊时,出现在对方心里的那种不祥预感。 独独不同的是,这次竟真的出现在了自己心里。 第六百五十章 人间雄关 不错,正是天敌,在心里一咯噔后,他才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未曾看透此人所思所想。 之前还认为,像这样的酒鬼,不能摄取他的思绪,是因为他喝醉了后,根本就什么都没想,但从刚才这人所说,所做来看,他非但想,还什么事,都想的比他人通透。 故看向跌跌撞撞的杜放时,无来由生出一丝惧意。 杜放踉踉跄跄,见对方未答,又转首向端木昊,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端木昊乃当世俊彦之一,自是看出了其中一些道道,笑道:“我好像说了一句废话,杜兄当作没听见就好。” 哪怕是如此对话,在四皇子看来,也是羞辱,只见他面露不喜,冷哼道:“一烂酒鬼而已,也值得在本宫面前炫耀?” 端木昊学着对方的口气,道:“不成想,堂堂魔族皇子,今日竟要败在我人间烂酒鬼剑下。” 四皇子道:“一招得失,岂可做成败论。” 端木昊道:“阁下兵器在手,为何不再次上前一试?” 四皇子道:“哼,你莫不是以为本皇子怕了他?” 端木昊不置可否,但面上的嘲弄,却无需假借他物,清晰可见,只因今日这天气,真的不错,而在场之人,均是耳聪目明之辈。 四皇子怒不可遏,咬牙道:“本宫堂堂神族皇子,岂会惧怕你这蛮族野人。” 说完,他的手中,便多了一物,一根树枝。 按理说,贵为魔族皇子,这兵器,本不该如此寒碜,但的的确确被其持在了手中,看其样子,也定是作对敌之用。 然而如此一物,却的的确确让人感觉不出任何寒碜之处,只因这截树枝,并非普通的树枝,而是金子所铸就,而在金枝上,还散着几片玉叶,故金枝玉叶。 就连其上的纹理,也在数百米外,纤毫毕现,看来这样一简单之物,真正做到了大巧不工。 玉叶撞在金枝上,叮当作响,又仿佛地府行来的招魂使者,让人灵魂,不由得的一颤。 端木昊脸色一变,盯着他手中之物,忽然脚下一抬,竟不自觉的朝这物行去。 一只手,忽然拉住他的衣袖,也拉停了他的脚步。 端木昊也在这一拉后,醒悟过来,怔怔的看着手腕处,再由手腕向上,便看到了杜放的醉态,以及那醉态脸上,和悦的笑容,甚至在这笑容上,还有声传来,只见他道:“端木兄,莫不是要投靠敌营,奔个好前程?” 端木昊拍掉他的手,有些汗颜无地,叹息道:“今日此地,在下真是丑态出尽,还望杜兄莫要取笑才是。” 杜放拍拍他的肩膀,道:“人间大道三千,小道无穷,光是这五行道法,也相生相克,端木兄,可不能因为被这人妖皇子相克,便失了我辈傲气,莫不是,你想这天下,让那李知焉独美,反正小酒鬼我是不会同意的。” 听到那人之名,端木昊忽然一笑,仿佛已过了好久,犹记得之前见那人时,还是许久之前,如今魔族再次入侵,就成了许久之后,没想到,那如废物的家伙,竟然一骑绝尘,走到了众多天骄之前,更是到了望尘也莫及的地步。 就在端木昊百转千回之际,四皇子那里,也传来了疑惑之言,这疑惑也简单,唯有三字,只见他道:“李知焉?” 端木昊道:“你认识李知焉?” 四皇子道:“不认识。” 端木昊道:“想你也不认识,那些年,你可能还在你那魔神宫玩泥巴呢。” 四皇子不理对方话里的嘲讽,道:“本皇子虽不认识,却也知道。” 端木昊道:“你当然知道,这魔族大军,便是他引到这里的,当然,作为妖都,可能会对此深恶痛恨,但作为我本人,却不曾怪过于他。” 四皇子一笑,道:“那倒是,作为魔域,亦或是魔神宫,想必对此,定是感恩戴德,但作为殿下我本人,可不愿感激于他。” 杜放大着舌头道:“我想我想啊,以那个家伙的思维,你憎恨也好,感激也罢,他都不会在意的。” 四皇子道:“你与他很熟?” 杜放道:“很熟。” 四皇子道:“很熟?” 杜放道:“不错,就在不久前,我们还在一起痛饮美酒。” 四皇子越听,越是疑惑,道:“你们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 杜放道:“不不能。” 四皇子道:“那你还” 杜放道:“他们不能,我却能,因为我最后明白,我不能容忍的,不是李知焉,而是你这样的人。” 四皇子道:“你不能容忍,而我,却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杜放道:“是啊,真是让人讨厌。” 所以这次,他于四皇子之前,抢先出了手,他的剑,与他的脚步一样,歪歪斜斜,刺了过去。 四皇子眉头一皱,道:“在这样的大白天,喝的酩酊大醉,且还一身酒气,也真是让人够讨厌的。” 便提着那树枝,一震,清脆的撞击声,若九天星辰,落在草原之上。 这一震,也将端木昊震退几许,眼中闪过一抹惧意。同时将杜放的脚步,震的几乎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差点,终还是差了点,故他的脚,再度抬起,他的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而来。 四皇子冷哼一声,手中的金枝玉叶再起,这次,他不再震动,而是持着金枝,向杜放打来。 如同孩子不听话那样,朝杜放身上抽去。 杜放这醉醺醺的样子,在旁人看来,还不如一个孩子,是以这样一物打来,他肯定防不住。 也的确如众人所料,金枝落在杜放身上。 与其说防不住,倒不如说他根本没防。 这小酒鬼,莫不是傻子? 在四皇子后,一众魔族战将看来,他们清醒知道,被这金枝玉叶打中,不说当即灵魂出窍,至少三魂七魄中,也要出二魄五魂。 但谁都知道,这小子,不可能是傻子,即使他看上去,像傻子的样子,却也绝对不是。 杜放又怎么可能是傻子,如此一记,的确让他吃不消,几乎在金枝玉叶拍下的瞬间,他的神魂便如雷击一般,此时脸色惨白。 然而他却微微一笑,只因他歪歪斜斜的剑,已不偏不倚,刺在了四皇子胸腹之上。 这让四皇子神情大变,急速朝后退去,若不是后撤的快,这剑,定是要送到他的心脏,继而直接将他送入神的怀抱。 他可不想回到神的怀抱,毕竟这人间,他可是神,也因此,多了许多眷恋,想起刚才那一幕,尚心有余悸。 就在此时,空中一声巨响,两影交错后,便有人急速掠来,正是摩柯。 摩柯刚毅的脸上,毫无情绪,不过话语中,却有些关切,也不知是为四皇子,还是为他自己。 那八皇子的死,可是牵连了不少人,特别是他那些保护不周的属下,一下子便被魔主大人拍成了粉碎,他可不想变作粉碎。 只见他盯着四皇子胸腹上那道剑伤,道:“殿下,你没事?” 四皇子道:“现在我却想知道,他有没有事。” 只是话刚说完,便让他,以及一众魔族战将,目瞪口呆。 那杜放所立处,杜江也落了下来,与摩柯的正经相比,杜江却变得随意不少,只见他一只手搭在杜放肩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酒葫芦,朝杜放嘴里一灌。 不时,那醉眼朦胧的酒糟鼻少年,眼中便愈加朦胧,就连那苍白的脸色,也在瞬间红透,仿佛刚才受那一下,就真的只是被普通树枝抽中而已。 当然,谁都知道,那树枝,不会普通,且少年惨白的脸,也不似作伪,那么让众人不解的是,那家伙的酒葫芦中,莫不是藏着大家伙儿都不知的灵丹妙药? 不过这飘来的酒气,又好像与灵丹妙药无关,莫不是这两个家伙的灵丹妙药,就是酒本身,也只对这两个家伙有效? 不管众人如何想,反正那杜放又好似能踉踉跄跄,但让众人为之一退的,却是那脚下虚浮的杜江,只见他灌了杜放一大口酒后,便将葫芦收了起来,惹得杜放一阵白眼。 对此,杜江毫不在意,径直行出,道:“诸位,将去何方?” 四皇子捂着胸腹,亦发了狠,忘了之前诸多嘱咐,冷冷道:“这还用问,自是南下。” 杜江道:“南下?南下作甚?” 四皇子道:“南下杀人屠城。” 杜江道:“那杜某说什么也不能让诸位南下。” 四皇子道:“你或许能挡下摩柯,但你能挡下我神族十万大军?要知道,此处可无雄关可据。” 杜江放声大笑道:“若此间无雄关可据,那杜某,便做这雄关。” 四皇子冷笑道:“你做雄关?” 杜江道:“不错,杜某今日,便为这人间雄关。” 忽然,杜江气势一凝,连周边的风,也狂乱起来,接着反面朝北,向魔族十万大军吹去。 第六百五十一章 畅快至极 由石头砌成的雄关,天下间,比比皆是,但由人铸就的雄关,还是第一次见,但一想,又有些理所当然,想天下,何处不是由血肉筑成的关隘。 寒风过境,带起飞舞的发丝,也卷起冲天的气势。 不错,雄关的气势,人如雄关,雄关如人。 杜江如天地间的神明,傲然屹立于此,他白衣飘飘,眼神凌厉,脚下草鞋一迈,四皇子等人,便自然退后些许,连同他身后的数十万铁甲,也随着他的后退,退出了许多窸窸窣窣的铁甲撞击声,若非各战阵将领狠厉的眼神制止,恐怕这样一步,便要退了这数十万魔族大军。 摩柯未退,所以此时的他,便成了魔族战阵前,当首第一人,也正因为此,他的话,来的最快。 当然,也可能是这之中,他是唯一说话之人,只见他道:“不愧是齐云榜中人,果然气势不凡。” 杜江微微一笑,道:“所以还请诸位从那里来,回到那里去。” 摩柯道:“我神族出征,就从未有退过的道理,如当年一般,也如今日一样。” 杜江道:“想必阁下同样知道,我人间,也从不会有退却的道理。毕竟诸位的到来,让我等退无可退。” 不错,我的人间,退无可退。 摩柯道:“既是如此,便只好一战。” 杜江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话虽客气,但他的手段,却不会客气,就在话音落下之际,他已跃了出去。 随之跃出的,还有他的剑,三寒剑,被其持在手中。 此剑透着寒芒,出自杜江之手,不用想,也知道乃神兵利器,那摩柯自然不敢大意,是以他提拳来挡。 只因他的拳头,便是世间最好的兵器,至少就他而言,当得如此。 哐当一声,伴随着空间的颤动,其后方,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沿着一种富有韵律的节奏,徐徐开来。 摩柯对此,却眉头一皱,一是杜江这剑,透着诡异,刚才一触,他竟然有种凉透心底之感,二来,他摩柯对敌,还无须借助战阵之力,是以他皱起眉头,看向身后,不过在四皇子望来后,他皱起的眉头,再次展开,变作面无表情。 接着转首向杜江,道:“若是可以,在下并不想领悟阁下的武道。” 杜江笑道:“你堂堂魔族第八战将,莫不是想退缩?” 许是想到什么好笑,又或是这件事本就好笑,摩柯噗嗤一笑,道:“在下一生,虽不曾问鼎于魔域,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在想,若是从酒道上战胜于你,会不会从心底深处瓦解你。” 杜江一愣,道:“酒道上战胜杜某?” 仿佛听了天大笑话,杜江哈哈大笑道:“若真是如此,倒的确可以让杜某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今日,我不会与你喝酒。” 摩柯道:“为何?” 杜江道:“若是有一天,我游历到魔域,倒是可以让阁下做东,但今日,你不配和杜某喝酒。” 摩柯道:“因为我是那所谓的魔族战将?” 杜江道:“其实杜某一生,追求甚少,万物中,也只独爱酒一道,至于你是魔族魔主,还是魔族战将,于杜某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若你等携十万铁甲,屠戮我人间,那么杜某,怎么也要出剑出拳的。若想喝酒的话,便只会有祭酒。” 杜江那里知道,摩柯想与他喝酒,只是想通过喝酒,让自己真的处于一片混沌中,他发现,这种方式用来对付四皇子的摄魂之术,效果奇好,若是能从与杜江喝酒的过程中,悟出这一点,也不至于天天防备那如蛔虫一般的四皇子。 杜江的误解,摩柯只得无奈一笑,道:“看来喝酒这事,是没机会了。” 杜江道:“不错,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都亡,哈哈哈” 大笑声,回荡在草原之上,也唯有这种大笑,才能在魔族十万大军前,最为疏狂,最为放浪。 杜江放浪一生,如此,才当得起酒仙之名,所以他抬首一招,草原上,便多了一尊巨大的白影。 恍如神明,也应了他那句,”我为雄关”之言。 若自魔族大军看来,这样矗立在天地间的巨大白影,不是雄关,却更胜雄关。 酒仙之法相,再次被杜江唤出,与上次相同,这酒仙一经唤出,整座草原,便好似醉了一般,酒香扑鼻而来,径直落在千山之外,连逃遁的狼族族人,也不忘回头来看。 也想到了刚才从他们身旁经过那人,也仿佛看到了那人,在魔族大军前的英姿勃发,勇者无畏。 许是在狼族族人心中,此刻又多了一尊神明,故在狼族长老的带领下,人们遥遥向北面一拜,拜这天地,赐予他们如此英雄,也拜这英雄,让整个人间温暖,当然,也或许是在拜别,只因他们知道,如此强大的英雄,去向的,却是一条末路,英雄末路。 与上次,又有所不同,这次的“酒仙”,不再醉意阑珊,眼中,而是多了更多凌厉,也从凌厉中,衍变出许多杀气,继而布满在酒仙那朦胧的脸庞上。 摩柯望着这尊巨大白影,也不知为真,还是为假,仿佛假中有真,又似真中有假,就像酒鬼眼中,这人间天地一样。 兴许在酒鬼看来,这世间诸人,何尝不是一个醉意阑珊的酒鬼,只是这些人,不沉醉于酒,有些,沉醉于美色,又或沉醉于权势,财富。是以众人在看向这巨大酒仙分身,再闻着这浓郁的酒香时,一时间,竟有些醉了。 摩柯看得入迷,忽然一甩脑袋,从怔怔中,抽出思绪来,心中大感后怕,要是多沉醉一会儿,那么杜江的手,便到了他的面门。 好在杜江此时的手,不是他的面门,而是在一米开外。 与刚才那小子不同,他可以站着让那小子打,无关紧要,但他不能站着让杜江打,只因他清醒的知道,这样,会被杜江打死,而对方,也乐见于此。 所以他的拳,如重锤一般,再度提起,摆手向后,朝掠来的杜江,一拳轰去。 轰的两声,荡漾在草原之上,也再次将逃遁的狼族子弟,震的回过头来。 许是如此激荡,燃起了狼族勇士心中的热血,那些逃遁的狼族勇壮,按捺不住,欲再度回去,不过在狼族长老的厉声呵斥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朝南面而去。 怎的会是两声,在逃遁的狼族子弟看来,并不奇怪,毕竟此处,已远离中心数十里,不说两声,就是十声,百声都不奇怪。 但在纳旗草原中心,狼族祖地处,如此两声,却让魔族大军感到诡异的同时,还极为震惊,只因他们眼中,不仅有摩柯将军与那杜江相交的一拳,还有那巨大白影投来的一拳。 不错,就如流星一般,从九天投来。 这巨大白影,原来不是花瓶,不仅不是花瓶,这巨大的拳影,还一下将当首那冲来的魔族战阵,轰的七零八落,哀鸿遍野。 四皇子面色一变,他有想过此人的厉害,不成想,竟厉害如斯,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也就在此时,他竟对这人间的蝼蚁,涌出一丝惧意,这让他无法接受,想他神族皇子,不说在这蛮夷之地,就是在他魔域,也不曾有人能让他产生惧意。 懊恼和惧意,同时在心中衍变,最终衍变出变态的狠厉,故心中一横,大手一挥,道:“全员列阵,杀敌。” 妖娆的声音,却透着杀伐,在草原上回荡,也让绿色的草原,瞬间变得黑压一片,只因魔族数十万黑甲之士,在这一声后,军容严正,徐徐向杜江一等人开来。 不时,两方便相触上,喊杀声,如晴空霹雳,落在纳旗草原上。大战,瞬间被引爆。 只是如此大战,看去有些凄凉,那在屠刀下,已寥寥无几的狼族子弟,演绎着一场实力悬殊下的凄凉。 厮杀中,酒气冲天,一剑,退敌十里,一拳,可挡万千。 有序的魔族战阵冲来,在白衣酒仙几拳后,便变得凌乱不堪,不过在魔族战将令旗招展下,很快又重新组织起冲锋。 酒仙的拳,不曾歇着,杜江的剑,则更忙,只因他周边,已聚集了除摩柯外的,数位魔族战将。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在摩柯铁拳连连招呼下,他已是有些疲态,好在他手中的酒葫芦还在,在豪饮一口后,他的笑容,又重新挂在脸上,并还有心情调侃道:“在下试过许多地方饮酒,但就还不曾在这乱军从中饮酒,真可谓畅快。” 许是觉得还不够,朗声大笑道:“畅快至极。”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一路向北 所谓疾风知劲草。疾风同样知断草,北风呼啸,卷起被刀剑拦腰斩断的羊草,变作漫天飞絮。 又所谓人命如草芥,在卷起羊草的同时,也卷起残肢断臂,与血水一起,漫天飞舞。让人恍惚间,感觉这人命和草芥,没任何区别。 纳旗草原,狼族祖地上,魔族战阵如洪流过境,也如尖刀,径直穿过狼族子弟组成的人墙,这样一个冲刺,便让狼族子弟的人墙,变的更加的薄,好在这墙,在被魔族大军穿过后,又能迅速“愈合”,甚至还可以发动冲锋。 人墙再度蓄势,并舞着弯刀,呼喝着他们也不知道的调子,朝魔族大军砍去。 飞蛾扑水,又让人想起了之前那江南大侠,然而此时场中,却没人会去想,若真有想法,便是多杀几个魔族,才不至于到了奈何桥后,感到吃了大亏。 若一位普通的狼族子弟都有如此觉悟,那作为如今草原上,人族的精神信仰,自是不会落了下风,是以他的手段,比起平时,更加狠厉,甚至可说残忍,就像之前那战将,他本可以一剑刺穿他心脏,但他却直接灌入道则,令其爆体而亡,场面看去,极度血腥和残暴。 今日对这些人的仁慈,日后换来的,必是对人间百姓的残暴。 也正因为这些死手,让杜江胸口都塌陷了一片,是以他漂亮的白衫,便染了些血红,他的血,敌人的血。 当然,在杜江手上,摩柯也不好过,就像他天生的两柄铁锤,如今只剩下了一柄。 不错,如今的摩柯,只能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碎裂在地的手臂,怔怔出神,他想不到,自己的手臂有一天会如此脆弱,若冰屑一般。 就在刚刚轰向杜江胸口那一拳,也迎上了杜江的三寒剑,正因此,他在得手后,也一并将手交代在了此处。 相较于战场上狼族子弟的寡不敌众,杜江独对群魔的旗鼓相当,杜放在面对四皇子时,却占得先机。 只因他面上有笑,手中有酒,那么这天下,就好似应有尽有。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对面那四皇子,他脸色难看。即使现在不是苦瓜脸,也不会好看,只因他脸上,再无之前的白皙,甚至还有几道爪痕,进而破坏了他那股子妖娆。 所以就连他捏起的兰花指,也不如之前那般漂亮,这让他很是生气,眼中寒芒一闪,道:“今日你对本宫的羞辱,本宫定要你千百倍奉还,即使你两师徒今日,拦下我灵龙军,我魔族大军,也会在数日后南下,到时看你如何挡。” 杜放道:“你要清楚,人间,可不是只有师父和我,你也当清楚,我人间,可是有许多豪杰之士。” 四皇子冷冷的盯着此人,忽然心中,没来由的再次涌出一丝惧意,这还是他刚踏入人间不久,莫非这些人,并不如在魔域时听到的那样,那样弱。 弱不弱不知道,就当下来说,他就很弱,即便他在魔域时,他的神通连魔主都赞赏有加,但在此人身上,却好似失了效,是以对杜放接下来这一剑,他第一次有了迷茫。 就像刚才那几剑一样,若非靠神族过硬的身体素质,早已被此人毙于当下。 这一剑,平平无奇,就这样慢慢悠悠,歪歪斜斜送来,与他许多次出剑一样,仿佛给人端茶送水的小二哥,还是一个喝醉酒的小二哥。 许是吃过几次亏,四皇子也涨了记性,在怪剑刺来后,他不再硬接,撤了回去。 而在其旁的护卫,倒不会考虑那么多,直接迎上了杜放的剑。 哐当! 杜放的剑在与护卫之刀轻轻相触后,便如灵蛇般,歪歪斜斜到了这护卫的脖颈上。 不错,慢悠悠的杜放,突然将剑向前一送,快如闪电,然后便闪电般的刺在了这护卫脖颈上。让护卫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这样慢吞吞的剑下。 当然,让他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不过他永远,再也不见。 惊恐,从未有的惊恐,出现在四皇子面上,只因一物,似雾,似烟,出现在他身后,而这似雾似烟之物,其实更像一人。只因它持着一剑,虽然这剑,也如雾似烟,但这雾,却以剑形,刺穿了他的喉咙。 所谓分身乏术,便是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做两件事情,但杜放却可以,至于为什么可以,他也不知道,他也是在醉意朦胧时,悟出的这么一式,现在连名字都没取,且这唤出的概率,也极低,不过今日,却被他唤了出来,刚刚好。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来的更加的妙,更加的好。 那护卫在不可思议的倒下后,也看到了四皇子眼中的不可思议,继而单手向前,说着许多个“你” 好似心有不甘,又好似有许多疑惑,不甘于被这样的蝼蚁所杀,疑惑于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术法。 若雾似烟的物体,犹在,持雾剑在手,直抵四皇子喉咙,就像梦一般。 这样一幕,来的太快,也来的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没人想到,在魔域威名赫赫的四皇子,会败的如此之快,也没人想过,四皇子会被这人间土着杀死,甚至有人已预见了今晚拥着美女入怀的曼妙之夜,毕竟对方,虽有猛将,但这兵马,却寥寥无几。 就连与摩柯战在一起的杜江,也有些愕然诧异,特别是看到杜放对面,那如雾似烟之物。 不过瞬间一喜,开怀大笑道:“不愧是我杜江之徒,如此年纪,竟已有如此道境,哈哈哈” 摩柯自然高兴不起来,虽然四皇子此人,不讨喜,但他,终究是四皇子。 他深深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下场,所以他的面无表情,随即变成怒容满面,并大喝道:“臭小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声若雷霆,从高空劈下,砸的整座草原,颤动不已。 不过他看向杜放的暴怒,瞬间变作了杜江。只见杜江拦住摩柯要去的路,道:“我希望你莫要忘了,不要轻视我,不然你很容易死。” 摩柯无可奈何,青筋暴起,铁手攥的咕咕作响,道:“我也希望你明白,摩柯已是必死之人,在死之前,你们师徒都不要想好过。” 杜江饮下一口酒,笑道:“手中有酒,便是好过的日子。” 摩柯道:“是吗?” 杜江难得认真道:“是的。” 摩柯转首向后,大声道:“诸位,四殿下被杀,你我难辞其咎,魔主怪罪下来,你我皆要被问罪,甚者,可能直接问斩,今日唯有将这小子擒下,送到魔神宫,方有一线生机。” 再转首时,眼中便多了好多狠厉,并领着魔族大军,当先而至。 一个纵跃,便到了杜江前,如魔神降世,接着抬手一拳,便轰在了杜江所立之处。 也轰出了一个硕大的“天坑”,并将杜江轰在了数百米之外。 杜江皱眉,并望向此人,道:“魔族第八战将之勇,看来名不虚传。” 摩柯道:“现在才知道,已是晚了。” 杜江道:“不晚,什么时候知道都不晚。” 摩柯道:“人不管在哪个年岁,若是生命的尽头,都已晚了。” 北风呜咽,漂橹流血,十里酒香,万里悲切。 一队人马,自南面而来,显得极为仓促,连地上如山的伏尸,也全然不见,径直朝北面而去。 忽然,在人马行进的前方,立着两人,让这队人马,不得不见,也停了下来。 只见当首之人,乃一中年男子,一见道上之人,便连忙下马来,朝立着的两人行去。显得颇为焦急,特别是那断臂少年,让他常年的稳重,都在此刻破了功。 断臂少年,自是端木昊,在其背上,负着一位昏迷少年,与其说是昏迷,倒不如说是醉了,醉的不省人事,醉的脸色都呈乌青之色。 来人上下打量一番端木昊后,道:“昊儿,你这手?” 问话之人,正是举世闻名的妖主,端木望。 端木昊仿佛变了好多,与父亲的眼神相交后,也看向了自己断臂,而后飒然一笑,道:“父亲,一条手臂而已,比起我狼族那些战死的勇士,已是很好了。” 端木望道:“唉,不错,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那魔族大军呢?” 端木昊扬起头,骄傲道:“被杀了?” 端木望蹙眉道:“那可是魔族数十万精锐,被你们拦截了下来?还杀了?” 端木昊道:“不错,杜前辈出了手。” 端木望看向其后,那负着的少年,道:“那杜兄呢?” 端木昊道:“去了北地。” 端木望道:“去北地?为何还要去北地?” 端木昊道:“如果前辈不去北地,我们便不能回到这里。” 端木望转首,望向北面,喃喃自语道:“杜兄之高义,我端木望,永世不及。” 言毕,转首向后,接着道:“从今以后,敬亭山,与我妖都永世结好,诸位,万不可忘了今日杜兄的大义和恩情。” 一众妖族族长异口同声道:“是!” 第六百五十三章 喝酒之人 苍穹似庐帐,笼盖四方草原,苍穹也似坟头,埋下数万勇壮。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纳旗草原,的确有许多牛羊,微风一带,便隐隐显于其间,但今日之风,实在猛烈,猛烈一吹后,带出的,便不仅仅再是牛羊。 也有如牛羊般的人,各式各样,有高有大,有瘦有胖,有黑有白,而且还是宰坊内,那种被屠宰了的牛羊。 如河流的血,徜徉在羊草之间,惊退一只刚刚来此觅食的毛羊,而后引来更多不知死活的小羊围观,仿佛如此之物,在他们印象中,从未见过,故有些好奇,还用鼻尖嗅了嗅。 看来比起羊草,的确有些难闻,继而咩的一声,向同伴埋怨起,这刚得到的答案,而它的同伴、父母,也好似早就知晓这样之事,故“咩”声,恍如蝉鸣般,瞬间荡漾在草原之上。 毕竟它的父母,终是要比它年长不少,定见过许多生死,特别是同伴的,那简直可说家常便饭,就在刚才,他还有同伴在同样的“咩”声中,被送进了那顶庐帐内。 只是如今庐帐已不在,它的同伴,也已不再,随之不见的,还有庐帐内,那些人。 许是见惯了生死,对此,并不在意,在看了一眼流淌在地的红血后,继续埋下头去,吃着肥美的羊草,仿佛这件事,才为人间之最,比生死还重要。 与之一样的,还有一人。 不错,这苍穹下,不管是人,还是牛羊,何其相像,最后不都是为了吃饭而已。 就连这最后遭遇都相同,原来啊,那躺在地上的人,也会如此落魄,那流出的血,也会如此鲜红。 夕阳下,一人,手持烧鸡,并拎着一酒葫芦,立于羊群旁,与毛羊一样,同进食,就连这衣服,也与毛羊相同,看来这北地天气,的确有些冷,连他,都难得穿了一身皮草。 当然,人,终究与毛羊有所区别,与毛羊的事不关己不同,看着地上的尸横片野,那人皱了皱眉头,就着血腥气,饮下一大口酒,然后将酒葫芦,沿着一条线,朝地上一倒,便写出了一个“一”字,也将场间暗淡的酒气,又变得浓稠。 而后望向北方,道:“果然喝酒之人,最是大方。” 看来如此一言,还有些意犹未尽,待得片刻,这人继续道:“或许苏某喝的酒,还不够多,故不能做到像杜兄那样那样大方,不过苏某也不能让杜兄小觑,做那小气之人。” 就在这时,羊群中,传来一阵骚动,然后便如见到了“羊”生中最惊恐之事,是以落荒而逃,在逃出数百米后,又发现这样惊恐之事,本就如家常便饭般,已然习以为常,没必要如此惊恐,故停下脚步,遥遥朝北面望去。 北面,马蹄声疾,不用看,也能听出,从北面行来一大队人马。 不过看与听,终是有所不同,只因当首跑来的,不是大队人马,而是数人,看其样子,惊慌失措,有女子,许是因为匆忙,又或是一些不可抗力,连亵衣内的风光,已一览无余,想来在如此时刻,这样之事,已然不再重要。 若人生走到如此地步,大概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绝境了。所以在马蹄声中,还夹杂着哀嚎,惨叫和哭泣,还有跌跌撞撞后的,急速爬起,因为在这些人后,那队人马来的,实在太快。 当然,那队人马,本可以来的更快,但他们眼中的戏谑,仿佛告诉这片天地,如此速度,刚刚好,就像猫戏弄老鼠一样,不需要立即杀死,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可以,自己随时可以杀死这些老鼠。 是以如此,便比杀死有趣了许多。 泪痕犹在,哭声凄惨,慌不择路,仿佛将要来临的黑,俨然已成了恶魔的化身,而这些人,便是要逃离这恶魔的大口。 从那自称苏某的人看去,便是如此景象。 不过从逃离之人眼中,对立在此地之苏某,却多了不少诧异,他们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不像他们一样,一样逃; 为何有人不仅不逃,还有闲情逸致就着吃食,喝着酒; 为何有人不仅吃食喝酒,还朝前迈了一步。 当然,这些思绪都仅仅只在一瞬间,他们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搞清楚这个怪人,而是要逃离此地,至少逃离出这些恶魔的手中。 所以他们迅速越过那怪人,朝后方逃去,所以那队人马的马鞭,便落在了那自称苏某的人身上。 准确来说,落在了他的手上,只见他单手一抬,便将挥来的鞭子,攥在了手中,继而一扯,那人便从马上掉了下来。 如此,也让数位逃遁之人,停下来看,而其他,则抓住这个机会,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那摔下马之人,乃一黑甲军士,夕阳耀映下,锃锃发亮,此人全副武装,唯有头盔上,留下两个眼洞。 是以在众人看来,此时的他,唯有眼洞发生了变化,由之前的戏谑,变成了恼怒,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恼怒道:“你又是那来的蛮子,找死?” 那苏姓男子未曾看他一眼,而是转首,褪去身上皮草,将其盖在了那风光乍泄的女子身上,问道:“你们从那里来?” 那女子被暖意包裹,惊恐也自两眼中,褪去不少,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之事,哭泣道:“我们来自纳旗草原的图克部族,就在刚才,这些魔族妖人,忽然闯入我的部族,然后便开始奸杀抢掠,不仅杀光了我部族男子,还将我部族稍有姿色的女子呜呜呜然后便屠戮了我部族男女老幼呜呜呜唯有我们这些人,逃了出来。” 女子身后,是一孩童,此时花着脸,眼里的童真全无,唯有对这世间的恐惧,可能是见到苏姓男子刚才那一手,才稍稍涨了些胆气,鼓起胆子道:“他他们还吃人,吃小孩儿的心脏,吃” 那女子泣不成声,但还是接着道:“是啊,这些魔族妖人,如禽兽一般,不仅杀人放火,还直接将我们当做了他们的口粮” 苏姓男子越听,眉头蹙的越紧,道:“我知道了,你们先走。” 那女子道:“先生不走?” 苏姓男子一笑,道:“我不走。” 那女子道:“先生或许有几分武艺,不过在逃亡路上,我们也知道了一些情况,他们里面,还有很多修炼了妖法的高手” 苏姓男子褪去皮草为那女子披上后,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道袍,得体,修身,看去甚是干练,道:“我也是修法之人。” 那女子道:“可是” 苏姓男子一笑,打断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我叫娜仁。” 苏姓男子道:“你为何不走,刚才不是有许多人,已走了?” 闻此,娜仁吞吞吐吐,又有些不确定,最后咬牙切齿道:“看着先生,我便想看看,这些禽兽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苏姓男子笑道:“你不怕我抵御不住,最后大家都没好下场。” 娜仁有些悲戚,此时终是有时间环视自身一周,自嘲道:“先生,我亲人尽失,家园被毁,如今逃亡在外,未来更是不敢去想,试问先生,难道还有下场,比小女子更悲惨的吗?” 苏姓男子望向南面,那无边的天际,感慨道:“或许没有,或许也有。” 说到这,苏姓男子眼中,忽转厉芒,径直朝那跌下马的魔族头领送去。 那魔族头领从地上爬起,已用愤怒的眼神,看了许久,此时在对方未答话的情况下,还送来如此眼神,这让他更怒,故冷哼道:“装腔作势,臭道士,你这话,莫不是在说本将?” 苏姓男子道:“不错。” 那魔族头领刚欲言,便再也说不出来,只因一剑,几乎瞬至,径直落在他刚欲启唇的口中,然后顺势一搅,那魔族头领口中,便溢出许多血来,还混杂着一大截舌苔。 故此,那魔族头领,便由嘴上的嚣张,转为了眼中的惊恐,他不曾想到,这人,会如此之猛,猛到几乎堪比他们神族那些大将,也不曾想到,这样猛之人,会被自己遇到,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屠戮了好几个部族,也未曾遇到这样的人,这让他们一时间,竟有些适应不来。 然而让他更适应不了的,是他准备抽鞭的手,也在此时,与长鞭一起,落在了地上。 不错,就是从他身上,连同鞭子一道,垂直的落在了地上,只因那把剑,再次以奇绝的速度,划过了他的臂膀。 此刻他想骂娘,奈何怎么骂,也骂不出个所以然,如此,只能让后面那些爬虫,泛起那可恨的冷笑,在谩骂无果后,他的嘴中,便只剩下惨呼,以及更大的惨呼。 只因他的另一只手,再次被这剑挑落,快到几乎同时与他的脚一起被挑落,是以他的身子,便如塌方一般,朝地面栽去。 若是朝地面栽去,也还算不错,只见那剑一撩,便将其挑向半空,径直朝那图克部族人落去。 剑很快,几乎瞬间完成,就连刚欲逃的其他魔族战士,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卸去手脚,朝图克部族人落去。 唯有出剑之人,好手好脚,好酒好菜,引颈长歌,笑着向北方而去。 第六百五十四章 听说了吗 魔族入侵,导致北地满目疮痍,听说血染红了北地的雪,还让北地的绿,多了许多诡异。 与北地的凄凉相反,京安城的繁华,依然,甚至比起魔族入侵前,还要繁华,就连客栈的上房,都住上了人。 当然,上房本就是用来住人的,但这上房若是比平时的价格,还高了数倍,那么这上房放在平时,定是不能租出去,即使京安城大户人家,也怕是要慎重考虑一番。 但就是这比平时翻了几倍的上房,在当下,却成了抢手之物,甚至高出几倍的价格,也租不到,所以许多不是上房的上房,都被掌柜标注成了上房。 京安城,八街九陌,摩肩接踵,好似魔族入侵这事,要在京安城庆贺一番,故大家如朝圣的信徒,从四面八方,聚集于此,并欢度如此佳节。 聚贤酒楼,算不上京安城最大,最好,但能在京安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立下这么一间产业,这东家,多少也有些本事。 这酒楼算不得好,但这价格,却可谓是最高,当然,这不让人奇怪,毕竟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也不曾强迫谁必须来此。 是以奇怪之处便在此,就是这不算大,也不算好的聚贤酒楼,却几乎每天座无虚席,甚至酒楼的订单,已排到了一个月后。 如此怪事,若是加上一些人和事后,便不再那么奇怪,就像儿菜里面,若是放几块冬至时腌制的腊肉,便会无比美味一样。 传言此间酒楼,乃当今刑部执事,罗兴发名下的一栋产业,即使不是他,也与他有莫大关系。 那罗家虎踞京安城多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且罗兴发本人,不仅是刑部执事,还是当今陆大圣人门下,最红之人。 故此,即使这酒楼与之粘上一点点关系,京安城权贵,也是要如信徒一般,来朝拜一番的。 当然,不只京安城权贵,就是从大陆各地来的,也要在此落落脚。显然这落脚,并不便宜,但有时,便宜了反而不好,只因罗兴发此人,并不便宜,哪怕是他的一个手指甲,也不会便宜,更不用说他的脸面。 由外向内看,这聚贤酒楼的脸面,真不咋地,这名字取得,倒是尚可,只是这聚来之人,却有些差强人意。 不过他们谈论之人,倒是挺贴合这酒楼之名。 “听说了吗?” 如此一句问话,出自酒楼各处,也出自酒楼东北方向那一桌,只见一五指戴金,手腕带银的肥头大耳男子,轻轻一动,他身上的肥肉,便与他身上的金器,一并颤动起来,随之颤动的,还有他激动的话语。 在其桌旁,则散落着数个吃客,与其一样,珠光宝气,想来,定是这京安城中,数得上号的人物,毕竟这聚贤酒楼所聚,虽谈不上贤良,但绝对可说天潢贵胄。 在其旁,是一老者,沏茶递酒间,极为讲究,看去颇有文雅之风,若非手腕上玉器太多的缘故,他的风雅,倒也可以蒙蔽乡野村夫。 然而在此时看来,便成了故作风雅。只见他看向肥头大耳的男子,道:“丁贤侄,柳叔最近,可是听说了许多,不知你要讲的,是哪一件?” 被唤作丁贤侄的男子道:“柳叔,当今天下,就没有比魔族入侵这事,来的更加大的。” 柳叔道:“那倒是。” 柳叔旁,则又是一高个子,不过眼泛猥琐,猥琐中,又夹杂着许多精明,想来这样一群人,定是此地的富商在此相聚,只见他道:“柳员外,有时我是真羡慕你?” 柳员外道:“韩老板,你羡慕我?” 韩老板道:“是啊,大敌当前,你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淡然自若,小子有所不及也,你柳家在此,可是家财万贯,你就不担心那魔族杀到此处,让你柳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柳员外道:“自然怕,怕的要命,但怕也没用,那些腌臜杀来,挡也没用。” 丁姓男子道:“怎么没用?今天我要说的,便是我人间英雄,如何抵御魔族之事。” 柳员外道:“你说杜江飞赴纳旗草原,拦截魔族大军之事?” 丁姓男子道:“柳叔知道?” 柳员外道:“这样大的事,老夫尚在主持柳家哩,又岂会不知。” 丁姓男子道:“那对此,柳叔你怎么看,毕竟杜先生靠一人,便拦下了魔族十万大军,这是何等的神勇,何等的壮举。” 柳员外不温不火道:“可是他却没有再回来,而魔族,还有数之不尽的大军。” 皆言无奸不商,即使是奸商,丁姓男子也皱起他那满脸肥肉,有些不快,道:“柳老,怎可如此说话,都说我人间英雄无数,但丁某如今所见,却寥寥无几。就在不久前,大家还一窝蜂的去擎天峰屠魔,如今魔族真的入侵,世间又有几人赶赴北地。” 仿佛这样的话,在这里说来,不大合适,至少少了一些商人该有的精明,故这样的话,不仅没赢得满堂喝彩,还引来周边之人,白眼皱眉。 柳老一笑,道:“小伙子,你才接过家业不久,还是太年轻,都说创业难,创业难,但这守业,同样不容易,不要因为脑子热,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至少在这里,不要说起。” 丁姓男子从商多年,终是精明人,小声道:“为何?” 柳老环视一周,同样小声道:“看在老夫与你丁家乃世家的份上,不是老夫不教导你,而是这样的话,会打某些人的脸,特别是” 说到这,便不再说,而是食指向天,意思,已非常明显,至少在场诸人,都看了出来。 丁姓男子道:“若是一个民族的英雄都得不到世人颂扬,那么这个民族,是没有未来的。” 柳员外叹息道:“小子,老夫得提醒你,民族有没有未来不知道,但你再这样,你丁家定是没有未来。” 丁老板一肚子憋屈,毕竟今日,他可是有许多话要说,至少借着这酒,与他这些伙伴朋友,说说那些英雄的故事,但如今看来,却有些事与愿违,便赌气道:“若民族都没了,家族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柳员外道:“老夫今日到此,是为喝酒吃菜,不想与你争论这个,你若想喝酒吃菜,大家可把酒言欢,如若今日不方便,老夫可以先走,改日再约。” 丁老板道:“可他们不都在说?” 柳员外抬起那双贼眉鼠眼,一看,道:“他们聊的,可是与你有很大不同。” 不错,除了那第一句“听说了吗?”,其他的都不同,就像杜江飞赴草原这事,便成了匹夫之勇,想在天下面前,想在道盟面前,专美于前,博一个好名声,沽名钓誉之辈而已。 丁老板越听越气,他忽然想呕,只因这些人,真是让人作呕,他从没有觉得这些人,如此丑陋,只见他冷哼道:“丁某堂堂男儿,真是羞于你等为伍。” 如此一言,与之前那句一样,再次令周边一等人皱起眉头,要不是还未摸清他的底细,恐怕已有人上来动了手。 柳员外冷冷道:“丁贤侄,柳叔再次提醒你,这调子莫要起的太高,容易曲高和寡,你不妨看看周围,有几人能与你合奏。” 丁老板忽然站起,他的大腹便便,在此刻看来,竟有了沙场将军之感,只见他冷哼一声后,便出了此间,甚至连那酒楼掌柜,也没有再去招呼一番。 他忽然发现,他与这些人并不相同,许是碍于丁家之财势,这些人尚能与他同桌而食,但若自己没有丁家为后台,那么这些人,定不会再多看他一眼,那所谓的世家关系,更是可笑。 行到街头,忽然一声,让他驻足不前,继而抬首去看。 只见街道巷口,一衣衫褴褛的乞儿,忽向另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神秘兮兮道:“听说了吗?” 这样一声,何其熟悉,就在刚才,便出自他口。 然而与刚才不同的是,在这句话后,巷口所有的乞儿,都尖起耳朵,向这边望来。 仿佛平静的生活,忽然加了一个鸡腿儿,另一个乞丐瞬间便端坐起来,打起精神道:“什么事儿?什么有趣的事儿?春儿,你且说说?” 被唤作春儿的乞丐道:“喜儿,那酒仙杜江,听过?” 喜儿道:“酒仙杜江,三寒剑,纵横半个江湖,一壶酒,行遍天下,位列齐云榜中的大人物,喜儿我虽孤陋寡闻,还不至于浅陋至此,他他怎么了?” 闻此,春儿有些落寞,道:“他死了” 一时间,竟让那喜儿有些懵,接着便是难过,皱起眉头,不敢置信道:“想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么死的,莫不是他去挑战圣人境了?” 大概还沉浸在伤感中,春儿接着道:“多半是死了,不过我却希望他活着,像他这样的人,本不该死的,如果再见到他,春儿我即使卖屁股,也要请他喝一碗酒,不,不能只喝一碗,这样未免太小家子气,定是要十坛酒,不对,百坛” 第六百五十五章 请客喝酒 京安城,也不知巷子无名,还是这巷子,本就叫无名巷。想来,大概率是因为这里之人,乃是无名之辈。 是以这巷子,不仅有许多小石子,还有许多脚印下,碾碎了的烂泥。 也正是如此烂泥,玷污了行人漂亮的绣花鞋,又或是如此烂泥,黏在脚下,加重了步伐的重量。故行人走到街尽头,便要在墙边剐蹭掉脚下的污泥。 所谓烂泥扶不上墙,在墙上的烂泥,也在行人走后,缓缓朝墙角落去,直到落在墙角下,一个乞丐的床上。 不错,除了庭院府邸,屋舍厢房那些有围墙拦着,又或是客栈内有打手的地方,这天地间,都可算作乞丐的床,要是高兴,他们还可与鬼作伴,睡那义庄。 所以喜儿的床,便在这巷弄街角,至于有没有泥土,他并不在意,此刻他在意的,是刚刚由春儿延伸的话题,见春儿走了神,便焦急道:“我问你,那酒仙杜江是怎么死的。” 春儿愣怔中醒来,惨然一笑,道:“如今魔族入侵,他的死,自是死在抗魔的路途上。” 喜儿道:“他去抗魔了?” 春儿道:“所谓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他这样的人,自是要去顶天的。” 寻思片刻后,他又接着道:“不错,顶天立地。” 喜儿道:“他被魔族杀了?” 春儿道:“也可以说他杀了数十万魔族大军。” 喜儿道:“这么厉害?” 春儿昂首挺胸,道:“酒仙之名,可非浪得虚名。” 只是刚说到这,两人便缄口不言,直勾勾的盯着那摊烂泥。 刚才那摊烂泥的地方,忽然多了一人,这让喜儿直感怪异。 不错,不是愤怒,是怪异,若在平时,有人坐在他的床上,说不得要与那人打上一架,就像一只公狮那样,宣示自己的领地权。 你可能要说,作为乞丐,天下何处不可为床,但天下乞丐,终是还要些脸面,特别在同是乞丐的人面前。 当然,是人,都会要的,须得明白,乞丐也是人。 然而此次,他却感到诧异,他认识此人,在要饭界,对各种大人物,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要烂熟于心,是以这样的人,坐在他的床上,让他有些吃惊,也同时有些胆怯。 只因这人,不说他在京安城的地位,就是他那身肥肉,也比他大上三圈,若是这样的肥肉再来一套组合拳,他定是受不了。 这胖子的坐下,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就连刚才尖着耳朵来听的一众乞丐,也将脑袋转向了别处。不过眼角余光,却不时朝这边瞟来,想着这两小子莫不是改了行? 这样想,也不是全无道理,乞丐在要不到饭的时候,通常也会变通一下,比如临时改行做一下小偷,劫富济贫嘛,任何人都比他们富,任何人,又都没有他们穷,所以这次,两人是不是偷到了丁老板府上?不得而知。 说起改行,有甚者,直接改行做强盗的,当然,更多的,则是怎么也不会改行,只因在他们看来,要饭可是比小偷和强盗,来的高尚不少。 喜儿和春儿两人,便是如此,他们在惊讶后,又有些茫然无措,故诺诺道:“丁老板到此,莫不是来问罪的?可是我哥俩儿有得罪之处?” 丁老板轻抚不多的胡须,笑道:“你们知道我?” 喜儿道:“这京安城漕运,一大半归了你丁家,我哥俩即使再孤陋寡闻,也不会如此有眼无珠。” 丁老板道:“比起你们刚才说的那人,我就是一俗人,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多了一些铜臭味而已。” 春儿笑道:“丁老板,说句实话,那铜臭我可不嫌弃,反正我也这么臭了。” 说话间,那喜儿抬起手臂,在衣袖上嗅了嗅,许是早已习惯,便忘了这事。 春儿说到这,他再次向边上挪了挪,将他的床让出了一大半,而后不好意思的朝丁老板,讪讪一笑。 丁老板不以为意,且还朝两人靠了靠,笑道:“什么丁老板,叫我丁籍就好,还有,小伙子,你这地方,很是不错,非常适合用来待客。” 他是真心话,从聚贤酒楼出来后,他发现什么地方都比那地方好,即使这里臭气熏天,即使屁股下,那堆烂泥坐着不大舒服,但他还是认为,这里比那聚贤酒楼,要好上许多许多。 喜儿那知他这些心思,心想这大人物今日,莫不是来这里拿他哥俩逗趣的,不过看其样子,又透着许多真诚,何况自己哥俩,也好像只能被这样的人拿来逗趣,别无他用,甚至于还不如对方府上的一条狗,便讪讪问道:“丁丁老板,你今日不忙?” 丁籍笑道:“我其他日子也不大忙,有几个管事,打理生意上的事,我平时主要是结识此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春儿有些窘迫,道:“丁丁老板” 丁籍一笑,道:“欸,都给你们说了,我的名字叫丁籍,你们不喜欢这个名字?” 春儿道:“喜欢,喜欢的紧,我就是想说,丁老板,不对,丁籍你来的实在仓促,我们哥俩囊中囊中有些羞涩,可能要失了这待客之道,所以所以” 看着面黄肌瘦的两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丁籍迅速转首,不再去看,他非常明白,所谓非礼勿视,那朋友的窘迫,也尽量不要去看,故笑道:“你们一直叫我丁老板,那么花钱的地方,自是由老板担待,你们只需作陪就好。” 喜儿连忙道:“可是可是如此,便失了真正的待客之道。” 丁籍一笑,道:“有时候人生,失几次待客之道,也无妨的,就在刚才,丁某弃他人不顾,也失了待客之道,不过丁某却为此,大感畅快。” 春儿两人听的云里雾里,不知他在说什么,只得讪讪一笑,不知如何答话。 见对方不答话,丁籍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随手扔给几个乞儿,道:“拿几坛酒来,顺便在东街王婶儿哪儿弄只烧鸡,在这街尾张记哪里弄一些牛肉来。” 这样几锭银子,足够弄好几坛酒,好几只鸡,是以这钱扔出后,众乞儿一拥而上,就连喜儿和春儿,也试图涌过去,但立马被丁籍的大手抓住,笑道:“你俩若如此,便是真正的失了待客之道。” 喜儿和春儿挠挠头,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习惯了。” 丁籍道:“之所以要如此,我希望你们在某一天,遇到那人时,真的如你刚才所说那样。” 喜儿道:“哪人?” 春儿自是知道他说的那人,正色道:“春儿即使要饭要遍天下,也要存够钱,请那人扎扎实实喝上一顿好酒。” 喜儿此时才醒悟过来,道:“杜江?” 春儿道:“不错,世间除了他,就没人能值得我春儿请喝酒的,虽然我春儿于世间,并不重要,但我却偏要如此说。” “如果是青云山小师叔、苏定方呢?” 春儿道:“他也不可以,我说了,我的酒,只为请” 忽然感觉不对,只因这问话之人,不是喜儿,也不是丁籍,那么这问话之人,便来自他处。 这让见惯大场面的丁籍都有些惊讶,惊讶的望着来人,只见他约莫三十,又仿佛四五十的样子,一身布衣,发丝如鸡窝般凌乱,看来许多天都没洗过,眼中还夹杂着一丝睡意,也不知是昨晚没睡,还是刚起床,还没醒透。 这邋遢大叔,便带着睡意,在喜儿的床上坐了下来,甚至还让肥大的丁籍挪了挪,只因他要躺着,在躺定后,才道:“你还别说,这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还真是不错,躺下就可看星辰,闭眼就可游寰宇,不错不错。” 丁籍已挪到一旁,道:“在下丁籍,不知阁下” 大叔双手枕在脑后,道:“在下苏大。” 名字普通至极,简直可与村里的大牛、二虎齐名,但这样的介绍,却让丁籍心头一震,世间有许多俗名,但能俗的如此洒脱的,唯有一人,所以他脸上,立马转为恭敬,然后抱拳。 苏大道:“胖子,你若是抱拳,只会让我小觑你,因为如此举动,只是你自己矮化你自己,与在下的小觑无关。” 丁籍一愣,思索良久后,忽然哈哈大笑,道:“丁某自诩精明一世,不曾想,竟如此愚蠢,是啊,先生说的不错,世人大多自卑,均是自己看不起自己而已。” 喜儿和春儿,再次一头雾水,于两人的对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有时候,不知晓,反而倒是好事,是以春儿见来人如此模样,倒是与他们相仿,毫无一丝拘谨,问道:“我为何要请青云山小师叔?” 苏大道:“只因他去了北地,还横推了魔族三十军营,并让魔族大军,后撤数百里,不然按这魔族的攻势,恐怕已到了将阳关。” 丁籍眉头一皱:“将阳关?” 第六百五十六章 去和不去 街道旁,邋遢大叔慵懒的躺在喜儿床上,看着丁籍的一本正经,笑道:“不错,将阳关,一旦将阳关破,也就说明妖都已失,妖都已失,我中州也自危矣。” 丁籍道:“那魔族作战,就如此勇猛吗?连妖都那些强壮的部落族民,也抵挡不住?” 邋遢大叔道:“不奇怪,妖都常年生活在残酷的北地,作风的确彪悍,但魔族同样不差,听说魔域除了魔神宫那一小块儿地稍稍微好点外,其他地方,一样贫瘠,如此残酷条件下生活的魔族,自是不会弱于妖都北地。” 丁籍脸色一变,道:“若那些蛮子驱百万大军到我中州,那我中州百姓,岂不只能任其宰割和蹂躏。” 邋遢大叔眼中,终是有了些隐忧,望向半空,白云朵朵,许久才道:“或许生灵涂炭,也或许破后而立。“ 丁籍道:“破后而立?怎么破?怎么立?” 邋遢大叔道:“这些年,我中州百姓一直庇护于道盟之下,虽得了一时安宁,不过也失去了许多,比如这血性,便失去了不少。” 顿在此处好久,苏大才接着道:“我有种感觉,能驱走魔主的,不是圣人,也不是某个大境界高手,而是这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 在谈到此事时,丁籍便有了喜儿和春儿的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看向邋遢大叔,也不知说什么好。 毕竟像这样的人物,他又怎能够揣测。故有些不确定道:“黎民百姓?” 也正是此时,想到了什么不确定性,看上去有些急切,丁籍的肥肉,都开始颤动,只见他道:“先生,你说你说我们可以驱走魔主?” 邋遢大叔一笑,道:“想的美,我只是在想,这样一个方法的可行性,而不是确定此事,而且这个办法,难度之大,超乎想象。” 丁籍道:“莫不是比那得道成圣还难?” 邋遢大叔道:“难,比那直登九重霄还难,你见世间,终是有圣人,可曾见过数以亿计之人,同时拉一条绳子?” 丁籍道:“兴许道盟牵头,组织一下,也并非不可。” 苏大道:“不行不行,道盟或许能驱诸人之躯,但不能引众人之魂,领万民之志。” 丁籍道:“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魔族践踏我中州大地?” 苏大叹息道:“尽人事,听天命,一切,尽力就好,就像这酒,现在就能喝,这肉,现在便如此之香,为何要多想那么多。” 说话间,他已从喜儿的床上坐起,只因刚才使人买来的鸡,已送了来。 独独让人奇怪的是,这送来之人,不是刚才那些乞丐,而是一靓丽女子。 至于有多靓丽呢? 这么说,闪闪发亮,自从她出现后,连天边的骄阳,也暗淡了不少,只因众人,再没有看过上空的骄阳。 这样的人,自是一下子聚集了众人的目光,就连懒洋洋的一众乞丐,也倏地坐起。 只不过刚坐起,咽了几口口水后,便站了起来,当然,也有爬出去的。 不错,有道盟执事,已开始在这无名巷清场,不说这些乞丐,就是这街道上的烂泥,也在瞬间被清理干净。 