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萌宠妃:邪王诱爱小傻妃》 夜明珠VS风战修 第1章 烙印 夜明珠VS风战修 第1章 烙印 大兴王朝弘帝三十九年,公主明珠下嫁于战王。 大兴王朝的战王成婚了,大兴王朝的女人们却哭了! 风战修,大兴王朝最为勇猛的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披靡。由于战功卓越,更被弘帝封为藩王,镇守北疆。传说他生得俊美绝伦,雕刻般的五官分明,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似仙似妖,却不似人间之人。 这无疑是幻想对象破灭! 十一月,初冬刚至,苍穹就已压得低沉。 远远望去,天与地的结合处是一团绽亮光明。 没有人发现,那透亮刺目的苍穹尽头,忽然迸发出一丝异样的璀璨光芒。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掌将天空扒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随后,透明的灵魂被一脚踢了下来。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战王位于都城的府邸。 雪花覆于大地,满园一片纯洁的银白之色。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于虚无。 惟有少女穿着红嫁衣跪在雪地中。 绣着凰的红嫁衣无法御寒,她全身冰冷,双眼紧闭,小脸没有半点血色。除了那两片殷红的唇,却是诱人得鲜艳欲滴。 明亮的天空忽然一瞬间暗沉,让人心里惊颤。 那团灵魂撞入昏厥于雪地中的少女体内,突然莫得一颤,扇子般的睫毛轻轻抖动,虚弱地喃喃呼喊,“幽冥……回来……” 不远处,一主一仆站于阁楼之上。 男人挺拔精壮的身躯倚着圆柱,嘴角的笑容却十分淡然。漆黑的双眸映现白雪之中那抹瑟瑟作抖的身影,露出的一角嫁衣刺得他眼底森然,瞬间流淌过一阵幽蓝色,却是不容人察觉的情绪。 身后的代刀随从沉声喊道,“主上!” “众离,你心疼?”风战修惬意地伸出手来,一片雪花坠落于他的掌心,却并没有被他掌心的温度融于雪水,依旧凝结。 “众离只知公主乃是千金之躯,若是被皇帝知道了……” “皇帝?” 男人抑扬顿挫地声音响起,语气里却听不出个所以然。睨了眼雪地中的那抹身影,突然放肆地笑出了声。笑声如此森冷,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笑意。 “那就再跪一个时辰!” 雪下得更加猛烈了。 许久后,阁楼之上只剩下仆人的身影。 好冷好冷。她终于感觉体力不支,意识也变得恍惚。受不了这份酷寒,倒于积厚的雪地之中,再也无法动弹。 有人走到了她身前,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模糊之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望向来人。那一双幽深炯亮的双眸,仿佛能把人的灵魂也一并吸了去,却又在恍惚时透露出一丝纯粹清澈。 她竟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的眼睛……好漂亮……” 黑暗再次袭卷,意识飘散……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旭日未升,雨露泛着晶莹。 旧肃殿外,战王的贴身侍卫众离不畏严寒彻夜把守。 漆黑的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 烛光隐隐约约,照耀着床塌上的一男一女,两道黑影反射于墙壁。男子穿着黑色蟒袍,而少女却是不着寸褛。他乌黑的长发肆意披散,几缕乌发垂落而下,炯亮的黑眸迸发出一丝光芒,收敛着深邃光芒。 “唔——”昏厥的人儿闷哼一声,终于缓过一口气。 浑身无力,身体软绵绵地朝后倒去,靠向了一具冰冷胸膛。只感觉到对方果猛强劲的男性气息,本能得轻颤。 黝黑的大掌抚过她每一寸娇躯,邪魅的俊容在烛光下明明灭灭。 “怎么?这样就有反应了?”森然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谁?她无声呐喊。 风战修低下了头,狠狠咬住她的肩头。她感觉到疼痛,却因为虚弱而无法睁开眼。而他等到咬到口中有了血腥味,这才松了口。瞧见她雪白的肩头烙印下一个深深齿印,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笑。 “夜明珠!这是本王赏赐给你的记号,生生世世,你都休想摆脱!” 话音落下,他起身下了床塌。 “嘎吱——”卧房的朱门被人推开了,寒风顿时凛冽袭来。 众离立刻转身,双手抱拳喊道,“主上!时辰已到,将士们正于城外百里等候多时。” 同时,沉静的女声传来,“爷!请更衣!” 云霓是战王的贴身丫鬟,更是王府的管事。 她抱着一阙战甲,跨入卧房替他穿戴。原本是黑如墨色的战甲经过岁月的洗礼,泛起丝丝红光。南征北战有多久,这战甲就染了多少人的血腥以及哀嚎。小心翼翼地抚了抚他身上的战甲,她默然地站在一旁。 风战修炯亮的黑眸深邃,抬脚跨出了卧房。 云霓瞥了眼卧房内屏风遮掩的里间,轻声问道,“爷,那公主……” “不能有丝毫差池。”他连头也没回,走入洁白的雪地。 众离朝着云霓微微注目,迈开脚追随而去。 城外百里。 两匹马一前一后奔驰而行。 前方,整装待发的兵士们黑鸦鸦的一片。放眼望去,大兴王朝的王旗随风飘扬,王旗正中央是一个隶书的“战”字。仅这一个字,就显示出这只队伍的不同。九国大陆,熟人不知? 正将与副将瞧见来人,立刻策马迎上。 “驭——” “战王!”两人沉声喊道。 战修单手勒住缰绳,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挺拔的身姿在寒风中彰显出不凡的气势。他凝眸远眺北方,眼底浮起几分嗜血,“即刻起程!” “听令!” 刹那之间,号角声雷霆般响彻天际,全军十万精兵锐不可挡。 第2章 公主是痴儿 第2章 公主是痴儿 次日晨曦,大兴王朝上下传递着最新消息——战王在大婚次日领兵北上征辽。 众人只叹战王忠心爱国,真乃大兴之幸! 战王府邸。 旧肃殿内床塌上丽容苍白的人儿蹙起秀眉,似乎在为什么东西而烦恼。 云霓不停地接过丫鬟递来的脸巾,将脸巾搁在她的额头,轻声说道,“这可怎么办?怎么高烧如此严重?” “唔——”高烧之下,她痛苦得闷哼出声。 混沌沌一片,错乱的画面交织而过。 一张又一张陌生脸庞,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不禁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开口询问。你们究竟是谁?怎么回事?她竟然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忽然,瞧见他们身边、背后、角落里,无论哪里,都有一个小小的人儿。 怎么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她惊奇不已。 小女娃晃晃悠悠地蹒跚而起,摔倒在地。 有人朝她伸出了手。 那是一个极其好看的少年,眉宇如剑,星眸璀璨。 “明珠,摔疼了吗。哥扶你起来。”他开口说道。 明珠?难道是这个小女娃的名字? 小女娃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含着泪水,含糊不清地喊道,“骁天哥哥……”小手颤颤地伸出,被那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握住。一阵清风吹拂而过,梨花洒洒落下,所有的景象定格于那张温柔浅笑的俊容。 只这样一个笑容,突然让身为旁观者的她莫得一酸。 为什么……她会心酸? 周遭转为白茫茫。 “哇!你哭了啊!”地府小鬼幽冥突然出现,一副乾坤颠倒的模样。 她冷哼一声,嘴硬地说道,“我又没哭!是她自己哭了!” “明明就是你哭了!”幽冥抓住了她的把柄。 “我根本没有!幽冥!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些?”她感到十分不安。 “由于我的过失,害得你的肉身被火化,没有办法回到现代了。但是为了弥补你,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十分完美的肉身,不仅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你还嫁了个王爷老公!她叫夜明珠,是个非常善良的公主哦!” “至于你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这个我也不知道哎!也许你会有她本身的记忆存在,适应下就好啦!我出现就是要告诉你一声,你投胎成功了!拜拜!”幽冥笑眯眯地回答,溜得不见踪影。 一个天旋地转,她急地呼喊,“别走呀!” “霓姑娘!你快些瞧瞧!”一旁的丫鬟眼尖地发现了什么,轻呼出声。 “什么?”云霓愕然扭头望向高烧不醒的明珠公主,却见她眼角有泪水无声落下。 四肢无力,竟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润,胃里也空得难受。 “好、饿……”艰涩地吐出这两个字。 寒冬时节,大雪下了三尺尚未化去。 此时的皇宫,依旧银装素裹。 一辆马车嗒嗒前行,从午重门顺利入宫。 马车内,容貌怜人的少女一身大红袄子,华丽的丝绸秀着大朵牡丹,象征富贵吉祥。乌黑秀发绾成了好看的蝴蝶发髻,玛瑙石的簪子斜斜地插入发中,垂下几缕银链。 “公主,皇宫到了。”云霓坐于侧位,小声说道。 公主?是在叫她呢!那以后她就是夜明珠,明珠公主了! 明珠扭头望向她,眨着眼睛说道,“霓管事,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人?”幸亏发了次高烧,他们都以为她烧糊涂了,所以忘记了从前的事呢! 云霓秀眉微蹙,思来想去,这才轻声回道,“您很善良!” 善良?明珠有些懊恼。 养心殿。 殿外,传来小太监细声细气地通传声,“明珠公主到——” 众人闻言,徐徐扭头望去。 一抹红色身影自顾自走入大殿,同样好奇地望着众人,既不胆怯也不问安。 洁白的皮肤衬着大红袄子更显剔透,那双水润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仿佛会说话似得。她无辜地瘪着嘴,让人顿时心生喜爱怜惜之情。 许是被众人好奇的目光所慑,一张俏脸突得泛红。 龙椅上,弘帝眸中霸气消缓,曝露出慈爱。 他伸出手,朝着殿堂中央呆愣愣的她招了招手,“明珠,来!到这儿来!” 明珠听到有人呼喊自己,她扭头望向那人。她认得这张脸,曾经在梦里见过。犹豫地迈开脚步,走到弘帝面前。 弘帝正视于她,开口问道,“你可记得朕是何人!” 数日前,一局棋将明珠输了。没有想到,刚刚嫁人的她,竟然发了一宿高烧。太医还未赶至战王府,这高烧又奇迹一般退了。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也让人惊奇——神智恢复了! 又有谁会知道,大兴王朝的公主夜明珠,她本是一名痴儿呢? 对方脸上一阵欢喜一阵忧愁,明珠瞧得心里泛酸,凭着先前身体主人的记忆开口喊道,“父皇!” “明珠!是朕的明珠!”弘帝顾不上皇帝应有的仪态,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一旁的众人见此情形,有人眼中带刺,有人欣慰不已。 好温暖啊!明珠没由来得感觉彻底安心。 “太子到——”殿外又响起通传声。 弘帝松开了怀里的人儿,让她一并坐于自己身边。 “咳咳!”轻咳声伴随着脚步声同时响起,身材挺拔颀长的男人闪现。 明珠狐疑地扭头望去,一双眼睛闪烁起星光熠熠。 是那个少年! 似乎可以闻到梨花的淡香味,那张温柔的俊容让她的心湖圈起涟漪。 唇角飞扬,酒窝随即显现,她脱口而出,“骁天哥哥……” 第3章 传说中的战王 第3章 传说中的战王 三年后。 五月,春时已过。 皇宫的后花园,已然成了某人的私人游乐园。 秋千架荡得越来越高,一抹窈窕身影如蝴蝶轻盈。许是玩得太疯了,发髻也散了,乌丝飞扬。娇俏的小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眯成两弯小月亮,她嘴角勾勒起弧度,十分愉悦。 “再高点,再高一点!” “公主!不可再高了呢!再高就要摔着了!”宫女夏儿轻呼出声,提醒道。 明珠抓着秋千的绳索,欢呼道,“再高点!如果不将秋千荡得再高点,一会儿太阳夕下,我就带你去竹林里玩!” “奴婢知错!”夏儿胆子小,最害怕竹林里那些蛇蚁蚊虫,立刻加了力道。 秋千荡得愈发高了。 有人踏入后花园,瞧见此景,担忧地喝道,“快些停下!” 夏儿吓了一跳,立刻跪拜在地,“太子殿下!” 秋千却没有马上停下,明珠听到了清朗的男声,急于扭头去望。只是手腕一松,整个人甩至半空中。双眼一闭,惊恐地喊道,“骁天哥哥!” 一道黑影迅速蹿起,长臂伸出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入怀里。 “呼!”宫女瞧见太子将公主接住了,却也还是冷汗泠泠。 顷刻间倒向一具温暖的胸膛,明珠微微睁开了眼。 阳光下,他好看的俊容十分眩目。乌发被金冠高高束起,额前落下几缕发丝。一双凤眼横生怒气,却是难掩关切。瞧见她虚惊未消的小脸,原本想要数落的话语却在这个时候一并咽下。 “明珠,又顽皮了。”他的声音温煦。话音落下,却是轻咳了两声。 寒春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是咳嗽?明珠皱起眉头,蹬着两条小腿,“是我不乖!骁天哥哥,你放我下来吧!” “听说你将《女经》给撕了!看来,还是要我陪着你一起念才行!” “啊?我可不可以不要念?” “你说呢?” 她(诅咒)…… 东宫。 书房里,明珠捧着《女经》正在念诵着。她偷偷扭头望向一旁沉静阅览书籍的东骁天。不得不赞叹,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呐!可是……为什么他会是自己的哥哥呢?真是可惜! “又出神!”突然,头顶盘旋起清澈的男声。 明珠愣愣地回神,“嘿嘿”地笑。 “太子殿下!”书房外,侍卫单膝跪地喊道。 东骁天道,“进来!” “哎?”明珠乘机偷懒张望。 “你继续念!”东骁天轻声督促,下一秒听见她软软糯糯的女声,这才回头说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战王大胜辽军,就在近日内回朝!”侍卫回报道。 明珠是个好奇宝宝,“谁?” “战王!他是你的驸马!”东骁天早已算到时日差不多了,那个男人也是该回来了。 明珠自从知道那位“驸马”要回来后,整天浑浑噩噩,不是出神就是发愣。三年来,她一直都住在平乐宫里,久而久之也就认为自己还是个公主,更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 皇宫的生活虽然无趣,但是却也安然快乐。 可是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要回来了! 一早起来,明珠匆忙地跑向东宫寻东骁天,却扑了个空。 离开东宫,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前方迎来一队禁卫军,眼珠一转,她突然有了主意,立刻拔腿奔了上去。 禁卫军的军士们瞧见来人,急忙跪地喊道,“明珠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都起来吧!”明珠连忙呼喊。 “谢公主!” 瞧见他们全都起身了,明珠又是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战王吗?” “……” 一干人等愣住了,同时狐疑:战王不是公主的驸马吗? “看来你们都知道!”明珠咧起嘴角,笑容狡黠。 这一整天时间,明珠不断地半路拦截侍卫、宫女以及太监。经过一天时间的探索以及琢磨,她终于搜集到一系列的相关资料。回平乐宫的路上,她的耳边不断盘旋那些话语,以及那一张张崇拜、敬畏、仰慕的脸庞。 “战王是大兴王朝最勇猛的将军,用兵之神,莫可抵挡!” 有人是这样说的。 “据说当年西楚国一战,战王只花了一万精兵就挫败了敌方十万军士!你猜猜是怎么着?他故意引那十万军士前往凹谷,等到东风起,点上毒烟,十万军士全军覆灭!” 也有人是这样说的。 “战王嘛?他可是大兴王朝第一美男子呢!到底有多帅?这个嘛!人家不好意思说得啦!” 还有人是这样说的。 “哎呀!总之,见过他的人,特别是女子,全都神魂颠倒的。” 更有人是这样说的。 “战王他、他、他、他……” 最后那人话还未说完,直接晕过去了。 平乐宫前,夏儿与另几个小宫女已经等候多时了,“公主!您可回来了!” 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明珠忍不住哆嗦了下,肩头被那人所咬的齿痕突然疼痛起来。 “公主!该用午膳了!”夏儿跟在她身后,小声地说道。 明珠突然做了决定,“我不吃饭了!” “啊?为什么呀?”夏儿紧张地问道。 “不饿!”她的理由十分充分。 夏儿急得团团转,“可是您连早膳都没用!” “减肥!”明珠想也不想,随口吐出这两个字。 “不要啊!您饶了奴婢吧!”夏儿追了上去。她可没有忘记主子上一次为了减肥,有过七天不进食的记录。饿到昏了过去,还惊动了太医。而她被皇上罚跪了一个月时日呢。 第4章 被强吻了 第4章 被强吻了 午膳的时辰已过,可是某人就是耍脾气,怎么也不再吃饭了。 旭日当空照耀,某人正卷着裙摆踩在池塘里捉鱼。 这个时候,夏儿慌张地奔进了后苑,张口结舌,“公、公、公、公主……” “怎、怎、怎、怎么啦?”明珠睁着眼睛,学她的样子说话。 “回了!回来了!”夏儿已经慌乱了阵脚,前言不搭后语。 明珠望着池子里的鱼儿,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回来了?你说清楚点啊!” “战——王——回——来——啦——!”夏儿提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你说什么?”明珠同样大叫了一声,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水池里。顿时,水花飞溅。 “啊!公主!您摔着没有?疼不疼?衣服都湿了!小太监传话来了,皇上宣您去养心殿呢!”夏儿急忙搀扶她起来。 明珠像金刚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一张俏脸了泛红,红到发紫,紫到发黑。 搞毛球!那个男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珠公主到!”养心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 殿外闪现一抹舒然的翠色身影。 明珠换了身水碧色的薄烟纱,束着窈窕的小腰摆下裙裳。乌黑的长发分两股垂于胸前,发顶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肌肤如凝脂一般,清纯中透露出无骨娇媚。宛如夏日里一缕清风,舒然无比。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明珠踩着小步走入殿内,低头喊道。 弘帝恰好与风战修下完一盘棋,结果不胜不负,平局。 心情尚算不错,扭头打趣道,“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这么乖巧了?” 三年来,这个小丫头可是吵闹得让人头痛,活泼得让人逗趣。 “父皇!我……” 同时,抑扬顿挫的男声响起,“皇上,臣想与公主一游御花园。” “哦?”弘帝狐疑出声,龙眸微微眯起,“既然如此,那就准了!” 什么?他要和她去逛花园? 明珠心里一惊,顿时焦急万分,猛得抬起头来。 她刚想开口拒绝,身前堵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目光迎上那一双深邃慑人的双眸,整个人僵在原地。那是一双漆黑炯亮的眼眸,收敛着深邃光芒,英挺的鼻梁,还有两片注定薄情的唇。这样一张脸硬是感觉丰神俊美,如美玉雕琢一般。 他穿着紫色蟒袍,沉默中隐忍的霸气,足够慑服人心。 而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老天!她的老公就是眼前这个? 基于第一反应,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谈,如果非要来形容这个男人,那么一个字就是“帅”,两个字“很帅”,三个字“非常帅”,四个字“帅到极点”…… 帅到惨绝人寰! 这个男人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明珠认真地想。 御花园。 风和日丽,小桥流水,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花香味。 明珠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着身前的男人前行。 一个不小心就开始遐想翩翩。如果这个男人在现代,他去做牛郎的话,一定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哎~~ 有人突然捏住了自己的下颚,向上抬起。 视线一阵恍惚,再次对上了他,惊颤地喊道,“你、你、你……” “爱妃,本王欠你一晚新婚夜。”风战修微扬起唇角,眼睛里流闪过一抹琉璃般的光芒。 “不、不用了……我们其实不是很熟,对吧?那个……时间不早了,再见啊!”明珠咽了咽口水,慌张地朝后退了一个大步。 这个男人笑得云淡风清,邪魅异常,直接判断太过危险! 明珠急忙转身就想要逃跑,却反被他一把抓住。 一个天旋地转,她“啊——”一声尖叫。 “放手!你要做什么?”明珠涨红了俏脸。 黝黑的大掌探向了她的衣襟,霸道地扯下她的薄纱衣。她拼命地反抗,推拒着他,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小得像只鸡,而他却像雄鹰一样。拉扯之迹,只听见“嘶——”一声,薄纱衣撕裂了。 “不要!”她纵声呼喊,却被人封住了唇。 风战修却不将她的反抗当一回事,鹰眸迸发出一丝冷凝。 他的吻霸道得让她窒息,放荡得让她脸红,几乎是完完全全侵占了她的呼吸。 “放、开……”明珠奋力挣扎,却也只能吃力地吐出这两个模糊的字眼。 这个时候,巡逻的侍卫们听到了方才的呼喊声,急忙寻声而至。 侍卫们放眼望去,只见御花园的草丛中,两道身影放浪地纠缠在一起。精壮挺拔身躯的男人,竟然是战王。而他身下的女子,被他伟岸的身形遮掩着。虽然看不清容貌,却也能遐想到是何人。 本就是新婚夫妻,三年未见,战王和公主一见面就打得火热,真是…… 这个……那个……呃…… 侍卫们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救我。快救我啊。明珠慌张地扭头,瞥见了不远处黑鸦鸦的侍卫,在心中无声呼喊。 风战修只一个眼神扫过去,幽暗得让人心惊。 “属下打扰了。”侍卫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歉然地作揖道。 立刻,一干侍卫转身匆匆离去,可不想再继续逗留。 明珠眼见他们离去,只得干瞪着眼睛。 晕晕晕,这群没人性的! 风战修低头望去,与她愤然的双眸对上了。他眸中带笑,余光瞥向她肩头的深深齿印,眼底闪烁过一抹不为人知的深邃,竟然是分外兴味。 在她耳畔吐着灼气,“爱妃,还是处子之身啊。” 第5章 远赴北疆 第5章 远赴北疆 一句话说得明珠俏脸浮起红云,竟然连肌肤也一并泛红。 风战修瞧见了她的反应,大为愉悦,轻笑出声,“呵呵呵。真是有趣。” “你不要太过分了!”不再被他的力量所钳制,明珠猛得抬腿踢了他一脚。 他倒也没有阻拦,轻飘飘朝后倒去,显然是故意跌坐在地。 这个男人,真是可恶啊! “爱妃,身上凉吗。”他的声音格外动听,一双眼却不安分地乱瞟。 “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啊!”明珠急忙拉起衣服,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也站起身来,却是一副悠闲从容的模样。双眸深沉地紧盯着她,释然一笑,道了一个“好”字。话音落下,转过身头也不回离去。 虾米玩意儿?真得走了?明珠瞪大了眼睛,冲着他的背影咒骂一声,“混蛋!” “呵呵——”他沉沉的笑声从风中飘来,像是挑衅。 “混蛋混蛋混蛋!”明珠一路碎碎念,三不五时跺几下脚,磨磨蹭蹭地回了平乐宫。 “怎么还不见公主回来?” “就是啊!” “……” 夏儿眼尖地瞧见明珠耷拉着脑袋的身影,急忙迎了上去,小脸显现出慌张以及焦虑,匆匆回禀道,“主子,出大事了!” “噢!”明珠敷衍了一声,显然,她的思绪还徘徊在刚才。 “我的主子呦!”夏儿蹙起眉头,大声说道,“战王明日就回邑城了!” 战王?这两个字让她太过厌恶,明珠反射性地回过神来,“回去就回去,关我什么事!他回去了更好!” “苍天啊!”夏儿急呼,担忧地说道,“如今战王凯旋而归,主子您是战王的王妃,就要同战王一起回邑城啊!” 明珠瞪大了眼睛,“什么?我也要走?” 夏儿连连点头。 “我不去!我去找父皇!”她咬牙转身,拔腿就要前往养心殿。 明珠气喘吁吁地奔到了养心殿,却不被弘帝宣入殿内。想要冲进殿去,可又打不过那些守卫。就这样苦苦地站了几个时辰,站到天黑明月升起。 她固执得像块石头,雷打不动。 “公主,您回宫吧!皇上不会见您的。”德公公走出养心殿,将手中的锦盒双手呈上,好声劝慰,“公主,这是皇上吩咐奴才给您的,希望您与战王百年好合!” 明珠听到德公公这么说,原本冰冷的心微微暖了些。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接过锦盒。上好的丝绸锦盒,绣着栩栩如生的凰。她将锦盒打开,顿时光芒四射,流光异彩,散发出来的珠光照进她的眼底。 那是一颗珍贵稀有的夜明珠,价值连城,璀璨得不可方物。 明珠痴痴地望着锦盒里的夜明珠,心里有些酸酸的。 “父皇……”明珠哽咽了声音。 养心殿内,弘帝背身而站,伤感地闭上了龙眸。 初夏五月,初三。雨露未干,天刚拂晓。 太和殿。 大臣们由文武之分,崇敬地站于殿内两侧。 金銮殿的龙椅下,站于最前端的男子正是战王风战修。 头戴紫金冠,墨色蟒袍,脚蹬丝绒黑靴。挺拔而又修长的健壮身躯,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虽然常年征战沙场,却并未沾染上丝毫暴戾的杀气。他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的弧度,处之泰然。 “明珠公主到——” 大殿外,一抹光鲜亮丽的身影步入殿内。 当今皇后的朝服有九阙凰尾,她的朝服上则有五阙。王冠镶嵌着上等的红宝石,琉璃玛瑙的链子从朝服的腰间垂下,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动听悦耳。云靴只露出小半,步履轻盈如燕。 众人惊艳于她的芳华,心中感叹——她就是公主夜明珠!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帝端坐在龙椅上,心中万分不舍,却还是硬声说道,“修爱卿,朕的明珠可就交托给你了。” “皇上请宽心!日后臣若是敢有负公主,天诛地灭!”风战修走至大殿中央,不急不徐地说道。 他苍劲有力的男声袭向她,明珠懊恼地蹙起眉头。 发誓有用,要警察来干吗! “走罢!朕看着你们走!”弘帝朝他们挥了挥手。 明珠整个人一闷,脚底像是扎了根,分外不舍。三年后的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真得已经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大兴王朝,爱上了快乐的皇宫,爱上了龙椅上这位对她宠爱又加的父亲,还有…… 她微微扭头,视线扫向大殿,却找寻不到东骁天。 骁天哥哥?他去哪儿了? “公主。”身后传来醇厚的男声。 明珠猛得回头,迎上了那一双惑人的深邃双眸。她眼角带泪,委屈怜人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小白兔。咬了咬唇,还是迈开脚步朝着殿外走去。可是有人却抓住了她的手,她愕然回头,“你……” “以后若是想家了,陪你回来探望便是。可不许哭了。”风战修柔声说道,食指替她拭去泪水。 她突然双颊泛红。 “皇上,臣与公主告辞了!”不顾文武百官满殿,风战修当众握住了她的手。 话音落下,两人犹如神仙眷侣携手而去。 大殿内的臣子啧啧赞叹战王体贴关爱,感慨公主嫁了个如意郎君。 都城外,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北疆邑城前行。 马蹄践起漫天风沙。 等到队伍消失远去后,东骁天驾着马驹奔出城来。先前被弘帝派往临城,连夜赶了回来,却没想到明珠已经随着风战修而去。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心里顿时伤心懊恼,悔恨交织。 望着邑城方向,他大喊一声,“明珠——” 第6章 故意行为 第6章 故意行为 邑城是北方之城,地处大兴王朝边疆,更是常年雾气弥漫。由于地势原因,冬日寒风瑟瑟,冰冻三尺,夏天又是炎热酷暑难挡。邑城三面环山,更是以狼群聚集而著名。 一旦入夜,狼群肆无忌惮地出没,狼嗥声格外让人心惊。 从都城日夜不停地奔波,耗费了许多时日才顺利抵达邑城。 掐指一算,竟然有半月有余。 马车内,长途奔波使得明珠干呕不止。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她的胃也空得难受。 “公主!您怎么样?快要到了!再忍忍!”夏儿急忙拿来水囊,凑近她嘴边。 明珠就着水囊囊口喝了口,难受得闭上了眼睛。 马车旁,忽然多出一抹绰绰黑影。 关怀呵护的男声透过马车车窗传来,“明珠,再忍一忍,快要到了。”随后,黑影朝前蹿去,迅速消失了。 “公主!王爷对您好好哦!您可让大兴王朝的女人们羡慕死了!”梦中情人的战王原来是这么温柔深情的男人呀!夏儿双眼呈现爱心状。 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他是魔鬼。明珠伸手按着胸口轻抚。 附加:他是吃人的魔鬼,并且绝对不吐骨头的那种。 “快开城门!战王回来了!”邑城守城的将士瞧见不远处赶来的队伍,冲着士兵急急吼道。 刹那间,号角声响起,“呜——” 城门也在同时打开,迎接战王凯旋而归。 明珠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她感觉到马车入了城,更听见了四周连绵不绝地朝拜声。她忍不住睁开眼,透过车窗帘子的缝隙往外探去。 只见子民们纷纷跪拜在地,无比诚挚,“战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来他很有威信啊!明珠蹙起眉头。 绕过大半座城池,队伍终于停下了。 “驭——”小太监扯起缰绳。 “主子!奴婢扶您!”夏儿一边说,一边下了车。 等到夏儿先行下了马车,明珠随后撩起了帘子。 她刚迈出一小步,却被人整个人拦腰抱起。惊呼了一声,瞬间倒向一具精壮的胸膛。一路奔波,原本就松散的发髻在这个时候松垮而下,垂落瀑布云发,苍白的小脸泛起微红,凭添几分艳丽。 “你……” “爱妃,小心摔着了。”风战修凝望着她,温柔说道。眸底一片关切深情。 明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前方黑鸦鸦的人群,她好奇又错愕地扭头。只见宏伟的府邸前,一字排开无数环肥燕瘦容貌各异的美女。环肥燕瘦,或清纯、或冷艳,或柔媚,只是无一例外都是美女。 一干侍妾纷纷扶身,齐齐喊道,“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明珠微愣,暗暗咬牙:没想到他竟然有那么多女人,这都够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女人看女人,那目光总是带刺的。明珠当下明白自己已经被她们视为眼中钉了,为了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太平得过日子。所以她决定远离是非,而远离是非的唯一途径,那就是远离抱着她的这个男人! “王爷~”明珠竭尽全力,尽量温顺地喊了一声。 他还被自己的嗲声搞得哆嗦,自己先忍不住哆嗦了下。真冷啊~ 风战修的神情更加温柔,关切地问道,“何事?” “我……”臭男人,你还不快点放我下来? 只可惜她的话还没讲全,某人就侃侃而谈道,“本王知道路途奔波,一路上你受苦了。现在回了府,你先洗个澡去去尘。用完膳,早些休息。邑城虽不及都城繁华,可是本王会尽量让你不无趣的……” “先进府吧,你身体不适,本王抱着你即可。”他自顾自说着,迈开脚步走入王府。 明珠干瞪着眼睛,又顾及那么多人在场,一下子竟然无话可说。 小妾们的注目宛如芒刺在背,让她感觉死来死去。 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银安殿。 夏儿推开了厢房的门,站在屏风后边喊道,“主子!该用膳了!” “我在洗澡!”明珠躺在浴桶里,闭着眼睛说道。 “可是您都洗了一个时辰了!”皮都该洗破了! 她蹙了蹙眉头,“可是我就是不想去吃饭!” “又减肥啊?”夏儿担忧地说道,“可是主子你又不肥。” “可是也不瘦!”她连忙接话。 可是来可是去半天,也没法说服她,夏儿有些急了,“主子!那些小妾还在等着您呢!霓管事说了,您不就位,她们就不可以用膳。这是府里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哪个破人定下来的!”明珠受不了地骂道。 “霓管事说是王爷刚才吩咐的!”夏儿老实说道。 “他人呢?让他来见我!” “王爷刚才出府了,现不在府内!” 百分之两百故意!明珠咬牙切齿,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清水顺着娇躯滴落,泛红的肌肤像婴儿一样粉嫩。她急忙拿起薄毯裹住身体,跨出了浴桶,“夏儿,快来替我梳发!” “是!主子!”夏儿大喜,总算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明珠换了一身雪白的裙裳。点点桃花零星地绣在裙裾上,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纤纤楚腰束住。秀发未干,只好随意地披散于胸前。一张小脸不施粉黛,显得分外清纯怜人。 浑身上下,无一装饰物,只有脖子里那颗夜明珠缤纷璀璨。 “夏儿,肚子饿了吗?” “恩!” “我带你去吃饭去,走!” 呃…… 第7章 洁癖和狼 第7章 洁癖和狼 偏厅内,坐了几桌的小妾。 云霓静静地而站,等候着王妃到来。忽然一道纤细身影闪入,她急忙开口喊道,“王妃万福!” “王妃万福!”众妾纷纷从圆椅上站起身来,齐声喊道。 明珠蹙了下秀眉,只感觉这样的场面让她万分不适。可是没辙了,谁让她现在是这个倒霉的王妃呢?瞧见正桌上有空位,估计就是留给她的。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这才坐了下来。 她一坐,小妾们也坐了下来。 只是依旧没有用膳动作。 明珠愣了下,好奇地问道,“怎么大家都不吃饭?” “王妃未先动筷,妾身不敢。”众妾又是异口同声地回道。 似乎有无数小蜜蜂在耳边嗡嗡嗡地飞。在几十双眼睛的注目下,明珠颤颤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鸡肉塞入嘴里。这还没咽下去呢,又听见众妾像背书一样的女声,“妾身用膳了。” 明珠舒缓了一口气,她们总算是吃饭了! “夏儿!你也吃饭!”明珠朝着夏儿点点头,咧开一抹笑容。 夏儿实际早已饿得发慌,听见主子这么说,高兴地端起小桌的饭碗站着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了许久,明珠拿起绢帕抹了抹嘴。 视线扫过厅内的女人,狡黠地笑道,“闲着没有事情做,不如打打麻将?” 啊?麻将?侍妾们面面相觑。 当下撤了盘子碗碟,四人一桌开打麻将,凑了几桌,好不热闹。 夏儿安静地站在明珠身边,观望着“战局”。 她不时地望向自己主子,实在是好奇。主子什么时候会麻将这玩意儿了? “一筒!” “哎?我碰!” “九妹,这么快就碰了!” 几位侍妾娇笑,侃侃而谈。 明珠伸手摸走一张牌,随口说道,“初来王府,哪些事儿该注意,姐姐们以后还要提醒些。” “明珠妹妹,虽然你贵为公主,现在又是王妃,可是既然进了战王府,就得按着规矩来!” 明珠抬头与她对望,轻声问道,“什么规矩?” “王爷一向不会偏袒任何一位姐妹,也从不独宠谁。”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女人相处得这么太平! “那往后还按着规矩来吧!”明珠微笑,又摸走一张牌。看也不看牌面,执手将面前的牌逐一推倒,“清一色对对胡带两杠的自摸杠上花!胡了!” “明珠妹妹真是好手气!”三人笑得灿灿的。 过了一会儿,再次将牌推倒,“胡了!清一色,三连杠,金勾吊,扛上花,海底捞!” “啊?”三人轻呼出声,瞪大了美眸。 又过了一会儿,明珠摸了摸底牌,呢喃了一声,“咦?” 桌上的其余三人咽了咽口水,目光注视着她前方的牌。麻将牌唰唰倒向桌面,竟然是由四副风刻东、南、西、北组成的胡牌。 再次愕然,“大、大四喜……” 不消片刻时间,明珠将三位小妾身上所有的银两以及值钱的首饰全都赢了过来。三人望向她面前的桌上,只见一座小山似的金银珠宝堆积。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实在是心疼呐! 明珠拿起一颗圆润的珍珠,啧啧感叹,“真大啊!” “这珍珠来自南海!”珍珠的主人颤了声音。 明珠又拿起另一支金钗,爱不释手,“钗上的宝石好璀璨!” “红玛瑙,世间少有!”金钗的主人干巴巴地眨眼。 “咦?”明珠放下了珍珠以及金钗,又拿起一块碧玉。手微微一动,碧玉闪出的光芒透着一点霞光,她好奇不已,“奇怪哎?怎么会发光?” “碧霞玉,藏在冰山下三百年……”碧玉的主人揪紧了绢帕。 明珠笑得灿烂,忽然伸手,大方地将赢来的东西推至中央,“三位姐姐,这些东西还给你们。我也不缺。” “妹妹真是客气!” “想来妹妹也不缺这些!” “那我们就收了回去!” 三人顿时笑逐言开,急忙伸手想要取回各自的东西。 “等等!”她悠然地吐出两个字,却让三人的纤纤玉手停在半空中,好不尴尬。 明珠端起茶喝了一口,漆黑的眼珠灵敏一转,状似头疼,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刚刚入府,也不大了解王爷的喜好,所以……” 呼!