如此绝色女子,几乎引来了全场之人目光,但邋遢大叔是个例外,他眼中,只有肉和酒。 此时手中拿着半个鸡腿儿,手上还提着一坛老酒,一口酒,一口鸡,吃的满嘴流油,不看圣女殿下,却道:“陆定国让你来的?” 不错,能在京安城引起如此轰动的美人,恐怕除了道盟圣女萧回风外,别无他人,即使有京城女子想与之争锋一番,也抵不过其身份所在。 萧回风云鬓花颜,披帛飘然,宛如仙女一般,不过此时却好似入了乡,便也随了俗,只见她行礼道:“晚辈萧回风,拜见先生,回风到此,的确是受陆大人差遣。” 苏大道:“得道成圣,果然不可同日而语。想不到,着实想不到,苏某的行踪,也有落在陆大木头耳目的时候。” 如此一言,看来在场之人,都不好接,也不敢接,一时间,竟有些冷场,苏大便接着道:“所以他叫你来,是为请我到天道宫?” 萧回风道:“正是如此,陆大人遣回风来此,便是要与先生一叙。” 苏大道:“正好,苏某到此,也是想与他叙叙旧,顺便问问他,为何还不发兵,不仅不发兵,还退兵西南,苏某还要问问,他这圣人,修的可是那怂道?” 如此一言,怎会有人接,又怎会有人敢接,是以场中,再次鸦雀无声。 对此,他只得接着道:“小丫头,若是传达你陆大人的命令,你已完成了任务,若是想在此喝杯酒,便坐下来。至于陆大人嘛,便让他等会儿。” 萧回风锦衣玉带,华丽至极,然而在听此后,却嘻嘻一笑,径直坐在了喜儿的床上。 令边上的喜儿,瞪大了双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懵逼感,袭向身体各处,他知道许多大人物,闲来无事时,他们乞儿间的聊天内容,便是这些。 他也认识许多大人物,毕竟一天到晚除了要饭,终是还要做些事情,而在京安城,看这些稀奇的大人物,便是他们爱做的事之一。 但看,终究分远视和近观,离如此人物,如此之近的,还是第一次,毕竟对方,可是道盟圣女,就是在京安城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道盟六部巨头,都要与她行礼, 而如此女子,竟然在刚才,与这邋遢的中年大叔行礼,那么只能证明,这中年大叔,定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巨擘,毕竟能直呼陆大人为木头之人,这世间,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且还是世间最疯的那些人。 虽然如此人物莅临他的卧室,但他还是在饥饿感下,褪去了许多羞涩,怯怯的伸出了手,朝那只肥美的烧鸡伸去。 兴许人太多,已被挤出了他的卧室外,如此伸手,便有了些难度,而且圣女殿下四周,那虎背熊腰的护卫,已是恶狠狠看来,所以他伸出的手,在有了些尴尬后,立马又收了回去。 也不知谈到了什么,萧回风笑的率真又飒然,见有只手伸来,她和煦一笑,如春风拂面般,接着扯下半只鸡,朝喜儿递去,见喜儿呆怔在原地,还点头示意对方快拿住,并道:“这烧鸡,冷了便不好吃。” 转首向那邋遢大叔,接着道:“先生,你准备何时去?” 苏大道:“你这么确定我会去?” 萧回风莞尔一笑,道:“我就确定。” 苏大道:“我想做一些事后才去,你呢?” 萧回风皱眉道:“你怎的如此笃定我会去?” 苏大道:“你定会去的,即使天下人都不去,你也定会去的,只因啊,陆定国此人” 许是想到了一些事,萧回风有些感伤道:“与其他人相同,回风也想去北地,作为道盟圣女,战死沙场,何尝不是圣女之职,但回风有时候,却不愿去,至少不是在某种安排下去,当年圣女出使魔域唉。” 苏大饮下一口,再为对方满上,见对方一饮而尽后,道:“去与不去,在于本心,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萧回风仰头,再次一饮而尽,看去,又多了不少洒脱,只见她接着道:“可是我的命运,一直不在我手中。” 苏大道:“把去,变作不去,把不去,变作去,这需要些智慧,也许也许青云山那小子能懂,你不妨去问问他。” 萧回风有些脸红,不过此时却白眼道:“枉我还叫你前辈,如此没正经。” 话虽如此说,然而她面上却是一喜,道:“或许真应该问问他,毕竟嫁娶这事儿,本就是在寻一个可商量之人。不然结婚干嘛,你说对,苏先生。” 苏大大笑道:“不错,这一点,你就比前任圣女好。那么这命运,也就定会有所不同。” 萧回风道:“多谢前辈吉言。” 苏大道:“说实话,不仅你想见那小子,我也想见见他。” 萧回风道:“为何?” 忽然有所悟,接着道:“哦,你是想收如是为徒,继承你的衣钵,至少在你死后,也有个传承,对。” 苏大嘴一撇,道:“呸呸呸,怎么说话呢,你就笃定我会死,还有那小子,苏某还不定能看的上呢。” 萧回风撇嘴道:“我们家如是不对,如是他可是百年来,第一也不对,第二的天才,而且本就师出名门,还不一定看的上你哩,到时候不要求着人家拜师才好。” 说到这,便探出玉手,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大。 苏大道:“干嘛?” 萧回风道:“你若是给我点好处,我或许能帮你说通他,当然,也可算作拜师礼。” 苏大一巴掌,拍掉她探来的手,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拿的出东西的人吗?还有,拜师礼不是徒弟赠与师父的吗?你这小丫头片子,走。” 萧回风道:“去哪儿?” 苏大道:“自然是天道宫。” 能庙堂高坐,与圣人饮,也能躺在屋檐下,与乞儿酌,这便是剑仙东坡先生,苏大。 第六百五十七章 敛钱之门 将阳关外,飞沙走石,也一马平川。 将阳关,助千军御敌,也抵万马来袭。 如当年一般,也如现在一样,就连上千年的风沙,也不曾削去他曾经的容颜,唯留下一丝斑驳,平添一些年代感。 将阳关,如匍匐在天际线上的巨兽,英勇威武,气势雄壮,即使当年被魔族攻破,也不曾让他的威势,减少分毫。 那墙上的斑驳岁月,反倒成了其荣耀的证明。 若走近细看,这斑驳,除了兵器留下的凹槽,大多,是那干枯了的血迹,据守关将士所述,这些血迹,之所以未曾清理,便是因为荣耀。 不错,荣耀不需要清理,荣耀就该让世人见到,只因这些血,不仅是敌人所留,还有守关将士所洒,那么这样一面城墙,自是挂上了世间最闪耀的勋章,荣耀至极。 不过将阳关外,已是许久没有如此多人,只因这天下,许久没有战事,即使道盟与妖都有些摩擦,也发生在将阳关外。 所以夕阳下的将阳关,仿佛一位退伍军士,看去有些落寞,也有些萧索。 残阳斜照,令整个关隘,都披上一件血袍,也披在了众人红蓝白绿的衣饰上,不管你愿意,亦或是不愿意。 当然,这些人并不在意,只因他们脸上,本就带血,甚至眼中,还有血泪流下,看来,定是经历了世间最悲惨之事,亦或者说,这悲惨之事,现在就在经历。 是以麻木的脸上,再无可喜的笑容,而是透着对世间的厌倦,要不是心底深处,尚存一丝希望,有一些眷恋,他们定不会想着逃亡,定要与那些恶魔战斗到底。 不错,此时将阳关外,聚集着大量从北地迁徙而来的百姓,几乎挤满三里城下,所以这里,不仅有人,有马,还有牛,有羊,甚至狗。 仿佛不知当前发生,所为何事,那只狗,是场间唯一的欢快,不时与石子嬉戏,不时又追逐场间的小虫,不时还去逗弄他那坐在地上的小主人。 小主人虽小,但在不久前,却经历了一生的坎坷,忽然变的沉默起来,再无之前的天真烂漫,即使那狗绕着他欢快的转了几圈,他也显得无动于衷,而是望向那座雄关,默默无语。 许是想到了什么,眼泪瞬间溢出眼眶,模糊了将阳关,也模糊了未来,让未来变得愈加迷茫。 城门口,则比杂乱无章的关外,有序不少,只见一列队,如长龙般,排在城门口处。 而在城门中,则探出两列道盟军士,列队而立,如同巨兽伸出的信子。 城门守吏,乃一瞟眼儿男子,是以他的每个眼神,在众人看来,都透着一股轻蔑。 许是刚刚经历过生死,对如此轻蔑,一众从北地逃亡来的百姓,并不在意。 这也间接促成了,这瞟眼儿男子愈加的肆意妄为,只见他不仅用轻蔑眼神看来,甚至还大声呵斥,有时不仅大声呵斥,还动上了手,只因对方少了一两银子的通关费。 而对方,大概本就拮据,早已身无分文。 传闻这将阳关主事,乃已故何豪珅门下,虽然何豪珅被杀,令其门下势力也土崩瓦解,并开始在道盟势弱,奈何这将阳关,天高皇帝远,即使势弱,他在这里,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皇帝,土皇帝。 也正因为师从何豪珅,有些性情,也与之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这爱财,便好似出自同一人般。 与其说爱财,倒不如说贪,贪得无厌,众将士想不到,这厮能贪到如此程度,在他刚颁布这一道命令后,硬是让一众戍关将士,目瞪口呆。 当然,也有极度赞成的,甚至直呼其高明的,直呼世间,就没有比这王主事更加有商业手段,经商头脑之人。 在这样的马屁下,那瞟眼儿男子,便到了这城门口,做起了这无本万利的买卖。 这可是一件肥差,正所谓雁过拔毛,这么多钱,要过自己手,得多么夸张。 就算不是大雁,是那泥鳅过境,也定要留下一层粘液才走,所以这事后,他定能在京安城买下一栋不小的产业,到时即使魔族南下,他也可凭借王主事的关系,调到京城去,而后苟安在那,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便是今日将这拔毛之事,做好,做妙,做到王主事满意。 不过现在的他,却有些不满意,只因那穷鬼,好像要坏了他在此定下的规矩,故让他怒不可遏,在呼了对方两巴掌后,似还不解气,还踹了两脚,才道:“没有钱?没钱你来这里干嘛?可曾听过一句,没钱难倒英雄汉,没钱,也同样寸步难行。” 那躺在地上的北地男子,似乎本就有病缠身,面部蜡黄,在经瞟眼儿男子如此一番后,剧烈咳嗽起来,并带出许多血,让周围麻木的逃亡百姓,也开始隐隐皱起眉头来。 那北地男子在咳嗽一阵后,还是继续告饶道:“大人,小的是真没钱了,你就你就放小的” 瞟眼儿男子道:“没钱?没钱你这一大家子,如何南下生活,这一路南下,不说吃食,就是走走停停的住宿,也要钱,与其如此南下,还不如不南下的好,毕竟你们如此,不被魔族杀死,也会被饿死。” 那北地男子携着蜡黄的脸色,赔笑道:“大人说的是,这这不是活一天算一天吗,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对?” 瞟眼儿男子的瞳仁更加的白,白眼道:“即是想的如此之开,便将这一两银子补上,一来,可偕同你家人南下,二来嘛,大爷这的规矩,也不会因为你而被破坏。” 那北地男子听此,面色由蜡黄转为惨白,近乎哀求道:“大人,小的是真没钱,这次,本就来的匆忙,要是没那么急,家里的牛羊也能换一些银子,奈何我们是半夜逃亡来此,一些东西,根本带不上。” 瞟眼儿男子道:“大爷不管你这些,你今日不将银子补上,就休想过老子这关。” 众逃亡百姓见状,麻木的脸上,终是难得的有了情绪。 不错,愤懑,他们想过远离家园,定会遭受各种磨难,不成想,才刚出关,便受了如此对待,这让那些送自己儿郎去妖都参军的北地百姓,竟有些按捺不住,不自觉朝瞟眼儿男子走来。 瞟眼儿男子的瞟眼儿,经侧脸一带,便看了来,也因此,便有了更多轻蔑,只见他冷哼一声,轻蔑道:“怎么,莫不是要在本大人这儿造反?” 接着压低声息,如蛮兽低吼,道:“被魔族追杀至此的懦夫,莫不是在本大爷这里,就生出了一些胆气。” 那行出的北地男子,终是在家人及亲朋好友的劝解下,重新退了回去,然后转首看看自己家人,叹息一声后,垂下头去。 瞟眼儿男子见状,冷笑一声,转首向地上那北地男子,看了好久,一笑,便不再看,扬起脖子,向那如长龙的队列,道:“下一位。” 北地男子从中午排队,如今已到黄昏,怎甘心被如此对待,急忙拉着瞟眼儿男子,道:“大人,大人,通融通融,如果小的南下发了财,定会报大人今日之恩,你就让我一家老小过去,至于这钱,来日我定会补上。” 瞟眼儿男子道:“补上?怎么补上?你这一去不复返,我到时在哪里找你,况且你的恩情,大人我并不在意。” 说完,便甩脱男子之手,重新回到那把太师椅上。 许是觉得连轻蔑的眼神都有些多余,便不再看地上男子以及男子周边,那一大家子,端起茶碗,吹散浮在茶汤上的茶花,与一同来此的门吏,闲聊起来。 自古以来,北地男子多雄壮,地上男子,便出自北地,虽有些面黄肌瘦,但这并不能阻碍潜伏在身体日久的血性,只见他同样不再看那瞟眼儿男子,拉着老婆孩子,径直朝城门口行去。 如此,那瞟眼儿男子,便不得不看,不仅不看,还呵斥出声,只见他道:“你要干嘛?” 男子终是停下脚步,却也未曾答话,只因谁都知道,他要干嘛。 瞟眼儿男子却故作不知,明知故问道:“我说这位仁兄,你要干嘛?莫不是要在本大人这里,闯关而去,你要是真成功了,肖某便敬你是条汉子。” 大手一挥,一群持着明晃晃刀剑的军士,便赶了来,也在瞟眼儿男子那声“拿下”后,刀剑朝那面黄男子刺来。 若将进入关口的人群比作一条长龙,那么出关之人,则是一条小虫,因为谁都知道,如今出关,便是送死。 既是如此蠢事,天下,便鲜有人会做,是以出城一边,逃亡的百姓即使站了半天,也不曾见有一人来。 不过还是留了这么一条路来,虽然这路,不会有人用,但还是要有,万一呢? 第六百五十八章 收尸之人 当然,这样一条路,也不是全然无用,此时,这出关之路上,便行来一人,如同小虫一般,不时,便自城内,行到了城门口。 这人看去,若中年一般,然而却背着一个小书笈,头系儒士巾,作书生打扮,与民间上京赶考的秀才书生,并无两样。 如此打扮,出现在此处,便有了些奇怪,只因此地,不是繁华的京城,即使从这里出去,寻个几百里地,也很难寻出一座稍大的城市,自然更谈不上书院。 当然,最诡异的,还是他那与印象中书生完全不同的年龄,毕竟像他这么大的岁数,若还考不上功名,定是要另谋出路的。 是以男子自城门来,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想不注意都难,只见他几乎瞬间,便到了场中,还几乎在瞬间,拿起一只毛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也几乎在瞬间,那些持刀剑而来的道盟军士,又重新折返了回去,仿佛刚才之事,如同做梦一般。 那面黄肌瘦的男子,此时如母鸡一般,将其老婆孩子护在腋下。用孱弱的身子,撑起一间庐帐来。已然做好“风吹雨打”的准备。 只是这风吹雨打,许久未曾落下,故让他抬头,好奇来看,也就在此时,看到他身前那书生打扮的身影。 那瞟眼儿男子见状,一声冷哼,想来平时在这将阳关,作威作福惯了,对这书生的到来,瞟眼儿中,轻蔑不改,冷哼道:“好胆,来者何人啊?”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自也有些骄傲,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瞟眼儿男子眉头一皱,还是答了上来,兴许他认为,像他这样的身份,应该能唬住对方,兵法有云嘛,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只见他冷眼道:“道盟天北军镇,将阳关王美兴主事下,肖灿偏将,你又是何人啊?” 书生道:“范举。” 那肖灿一愣,范举之名,他自然听过,虽在这戍守边关多年,早已不问中州之事,但一些名动天下的人物,即使不了解,也自然而然会有人让他了解。 不过嘛,这里是将阳关,不是中州,在一愣后,倒也显得不大在意,毕竟老虎不是成年,终究与猫无异,故瞟眼儿中,再度转为轻蔑,冷冷道:“范举?” 范举道:“不错。” 肖灿偏将军道:“可是那齐云新人榜上的范举。” 范举道:“无所谓,怎样的范举都好。” 肖灿道:“如今魔族大举入侵,这将阳关,便是我人间最重要的关隘之一,你须得清楚,此处,并不是你可以撒野之地。” 范举道:“范某此去北地,自是知晓魔族入侵,自然也知晓将阳关的重要性,范某只是不知晓,这将阳关守将,竟堕落如斯。” 肖灿闻言,勃然大怒,吼道:“大胆,真当你是那天上的骄阳,敢站此处训斥老子。要去送死,就快走,莫碍着老子做事。”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等等,留下一百两通关税银,便可自行离去。” 此时,在其背后,有同僚提醒他道:“肖大人,这出关,王大人好像吩咐过,可以不用交税银。” 肖灿也仿佛来了气,赌气道:“老子愿意,只要老子愿意,即使从这天上飞过去,也要留下银两才能走。” 那人再次好心提醒道:“大人,这小子乃齐云新人第二,未来这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得罪了,以后” 肖灿冷笑道:“朱副官,你要清楚,我等侍奉道盟,乃道盟军士,还惧这些闲散人等,何况我道盟陆大人,乃当今圣人,足以让这些在平时嚣张跋扈的宵小之辈,心胆俱裂,老肖我就想看看,那些敢在我道盟面前嚣张之人,便要如灵隐寺那般,尽数被灭。” 朱副官道:“可是传言那范举,无门无派,乃一人” 肖灿打断道:“这样,岂不更好,没有什么背景,得罪了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况且看其样子,这个时候去北地,就是找死,一个寻死之人,你还怕他将来怎样?” 那副官听此,讪讪一笑,也不好再说什么。 范举眉头一皱,道:“通关税银?收钱?” 肖灿瞟眼儿看来,冷冷道:“难道你看不见,这不是在座诸位都在做的事。” 范举忽然觉得,若自己此去北地,守护的是这么些玩意儿,他觉得这趟北地之行,毫无意义,所以他的脚步,第一次朝后退了退,还转首看了看身后,那面黄肌瘦的北地男子,便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血,眉头再次一皱,道:“范某忽然有种感觉,这将阳关,不要也罢。” 如此一言,似与寻常好友交谈一般,平静如水,却也如平地惊雷,随即在将阳关城门口炸裂,就连肖灿身后那副官,也在听完后,拔出了腰间佩刀。 然而那肖灿,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大笑道:“老小子,你在与本大人说笑话?” 范举正色道:“范某之言,绝非儿戏。” 肖灿低眉来看,便看到了他的一本正经,这让他更加恣意,继而放浪大笑道:“你是当今天下的骄子不假,但你若不把我将阳关放在眼里,我等也不用待魔族到来,现在就可杀了你。只是可惜” 范举道:“可惜什么?” 肖灿道:“可惜这世间,连一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范举忽然一怔,他不担心将阳关守将能杀了他,他忽然有些担心后者,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担心此事。 不错,他范举孑然一身,若身死北地,便只有喂了那草原狼,当然,也可能被那些魔族妖人吞食。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点墨门为他收尸,不过韩某可以告诉你,不会有那么一天。” 点墨门?韩某? 点墨门只有一个韩某,这些名字,在范举处,烂熟于心,所以他倏地转头,便看到了来时的道上,多了一人。 一麻布衣衫的男子,戴着高帽,赫然映入眼帘,这让他心中一喜,连忙抱拳道:“拜见七拜见韩先生。” 来人,正是韩飞,只见他缓步而来,不时,便到了场中,也将肖灿等人,惊得够呛,若说范举是那只未长成的小老虎,那么此人,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老虎,正值壮年的那种。且这老虎,还非独处,而是群居。 韩飞不看城关守吏,含笑道:“这次,你又叫错了。” 范举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有时想的多了,难免便会叫错,不好意思,七韩先生。” 韩飞道:“你看,你本可以又叫对的,却偏偏又要叫错。” 范举听此,一时间,竟有些懵,不知该如何答话。 韩飞笑道:“九师弟,这是师父的函帖,托我转交于你,他让我嘱咐你,此事过后,定要速回师门,几位师兄师姐,还等着师弟你回师门团聚。” 范举不敢相信,直至接过韩飞郑重递来的函帖,都还是不信,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韩飞再次一笑,道:“九师弟九师弟,如果你愿意听,喜欢听,我还可多叫几遍。” 范举看着手中函帖,再听着如此动人之声,忽然红了眼,不成想,自己朝思暮想之事,竟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不期而遇,这让他一时间,有些适应不来。 韩飞见状,用那麻布衣衫,当做抹布,拭去范举眼角的泪水,道:“九师弟,入个师门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当年还是师父求着我入门,我才入的呢?” 范举终是忍不住,撇撇嘴,都说打人不打脸,这不明显打脸吗? 少时,范举才带着些哽咽,道:“师兄,你缘何到了此地。” 韩飞道:“师父知道,你到了此地,所以我便到了此地,这第二嘛,那酒鬼早就到了此地,我韩飞,又岂能落于他后。” 说话间,眼神越过城门,望向北地,幽幽道:“毕竟我才是第六。” 范举道:“师兄这样的人物,也在意这个?” 韩飞侧脸来看,笑的意味深长,道:“做我师弟,便不要如此拘谨,我们是你师父,师兄,并不是你崇拜的神明。” 范举一拍脑门,大笑道:“我好像又忘了,哈哈哈我有师父,师姐,师兄喽,我有门派喽,而且还是举世闻名的点墨门,哈哈哈” 笑声,自城门起,贯入城内,送入关外,也将城内一众守将,震的双耳欲聋。 韩飞见状,一笑,摇头叹息道:“没出息。” 说完,便当先而去,出了城门口,也代表入了关外。“ 范举迅速撵上,道:“师兄,我还有一事。” 韩飞道:“说。” 范举道:“师弟觉得,这将阳关,不要也罢。” 韩飞道:“将阳关从来便没有错,错的是将阳关这些人。” 范举道:“可是这些人还在。” 韩飞道:“来之前,我已杀了那王美兴,并选了一位不错的守将。” 话音才落,一队人马,便自城内驶出,那刚刚还嚣张至极的肖灿等人,一瞬间就被斩于马下,一时间,场面大乱。 不过这样的大乱,随即引得满堂喝彩,叫好声,直至韩飞和范举两人行到数里外,都还能听见。 第六百五十九章 跃涧来客 有人向北行,有人,则朝南走。 有人生在北地,以后则永远流落在南方,而有人,生在南方,今后将永远留在北地,连同尸骨一起。 有人,是为逃亡,有人,则是为舍生取义。 李知焉都不是,他虽长在人间,却是一个魔族,是以对抗魔一事,并不富有那种人间的愤慨和热血。 张士同样如此,他虽长在人间,却为世人所不容,是以对魔族的入侵,同样不会有那种被入侵的懊恼,以及懊恼后,挥动拳头的冲动。 然而他的话,却极为愤慨,只见他道:“他妈的这魔族真是没有人性,竟敢吃人,要是杀到这里,老子定生吞了他。” “你不也吃人?”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这地儿,只能我吃人,不许他人如此。” “你还吃人吗?” “张士虽算不得好人,但绝非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知焉,我不是曾答应过你吗?” “哈哈,那倒是。” 巨大的古树,被利器沿着树根向上三公分,平整一切,便成了完美的木桌,而在三公分树身上,还点缀着几枝嫩芽,一眼看去,尤为贴近自然。 在其旁,则坐着两人,其中一人之手,绕着一株嫩芽,顺时针转动,仿佛转动的不是嫩芽,而是美人的一缕秀发。 然而令人大失所望的是,这看去情意绵绵之人,口中说出之话,却让人大跌眼镜,也有些大煞风景,至少与当下美景,格格不入。 十万大山,跃涧谷,乃神兽白虎所踞,兴许中州鲜有人知道,但在这十万大山中,即使地上一只蚂蚁都知道,是以方圆三十里内,不会看到一只蚂蚁,只因连那些爬虫都知道,到此,必死。 跃涧谷,山清水秀,清涧自山中来,如温婉女子,行过此处,顺势还带出些许山风,若柔荑轻抚。 唯二不协调的,便是山壁上,那凿出的一个山洞,怎么看,怎么不协调,跟狗啃的一样,要不是几朵云锦点缀,你说他是一个狗洞,也没什么不对,独独相较于狗洞,要大些而已。 不过在这狗洞外,却新建了几间屋舍。 自然是新建,只需轻轻一嗅,便有新木的味道。 这样几间屋舍,仿佛将人间搬到了此处,烟雾缭绕中,屋宇与青山,流水,百花相衬,便有了仙境之感。 张士对此,倒非很在意,他还是喜欢那狗洞,甚至在李知焉刚来时,还特意带他去看了看,看的他无比骄傲,不错,就是那种给最好的朋友,介绍自己最好的宝贝,那种骄傲。 当然,李知焉也很骄傲,只因朋友骄傲,至于这像狗窝的洞,为何会让张士如此骄傲,他至今还是不明白。 不错,在古树切割的木桌旁,另一人,便是自苗疆行来的李知焉。 许是这些日子来,饮了不少酒,又或是这苗疆的酒,是真够辛辣,让他现在还有些头痛欲裂,故迅速抛下鲜于贞和巫琳的热情,逃到了此处。 只因此处,有张士,他世间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这张士,也是真够朋友,即使这尤香兰酥胸半露,胯间隐约能看到其亵裤,他也没有因为李知焉到来,令其收整一番。 不说张士不在意,就连尤香兰,也无半分动情,甚至见到李知焉到来,面无表情。 须得清楚,平时即使这里飞过一只鸟,她那勾魂的眼神,也能让飞鸟驻足半天。 当然,在看到对方穿着如此暴露,李知焉也不会在意,就像看着跃涧谷美景一般,甚至还向张士夸着尤香兰的漂亮和贤惠。 张士对此,倒是颇为得意,骂骂咧咧中,说着自己高明的调教,不过一想到当时教导他如此调教女子的史青玉姑娘已故去,又有些伤感。 此时尤香兰款步而来,十根玉指上,托着一些珍馐果品,想必是这大山间,少有集聚仙灵之气的圣果。 只是其脸上,仿佛永远都有一个五指印,让她的美,终是有了些瑕疵和缺憾,也让她的眉宇间,多了些忧虑,但在张士看来,这种残缺美,这种眉间忧虑,反而更加的美。 在骂完天,骂完地,骂完空气后,张士响彻在山谷的谩骂,也落在了那几大圣人上,只见他朝地上吐出一口浓痰,引得尤香兰一阵皱眉后,便大骂道:“若说魔族那些杂种不是人,这叽霸圣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也不知这些腌臜玩意儿怎么想的,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得引狼入室,靠。” 李知焉有些过意不去,就引狼入室来说,他才是主要原因,若没有他,这些人即使开启封魔大印,那魔族大军,也不会找到这里来,道:“张大哥” 张士并不傻,大手一展,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关你锤子事,要不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混蛋玩意儿,这魔族根本就来不了这里,也不会有这档子事儿。我还有些懊恼当日没在擎天峰上,将那些家伙杀的片甲不留,敢欺我张士的兄弟。说起这个,大哥给你说声抱歉,知道这事,已是数月后,毕竟大哥这里,与外界闭塞不通” 李知焉笑道:“大哥助我,已是够多” 张士继续摆手道:“你我哥俩,不说这个,你接着将去那里,又要做什么?” 说起这个,李知焉一筹莫展,道:“我也不知道。” 张士道:“若魔族与我人间真有决战那一天,你站在哪边?” 闻此,李知焉望向苍穹,发现白云悠悠,仿佛人间一切,与它无关,也看见天穹下,那白鹤展翅一飞,这人间一切,也好似与它无关,故悠悠中透着股笃定,道:“人间,虽然这人间,好似与我无关,但我终究心系人间。” 张士看着少年,在其凶厉的眼中,竟难得露出温柔,道:“你不想去魔族看看,或许那里,有你的亲人。” 李知焉道:“如果魔族有我亲人,那么我觉得,这样的事,应该他们来寻我,你说呢,张大哥。” 或许少了母生父养那种情感纽带,张士抿着嘴,思忖良久,笑道:“我不大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我认为,你说的对。如果一个人的出生,是用来谋划一件事情,那么从道义上来讲,怎么说呢,就是不仗义。” 李知焉笑道:“所以我就是这么想的,张大哥,若魔族杀到此地,你们当如何?” 张士大笑道:“老子乃天地神兽,又岂会让这些腌臜之物,践踏到老子的领地,我啊,虽对人间不喜,但作为人间神兽,自是要去迎击这些入侵者的。” 旁边那尤香兰听此,暗淡的两眼中,忽然一亮,惊喜道:“那我们几时去?” 张士道:“你就这么想出去?” 尤香兰道:“这里山清水秀,的确为人间仙境,奈何住的太久,这人间仙境,也住的甚是乏味,香兰便想出去转转,走走,换换心情,你看” 张士一笑,道:“你就是想离开我,其实我一直知道,从你不愿与我同居山洞,非要在这里立几间屋舍时,我便知道,你终究与我不同。所以在我兄弟来此,心情大好时,你可以走了。” 尤香兰一阵愣神,她不曾想到,这一刻,会来的如此之快,不曾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时间,这样几句平平无奇的闲聊中来到。她有想过许多种出去的方法,但就是未曾想到会是如此,是以呆怔的看着对方,试图探出一些虚假来,毕竟这样的话若为假,那么自己又免不了遭一顿毒打。 然而她并没有寻出虚假,而是从对方眼中,看出许多真诚来,就像他身旁,那少年一样,仿佛这一刻,他便成了那少年,世间万物,在其眼中,都变得极为可爱。 在探出对方眼中没有虚假后,她也忙不迭收起系在腰间的围裙,并迅速放在木桌上,然后可人一笑,试探道:“那我走了?” 张士笑意依然,道:“你随时可以走。” 尤香兰眼中的喜色,更浓,然而却忽然如时间静止,定在了此刻,也不知是问对方,还是问自己,只见她问道:“我要走去哪里?” 不错,今非昔比,绣衣坊已不在,就连那柳瑾,也被诸位先生所杀,那么她,又能去何处? 此时她发现,她与少年一样,就像少年刚来时说的那句话,“我无处可去,便到了张大哥你这里。” 张士却是这么回答道的,只见他大笑道:“欢迎之至,也荣幸之至。” 要知道,这可是这满口污言秽语的男子,鲜有的场面话,只为迎接这位少年,就像他拥上这少年,那强有力且安全感十足的臂弯。 忽然要走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在她开心后,又有些失落,她失落的脚步,便不自觉的,随着小径,朝谷外而去。 第六百六十章 咄咄怪人 天大地大,她却没有一个家,当然,她有好多好多男人,但男人,终究只是男人,不代表家。 或许真有男人,会有一种家的感觉,但她从未遇到,即使她不长的一生,已遇到过好多男人。 这里,算不得好,却让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就像这男人,同样算不得好,但她却知道,这男人在危难时,愿为她挺身而出,就像上次去兽神祖庙取神器,遇到危险那般,也在那次,让她知道这世间,竟还有如此通天彻地的力量,即使神兽白虎,也差点陨落在那里。 虽说那次,是为他自己在未来提升保命的手段,但她也知道,这天地间,就算魔族入侵,他神兽白虎,依然可逍遥自在,而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告诉她,如今,他有了要保护的人,是以有了这神器后,他的实力将大增,至少不会再那么容易被那老头儿制服。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家,这次,她却要离去。 也正是这世间,她唯一的一个家,选择离开它,却成了她的夙愿,这说来,有些离奇,也有些好笑。 所以她的脚步,有些慢,夹杂着许多恋恋不舍,这些在以前看厌了,看倦了的花草,在离别时,竟是如此好看,毕竟那红尘俗世中,可是鲜有这样的花草树木。 忽然,她深吸口气,仿佛在心中,做了个重大决定,她的脚步,不再向前,而是转了回来,径直朝那木桌,张士两人行去。 终是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见对方离开,张士也有些失落,不过见对方回来,张士强忍着内心欢喜,冷冷道:“你不是要走?” 尤香兰道:“我已经走了。” 张士道:“然后呢?” 尤香兰道:“我又回来了。” 并转首向李知焉,道:“小子,其实姐姐我,有些羡慕你。” 对这样一事,李知焉他自己也是个糊涂虫,吃着桌上瓜果,不冷不热的看着两人,但对方忽然提起自己,倒让他一愣神,疑惑道:“羡慕我?” 尤香兰道:“只因我从未在这粗人身上,看过如此热情,也从未看过他,对一个人如此之好。” 李知焉有些尴尬,他居然听出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不错,他虽对情事懵懂,但终究取向正确,与一个女子争风吃醋,终是有些难为情,故难为情的看了看张士,不知说什么好。 张士接过话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吗?” 尤香兰转首,眼神询来,然后一点头。 张士道:“因为知焉对我,同样很好。” 忽然,尤香兰眼中,怒火喷薄欲出,歇斯底里吼道:“我对你就不好吗?我在这里给你当牛做马,做了如此久的佣人,你要什么,我都想办法尽力去满足,这样子,还不算好?” 张士道:“不好。” 尤香兰道:“为何?” 张士道:“因为我武力强于你,你迫于无奈,当我有一天失去武力后,这样子的情况,会反过来,而且你对我,只会更加狠厉,更加糟糕。” 尤香兰盯着张士好久,一肚子委屈,喉间,也有了些哽咽,道:“我这么些日子为你的付出,换来的就是这些?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张士吞下一口口水,也仿佛在此刻,压下了一些情感,道:“或许有,但我,不曾看到,至少从你那里,从未见到。” 尤香兰道:“我又何曾见到过你的感情,你除了打我,你对我,可曾呜呜呜” 李知焉见状,忽然手中的仙果,便不香了,感情这两货,在这相处的期间,生了情愫。故不时看看尤香兰,不时看看张士,一时间,竟在心底涌出许多尴尬来。 张士赌气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不走?” 尤香兰道:“我偏不走,这是我的家,我为何要走。” 张士道:“这跃涧谷,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家?” 尤香兰道:“这里的屋舍,是我建的,便是我家。” 张士刚欲辩,李知焉的手,便拉住了他,这些日子以来,他理解了女人的无理取闹,笑道:“张大哥,尤姑娘说的不错,这屋舍乃她所建,自是归她所有。” 对李知焉的话,张士向来言听计从,听此,冷哼一声后,也不再说什么。毕竟从内心来讲,他还是希望这里是她家,当然,这个家里,至少要放下一个他,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家。 见张士如此顺从李知焉,尤香兰又是一股无名火冒,怒道:“哼,你就跟他过。” 说完,便再次朝谷外而去。 只是这次,张士的手,落在了她的玉腕上,也将他扯了回来,直至将她扯到怀里,就势在其俏脸上一亲,笑道:“你这辈子,甭想逃离这里,也甭想逃离我张士的手中。” 也不知是故作羞赧,还是本就如此,那尤香兰娇嗔道:“我这辈子,定要逃离你,逃离这里。” 这样的话,这样的两人,让李知焉有些懵,他忽然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他路过此地,本是要来拜访一番老友,可不是来看老友亲密的。 不错,两人旁若无人般的,就在他面前来了个十分亲密,要不是因为他的造访,他们已是在这木桌上,做那羞羞之事,而不是旁若无人般的,将这战场,转到那屋舍之中。 是以此时的李知焉,除了懵逼外,也多了许多尴尬,他从没有在哪家做客,遇到过这种事情,主人家在待客过程中,抛下宾客不顾,去做那事,不说见过,就是连听,也从未听过。 两人也真没拿他当外人,不时,那在尤香兰幻境中听到的呻吟声,便自尤香兰口中而出,布满整座山谷,让枝上的飞鸟,也驻足在此,欣赏这曼妙且欢快的喊叫。 李知焉不是飞鸟,他欣赏不了。 他虽算不得饱读诗书,但也还算婉婉有仪,特别是修道这些日子,遇到如此多事,接触如此多人后,一些学识涵养,自然而然存于其心。 不过他很是理解这种行为,张士本就是洒脱之人,若不如此,反倒不是张士,所以他也洒脱的走向了谷外。 不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告而别,也是一种洒脱。 他发现这山谷中,他才是那多余之人,只因此处,并不是他的家,而他,忽然想去家里看看。 在这世间,他是有家的,也在一山谷内,同样有一间屋舍,那是他亲手修建。 或许那地方,已被大雪掩盖,被寒风侵蚀,早已成了一堆烂木头,但那里,却储存着他在这人间,最后一丝温暖。 他的脚,不自觉向北方而去,与世人去北方不同,他这次,只是想回家,只因他,生在北方,也长在北地。 有了方向后,他的脚下,也不再迷茫,连同他的人,也不再迷茫,所以他的脚步,更加的快,不时,便出了跃涧谷。 唯有谷中,那欢快的呻吟声,久久回荡。 张士和尤香兰再现时,已是许多时候,屋舍外,木桌上,李知焉已不在,张士看着空空的木桌,有些不好意思,故抬眼向尤香兰,埋怨道:“都怪你。” 尤香兰衣衫不整,也不在意春光外泄,此时媚眼如丝道:“还不是你自己把持不住。” 张士道:“你还别说,有时候面对你这妖精,还真有些情不自禁。” 尤香兰道:“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张士望向山谷外,笑道:“不过我这兄弟,大气的紧,想来并不会因为此事,怪罪于我。” 尤香兰撇嘴道:“你这兄弟,倒的确大气,不过也怪,天下第一怪那种。” 张士面色一整,冷哼道:“不许你这么说知焉。” 尤香兰不服气道:“哼,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珍重。” 张士道:“他什么都好。” 尤香兰道:“是是是,他什么都好,你去跟他过。” 张士道:“跟不跟他过,也还是他好。” 尤香兰秀拳向下,径直落在张士裤裆下,恶狠狠道:“去死。” 张士捂着下方,同样恶狠狠道:“小娘皮,你找死是。” 尤香兰披在肩上的薄衫,轻轻一掀,便露出那一番圆润来,而后娇嗔道:“你来呀。” 人生就是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循环着,即使每天做着同样的事,也还是会去做,有些人为了生活,一日三餐,有些人,为了快活,一日三餐。 是以这呻吟声又起,也不知听了多少遍,那些鸟儿,也还是未曾厌倦,刚欲飞走,然后又飞了回来,只是这次没了屋舍的遮掩,不仅能听,还能看。 跃涧谷,木屋前,树桌上,春光无限,没了鸟语花香,唯有红尘眷恋。 至于这事,是否有伤风化,青山不知,绿水不晓,就连枝丫上的小鸟,也不以为意,仿佛这样一事,本就理所当然,就像大山内,兔子如此,猴子如此,老虎野猫,同样如此,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反而最奇怪的,是刚才这里,行出的那人。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一路向北 从西南出发,径直向北,你会发现,好像走过了整个人间。 西南地区的风土人情,与中州之地截然不同,而中州,又与北地妖族,形态各异,是以一路行来,李知焉如行在阡陌上,欣赏这人间花开,世间百态,竟忘了之前一些不快。 他曾行过如蒸屉一般,那被放在山间的梯田,还与老农一道除过草,说着来年丰收之言,也吃了那稻田内,本准备来年丰收的稻花鱼,老农虽老,却仿佛有好多话还未说完,也有好多梦,还在做,即使他已如此年纪,对这人间,依然眷恋如初,这让李知焉对生命的意义,又多了一些感悟。 也曾行过车水马龙的街道,一口气买下十只冰糖葫芦,这可是他儿时的梦想,即便街道之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想着这般年岁之人,却如孩童一般,还吃那玩意儿,又与孩童颇为不同,竟然一下吃了这么多。 行过大渡口,便听了许多摆渡的故事,听船家自嘲的说着,渡了他人一生,却不曾摆渡自己家人,继而让自己妻儿,落魄一生,直到花甲之年才明白,这一生,是自己从未到过彼岸而已。 那船家便在李知焉邀请下,下了那艘驶了五十年的小船,与李知焉径直去了对岸,并在对岸的酒楼客栈中,大笑醉去,醉之前,还大笑道:“彼岸,果然不错。” 直至李知焉走远,另一桌之人才道:“秦老鬼,这哪儿是彼岸不错,明明是这傻小子不错,这一生,老王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之傻,还如此不错之人,素昧谋面,居然做到如此。” 可惜这样的话,那醉倒在酒桌上的秦老鬼听不见,李知焉,也不会再听见,许是已听到了,也装作了听不见。 就像一路走来,世人对他恶毒的诅咒与谩骂,早已习惯,他只是有些自嘲,自己为何要神功盖世,并在神功盖世下,如此耳聪目明,所谓非礼勿听,有些话,本就不该听的。虽然这话,与自己相关。 好在听了许多不好的话后,也听了许多好听之言,就像他的朋友,在北地大展身手,威震北地,竟杀了两位魔族皇子,令整个天下都为之一振,仿佛拭去了多日来,魔族入侵的阴霾,然后酒楼中,街道口,无不在说着这样的事情。 虽不为说自己坏话苦闷,但他却为朋友开心,是以一路行来,这样的故事,即使听了好多遍,他依然会驻足不前,直至那人讲完,亦或那人认为他是神经病,冷眉冷眼,骂骂咧咧离开后,他才选择离开。 从酒楼出来,李知焉也行到了街道口,至于是什么城,什么街道口,他并不知道,好像中州之地,几十里内,便有这么一座城,而城内,又都有这么一个街道口。 街道口,往往是商家开门做生意的首选,那南来北往客,都要到这十字路口,而每个人,则好像都要经历无数个这样的十字路口,不管是脚下行来,还是在时间推移下,不情不愿走来。 这样的十字路口,也自然而然聚集了不少人,只因这十字路口,有一家不错的豆花馆,豆花馆不大,只容得下两三张桌子。 但豆花馆又很大,直接放了十几张桌子,直至放到街道上,满地都是,而食客老饕,便随意的散落在这十字路口上,要不是街道够大,便要阻了这行人和骡马。 许是在牛粪和马屎的搅合下,这豆花也别有一番风味,是以这里,竟有些座无虚席。 也正因此,有许多地方,便是混坐,什么是混坐呢,就是一桌上,可能两两之间,并不认识,但却不妨碍他们坐在一起,吃在一起,这在大陆传统习俗中,可是少有之事,毕竟同桌而食,可是关系非常亲密之人,才能如此。 这种混坐,也怕是只会出现在这些街边小店内,稍微大些的酒楼,定不会出现这样之事。 李知焉刚从酒楼出来,侧耳听了半晌他人谈话,在别人白眼离开后,他也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并唤来了一位店小二。 豆花很嫩,却让他有些头疼,因为那甜豆花和咸豆花,很难取舍。 然而如此难解之事,迅速被他化解,只见他微微一笑,朝店小二伸出两根手指。 店小二立马明悟过来,笑道:“客官,两碗都要甜,还是两碗都咸” 只见李知焉伸出的两根食指,瞬间交叉在一起,道:“不是两碗,是十碗,一半咸,一半甜。” 如此,饭桌上一众食客,也从谈话中,看了过来,有些诧异这个少年,莫不是某个刚进城,卖了乡下农货的穷小子,要在这里开荤? 然而这开荤,也不曾有拿豆花开荤的,故有些好奇,但也不在意,这里饭量大之人,数不胜数,毕竟来此地的,均是下苦力气之人,而这些人来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豆花有多好吃,而是因为这里东西便宜,仅此而已。 小二哥有些为难道:“客官还有朋友未到?” 李知焉道:“没有,就我一人。” 小二哥道:“我们这里量大,客官可吃得完?浪费粮食,可不大好,虽然于我们店来说,是好事,但我建议公子先吃了再叫,可好?” 李知焉和煦一笑,道:“好,依你所言。” 小二哥如此,主要还是这桌面上,已是摆满,而要是忽然上十碗豆花来,肯定要得罪其他食客。 当然,没人理会他这种小心思,李知焉更不会,他只在意同桌之人,那几个汉子的谈话。 窸窸窣窣,那豆花三两下,便被对面汉子扒的精光,然后就着碗口,轻轻一啜,告水便也去了大半,似饮酒般,让那汉子极度满足,继而满足的用脏衣袖一擦,便有话自袖间传来,只见他道:“花豹,你们只知那杜放杜公子在纳旗草原斩杀魔族四皇子,却不知妖都少主在这之前,已让魔族八皇子死于其弯刀之下。” 他对面,与李知焉同一条板凳上的那人,同样是个壮汉,便是那汉子口中的花豹,只见他道:“高洋兄,八皇子而已,听这数字便知,那有我中州少年英雄,杜放公子斩杀的四皇子分量来的重。” 高洋道:“花豹,哥就不得不说你两句,大敌当前,当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对方是妖都之人,便轻视几分,怎么说,也算我人间一份子,能斩杀魔族皇子,怎么的,都值得我们称颂,你是不知那魔族皇子有多难对付。” 花豹道:“能有多难对付,还不是被我人族少年英雄,直接斩杀两位。” 便仰天一笑,接着道:“我就怕,我人间英雄太多,那魔主没配出这么多种,不够我人间杀的。” 其旁一短小精干的男子,要不是他的话传来,从李知焉这里看去,很难看到他,只见他道:“花豹,还是莫要小觑那些魔族妖人,听说他们吃人的,如今只有两位皇子出世,便搅的整个北地不得安宁,若是其他皇子,甚至魔族战将,乃至魔主降临不敢想象,还是莫要轻敌才是。” 花豹道:“不是我们轻敌,而是这魔族,也太弱不禁风了些,须明白,我人间几大圣人境强者还未出手哩,光是几位少年英雄,便要了这些妖人的命,之前还着实让老子好生担忧了一阵,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高洋道:“也不可如此说,听说这被斩杀的魔族八皇子和四皇子,在那魔神宫中,并非顶尖的那几位。” 此时左手方位,一道士打扮,边上还放着一算命幡的山羊须男子,刚吞下一大口热乎乎的豆花,捋了捋山羊须,在其嘴里,不仅有热豆花被嚼碎后的豆香味,还有话传来,只见他道:“你们这些消息,都不知几时的了,听小道与你等说说,咳” 众人看这厮贼眉鼠眼,又装腔作势的样子,忍住想打的冲动,那高洋和颜悦色道:“道长如此扮相,想必游历四方,周游天下,这见闻,自是比我等山野村夫来的要广阔不少,还请道长为我等讲解一二。” 那道长道:“妖都少主斩杀魔族八皇子在前,杜江携其高徒杜放,斩杀魔族四皇子在后,听说这四皇子,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不堪,就是在魔族,分量也是举足轻重,能与之媲美的,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有就是那魔族最炙手可热的天之骄子,三皇子,是以纳旗草原一战,听说让魔主大为震怒” 花豹打断道:“等等,你怎么知道魔主?莫不是他降临了?” 那道长撇嘴道:“那店家在后厨,你怎就知道他弄的东西好不好吃?” 花豹理直气壮道:“因为这热豆花已下了我肚,又岂会不知。” 那道长道:“因为那魔族大皇子,已率魔族十万精锐,兵临含悲关,拿下含悲关,再下三十里,便直捣妖都山脉天狼峰。一旦天狼峰失守”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一路向北(二) 那山羊须道长的话,如蝗虫过境,遮住了空中明媚的阳光,投下一大片阴影,让在桌数人,再次皱眉起来,心中也在此时,拓下一大片阴影,就连那吞在口中的豆花儿,也在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花豹蹙眉道:“那魔族妖人竟如此神勇?” 高洋也同时蹙眉道:“已杀到了含悲关?” 道长道:“是啊,若小道猜的不错,一个月内,整个北地,便要全部沦陷。” 大概是不能接受,高洋连忙道:“如此快吗?那妖都与我中州,常年在边境对峙,双方陈兵百万,我道盟百万军士,亦拿他们毫无办法,不曾想短短时间,就要被魔族攻破天狼峰?” 道长道:“能有什么办法,这次要不是韩飞及时赶到含悲关外,那大皇子便直接破了含悲关,策马南下了。” 高洋道:“韩飞?点墨门韩飞?他也去了北地?” 那道长提起算命幡,轻轻一甩,便将那被风吹歪了的藩,甩正回来,接着道:“不错。” 高洋道:“可是经擎天峰一役后,点墨门已不问世间任何事,几位先生也很少在江湖中留下侠迹,如今韩飞现身含悲关,莫不是” 道人仰头一叹,道:“毕竟诸位先生,终属我人间之士。是啊,士不可不弘毅。” 而后收起扬起的头,故作神秘道:“你们知道吗?” 花豹道:“知道什么?” 想必平时算命,便喜如此故弄玄虚,此时在众人急不可耐的想知道什么后,他居然有闲情饮了一口告水,在众人白眼中,接着道:“若说魔族勇猛,那这韩飞,更是神勇,当时含悲关妖都守军,几乎耗损殆尽,命悬一线之际,离破城,只需魔族大将扔来一块板砖,便可破关而入,不曾想” 高洋撇嘴道:“想什么?” 见众人眼中的希冀,算命道人很是满意,也在吊足了胃口后,见好就收,道:“此时,含悲关城头,一物,自天外而来,你们猜,是为谁?” 花豹白眼道:“还能为谁,自然是韩飞,都说韩飞掌傀儡之术,研习掌控一道,这物,定是他的机关傀儡之术。” 算命先生道:“错,这物是机关傀儡不假,但却非韩飞。” 笃定之事,被人否了,花豹一下来了精神,道:“不是韩飞?又是为谁?” 算命先生道:“韩飞的师弟。” 众人异口同声,也便有了数个疑惑,数个诧异,从方桌四周而来,就连李知焉,也看了来,问出了口。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韩飞乃点墨最小师弟,韩飞后,墨翟先生再没有收过男弟子。 一想到这,他的心又是一痛,脑中自然而然浮出那抹冷清且又令他倍感温馨的倩影。 是以他淡淡一笑,有些歉然,也有些惨然,当然,没人注意他的神情,只因这里之人,除了会关注自己之事外,再有便是关注这北地战事。 “韩飞的师弟?” 由算命先生口中的肯定,变作众人口中的疑惑,而后再次变作肯定,从算命先生口中而出,只见他肯定道:“不错,韩飞的师弟。” 花豹道:“你这江湖骗子,莫不是欺我等不了解江湖轶事,鼎鼎大名的点墨门有几位弟子,哥儿几个还是知晓的,那韩飞,位列诸位先生中,第七的位置,而在其后,便是那魔族妖女,这之后” 刚说到这,便无来由感到一股杀气袭上心头,让他的话,也顿在了此处,那高洋接过话头,继续道:“是啊,这之后,墨翟先生再无收徒,怎么可能还有韩飞师弟一说。” 那算命先生一撇嘴,道:“你又怎知墨翟先生未曾收徒,你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他就不可以在昨天,前天,上前天收这徒弟?” 众人一寻思,也是这么个理儿,便问道:“墨翟先生新收了一徒?” 高洋道:“要是放在以前,定是一件大事,不说各大名门,就是道盟,也定要派圣女道贺,毕竟诸位先生,均是人中龙凤。” 那花豹附和道:“能入墨翟先生法眼的,岂能是泛泛之辈,定是我人间,最闪耀的天骄之才,只是不知,这次会是谁,道长,你且说说。” 算命先生山羊须一翘,笑道:“说出来,大家也知晓。” 有人实在受不了这厮,不耐烦道:“那你就快说。” 兴许这一生,因为这算命,受过不少气,已是习惯,算命道人也不恼,笑道:“道爷忽然不想说了。” 此言一出,那人更怒,不过众人的怒火,瞬间盖过他的怒火,直至压得他低下头去,高洋才赔笑道:“我这兄弟傻乎乎的,仙长别跟他一般见识,您接着说。” 算命道人轻捋山羊须,接着道:“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齐云新人榜上的范举。” 大伙儿随即恍然,“哦”字,自众人口中,一一传来。 花豹道:“原来如此,有些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这范举,可是一门心思想入点墨门,如今亲赴北地,与魔族死战,想必看在这一点,墨翟先生便收了他。” 算命先生道:“这是一种说法,不过我却更信另一种。” 这厮说话又说半截,让李知焉都撇了撇嘴,忽然想起另一个朋友来,一个在白云观认识的朋友,也是一身道袍,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以在撇嘴后,他忽然发现,这道长有些可爱,故好奇问道:“什么说法?” 算命先生道:“若小哥能请我吃一碗豆花儿,我便告诉你。” 李知焉自非小气之人,只是有些奇怪,便问道:“你回答了他们如此多问题,为何偏偏要我请你。” 算命先生再次捻起山羊须,笑道:“只因贫道掐指一算,你是这里,最有钱之人。” 李知焉听此,大感意外,不错,他不仅是这里最有钱之人,还可能是整个天下最有钱之人,所以更加奇怪,问道:“你又怎么知道?” 那算命先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模棱两可道:“贫道就是知道。” 那花豹坐在他旁,转首笑道:“在我们这里,能一下点十碗豆花儿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 李知焉更加奇怪,疑惑道:“点十碗豆花儿就是富贵之人?” 那花豹道:“不错,来这里的,都是下力气之人,自然吃的也多,但不是谁都舍得吃。” 李知焉笑道:“那今日诸位,便敞开肚子吃,我来做东,别说一碗,就是吃上百碗,我也高兴的紧。道长你且说说,墨翟先生收范兄范举为徒,另一种是什么说法?” 那算命先生道:“想必在擎天峰一役后,那墨翟心中,大师兄李乘风,真正意义死了,只有大师兄死了,范举才能入的门中。” 李知焉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算命先生道:“我也不知,就当贫道胡诌的。” 花豹道:“胡诌的话,就少说,还是说说含悲关,当时怎样,那范举自天外而来,然后呢?” 算命先生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装腔作势一番后,道:“然后那范举携着一杆狼毫,径直破入魔族大军阵内,你们猜怎么着?” 在白眼一个个送来后,算命先生只得干咳一声,接着道:“就在范举踏机关傀儡,从天而降后,那魔族大军中,竟然发生了怪事,那些明明正值壮年的魔族军士,竟然一下变作了老态龙钟,且步伐蹒跚的老兵,就是这样的老兵,在范举狼毫的舞动下,变作一个个残兵败将,丢盔弃甲,逃亡而去。” 高洋道:“传闻那范举掌时间一道,有如此手段,真是神乎其技。” 算命先生道:“不过这魔族大军,也不愧为魔族大军,不说本就身强体壮,还密密麻麻,多如牛毛,如同蚂蚁一般,几乎布满了整个含悲关外,所以嘛,即使修为再高,以一己之力,也很难退敌。” 花豹附和道:“那倒是,这范举修为,虽然不错,但终究还未真正长成,遇上声势浩大的魔族军阵,凭一己之力,的确有些难办。” 算命先生道:“谁说以一己之力,便不能退敌。” 众人撇嘴道:“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吗?” 算命先生道:“万事都有例外,这次,含悲关外,便是例外,只因韩飞一人,可当万军,亦可挡万军。就在范举陷入苦战之时,那韩飞领着十万傀儡,从城内,城上,天上,地下瞬间杀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众人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此刻便投身关外,与那魔族大战一场。 就在此时,李知焉也面朝北方,仿佛看到了关外。 然而他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悲切,也许与别人看到的不同,他看到的,只有血污,侵染大地,还有那尸首,如草芥一般,随意的散落在关外,与散在路边的石子一样,一文不值。 北地,含悲关外,韩飞呼啸,带着人间的狂怒。 寒风,同样呼啸,卷起浓浓的血腥气。 第六百六十三章 满目疮痍 含悲关外,由听,到见,已是数日之后,李知焉这些日子,不仅吃了豆花儿,也吃了许多豆浆,许多油条,还有世间各式各样的餐点,为此,也听了许多关外的英雄故事。 然而这许多英雄故事里,又仅仅只有几位英雄,是以他觉得,世间亿万生灵,这英雄,未免太少了些。 特别是在路上,他见到道盟大军,竟然在向西南转移,这让他很是不解,难道西南有战事,难道苗疆之患,比起魔族入侵,还要来的更加恐怖? 亦或者说,北地之困,已是解围? 自然没有解围,那城墙上,刀枪剑戟的痕迹犹在,而城内妖都战士的手,更是落于刀柄处,凝神戒备,望向北方。 就在凝神戒备的两眼中,北方地面上,多了一人,这让他们虚按刀柄的手,瞬间紧握,继而一拔,刀吟声,便自城头,城墙上,各处响起。 当然,庆幸的是,这人,不是自北面而来,而是去向北地,所以一众将士紧绷的神经,立马又放松不少。 城头上,当首一人,头盔上,系着一红缨,看模样,当是这里的头儿,只见其眼中刚闪过的厉芒,瞬间又转为崇敬,道:“兄弟们,不要紧张,这人,或许是我人间英雄。” 其身后一副官模样的男子,接话道:“头儿,这人从那里来的,怎的在属下不知不觉间,就出了城外。” 那张头儿玩味一笑,道:“若这南方来客,都能被你发现,那么他也不用来了。” 那副官自嘲一笑,道:“那倒是,现在这北地,如龙潭虎穴,一个不好,便要丢了性命,假若真无本事,来此,便是送死。头儿,按理说,来此之人,定是世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就像数日前,那韩飞和范举,此人又会是谁?” 张头儿经此一问,便将目光投到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试图看出什么来。 好像什么都没看出,蹙眉道:“许是我人间一初出茅庐的少年英雄,至今尚未出人头地,若在我北地大展神威,定是要因此名震天下。” 那副官也望向少年背影,与张头儿的积极看法不同,他轻声一叹,道:“或许或许也要如数日前,那些从南方赶来的少年一样,葬身在这北地,化作一滩肉泥,不说名震天下,就是他亲人到此,恐怕也再难认出。” 张头儿大好的心情,也为此受牵动,望着关外,有些触景生情道:“是啊,这北地,不知葬了我多少人间英雄,不过张某却有些喜欢这魔族入侵。” 那副官眉头一皱,小声提醒道:“头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上面知道,妖主大人定要怀疑你有反心,到时可不大好” 见他小心谨慎的样子,那张头儿非但不将话语声减小,还朗声大笑道:“我喜欢魔族入侵,是因为他们入侵,将世间英雄,都送到了我北地,也将世间英雄,永远的留在了我北地,如此,不是我北地之幸?如此,不是我等之荣?毕竟不久,你我也将与这些英雄葬在一处,想来,这是何等荣耀之事。” 那副官一笑,有些惨然,又有些欣慰,道:“那倒是,这场战役,的确让人间英雄,齐聚我的故乡” 说到这,便越过远山,看向北面,幽幽道:“忝列其中,与有荣焉。” 张头儿道:“是以南方那些腌臜永远不会懂,他们认为苟活于世,便能心安理得,哼。” 闻此,那副官怒容满面,愤懑道:“魔族入侵日久,除了中州那些大侠,道盟,苗疆,又或那云霄城,可曾有援兵赶至?一群道貌岸然的缩头乌龟而已,这封魔大印是他们开启的,如今却要我妖都来买单,真是去他娘的。” 张头儿抬首向天,叹息道:“尽人事,听天命,谁叫这北地,是你我的故乡呢?” 那副官同样一叹,而后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那张头儿却在此时,有了些说话的冲动,只见他抬首望了半天没望出什么后,便垂首向下,望向了关外,那有些寂寥和孤独的背影。 孤独的背影上,透着倔强,以及慷慨赴死的豪迈,只见他不急不缓,闲庭信步般,游览在这关外大地上,又如一柄利剑,径直朝北地魔族刺去,那张头儿在城头上,高声道:“少侠,将去何处?” 虽有些明知故问,但他现在,就想与这少年说说话,哪怕是废话,因为他知道,若这次不说,或许以后再无机会说。 那少年闻言,转身来看,和煦一笑,道:“大石镇,万丈谷。” 张头儿道:“去那作甚?” 少年道:“回家。” 如此回答,倒让城头上一众将士,有些愣神,那副官道:“回家?莫不是我北地子民?之前流落南方,如今见北地即将失守,回来驰援我等的。” 张头儿不管那副官,继续大声道:“现在整个北地,几乎大片予了魔族,你此时回家,危险重重,本将与你开城门,你速速回来。” 许是少年之故,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常年身居南地,对这魔族的残忍,还不甚了解,少年颔首一笑,道:“多谢,不用。” 张头儿道:“那魔族妖人,杀人吃肉,手段极为残忍,此去极北大石镇,定是危险的紧,不要为此丢了性命才是。” 少年再次颔首一笑,道:“我习了些武艺,足以自保,多谢将军。” 张头儿连忙道:“本将在此镇守多年,见过太多你这种习了些武艺的少年,然而就在数日前,本将才真正见识到,那魔族妖人的狠辣手段,是以你还是回到城内来,不要为自己的鲁莽和自大丢了小命。” 少年正是李知焉,他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轻视,不过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关心,就着这份关心,他朝城墙头鞠了一躬,为自己,也为地上这些英灵,还为这些可爱的将士,再次认真道:“多谢将军,我晓得。” 那副官见状,道:“头儿,这些儿郎,一腔热血不假,却都是一副倔脾气,认定的事,认定的理,就会一往无前,由他去,或许如此,才会认为这人生,不如我们一般,都是余烬。” 张头儿一笑,道:“是啊,惜命,固然不错,若能化作熊熊大火,哪怕燃烧片刻,也不失为一种美,唉,所谓人各有志,由他去。” 是以李知焉再次转身,背朝城头,启步而去。 即使数日后,这血腥气,依然与这关外的风沙共舞,让李知焉大为不适。 他不喜欢人间流血,同样不喜欢魔族流血,而地上,却有许多近乎干枯的血污。 直至行出数里后,依旧全是如此,这含悲关外和关内,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他在数个时辰前,才吃了一只不错的烤羊,感觉这一趟,不虚此行。如今到了关外,恍如自人间,一下连接到了地狱,让他眉头蹙起。 当然,他只是刚踏出关外,那么所见所闻,便只是地狱的冰山一角,所以在行了数百里后,也算行到了地狱的腹地。 北方的村落,即使你铺满华丽的红砖绿瓦,最终依然会变成白色,只因雪,很白。 但如今北方的雪,却很红,与血一般红,有时候你很分辨出,这是雪,还是血。 血,从厚厚的棉袄中渗出,落在白净的雪地上,而后染红一大片,即使这雪,一直在下,试图掩盖这世间的残忍,奈何这血,实在太多,抑或说这血,在被残忍无情的制造,然后便是旧血刚被大雪淹没,新鲜血液便带着温度,朝雪地上撒来。 蒋家屯儿,这个仿佛被世人遗忘的村落,今日,却被寻来的魔族惦记上,不仅惦记上,还被屠了个干净。 所以不出意外,蒋家屯儿,将被世人永久遗忘,毕竟没了人的蒋家屯儿,还能叫蒋家屯儿吗? 兴许十里八乡的村民,还能记得这么个地方,但如今这十里八乡,也几乎被屠了个干净,故李知焉脚下的雪,如擦拭了伤口的白布,斑斑红点,洒落在这十里八乡内。 蒋家屯儿,新血撒下,快刀又起,那黑甲将士眼中透着狰狞和猥琐,迅速手起,朝村里一男子头上刀落。 即使这男子,与村里人一同,跪在了冰凉的雪地上,甚至那求饶声,已震碎了天际,震的那白雪,也如脂粉一般,簌簌向下。 那黑甲将士,依然无动无衷,就像之前他刀落下那样。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杀人的快感,也特别享受这些人在临死前,可怜的哀求,这让他有种高高在上之感,特别是他这种,在魔族久居人下的底层小人物,更是如此。 他的刀很快,也很利,不说砍下一个人头,就是断金切玉,也毫无问题,但就是这样的快刀,在落下时,却被一片落雪折成了两半。 你没看错,落雪不是从天而降,也不是徐徐飘来,是径直射来,自一少年手中。 第六百六十四章 落雪归人 落雪便能断刀,如此手法,自是将众人的目光引了来。 不光是那些魔族将士,就连地上跪着的村民,也一并看来,他们见过魔鬼,可还从未见过神明。 这些日子以来,蒋家屯儿方圆百里内,便只有魔鬼出入,不曾见有神明到来,自然也不会有神罚降下,惩治这些恶徒,这让他们心灰意冷,毕竟他们可是拜了好几十年神明。 是以在落雪断刀后,他们麻木又绝望的眼中,终是露出了一丝希冀,虽然村口那少年,怎么都与他们印象中的神明不同,但他们还是在心底,流露出一丝丝希望。 那男子,更是在走了一趟鬼门关后,抱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哭了出来,哪怕这亲人,也瑟瑟发抖,但还是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只见其怀中,一个小女孩儿,睫毛挂着白霜,白雪掩映下,粉雕玉琢,梳着两个小辫子,宛如北方过年时,挂在墙上的年娃娃一样。 与男子的大哭不同,如此年纪,竟表现的极为镇定,不错,她虽眼中含悲,但终是没让眼泪掉下来,此时用那水灵灵,又有些红的大眼睛,朝村口那少年望来。 少年一袭白衫,算不得华丽,但也比起粗布麻衣,要好上不少,为此,那少年举手投足间,竟有些飘然出尘之感。 着白衫,并不稀奇,世间那穷人好多,但富人,也不少,一两件用普通蚕丝做的白衫,还是寻常可见。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这北地,寒冬时节着白衫,那么这人,要么是傻子,要么便是疯子。 当然,众人皆知,少年不是傻子,也不会是疯子,那么他,便属于这第三种,这世间最疯的疯子。 不错,任何登临绝顶的高手,都是疯子,最疯的那种,唯有疯,才能有此成就。 只是到底有多疯,众人并不知晓。是以那魔族战将,举刀便来,想看看少年,到底有多疯,敢在他刀下救人,若只是一般疯的话,可能会死于他的刀下。 他的刀,只有半截,但没人能说,半截刀便不能杀人,只因刀柄在手,刀刃依旧在,那么杀人,便足矣,特别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在这些日子,不知杀了多少。 所以他很笃定,自己一刀便能解决了此人,毕竟这样的一刀,可是在这些日子,解决了好多人,不信的话,他腰间,便是明证。 只见他腰间,系着数个人头,血,便自人头下,脖颈处,滴滴落下,也落出了一个断断续续的“亖”字。 “亖”字迅速被拉长,也拉短了他与李知焉的距离,李知焉便看到了这人的眼睛,有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在见到其腰间带血人头时,无来由的涌出一股憎恶。 只见他负在身后的手,朝前一点,便落在了此人厚重的头盔上。 他的头盔,只剩下两个眼洞,即使刀剑,也很难刺中,李知焉的手,也没有落入他的眼洞。 所以战将身后,那一众魔族将士,便为此松了口气,他们明白,只要没有致命武器落入眼洞,那么一般手段,很难伤了乌木,只因这头盔,乃魔域天地精金所制,更是他神龙军赖以保命的关键,须得明白,就整个魔域而言,他神龙军的锻造,都是魔域一绝。 就在众人还在回忆往昔峥嵘时,他们的头领,那乌木,已直直的倒了下去,仰面而倒,还溅起许多雪屑。 盔甲缝隙处,涌出许多血来,染红一大片雪地。 李知焉看着其系在腰间的人头,再看着地上的血,道:“我已好久未杀人,有些生疏,抱歉。” 事情太过突然,一众魔族将士还未反应过来,他们来此多日,发现这些人,竟如此孱弱。是以就连这入侵,也变得如此欢乐,他们可以在这十里八乡,为所欲为,杀人吃肉,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只因他们真的很强,有时只需一巴掌,便能将这些村民的脑袋旋转两圈。 在如此潜意识下,他们的胆子,也愈来愈大,用目中无人,生杀予夺,肆意妄为来形容,也不为过,就像今日,他们闯入这安宁的蒋家屯儿,不仅杀了村里一众青壮,还将地窖内的这些人都寻了来,一一杀掉,只是有些可惜,还有几人未杀,便出来这么一人。 本以为今日还能多屠几个村子的,但这少年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计划,故冷冷道:“小子,不要命了吗?敢杀我魔族骁勇营乌木将军。” 许是作威作福惯了,他以为搬出如此名头,便能唬住对方,甚至就连对方瞬杀他们将军,也仿佛在这些名头下,给忘了,毕竟这里,已被他神龙军占据,而大皇子的中军帐,便距此处十里外,这小子孤身一人,要是敢轻举妄动,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他们魔族的手掌心。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什么乌木将军,我只知道,杀人是不对的。” 那当首的魔族战士道:“既知如此,你还下如此狠手?” 李知焉道:“我杀了他,是希望他不要再杀人,所谓爱人,爱世人,才要憎恶害人之人。” 那魔族战士道:“胡言乱语,兄弟们,给我上,杀了这装模作样的臭小子。” 一时间,村内各处,涌出一大波黑甲之士来,将李知焉围在当中。 许是这北地实在天寒地冻,屯内老小,也在此刻寒风中,瑟瑟发抖。 李知焉抬步向前,便行到了众村民前,也将魔族将士的包围圈,拉的更大,或许这样的拉大,让一众魔族将士失了颜面,故包围圈,又迅速缩小,那刀剑,也齐齐自鞘内拔出,刀鸣剑吟声,便在这寂寥的北地偏远村庄响起。 李知焉见状,不以为意,抬手一招,竟让一众魔族战士的兵器,差点吓得落地,也有骁勇者,许是惊吓过度,手上一用力,一剑,便朝李知焉背后刺来。 李知焉不看身后,只因他神识中,同样一剑,已到了此人咽喉,令此人的剑,亦停在了半空。 仅仅片刻,这剑,以及这人,便倒在雪地上,扑通一声。 那当首甲士眼露惊恐,嗫嚅道:“你你是谁?是为何方妖孽?” 李知焉不曾理会他,他迅速扶起地上村民,拍掉他们身上积雪,如变戏法般,掏出许多衣物,送到众人之前,并道:“这里,恐怕已不会再安宁,可愿与我一道,回” “家”字尚未出口,他便呆怔在了原地,只因那漂亮的小女孩儿,忽然收起冷若冰霜的俏脸,展颜一笑,不错,面对如此局面,她不曾哭,也不曾冷漠,而是望着李知焉,一笑。 这一笑,让这北风都变得温暖,特别是李知焉,如此之笑,让他想起一人来,那个冷冷清清,却让他感到极度温暖的女子。 “我愿意。” 这是小女孩打破沉寂的一句话,也打断了李知焉的思绪。 李知焉从思绪中醒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道:“我叫蒋小玉,我爹,蒋” 说到此处,小女孩儿终是有所哽咽,不过很快平复下心情,恶狠狠道:“我爹和娘,被这些恶人杀了,这是我小叔。” 抱着小女孩的男子,脸色惨白,看来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被小女孩儿提及,才支吾道:“我叫蒋诚,是这村里的,我我妻子,儿女呜呜呜被这些妖人吃了” 李知焉心中一叹,道:“我知道了,今日他们会死,并用来祭奠你们的亲人。” “你真当你是谁?我魔族第一勇士?又或是魔主大人?真是大言不惭。” “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这清冷村庄,一时间好不热闹。 不过这样的热闹,却如乌鸦叫唤一般,让人好生心烦。 所以在小女孩清澈明亮且带有天大仇恨的眼中,这些聒噪之人,瞬间便倒了下去,而四柄剑,则如稻田里的镰刀,几个起落,便放倒了这些如秧苗的魔族战士。 神迹,恐怕,大概,或许,也不过如此,至少对这穷乡僻壤的村民来说,如此,便称得上神迹,须知这些魔头,可是连村里最强壮的勇士,也不能在其手中撑过一个回合,而这少年,近乎瞬间,便让这些人永远的消失在世间。 所以当少年再次问众人可愿与他一道回家时,众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家而去。 回家和离家,有时就是这么戏剧,这明明是离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回家,是以众人看向少年时,不仅有崇敬,还有许多迷茫。 好在那如瓷娃娃的小女孩儿并没有,她此时已骑在了李知焉的肩膀上,即使她小叔蒋诚来拉了几遍,也无济于事,仿佛小女孩愿意如此,而李知焉,也乐于如此。 “回家?或许有你的地方,才能是家。” 李知焉的喃喃自语,令小女孩好奇来看,而后撅起小嘴,嘟哝起来,也不知如此一言,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第六百六十五章 故地重游 大石镇,已不复当年景象,大石镇,又仿佛恢复了当年原貌,只是这个当年,时间节点上不同,就像几年前的当年,也如百年前的当年。 李知焉不知百年前的大石镇如何,即使知道,也只是相传于诸人口中那样,至于几年前的大石镇,他还记忆尤深,尤其是那间百花齐放的小屋,让他忍不住驻足良久,就像再次见到了史姑娘一样。 小屋依然在,只是与大石镇一道,再不复当年,此时破败不堪,没了主人的照拂,里面的花红柳绿,也已不再。 他之所以知道院内,是因为小院四周的围墙,早已坍塌,里面的破败,自然也一览无余。 看来如此偏僻之地,也不曾逃脱魔族的毒手,那垮塌的墙根处,还镀有一滩滩血污,令衰败的小院,看去更加衰败。 骑在李知焉肩上的小女孩儿,两只手交叉在李知焉额头,抱的紧紧的,也不知是怕摔下去,还是生怕抱松了,这人便要离她而去,此时下颚放在李知焉脑袋上,她说话时,便如犍稚敲在木鱼上,见此衰败景象,小女孩儿疑惑道:“大哥哥,这是你家吗?” 李知焉道:“不是,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家?” 小女孩儿道:“你朋友?他怎的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李知焉道:“这世间于她,好像不大友善,所以她去了想去的地方。” 小女孩儿道:“那她还回来吗?” 李知焉踌躇好久,才道:“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小女孩儿冰雪聪明,在双手已感到李知焉皱起的眉头时,她仿佛也知道了答案,陡然落寞道:“是与爹爹和娘亲一样,永远不回来了吗?” 李知焉道:“也或许回了家,只是那个家,我们不知道而已。” 小女孩儿似懂非懂,不确定道:“是吗?” 这个问题,李知焉也不知如何回答,故在叹息一声后,领着姜家屯儿一众,向大石镇北门行去。 沿街商铺依在,只是少了那吆喝,便仿佛少了灵魂,让众人行在宽阔的街道上,却如孤魂野鬼一般。 风声过后,门窗吹的吱吱作响,也让酒幌,迎风招展,看来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其依旧不忘初衷,试图招徕几位酒鬼来。 只是可惜,这里虽有酒鬼,但酒楼中,却再无酒。探头一看,那酒楼内,便与这大石镇任何一处没什么两样。 不错,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则更不用说完好的酒坛。 即使有酒,李知焉也不会喝,至少不会在这里喝。 他深知自己酒力浅,一个不慎,便要喝醉,当然,见故乡如此情景,任谁,都会忍不住来上几杯,但现在,并不是他一人,就在其肩上,便有一位孩子需要保护。想到这,他肩上,忽然变得沉重不少。 就连其心头,也跟着沉重不少,若连这北地偏远的大石镇,都遭了厄难,那这北地,没有遭受魔族肆虐的,恐怕已是很少。 他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如此残忍,刚想到这,小女孩儿便问了出来,仿佛心意相通,只见她下颚,又似犍稚一样,在李知焉这个木鱼脑袋上敲了几下,话便传了出来,道:“大哥哥,这都是些什么人,为何他们要如此残忍,他们还是人吗?” 李知焉想了好久,想这一路走来,人间盛景,也看到了这北地的人间败相,道:“他们不能算人,若他们都能算人的话,我们如何自处。” 小女孩儿道:“若这些魔鬼再来这里,大哥哥,我们怎么办?听说他们那里,有很厉害的魔头。” 李知焉道:“无妨,大哥哥也是一个魔头,比他们还要厉害的魔头。” 小女孩儿道:“他们怎能与大哥哥比,他们是坏人,大哥哥你,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李知焉自嘲一笑,道:“别人可不会如此说。” 小女孩儿嘟嘴道:“反正你就是,别人怎么说,你都是。” 说话间,一群人已出了北门,少了镇上的惨烈景象,众人沉闷的心情,也仿佛被这皑皑白雪,净化了不少。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石镇出来,便是这被世人遗忘的地方,若非当年那场人魔大战选择在此处,恐怕这地方,将一直被遗忘。 只因此地,人迹罕至,即使有几个,也是进山的樵夫和猎户,不过最近北地动乱,这里仅有之人,想必也去了南方,即使没去的,也怕是入了这些魔物之口。 众人行出,杂乱的脚印,也随之付诸于白雪之上,让这净土,留下了人间的痕迹。 此处无人,却有鸟兽,不时好奇的从林子中钻出,看着这一生中,最稀奇之物,直到这些稀奇之物走近,才从呆滞中醒悟,一下惊走,也惊走林边小鹿。 当然,也有那不怕死的,比如伏在道旁草丛内,那不怕死的吊睛猛虎,仿佛看到了今日之午餐,故眼泛厉芒的同时,也小心谨慎,生怕这些午餐,自个儿跑了。 这些午餐倒是没跑,他们也走的很慢,雪地上,被踩出一个个深坑。 就在此时,众人没跑,躲在草丛内的老虎,却跑了开来,只因当首那少年,对它微微一笑,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与它打了个招呼。 如此方式的招呼,让它怎受得了,长居深山老林的它,怎么的,也有了些通灵,对方视自己为老友,而自己,却在刚才想吃了他,如此,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让它下定决心逃离的,还是这家伙熟悉的面孔。且隐隐间透出的气息判断,这家伙定不会那么容易被他吃掉,亦如当年,更比当年。 李知焉见状,忽然一笑,仿佛这一刻,他退出了那个让它烦心不已的江湖,回到了与这些家伙相斗的日子。 当然,算不得好,但终是比起江湖来,要好上不少。 小女孩儿趴在李知焉头顶,若是平时,这样一只大虎,定是要吓得够呛,奈何今日,她竟无来由的安心,也不知是为什么。 不说他,就是身后那些胆小的村民,也似无事人一般,仿佛如此大虎,与地上的爬虫,无甚区别,甚至见到大虎仓皇而逃,还有人笑出了声。 小女孩儿道:“大哥哥,你们认识?” 李知焉笑道:“很熟,这家伙在我年幼时,差点吃了我。” 小女孩儿一惊,差点从李知焉头上摔下,李知焉迅速将其扶正,她才心有余悸道:“那你还与他打招呼,不怕他?” 许是想起了那些智斗猛虎的时候,李知焉骄傲道:“几年前便不怕了。” 小女孩儿不知他的当年,自也不知他的这些年,道:“大哥哥真是了不起,不说如此大一只老虎,就是一只狼,我们村里那些大哥哥,也很难独自应付。啊” 刚说到这,一只狼,便从草丛中钻出,而后直接扑在李知焉怀中。 小姑娘说的兴起,那想到老虎都被这大哥哥唬退了,怎的会有这么一只狼袭来,一时间,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与之相反的,却是李知焉的大笑,仿佛遇到了阔别多年的亲人,李知焉将小灰紧紧拥入怀中,就像那些寒冬腊月的日子,两个相互取暖,并相依为命的可怜虫。 不错,能轻易近身当下李知焉的,世间可不多,除非是他自己愿意。小灰便是这世间,他不多的愿意。 此时拥着已有半人高的小灰,李知焉哈哈大笑,道:“小灰,你还好吗?” 小灰不会说话,但狼舌头,几乎在李知焉脸上,舔了个遍。 舔的李知焉哈哈大笑,仿佛此刻,他又成了那山中少年。 不时,人群前方,便多了一只狼,如头狼般,引着众人,徐徐向大山深处行去。 雪依旧在下,如给这片天地塑了一层银装,数十人,沿着崎岖的小路,径直向上,仿佛要踏着这白雪,通往仙界。 对李知焉而言,家,便是仙界,是以他加快了脚步,恨不得马上飞到那个烂木屋前,只是刚加快的脚步,忽然又慢了下来,正所谓近乡情怯,他怕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烂木屋,也已不再,变作了其他,继而让他在这世间最后的温暖,都消失殆尽。 幸好,那烂木屋,依旧在,与走之前,变化不是很大,即使想变化,也变化不了,毕竟倒塌了的木屋,也算是变化到了极致。 然而不好的是,这烂木屋前,竟多出几人来。 按理说,有朋自远方来,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李知焉却高兴不起来。 他不认识这些人,但他也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 就当下时局而言,魔族不管走到那里,都是来者不善。 不错,在他的烂木屋前,便伫着五位魔族,当首者,约莫二十七八,不过修道者,很难从外貌判断其真实年龄,此刻作富家公子打扮,华贵的貂裘,随意的披在肩上,看去富贵逼人,抬首投足间,也尽显贵胄之气。 ps:会在不久后完结,也会慢些。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不亦说乎 所谓庙小难容大佛,这地方,不说古寺,小庙,连一间破庙都不如。 须得明白,即使是破庙,也还有遮风挡雨之处,这地方,不说遮风挡雨,你叫一只鸟来拉屎,它都不大愿意。 只因李知焉很早便知道,在如此之地,即使拉屎,也是一种受罪。 是以那富贵逼人的公子哥儿,领着这么一群人,出现在这里,定是一件怪事,怎么看,都与此地格格不入。 不过李知焉在愕然后,却很快恢复平静,并平静道:“你们来了?” 如此问话,倒让富贵公子一愣,只见他蹙眉道:“你知道我们会来?” 李知焉道:“你们能来此,不就是因为我在这人间?” 那富贵公子一笑,道:“那倒是,然而我却并不想谢你。” 李知焉满不在乎道:“无所谓。” 这次,那富贵公子又是一愣,道:“为何?” 李知焉道:“只因我并不需要你的感谢,若是可以,我也并不欢迎你们到来。” 顿了片刻,李知焉又接着道:“不仅仅是此处,还有整个人间。” 那富贵公子仰头一笑,道:“世间之事,可由不得你愿不愿,毕竟我们终究是来了。” 李知焉道:“所以你是谁?” 如此对话,让人听来直感诡异,不说这些与世隔绝的山民,就是江湖中消息灵通的半仙,也不一定听的出两人在说什么? 故李知焉肩头上,那小女孩儿道:“大哥哥,你们不认识?” 李知焉道:“我们从未见过面。” 小女孩儿道:“那你刚才还与他如此熟络。” 李知焉一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人,或许与我有些血缘关系。” 那富贵公子道:“你没猜错,按大小算,你还得叫我一声三哥。” 小女孩儿讶异道:“三哥?大哥哥,你三哥一看就这么有钱这里这里真的是你家吗?你真的从小生活在这里?” 李知焉盯着前方,那对玩味的眼神,答话道:“我并没有骗你,我自小便生活在这里,至于这所谓的三哥,兴许是他的名字。” 那貂裘公子哥儿冷冷一笑,道:“在魔域,能入本宫席上的,不说光宗耀祖,至少也可说莫大荣幸,你” 李知焉打断道:“我并不感到荣幸,所以你是谁?” 如此问话,已是第二次问出,而如此不大礼貌的问话,至少对那貂裘公子而言,就仿佛在其脸上,扇了两巴掌。 被扇了巴掌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是以那貂裘公子哥儿,立马便沉下脸来,就连其身后的老者,也一并沉下脸来,还拔出了刀,并说道:“殿下,与他废话作甚,擒下他后,看他还能如现在这般嚣张。” 此时在那貂裘公子左侧,那将手环抱于胸的中年男子,终是睁开了他那双锐利的鹰眼,也在同时,震退了身上的雪屑,道:“沙翁,这小子,可不大好擒下。” 那被唤作沙翁的老者道:“连涂谷将军都不能?” 貂裘公子道:“涂谷所言不假,这小子,非同一般,不过今日,我们也并非擒他而来。” 李知焉道:“所以你是谁?来此作甚?” 貂裘公子冷哼道:“若是平时,本宫定要你付出一些代价,不过回头一想,你终还是父皇的孩子,虽为野种,但你我,终还有些血缘关系。” 李知焉眼中,寒芒一闪,盯着对方眼中的戏谑,道:“以李某的视角看来,你等,何尝不是野种,包括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如此说话,终是令对方一等人动了怒,特别是提到最后两字时,仿佛直接击碎了对方信仰,只见那沙翁怒斥道:“大胆奴才,敢如此说魔主大人及殿下,找死吗?” 李知焉杀气毕露,一眼,便退了那沙翁投来的厉芒,并且还让他退了半步,直至咳出一大口血,才感舒适不少。 众人见状,脸色瞬间大变,特别是那貂裘公子,怔怔的看着李知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想通了什么,道:“今日本宫到此,一来,是父皇叫我来看下你,顺便与你一些东西,二来嘛,本宫也很是好奇,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你。” 语毕,便扔出一物,径直朝李知焉射来。 不错,不是抛来,也不是递来,而是如暗器一般,急速朝李知焉射来。 李知焉双指夹住,随意一扔,便扔在了道旁,道:“我已看见了,若无他事,便请回。” 那貂裘公子见状,眼神微微眯起,郑重其事道:“你可知,那样一物,是什么?” 李知焉道:“我并不想知道。” 貂裘公子道:“你可知,那样一物,即使父皇三十二位子女中,也很少有人得到,更遑论其他人。” 李知焉道:“我并不想得到。” 貂裘公子道:“如若本宫告诉你,那物,乃我魔神宫,皇者圣物,不仅凭此可在神族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还可用来对敌。” 李知焉终是有所兴趣,道:“对敌?” 貂裘公子道:“不错,那物若放在人间,至少也相当于圣人一记手段,也就是说,有了此物,便可在世间横行无忌,要是老八和老四身揣此物,当日倒下的,定是那杜江两师徒” 李知焉道:“哦。” 在貂裘公子滔滔不绝时,李知焉这声“哦”,尤为突兀,亦打断了他要继续说的话,也断了他的兴致,再次怔怔的看着这怪人。 但对李知焉而言,他的话,已然说尽,至于其他,他并不想知道,虽然天色尚早,但他的家,还需修缮,是以看了看天色,尽快打发掉这些人,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李知焉道:“我还有些问题,不过我会选择在一个合适之时,当面去问问你那父皇。”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沙翁似是忘了刚才,怒斥道:“臭小子,真当你是谁了?敢与三皇子和魔主如此说话。” 李知焉冷冷道:“若不走,你等可能会死。” 闻此,那中年男子再次睁开双眼,与刚才不同,这次眼中,竟多了不少杀气,恍如实质般,朝李知焉送来。 貂裘公子抬手制止,那涂谷便又重新闭上了眼,道:“杀我等?哈哈哈如此之言,已是许久未曾听见,等下次,本宫今日到此,是受父皇之命,出使此处,若将你杀了,还真不好交差。” 言毕,便当先行了出来,直至行到李知焉身侧,才接着道:“下次?下次本宫必杀你,即使父皇保你,也无用,想父皇如此慷慨大方之人,被我杀他一两个孩子,也无所谓,毕竟他有三十几个孩子,其中一个野种,不至于与我翻了脸。” 李知焉不以为意,不过他肩上那蒋小玉,可不会轻易服气,特别是她这大哥哥,几乎已成了他心中最勇敢,最厉害之人,只见她舞着小拳头,恶狠狠道:“大哥哥才不是野种,你才” “是”字尚未出口,那三皇子冷厉的目光,便朝她投来,也断了她要继续说的话。 不过这样危机的时刻,却是那中年男子忽然睁开眼来,并大声疾呼道:“殿下,当心。” 轰的一声! 那貂裘便如白雪一般,瞬间飘出很远,还带出许多如梅花的红,洒满整个雪地。 李知焉道:“以此为点,谁若不经李某同意,踏入这万丈谷方圆十里,杀无赦。” 如此一言,脱口而出。 也是一句警告,宣示着此地的领地权。 这同样是一句法则,只因此言一出后,这天地间,方圆十里内,便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此言,亦让中年男子大为震惊,谨慎的朝李知焉看来,直至看不出什么后,才小声道:“公子,今日局面,已然超出属下掌控之外,恐怕要摩多大将亲至,才能应付这小子的手段。” 那三皇子,也算识时务之人,听此,拭去嘴角血迹,竟强颜一笑,道:“掌控法则之人,的确不好对付,看来是本宫托大,小觑了这小子,不过无妨,他终究只是触到了边缘而已,还有的救,哼,也有的死。” 说完,便不再看李知焉一等人,领着其余四人,朝山下而去。 见状,李知焉同样一笑,只因此处,再没了这些人,终是熟悉了不少,那木屋,仿佛睡着了一般,坍塌在地。 李知焉迅速向前,拍了拍屋脊,笑道:“嘿,伙计,也睡了如此时候,该醒醒了。” 小女孩儿见状,同样拍拍屋脊,笑道:“大哥哥,他怎的没醒呢?” 李知焉道:“所以大伙儿帮帮忙,想办法弄醒它,不然今晚,我们便要睡在这雪地上了。” 众人齐声道:“好!” 这样的家,在刚开始时,让蒋家屯儿一众人,目瞪口呆,他们有想过这家的繁华,毕竟一路行来,少年可是出手不凡,这心中,也已做好了入住高门大宅的准备。 当然,也想过破烂,毕竟听公子说,这里可是许久未曾住过人,只是让众人不曾想到的,会如此破烂。 不过这样的家,在错愕后,众人却很是喜欢,只因那少年,让他们很是喜欢。 第六百六十七章 早去早回 万丈谷,白雪纷飞,落在桃花上,瞬间变作水蒸气,然后剩余的,化作花泪,徐徐向下滑落,直至落在下方翠绿的小草上,才没入不见。 如此描述,有些不可思议,仿佛这雪,从冬天漂来,经过春天,最后,却落在了夏天。 然而如此神奇的一幕,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万丈谷内。 看来早已见惯不怪,蒋家屯儿一众,也由之前看神迹的震惊,换做了当下的习以为常,仿佛不如此,那才奇怪。 万丈谷方圆十里内,此时桃花盛开,大雪纷飞下,安静祥和,可谓世外桃源一般。 恍惚一看,这漫天大雪,与这桃源,无甚关系,然而这漫天大雪,又让这祥和的桃源,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美。如同一位恬静女子,被静静置在此处,冰冷中,又透着几分热情。 满山桃花开,犹如永久的停在了这一刻,就像桃源深处,那一座孤坟的永久,也像静静坐在孤坟旁,那位少年人。 沿着山腰,赏着道旁两侧的桃花,便行到了桃源深处,若是数月前,你定看不到如此盛景,但今日,乃数月后,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因这里,来了位惊天动地的人物。 算不上来,因为此处,乃他的故地,但也应该说来,只因这人间,好像并不喜欢他,也就再难容下他。 好在他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和说法,于他而言,这里就是回来,天经地义,只因他从小便在此处长大,与天斗,与地斗,与群狼猛虎搏杀。 如此残酷的环境,他依然热爱,就像这世间对他如此,他也依然热爱。 行过上山的小径,看了许多桃花后,便到了由桃花包裹的数十间屋舍。 屋舍错落有致,被置放于桃树之间,从小径处看去,便不知是屋舍点缀了这桃源,还是这桃树丰富了这数十间屋舍。 有了这数十间屋舍后,整个桃源都灵动起来,正如这灵动之人。 屋舍左边,则开垦出了几块地,种上了瓜果蔬菜,此时这些灵动的蒋家屯儿村民,便忙活于上,也正因此,令整幅桃源图,变得极富生趣。 若说几块菜地上面的村民是动,那池塘边的老人,便可说静。 只见屋舍前方,还被开垦出一片池塘,里面亦养着不少鱼,特别是清晨时分,这些鱼游上水面,若星空点点,也如另一个世界之物,欲破壁而来。 或许正应了那句,先下手为强,老人携着钓竿,已破壁而去,只是过了好久,也未曾见有鱼上钩,所以他便如雕塑一般,静静的刻在了这副桃源山水画内。 亦如池塘上方,那孤坟旁,少年那样。 少年坐于孤坟旁,看着前方,也不知是看池塘内的万千尾鱼,还是在看老者,亦或透过池塘,看到了另一方世界,那个叫魔域的世界。 按理说,那里才算他的家,只因世间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 然而对于那个家,他却很是陌生,就像那鱼塘一样,他可以在屋舍旁,开垦这么一个鱼塘,但却不愿住进鱼塘内。 就像住进那片魔域一样。 当然,比起这个,他更感兴趣的,是池塘边,那垂钓的老人,只见他嘴一撇,便打破了这方天地的宁静,道:“师父,你这样能钓起鱼来?” 垂钓者,正是林逋隐,只见他随意一件长衫着身,如行在自家庭院般。 当然,也差不了多少,只因此处,乃是他徒弟的庭院,所以与自家庭院,也无甚区别,只见他转首来看,道:“古有姜太公直钩求鱼,今日我林逋隐,便无钩求鱼。” 许是如此怪事,每天都在发生,李知焉懒得理他,继续看着鱼塘,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逋隐道:“外面如此精彩,你就安心于此?” 他虽对着鱼塘而言,但这话,却只有李知焉能懂,毕竟塘内的鱼,终是与外面,分属两个世界。 李知焉道:“这里不好吗?” 林逋隐大笑道:“北国寒风下,桃源福地,世间,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只是你愿意做这鱼吗?” 李知焉眼神一凝,看向池塘内,他不是傻子,自是明白师父的意思。 不错,这桃源的确不错,而这些鱼,便处在这不错的桃源内,若是没了他的神通,这天寒地冻的北地,瞬间便会冻彻鱼塘,进而这鱼,恐怕也将不复存在。 若人间都不复存在,那鱼塘,还是鱼塘吗?桃源,还是桃源吗? 李知焉寻思良久,才道:“我不愿做鱼,但我,也不愿离开这里。” 林逋隐手中,轻轻一抬,那鱼线便自水面浮起,微风一带,就飘向了他处,然而林逋隐一甩,那鱼线连同鱼竿,再次没入水中,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真的可以做这样一只,自由自在的鱼儿吗?难道不是刀俎上的鱼肉?” 李知焉看向鱼塘的视线,转向林逋隐,看了好久,才道:“师父,你要离开这里?” 林逋隐道:“师父终是人间的一份子,师父能理解你,但师父不能理解自己,随之也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是以刚才问你,也是在问我自己,我的回答,便是破水而出,鱼跃龙门,像师父这样的人,怎么也得化龙而去,与那魔族妖人一战。” 顿了片刻,林逋隐接着道:“虽然我不知近些日子,这世间的变化,但从最近这北地的动向来看,这些妖人,想必已入了关内。” 李知焉道:“不错,最近这北地,异常平静。” 林逋隐道:“所以这异常的平静,也宣示这里,再没有动荡,没了动荡,也代表此地,再没了人,至少再没有反抗的人。” 李知焉忧心道:“可是师父你之前的伤势,还未痊愈” 林逋隐抬手制止,腹黑一笑,打断道:“无妨的。” 李知焉看着他脸上邪笑,才算有所放心,撇嘴道:“叫你去杀魔主,想必你也没那勇气,杀些魔族小虾米,倒是不在话下。” 林逋隐刚升起的邪笑,瞬间变作恼羞,继而恼羞成怒道:“臭小子,会不会说话,怎么说,你师父我也是当今圣人之一,虽然跌了境界,但若是齐云榜上的大人物见了老夫,也得称呼一声前辈,也就你小子,不把老夫当回事儿。” 李知焉道:“你之前不还说,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怎的现在,又开始在意这个了?” 林逋隐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嗫嚅道:“那不一人这一生,到尽头时,不都得有个吹牛的手艺?若一生下来,连个吹牛的本事都没有,岂不很失败?” 李知焉听此,忽然一愣,呆怔在原地。 不错,人这一生,的确需要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他李知焉,有许多值得吹嘘的地方,但他,却一件都不想提及,是以若是要吹嘘,又该如何吹嘘? 正在他思索间,林逋隐已收好了渔具,慢慢朝通往山下的小径行去,也正是此时,打断了李知焉如潮的思绪,并回过神来,道:“师父,你现在就要走?” 林逋隐道:“嗯,我想啊,去的早,想必回来的也早,师父想趁现在尚早,早去早回,毕竟要想安静的做这鱼塘的鱼,还须解决一些事情。” 李知焉连忙起身,道:“要不,您养好伤再走?” 林逋隐道:“不用。” 说话间,李知焉已行到林逋隐身前,知道留不住后,掸了掸他长衫上的灰尘,叮嘱道:“遇到魔主,以及那些魔族战将,定不要逞能,亦或被人追杀时,朝这里逃” 林逋隐一笑,打断道:“喂,我说臭小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师父我可是堂堂圣人,这天下间,不说杀你师父,就是伤你师父的,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你” 李知焉打断道:“我知道师父您厉害,但千万不可大意,要小心。” 林逋隐右手,落在李知焉头上,揉了揉,笑道:“我的知焉,终是长大了,等着师父的好消息,师父答应你,此出万丈谷,定还你一个真正的桃花源。” 李知焉眼泛忧色,道:“您早点回来。” 林逋隐点头后,便转身大笑而去。 山谷外,尚有笑声回荡,于这红尘间,书香放浪。 李知焉望着林逋隐远去的背影,有些落寞,按理说,这里的样子,的确是照他心意所建,这个地方,也是他梦寐以求之地,但住了这些日子,他还是有空落落之感。 这个地方,仿佛缺了些什么,故在林逋隐背影消失后,他的眼神,再度落向鱼塘。 鱼儿依然欢快,畅游其间,溅起一波波水纹,直至撞到塘壁,再折返回来,如此反复。 一时间,李知焉竟看的有些痴,再次定在了此处,如被刻在了桃源内一样。 桃花盛开,掀起阵阵花香,若是没有含悲关被破的消息传来,这里,定是世间最美之处。 只因一人,带着浓浓的血腥气,不仅毁了花香,还送来了这么一个消息,也打破了鱼塘的静怡,惊起数尾鲤鱼,水花溅起。 第六百六十八章 宅心仁厚 有人闯入桃花源,李知焉自然知晓,就像之前,这里曾闯入过魔族军队,甚至这些魔族军队怎么嚣张的样子,他也记忆犹新。 当然,嚣张过后,怎么死的,他却忘了,即使这死,与他有直接关系,他还是忘了,仿佛这些人就如这山崖下,簌簌向下的石子一般,没人记得是什么样,即使落下时,声势浩大。 然而这人则不同,自进入桃花源伊始,李知焉便知他的不同,只因他是一个和尚。 当然,世间有许多和尚,并不奇怪。 不过传言中,魔族却没有和尚,只因他们只信奉一人,便是他们的魔主。 是以这样一位和尚,到了这个地方,李知焉便自然而然让他进了来。 这位和尚,或许与他不好,但终究对天下来说,是个不错之人。 无禅的确不错,从很多方面来讲,都很是不错,然而现在的他,看去却很是糟糕,他的袈裟很破,还有血,自破洞处流出,而他,则更是站立不稳,跌跌撞撞,自小径处走来。 直至见到李知焉,惨白的脸上,才浮现一笑,而后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想来如此时候,他不想见到任何熟人,可偏偏不巧,在如此地方,竟还是碰到了如此熟人。 只见他稍整衣饰后,脸上便恢复了往昔的恬淡,而后宣一声佛号,淡然道:“李兄,好久不见。” 李知焉亦有些错愕,不成想,在这样的地方,还能遇到熟人。 当然,此人与他,谈不上多亲密,不过此人与他,关系也并不坏,即使当日,栖霞寺率众进逼赫连姑娘,于此人,他也不曾怀恨在心。 李知焉迅速收起看向其袈裟孔洞的目光,同样淡然一笑,道:“无禅师兄,好久不见。” 无禅无奈一笑,道:“当年春风拂人间,你我志得意满,如今小僧却落魄于此,怎当得起师兄之名。” 李知焉稍一思量,认真道:“无禅师兄,你如此,用佛家的话来说,是不是着相了。” 无禅再次一愣,细细回悟自己刚才所言,再次无奈一笑,直摇头道:“不愧是当今年轻第一人,小僧修佛多年,这佛道感悟,竟还不如李兄,惭愧,惭愧至极。” 李知焉不好客套之词,话锋一转,问道:“师兄怎的在此处。” 无禅道:“听说北地沦陷,魔族遍地,小僧便到了此处。” 李知焉打趣道:“其实我也是魔族。” 无禅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恢复镇定,道:“魔族也有好多种,倘若天下魔族都如李兄这般,小僧也不用千里迢迢赶来北地。” 李知焉道:“多谢。” 然而在道谢完后,他的眼神,却投到了小径处。 小径处,桃花依旧,微风轻抚,竟纹丝不动,忽然,一人自小径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说的话,只见他道:“不愧是父皇的儿子,虽为庶出的野种,但这强大的神念,倒的确继承了父皇几分。” 男子约莫四十左右,披坚执锐,黑甲束身,看去极是英武,在其后,则是一老妪,此时拄着拐杖。 也因她的到来,叮咚声,响彻在整座桃源内,惹得劳作的蒋家屯儿一众,抬首来看。 蒋小玉更是跑步而来,拉住李知焉手,不时看看流血的无禅,不时看看那中年男子和老妪,最后抬眼望向李知焉,直至看到李知焉眼中的镇定,才甜甜一笑。 那老妪的叮咚声,终是因走近而停下,并道:“何止继承几分,能在殿下疾如风的身法下,控制如此多桃木、桃枝纹丝不动,这强大的神识,想必比起魔主大人,也不遑多让。” 无禅一听,心里大骇,原来就在刚才,自己与李知焉说话间,他已经与人有了一番较量,此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不过想起过往种种,又有些释然,此人可非凡物,他可是令整个道盟都闻风丧胆,又拿他毫无办法的天才少年,有这样的修为,自是理所应当,而后低眉向下,看向自己此番落魄相,自嘲一笑。 那披甲男子站定,昂首而立,道:“其实一直想见你一面。” 李知焉道:“既是见到了,那就请回。” 披甲男子眉头一蹙,有些不喜,冷冷道:“听说老三之前来看过你?” 李知焉道:“或许之前那人,便是你口中的老三。” 披甲男子道:“你好像不大喜欢我等?” 李知焉道:“你们很难让人喜欢起来。” 披甲男子冷哼一声,道:“其实,我也不大喜欢你,特别是你这方圆十里。你可知道,这里乃是我神龙军所辖之地,当然,看在父皇的面上,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今日,我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只因这秃驴,可真够胆,竟杀了我军中不少人马。” 李知焉道:“但我却很喜欢他,你们不也杀人的,难道你们忘了?” 披甲男子道:“一群蝼蚁而已,杀了便杀了,你刚才也说,自己是我神族,难道你认为,这群蝼蚁,能与我神族相提并论。” 李知焉道:“不能。” 披甲男子脸上,刚升起的喜色,又忽转愤怒,只因李知焉接着道:“因为这些人,比你我可高贵多了。” 披甲男子道:“野种,你可以轻贱自己,但不要带上我整个神族。” 李知焉道:“认识自己的丑陋,并不一定是坏事,当然,也不能因此否定了自己。” 披甲男子怒道:“本宫还不用你这野种来教我做事,看在血脉相通的分上,不妨提醒你一句,莫等本宫起了杀心,不然本宫连你这狗窝,也一并给你掀了。” 李知焉蹙眉道:“那所谓的三殿下,不曾告诉你他如何走的?” 披甲男子道:“少废话,将这秃驴交出来,不然本宫定将此处夷为平地。” 李知焉眼神微眯,杀气隐现,道:“提醒?李某也不妨提醒提醒你,莫要等我动了杀心,滚。” 那披甲男子,作为神龙军统帅,掌领魔族十万大军,是为魔域大皇子,手下强者如云,执北地统军帅印,那受过此等羞辱,听此,瞬间暴起,怒道:“看来不教训一下你这野种,这鼻子眼,都快与天齐了。” 话音刚落,他手中那杆银枪,便急速刺来。 然而在其身后的老妪,却大声疾呼道:“殿下小心。” 这画面,何其相似,恍如数月前,那貂裘男子一样,只是其背后,由男人,换做了女人。 当然,结果并不会因此改变,那老妪呼声刚至,却也知为时已晚,只因李知焉的巴掌,若天塌地陷一般,已然落在披甲男子的老脸上。 啪的一声,惊的塘中游鱼乱窜,惊得林中飞鸟瞬起。 披甲男子,也在这一声后,重新折返回去,直至那老妪单手撑住他,再退后数步,才停下来。 披甲男子一时间,竟有些懵,又有些恍然,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对李知焉道来,而是恶狠狠的向小径外,只见他眼泛杀气,恨恨道:“老三这个畜生,竟敢阴我。” 