三人松了口气。 “原来妹妹担心这个呢!” “王爷啊!他最爱干净了,一点儿脏也受不了。对了,王爷还最喜爱狼,宝贝得紧。王府的后院可别随便去,那儿养了一群狼仔呢!” “原来王爷这么喜爱动物!”明珠插嘴道。 “不!”小妾摇了摇食指,坚决说道,“王爷只爱狼!” 明珠愣愣地点头,心里狐疑:一个有洁癖的男人,还只爱狼?怪人! 三人叽叽喳喳地热烈讨论。 同时,王妃拉着侍妾们在偏厅打麻将的事儿也在王府里传开了。 夜幕降临,夜空悬挂着一弯明月。 风战修踏步踱入王府,月光照耀下,俊美的容颜更显惑人。唇角的弧度,总是一抹似笑非笑,让人瞧不出端倪。 “爷!”云霓迎了上去,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如实转告,“王妃……” 风战修眼底闪烁过深邃暗涌,嘴角勾弯弧度邪孽,“她现在在哪儿?” “回爷的话,王妃现在正在银安殿!”云霓回道。 “呵呵。”风战修轻笑出声,朝着银安殿的方向而去。找小妾打麻将?他那位痴儿王妃,如今似乎变得有趣了些。 夜色愈来越浓烈,微热的夏风徐徐吹拂。 第8章 发紫淤痕 第8章 发紫淤痕 银安殿内,明珠正无聊地坐在台阶上。离开了皇宫,到了这个陌生的王府,不禁有种寂寞的感觉。她抬起头望着星空,两条小腿不时地甩啊甩啊,无聊地喊道,“夏儿!我要疯了!” “爱妃,怎么就要疯了。”突兀的男声从耳后飘来。 明珠吓了一跳,连忙扭头望去。而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竟然连一点声音也没有,跟鬼似得。她立马站起身来,慌乱地穿回绣鞋,这才细声细气地说道,“王爷,您听错了。” “是吗。”风战修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轻悠。 明珠点头如蒜捣,“恩~” 他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她始料不及,撞进了他的胸膛。 刚要挣扎,肩头却一阵尖锐疼痛。她的胳膊……要断了……明珠知道这是他故意的,而他越是这样玩阴的,她就越是和他杠上了。倔强的脾气迫使她咬牙忍痛,不仅要装出什么事儿也没有的样子,还要微笑。 她笑得嘴都快要抽筋了,“噢呵呵呵~~王爷表这样~~” “爱妃,怎么流汗了?”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轻拭到一层汗水。 她随口说道,“王爷,有些热。” “热?那就将衣服脱了吧。咱们也该就寝了。”风战修低下头,凑近她耳边吐吸道,“三年了,欠你的新婚之夜,今儿个补上。” 就、就寝?明珠冷寒一身,“王爷!我……” 他的吻,直接封锁了她的唇,吞没了她所有的话语。 我不要哇!我不要就寝!明珠无声抗议。 厢房内,明珠被安然地放在了床塌上。她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断地朝后退去。冰冷的墙壁贴着后脊,已经没有退路了。怎么办呐!虽然他很帅,可是总不能贪图他的美色,就这样就被吃了吧? 她急得团团转,余光却瞥见他已经褪去了蟒袍。 “你!不许脱衣服!”她大喊。 风战修挑眉一笑,幽幽说道,“爱妃,不脱衣服如何就寝?” “我我我……”明珠“我”了半天,突然挺直了脊背,正二八经地说道,“王爷,我那个那个来了!” 风战修困惑地望着她。 “月、月事来了!”明珠急切地思索着古代的词汇,缓了口气。好险! “原来如此。”风战修凝眸,似乎是有些遗憾。 明珠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类似星星一样的东西。 “既然来了银安殿,那今夜也就不走了。”他扬起唇角,沉声说道。 啊?明珠瞪大了眼睛,不素吧! “王爷,我的睡相有点差,一个不小心踢到王爷那可就……” “不碍事,爱妃。” 风战修赤裸着上身,朝她步步逼近,犹如猛兽来袭。 日上三竿,有人却还未起,直接抱着枕头撅起小PP睡得天昏地暗。 “主子,该起啦!” “唔~~~别闹我~~” “主子,您快些醒醒!这都该用午膳了。不起不成了!”夏儿在床沿急急地呼喊,不时地扯扯被褥,企图想要将自家主子唤醒。 “我减肥。”明珠嘟哝了一声,索性将被褥拉高,直接盖过头顶。昨天晚上,那个可恶的男人死活抱着她,睡得跟自由女神一样雷打不动。可是她闭着眼睛却怎么也不敢睡,就怕他半夜偷袭。 熬啊熬啊,天朦朦亮的时候实在是坚持不住就迷糊地睡着了。 真得兽不鸟了~ “又减肥?”夏儿无奈皱眉,再次将被褥扯下,“主子!起吧!主子?起啦!主子!王爷还等着呢!” 呼喊了N百遍之后,明珠暴躁地将被子踢翻,极其不甘愿从床塌上躺半起身。还眯着眼睛,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睡眠不足导致头疼,她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喃喃自语。 “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妃万福!”一路上,下人们不断请安。 “福!福!福!”明珠头晕眼花,随口应道。 在夏儿的搀扶下,总算是顺利到了偏厅。前脚刚到呢,足球队小妾们齐齐站了起来,朗诵似地喊道,“妾身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 “呵呵~”明珠冲着大伙儿笑了下,视线一转,瞧见了正桌上端坐着的风战修。那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冲着她魅笑。她整个人莫得一颤,小手使劲地拧了自己大腿,痛得抖擞了精神。 “王爷,这藕片清热去火!” “王爷,还是先喝碗汤吧,当归滋补!” “王爷,妾身给您斟酒!” 这一桌上的小妾不甘示弱,纷纷讨好献媚。 明珠无聊地看着她们在饭桌上你来我往,只当是在看戏。她抓着筷子,一口饭在嘴里含了许久就是没咽下去。鸡、鸭、鹅、鱼、肉,真是应有尽有。可是她一心想要睡觉,对于这些美食没有一点点兴趣。 突然,面前的碗里多了一块酱汁小排。 “怎么不多吃些。”风战修挑眉说道,伸手将她垂落的秀发抚向耳后。 一时间,众妾的目光横扫而来。 明珠虽然感觉奇怪,可是也没有多想,讪讪地笑笑。 “是不是太累了,早知道就该让你多睡一会儿。”他轻捏她的粉颊。 众妾的眼神忽然转为森冷。 “的确……有些累……”明珠咽了咽口水,只以为他说得是旅途劳累。 夏儿站在她身侧,低头一望,忽然羞红了小脸。 哎呀!主子脖子里怎么会有发紫的淤痕? 第9章 三“陪” 第9章 三“陪” 明珠隐隐得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余光扫过睁着圆眸的女人们,顺便瞥向夏儿想要求助,却见她正朝自己挤眉弄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摇了摇头,意思就是不懂! “主子,您的头发……”夏儿假装蹲下身子拾东西,轻声说道。 头发?头发怎么啦?明珠立刻转移视线,只见自己另一边几缕较长的发丝落在了饭碗里。她立刻伸手,将那一边的秀发也抚向耳后。心里想着这下没事了吧,于是就舒了口气抬起头来。 一抬头,她吓了一跳。 众妾们的目光直接演变为吃人了。 这、这、这……又哪里不对啦? 夏儿起身一看,一张小脸红成了小番茄。哎呦!怎么这边的脖子也有淤痕呀! 就在明珠狐疑的时候,温柔的男声再次响起,“这是北疆才有的畛鱼,来,你尝尝。”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不是好东西! 明珠不安地望向他,却还是扯起嘴角,娇笑道,“谢王爷!” “本王不喜欢瘦不经风摸上去全是骨头的,你多吃些。”风战修一语双关,眸色暗沉。 “呵呵~~”明珠轻笑。且,你喜欢肥的,我就要肥吗。 她一回头,却瞧见众妾死命地往嘴里塞食物。顿时冷汗一阵~ 一顿饭吃得简直和鸿门宴没区别。 好不容易吃完饭,她立刻起身准备开溜。吃饭诚可贵,睡觉价更高。回去补眠很重要,离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远点更重要。 她拿着丝帕抹了抹嘴,颇有皇家风范地说道,“王爷,您慢用。” 顺便扭头,对着夏儿轻声说道,“闪!” “是!主子!”夏儿机灵地扶起她,两人转身就要跑。 有人的魔爪却一把扣住她的肩头,直接将她揽入怀里不让她离开。风战修灼灼目光凝望着她,黑眸闪动润亮月华,“爱妃,去哪儿啊。” “啊?”眼前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庞太过俊美,可是明珠只感觉头顶乌云密布,胸口也憋得发慌。 “有事要忙?”他又问。 她摇摇头,“没、没事……”如果睡觉不算,逃开他也不算的话…… “既然无事,那就陪本王去书房。恩?”虽然是询问的意思,可是他不等她回答,直接搂着她走出了偏厅。 明珠心中气恼,却又不好发作,“王爷~”要命!她最讨厌看书了! “主子!”夏儿眼见如此,啪嗒啪嗒追了上去。 众妾十分哀怨地瞧着他们两人亲密离去,又是嫉妒又是艳羡。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互望一眼,本就心情不爽,自然看对方都愈发不顺眼。哼了一声,扫兴地退席。 “撤了,撤了,这正主儿都走了,咱们还留着做什么!”语气酸溜溜的。 明珠被风战修一路拽着来到了伏生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这王府实在是太大,她这都走了多久了?张望了一眼身旁的罪魁祸首,他竟然脸不红气也不喘,依旧潇洒英俊,气定神闲。靠之,气死她也! “王爷吉祥!王妃万福!”两名侍卫跪拜在地,齐齐喊道。 “都起吧!”风战修随口说道,拥着明珠走入书房。 夏儿不敢入内,只得站在书房外候着。 诺大的书房,古色古香,空气里有种淡淡的墨香味。清一色的书架子,摆满了各种书籍以及稀奇古玩。明珠放眼扫去,目光停留在一对翠绿的瓷杯上。虽然她不懂行情,可是也忍不住被这对瓷杯吸引。 真得好漂亮啊!明珠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尖欣赏。 “喜欢?”耳边响起沉沉男声,那灼人的气息也随之逼近。 明珠猛地转身,整个人下意识地朝后靠去,这一举动却撼动了书架使得它摇晃起来。她轻呼一声,深怕那些乱七八糟的古玩摔下来。 他却适时伸手扶住,如此轻易地让书架停止了晃动。 呼呼!明珠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她扭过头来,瞬间迎上一张放大版的俊容,“你……” 风战修弯着腰与她平视,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她完全罩住。他的目光总是泛着盈盈波涛,肆意泄露无限深情,“爱妃。”他喉结微动,以极其性感的声音喊她,低下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明珠使劲地吞口水,灵机一动,突得蹲下身子从他的臂腕下钻过。 “王爷~来书房做什么呀?”她眨眨眼睛,随手取过另一边书架上的书籍。 风战修迈了几步,又是晃悠到她身边,“爱妃,你说呢。” 真想大声对你说你去SHI!明珠捏着书角,佯装无辜地说道,“王爷,明珠这么愚笨,怎么会知道王爷带我来这儿是做什么呢!” “本王需得处理政务,一个人却太过无趣!” “噢呵呵~原来是这样~”靠之,当她三陪啊!陪睡陪吃还陪解闷! 风战修轻笑,锐利的目光瞥过她揪紧书籍的小手。他突然转身走向书桌,径自坐入八脚椅,整个人稳如泰山,气势非凡。一双丹凤眼促狭,似乎在做着邀请,“爱妃,过来!” 他、他、他……竟然对她放电? 明珠感觉脑子晕晕的,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她明明就不想动啊,可是两条腿竟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等到她磨蹭到他面前,他铁臂一伸,搂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单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打开了册子开始审阅。 这是虾米情况?明珠彻底闷了! 这张好看的侧脸近在咫尺,甚至还被他亲密地相拥,她十分别扭地说道,“王爷,我……” “嘘!”微烫的气息喷洒向她的颈项,制止她继续出声。 第10章 聊天解闷 第10章 聊天解闷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明珠还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再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明珠开始体力不支,上下眼皮直打架。肉体强烈需要睡,可是精神不允许!不行!她不能睡呀不能睡!不能睡~ 又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风战修停笔低头瞥了眼,却见她已经睡着了。 熟睡中的她,粉唇轻启,两条秀眉微蹙。长睫毛覆着眼睑,一张有些丰润的婴儿脸庞。单纯得如同不谙世事的白兔,纯真里透着稚气。这样一个女人,三年前可还是个痴儿呢! 又或许,她从来都只是在装傻…… 风战修深邃的眸底阴郁一闪而过,嘴角笑容森森然。 手指轻触向她,指间划向她柔嫩的肌肤,拭过一道印记。 过了许久。 书房内,染起檀香,轻烟袅袅升起。 明珠呻喑了一声,幽幽转醒。视线有些朦胧,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耳边飘来哑喃宠腻的男声,“醒了?再多睡一会儿罢!” “王、王爷!”她吓了一跳,剩下的那点惺忪全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她竟然就这样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个男人还抱着她到现在?哎呀!她粉颊一阵绯红,立刻从他身上跳起。对于先前太过亲密的姿态感到无措,背在身后的小手掰成了麻花儿。 “睡得可好?”他笑问。 她低头答道,“恩?恩……” “本王的腿都麻了,你若还睡得不好,那真是枉我辛劳了!”他的嗓音低魅性感,喃喃着暧昧的话语。 明珠愕然,“王爷腿麻了?”他宁愿腿麻,也不放她下来? “怎得?你不信?”风战修出手甚快,抓着她的手作势按向自己的大腿。 突然的力道使得明珠脚下不稳,膝盖一躬,朝前扑去。她的小手,慌乱中抓住了什么。呃……硬硬的?越来越硬?明珠狐疑地抬头望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风战修笑得更加狐媚了,意有所指地说道,“爱妃,身体可要快些恢复呢!” “啊!”见鬼似地尖叫一声,她疯疯癫癫地奔出了书房。 书房外,传来夏儿焦急地询问声,“主子!怎么了啊?主子?哎呦!慢点!” 风战修望着那抹迅速跳蹿远去的身影,眸中寒光迸发。 明珠逃回银安殿后,连忙让夏儿打了水洗手。夏儿不明就里,困惑地问道,“主子,手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吗?您都洗了好几遍了!” “没、没什么!”一想到她碰过的玩意儿,明珠羞得快要含恨而死。 夏儿忽然想起些什么,连忙取了小镜子折回,“主子,您瞧瞧您的脖子。” “混蛋!”明珠望着镜子里布满淤痕的脖子,大骂出声。 当天晚上快到睡觉时间,明珠是坐立不安。想到那些草莓印,刚刚褪去潮红的脸庞又腾得烧了起来。小手下意识地揪住衣衫领口,她张望向殿外。 “主子!”夏儿奔进殿来,咋呼地嚷嚷道。 明珠先前就让夏儿守在殿外,瞧见他朝银安殿来,就提前赶回来知会一声。省得像昨天那样,他跟鬼一样溜进来,害她惊慌失措。当下听到夏儿的呼喊,她又是如临大敌,双腿也不争气得开始发软。 “主子……王爷他……”夏儿急步小跑到她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明珠一双眼睛跟机关枪似得扫射,“是不是来了?我我我……”焦急之中,她急忙转身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蹿上了床,露出两只惶恐的眼睛,“我头疼!你就说我病了啊!” “主子,王爷没来呢!不过,王爷派人传话给您!”夏儿连连甩手。 敢情耍我呢?靠之!明珠圆眸怒睁,一脚踹了被子,“他说什么?” “王爷说,这几天不来银安殿了!”夏儿如实转告。 呼!明珠松了口气,整个人又倒向了床塌,“总算安宁了!” “但是……”夏儿又道。 “但是什么呀?” “但是王爷还说,他七天之后再来。” “啊?”明珠咻得半躺起身,又倒了下去,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 而某人就是拿着菜刀的屠夫! 七天时间的倒数计时才刚开始,明珠足不出殿,收敛了以往的活泼性子。此刻,她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卯足了劲想法子渡过难关。 “主子!几位姑娘来探望您了!”夏儿清亮的女声响起。 明珠立刻睁开双眸,瞧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蛇一样以“S”型路线扭了进来。她急忙起身,讪讪地笑道,“姐姐们,今儿个怎么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们来干毛? “王妃妹妹,听王爷说你病了,所以我们来看看你。”几位小妾风情万种,关心地簇拥到明珠身边。不由分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妹妹既然身子不舒服,可就别起来了。躺着好!” “是呢!快些躺下,可别顾及我们!” “我们几个啊,就是来陪妹妹你聊天解闷的!” “王妃妹妹,我这儿就有个笑话呢,这就说来给你听听!”绿衣小妾抿嘴一笑,笑不露齿。 明珠看着那一张张芙蓉脸庞,开口道,“等等!” 众妾徐徐望向她。 “姐姐们,我不过是月事来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这么一说,众妾忽然森冷了目光,犀利的美眸恨不得将她万箭穿心,“王妃妹妹,王爷怕你无聊,吩咐我们这七日内都得轮流来陪你!” 明珠哑然,脑子一阵晕旋。 第11章 把你吃掉 第11章 把你吃掉 “王妃妹妹,这个笑话可是好笑?” “噢呵呵~” “还是九妹的故事说得好,人啊就好比这花儿,开得再好,总有一天会谢。” “噢呵呵~” “妹妹可得好好休息。不然王爷可会心疼的呢!” “噢呵呵~” “今儿个不早了,那我们也先走了,明儿还有其他姐妹来陪你!” “噢呵呵~” 明珠呵呵了半天,好不容易将她们送走了。她犹如泄了气的气球,直接倒在了躺椅上。心里烦躁不安,想起那些小妾棉里带刺的眼神就一阵寒战。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那个混蛋谈一谈! “夏儿!”一旦决定,立刻决定行动,“咱们走!” 夏儿小跑到她面前,狐疑地问道,“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找王爷!”明珠挑眉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奔出了银安殿,打听到王爷正在议事厅。这议事厅又在哪儿呢?吃饱饭没事情做,把王府造得那么大做什么?明珠气恼!没辄了,只好一路抓着奴婢仆人问路。 议事厅前门外,两名侍卫把守着,“王妃万福!” “恩!我要见王爷!”明珠睨了两人一眼。 “这……”侍卫互望了一眼,万分为难。王爷没有应允的情况下,他们是万万不敢放人进去的。若是放了,后果就只有一个字——死! “怎么?难道我不能进去?”她端出王妃的架子,厉声喝道。 众离在这个时候赶到,替两侍卫解了围,“大胆!怎么拦着王妃?王妃您请!” 明珠朝着三人笑笑,迈开脚跨入前门,朝着大厅而去。转过回廊,刚刚走近议事厅,却听见男人苦苦的哀求声,“王爷!您饶了小人吧!小人的庄稼地去年被蝗虫给吃了,实在是无粮可缴啊!” “若每个子民都以此逃脱缴税,我大兴王朝国法何在?”威慑的男声徐徐传来。 “王爷,小人实在是缴不出来啊!” “那只好将地收回,转给他人耕种!”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四口全靠这块地,王爷开恩啊!” 这么可怜?真是岂有此理!明珠愤青地奔进厅内,大声喊道,“我有话要说!” “啊?”农户吓了一跳。 “王爷!”明珠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奔到他面前,“人家已经这么贫苦了,你又何必逼对方到绝境呢?做人太绝小心断子绝孙哦,得饶人且饶人啊!再说了,法里不外乎人情,也不差这一人的税!大不了这样吧,以后王爷少吃点饭好了!” 风战修静静聆听,只是端起茶杯,却转手递到她面前,“渴了吧!” “……”明珠确实口渴难忍,却涨红了小脸。哎呀!她都说了些什么呀! 风战修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炯亮的黑眸满是促狭,却是不急不徐地说道,“既然爱妃开了口,本王既然不再追究。”他说着,扭头瞥向跪拜在地的农户,又道,“今日王妃亲自替你求情,只准一次,下不为例!” “谢王爷开恩,谢王妃开恩,小人感激不尽!”农户连连扣头,激动得不能自己。 “下去罢!”风战修随后将茶杯置回桌上。 “是,小人遵命!”农户立刻起身,低着头退出了议事厅。 等到人走以后,风战修挑眉笑道,“爱妃怎么来了。” “我……”被那双眼睛一盯,明珠突然发现自己手足无措。在这个家伙面前,她完全处于劣势。尽量保持冷静,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过是月事来了,王爷无须让她们来陪我聊天解闷!” “怎么?不喜欢她们给你讲故事说笑话?”风战修忽然拧眉,似有不悦,“那让她们为你跳舞弹琴唱曲可好?” 汗,巨汗,瀑布汗! 明珠抬起衣袖抹了抹汗水,讪讪地笑道,“王爷,我不爱这些!不需要费神了!” 这不是摆明了要她难做人吗?女人的心眼可是比针眼好小啊! “那怎么办呢?”他又是担心地问道,“本王只怕时间一长,你会无聊生厌!” 明珠连忙摇头又甩手,尽管事实如此也要极力否认,“不无聊不无聊,不厌烦不厌烦!” 他的语气有些不信,邪魅双眸又开始勾人,“真的?” “真、真的!”明珠一双眼睛开始乱瞟,就是不去与他对望。 风战修瞧见她东瞄西瞄就是不和他对视,心里只觉逗趣。出奇不易地伸手,将她整个人抓进自己怀里,抱了个满怀。她轻呼出声,而他终于妥协,“既然爱妃你这么说了,那本王就让她们不再去打扰你,让你好好休养!” 这时,众离带着一名官员站于厅外,“王爷!张吏官求见!” “那个……王爷可以放我下来了!你忙你的,我回银安殿了!”她甩着两条小腿,奈何就是够不着地面。 风战修却不急着松开她,而她意识到厅外两人正瞧见他们相拥的场面,不禁红了小脸。她懊恼地抬头,却迎上了他结实一吻。温热的茶水从他的口中渡到了她口中,一路流淌进身体里,有着异样的清甜味道。 “唔——”明珠捂住了自己的唇,睁着无辜的大眼。 他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朵沉沉笑语,“爱妃,不要这样看着本王,这样会让本王想把你吃掉。呵呵。” 明珠愕然怔住,这下子连耳朵也红了。 第12章 小谗猫 第12章 小谗猫 七天时间眨眨眼就过去了,眼看着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明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简直就是团团转。一想到那个家伙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样子,她就浑身直打寒战,不停得哆嗦。 不是吧?难道真得要和他什么什么吗? 当天晚上,明珠一夜没睡,全都在思忖该怎么逃脱这一劫。这么翻来覆去,到了早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疼痛,身体直接蜷缩成一只虾米。可是一张小脸却乐开了花,眉开眼笑。 “啊哈哈!啊嘿嘿!啊HOHO!”她的笑声太过恐怖,直接惊吓到了夏儿。 夏儿立刻奔到床沿,支支吾吾地问道,“主子,您、您、您怎么啦?” “没怎么,这下子我不用怕了!”明珠笑得狐媚生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样子一来,起码还能有一个星期可以不用怕那个家伙了!得过且过啊!阿弥陀佛! 明珠安心地补眠到中午时间,赶紧起来梳洗了一番。她刚打算朝着偏厅而去,这才发现肚子疼得无法忍受,连忙躺回躺椅上。每次来例假都会有生理痛,怎么这次特别痛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吗? “主子,是不是身子疼啊?我让府里的大夫过来!”夏儿担心地问道。 女儿家月事一来,总是会这儿那儿不舒服,真是烦恼! “不!不用了!我休息下就好!”明珠咬牙,可是脸色苍白全无血色,“你去告诉一声,我身体不舒服,不去吃饭了!” “主子!”夏儿放心不下。 “不听我话了?快去!”明珠执拗地喝道。 夏儿急得跺了下脚,这才奔了出去,“是!” 银安殿内,明珠闭着眼睛忍受着小腹一波又一波的侵袭疼痛。太过煎熬的原因,意识也开始有些涣散。只听见一阵急乱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夏儿回来了,开口道,“夏儿,你扶我回床,我没力气了。” 话音尚未落下,有人轻松地将她整个人从躺椅上抱起。 明珠轻呼了一声,眯着眼睛瞧向来人,心里一惊,虚弱地喊道,“王爷!” “怎么疼成这样了也不叫大夫?”风战修剑眉拢起,怒眸相望于她,神色已经是万分不悦。而他此刻英气逼人,霸道狂妄的模样,一下子映入明珠的眼底,变得格外耀眼。 “我不疼……”她已经气喘吁吁,却固执得像块石头。 “王妃如此疼痛,你们也不知晓?留你们有何用?”风战修余光瞥向身后,他说得云淡风清,嘴角的笑容却阴郁无比,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变得森然。 “王爷饶命啊!奴才(奴婢)知错!”瞬间跪了满殿的人。 “王爷!”明珠抬头望向他,央求道,“不要……责怪他们……” 风战修不置一词,抱着她走向床塌轻柔放下。他微微俯身凝视于她,却是对着身后跪了一地的奴才奴婢喝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杵在这儿做什么?想让本王将你们统统拉出去斩了不成?” “是!王爷!”已是冷汗一身的下人们即可起身,两步并作一步奔出了殿。 没过多久,王府里的大夫赶来了,“给王爷请安!” 风战修沉默不语,锐利的眸光扫向他,无声地站在了一边。 “王妃万福!请王妃伸手,老夫好替您诊脉!”大夫急忙奔到床沿,有人端了圆椅,他即刻坐下。手指探询着脉搏,他捋了捋胡子,稍候收回手。显然是松了口气,他急忙站起身来。 “王爷,王妃不过是葵水不顺,只需要服几帖药养养身子即可!” 风战修眸中寒光一凛,隐匿于深邃处。森然的目光转为清悠,沉声说道,“原是如此,那快些去煎药!” “是!王爷!” “等等!再熬一碗红豆粥,立刻送来!” “是!” “王妃如果再身体不适,马上请大夫!再有下次,本王定不饶你们!” 明珠躺在床塌上,越来越无力。老天啊!不过是例假来了,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厢房内,明珠闭着眼睛安然地小睡。忽然有人伸手将她搂起,她恍惚地睁开眼,瞧清了面前的人,吓得睁大了眼睛。一双小手揪紧了被褥,她像是防狼一样防他,“王爷!” 他想干吗?他怎么还没走! 这时候,夏儿端着托盘小步地走了进来。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又是捧起小碗走至床旁,“王爷!让夏儿服侍喂王妃喝粥吧!” 闻到红豆粥的香味,明珠顿时觉得自己饿了,她连连点头。 “不必!”风战修硬声说道,径自伸手将小碗取过。 “不用了不用了,王爷,我自己就可以了!”明珠急忙拒绝,急急地说道。整个人被他紧锁在怀里,原本就不舒然,没想到他竟然还要亲自喂自己喝粥,这不是在故意让她为难吗! “本王喂你!”他剑眉一挑。 “我自己来!” “本王喂!” “我自己……”她已经气虚。 “恩?” “……”汗…… 夏儿抿嘴一笑,识趣地转身离去,不再打扰。 床塌上,风战修抱着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粥。她小心翼翼,所以喝得很慢,而他却耐心十足,温柔浅笑。等到她咽下最后一口香甜的粥,他伸手轻拭过她的嘴角,沉声喊道,“小谗猫!” 明珠一愣,徐徐抬起头来,他头一低吻上了她,“爱妃,好甜……” 第13章 无法逃脱 第13章 无法逃脱 日子有条不紊地度过,除了有些无聊,除了那些小妾们明里暗里带刺的话语,除了某人每天都会三番两次来探望她之外,生活过得还算安宁。眨眨眼,又是平顺得过了好些天。 “主子!您该喝药了!”夏儿将药端到了明珠面前。 “恩!” “主子!这是王爷特意派人去买的蜜饯!” “哦!” “王爷对主子真好啊!”末了,夏儿不禁赞叹了一句。 明珠闷头喝了苦药,连忙取过几颗蜜饯丢入口中。甜而适中的味道,不会太过,也不会欠缺,真是美味的蜜饯啊!她这才抬头望向面前的小丫头,却见她朝自己眯眯笑。 “原来他还会收买人心啊!”她忍不住调侃道。 “没有没有!”夏儿连连甩手,认真地说道,“主子,虽然王爷是您的驸马,可是夏儿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夏儿对主子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知!可是……” 明珠嘴谗地又取了几颗蜜饯,含糊不清地问道,“可是什么?” “王爷真的真的对主子很好嘛!” 得!绕一圈又绕回来了! “看来你也大了,改明儿我就将你许个对象!”明珠懒洋洋地躺了下来,眼底满满都是鬼精明,若有所思地说道,“把你许给王爷的侍卫众离吧?” “主子!”夏儿羞红了脸,“您又开夏儿玩笑!” “我可没有!我是真的真的十分认真!” “哎呀!主子!” “哦呵呵~夏儿脸红了~” 忽然,厢房内传来男人深沉的男声,“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随即,颀长的身影闪过屏风,闪现于两人的视线里。纯黑色的蟒袍,只有袖口以及腰带一圈镶嵌有金色的纹路。 五官丰神俊美,肌肤上隐动着光泽,眼神里流闪着琉璃光芒。 夏儿急忙跪拜在地,“给王爷请安!” “下去吧!”风战修衣袍一拂,双眸却始终盯着某个躺着的女人。 等到夏儿退下后,明珠张望他身后,笑着问道,“怎么不见众离?” 风战修踱步到她身边,坐在了躺椅边缘。 “恩?”明珠的视线越过了他,在他后边徘徊。 风战修低下了头,望着她雍懒的模样。娇好的芙蓉脸庞,一双眼睛却透着鬼灵。伸手将她散乱的发丝轻轻抚向耳后,开口沉沉说道,“本王来看你,你却只关心众离!” “该罚!”吐出两个字,却加重了语气。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明珠尴尬地解释,“其实是这样的……” “本王不想听!”他的手转而捏住了她的下颚,向上抬起。 “那王爷想怎么惩罚我?”明珠讪讪地问道。 他俯下身来,慑人的气息逼近,“罚你晚上的时候,陪本王沐浴。” 夜幕降临,夜空里星辰点点,眨着璀璨的光芒。 王府后花园的天瑶池,终年温热的池水,素有养身活血之效用。王爷平日闲来无事,就会前来沐浴。只是王爷一向喜爱独来独往,从不会带任何小妾。可是今天,他却又是破了例! 明珠一来到天瑶池,湿润温暖的水气迅速包围周身,一片雾气腾腾。在现代的时候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泡温泉,没有想到古代也有这个呀!她忍不住奔到池畔,蹲下身体伸手轻触池水。 “好舒服啊!哈哈!真得是温泉!”她兴奋地嚷嚷,瞬间忘记了此刻的处境。 等到有人从背后将她一把抱起,那张邪魅的俊容映入眼底,明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个不小心又把他给忽视掉了。立刻赔了个笑脸,她憨憨地装傻,却又暗恻恻地嘀咕:混蛋!竟然要她陪他洗澡? “爱妃,脱衣服吧!”风战修将她放下地,一双大手开始解着她的裙带。 明珠死命地反抗,却无法抵挡他的爪子袭击,“王爷,我觉得这样不好。要不然,王爷先洗,我再洗。其实我每天都有洗澡,很干净的!或者……” 她急得满头大汗,又是说道,“我看王爷洗澡好了!” “一个人洗澡太无趣,你陪本王一起!”风战修微扬唇角,大掌扶住了她的后腰,另一只手三两下将她的衣裙扯下。 “啊——”她惊竦地叫了一声,感觉到身上一凉。 明珠反手护住胸前,急忙跳入池子,身体全部淹没于池水中。她张着大眼睛,退到了池子另一头,弱弱地说道,“王爷,我们这样不大好……”她怎么可以这样和一个男人洗澡! “为何不好?你是本王的王妃,夫妻之间一同沐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风战修优雅地褪去身上的衣物,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明珠赶紧闭上眼睛,“可是我和王爷其实不大熟……” 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呵呵!”他跨入池中,撩拨了一池清水,“原来爱妃是在责怪本王冷落了你三年啊……” 明珠眯开眼睛打算偷瞄一眼,可是他却直接将她抓入怀里。感觉到他那具阳刚的躯体,她失声尖叫了一声,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而他却又咬着她的耳朵,徐徐说道,“本王一定会好好疼爱你!” “我不要哇——”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明珠拼死守护。但是……但是在那双深邃惑人的眼眸注视下,她仿佛被施了法术一样,渐渐停止了反抗。只感觉到他的吻漫天袭来,无法逃脱。 闭眼的刹那,脑海里浮现起梨花般淡笑的俊容…… 第14章 给你上药 第14章 给你上药 好痛!痛痛痛!明珠是怕痛的,对于疼痛比起寻常人要敏感许多。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好象散了架似得,手也抬不起,腿也动不了。温暖的被褥盖在身上,睁开惺忪的眼睛,静静地扫视四周。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银安殿! 忽然眯起眼眸,不禁心里揪紧,开始努力地回忆昨天的一切。 他的身体纠缠着她,他的吻让她喘息,他的双眼勾着她无法逃脱,然后……然后呢? “夏儿——”明珠大叫了一声。 “主子!”夏儿听到呼喊声立刻冲进了厢房,她急忙奔到床塌旁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明珠猛地半躺起身,被褥也在同时滑落,微凉的空气一下子侵袭,她急忙将被子拉高至脖子。懊恼得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没有穿,扭头问道,“夏儿!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她就是想不起来? 那个家伙,他该不会……该不会……真得把她吃了吧?好痛! “哎呀!主子!”夏儿脸上一红,害羞地说道,“昨儿个您与王爷一同沐浴,后来是王爷抱着您出来的!当时……当时……” “当时怎么了?”明珠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老天,他抱着自己出来?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她昏过去了? 夏儿双手揪着巾帕,“主子您昏过去了啦,王爷……王爷好威猛……” “……”明珠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啊!主子您没事吧!” 明珠摇头,她除了想死不想活,其他都很好! 这时候,府里的管事云霓带着两个丫鬟走入了银安殿。三人站在屏风后,问安道,“给王妃问安,王妃万福!” “王妃,王爷让云霓给您送来了化淤青的软膏。”云霓轻柔的女声徐徐传来。 明珠躺在床塌上,皱眉说道,“化淤青?我又没受伤,化什么淤青?” “主子!”夏儿凑近她身边,小声地说道,“看看您的手臂!” 明珠狐疑地伸出手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张脸顿时烧红,红得发紫,紫又转黑。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怎么可以……他…… “主子!身上还要多呢!”夏儿腼腆地呢喃,眼神却是暧昧。 明珠颤颤地掀起被子,低头一看,头顶瞬间冒烟。 呜!她真得被吃了!而且过程全都不知道,结局却很悲惨!昏过去?好丢脸! 夏儿捂嘴一笑,“王爷很疼爱主子!我去将软膏取来!” “不许去!”明珠咬牙切齿,她扭头朝着屏风方向吼道,“我不需要软膏,拿走!” 她负气地背过身,余光瞥见肩头深深的牙印,心里又是一颤。 众人拗不过王妃的脾气,只好为难地退下了。 明珠闷头闷脑地缩在被褥里,懊恼地不能自己。身上竟然都是他的痕迹,她真得被吃了,那个该死的家伙!越想越气,她忍不住喃喃抱怨:臭小鬼!如果不是你勾错了魂,我会沦落到这个田地吗! “主子,该起了!” “不起!” “主子,您都还没用膳呢!” “不吃!” “主子,王爷……” 明珠听见夏儿将那个家伙搬出来了,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冲冲地说道,“不要提他!就算是他来了,我也不起来,我更不想吃饭!” “谁惹你生气了?”悠然的男声突兀响起,压下了她漫天的怒气。 明珠脊背一僵,只感觉身后两道目光灼热到能把自己给烧掉。混蛋!他怎么来了?她该怎么办?呜!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要怎么面对这个男人?那点零星暧昧的记忆,让她涨红了小脸。 只好继续装鸵鸟,索性闭上了眼睛。 夏儿瞧见来人,扶了扶身退下了。 “谁惹本王的爱妃那么生气?你说说,本王一定替你将那人碎尸万段!”风战修眼底深邃一片,他手中拿着一个小方盒子,踱步走到了床塌前。径自坐在床沿,他侧目望向她。 那个人就是你!装傻!明珠咬牙切齿。 “好了,不生气了!饿了吧?”风战修伸手扯了扯被子,她却用力抓紧了被子。他停顿了下动作,又是说道,“生气是小,身体是大,若是饿过了头,不舒服了怎么办?” 就是不起来!看你能把我怎么办!明珠恨恨地想。 好看的眉毛一挑,他恍然大悟似得说道,“难道爱妃是让本王抱你起来?