那老妪可没有心情抱怨,而是如临大敌一般,紧盯着李知焉,她知道,就在刚才,这小子所展露的手段,已足以要了大皇子的命。 不过他却不认为对方是手下留情。 可能还惦念着一丝兄弟之情,也可能慑于魔族大军之威,才不敢下死手,然而她与这小子,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不用碍于魔主之威。就亲缘关系而言,即使他杀了她,魔主也不可能治罪于他。 是以她凝神戒备,谨慎的盯着李知焉,如毒蛇游走,也如小兽警戒。 李知焉不看她,而是越过她,看向其身后,那披甲的大皇子,道:“现在可还信,我刚才所说之言。” 刚才一记,已然击穿了大皇子的心里防线,令他的骄傲,也已不在,就连他的腰板,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挺立。 只得冷哼一声后,灰溜溜向小径外走去,与三皇子相同,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今日匆忙到此,便少了许多准备,是以此番回去,定是要好生准备一番,至少下次来时,不会如今日一般。 待两人行远,无禅才抱拳道:“多谢李兄相救。” 李知焉道:“师兄不必客气。” 无禅道:“李兄放过此人,不怕他举兵前来,报今日之仇?” 李知焉一笑,道:“你觉得我能杀他?” 无禅道:“以当时李兄在擎天峰的手段,再结合最近小僧与这大皇子的交手,我相信,李兄定是能杀了他的,包括那老妇人。” 李知焉道:“若是之前,我定会认为如此,但在数月前,这里曾来过一位魔族皇子,他给了我一件所谓的皇者信物,那东西,听说持有魔主的一些手段,就在刚才,我感知到了此物,故因此物,我也没把握能杀的了此人,何况今日这里,还有叔伯婶姨,我不想牵连于他们。” 无禅看向耕作于地里的蒋家屯儿村民,道:“阿弥陀佛,李兄真是宅心仁厚,小僧这些日,被杀戮蒙蔽了双眼,倒失了佛性,幸得李兄补救,善哉善哉。”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外面之事 桃花纷飞,坠入桃源内,也落在石桌上,甚至飘入酒杯中。 刚温热的酒,经桃花如此一番洗礼,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知焉很少饮酒,自是很少与和尚饮酒。 无禅作为和尚,自也少饮,或不饮,然而今日,他却在这样的地方,穿着破烂的袈裟,说要与李知焉饮上几杯。 或许这些日子,他有许多话需要倾诉,又或是在这陌生之地,遇到这不算很熟的熟人,值得庆贺一番。 李知焉不会喝酒,但就酿酒而言,却是不错,特别是之前与鬼剑交流过酿酒技艺的他,得三分真传,便可令整座桃源,酒香盖过花香。 亦或者说,酒香与花香相交,让人鼻尖一嗅,便如入了曼妙幻境。 无禅仿佛很喜欢此处,特别是这漫天飞花,让他有种如梦似幻之感,就连伤口传来的疼痛,也好似忘了,就着桃花,连续饮了几杯。 接着将桌上飞花,一一送入口中。 蒋小玉乖巧懂事,端坐一旁,也不说话,见对方酒杯空时,便提壶倒满。 桃源深处,屋舍外,石桌旁,李知焉也不忍打搅到他,便静静的看着对方,若说擎天峰一役,他失去了至爱,此人,何尝不是痛失至亲。 普正大师于他而言,亦师亦父又亦友,如今魔族入侵,他亦能摈弃前嫌,孤身入北地,与众豪杰在这北地,如孤狼一般,阻击魔族大军,不说立场,仅说这份胆识,这份胸怀,便当得起李知焉保下他,并请他喝酒。 待无禅饮罢,用衣袖擦拭掉嘴边酒渍,道:“你这地方,真是不错,若魔族退兵人间,我也觅这么一处,建一个如此地方。” 蒋小玉很懂事,见对方以花下酒,虽有些古怪,但看来也算慈眉善目,便将桌上散落的桃花,都送到对方面前,道:“和尚哥哥,你或许应该建一个更大的桃花屋。” 无禅低眉来看,笑道:“为何?” 蒋小玉道:“若不如此的话,说不得三两天,这花,便被你啃秃了。” 无禅大笑道:“不错,不错,这地方,可不够小僧啃的。” 再转首向李知焉,接着道:“你来此多久了?” 李知焉道:“数月之前。” 无禅道:“这地方,的确不错。“ 说话间,无禅有些黯然,或许因为这里的好,想到了世间其他地方的不好。 李知焉玲珑剔透心,自是看出了无禅的不快,问道:“魔族当下,已到了何处?” 无禅道:“前些日子,我入关外时,妖都各部族,已退守中州境内。” 李知焉道:“妖都已失守?” 无禅点头,望着这茫茫北地,仰天一叹。 李知焉举杯相敬,一饮而尽,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这魔族,非要入侵人间,毕竟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无禅道:“但凡入侵,皆为利益而来,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人间于魔族,便相当于一座巨大的宝库,倘若是一个品德高尚之人,或许能克制自己贪欲,但人间面对的,是魔域数以亿计的魔族妖人,你很难用品德却束缚这数以亿计的贪婪。” 李知焉道:“宝库?” 无禅道:“不错,人间亿万生灵,诸多属性体质,如同我等取十万大山蛮兽之兽核一样,是以李兄你能阻止人类不去十万大山狩猎吗?” 李知焉似有所悟,哂然一笑,摇头道:“我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人去狩猎,只因我本人便是这人间最大的猎人,也是这人间最大的利益既得者,我这一身本事,便是因为我的魔族体质,再结合李乘风当年所创之心法所得来的。” 无禅自是不好点破这事儿,但如今李知焉自己点破,却让他颇感意外,道:“李兄能有此悟,那就比起那些魔族,境界不知高了多少,何况李兄自出得江湖,我栖霞寺便时有关注,不说李兄乃逼不得已如此,就是换位思考,小僧亦会如此,所以李兄当放下此番执念。” 李知焉听此,有些愣神,喃喃自语道:“放下?怎么可能放得下?于这人间,若放下了,我还能剩下什么?” 所谓闻理似悟,遇境则迷,这种事情,劝人者,说的容易,但若真正实施,又是何等的难。 对李知焉而言,他在这人间拥有之物,好似也并不太多。 少时,李知焉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接着道:“接下来,你当如何?” 无禅一笑,道:“魔族视我等为鱼肉,在小僧看来,这魔族何尝不是用来历练的绝佳对象。” 李知焉道:“我感觉这北地比起之前,至少散布着数十股强大的气息,如今这里,可说龙潭虎穴,已不再是历练的好地方。” 无禅再次一笑,道:“谁是龙,谁是虎,还未曾知晓,若都是龙虎,至少也是要一决雌雄的。” 李知焉道:“师兄,像你这样的人,可是人间的未来,若在萌芽之时,便遭此毒手” 无禅一挥袖,一摆手,笑道:“人间都没了,还何谈人间未来,俱言退一步海阔天空,假若退无可退之时呢?” 李知焉从其严峻的脸上,也看到了当今天下形势的严峻,再次问道:“魔族已到了世间何处?” 无禅道:“当下到了何处,我并不知晓,我只知入关时,含悲关已破,至于如今到了何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来之前,寺内诸师叔伯倒是提起过道盟第一道防线,也就是以潼关为点,沿天河向上延伸至上游的金人府,再向下,至下游的道禁城。如今的妖都,兵败如山倒,已是散沙一盘,那魔族的大军,恐怕已到了道盟的第一道防线。” 李知焉道:“以天河相隔,再辅以雄关,倒的确可以阻拦魔族于第一道防线上。” 无禅道:“这倒未曾说好,当年不也同样有如此天险可据,但还是让魔族进了中州腹地,毕竟那魔域中,也是人才济济。” 李知焉望向天边,仿佛看到了道盟与魔族大军隔河相望的画面,有些迟疑,但还是道:“若第一道防线被魔族攻破,那” 无禅接过话头,道:“将不堪想象,与北地的人烟稀少不同,那里聚居着数千万百姓,若是魔族杀过去,那些百姓,说不得要被这些妖人制成肉干?” 李知焉疑惑道:“肉干?” 无禅道:“不错,魔族一旦攻破第一道防线,那里的百姓,想必一时间根本吃不过来,唯有制成肉干,便于保存。” 李知焉狠狠道:“真是猪狗不如。” 无禅道:“人族于他们来说,便是大补之物,当年有魔人吃了我人间一元素宠儿,直接提升了一个大境界的记录,是以如此之事,他们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因为没人知道自己吃下的,是不是元素之子,何况这事,于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即使吃了,也就当吃顿肉而已。” 李知焉眉头一蹙,道:“那无禅师兄还主动送上门来?” 无禅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辈修武之人,本就乃逆天改命,若是因为魔族要吃我,我便要遁向他处,于我道心而言,也会有损,以后还怎么在这世间争雄,还怎么踏入武道巅峰。” 李知焉颇为认同,点头道:“那倒是。” 无禅道:“何况我等来此,还有一个作用。” 李知焉道:“什么作用?” 无禅道:“可牵制魔族前进的步伐,让他们不能专心于前线战事,就像昨日那大皇子,不停骚扰其中军大帐,让他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李知焉道:“倒是不错,听说杜兄和范兄也到了此处?” 无禅道:“杜放最先至,也最先离开,听说已与妖主等人,回了中州。” 李知焉道:“回了中州?以他的性子,恐怕很难退却半步。” 无禅道:“不退不行,据我所知,他是被端木昊背着退却的,那个样子,想不退都不行。” 李知焉道:“他受伤了?” 无禅道:“若非杜江拼死相救,说不得早已死了,毕竟杀了一位魔族皇子,终是要付出些代价,哼。” 似是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嫉妒,还有些对朋友鲁莽的担心。 李知焉道:“那范举呢?” 无禅道:“至于范师兄,则不知晓,听说他与韩飞一同去了关外,说不得便隐在这北地某处,待时而动。” 李知焉感慨道:“真是了不起。” 无禅举杯相敬,再一饮而尽,笑道:“李兄,你不用感慨,也不用自责,甚至不需要对此有任何情绪,只因你不同,我人间如此待你,你什么都不做,已是最好。” 李知焉惨然一笑,心道:这无禅师兄虽客气,但话里话外,终还是将他当做了魔族,就像刚才,他说的那句“我人间”一样。 想到这,也不点破,毕竟争论这个话题,毫无意义,若真要证明自己也为人间的一部分,也容易,外面十里外,便驻扎着十万魔族大军,以他的修为,只需花一刻钟,便可奔赴过去,而后荡平整个神龙军的中军大帐。 第六百七十章 兵临谷外 不错,作为人族的一份子,自是当尽人族的一份力,而李知焉对这乱世,却好似有些筋疲力尽,他只想坐在此处,看着桃花,守着这座孤坟,外面之事,即使天塌下来,也全无兴致。 当然,若是有歹人在他面前作恶,他也不介意出手,就像数月前,屠戮蒋家屯儿村民的魔族一众。 魔族在他看来,一样,人族,同是如此,故魔族中的歹人,和人族中的歹人,没什么两样,所以他杀人,也杀魔。 不时,那无禅面前,已是堆满桃花,只因蒋小玉娇小的身影,穿插于桃树之间,一会儿捧回一堆,不一会儿,又捧回一堆。 见状,无禅低落的心情,也一时大好,就着鲜花,喝着美酒,朦胧间,竟想起了一位姑娘。 所谓饱暖思淫欲,这并不奇怪,甚至可说人之常情,七情六欲本就在人出生时,便深深的植入到了人的灵魂内,骨子里,但一个和尚如此,终还是有些怪异。 当然,和尚心中的姑娘,自是与大多俗人,又有些不同,只因和尚心中那姑娘,极为美丽。 再当然,俗人喝了酒,心中那姑娘也美丽,唯一不同的是,和尚心中美丽的姑娘,终是穿着衣服,至于其他喝醉了酒的俗人,会不会这样,不得而知。 那个穿了漂亮衣服的美丽姑娘,在他临行前,落下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晶莹的泪水中,又透着深深的善良,只因和尚告诉他,他要去远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是以平时凶巴巴的姑娘,竟然在那刻留下了泪水。 如此乱世,此去远方,那么谁都知道,这远方,是为何方,那姑娘第一次,以近乎哀求的语句说,叫他不要去那里,至少现在不要去。 但和尚还是来了,所以姑娘脸上的泪花更盛,就像这飘落的桃花一样,簌簌落个不停,虽无声无息,但却最是动人。 想到这,和尚饮下一大口酒,脸颊微红,有些醉意阑珊,借着酒劲,望着那座孤坟,却对李知焉道:“李兄,就在不久前,我已失去至亲,我能明白那种心情,所以我想问问你,若是失去至爱,又当是怎样一种心情。” 李知焉惨然一笑,道:“日月无光,天塌地陷,人生,忽然变得无趣,就连这活着,都显无趣。” 无禅摇头一笑,道:“果然很不好,你失至爱,我失至亲,换位思考,这天下百姓,或许两样都要失去,他们的日子,本就贫苦,如今连唯一的精神寄托都被剥夺,那活下去,也怕是要如行尸走肉一般。” 李知焉沉默好久,不曾答话,只因这样的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拯救万民于水火,这的确需要极高的品德,但也需要极大的本事。 他有些本事,至于品德,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品德高尚之人,且现在,他有些心累,自擎天峰一役后,他有些万念俱灰,与这世间任何事,都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不过他的眼神,却微微一凝,极感兴趣的朝谷外看去,许是看到了万马千军,也看到了万马千军前,那几尊凌厉的气息,以及凌厉气息前,昨日来此的大皇子。 无禅虽不及李知焉,但也发现了谷外异样,道:“看来这群魔族妖人,已找上门来。” 并转首向李知焉,接着道:“你这虽为世外桃源,但在这魔族大皇子眼里,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或许碍于你身份的缘故,不曾与你计较,昨日因为小僧,恐怕这层窗户纸,已被捅破。” 李知焉道:“师兄不必自责,即使没有师兄你,也会有范举,杜放,又或是其他世间豪杰,因为我啊,虽不想出的此处,但有人来,我还是欢迎之至的。” 无禅一笑,打趣道:“这人,便来了,而且,还来的不少。” 李知焉道:“同样欢迎,所以无禅师兄,随我一道前去相迎,可好?” 无禅却道:“不好。” 对方庇护于自己屋檐之下,喝着自己的酒,吃着自己的花,却悖逆自己之愿,李知焉自非小气之人,只是有些疑惑,故问道:“为何?” 无禅道:“或许没了我,他们碍于一些原因,不能将你怎样,但若我出去,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糟糕,假若再朝最坏处想,定是要毁了你这方桃源,进而杀了这些叔伯婶姨。所以我准备喝了这杯酒后,从后山而去。” 李知焉道:“这些来人,的确够强大,其中甚至有堪与齐云榜上大人物的气息。” 无禅道:“所以小僧,还是不要去添堵才好。” 李知焉道:“若是我告诉你,那里有陈姑娘呢?” 话音刚落,无禅所坐处,便化作一大片桃花,而无禅,也在桃花落地后,一溜烟去到了小径,再随着花香,消失不见。 李知焉一笑,道:“我还有话未曾说完呢?其实,即使那些强大的存在,也无妨。” 许是离得太远,无禅再也听不见。 虽不能听见,但无禅,却清晰可见,李知焉后发先至,几道残影后,便已到了谷外,谷口依然,当年苏定方提剑书写的大字,傲然立于谷口,只是这提剑之人,不知又在何方。 然而这留下的大字,却让大皇子再次冷哼一声,就像见到了那人一样,之所以说再次,是因为在这之前,他已来过一次。 上一次,让他无功而返,所以他便要再来一次,并且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携神龙军精锐而来,那么便势在必得,也定要满载而归。 他要的人,很快便出现在了谷口,一个和尚,气喘吁吁而来,按理说,这个和尚不该如此,但一个袈裟已破的和尚,不如此,倒对不起前些日子他的手段。 当然,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不是和尚,而是先于和尚赶来的少年,也就是这少年,让他脸面尽失,不说前些日子,那场只有几人知晓的狼狈,就是这座桃花源,也好似一巴掌,抽在了他这个北地统帅的脸上,所以在见到少年后,他的冷哼声,便自谷口大石处,移到了少年身上。 只见他冷哼道:“今日倒是懂了些礼数,知道在谷口迎接我这个大哥。” 李知焉认真道:“阁下带如此多兵马,我怕玷污了我那方桃源,便只好到此。”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便这么说了出来,不过这样的实在话,的确有些膈应人,是以大皇子瞬间便破了防,有些上头,怒道:“你这破地方,还玷污?本宫即使行在魔神宫,也无人敢如此说,更不用说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李知焉不想与他做口舌之争,话锋一转,道:“你们到此,是为将陈姑娘送来?” 众人便随着他之言,朝那军阵中,五花大绑的陈晴之看去? 只见她清丽的衣衫,已有些破碎,雪白的肌肤,从内探出,春光隐现,如此,更是让人遐想连篇。 与其他淫邪的眼神不同,无禅红着眼,看着这个平日里打骂自己的姑娘,忽然无来由的一阵心痛,因为他知道,这姑娘,定是为寻他而来,而这样凶巴巴的姑娘,定是遭遇了世间更凶的凶巴巴,是以此刻,那陈晴之的眼中,竟难得的露出一丝胆怯,这在她一生中,恐怕是不曾有之事。 故无禅的心,一阵绞痛,他的手上,便多了一片花瓣,继而一笑。 想必如此,会让陈姑娘好上不少。 桃花源前,佛祖拈花一笑,他身后,便出现了一尊巨大的佛像,光芒万丈,随即盖过北地风光,恍如此物不是来自此处,而是来自西域的敦煌,也怕唯有敦煌巨大的石刻,才能展现这弘大的佛光。 如此气势,令魔族来犯者,眉头一蹙,可能不曾想到,这人间,还有如此神通,也不曾想,这神通,竟出自一位年轻和尚之手。 拐杖声起,昨日的老妪,自人群中行出,并道:“虚张声势,数日前,我能败你,今日,便不会出现意外,即使你唤出真正的佛祖,也无济于事,因为你知道,我魔域,是不信佛的。” 无禅不理会他,光芒万丈下,刺得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而大佛巨大的手掌,却铺天盖地压来。 老妪颤颤巍巍行来,望着上方巨大的手掌,冷哼道:“雕虫小技。” 言毕,拐杖拄地,犹如一颗树苗,插在了世间最肥沃的土地上,那拐杖,亦如枯木逢春,瞬间便绽放开来。 你没看错,也没听错,那拐杖,瞬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而树枝,化作万千触手,迅速朝上天压来的巨掌迎去。 轰! 积在山头的雪,簌簌向下,如塌方一般,从各个山头滚下,也让这方天地,瞬间一颤。 老妪的话,也自大树后方传来,只见她道:“若是十几年前那个大光头,或许老妪便要拄着拐杖,绕道而行,但你嘛,终是年轻了些。小子,你得清楚,年轻,或许是一种潜力,但并非实力。” 第六百七十一章 我的佛道 无禅眼中,唯有那眼露胆怯的姑娘,至于这老妪说了什么,他并不想知道。 但老妪又一直在说,如苍蝇一般,他的六根,便不再清净,红眼,也在此时,变作了真正的红眼,金刚怒目。 阿弥陀佛,带着祈祷,以及对神灵的感谢,出自无禅之口。 阿弥陀佛,又如古寺晨钟,敲响在这万丈谷外,令这番天地生灵,都要来聆听这西方极乐世界的梵音。 这样四字后,古佛身后,竟出现了大光相,亦如当年,也如擎天峰时,普正大师那样。 那老妪,终是收起了碎碎念,怔怔的望着上方,喃喃自语道:“道则?” 大皇子身后,一缺了门牙的老者,也在此时,震惊的望着半空,看的出神,也正因为震惊,他那门牙后,犹如无底深渊一般。此时亦喃喃道:“这世间,竟有如此天才,这个年纪,竟堪破了一丝道则。” 大皇子依然如当日一般,披坚执锐,黑甲下,银枪刺眼,此时回头来看,问道:“渊伯,你说这秃驴,悟到了道则的边缘?” 那被唤作渊伯的老者道:“老夫的确感受到了道则的气息。” 为此,大皇子非但不惊,反而一笑,然后眼泛贪婪,看向无禅,同样喃喃道:“据线报来看,此人还是那元素之子,若是将此人送入腹中,或许我这兵马大元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兵马大元帅,到时就算父皇对老三有所偏爱,也由不得他了,毕竟我神族,以强者为尊。” 渊伯点头道:“嗯!若能将此人拿下,大皇子在武道上,定会先于众皇子前,踏入天魔境,若是能将这和尚感悟的道则吸收,那殿下,兴许能首次踏入战将序列。不过” 大皇子听得欣喜,闻此,眉头一皱,疑惑道:“不过什么?” 渊伯道:“不过此人,并不好拿下。” 大皇子一笑,道:“渊伯在此,为何渊伯你,会说出这种话来,即使渊伯你今日不想出手,这里,还有我王府中,数员大将,以及我这数千带甲精锐,何况前面凤姨,还是我魔族第九战将,擒下这个秃驴,终是不在话下。” 渊伯道:“老夫乃殿下客席,自当为殿下分忧,其实老夫并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在想,那少年如何对付?” 大皇子嘴一撇,道:“只要不打死,在父皇那里,便好说。” 渊伯道:“老夫也非担心这个,我是在想,如何不被他打死,包括你口中的王府大将,还有这数千精锐,以及第九战将蓝凤。” 大皇子闻此,心中一震,他有想过许多结果,但从未想过这个结果,故双眼眯起,径直朝李知焉望去。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少年,少年着一身白衫,简单至极,连饰物都不曾有一件,此时淡然看着巨大佛像,再由佛像,淡然朝老妪的参天大树看去。 如此淡然,大皇子心中,再次一震,故问道:“渊伯,你也没把握能杀他?你可是我魔族第五勇士。” 渊伯道:“人修武到一定境界,冥冥中会有一些预感,老夫自到得此处,便有这种预感,并不是长他人志气,也非信口雌黄。” 大皇子道:“也就是说,这小子比起那秃驴,还要恐怖?” 渊伯道:“我能知这小和尚,不能知这殿少年。” 大皇子道:“所以你想说本殿下若不罢兵而去,可能会全军覆没?” 渊伯深深看了李知焉一眼,凝重道:“很有可能。” 大皇子刚刚升起的欣喜,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兴师动众而来,此时能退? 不能退?又如何进? 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决。 他是魔族大皇子,贵为一军统帅,若此刻罢兵而返,定会沦为各皇子间的笑话,若是因此流入父皇耳中,且不说以后继承大统之事,就是这统帅之职,恐怕也会不保。 此时看向渊伯,希冀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并说出这是一个玩笑之言,不过他眼中看到的,却是渊伯越来越凝重的脸色。 退?或不退? 莫不是要如昨日那般,如一只丧家犬,仓皇而逃。 想到这,就连场中无禅与凤姨的精彩对决,都有些索然无味,转首盯着那白衣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灵光一闪,心中生出一计来,只见他的枪,直抵陈晴之胸前,这计谋,甚是拙劣,也甚是卑鄙,不过就计谋本身而言,绝对上乘。 只因如此计谋,屡试不爽,万试万灵,道:“秃驴,看你样子,想必很在意此人?” 声音不大,足以让无禅听见,故此,那听见了的无禅,随即便受了凤姨一掌,继而未愈的伤势,变得更加的重,甚至吐出一大口血来,染得雪地,通红。 陈晴之见状,终是收起之前的胆怯,含泪哭诉道:“臭和尚,你甭管我,快走。” 无禅自是不会走,所以陈晴之的喊声,更加剧烈,几乎声嘶力竭道:“臭和尚,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了,所以你最好是离开本姑娘的视线。” 无禅拭去嘴角血迹,淡淡一笑,道:“阿弥陀佛,贫僧便更不能走了,毕竟这世间,讨厌小僧的,可不多。” 陈晴之咽泪道:“你这臭和尚,平时不见你如此自恋,今日呜呜呜”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我说两位,这里可不是你们倾诉衷肠之地,所以秃驴,你最好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一落,他手中的枪,便朝前送了几分,也因此,在陈晴之胸口,带出一大片血红来。 无禅急忙向前,试图阻下这杆利枪,但瞬间被凤姨阻住,而大皇子的话,也再次传来,只见他道:“秃驴,本宫问你话,你是不是当耳边风?” 是否在意此人? 自是在意,除了师父外,就这个跟屁虫姑娘,与他最是亲近,而在整个世间,这样的人,在他生命中,也是寥寥无几,几乎在师父死后,便只剩下这么一个人,那么他,怎能不在意,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当然,有些话,若是放在心底,则刚刚好,但要是说出来,则又需一番勇气,不错,就是那敢于打破世俗枷锁的勇气。 毕竟如此之言,又怎说的出口,他是栖霞寺和尚,如今二十来岁,却已修了二十来年的佛,即使过的了佛祖那关,又怎过的了自己心里那关。 虽然师父之前,仿佛看透了什么,将这事说的无关痛痒,但他心底,终究是一个和尚,与栖霞寺其他和尚,并无二样,至少就情感上而言,那一步,便是不可逾越的雷池。 所以在看向陈姑娘希冀的眼神时,他竟有了些回避,不敢再看,这让陈晴之大失所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后,也仿佛在此刻,忘了身上的疼痛,淡然道:“臭和尚,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即是不在意,又何须虚情假意。” 无禅心头一痛,抬首向天,他唤出的佛像还在,佛祖后方,大光相依然,便再由佛像,看向陈晴之姑娘,忽然一笑,袖口一挥,那巨大的佛像便不在。 众人不解,特别是大皇子,喝道:“秃驴,你在给老子玩什么把戏,你是不是觉得,本宫不敢杀她?” 无禅不理会他,只因他此时,来不及理会任何人。 不错,一个自废道则之人,想必此时心底,已是掀起滔天怒浪。 然而这怒浪,却未曾在无禅脸上涌显,而是变作了风平浪静。 渊伯疑惑道:“你自废武功?” 众人极为不解,有人道:“这和尚,犯浑,即使打不过,也没必要自废武功,莫不是要以此来博取众人的同情?” 又有人接话道:“同情?不知道你们,反正对这些蛮子,我是没有,我还想着在这里搞几个蛮子吃,增加修为,在魔域大展拳脚一番呢。” 咽下口中之血,无禅嘴角,也不再有新血流出,此时越过大皇子头顶,向陈晴之,惨然一笑,道:“陈姑娘,就在刚才,我已弃了佛道。” 陈晴之眼泛热泪,同样不解道:“你这是为甚,莫不是要与我同归于尽,你这个傻瓜。” 无禅道:“就在刚才,小僧问了自己,佛道与你之间,谁更重要,答案是你,你,便是小僧未来要修的佛。” 陈晴之眼泪簌簌向下,如此之言,她等了好久,但如此之言,说出来,又不是时候,因为如此之言,有可能是两人最后的对话,她不想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话,变作遗言,但现实却又是如此残酷。 如此之言,大抵最后是要变作遗言的。 看完陈晴之,无禅转首向大皇子,笑道:“殿下,这便是小僧的回答。” 大皇子看向陈晴之,再看向无禅,蹙眉,并一笑,意味深长,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们这种情况,好像不被这世俗接纳。” 无禅一笑,道:“若世俗如此,小僧也不打算接纳世俗。” 第六百七十二章 返璞归真 此时的无禅,容光焕发,若换了一个人般,虽然他的嘴角,依然带血,他的僧袍,依然破烂不堪,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正如他坚定的看向前方,那姑娘一样。 摈弃修来的道则,如同将身体粘连的血肉,撕裂开来,是以如今的无禅,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稳固跌下的境界,不然继续下去,他将跌入无底深渊,即使以后仙丹相辅,也怕是会留下一生都不可愈合的道伤。 这里,倒的确有处安静之地,只需转身,走向谷口,他就相信,这世间,便再没人能打搅到他,只因此处,乃李知焉所居之处,那这世间,能侵入此处的,便寥寥无几。 不过他的脚,却启步向前,他的身子,也因此离陈姑娘更近了一步。 这样的画面,令李知焉内心一震,他知道这样的无助,也感受过这样的心情,所以在看向大皇子时,眼中,便多了些变化,至少凭空多了一些杀意。 与他人不同,他不会以斩杀这些魔族皇子为荣,毕竟这些人在血脉上,终是与他相通。 当然,他也不会心慈手软,毕竟这些人,可不会在意这一脉相承,就像这些人口中,那“野种”一样。 试问一个野种的血脉,有何珍惜之处。 好在李知焉并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就像这些高高在上的魔族皇子看他,如同野种,他看他们,何尝不是野种,包括那魔主。 这种思维很奇怪,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大家立场不同,看到的事物,便会不同。 见无禅向自己走来,恍惚间,这行来的,是人间传说中那位,吃了会长生不老的圣僧。 故大皇子一笑,笑这和尚,终是落了俗套,中了自己的计,且还是以美人为饵之计,这放在人间,可是要贻笑大方。 笑这和尚,终是多愚少智,如此简单的把戏,都看不破,要是他真的退到那方桃源内,或许今日,他还有些麻烦,想不到,一个女子而已,便让这傻和尚中了计,还破了戒,道:“秃驴,之前本宫许下十座城池,招揽于你,你都无动于衷,如今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自投罗网?要是知道你好这口,本宫就该寻一百个,一千个绝色于你,也不用闹成今日如此局面。毕竟我认为,像你这样的人物,身边应该不缺女子的,当然,有想过你这蛮子的世俗观念,本宫也未曾考虑过此事,倒是忘了这茬。” 无禅脚下,不再轻盈,至少比起当下诸位,不再轻盈,只因他在行来的数步中,雪地上留下的,却是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在场中诸位高手看来,的确有些拙劣,毕竟以当下之人的修为,就是在这北地,飞驰而行,也可做到踏雪无痕。 大皇子虽乐见这和尚自动送上门来,但还是有些疑惑,故问道:“秃驴,本宫尚有一事不明?” 无禅艰难抬起沉下的右腿,笑道:“什么事?” 大皇子道:“传闻你佛家有圣人,以身饲虎,你今日,莫不是也要如此?” 无禅道:“大皇子自比猛虎,还是想自比我佛家圣僧?” 如此反问,竟让大皇子一时间难以回答,猛虎虽饱餐一顿,但圣僧最后,却成了佛,这之中的得失和高下,该用什么标准丈量。要是将自己比作猛虎,那这秃驴,便成了圣僧,而要是将圣僧比作自己,那岂不是要被这秃驴吃下? 那大皇子冷哼一声,道:“秃驴,少在本宫面前打机锋,你要寻死,本宫自是乐见其成。” 他的话,虽为无禅而言,但他的话,却是向李知焉送来,因为他知道,今日要想擒下这秃驴,还得看这野种的脸色,他话已至此,对方还要飞蛾扑火,便不关他的事。 李知焉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不时看向无禅,不时又朝梨花带雨的陈姑娘看去,对大皇子之言,也不知听没听见。 待无禅行近,大皇子脸色的狞笑,也越来越浓郁,怎么形容呢? 这就像一块大肥肉,直挺挺的朝你嘴里送来,也像深山里的宝藏,仿佛长了脚,飞快的向你奔来,遇到这种事情,心情怎可能不好? 在能看到无禅宝相庄严的脸上,那细绒毛后,他的笑,开始变的猖狂,道:“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便休怪本宫不客气。” 言罢,银枪拖地,在雪地上画出一条线,长线自无禅十米处,突然断裂,那么他的枪,便到了半空,银枪一挑,笔直行来的无禅,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那袈裟上的血红,便染了一地,也让陈晴之的哭声,更盛。 哭声中,带着许多无奈,不由得让人心酸,然后想起那个清冷的女子。 那日,清冷女子倒是没哭,但正是没哭,让李知焉心中,更加的痛,因为他知道,那清冷女子当日受天下群雄所逼,定是想大哭一场,可惜那日,她忍住不哭,只因自己,便在场中,而哭,只会给自己带来困扰,以及麻烦,其他什么都带来不了,是以在那种环境下,她忍住不哭,甚至还在笑,只因她同样知道,笑,或许能让事情变好。 当然,没有论据证明这一点,故此,李知焉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其实你当日与陈姑娘一样,大哭一场,也无所谓的。” 说完,便向前跨了一步。 他简单的跨步,却带动了全场神经,就连那渊伯,也不由得双眼微眯,并凝神戒备,那大皇子,更是收起放浪的大笑,径直朝他看来,道:“这里不是你万丈谷,也不是你桃源之内,” 李知焉道:“我知道。” 大皇子道:“你想插手此事?” 李知焉刚欲答,无禅便自地上,颤巍巍站起,且在站起后,还朝陈姑娘一笑,示意他没事。 在示意完后,他竟然摆出一套罗汉拳的起手式,这让魔族一众,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皇子就在其跟前,这种莫名其妙,来得更加莫名其妙,毕竟这样的拳法,就是一个初涉武道的入门弟子也会。 所以这样的拳法,有何意义? 当下数人,无一人不是世间拔尖的高手,纷纷皱眉来看,接着便是猜测这和尚,是不是脑子摔坏了,又或是经刚才自废武功后,是不是搞傻了。 大皇子在诧异后,眼露不屑,道:“你要用这套拳法与我较量?” 无禅笑道:“不好意思,小僧现在,已是只会这套拳法,所以还请殿下,多多包涵,将就着用。” 大皇子笑道:“本宫的确会包涵你,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想来这包和含,定是不错。” 无禅同样笑道:“是吗?” 一拳,便自其胸口处送出,也正好来到大皇子胸口。 大皇子不以为意,淡淡道:“是的。” 脚下一踢,银枪便被其倒提在手,而后手臂朝前一摆,银枪便迎上了无禅袭来的拳头。 李知焉也在此刻,停下行来的脚步,看着无禅朴实无华的拳头,眉头一皱。 好在这皱起的眉头,送给了持枪而来的大皇子。 不错,就在李知焉眉头皱起的瞬间,大皇子的银枪,哐当一声,被无禅击落在地,与之一起落地的,还有不堪受力的大皇子。 罗汉一拳,瞬间将大皇子连枪带人,送到了数十米外,也让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这还是普通一拳?这还是初学者功法? 不得而知,想必在场诸人,唯有李知焉看出了一些端倪,就连那渊伯,此时也不再渊博,看向无禅拳头时,一阵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姨道:“臭小子,你这是罗汉拳?” 无禅道:“不错,小僧所使,乃是我栖霞寺,最普通至极的罗汉拳。” 凤姨冷哼道:“哄鬼。” 话音一落,便提杖而来,只见她提杖一指,那拐杖,便化作如游蛇的藤蔓,急速朝无禅奔来,而她自己,则变作了一颗老树,皲裂的树皮,布满其上,看去尤为瘆人。 无禅不紧不慢,扎下一个马步后,罗汉拳,又回到了起手式的样子。 同样一拳,自胸口而出,与袭来的手杖相交,轰的一声,手杖变作的藤蔓,便被拳头轰了回去。 不过这次与之前,还是有所不同。 这次一拳轰出去的,还有无禅自己,只见他立马从地上站起,罗汉拳的起手式,便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渊伯终是看出了一些门道,道:“返璞归真?这小子,竟然在舍去大道后,能领悟这样一道,看来这人间天才,也自是有其独到之处。” 有凤姨应敌,大皇子也退了回来,蹙眉道:“倒是小觑了这秃驴,哼!这秃驴天赋越高,本宫才越会喜欢,若是一普普通通的庸人,本宫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你说是?” 说到这,还淫笑向陈晴之问去,只是他的问话,换来的,却是陈晴之眼中的仇焰,喷薄欲出。 第六百七十三章 殿下小心 假若仇恨的火焰能杀人,想必这大皇子,已不知死了几次。 当然,世间没有如果,那大皇子,不仅在魔域位高权重,就是在当今人间,也是这北地统帅,所以,他很是不喜这样的眼神,故一巴掌,重重的落在陈晴之脸上。 大哭声,出现在这一巴掌后,看来这陈姑娘,生在百花谷,也怕是娇生惯养,又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这几日,已是让她看倦了世间丑陋,要不是还有这唯一寄托精神的存在,说不得她早已咬舌自尽,何苦受如此羞辱。 大哭声,也让无禅心中一荡,他的罗汉拳,也使得再无之前古朴,甚至还多了一些精妙。 就像接下来这一拳,他竟然精妙到去取蓝凤的下盘,这的确让蓝凤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一拳,便不再是罗汉拳,甚至连其他拳法都不是。 故这样一拳,只能是徒劳无功,那蓝凤虽垂垂老矣,但她的下盘,却极是稳当,用四平八稳来形容,也不过分。 所谓老树盘根,蓝凤行过的地方,与其他人都不同,好像每一次下脚,她的脚下,都有树根渗透进地底,是以平时见她颤颤巍巍的样子,但还从未有人见她真正摔过。 如今的蓝凤,更加难以摔倒,因为就在刚才,她真的变作了一颗老树,深深的扎根于此,而她的手杖,则变作了一枝巨大的树枝,若柳条一般,随风舞动。 柳条逆风而行,径直落在袭向她下盘的无禅身上。 啪的一声,无禅直感皮开肉绽,恍如三魂七魄,直接被抽掉了二魂六魄,那无禅,也因此倒在了雪地上。 当然,在今日,他已几次倒在了雪地上,但这次,却有了些不同,他再没有站起来,而是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染红白雪一片。 陈晴之的大哭,也在此刻发生了变化,夹杂了许多声嘶力竭的大喊,兴许在她看来,唯有如此,方能唤醒地上那光头来。 光头没叫醒,却叫来了李知焉,李知焉俯身来看,眉头一皱,举目向大皇子,道:“把人放了。” 如命令般的口吻,用在这北地统帅身上,怎么也不会让这长期发号施令的皇子舒服,一时间,竟让他忘了渊伯警醒之言,冷厉道:“野种,你在跟我说话?” 李知焉认真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若不想死,最好是换一种。” 大皇子冷哼道:“本宫偏不呢?莫要以为老子怕了你,不是看在父皇的叮嘱上,老子定要将你这里夷为平地,然后再将你这野种碎尸万段,抛去喂狗。” 李知焉不怒反笑,甚至还朝前迈了一步,也正是这一步,让包括渊伯在内的魔族高手,立马退后一步,就连那老树盘根于地的凤姨,也收起神通,向后退去,这次的她,倒真的有了些踉跄。 “殿下,小心。” 这是来自渊伯的提醒,只因一赤红之剑,已然到了他身后,在这冰雪天,如同烧红了的烙铁一般。 在提醒后,那渊伯也张开口,露出他的喉咙。 由缺了门牙的空洞处看去,他那喉咙,倒与其他人不同,如同无底深渊一般。也正是这无底深渊,带出阵阵阴风,朝袭来的赤霄剑吹去。 直至吹塌了数十座远山积雪,吹的山顶,都低矮了几分,直至将那赤霄剑吹走,他才舒一口气。 然而刚放松的神经,随即又开始紧绷。 就在他精神紧绷时,一黢黑之剑,若烧火棍般,从地底而来,与周边的白雪,迥异不同。 “殿下,小心。” 也正是此刻,这样一声,出现在场中。 不过这次,又与之前不同,只因这次,是出自蓝凤之口,只见她再次变作皲裂的老树,树枝迅速布满大皇子全身。 在大皇子脚下,那黑色之剑,带着厉啸,破雪而出,试图穿过大皇子,冲天而去。 当然,冲天而起,于一众魔族战将,并不会在意,但要穿过大皇子,却不会为他们所容,是以蓝凤的树根,若系在疯牛脖子上的井绳,死死拽住不放。 而大皇子,也被四周的战将,护成一团。 倏地,便阻了两剑,不过世人都知道,李知焉有四剑,故此,一柄透着妖邪的阔叶剑,若鬼魅般,出现在大皇子头顶,并径直向下。 此时渊伯刚施完法,新力未生,旧力刚逝,但见这柄剑,脸色立马大变,心想这小子的神识,未免太强大了些,竟能同时驾驭三柄剑,如此强大的对手,就好像同时遇到了三个,且还是三个心灵相通的强大对手。 即使新力未生,他还是强提内力,迎了上去,只因他知道,这大皇子若有失,他也活不了,即使他已在魔族,贵为第五战将,奈何魔主,手眼通天,若神明一般,在其面前,自己这第五,说来便只会是好笑。 他只知李知焉有三柄剑,因为他不是世人,而是刚入境不久的魔族,所以第四柄剑,在众人意想不到,也在众人意料之中的地方,袭了来。 李知焉手持清影剑,几乎瞬息而至,一剑,便破了围在大皇子周边的魔族战将,接着挥剑一斩,大皇子持枪的手臂,便齐刷刷掉在了雪地上。 李知焉残影还在,接着残影凝实,看来,他又返了回来,唯一不同的是,他泛着绿光的清影剑,此时有血,滴滴答答落在雪白的地面上。 也正是此时,大皇子才反应过来,惨呼声,立马回荡在天地之间。 不时,他捂着被砍断的手臂,恨恨朝李知焉望来,看来是发了狠,咬牙切齿道:“野种,有种便杀了我,莫不是刀不够快?” 李知焉淡然道:“其实你侮我,辱我,无所谓,但我刚才想了下,你这称呼,好像侮辱到了我娘亲,所以我想,唯有让我娘亲这佩剑,饮下一些血,才能不失其孝道。” 大皇子痛的面目全非,又或是这面容狰狞,才是他的本貌,只见他恶狠狠道:“你那贱婢母亲,可莫要用来羞辱本殿下。” 李知焉两眼微眯,杀气隐现,道:“已是第二次。” 大皇子道:“什么第二次?” 李知焉道:“我已警告你第二次。” 大皇子道:“野种就是野种,怎么的,你要是不喜欢听,本宫还可以叫到你习惯,再到喜欢为止。” 李知焉道:“不必。” 大皇子道:“又是为何?” 李知焉道:“因为只有活人才有权利说话。” 大皇子哈哈大笑,道:“你要杀了我?” 李知焉道:“杀你,并非很难之事。” 大皇子道:“的确不难,即使我这些大将齐出,也不一定制服的了你,但本宫要告诉你,你不敢杀我。” 李知焉星眉一皱,疑惑道:“为何?” 大皇子道:“你要杀我,在昨日便有机会,但本宫想,你之所以不杀我,是因为本宫,终究是父皇的孩子,你即使胜的了我这些无用的属下,也不好向父皇交代” 李知焉蹙紧的眉头,瞬间展开,接着一笑,犹如死神一般,直至这笑,留在大皇子惊恐的眼中,他到死都不明白,这野种敢袭杀于他,就像灵隐寺时,陆劲松那样。 他来的不久,定是不了解李知焉为人,若是稍微了解下,便会如世人那样,知道这世间,就没有李知焉不敢做之事。 是以他带着怀疑,带着惊恐,直接落在了地上,与他依然直立的身子,成了这天地间,最好笑的事情。 李知焉再次出手,他的残影,亦如之前,他的身子,也如现在,迅速凝实后,道:“你所谓的父皇,对李某而言,并不重要。” 不错,这大皇子最大的错误,便是高估了他的父皇。 当然,魔主于人间、魔域两界,即使再高的估量,也不算高估,但在李知焉这里,便是高估,至少在他看来,这魔主,并不是那么重要。 大皇子身死,让渊伯和蓝凤脸色大变,他们知道,北地将变,且还是大变,甚至到现在,都还有些不信这是事实,故嗫嚅问道:“你你杀了他?” 李知焉道:“不错,我杀了他,若你们不交出陈姑娘,我可能还要杀了你们。” 李知焉说的云淡风轻,但在众人心底,却是一阵胆寒,他们知道,这煞星,会真的杀人,而这杀人的对象,几乎可囊括世间任何人,他们甚至猜测,若魔主是他要杀的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动手。 一想到这,众人迅速将陈晴之推开,如同推开一个烫手山芋般。 一时间,众人心胆俱裂,做鸟兽般,散乱开来,须得明白,这可是魔族纪律最严明的精锐将士,如今竟被吓成如此模样,可想当下的恐怖。 当然,你会说未来这些人,会被魔主追究,但我要告诉你,未来是未来,若现在不走,这些人便再没有未来。 是以瞬间,数千大军,便如昨日大皇子那般,四散逃逸开来,独留下今日这人首分离的大皇子。 而那渊伯和蓝凤,则因为武功最高,这逃,也逃的最快,可见这逃,也是要讲究武功底子的。毕竟魔族的第五和第九战将,可非浪得虚名。 第六百七十四章 诡计多端 潼关,沿河岸而建,仿佛镇守在此的神兽霸下,而潼关城,则是他负着的那块巨大石碑。 潼关筑城向上,与山川相连后,直至连接到金人府,然后天河好似在此动了他念,忽然九十度转弯,向南而下。 许是南方之地,的确有诸多留恋之处,此时天下人,均背着行囊,步入南方,又或是如魔族那般,穿着铁甲,向南方杀来。 金人府,便建在这转弯处,也因这道天险,变作了一道重要的防线。 潼关向下,则是道禁城,与金人府的天险不同,此处易守,也易攻,与潼关的左右拱卫不同,此处前方,便是一浅滩。 仿佛那天河流经此处,已是累了,因此疲软不少,那大河上,竟能看到斑斑点点的江渚,若星河璀璨,布满夜空,也如跳板,可让青蛙一个纵跃,便可跃到另一座小洲上。青蛙如此,魔族,亦可如此。 是以在如此地方,涉河而来,可谓是三关中,最易之地。 上面说了,这里易守,也易攻,这易攻说了,那么这易守,便有了些冲突,如此两件事,不可能发生在一处。 但世间就是如此奇妙,有些看似不相容的两件事,偏偏恰恰,就能融合到一处。 若说金人府乃上天赐予世间最好的堡垒,那么道禁城,便可说巧夺天工,可与天险媲美。 道禁城,顾名思义,这座城池,乃禁制阵法所成,若深夜看去,尚能看到巨大的椭圆形光幕,仿佛这道禁城,乃天外仙人之物,被其置放在了此处。 然而现在,乃白天,这道禁城,也如世间所有城池一样,看去平平无奇,就像城头那矗立的道盟军士一般,庸庸碌碌。 即使他在城头站了数十年,你也看了他无数次,但在街上遇到时,还是认不出他来。 不过这些军士,最近倒不可能在街上瞎逛,甚至未来许久,都不可能在街上瞎逛,只因天河对面,在一月前,已非人间之土。 人间尚在,可这土,再非人族所有,只因魔族大军,已挥师到此,而在城头上方看去,天河对面,也不再绿油,而是多了许多如蚂蚁般,讨厌的黑色斑点。 然而就在今日,这些黑色斑点,竟在一夜间,消失不见,这让城头的廖化文,有些困惑,甚至有些适应不来。 毕竟视野中的敌人,终究还能揣测几分,但若是隐入暗中,那这样的敌人,即使毫无行动,也会让自己一等将领,疑窦丛生,继而徒增出许多烦恼来。 城头上,那廖化文扶栏而望,视线处,河流湍急,绕过一座座小洲,向潼关奔去。 许是如此景象,早已看厌,廖化文的眼神,便再次向上,看到了对面河滩上,河滩空无一人,便转首打趣道:“林公子,你说这魔族,是不是惧你林家威名,不敢涉险而来,毕竟林公子昨日刚到,今日这些魔族,便不见踪影。” 世间有许多林家,林家也有许多公子,而能让廖化文如此高看的,恐怕除了那远古林家,便没有那个林家能当得如此。 当然,即使远古林家,也有许多林家公子,毕竟只要是林家嫡出,走到世间任何一处,都会被人如此尊称,但要让军部执事,道盟巨头之一的廖化文如此称呼,恐怕除了那林寒山之子林晓辅外,便是这名震天下的林家天骄,林晓棠了。 他怎么到了此处? 他当然要到此处,只因他是林晓棠,只因他的朋友,都到了此处,而且他的朋友,还斩杀了魔族皇子,所以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不到此处,如有必要,他也要斩杀一位皇子,以免到时喝酒时,被朋友罚上三杯。 当然,他不是不能喝三杯酒,不说三杯,十杯,二十杯都不在话下,但若是罚酒,便有些索然无味,亦让他有些喝不惯。 若是因为斩杀皇子,喝上朋友三杯敬酒,想必这世间再浊的酒,也会变得美味。 念及于此,此时的他,自嘲一笑,道:“我林家屹立人间数千年,自是有些威名,但那些威名若是能吓到魔族,说出来,不说廖大人不信,就是家主也不会信,甚至在天下人看来,定会耻笑我林家狂妄自大,所以还请廖大人不要取笑我林家才是。” 廖化文道:“公子言重了,廖某并无取笑之意。” 许是不想再在这样的话题上纠缠,廖化文话锋一转,接着道:“那林公子认为,这魔族,到底是何缘故?莫不是要罢兵,还师于魔域?” 林晓棠道:“廖大人在此日久,晚辈昨日才刚到,又怎会了解魔族内部之事。” 廖化文道:“正是因为在此太久,以至于才越来越看不透,就在前几日,探子来报,说这魔族大军,忽然增兵于此,恐怕在不日后,便要渡河而来,如今一夜间,对面那群魔族妖人,竟消失的无影无踪,是以如此,廖某才想问问林公子的意见。” 林晓棠闻此,也大为困惑,蹙眉道:“莫不是这群妖人故意集结大军,在此假意主攻,实则为佯攻之用,而后主攻他处,比如说,上方的潼关,以及防守最为薄弱的金人府。” 廖化文道:“所以今日一大早,我便派斥候通知了下方两处,不成想,下方传来的消息,也与当下道禁城的情况相同。” 林晓棠道:“廖大人是说,潼关和金人府,也出现了类似情况,这群魔族妖人,莫不是想暗度陈仓?” 廖化文道:“这就不得而知了,这群妖人要南下,势必要渡这天河,方能成行,不然,那就只有插翅而飞,当然,魔族中,具有如此神通者,也不是没有,但要让十万大军如此,恐怕还不曾有,就是那魔主,也不一定办得到。” 林晓棠道:“莫不是这些妖人,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廖化文道:“这也是在下今日一早,便在思考,也最想知道的答案。” 林晓棠道:“突然无故撤兵,莫不是想诱敌深入?” 廖化文道:“数十年前,廖某便与这群妖人打过交道,知道这群妖人诡计多端,对此,廖某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点。” 说到这,便抬首向河对岸,接着道:“这群妖人,见三道防线坚不可破,便想用诱敌深入的办法,诱我等渡河而战,不过这法子,未免太拙劣了些,廖某虽不说精通兵法谋略,但这种一眼便能看穿的把戏,还是心中有数的。” 林晓棠道:“不错,廖大人都能看出的拙劣之计,又岂会让这些妖人得逞,莫不是他们将我等当成了傻子?” 廖化文撇嘴来看,心道:你特么这是什么话,我能看出来怎么了,老子如此说,只是谦虚而已,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 然而在见到对方的大方脸转来后,又将不喜之意收起,心想这家伙,恐怕也是不懂转弯抹角的直性子,这倒是与之前的自己相同。 想到这,便接过话头,道:“嗯!这才是最奇怪之处。” 林晓棠迟疑道:“或许” 廖化文道:“或许什么?” 林晓棠道:“或许魔族后方,出了大事。” 廖化文道:“魔族后方?出了大事?” 林晓棠道:“不错,我人间众豪杰,均是到了北地。” 廖化文有些不确定,疑惑道:“你是说” 林晓棠道:“也许这魔族大军的撤退,与那些前辈有关。” 廖化文点头道:“假若杀了魔族中一位大人物,及时回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林晓棠道:“若此事为真,那廖大人认为,这次斩杀魔族头领的,又会是我人间那位豪杰。” 廖化文道:“说出来不怕林公子不高兴,廖某认为,那新人榜上的天才,终是年轻了些,若要真正在北地建功的,肯定还是得韩飞,苏定方这些人,毕竟现在那里,可是龙潭虎穴,魔族高手齐聚,就在数月前,含悲关一役,你也知道了,那魔族高手的恐怖。” 林晓棠道:“晚辈自是不敢在前辈面前称勇,虽然我那好友杜放,及端木昊各自斩杀一位皇子,但那也是建立在有大人物压阵的情况下,那端木昊,有他狼族各位前辈相辅,而杜放,则更是在杜江前辈的庇护下,才有此功绩,至于单打独斗,我看年轻一辈中,还从未有如此彪炳功绩的,所以,若说魔族中又被斩杀一位高手的话,在我看来,定是齐云榜上,某位大人物所为。” 廖化文道:“嗯,只是不知,这斩杀的,会是魔族那位高手,那第九战将?又或是,那一日,在含悲关发疯的第八站将摩柯?” 林晓棠笑道:“这我那里知道,且这本身,就是我俩的猜测,至于是不是真的,还当另说呢,当然,这样的事,最好还是真的,毕竟这些妖人于我人间,真的太过分。” 廖化文一笑,他倒没有如此悲天悯人的心绪,若非职责所在,他更愿意待在那如龟壳的天道宫中,所以望着显老,但却稚嫩的林晓棠,微微一笑,也不知是笑他太年轻,还是笑他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第六百七十五章 人间圣僧 河流湍急,掀起哗啦声不断,仿佛就发生在刚才,又好似亘古如此。 此时,一影,渡河而来,几个纵跃,便已到了近前,直至行近,才发现这一影,乃是两人。 城头上,两人眼光何等敏锐,此时廖化文眉头一皱,道:“是他?” 与廖化文的皱眉不同,林晓棠却是一喜,道:“又怎么可能不是他?” 廖化文眼泛厉芒,冷冷道:“他去了北地?” 林晓棠道:“他若不去北地,那才是天下最怪之事?” 廖化文道:“可是他却回来了。” 林晓棠道:“若一个人有了伤势,回来,便是为了更好的再去。” 廖化文道:“他的确受了伤,看样子,受伤不轻。” 林晓棠道:“他若不受伤,才是怪事,毕竟那里,可是当下魔族的大本营。“ 廖化文道:“可惜” 此时,轮到林晓棠眉头一皱,道:“可惜什么?” 廖化文忽然醒悟过来,笑道:“没什么。” 林晓棠道:“廖大人须清楚,这无禅,不仅是我师兄,还是我朋友。” 廖化文尴尬一笑,道:“清楚的紧。” 林晓棠不再理他,这样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对斩草除根这事,他虽不大赞同,但也不会认为不合理,毕竟像林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这样之事,不知发生过多少,然而他要让这廖化文知道,这是他朋友,是以对方在做什么决定时,定要好生想想这事,得罪他,亦或得罪林家,是不是够划算。 何况此时无禅,抗魔负伤,可说荣归故里,这群道盟的家伙若对他不利,就算是青天白日,也会寒了不少人的心。 林晓棠不想寒了他人心,至少不想寒了他这朋友的心,所以他一个纵跃,便落在了城墙下,他要移步三里,却迎接他这个荣归故里的老友。 虽然在城头上看去,河道不远,但足够空出好大一块地来,所以好几丈外,林晓棠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光头。 光头依然闪闪发亮,但光头脸上,却多了一丝惨白。 不过光头又仿佛变了许多,与之前大有不同,至少从感觉上,变得不再那么神圣,而是与人亲切不少,就像此刻,他那亲切的笑。 只见他笑道:“晓棠,好久不见。” 这里,终是少了与李知焉时的拘谨,毕竟这个年轻人,才能真正算作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至于李知焉,终是少了些什么,即便这次,他救了自己性命,这种隔阂,依然存在。 林晓棠一拳,锤在他胸口,却也微微使力,因为他知道,那胸口,有一个碗大的伤口,然后大笑道:“之前见面,也就在数月前,不过在经历生死后,这的确过了好久,我还在想,怕是要永远见不到你了。不成想,却在今日,你回来了。” 无禅低眉,看向自己破烂的袈裟,自嘲一笑,道:“差点就回不来了。” 林晓棠道:“可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无禅道:“这次幸得李兄相救,才让我与陈姑娘,逃出生天。” 说到这,那林晓棠眼神玩味,越过无禅,探向无禅负在身后,那娇滴滴的姑娘,并让姑娘惨白的脸上,瞬间转红。 直到林晓棠看到大红脸上,一个白眼后,才忍俊不禁,朝无禅望来,继续问道:“李兄?” 无禅道:“不错,李知焉。” 听到此人,林晓棠面色一整,收起嬉笑之意,道:“他会救你?” 无禅笑望着他,不置可否。 不错,他就站在此地,便是最好的答案。 林晓棠冷笑道:“如今北地魔族当道,看来他也回魔域认了亲,凭借他的关系,倒是可以保下你们两人。” 无禅蹙眉道:“李兄并非你想的那样。” 林晓棠道:“擎天峰一役,他恐怕已恨透人间,其实入了魔族,林某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本就是魔族之人。” 无禅有些不喜,刚欲言,他背上那陈晴之,便抢先答了来,只见她道:“李知焉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没有入魔族,他只是回了他的家,这个人间,唯一的家。” 无禅道:“不错,李兄如今,虽身居北地,却也从未与魔族同流合污。” 看来一直对此人不感冒,林晓棠冷冷道:“这倒是难得。” 无禅笑道:“晓棠,或许你对李兄有些偏见和误会,在我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我发现,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林晓棠道:“可能是,不过回来了,可不要再提那人,至少不要在这廖化文面前提起。” 陈晴之的声音,再度传来,且带着些许愤懑,只见她怒道:“为何不能提,难道提我人族的英雄,还要这些人允许,又或是不允许?” 林晓棠道:“人族英雄?” 无禅道:“不错,这次魔族罢兵回援,便是因为李兄之故。” 林晓棠越听越疑惑,道:“因为他?” 陈晴之抢先道:“可不是因为他,要不是他,说不定这道禁城,已被魔族攻破了。” 林晓棠半信半疑,道:“莫不是他做了北地统领?并宣布还师魔域?” 陈晴之道:“李公子倒是没有做北地统领,而是直接杀了北地统领。” 林晓棠闻言,心中一震,接着嘴巴虚张,眼睛瞪大,显得难以置信,便再次问道:“他杀了北地统领?也就是那个魔族大皇子?” 无禅道:“不错,为救下我和陈姑娘,他不惜与魔族翻脸至此。” 林晓棠道:“那他现在还在北地,岂不很是危险?” 不过转念一想,又叹息道:“唉,他终是与我们不同,毕竟他是李知焉,世间一骑绝尘的李知焉。他如此,又是为何?以他的身份,若是再与魔族闹僵,那么这天地间,便真正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无禅一叹,宣一声佛号后,道:“我也不知。” 林晓棠道:“如此的李知焉,倒真是一条汉子,不与人间相亲,也不愿与魔族妖人同流合污,看来他真的要如那天山雪莲一般高洁无暇。” 无禅道:“或许李兄,本就是天山雪莲,不需要像天山雪莲那样高洁。” 林晓棠单手一引,便将两人让了进来,然后并肩而行,打趣道:“看来李知焉这次救了你,让你对他高看不少,师兄可是很少如此夸人,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如此,可是要受禅心诘问的。” 无禅一笑,道:“我发号什么?” 林晓棠道:“无禅。” 无禅道:“我为无禅,直至最近,我才算真正的悟禅,只因小僧,寻到了真正的禅。” 如此说话,听的林晓棠一愣一愣的,唯有负在背后的陈姑娘,俏脸通红,想必不愿与空中挂着的高阳争辉,继而将头,深深的埋在无禅背上。 林晓棠行在前方,自是看不到这番光景,道:“这次回来,晓棠明确感觉到无禅师兄你,有了许多不同。” 无禅道:“是吗?” 林晓棠道:“是的,隐隐间,我感觉到你,又比以前强大不少,虽然你袈裟已破,但你的眼神,却比之前古朴许多,如同古佛一般。你破入了悟道境?” 无禅淡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在那日后,这个问题,我便从未想过,可能在那日之前,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可说日思夜想,而现在,我已不再想。” 林晓棠一笑,道:“好一个不思不想,好一个顺其自然。” 不时,两人便行到了城门口,林晓棠也在此时,望向了城头的廖化文,许是眼神足够凌厉,也或许这眼神,来自林家天骄,大门徐徐而开,无禅负着陈晴之,便行了进去。 然而令他诧异的是,林晓棠却留在了大门外,故此,无禅好奇问道:“你不进来?” 林晓棠一笑,道:“不。” 无禅道:“为何?” 林晓棠道:“因为我即将远去。” 无禅道:“你要去北地?” 林晓棠道:“不错。” 无禅担忧道:“哪里可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 林晓棠道:“你不也去了?就是你背上,那陈姑娘不也才自北地回来。” 无禅道:“可我们是” 林晓棠道:“我林家,终是要有人去的,不然我林家如此活法,即使活了千年,我林晓棠,也会感脸上无光。” 无禅一笑,脸上由隐忧转为祝福,道:“祝你好运。” 林晓棠道:“谢谢。” 言罢,便转身不看,向河滩行去,河流湍急,但一影,却渡河而去。 一来一去,如握手接力,也如轮回交替,直至林晓棠的身影,消失在河道上,无禅才负着陈晴之,向门内行去。 陈晴之冷哼道:“看来,他还不错。” 无禅笑道:“每个人都有不错的一面。” 陈晴之道:“那倒是,那我呢?” 无禅道:“你不一样。” 陈晴之道:“哪里不一样。” 无禅道:“你哪面都不错。” 陈晴之咯咯直笑,道:“也不知你这出的什么家,竟与风流公子一样,油嘴滑舌。” 无禅道:“那你喜欢吗?” 陈晴之道:“哪面都喜欢。” 无禅道:“那就好。” 一影两人,很快消失在城内,也许一些日子后,回来的,便是这人间一代圣僧。 你没听错,乃人间圣僧,比起佛家圣僧,多了一些红尘气。 但你不能说,这不好。 第六百七十六章 缩头乌龟 数日前,天河对岸,忽然风平浪静,数日后,天河对岸,谁都知道,暗流涌动。 数日未曾见到的黑甲之士,竟然让潼关,金人府,以及道禁城三地的守将,疑窦丛生,不过也让一众军士,放松不少。 这魔族,看来也不过如此,竟被李知焉这个少年,斩杀了军中统帅。 道禁城,操练场上,此时一阵热火朝天。 “老万,那李知焉可不是一位普通少年,当日擎天峰一役,你是不知道,这厮有多凶猛,几乎将我道盟赶赴擎天峰的精锐执事,斩杀殆尽。” “你别说,要是这厮不整这么一处,我们可能还是朋友,唉,这家伙要不是我道盟死敌,老万我还真有些欣赏于他,毕竟凭少年之姿,便可直接斩杀魔族高手护佑的大皇子。” “是啊,这大皇子可不简单,传言在魔族中,最受魔主宠爱的几位皇子之一,也是魔族未来的储君之一,更是数日前,兵临我道禁城下的兵马大元帅,如此人物,竟被李知焉给剁了,那煞星,可真是胆大包天。” 许是想到了他的一些过往,此人又接着道:“同时也无法无天。” “若不如此,也就不是李知焉了,看来这家伙,不仅杀我道盟中人,连他本族,也一视同仁。” “啧啧啧,这煞星,才不愧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族。” “管他呢,怎样都好,不过这次,却幸得这厮杀了那大皇子,不然我道禁城,即使有先贤大神通加持,恐怕也挡不住那些魔族妖人的手段,毕竟多年前,便有破关的记录,如今这些家伙卷土重来,更是多了一些轻车熟路的经验。” “是啊,这次,倒真是要感谢那煞星,不管如何说,解了我道禁城当下之危。” “哈哈哈是啊,又可以与兄弟们多喝两天酒。” “喝酒?上次魔族兵临城下时,你不是所有积蓄,都换了杯中之物,你还有银钱拿来换酒?” 那人挠挠头,有些尴尬道:“没有。” 接着灵光一闪,眼前一亮,道:“以我老胡的能力,要搞几坛酒还是容易的。” “怎么搞?” “保护费。” “什么是保护费,” “如今这局面,不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保护,是以那黄老板,怎么也得孝敬老子几坛酒,不然老子还为他拼命作甚,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对这种说法,一众道盟军士,倒是颇为赞同,齐齐点头道:“那倒是。” 林晓棠在道禁城与无禅分别,是在数日前,而林晓棠走在劫阳道上时,已是数日后。 自南向北,就当下人间现状而言,便是豪杰。 林晓棠有自知之明,他算不得豪杰,之所以走在此处,是因为他很多老友,均是到了此处,所以他也要到此处来看看。 何况他林家,无一人到此,那么他更是要到此处来看看,只因他是林家天骄,自是不愿成为人们口中的缩头乌龟。 看来运气不错,他的朋友到此,均是有所斩获,就像那杜放,虽被端木昊负着回来,但他却带回了魔族四皇子的人头。 那无禅也是不错,虽然什么都没带回,但境界,却有所突破,看其样子,已收获了一些更重要之物,是以在羡慕的同时,也带着祝福,同时,还有深深的嫉妒。 因此,他与随从的林家人,连招呼都未曾打一个,便行到了此处。 劫阳道,乃是北地通往南方的咽喉要道,北风过境,吹得呜咽声起,好似女子在丈夫远征时,那样的哭诉,也仿佛此处,葬有十万英灵,哭诉这人间惨剧,是以为何要在这儿上演,继而让它见证这人间悲苦,并伤心欲绝。 若是平时,此处定会隐着几位拦路劫匪,寻着他们认为可下手的商贩旅人。 不过今日,却不会有拦路劫匪,只因拦路劫匪,并不会傻到去截杀魔族大军。 正所谓盗亦有道,如此时刻,这些劫匪,也不会去截杀这些由南向北之人,或许在他们良心深处,终还有一丝丝人性,以及理智。 不错,就是理智,这些由南向北之人,他们也知道,乃人间翘楚,根本截杀不了。 但让人奇怪的是,林晓棠忽然纵身一跃,快速隐在了道旁,那小山丘背影处,如一个拦路劫匪般。 莫不是他也要学哪些不入流的盗匪? 有人来,自北向南。 有许多人来,整齐划一,又惊天动地,恍如惊雷,直接劈向大地。 林晓棠盯着劫阳道,眼神微微眯起,虽然那惊天动地的行军,还未走进,但他也大概知道了那行军的样子。 黑色,讨厌的黑甲之色,以前的他,对黑色倒是无感,直至最近,他对这样一种颜色,忽然有了不少厌恶,就像地上,那成群的蚂蚁一样。 这样如蚂蚁的魔族大军,便如长龙般,行在了劫阳道上。 而这样的魔族大军,迅疾如风,好似要赶去做一件重要之事。 此地向南,便是道禁城,不用想,他们也是去那里,而这样如长龙的魔族大军,此时看去,又像是一把尖刀,径直向道禁城咽喉刺去。 且还是一柄让人防不胜防的尖刀,因为此时道禁城的防务,定是比平时松散。几日间,已是天下皆知,那北地统领新丧,这个消息,便值得道禁城众将士松懈下来,也值得庆贺一番,所以客栈上,青楼中,无不透着一股欢愉之气。 林晓棠无法阻止这柄尖刀,不说这密密麻麻的带甲之士,就是当首策马的几位,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因为那几人,让他自心底犯怵,而且当首那着貂裘的青年男子,还朝他隐匿的小山丘,忘了来,并轻轻一笑。 他很明白这种笑,以前的他,便经历过,强者对弱者,那种不经意间透着的轻蔑之笑。 可能也正因为此,那青年领着大军,继续前行,就像路上遇上一只蚂蚁,并不需要去清理一样。 林晓棠不是蚂蚁,他是林家天骄,自是有他的骄傲,不说这队人马去破道禁城,就是路过此地,他也想告诉此人,自己并非蚂蚁,当然,他还想凭借这点,告诉后方道禁城,敌袭。 所以他从小山丘后,行了出来,直接站在了劫阳道正中,直面那视他为蝼蚁的青年,也直面魔族数万铁骑。 嘶! 人嘶马叫,那青年也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再次一笑,带着之前的轻蔑,继而轻蔑道:“你找死?” 林晓棠道:“这里是北地?” 那貂裘青年看着他,不置可否,眼中的轻蔑,却也未减半分,好似蝼蚁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值得他回答。 林晓棠也不在意,接着道:“听说此刻北地,便是不错的寻死之地,林某今日到了此处,自是为此而来的。” 那貂裘青年道:“即使如此,本宫便成全你。” 林晓棠手中一荡,凭空出现一根铁棍,棍花一抖,就地一杵,笑道:“本宫?林某还真是好运,不知阁下,又为魔族哪位皇子?” 那貂裘青年一愣,疑惑道:“好运?” 林晓棠道:“不错,前有我老友斩杀魔族四皇子,八皇子,就是与林某不对付的李知焉,也在数日前,斩杀了魔族大皇子,不成想,林某也如此好运,刚入北地,便寻到一位皇子。” 那貂裘青年道:“你要斩杀我?” 林晓棠道:“我想试试。” 想必听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那貂裘青年仰天大笑,似还不确定,继续问道:“你要杀我?” 林晓棠点头,认真道:“林某兵器已在手,自是有此打算。” 待笑毕,那貂裘青年道:“你是不是认为我魔族众皇子,如土鸡瓦狗一般,那么好杀?” 林晓棠自是不会这么认为,然而却点头道:“不错。” 不这么认为,那么他压箱底的手段,随即便使了出来,只因他的点头,让对方的手段,瞬间送到。 轰! 劫阳道上,一座地堡,瞬息筑成,也正好迎上貂裘青年的手掌。 沙石横飞,烟尘四起,地堡恍如龟壳,也在瞬间,恍如破碎的龟壳,四溅而起。 不过其内的林晓棠,却非缩头乌龟,那貂裘青年的手,刚破壳而入,他的铁棍,便迎了上去。 手棍相交,再次产生一道巨大的能量爆。 林晓棠不知徒手接他铁棍的貂裘青年怎样,他的手,瞬间麻木,一股大力,自棍尖,迅速蔓延至他的手上,让他一个趔趄,栽倒在道旁。 好在他林家功法,重视体能修炼,练得那叫皮糙肉厚,如此一记,他还能迅速从道旁跃起,也引来貂裘青年一阵蹙眉,继而道:“不错,很是不错,吃本宫如此一记,还能如无事人一般,倒的确有些本事。” 林晓棠一笑,道:“若没本事,又怎么来杀你。” 貂裘青年道:“杀我?不说我手下数员大将,就是本宫自身,你也没有机会,一丝都不会有。” 第六百七十七章 无耻之尤 从刚才短短的较量来看,林晓棠已然明白,这种机会,连一丝都不会有,但他还是昂起头,道:“在这之前,那几位被斩杀的皇子,恐怕也是如此想的。” 貂裘青年笑道:“莫要拿那几个蠢货,与我神族三皇子相比较,也莫要以为杀了老大,老四和老八,便以为我魔族已伤筋动骨,从某种层面来说,我还要谢谢诸位为本宫扫清了障碍,只因我神族,只需一位皇子,便是在未来,继承父皇大统的皇子,至于其他,并不重要。” 林晓棠道:“你就是哪位继承大统的皇子?” 貂裘青年道:“老大的确是本宫路上的一大障碍,不过那李知焉,也是狠人,直接给本宫扫清了障碍,说句实话,我是不敢如此的,哈哈哈” 自家兄弟被杀,还能笑的如此开心,林晓棠倒也理解,只因他从小,也生在这样的世家大族,见惯夺嫡争位之事,看着对方的得意,道:“或许我把你杀了,其他皇子也会如你这般。” 貂裘青年收起笑意,冷冷看来,道:“小子,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胡话,想必你心里已很清楚,这里,你谁都杀不了,我猜你来此定是要阻我玉龙军奇袭道禁城的,当然,凭你,不可能完成此事,所以你只是在拖延一些时间。最好拖到道禁城能知道此事。” 林晓棠自幼习武,从未学过兵法谋略,自是与三皇子不能比,那么这仅有的一些小心思,也自是瞒不住他。 不过他也不准备瞒住,因为他自那山丘行到劫阳道,便知今日,难逃此劫。 古人有云,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所以他就想,即使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些。 所以他舞动铁棍,舞出许多棍花,然后地上一杵,大地便出现了松动,裂缝自路面,横向蔓延至道旁。 轰隆声中,林晓棠所立的路面,迅速上升,也将一众魔族将士,抛在了脚下。 劫阳道上,忽然一道悬崖峭壁,平地而起,横亘在貂裘青年之前,也挡住了魔族大军前进的脚步。 只见貂裘青年后方,行出一老者,正是数日前,在万丈谷与貂裘青年一道现身的沙翁。 待行近,恭敬道:“殿下,能平地起万丈高土,看来此子的元素感知力,定是不弱,若能将此人拿下,兴许能让殿下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貂裘青年盯着前方,那挡住行军的悬崖峭壁,道:“林晓棠,远古林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天才,怎么可能不强。” 沙翁道:“殿下知道他?” 貂裘青年道:“听说此处有位圣贤曾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沙翁道:“殿下英明。” 貂裘青年道:“你知道那几个蠢货为何会被杀吗?” 沙翁道:“属下不知。” 也不知是真正不知,还是不敢知晓,但他如此回答,倒是让貂裘青年一喜,并道:“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敌人,从未曾了解过,就是那平时看去还挺聪明的老大,不成想,也是一废物。” 沙翁道:“还是殿下算无遗策,将大殿下引到那野种的地方,不然也不会” 貂裘青年打断道:“沙翁,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我与大哥,感情笃厚,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野种竟然不念手足之情,杀了老大。” 沙翁道:“果然是野种,竟如此嗜血好杀,还是殿下英明。” 貂裘青年道:“沙翁,如今此人神通挡道,拍马屁可是没有用的,本宫还想着,日落时分,我玉龙军的营帐,驻扎在道禁城内。” 沙翁笑道:“殿下应该知道,再坚固的城堡,对属下而言,都无甚作用。 言毕,便恭敬的小施一礼,朝前方那道悬崖峭壁而去。 他行出的步伐不慢,但也不快,但他行出的步伐,却很是奇怪,只因他的脚下,坚硬的石板道,在他行过去后,便成了一滩细沙,如同人走在湖面上,还荡起一丝丝涟漪。 林晓棠一人,立在众人之上,俯瞰这样一群魔族大军,不由得豪气顿生。 但在见老者行来后,心里一咯噔,心想这老者的神通,天生相克自己? 不用想,只因他马上便看到了,只见沙翁不紧不慢的行来后,轻飘飘一掌,便拍在了那堵悬崖峭壁上。 如此模样,有些滑稽,如同一个小孩子,仿佛感觉自己参悟透了世间至学,一掌拍在其大人身上一样。 然而沙翁不是小孩儿,任谁来看,他都不像,不仅面容不像,连他这一掌,也不像。 只因他的手,刚与峭壁上的岩石相触,一股波纹,便自手掌,向整个峭壁涌去。 随之涌出的,还有细沙,也是自那手掌处而起。 是以此时,他还有闲情朝上方的林晓棠说话,只见他道:“小子,老夫这手化神奇为腐朽,可还算高明?” 林晓棠眉头一蹙,喃喃自语道:“化神奇为腐朽?” 只是刚想到这,他的脚下一空,便落了下去,因为劫阳道上,巨大无比的悬崖峭壁,瞬间变作一盘散沙。 看来林晓棠还未变作散沙,所以沙翁的手,再次向前,向跌落下来的林晓棠抓去。 林晓棠面色一变,他知道,不能被这样的手抓住,若被这手抓住,即使体魄再强大,恐怕也会迅速萎靡,继而被这双手腐蚀。 所以他的铁棍,便迎了上去。 这次出来,林寒山亲自将这件自远古便一直坐镇林家的神兵交于他,还告诉他,林家除了他,无人可使这件神兵。 幸不辱命,他的铁棍一砸,那只手便退了回去,也将沙翁,逼到了数百米外站定。 沙翁道:“不愧是远古家族的子弟,这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并转首向后,接着道:“三殿下,杀了此人,属下可不可以接手这件武器。” 那貂裘青年,正是在万丈谷,与李知焉有所交集的三皇子,此时着貂裘,锦衣玉服,贵气逼人,与人一眼,便知其身份的特殊性。 他好像也乐于如此,也正因为此,在众皇子中,他的名头最大,也最响亮,甚至在之前,隐隐盖过大皇子,成为魔族最热门的储君人选。 此时见沙翁问来,笑道:“本宫向来奖罚分明,照我神族的规矩,你杀了他,自然是你的。” 沙翁道:“多谢殿下。” 再次转首向林晓棠,笑道:“听到了吗?” 林晓棠道:“很难不听见。” 沙翁道:“所以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引颈受戮?” 林晓棠道:“我想第三种选择。” 沙翁道:“第三种选择,又是怎样?” 林晓棠道:“我想杀了你,可能今日,你比那所谓的三皇子还重要。” 沙翁道:“是吗?” 林晓棠道:“是的,你的术法,那道禁城的城墙,便如形同虚设,想必这三皇子敢在当下奇袭道禁城,凭借的,也是阁下的手段。” 沙翁道:“过誉了,老夫只是殿下帐中,一位普通老人而已。” 林晓棠道:“太过自谦,反倒平添几多虚伪。” 话音一落,杀招便起,因为他想要他的命,而他,不仅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手中的神兵。 上古神兵,果然非同凡响,沙翁的手,除了这神兵,哪里都可接触,唯独这神兵所到之处,让他必须避其锋芒。 然而令他不喜的是,这神兵,又好似什么地方都到,不时在他中门,不时在他下盘,有时,还在他喉咙,以及脸上,让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下手。 他有自信,只要自己的手,轻轻一触这方脸少年,他便更有自信,这少年会瞬间如刚才那堵悬崖峭壁一样,变作一盘散沙。 只是方脸少年一套棍法,舞的虎虎生风,严丝合缝,根本寻不到下手的时机,有几次,自己险些被拍散架。 好在这种局面,很快发生变化,只因他终于找到了少年的破绽。 这少年,在三皇子后,涂谷大将睁眼的瞬间,便出现了破绽。 至于谁是涂谷大将? 这个问题也好回答,涂谷大将,放在魔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他乃魔族第四勇士,即使在魔神宫,也是座上宾,如今入了三皇子客席,可谓是强强联手,若是三皇子因这次讨伐蛮人有功,说不得以后,这魔族第四勇士,便是新任魔主跟前,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当然,抛开这些猜想,四勇士不需假借这些名头,他的刀也很快,就在刚才,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林晓棠身后,便多了一人,也在其背后,多了一刀,血,便自其身后流出。 沙翁抓住这空档,右手一探,便自棍花中间,探入到了他的胸膛。 林晓棠想不到,这些魔人,竟如此诡诈,若照世间规矩,此番比试,定是一对一的较量,可说约定俗成,但这些魔人,仿佛并不在意,只因那三皇子说了句,“抓紧时间,莫要延误战机。” 如此轻飘飘一句话,好像真的会获得战机。 不过如此一言,也舍弃了一些更重要之物。 第六百七十八章 轰轰烈烈 什么是重要之物? 有些人轻生死,却重道义,于他而言,道义便为世间最重要之物。 有些人轻生死,却逐名利,那么于他而言,名利便是最重。 不过世间大多人,还是生死最重要,只因除了生死,其他说出来,都感虚无缥缈。 此时林晓棠,没有如此选择,他明白,这样两人联手,他必死无疑,所以在抛开生死之后,他停滞不前的感悟,竟然在此刻有了些松动。 这让他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想不到这样一事,发生在我林晓棠身上,闻道,倒是不错,但要林某死,终是唉。” 沙翁不管他的自说自话,那如老树皮的手,异常稳定,自林晓棠中门而来。直至拍到林晓棠胸膛之上。 林晓棠避无可避,是以他的棍,就势一扫,一式横扫千军,落向沙翁下盘。 轰! 两影再度分开。 只是两影的分开,看去颇为狼狈,林晓棠一个趔趄,跌坐在地,而沙翁,则更加滑稽,被铁棍一扫后,落了个倒栽葱。 好在他神通之故,才不至于与地面来个硬碰硬。 只见他头落地的地方,坚硬的地面,再次变作一大滩细沙,而他,也自细沙处站起,笑道:“小子,能让我魔族第四战将出手,正如你刚才所言,好运。” 林晓棠感受不到任何幸运之处,思来想去,笑道:“你等还真是卑鄙无耻。” 沙翁道:“小子,你可别误会了,我神族,可从没说与你单独比试,而且今日,我玉龙军,真的有要事在身,便不与你这小子耗费时间了。” 也不再等林晓棠答话,再次轻飘飘一掌,向林晓棠拍去。 虽为轻飘飘一掌,但林晓棠却深知其暗蓄的功力,毕竟就在刚才,自己唤出的“悬崖峭壁”,也在顷刻间,被这轻飘飘一掌,拍的支离破碎。 想到这,一股钻心的痛,自后背而来,他知道,刚才那魔族第四战将一刀,自己已去了半条命,虽然目不能及身后,但他能深深感觉到身后那巨大的伤口。 比起巨大伤口来的更加恐惧的,便是他胸膛受的一掌,这一掌,不痛,也不痒,然而却最是让他恐惧,只因这一掌,让他的胸膛,仿佛变作了石头,还是那种沙石,此刻有细沙在其上,簌簌向下掉。 就在林晓棠眼露恐惧时,沙翁的笑,已然印在了他那恐惧的眼中,而他的话,也在数米外传来,只见他道:“小子,你是否还认为,遇到我们殿下,是你的幸运?” 林晓棠自嘲一笑,却也仰起头,倔强道:“依然如此认为。” 沙翁道:“是吗?不过老夫要告诉你,遇到你,同样是老夫的好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若你是人间其他属性体质的高手,老夫或许一点办法没有,但你,却刚刚好,特别是你这土元素体质。” 见对方那枯槁之手,恍如幽冥之爪,林晓棠自认晦气,便再次自嘲一笑,他不想再回答,也不能再回答,只因说话间,这索命之手,已杀到。 只见他铁棍向地上一杵,便再次站起,有些踉跄,但终是站着,不再是坐着,也因此,他背后那道巨大伤口,让他嘶的一声。 原来,不仅这胸口有流沙向下,这背后的刀伤,也在慢慢变大,看来这所谓第四战将的手段,不仅仅是为要他的命,还为了在折磨他一番后,再要他的命。 此时林晓棠看着手中神兵,再次喃喃自语道:“倒是辜负了你。” 就在此时,神兵发出一道棍鸣,似是对林晓棠的回应,林晓棠神识一扫,忽然一愣,接着一笑,道:“不愧是我林家祖传之物,镇南柱,就连这气魄,也让一些人自愧不如,比如我。” 自言自语间,那手掌已出现在林晓棠面门之前,而林晓棠手中镇南柱,便不可能轻易让其出现在他的面门之上。 只见他朝前轻轻一送,便迎上了那只索命的手掌,也让那索命的手掌,再次无功而返,甚至让这索命的手掌,退到了数千米之外,魔族大军之前,速度不减分毫,径直落在魔族大军之中。也连带手掌主人,坠入其中。 只见神兵镇南柱,忽然延伸至数百米,恍如传说中,撑起南天门的神柱一般,此时长达数千米,粗如巨龙,自九天之上,径直朝严整的魔族大军落下。 三皇子见状,冷哼一声,道:“沙翁,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拿下此子,要是贻误我大军战机,即使你乃本宫亲信,也要将你交予狱神庙处置。” 镇南柱落下,也仿佛砸入了一群蚂蚁窝,进而让魔族严整的军阵,一下散乱开来。 沙翁见状,再听着三皇子的话,望向远处的林晓棠,杀气横生,冷冷道:“老夫倒是小觑了你,不对,小觑了这件神兵。” 林晓棠笑道:“现在知晓,已是晚了。” 沙翁道:“不晚,因为你成功激怒了老夫,所以老夫” 林晓棠打断道:“晚了,终究是晚了些,因为你们就决定林某生死这事毫无机会。” 言罢,林晓棠纵身跃起,直插云霄,此时手持镇南柱,若神兵天降,也的确是神兵天降。 轰! 黑压压的大地,忽然变作黄色,烟尘四起,而魔族大军,则四散逃逸。 “神兵自爆?” 如此疑惑,出自魔族大军前,当首诸人之口,故冷冷的望向大军后方,那巨大烟尘中,哀鸿遍野,再听着这久久不散的爆炸声,一阵皱眉。 如此爆炸声,不知能否唤醒当下还在庆贺的道禁城守军将士,这样以生命换来的爆炸声,不知能唤醒道盟宣和殿上那些人。 不得而知。 至少就林晓棠而言,他已不知晓,他知今日必死无疑,索性自己决定怎么死。 思来想去,如此死法,算是最好,他不想做枯石,随着时间流逝,变作细沙而亡,也不想因为背后的刀伤,最后流血而亡。 如此死法,也正好对应了之前自己的想法,轰轰烈烈的死。 不错,此处方圆数里,皆笼罩在这一道爆炸声中,如此死法,不可谓不轰轰烈烈,是以三皇子俊美且妖异的脸上,有些扭曲,望着天上地下,爆炸所带来的烟尘,冷冷道:“即使你如此良心用苦,日暮时分,本宫的大军,依然会驻扎在道禁城内。” 涂谷道:“殿下,此番爆炸,恐怕已波及到数里外,若那道禁城有所警觉,我们此番进袭,势必已失去了奇袭所需的先机。” 三皇子道:“无妨,若是道盟其他人坐镇道禁城,尚好,但若是此人,本宫倒是对其有一些莫名的自信。“ 涂谷微微眯起的双眼,忽然睁开成一条缝,疑惑道:“此人?是何人?” 三皇子径直向南,仿佛已看到了道禁城头,那道身影。 道禁城头,本无身影,但因为一道巨大的爆炸声,这里忽然聚集了好多人,且看其模样,皆是道禁城中,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廖化文便在道禁城中,出现在城头正中位置的,舍他其谁。不说在道禁城,就是整个道盟,整个天下,他廖化文,也是十个手指头能数的人物。 此时望着河对岸,再由河对岸,望向北面,眉头蹙紧,道:“元午” 似是有话要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不出,唤出此人名姓后,硬是许久未说出什么来。 被唤作元午的男子,副官打扮,看来是其亲信,见廖大人如此,也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怔怔的望着他,希冀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毕竟他的名字,对当下而言,并不重要。 直至过了许久,廖化文才接着道:“元午,你说这北面方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元午道:“廖大人,如此巨大的爆炸声,即使末将入伍多年,也未曾听到过一次,若我没猜错,如此爆炸声,定是来自数十里之外,那么末将推测,这数十里之外,定是有一场不小的战斗。” 廖化文道:“在我道禁城数十里外,有场战斗,而我道禁城,并未动用一兵一卒,那么这场战斗,又是什么意思呢?” 元午道:“属下也不知。” 廖化文道:“你可以推测一番。” 元午道:“属下大胆猜测,我想这战斗的参与人员,定是有魔族。” 廖化文道:“废话,如今北地交战,自是我人族与魔族之战,本大人是想问,如此大的爆炸声,会不会是潼关守军,过了河对岸追击魔族余孽,而后发生了遭遇战。” 元午道:“有可能,但更大的可能,却是我人间某位大人物,与魔族发生了遭遇战,毕竟潼关到此地,尚有些距离。” 廖化文身居高位,负绝世武艺,道:“如此的话,那我们就可高枕无忧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 也不知这廖大人,哪来的自信,不说这道禁城,就是现在京安城,天道宫内,也不能说高枕无忧。 就是广聚人间大贤的擎天峰,也不能说自己高枕无忧。 如今魔族当道,屠戮天下苍生,没人敢如此说,那身为天下第一人的道盟执事长陆定国,想必也不敢如此说的。 是以众将士看向廖化文时,均是满脑子疑惑,最后还是元午问了出来,道:“廖大人,又是为何?” 廖化文道:“若为魔族逃回北地的残兵败将,遇到我人间大境界高手,可就是易如反掌之事,若是魔族精锐之师,遇到我人间高手,也无妨,反正只要不是遇到魔域中,排的上号的战将,也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元午笑道:“那倒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听说当下北地,我人间界,可是去了不少高手。” 廖化文道:“可不是如此,要不是这些高手牵制住,那魔族大军,便不是在我道盟的第一道防线外,而是破入皇龙城,直逼京安天道宫了。” 元午不由一叹,道:“是啊,天道宫一破,我人间,也算名存实亡了。” 廖化文道:“嗯,就是如此。” 说到这,又是一声叹息,道:“可是啊,这些高手,终究只能拖延魔族一时片刻,要是等那魔主降临” 所谓长他人志气,不过如此,又所谓灭自己威风,也不过如此,所谓乱军心者,想必大抵也就是如此,作为军中最高统帅,也怕是只有廖化文能当着这么多将士,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 然而这样的话,他可以说,下面的人,可不能随意接,所以一时间,场间竟有些静默。 许是北面巨大的爆炸声已尽,廖化文也侧脸而来,道:“元午,你说十里外的高手,会是我人间那位?” 元午讪讪一笑,道:“大人,我天天在军营待着,又怎知江湖之事,且擅长大范围攻击术法的,好像榜上之人,均都可以。” 廖化文道:“那倒是,不过从这能量爆来看,不是那苏定方,就是那莫问天。” 元午道:“大人,为何就不可以是榜中其他人,比如东坡先生,又或是那韩飞,杜江。” 廖化文举目向天,道:“你未曾懂江湖事,而大人我,却算半个江湖人,这么跟你们说,为何不是东坡先生,韩飞和杜江。” 闻此,一众将士终是收起隐在眼神深处的无精打采,一下来了精神,尖起耳朵,朝廖化文看来。 元午好奇道:“大人,是为何?” 廖化文道:“首先,东坡先生还未去北地。” 元午道:“先生未去北地?” 有将士道:“是啊,以东坡先生的性格,不说第一个去,过了如此时候,他起码也在北方的冰天雪地中了。” 廖化文道:“这个我倒不清楚,我清楚的是,东坡先生,当下在天道宫,至于为何在天道宫,我也不清楚。” 有将士露出一丝鄙夷,道:“那倒是一个好地方。” 看来对此时的天道宫,颇有些怨言,特别是这些戍守边关的将士,此时也无人去追究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连廖化文,好像也在默认这人说的话,继而默认说这话之人。 廖化文道:“当然,这之中,还要排除掉杜江,听说自纳旗草原一役后,他便消失在了人间,就连深入敌后的探子,也未曾得到他任何消息,恐怕已凶多吉少。” 元午道:“为何不是那韩飞呢?” 想来对点墨门之人不大感冒,廖化文冷哼一声,不喜道:“韩飞通傀儡之术,习掌控一道,如此大声势的爆破,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他所为。” 元午讪讪道:“大人说的是。” 在其后,有一员将士小心翼翼道:“可是这爆炸声,为何只有一声?” 元午笑道:“小刘啊,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高手过招,往往只需一招,像这些逃遁的残兵败将,我人间那些大人物,不说一招,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之事。” 那人一下恍然,会心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怕那前辈高手不敌” 有将士嬉笑道:“呸呸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一时间,道禁城北门城头上,欢声笑语 那元午笑道:“大人,我觉得这道禁城城防,就是怎么说来着形同虚设,有这些高手在,这当年各大高手弄的护城大阵,简直就是浪费。” 廖化文道:“欸,也不可如此说,用,肯定是有用的,只是当下来说没用。” 元午道:“那倒是,这大阵,防御是防御,不过也贼耗元素石,开启一次,便要耗去我军中银两一大半,要不是最近上面有补充,我想这护城大阵,开不了两次。” 廖化文道:“放心,这道禁城,只要我等不出城迎战,只要那魔主不出,他魔族,也不能奈我等如何。” 元午道:“魔主真有那么厉害吗?” 廖化文道:“大人我也不知道,大人我只知道,魔主让几大圣人都很绝望。这样的魔主,你说厉害不厉害。” 元午道:“大人,说句不好听的。” 廖化文道:“有什么屁,直接放,你我脱下这身战袍,便是兄弟,有什么不可说的。” 闻言,那元午竟有些感动,道:“那魔主既是如此厉害,为何不一人来此,横推我人间界?” 廖化文道:“你以为魔主想驾临我人间,就驾临我人间?” 元午道:“不是吗?” 廖化文道:“自然不是,人间,自有人间的天道,像魔主这样的人物,降临人间,定是要受天道排斥,这也是魔主迟迟不降临人间的原因之一,不说魔主,就是那前三的战将,降临此处,也会很难。” 元午道:“那他怎么来我人间。” 廖化文道:“猎杀我人间元素之子,袭杀我人间悟道者,以此来适应此方天道,亦或者说,欺瞒这天下大道,当然,也还可以硬抗我人间天道。” 元午道:“硬抗天道?” 廖化文道:“不错,当年北地冰原一役,魔主便直接硬抗天道,好在几大圣人联手下,才被逼回了魔域。” 元午道:“大人,你刚才是不是说为了适应此方天道,魔族猎杀我人间天才和悟道者,那为何我们还要让这些人到北方去呢?将他们藏起来不就对了吗?” 廖化文一笑,道:“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我要告诉你,世间很少有一场战事,是靠防御取得最终胜利的。当然,世间诸般豪杰,凡是踏入武道者,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番骄傲,没人能阻止他们,连他们自己都阻止不了,何况危中有机,机遇中,同样存在危险,魔族要猎杀他们,他们何尝不是将魔族当做历练对象,不久前,你也看到了无禅,是不是与之前大有不同。” 元午道:“不知道。” 廖化文道:“不知道?” 元午道:“因为之前的无禅,我也不知道。” 廖化文一撇嘴,仿佛吃了一个大瘪,道:“那你还知道什么?青楼中,春丽的肚兜,还是亵裤,平时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多看书,多认几个大字,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元午如看神仙一般,看着廖化文,仿佛从未见过一般,心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平时你不也逛窑子的主,好意思说这些,何况这里,哪个不是,哪个又看过书。 当然,这样的话,只能在心里说说,便赔笑道:“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属下谨记大人教诲。” 廖化文再次看向北方,在未看出任何凶险后,便轻松一笑,道:“走,今日想必已无事。” 元午道:“去哪里?” 廖化文道:“赊月楼。” 元午道:“赊月楼看书?” 廖化文道:“看你大爷,不要这么俗。” 廖化文左手处,一将士淫笑道:“老元,你要是能在赊月楼看得进书,老子砍了这头,给你起夜。” 元午那有不懂这事的,笑道:“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是颜如玉,颜如玉既是书,黄兄,你着相了,哈哈哈” 大笑声中,众人自城头,步出登城马道,已去的很远。 残阳斜照,映在河面上,如血一般红,仿佛天河流出的,不是那清澈的天山之水,而是人间之血。 数千轻骑,自北面而来,带起一大片尘土,或许正因为风尘仆仆,想在这夜幕时分,在这天河对面,唯一的城池歇歇脚。 只是如此多人,一两家客栈,根本满足不了,所以他们就想,若是攻下这样一座城池,杀了这一城之人,如此,可能才刚刚好。 今日的道禁城,如昨日般清静,也如前日般,但今日的道禁城,却有了些奇怪,只因城内出去的斥候,已许久未来报。就算来报,也怕是找不到人,即使找到了要报之人,也怕是碍于一些事情,不敢去报。 第六百八十章 临阵脱逃 所以哪怕河道上,江渚中,已飞来一道人影,守城将士也只是稍微蹙了蹙眉头,便再次抬首向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在想,一人而已,一老者而已,又或者在想,若这老者,是位绝色女子,那该多好。 老者不是绝色女子,甚至连老者该有的慈眉善目都没有,甚至那老者走到城墙根时,伸出的手,也如来自幽冥鬼爪一般。 鬼爪探出,坚固的城墙,便发生了一些变化。 许是在城头站了数十年,这里的一丝丝动静,都能感知到,此刻城头上的守军,终是察觉出了异样,纷纷朝城头下,那老者看去,并厉声呵斥道:“臭老头,速速离去,不然军爷对你不客气。” 老者不但不离开,还对上方守将微微一笑,道:“离开?到那里去?” 守将则继续呵斥道:“老子管你到那里去,你该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反正不要在这里碍着军爷的眼就成。” 老者道:“该到哪去到哪去?” 守将道:“不错,还要本将再复述一遍吗?” 老者道:“我想进城里去,可以吗?” 可能早已不耐烦,那守将大怒道:“滚,现在什么时候,你不知道我道禁城的规矩?” 老者道:“老夫不知道。” 守将道:“魔族入侵,我道禁城日暮一刻,便要实施宵禁,要入城,明日赶早。” 老者道:“可是老夫就想现在进城。” 守将道:“老头儿,找死是?” 老者道:“这次,你倒是答对了,老夫正是来找死的。” 许是这老者样貌,真的不讨喜,在老者的话刚出口后,守将后方,一群道盟军士,已开始张弓搭箭。 箭矢如雨,簌簌向城墙根落下,也让老者迅速隐匿起来。 只是这一隐匿,让众守将大为惊惧,因为空旷的城墙外,老者步入城墙后,忽然凭空消失,这种隐匿手段,如同江湖杂耍那骗人的把戏一般。 许是见过太多江湖术士的骗人把戏,对这样的把戏,还是第一次见,那守将呵斥道:“我说臭老鬼,莫要在本将面前装神弄鬼,跟老子滚出来,不然,休怪老子不客气。” 只是他的话,自上而下,而老者的回答,却来自他的身后,只见城头地面上,由一粒细沙,迅速到面,恍如沙漠中,蝎子隐在其中。 流沙中,一人探出头来,直至完全现身,那么他的话,也自众守将后方传来,只见他道:“老夫倒是好奇,诸位有什么不客气法,说不得片刻后,老夫用的上。” 如此一言,自身后传来,透着鬼鬼祟祟,让众将士心中大震,不禁心道:莫不是真这么邪门,竟真让自己遇到了鬼不成。 是以众人的嚣张,瞬间转为惊惧,惊惧来看,哆嗦道:“你你怎么上来的?” 老者笑道:“走上来的。” 守将道:“走上来的?” 老者道:“不错,从城墙内,走上来的。” 守将道:“你是鬼魂,还是那仙山上的修道者?” 老者道:“都不是。” 守将道:“那你是什么?” 老者道:“我是索命阎王。” 终是有胆大者,壮着胆子道:“臭臭老头儿,莫要装神弄鬼,我们这儿数万军士,如同天兵天将。即使你为阎王,也得掂量掂量。” 老者道:“是吗?小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对老夫,将用什么不客气法?” 守将道:“臭老头儿,再不滚,老子将你抽筋扒皮下油锅,你信不信?” 老者大笑道:“好,这个法子甚好。” 话音一落,那巨大的城墙,便随着这话音落下,而落下,众将士站立不稳,随即向下坠去。 从上方看去,这固若金汤的城池,忽然如风化的腐木一般,还是那种被白蚁啃食了树心的烂木头被风化,倏地朝地上,坍塌而去。 只一瞬,便哀鸿片野,看来这“烂木头”,终是有所重量,把守城将士,瞬间压在流沙之下。 城头的动静,终是引来了城内的守军,就连客栈、青楼上,也在一瞬间,亮起了灯火。 廖化文在赊月楼,却未曾亮起灯火,只因他的修为,足以让他目光如炬,并看到城内的一切,所以他便穿上衣服,来到了窗前。 赊月楼不算高,但赊月楼最奢华的顶楼,还是足以看到整座道禁城,也自然看到了一瞬间倒塌的北门城墙。 这让廖化文大惊失色,怔怔的望着倒塌的城墙,再由倒塌的城墙,望向北方。 他眼光所至,换来的,却是黑黝黝的带甲之士,以及那冲破云霄的喊杀声,如怒浪滔天,朝道禁城拍来。 他身后那衣衫不整的女子,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却与他眼中的惊恐不同,多了不少疑惑,故问道:“大人,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直至刚才,大人半刻不到,莫不是还有比这更重要之事?” 廖化文眼转冷厉,与刚才判若两人,厉芒一闪,便转首看来,道:“生死与春宵之事,你说谁更重要?” 那女子媚笑道:“你我均活在当下,自是春宵更重要。” 廖化文道:“若我说,我们马上就会死呢?” 那女子瞬间收起嬉笑神情,有些胆怯道:“小女子不知大人要说什么?” 廖化文道:“北门已失,魔族即将杀到。” 那女子一听,大惊失色,忙不迭道:“大大人,你你说魔族已杀到?” 廖化文道:“你听不到河对岸的喊杀声?” 那女子道:“皆言道禁城固若金汤,魔族退守北地,怎的忽然就攻了来?” 廖化文冷哼道:“只能说那魔族,真的很神勇。” 没人承认自己的无能,特别是身居高位多年后,这种事情,更不会承认,哪怕自己清楚的知道,也不会承认。 不错,偏执,是随着飞黄腾达一同成长的。 那女子道:“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廖化文道:“不知道。” 尚有不甘心,那女子接着问道:“不知道?大人不是军部执事,掌管道盟军务的第一人,像大人这样的人物,怎会不知道。” 廖化文道:“因为你问的是我们,若你,问的是‘你’,也许本大人有答案告诉你。” 那女子便问道:“那你怎么办。” 廖化文道:“我会离开道禁城。” 那女子道:“离开道禁城?” 廖化文道:“唯有离开,那河对岸杀来之人,至少有五道气息,令廖某忌惮。” 女子道:“你离开了,那道禁城内,无数普通百姓,以及数万守城将士,当如何?” 许是最重要的话,往往最难以启齿,那女子随即小声道:“那小女子,何去何从?” 廖化文道:“所以我才说不知道。” 那女子鼓足勇气,道:“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人不带小女子一起?” 廖化文冷笑道:“会。” 那女子突然一喜,道:“真的吗?” 廖化文道:“真的。” 话音刚落,窗前,便涌出一大片蝙蝠,黑压压一片,盖过渐渐升起的月色,也盖住了那位风尘女子,直至那位站着的女子,变作倒地的姑娘,蝙蝠才重新化作人形,廖化文。 廖化文冷冷道:“如此不光彩之事,本大人又岂会让他人知道,事已至此,本大人便只好带你上路。独独这路,不同而已,正所谓道不同,不相谋,我想啊,大概就是如此,正如有些人行在阳关大道中,有些人,则行在奈何桥上。 待语毕,蝙蝠再起,黑压压一片,盖过月色,朝南方而去。 大雁南飞,讽刺的是,蝙蝠也有这种习性,只是比起大雁,少了些优雅之气。 赊月楼顶,那女子睁大的眼中,似是对刚才发生之事,到死,也不敢置信,所以她眼中,很是复杂,有刚升起的窃喜,也有一丝丝对强者的崇敬,还有女性寻到爱巢后的一丝丝慰藉。 然而更多的,则是鄙夷,她至死都想不通,平时自己仰慕的大人物,竟是如此胆小之辈,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之人。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这所谓的大人,还真是够小人,甚至连街边那磨豆腐的阿蛮,街头狗肉王子老樊都不如,所以在鄙夷深处,又有着深深的失落。 她的人生,很是精彩,甚至比起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人,都要跌宕起伏。 不过她的人生,又很是无趣,只因他接触之人,都很是无趣,包括这所谓的廖大人。 她有时候也想,自己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直至最后才明白,不过一日三餐而已,只是每次与这些臭男人说起这个后,他们都会复杂的想到那个。 一日三餐,便是一日三餐,字面上的意思,便足以让世人奔波一生,至于更高层面,不敢想象。 所以在女子瞪大的眼中,你还会发现一丝笑意,嘲弄的笑,对人间,对这群腌臜之人,也对龌龊的自己。 当然,此时道禁城一片大乱,没人关注女子的心思,也不会有人来分析女子临死时的神情,就像没人去关心街头,那横七竖八,如黄豆般散落在地的各式各样尸体。 赊月楼顶层,火光四起,不时便吞噬了女子尸体,也将她所有的想法,带到了他处,也或许永远消失在星空当中。 第六百八十一章 傻子当道 昔日威严的道禁城,在三皇子领着魔族大军进城三个时刻,便一派地狱之相。 街头巷尾,满是血污,听说整座城,都被鲜血染红,甚至在城门口,还有血流涌出,让人看来,这那是一座城池,这分明就是一个装满鲜血且底部破损的器皿。 既是听说,那便是又过了数日后。 既是数日后,那道禁城的消息,便有了广布天下的时间,是以街头巷尾,大城小陌,无不散着悲观的气息,只因魔族大军经此一役,已推到了皇龙城外。 至于道盟建立的第一道防线,在道禁城城破之日,便再没了第一道防线之说,那互相拱卫的三座城池,一损俱损,一亡俱亡,破了道禁城,便算到了潼关以及金人府的后方,不说大军压境,就是切断粮道,这两处也难以为继。 所以潼关和金人府被攻破,是迟早之事,只是没人想到,会破的如此之快。 宣和殿九层,敲门声起,好像只要你在这里敲门,那么这里,便永远会有回应,哪怕这里之人,很少回应敲门声,但只要你敲了三次后,还是没有回话,便可以走进这里。 罗兴发便行了进来,许是此处常客,也知道此处永远会有人,在敲了一声后,他便行了进来。 