哎哎!本王这就抱你起来!” 果然,下一秒有了动作,直接将她连人带被抱了个满怀。 “你……”明珠无力呻喑,不得不睁开了眼。视线触及到那张俊容,心跳忽然快了半拍,“你……” 风战修星眸璀璨,宠溺地说道,“起来之前,得再做一件事情!” 话音落下,他的大掌直接探入被褥一角,抚上了她柔软温热的身体。 明珠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你别乱摸!” “呵呵!”风战修用力地搂住她的肩头,让她无法再动弹。他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昨夜弄疼你了,本王现在给你上药!”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向自己,明珠双颊潮红一片。 “恩?”他又是呢喃,“怎么?你以为本王会做什么吗?” 明珠瞪大了眼睛,支吾地抗议,“谁、谁以为了!我才没有以为!你走开啦!” “这可不行,本王还要给你上药呢!”他的大掌又开始游动。 “啊——放开——” 第15章 哑巴吃黄连 第15章 哑巴吃黄连 明珠抵挡不过他的力道,脸红心跳下被他又这么摸了个遍。好象发高烧了,好热好热啊~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无理取闹自说自话,完全不把她的个人意愿当一回事呢!厚!当她是空气啊? “那个……”好不容易上完软膏,她用被子裹着身体却迟迟没有下床。 风战修站在床沿,低头俯视她,黑漆的双眸闪着精光,“爱妃,怎么还不起?难道身子还疼?也怪本王让你太操劳了!” “没有!”明珠咬牙,死抓住被子,心里却嘀咕:有也不告诉你! 他又是一脸关切,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快些起来。想吃什么,你说了便是,本王这就吩咐下人去做!” “豆腐!”她直觉地吐出这两个字,暗叫一声糟糕。啊啊啊,她怎么就说了这个? “爱妃要吃豆腐?”风战修狐疑地望向她,思忖了下,认真地说道,“不知道爱妃要吃哪种豆腐?清蒸?红烧?还是白汤?” 明珠顿时一阵汗水泠泠。 老天啊,她真是想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风战修朝着床塌跨了一步,俯身凝视。他伸手挑起她的下颚,目光炯亮。 明珠被他这么一望,心里顿时一紧。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好象变了个味道,暧昧到不行。还没有褪去的潮红再次布满小脸,深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王爷。”挥开了他的毛手。 “怎么了?爱妃?”他柔声询问。 “我要穿衣服!”她的牙齿在打颤。 “你穿便是,这又没有人!” “……”无耻的男人啊!难道他不是人吗? “恩?难道你是指本王?”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算你还知趣! 风战修沉沉地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全身上下,有哪里是本王没有瞧过的?” 咻~明珠焉了~ 偏厅里,一干小妾已经久等多时。盼来盼去终于盼到了亲密闪现的两人,虽然心中嫉妒,却还是齐齐喊道,“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风战修拥着明珠踱入厅内,处之泰然。而明珠只能苦笑。 而后入了座,他一双鹰眸扫视过众人,沉声说道,“你们在本王身边也有些时候了,如今本王和王妃决定送你们出府!给你们一笔钱,回家也可,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众妾愣住了,下一秒回过神,神色仓皇。只见她们一个个立刻跪拜在地,泪水哗啦啦流淌而下,凄楚地连连哀求,“王爷开恩啊,王妃开恩,妾身不想离开王府!” 什么?他要遣散这些小妾? “王爷!妾身入府已有两年,如今让妾身该何去何从?十年换得同船渡,百年求得共枕眠,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求王爷开恩,妾身不想离开王爷!” “呜呜呜,王爷,妾身舍不得您,您若定要让妾身离开,那妾身宁愿一死!” “妾身也愿意一死,身是王爷的人,死了也做王爷的鬼!” “王爷……” 一时间,跪了满厅的侍妾哭花了芙蓉脸庞,好一番哀怨怜人的模样。 明珠感叹不已,这个哭得真厉害啊!竟然比演员还要专业,完全可以去PK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大奖了!她皱起眉头,狐疑地扭头余光瞥向身旁的罪魁祸首,却见他紧抿薄唇,神色有些凝重。 噢~看来是舍不得这些女人! 啧啧!刚才干吗说要遣散她们呢?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 明珠心里哀叹一声,同情这些女人的下场,也狐疑这个男人这么做的原因。 “唉!”风战修忽然沉沉叹息,视线游移过侍妾的每一张脸庞,视线最后落在了一旁的明珠身上。他既不说话也不表态,就怔怔地这么望着她,似乎是有些为难。而他的眼底,弥漫起深邃光芒。 “王爷?”明珠头皮一阵发毛。竟然看着她?看着她干吗呀! 风战修伸手捏了捏她的粉颊,询问地说道,“爱妃,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呵呵呵!我做不了主,王爷自己看着办吧!”明珠脱口而出。 风战修仍旧望着明珠,可是话却是对着那群侍妾而言,“你们都听明白了?” 明白什么啊?明珠有种非常不祥的感觉! “呜呜!王妃开恩啊!” “王妃妹妹,王爷已然对你疼爱有加百般呵护,只要你开开金口,妾身们就能留下了!难道王妃妹妹怕我们会与你争宠,所以如此不愿意瞧见我们,非要遣走所有的人吗?我们可以向王妃发誓,断然不会如此啊!”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字字句句矛头直指明珠。 “我?”明珠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是气急又是无辜,“我为什么要遣走你们?” “那王妃妹妹是答应妾身们继续留在王府了?”众妾齐齐问道,哀戚的眸底烧着火焰。 明珠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留下,全都留下。你们全都留下!” “王爷?”众妾得到了她的允诺,又是期待地注目于他。 风战修却拿起明珠面前的小碗,替她盛了一碗鲜汤,“爱妃,这个汤味道很好,你多喝些。”他将小碗放下,随口说道,“既然爱妃允了,那你们就留下吧!” “谢王爷开恩!” “谢——王——妃——开——恩——”众妾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吞了。 明珠深呼吸一口气,憋屈得发慌。 第16章 家养王妃 第16章 家养王妃 “爱妃,怎么不吃呢?是不是菜肴不和口味?”风战修挑眉问到。 “没有!”她微笑回答。 他眯起了眼眸,笑得惬意,“那为何不动筷?” “……”明珠立刻抓起筷子,就着碗开始往嘴里扒饭。糯软的米饭入了嘴,但是竟然犹如嚼蜡,吞也吞不下去,吐又不能吐出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鬼魅一般的男声又是徐徐响起,“爱妃,光是吃米饭怎么行?来,多吃点菜吧!” 明珠干笑了几声,抬起头的瞬间收到了众妾扫射而来的锋芒注目。忽然之间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在无形中成为了众人的箭靶子。看来以后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只好视而不见了!怪来怪去,这一切都要怪某个罪魁祸首! “爱妃,吃块酱汁炖肉!” “谢王爷!”明珠看着碗里的炖肉轻声说道。 “爱妃,芍药甘草汤长于功效补血养阴,你一向身子弱,晚膳的时候,本王吩咐下人炖给你喝!”风战修温柔地注目于她,眼底的深情让女人为之动容。 “呵呵~”她已经嘴角僵硬。 “怎么还是不吃呢?”见她依旧没有动作,他执意刨根问底。 明珠随意地找了个借口敷衍,“我不爱吃肉!” “那爱妃爱吃什么?” “虾!”被问得烦了,她脱口而出自己的喜好。 下一秒,她的碗中又多了一枚鲜虾。 明珠错愕地扭头望向他,对于这个男人的体贴举止感到狐疑。他也望着她,夺目的俊容会让人晕旋。她镇定了立场,灵动的大眼一转,叹息道,“王爷,我虽然爱吃虾,可是又懒得动手将虾剥去壳。” 哼!难不成他还会给她剥虾壳? “原来如此。”风战修沉声说道,伸手取过她碗中的鲜虾,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剥虾。骨节分明的双手,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壳剥去。 随后,一枚完好的虾仁放于她的碗内,他宠溺地笑道,“爱妃,吃吧。” “……”明珠愣住,艰涩地吞了吞口水。 当天夜间就寝的时辰,明珠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根据那些打听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会轮流去小妾那儿过夜才对!明珠生性懒洋洋,加上身体还酸疼,沐浴完毕直接躺在了床塌上。抱着蚕丝被,闭上眼睛就呼呼大睡。 睡得格外香甜~恩~蚕丝被好温暖~还很硬~硬~ 等等!怎么会硬呢?明珠的双手抚摸到结实的物体,狐疑地睁开了眼。黑暗中,她愕然发觉自己竟然被人抱在怀里! “啊——”尖叫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爱妃别闹!睡觉!”他嘀咕了一声,健硕的身躯紧压向她。 明珠痛苦不已,小脸烧红。老天,他怎么没去那些小妾那里? 时夏季节,炙热的风徐徐吹来。 花园的凉亭里,明珠无聊地趴在石桌上,抬头望向蓝天。她眯起眼睛盯了好半晌时间,湛蓝天空里隐隐浮现起某人邪魅的容颜,她猛地甩甩头,困惑地拧起两条秀眉。 耳边,回响起某人离开之前两人的对话。 “一个人若是无趣了,就让夏儿陪着你逛逛。” “可以出去玩?” “不能出府,随你怎么玩!” “那有什么好玩的?” “顽皮!” 他温柔地笑,亲了亲她的脸庞,转身离去。 难道说她的人生就这样了?彻底成为一名被家养的王妃? 可是,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诡异,诡异到让明珠感觉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对她这么好呢?不单单是好,简直就是宠着她溺着她,就算她发脾气,他也总是笑脸对她,那双眼睛朝她猛放电,让她七晕八素。 天天晚上都和他睡在一起,无论怎么反抗都没用。 什么?问他的X能力到底强不强? 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每次他开始纠缠,她就痛到昏过去。就算他只抱着她什么也不干,她也会紧张到一夜也没办法合眼。到了早晨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就睡得不省人事。可是总免不了会发现几处他留下的痕迹,要命的是在无法遮掩的地方! 明珠无力哀叹,却听见夏儿轻声说道,“主子,那些小妾来了!” 不远处,几位小妾带着贴身奴婢朝凉亭盈盈走来。 小妾们满脸笑容,眼神里却夹杂着尖锐的刺。颜如芙蓉,心却比墨还黑。这简直是王府版本的金枝欲孽! “王妃妹妹,听下人们说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们几个就来陪陪你!” “谢谢各位姐姐!” “这日子又是初五了吧,王爷阅兵去了,王妃妹妹你可得习惯!” “哦!”明珠应声。原来是去阅兵了! “怎么?难道妹妹不知道?看来王爷没和妹妹说过呢!我们啊都是过来人,也是好心给你提个醒,你可莫生气!” 她眯眯笑,“不生气!”他去阅他的兵,跟她有毛关系? “十四妹说得在理,王妃妹妹你初来乍到,以后没准儿还会更加无聊呢!” “噢呵呵~”反正她无聊也不是一两天了! “王爷现在是疼爱你,可是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妹妹你可得悠着点!” “……” 明珠笑得嘴角僵硬,发觉这样的谈话简直就是在虐待自己。她正盘着如何开溜,却又苦于找不到好借口!就在她抑郁的时候,沉沉男声响起。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风战修轻笑,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第17章 美人兮 第17章 美人兮 小妾们纷纷扶身问安,柔声喊道,“王爷吉祥!” 明珠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随口说道,“王爷,这么快就阅兵回来了呀!” “怎么?不希望本王回来?”风战修径自坐下,琥珀般的双眸闪动光泽。侧头瞥向那几个依旧扶身不起的小妾,敷衍地说道,“起吧!” “谢王爷!”小妾们心里一惊,明白自己不该来王妃这儿乱嚼舌根。王爷若是一生气,就算王妃要留下她们,那也难容啊!几人互望了一眼,眼神在空中交替的同时,知道该自己怎么做了。 “王爷,妾身忽然想起自己的花儿还没浇水,得去浇了!” “妾身的荷包绣到一半还没绣完,这就去锈!” “王爷,王妃,妾身也告退了!” 登时,几个小妾纷纷离去。 明珠一下子无语,原本想要走的人是她,怎么反倒让她们走了!望向她们几人急步而行的苗条身影,不禁无聊地单手撑头。浇花?刺绣?喔呵呵~好正点的理由,看来以后她也要借用一下才对! “爱妃。”耳边响起肉麻兮兮的男声。 明珠哆嗦了下,讪讪地迎上他那一双慑人的双眸,“王爷!” “王府让你觉得很无趣吗?所以你都不会笑了!”风战修沉声说着,伸手抚向她的粉颊,轻轻地捏了捏。 明珠感觉被他捏过的脸颊微热,迅速飞起一抹红云,却还是老实地点点头承认。 “本王可要想办法让你笑呢!”风战修温柔地说道,余光瞟向身后的管事云霓。 云霓收到注目,立刻点头随后离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云霓又是折回凉亭。她走至风战修身侧,小声说道,“王爷,已经准备妥当!” 风战修扭头望向她,神秘地说道,“跟我走!”话音落下,他抓起她的手奔出凉亭。 “王爷!我们这是去哪儿?王爷!”一路上被他拽着前行,明珠不明所以地追问。 可是他就是不答,只是带着她穿过回廊绕过曲径兜转着王府。走了好长一段路,走得明珠眼也花头也晕。就在她快要不行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气喘吁吁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带到陌生的地方。 大片的紫竹林,漫天的紫色,竟然连天空也被这紫色所绚烂。风吹竹叶,瑟瑟作响。 明珠困惑这里是哪儿,张头一望,却瞧见竹林里奔出一只雪白的小动物。 “啊!”她轻呼了一声,惊奇地问道,“怎么会有狗啊!” “爱妃,那是狼!”他笑着指正。 “嗷!”小狼崽啪嗒啪嗒跑到她身边,朝她吠了一声,似乎是抗议。 明珠愣了下,她半蹲身体望着前方正摇晃着尾巴的雪白小狼。毛绒绒的小身体,两只耳朵一只竖起,一只耷拉,漆黑的眼珠子紧盯着她,似乎是在防备又像是在警戒。她忍不住心生喜爱,伸手朝它招了招,“狗!过来!” “嗷!嗷!”小狼崽又是吠了两声,抗议声更加强烈了。 风战修瞥了眼小狼,视线落于瘦小的她,再次指正,“爱妃,那是狼!” “狼也好,狗也好,我不管啦!来来来,过来!过来嘛!姐姐抱抱呀!”明珠使劲地招着手,企图想要诱惑小狼崽栖近。 可是小狼崽只是嗅了嗅,酷酷地掉转了方向,啪嗒啪嗒跑到了风战修脚边,“嗷~” “姐姐?”风战修兴味地呢喃。 “我这么年轻,当然是姐姐啊!”明珠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回道。 风战修沉沉地笑,琥珀眼眸闪动光泽,浑身散出迷人的气息,“随你高兴就好!” “它叫什么名字啊?”明珠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于那只小狼崽,她尝试着上前一步,可是小狼崽却也机灵地朝后退了一步。她不再上前,小狼崽也不再退后,只是还紧盯着她。 风战修幽幽开口,回了一个字,“狼!” “拜托,我问的是它的名字!” “它就是叫狼!” 明珠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脑中灵光一动,兴奋地说道,“干脆别叫狼,叫……叫什么呢?”她睨着小狼崽雪白的毛发,大笑道,“不如叫兔子吧!对!就叫兔子!叫兔子多好听啊!” “嗷!嗷!嗷!”小狼崽狂吠。 风战修一阵愕然,性感的唇角飞扬,“爱妃,恐怕整个大兴王朝也只有你会将一只狼取名叫兔子!” “那有什么关系!兔子很好听呀!”明珠眯眯笑,“来!兔子过来!” 风战修低头俯视小狼崽,忽然凝眸,迸发冷凝的光芒。 “嗷~~~”小狼崽十分灵性,它拔腿啪嗒啪嗒跑到了明珠身边,还不忘记蹭了蹭她。 明珠弯腰,伸出双手将它一把抱在怀里。揉着小狼的下巴,她开心地喊道,“兔子兔子,你好乖!以后就跟着姐姐吧!一定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嗷~~~” 明珠对于小狼爱不释手,浑然忘记身边还有某人的存在。 忽然,远处响起丝竹之声,伴随着柔亮悠远的女声绵绵而起,“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怎么会有歌声啊?”明珠惊喜地聆听,扭头展现一抹绝美灿烂的笑容。 风战修悄然无声地走到她身前,“终于见你笑了……” 明珠抱着小狼望向他,忽然之间发觉,这个男人也没有那么讨厌嘛! 第18章 该有理由 第18章 该有理由 戍日,午后十分。 银安殿内,明珠正抱着小狼在玩耍。一边逗弄着小狼的爪子,鼻音若有似无地哼起那首歌谣,“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主子!”夏儿走入厢房,柔柔地喊了一声。 明珠好心情地点点头,手里抓着小棍子时不时捅一下毛线球。 “嗷~~”小狼抬起前爪扑向毛线球。 她突然有了动作,小棍子一戳,毛线球朝旁滚去。小狼瞬间扑了个空匍匐在地,却不再起来,只是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可爱得像团球。 她咯咯地发笑,“兔子兔子,快起来!不要装死!” 夏儿端着果盘走到圆桌搁下,轻声说道,“主子,这是王爷特地吩咐下人们准备的荔枝!据说是从好远的边城采摘而来,还特意放入冰窖冰镇过的呢!主子,王爷对您真好呢!” “恩?我堂堂一朝公主嫁给了他,他对我好是理所当然!”明珠随口回道。 这个男人确实对她超级好,自她住入王府也有几个月时间了,他日日陪着她夜夜搂着她,疼她宠她,想尽办法让她开心。但是也托他的福,让她彻底成为了小妾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奇怪啊奇怪! “主子!王爷可是多少女子向往的夫婿呢!我看呐,王爷对主子那么好,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夏儿思忖着说道。 明珠抬头凝眸,“什么原因?” “因为王爷喜欢主子呀!”夏儿脱口而出。 喜欢?他、他、他喜欢我?明珠不解。 “王妃……”伏生殿前,侍卫瞧见来人连忙参拜。 明珠抱着小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自己进去,你们不需要通传了!” “是!王妃!”侍卫恭敬地回道。 明珠满意地点点头,抱着小狼机灵地奔入殿去。这是她第二次来伏生殿,第一次是他硬抓着她来的。凭着那点残留的记忆,她朝着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半掩着,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传来。 “王爷,花园池塘里的花鲤以及锦鲤已经补充了上百条,足够王妃观赏!至于王妃爱吃的蜜饯,也让人前往都城置办了!”说话的人是管事云霓。 “不许怠慢。本王要给她最好的!” “是!王爷!” 站在书房外的明珠听到这番谈话,心里忽然有种异样感觉。小狼许是嗅到了气息,突然跳出明珠的怀抱,矫健地奔入书房,“嗷嗷嗷!” 明珠“哎呀”了一声,推门而入,“兔子,站住!不许跑!” 风战修弯腰,将小狼抓到了书桌上。食指轻触小狼的耳朵,双眸凝视于她,一语双关地轻斥,“顽皮!” “嗷~~” 第一次,明珠忽然感觉有些心跳。 当天晚上,明珠做了个噩梦。 黑暗不断侵袭,交织而过的画面,以及嘈杂的吵闹声。 “你不是想知道你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那么我就让你看看,你是从哪里来的!跟我来!”女人清冷的声音回旋,金边眼镜折射出森然的光芒。她抓住了她的手腕,使劲地拖着她朝着前方走去。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不去!放开我!” 她知道,看了那些之后,就会知道那可怕的真相。 所以她不要去。 “我不去!我不去啊!”她大哭大喊,不断地哀求。 “你必须去,你也必须知道!” “不——要——” 为什么要她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不要不要!她不要啊! “啊——”明珠尖叫了一声,惊恐地从梦中醒来。 立刻有人将她紧紧抱住,风战修沉沉喊道,“爱妃?做噩梦了吗?” 明珠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胸口起伏不停,她不断地喘息,睁着大眼睛,意识似乎还徘徊于方才的梦里。惊恐未散,她直觉地躲入他的怀里寻求温暖。主动地拥抱住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麝香味,没由来感到一阵安心。 “恩——”她呜咽了一声,已经说不出其他话语。 醒来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她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庆幸。 风战修轻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不怕不怕,只是梦罢了。乖,不怕了。” 他的男声有种奇特力量,而她仿佛被催眠了一样。 明珠犹豫了下,颤颤地伸出小手,紧抱住他。有些迟疑,却还是喊出了他的名字,“战修。” “恩?”他在她耳边呵气。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她半睁着眼睛,小声问道。 他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过了好半晌时间,这才徐徐说道,“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明珠抬起头望向他,可是厢房内太黑,她只能依稀瞧见他俊逸的轮廓。她更是睁大了眼睛,试图想要瞧个清楚,却发现依旧不行。为什么今天晚上连月光也没有呢?她有些懊恼。 “睡罢,不许胡思乱想。”风战修沉沉地笑,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 “我觉得这个世上,一个人对一个人好,总应该有个理由。”她傻傻地说道。 而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在此时忽然眯起,促狭出一抹阴冷。 “你再不睡,天可要亮了。”沙哑的男声提醒道。 明珠瘪了瘪嘴,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是乖顺地靠向他,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一句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第19章 解放了 第19章 解放了 这些日子风战修忙于阅兵,所以天刚泛白,就披甲前往兵营巡视。而她怀疑他一定是故意,比如说“突击检查”?这不,再次醒来,他已经不知去向。每天早上似乎都是如此。尽管半夜,他总是在她身边。 只是时日一长,她倒也开始生闷。他都跟鬼一样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明珠抱着小狼无聊地甩着小腿。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她这么无聊呢! “夏儿~~”这是明珠第一百零一遍呼喊。 夏儿是风风火火赶回来的,前脚刚跨入殿,后脚立刻焦急报告,“主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明珠懒懒地侧过身来。 “主子!哎呦,听说王爷要亲自带领部队巡视塞外!” “那就让他去巡视呗!”她打了个哈欠。 “这一走就得好几个月呢!”夏儿见她一点不着急,反倒是自己跺了跺脚。 呃……好几个月?这个时间……似乎有点长…… “王爷呢?”明珠从躺椅上起身问道。 夏儿立刻回道,“刚回府,在书房呢!” 明珠立刻抱着小狼迈起连环步去找风战修,夏儿则是紧随其后。 等到了伏生殿,夏儿止步于书房门口。 明珠横冲直撞地奔了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就问,“你要去旅游啊?” 这一开口,书房内的三人同时闷住了。 “嗷?”小狼发出一声狐疑地嗥声。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明珠红了脸庞,急忙开口解释。 众离以及云霓默然地望着王妃,而端坐在八脚椅上的风战修却是笑意盈然。 “你们先下去罢!”他沉声说道。 “是!王爷!”众离与云霓恭敬地应声,又是转身朝着明珠行礼问候这才退出了书房。 等到两人退下之后,明珠尴尬地笑笑。 “爱妃,过来本王这儿!”风战修朝她招了招手,一双邪魅的双眸又开始勾人。 明珠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神,扭头瘪着嘴道,“你叫我过来,我就要过来?” “又调皮!”他轻斥一声,径自站起身来,“那本王过来,这总成了吧!” 明珠直觉地朝后退了一步,冲着他嚷道,“不许过来!” “好,那本王不过来!又是谁惹爱妃生气了?”风战修皱眉问道。 “就是你!”明珠指着他的鼻子,“你要去巡视塞外,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风战修无辜地笑,“爱妃不是知道了?” “走几天啊?”她撇了撇嘴,心里却在欢呼解放。 “本王还没走呢,你就在算着本王回来的时日了啊!”他好心情地调侃道。 风战修身影微晃,眨眼闪到她面前,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拽入怀里。明珠一惊,发现自己动弹不了。只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而他却好声好气地安抚道,“不气了,本王这不是怕你难过!” “王爷……”她佯装惆怅。 风战修低头靠向她肩头,低声喃喃道,“本王这一走,有些时日,你千万不要惦念,本王一定会平安归来!若是实在想得紧了,那就命人于城垒放起狼烟,本王若是瞧见了就知道是爱妃在想本王了!”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明珠一口拒绝。 “这可怎么办呢?本王会想你,想……”他的话故意说到一半,火热的唇游移在她的颈项,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他暧昧的气息惹得明珠浑身一颤,拼尽全力推开了他,“你……” “今天晚上本王要处理些事务,所以就不去陪你睡了。如果爱妃想要本王去陪你的话,那本王……”他略带惋惜地说道。 “噢呵呵~原来是这样~王爷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哈~”明珠头也不回,抱着小狼扭头就跑,“再见!拜拜!撒油那啦!” “主子!”夏儿呼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风战修扬起唇角,眸中冰冷森然一片。 “王爷!”云霓在之后走入书房,双手将一封书信呈上,“太子寄来的信笺!” 风战修眼眸凝聚起深邃光芒,单手取过信笺,沉声说道,“本王不在的日子里,一封信也不许让王妃看见!” “是!王爷!” “下去吧!”风战修随口说道,转身朝着檀木书桌走去。拿起火匣子,邪魅的俊容噙着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却是残忍。 火苗点燃信笺,迅速烧了起来,灰烬在空中飘散,纷纷扬扬落于地面。 次日一早,旭日初初升起。战王府前依次站了无数人,小妾们泪眼婆娑徐徐,一副不舍关切的神情,“王爷,早去早回!妾身们恭候王爷回府!” 宝驹上,风战修一身玄色戎装,铠甲泛着寒光。他脚踩马镫,从容地扫过每一个人。 “主子!”夏儿扶着明珠晃悠地跨出门槛,小声叮咛,“主子!快醒醒!王爷要出发了!” 好困啊!明珠痛苦地皱眉,勉强将眼皮撑起。 风战修低头望向昏昏欲睡的明珠,唇角微扬温柔地说道,“爱妃,本王走了!” “王、爷、走、好!”缺乏睡眠的她痛苦地回道。 他低声一喝挥手扬鞭,宝驹喷洒出浑浊的气息嗒嗒而去。 众离带着一行精锐骑兵紧随其后,顿时粉尘飞起。 “夏儿!快!我要睡觉!”明珠喊了一声,急忙进府。解放啦~ 第20章 改变 第20章 改变 就算是一个人无聊到快要长虱子了,可也不能浪费美好的时光,因为浪费对于明珠而言那就是可耻的!所以她决定要在王府里安闲地度日!什么?怎么才算安闲?嘎嘎嘎,吃喝玩乐,无恶不作! “夏儿,兔子,我们去荡秋千!” “是!主子!” “嗷~~” 两人一狼只奔向了秋千架,兴高采烈地玩耍。过了一会儿,明珠又忽然觉得没劲。她从秋千上下来,眨眨眼睛说道,“夏儿,兔子,咱们去捉鱼!” “是!主子!” “嗷~~” 于是,两人一狼又转而奔向了后花园的水池。这不,明珠卷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正拿着竹篓在网鱼。鬼灵的双眼紧眯,抓起竹篓的杆子将一尾鱼网住。飞扬了嘴角,她笑的十分得意,“哈哈!网到了!兔子兔子,给你烤鱼吃吧?” “嗷?”小狼睁着漆黑的眼珠,使劲地甩着雪白尾巴。 …… 时光飞誓,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如果非要形容那个恶魔不在时的感觉,那就是一个字“爽”,两个字“很爽”,三个字“非常爽”,四个字“爽到极点”…… 爽到惨绝人寰! 酷热的暑夏眨眼渡过,眼看着日子走到了秋末一直到了初冬,可是风战修却迟迟没有归来。寒蝉的冬节,众小妾围在一间屋子里烤火。突然,厢房的朱门被人推开了。 “王妃吉祥!”众妾瞧见来人,纷纷问安。 “没事,姐姐们不要拘束!天这么冷,我们一起烤烤火聊聊天吧!”明珠一身大红锦袄,抱着小雪狼走了进来。自己实在是太过无聊,又听夏儿说她们都聚在这儿,所以她立刻决定来插上一脚。 丫鬟加了椅子,明珠入了座,“好冷啊!姐姐们,不如我们打打麻将?” “不了不了!我们都不玩那玩意儿了!”众小妾连连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谁敢和王妃打麻将呀!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这样啊!”明珠失落地应了一声。 “王妃妹妹,王爷这么久都没回来,难道你都不担心吗?”瓜子脸的小妾狐疑地问道。 明珠搓手取暖,“担心什么?王爷又不是三岁孩子!” “听说王爷这次和边境的萨克族族长会面呢!我还听说萨克族族长的女儿萨雅长得好美丽,你们说王爷会不会……” 众妾的目光同时投注向明珠,不肯放过任何她任何一丝表情。 “唔——”明珠骤然凝重了神色,一副神思游离的模样。隔了一会儿,兴奋地咋呼道,“咱们来烤鸡翅膀吧?” “啊?”众妾目瞪口呆。 “夏儿!快点!马上准备鸡翅膀!” “是!主子!” 又到十一月,邑城比起都城可要寒冷上许多。天空压得低沉,仿佛下一秒就会飘雪,可是这大雪硬是迟迟没有降下。寒风萧瑟,厢房内烤着火炉,倒也不感觉冷意。更何况有人成天缩在被卧里,只差像蛇一样冬眠了。 “嘎吱——”厢房的门被人突然推开了,一阵冷风顷刻间侵袭而来。 明珠哆嗦了下,闭着眼睛嚷嚷道,“夏儿!快关门!冷死了!” “嗷!”小雪狼也长成了大雪狼,安静地匍匐于床边。 “主子!”夏儿来不及掩门,直接奔了进去,“不好了!您快些起吧!” “什么不好了?”明珠翻了个身望向她,眨着好奇的大眼睛。 夏儿涨红了小脸,指着殿外说道,“王、王爷回来了!王爷他……” “哦?他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呗!难道他还不认识王府的路啊!”明珠听见她这么说,连忙裹着被子半躺起身。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竟然莫名有一点欣喜。 夏儿喘气回禀道,“王爷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不是一个人?和谁?”明珠蹙起秀眉。 “王爷和一个女人回来的!一个很、很、很……很狐媚的女人!哎呦!主子!这都火烧眉毛了,您快起来瞧瞧去!这才多久,王爷又有新欢了!主子您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夏儿来不及多说,拿起袄子手忙脚乱地替她穿戴。 明珠一愣,方才的半分欣喜瞬间消散,微微胸闷。 天色很黑,却又有些发亮。 明珠一转过回廊,抬头就瞧见王府门口伫立的女子。 她穿着火红色的裙裳,小蛮腰扣着兽纹的腰带,垂下无数流苏,流苏下摆系着小铃铛。随着轻盈的步伐,小铃铛清脆作响。明珠僵在原地,视线对上了她的容颜,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对方。 美得艳丽,美得明媚,美得像火一样燃烧沧海。 女子眨着单凤眼,回头娇笑道,“战修,王府果然像你说得好气派!可还是没有我们萨克族的草原大呢!” “呵呵!”沉沉的笑声下一秒响起,颀长的身影随后闪现。 风战修一如离开之时那样俊逸,他的双眸星光璀璨,只是那份熠熠却不再对着她,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展现。他伸手轻点她的鼻尖,宠溺地说道,“萨雅!萨克族的草原再大,可本王的王府才是你今后的家!” “王爷吉祥!妾身恭迎王爷回府!”小妾们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问安。 风战修连余光也没有给一个,径自搂着红衣女子踱入府内。 明珠默然地看着他们慢慢走向自己,等到他们走过自己身边,只觉心里一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第21章 完美姿态 第21章 完美姿态 风战修搂着萨雅的身影消失于回廊,众妾才敢起身。 “主子!主子?主子……” 夏儿的呼喊声在耳边徐徐响起,可是明珠已经听不见了。天那么冷,风那么刺骨,直接穿透她的衣物,刺入她的肌肤,划了一道又一道口子。 她深呼吸一口气,只是扬起唇角,平静地接受。 早就知道男人就像是乌鸦,而天下的乌鸦却是一般黑。她是太天真,又怎么能相信他会与众不同呢?啊!现在也松了口气,本来她不过就是逃难来到这个世界的,不需要对谁有眷恋,也不需要谁对她有眷恋! 这样更好!这样才更好! “呦!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呐!” “果然没错,她就是萨克族族长的女儿萨雅!” “啧啧啧!还真给妹妹说准了!这个萨雅长得真漂亮,怪不得把王爷给迷住了!我说王妃妹妹,王爷现在又有了新欢,这下子你可真要无聊了呢!不过没事,花哪有一天不谢的理!” “实在是闷了,就找我们打打麻将啊!” “八妹妹真是的,王妃妹妹可是金枝玉叶,说不定王爷过两天就回头了!” 四周投射而来的目光是那样讽刺,小妾们的眼神全然都是嗤笑。 明珠朝着众人一笑,扭头对着夏儿轻声说道,“我们回银安殿!” “是……主子!”夏儿又是气愤又伤心,只是瞧见她脸上不经意间透出来的落寞,那份郁闷只好咽了回去。 回到银安殿,明珠连连搓手,“好冷啊!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她一边嘀咕,一边奔向火炉边。雪狼蹭到脚边,抬头睁着眼珠看着她。她低头望去,回想起从前,竟然有些恍惚。 “兔子!是不是想我啦?”明珠坐下,伸手将雪狼抱起。 夏儿关了门走入殿内,闷了好一会儿这才不甘地说道,“王爷怎么可以这样!我还以为王爷对主子一往情深呢!真是没想到……” “还好,你主子我的接受能力比较强!”明珠抚着雪狼的毛发,轻声说道,“夏儿,我没事!他理我,我也是个王妃。他不理我,我还是个王妃!难道他还会怎么欺凌我?好歹我也是公主!” 夏儿听她这么说,感觉有些道理,却又担心地说道,“主子,话虽如此,可是……” “好了!不要可是了!过一天算一天,实在过不下去……”明珠抬头望向夏儿,一字一句说道,“那、就、逃!” “啊?”夏儿吓了一跳。 “叩叩叩——”房门被人敲响,管事云霓清亮的女声响起,“王妃,王爷让您去用膳呢!” 夏儿关切地望向她,明珠挑挑眉,“走!怕什么!” 明珠刚到偏厅,扭头瞧见坐了满厅的人。视线掠过那一张张等着看好戏的丽容,直接扫向了正桌。噢,这么快连她的位置都没有了呢!还好,她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没了就没了吧,不就是吃饭嘛! 找了个空位,不吵也不闹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她一入座,就听见娇柔的女声响起,“战修,肚子好饿哎!可以吃饭了吗?” “你若是饿了,为何不早些说呢?本王怎么舍得让你饿了!”风战修动手替她盛了一碗汤,又是叮咛道,“先喝碗汤祛祛寒气!” “战修,明天我们去打猎吧?”萨雅拿起汤匙,一边喝汤一边笑问。 “好!”他一口答应,毫不犹豫。忽然,凝眸吩咐道,“以后萨雅若是饿了,就不必等人到齐了!” 小妾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是!王爷!” “战修啊,我不会用这个玩意儿!”