不出意外,这里永远有一个人,也有些意外,只因此人,仿佛永远在那书案旁,唯有心事重重时,才会走到窗前,看着京安城,繁花似锦。 然而这次,他并没有看到京安城的繁华,而是从繁华中,看出了许多隐忧,所以他的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仿佛知道来人是谁,是以这问话,也多了些随意,只见他道:“你来了。” 罗兴发望向这挡了大半窗户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叹息道:“不成想,老廖丢了道禁城。” 恐怕除了陆定国,世间再无一人能在此处待如此之久,用宣和殿其他执事的话来说,如同坐牢一般。 即使陆定国自己,也有这般感觉,他又何尝不想出去看看。一来,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可说近乎痴迷,二来,外面真的很危险,特别是像他这样身居高位,又不具备通天之能,无敌于世的他,出去,便是涉险。 以前未踏入圣人境时,是如此,现在踏入圣人境后,同样如此。 他不喜欢涉险,他觉得,自己兵精将勇,统领道盟百万大军,能人无数,无需他亲自出手。 奈何世间武夫当道,时常做出一些悖逆法则之事,是以再次将他困在了此处,他本以为踏入圣人境后,便可巡游人间,就像巡视自己领地一般,奈何踏入圣人境的条件,却是配合那群疯子放魔族入侵。 这让他再次困囿此处,他不清楚那魔主何时降临人间,甚至于魔主是否已经降临这个问题,他都不知晓。 是以这如牢笼之处,又成了最安全之地,毕竟在天道宫阵法加持下,便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 此时他转首来看,就像看这间屋舍,看了无数遍,看不出什么喜欢,也看不出什么不喜欢,所以他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在他丢城那天,我便知道,我只是想不到,跟我如此多年的部下,竟还是不能真正了解他。” 罗兴发道:“堂堂军部执事,弃城而逃,说来,就连罗某也感脸上无光。” 陆定国抿起嘴唇,沉吟片刻后,一展,又道:“我说的,不是他弃城而逃,我只是不明白,他竟能如此废物,让魔族如此轻易便夺了道禁城。“ 罗兴发道:“陆大人,这次兴发回京,不是想告诉你老廖之事,而是想说,魔族三皇子已领着十万玉龙军,到了皇龙城外。” 这次,又让陆定国沉默好久,才道:“可探清魔族军中,有无高手存在?” 罗兴发道:“除了在道禁城现身的魔族三皇子帐下,那涂谷大将外,好像并无更多的高手存在。” 陆定国道:“就放他们在那里。” 罗兴发疑惑道:“放他们?” 陆定国道:“不错。” 罗兴发道:“想必不出一月,那三皇子便要发动总攻,此次领兵而来,看去气势汹汹,恐怕不好放置。” 陆定国道:“再气势汹汹,也不过一黄毛小子而已,至于那涂谷,倒是要盯紧一些,其他,都可无视。” 似是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和修为,罗兴发一笑,附和道:“那倒是,只要不是魔主,以及他麾下三大战将,其他人在陆大人眼里,都可无视。” 说到此处,那罗兴发忽然有所迟疑,不过还是问了出来,只见他道:“大人,兴发还有一事不明。” 陆定国望向窗外,却也点了点头。 罗兴发道:“那魔主,几时降临人间?” 陆定国再度沉默,也不知是回答,还是喃喃自语,过了好久,才道:“陆某也不知道,或许已经降临了。” 罗兴发心头一震,道:“降临了?” 陆定国道:“不错,以这魔头的手段,恐怕这世间还无人能知晓其行踪的。” 罗兴发道:“大人也不可以吗?” 陆定国道:“我也不可以,即使其他三位,也不可以。” 罗兴发额头冒出一丝冷汗,道:“若他忽然降临我天道宫,当如何?” 如此问题,的确很令人无语,也让陆定国,再度陷入沉默。 不错,这宣和殿第九层,已是他最后的退路,若魔主降临此处,他又将退到何方?西面?还是南面? 虽然在这之前,他做了一些安排,但若魔主要寻他,这天下间,又有什么地方,可以作为藏身之处。 在此刻,他忽然想到了在道禁城临阵脱逃的廖化文,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如老廖一般,临阵脱逃吗? 所以在罗兴发谴责廖化文胆小如鼠,临阵脱逃时,他仅仅只说了他无能的领兵能力,只因他也不清楚,在这方面,自己会不会比那廖化文强。 许是如此问题,没有答案,那罗兴发在此,便等了好久,而陆定国望着窗外,也为此沉默好久。 长久的沉默中,竟然衍生出一丝绝望,就像此刻京安城内,所有的绝望一样。 当然,这绝望,也有不同,就像京安城茶馆内,那些人的绝望,便是马上要踏入中州的魔族铁骑,只因他们知道,这些恶魔马踏之地,寸草不生,彼时道禁城的悲剧,还在各个茶馆间来回穿梭,而且听说这群魔人,还以人为食,更是让那些养尊处优的贵胄子弟,心胆俱裂,有甚者,已是携着全家老幼,向西南行进。 有人进,便有人出,与之前中州豪杰的出不同,此刻苗疆浑邪,领着十万苗疆战士,正朝北面开进。 也与京安城那些富家公子哥儿,王公贵族不同,他们脸上,竟然没有绝望,而是洋溢着浓浓的战意。 仿佛此次出征,并不是去送死的,而是真的要去击败魔族,而后将这些入侵者,赶出人间。 是以当这个消息传到宣和殿第九层时,终是让场间沉默的气氛,不再那么绝望。 在道盟斥候退出后,陆定国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那浑邪还有如此气魄。” 罗兴发道:“有人要做我军先锋,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些人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还如当年一般,傻。” 陆定国为之一叹,道:“唉,只可惜这世间,傻人不够多,傻人也不够强,要是他们够多够强,为陆某解决掉魔族这个心腹大患,这天下,岂不美好的紧。” 罗兴发道:“能解决魔族大患的人,又怎么可能傻?” 陆定国笑道:“这可说不定。” 罗兴发有些迷惑,蹙眉道:“莫不是这世间,还要付之傻子不成。” 陆定国道:“兴许这世间,本就是一群傻子的,只是有些人太过聪明,聪明的认为自己可主宰这世界而已。” 罗兴发盯着前方背影,愈加困惑,背影依然,但他却在此刻,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 进而问道:“那大人认为,兴发属于那种人?” 陆定国一笑,道:“你罗兴发,自是世间第一等聪明之人,不然你与我,不会站在这百尺高楼上。” 罗兴发道:“那大人,是傻好呢,还是聪明好呢?” 陆定国道:“若本就傻,那就聪明一点,若足够聪明,有时就傻一点。” 说到这,陆定国的背影,又仿佛变了不少,就连望向京安城的眼神,也发生了改变,只见他接着道:“你刚才问我魔主降临天道宫时,我当如何?” 罗兴发这次醒悟过来,原来刚才自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连忙道:“是的,大人当如何?” 陆定国望向北方,淡淡道:“就在刚才,我想了好久,也就在刚才,我忽然想试试。” 罗兴发疑惑道:“试试?” 陆定国道:“不错,就像这房间,我已待了好久,也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外面之人,最后还想看看那魔主。” 第六百八十二章 桃源来客 世间皆知天道宫,是为宫殿群,做住所之用,也可作天险,防御魔族入侵之用。 听说这里,住着道盟最圣洁且光芒万丈的圣女,也住着天下第一人,陆定国,即使各地响当当的道盟大人物,每年也会如信徒朝圣一般,在天道宫述职。 这里不仅有大人物,还有最神秘的太庙,还有弘大的长老院,还有最高的宣和殿,只因此处,乃陆定国坐镇,便为世间最高。 但世人不知,有这么一处地方,不似天道宫,却更胜天道宫。 此处,为屋舍群,做住所之用,但此处,被置于山谷间,也可作天险,防御魔族入侵之用。 当然,与天道宫的护城大阵不同,此处,并无高明的阵法,只是冰天雪地中,一处桃花源坐落于此,让人有些奇怪。 奇怪此处主人,是何人?又是一何等雅兴之人,竟然在如此冰天雪地,建出这样高情雅致的居所来。 天道宫能否做防御之用,尚不清楚,只因当下魔族大军,尚在皇龙城外,但这样一处,却真正意义上能做抗魔之用,至少在这北地方圆百里内,不说人,连鸟兽都知道。 也正因此,这里来了许多鸟兽,这里,也来过许多人,也不知是这些人走了后,带出这样一道消息,还是这道消息,引来了这么一群人。 万丈谷,十里外,一小队魔族大军,踟蹰不前,即使怒马嘶鸣,迈腿而去,也被魔人适时拉住缰绳,而后马的嘶鸣,更加猛烈。 有人喜欢这样一地,但更多人,却不大喜欢,因为一看向此处,便如一颗铁钉,朝自己眼中袭来,让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此刻北方,不能说遍布魔族大军,至少也可说,几乎十里小营,百里大帐,如星河,点缀夜空一般,点缀在这茫茫的北地冰雪中。 一抹红,尤为妖异,掺杂在这茫茫北地上,也仿佛一巴掌,落在这北地魔族脸上。 羞辱,实实在在的羞辱,特别是当下,不可一世的魔族,怎会如此轻易忍下此番羞辱。 所以时常有几股大军,在万丈谷外,如同此地守卫一般,巡逻在此,也凝神戒备于此。 许是为了防止他人进,也或是为了防止此地之人出,更多的,则想着有朝一日,上面一声令下,自己第一个冲进去,砍下那煞星的人头,拿个首功,并让那厮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嚣张跋扈。 李知焉静坐在坟地旁,不管这些,即使那些魔族将士已在外面,挑衅了几天,他也不为所动。 在此处,他迎来了许多朝日,也送走了许多晚霞,甚至在这样偏僻之地,他还迎来了几位老友,虽然他们样子,有些落魄,但落魄的老友来访,更加不错,只因在这些日子,他又酿了不少酒。 人一旦落魄,便会自然而然,成为一个不错的酒友,是以这些日子,李知焉过的非常不错,聊起了不多的过往,却喝了这一生都未曾喝过的酒。 如此地方,如此盛景,如此好友,若是再喝上几杯的话,倒真的能让人忘却人间几许。 只是,即使忘了人间几许,也忘不了一些人,就像他,只要不喝酒的时候,就喜欢放一根小凳子,坐在这无名坟头前,看着日落,也在侧过头时,仿佛能看到那抹清冷的身影,正如这清清冷冷的坟头。 然而这次,他在抬首间,没有看到日落,却看到了一位熟人,那人长身玉立,含笑示意间,让人如沐春风。 风,不错,一股风,瞬息而至,仿佛此人与这北地大道暗合,就连李知焉,也不曾感应到此人,便已到了此处。 但对李知焉而言,世间任何事,都再难调动其情绪,即使来客突至,也处变不惊,还笑道:“莫兄,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莫如是,只见他道:“李兄,擎天峰一别,的确过了好些时候。” 李知焉笑道:“你也到了北地?” 莫如是道:“不错,我也到了北地。” 李知焉自下至上,打量其周身一遍后,道:“但你却与北地的他们,有些不同。” 莫如是道:“他们也到过此处?” 李知焉道:“无禅第一个来,接着便是范师兄,然后剑冢沈公子也来过,甚至连” 李知焉说了一大片,几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高手,和所有年轻一代的高手。 莫如是道:“我的确与他们不同,只因如是到此,本就是来看你的。” 李知焉有些讶异,道:“你来看我?此处凶险万分,来看我的话,可是危险重重。” 莫如是道:“也不尽是,因为我本身就要来此,看一个人,等一个人。” 李知焉更加疑惑,道:“看一个人?等一个人?” 莫如是道:“不错,来看你的同时,我也要在此,等一个人。” 与之前不同,李知焉连忙起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真正意义上来看他的,他很清楚,来这北地看他,就当下而言,可非容易之事,不小心,便要丢了性命,但莫如是,还是来了。 所以李知焉唤来在桃花源内,如精灵般的蒋小玉,再由蒋小玉,取来几坛刚酿的酒,一桌酒局,便简单呈现在桃源内。 桃花纷飞,令如此地方,恍如人间仙境,也让这酒,别有一番风味。 对千里迢迢赶来看他的莫如是,李知焉打心里高兴,只因自遇到此人开始,他便很是喜欢,他的温煦,他的儒雅,他的气度,都让他讨厌不起来,特别是此人眼中,从未有半点瞧不上他山里人的身份,这个,他从第一眼便知道。 若说当今天下,有一个完人的话,那莫如是,便可说当之无愧。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完人,在看向李知焉那座坟头,再转首看向李知焉眼神时,眼里却透着一丝隐忧,而后一叹,道:“知焉,我有一个妹妹。” 李知焉当然知道他有一个妹妹,不说这样的事,李知焉知晓,就是天下人,都知晓,只是这样人尽皆知之事,他为何要在此刻提起,令李知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故呆怔的看着他,不知怎么答话。 莫如是满饮一杯后,道:“她很喜欢你。” 李知焉呆怔的眼中,看去更加呆怔,在赫连姑娘后,他终于知道了喜欢,这种喜欢,刻骨铭心,他也深深明白,莫如是口中,那莫姑娘的喜欢,是以如此一言,他更加不知如何回答,愣怔在了原地。 看着呆呆的李知焉,莫如是再次提壶满上,接着一饮,如此一事,不说他妹妹没有把握,就是他这个旁人,也没有把握,只因如今天下,还从未有人能清楚李知焉所思所想。 然而他还是来了,说了这么一句,他小妹不敢说的话,就像当日擎天峰时,那清冷姑娘,忍着天下人嘲笑,说的那样一句话,一样。 “我喜欢你,并不是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有这么一件事情” “当你在人生低谷时,不妨想想,还有这么一个人,喜欢着你” 这样的话,最不该放的位置,便是心底,或许说出来后,有些难堪,但终是比在心底,来的要好受些,就像自己心底,也有这么一句话一样。 忽然,莫如是心中,闪过两人,一个是自己那看上去冰雪聪明,实则憨憨的小妹,另一个,则是那英姿飒爽的漂亮身影。 蒋小玉也在此时行了来,不时望向呆怔的李知焉,充满好奇,不时又望向神游外物的莫如是,同样好奇。 便好奇道:“大哥哥,你们想什么呢?” 李知焉从愣神中醒来,没有直接回答蒋小玉,而是看向莫如是,郑重其事道:“谢谢!” 被人喜欢这事,怎么也的说声谢谢,哪怕这喜欢你之人,样貌丑陋,坏到骨子里,但对你而言,也要道声谢谢,毕竟他即使再丑,这喜欢里,也夹杂着对你的尊重,即使再坏,因为这喜欢,对你,也定会不错。 何况莫如雪不丑,更谈不上坏,这样的喜欢,世间就没有比这更美好之事。 但如此美好之事,李知焉却未因此高兴起来,而是多了一些心惊胆战,自擎天峰后,他已经有了喜欢之人,这样的喜欢,忽然让他有些适应不来。让他有种负罪感,对那个清冷女子,深深的负罪感。 可是这样的喜欢,又好似由不得他,不错,他也很喜欢莫姑娘,自第一次见面起,便喜欢,只是那个时候,傻乎乎的他,认为这是朋友情谊。 但经历如此多后,他明白过来,那种喜欢,与朋友之间,有很大区别。就像今日,莫如是口中,莫如雪那种喜欢一样。 或许没看出什么来,蒋小玉的话,再度问来,只见她扬起好看的小脸,却蹙眉道:“大哥哥,你热吗?” 便用衣袖,去拭掉李知焉额头的冷汗。 李知焉也因此醒悟过来,道:“大哥哥不热。” 蒋小玉道:“那你为何冒汗?” 李知焉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第六百八十三章 桃源来客(二) 在这北地,即使有李知焉大神通相辅,也不可能会热,但有些话说出来,却可以。 此时,李知焉额头冒汗,即使蒋小玉为他拭去不少,奈何旧汗刚拭,新汗又再次泌出,想必这样的问题,比遇到一个圣人境对手,还要来的恐怖一些。 莫如是笑容依旧,只是眼神中,多了丝无奈,他知道,这种问题最好的答案,绝对不是谢谢。 不过万幸的是,这李知焉头上,还有冷汗泌出,看来这谢谢,也怕是言不由衷,所以莫如是提壶,为李知焉满上,并道:“知焉,有些时候,答案并不是当下就有的,有些答案,可能埋在未来岁月的某个时刻,但这答案啊,定不要埋的太深,也不要埋的太远,毕竟人啊,很容易就消失,就老了。” 李知焉讪讪一笑,也不知如何回答,此时心乱如麻,这还是他这些平和日子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许是年幼,对什么都好奇,蒋小玉便好奇的看向两人,也颇感疑惑,疑惑大人,为何时常会如此烦恼。 李知焉道:“她她还好吗?” 当日,擎天峰一别,只记得那娇小身影,倔强的行出,倔强的站在自己身前,而后倔强的倒下。 如今想起青云派之变,莫家在青云山上,也怕是日渐式微,那娇小身影,不知还否如以前那般开朗。 莫如是道:“她还不错。” 李知焉道:“那魏中则” 李知焉欲言又止,但莫如是何等人,自是清楚他要说什么,道:“魏中则对我和父亲,算不得好,但对小妹和二弟,还算不错。” 李知焉极为困惑,莫非他们不是一家子?便问道:“这是为何?” 莫如是道:“爹与他的关系,自是无法化解,毕竟杀害大师伯,二师伯,于父亲而言,天理难容,至于我,恐怕也不为他所喜。” 李知焉道:“为何?” 莫如是道:“可能他认为,整个青云派,唯有我能威胁到他。” 李知焉道:“以他的武道,不是乐见于此吗?” 莫如是道:“不错,以他的道则,的确是如此,但那局限于敌人,绝非他的传承人。” 李知焉道:“那倒是。养虎为患的道理,我懂,但斩草除根的道理,在这里,我却不是很懂。” 莫如是一笑,道:“你想说,他为何不为难如君他们,是?一来,如君当下,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二来嘛,这魏中则,终还是青云山魏中则,想必不想因此断了青云山道统,在这么多人中,如君竟成了那天选之子。” 李知焉道:“你是说,他选了如君为继承人。” 莫如是道:“如君天赋不错,但碍于懒惰成性,想来经他一番严厉调教后,未来还是很可期的。” 许是想到了冷馒头就池水的莫胖子,李知焉感慨道:“想不到,他这样的武夫,竟然欣赏如君。” 莫如是道:“兴许正因为如君的不同,才会成为他的选择。” 李知焉道:“那莫莫姑娘呢?她她还在青云山上吗?” 莫如是一叹,道:“她的确在青云山上,不过我想,她并不想在青云山上。” 李知焉看着莫如是,也听出了他话中之意。 不错,她并非畏惧艰险,不敢到此,而是碍于一些因素,不能到此。 李知焉心中一叹,此刻,他也想见见那个明媚少女,看看她如阳光的笑脸,兴许因为诸般事后,再也难见,但他想,如果此时能见到她,她定会不吝再次展现。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李知焉忽然问道:“莫兄,你说要在此处,等一个人?” 莫如是道:“不错,或许是一群人,但莫某要等的,只是一个人。” 李知焉直勾勾盯着他,直至盯到连莫如是这样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后,才道:“你要等圣女殿下?” 莫如是干咳一声,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脸上微红,道:“嗯嗯,大概是。” 李知焉有些困惑,道:“圣女殿下不是在天道宫?你为何来此处等他?” 莫如是道:“因为她是圣女殿下,所以她定会到此处。” 忽然,李知焉又想起了一个人,他的母亲,或许别人不懂这句话,但他懂,是以他眼神微眯,径直向南方望去,或许看到了当年,也或许看到了现在。 莫如是见他如此,道:“就在近日,魔族第一战将,去了京安城。” 李知焉眉头一蹙,道:“第一战将?” 莫如是道:“不错,第一战将,魔主的左膀右臂,当然,以魔族的选才制度,第一战将或许在不同时期,会出现不同人,但这实力,永远只会高,不会低,就像当年,能斩去李乘风肉身,并让其魂魄残缺的第一战将一样。” 顿在此处,饮下一口,润润口后,莫如是接着道:“当年李乘风与魔族第一战将,从千悲原,一直打到这万丈谷,这期间,李乘风更是半步入圣,也因此,直接将此处变为人间禁地。如今这谷底,一般高手都很难再踱入。” 李知焉道:“第一战将去天道宫,与圣女到此,有何联系?” 莫如是道:“按理说,没什么联系,但第一战将破了天道宫大阵,便有了些联系。” 李知焉心中一惊,道:“破了天道宫大阵,传言那座大阵,至少有一位圣人的实力,更何况陆定国坐镇其中,就这么容易破了?” 莫如是道:“按魔族的修炼等级来分,这魔族第一战将,绝对是天魔境九重的高手,而第九重,按当年与李乘风一战来看,相当于我人间圣人境无疑,毕竟当年半步入圣的李乘风,不仅天纵奇才,还诸技傍身,一般圣人境,拿他可是毫无办法。” 李知焉疑惑道:“可这还是与圣女殿下无关啊。” 莫如是道:“没了大阵守护的天道宫,自是与普通宫殿群,无甚区别,即是无甚区别,那在京安城,又或是西南某处,便有了区别。” 李知焉道:“那倒是,如果在京安城,将直面魔族百万大军的压力,若是在西南,这种压力,又会远去不少,那陆定国,不是踏入圣人境了吗?他也不敌魔族第一战将?” 莫如是道:“圣人境中,也有高下之分,从某位前辈口中得知,陆定国的修为,比起圣人以下,可以碾压,但比起圣人以上,自是有所不如,特别是他那颗道心,便与武道相背离。要不是李乘风相辅,这证道果位,又怎会落在他的头上。” 李知焉道:“这种事,还能人为操控?” 莫如是道:“我虽也不知其中诀窍,但听爹说,李乘风掌时空二道,且擅于功法创造,还是不折不扣的阵法大师,要想瞒天过海,也并非不可以做到,就像知焉你当下的修为,也托那李乘风的福,对。” 对此,李知焉毫不避讳,道:“不错,我这一身修为,全仰赖李乘风。” 不禁想到这个有些恨,又有些陌生,还有些感激之人,李知焉举杯一饮,心底再次一叹,不想再说此事,岔开话题,道:“然后圣女出使魔域,并为道盟争取喘息之机,让他们有足够时间,逃离京安城?” 莫如是眼泛不屑,嘲讽道:“我想陆定国所想,便是如此,不愧是人间第一人。” 李知焉道:“所以你到此处,等圣女到来?” 莫如是刚欲言,又有些迟疑不解,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笑道:“我想与当年,有些不同。” 李知焉道:“什么不同?” 莫如是道:“我许多地方,都不如当年李乘风,但这方面,我想比他强一点。” 李知焉道:“你要和圣女一起去魔域?” 莫如是道:“不错。” 李知焉眉头一皱,道:“那里比起此处,又是危险不少。” 蒋小玉左看右望,终于找准了插话的机会,附和道:“是啊,大哥哥,那里可不比此地,那里全是坏人,这里,还有大哥哥在此,那些坏人不敢进来,你去那里的话,可能就就回不来了。” 莫如是一笑,看着乖巧伶俐的蒋小玉,抚了抚她的小脑袋,道:“我知道,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明知山有虎,还是要去的。” 蒋小玉听的云里雾里,不解道:“为什么呢?” 莫如是道:“因为一生中,有些人比你生命还重要,为了守护这样的人,你说该不该去。” 蒋小玉哦的一声,似有所悟,道:“若大哥哥这样,小玉也会去的。” 李知焉一笑,道:“所以在去之前,能不能给我们再取几坛酒来。” 蒋小玉看着桌上的空酒坛,甜甜一笑,道:“好。” 说完,便如精灵般,蹦蹦跳跳朝屋内而去。 莫如是看着小女孩儿,看了好久,道:“有些像。” 李知焉道:“她是我路过蒋家屯儿,遇到的孩子,不过她不是她她是她。” 莫如是道:“我知道。” 第六百八十四章 止步于此 京安城,繁华依旧,只要人够多,无论这人,放在那里,都能撑起繁华。 然而当下京安城的繁华,却有些混乱,与之前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 只因那晚,城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听说从天而降,如神明一般,然而却如同魔鬼,轰塌了天道宫的防御大阵。 听说那一夜,剑气纵横,又电闪雷鸣,喊杀声,震天动地,令整座京安城都颤动不已。 也因为那一夜,天道宫安静不少,就连平时嚣张跋扈,纵马十街九巷的护庭卫队,也再没有出现过。 所以在那一夜后,天道宫仿佛少了许多人,也不知是因为那一晚,死了许多,还是因为那晚,走了许多。 不错,一队队道盟人马,开始向城外驶出,也不知是公务如此,还是永远不再回来。 是以当下京安城,一些豪绅大户,也随着小道消息,闻风而动,马车,牛车,拉着一箱箱财宝,向西南而去。 当然,京安城百姓,没有金银财宝,唯独剩下人心惶惶,在人群中蔓延,他们也想过离开,但他们又不知去到那里。 是啊,一个人若是无钱的话,就是这苍茫大地,也会变得狭窄不少。 正如天道宫,那陆定国一样,按理说,他问鼎天下,立在世间之巅,这金银财宝,应有尽有,想去那里,一个念头便可成行。毕竟除了这万人之上的权利,他还是世间少有的圣人之一,所以他陆定国,不管怎么看,怎么想,都不该是这样,至少不该似京安城普通百姓一样。 但他还是如京安城百姓一样,困在了此处,那宣和殿第九层。 此处乃宣和殿顶层,如尖锥顶端,自是比起下方大殿,窄了不少。 陆定国伫立窗前,望着地上,那如蚂蚁一般的京安城百姓,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他那书案前,此时竟坐了一人,须得明白,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即使那里陈设简单,也不是其他人能坐的,好似有印象以来,那里坐着的,永远是陆定国。 也就在此时,那里却坐着一位大叔,发丝随意散乱在头顶各处,如同鸡窝一般,着普通布衣,想必有了书案,那壶酒,也不用再挂在腰间,被其随意的置放在书案上,甚至闲暇之余,他还随手抽来一本公文,随意翻看,也不知是真的对此有研究,还是觉得无聊,找个事情打发一下时间。 世间能坐那个位置的不多,何况还是陆定国在场的情况下,无人敢如此,但东坡先生是个例外。 世间能调侃陆定国的,也不多,东坡先生是个例外,不仅调侃陆定国,他还调侃过富商,乞丐,皇上,是以对他而言,对象是谁不重要,调侃最重要,只见他调侃道:“陆大人,还不走?” 陆定国不曾回首来看,却有话答来,只见他道:“去哪里?” 东坡先生道:“去你想去的地方,所谓狡兔三窟,像陆大人这样的人物,苏某相信,定不会只有三个巢窟。” 陆定国道:“苏先生之言,还真是刺耳,但对当下陆某而言,并不重要。” 苏大看向那道平静的背影,道:“经那夜后,这里可不再安全,你为何还要待在此处?” 陆定国道:“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陆某忽然发现,这里隐隐间,竟成了专属自己的狗窝,就在离开那一刻,竟有些不舍。” 东坡先生道:“若我猜测不错,魔族数日后,便要举大军南下,到时这里,定要成为人间地狱。” 陆定国道:“是啊,想不到,魔族战将已然如此,那魔主还未现身唉。” 顿在此处少许,接着道:“那夜,多谢先生出手相救。” 东坡先生道:“不用谢我,至少你陆定国无须谢我,以你的修为,虽不足以击败梵兹,但要逃生,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陆定国道:“作为道盟执事长,不仅是我,你保下我道盟,终是值得定国一谢。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不去北地,要一直守护我道盟天道宫。” 东坡先生道:“这就是我不需你陆定国感谢的原因,只因道盟,是天下人的道盟,而苏某,也是为天下人守护道盟,道盟就像两军交战那面旗帜,道盟倒下了,那这天下人心,也就倒下了,所以你并不需要感谢我。当然,苏某也并不需要你的感谢。” 陆定国不以为意,俯瞰向京安城,神情不改,道:“那梵兹,不愧是魔族第一战将,竟强大如斯,若非先生相助,再加上我天道宫护城大阵,这京安城,恐怕一夜就要倾覆。” 这次,轮到东坡先生不以为意,眼泛不屑,道:“第一战将又如何,不过如此。” 陆定国脸上,终是有些细微变化,而后眉头一蹙,倒不是因为这句话中的嘲弄,而是因为这样一句话令他明白,自己与这人之间的区别。 不错,他已踏入圣人境,而此人,尚在圣人之下,这话出口,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境。 东坡先生见他久久不语,便接着道:“你在此处太久,便会失去一些东西,那梵兹,并没有那么强大。” 陆定国道:“是吗?” 东坡先生道:“是的。” 陆定国道:“那魔主呢?” 东坡先生道:“一样。” 陆定国道:“真的一样吗?” 东坡先生道:“真的一样,也正因为此,苏某想去会会他。所以” 陆定国回首来看,紧盯着他,好久才道:“所以什么?” 东坡先生道:“所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陆定国道:“苏先生但说无妨,只要陆某力所能及的,义不容辞。” 东坡先生正色道:“你得走,离开这房间,去到那里都好,保护好道盟这面旗帜。” 陆定国道:“走?” 东坡先生道:“不错,这不是你所愿之事?这不是你一直在布局之事?” 陆定国忽然一笑,道:“你觉得我没勇气直面魔主?” 东坡先生道:“不是。” 陆定国道:“那又是为何?” 东坡先生道:“我觉得你连直面梵兹的勇气都没有。” 陆定国冷哼一声,道:“苏大,莫要过分,本尊终是圣人境,莫要忘了。” 东坡先生眼中,忽转冷峻,仿佛变了个人般,而这宣和殿九层,也在此刻布满剑气,只见他冷冷道:“苏某一直记得,所以才说今日之言语。苏某觉得,如今魔族当道,我等人间客,都应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你是道盟执事长,那么就做执事长之事,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去,必败无疑。” 陆定国再无好脸色,同样冷冷道:“为何?” 东坡先生道:“你止步于此,那么在某些方面,便永远只能止步于此。” 陆定国听此,视线再次落到房间中,忽然,这房间让他有种囚笼之感,即使到了他这个修为境界,也有一种恶心呕吐之意。 忍着胃中翻江倒海,看向东坡先生冷峻的脸庞,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言毕,再也没看身周,纵身一跃,便跳下了宣和殿第九层。 “你知道吗?苏先生。” 不等对方回答,他的话,再度传来,只见他道:“陆某想这样,已是许久,以前观星镜时,便想如此,直至想到破空境,再到悟道境,不成想,最后却在圣人境做出此事。” 几个纵跃,陆定国身影,渐飞渐远,而声音,也越来越小,望着远去的背影,东坡先生面无表情,他不会为此人喜,也不会为此人悲。 之所以乐见他离开,是因为这世间,终还需一面旗帜,而陆定国,一直以来便是这人间旗帜。 他并不想改旗易帜,特别是人间,恰逢危难之际。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他坐在了陆定国的位置上,见书案上的一大摞,不禁眉头一皱,就连敲门进来的小吏,也跟着眉头一皱。 心想这东坡先生,还真是胡来,也怕是只有他,才能如此,独独令他奇怪的是,陆大人呢? 所以他皱眉,朝不大的房间四处搜索一番,确定陆大人不在后,便问道:“苏先生,陆大人呢?” 东坡先生脸色一板,道:“我就是你们陆大人。” 那小吏讪讪道:“先生,莫要拿小的取乐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向陆大人禀报。” 东坡先生一笑,道:“你陆大人跑路了,将这里之事,全权委托给了我,有什么事,与我说。” 那小吏有些为难,道:“这这” “这”了许久,也未曾“这”出什么来。苏大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柄剑,并径直送到他的喉间,道:“说,什么事。” 那小吏起初一惊,但见东坡先生眼中的玩味后,哭丧着脸,道:“先生,魔族已杀到皇龙城外,那皇龙城,危在旦夕。” 闻此,东坡先生收起笑意,也不再与那小吏玩笑,正色道:“走。” 话音刚落,一影,便自窗口,飞了出去,如同仙剑,亦如同剑仙,翱翔天地之间。 第六百八十五章 苏某之剑 皇龙城外,护城河上,微风一带,卷起波纹万千。 护城河边,绿柳轻扬,如丽人发丝乱舞,仪态万千。 皇龙城外,大军压境,肃杀之气,直插霄汉。 兴许绿柳不懂人间惨烈,在阳光明媚下,在春风拂面中,正如揽客的老鸨,迎风招展,竟欢迎这远道而来的客人。 客人有很多,若是来者不善,便极可能成为屠夫。 魔族,绝对是屠夫,北地大大小小数百城沦陷的经历,便足以证明此点。 是以面对这十万屠夫,城头上,无一人能如柳树那般轻松。 他们有想过许多法子来抵御这群不速之客,但没有一种办法,是为最好方法,也在最后得出结论,绝望。 不错,结论就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议论到最后,他们心中,也便只剩下一个办法,只是大家,都不会宣之于口,毕竟这个办法,虽在当下来说,是为最好,但就一生而言,却是最差。 城头上,一守将,铁盔银甲,神武不凡,足足比身旁那名副将,高了一个头,正是皇龙军镇大将,陆凡。 听说此人,出自陆家,那个陆家? 世间的确有好多陆家,但作为拱卫京安城的皇龙军镇主将,自是出自陆定国那个陆家。 当然,虽为陆家庶出,但终究还是陆家。 陆定国的陆家,即使庶出,也比世间大多人的嫡出,要高上不少,是以陆凡凭借三十不到的年纪,便做了一军统帅。 然而也不好,平时还不错,如今此时,他却不希望出自陆家,不说庶出,就是嫡出,他也不愿意,因为在如此时刻,作为陆家人,终是要一些人留下来,毕竟全走了,对世人而言,终是有些说不过去。 他作为庶出,便是留下来的一位,留下来干嘛? 留下来,自是送死,陆定国都跑路了,这留下来,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在望向城外茫茫一片的黑甲之士时,心中无来由的恐慌,作为军中统帅,他自是听过许多魔族的残暴,是以此时高大的他,想的不是怎么抵御对方攻势,而是想着大个儿的自己,能填饱几个魔族的肚子。 想到这,便周身一阵恶寒,想他陆凡,算不得世间豪杰,但也算陆家子弟,为军中统帅,最后竟要落得被人食肉的下场。 兴许这样的胆寒,亦能传染,皇龙城上,一众军士,均有些哆嗦起来,又或是为了掩饰心中恐惧,试图找些话题,但也正是要找些话题,暴露了这些人的恐惧,只见他身旁那副官打扮的将士道:“陆陆主事,这魔族数万大军” 他极力想掩饰内心的恐惧,但这哆嗦之言语,又让他的掩饰,弄巧成拙,功亏一篑。 陆凡道:“五叔,你你好生说话。” 虽叫那五叔好生说话,但不自觉间,他的话,也哆嗦起来。 那被唤作五叔的男子道:“是是是,陆大人,不不过数万魔族而已,当年抗魔时,连百万魔军,老老夫也见过。” 陆凡道:“是是吗?那那你结巴个甚,莫不是这样明媚的阳光,还将你照冷了不成?” 那五叔心道:你不也一样,有脸说老子。当然,面上可不能如此说,只见他讪讪道:“大人,我只是担心担心当首那几位,不知怎么的,老夫看他们一眼,便” 陆凡道:“便有些害怕,对嘛?” 五叔道:“对,对不对。” 陆凡心道:老子也害怕,不过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弃城而逃? 仿佛在这一刻,大家心意相通,也便有些心领神会,在陆凡想到此处时,一群部下,竟直勾勾向他瞧来,希冀他能将这种想法,大胆说出来,毕竟想的与说的,终是有很大区别。 “传闻道盟一众大佬,已开始跑路,为何各位还不弃城而逃,莫不是想着,我神族没吃饱?” 如此想法,的确有人说了出来,只是这样一言,出自敌军之口,未免便有些差强人意。 此时皇龙城外,一老者,负手在后,傲然挺立于众将之前,他的话,很是随意,好似此处,不是两军交战之处,而是老友重逢之地。 陆凡自是想弃城而逃,但被对方这么一说,即使再想,也放弃了这样的想法,朗声道:“老贼,屠戮我人间百姓,陆某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你竟然还想着陆某将这皇龙城拱手相让,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此言一出,城头上,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只是这掌声,听来有些奇怪,微微夹杂着哆嗦之意。 老者自是破了道禁城的沙翁,见状,非但不怒,反而一笑,道:“真不愧是陆家子弟,竟如此有种,待我大军破城时,老夫定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陆凡不理他话中的嘲讽,道:“哼,也许是陆某赏你,也说不定。” 这样中气不足,没有底气的话,不仅对方不信,就是他自己,也不信,是以那刚准备好的坚定眼神,在看向城下沙翁时,也有了些闪烁。 沙翁淡然一笑,负着手,朝城下而来。 陆凡见状,大喝道:“站住,臭老鬼,我劝你最好离本将远一些,我破天神弩,可是不长眼的。” 沙翁怎会理会他的威胁,他的脸上,轻蔑依然,还带着冷笑,仿佛被蝼蚁威胁这事,有些好笑。 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如雨,急速自城头向下,射在地上,密密麻麻,但陆凡,以及他弩机营要的,绝非如此效果。 射在地上,这谁又不会呢?又不是表演杂技。 但在魔族大军看来,这便是杂技,且这杂技,还有些滑稽,是以严整的军阵中,竟夹杂着一丝笑意,嘲弄的笑意。 陆凡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臭老鬼,再不滚,信不信老子” 如此怒斥,怎也展现不了震慑和威严,只能让人看出他的无能,是以地上,除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就连他,也成了嘲弄的对象。 兴许为军中统帅,便少了些顾忌,三皇子噗嗤一笑,朝城头望来,这样的怂包,让他根本升不起任何战意,显得尤为轻松,就连在北地穿的臃肿貂裘,也在此刻被轻便锦衣取代,然而那贵气,却丝毫未减。 只见他转首向后,道:“涂谷,你说本宫今夜,能否在天道宫中赏月。” 仿佛世间,令他感兴趣的,尤为少,是以他闭着的眼睛,即使面对三皇子,也不曾睁开,却也有话答来,只见他道:“自梵兹降临天道宫后,如今天道宫,人去楼空,即使还有些人,也不过残兵尔尔,自是不用说这些被抛下的炮灰。” 三皇子道:“那倒是,之前我还以为这蛮夷之地,高手如云,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涂谷道:“那是因为我军后方,几乎聚集了这蛮夷之地,大部分高手,才让殿下有如此误判。” 三皇子道:“嗯!正是如此,之前连斩老大,老四和老八,让我有种错觉,我神族到此,不是来狩猎,而是成了这些蛮族的猎物。如今几战,几乎可说摧枯拉朽,想来,只需半年,便可荡平这蛮子的天下。” 涂谷不愠不火,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三皇子听此,不仅精神爽,连嘴角,也开始上扬,继而得意道:“的确值得恭贺,魔域不错,想不到,这人间也不差,如此地方,竟成了本宫的福地。” 涂谷道:“那倒是,两界之主人,怎不值得庆贺一番。” 三皇子在嘴角轻轻一扇,然而脸上得意,却未曾变,只见他道:“涂谷将军,怎可如此说话,这是父皇的两界,作为父皇的孩子,效犬马之劳即可。” 话音刚落,涂谷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也让三皇子心中一震,他清楚知道,涂谷的睁眼,代表有事发生,且这事,定还不小。 啊! 惨呼,自城墙根起,径直落在涂谷睁开的眼中,与之一道落入的,还有剑意,冲天的剑意。 一剑,自京安而来。落在皇龙城外,也落在沙翁伸出的手腕处。 是以他的手掌,还未曾触碰到城墙,便落在了地上。 与其说一剑,倒不如说一人,只因你看向他时,不知是剑,还是人。 苏大缓缓自城墙根行出,不理会那惨呼的沙翁,就像老虎放倒猎物后,便对此失去了兴趣。 只见他平时松散的腰板儿,在此刻,竟挺得笔直,一股剑气,随着他行进的脚步,缓缓向魔族大军压来。 令十万大军,不自觉朝后方退去。 此时涂谷睁开的眼中,便只剩下这么一人,这个发丝散乱,眼神凌厉如剑,身板笔直如剑,负手行出如剑的男人。 许是看出了许多疑惑,便问道:“何人?” 中年大叔道:“苏大。” 涂谷道:“来此作甚?” 微风轻拂,吹起苏大凌乱的发丝,让其有了与护城河边,那柳条般的随意,是以他随意一笑,道:“请你离开。不对,请你们离开。” 涂谷道:“怎么请?” 苏大道:“用剑请。” 涂谷道:“一人之剑?” 苏大道:“不错,一人之剑。” 涂谷笑道:“这里可是有千军万马。” 苏大道:“苏某之剑,足可胜千军万马。” 第六百八十六章 苏某之剑(二) 因苏大的到来,也因苏大之言,皇龙城上,陆凡等人,那颤抖的身子,竟似灵丹妙药下肚,忽然好转过来,并怔怔望着那道,向魔族十万大军行去,如利剑般的身影。 那五叔不确定道:“头头儿,看来道盟并未真正抛下我们,派了这么一位高手作为援军相助我们。” 陆凡一声冷哼,也不知是对陆家,还是对道盟,只见他不屑道:“道盟可没如此本事,调遣东坡先生做事。” 那五叔闻言,大吃一惊,接着刚才的不确定,继续不确定道:“他他就是东坡先生?” 陆凡不答反问,道:“你看他像什么?” 五叔道:“像一个高手。” 陆凡道:“什么像一个高手?人家本身就是世间最厉害的高手之一,我是问你,他像什么?” 五叔道:“像一个人。” 陆凡不耐烦道:“我像你大爷。难道人家不是人?还用得着像一个人。” 那五叔挠挠头,嘟囔道:“我那知道像什么?” 陆凡道:“东坡先生被世人唤作什么?” 五叔道:“剑仙。” 陆凡道:“那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都是剑意。” 五叔道:“头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不说这里,就是这斑驳的城墙上,也在瞬间,多了不少剑痕。” 陆凡道:“不止城墙,你看柳叶,是不是也比平时多了好多,按理说,如此时节,可非落叶之时。” 闻此,那五叔细细一看,发现场间,忽然扬起许多柳叶,如剑一般,也仿佛被剑,沿着叶脉,被整齐切开。 然后他便由切开的柳叶,看向万千柳叶中,那道笔直的身影。 笔直身影对面,则是十万魔族大军,然而此时,却在笔直身影行来后,弥漫着一丝惧意。 涂谷也在此时,行了出来,并道:“殿下,若是属下不敌,自当领军北还,再做计议。” 三皇子道:“他有这么厉害?” 涂谷道:“你应该比我了解他的厉害。” 三皇子正色道:“不错,此人位居人间齐云榜首,独占鳌头,在临行前,父皇特意交代过,遇到此人,当避其锋芒。” 涂谷道:“所以殿下,定要谨遵魔主大人之言。” 三皇子正色道:“定当遵循,只是本宫想看看,此人到底有多厉害,能让父皇,乃至涂谷将军你如此重视。” 涂谷道:“属下建议,殿下万不可看的太久。” 三皇子道:“好。” 避其锋芒,这话用在这里,的确很合适,就像众人脸上,那刮的生疼的剑意,便知这锋芒,能避,自然是要避开的。 涂谷没有避开,非但不避开,还行了出去,与苏大一样,朝场中行去。 涂谷道:“能挡万军之剑,的确很利。” 苏大道:“谢谢。所以你等最好是退去。” 涂谷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过。” 苏大道:“什么?” 涂谷道:“我的刀很快,也很快。” 苏大明白,前一个快,说的是速度,后一个快,说的是锋利,当然,反过来,也可如此说。 苏大道:“是吗?苏某倒要看看。” 涂谷道:“那你看好了。” 他的眼睛明亮,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仿佛长久的闭眼,便是要保证当下的明亮。 如同他的刀光一般,只见皇龙城外,刀光一闪,涂谷便到了苏大近前,连同的刀,一并送来。 苏大面无表情,冷峻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这柄快刀,泛起任何涟漪,只因涂谷的刀,只是送到他近前,并没有送到他的脖子上,心脏处,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沾上,所以这样的快刀,只是空有气势罢了。 不过苏大的剑,却在此刻,送到了涂谷身上。 独独令人奇怪的是,苏大手中,并无利剑,就是有,现在的他,也不可能送剑而去,只因自始至终,他的手,都负在身后,如看一个舞刀弄枪的顽童,那般轻松随意。 此剑也飞他物,正是柳叶,自叶脉,平整切割的半片柳叶,划过涂谷胸膛,径直将他华丽的衣衫,划出一道大的口子,才在他快刀回撤间,被阻了下来,要不然这剑,还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只见涂谷回撤数步后,站定,道:“你的剑,的确够快。” 苏大道:“谢谢。” 涂谷道:“只因此处,都是你的剑,柳叶是,青草是,甚至那城墙根的烂树枝,也可作为你的剑,就是这地上黄土,只要你愿意,都可作剑,高明,实在高明至极,佩服佩服。” 苏大道:“谢谢。所以你准备离开?” 涂谷哂然一笑,道:“涂某虽钦佩于你,还不至于学那陆定国一样,逃遁而去,作为神族第四勇士,涂某人,也有自己的骄傲,当然,也有自己的一些手段。” 苏大道:“那苏某定要见识见识。” 看来是许久未被人如此轻视,涂谷冷哼一声,他手中的刀,瞬间化作一道惊雷,被其提起,然后向下一划,一道神雷,便自九天而下,也瞬间令明媚的皇龙城,笼罩在黑暗之下。 电闪雷鸣,乌云压顶,仿佛有一方世界向此处砸来,也如魔神,在此刻睁开了那双漆黑的双眼。 轰隆声不断,令刚复镇定的陆凡一众将士,又开始哆嗦不已,陆凡哆嗦道:“此番手段,这城墙,不是形同虚设?” 五叔附和道:“是啊,这些魔族,也是闲的慌,派这么多魔族干嘛,派这么一个家伙,不就够了?” 陆凡道:“或许他们觉得,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那五叔一愣怔,终是撇了撇嘴,道:“头儿,别逗好吗?还是想想这玩意儿落下来该如何?” 陆凡道:“我逗你大爷,这玩意儿落下来是靠‘想办法’就能解决的吗?” 五叔道:“那我们怎么办?” 陆凡道:“这种事情,不得主动将命交给天来决定?” 五叔听此,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无量天尊,道祖护佑西方主神阿门” 陆凡见状,一巴掌将他从念叨中拍醒,怒道:“与其念叨这些莫须有的,还不如祈求东坡先生来得实际一些。” 不错,东坡先生便在城下,也举目向上,望向那道巨大的落雷,他的神情,依然冷峻,道:“你的刀,不仅快,还很大。” 涂谷道:“不错,我这‘落神刀’,的确不小。” 苏大望着呼啸而下,夹杂着雷霆的巨刀,道:“既是如此,便要影响一些速度。” 涂谷道:“若是自上而下,这速度,也会弥补不少。” 苏大道:“对他人来说,可说还好,但于苏某而言,的确慢了不少。” 涂谷道:“慢是慢了点,但涂某相信,你一定会去接的。” 苏大道:“那倒是,毕竟城内,还有数万守军,苏某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涂谷道:“我不明白,你为何不将这些人,疏散开来,至少让你能够在此,大展拳脚。” 苏大一笑,道:“苏某也是刚接到消息,故此,便来的有些匆忙,来不及疏散,何况这些人,都是军士,好像他们本就该在此处。” 涂谷道:“那正好。” 苏大道:“也正是他们,令这个世间看去不错,若全是你我这种武夫,这世间,想来也无趣的紧,你说对。” 涂谷道:“这点我倒是赞同,哦,忘了提醒你,我这落神一刀,虽慢,却也过了些时候,想必快到了。” 苏大抬首向天,笑道:“你虽慢,但苏某却够快,所以足矣。” 言罢,苏大一个瞬身,便出现在一株柳树旁,而后轻轻一折,柳枝便出现在他手中。 柳枝做剑,然后再度瞬身,他的身影,便出现在半空,提柳一挡,轰隆的爆炸声,便响彻在苍穹之下,九天之上,落在数百里开外。 如同传说的剑仙一般,经他柳枝一带,那灰暗的天空,便如巧手一扒,朗朗乾坤,再度呈现在众人之前。 城楼上,陆凡领着一众将士,叫好声不断,也不知是为劫后余生,还是为东坡先生这超凡入圣的手段。 再现时,苏大已伫立在众魔之前,看着半截柳枝,淡淡道:“你的刀虽好,但可惜的是,只斩下我一截柳枝。” 涂谷冷哼道:“能斩断阁下一截柳枝,想必人间魔域两界,数的过来的,也不会超过双手之数,为此,涂某并不感到奇怪。” 苏大道:“过誉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刚领教了阁下高招,苏某也有一式,想请阁下看看。” 闻此,涂谷脸色一变,他知此人厉害,那这一式,就定不会简单,就像他现在,冲上云霄的剑意,凝练出的一柄剑。 不错,一柄完全由剑意凝实的剑,自九天而下,与他的神落刀一样。 苏大道:“你说的不错,自上而下,自是要快上不少。” 第六百八十七章 九重落 与涂谷一道脸色大变的,还有三皇子,还有三皇子后,一众魔族战将,以及战将后,数万魔族大军。 只因这柄剑落向的,不是涂谷,也非三皇子,而是这些人后,那黑压压,如乌云一般的黑色大军。 涂谷道:“皆言先生乐善好施,多有仗义,莫不是今日也要学涂某一样,做那杀人魔头。” 苏大道:“有时候,宰些畜生也无妨的,就像小时候,东城街的那条狗,每次见我,都要狂吠几声,在被苏某揍了几顿后,便老实了许多。” 涂谷冷哼道:“阁下这比喻,可不大恰当。” 苏大道:“自从苏某有了剑后,便很少教导人行善积德。” 涂谷自是听出了他话中之意,冷冷道:“所以你便用剑来说话。” 苏大道:“不错,我的剑很快,也很快,阁下若想做点什么,最好是快点,不然这群腌臜之物,可能便要永远葬身在我人间大地,说实话,即使他们死了,我也觉得有辱我人间热土。” 涂谷俨然不快,道:“所以从刚才到现在,你都只是说请我们离开?” 苏大道:“不仅仅是刚才,我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诸位踏足我人间。” 涂谷道:“不过要让阁下失望了,我们不仅来了,还来了这么多,不妨告诉你,在涂某之上的几位存在,也降临在了这片土地,由不得你喜欢,又或不喜欢。” 苏大一叹,道:“所以苏某便只好凭剑,将你们这群垃圾,清理出去。” 就在说话间,剑意化作的巨剑,已入了魔军战阵,轰隆声中,炸裂暴起,接着便是尘土四起,哀鸿遍野。 涂谷一笑,道:“其实你这柄剑落在涂某头顶,或许要好上一些。” 苏大道:“为何?” 涂谷道:“从内心深处来讲,在下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蝼蚁的生死。” 苏大点头,极为认同,只因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淡漠。 涂谷接着道:“他们之所以死,是因为无能,在我神族,无能,便是原罪,即使不被阁下杀,也会被其他同袍杀掉。” 苏大道:“魔家无情,早有耳闻。” 说到此,苏大抿起嘴唇,待得片刻,啧的一声,唇边一展,便接着道:“我这式,乃‘九重落’。” 涂谷闻言,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九重落?” 苏大道:“不错。” 涂谷心中一震,他明白,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九重落,莫不是这样一剑,有九柄? 就在涂谷思忖间,离他不远之地,原地爆炸开来,一股强大的剑气,在场中炸开。 这剑,又与之前那道如实质的剑,大有不同。因为这剑,如幻境一般,晃眼一看,剑体通透,如世间最透明的水晶雕刻而成。当你细看,又有些虚无缥缈,仿佛这样一道剑气,并不属于这方世界,而是来自虚空,很远。 涂谷可以不在意魔族军士之生死,但他不能不在意三皇子之生死,此时心里一咯噔,猛地回头,朝三皇子看去,并急急道:“殿下,你没事?” 三皇子在剑气中行出,亦比之前狼狈不少,这贵气,也减去几分,也正因此,即使在灰头土脸中,也看出了他的不喜。 只见他不看涂谷,看向前方那道凌厉的身影,道:“我没事。” 行进少许,接着道:“本宫在想,我神族强大如斯,怎么才能杀了此人。” 涂谷道:“属下无能,还请殿下治罪。” 三皇子不再言,而是狠狠盯着苏大,杀气逼人。 苏大不以为意,淡淡道:“小朋友,看来有些本事,竟躲过了苏某的剑。不知能否躲过苏某的剑。” 如此一言,很是矛盾,若常人听来,定会云里雾里,但在场之人,皆非常人,涂谷知道,三皇子也知道,这前面之剑,和后面所说之剑,又是不同,若说之前第一道从天而降的巨剑,乃剑意所凝,这第二道,便是由剑气所聚,这第三道,几乎不再现,那么这样一剑,定会更加恐怖。 两人额头,背上,无来由冒出一丝冷汗,他们知道,若这无色无形,诡谲多变的一剑,抵御不了,那么今日,他们便真要出现在天道宫。 只是这出现,与之前想的,也会大有不同,或许五花大绑绑着,亦或是用担架抬着,当然,最可能是被收入天道宫的珍藏库,作展览、吹嘘之用,就像他那愚蠢的兄弟们一样。 剑意袭人,剑气逼人,但这剑识,却有些迫人,令人心惊胆战,就连贵为魔族第四勇士的涂谷,也脸色惨白,他不曾想到,一道剑识,竟能如精神攻击一般,穿透人的灵魂,令人不由得,自心里胆颤。 若涂谷都如此,那三皇子更是不如,只见他脸色惨白,双手攥紧,青筋暴起,竭力承受这无形无色的剑识。 恰恰这狼狈,激起了他作为魔族皇子的傲慢,只见他紧盯着苏大,狠狠道:“一蛮子而已,也敢在本宫面前嚣张。” 苏大眼神微眯,杀气,在眼中隐现,片刻后,忽然展颜一笑,道:“说实话,杀了你,我并不感到荣幸,但就在刚才,我改变了想法。” 三皇子道:“你想杀本宫?” 苏大道:“不错。” 三皇子道:“你杀得了本宫吗?” 苏大道:“我想试试。” 三皇子道:“若照你蛮族世界的境界划分,你还未踏入那圣人境。” 苏大点头道:“那倒没有。” 三皇子道:“那你拿什么来杀本宫?” 苏大冷毅的脸,看向他怀中,神色一凝,道:“或许魔主在你身上,置放了一些保命手段,但苏某却并不畏惧,这么说,即使魔族亲至,又有何妨。” 三皇子听此,脸色大变,并凝神戒备起来,也稍稍微收起一些傲慢。 不错,就在刚才,他也不大确定父皇那保命手段,是否真的能够保命,至少在这齐云榜第一人身前,能否保住性命。 因为梵兹去了天道宫,而天道宫,仅仅只是毁了一座防御大阵,听说当日此人也在,而他今日,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了此处,此番种种,便说明了许多问题。 不管他如何想,苏大之剑,已然杀到,虽然这剑,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涂谷和三皇子都清楚,这剑,已是自九天,急速朝他们刺来。 涂谷举刀向上,一跃,便到了半空,他知道,这不具其形的剑,比起刚才两剑,可是要厉害不好,至少三皇子在不交出保命圣物的情况下,根本阻挡不了。 且他还知道,这三皇子,定不会交出保命圣物,因为比起死,这骄傲的年轻人,更怕输,一旦用了此物,便代表魔域争储之战,三皇子提前退出。 他说他的刀很快,但他发现,这剑,来的更快,就在他双脚离地片刻,那无色无形的剑识,便与他的刀交接上。 轰! 虚空瞬间碎裂,如花瓶一般,咔嚓声后,向周围蔓延。 而涂谷的身影,由半空向下,画出一道长长的“丨”字,径直砸在地面上,溅起一大片烟尘。 但他并未倒地不起,即使他想倒地不起,此时也不行,只见他艰难从深坑爬起,并艰难的向三皇子大呼道:“殿下,小心。” 喊归喊,一剑,自九天而下,如仙剑临世,卷起万千沙尘。 三皇子脸色苍白,右手探入怀中,只因那里,有一道圣物,他不确定这道圣物是否有用,但现在,却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以他的神识,刚欲探入这道圣物内,一人一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那人,身材适中,不算高大,但在此刻,却如天神下凡一般。 那人,中等年岁,单手负后,一拳,便轰开了天上剑识。 那人,在轰开剑识后,便徐徐朝苏大行去。 所以那人,便开口笑道:“苏先生,好久不见。” 苏大同样一笑,道:“那晚后,的确过了好久。” 那人道:“所以我们定要延续那晚未完的战斗?” 苏大道:“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当然。” 那人道:“我一直认为,破入圣人境的陆定国,定会非常棘手,不成想,那晚竟遇到了你,还真不错,没有让本座失望。” 苏大道:“早就想遇到阁下,只是没想到,会那么早。” 那人道:“现在也不晚。” 闻此,苏大气势一变,之前冲天的剑意,随之消失。 如此,倒让来人眉头一皱,道:“剑意凝剑,剑气化剑,剑识作剑,如今剑道纵横,不愧是当今天下,剑道第一人。” 顿在此处少许,那人忽然一叹,道:“可惜” 苏大道:“可惜什么?” 那人道:“可惜这证道果位,给了那废物,要是天道付与你,或许今日,我也没有把握。” 苏大一笑,道:“你认为现在你就有把握?” 那人同样一笑,道:“不错,现在的你,终是少了些什么,就像当年李乘风一样。” 苏大道:“能将在下比作李乘风,也算荣幸之至。”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人间值得 皇龙城外,绿柳也在此刻,放下了轻松,卸下了随意,化作一柄柄利剑,与西风搏杀开来。 皇龙城外,真有人在厮杀,也真的有一群人在厮杀,苏大便是那厮杀之人,而苏大对面,便是那厮杀的一群人,也是当今天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骁勇善战的魔族大军。 然而这样的大军,却在苏大剑下,哀鸿遍野,乱作一团,让人看来,直呼诡异。 特别是皇龙城上,陆凡等一众将士,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势,特别是近些日子,兵败如山倒的道盟大军,遇到魔族大军后,几乎是一触而溃。 所以他们看向东坡先生背影时,直感这身影,比城墙,比起大山,直至比起他们心中的信仰,那陆定国,还要高大不少。 在这样的心理下,那被唤作五叔的中年男子,不屑道:“陆大人,那家伙是谁?” 与众人不同,那陆凡口干舌燥,艰难咽下一口唾沫,哆嗦道:“梵梵兹。” 有将士道:“头儿,你与他很熟?” 陆凡道:“不不熟。” 五叔道:“那你连他的名字都能叫出来?” 陆凡道:“本本大人是孤陋寡闻,但魔族第第一战将之名,还是知晓的,特特别是这家伙,掀了我道盟的顶,陆陆某又怎会不知道。” 闻言,众人心中一震,讶异的无以复加,道:“那人是魔族第一战将?” 陆凡道:“不不是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以为魔族中,能坦然站在东坡先生面前的,会很多?” 五叔道:“听说那日京安城,杀的天昏地暗,是陆定国和东坡先生联手,再加上天道宫防御大阵,才将此人驱离。” 有将士一拍脑门,道:“遭了,这里只有东坡先生一人,不说陆大人,就是那防御大阵,也不曾有,陆大人,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这三字,不知在今日被问了几遍,但“弃城而逃”四字,却从未有一人宣之于口,虽然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要说出口,还是有些艰难。 是以大伙儿带着艰难的眼神,再次看向艰难的陆凡,直至看得他嘴一撇,才艰难道:“本大人怎么知道怎么办?” 兴许实在忍不住,那将士接着道:“要不” 陆凡眼神一冷,打断道:“王永,我劝你不要说出来,虽然本大人也是如此想法,但我要告诉你,在东坡先生未退之前,任何人都跟老子在这里待着,哪怕是看戏,也要将这戏,给老子看完。” 五叔附和道:“这次,我站陆大人这边。” 那王永撇嘴道:“五老鬼,你哪次不是站陆大人这边。” 说到这,转首向陆凡,盯着陆凡坚定的眼神,正色道:“大人,王永晓的,也知道错了。” 有将士道:“我曾入过不同大营,这种事,在廖化文营下,我做的问心无愧,在陆大人营帐下,我也毫无心理压力” 陆凡打断道:“你特么这是什么话?” 那将士笑道:“陆大人,这是实在话,但今日,在东坡先生面前,我不会如此做,不然朱某一生,都要活在自责当中。” 五叔道:“是啊,东坡先生一人,拦魔族十万大军于前,还力敌魔族第一战将,若是我们在这个时刻逃了,不仅为东坡先生耻笑,也定会为天下人耻笑,而且会让东坡先生觉得,这人间,这剑,不值得。” 陆凡道:“就是如此,所以陆某刚才,忽然有个想法。” 五叔道:“我赞同。” 王永道:“赞同你大爷,你知道陆大人要说什么吗?” 五叔道:“我知道。” 如此回答,倒让王永一怔,疑惑道:“你知道?” 五叔道:“不错,我知道。” 王永道:“那是什么?” 五叔道:“我想陆大人要说,我们不仅不逃,还要大开城门,主动出击,陆大人,属下说的可对?” 陆凡笑道:“知我者,五叔也,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若在其他地方,定会涌出一声声“好”,立马热血沸腾,在这里,如此问题,竟让这些将士真的在思考,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陆凡也不急,因为他也没把握,毕竟自己手脚,也在颤抖,他在问向属下的同时,何尝不是在问自己。 一声,若蚊蝇般,如呓语,也仿佛喃喃自语,在他自己嘴里,脱口而出。 “好。” 声音很小,出自陆凡之口,仿佛能感染,令这群将欲逃逸之士,几乎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陆凡也很是惊讶,惊讶于众人,惊讶于自己,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如此勇气,也从未想过,自己这些部下,竟然能同意,毕竟就在刚才,他们还哆嗦如狗。 陆凡还有些不确定,再次问道:“诸位可要知道,此番出城,几乎九死一生。” 五叔哆嗦道:“我我知道。” 陆凡道:“你们呢?” 众人未答话,但全都点了头,陆凡便接着道:“好,那我们出城?” 众将士异口同声道:“好。” 懒懒散散中,声若蚊蝇,没有一丝热血沸腾之意,但你不得不佩服他们,因为这是他们最大的勇气。 虽然这勇气,看去有些滑稽,但比起天下大多人,都要好的多,至少比起那廖化文,要好上不少。 不时,皇龙城外,北门大开,吊桥落下,陆凡领着一队人马,急速朝苏大驰来。 人马后,则是道盟军阵,严整自城门开出,与魔族大军,遥遥相峙。 苏大自到得此处,第一次回头,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惊讶,惊讶于这样一支军队,会出现在他身后助阵,意外这皇龙城外,终不再是他一个人。 是以他的大笑声,响彻天际,并朗声道:“这人间,果然值得,所以苏某这剑,也定然会不错。” 就在大笑声中,他的气势,发生了很大变化,连那梵兹,也是眉头一皱。 梵兹的脸,很普通,若将其放在镖师中,很是贴合,若将其放在街头,表演那胸口碎大石,也还行,就算将他放到王府中看家护院,他这样子,也不会让人感觉意外。就像东坡先生一样,你将他放在世间任何一处,他都能融合的不错。 然而梵兹皱起眉头,便表示这事,不再简单,只因世间能让他皱眉的人和事,已然不多。 只见他严正道:“你入了那层?” 苏大一笑,道:“你猜?” 梵兹道:“听说这方世界,能入那层的,只能是四人,不可能出现第五人。” 苏大道:“入和不入,又有什么关系呢?” 梵兹抿起嘴唇,细细品味这句话,待得好久,才哈哈大笑,道:“你说的不错,哈哈你说的不错。” 苏大道:“你笑什么?” 梵兹道:“我笑自己,也笑这世人,不错,入和不入,又有什么关系呢?阁下只在意剑道,那么这是不是圣人境,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大道:“你这样的对手,还真是可怕,不过你这样的对手,还真是不错。” 梵兹道:“彼此彼此,请。” 话已说尽,再继续说,便只有剑。 苏大的剑,人间第一,但梵兹不属于人间,是以苏大的剑,极度凌厉,因为他要让对方明白,这人间第一剑,并非浪得虚名。 苏大左手无剑,右手也无剑,就连腰间,也未曾挎剑,不过他的剑,却急速朝对方刺去。 梵兹冷哼一声,道:“道则化剑,不愧剑仙之名,果真出手不凡。” 话音一落,他的手掌,便向前一探,迎上这虚无的一剑。 闷哼声,自虚空,传入众人之耳,接着一阵嗡鸣,也让两人站立的中间处,瞬间碎裂,露出虚空,黢黑一片。 武道尽头,皆是返璞归真,化繁为简,看似随意的一掌,却蕴含着天魔境强大的内力和一生感悟的道韵。 柳叶飘,沙尘起,两人交战,直接将两军再度隔开几许。 梵兹道:“于他人而言,你这一剑,的确不错。” 苏大道:“那倒是,在阁下面前,这一剑,的确不够看。” 梵兹道:“所以没有更好的剑招,你今日或许会死。” 苏大笑道:“世间皆言我为剑仙,这剑招,自是花样百出,但请阁下放心。” 梵兹长满老茧的手,向前一展,道:“请。” 柳叶纷飞,如刀,也如剑,特别是自叶脉起,被分割成两半的柳叶,看去则更像一只只细剑。 就是这样一剑,这样一万只剑,齐齐向那梵兹刺去。 梵兹望着袭来的万剑,道:“阁下如此,还真让本尊有些为难,毕竟本尊只有两只手。” 自是等不到任何回话,只因苏大的剑,真的很快,几乎一瞬间,便到了梵兹身前,自四面八方而来。 这些柳叶剑,在苏大操弄下,仿佛变了许多,让人一见,眼中都感生疼,更不用说被刺在身上。 若真要被它刺中,那么这人,定是会比刺猬来的难看,因为刺猬,可不会因此鲜血长流。 第六百八十九章 剑仙之道 万柳作剑,让整座皇龙城外,剑气纵横,柳叶纷飞。 梵兹着装朴素,武师打扮,穿一身练功服,看去随意自然,就像早上刚从武道馆行出的老师傅一样。 为此,望向场间柳叶剑时,也多了不少赞许。 不错,就像老师傅看到优秀弟子时,那样的赞许,便赞许道:“柳叶作剑,携万柳杀敌,让敌人无处遁形,几乎形成绝杀的局面,不过” 也好似看出了一些不足,便指正道:“不过嘛,什么都好,就会衍变成什么都不好,这万剑可同时杀敌,也可被对手抓住一点,突围而出。” 说话间,他已举起一手,再伸出一指,一个瞬身,便跃出所立之处。 跃到苏大数十米外,手中也在此刻,多了一物,细细一看,便是那细软的柳叶,而在其身后,万剑忽然集中于一点,爆炸开来,溅起百万叶片。 苏大道:“若是这么轻易便要了阁下的命,这魔族第一勇士,也有些名不副实。” 梵兹道:“在我魔域,能得魔主大人欣赏,自是不容易,但要登临武道之巅,那就更需要实力,即使能得大人欣赏,也无用。” 顿下片刻,接着道:“在受了阁下两式后,在下也有些手段,烦请指教一二。” 苏大笑道:“指教魔族第一战将,苏某倒是不敢,也没这个实力,不过阁下尽管出手,苏某定不负所望。“ 梵兹道:“好。” 便举掌而来,与武馆中,普通武师的起手,没什么两样。 但在场之人均是知道,他这出手,定是不凡,只因他是梵兹,魔族第一战将梵兹,几天前,只身闯入天道宫的梵兹。须知当日天道宫,不仅有强大的防御大阵,还有东坡先生,以及被世人尊崇的道盟第一人,陆定国。 排云掌,具体出自何处,已无从考证,也不算精妙,是世间最普通的掌法之一,几乎所有修武者,都接触过这么一套掌法。 就像现在梵兹演化的这样,按理说,人间的掌法,不该出自梵兹之手,奈何魔族数十年前,曾踏入过此处,梵兹,也因此结合两界功法,择优去劣,破旧立新,最终破入天魔境,也凭此,一举摘的魔域头筹。 苏大见状,蹙眉道:“你的排云掌,终是有了些不同。” 梵兹道:“不错。” 苏大道:“你的排云掌,较之以前,也好了许多。” 梵兹道:“谢谢。” 话虽客气,但手上力道,可是不轻,一掌拍来,若排山倒海,卷起四方尘土,也卷的苏大身后那一众军士,站立不稳,纷纷朝后,退出些许。 好在这一掌,不是为他们而来。不然,只此一掌,便要拿下皇龙城。 也好在这一掌,有苏大傲然于前,与众将士脚下的虚浮不同,苏大脚下,却稳如泰山。 从未有如此稳过,须知平时,他这脚,可是在酒糟下,虚浮的紧,然而今日,他并未喝酒,连他寸步不离的酒壶,也落在了宣和殿九层上。 只见他虚空一握,便似握住了什么,而后一挥,整个天地,都在嘶鸣。 不错,剑鸣,直贯长空,仿佛要将天地撕裂。直接令修为低下者,捂住耳朵,但又忍不住好奇来看。 他们便看到了梵兹的手掌,拍碎了虚空,也仿佛拍断了剑刃,再一寸寸,向苏大移去。 剑芒一闪,他的手掌不断拍向虚空各处,也拍的虚空,碎裂不堪。 若常人看来,定会认为这人,完全就是一走火入魔的疯子,但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习有一身武艺,也知道,这看似随意拍向虚空的手掌,绝非徒劳无功,而是东坡先生剑道化作的利剑。 练功服的梵兹,看去极为干练,每一掌拍出,都行云流水,每一掌轰出,都势大力沉,每一掌推出,又攻防兼备,密不透风,好似此地,不是两军交战之地,而是他的武馆,而他,正在为弟子演示排云掌的精髓。 只是弟子中,愚人太多,少有能看出如此普通的掌法,这自己练了十年的掌法,有何精妙之处的,所以他的演示,作为育人之用,恐怕只能徒劳无功。 也不全是徒劳无功,只因他的手掌,在不断的拍打中,周围的剑气,也被拍碎不少,是以他的手掌,不时便拍到了苏大近前。 能拍碎剑气,也能拍碎虚空的手掌,绝不能让他拍在脑袋上,虽然这样的事,没人会告诉你答案,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常识。 苏大天赋不高,可也绝非傻子,知道这一掌拍来,唯有避开。 然而他现在,却很傻的没有避开,而是一笑。 这样的笑,令梵兹心中,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苏大非但不避,还主动迎上,如今的苏大,在一笑之后,发生了变化。 只见他所立之处,剑意,直插云霄,剑气,纵贯四野,剑识,威震八方,而剑道 不错,此刻,他便是剑道,世间所有学剑之人,都要膜拜的剑道,也正因此,世间所有使剑之人,都在此刻,望向了此处。 苏大不避,化作一道剑芒,径直朝梵兹手掌刺去,只因他便是剑,人间之剑。 快,实在是快,几乎在苏大笑意刚升起,那剑芒,便无坚不摧,杀到了梵兹身前,梵兹眉头一皱,举手来挡。 能刺破虚空之剑,能让人间修武者朝拜之剑,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避其锋芒。 即使梵兹,也不能例外,然而现在,他避无可避,只因如此一剑,即使这两界第一人的魔主,也得接下,因为这样一剑,随心而动,而苏大心之所向,便是剑之所至处。 砰! 一只手臂,跌落在地,溅起一尺烟尘,就像午后时分,一个酒杯,一本书,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如此平静的一幕,却让人魔两界,瞬间目瞪口呆。 只因这手臂,不是酒杯,也非书籍,而是梵兹的手臂,魔族第一战将的手臂,那此番跌落,便是非比寻常。 剑芒一闪,再现时,苏大已到了梵兹身后,遥遥望向对面,那数万魔族大军,散乱的发丝,在眉前乱舞,独有一番韵味。 “你这一剑,非常不错。” 这是梵兹的话,带着对强者的崇拜,也仿佛带着对弟子的满意,还有对敌手的尊敬,甚至还有一丝惺惺相惜。 苏大道:“谢谢。” 梵兹接着道:“凭圣人之下,断本座一臂,很是不错,。” 苏大惨然一笑,道:“谢谢,不过现在,我却不大好。” 说话间,已有血,自其口中溢出,也在今日第一次,脚下有了些虚浮。 梵兹道:“在我看来,已是最好,就是当年李乘风,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两人背对背,根本看不到对方面容,苏大道:“说实话,你居高临下的教导,令苏某很是不喜,不过无奈的是,我又毫无办法,就像刚才一剑,我只是断你一臂。而无法要了你的性命。” 梵兹道:“世间能断我一臂的,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苏大道:“但苏某常为齐云榜第一。” 梵兹道:“那又怎样,剑道上,无人能及你,但境界上,你终是少了一些底蕴,这就是差距。” 苏大道:“那倒是,不过我想我永远踏入不了那个境界。” 梵兹道:“因为剑道。” 苏大道:“不错,因为我只专注剑道,对其他,毫无兴趣,可说成也剑道,败也剑道。” 梵兹道:“若我记忆不差,你们这方世界,也会诞生剑圣。” 苏大道:“诞生了好多,但我从来便与他们不同。” 梵兹道:“那倒是,你的剑道,是你自己的剑道,而他们的剑道,是天道,大道之一。” 也不知是问梵兹,还是问这天道,苏大喃喃自语道:“自己的道,便不是大道吗?” 梵兹闻言,心中一震,似有所悟,同样喃喃自语道:“自己的道,也是大道,或许你成为天道那一刻,你的什么道,都会成为大道。” 如此不着边际的对话,令两人转身来看,他们是人间、魔域的绝顶高手,如此较量,以及如此对话,让两人忽然顿悟,并怔怔的盯着对方。 少时,梵兹才道:“若在之前,我或许会留下你。” 苏大道:“现在呢?” 梵兹道:“我会竭尽全力杀了你。” 苏大道:“好。因为我也是这种想法。” 梵兹仅剩的左手,优雅一展,道:“请。” 皇龙城外,杀伐再起,剑气如虹,横贯四野,席卷长空。 有如千手观音临世,刮起万千掌风,震碎这方大地。 那一日,东坡先生不踏足圣人境,直接化身天道,那一日,魔族第一战将仿佛附有魔主之力,直接化身魔主本人,将这天道化身,葬入虚空之中。 那一日,天下剑客皆有所悟,只因东坡先生打开了一道门,供天下习剑者,鱼跃龙门。 第六百九十章 习剑者 宋大志,自是习剑者,此时在朔风中,扬起鞋拔子脸,露出那颗怎么吹也吹不掉的大痣,看向南方,看了许久。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比找媳妇儿无望后,来的更加落寞,他负在背上的剑,也在嘶鸣,有些悲,似在送别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有些喜,为天地间,那道龙门而喜。 若宋大志都是习剑者,那在其身后的沈公子,张远志,以及田留志,则可都算习剑者,此时与宋大志一道,齐齐望向南面。 之所以望向南面,是因为当下他们,身处北地,之所以身处北地,是因为这里有许多魔族,就像刚刚伏击的那一队,也如早上杀了的那一队。 许是那魔族的尸体,尚有些余温,又或是这冰天雪地,躺下的魔族,尚算一条不错的板凳,沈公子坐在一具魔族尸体上,即使血污满面,也来不及去拭,而是怔怔的盯着南面。 张远志道:“大师兄,你在想什么?亦或者说,你想到了什么?” 沈公子沉默好久,才道:“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 张远志道:“嗯,师弟我也察觉到了。” 宋大志道:“那位前辈,是不是走了?” 沈公子道:“那位前辈,定是走的非常潇洒。” 宋大志道:“那就是走了。” 沈公子道:“不过我想,他定是不曾后悔,至少这人间,他不后悔来过。” 莫如是同样是习剑者,且与其他习剑者不同,若非因为一些原因,他差点成为东坡先生的徒弟,是以桃花纷飞中,他竟然看到了那道笔直的剑影。 继而举杯一饮,喃喃自语道:“他定是一位不错的师父,也定是一位有趣之人,还是一位真正的剑客。敬您一杯。” 蒋小玉落座于石桌旁,看着他,不解道:“大哥哥,你敬谁呢?” 李知焉在旁,他同样是一位习剑者,此时望着远方,也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回答蒋小玉,道:“他敬一位剑客。” 蒋小玉道:“剑客?” 李知焉道:“不错,这世间,大多用剑者,不值得尊敬,只因他们持剑骄纵,滥杀无辜,但有些剑客,却值得人们尊崇,只因他们的剑,是为守护他人,守护人间的。” 蒋小玉冰雪聪明,自是看出了两人的不快,也从不快,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道:“大哥哥,那人是不是因为守护人间,离开了人间。” 李知焉道:“大概是。” 蒋小玉道:“那他还回来吗?” 李知焉道:“或许会回来。” 顿下片刻,又接着道:“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将最重要之物,留在了人间,所以不止他回来,还会有千万个他回来。” 蒋小玉道:“什么东西?” 李知焉道:“剑道。” 蒋小玉不解道:“剑道?” 李知焉道:“不错,独属于他的剑道,也是天下用剑者,打开剑道奥秘的密匙。” 南方不再南,只因皇龙城一破,这皇龙城,便成了北方。 唇芒齿寒,休戚与共的京安城,也在数日后沦陷,昔日繁华的京安城,仿佛一下掉进了地狱。 然而喧嚣不改,依旧热闹非凡,听说魔族大军入城后,硬是在城内烧杀抢掠了半月之久,那天道宫的大火,足足燃烧了七天。 在如此大背景下,道盟也遣出圣女,出使魔域,听说这是道盟诸位巨头想了几天几夜,想出的当下最好法子,和谈。 希冀这天下,与魔族划龙江而治,也希望如此,延缓魔族对西面的攻势。 一月后,万丈谷,桃花源。 许是近些日子,已喝了好多酒,又或是今日,毫无心情出去狩猎魔族,那莫如是极有兴致的弄来鱼竿,在鱼塘边坐定,钓起鱼来。 不在喝酒的时候,李知焉如往日一般,喜欢搬上小板凳,坐在那座孤坟前,看着日光,月色,也看着前方,那片鱼塘。 蒋小玉则如桃源精灵,不时东,不时西,不时在李知焉身旁跑跳,不时又怔怔的望着莫如是手中的鱼竿。 许在此处过久,也有些无聊,便问道:“大哥哥,你说你要在此处等人,等的,是个什么人?” 莫如是道:“一个女子。” 蒋小玉道:“她是不是非常漂亮。” 莫如是道:“不错。” 蒋小玉道:“那她几时来这里呢?” 莫如是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很快。” 就在两人说话间,李知焉望向远方的目光,聚拢在那条上山的小径上。 李知焉异常的举动,也让莫如是跟着望去,不时,便有脚步声起。 不错,脚步轻盈,是位女子,还是一位漂亮的女子。 那小径终有尽,此时的她,便站在了小径尽头,若是寻常人,定要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特别是桃花掩映下,令她的美,无来由更添几分。 女子着一袭白衫,手捏纱巾,巧笑嫣然,娉婷玉立于小径处,不时看向莫如是,不时又看向李知焉,有些讶异,又有些疑惑。 许是见惯世间绝色,李知焉和莫如是两人,并不为此所动,只是好奇如此女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按理说,如此衣着单薄的女子,不该出现在此处。 能着单薄衣衫到此的,也说明一点,这女子,定非凡人。 这里,毕竟是李知焉的家,于陌生来客,终是要问上一问,故问道:“姑娘何许人也?来此做甚?” 那姑娘嘻嘻一笑,道:“姥姥我已记不得了,不过在魔域,他们都唤我韦姥。” 李知焉眉头一皱,亦有些奇怪,这么年轻的女子,为何要自称姥姥。 不过眉头瞬间展开,想着自己不也是怪人,毕竟修道人士,其中不乏擅养生之术的,能保持如此容颜,也并非怪事,便淡然道:“韦姥是来此寻人吗?” 那韦姥见此子在听了自己名字后,竟如此淡定,再看向目瞪口呆的莫如是时,道:“不错,姥姥我来此,便是寻人的。准确来说,是寻你的。” 李知焉不解道:“寻我?” 韦姥道:“不错,寻你。” 李知焉道:“我们好像不认识。” 莫如是道:“李兄,这位便是魔族第三战将,也是当年屠戮我人间豪杰的大魔头。” 李知焉看向这漂亮女子,疑惑道:“第三战将?” 韦姥道:“姥姥我便是当下神族第三勇士,也是这次来请你之人。” 李知焉道:“请我?” 韦姥道:“不错,奉魔主大人之命,请你去魔域。” 李知焉道:“他为何不亲自来。” 如此一言,令那韦姥一愣,道:“传言你这人,甚是有趣,还杀了大殿下,如今亲见,果然不假。” 李知焉不理她之言,道:“如果那魔主要请我,就请他亲自来这,到时我再考虑是否前去。” 韦姥道:“魔主大人叫老身来,便不是要经过你同意的。” 李知焉认真道:“那你这不是请,而是胁迫。” 韦姥甜甜一笑,道:“随你怎么说。” 李知焉道:“回去禀报你家大人,没人能胁迫李某做事,他也不能例外,至于魔域,李某想去时,自然会去。” 那韦姥终是收起笑意,眼中泛起一丝杀意,道:“小子,不要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之前杀我神族皇子,魔主大人已是不予计较,若还不知进退,得寸进尺,老身说不得要用强。” 语毕,一股凌厉的气势,陡然攀升至云霄,也惊起林中飞鸟,山中小兽,急速逃窜而去,唯有屋内跑来的小灰,对着女子低声嘶吼。 许是如此牲口,让韦姥极度不喜,故冷哼一声,一道无形攻击,便朝小灰使去。 李知焉同样冷哼一声,剑芒一闪,赤霄如灵蛇出洞,径直刺在虚无的半空,两两相触,爆炸开来。 那韦姥道:“你这小子,真是好生奇怪,为了一个和尚,竟然杀了大殿下,为了一只畜生,不惜得罪老身。” 李知焉道:“小灰比起那位大殿下,可是要好上千万倍,只是你我比较的方式不同而已。” 韦姥道:“看来你很在意这牲口?” 李知焉道:“若你杀了他,我不介意杀了你。” 韦姥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杀了大殿下,就认为我魔域无人,就认为自己天下无敌?” 李知焉懒得与她在此事上纠缠,在他看来,如此之人,说话便是浪费口舌,是以他淡淡一眼,道:“我说过,不经我同意,擅闯此处者,死。” 韦姥仿佛听了天大笑话,大笑道:“你要杀我?” 李知焉道:“不错。” 韦姥道:“你确定,你能杀我?” 李知焉道:“试试便知。” 韦姥道:“看来今日不与你小子一些教训,你还真是狂到没边了。” 赤霄剑,再度飞出,与之一道的,还有夜魇剑,呈犄角之势,向那韦姥飞去。 韦姥号称魔族第三战将,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就是几位嚣张跋扈的皇子,在见她时,也不敢如此狂妄,而这小子,她本就自心里看不起,就像大殿下当日说的那样,野种而已。 第六百九十一章 第三战将 此时,万丈谷桃花源,也有剑,比起当日皇龙城外那把剑,无那般凌厉,但这剑,胜在诡谲,就像韦姥这左右手,同时应对赤霄和夜魇时,那从背后袭来的阔叶剑。 阔叶剑名字普通,然而却极为妖邪,仿佛有股摄魂的魔力,不仅杀人,还诛心。 韦姥心中一惊,急速闪避开来,待再次站定,已是数米开外,并道:“听说你能同时操控四柄剑?” 赤霄、夜魇,以及阔叶,呼啸在上头,便是李知焉的回答。 韦姥不看上方,而是盯着李知焉手中,那柄银光闪闪,且在闪耀尽头,泛着绿光的利剑,道:“你手中那把剑,似曾相识。” 许是想起了当日,娘亲在魔域的卑微,以及受过的屈辱,李知焉不但不避开这个话题,且还大方一笑,道:“这是我娘亲的佩剑。” 韦姥道:“姥姥就说,难怪如此熟悉,原来是那贱婢之物。” 李知焉面色一变,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哪怕已事过多年,依然如此,故两眼眯起,杀气毕露。 那韦姥不管这些,依然轻蔑,就像对这方天地之生灵,天然带有这种情绪,是以笑道:“你不用如此,姥姥说的,也是事实,当年你那贱婢母亲,以为费些口舌,就可令两界和平共处,可她不明白,我神族为何要与你这蛮族和平共处,你们明明是如此好的一群猎物,这里,也本就是如此好的狩猎场,就像你们这儿的十万大山,里面天材地宝,珍奇异兽,你们可曾与他们和平相处过?” 这韦姥说的难听,李知焉忍住怒意,也听出了些道理。 不错,这世间,何曾与十万大山中的生灵,和平相处过,这世间,弱肉强食的事实,本就深耕在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就像狼吃羊,虎食各种小兽,根本无从改变,恐怕世间最圣贤之人,也没有答案。 在韦姥诧异的眼神中,李知焉对此,颇为认可,且点了点头,他没办法不认可,那事实胜于雄辩。 当然,也有不认可的地方,便道:“我娘亲,不是贱婢,也非奴仆,你最好是不要叫错了。” 韦姥一笑,道:“不仅是你母亲,这天地间,所有生灵,都将匍匐在我魔域脚下,成为奴仆。” 李知焉眉头一皱,道:“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真是难看。” 那韦姥是年老,却还未色衰,就当下而言,绝对算不上难看,甚至可与十七八的年轻姑娘争锋一二,即使在魔域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人如此说她。 当然,年少便头角峥嵘的她,也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许是从未有人如此认为,且又当下看去,这韦姥娉婷玉立,桃花掩映下,白衣飘然间,如仙子下凡,那几乎刻在骨子里,一生的固有认知中,韦姥自己,也不会如此认为,听到这少年如此评价于她,在错愕的同时,也动了怒,便道:“小子,姥姥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说姥姥难看的。” 李知焉认真道:“你的确很难看。” 与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很多人,最是受不了他这种认真。 韦姥也不例外,因为在你看向他眼睛时,你便会认为,他说的就是真的,容不得一丝狡辩。 所以韦姥很怒,她这次来,并非来打架的,甚至他还要小心翼翼些,以免伤了这臭小子,但她是什么人,神族第三,即使放眼整个魔域,敢与她如此说话的,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这少年,定是不在其中。 而且隐隐间,从心底看不上这少年,只因她乃高贵的神族。就像人间,没人会与十万大山的小兽为伍一样。 故此,作为第三战将的她,很是生气。 生气,便要出气,她不能伤李知焉,但这里,可不仅仅只有李知焉,比如鱼塘边,那位少年,以及那让人讨厌的小姑娘。 不错,对她而言,不是任何小姑娘都可爱,这个小姑娘就很是讨人厌,因为她竟然比自己看去还要年轻,那白嫩嫩的肌肤,与自己不同,是真的天然白嫩细滑。所以她的手,迅速向蒋小玉抓去。 莫如是就在蒋小玉一侧,这几日,他喝了小姑娘斟的,不知多少杯酒,也戴过小姑娘从桃源内拾得的桃花。 就算没有这些,他莫如是,也会出手,只因他是莫如是。 他绝不会让这手,落在小姑娘头上。只因他深深知道,这手的厉害,也因他深深知道,这韦姥的厉害。 他出身名门,世间之事,自是比常人知道的多,那厉害的人,也便认识不少。 “你敢。” 这样两字,出自两口,伴随着数道剑鸣。 莫如是近些日子,修为大进,他的剑,也变得更加的快,故在韦姥还未将手送到蒋小玉十米内,他的剑便与韦姥的爪子接触上。 年轻一辈中,莫如是的剑,几乎无可争议的最快,但快,终究只是快,他的剑,连同他的人,在与韦姥之爪相交后,便被震退回去,还带出一口血线。 待站定后,莫如是眼中,已是多出几分萎靡,不过依然强打起精神,盯着韦姥,凝神戒备,并道:“不愧为魔族第三战将,简单一式,便有如此力道。” 韦姥并不看他,而是转首向李知焉,道:“知道姥姥厉害,就莫要出言不逊,不然姥姥一生气,便要毁了你这方桃源,听人说,你这小子可是嚣张的紧,独在我神族之地,搞这么一个地方,这不是打我神族的脸面吗?” 李知焉道:“这是我的家。” 韦姥道:“要不是看在魔主大人的面上,今日姥姥定要你家破人亡。” 莫如是提醒道:“知焉,此人之境界,按书中记载,恐怕已入了那天魔境,至于天魔境几重,我也不知。” 李知焉道:“天魔境?” 莫如是道:“不错,按魔族划分的等级,大概相当于我人间圣人境,所以你当小心。” 李知焉道:“圣人境?” 莫如是道:“对。” 李知焉道:“那魔主又是什么境界呢?” 也不知是什么脑回路,在如此时刻,李知焉竟好奇魔主的修为境界。 如此问题,恐怕还无人知晓,因为除了魔主,还无人探知那个境界。 然而这样的问题,韦姥却有话答来,只见她道:“在我魔域,魔主掌控一切。” 本以为这脑回路清奇的小子,能被震慑住,奈何这小子只是简答的一个“哦”字,便为这个话题划上了句号。 如此,又是让韦姥一阵蹙眉,便道:“说句实话,比起其他皇子,我不大喜欢你。” 李知焉道:“我亦如是,除了不喜欢自己,我也一样不喜欢你。” 韦姥一笑,道:“以后到了魔域,你便知道,喜欢姥姥这事,是有多重要,即使是几位皇子,也得巴结姥姥,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知焉道:“我为何要去魔域。” 韦姥道:“第一,作为魔主之子,魔域,才是你的家,这第二嘛,你不去魔域,又能去那里呢?这里?” 李知焉迟疑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韦姥大笑道:“你这傻小子,这里,也会成为魔域,虽然老身也很迷惑,这蛮夷之地,为何要打开那道封印,但不管怎么说,这开启封印,终是有利于我魔域,莫不是这方世界那几大圣人,认为自己翅膀硬了,能胜了魔主大人?所以你去不去,都一直在魔域。” 李知焉斩钉截铁道:“这里是人间。” 韦姥道:“随你怎么想,讲情怀没有意义,你不信,大可走出这里,看我魔族大军已杀到了何处。” 李知焉道:“即使整个天下沦陷,这里也是人间,至少这方圆十里,是人间。” 韦姥道:“哼,姥姥我今日,便打破你这幻想,也打破你这人间。” 言罢,她那手指甲忽然一展,便延伸出一米左右来,如同神话故事里的妖精一般。 但看其模样,又比神话故事里面的妖精,厉害的多,只见她长长的指甲对着虚空一划,一道毁灭之力,便划过虚空,径直将桃花源撕裂。 若将当下桃源比作一幅美丽画卷的话,她这一爪,便如猫站在画卷上,用力一划拉,画卷上便被撕出了五道口子。 李知焉面露愠色,持剑杀去,与之一道的,则是世界之力。 不错,正是世界之力,就好像这副画卷,在此时忽然复活了一般,展开了反攻。 清影剑,寒芒一闪,又若秋霜,落在那只毁灭之爪上。 轰! 两影迅速分开,又溅起一大片花瓣,也溅起一大片尘土,令这幅美丽画卷,再次残破不少。 画卷残破,的确乃韦姥所愿,但她却并不为此满意,此时嘴角带血,谨慎的盯着李知焉,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有两下子,竟能伤了姥姥?莫不是已入了圣人境?”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也许你魔族有你魔族的境界划分,人间有人间的境界等级,而我,也有我自己的境界标准。” 第六百九十二章 桃花陨落 落英缤纷,盛世美景,但却是桃花的末日。 漫天花雨,如同花中仙子,为这世间最后一次绽放。 两影交错,让整个桃源都在震颤,许是经受不住如此惊吓,桃花依依不舍,自枝头而下。 李知焉之言,以及李知焉的手段,令韦姥面色难看,也不知是刚才那记手段,令他受了内伤,还是如此一言,让他不大适应,冷冷道:“小子,莫要忘了,你也是你口中的魔族。” 李知焉望着漫天飘零的桃花,有些伤感,道:“我李知焉,不想成为你口中的神族,也不想成为这世间所谓的魔族,我穷极一生,便想做个人而已。” 韦姥冷哼道:“与这些蝼蚁为伍,有什么好。” 李知焉道:“你认为不好,只是你认为你比他们好,话说回来,你还不如你口中的蝼蚁呢。” 闻言,那韦姥大笑道:“老身即使放在魔域,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用这些蝼蚁来羞辱老身,臭小子,你还真是可笑。” 李知焉再次认真道:“你是真不如他们。” 韦姥也再次冷哼道:“懒得与你小子废话,走。” 李知焉道:“去哪里?” 韦姥道:“老身不想说第二遍,若再不识抬举,激起老身杀心,说不得老身要在这里大开杀戒。” 李知焉看向蒋小玉,示意她回到屋内去,虽然那屋内,在这韦姥的神通下,也怕是一触即溃,但好在聊胜于无。 蒋小玉乖巧懂事,在她印象中,还从未见李知焉如此严肃,三步一回头,小跑回了木屋。 李知焉当然要严肃,只因刚才的接触,他已深深明白,这韦姥比起他遇到的所有魔族,都要强大的多,强大到他刚才一接触,便有些气血翻涌,这还是自擎天峰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 至于他会不会跟这韦姥走? 当然不会,李知焉是什么人? 不说当下,已拥有绝世修为的他,就是当年那个万丈谷少年,也不会走的,因为他是真的讨厌此人,以及讨厌此人身后的,那人。 那个利用娘亲,再利用自己出生的人,他怎么可能去见他,用李知焉的话来说,如果他想见他,最好是他自己来。且还要在他同意的前提下。 当然,这只是李知焉的想法,在魔族看来,这便是笑话,或许在魔主本人看来,用第三战将来请他,已是给足脸面。 这便是不同人,对同一件事,不同的看法,进而矛盾,也在此被激化。 李知焉道:“你走,我劝你不要这么做,这里的每一人,每一物,都是李某的心头肉。” 韦姥冷冷一笑,道:“那正好。” 场间除了两人的对话,以及小灰的低沉嘶吼,其实还算寂静,毕竟此处,乃极北之地,万丈谷,比僻远,都还偏僻一些。 对韦姥而言,与人对话,尚还好,毕竟这人,虽为野种,但值得他如此,一来,其修为,二来嘛,则是他终为魔主之子。 然而这一直对她充满敌意的嘶吼,在她看来,便尤为扰人,也甚是烦人,只因这样一物,连个人都不算,说是爬虫,都算高估了他。 正是这样一个畜生,竟对她嘶吼,让她这神族第三战将,很是不适,故眼露寒芒,目中银光一闪,那小灰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李知焉明白此人手段,不说一个眼神,杀一只狼,就是称霸一方的枭雄,也逃不过她一个眼神,毕竟堪比圣人境的修为,自是可主宰人间一切。 只是令他困惑的是,这已拥有至高无上地位和修为之人,竟如此小家子气,小气到要与一只狼计较。 这让他勃然大怒,清明的眼中,瞬间通红,而后黑炎如水,瞬间自眼眶内涌出。 韦姥眉头一皱,笑道:“一只畜生而已,用得着如此吗?连皇族血炎都被激了出来。” 用得着如此,因为小灰不是畜生,小灰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亲人,陪伴他度过人生中,大多至暗时刻,也是他在人间,不多的温暖。 故李知焉暴怒,自是理所当然。 但如此理所当然,却让韦姥很是不解,他不明白,这少年竟为了一只畜生,要与她这个天魔境为敌。 就算她这个天魔境不足为惧,但今日,他是代表魔主到此,莫不是这小子,连魔主都不惧。 然而回过头来一想,即使这少年,是那流落蛮族的皇子,又如何? 不说魔主本人在不在意,即使在意,也被分割成了几十份,所以一个,两个皇子的生死,并不能牵动其心神,至少在如此多年的相处中,她韦姥未曾发现过。 所以对冒犯了她的皇子,还是个野种的前提下,杀了,看来也无妨的,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那迭戈便因此杀过皇子,魔主不也既往不咎。 念及于此,她便动了杀心,她是真的讨厌这少年,特别是一直高高在上的她,讨厌这少年那平静的眼神,平淡的神情。 不说这野种,就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三皇子见到她,也得毕恭毕敬。 他更讨厌少年此刻,带有仇恨且暴怒的眼神,这种眼神,让她有种被蝼蚁俯视之感。 想她一生,何曾被这种眼神看过,即使看过,也死在了她的手上。 所以,他便要这少年死,与之前那些人一样。 少年非但没死,还迅速向她掠来,携着万钧之力。 不错,一个世界的力量,足可抵万钧,不说寻常人,就是魔族那涂谷,恐怕也不敢直撄其锋。 但此刻,此处,乃魔族第三战将,第三比第四,终是要高上一些,想必这骄傲,也怕是要多上一些,伴随这修为,也怕是要高明不少。 她不准备避,不仅不避,还想趁此机会,杀了这小子,因为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让她想起了那个贱人。 所以她的指甲,更长,如索命的镰刀一般,径直朝暴怒的李知焉送去。 只见李知焉拳头上,隐隐泛着金光,细一看,仿佛一方世界,笼罩其上,这拳头挥过处,空间都在塌陷,咔嚓声,随着空间撕裂声,刺耳欲聋。 轰隆声再起,这次,桃花源沦陷了大半,之中数十间房屋,被余势波及,瞬间坍塌,露出里面的蒋家村村民来。 他们见过打架,甚至就在不久前,杀人都见过,但那见过这种阵仗,两人打架,竟能打的天塌地陷。 想着自己这孱弱身子,不说被直接击中,就是这余势,也足以要了自家性命。 此时一个个哆嗦着身子,却也忍不住好奇,朝李知焉处探首而来,他们有想过公子的厉害,不曾想到,公子竟如此厉害,一拳,便将那不可一世的魔族第三勇士,击倒在地,久久不起。 虽然他们不知道第三战将到底有多厉害,但他们见过魔族第四站将,也有耳闻如今天下,几乎被魔族占了大半,就连闻名于世的天道宫,也在不久前被魔族攻陷,如今这魔族高手,竟然在公子一拳下,便直接砸入大地中,可想而知,公子该有多厉害。 但在见到李知焉手上有血滴落时,不免又为公子担忧,毕竟公子,只是一位年满不到二十的少年,如今却要守护他们这些四五十,五六十的成年男子,想来,有些惭愧,又有些埋怨自己,真是痴长几岁。 这一拳,不仅令蒋家村民明白了李知焉的厉害,也让韦姥第一次正眼来看,继而明白了李知焉的更加厉害。 独独有些想不通,他不明白一个圣人之下的小子,能将她天魔境轰翻在地,她不明白,这小子刚才那手上,为何覆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明白归不明白,李知焉继续杀来,不错,他要报仇,为小灰报仇。也许韦姥至死都不明白,他堂堂魔族第三战将,到头来,竟是因为杀了一只狼,而后被人杀了。 想来这人啊,即使身处高位,也会有许多不明白。 兴许一个人站的太高,就再难看到山脚下那蹒跚的蚂蚁,也不会去了解蚂蚁的想法,自然也不会懂蚂蚁的情感。 剑鸣,呼啸天地间,在万丈谷中,荡起回声无数。 四剑,随李知焉心意而动,李知焉拳头再起,到了他这个境界,所有的招式,都汇于一点,就像他这一拳,表面看,毫无章法,但明眼人都清楚,这样一拳,精妙无比,可撼山摧岳,可翻雨覆云。凡体肉胎,自是不可阻挡。 虽然修炼百年,韦姥修为,已入化境,但终是凡体肉胎而起,是以这样一拳,让她迅速从深坑爬起。 在吃了一拳后,她也深深明白,如此一拳,定要避开,她还不想再次被砸入深坑。 当然,更不想死,只因她,向来都是杀人的,不想被人杀,即使放眼天下,能杀他的,也不多,而能杀她的,与她交情,还算不错。 只是万万没想到,就在刚才,竟多了一个。 在这一拳后,她便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六百九十三章 人间禁地 然而李知焉,可不止一拳,是以这韦姥要明白的道理,或许还有更多。 暴怒的李知焉,一拳刚过,又来一拳,在四周,还有其诡诈的四剑,被任何一记手段击中,都不会好过。 之前便有人说过,李知焉这样的对手,倘若与之对敌,便如与如此四人,同时对敌,除非修为超出他许多。 想来这韦姥修为,并没有超过他几许,是以这应付起来,也有些手忙脚乱。 不时要用神识探向四周,看是否有剑来袭,又要防备李知焉送来的灭世之拳。 她的指甲很锋利,几乎可切开世间任何一物,那赤霄剑杀到时,溅起一大片火花,与桃花一样红,一样绚烂。 在黑色的夜魇剑杀到时,溅起的,同样是一片火花,清影和阔叶,同样如此。 唯有李知焉的拳头不同,一拳,伴随着一声闷哼,韦姥便到了数百米外,溅起一大片烟尘。 也有相同之处,只因这一充满恨意和怒火之拳,还带出一条血线。与火花,与桃花,一样红,一样绚烂。 韦姥再次爬起,望向李知焉时,已再无之前的高傲,反而多了一丝惧意,还有许多许多不可思议,便道:“你疯了吗?” 如黑炎的未知物质,此时已爬满李知焉身周,让他看来,更加神秘,也让人感到,更加恐惧,特别是他的敌人。 好在此处,他的敌人并不多,作为唯一的敌人,韦姥在此刻,竟然有种直面魔主的压迫感。 李知焉没有疯,他只是怒,怒火滔天,就像当日赫连姑娘被人夺去生命那样,他还有些无能为力,亦如当时那般。 将小灰比作赫连姑娘,或许在别人看来,有些不可理喻,但以赫连姑娘的通情达理,定是能明白,而小灰,即使不能语,想必也明白。 只是李知焉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人,这样的小灰,便在不知不觉间,离他而去,他不明白,老天为何要对他如此不公,他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为何总有人要来剥夺他这些简单的东西呢? 只见他徐徐向前,朝韦姥压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间,令其大感不适,也不禁有了些慌张,那韦姥似还不信,道:“臭小子,为了只畜生,你真要杀了我。” 皇族血炎下,李知焉看来,也高大不少,也因此,多了一些威严,只见他道:“畜生?” 这句疑惑,连飘落的桃花,都能感到他的不喜,是以在如此一声疑惑后,他的拳头再度袭来。 不理解李知焉的疑惑,也不理解他接下来的拳头,在此刻,韦姥也发了狠,冷冷道:“果然在这蛮荒之地待的过久,变得蛮不讲理,莫要以为姥姥怕了你,只是姥姥不好在今日,杀你这野种而已。” 当一个人说这种话时,那她自己已没了把握,能否杀的了对方。 拳头很快,快过李知焉之言,在李知焉一拳轰来后,李知焉之言,也随之传来,只见他道:“野种?” 同样疑惑,同样让地上的尘土,都感到他的不喜,在这一拳后,韦姥所立之处,再次砸出一个大坑。 而直面这疑惑的韦姥,自也感到了不喜,自也多了更多疑惑。 只因她看出来了,这臭小子,不似玩笑,是真的要杀他,只为一只狼,要不是自己天魔境的修为,恐怕已被他轰杀在此。 刚才那一拳,令她坚不可摧的指甲,都弯曲了不少,当然,这只是其次,真正看出这少年动了真怒和杀心,必杀她于此的,还是接下来的一拳。 不错,李知焉不停歇,一拳再度袭来,携着世界之力,急速朝韦姥掠去。 韦姥此刻,再不敢轻视如此拳头,毕竟如今的她,在受了两拳后,已是有些吃不消,而且这看似小小的拳头,隐隐间,却有一种弘大之感,浩瀚之势。 刚刚两拳,自己仿佛与整个世界在碰撞。 故此,她的指甲,迅速伸展,如同五柄尖刀,也如五道刑具。 她的指甲,不可谓不美,就整个魔域而言,无人能敌,假若有异议,那么此人,定是傻子,且还是世间最傻的那个,只因这五根指甲,曾杀死当年人间齐云榜上,数位高手,在魔域,更是直接斩杀不少强者,并一路高歌猛进,踏入天魔境三重,傲视人间魔域两界。 然而此刻,却不能傲视前方之人,那清秀的少年。 甚至此刻看去,她已然狼狈不堪,她的白衣,不再白,沾满灰尘,她的容颜,也仿佛在这一刻,老了不下二十岁,而她的指甲,就算再度延伸向外,也有了些弯曲。须得明白,当年与迭戈比试时,也不曾出现这种情况,是以她内心,涌出无限恐惧,这是在见魔主时,才有的恐惧。 不管她如何想,李知焉的拳头,再度杀到,如之前那般熟悉,也如当下般陌生,只因这拳,与之前相同,又与之前,有了些出入。 就像这拳头,那一丝丝陌生的剑意,按理说,这少年乃使剑之人,有剑意,并不奇怪,但覆在拳头上,这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不远处的莫如是,也看的惊讶莫名,不曾想到,这李知焉剑道感悟,也有如此天赋,看来,这东坡先生留下的剑道,必将为后世使剑者,迎来一个大的盛世。当然,前提是解决当下魔族之患。 韦姥冷哼一声,作为魔族第三战将,也为天魔境高手,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也便在此刻发了狠,不退反进,指甲如刀,也如剑,在虚空一划,那划出的吱吱声,尖锐刺耳,犹如划在玻璃瓷器上一样。 并令蒋家村一众村民,迅速捂住双耳,再转首,到不敢再看。 自是不敢再看,只因如此一划,针对的不仅仅是李知焉,还有其身后,这一方桃源,如此手段,就仿佛将世间万物,比作了一幅画,而她的指甲,便如猫爪子,任何物什在她面前,都可被其撕的粉碎。 皇族血炎中,李知焉微微蹙眉,他的拳头,迅速变大,如雨伞,也如大树,将这一方世界,遮挡起来。 能遮风挡雨,自也就挡住了韦姥的猫爪子,只是如此神通,终为天魔境强者的手段,那这一划拉,便不能小看。 李知焉覆在拳头的世界,瞬间被撕裂,就连拳头后方的李知焉,也在此刻被划破衣襟,露出里面的肌肤来。 对此,他并不在意,即使癫狂如他,也在潜意识下,看向身后,这些日子以来,这些劫后余生的村民,俨然已成了他的家人,大家同处这样的院子内,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让这方桃源,更添人间红尘气。 