萨雅指着桌上的筷子,蹙起了秀眉。 风战修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就着她的手再抓起筷子,手把手地教她,“小笨蛋!骑马射猎耍鞭你样样会,这么简单的事儿反倒难住你了?来!本王来教你!就是这样,会了吗?” “还是不会!你好讨厌!哪有人第一天就会的!”萨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那本王晚上的时候……再教你。”他突然附耳过去,故意压低了声音。 萨雅原本就艳丽的芙蓉脸庞凭添绯红,看上去更加娇媚可人。 小妾们看在眼里嫉在心里,只好诅咒这个女人受宠的日子不会太久。愤愤不平地吃饭,又将目光扫向了某位已经失宠的王妃身上。只见她正怡然自得啃着糖醋小排,旁边还有一堆虾壳以及骨头。 什么情况?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明珠认真专注地吃饭,根本就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偶尔的时候,会与身旁的丫鬟夏儿交换一个带笑的眼神,说上一句“这个好吃”、“那个也不错”、“还是辣的够味”之类的话语。 等到她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径自起身,“王爷,各位妹妹,慢用!” 明珠朝着众人微笑,表现出绝对的完美姿态,而后退席离去。 “战修!还是学不会嘛!”萨雅懊恼地嘟哝,手中的筷子简直比刀枪还难使。 风战修沉沉地笑,安抚道,“乖!不气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像剑刺向那道纤瘦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也在刹那变得锋芒。 明珠只感觉脊背一寒,似乎察觉到谁的注目。 “主子?” “没事!”明珠轻声说道,却也没有回头。 第22章 对质 第22章 对质 风战修回来的第一天,他并没有前来银安殿。 风战修回来的第二天,他依旧没有前来银安殿。 风战修回来的第三、四、五……N天,他还是没有前来银安殿。 足足过了半个月时间,除了每天用膳的时候会见上一面外,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集。只不过,即便明珠不刻意去打听,关于他的消息也总会不时传达到她的耳朵里。这不,扭得像蛇一样的小妾们又来汇报最新情况了。 “王妃妹妹!”几个小妾拥入殿内,团团围住明珠。 明珠正捧着香茶品茗,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姐姐们,走得这么急,天又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她说着,又是扭头嘱咐道,“夏儿!给几位夫人沏茶!” “是!主子!”夏儿虽然讨厌这些小妾,但是却十分明珠的听话。 小妾们纷纷坐于火炉旁,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王妃妹妹,那个萨雅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成天黏着王爷,不是打猎就是舞鞭,哪儿也不让王爷去!” “就是嘛!好端端的女儿家,这么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边疆的女子啊,一个字——野!” “王爷刚离府,她又吵着闹着要吃什么兔肉!实在是太娇纵了!” 明珠静静地聆听她们所说的话,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原来如此!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由着她性子就好了。离家那么远,一定是无聊了!” “王妃妹妹不也离家远,虽然现在被打入冷宫了,可当初受宠那时也没有这样……”小妾忍不住插嘴,声音却越来越小。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神色微变赶忙补救,“王爷一定还念着王妃妹妹的,一定的……” 明珠笑笑,实际则是无所谓。 她刚想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夏儿焦急地奔了进来,“主子!那个萨雅抓了兔子,还说要将兔子宰了呢!” “兔子在哪儿?”明珠秀眉一蹙。 “烟云楼!” 明珠在夏儿的带领下赶到了烟云楼,而那几个小妾本着有好戏不凑热闹就是傻子的态度也赶到了烟云楼。 前脚刚到,就听雪狼凄惨的吼声,“嗷!嗷嗷!嗷呜呜呜!” “放开!”明珠瞧见萨雅的鞭子圈着雪狼的脖子,立刻冷声喝道。 萨雅依旧一身火红的裙裳,披了件白色皮毛的小斗篷。她并没有松开手,反倒是不屑地质问,“你算什么?竟然敢命令我?从现在开始,这只雪狼是我的!” “嗷呜——”她猛地加重力道,雪狼的嗥声愈发悲戚。 明珠却沉静了神色,淡定地望向她,“萨雅姑娘,王府里的东西随你挑选,惟独这雪狼不行。” “可是别的东西我都不喜欢,偏偏就看中这只雪狼了!”萨雅直接和她杠上,嚣张地气焰直接逼射向她。 明珠微微笑,又是好言以对,“萨雅妹妹,这只雪狼顽劣成性,十分难驯!” “越是难驯就越是让我有兴趣!我要定它了!”萨雅执鞭卷起雪狼,抓到了自己面前。另一只手伸出抓住它脖子处的皮毛,将它拎在了半空中。 “嗷嗷——”雪狼使劲地扑腾着爪子。 夏儿气得红了眼,上前一步喝道,“你不过是王爷新纳的小妾,怎么可以这样对王妃说话!真是大胆!你知道这只雪狼是谁送的吗?这可是王爷送给王妃的礼物!还不快点放下雪狼!” “区区一个丫鬟,也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萨雅出手甚快,长鞭狠狠地挥打向夏儿。 夏儿瞬间被鞭子抽倒在地,痛得呻喑,“好疼……” “住手!”明珠厉声喝道。 熟可忍,熟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萨雅自幼就备受宠爱,性子更是暴烈。听到丫鬟这么说,眯起了美眸,紧盯着面前瘦弱平凡的女子,“原来你就是大兴王朝的公主,战王府的堂堂王妃,战修的正妻?” “你说了这么多,重点又在哪里呢?”明珠淡淡地回应她。 “呵!”萨雅嗤笑了一声,犀利地说道,“你就是那个战修一点也不喜欢的夜明珠啊!” 明珠伸手将夏儿从地上扶起,瞧见夏儿被长鞭抽破的伤口,秀眉一蹙,“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这战王府的王妃!你不过是个妾,见到我既不问安也不行礼,仗着王爷宠你就作威作福,简直丢尽了萨克族的颜面!” 第23章 思念 第23章 思念 “这雪狼是我的,除非我死了,谁也不会给!” 萨雅见她搬出自己的部族,俏脸一阵青一阵红。 就在她分神的时候,雪狼突然一个甩尾打向她的手腕。她痛得松了手,雪狼逃跑之前不忘记反咬她一口,这才得逞地奔回明珠身边。 “啊!这条该死的狼!”萨雅的手被狼咬伤,顿时脑羞成怒,扬手挥鞭朝着雪狼打去。 明珠急步上前,一把抱起雪狼,侧身闭上了眼睛。 “主子!”夏儿惊呼,小妾们则是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道青影蹿起擒住长鞭,“夫人,众离得罪了!” “都给本王住手!”深沉的男声响起,风战修一身紫色蟒袍踱入烟云楼。俊美绝伦的五官显现怒气,让人心生寒意。 他凝眸扫过众人,冷声质问,“本王这才离开多久,就闹成这样了!” 萨雅感觉自己受辱委屈,硬是颠倒是非黑白,哭泣道,“王爷!你要替我做主啊!” “我不过是看这只雪狼可爱,所以就抱来玩玩。谁知道王妃竟然追到了烟云楼,责怪我动了她的东西。王妃又说这是王爷送给她的礼物,我心想王妃一定极其珍爱,立刻就放了雪狼。” “哪知道王妃却指责我仗着王爷宠爱,不将她放在眼里。” “我一时气不过,就与王妃争执起来。丫鬟一心护着自己主子,对我不敬也就罢了,她却还放那只雪狼咬我。心急之下,我只好胡乱挥舞了鞭子。”萨雅越说越伤心,豆大的泪水落下,晶莹了双眸。 “王爷!”萨雅颤抖地喊道,跪在了地上,“王妃贵为一朝公主,又是王爷的正妻,所有的一切都是萨雅任性!请王爷息怒!” 一番话说地慷慨激昂,一张小脸我见犹怜,让人呵护。 小妾们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夏儿也张口结舌。 这简直是信口雌黄! 明珠没有说话,只觉得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个比一个会演戏啊! 风战修扭头正视于明珠,厉声问道,“你说!可是如此?” “王爷不是都看见了听见了吗?”明珠笑笑,低头望着雪狼,小手不时地安抚受伤的雪狼。 萨雅佯装娇柔,玲珑有致的身躯贴向他的胸膛,“王爷,我没事。不要这么责怪王妃。常言道,家和万事兴啊。” “好!今天的事情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以后你不得再踏入烟云楼半步!”风战修扶起跪于地上的萨雅,沉沉命令。 明珠完全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反倒是轻声呢喃,“兔子,不疼不疼!” “回答本王!”风战修阴沉了妖孽俊容,害得身后的小妾们吓得直哆嗦。 明珠这才乖巧地应道,“是!王爷!” “现在就给本王回你的银安殿!”风战修漆黑的双眸闪烁过一抹深邃,余光森然地盯着她散漫雍懒的小脸。 “哎哎!我这就走!”明珠抱着雪狼,迈着清闲的步伐走出了烟云楼。 回银安殿的路上,夏儿愤愤不平地抱怨,“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王爷竟然会相信她说的!” “不气不气!”明珠反倒来安慰她。 “怎么能不气嘛!主子,你都被人欺负了!”夏儿揪着衣服,一脸担忧。 明珠扭头望了她一眼,不急不徐地说道,“得过且过,过不了,就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逃?”夏儿心里一惊,压低了声音。 “大不了逃回都城,以后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明珠抱着雪狼欣赏着沿路的风景,突然一阵寒风袭来,她忍不住浑身颤栗,加快了步伐。 忽然,想起东骁天梨花般温煦的俊容。 自她走后,竟然连一封信也没有寄来。好一个无情的骁天哥哥! 又是一连冷了好几天,可是雪却迟迟没有下。等到天气放晴,不像之前那么阴寒,明珠抱着雪狼决定去殿散散心。夏儿安静地跟随,望着明珠淡笑的容颜,却以为她逞强欢颜,心里一下憋闷,于是找着话题与她聊天说笑。 “主子,听说后花园的梅花开得漂亮。夏儿陪您去看看?” “腊梅开了吗?”明珠问道。 夏儿立刻回道,“是啊是啊,开得可好看了!” “腊梅开了,这么快啊,已经十二月了。再过三月,梨花也要开了。”明珠随口这么一说,也并没有多想。 提到梨花,夏儿直觉以为她在思念太子殿下,顿时红了眼眶。 太子殿下多么疼爱主子啊! “主子……” “咦?夏儿,你怎么红眼睛了?”明珠扭头瞧见她两只眼睛跟兔子一样,好奇地问道。 “沙子进了眼。”夏儿连忙揉了揉眼睛。 明珠突然放慢了步伐,这才想到了东骁天。一想到他,就想到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心里本来有些愤然,转念却幽幽说道,“不知道他的咳症,好些了没有。” “太子殿下那么仁善,上苍一定会保佑他的!”夏儿双手合十说道。 “他那么可恶,才不要保佑他!”明珠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心里却也认同。这份思念一旦来了,就愈发浓烈。想到他曾经日日要她背诵《女经》,而如今她已忘得差不多,心里有些惆怅。 瞬间有了想要再看上一看的念头,眼眸一明,“夏儿,王爷不在府内吧?” “王爷一早出府,还没回呢!” 明珠将手中的雪狼塞入夏儿怀里,捏了捏雪狼的爪子,“那就好,你抱着兔子先去后花园等我。” “王妃吉祥!”伏生殿前,侍卫沉声问安。 “起吧!王爷命我去书房取一件东西!”明珠义正言辞地说道。 侍卫听得此话,也不敢加以阻拦。明珠微微一笑,慢慢地走入殿内,朝着书房而去。等到闪出侍卫的视线范围,机灵的双眸促狭出一抹狡黠。她急忙一路小跑,推开了书房的门闯了进去,快找《女经》,找完就闪! 与此同时,风战修携着萨雅回到府中,来到了伏生殿。 “王爷吉祥!夫人吉祥!”侍卫们又是问安。 萨雅穿得极少,露出的半抹酥胸十分惹眼。他低头咬着她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她顿时笑如春风,身体柔软得跟蛇似的缠着他,“战修~” “恩?”风战修鹰眸一挑,笑意森然。 萨雅顿觉寒意,连忙识趣改口,“王爷,萨雅知错!” “何错之有?”他笑,依旧潇洒从容。 萨雅被他这一笑迷得七晕八素,随着他走入伏生殿。 第24章 借书风波 第24章 借书风波 书房里,一道纤细的身影驻足于书架前。 “晕?怎么那么多书!在哪儿呢?”明珠的视线扫过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籍,显然有些头昏。怎么会那么多?晕死了!她一边找,一边扭头不时地瞥向书房外。就怕某人突然杀了出来,那她被抓个正着,下场就惨了。 “《史书》?” “《道学》?” “《兵法》?” 手指指过一本本书,她抓狂地双手环胸,“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事情做看那么多书做什么?只放一本《女经》就好了啊!这个白痴!” 看来这里也不会有了!也是,他一个白痴男人看什么《女经》啊,除非他不正常!明珠虽然很不甘心,可是不得不放弃寻找,只好迈开脚步决定离开。但是余光瞥见那些稀奇珍贵的古玩,脑中忽然记起些什么。 对了!那只好看的杯子呢? 双眸又是寻找一番,奇迹得是却也没有瞧见那只翠绿的玉瓷杯。 怎么回事?连那只杯子都不见了? 明珠皱了皱眉,却听见书房外传来的撒娇女声,“王爷,你真坏,就会寻人家开心!” “难道你不喜欢本王的坏吗?”风战修男声低沉,雍懒性感。 啊?啊啊啊啊?明珠听见他们两人的声音,吓得倒退一步,顿时汗水泠泠。怎么回事?要死不死就这么巧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明珠连忙转身,搜索可以让自己躲藏的地方。 目光慌乱中对上了摆放在角落里的柜子,她眼中迸发光芒,像是找到救星一般连忙奔去。伸手打开柜门,整个人钻了进去。 只不过,可怜的是衣服的一角却露在外边。 更可怜的是,明珠显然没有发现。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风战修搂着萨雅走入书房内。 “王爷~”萨雅抬起头柔声喊道,眼底一片痴迷。 “怎么了?”风战修沉声问道,锐利的双眸扫过周遭,视线终于触及到柜门外露出的衣服一角,不动声色地凝眸。 萨雅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萨雅想一直陪在王爷身边!” “原本就天天黏着本王,还不满足吗?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他笑说,突然将她拦腰抱起。 萨雅不再说话,柔弱无骨的手伸入他的蟒袍内,“萨雅就想一直陪在您身边。” 风战修抱着她坐在了八脚椅上,而萨雅则是反身跨坐在他身上。他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放浪的笑,“让本王看看,你想怎么陪着本王。” “王爷~”萨雅脸上红艳动人,凝脂般的双手缠绕住他的脖子,送上一吻。 两人在书房里打得火热,而柜子里,明珠透过铜扣的小孔瞧见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 不是吧?古代人还那么开放?书房里有直接XXOO啊?明珠受不了地吞吞口水,却又是好奇地继续窥探。萨雅的衣服已经褪到腰迹,丰满的胸部直接压向风战修的胸膛,不时地扭动柔软的蛮腰,想要撩拨他的欲望。 “王爷~人家想要~”萨雅狐媚地呼唤,小手迫不及待地扯开他的衣衫,丁香小舌湿漉漉地吻过风战修结实的胸膛。 风战修邪魅的俊容显得更加惑人,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容却显得寒蝉。 漆黑的双眸幽幽注视向角落里的柜子,忽然迸发出一丝光芒。 而躲在柜子里的明珠被他这么一望,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直觉地朝后缩去。只可惜太过剧烈的动作惹得柜子开始左右摇摆,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啊!谁?谁在那儿?”萨雅受到惊吓,慌张地抱住了风战修。 风战修鹰眸一凛,沉声喝道,“本王倒是要看看,谁这么能耐,竟然能擅闯王府!”话音落下,他扬手聚气,掌风刹那扫向柜门。 只听得“砰——”一声,原本还禁闭的柜门瞬间四分五裂。 明珠蜷缩着身体,干干地笑了两声,“天气不错,这么巧啊?呵呵~” “怎么会是你?”萨雅扭头一瞧,尖锐地喊道。 明珠尴尬地从柜子里爬了出来,“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等她说完,风战修厉声质问。 明珠一时心急,随便抓过书架上的一本书,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来借书的!” “哦?你借得是何书?”风战修眼尖地瞧向她手中的书本,故意问道。 “就是这本!”明珠将书本高高举起。 萨雅将衣裳慢条斯理地穿回,跳下风战修的大腿,朝着她徐徐走去。等到走到明珠面前,她抬头一望,嗤笑出声,“没有想到王妃还有这种爱好!原来喜欢这种书籍呢!” “呃……”明珠感觉不妙,将书本抓到面前一瞧,顿时欲哭无泪。 书籍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春宫术! 明珠讪讪地笑,“呵呵~就当是中途余兴活动,你们无视我即可。我这就走。” “慢着!”萨雅却阻止了她的逃离,撒娇道,“王爷,人家的兴致都没有了。” 风战修漆黑的双眸一凝,随口说道,“那该怎么办呢?” “王爷,既然王妃说是余兴活动,那不如让王妃说几个笑话来听听?”萨雅幸灾乐祸地望向明珠,高傲地仰起下巴。 明珠皱了皱眉,视线扫向风战修,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本王也想听听。”风战修沉沉的男声打破了寂静。 明珠捏紧了手中的书本,笑道,“好啊,既然这样,那我就说几个吧。” 第25章 书信 第25章 书信 萨雅又坐回到风战修的大腿上,姿势撩人,笑得风情万种。她故意似得露出白皙肩头,不时地瞥向明珠,又不时地与风战修娇笑几声。这举动意思明显,摆明了是要做给明珠看,让明珠明白自己的立场。 哼!她才是王爷最宠爱的女人! 风战修单手搂着萨雅,眼眸一挑,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明珠。 “咳咳~”明珠低头清了清嗓子,眼珠骨碌一转,顿时灵光乍现。哎?有了! 她不急不徐地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们知道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个步骤吧?” “大象?冰箱?”萨雅狐疑地念着这两个陌生词汇。 明珠挑了挑眉,眼底满满都是笑意,“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们吧!把大象放进冰箱其实很简单啊!首先,把冰箱门打开。然后,把大象放进去。最后,把冰箱门关上。” “……”萨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那都是什么东西? 风战修只是沉默不语,目光却更加深邃了。 “我再说一个,再说一个!”明珠乐不可支,又是挑了挑眉,“动物们召开全体动物大会,你们说哪个动物没有来?” 萨雅想了下,呛声说道,“我猜是狐狸,狐狸最狡猾。” “哦!”明珠点点头,又是扭头望向风战修,“王爷,您猜猜?” 风战修眯起眼眸,笑道,“本王猜是狼。” “告诉你们——”明珠停顿了下,而后大声宣布,“大象呗!它被关在冰箱里了!啊哈哈!怎么样?哈哈!笑死了!” 萨雅扭曲了丽容,只觉无聊透顶,一点都没感觉出哪里好笑,却见她一个人在那儿笑得跟疯子一样。 “本王没猜错!狼也没来!”风战修沉声说道。 “哈哈哈……呃?”明珠困惑地望着他,问道,“为什么?” 风战修目光灼灼,漆黑的双眸迸发出光芒,“因为那只雪狼,本王送给了你。” “……”明珠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答不上话来。 气氛骤然变得奇怪,两人彼此对视。 萨雅发觉不妙,连忙捧住了风战修的脸庞,撒娇道,“王爷~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人家好无聊哎~” “是吗?可本王觉得很好笑。”他并没有移开视线,嘴角噙着一抹笑。 明珠只感觉头皮发麻,心跳忽然掉了半拍,“余兴活动结束,我……我退下了!”她急急地转身,尽量从容地退出了书房。 等到闪离某人的视线,她松了口气,只感觉口干舌燥。 明明是寒冬,怎么会那么热呢。 她随手抓着书本扇风,等等,书本?明珠抬眸一看,“春、宫、术……” 风战修同志,你是不是变态啊?她甩手,嫌恶地将书本丢向身后。 入夜了,一轮明月悬挂于夜空中。 银安殿内,明珠伏案急书。雪狼蜷缩于角落的毛毯上正在睡觉,夏儿则站在书案旁随身服侍。她忽然抬起头来,懊恼地将宣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而脚边的纸篓早已经堆积了无数废纸。 “毛笔,毛笔,我最讨厌毛笔了。”明珠抓着毛笔,忿忿地念道。 夏儿轻声安抚道,“主子,这都已经三更天了,要不然先歇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信写出来!”明珠咬着笔头,又是继续奋斗,“夏儿,你若是困了,那就先去睡吧。别等我了。” 夏儿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却还是宽慰道,“主子,您慢慢写,夏儿一点也不困。” 明珠不再说话,她抓笔在宣纸上写下七扭八歪的几个字。 尊称:太久了,你的名字我已经忘记。 内容:把我的书快递给我,谢谢。你知道是哪本,别给我装蒜。 署名:知名不具。 “大功告成!”明珠将笔搁在砚台上,满意地拿起书信看了又看。可恶的东骁天,为了找那本《女经》,她偷溜到书房还悲惨地被抓了个正着。被抓个正着也就算了,为什么她那么死巧不巧抓到了那本变态的书。 一想到风战修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就气得要抓狂。 明珠将信塞入信封中,小心翼翼地用糨糊粘上。而后又拿出自己的印章,盖了个章。 “睡觉了,夏儿。”她站起身来,手指点了点夏儿已经耷拉的脑袋。 夏儿如释重负,“是!主子!” 次日,夏儿奉明珠的嘱咐将书信交到了管事云霓手中,“霓管事!这封信是我家主子写给太子殿下的亲笔书函,请您转给驿站送至都城即可。” “好的,我会的。”云霓接过书信,微笑答应。 “谢谢霓管事。”夏儿扶身退走。 云霓望着夏儿离去的身影,扭头奔向了伏生殿。 伏生殿的书房内,风战修正在批阅折子处理事务。云霓低头走入书房,双手将书信呈上,轻声回报道,“王爷,王妃亲笔书函于太子。” “哦?”风战修抬起头来,狐疑地呢喃。 他拿起几案上的书信,瞧见了书信上“东夜明珠”四个字的章印。他凝眸,将信口撕开,取出信纸来看。瞧见了那几个字,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笑容,沉声说道,“你去将这本书送给王妃。” 他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某一处。 “是!王爷!”云霓回道,走向书架取过那一本红封皮的书籍。 风战修幽幽说道,“你告诉她,若是不够看,本王这里还有。” “是!王爷!”云霓拿着书,退出了书房。 第26章 提醒 第26章 提醒 “王妃吉祥!这是王爷让奴婢转交给您的!”云霓来到银安殿,双手将书籍呈上,“王爷还说了,如果王妃不够看,王爷那儿还有。您随时可以去取。” “什么东西?”明珠狐疑不已,接过书籍来看。 一低头,瞧见这书籍上醒目的三个大字,瞬间红了脸庞。她气得眼眶泛红,抬头望向云霓,却见她神情平和并无异样。当下心里又是将风战修骂了几万遍,这才尴尬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云霓应声退下。 明珠捏紧了书籍,气得将书本揪成一束,“风、战、修!” “主子!这是什么?”夏儿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 明珠急忙将书籍藏在衣袖下,不让她看见,“少儿不宜!我去物归原主!你不用跟来了!”该死的风战修!她气呼呼地说完,奔出殿去。 雪狼“嗷”了一声,追随而去。 “您这又是去哪儿啊?”夏儿冲着她的背影呼喊,无奈地皱眉。 怎么回事? 明珠一路横冲直撞,显然是气得不小。一口气冲到伏生殿,却被侍卫告知王爷游园去了。她无奈地跺脚,带着雪狼朝着侍卫们所指的方向奔去。迎面瞧见几名奴才,她停步冲冲地质问,“说!他在哪里!” “王妃吉祥!”奴才们急忙问安,又是困惑地呢喃,“他?” “你们家王爷风战修!”她咬牙切齿。 “王爷在东花园呢!”奴才们见她这般愤怒,显然心中一怔。 东花园?明珠立刻调头,转而奔向东边的园子。雪狼只是甩着尾巴,一路跟随。一人一狼奔入东园,明珠只感觉浑身发热,恐怕是跑了太多路,又加上气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张头环顾四周,寻找某人的身影。 忽然,空气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王爷~我在这儿呢~” 明珠听出是萨雅的声音,她寻声而去。 冬日的午后,一抹红色的靓丽身影在梅花林中穿梭。萨雅拿着手帕,不时地逗弄着双眼被蒙的风战修。而他正摸索着向前,与她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明珠瞧见如此,顿时有了坏主意。 她拿着书本悄悄地走近他们身后,同时举起手中的书本,眯起眼瞄了描位置。心里数三秒,用力地朝他砸去。 中!中!中!中! “啊!”萨雅瞧见从空中飞过的东西,惊讶地叫出声来。 眼看书本准确地朝着风战修那张俊脸砸去,明珠无声欢呼,哎呀!快中呀!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风战修突然运气,周身凝聚的气劲直接将书本震得四分五裂,纸片顿时漫天飞扬。 明珠瞪大眼睛,不是吧,没有那么衰吧…… 风战修伸手摘去蒙眼的手帕,双眸凝望于她,似乎是十分玩味。他并不说话,就这样紧盯着她。而明珠被他盯得一阵发毛,只感觉周遭森然然。她立刻承认错误,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刚被石头绊了脚,我没将书抓牢。” “哎呀!王爷!没有砸到您吧?”急忙装出关心的样子,她关心地询问。 萨雅蹙起秀眉,厉声喝道,“分明是你故意所为,你当王爷瞧不见吗!” “可我真得不是故意的,马有失足,人有失手嘛!”明珠耸耸肩。 萨雅气不过,冲到明珠面前,“你不要狡辩了!” “那就再当是中途余兴活动好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萨雅手指着她,数落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刚才差点砸到王爷!”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为了惩罚我,我现在就回到银安殿禁闭十天!王爷,萨雅妹妹,不打扰你们两人这么好兴致,你们继续啊!”明珠连连道歉,立刻转身就想要逃离犯罪现场。 可是她刚掉头,身后传来风战修阴郁的男声,“站住!” 明珠顿时脊背一僵,讪讪回头。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来这里做什么!”风战修却忽然阴郁了俊容,翻脸比翻书还要迅猛。 明珠思索了半天,找个借口,“天气好,我出来游园。游啊游啊,我就……” “恩?”他似乎对于这个理由不予认同。 “我刚才吃的太多了,消化不良。”她又找了个借口。 风战修双眸一沉,厉声喝道,“说实话!” “谁让你把那本变态书给我的啊,我什么时候说要看这种书了。你竟然还说不够的话,再问你拿。拜托,别把你的兴趣爱好强加给别人好不好?”明珠被他这么一吼,噼里啪啦说出了实情。 话音落下,她尴尬地眨眨眼睛,又是指责道,“你干吗偷看我寄给骁天哥哥的书信!我信里对骁天哥哥说的那本书根本就不是你指的这本!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反正只有骁天哥哥明白。” 风战修听见她一口一个“骁天哥哥”,眼底促狭出一抹阴冷。 “你好象忘记一点。”他终于开口。 明珠狐疑地皱眉,等待下文。 风战修迈开脚步走到了她面前,幽幽说道,“你现在是本王的王妃,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本王一个人存在!” 心跳猛得加速,明珠怔在原地与他对视。 风战修微微一笑,转而却搂住萨雅,“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将书还给本王。”他瞥了眼散落的书页,清闲道,“将书按顺序拼凑完整,一页也不许错,一页也不许漏!” 第27章 闹贼 第27章 闹贼 啊?不是吧? 明珠一愣,立刻回过神来。她拔腿追了上去,拦住风战修的去路。心里分明气到不行,却还是尽量克制,柔柔地喊了一声,“王爷。换个惩罚方式好不好?要不然,禁闭我一个月也行啊?”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切记,不要耍小聪明找帮手,若是被王知道了,本王严惩不贷!什么时候将书拼凑完整,什么时候允你用膳!”风战修冷冷地说道,眼底迸发出嗜血光芒。 萨雅幸灾乐祸地笑,娇柔地倚着风战修的胸膛,目光尖锐地睨向明珠,“王妃,您快些去忙吧,恐怕光是将这些书页收回也得需要些时辰呢!看来晚膳的时候,就不用等王妃一起了!” “……”明珠咬牙切齿,只是握紧了拳头。 萨雅高傲地哼道,“还不给王爷让路?挡在前面做什么?” “好!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我一定将书拼凑完整!”明珠眯起双眸,迈开步子朝旁退了一步。 风战修只是沉默,并不言语。而嘴角,依旧是那抹颠倒众生的笑容。他搂着萨雅徐徐走出东园,只留下一个背影,连头也没有回。明珠恨恨地望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身影,竟然一下子感觉孤单无助。 等到两人离去,她回头望向周遭散乱了一地的书页,抓狂得喊道,“啊!风战修!你真得不是疯子吗!” “嗷!”雪狼在园子里玩耍,忽然奔到她身边吼了一声。 整整花了三个时辰,明珠才将那些书页收回。当她折回银安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殿院前,夏儿焦急地等候。抬头瞧见了她,立刻奔了上去,担忧地问道,“主子,您这是去哪儿了?冷不冷?饿不饿?” “没事!不冷,也不饿。”明珠摇摇头,逞强地说道。 看来夏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她决定不告诉夏儿实情,免得夏儿受罚。明珠微笑道,“夏儿,我已在八夫人那边用了些点心,所以一点不饿。倒是兔子没有吃过什么,你别饿着它了。” “对了,我要一个人看会儿书。你不必伺候了。” “是!主子!那一会儿主子饿了,吩咐一声便是!”夏儿应声,弯腰抱起雪狼。 明珠径自走入殿去,反手将卧房的门关上了。这才将塞在胸口棉袄里那一叠书页拿出,哀怨地走向书案入座。手捏紧了书页,眯开一只眼睛,折腾了半天还是不敢去看那些香艳的画面。 “风战修,风战修,风战修!” “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那么无耻的!” 她深呼吸,只当是健康教育,艰难地将目光移向那些书页。 三秒后—— “这都是些什么呀!哪个画家画的?画风真菜!啧啧!” “咚咚——”扣门声。 “主子!您饿了吗?”夏儿的询问声透过门扉传来。 “不饿不饿!你先睡吧!别等我了!” “那夏儿退下了。若是饿了,主子您尽管吩咐!” “恩!退吧!”明珠手忙脚乱,头也不抬地回道。几个时辰下来,才勉强将残缺的书页用糨糊沾了起来,此时她已经一个头两个大。望了眼满地的春宫图,她极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这得整到猴年马月啊! 明珠哀叹一声,只好继续痛苦地努力。 眨眼,红烛烧了大半截。 “好累啊!我不行了!”书籍才粘到一半,明珠受不了地趴在几案上,饿得头晕眼花,累得也精疲力竭。好饿啊。她想找点东西吃。扫视卧房,却没有找到半点可以充饥的食物。 她该不会被饿死吧? 风战修威胁的话语还在脑海里盘旋,明珠思忖了片刻,猛地站起身来。 她轻手轻脚地朝着房门走去,打开一条缝隙望了眼房外。发现确实没人,这才偷偷开门而去。哼!那家伙不准别人帮她,也不准她吃饭,可是他也没说不准她自己去找吃的! 王府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巡视的侍卫经过。 一抹瘦小的黑影咻得溜进后院厨房。 明珠好不容易摸索到厨房,双眼在黑暗中放光。幸亏有月光庇佑,所以她还隐约瞧得见。立刻奔向灶台,抓过两只包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没想到吃得太快,一个不小心就给噎着了。 呃……顿时胀红小脸,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 水、水、水!明珠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又是想要去找水喝。慌乱中,随手摸索到壶状的瓷器,晃了下,感觉液体在壶内流动。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仰头咕噜咕噜喝下。 冰凉的液体淌入体内,她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全是星光闪烁。 “这是什么……”明珠意识模糊,倒了下去。 黑暗中,有人慢慢地走向了她。 当明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头痛、口干、难受……她惺忪地睁开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清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卧房内。可是……可是昨晚,她明明去了厨房啊! 明珠只觉得奇怪,却怎么想也记不起后来发生的事情,喃喃自语,“难道我自己爬回来了?” “主子!您起了吗?”卧房外,夏儿小声地问道。 “先别进来!等一下!”明珠赶紧收拾了满地的书页,匆忙将东西压在了其他书籍下,“进来吧!我已经起了!” 夏儿推开门,与几个端着洗梳用具的丫鬟走了进来。 “主子,王府里闹贼了!” “呃?” 第28章 抓鬼 第28章 抓鬼 “闹贼?”明珠整个人一怔,顿时有种心虚的感觉。不是吧?难道那个贼指得是自己?她还没有衰到那种程度吧! “你们先下去吧。”夏儿遣散了丫鬟,将漱口的香茶端到她面前。 明珠接过茶杯,追问道,“夏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说昨天夜里,有贼溜进了王府。至于究竟有没有少东西,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王爷看上去神色匆匆,看来那贼应该偷了十分重要的东西。下人们私下里议论,王府一向防卫森严,恐怕是有内奸!” “内、奸……”明珠刚含在嘴里的香茶给喷了出来。 “哎呀!主子,快擦擦!”夏儿急忙拿出巾帕替她擦拭,“主子,洗把脸,该吃些东西了。昨晚没饿着吧?” 明珠被她这么一说,当下想起自己的任务,“不必!你先退下!书看到一半太过难受,只差一点,我马上就好。” “主子,饿坏了身体不好!吃些东西再看吧?”夏儿提议道。 “我要将减肥进行到底!”明珠晃了晃食指,将老借口搬了出来。 夏儿没辙,只好端起洗梳用具退下了。 过了早膳,过了午膳,一直到了晚膳时间。 明珠眼怔怔地望着书案上拼凑得乱七八糟的书籍,笑得十分无力,“我不管了,我要去吃饭。”秉着“饱死也比饿死大”的心理,她将书揣入怀里,大摇大摆地走出卧房,“夏儿!吃饭啦!” “主子,您不减肥了?”夏儿闻声而至。 “减肥也分疗程啊,第一个疗程结束,我得补充体力。”明珠随口说道,带着夏儿前往偏厅用膳。 当明珠来到偏厅的时候,一干小妾早已到齐。由于风战修与得宠的萨雅还未到,于是大伙儿都不敢执手动筷。明珠坐在角落里,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从来没有这样饥慌过。 好想吃啊……她双眼发直。 “王爷~人家好饿哎~”人未到,声先到。 众妾迎接风战修到来,又是纷纷问安。明珠饿得脚哆嗦,只觉得这些礼仪真是折腾人。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人入了坐,她急忙抓起鸡腿啃了起来。众妾瞧见她粗鲁的举止,一下子目瞪口呆。 “呦!这不是王妃姐姐嘛!”萨雅丽眸如箭,“王爷吩咐的事儿都办好了?” 明珠顾不上那么多,只觉得和她说话实在太虐。 她左手抓着鸡腿,又手将怀里的书籍取出。手一甩,投了过去,“你可以检查检查。” “好,我就替王爷检查……”萨雅连忙接住,低头瞥见“春宫术”三个字,一下子收了声。脸上一红,她娇羞地瞥向风战修,“王爷,这……” 风战修却目光如炬,“用膳之前,本王有话要说。” 众人听见他这么说,立刻屏气静待下文。 明珠仍旧低着头,两条眉毛直觉地拧作一团。他要说些什么? “你们应该都已经听闻,王府里闹了贼。府邸一向戒备森严,侍卫白天黑夜更替巡逻,若不是贼人大胆闯入,那么就是这王府有内鬼。”风战修沉然的男声徐徐响起,却让众人心里顿时一惊。 内鬼?众妾纷纷互望对方,一副谨慎得提防态度。 萨雅凤眸微敛,娇柔地投向风战修的怀抱,嗔道,“王爷,人家好怕。这王府里怎会有内鬼?