那韦姥对此,再次大感困惑,他不明白,这臭小子对自己凶神恶煞,却对这些蝼蚁,那么情真意切,如此,有什么用呢?莫不是这些人,能让他功成名就,还是能与他带来尊贵的地位。 保护这样的蝼蚁,用这方世界的话来说,便是吃饱了撑的,还与自己,带来诸多掣肘。 不过韦姥,却乐见于此,武道上,她最怕无情之人,最喜那些有情有义之人,因为这样的人,只需一眼,便能寻出他的破绽。 所以韦姥暗提内力,一个瞬身,便到了李知焉身后,长长的指甲,向龟缩在墙角根的蒋家村民,再次一划拉。 她很快,李知焉也不慢,就在她出手的瞬间,李知焉便出现在众人之前,携着他如万钧的拳头。 李知焉如此,对韦姥而言,正好。 不错,她本就是要杀李知焉的,如今李知焉挥拳而来,然而也在此时,中门大开,漏洞百出。 而他那覆在拳头的毁灭之力,也因为撑大护人,变得弱了不少,至少比起之前聚于一点,弱了不知多少倍。 她的指甲,随即穿过李知焉拳头上,那巨大的光晕,并一划拉,也因此,李知焉胸口,瞬间被撕裂,衣衫被血染红,并浸透。 也正在此时,李知焉巨大的一拳,已来到她的面门,透过光晕,还能看到她淡淡的笑意。 她的笑,有些得意,因为她明白,如此巨大一拳,看似气势滔天,较之刚才,那聚于一点的拳头,不知弱了多少,因为她有经验,就在刚才,她的指甲,成功的穿了过去。 只是她刚升起的笑意,立马又被蹙眉替代,然后化作惊恐,惊恐的无以复加,只因这巨大的光晕拳头,竟然有一道剑气。 不错,一道剑气,汇于一点,径直落在她的眉心,如同针尖穿过去一样,径直穿过她的脑门,令她的惊恐,都变得不可思议,然后在不可思议中,直挺挺倒了下去。 魔族第三战将,一代天骄,天魔境强者,竟在这小小山谷,直直倒了下去,不说此处,就是这事传到世间,也定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只因世人均是明白,这天魔境倒下,便如这人间圣人境陨落一般。 而这世间诸事,恐怕还没有比圣人境陨落,来的更具有冲击力的。 第六百九十四章 坐镇武陵 上面说到,魔族第三战将在万丈谷陨落,若是传到人间和魔域 没有如果,也没有若是,因为这样一事,铁定传遍大江南北,堂堂魔族第三战将,魔域顶尖高手,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天魔境强者,如今陨落在人间大地上,那么这事,不说纸,就是用世间最坚硬的精金玄铁来包裹,也定是包不住。 只因天地异象再起,传遍大江南北,仿佛天道在这一刻,长长的吁了一声,也不知是为此感伤,还是为此松了口气。 天道只是无情,但不知有没有义,如今他域子民入侵人间界,作为人间的一部分,想必后者的可能性,更加的大,只因大道三千,天地正道,才是主旋律。 什么是南?什么是北?龙江以南是为南,龙江以北是为北。 当然,现在又有了不同,如今魔族所占,皆为北,而人间逃遁处,皆是南。 龙江以南,武陵城,当下道盟总部所在,也是道盟各处军镇的权利中枢,一切敕令,皆由之前的京安城,改由此处发出。 然而道盟好似并无任何动作,若说有,唯一的动作,便是将道盟主力,退到了此处,说什么保护人间种子的屁话,其实世人又非傻子,怎么可能不在其中,看出道盟高层的软弱。 当然,也有进,便是由一位女子,带着一个使团,去了北地,说是什么和谈,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武陵城一众百姓便在“呸”的一声后,说着世间各地的“特色方言”,问候了道盟高层全家一遍。 不仅仅是老百姓,就是道盟各军镇将士,也对此很是愤懑,其中主战派,更是占了绝大多数,像这些在十几年前活下来的军士,他们还有些事要做,比如,为妻子儿女报仇,为兄弟朋友报仇,再比如,他们不想如此窝囊而死,他们想渡河而去,慷慨赴死。 出使魔域,若仅是第一次,也说的过去,毕竟世间倡导的,便是以和为贵,要是能在谈判桌上建功,免些不必要的伤亡,也很有必要。 但这出使,已是第二次,因为前一次,世间最受人尊敬的圣女,便因为出使,再没回来,直到如今,还杳无音信。 是以这样的进,让道盟的软弱,看去更加软弱,也因此,谩骂声,响彻在武陵城各大酒楼,市集,街头巷弄中。 五羊楼,坐落于武陵城中,这家酒楼,算不得当地最好,但这全羊宴,却堪称一绝,听说曾有位浪迹江湖多年,郁郁不得志的少年,在此用五只羊,与当世一位绝顶高手,换了本秘籍,凭此,迅速在人间崛起,成为一代宗师,这酒楼,也因此被唤作五羊楼。 李磊不是绝顶高手,他来此,也不是为了这美味的全羊宴,而是想看看,会不会如当年少年一样,如此好运,要真是遇到一位绝顶高手,指点自己两招,从此走上一代宗师之路,那简直 李磊,又是一位绝顶高手,至少在吴勇等人口中,他便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独令人好奇的是,这样的高手,为何到现在还没被人打。 既是没被人打,那么他这绝顶高手,还能坐上一阵子。 五羊楼生意不错,甚至可说,自道盟总部搬到此处后,这里的生意,非常之好,几乎天天爆满。 是以如此地方,竟如街边豆花馆,面条铺一样,拼起了桌。 然而像两河帮这样一群人,倒是鲜有人与他们拼桌,只因他们人不少,足以坐满整张桌。 八仙桌,自是能坐八人,今日也不知怎么的,平时能坐两桌的他们,今日竟只坐了一桌,还空出一个位置来。 当然,没人在意此事,只要一看,像他们这身打扮,便鲜有人来此,若是再听到他们的话,恐怕寻常百姓,更不敢到此。 李磊端坐上方,一派宗师之相,威严不凡,只是那眼神,透着一丝猥琐,还有一丝不自信。 然而在两河帮帮众那马屁声中,又急速闪出一抹坚定。 吴勇的马屁,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只见他道:“这陆定国,还真是够怂的,要是李磊大哥坐上那位置,由得魔族如此嚣张?真是白瞎了道盟那些精兵强将。大伙儿说,是也不是?” 王朗接过话头,附和道:“不说李磊大哥,就是吴勇你,也比那陆定国做得好。” 吴勇听此,连连摆手,谦虚道:“有李磊大哥在此,王兄休得胡言乱语,我们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全仰仗李磊大哥的威名。” 王朗道:“那倒是,有李磊大哥坐镇武陵城,想必那魔族也不敢再南下了。” 便有帮众疑惑道:“上次李磊大哥不就坐镇在金人府,那金人府” 王朗听此,怒目而视,打断道:“哼,那次怎么能算,一说起这,王某就来气,那金人府知州,真是怂包,我李磊大哥刚准备出手,他们便投降了,这种怂包,怎值得我李磊大哥相救。” 那弟子或许还有疑惑,再次不解道:“那皇龙城” 王朗道:“皇龙城皇龙城欸” 见王朗有所迟疑,吴勇便接过话头,道:“皇龙城怎么了?你也知道,当日我们赶到那里时,魔族大军已退后三十里,想必已得到了李磊大哥驾临皇龙城外的消息,如此,即使大哥有招,也无处使啊。” 这话倒是不假,当日在两河帮弟子怂恿下,那李磊还真去了皇龙城外,只是当时东坡先生与梵兹战的正酣,波及到了魔族大军,也便刚好在那时,魔族大军退出三十里,休整了半日。 那弟子一下恍然,解开了数日来,心中的疑惑,对着李磊,一阵歉然,又是一阵崇拜加仰慕。 忽然,那空出的位置,竟然真有不开眼之人,坐了上来,也让这八仙桌,真正意义上坐满了八人。 吴勇脸露不喜,看着这面容冷毅,相貌普通,若尖刀勾勒过的眉毛,且还带着一对讨厌黑瞳的中年男子。 黑瞳也就算了,这讨厌男子,竟还穿着一身夜行衣,在这光天化日下,莫不是要做贼不成,见状,便冷冷道:“老兄,你看不到,这里有人了吗?” 男子不理会他,径直吩咐小二,上一壶酒来,先喝着。 看来是要一边喝,一边等着下酒菜。 想来平时便看惯各种眼色,见事情不对,那上酒的小二哥,立马打起圆场来,道:”大爷,你看,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大家相聚一场,不正是天下间,最难得的缘分,说不得几句话、几杯酒后,大家便成了好兄弟,我想诸位大爷今日能坐到一起,也怕是在曾经的某天,如此这般后,促成的缘分,是也不是?“ 经小二哥这么一提,那吴勇也想起了他与李磊大哥相识的时候,那时候李磊大哥还是个意气风发,豪气万丈的游侠儿。 那时候李磊大哥,亦可说光芒万丈,展袖间,指点江山,不在话下,连大家仰慕的齐云榜各大人物,都不放在眼里。 事到如今,岁月蹉跎,大哥也变得内敛了许多,稳重不少,特别是最近,都不怎么爱说话了,然而就是这样的大哥,才更值得兄弟们托付和信赖,不说与他一起,就是听到大哥那响亮的名号,也平添一丝安全感。 许是想到了开心处,吴勇也不再计较此事,任由那黑衣黑瞳男子,坐在了那个缺角位置。 并转首向李磊,仿佛最虔诚的信徒,眼泛星光,道:“不是我吹,要是李磊大哥做了那道盟执事长,又怎会出这种昏招,让圣女出使魔域,便宜魔主那色老头儿,不对,像大哥这样怜香惜玉之人,又怎会让那明媚动人的圣女,风尘仆仆的跑这么一趟,你们是不知道,那魔域,就是一鸟不拉屎之地,听说去了那里,要好一阵才适应得来。“ 中年黑衣男子闻言,刚举起酒壶,欲饮下一口,然而却还了回来,进而问道:“你去过魔域?” 声音极富磁性,让人一听,不免心旌摇曳,特别是女子听来,定会不再在意他那普通的容貌,沉浸在这曼妙的磁性话音内。 不过当下,皆是男性,听到如此声音,只会令人作呕,而且吴勇,本就对此人不喜,便撇嘴道:“那个鬼地方,谁去谁倒霉,你拿几百两黄金叫我去,大爷也懒得动腿。” 黑衣男子道:“那你又怎知魔域是为鸟不拉屎之地。” 吴勇道:“想想也知道,若那魔域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何要入侵我人间,还不是因为我人间太过富饶,而那群魔族妖人见我人间沃土,便动了入侵我人间的歹念。” 黑衣男子再次举起酒壶,饮下一口,赞同道:”那倒是。“ 吴勇嘴一撇,在心里啐了这厮一口,嘀咕道:“装模作样,让大爷逮着机会,定要海扁这厮一顿。” 第六百九十五张 另有其人 此刻五羊楼,正值饭点,人也多,嘴也杂,如此小声嘀咕,自是不会有人在意,何况这里之人,不是说着道盟的坏话,便是说着某个亲戚,某个朋友的坏话。 是以如此一言,不说两河帮这些江湖草莽不在意,就是隔壁那位教书先生也不会在意,只因他此时,便如泼妇般,骂着陆定国的十八代祖宗,哪怕他早已得知,陆定国得道成圣,而且陆定国,此时也在这武陵城,但他还是骂的抑扬顿挫,骂的慷慨激昂。 那黑衣男子饶有兴味,看了看吴勇,并付之一笑,然后摇摇手中酒壶,听着剩下多少,许是觉得刚好够一口,便一饮而尽。 吴勇见状,一个白眼,大概意思便是,笑毛啊,便不再看黑衣男子,看向他敬爱的李磊大哥,然后那眼中,便再次泛起崇敬的星光,并道:“李磊大哥,以前就叫你抓住机会,将那圣女娶回家,做我们帮主夫人,如今被陆定国那怂货送给了魔主,再想要回来,恐怕又要费一些周折。” 李磊左顾右盼,听的冷汗直冒,也不知怎的,最近老是爱冒汗,特别是周围几桌食客看向他时,这冷汗冒的,恍如雨下,便压低声息,咬牙道:“闭嘴。” 吴勇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哥未婚配,那圣女也未出阁,有什么不可说的。” 虽然这里之人,不大在意骂人的坏话,但却很在意这样的好话,故齐齐朝这边看来,看的那李磊,瞬间板下脸来,怒道:“吴勇,不可胡言乱语,如今圣女殿下为我人间涉险入魔域,行出使之命,你等怎可在后面如此说圣女。” 那王朗连忙相劝道:“帮主,吴勇他也是一番好意,何况大哥和圣女,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惜这样的认为,只有他自己这样认为,听此,隔壁食客脸上,流露出更多不喜,要不是还没摸清这群人底细,不然早已拔剑而起。 看着周边充满敌意的眼神,李磊呵斥道:“天造地设你妹,跟老子闭嘴。” 就在此时,那黑衣男子看向李磊,许是由李磊,想到了圣女模样,直至盯的李磊眼神闪烁,才问道:”郎才女貌?那圣女很漂亮吗?“ 李磊道:“你也跟老子闭” 此言,犹未尽,一股不好的预感,便在心底闪现,并让他停下要说的话,道:“圣女殿下,美若天仙,岂是我等凡夫俗子相配的。” 吴勇听此,便不高兴了,急忙道:“欸,大哥,怎可如此贬低自己,这可不像你,虽然那道盟圣女,的确不错,但配大哥你,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不过我们并不在意,让她高攀一下,也无妨的。” 李磊也在此刻慌了神,连忙道:“你他妈我他妈我叫你闭嘴,你是将老子的话,当耳边风了不成。” 王朗道:“大哥,你也休怪勇哥,这话,本就是事实” 同样,此言还未尽,便被李磊的脑瓜崩打断,只见他咳嗽一声,迅速转动脑神经,岔开话题,他怕要是晚了,定会被这群兔崽子再次送上烤架,而所燃之火,便是这邻桌食客的怒火,忙不迭道:“就当下而言,可说大敌当前,怎可谈及儿女私情,想我人间豪杰,还在北方鏖战,苦苦杀敌,我等身在后方,不说” 言犹未尽,便被拍掌声,叫好声打断。 只见那吴勇眼中,星光更盛,借着这份熠熠星光,盯着他李磊大哥,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道:“不愧是我人间的希望,如此时刻,竟不忘守土之责,果断抛弃儿女私情,如此高仁大义,恐怕世间,还无出其右者。” 王朗捻了捻颚下,那不多的毛,点头附和道:“那倒是,不然怎么成为我王朗的大哥,荣任我两河帮的帮主。” 如此,竟让那黑衣男子看的有些愣神,一口酒,硬是在嘴边停留了好久,如定格了一般,直至许久后,才缓缓倒入口中。 然而更令人诧异的是,那李磊,并不为此尴尬,而是坦然受之,唯有那一声干咳,稍微褪去些窘迫,并道:“能做你们大哥,做你们帮主,何尝不是李某的荣幸,我想说的是,我人间豪杰,在北地苦战,恐怕连热馒头都啃不上两口,而我等,还在此处吃着羊肉,喝着美酒,真是令人惭愧至极,如此时刻,若还要谈论儿女私情的话,那可真是对那些英雄豪杰的亵渎。” 吴勇道:“大哥,也不可如此说,他们有他们的使命,我们,也有我们的使命,他们深入敌后,牵制敌人进攻的步伐,而我们,正面抵抗魔族的进攻,都是抗魔,那有什么高下之分。” 王朗道:“不错,我们从两河地界赶到此处,不也尽了身为人间一份子的力吗?” 闻此,邻桌有人不屑道:“能把逃亡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也怕是只有这几个傻鸟了。” 不过立马就有同伴提醒道:”兄弟,近日武陵城高手云集,龙蛇混杂,不可多生事端。“ 见好友相劝,那人才忍住要继续说的话,一口酒下肚,脸泛红晕,朝李磊等人投去一个大大的鄙夷,便不再看。 李磊被众人视作绝顶高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所以对这些窃窃私语,自是听不见,对于这鄙夷的眼神,也自是看不到。即使看到,也不能怎么样,他最怕的,是被这吴勇和王朗二人看到,要是被这两个兔崽子看到,那还得了。 好在这两人也没看到,他们的谈话,还可继续,李磊便接着道:“昨日那番天地异象,想必大家亦有所见。” 吴勇道:“天空就那么大,而那天地异象,几乎铺天盖地,想不见到,都难。” 李磊啧啧两声,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我人间真英雄,竟然宰了魔族一位绝顶高手。” 王朗疑惑道:“大哥怎知那天地异象,便是宰了魔族高手所显。” 李磊道:”我也是听一位朋友“ 对王朗的疑惑,有些不喜,吴勇连忙道:“大哥何许人也,如此简单之事,能不知道?到了大哥这个境界,经纬天地,通晓古今,一个天地异象,连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大哥只需掐指一算,便能知晓其中隐情。大哥,是也不是?“ 李磊眼神闪烁,支吾道:“算算是。” 那王朗竟真的认真道起歉来,道:“大哥,是我错了。” 黑衣男子看的目瞪口呆,想必看遍天下奇人异事的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新奇之事,特别是那家伙的厚颜无耻,更是让他平静的心底,无来由一丝触动。 吴勇接着道:“大哥,你神通广大,可否告诉小的们,那斩杀魔族高手的大侠,是为我人间哪一位?” 这次,倒真难住了李磊,他怎知道是哪一位,而且斩杀的魔族大将,竟能唤出天地异象,那么这人,定不会简单,他那朋友,也没有告诉他。 然而他是谁? 他是李磊,这种事情,为何要有答案,吹牛之道,在于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只见他咳嗽一声,摈弃那些不必要的杂念后,道:“能斩杀魔族如圣人一般的强者,不用想,也是我人间至圣那几位。平时叫你们多动脑子,不要什么都指望大哥给你们答案。脑子不用,难道用来给别人当尿壶。” 一众两河帮弟子异口同声道:“大哥教训的是。” 吴勇道:“大哥,容我猜猜看,几大圣人中,那陆定国得首先排除。” 王朗道:“当然要排除,跟缩头乌龟一样,他还能亲赴北地,斩杀魔族大将?不被人斩杀就阿弥陀佛了。” 吴勇点头认可,便接着道:“听说那魏中则,常年在青云山闭关,所以也不可能是他。” 王朗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那魏中则出关,斩杀了魔族大将呢?” 吴勇道:“怎么可能,听说这武圣,志存高远,魔主不现身,他定是不会出关的。” 李磊赞同道:“吴勇说的不错,不会是武圣。” 虽然他也不知,为何要认可吴勇的话,但他的话一出口,便自然成了两河帮帮众的铁律,也便再无人怀疑此事。 仿佛得到了神明的肯定,吴勇那头,也昂的比他人高了半分,接着道:“也不可能是那云霄城主。“ 王朗道:“为何?” 吴勇道:“为何,你我当日,皆在擎天峰,想必也知道,那李乘风,志在魔主,就连当日对付李知焉,也未尽全力,要他出手对付一个魔族大将,定是不可能。” 李磊再次点头道:“不错。” 王朗道:“所以斩杀这魔族大将的,只能是墨翟?” 吴勇玩味一笑,卖起了关子,道:“也可能另有其人。” 王朗道:“另有其人?” 吴勇道:“不错。” 王朗道:“世间除了几大圣人外,便只有东坡先生有如此手段,如今东坡先生弃剑道,离人世,还有人有如此能耐?” 第六百九十六章 同赴北地 一时间,不仅两河帮帮众被勾起了兴趣,就连众人心目中,那无所不通的李磊大哥,也在此刻,盯着吴勇入了神,要不是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千万别问出来,如此时候,他定会踹这欠揍的家伙一脚,然后问道:“你他妈倒是说啊,是谁?” 不过这家伙在没被揍之前,那股子得意,是怎么也褪不去的,就像现在,这家伙竟然有闲情,夹起一块肥美的羊肉,朝口中一送,接着,还探手向桌上那只酒壶。 幸好两河帮帮众,眼力见不错,见他如此,迅速为其满上一杯,然后这家伙便装模作样的学着文人模样,以袖半遮,慢吞吞向口中倒去。 做完这些后,才慢吞吞道:“你忘了擎天峰上,那煞星李知焉的凶猛?” 王朗一下恍然,拍向脑门,道:”哦!原来如此,当日两圣夹击,他也能逃出生天,直至今日,倒真有可能让他斩杀一位魔族大将。“ 吴勇道:“而且好巧不巧,那煞星,现在就在北地。” 王朗道:“你还别说,这煞星跑到北方,对我人间而言,真可谓是件好事。” 吴勇笑道:“可不是如此,如今这家伙,不嚯嚯人间,反倒成了我人间一大助力,去嚯嚯魔族了。” 王朗道:“他不就是魔族?” 吴勇道:“这家伙,看样子六亲不认,惹急了他,谁都敢杀。” 王朗道:“那倒是,前不久,不才刚刚斩杀了魔族大皇子。这煞星主动去北地,倒是我等不曾想到的,而且还杀了那魔族大皇子,更是出乎王某意料之外。” 吴勇道:“我都说了,这世间,就没有他不敢杀的,所以这次,那魔族大将很可能就是他杀了的。” 王朗眉头一皱,有些疑惑,也因此不大信,道:“他真有这个能耐?” 吴勇道:“你可以怀疑他手段是否残暴,但你不能怀疑这煞星的勇气和修为天赋,听说他踏入修行界,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如今一跃成为圣人之下第一人,这可非常人能企及的。” 李磊道:“那倒是,我一位道盟的朋友便说过,这李知焉,每次都以为高估他的时候,其实每次都是低估,我想啊,与李知焉交锋多次的道盟,如此肺腑之言,定是不会错。” 王朗道:“这么说的话,那这次,还真有可能是那小子干的。” 猜测,终是不够自信,唯有肯定,才能准确说明问题,就像那一直闷声喝酒的黑衣男子,此时放下酒壶,肯定道:“就是李知焉杀的。” 这样突兀的一句,也令八仙桌上,十四双眼睛,齐齐向他看来,李磊道:“这位兄台,你怎知是李知焉杀的。” 那黑衣男子道:“因为我知道李知焉,也认识那魔族战将。” 如此没头没脑,毫无依据的一句,令众人更加疑惑,知道李知焉的人,数不胜数,可非什么稀奇事,但若说认识那魔族战将,放眼人间,都是稀奇至极。因为还无人知晓,那引起天地异象的魔族大将,到底是为谁? 李磊道:“你认识那魔族战将?“ 那黑衣男子抬首,向李磊看去,那黑瞳,有些摄人心魄,让李磊一震。 不过瞬间镇定,只因此刻,两河帮弟子眼中的星光,与那黑瞳,一并向他送了来。 黑衣男子道:“韦婕妤,认识的人,可能不多,但韦姥二字,这人间魔域两界,想必认识的人,不可能少。” 李磊心中,再次一震,作为两河帮帮主,这见识,自是要比帮中弟子要开阔的多,于数十年前,那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又岂会不知,也正是因为知晓,对此人身份,不免高看了几分。 只见他问道:“不知这位兄台,自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 吴勇眼泛不屑,白眼道:“一看就是乡下耕田的,今日到城里,又穿成这样,莫不是来做贼的?” 李磊怒眼一瞪,倒真有了几分威严,那吴勇也不敢再说话,并转首向黑衣男子,接着道:“兄弟我御下不严,还请兄台莫要见怪,兄台大人大量,就当这小子胡说八道好了。” 黑衣男子自若一笑,不在意吴勇的鄙夷,也不在意李磊的歉然,继续饮着壶中酒。 许是见不惯这厮如此做派,特别是他如神明的李磊大哥,已是如此屈尊来讨好他。 那吴勇冷哼道:“我看这老小子才是胡说八道,以为胡说八道一通,我们就要高看他一眼,喂,我大哥与你说话呢。” 李磊板下脸来,呵斥道:“吴勇,不得无礼。” 闻此,那吴勇才稍微收敛一些,不过那眼中的白仁,可是一点未少。 黑衣男子饮下一口酒后,那双讨厌的黑瞳,也再次向吴勇看来,这一看,让吴勇更加讨厌。 不过在李磊的压制下,此时倒也忍着性子,冷冷道:“老小子,我帮主问你话呢,你得知道,能得我李磊帮主垂询,可是不知要积多少德,祖坟冒多少烟,才有可能实现。” 在听完此言后,那黑衣男子竟真的,认真的朝李磊看去,直到看得李磊眼神闪烁,有些不好意思,才问道:“是吗?” 李磊大手在嘴边一扇,笑道:“别听他胡说,那有的事。” 黑衣男子道:“我自最南面而来,要到北方去。” 李磊一愣后,瞬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此时此刻,自南向北之人,皆是我人间了不起的大英雄,来,兄台,李某敬你一杯。” 黑衣男子笑道:“我自南向北,可不是去抵抗你们口中的魔族,而是看看这方世界,也看看那个故人。” 见黑衣男子如此说,吴勇眼中刚升起的一丝敬佩,再度被汹涌的鄙夷淹没,冷冷道:”虚张声势,沽名钓誉之辈,我还真以为是个大英雄哩。“ 李磊再次将吴勇瞪回去后,看向黑衣男子,歉然道:“如今天下大乱,兄台这份闲情,也掺杂着许多胆识和豪迈,想今日,又有几人能逍遥世间,又有几人能如兄台这般,周游世界,并且将去北地这事,说的如此云淡风轻的,更是少之又少,如今这北地,可说比起龙潭虎穴,还要来的危险,稍有不慎,便要交了身家性命。” 许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李磊蹙眉,接着道:”北地?故人?你们已许久未见?” 黑衣男子道:“大概十多年,二十年不到。” 李磊听此,一叹,道:“兄台,不瞒你说,若是十几二十年未见的话,你这故友恐怕” 黑衣男子笑道:“你担心他已被魔族杀害?” 李磊道:“不错。” 黑衣男子道:“不会的,就在昨日,我才听到了他的消息。” 李磊道:“这样啊,那自是最好不过,愚弟也自北面而来,以阁下的身份地位,你这故人,想必来头也不会小,你说说,或许愚弟也认识。“ 黑衣男子道:“我这故友,的确来头不小,你们也认识。” 李磊道:“那你说说。” 黑衣男子道:“如果诸位好奇,大可与我一道去看看。” 吴勇冷哼道:“爱说不说。” 黑衣男子不看他,就着壶口,一饮而尽后,笑道:“不敢吗?” 吴勇道:“我李磊大哥,有何不敢的。” 闻此,两河帮众都来了气,异口同声道:“这世间,就没有我李磊大哥不敢之事。” 黑衣男子也懒得废话,放下空酒壶,单手一引,继而一个“请”字后,便出了五羊楼。 他并不在意对方去不去,这里对他而言,本就是一个小插曲,他来此,只为喝上几壶酒,吃上几口菜。 如今酒足饭饱,自然而然,行了出去。 然而如此一言,两河帮一众却不能不在意,甚至可说铭刻于心,只因这样简单一句,简直就是拿扫帚,直接打在了他们李磊大哥的脸上。 毕竟他们的李磊大哥,可是威风八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几乎支撑起了他们整个精神世界。 所以第一个不服气的,便是那吴勇,只见他恶狠狠道:“去北地有什么了不起,这天地间,我李磊大哥,那里去不得。“ 王朗同样在此刻站起,义愤填膺道:”一个老小子,竟如此看扁我两河帮,看扁我李磊大哥,不错,北地而已,要是我李磊大哥亲临,定吓得那群魔族屁滚尿流。“ 吴勇道:“哼,就是,大哥,我们走。” 李磊心里一咯噔,脸色一变,嗫嚅道:“去去哪里?” 王朗道:“自是与刚才那老小子一道,去北地。” 吴勇道:“对,快跟上那家伙,要不然他就走远了。” 王朗道:“是啊,走远了,便永远将我两河帮,将我李磊大哥看扁。” 就在李磊还支支吾吾的时候,吴勇和王朗已上了手,架着李磊,迅速朝黑衣男子消失的街头行去。 唯独剩下李磊慌乱的声音,在五羊楼外,街道尽头响起。 “你你们两个家伙,放放开我,我自己能能走。要要不,我们先回客栈,筹划一番如此前去,是不是有些仓促,毕竟北地当下“ “大哥你身负绝世武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个小瘪三魔族,不就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是是吗?要不要不” 惊恐与欣喜的声音,掺杂交融,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唯有街道的吆喝声,好似经久不衰,也久久不散。 第六百九十七章 去留之间 北地冰原上,不再如镜面般平整,一座宫殿,若肌肤被蚊虫叮咬后,留下的鼓包。 这鼓包,也不红,也不青,独剩下白,与寒冷的北地冰原,融为一体。 恍惚这物,不是新生,而是亘古以来,便在此处。此时宫殿在北地极光下,珠光宝气,如钻石般绚烂。 依照人间对冰神的记载,以及武学上寒冰的应用,这宫殿也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寒冰神殿。 寒冰神殿,不是用于祭祀寒冰女神,也不是用来供奉冰雪祭司,而是要用来迎接魔域第一人的。 从外面看去,寒冰神殿,气势磅礴,雄伟壮阔,如同仙宫降世,特别是神殿旁,云烟氤氲,仙气缥缈。予人一种不真实感,恍惚此处,此物,非人间之物,乃九天之上才有,也因此认定此宫殿,定是是那仙人所居。 当然,如今的寒冰神殿,也只能是自外向内看,特别是作为人间一员,更是不可擅自闯入此处。 若真要如此,那此处,便不再是琼楼玉宇,而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 所以里面那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便只有来自人们的想象。 人间之地,人族却不能踏入,这说来,本就不可理喻,但世间就是这样,即使没有魔族入侵,一些深宫大院,也非寻常人家能看到、知道的。 就像深山的平民百姓,便很难知道皇宫到底长什么样,更不用说皇宫内,那富丽堂皇,珠环翠绕,他们只能揣测,那皇上耕地的锄头,定是金子做的,那皇上,是不是一天能吃五顿,那皇上吃的馒头,也怕是撒了不少金粉。 莫如是不是寻常百姓,甚至对皇宫大院,也了如指掌,只要他愿意,世间任何一处宫殿,他都是座上宾,唯独此处,寒冰神殿,将他阻隔在了外面。 被人冷落在外,的确很冷,特别是这寒冰神殿外,简直可说彻骨寒,想他一代天骄,这样的事,还甚少发生。 但就是今日,这寒冰神殿外,他徘徊了好久,甚至在这之前,他便在这里徘徊了好久,只因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也要在某时某刻,踏入宫殿内,做一些事。 不错,这座宫殿的主人,并未邀请他,然而他却来了,不请自来,且还来了几次,要不是他的速度过快,这里的魔族侍卫,就真的“邀请”他去了宫殿内。 他不想这样的邀请,他想与那人一样,堂堂正正被邀请入内,所以今日他,又再次来到了此处,看是不是能对这座神秘的宫殿,多了解一些,至少在那人到来之前,将整座宫殿了解个透。 那人没来,那人却来了。 哪人? 哪人不知道,但就性别而言,便不对,只因莫如是要等的人,桃源之人都知道,乃一位女子,而来人,则是一位男子。 不说性别,这样貌,也相去甚远,他要等的人,可是好事者口中,天下四美之一,而此人,与人一眼,便无来由的面目可憎,无来由的丑陋不堪。 只见这男子,头生犄角,眼若铜铃,犹如传说中,地狱的勾魂使者,牛头马面一般,当然,那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有没有如此难看,尚不知晓,但这人,是真难看。 特别是他鼻孔上,那两撮毛,已如红杏出墙般,探了出来,并探到厚厚的嘴唇上,所以他说话时,那两撮毛,便随着嘴唇,上下蠕动。 就像此刻,那蠕动的两撮毛一样,也如此刻,他正在说的话,只见他道:“你来了许久?” 如此一言,出自莫如是身后,令莫如是心里一咯噔,因为他明白,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之人,修为定是比他高上不少。 不过他迅速转为镇定,和煦一笑,道:“不错。” 那鼻孔长毛的丑陋男子,便接着问道:“你来了许多天?” 莫如是道:“不错。” 丑陋男子道:“你为何不进去呢?” 莫如是道:“他们并未邀请我。” 丑陋男子道:“若是他们邀请你呢?” 莫如是道:“酌情考虑。” 丑陋男子道:“为何?” 莫如是道:“因为在下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丑陋男子道:“等一个人?男人?女人?” 莫如是道:“女人。” 丑陋男子道:“有女人要到此处?” 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哦的一声,接着道:“有的女人,天生便光芒万丈,刺目耀眼,如果我没猜错,你要等的,便是那个女人。” 莫如是道:“不错。” 丑陋男子道:“可能要令你失望了。” 莫如是剑眉一皱,道:“为何?” 丑陋男子道:“因为在下准备邀请你进去,还因为,那女人并不会到此处,是以你的等待,只会是徒劳。” 莫如是闻言,心中一震,不管是前面一件事,还是后面一件事,都令他大为震动。 但更让他震动的,是此人一掌,直接震的他气血翻涌。 就在他愣神间,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出一掌。 无不无耻不知道,但这一掌,尤为凑效,几乎一下,便让莫如是的速度,慢了一些。 不要小看一些,高手过招,往往争夺的,便是这样一些,若是奄奄一息的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一掌刚出,一掌再至,在丑陋男子的铁掌下,莫如是的身影,也变作数道残影,如曼妙仙子,在神殿前方,翩跹起舞。 然而在丑陋男子看来,这个地方,可非跳舞之地,至少不该在这宫殿前方,跳这样的舞,不然这便不是跳舞,而是挑衅。 所以他鼻孔出气时,恍如一道气柱,也将那两撮鼻毛,吹的直起。紧接着,便是他的掌风,更加的利,也更加的冷,配合这北地冰雪,刮得脸生疼。 万丈谷,桃花源,忽然冷清不少,有人离开,也有人,离去。 有人离开,是因为莫如是,已离开了数日,若在平时,他已回到了此处,是以这几日,蒋小玉就这个问题,已是问了李知焉好多遍,而李知焉,即使再神通广大,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有人离去,则说的小灰,好像少了那个欢快的身影,李知焉也变得更加沉默,或许有人会说,小灰不是人。 但在李知焉眼中,他就是人,且还是至亲之人,所以在看向天边,看向鱼塘时,他又想起一个自己连日来,经常想的问题,还有多少人,要离他而去。 虽然这里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蒋家村村民,也褪去了当日的惊吓,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这桃源外,都不正常,此处的生活,就像泡影一般,只需轻轻一吹,便会幻灭。就像小灰那样,只需一个眼神,便永远消失在这方天地间。 想到这,不免又为莫如是担心,从认识到现在,莫如是待他,都算不错,如谦谦君子般,温润如玉,也从未因为他是山民,小觑于他,如今数日未归,倒真的让他有了些担心。 他自也想出去,寻找莫如是,但这一走,此处定会成为覆巢危卵,只需一队魔族人马杀来,便要横尸遍野,是以现在的他,心里有些乱,也有些烦。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那桃花入口,小径处,行来一人。 也让这里的清冷,瞬间热闹几分。 桃源内,蒋家村村民,见有陌生人至,迅速抄起锄头,镰刀,跑到李知焉身后,从上次的事,他们也终于明白,他们退不可退,若是知焉公子陨落,那他们定要被这些人诛杀,就像杀小灰那样,也像杀猪狗那般。 那人着一身练功服,那左手袖口飘起,空空荡荡,望向李知焉时,一笑,道:“听说你不喜太多人。” 李知焉毫不客气道:“说句实话,我连你也不大喜欢。” 来人正是在皇龙城外,与剑仙大战的魔族第一战将,梵兹。 闻言,他大笑道:“果然快人快语,然而今日,即使你再不喜,我也不得不来。” 李知焉道:“为何?” 梵兹道:”因为魔主大人有命,在下不得不到此。“ 李知焉道:“他有命?他叫你来杀我?” 梵兹道:“这倒没有,他只是叫我到这里来。” 李知焉冷冷道:“他叫你到我这里来?可曾经过我的同意?” 梵兹道:“这个在下便不知道了。” 说话间,那梵兹已行到了屋舍前,石桌旁,并端坐其上,也不管李知焉同不同意,闭目,养起神来。 蒋小玉抬起小脑袋,问道:“大哥哥,我们怎么办。” 若是李知焉一人,他定会出手,但就在刚才,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蒋小玉扬起的那张稚嫩脸庞,还未真正长成,若是再长大些,定会更加好看,到时再为他添些妆奁、红被套作为嫁妆,戴凤冠,着霞帔,定会更加的美。所以,若要等到那个时候,现在便不能冲动。 李知焉盯着梵兹好久,才道:“任由他,只要他不伤害你们,我无所谓的。” 蒋小玉道:“那我去问问他?” 李知焉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笑道:“无需问。” 蒋小玉道:“为什么?” 李知焉道:“因为大哥哥未曾感觉出他的杀气。” 第六百九十八章 漩涡深处 若说这方桃源,在整个北地魔族眼中,是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此时端坐在桃源内的梵兹,也可说是桃源的眼中钉,肉中刺。 许是来的过早,又或是个守时之人,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两日,但就两日,于蒋家村村民而言,就已是度日如年。 所以就连平时握的异常稳定的锄头,镰刀,在此时,也有些抓的不大牢靠,他们也有些好奇,好奇这人,为何可以两天两夜不用吃饭。 当然,桃源内,肯定有饭吃,但这样一人,自是无人为其送饭,就是有这种想法,恐怕也不大敢,毕竟此人身上那股气势,压迫的众人,根本不敢靠近分毫。 就像那座孤坟旁,知焉公子身上的气势一样。 不错,就在此人到来后,知焉公子也较之以前,变得凌厉不少,虽然一人在石桌旁,一人在孤坟旁,但两股磅礴且尖锐的气势,即使从未习过武,修过行的村民也知道。 就连蒋小玉,也再无之前的欢快活泼,不再在桃源内蹦蹦跳跳,也便少了桃源小仙子的灵动。只见她此时蹲在李知焉身旁,小手撑起可爱的小脑袋,与李知焉一样,望着天边,又不时看看鱼塘,唯独不同的是,她几乎很少去看那座孤坟。 就在此时,她转过可爱的小脑袋,望向看孤坟的李知焉,道:“大哥哥,这人几时才能走?” 李知焉道:“我也不知道。” 蒋小玉道:“他就一直赖在这里吗?” “不会的。” 如此答复,本该出自李知焉之口,李知焉也的确准备这么说,但这样一句话,却来自小径处。 蒋小玉直感奇怪,但最近怪事频繁,也就见惯不怪,李知焉则更加不感到奇怪,因为他早已知道这些人的到来,他只是奇怪,此人为何要答话而已。 来人一袭貂裘,如当日一般,来人身后,那中年男子一站定,便闭目养神起来,亦如当日那般,貂裘青年左侧,那沙翁亦如当日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这次的他,右手空袖,与人轻飘飘、空荡荡之感。 来人正是近些日子,南面作战且意气风发的三皇子,以及涂谷和沙翁等人。只见他刚行出小径,便和煦一笑,道:“好久不见。” 李知焉冷眼相看,道:“我却希望永远不见。” 对李知焉的不领情,三皇子迅速压下心中不快,再次一笑,话锋一转,道:“听说你不喜欢人多?” 李知焉道:“你带来之人,便已不少。” 三皇子道:“你要知道,这已是最少。” 李知焉道:“是吗?” 三皇子点头,再次话锋一转,笑道:”不曾想,当日坍塌的木屋,竟成了如仙境一般的地方。” 沙翁环顾一周,付之一叹,道:“是仙境,也是险境。“ 三皇子道:“是啊,大哥葬身此处,不成想,韦姥那样的人物,也身陨此地。如此地方,倒的确是仙境,也是险境。” 说话间,已闲庭信步于石桌旁,并抱拳向桌上的梵兹,恭敬道:“晚辈洛颜,拜见神将大人。” 梵兹终在此刻,从闭目养神中醒来,见三皇子此番礼数,笑道:“殿下不必多礼。” 单手一引,三皇子便随这一引,坐在了石桌旁,至于三皇子身后,涂谷等人,梵兹连一眼都不曾看。 然而众人也并不在意,好似如此,才为正常,兴许在他们看来,那梵兹正眼看了他们,那才是不正常。 三皇子道:“梵兹叔,见您鬓角泛霜,想必已到了许久。” 梵兹道:“不久,也就比殿下多到两日而已。” 三皇子道:“不愧是梵兹叔,永远都不会让人等。” 梵兹道:“因为梵某深知,那等人的痛苦。” 三皇子道:“倒是,所以比起他们,晚辈也算不得晚到,是。” 梵兹道:“只落于梵某后,自是算不得晚到。只是” 三皇子疑惑道:“只是什么?” 梵兹道:“只是早到,也并不见得好。” 三皇子再次疑惑道:“又是为何?” 梵兹道:“至少对三皇子而言,不大好。” 三皇子更加疑惑,道:“对我不大好?” 梵兹道:“不错,除了这等人之事,还有便是殿下不做好风餐露宿的打算,这来早了,就是受罪。” 三皇子一笑,道:“此处屋舍,虽比不上我玉龙府,但就当下而言,也不失为很好的选择。” 梵兹道:“殿下须明白,我们到此,终是客人。” 三皇子道:“我神族到此,便是要将这方天地,变作自己家的,是以有时候,不妨喧宾夺主一番。” 梵兹道:“我劝殿下莫要如此,有些人,的确可如此,但李知焉,不可如此。” 言毕,深深一眼,带着忌惮,朝那小板凳上,望着天边的李知焉投去。 三皇子也望了来,同样深深的忌惮。 不错,这世间,他已将大半变作了自己家,不说鸠占鹊巢,就是将主人家吞进肚里,也是理所当然,只因他的拳头,真的够硬,他们的手段,也够残忍。 但此间主人,则如一块硬骨头,硬是生生将神族的獠牙折断,不仅折断獠牙,还直接杀了獠牙的主人。 此间主人,正是李知焉。 是李知焉,便不可如此。 三皇子冷哼一声,迟疑道:“连神将大人也不能吗?“ 梵兹不经意间,瞥向自己那条断臂,哂然一笑,道:“连我也不可以,至少就当下可如此说” 三皇子也在此时,看向那条断臂,道:“想不到蛮族天地,竟能诞生如此人物,倒是小觑了这些蝼蚁。” 梵兹目光深邃,看向三皇子,仿佛看到了自家武馆弟子,道:“殿下,此间圣人有云,轻敌,乃兵家大忌,这个道理,同样可用到武道一途上。” 三皇子点头道:“晚辈谨记神将大人教诲。” 梵兹一笑,道:“你与他们相同,又与他们不同。” 三皇子饶有兴味,一下来了兴趣,道:“我想前辈说的他们,定是我那些兄弟,晚辈不明的是,这什么相同?这什么,又不同?” 梵兹道:“你与他们一般,狂妄自大,不可一世。” 三皇子忍着不喜,含笑道:“的确如此。” 梵兹盯着他好久,才道:“当然,少年心性,本就当如此,而你又与他们不同,你能忍辱负重,从善如流,就像刚才,你忍下对梵某的怒意。” 三皇子连忙道:“晚辈那敢如此,若真有冒犯到神将大人,还请多多包涵。” 梵兹道:“无妨的,你冒犯,亦或不冒犯,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并不会因为你的情绪,牵动我自己的心绪。” 三皇子恭敬道:“不愧是神族第一神将” 马屁刚起,又被梵兹打断,只见他接着道:“你与他不同?” 三皇子再度看向那道寂寥背影,冷笑道:“本宫自是与他不同,一个野种而已,本宫要是与他相同了,那才是咄咄怪事。” 梵兹眼中,有些失落,仿佛在某刻,看到了自己弟子的不争气。 刚欲言,那三皇子接着道:“容他嚣张几日,待父皇驾临此处,看他还如何嚣张,到时这北地,便尽归我玉龙军下。” 梵兹好似有其他话要说,但听到此处,即使讲出,也会牛头不对马嘴,如鸡同鸭讲,故不再言,缓缓闭眼,再次养起神来。 有梵兹的嘱咐,那三皇子终是收起一些嚣张,就像他们现在,不去那屋舍内,也不去恫吓那些,本就瑟瑟发抖的蒋家村民,而是与梵兹一道,落座于石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在想,那李知焉在想什么,因为他们发现,这家伙竟能在那儿,坐很久很久,恍如雕塑一般,也如那座孤坟的墓碑,仿佛如此,才能与那孤坟融为一体,也更像碑上,那述说墓主人生平的墓志铭。 冷清,一度冷清,这天边,这鱼塘,这桃树,就连石桌旁,因为三皇子到来,掀起的波浪,也再度冷清下来。 看来这里,本就住着一群冷清之人,就像那石桌旁的梵兹,也如孤坟前,那道寂寥身影,还如那东张西望的三皇子。 桃花源,本不该如此,至少在李知焉心中,不该如此。 与他想象中的模样,相去甚远,特别是此时,蒋家村村民眼中的恐惧,更不是桃花源该有的模样。 也如这万丈谷外,零零星星传来的马蹄声,以及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看来这乱世,终是要淹没人间最后一片净土,李知焉心中一叹,看向小径处,直至望到小径外。 风云变幻,世道艰难,看来那魔主,故意将此处,引到湍急的河流中,也故意将此处,引入那河流最大的漩涡中。 李知焉望向天边的眼中,不禁迸发出一股恨意,就像他的出生,便被此人放到漩涡内,如今自己跳出那道漩涡后,他又将自己送入一个更大的漩涡中。 许是善良之人,都会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李知焉此刻也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自己错在了哪里,所以他就想,会不会是他错了。 那个从未谋面的他,错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漩涡深处(二) 万丈谷,桃花源,有了这些人在,村民也变得拘谨不少,就连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也再无之前的随意,在此时显得拘束起来。 李知焉已将蒋家村村民,安置到了后山,他本想让这些村民离开这里,但一想,这里之外,皆为魔族所占,只要一出得此地,便是入了刀山火海,无尽地狱。 前面数间屋舍,已全空了出来,只因到来之人,越来越多,他本想将这些人驱离出去,但他发现,这些人中,他连那个断臂的梵兹,都没十足把握。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带着蒋家村村民,离开这里,但他发现,这里再也不能离开,不说这是他世间,唯一的家,就是那座孤坟,也不打算因为这事,去惊扰到她,是以这些日子,他任由这些人的到来。 虽然那句“踏入此地十里,格杀勿论”的话,犹如一记耳光,狠狠的反抽在他脸上,但他毫不在意,因为比起这个,他有更重要的人和事需要守护。 也就短短两日,这里仿佛变成了觐见魔主的魔神宫,因为你只要行到此处,魔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能够看见。 不说这桃源内的,就是桃源外,也站着许多魔族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那些叫的上好的魔族战将,还有魔族几大龙军的中军帐,也驻扎在了万丈谷外。 是以当下的桃花源,怎么都不可能冷清,不说冷清,简直可说热闹非凡,那些个魔族战将,以及魔族皇子,以及皇子府上的客席门客,几乎压弯了满山桃树,令其不堪重负,垂下头来。 好在他们并不去打扰李知焉,也并不踏足后山,也不知是梵兹的话,起了震慑效果,还是李知焉连斩魔族两员大将,让他们终是有所忌惮。 所以桃源内,魔族诸将,以及诸位皇子,都将李知焉当透明人一样。 然而此处,是他的家,竟被他人当做透明人,有时想想,还真有些可笑,但就当下而言,也无可奈何,毕竟这里,终是他的家,还有他的家人。 就像平时蹦蹦跳跳的蒋小玉,此刻不仅不在桃源欢歌笑语,大部分时间,便待在李知焉身前,也变的沉默起来,有几次,看着凶神恶煞的魔族战将时,还吓得朝李知焉怀里钻。 这让李知焉心里,一阵愧疚,他知道,他为这些人带来了一些美好,但也为这些人,带来了许多不美好,要不是因为他,这些魔人,兴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若人在一生中,见到的,都是这些人的话,那么,定不会再美好。 虽然这些人,于人间魔域两界,均是呼风唤雨之辈,但对这些蒋家村村民而言,却是灾难。 万丈谷外,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就像这新砍伐的大树,还有新木的味道,也正因此,谷外那条小径,变作了阳关大道。 随着倒下的树木,这里排着一列列战阵,延伸至十里开外。 战阵前,则是各战将,威武伫立在前。 有大斧落地,双手交叉,按压在前的。 有大刀在握,斜搭在肩上,左手还攥着缰绳,与战马同时立在战阵前的。 还有大汉双手环抱,看似随意,但环抱的手上,花俏的玩着各式飞镖,则这些暗器上,绿光闪烁,仿佛毒蛇的信子一般,让人一眼,便知此人乃使毒的行家里手。 此番种种,不胜枚举,也正是这些战阵,以及矗立在前的战将,让这万丈谷十里地,看去气势非凡,若非此地真的太过偏僻,定会与人一种南天门上,觐见玉皇大帝之感。而这些战将,便是那仙宫中的天兵天将。 忽然,一列骏马,自谷外驶来,而后分作两列,将这条大道,拓的更宽。 一列骏马,若神龙一般,沿着道旁那魔族战阵,快速向上,不时,一列变作两列,齐头并进,拉出一个长长的“二”字来。 从半空来看,若将之前道旁的魔族战阵看做是一个“二”字的话,那么这使出的两列骏马,便将这“二”字,变作了“亖”字。 一条瑞兽点缀其上的红毯,自“亖”字中间,随骏马驶来,徐徐铺开,而红毯上,则已行着一群人。 呈半月形状,缓缓朝万丈谷行去。 当首者,是一女子,光芒万丈,修为低下者,根本不敢来看,然而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知道,这是一位女子,只因天底下,就没有比这女子更耀眼之人。 女子正是萧回风,此时领着道盟使团,踏在了万丈谷这条新辟的大道上。 她不明白,为何魔族将会面的地点,选在此处,也不明白,如此之地,有何意义,若非当年李乘风和魔族第一战将在此大战一场,说不得这无名山谷,将永远无名,即使这里之人,已叫了它数百年万丈谷,依然会在世间,藉藉无名。 不过这次后,恐怕这万丈谷,将从此扬名天下,只因她到了此处,也因魔主连同一众魔族顶尖高手,均是到了此处。 当然,还有那举世闻名的李知焉,本就在此处。 在不知绕了多少个弯儿,拐了多少个角后,她终是看到了李知焉。 只要从那条桃花小径行来,第一眼,便能看到李知焉,仿佛乡下孩子,坐在自家门口,等着外出归来的大人一般。 此刻的李知焉,不再是乡下孩子,甚至隐隐间,有股飘然出尘之感,即使宫中的皇子见他时,也怕是要自惭形秽。 但在见到萧回风这个故友后,他还是如乡下孩子一般,甜甜一笑,道:“你来了。” 萧回风道:“不请自来。” 李知焉道:“依然欢迎之至。” 萧回风道:“谢谢。” 当说完这句后,她的眼光,便探向李知焉后,直至搜遍整座桃源。 许是什么都没搜到,她眼中,泛起一丝失望。 李知焉道:“他来过。” 萧回风道:“真的吗?” 李知焉道:“可是他走了。” 萧回风道:“他走哪去了?” 李知焉道:“不知道。” 萧回风道:“那他还会回来吗?” 李知焉道:“不知道。” 萧回风眼中,再次泛起失望,直至蒋小玉的话,让她的失望,变成恐惧和绝望,只见蒋小玉抬起小脑袋,疑惑道:“你们在说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吗?” 萧回风道:“你知道他?” 蒋小玉有些落寞道:“他已有几日未回来了。” 萧回风道:“他有说过去哪里吗?” 蒋小玉道:“他从不告诉我们他去那里,因为他每次,都会回到这里。” 萧回风道:“那平时他几日回来。” 蒋小玉道:“平时他几乎一两天就回来,最多不超过三天,现在” 萧回风听完,快速转身,不过被其身后的潘云峰,连忙止住,并道:“殿下,定要记得当下,你作为圣女的职责。” 萧回风一声冷哼,道:“可是他” 李知焉道:“萧姑娘,若莫兄有事,寻他也无用,若莫兄无事,他定会赶来此地,只因此时此刻,李某这家,已成了整个北地最大的漩涡。” 潘云峰道:“李公子言之有理,殿下,万不可因此误了大事。” 萧回风道:“大事大事,你们就知道大事,若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死了,这所谓的大事,算哪门子事。” 潘云峰哄道:“殿下,莫公子吉人有天相,放心,放宽心。” 好言好语,才将萧回风劝住,也让潘云峰头上,生出一丝冷汗,他还真怕这任性且大胆的圣女,撂挑子不干,倒是自己一等人,不说完成出使使命,定是要被这些魔人,直接杀死,因为就在刚才短短一会儿,那石桌旁,便投下几道凌厉的气息。 而这些气息,自己神识轻轻一触,便心潮澎湃,气血翻涌,看来这样几人,只需一道气息,便可杀了自己一整个使团。 在安抚好萧回风情绪后,潘云峰也适时松了口气,唤出左右手,临时为圣女简单搭了一张木桌。 当然,他本可以搭一张华丽到极致的条案,摆上这人间最珍馐的瓜果,如此,才显得他道盟圣女的尊贵,但对面,只是围着一张石桌,就谈判的平等关系而言,如此,便是有了些过分。 但他这简单的搭建,却让魔族一等人,感觉很是过分。只因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就应该站着,毕竟石桌上,那所座之人,除了他魔族第一神将梵兹外,还有三皇子,十四皇子,就是那十八皇子,也只得站在三皇子后,更不用说这群蝼蚁,竟然可以坐着。 是以魔族中,有魔族战将呵斥道:“你们做什么?” 潘云峰抬头来看,不卑不亢,道:“搭木桌,供我圣女殿下使用,有什么问题吗?” 那魔族战将道:“你们有资格落座吗?” 此言一出,也让桃源各处,泛起各种情绪,有看热闹的,有轻蔑的,还有面无表情的,也有闭目养神,在此刻睁眼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