岂不是很危险吗?” “不怕,不怕,因为本王已经知道那只内鬼究竟是谁!”黝黑的大掌轻抚萨雅,风战修原本就沉然的男声又低了几分。 一时间,抽气声在寂静的偏厅内响起。 风战修笑得极其温柔,邪魅的俊容衬着烛光时明时暗,让人感觉森然,“本王念在往日旧情,决定给一次机会。只要现在主动招认,本王就留他一条全尸。倘若还是一意孤行,那么本王就扒了那人的皮,扔了喂狼,诛其九族!” “……”小妾们吓得浑身颤栗,四肢僵硬。 萨雅只觉有一阵寒气逼人,忍不住哆嗦了下。 “你们可都听得清楚?”风战修幽幽问道,锐利的双眸扫过一张张苍白的丽容。而后,视线最后停于某一点。 明珠恰时抬起头来,与他深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良久无人说话,气氛尴尬凝窒。 “来人!”风战修喝道,“上酒!” “是!王爷!”云霓在旁回道,立刻拍了拍手。 立刻有数名丫鬟端着托盘步入偏厅,而那托盘上是一壶酒。丫鬟们走到夫人们身边,开始替她们斟酒。透明的液体晃动着光泽,还有一股醇香漫漫散开,迷惑人的心志。 “喝下这杯酒,没有背叛本王的人,自然平安无事。”风战修神情雍懒,仿佛是在欣赏一出戏。 众妾我望你一眼,你望我一眼,犹豫挣扎。 就在这时,清亮的女声打破这份惶恐,“既然是这样,那就我先喝好了。”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明珠。 她朝着众人微笑,而后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只觉液体从喉咙一直流淌进身体,有些冰凉。她将酒杯朝下倾倒,不见一滴落下。 “妾身也喝!” “那妾身也喝!” “……” 众妾纷纷举起酒杯,闭眼喝下酒水。她们全都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异常。萨雅见状,这才伸手去取酒杯。手指刚触及到杯身,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而后哀声此起彼伏。那些小妾脸色泛紫,痛苦得倒在地上打滚。 “好难受,好难受啊,王爷救我,王爷救我啊——” 明珠瞧见这一幕,整个人呆若木鸡。 第29章 狗也不如 第29章 狗也不如 “啊!”萨雅惊叫了一声,下一秒双手捂面不敢去看。 她不安地揪住风战修的衣襟,慌张地说道,“王爷,为什么她们会这样?王爷?” 风战修瞥了眼在地上匍匐求饶的女人,轻声说道,“那是因为她们都背叛了本王。怎么?你不敢喝吗?” “王爷,我……”萨雅十分害怕,却又骑虎难下。 可是此刻,她知道自己不喝只有死路一条。余光望向平安无事的明珠,恨恨地抓起酒杯,睫毛微颤,屏了呼吸,眼睛紧闭将酒水喝下。 身体内忽然冰凉,却又好似一簇火熊熊燃烧而起。烧得越来越烈,焚烧的煎熬让她翻腾在地,芙蓉脸庞呈现淤紫色,“王爷……王爷饶了我吧……妾身真得没有背叛王爷……王爷饶命啊……” “怎么会这样!”明珠忍受不了这撕心裂肺的哀嚎,猛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也喝了酒却没事?如果说真得有内奸,那也不可能那么多人都是内奸啊! 明珠望向风战修,焦急地说道,“这里一定有蹊跷!” “是啊。”风战修随口应了一声,甚至还悠闲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忽然,双眸一凛,“你们都喝了那酒,可只有你没事。这里的确很有蹊跷。” 明珠一惊,“王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嘘!”风战修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踱到她面前,“不要那么紧张。本王又没有其他意思。” 明珠朝后退了一步,却反被他擒住腰迹。 “爱妃。”他宠溺地喊了一声,在她耳边呵气道,“你的骁天哥哥真狠心啊,他想要毒死本王。索性他不舍得将你也毒死,让你先服了解药。本王只好将计就计,这招叫釜底抽薪。” “你说什么?你到底说什么!”明珠被他的话搞得头脑发胀,思绪一片空白。 骁天哥哥?关骁天哥哥什么事?什么毒? “本王现在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交还是不交!”风战修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纤细的颈项,将她整个人提起。 明珠顿时痛苦难耐,脚尖却怎么也点不到地面,“什么东西……交……不交……放开……我……” “主子!王爷!王爷饶命了!”夏儿早已跪拜在地,整个人颤抖,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 明珠感觉自己快死了,黑暗袭卷而来。 “真倔!”风战修眯起双眸望着她快要昏厥的顽固小脸,毫无预兆下松了手,“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你可要好好活着。” 瞬间可以呼吸,明珠像一尊布娃娃倒了下去。身体撞击冷硬的地面,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我没有……拿你什么东西……” 风战修冷冷地转身,明珠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我真得没有!我没有拿你什么东西!”明珠扬起小脸,倔强地望向他。而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烁起光芒,透着些可怜。不知道怎么了,她竟然期待得到他的信任,得到期待他的认同。 风战修却挥了衣袖,一并将她的手挥去。 “从一开始,你就认定我偷了你的东西。哪怕我说一千次一万次,你也是不信。你要定我的罪?可以!拿出证据让我信服!风战修,你空口无凭!”明珠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字字句句坚决。 她不信,一向温柔儒雅的骁天哥哥竟然会暗中下毒手?无论如何她也不信! 风战修眯起眼眸,锐利的目光直接看穿她的内心,冷声笑问,“你的不信,是不信本王所说的话,还是不信你那远在都城的太子东骁天!” “……”明珠愣住,一时间无话可答。 风战修厉声喝道,“众离!将那贼人带来!” “是!王爷!”众离应声退去。 不须多久,众离压着一名满身是血,衣衫褴褛的男子折回偏厅。只见那男子双目被挖,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显然连舌头也割了。众离将那男子压跪在地上,“王爷!贼人带到!” 明珠看得触目惊心,只觉得一阵恶心,掩面不敢再看一眼。 “睁大你的眼睛,给本王看看清楚!”风战修长臂一伸,将明珠揽入怀中。黝黑的大掌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望向那名男子,低声说道,“认识这个人吗?你应该很熟悉吧?” 明珠被他钳制无法动弹,眯起眼睛望向那人,突然浑身一颤。 他……怎么会…… “铁征?”明珠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他是骁天哥哥的贴身侍卫! “唔!唔唔唔!”男子听到了明珠的声音,茫然地望去,男声焦急里带着几分欣喜。 明珠空洞了目光,她的四周全是倒下去的人,“你救救她们!救救她们!” 风战修随意地扫过周遭,那些小妾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幽幽说道,“已经死了,本王又不是阎王,岂能让她们回魂?” 死了……明珠感觉痛苦窒息。 “这下信了吧?她们可都是拜你所赐!”风战修贴着她的耳朵呓语,“你心里不可亵渎的骁天哥哥,其实也不过是个奸诈阴险之人。怎么?失望了吗?” 风战修比了个眼神,众离拔出刀直接那男子的人头砍下。 血溅四方,人头滚落至脚边。 明珠倒抽一口冷气,吓得七魂丢了三魂。眼前一黑,无力地昏了过去。 “怎么会……怎么会……” “不管那件东西是否在你身上,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王妃!在这王府里,你连一条狗也不如!” 第30章 毁约 第30章 毁约 当明珠醒来的时候,那已经是第二天。 她惺忪地睁开眼,朱纱帐映入眼底,一阙绯红之色。扭头望去,瞧见夏儿趴在床沿,安然地睡着了。而她还身处银安殿。只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一醒,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但是,她的胸口怎么会那么难受?明珠半躺起身。 她一动,将夏儿也给弄醒了。 明珠刚想开口说话,夏儿却一把抱着明珠,委屈地哭了起来。她十分困惑,劝慰道,“怎么了?好夏儿,哭什么?” “主子,王爷将您废了!”夏儿哽咽地说倒。 明珠愕然,“废了?” 此时,那点零星的记忆开始回放。昏厥之前,风战修狠决的话语回荡,让她浑身寒蝉,整个人一颤。明珠轻轻拍抚她的脊背,柔声说道,“废了就被了,我原本就没想做他的王妃。” 她不过是来逃难,苟且偷生罢了。 “这怎么可以?”夏儿哭得泪眼婆娑,“主子您是一国公主,千金之躯,皇上又那么宠爱您,您怎能在这里受这等委屈!” “有句话叫山高皇帝远。”明珠扯起衣袖替她拭去眼泪。 “主子!”夏儿又是大哭出声,“往后可该怎么办啊!” 明珠凝眸,望着夏儿涨红的小脸,突然有了决定,“我们逃吧。” 逃回都城去,她要问个明白! 一旦决定逃跑,那么必须要熟悉王府内的环境以及侍卫巡逻的时间。依照风战修的脾性,她敢肯定他一定在暗中盯着自己。所以为了让他放下戒心,她决定在这段时间内扮演好废弃王妃的角色。 银安殿还是那个银安殿,可明珠却不再是那个明珠。 整个王府上上下下,对待她这个废弃王妃的态度可以说是冷淡。从前下人们见了她行礼问安,如今哪怕她站在他们面前也不会打声招呼。每天的食物都是残羹剩饭,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们也全都不见了。 到如今,惟有夏儿依旧相伴。 至于风战修?她有许久不曾见过他了。 “嘎吱——” 夏儿推门而入,殿内没有了火炉,冷得让人直哆嗦。她端着碗兴冲冲地奔到明珠面前,高兴地说道,“主子!您饿了吧?这可是刚煮的米饭呢!”她说着,掀开碗盖,却一下子耷拉下脑袋。 “凉、了……” 明珠就着她的手捧住碗,心里多了几分感动,“凉了好,我就爱吃凉的。” “您都十天没吃过热饭了。”夏儿哽咽地说道。 “没关系,总比饿死强。”明珠拿起筷子,开心地扒了几口饭。喉咙有些发堵,含糊不清地问道,“夏儿,夫人们后来都是怎么安置的。” “全都送出府了,应该是埋了。” “埋了……” 没有阳光的午后,天气阴沉,寒风瑟瑟。 明珠披了件黑色斗篷,朝着王府内的庙堂而去。夏儿左手提着篮子,而篮子里除了一壶茶水,并无其他。原本肥壮的雪狼也因为营养不足而变得精瘦,它跟在两人身后一路尾随。 途中不时有下人们擦肩而过,却无人搭话。 明珠倒是习惯这样的生活,她还乐得轻松自在。成天三跪五扣,还要一口一声“王妃吉祥”,恐怕她会折福。 两人走了许久的路,庙堂依旧遥不可见。 明珠停下步伐,蹙眉问道,“夏儿,你确定是这么走吗。” “主子,我……”夏儿也有些晕头转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前方是两条岔路,明珠思忖着该选哪一条。 “王妃吉祥。”就在此时,身后响起恭敬的男声。 明珠狐疑地扭头望去,却见众离站于一米开外的地方。瞧见了他,就想到那天残忍的一幕。心有余悸,又是张望左右,找寻另一人的身影,“原来是众侍卫。我现在已不是王妃,不用如此称呼。” “公主吉祥。”众离立刻改口,沉声说道,“不知道众离有何效劳之处。” 明珠微笑,轻声说道,“众侍卫来得真是凑巧,我想去庙堂,却又迷了路,请指个方向。” “这边便是!”众离伸手指向左边。 明珠道了声谢,转身朝向左径而去。 不久之后,终于来到了庙堂前。 明珠让夏儿守在堂外,自己则接过篮子跨入庙堂。跪拜于蒲团上,她提起茶壶倒了十六杯茶水,又是朝着宝座上的神灵三磕头。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诚心祈祷。 但愿亡灵得以消逝,希望她们入土为安。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众离赶回伏生殿。 书房内,风战修正在闭目养神。眼皮微动,开口问道,“说来听听,她都做了些什么。” “回王爷的话,公主近日里十分安静,偶尔才会出殿走动。方才她前往庙堂烧香,而后就回了银安殿。”众离一五一十地回报,不敢有丝毫隐瞒。 “哦?”风战修睁开了眼,双眸燃起几分兴趣,“庙堂?” “正是!”众离道。 风战修捏着酒杯随意把玩,又是说道,“看来她的日子太舒服了,给她派点活儿干,交给云霓吧。” “王爷,这……”众离迟疑了下。 风战修将酒饮下,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捏,酒杯碎裂,“众离,你似乎对她太过关心了。”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众离双手抱拳应道。 脚步声嗒嗒远去,风战修拿起一封书信,无聊地拆了信。低头一瞧,喃喃说道,“东骁天,既然你先毁了约,那就别怪本王不守信用……” 第31章 又遇 第31章 又遇 银安殿内,云霓带着数名丫鬟浩浩荡荡地赶来。 明珠瞧见来人,有些好奇地问道,“原来是云管事,有什么事儿吗?” “公主!依王爷吩咐,您现为王府四等小妾,包括洗衣、烧火、打杂,这些事儿从今天开始都由您做。”云霓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反从前温柔谦和的模样,活脱脱一名凶悍的妇人。 夏儿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这怎么可以?” “掌嘴!”云霓厉声喊道。 立刻有丫鬟应声上前,“啪啪——”给了夏儿两记耳光。 夏儿好端端挨了打,疼得红了眼眶,却忍着没有掉泪。只是捂着脸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云管事,我照办就是了。”明珠不急不徐地说道,掩在袖下的手却握紧了拳头。好一个风战修!她记住了! 云霓见她答应,又是公式公办地说道,“打扰了,请公主就寝!”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寒风肆虐。 明珠上前关了门,转身说道,“夏儿,以后外人面前不许多嘴!听明白了?” “夏儿明白。”她点点头。 明珠踱步走到她身前,柔声问道,“疼吗?” “不疼。”夏儿摇摇头,又道,“只是替主子心疼。” 五更天,天尚未亮,伸手不见五指。 银安殿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打扰了清梦。 明珠原本睡得迷迷糊糊,一阵敲门声震入心怀,惹得她莫得醒来。只见数人掌灯走近了她,为首的正是管事云霓。 她眯着眼眸望去,听见云霓冷冷的女声,“公主!该干活儿了。” 明珠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前,那种地狱一般的日子。可怕的女人,戴着金边眼镜,她逃脱不了的宿命。而在这里,没有了金边眼镜,那种眼神……却依旧让她心颤。 厨房后院,明珠疲惫地抬手蹭了蹭额头,走向装有碗碟的木盆准备端入厨房。 “主子!地上滑,小心摔着!”夏儿扭头一瞧,立刻放下手上的活儿奔了上去。 两人刚碰到一起,立马有人冲了出来。 那是府里有些年岁的老嬷嬷,拿起掸子对着她们噼里啪啦毒打一顿,边打边训,“怎么干活的?你会不会干活儿?长得倒是细皮嫩肉,中看不中用!该干吗就干吗,不该自己的事儿再插手,一定饶不了你!” “哎呦!别打主子,打我就好。别打主子。”夏儿嚷道,用身体去护明珠。 “下次不敢了,嬷嬷请手下留情!”明珠开口哀求,反身抱住了夏儿。 老嬷嬷目光凶狠,“看你们还敢不敢,没规矩的丫头!” 一阵暴打后,老嬷嬷终于累了,喘着气喝道,“再有下次,你们今儿晚上都甭睡了!” 每天早起晚睡、忙死忙活、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一连过了好几天。原本如花似玉的人儿一下子消瘦,圆润润的脸庞成了鹅蛋脸,尖了下巴。只是这日子虽然清苦,但是一主一仆倒也十分融洽。 忘了,还有一只饿得只剩下皮的雪狼。 一更天了,明珠洗完最后一盆衣服这才被老嬷嬷准许回殿歇息。 夏儿急忙去打了热水,替她暖脚,“主子!小心烫!您饿不饿?我这儿还有包子呢!” “不饿,我不饿。”明珠顿感窝心,什么疲惫全都不见了。 夏儿站在一边,望着她伤心地说道,“主子,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瘦点好,瘦点漂亮。”明珠望着水中自己隐约的倒影,忽然抬头问道,“夏儿,你全名叫什么。” “主子,夏儿就叫夏儿。没有名字。” 明珠只觉一阵温热的液体流淌进心里,她想了想,开口说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别人若是问你叫什么,你就说你姓夜,单名一个夏字。” “我喜欢!可为什么姓夜呢?”夏儿开心地问道。 明珠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因为好听。” 其实,那是她的姓氏。 旭日当头,天气却愈发冷。 这都开春了,为什么那么阴冷呢。 明珠是怕热的,却更怕冷。她哆嗦着身体,按老嬷嬷交代将这几匹麻布送往西院。其实不只几匹,足足有数十匹。麻布厚重,压着明珠瘦弱的身体,远远望去就有些摇摇晃晃。 她也瞧不见来人了,因为布匹挡了视线。 只好一路走,一路不停地叮咛,“请让一让,小心撞到。请让一让……” 忽然,前方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声,而且越来越近。 “王爷~你上回儿把人家的衣裳也弄坏了,你要赔人家!” 明珠听到这声称呼,脊背一僵,直觉得想要躲开。 而回廊尽头,风战修搂着新纳的小妾徐徐走来。他笑对怀里的美人,余光却锐利地瞥向不远处的某个身影。瞧见她转身欲逃离,眼眸一沉,弹指一挥。气劲从空气里蹿出,直接击中明珠的脚踝。 “啊——”明珠轻呼出声,膝盖一弓,整个人摔倒在地。 “呵呵!这是谁呀?怎么摔成这样了?真是好玩儿!”美人笑逐言开,依偎在他怀里。 风战修朝前慢步踱去,随口说道,“若儿喜欢?那本王就将她送了给你当丫鬟,天天陪你解闷可好?” “真的?”顾若儿眼眸一亮,欣喜若狂。 “本王岂会食言?”风战修笑道,忽而冷声说道,“还不快些抬起头来,见见你的新主子!” 明珠低着头,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第32章 能伸能屈 第32章 能伸能屈 “怎么?难道让你做我的丫鬟,你觉得委屈了?”顾若儿一双美眸泛着波光,徐徐望向跌坐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嗲声嗲气地问道。 明珠咬紧了牙关,恨不得消失成为空气。 “王爷!你瞧瞧嘛,这个丫鬟不单单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更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呢!府里的丫鬟都那么放肆吗?”顾若儿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言辞犀利。 风战修沉了俊容,冷声喝道,“你的耳朵聋了?听不见?本王让你将头抬起来!” “……”明珠知道自己难逃此劫,深呼吸一口气徐徐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对上了身前美若桃花的女子,也在同时对上了那一双阴郁深邃的慑人眼眸,顿时心里微颤。视线一下子恍惚,她眸光闪烁而起,飘忽不定,竟然不知道该望向哪里。末了,只好盯着那女子的前襟。 顾若儿特意留心瞥了眼,只觉对方生得相貌普通,除了白白净净,算得上小佳碧玉,其余却不及自己半分。她松了口气,又是扬起笑脸扭头望向风战修,“王爷,这个丫鬟……”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却因为他太过专注的目光而停了声。 风战修凝眸注视眼前的人儿,而明珠方才故意回避的态度以及躲闪的动作都让他心中感到一丝乐趣。 “王爷?”顾若儿狐疑地喊道,再次细细打量面前粗衣打扮的女子。而她本是头牌花魁,自恃见多了各行各色的男人。一瞧见风战修这种眼神,当下认定这个丫鬟的来头绝非那么简单。 这个丫鬟,到底是什么身份? 明珠只感觉头皮发麻,那两道目光射得她快要千创百孔了。 她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王爷!夫人!” “原来是你。”风战修幽幽开口,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终于收回视线,笑得潇洒怡然,又是略带歉然地说道,“若儿,恐怕本王要食言了。” “这是为何?”顾若儿听见他这么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风战修一双鹰眸睨着明珠,语气渐渐转为嘲蔑,“因为她是本王的四等贱妾,给你做丫鬟似有不妥。” “既是四等,又是贱妾,那又有何不妥?我看呐,这是最为妥当的事儿呢!”顾若儿依着他的话娓娓道来。 “若儿很中意她?”风战修宠腻地问道。 “这姑娘看上去白净可人,若儿的确中意。”顾若儿不作任何隐瞒,显然是要定她当自己的使唤丫鬟。 风战修微微一笑,手腕用力将顾若儿搂近自己,“那就准了!本王将她赏给你了!” “谢王爷!”顾若儿急忙道谢,送上香吻。 明珠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忿忿地望向风战修,却被他眼底的冷意一怔。 这个时候,管事云霓从回廊另一头小步前来。等到她走至风战修身后,恭敬地问安道,“王爷吉祥,夫人吉祥。” “原来是云管事,不必多礼。”顾若儿笑着回道。 其实她早有听闻王府内的管事云霓为风战修的得力下属,王府内上上下下都由她打点。为了以后能在王府里过得风生水起,所以她必须要拉拢对方。好歹衣食住行上,都缺不了她照应。 云霓又是说道,“夫人客气了!” “听着,本王已将她赏给若儿为丫鬟。以后就不必派她干活儿了,只要服侍好本王的爱妾即可!”风战修沉声说道,迈开脚步从明珠身边跨过。 “是!王爷!”云霓立刻接收命令。 顾若儿正是受宠,有些克制不住这份得意,睨了眼跪拜在地的丫鬟,继而问道,“王爷让那丫鬟服侍我,人家却只想一辈子都服侍王爷,不离王爷左右。王爷,好不好嘛?” “本王可舍不得你服侍,只要你……”风战修故意只将话说一半,愈显暧昧不清。 两人谈笑的声音远去,云霓又恢复了冷漠,“还不快些将这布匹送去,你该整理整理,明日一早前往夫人那儿报道。” 明珠被他们当作物品对待,心里悲愤不已,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绝不能在这个时候逞强,大丈夫能伸能屈,女子也同样可以能伸能屈。深呼吸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是!” 云霓对于她的乖顺有一瞬间错愕,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回廊里恢复了安静,明珠吃力地抱起那匹麻布,给自己打气,“夜明珠!一定可以逃出这里的!” 好不容易将麻布全部送完,天色又渐黑。由于管事与老嬷嬷早已打过招呼,所以破例放她早归。明珠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银安殿,她抬头望着天空,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终于不用每天洗衣砍柴烧饭,这下可以解放了。” “主子!”银安殿前,伫立了一道小小身影。 明珠听到呼喊声,立刻扬起笑容面对正朝她奔来的夏儿,“哎哎哎!我在这儿呢!” “主子,我都听人说了,王爷将您赏给新来的小妾做丫鬟了?王爷真是绝情心狠,他一点也不念往日情份!主子,您怎么会遭这份罪啊!”夏儿匆忙地跑到明珠面前,一张小脸怆然欲泣。 明珠突然感觉有些些疲惫,她伸手抱住了夏儿,“他绝情心狠,我全都不在乎。” “那主子在乎什么?”夏儿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想要给予她温暖。 她在乎的是…… 明珠轻笑,扯开话题,“我在乎我的肚子,它说它饿了。” 第33章 昏厥 第33章 昏厥 初春,又是五更。 黑蒙蒙的天,却有梅花的香气散于空气中。 银安殿内突然亮起了光。 经过这些日子,明珠已经习惯在每天这个时辰醒来。她利索地穿上衣服,就着冰冷的水洗梳。即便是冷得寒蝉,却也咬紧牙关熬了过去。这刚放下脸巾,门就被推开了,顿觉寒风凛凛。 “主子,我要跟着您一起去服侍新来的夫人!”夏儿站在门口,忠心不二地说道。 明珠望向她,冰凉的身体有了些暖意。 她朝夏儿招了招手,“你将门先关上。” 夏儿立刻点头,机灵地掩门,这才走到她面前,“主子。” “夏儿,你不能跟着我去,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这战王府实在是太大,我只摸清小半,剩下的可要交给你了。我去那儿做了丫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摸索。”明珠说着,从衣服内层取出一块锦布,“这儿是一张我记录的地图,剩下的地儿你尽可能补上。” 夏儿听见她这么说,双手接过锦布,小心翼翼地塞置衣内,又是按了按,“主子,您放心,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好夏儿,若是我们回了都城,我一定不忘记给你找个好夫婿!”明珠调侃了一句,想要冲淡这份不舍。 夏儿又是脸红,又是心酸,“主子,您又开夏儿玩笑!” “我该去了!时辰不早了!”明珠朝着夏儿微笑,取过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只一个小小的包袱,几件换洗衣服。 夏儿送她出了银安殿,叮咛道,“主子,万事小心。” “恩!”明珠甩甩手,迈开坚定的步伐迎着寒风而行。 天黑黑,一个人走向前方。她扯出脖子内系着的红绳,那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在朦胧中闪烁光芒,忽然迷离了视线。 “云管事,请问新夫人住在何处。”明珠来到帐房,轻声问道。 帐房内,云霓正拨弄着算盘,一副繁忙模样。手指挑过一页帐薄,头也没抬,幽幽说道,“顾夫人住在烟云楼。你立刻赶去。” 明珠听到“烟云楼”这三个字,一下子想到了萨雅。 那些小妾惨死的情形在她脑海里重现,只觉恶心难受,顿时脸色苍白,心悸不已。 “怎么还不去?”云霓冷声喝道,微微不耐烦。 “是!”明珠应声,抱紧了怀里的包袱,转身离去。 出了帐房,凭着零星的记忆,慢慢地朝着烟云楼奔去。 不消片刻时间,明珠来到了烟云楼前。顺了顺气,跨进了院子。可这刚进院,迎面奔来一名恶狠狠的嬷嬷。她抬手给了明珠一记耳光,明珠闷哼一声,眼前顿时满是星光,一阵天旋地转。 “摆什么谱拿什么乔?如今你不过是个下贱的丫鬟,别细作!以后若是再磨磨蹭蹭,服侍不周,看我怎么收拾你!”容嬷嬷是顾若儿带进府里的,依仗着自个儿主子受宠,十分盛气凌人。 明珠被煽闷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嬷嬷息怒,再也不敢了!” 容嬷嬷冷哼了一声,手指着某个方向厉声喝道,“那儿是你的卧房,还不快点去将东西放下,杵在这儿做什么!” “是!”明珠抱着包袱立刻转身,朝着所指的方向奔去。 容嬷嬷又在身后嚷道,“放下东西立刻去夫人的闺房外候着,要是胆敢乘机偷懒,你就等着吃藤条!” “曾经是王爷的小妾怎么了?如今就是一条狗!” 嗤笑声从身后清楚传来,明珠只感觉方才被打的那半张脸突然烧得发烫。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一阵撕扯得疼痛。 狗?狗也比呆在这王府里强! 雄鸡啼晓,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闺房外,明珠已经站了许多时候。她穿得衣服并不多,自从被废之后,那些温暖的衣服全都收了回去。听说是烧光了。早上起得早,又没有吃东西,此刻她饿得无力,冻得双唇泛紫双脚发麻,整个人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房内的人会在什么时候醒来,想着也许还需要一些时候。 又过许久,天色突然一阵发亮。 那种明亮太过刺目,明珠僵硬了四肢,徐徐抬头望去。 日全食,那一场颠覆白天黑夜的百年浩劫,她莫名得被小鬼勾错了魂,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成为了一朝公主,还嫁给了传说中的战王。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亦或是她的劫? 一阵极冷的寒风吹拂,天空忽然降下漫天雪花。 飞扬的雪花,纷纷洒洒飘落。不消片刻,天地银白一片。 明珠有些惊喜,微微眯起了眼眸。 这一场雪,她期待了好长时候,现在终于等到了。空中似乎可以听见隐约的欢呼声,而那首动人的《美人兮》也在耳边恍惚响起,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嘎吱——”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明珠却没有注意到门开了,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凝望着她。她已经被那一场雪所吸引,或者是被这冰天冻地所迷惑。 直到有人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明珠这才回神。 风战修浑身透出雍懒迷人的气质,衣襟半敞,结实的胸膛异常性感。他沉默地望着她,冰冷的目光。 “……”明珠刚想开口说话,却觉一阵晕旋。眼前一黑,朝他倒去。 第34章 祸水 第34章 祸水 十分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床。被褥是破旧的,缝上补丁的,看来已经不知道用过多久了。床上躺着昏睡不醒的女子,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苍白,庆幸得是并没有泛红,看来没有发烧。 大门被人蛮横地推开了,是那满脸戾气的容嬷嬷。 她的身后跟随着两名丫鬟,丫鬟低着头不作声,显然已经被调教得十分驯服。嬷嬷与两名丫鬟分别站于门侧,满身香气的顾若儿而后步入房间。 顾若儿穿着精巧的绸缎衣裳,袄子又暖又漂亮。盘起云髻,十分明媚漂亮。 她本就出身青楼烟花之地,自知与其费劲心机去抓住男人的心,不如铲除那些敌人更为简单。她望向床塌上的女子,美眸忽然迸发出阴狠的光芒。想起方才王爷温柔的注目,她直觉要教训教训对方,以示威信。 “容嬷嬷。”顾若儿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 容嬷嬷应声出列,拿起一旁的勺子瓢了一瓢水,夺定夺定地走近床沿。不屑地瞥了眼床上的女子,眼也不眨,将那冰冷的水从勺子内泼出。 “哗啦——” 冷水猛然洒在了女子脸上,她眼睑一动,颤颤地睁开了眼。 明珠只觉一阵骸人的凉意袭来,整个人彻底被惊醒。视线还有些朦胧,她恍惚地望向来人。眼前有四个人影,她瞪大了眼睛,终于将那四人瞧了清楚。一瞬间,吓得半躺起身。 竟然是昨天见到的新夫人,还有那个凶恶的嬷嬷! 明珠不知道如何是好,脑子一乱,喃喃开口,“我……” “你这个刁钻的臭丫头!见了夫人,竟然不自称奴婢!”容嬷嬷不由分说,扬手朝她重重煽去。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声,眨眼之间,明珠脸上又印了五指红印,与另半张小脸相映。 明珠又是一阵头晕眼花,口腔也被打得血腥起来,“……” “下次再不记着,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容嬷嬷果狠地放话,一副傲慢态度。 明珠知道她在狐假虎威,却也不敢再躺在床上。蹒跚地下了地,跪在了顾若儿面前,“奴婢次再也不敢了。” “我喜欢机灵的丫鬟,以后可要记着点。放心吧,你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不过若是逆了我,我自然也不会轻易饶了你。哪些事儿你该做,哪些事儿不该做,你可明白?”顾若儿慢慢地开口,一副淡然的模样。 明珠不敢有二话,“奴婢知道。” “人啊,说不准就有点头晕不适,这也难免。”顾若儿十分体谅地说道,忽而转了语气,“不过,就算是晕也要择场合。” 她幽幽说道,“下次若是再说晕就晕,让人见了还以为夫人我对你不好。这不是让我为难?” “奴婢明白。”明珠咬牙回道。 “既然你已明白,那我就不多说了。今天见你身子不适,那就歇一天。明儿可得开始服侍我。好了,我也走了。”顾若儿宽宏大量地说完,转身离去。两名丫鬟立刻栖近她身边,一人一边扶着她。 明珠见她里去,顿时松了口气。 “对了。”她突得停下脚步,叮咛道。 明珠立刻又是提了一颗心,等待下文,“奴婢在。” “以后啊,你就跟着容嬷嬷多学学,容嬷嬷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顾若儿见明珠点头,又道,“辛苦你了,嬷嬷。” 容嬷嬷狗腿地附和,“一点儿不辛苦,主子开心,老身就开心。” “好了,你们忙去吧。”顾若儿终于走出房间,转身消失不见。 而房间内,惟有香气弥漫环绕,让人觉得有些太过香腻。 “夫人说了,今儿个你歇着。明日一早起来服侍,若是晚了,你自个儿知道后果!”容嬷嬷睨着她冷哼一声,甩门而去。 等到人去一空,明珠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回想起最后的刹那,风战修惑人的俊容在眼前不断浮现。她是怎么了?竟然昏倒了?夜明珠啊夜明珠,你不能再昏倒,就算是要昏,也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昏倒!明珠在心里暗暗发誓。 那个晚上,可能是明珠有始以来睡得最不安稳的一晚。下雪的气节,冷到不可思议。她裹了被子,又将所有的衣服覆在身上还是不觉得暖。薄薄的一床被,无法抵御这严寒。 为什么开春了,天却比寒冬还要冷上许多。 辗转难眠,天一亮,她不得不起来。 明珠哆嗦得替自己洗梳完毕,而后朝着顾若儿的闺房走去。走在路上,远远地瞧见容嬷嬷急步奔来。她立刻停了步子,喊了一声,“容嬷嬷安好。” “好什么好?起得这么晚?还不快点去服侍夫人!”容嬷嬷疾言厉色。 “是!”明珠低头回道,立刻加快了步伐。 刚过五更天,天色却不黑。因为下了雪的缘故,竟然是一片明亮。 明珠站在闺房外,不时地搓搓手,依旧欣赏着雪景。虽然寒冷可也自在,只有这个时候,她忘却了现在身在何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闺房内响起雍懒娇柔的女声,“来人!” “是!夫人!”明珠听到呼喊,立刻应声推开了门。 闺房内,衣物散了一地,裘裤裘衣、锦服、蟒袍,而床前的脚垫上搁了一双绣花鞋以及一双黑丝绒的靴子。 明珠整个人一怔,瞧见了红帐内两条隐约相拥的身影。 并且能够肯定的是,那两人此刻不着寸缕,女的是顾若儿,男的则是风战修。 红木雕绘的床塌上,顾若儿柔媚可人的女声沙哑响起,“王爷,你好坏,人家今天腰也酸背也疼,哪儿都不舒服。” “是吗?”风战修沉沉的男声同样粗嘎地传出,说着暧昧挑逗的话语,让人脸红心跳,“是本王累坏你了吗?昨儿个也不知道是谁硬是缠着本王说还要,今儿个就忘了?” 顾若儿嗔怪地“哎呀”了一声,吐气若兰地说道,“王爷,讨厌!今天晚上人家等您。” “等本王做什么?”他故意狐疑地质问,却如同偷腥的猫一般狡猾。 顾若儿又是诱惑地说道,“人家上回儿学了南邦的波丝舞,晚上跳给王爷瞧瞧,给王爷解解闷。王爷可一定要来呀。” “波丝舞?可本王更喜欢做些别的事情。”风战修沉沉地笑,大掌抚住顾若儿的丰盈揉搓。他低下头去,喃喃说道,“比如说这样……”话音落下,他将身体将她压在身下。 她轻呼出声,两条白嫩双腿如蛇一样缠绕住他。瞥向伫立于闺房内的小丫鬟,万分得意地扬起唇角,断断续续地说道,“王爷……天都亮了……”忽儿又故意地叫了一声,“啊……” “天自然会亮,本王知道。”风战修咬住了她雪白肩头,却是微微扭头。 他的目光直接穿透那薄薄的红纱帐,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某个人儿。瞧见她慌张无措的样子,眸底一阵深邃光芒。许是红缦的原因,那一张白净的小脸染上红晕,竟然连脖子也是泛红。 而明珠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僵硬了身体。 这……这、这、这……他们……他们竟然在她面前上演这种激情戏…… 明珠瞧见如此,急忙转身想要偷偷退去。 “王爷……慢点……人家受不了了……王爷……”顾若儿完全沉溺于欲望之中,整个人柔如水,声音媚得让男人销魂。 风战修却加快了动作,眼底蹙起一抹阴狠。 他忽然伸出手来,三指一拨,弹指的瞬间一道气流蹿出红帐朝着明珠直直袭去。 明珠闷哼一声,只感觉自己无法行动半步。 她当下明白这是某人故意所为!抬头望向那红帐,两人缠绕如蛇,而那双眼睛却闪着精光。混蛋!古人就是这点好,能够随随便便动用武功!为什么她没有手榴弹?如果她有,一定将他们全都炸死! 风战修兴味地微扬起唇角,收回目光,纵情驰骋。 “王爷……啊……”抑扬顿挫地呼喊声回旋。 明珠动弹不了,只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将那些娇喘声全然无视,全当是催眠曲在哼唱。可是要命,这个催眠曲也太难听了。她告诉自己要适应这样的情形,因为以后可能会经常碰见。 一室旖旎,竟是春色无边,糜烂的气息刺鼻。 明珠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这场欢爱进行了多久,突又觉得腹部被什么东西一击,她一愣,发现自己又能动了。可是脚已经麻了,她只觉又酸又疼,哭笑不得只好忍着。 “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些替王爷更衣!”顾若儿的命令声徐徐响起,打破片刻的宁静。 明珠忍着麻感将一旁挂于屏风上干净的裘衣取下,而后迈开脚步走向床塌。她低下头,双手将衣服呈上,却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不知道怎么了,她只感觉很脏很脏。 有力的臂腕将红帐撩起,风战修赤着精壮的身子下了床。他神色自然,接过裘衣径自穿戴。只是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低头不语的她,忽然又促狭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颜色。 “将蟒袍拿来!”他出声喝道。 “是!王爷!”明珠应道,转身又是将放在几案上的蟒袍拿到他面前,“王爷!您的衣服!” 风战修唇角一扬,“替本王更衣!” “……”更衣?明珠拧眉望了他一眼,迟疑地上前。 他的身材太过高大,完全将她笼罩。明珠将蟒袍扯开,他双手一摊,一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纨绔模样。她无奈认命,笨手笨脚地替他将蟒袍穿上。领子的盘扣有些高,明珠踮起了脚尖。 风战修却在这个时候故意低头,灼热的气喷洒在她的颈项。她微微一颤,慌张地扭头,他温热的唇就这样擦着肌肤而过。明珠只感觉一阵激荡,竟是恶心反胃。 而侧躺在床塌上的顾若儿却在这个时候仔细地观望,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只可惜风战修高大的身形遮挡了视线,她没有瞧见方才那一幕。 “连更衣也不会!”他不悦地喝了一声,伸手自己扣盘扣。他的手故意抬起,碰触过她的手背,也在同时转身对向了顾若儿。 顾若儿听闻此言,心里懊恼这个丫鬟是不是故意给她颜色看,好声好气地说道,“妾身调教不周,等回头好好让容嬷嬷教教。” “香茶呢?温水呢?王爷怎么洗梳?”她目光刺向明珠,冷声质问。 明珠显然是一愣,有些手忙脚乱,“马上取来!” “不用!”顾若儿硬声回绝,冲着房外喊道,“容嬷嬷!容嬷嬷?” “老身在!”容嬷嬷奔进闺房,扶身道,“王爷安好,夫人安好!” “一点儿也不好!王爷起了,这是怎么服侍的?”顾若儿语气里满是责怪,显然已经动怒。 容嬷嬷立刻接话,“老身知错!”她望向明珠道,“还不快些跟我去打点!” “是!”明珠急忙回话,跟着容嬷嬷退出了闺房。 而她总感觉背后有两道慑人注目,一路尾随。 好不容易洗梳完毕,明珠的噩梦才刚开始。 风战修前脚一走,顾若儿这边就开训了。简直是一波接一波,让明珠应接不暇。此刻,她双膝跪在搓衣板上,低头闷声不语。比起洗衣提水砍柴,只感觉丫鬟这职业完全不是人当的。 这完全是泯灭人权!所以她挺直了脊背,硬是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卑微。 “说!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顾若儿冷声喝道,气得眼眶发红。 明珠摇头,轻声说道,“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还嘴硬?”顾若儿见她正襟鞠跪,更觉无比厌恶,“你曾经是王爷的小妾,连更衣都不会?你这不是摆明了给我脸色看?怎么?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不过是王爷不要的货色,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她说着,喊了一声,“容嬷嬷!” “是!”容嬷嬷早已拿好藤条,一张老脸横生狰狞。 她慢慢走到明珠身边,明珠捏紧了衣摆,却还是直着身子,没有哆嗦一下。容嬷嬷握着藤条的手猛得一落,对着她的身体噼里啪啦一阵暴打,她出手十分歹毒,眼也不眨,显然对于这种举动十分习惯。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敢不敢?满脑子坏水!臭丫头!”容嬷嬷边打边训,眯起了老眼,“说话!为什么不说话!竟然还顶撞夫人!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见棺材不掉泪!” 藤条抽得下下狠,不消多时明珠背上印出一道道伤痕。 她忍着疼痛,额头渗出冷汗,“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认错!让你认错没听见?”容嬷嬷打得有些手酸,渐渐缓了动作。 “奴婢不敢了……”明珠重复着这句话,就是不认错。 容嬷嬷又是抽了两下,伸手掐住她的肉用力一拧,“认错!你的嘴会不会说这两个字?还不向夫人认错?” “……”明珠疼得眼底泛起泪水,只是睁着眼睛直直得望向顾若儿。 顾若儿被她这么一望,顿时腻烦,随意地挥了挥手,“容嬷嬷,我看了心烦,这儿交给你了。好歹她曾经伺候过王爷,你看着办。”说完,她站起身来走出暗房。 “是!夫人!”容嬷嬷鞠躬道,又是抽了下藤条,“给我跪着!跪到晚上!要是被我发现你使小聪明,看我怎么罚你!” 明珠默然不语,顽固得像块石头。 等到顾若儿与容嬷嬷一前一后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身体也在瞬间弯曲,浑身说不出的疼,动一下就会带动伤口。颤抖着双手环住身体,想要为自己取暖。她突然笑了起来,喃喃自语。 “夜明珠,你死了倒是一了白了。如果你活着,也不过是被人欺凌。” 原是痴儿的本尊,恐怕死也不知何故! 明珠一直跪到了晚上,双膝已经磨破了皮,鲜血从膝盖渗出,丝丝血迹沾染了搓衣板。她连一动也不敢动了,因为动下就会疼。可若是不动,也很疼。她是怕疼的,但是从今往后,就算是疼,她也得忍。 忍多久?忍到她逃出这里! 暗房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明珠以为是容嬷嬷折回,又是一阵心悸。 可谁知,长相平凡普通的丫鬟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她一把扶住明珠,小声地提醒道,“容嬷嬷让我来带你回房,记着,你可不许出声喊疼。如果喊了疼,那容嬷嬷下次打起来还要狠!” 明珠有些发笑,她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就算是疼,也无力喊出口啊! “小心点!”丫鬟放慢了动作,将她扶了起来。 膝盖直起,非人的疼痛顺着骨头刺入心口,明珠皱紧了眉头。她咬着唇,连唇也咬破出了血。一路上,她走得十分缓慢。没由来得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也许用鱼尾换来的双腿,行走时就是这个感觉。 等到回到自己的卧房,明珠一沾上床塌,倒抽一口冷气。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金疮药!”丫鬟叮咛了一声,匆匆离去。 明珠背上满是藤条落下的痕迹,她无法翻躺在床塌上。 没过一会儿,丫鬟去了金疮药赶回。她关了门,奔到床沿坐下,小心翼翼地给明珠上药。衣服已经粘着伤口,难以扯下。丫鬟余心不忍,安抚道,“你忍着点疼,若是疼得厉害,那就咬着枕头。” “恩!”明珠点头,果然咬住了枕头。 丫鬟这才将衣服撕扯下,连皮带肉的,一条一条的痕迹布满整张脊背,像是鱼网一般,简直不堪入目。丫鬟自小由容嬷嬷调教,自然挨过不少打,可却也不曾这样被打,她一边上药,一边怜惜地说道,“听说你曾是王爷的小妾,这也难怪了。” “往后你可得当心点,千万不出了差错。” 明珠又是点头,紧咬住枕头,不许自己掉泪,更不许自己懦弱。 好不容易上完药,这才舒服了些。 丫鬟将被子盖在她身上,低头望向她,“你性子真倔,竟然没掉一滴泪。” “忍忍就过了,哭也没用。”明珠轻声说道,扭头对望于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梅。你呢?” “我叫明珠。” “咕噜咕噜——”刚打完招呼,有人的肚子叫了。 明珠早已饿得不行,这下子更是饥饿难忍。 “给你!”冬梅从怀里取出两只馒头,放到了她面前,“还有点热。我偷偷拿的!嘘!” 明珠眼睛一亮,扬起笑脸,“谢谢你。” 明珠是在三天后才下地,脊背上的伤结了疤,可膝盖上的疼却还未完全愈合。她走起来总会时不时抽痛,有些瘸瘸拐拐。可在外人面前,她一直忍着疼痛,不让人发现她的痛处。 风战修日日留宿烟云楼,与顾若儿两人更是如胶似漆。 日子又是过了好几日,倒也平安无事。 只不过打骂已成家常便饭,她开始慢慢习惯。毕竟打得多了,皮肉也开始厚了。 午后十分,顾若儿起了兴子要赏雪赏花。 大雪尚未褪去,后花园一片白茫茫的银色世界。而初春的梅花迎着严寒风霜盛开,一朵一朵艳丽动人,香气更是芬芳。这个时候去游园,正是恰好的时机。明珠有些开心,她确实有好几天不曾离开过烟云楼了。 领路的是府里的仆人,明珠一路上跟随着顾若儿前行,听着她与容嬷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她一边留心两人,一边则是扭头环顾。 王府的路太过复杂,纵横交错。倘若要逃,她不可能走正门,因为那儿全是侍卫。从烟云楼到正门也太远,恐怕半路上就被人发现了。可是王府的后门到底在哪儿呢?她十分困惑! 没有后门,总有侧门吧?明珠暗暗思索。 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西园。 西园同东园大同小异,却比东园多了些假山小桥流水。而东园满则是满园的梅树,少了些叮咚乐趣。池子里已经结了冰,偶尔可见鱼儿一闪而过的灵活身影。明珠低头瞧见,心里想起与夏儿一起捉鱼的日子。 自她走后与夏儿再也没有联系,不知道夏儿怎样,也不知道兔子怎样。 咻——一阵冷风呼啸袭来—— 明珠一颤,却听见顾若儿道了一声“冷”,容嬷嬷立刻扭头吩咐,“夫人冷了,你立刻折回取件斗篷!若是夫人得了风寒,唯你是问!” “是!”明珠回道,急忙匆匆扭头。 明珠呼着大团白气,一路小跑,其一是怕容嬷嬷再找借口打她,其二则是天太冷,做些运动可以御寒。抬头望向远处,却见一男一女朝她徐徐走来。 男子青衣打扮,一看就知是府里的下人。 而那女子走得微慢了些,跟随在后。圆脸稚气,穿着素衣。 明珠定睛仔细一瞧,心中一喜,竟然是夏儿!立刻加快了步伐,朝着夏儿跑去。等到跑近了些,夏儿也瞧见了她,眼神里流露出惊喜。明珠刚想开口呼喊,却见她朝着自己摇头。 夏儿又指了指前面的男子,甩了甩手。 明珠当下明白夏儿是在告诫自己,立刻收了喜色。她又放慢了步伐,不急不徐地朝前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互相对望,深深地注目。夏儿依旧如初,对着她就眼眶泛红。 突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恐怕她是太孤单了。 明珠朝她微笑,动了动唇,无声地说着“我、没、事”这三个字。 直到两人渐行渐远,明珠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夏儿瘦小的背影在风中萧瑟,她并没有回头。明珠知道她不能回头,因为现在的立场也不许她回头。只好收回目光,又是小跑,看来她要找个方法去见上夏儿一面! 烟云楼前院,冬梅与另一个丫鬟冬竹正在擦拭柱子。瞧见明珠的身影,冬梅狐疑地问道,“明珠,你怎么独自回来了?” “夫人有点冷,容嬷嬷命我回来取件斗篷。”明珠笑着回道。 冬竹年纪小,极为害怕容嬷嬷的毒打,听见如此,立刻催促道,“那你快些取了送去,晚了可不好。” “哎!我这就去取!”明珠点头,奔向顾若儿的闺房。 闺房内,明珠打开柜门,找到了那件手工精巧的紫色绒缎斗篷。她将斗篷抱在怀里,关了柜门急急转身。她怕若是迟了,晚上又要没饭吃。挨打是小,肚子饿是大。她宁愿挨打,也不愿意没饭吃。 明珠低着头奔出闺房,刚跨出门槛儿,却迎面撞上了一具结实胸膛。额头撞得有些疼,她立刻倒退了两步,而后才狐疑地抬起头来。这一望不得了,明珠吓了一跳。 怎么是他! 风战修一身黑色锦缎华服,系着镶嵌着宝石的腰带,他浑身散着冰凉寒气,肌肤也似乎结了寒霜。他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拦住了她的去路。许久也没有动,似乎并不打算退让。 “王爷,奴婢要赶去替夫人送斗篷。请您让个路。”明珠轻声说道,一心只想快些离开。 风战修的目光带着审察的意味,上下打量她。 突然,他侧过身,果然让出了道。 明珠却还没有放下心来,迈开脚步从他身边走过。等到离他远了两步,却也没有发生异样状况,她这才松了口气。刚想加快步伐,却不料身后有人猛得伸手将她抓回原地。 她料不到他会有如此动作,只得被他抓入怀里。 斗篷早已落在地上,一抹紫色。 明珠慌了神色,扭头对上他,冷静地喊道,“王爷。请放手。” “看来你过得不错。”风战修幽幽说道,仿佛是许久不见的朋友问好一般。 明珠嫌恶于他的阴晴不定,更加防范,迂回道,“劳王爷惦念了。” “呵呵。”他却突兀一笑,笑得明珠浑身发毛。 下一秒,直接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一个大步踱入闺房。 明珠乱了思绪,反抗地在他怀里不停推拒,出言忤逆,“我已被王爷废弃,王爷难道不怕被人耻笑?好马还不吃回头草,王爷难道连马也不如?” “本王还以为你的爪子都快被磨平了,真是不曾料到你依旧如此牙尖嘴利!”风战修沉声说道,一双凤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他的双眼像一潭深渊,永远也望不见底,会让人为之迷足陷入,却又无法自拔。 竟然直接无视她的质疑,果然连动物也不如!明珠气愤地想。 她抬头,一不小心对上他的双眼,整个人顿时一怔。立刻又是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的双眼,不断地蹬着两条腿,嚷嚷道,“你放开我!放我下来!” “你让本王放,本王就放?那本王岂颜面何存?”他却十分好心情地逗趣,将她躲闪的模样瞧得仔细。 等到他抱着明珠跨入闺房,浑身震射出一阵气劲,朝着身后的房门猛得袭去。 两扇檀木门“嘎吱”一声合上了。 刹那间,幽香的闺房内只剩下两人独处。 明珠一下子有些害怕,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想到他可能会做的事情,又想到他每天对着顾若儿所做的事情,胃里又是开始泛酸难受。她不安地捶打他的胸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你放我下来!你是不是男人?当朝战王竟然说话不算话?”她想激将于他,愤愤开口。 风战修只当她那点力气如小鸡一般,有力的双臂抱着她朝着床塌而去。 “本王说了什么?不过是将你废黜罢了,可本王从没说过不碰你。”他说着,眯起鹰眸,促狭过一抹邪气。 “你……” 明珠听得这话,又是愕然不已,自己则被他置放于柔软的床塌,羞得红了脸。他刚刚松了手,她立刻机灵地躲蹿,想要从他的臂腕下逃脱。可不料刚有所动作,却又被他抱了个满怀。 “风——战——修——!”她终于吼出了他的名字,十分气急。 风战修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身体,将她拉向自己的胸膛。被他这样放肆得禁锢,明珠倔强地甩头,想要挣开他的手,“放开我!” 他是那么脏,他的一切…… “怎么?从前你可是很享受的呢!”风战修慢慢地低下头,一缕黑发顺着动作滑落而下。 那张俊容一贴近自己,明珠只觉厌恶,脱而口出,“离我远点!不要碰我!” “夜明珠!”风战修手指加了力道,清楚地瞥见她眼底隐匿的那抹嫌恶神色,阴郁地说道,“你好象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唔——”明珠被他捏得下巴疼痛,仿佛快要碎裂一般。 “你是本王的溅妾,你的身体,你的心都属于本王!生是本王的人,死了也是本王的鬼!”风战修斩钉截铁地放话,突又森然轻笑,“你让本忘离你远点?本王偏不顺你的意!” “让本王别碰你?”他嘴角噙着一抹弧度,犹如地狱而来的阎王,“本王偏就要碰你!” 话音落下,黝黑的大掌朝她的衣襟探去。只听见衣服被撕裂的脆响声,伴随着明珠凄厉地叫喊声,“不要……” 雪白的肌肤映入风战修眼底,漆黑的双眸蒙上一层旖旎绯色。 明珠握紧了拳头,不停地打向他,“风战修,你放开我,你不要碰我,我恨你!” “恨本王?你可要恨久一点,恨得越久越好!”风战修无谓地说道,三两下动作直接将她的衣服扒光。 明珠顿觉寒气逼人,回神发现自己已经浑身赤裸于他面前。他松开手,颀长的身躯伫立于床前。她无助地朝后退去,不停地退缩,直到后背贴着墙壁,感受到冰冷的温度,知道她再也无路可退。 明珠瞧见他开始脱衣服,慌得不知所措。 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床柱,一阵发呆。 风战修抬手将蟒袍甩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解开裘衣的扣子。他的动作极慢,那样幽雅从容。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床塌,那一角落里蜷缩成团的无助身影。 不会让你如愿,绝对不会!明珠咬牙念道。 她眉宇凛然,愤愤地瞪了一眼风战修。毫无预兆下扬起笑容,似是在嘲讽他,“有本事你就继续!我绝对不屈服!” 笑容转而一僵,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床柱决然撞去。 头脑晕旋,昏得她眼前一黑,血腥味也在口腔里肆意充斥。明珠眯起眼睛,意识恍惚地望向他阴霾的容颜,得意地笑,“风战修……你休想……”声音转弱,瘦小的她倒了下去。 风战修的手指触于盘扣,终于停了下来。 他又是轻笑,笑声骸然盘旋于寂静无声的闺房。 一个时辰之后,闺房的门终于被人推开了。 风战修挺拔的身躯踱出房来,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烟云楼外走去。他的神情似乎十分惬意,仿佛是享受了一顿美食。双眸望着那一片白雪皑皑,默然地散步前行。 回廊尽头,众离双手压着佩剑环胸,寸步不离地等候。 瞧见徐徐走来的风战修,众离立刻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体,“王爷。” “回吧。”风战修悠然说道,靴子踩上了雪地。 众离道,“是!王爷!” 一主一仆来也成双,去也成对,一前一后。 前院里,冬梅、冬竹两个丫鬟坐立不安多时。回头瞥见来人,急忙低下头,气也不敢喘得急。等到风战修带着随从走近,这才齐齐喊道,“恭送王爷!” 风战修默然不应,转身走出了烟云楼。 待他走后,两丫鬟互望了一眼,急忙转身奔向夫人的闺房一探究竟。 当冬梅与冬竹赶到闺房的时候,房门只是半掩,并没有关牢。两人想了下,终究还是犹豫不前。冬竹本就年岁轻,胆子更是小,她担忧地瞥了眼房内,而后将目光转向了一向视为姐姐的冬梅。 “冬梅姐姐……”冬竹喊了一声,示意她该如何才好。 她蹙起眉头,轻声说道,“进去看看!” 冬梅说着,径自奔入房内。冬竹瞧见如此,连忙跟了上去。两人走过外间,踱进了里间。抬头望去,瞧见床塌上躺着的人儿,吓得惊慌。她们奔到床沿,只见被子盖至明珠的胸口。 裸露的肩头,白皙肌肤上布满了青紫痕迹。可以想象,被褥下她的身体该是如何模样! 而她的唇更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红肿不堪。 一张白净的小脸显得血色全无,苍白吓人。额头撞了个口子,血迹尚未干涸,流淌下的血液斑驳于脸庞。她就这样沉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都那么轻微,轻微到让人怀疑,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呼吸。 冬竹双手掩面,不敢再看,“姐姐!” “……”冬梅瞬间提了一颗心,颤颤地伸出手触向她的鼻下。 只觉微弱的鼻息,隐约传来。 还活着!冬梅总算是松了口气,依旧心有余悸。她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脚步声伴随着谈笑声由远及近响起。冬梅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同样慌乱阵脚,眼神闪烁地望向冬竹。 那交错而起的女声正是顾若儿以及容嬷嬷! “夫人,您快些进屋,小心受了寒气,那可就不好了。”容嬷嬷扶着顾若儿朝着闺房走去,笑得老脸皱纹横生,阿谀地说道,“您若是受了风寒,王爷可会心疼呢。方才连云管事都特意来与您搭话,咱们夫人啊,在这府里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顾若儿听见这番话,原本就得意的心更加高傲,却故意拿乔,“这话可别说太满,只不定哪天王爷就宠了别的女人。”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王爷如今就疼着宠着夫人一人,心里啊只有夫人!”容嬷嬷道。 顾若儿娇笑出声,心情十分不错,“嬷嬷说得即便是谎话,我心里也舒坦。” “老身都这把年纪了,哪会说谎,这可都是实话。”容嬷嬷一脸认真,突又狐疑地念道,“那个死丫头,让她取件斗篷,竟然一去不复返!我看她是存心想让夫人冻着,一会儿不盯着她就要偷懒!” “现在可好了,连冬梅和冬竹那两个丫鬟也一起造反了!”容嬷嬷一路走来都没瞧见人影,当下又是喝道。 顾若儿轻声说道,“容嬷嬷,幸亏你在我身边,这些头疼的事儿多亏了你!” “夫人小心些。”容嬷嬷小声叮咛,搀扶着她走入闺房,“全都交给老身,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站在里间早已僵硬了四肢的冬梅冬竹听见这话,登时心口一窒。 等到顾若儿与容嬷嬷的身影闪入视线,两人“扑通”一声跪拜在地。 “你们全都呆在夫人房内做什么?难不成想偷夫人的东西?”容嬷嬷瞧见她们如此举动,只当是对方做贼心虚,立刻搬了罪名套在她们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出声指责。 冬梅还在犹豫,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夫人,嬷嬷……” “怎么说话的!皮痒了是不是!”容嬷嬷怒声喝道。 冬竹想到皮肉疼痛,身体本能颤栗,一下子呜咽出声。她伸手指向了床塌,混乱地说道,“夫人,容嬷嬷,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是王爷……不!其实是明珠……是明珠回来替夫人取斗篷。” “然后王爷突然来了,后来两人不知怎么得就吵了起来。” “等到……等到王爷走了以后,我们两人就忍不住好奇进了夫人的闺房想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明珠……明珠躺那儿一动也不动……只剩一口气了……” “夫人,容嬷嬷,不关我与冬梅姐姐的事啊!”冬竹急急说道。 顾若儿与容嬷嬷顺着冬竹所指方向望去,瞧见了躺在床塌上明珠。顾若儿一下子气得红了眼眶,挥开容嬷嬷的手,奔到床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溅丫头在我的床上!” 这才一眨眼功夫,她竟然又勾回王爷!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是个祸水! 顾若儿胸口闷得厉害,瞧见她沉静地躺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床上。纤细的手腕伸出猛地掀开了被褥,却见她浑身赤裸,无一地方没有牙印齿痕。这放浪的躯体惹得她遐想方才的宠幸,更是焦躁嫉恨。 “你给我滚下去!不准睡在我的床上!你这个溅婢!”顾若儿歇斯底里地怒吼,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拽下床去。 明珠原本已经昏厥,可这突然痛楚让她惊醒。无力地睁开眼,只见顾若儿狰狞了丽容,原本娇柔的五官扭曲得变形。她一怔,顾若儿双手用力一拽,明珠疼得从塌上滚了下来。 当下回过神来,她发觉自己赤身裸体,又冷又羞。 明珠急忙伸手探向一旁,手刚拽住衣服,却被人重重地踩住了手背。她抬头望去,被容嬷嬷那阴狠的目光所骸,“容嬷嬷……” “你这个勾人的溅婢!看我怎么处置你!”容嬷嬷说着,又是辗转地踩压。 明珠痛得轻呼,求饶道,“嬷嬷,我不敢了。夫人,我不敢了。” 而她依旧那样固执,不肯道一个“错”字! “你不敢?口是心非的坏东西!”容嬷嬷冷哼一声,抬脚踹向了她。 第35章 逃跑 第35章 逃跑 明珠被她踹得翻倒在地,又是双手遮掩着自己的身体。她抬头望向顾若儿,又是望向容嬷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有、勾、引!” 可她早就知道,此刻不管自己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 明珠既是可怜自己又是可怜对方,这个愚蠢的女人,她心里轻笑。 “你这个撒谎的溅婢!”顾若儿几个大步奔到她面前,冷眼睨着她,讥讽地说道,“你敢说你没有?若不是你使了手段,王爷会要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个样子!” “论容貌论身材,你哪点比得上我?王爷会要你?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是不知羞耻!” 顾若儿眯起美眸,恨恨地说道,“真没想到你这个溅婢这么会耍阴险!以后我不用你做贴身丫鬟了!”她扭头喊了一声,“容嬷嬷!” “老身在!”容嬷嬷走到她身边,犹如泰山压来。 “把这个溅婢拖到暗房关起来,三天之内,不准给她吃不准给她喝,我不想见到她!”顾若儿硬声吩咐,又是走向床塌。她将塌上的丝绸被褥上等锦缎统统甩在了地上,疯了似地扯下红帐,“给我烧掉!统统都烧掉!” 容嬷嬷恭敬答话,“老身明白!”她说着,抬头望向跪拜在地战战兢兢的冬梅与冬竹,“还不快点将这个溅婢的衣服穿上,赤着身子好不丢人!看了就恶心!马上拉到暗房去!” “是!”冬梅、冬竹颤声回道,起身走向明珠,哆嗦着手替她穿裘衣。 容嬷嬷见她身上不再赤裸,喝道,“待她这么好做什么!还不把她拖下去,碍了夫人的眼了!” “奴婢知错!”两人吓得快要哭了,立刻一人一边扶起明珠拖出了闺房。 明珠无力动弹,只是任由她们两人行动。 等到她离开之后,容嬷嬷将暖炉上温着的茶水倒了一杯。而后走到顾若儿身边,将茶水递上,“夫人,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是大!” “总觉得王爷似乎对她余情未了,难道是我多心了?”顾若儿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容嬷嬷听见此话,急于想要替她解忧。她望了眼外间,弯腰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夫人您如果放不下心来,我们不如将她……” 她将话故意说到一半,点到为止,眼底却寒到慑人。 “不成!”顾若儿心湖一动,转念道,“即便现在是个溅婢,可也总是王爷的人。更何况王爷方才还……”她思来想去,觉得斩草除根不妥,“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还是见机行事!” 容嬷嬷点头,“老身听夫人的!” 那天晚上,风战修第一次破例没有前来烟云楼。隔了一晚,顾若儿盼望着他午膳的时候能来。谁料到等了个空,一直到晚膳时辰,他这才徐徐踱入殿。闺房内,摆了一桌的上好酒菜,都有些凉了。 容嬷嬷兴高采烈走入屋内,轻声喊道,“夫人!王爷来了!” “王爷来了?”顾若儿问道,站起身来望向她身后。瞧见了来人,瞬间双眸一亮。 风战修笑得十分迷人,眼底深邃,喊了一声,“若儿。” 容嬷嬷立刻识趣地退下。 “哼~”顾若儿故意撒泼,扭过头去不理他。 风战修见她如此,走近她身边一把搂住她,好声好气地劝道,“谁惹你那么不开心?这么漂亮的脸都气成这样了,快些笑一个给本王瞧瞧!告诉本王,本王可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讨厌!人家不理你!”顾若儿见他温柔耳语,心里美滋滋的,什么气儿全消了。 风战修哄了半天,她却依然不理会自己。他只好叹息一声,沉声说道,“看来若儿今天不待见本王,本王可就走了。明儿再来看你。”他说着,转身恋恋不舍地走人。 顾若儿见他离去,只以为他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她的目光尾随,可他却没有停步的意思,直到他跨出门槛儿,她急得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嗔怪道,“王爷!你怎么说走就走!人家又没让你走!” “哎?”风战修恍然大悟地回头,却是无辜,“那你是留本王下来了?” 顾若儿迈着小步奔到他面前,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带回屋内,“谁让你走了?我可舍不得让王爷走!王爷就爱闹人家!” 两人入了座,风战修将顾若儿搂在怀里。 美人在怀,他却笑得淡定从容。 顾若儿动手斟了杯酒,将酒杯凑到他唇边,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环住了他,嗲声说道,“王爷,若儿敬你一杯。” 风战修凝望于她,就着杯口将酒一口喝下。 “王爷!再喝一杯!”顾若儿重复了动作,媚眼抛去。 又是几杯酒徐徐入了腹,风战修沉默不语。只是惑人的五官愈发亮眼,肌肤上隐动着光泽,他眸光深沉,似笑又非笑,“你想做什么,想灌醉本王。”他狐疑地“恩”了一声,男声沙哑。 顾若儿放下酒杯,吻了吻他的唇,“王爷,若儿要问王爷一个问题。” “你问,本王回答便是。” “王爷是喜欢若儿多一些,还是喜欢那个丫鬟多一些?”顾若儿双眼犀利,算准了药效差不多要开始了。那酒里可是搀了迷药,不仅能知人的真心话,哪怕是要那颗心,也能掏了出来。 风战修微眯起眼眸,扬起唇角,头一低,靠在她的肩头。 “当然是你了。”他喃喃说着,眼底忽然森森然。 暗房内,明珠被关了整整三天三夜。这三日内,她没有吃上半点食物也没有喝上一口水。又饿又渴,而且又冷。额头的伤口还很疼,恐怕是失血的原因,她觉得头晕无力。 索性的是容嬷嬷除了第一天晚上来打了她一顿,就没有再来打她。 这真是稀奇。 此刻,明珠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关上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在这里直接死掉。但是能够熬下去,她就坚决不会放弃。明珠抬头望去,上方的墙壁上镂了一方小孔,阳光便射入一道光芒。 “天气……很好……”明珠动了动干涩的唇,艰涩地说道。 暗房外突然响起脚步声,随后是钥匙插入锁眼,只听得“喀嚓——”一声,门被人徐徐打开了。 明珠眯起眼眸望去,阳光中有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等到两人走近了些,她心里忽然平静一片,抬头望向她们,扯起一抹笑,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又要麻烦你们送我回房了。” “明珠……”冬梅见她还在笑,困惑地喊道。 冬竹之前因为害怕而将事情全盘脱出,她心里愧疚。连忙弯下身子,将明珠从地上扶了起来。她低下头,哽咽地说道,“明珠,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是我开的口,我……” “不关你的事,你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我现在只想喝水吃饭,如果可以再让我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睡上一觉。”明珠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说着说着就闭了起来。 冬竹点头道,“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你小心些。” 两人又是扶着明珠走出暗房,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明珠微微睁开眼。她已有许多天没有接触过阳光,此刻她心里莫得庆幸。庆幸自己还能见到阳光,她不能太贪心,这已是快乐的事情。 三人的身影慢慢走过转角,顾若儿与容嬷嬷两人这才从另一头闪身显现。 “容嬷嬷,你说得办法确实可行。”顾若儿满意地说道,眼中自有阴谋酝酿。 容嬷嬷低头笑道,“老身只是替夫人解决麻烦事而已。夫人,王爷还等着您呢!该走了!” 明珠恢复得很快,不过几天,她又活蹦乱跳精力十足。她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愈挫愈勇。天未亮,她就醒来。刚要穿衣,卧房的门被敲了几下,冬竹清亮的女声透过门扉传来,“明珠,你醒了吗?” “我醒了,你进来吧。”明珠说道。 下一秒,冬竹推门而入。 她手里揣着一个小瓶子,进屋后立刻关了门。走到床沿坐下,她将小瓶子打开,瓶子内是一点绿绿的软膏。她小声地说道,“这是我偷偷从夫人那儿拿来的,据说这个软膏可管用了。擦在你背上,那些疤就会没了。” “冬竹,谢谢你。”明珠知道她本性纯善,是个好女孩儿。应该是为了先前的事儿,所以一直记着要弥补。她伸手握住了冬竹的手,明媚了双眸,“真得谢谢你。” 冬竹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你这么见外做什么。”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还要麻烦你给我上药。”明珠不打算拒绝,反趴在床塌上,将裘衣褪至腰间。 冬竹原是笑容满面,可视线一瞧见她光洁细滑的美背一下子闷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前些日子还留了好多疤呢!怎么没了? 明珠耐心地等待,却也等不到她有所动作。她扭头望向冬竹,狐疑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了……”冬竹急忙揉揉眼睛,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明珠听见她这么说,更是狐疑了,“什么没了?”顺着冬竹的目光,她尽可能地望向自己的后背,可怎么也望不出个所以然,又是问道,“我的背怎么了?” “那些疤痕全都没了。”冬竹摸了摸她光滑的肌肤,惊奇不已。 明珠有些微傻,“没了?” 难道是她痊愈能力太强了?没有可能啊!可是为什么没了? “咚咚咚——”一阵粗猛地敲门声,容嬷嬷站在卧房外厉声喝道,“快点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今日府里进了新的绸缎,夫人要做几件新衣裳,你快去取了回来!记得要选些好的,我早就与云管事知会过了。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我马上就去!”明珠应道。 烟云楼的前院,明珠急步奔出楼去。 “快去快回,若是再磨蹭,或者耍心眼,这回就不是关暗房那么简单了!”容嬷嬷瞧见了她,又是开口训斥道。 明珠点点头,默不作声。 等到出了烟云楼,容嬷嬷凶狠的目光不再可能投距于她,明珠耷拉下肩膀,舒了口气。前往绣阁的路上,她不时地环望,希望能够再次与夏儿偶遇。虽然她知道这份希望可能太过渺茫。 明珠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见远处车马聚集,十分热闹。奴才奴婢们忙着从马车上搬下各色各异的锦缎罗绸,送进绣阁。她慢了步伐,视线在人群里一阵搜索,也许夏儿被派来搬布匹了。 忽然,从马车内闪出一道挺拔身影。 男子背对着她,一身白衣华服,黑发被玉冠高高束起,披散于背后随风微微飞扬。男子侧过身来,露出了小半张俊容。 那是……那是她的…… 明珠整个人一怔,朝前迈了一步,而后拼命地朝那男子奔去。 她冲过人群,张开双手从身后拥抱住他,喃喃喊了一声,“骁天哥哥……”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丫鬟们抱着布匹一愣,而奴才们则也伫足不前。一刹那,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了同一个方向。等到瞧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下人们心里皆是诧异,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她、她、她不正是被王爷废黜的王妃吗? 明珠将头贴向男子的后背,这些日子来的孤单以及无助在这个时候倾泄。双手紧紧地将他抓紧,害怕他会消失不见。直到温热的温度传递向自己,她才相信这不是一场梦境,而是真实。 “骁天哥哥……”她不断念着这四个字,恍如隔世一般。 而那男子却也不推开她的拥抱,只是突然侧过脸来,一张俊美无涛的脸庞。他突然之间有所动作,徐徐转过身来,不等她抬头就将她抱入怀里。低下头,黑发不经意间散于她的双颊。 “这个称呼我很是喜欢,不过……”他沉沉地笑,继续下文转而戏谑说道,“你喊错了名。以后准你叫我晴明哥哥吧。” 明珠听见这陌生的男声,浑身一僵。 不是骁天哥哥的声音!不是他! “你不是骁天哥哥!”明珠神色难掩失落,双手用力,焦急地推开了他。 那男子却笑得更加兴然,“呵呵~” 明珠立刻朝后退了几个大步,这才定下脚步。她猛地抬头望向对方,有那么瞬间的失神。他星眸剑眉,褐色瞳眸,悠闲地从腰间取出一把玉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富家子弟模样。 侧面看去,却有三分像骁天哥哥,可正面一瞧,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她脑海里的东骁天,是那个温柔儒雅,淡若梨花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却儒雅中带了几分狡猾。 “全都杵在那儿做什么?”绣阁内,云霓瞧出些异样,急步奔了出来看个究竟。她一走出绣阁,却见两人面对面而站。 四周的下人们全都像被点了穴似的,围观他们。 明珠被云霓这一声叱喝惊醒,当下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她尴尬地红了脸,低下头来,“奴婢认错了人,将公子当成奴婢的亲人了,还请公子见谅!” “我想也是,你那位哥哥的名字还真是巧呢,和大兴王朝的太子殿下同名?”男子轻摇折扇,犀利地说道。 “……”明珠又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小手握紧了拳头。 云霓带着两个丫鬟走近他们,她扭头看了眼明珠,视线转向白衣男子,轻声说道,“公孙公子,府里的丫鬟不懂事,让公孙公子烦心了。”她说着,冷声喝道,“还不快退下,将夫人要的锦缎送去!” “是!奴婢告退!”明珠仿佛得到了特赦,连忙应声奔进了绣阁。 公孙晴明的目光尾随而去,沉声说道,“云霓,你家王爷呢。” “公孙公子,这边请!”云霓道。 伏生殿的书房内,风战修正把玩着下官敬送来的一串上等红玛瑙。一颗颗玛瑙璀璨耀眼,血色一般得光泽。书房外突然响起响起脚步声,他没有抬头,手指依旧拨弄着玛瑙石。 云霓率先走入书房,轻声道,“王爷!公孙公子到!” “王爷果然贵人事忙,别来无恙啊!”公孙晴明潇洒地踱进书房,步子都迈得格外清闲。他收起折扇,双手作揖打趣道。 云霓低头,悄然无声地退下。 “你来做什么!”风战修沉沉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厌。 “怎么?我才刚来,王爷就要赶我走人?这好象不是待客之道吧?”公孙晴明并不将他的冷漠当一回儿,似乎是习以为常,只是径自走向一旁的八脚椅惬意地坐了下来。 “这么精美的玛瑙,王爷又要赏给哪位爱妾了?”他十分不识相地问道。 风战修放下手中的玛瑙石,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男声更为低沉了,“商人就是铜臭味,随便你爱住几天就住几天。”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王爷收留!”他立马接话,深怕某些喜怒无常的人反悔。一双漆黑的眼眸肆意瞟着周遭,像是在找寻些什么。巡视了半天,也没瞧见那东西,他狐疑得回头。 “我说王爷,当年输你的那些宝贝,去哪儿了?”公孙晴明扼腕叹息,心疼不已。 那些宝贝可是他周游九国大陆商贩时,好不容易搜集的,整整花了数载时光。不料他执迷对弈,一盘棋,却将宝贝输了个精光。特别是那一对翠绿的瓷杯,碧玉无暇,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风战修不带一丝留恋地说道,“脏了,自然要仍。” “脏了?又是哪个女人没有管住自己的手,去碰了你的东西?”公孙晴明自知他有洁癖,平时虽看不大出来,可是实则甚重。 眼前忽然闪过一张白净脸庞,风战修眼眸一敛,厉声喝道,“滚出去!” “走走走,我这就走。”公孙晴明不该提哪壶偏生就爱提哪壶,这下碰了钉子,他也不再逗留。起身抚了抚褶皱,他转身大步离去,语带深意地说道,“我还是住拱月小筑,一切照旧安好,老规矩不变。” 风战修这才抬头,凝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对了。”公孙晴明脚步微停,回头望向了他,“我方才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丫鬟,更有趣的是,她竟然将我当成了她的哥哥。” “你知道那个小丫鬟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吗?” 公孙晴明啧啧了几声,感慨道,“竟然与大兴王朝的太子殿下同名,她喊我骁天哥哥!” 风战修沉默不语,眯起了眼眸。 “我走了,回头再见!”公孙晴明说着,走出了书房。 足足十五匹锦缎,每次又只能搬动三匹锦缎,明珠从烟云楼到绣阁的路来回跑了五次。直到将那十五匹锦缎全都搬回烟云楼正厅,她这才喘了口气,走到容嬷嬷面前,低头说道,“嬷嬷,这些是云管事指的,总共十五匹。” “嬷嬷您看看,数目对不对。”她说着,又是望向桌上摆了一桌的布匹。 容嬷嬷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边走边数,“一、二、三……十三、十四、十五……”手指指向最后一匹锦缎,她睨向明珠,厉声说道,“数目对了,一会儿我自会与向云管事知会一声。” 明珠点点头,不再说话。 此时,冬梅搀扶着顾若儿走入正厅。冬竹则是小步地跟随在后。 “夫人来了!”容嬷嬷瞧见顾若儿到来,立刻笑容满面,迎了上去。冬梅识趣地松了手,容嬷嬷自然地扶着顾若儿走近桌前,“夫人,您快来瞧瞧!这些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货色呢!” 女人生性爱美,自然对绫罗绸缎爱不释手。 顾若儿伸手抚过丝滑的绸面,媚眼发光,忍不住赞叹道,“确实是好料子。这么好的锦缎,可不多见!不知是从哪儿买来的!” “夫人,老身听说王爷有位经商的朋友,是那位公子从临国商贩而来。这么精细的手工,恐怕是从南昌国买来的。”容嬷嬷已在王府内混了脸熟,打听到些许情报,急忙讨好地说道。 顾若儿对南昌国的女红早有所闻,惊喜地说道,“当真?” “老身岂敢欺骗夫人!夫人,快选了锦缎,做些漂亮衣裳,穿在夫人身上啊,一定艳丽无比!”容嬷嬷不忘记奉承。 顾若儿顿觉此话有理,目光游离,“那我得选匹最漂亮的……” “你们还不快去干活儿!只知道偷懒的死丫头!”容嬷嬷扭头朝着三人喝道,恢复了疾言厉色。 明珠与冬梅、冬竹三人立刻回道,“是!” 而后,退出正厅。 等到出了正厅,只听得厅内隐约传来顾若儿与容嬷嬷两人的谈笑声,话语围绕着那些锦缎。冬竹握住冬梅的手,一脸向往,轻声说道,“姐姐,那些锦缎真好看。是不是?” “确实好看。等你出嫁了,姐姐也替你张罗一匹!”冬梅搂住她,笑着说道。 明珠却还在回忆方才容嬷嬷所说的话。 经商的朋友?那个白衣男子?公孙公子? 眨眼之间,晚膳的时辰到了。 一名小丫鬟奔入烟云楼,恭敬说道,“夫人,王爷让您前往轩苑用膳。” “我知道了。”顾若儿端坐在椅子上,打发道。 小丫鬟应道,“奴婢告退!”而后转身奔走。 待人走后,容嬷嬷弯腰凑近她耳边,喃喃说道,“夫人,定是王爷设宴招待宾客,老身这就服侍您更衣。”她说着,伸出手搀扶起顾若儿。 顾若儿慢慢走向里间,轻声说道,“嬷嬷,让那个溅婢随我去轩苑。” “夫人想要探探王爷的反应?”容嬷嬷狐疑道。 “是啊,看看王爷见了她,会是什么神情。”顾若儿任由容嬷嬷替她褪去衣裳,换了身裙罗。挥挥手,轻声说道,“你退下吧,我自个儿上妆。” “是!”容嬷嬷收了手,顺从地退去。 不消多久,她已精致打扮。 顾若儿对着铜镜照了照,露出一抹绝丽笑容。 而这时,明珠听从容嬷嬷的吩咐来到闺房,柔柔喊道,“夫人!” 顾若儿站起身来,她一身粉紫绸服,春的亮丽颜色。涂抹了脂粉,更是香气怡人。乌发如云,用金钗盘成蝴蝶发髻,垂下金链。裸露的凝脂般肌肤,媚眼一抛,着实能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还不来扶着我?”她嘲蔑地笑道。 明珠连忙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搀扶。离得近了,她才闻到那浓郁的水粉味儿,直觉地皱眉。 轩苑坐落于东园内,簇拥于芬芳的梅花丛中。远远望去,轩苑犹如矗立于花海的空中楼阁,竟然是美得不可思议。踏着梅花零星凋落的花瓣,明珠扶着顾若儿,在另一名下人的带领下朝着轩苑徐徐走去。 下人在轩苑楼下停了步,低头道,“夫人,王爷就在上边等着您。” 顾若儿高傲地“恩”了一声,颇有些夫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迈开脚步,踏上台阶,朝着顶端走去。明珠一路跟随,不敢走得太急,也不敢走得太慢,完全配合她的步伐,就怕出错。 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风战修,明珠心里有些慌乱。 自那天后,她没有再与他有过照面。 每次他来到烟云楼,顾若儿都不招丫鬟随旁伺候。如此一来,她反倒是松了口气。想到那日的一切,她就忍不住寒蝉。身上似乎还带着他的烙印,缠绕着他的气息,她微微摇头想要忘却。 终于走完最后一个台阶,丫鬟们撩起竹帘。 顿时,一阵暖意袭来。 顾若儿抬眸望去,眼波流转过璀璨光芒,嗲嗲地喊了一声,“王爷,妾身给王爷请安。” “起吧!过来本王这儿!”风战修沉然的男声响起。 顾若儿松开了明珠的手,乖顺地走向他。刚一走近,风战修猛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大刺刺的举动,一点也不在意这儿还有那么多丫鬟。而丫鬟们似乎也习惯如此情形,依旧面不改色。 明珠扬起唇角自嘲,好象只有她还没有百分百适应。 “给王爷斟酒!”顾若儿望向明珠,使唤道。 她刚要上前,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阵沉沓脚步声。 “来迟也,我来迟也。”公孙晴明歉然地笑道,挺拔身影闪现于众人的视线中。他依旧是那一身白衣,手执玉扇,眸底自有一股深邃凝聚,“让王爷与夫人久等多时,真是抱歉。” 明珠直觉地朝旁退去,不挡着路。她听出这声音,一下子明白对方是谁。 顾若儿瞧见如此翩翩公子,顿时心中悸动。 这天下间的男子,恐怕最俊美的两人已被她见到了。不过眼前的男子俊则俊已,相比起风战修却又少了一股邪魅气息。她又用余光风战修,发现自己还是喜爱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庞。 顾若儿连忙收了思绪,朝着白衣男子点头问候,而后又是狐疑道,“王爷,这位公子是……” “在下公孙晴明,向夫人问好。”他主动说道。 “不用理他,他就是个闲客。”风战修却不理会,只是动手取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她面前的碗中,宠爱地说道,“你饿了吧?多吃些。” 顾若儿十分得意,更是欣喜,“谢王爷。” “哎!”公孙晴明叹息了一声,打算入座。他动了动身体,视线却瞥向一旁低着头有些紧张的小丫鬟。一眼就认出了她,眸光一闪,嘴角的笑容更加兴味,他撩起袍子潇洒坐下。 风战修独自喝酒,时不时得与顾若儿调笑。 “王爷,喝酒嘛~” “恩?让本王喝也可以,只要你亲本王一下,怎样?” “那么多人在,王爷,讨厌……” “那你是亲还是不亲?”他沉声问道。 顾若儿羞红了脸,目光扫过众人,凑近他的侧脸轻轻一吻。她的唇微微离开了些,风战修扶在她腰间的大掌突而用力,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火热的吻强索于她,吻得顾若儿娇喘连连。 “唔——” 气氛一下子暧昧,原本就温暖的厢房更加升温。 明珠自始至终站在角落里,她心里默默念着“我看不见”这四个字。 “夫人如此温柔美丽,王爷好福气啊!”公孙晴明捏住酒杯,仰头饮尽,笑着夸赞。 顾若儿依靠在风战修的胸膛,美眸望向对面的公孙晴明,故作矜持道,“公子谬赞了。” “非也,非也。”公孙晴明晃了晃食指,凝眸说道,“在下常年经商,游走于天南地北,自认阅人无数。倘若非要问我,哪个女人最美丽,那么夫人一定是最美丽的那位,也最让我心动。” “……”顾若儿听到这话,面露尴尬,心里却是欢喜若狂。 明珠直觉皱眉,这男人当着风战修的面言语调戏顾若儿,真是轻狂。 “不过……”公孙晴明沉了声音,困惑地问道,“王爷娶了当朝公主为妃,为何不见王妃?” 顾若儿其实也同样好奇,回头望向了风战修。她也知道确有此事。可是自从她入府至今,却不曾见到那位王妃。这真是奇怪。曾让容嬷嬷去打探,王府上下竟然只字不提,全说不知道。 那位王妃,到底在哪儿? 明珠浑身一颤,犹如风雨临头。 风战修余光扫了眼战战兢兢的人儿,眸光森然。面对公孙晴明的问话,他避而不答,徐徐说道,“你若是不想用膳,那就别在这里打搅本王的兴致!” “唉!”公孙晴明又是叹息,果真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我先行离席,不打扰王爷与夫人了。”他说着,特意朝向顾若儿微笑。 顾若儿回了个笑容,与他的目光焦汇于空中,擦出不明火花。 “咦?”公孙晴明望了眼夜幕,呢喃出声,视线扫过站在厢房内的数名丫鬟,又道,“天色这么快就黑了,在下讨个丫鬟替我掌灯。” 他拿着玉扇随意点去,定在了某个角落,“就你了!” 明珠被他选中,有些惶恐地喊道,“夫人……” “公孙公子,这名丫鬟原是我的贴身婢女。既然公子凑巧选中了,那就让她替公子掌灯送公子回塌所。”顾若儿瞧见如此,即便她千百个不愿意,却还是给了台阶下。 一来,他是王爷的宾客,不好得罪。 二来,如此也可以显出她大度,留个好印象。 “还不快些掌灯,送送公子!”顾若儿柔声说道,眼底迸发嫉恨的光芒。 明珠硬着头皮答应,“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轩苑,徐徐走在东园的小径。 夜黑了,空气中弥漫着梅花的香味。 明珠提着灯笼,谨慎前行,她想着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老是如此沉默下去。眼看着快要走出东园,明珠停下脚步,徐徐扭头,低声说道,“公子,不知道公子所住的塌所是何处。” “你一直往前走便是。”公孙晴明轻摇玉扇,从容说道。 明珠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却也经过了银安殿。明珠扭头望了一眼,心里忍不住窃喜。一会儿原路返回,她要与夏儿见上一面!灯笼照出光明,黑暗被这点明媚驱散。走过几道院门,身后的公孙晴明终于再次开口了。 “前面便是了,停步吧。” 明珠应道,“是!” “你自己回去可会害怕?若不然,晴明哥哥再送你回去?”公孙晴明悠然问道,语气里却满是揶揄。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只觉此人轻浮得可恶。 她朝后退了一步,轻声回绝,“不劳公子费心,奴婢告退。”她说完,急步而行,匆匆走过他身边。 公孙晴明望着她瘦小的身影,喃喃自语,“东骁天……” 夜空里悬了一轮明月,浮云掠过。 银安殿外,一抹瘦小身影谨慎地张望四周,而后急步奔入殿去。明珠三步一回头,就怕被人发现。她来到先前夏儿所住的卧房前,远远瞧见窗内透出微弱的光,心里更是激动。 明珠走到房前,小声喊道,“夏儿?夏儿!夏儿你在吗?” “主子?”夏儿惊奇的女声传来。 下一秒,房门被打开了。 明珠与夏儿屋里屋外而站,两人分别许久不见,只笑不语。明珠率先回过神来,连忙奔入房去。夏儿同样机灵地关上了门。 房内,主仆两人亲密地坐于床塌上。 明珠握着夏儿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你好吗。” “主子,夏儿很好。倒是主子您过得好吗?新来的夫人有没有欺负您?”夏儿焦急地询问,又是慌张低头查探。忽然瞧见她手腕的伤痕,夏儿抬头拧眉,“主子,她们对您动手?疼不疼?这儿还有些金疮药,我取来替您敷敷。” 明珠摇头,拉住她不让她离去,“我没事,你不要这么紧张。” “我的时间不多,马上就要赶回去。之前吩咐你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王府的路,你都记下了吗?” 夏儿将手伸进衣内,掏出了一方锦布,“主子,夏儿全都记好了。” “好夏儿,辛苦你了。”明珠接过锦布,抱住了她。 “主子,咱们什么时候逃?”夏儿问道。 明珠想了想,低头望着夏儿说道,“逃跑十分危险,两个人也远不如一个人方便。你如今被派在厨房打杂,与我脱了干系,日子虽然清苦,可也落得安全。我不想你冒险,所以你暂且留下。” “如果我大难不死,那么必定回来接你。” “你信是不信?” 夏儿听她这番坦诚肺腑之言,千般万般不舍,“主子,夏儿信。可是……” “不要可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记住,好好活着。”明珠柔声叮咛,伸手抚向她的脸庞,“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夏儿见她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威慑,顿时心中凛然,“主子,夏儿一定等您。” 接下来的几天内,明珠凭着夏儿记载的锦布,将王府的地形熟记于脑海里。为了万无一失,她勤快地跑腿干活儿,只为了补充实际经验。而到了晚上,等到顾若儿以及容嬷嬷等人都睡下后,她就会悄悄起来。 数天的摸索之后,明珠决心在今夜行动。 又是三更,有人轻手轻脚得推门而去。 明珠熟练地奔出烟云楼,在夜色中紧张前行。 听下人说王府只有正门与后门两道出口,正门早已否决,那就只有后门一条路了。她迈着连环步,警惕四周的情形,就怕巡逻的侍卫会发现。那她就死定了,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穿过无数回廊,游走于院落之间,躲避着不时出现的侍卫。 明珠惶恐且不安,其实她怕鬼也怕黑,可如今只有壮胆。 因为,她只有一次机会。 “谁?谁在那里!”突然,身后响起侍卫的叱喝声。 明珠顿时一惊,连忙奔过转角,拔腿逃跑。侍卫的脚步声沉而有力响起,伴随着嚷嚷声,朝她不断追捕前来。她握紧了双拳,眼前却觉一片混沌。该往哪儿走?往哪儿? “在那里!给我追!”侍卫似乎是发现了她的身影,厉声咆哮。 “是!” 明珠根本连回头的时间也没有,咬牙狠心,随便选了一条道又是闷头狂奔。黑暗中,嘈杂的呼喊声,纷乱的脚步声,恍惚的烛火,像是鬼火闪烁。她焦躁地抬头,却诧异发现前方是伏生殿的方向。 她知道伏生殿外肯定有人把守,而后边追捕的侍卫又在渐渐逼近,明珠顿觉孤立无援,一下子止步不前。 环顾四周,明珠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里去。头脑发晕,就在她感觉自己一定必死无疑的时候,面前突然落下一道白色身影,衬着月光,黑发飘散,感觉犹如纵天而下的仙人。 她定睛一瞧,诧异地愣住。 怎么是他! 就在明珠怔忪的时候,公孙晴明却栖近她身边。他低头,以低哑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想死,那就配合我。” 明珠彷徨地望着他,只好咬牙点头。 这时,十人一队的侍卫们已经追来了,望着前方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大声喝道,“谁在前面!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明珠一动不动,踌躇不前。 公孙晴明却突然伸手,在她诧异的注目中扬起嘴角,拥她入怀。扯起白色斗篷的一角,将瘦小的她掩护在怀里。而后低下头去,在斗篷下与她对望,他的唇贴着她,呵气道,“别动哦。”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明珠脸颊一阵泛红。 侍卫们终于奔到,手中的刀刃对准了他们两人。 “什么人!胆敢擅自闯入王府!” 公孙晴明冲着明珠一笑,只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自己却是抬起头来。他望向十名侍卫,悠悠说道,“真是抱歉,半夜睡不着,我的小丫鬟和我正在玩捉迷藏,惊扰了各位。” “原来是公孙公子!”带头的侍卫认出了他,立马让其余侍卫收了兵器。 “我这就带我的小丫鬟回去,你们自便。”公孙晴明歉然地笑,拥着斗篷下的明珠走过侍卫身边。 就当明珠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后边却又响起邪魅孤傲的男声,她顿时惊愕。 “站——住——” 风战修站于他们身后十丈开外,眯起鹰眸注目。 第36章 倔强 第36章 倔强 “王爷!”侍卫们纷纷下跪,齐声喊道。 风战修的突然出现,让明珠只觉可怕颤栗。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此刻的情形如此窘迫。心中更是焦虑,却听见刻意压低的男声,在头顶沉沉响起,“小丫鬟,这下子你可欠了我两次了。” “……”明珠闷声不应,小手抓紧了斗篷。 “咦?”公孙晴明眼底浮过一抹笑意,而后狐疑地呢喃出声,随即扭头望向身后。瞧见夜幕下融于黑暗中的风战修,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嬉笑道,“原来是王爷。” 风战修并没有意思打算走近,依旧伫立于原地。 他凝眸,锐利的目光扫过公孙晴明,幽幽开口道,“三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 “半夜闲来无事,就和我的小丫鬟捉迷藏。怎么?王府不许人半夜捉迷藏?”公孙晴明十分认真地问道,又是低头望了眼斗篷下的人儿,轻声喝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瞎跑,调皮。” 斗篷下,明珠只好装模作样地摇头。 “好了好了,不怕了。”公孙晴明轻轻拍了拍她,安抚了一句。这才再次抬头对上了远处的风战修,笑道,“王爷,三更半夜,我们回小筑了,你也快歇着吧。打扰也,打扰也。” 他迈开脚步,搂着怀里的人儿徐徐离去。 风战修冷漠地望向他们,抿唇不语。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于眼前,依旧没有收回视线。 “都起吧!不可有半分松懈!”众离对着跪拜在地的侍卫喝道。 “是!”侍卫们听令起身,立刻退去。 风战修终于回头,瞥了眼众离,漆黑的双眸在黑夜里愈发炯亮。他幽幽转身,走入伏生殿,沉然呢喃了一声,“有趣。” 这一句话不知是对着众离,还是他在自言自语。 众离不应,默然地跟随于他。 王府内寂静无声,惟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高墙下的大道上沓沓响起。突有打更声,“咚——”一声响,又是敲了四下。 四更天了? 明珠登时回神,将头探出斗篷张望。月光下,朦胧了视线,瞥见四周无人,她当下从斗篷内钻了出来。而后跑了几步远,转身望向面前的男子,秀眉一蹙,轻声质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公孙晴明“啧啧”感叹,甩出玉折扇,“这难道就是过河拆桥吗?” “过什么河,拆什么桥。”明珠明白他指责自己翻脸不认人,依旧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原本就没开口让你救我。” 公孙晴明执扇的手一僵,笑容却更加飞扬,“是是是,是在下自作多情。” “时候不早了,各回各地。哎哎。”他轻摇玉扇,迈着清闲的步伐朝着拱月小筑而去。 明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心里太过困惑,又是开口说道,“你跟踪我。” “跟踪?”公孙晴明愕然地停下脚步,俊容委屈无辜,“我不过是天太热,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罢了。” 天热?这都尚未开春,天气还那么阴冷,哪里会热?明珠被他的话语惹怒,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动了动唇,只将话咽了回去。算了,方才他总算是帮了自己,虽然还不明白他的意图,应该也不会去告密。 明珠不打算再与他继续周旋,刚要开口道谢告辞,反被他盘问道,“倒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三更半夜不睡觉,在王府里瞎跑什么?” “谁三更半夜瞎跑了!”明珠回嘴,脑子里迅速找着各种理由。 “哦,在下说错了,应该是四更半夜。”公孙晴明顺着她的话笑言,褐色瞳眸凝聚起光芒,狐疑叨念,“看你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难道你是小偷?想在这王府里偷东西?” “谁偷东西了!”明珠急忙回驳,听到“偷”这个字,她如今本能的厌恶。 这都是拜某人所赐! 公孙晴明察觉出她的反感,不动声色地说道,“既然你不是小偷,那你为何在王府里瞎跑?难道你是奸细是卧底?还是……” “你要去会情郎?”他挑了挑剑眉,一脸兴味。 两条秀眉蹙得更拢,明珠睨向他,“你胡说!” “谁胡说了!”他学着她方才回驳的语气,“你不是有个骁天哥哥吗?难道他是府里的哪个下人?” 明珠听他出言不逊,直觉地维护东骁天,“骁天哥哥他才不是下人,他是……”差点脱口而出“太子”两个字,她立刻收声。 “他是什么?”公孙晴明追问。 “我干吗要对你说这些!反正我不是小偷!我只不过,我只不过……我只不过也觉得天太热,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罢了。”明珠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将他原话奉还。 公孙晴明逗趣不已,单手握住玉扇,“既然如此,那我们再继续走走?” “谁和你一起,天都要亮了,我要回去。一会儿我家夫人找我。奴婢告退。”明珠急忙扶身,扭头就跑。 公孙晴明眯起眼眸,一把抓住了她,不让她走,“等等!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的名字不好听。”明珠回了一句,想要甩开他的手。 “你若是不说,那我可就不放人了。”他耍起无赖。 “你……”明珠十分气恼,眼看着天色渐渐泛白,她急于回去。 公孙晴明又道,“你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 “明珠,夜明珠。”她说着,用力推拒,而他也适时松手,明珠拔腿就跑。 “嘎吱——” 明珠小心翼翼地奔进烟云楼,又是谨慎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直到奔进房内,她这才松了口气,额头早已布满汗水泠泠。双腿也有些发软,她无力地走到床沿坐了下来。想到方才的一切,她烦恼地皱眉。 这该怎么办?看来已经打草惊蛇了! 短时间内她不能再行动,也得等风声过去些。 风战修那么喜怒无常阴险狡诈的人,他不可能不怀疑。而那个公孙晴明,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为什么要帮自己?明珠不安地想着,躺倒在床塌上。一个翻身,将被子抱紧。 越想越乱,索性眼睛一闭,不再去想。 太过绷紧的神经在这个时候松懈下来,又是累又是疲,眼皮直打架,她有些昏昏欲睡。 快要进入梦乡了…… 脑海里渐渐浮现起那张温柔的俊容,梨花开得芬芳。 “骁天哥哥……”明珠喃喃喊道,身体习惯地蜷缩成一团,像个孩子一样。 只可惜这场美梦刚刚开始,就被人打断。尖锐的女声从屋外传来,伴随着狂躁的敲门声一起响起,“死丫头!还不起来!又偷懒了吧!快给我起来!听见了没有?”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咚咚咚——”的声响。 “是!嬷嬷!我已经起来了!”明珠被这突然的声响惊醒,连忙开口回道。 “起来了还不出来干活?你这是故意的是不是?快给我出来!衣服也还没洗,院子也没打扫!再磨蹭,看我怎么罚你!死丫头,真不让我省心!”容嬷嬷厉声喝道,一团黑影徐徐走过窗外,女声也随之消散。 意识还有些朦胧,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想要让自己快些清醒过来。 明珠拍了拍自己的脸,立刻打气精神,自己给自己鼓舞,“夜明珠,你一定能逃出去!一定能!” “好!现在就出去和她们继续周旋!”她说着,起身跳下床塌。 从卯时一直到午时,整整五、六个时辰不间断地忙活。又是打水洗衣,又是清扫院落,忙完这儿又忙那儿。好不容易将手上的事儿干完,明珠与冬梅、冬竹两姐妹总算是歇了下来。三人并肩坐在石阶上,想要休息一会儿。 冬竹把玩着自己的发辫,扭头说道,“姐姐,算算日子,快要到除夕了呢!” “哎?是呢!”冬梅连忙掰着手指算日子,念念有词,“初二、初五……十八……这都没几天了呢!怪不得前些天,府里开始张罗锦缎,云管事也忙着让大伙儿清扫。这六闾庭院、尘垢蛛网、明渠暗沟,细节末尾吩咐得可仔细了。” 冬竹点点头,佩服道,“云管事真厉害。” “是啊!这又过了一岁,你要什么,姐姐给你买?”冬梅问道。 “真的呀?谢谢姐姐,你待我真好!上回儿我就瞧准了一对可好看的翡翠耳环……” 两姐妹小声讨论,心情愉悦。 明珠抬起头望向天空,却有些恍惚。除夕?又过一年了?没有想到,她也已经在这里度过四年了。真是好快啊!前三年,她都在皇宫里快乐度过,而这一年,却落得孤单。 父皇、骁天哥哥……他们可曾想过她? “怪不得到处找不见,原来是在这儿偷懒!”容嬷嬷扭着肥臀,凶恶地走来。 三人立刻站起身来,低头道,“奴婢不敢!” “不敢不敢,说得真好听呦!”容嬷嬷话里带刺,斜眼睨过三人,视线停留在明珠身上,“冬梅、冬竹,你们快些去将各间屋整整,这都快要过除夕了,别的院里一早就开始忙活了,只见你们还无事闲聊!” “是!”两姐妹应声,急忙离去。 容嬷嬷将手中的黄纸包塞入明珠怀里,又道,“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你将这帖药拿去厨房煎了,记住,半锅的水,温火煎上两个时辰,少一分不行,多一分也不行。更是不许加任何东西,听见没有?” “听见了,奴婢马上就去!”明珠捧着黄纸包,转身奔向后院厨房。 后院的厨房内,厨子们正在掌厨。已到午膳时候,忙于王爷的膳食。几个丫鬟、小厮也在一旁打下手,一眼瞧去,忙碌的景象。明珠默不作声地跨入厨房,瞥向一旁的丫鬟,小声说道,“麻烦一下,夫人命我来煎药,不知道哪里可以……” “哪里空了就去哪儿呗,没瞧见这里很忙吗?”丫鬟冷眼横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 明珠点点头,识趣地走向角落无人的灶台煎药。她将黄纸包打开,取过煎锅,盛了半锅的水,将药材倒入锅中。熟捻地升了火,拿着扇子徐徐扇火。不时地闻到食物的香味,明珠感觉有些饿了,她瞥了眼,只见一盘鲜虾,顿时咽了咽口水。 过了半个时辰,厨子下人们忙活完毕,陆续退出了厨房。 明珠依旧扇着火,左手捂住肚子忍耐饥饿。 忽然,有人走向她,将一只馒头放到她面前。 明珠狐疑不已,扭头望去,却见夏儿睁着大眼睛朝着自己眯眯笑。她双眸一亮,欣喜地伸手想要接过馒头。手探到一半,又是扭头望了眼厨房外。 “主子,放心吧,没人!”夏儿将馒头塞进她手里,又是夺过她手里的扇子。 明珠低头咬了口凉凉的馒头,只觉美味无比,“好吃!” “主子,你去后边吃,别让人瞧见了。我替你看着就好。”夏儿道,“若是有人来了,我就立马站起身来,假装干活儿。” 明珠摸了摸夏儿的脑袋,夸赞道,“真聪明!” 又过一个半时辰,汤药终于煎好了。 明珠就着布帕端起煎锅,微微弯手将药汁倒入碗中。药汁出了锅,顿时闻到阵阵浓郁的药味儿,有些辛,有些刺鼻。她皱起眉头,忍着这奇异的味道。 “主子,这是什么呀?味道这么奇怪!”夏儿捏住了鼻子,小声问道。 明珠摇头,将药渣倒进一边的水桶内,“我也不知道,应该是调养身体的吧。好了,夏儿,我该走了。”说着,她端起托盘转身面向夏儿。 瞧见她一脸不舍,明珠又是叮咛道,“一个人儿要忍着些,不要嘴硬不要逞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见了吗。” “夏儿知道。”她点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明珠微笑,这才徐徐走出厨房。 等到走了两步,听见夏儿关切的女声柔柔响起,“主子,您要保重啊。” 明珠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张小小的脸庞让她感觉犹如亲人一般。她似乎欲言又止,眼眶还泛红。她笑意愈发深,心里却也笑话,她们二人分别也不是一两次了。终究还是收了目光,朝着烟云楼走回。 一路上,明珠默默前行。快要抵达的时候,她抬头望去,只见烟云楼的楼阁近在眼前了。而后,身边突然晃过一道白衣身影,犹如一阵风袭来。明珠一惊,连带着颤抖了手,她轻呼一声,急于顾着托盘中盛有药汁的汤药。 “小心些,小心摔了。”清澈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有人已经伸手助她端稳了托盘。 明珠听到这声音,直觉地皱眉。怎么又是他! “见了我不高兴?”公孙晴明敲见她的反应,倒也不生气,只是随口问道。 明珠定了定微乱的心神,即便心中的确不高兴见到他,可嘴上还是如此说道,“奴婢哪会!多谢公孙公子出手相助!奴婢感激不尽!” “感激就不用了,以后见着我别躲就行了。”公孙晴明低头望着她,一双眼睛锐利锋芒。 明珠徐徐扭头,目光与他交聚触及。良久,吐出了这样一句,“公孙公子,请松手。” 公孙晴明却是一愣,轻笑出声,“我若是不松手呢?” “你……” 就在明珠为难的时候,另一道男声响起,“公孙公子!” 明珠诧异地回头望向来人,只见众离双手托剑行礼。而他身后,是一身紫衣蟒袍的风战修。今日的他,将乌发高高束起,露出菱角分明的脸庞,看上去果猛利落。惟有那双深沉的鹰眸依旧让人心悸魂动。 他也同样凝望于她,沉默不语。霸气却隐隐散出,直逼向她。 明珠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与他对望,恭敬地喊了一声,“王爷。” “真是巧。”公孙晴明沉声说道,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十分自然而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双眸睨着风战修,嘴角飞扬,看似无心举动,实则却是在暗暗观察他的神情变化,会不会…… 风战修踱步慢慢走到两人面前,他一临近,明珠感觉到强劲的压迫感。不知道怎么了,回忆起那次闺房里的事情,她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微乎其微。瞧见她小小地退了一步,风战修丝毫不懈怠,又是走近一步。 “松手。”他动了动唇,吐住这两个字。语气很轻,却不容人违抗。 公孙晴明果然松了手,轻摇折扇,“王爷这是去哪儿啊。” “本王去哪里,干你何事。”他桀骜不逊,厉声回道。 明珠又是朝后退了一步,直觉想要离他远点,哪怕是一点点,也是好的。 “众离!”风战修却勾勒起唇角,朝着身后的众离喊了一声。 “属下在!” 风战修侧目比了个眼神,众离立刻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走到明珠身前,将佩剑置回腰侧,这才沉声说道,“请将东西交给属下,属下端着就可以了。” “……”明珠一愣,犹豫不前。 她惶恐地抬起头,只见风战修那张冷傲的俊容。不敢再迟疑,伸手将托盘递向了众离。众离接过托盘,又是朝后退了一步。 明珠心里却暗暗狐疑,他这是做什么! “王爷真是体恤啊!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这么温柔对待,怪不得大兴王朝的女人都倾心于王爷!”公孙晴明开口调侃,摆明了是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暧昧化。 明珠抿紧了唇僵在原地,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是! “你这个商人成天不经商,四处寻花问柳还真是清闲。若是觉得日子太好过,本王可以让你忙碌些。”风战修幽幽说道,语气颇有些威胁的意思。 公孙晴明却道,“非也,非也啊。在下可是很忙的,这不是刚好经过吗。” “要滚就快点滚,废话多。”风战修不仅不打算留人,还要开口赶人。 公孙晴明不急着走,从容说道,“走之前,还要向夫人讨教一些问题,王爷也知道,在下最近想将南昌国的锦缎引进大兴,可是也不知道这儿的女子是否喜欢,她们爱哪些花样儿,各人爱好不同,这个……” 他有些滔滔不绝,风战修眯起眼眸,“闭嘴。” 公孙晴明果然收了声,玉扇摇得更加悠栽,侧目瞥向身边,比了个欢愉的眼色。明珠收到注目,却有些开心,免不了幸灾乐祸。 风战修,你也会有这么一天,被人念得受不了! “你好象很高兴。”高大的身躯突然压向她,寒气习习。 明珠立刻摇头,“奴婢没有。” “抬头!”他喝道。 风战修沉眸望着她,犀利的眼底凝聚起漫天风暴。即便他不动声色,却依旧给人威慑压迫感觉。明珠无可奈何,只好听话地抬起头来,徐徐对上他的双眸。目光一与他聚集,又是不由自主地心颤。 那是怎样的深邃,竟然会如此惑人。 他不应该拥有这样一双眼睛,清澈里中隐匿着太多沧桑历练,浮华千年的悲苦似的。 明珠突然感觉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里瞧过这样一双眼眸。 “以后见了本王,不准你再低头。”风战修幽幽说道,完全命令的语气。 明珠一怔,只能点头回应。 气氛变得很诡异,寒风中卷起点点不清不楚的暧昧气氛。 公孙晴明瞧见如此,却半点没有回避意识,他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是多余的存在,悠闲地扇着玉扇,沉声调侃道,“哎?王爷真是爱屋及乌,现在就连对夫人的贴身丫鬟都疼爱有加,多情啊多情。” 明珠一听这话,惊得目光转向别处,心里暗怪:我这么怕做什么,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讨教完你的问题,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别在本王面前碍眼。”风战修喝了一声,余光扫过明珠,这才转身朝着烟云楼走去。 脚步声渐远,风战修挺拔的身躯在风中更显颀长威武。 公孙晴明望了眼明珠,轻声说道,“小丫鬟,还不快些跟上。” “是。”明珠说道,同样迈开脚步。 众离则走于最末尾,沉静如同影子一般。 原先是一人行,而后撞见了公孙晴明,现在又那么死巧不巧加上风战修主仆两人。现在倒好了,竟然演变为五人行。明珠知道顾若儿心眼比针眼还要小,恐怕一会儿等他们几人走了,自己又逃不了一顿打骂。 想到此处,明珠懊恼地蹙眉,脚步也迈得愤愤然。 “小丫鬟~”公孙晴明又戏谑地喊了一声。 明珠没好气地扭头,横了他一眼。 “这么讨厌我做什么,在下又没招你惹你。一会儿我要出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孙晴明嬉笑问道。 “不去。”明珠一口拒绝,想也不想。 他又道,“为何不去?这府里的丫鬟可不许随便离府,你应该很想出去瞧瞧才是。” “还是不去,没有理由。”明珠答。 “你再考虑考虑?外面儿可热闹了,今日有市集呢!”他不依不挠,想要软化她的意志。 明珠又横了他一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我……” “明珠!”前方的风战修却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碎碎谈话。他的声音很沉很有力,从风中传来,十分富有磁性。他也在同时侧过身来,目光望向她,喊道,“过来本王身边。” 明珠松了口气,朝着公孙晴明挑眉,立刻小跑至风战修身边。直到与他并肩前行,她这才诧异。他、他、他…… 他竟然喊了她的名字? “唉~”公孙晴明的叹息声响起,眸底满满都是兴味。 烟云楼的正厅内,顾若儿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她单手撑着头,露出小半圆润肩头,十分诱人。白狐裘披在身上,加上屋内火炉温暖,倒也不觉一点寒冷。相反,衬得她肌肤更加白里透红,十分美妙动人。 容嬷嬷推门而入,走到她身边说道,“夫人,时辰差不多了。” “好,一会儿就依计行事。”顾若儿睁开美眸,迸发出狠毒的光芒。 容嬷嬷森然地笑允,“一切交给老身,夫人放心。” 厅外响起丫鬟清亮的女声,“夫人,王爷来了。” 顾若儿听得此话,立刻起身。来不及补妆抹粉,只好匆忙地用手打理了下。她立刻甩了容嬷嬷一个眼神,容嬷嬷点头示意,上前将门打开了。门一打开,只见风战修威风凛凛而来,整个人锐不可挡。 而他的身后,公孙晴明踏步随行,一如那晚玉树临风。 顾若儿瞧见两人同时到来,立刻笑意满盈,眸光更是媚态。她迎了上去,亲昵地搂住他的手腕,娇笑道,“王爷,怎么今儿个突然来了,让人家一点准备也没有。”她说着,又是望向公孙晴明,惊奇道,“公孙公子?真是稀客!” 顾若儿这一望可不得了,她更是望见了明珠。 立刻脸色微变,心里那个嫉恨。这个该死的溅婢,怎么会和他们两人一同回来! 明珠收到顾若儿阴狠的注目,一下子泄气,看来今天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夫人,在下不请自来,实在是打扰了!”公孙晴明执扇作揖道。 顾若儿连忙笑道,“哪里,公孙公子前来,这是奴家的福气。王爷,公孙公子,快些里边坐,外边凉得很。”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公孙晴明走进厅去。 等到一行人入厅,容嬷嬷厉眼瞥向明珠,低声质问道,“让你替夫人煎的药呢!” “药?在这儿呢!”明珠立刻回话,转身走到众离面前,“谢谢众侍卫。” “公……”众离险些说漏了嘴,“不客气。” 明珠端过托盘,走回容嬷嬷身边,小声说道,“嬷嬷,药已经煎好了。” “给我。你去沏茶,记住,要上等的龙井。”容嬷嬷接过托盘,吩咐道。 明珠低头道,“是!” 等到明珠离去,容嬷嬷这才转身。她沉默地走向厅内的桌子,将托盘放下。又是刻意背对向众人,悄悄地拿针在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一针,几滴鲜血入了汤药。她满意地点头,嘴角的笑容尽是得逞。 风战修搂着顾若儿一副甜蜜恩爱的样子,而公孙晴明倒也不嫌惹眼,还大刺刺地坐在那儿,仿佛是在欣赏一般。这不,公孙晴明与顾若儿讨教了些关于锦缎方面的事儿,寥寥几句,已然有了大致思绪。 “多谢夫人提点,在下一定多送几匹绸缎予夫人作回礼。”公孙晴明感激地说道。 顾若儿双眸迸发出贪婪光芒,随即捂嘴嫣然一笑,也将贪婪收敛隐匿,深怕被人发现。她镇定了神色,轻声说道,“多谢公孙公子,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这次多亏了夫人。”公孙晴明说起阿谀奉承的话来,那也是一套一套。 “呵呵~”顾若儿倒在风战修的怀里,笑得更加生动了。 可风战修的目光自始至终笔直地望着厅外,似乎是在探望些什么,又不知在探望些什么。 突然,他剑眉一挑,沉声喝道,“既然都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哎!”公孙晴明惋惜地摇头,喃喃叹息,“王爷想与夫人独处,在下确实是打扰了。” 顾若儿听见两人这么说,只当是如此,急忙佯装羞涩,嗔怪了一声。 公孙晴明不着痕迹地寻着风战修的目光望去,褐色瞳眸闪过一抹精光,又是说道,“在下正要离府办些事,不过在下想向夫人讨个丫鬟陪同,长日漫漫,很是寂寞啊。” “不知道公孙公子要哪个丫鬟?”顾若儿一怔,开口问道,却有答案渐渐浮出。 此时,明珠恰巧低头踱进厅来,扶身问安,“王爷,夫人,公孙公子。” 公孙晴明执扇点向明珠,一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样子,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咦?这不是那日替在下掌灯,送在下回小筑的丫鬟吗?如此凑巧,那今日在下还是向夫人要了她,不知夫人允否?” “你自己的丫鬟为何不带,譬如昨晚那个。”风战修冷声问道,犀利地捕捉到明珠身体一颤。 “总要换换口味。”公孙晴明神色自然。 明珠当下僵了四肢,心里将那嬉皮笑脸的公孙晴明骂了又骂。这人真是好无聊,死缠烂打啊!可她又不敢多作停留,急忙将茶端到各位面前。而后拿着托盘,静静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又是她!顾若儿眯起美眸,寒光扫向一旁的明珠。 王府里那么多丫鬟,怎么事事都要牵扯到她,这个溅婢实在是太碍眼了! 就在顾若儿沉思遐想的时候,公孙晴明又是再次喊道,“夫人?” “这……”顾若儿回过神,有些为难的样子。 她脑中灵机一动,柔柔地望向俊容冷漠的风战修,轻声喊道,“王爷?” 一下子,这个难题兜来转去,最后落到了风战修的身上。 公孙晴明微微一笑,玉扇摇得更为缓慢,他的视线扫过一旁低头的明珠,瞧见她恨不得挖个洞钻了进去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可笑。 而后他收回视线,望向顾若儿,狐疑问道,“夫人,为何还要问王爷?” “因为……”顾若儿欲言又止。 “因为如何?”公孙晴明的好奇心被驱使,立刻追问。 顾若儿小心翼翼地瞥向风战修,见他神色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放心地喃喃道来,“因为这丫鬟从前是王爷的小妾,后来阴错阳差才成了妾身的丫鬟。虽然她是妾身的丫鬟,可是念及她曾经是王爷的人,有些事儿,妾身也不好擅自做主。” 公孙晴明“哦”了一声,收起玉扇,“原来如此。” “正是。”顾若儿点头,小鸟依人。 明珠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她只是握紧了拳头。听不见,听不见,她什么都听不见~ “夫人也说那是从前,自然现在不是了。”公孙晴明言语之间不减对明珠的兴趣,依旧开口要人,“王爷意下如何?” 风战修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淡淡说道,“早已不是本王的人了,一切听若儿的,若儿答应,本王自然不会有异议。” “好,王爷一言九鼎。”公孙晴明眉开眼笑,“夫人意下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丫鬟随公子出府。”顾若儿脸上一阵泛青一阵泛红,硬着头皮说道。实则自己也是半喜半恶,瞧见风战修对她不屑一顾,她欢喜。可是瞧见公孙晴明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对她颇有兴趣,她厌恶不已。 两种相抵的情绪交织,一下子气得咳了几声。 容嬷嬷立刻上前,“夫人,身子重要。药已经凉得正好,您快些喝了吧。” “哎!”顾若儿身体软而无力,依偎于风战修怀里。她接过容嬷嬷端来的汤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药。抬眸的时候,与容嬷嬷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眉来眼去,无法开口的话语全都通过眼神传递。 顾若儿这下放心了,她知道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 “若儿,你病了?为何不告诉本王?”风战修低头问道,余光再次瞥向一旁的人儿。 而明珠只是抓紧了托盘,忸怩地与自己的身体作对,像是在烦恼什么。 顾若儿喝了一半碗汤药,只觉苦腥味难挡。她将碗递给容嬷嬷,拿起巾帕擦了擦嘴角,哀怨地说道,“王爷,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儿。女儿家总有些不顺。” “夫人可要保重身体。”公孙晴明转而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府了。在下告辞。” 他徐徐站起身来,踱步走到明珠面前,“小丫鬟,跟着我走吧。” 一路出了王府,明珠始终不曾抬头也不曾说话。她心里气恼得紧,根本就不想与这个公孙晴明呆在一起,这下子就连步子也跟跺脚似的。而前方的公孙晴明故意不打招呼就突然停了下来,明珠没有留心,直接撞了上去。 “哎呦。”明珠伸手捂着额头,有些晕旋地抬起头来,“公子怎么说停就停。”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戏谑地说道,“你这个小丫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己不好好看路,反倒来怪我。真是大胆。” “……”明珠被他这么一说,瞬间无话可驳。 公孙晴明将扇子触向她,直接将她的下巴抬起,凝眸说道,“以后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准你再低头。” “奴婢遵命。”明珠被他惹得胸口发闷,厌恶地扭头摆脱他的轻佻举动。 这些男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疯子不让她对着他低头,眼前的人又是!怎么一个个这么奇怪,都说同样的话! 公孙晴明歪头打量她白净的小脸,而她许是因为生气,脸蛋泛起的微微光泽,竟然显得昂然动人。他好整以暇的注目让明珠再也无法忽视,她呛声道,“公子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难道奴婢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只不过……”公孙晴明将话说到一半,沉声道,“再加一条,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自称奴婢。” 明珠倒不是想要和他争辩,也不是自己被这段日子的使唤而奴化。 只是本能地不想和这人太过亲近,所以她字斟句酌地回道,“奴婢恐怕难以从命,奴婢是丫鬟。” “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丫鬟,没有一个人愿意做丫鬟。”公孙晴明幽幽说道,微微笑,“而你,更加不应当做丫鬟。恩?明珠?” 明珠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 他的眼底,满满都是暖意,再无戏谑神情,那样认真。 明珠迟疑了片刻,改口说道,“我知道了。” “这样才乖。哎哎,走吧,先去探探集市。”公孙晴明径自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朝着邑城的集市而去。 明珠被他这么一握,只感觉异样温暖。 他的大手,让她有瞬间恍然失神。竟然和骁天哥哥那样相似…… 正是午后,集市里十分热闹。又加上除夕将近,百姓们开始置办年货。大街小巷,一副繁荣昌盛的景象。屋檐上,还有冰霜相结。阳光照耀,冰霜融化,滴落于点点水滴。人群涌动,贩卖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响起。 明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却从来也没有瞧过这样的集市。 前三年,她一直住在皇宫里,日子过得安逸自在。而后一年,她出嫁随风战修来到王府,也不曾离开过王府。如此一想,发现自己实在太过闭塞。这大好世界,五光十色,一点也不比现代逊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孙晴明握着她的手,不时地望向她,瞧见她眼中泛起惊喜,柔了双眸。 “糖葫芦呦,糖葫芦呦,又甜又酸,一串两文钱,两串三文钱咯~”小贩扛着糖葫芦,一边叫喊一边走过。 明珠有些嘴搀,目光紧盯着那些糖葫芦。 “小哥留步!给我两串!”公孙晴明掏出三文铜钱,从那小贩手中接过两串糖葫芦。他转手将糖葫芦递到明珠面前,笑道,“拿去,给你解解搀。” 明珠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 “让你拿去就拿去,你这个小丫鬟真墨迹。”公孙晴明嚷嚷道,将那两串糖葫芦强势地塞入她手中握牢。 明珠闷了下,抓紧了糖葫芦。他又开始朝前走去,她急忙迈开脚步跟随。看着糖葫芦,忽然想起从前自己吃药嫌苦,骁天哥哥都会买蜜饯送她。可这人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明珠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喊道,“公子。” “又怎么了?”公孙晴明一双眼睛专注于身边妇人、小姐们的穿着,随口说道。 明珠想了又想,还是将话咽回,只道,“公子不是说要办事吗?难道这办事就是逛集市?” “这你就不懂了吧。”公孙晴明回头望向她,低声说道,“此乃收集情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明珠瘪瘪嘴,好吧,她确实不懂。 几个时辰下来,阳光也开始微微转弱,风吹拂在身上感觉森森然。眼看着夕阳西下,明珠只觉眼花缭乱,脚更是酸疼。她的手中,那两串糖葫芦却依旧没有动。她咬着唇,倔强地跟在公孙晴明身后,也不开口喊累。 公孙晴明不时地侧目瞥向她,有些故意似地就是不停下歇息。 而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她什么时候才会开口。 又走过一条街,明珠已经开始一瘸一拐。倒不是走路走成如此,而是先前被顾若儿罚跪搓衣板,膝盖落下了后遗症。气温一降,加上疲惫,就会犯疼。 “我说你啊。”公孙晴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回头奔到她面前。 “恩?”明珠抬头望向他,无辜得像只小白兔。 公孙晴明被她这么一望,竟是不忍说她,只道,“我有些累了,进那茶馆休息下吧。时间不早,用些点心该回府了。” “好!”明珠听见可以休息,立刻答应。 她展露出一抹笑容,灿烂得不可思议。 公孙晴明怔忪了片刻,取了玉扇扇了扇脸上的热气。 第37章 赌注 第37章 赌注 战王府 烟云楼中,风战修迟迟没有离去。午后闲来无事,于是便取了书籍,抱着顾若儿躺在躺椅上歇息。他看完一页,顾若儿动手替他翻下一页,两人默契十足。风战修本就生得英姿飒爽,而顾若儿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旁人看来真真是说不出的契合,俊男美女总是佳偶眷侣。 容嬷嬷站在一旁伺候着,看着他们如此,心里想着自己总算没有跟错人。只要夫人一旦上了正位,那么她也可以算是跟着平步青云。以后啊,荣华富贵享不尽用不完,下半生再也无须劳苦,真是大幸啊。 “若儿。”风战修看完书页上最后一个字,伸手抚了抚她的粉颊。 顾若儿抬起头来,唇擦过他的侧脸,美眸望了他一眼,嗔怪道,“是!人家知道,这就替王爷将书翻翻。”她笑得娇柔,眼底占满了迷恋。 “乖。只有你如此体贴本王,深得本王的心啊。”风战修沉沉说道,手指不时地刮着她的肌肤。 顾若儿更是依偎近他,身体柔软如骨,“王爷,人家这么体贴你,这么得你的心,王爷就没有什么奖励嘛!” “你想要什么奖励?”他闭上眼睛,将那份冷然紧锁。 不知怎得,脑海里忽然浮现起某人低头懊恼的模样。他不自觉地勾勒起嘴角,噙了一抹玩味笑容。 顾若儿却将小手灵活探入他的衣襟内,撩拨着他结实的胸膛,“王爷,人家……” 她的话说到一半,只感觉腹中气血上涌,那腥味直直冲向脑门。 顾若儿顿时按着胸口,半躺起身吐出一口血来。 正常人的鲜血本应是红润光泽,而她吐出来的鲜血却是红得发黑,已然呈现绛紫色。 “夫人!您没事吧?好好的怎么吐血了?这血怎么那么黑啊!”容嬷嬷立刻奔到了顾若儿面前,焦急询问。其实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也该发作了,她早作好准备。不过演戏演到底,神情同样拿捏得恰到好处,逼真不已。 风战修立刻将她抱起,沉了俊容,“还不快叫大夫!” “是!”容嬷嬷立刻回道,转身的同时与顾若儿对望了一眼。 顾若儿虽然难受,却也强忍着痛楚,微微点头,“王爷,王爷……妾身好疼……” 立刻,大夫被请到了烟云楼。 闺房内,顾若儿一病不起,躺在床塌上。如花似玉的美人,眨眼成了病秧子。那张芙蓉脸庞憔悴得怜人,只见她印堂发黑,脸色呈现青紫色。不用多作考虑,也明白她是中毒了。而且这毒还不轻。 大夫把过脉,立刻起身回道,“王爷,夫人中毒了。不过……” “说!”风战修坐在椅子上,沉声质问。 大夫受到惊吓,连忙跪拜在地,哆嗦地说道,“王爷,夫人所中的毒十分奇怪,老夫行医那么多年,却也查不出来原因。老夫……” “众离!”风战修眼也不眨,果断喊道。 “是!王爷!”众离应道,几个大步上前将那大夫从地上抓起。 大夫自知在劫难逃,却也抱着一线希望,急急求饶,“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小人……” “拖出去。”风战修厉声喝出这三个字,邪魅的俊容犹如地府的阎王,不带丝毫留恋。 “王爷……王爷饶命……王爷……” 众离立刻动手点了那人的穴道,大夫泪水纵横,顿时昏迷过去。众离轻松地将大夫扛起,默默走出房去,扔给了房外守侯的侍卫,同样冷漠地说道,“扔进后院,喂狼。马上再去请大夫,将全城的大夫都请来!” “是!”守卫接过大夫,扭头而去。 容嬷嬷哭得声嘶力竭,扑倒在床沿,“夫人,我的夫人啊,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夫人啊,你可要醒醒啊。夫人……你可不能有事啊……丢下老奴一人,老奴以后该怎么办!这是谁那么狠心,竟然要毒害夫人,夫人啊……” “砰——”风战修重重地抬手拍向桌案,震得桌子哐啷作响。 容嬷嬷吓得收了哭声,急忙跪拜在地,小声地哭诉,“王爷,您可要替夫人做主啊。夫人遭人毒害……” “夫人可曾吃过什么不洁的东西?”众离在旁询问。 容嬷嬷慌乱地点头,支吾说道,“夫人今来身子不适,一早也不曾吃过什么,午膳的时候只喝了半碗清粥。而后……而后就喝了那碗汤药。这汤药足足服了五年,不曾有过差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偏差……” “那是谁负责煎的汤药?”众离又问。 容嬷嬷脱口而出,指向房外,“是那丫鬟,是明珠!老身让她去给夫人煎的药!一定是她!那丫鬟平日里就爱与另两个丫鬟嚼舌根,在夫人背后说长道短,一定是她嫉恨夫人得宠,所以下了毒手……” “我可怜的夫人啊……”容嬷嬷说着,又是嚎啕大哭。 众离默然不应,扭头请示,“王爷?” 风战修眯起眼眸,一丝阴冷寒气隐隐透出,“立刻将她缉拿回府,不得有误!” “是!”众离抱剑回道。 “等等。”风战修又是沉声道,众离立刻停了步伐,静待下文。 风战修阴郁地说道,“本王只给你半个时辰!” “属下遵命!” 众离立刻退出房去,带着几个侍卫出府缉拿被公孙晴明带走的明珠。 而闺房内,冬梅、冬竹两丫鬟跪在一边。 容嬷嬷的哭泣不止,嘴角却带笑意,神情狰狞可怕。 一家客源不断的茶馆 茶馆靠窗的角落里,公孙晴明观望着街上的行人。而明珠则安分地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桌子上的两串糖葫芦。她十分嘴搀,可是又忍着不吃。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公孙晴明瞥了她一眼,单手支着下巴,逗趣道,“那么想吃,为什么不吃。” “我不爱吃。”明珠随口说道。 公孙晴明“啧啧”了数声,感叹道,“你和王爷,总算是有一点相似了。” “什么?”听他提到了那个疯子,明珠狐疑地抬头望向他。 “上茶咯!一壶碧螺春,香酥陷饼、芝麻糕、豆沙团子各一份!”小二呦喝着走来,端来了茶水以及点心,招呼道,“打扰二位客官,客官慢用!” 明珠瞧见那么多甜食,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 “你虽然看似柔弱,性子倔得像头牛。而他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却顽固得像块石头。”公孙晴明拿起茶壶替她倒了杯茶,又替自己倒了一杯,他捏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的两个人,是不是有点相似了呢?” 明珠口渴难忍,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放下茶杯,她认真说道,“我与王爷绝对不会相似。” “哦?”公孙晴明好奇地眯起眼睛,浅啜一口香茶。 “王爷高高在上,而我太过渺小,如若王爷是天,那么我就是地。天与地,怎么可能相似?”明珠打了个比方,坚定地回答。 公孙晴明却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禁声,“嘘!” “……”明珠困惑,果然不再言语。他又要做什么! 公孙晴明凑向她,这才低声说道,“你不要命了吗?你的天是皇帝,是大兴王朝的一国之君。” 明珠一愣,立刻翻然醒悟。 “人在这里!速速将她拿下!”突然响起的叱喝声打破安逸。 茶馆内的客人吓了一跳,只见外边冲入一组侍卫。侍卫们拿枪冲向了靠窗的位置,将那二人团团包围。客人们尖叫地纷纷逃去,掌柜与伙计都不敢上前,躲藏到柜台后,只当是官府前来追拿逃犯。 侍卫们让出一条道,众离大步上前走到两人面前,“望公孙公子见谅!小人奉命行事!” “行事?行什么事?”公孙晴明随手一展,玉扇慢慢扇来。 众离望向明珠,又道,“缉拿丫鬟明珠回王府!” “我?”明珠伸手指着自己,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公孙晴明显然也是一怔,云淡风清地问道,“不知道她犯了何事,劳王爷如此兴师动众?” “她毒害夫人!”众离的声音犹如重石,砸了下来。 轰—— 明珠脑中一团混乱,毒、毒害?谁毒害?她毒害?明珠拍案而起,气愤不已,“我没有下毒!” “有没有下毒,王爷自有定夺!拿下!”众离对着身后的侍卫喝道。 “是!”侍卫们吼了一声,立刻上前,将明珠架起。 明珠不安地挣扎反抗,“放开我,我没有下毒!我自己会走!放开!” “打扰!”众离抱拳说道,带着一干侍卫风风火火离去。 公孙晴明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低头瞥了眼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喃喃道,“这个小丫鬟,竟然一口也没有吃。” 他也站起身来,从衣袖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潇洒离去。 “一、一百两……”掌柜走近一瞧,惊呼出声。 一行人匆忙赶回战王府,众离立刻奔向伏生殿复命。他奔进书房,低头恭敬地回道,“王爷,人已经缉拿回府。听候王爷发落。” “退下。”风战修甩甩手,俊容一脸冷漠。 众离迟疑,不忍道,“王爷,她可是……” “公主?”风战修嘴角噙着残忍的笑,狂妄地说道,“这里是本王的天下,本王要她活,她就活,本王要她死,她绝对活不到天明!” “是!王爷!”众离沉声应道,终究还是退下了。 而明珠被一路压至后院,关在了王府地牢。 “进去!”侍卫用力一推,恶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明珠趴在地上,大吼大叫,“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啊!”为什么会这样!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若儿中毒?谁能来告诉她! “再喊!再喊打死你!”那侍卫取过身边的鞭子,重重抽了几下。 明珠疼得痛呼,身体蜷缩成一团。 几个看守的侍卫退出地牢,随后听见锁链的关门声沉沉响起。 明珠只感觉天昏地暗,她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一下子冲向地牢的铁门,双手握着栅栏,不停地摇晃,呐喊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下毒!我要见王爷,我要见风战修!放我出去!我没有下毒!” “啪啪——”鞭子眨眼抽来,明珠痛得松了手。 侍卫的叱喝声再次响起,暴躁无情,“王爷的名讳也是你这种溅婢能够喊的?给老子安分点!不然就抽死你!” 明珠呼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一下子又陷入地狱一般。 地牢内又阴又冷又湿,不见天日。可这比起被关在暗房的日子还要让她难受千百倍,因为她被陷害了!她最恨人欺骗,也恨骗人,所以这样的事情,她绝不允许!明珠咬牙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撑下来。 至少,至少要见风战修一面。 哪怕他不信自己,哪怕他要她死,她都无所谓。 冬日的午后,阳光蒙上了一层寒气,纵然有阳光,却也感觉阴冷。结了冰霜的柳枝垂下千丝万缕的银条,放眼望去倒也是银装素裹的美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惟有梅花,开了一拨,谢了一拨,又开了一拨。 远处,云霓带着一名丫鬟朝着伏生殿奔来。 等进了伏生殿,云霓径自前往书房,丫鬟则顺从地停步于前院。 书房内,风战修正揣着一块月牙似的玲珑玉端详。玲珑美玉,犹如那一轮弯月。他眯起鹰眸,一向冷漠的俊容忽然显现出几分柔情,却又稍纵即逝,无法捕捉。敏锐的耳朵听到那微弱的声响,他从容地将玲珑玉放入衣襟内收好。 而后又恢复了决凝的神情,闭目养神。 果然,脚步声渐渐逼近。 下一秒,云霓低头踱入书房,轻声喊道,“王爷。” 风战修沉默不应,微微扬起薄唇,迷人的弧度。 “太子派人送来书信。”云霓将藏于袖中的书信取出,上前一步,恭敬地放于桌案上。 风战修徐徐睁开眼,光明刺入眸底,他望着那封书信,笑容泛起淡淡讥讽。终于还是伸手,只是将书信拿起,掌心瞬间聚劲于指间。他眉宇一凛,手中的书信刹那变为碎片,纷纷扬扬飘落散下。 他铺开面前的宣纸,执笔写下一行字。 寥寥数字,白纸黑字衬得格外清晰。 风战修将笔搁回,慢条斯理地将书信放入信封中。他将信笺递向云霓,沉声说道,“你亲自将信送去,日夜不停,片刻也不许耽搁。” “是!王爷!”云霓双手接过信笺,退出了书房。正要跨出书房,抬头却迎上了一道颀长身影。 云霓立刻停步,瞧清来人,轻声喊道,“公孙公子!” 公孙晴明微微笑,自然还是扇不离手,“云霓。” 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早已将她打量完全,犀利地瞥见她方才将信笺放入袖中的举动。 “真是辛苦哎,又替你家王爷办事去了?这次要走几日?”他悠闲说道,作势望了眼书房内,冷不丁调侃道,“我说王爷,云霓再精明能干,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你也总不能差使她东跑西跑,也要让她空点时间谈谈情说说爱。” “多谢公孙公子替云霓着想,云霓能替王爷办事那是云霓的福气。还望公孙公子让个路。”云霓毕恭毕敬地回道。 公孙晴明摇摇头,只得朝后退了一步。 “云霓谢过公孙公子!”她说完,小步而出。 公孙晴明两袖清风地走进书房,找了把椅子入座。他慢摇玉扇,开口说道,“王爷,夫人中毒昏迷不醒,你却还在这里如此淡定,在下真是佩服。” “少在本王面前兜圈子,有话就说,说完就滚。”风战修冷声说道,彰显出几分慑人气势。 公孙晴明却并不害怕,幽幽说道,“夫人中毒,究竟是不是那小丫鬟所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呵!”风战修轻笑一声,反驳道,“天知地知,你知,可本王不知。” “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么在下想与王爷再议那笔买卖。不知如何?”公孙晴明顺应地点点头,改口又道。 风战修狐疑地问道,似有几分兴趣,“再议?” “正是!”公孙晴明一把握住玉扇,一半认真,一半玩笑,说着惟有两人能懂的话语,“作为交换,王爷将那小丫鬟给了我。如何?” 一双鹰眸敛着锋芒,风战修无谓地说道,“可以。” “那好,你快些让人将她放了。”公孙晴明听到他这么说,顿时一喜。 他剑眉一挑,乌黑茂密的头发微微掩住双眸,硬声道,“不过不是此刻。” “王爷,做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公孙晴明倒没有生气,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自己与他相交数载,已知他一向老奸巨滑,脾性时阴时晴,更是深藏不露。方才他那么爽快答应,反倒不正常。 风战修闭上了眼睛,一副“送客”的态度,“做买卖也总有讨价还价。更何况,是你反悔先前的买卖。等得了,你就等。若是等不了,那就一了百了,本王也不在乎。” “好好好,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我这就走得远些,不打扰王爷。” 公孙晴明果然站起身来,不再继续呆下去。 他忽然停步,却没有回身,“我要去看看那小丫鬟,王爷不介意吧。” “滚。”风战修阴郁地吐出一个字,挥手甚快,眨眼之间将一块令牌投掷向他。 公孙晴明单手接了令牌,笑道,“多谢也,多谢也。” 地牢内,明珠不曾喝过一口水,也不曾吃过一点东西。饥饿、干渴都不是最关键的问题,问题在于她实在是气急。她蜷缩在角落里,思来想去,再次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向紧闭的铁门。 明珠这次学聪明了,她不敢再伸手抓着栅栏,离了有些距离。 深呼吸一口气,她对着栅栏外纵声喊道,“放我出去!听见了没有!我要见风战修!我要见他!告诉你们王爷,我要见他!有没有下毒,我要求申诉!” “啪啪——”鞭子抽了过来,打在了栅栏上。 “真是不能让老子清净!吵死了!看这次老子不抽死你!”侍卫抓着鞭子,怒吼着走来。 明珠有些害怕,反射性地朝后退了几步。 只听得一阵钥匙开门的哐啷声响,沉重的铁门徐徐开启。 侍卫十分高大威武,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戾气横生。 “老子让你再吵再闹!看你还有没有力气!”侍卫绷了绷手中的鞭子,厉声喝道。 而后又进来另一名侍卫,手中提了一桶辣油。 盛满了辣油的桶被桩在了地上,顿时空气里弥漫起辛辣的味道。 络腮胡子的侍卫将鞭子放入桶中来回搅动,那辛辣味道就愈发浓重刺鼻。 明珠闻到这辣油味,双手揪紧了胸口,连连退后。直到退到无路可退,单薄的身子紧贴着墙壁,清楚感觉那冰冷的温度。她早就亲身尝试过了,侍卫的力道可比容嬷嬷要重上万倍,鞭子抽打在身上也疼上万倍。 现在,这鞭子上又沾了辣油。 如果打在身上,一定皮开肉绽,疼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明珠咬紧了唇瓣,眼底闪烁过一丝光芒。 她垂下手,将头抬起,平视于这两名侍卫。她依旧倔强,而这份倔强里隐约透出些皇家之人才有的威慑。视线对上侍卫,沉静地说道,“放我出去!我要见你们王爷!我是公主!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公主?”两名侍卫嗤笑出声。 络腮胡子的侍卫将鞭子从油桶里取出,狰狞地说道,“不仅毒害夫人,竟然敢谎称自己是公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让我看看你这个公主,会不会开口求饶!” 话音落下,侍卫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向了她。 明珠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好环住自己的身体。只感觉一阵绽痛,犹如刀子割开了肌肤,从背上轰然炸开,疼得仿佛万蚁在咬,竟然连“痛”这个字也喊不出来。口腔里迅速充斥起血腥味道,头也开始发晕。 “我、要、见、风、战、修……”她已经气若游离,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侍卫又是冷笑一声,挥手落下第二鞭。 明珠登时被抽得昏倒在地,背上已经鲜血淋漓,“我、要、见、风……” “老子再让你喊!”侍卫训斥了一声,再次挥鞭。 就在此时,地牢外猛得蹿进一道白色身影。 侍卫的手抬到半空中却被抓住了手腕,他错愕地回头望去,瞧见了一枚令牌。 令牌上只一个“战”字,宣誓着绝对的权威,无人敢造次。 “王爷!”两名侍卫见令牌如见人,立刻跪拜在地。鞭子也从手中掉落。 公孙晴明一向嬉笑的俊容突显阴郁,深沉得骸人。他冷笑一声,目光瞥向倒地不起满身是血的明珠,幽幽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用刑!我一定将此事转告王爷,一切由王爷定夺!” “属下知错!公子饶命!全是这丫鬟出言不逊,直呼王爷的名讳,还妄称自己是公主!我们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两侍卫连连扣头,哀求道。 公孙晴明将令牌收回,不屑地说道,“给我滚出去!” “是是是!”两名侍卫立刻起身,惊吓地出了地牢。 公孙晴明立刻奔到明珠身边,弯腰蹲下。瞧见她衣衫褴褛,黏着血水沾染,他伸手想要将她抱起,却又怕会扯痛她的伤口。只将她的头轻轻托起。低头望着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凝眉呼喊,“明珠,明珠?” “我、我……”明珠已经无力,却还是喃喃说道,“要见他……” 公孙晴明一愣,紧张的神色终于松缓。 他淡淡说道,“他若是要见你,自然会见。他若是铁了心不见你,哪怕你喊破了喉咙也无用。” 明珠摇头,吃力地说道,“你帮帮我……我要见他……我没有下毒……” 就算你承认了,他也不会让你死。公孙晴明在心里暗道。 明珠见他不说话,又是喃喃说道,“难道……连你也相信……毒……是我下的……” “我信不信又有什么用呢。”公孙晴明说道。 “你走……你走开……”明珠拼了最后一丝力气,翻身倒向一边,不去看他,“既然……你不信我……你走开……” 公孙晴明沉默不语,眼中是她血肉模糊的身影。他似在思忖些什么,一刹那,褐色瞳眸中蹿过一道不为人知的暗涌。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踱步离去。 明珠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觉得心灰意冷。 剩下最后一口气,她要撑到见风战修! 烟云楼 闺房之中,顾若儿从昏迷到现在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她的脸色愈发呈青紫色,显然中毒不轻。更让人奇异的是,任凭整个邑城的大夫轮流诊断,却也找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由毒继续侵蚀,美人渐渐消香玉陨。 此刻,大夫再次聚集于正厅,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七嘴八舌讨论着病症。 “夫人身体虽然冰凉,舌苔却泛白。” “不只如此,手指的指甲很红润,而且没有出现毒斑。” “老夫诊断下来,也是这等情况。方才把脉,却也摸不准毒究竟渗入到身体哪个部位。所喝的汤药也仔细查过了,不过是女儿家调理身子的古方,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老夫行医数十载,也不曾遇过这种情形。这真是奇怪。” “……” 一时间,大夫们互望一眼,皆是摇头叹息。 可又因王爷只给了三天时间解毒,他们全都提了一颗脑袋,十分担惊受怕,就怕触怒了王爷,那么自然脑袋搬家。这不仅仅是自身安危,更可能波及家人。如此一想,大夫们焦急得团团转,茶不思饭不想。 “这该怎么办?” “若不然先下一帖清凉解热的药煎服,总不能就这样僵着?”矮胖的大夫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说道,“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其余几位大夫一听,只好点头,“好!只好先这样办了。” 于是,立刻写下药方,而后命下人去煎了药来。 约莫一个时辰,冬梅端着煎好的汤药走入闺房。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沿,轻声说道,“嬷嬷,这是大夫们命奴婢煎的汤药。” 容嬷嬷一直在旁服侍,并且寸步不离。 她扭头望向冬梅,伸手接过汤碗,徐徐说道,“我来就行了,你下去。” “是!” “等等。”容嬷嬷端着汤碗喊道,冬梅立刻停了步子,她继续说道,“夫人的唇都有些干裂了,我得喂夫人喝些水。你去烧些水来,记住,一定要干净的水。不可放任何东西。听清楚了?” 冬梅不敢怠慢,“奴婢听清楚了。” “好,立刻就去!” 容嬷嬷望着冬梅离去,这才谨慎地站起身来。她又是张望了一眼屋外,瞧见没人,立刻将手中的汤药倒置窗外的池子里。她深怕别人起了疑心,所以倒了小半,还剩了小半。关了窗户,又将剩下的小半搁置在桌上。 “夫人,您放心,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等您一睁开眼啊,您就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永享富贵了。”容嬷嬷折回她身边,对着昏迷不醒的顾若儿喃喃说道,眼底的笑占满了诡意。 没过多久,冬梅听从容嬷嬷的嘱咐,重新烧了一壶水。烧水之前,又将水壶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就怕惹了脏东西。冬梅端着茶壶再次走进夫人的闺房,轻声回道,“嬷嬷,水烧好了。没有搀任何东西。” “放下,我来服侍夫人喝水。”容嬷嬷满意地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桌子,“将那汤碗端出去。” 冬梅听话地放下茶壶,走了几步,又是担心地询问道,“嬷嬷,夫人不会有事吧?” “你这个死丫头,难不成惦念着夫人出事?”容嬷嬷一张利嘴不饶人,苛责道。 冬梅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还不快滚出去!省得扰了夫人!”容嬷嬷喝了一声。 冬梅立刻转身,吓得扭头奔出房去,就连方才吩咐要端出去的碗也忘了取。容嬷嬷冷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笑笑。她走向桌子,提起茶壶倒了杯水。忽而又眯起老眼,再次鬼鬼祟祟地瞥了眼屋外,拿着茶杯走回顾若儿身边。 她一边走,一边从袖子里取出小匣子。 小匣子里是一枚银针,她将手指触向银针,手指用力,瞬间钻心得疼。 容嬷嬷挤了挤手指的血,滴入茶杯中。鲜血滴落进清水里,蕴染起层层旖旎。她这才将顾若儿轻轻扶起,将杯口凑近她的唇。顾若儿呼吸微弱,轻启唇瓣,混着鲜血的水便一点一点喂进她的口中。 “嬷嬷。”冬梅柔柔的呼喊声突兀响起,瘦小的身影如鬼似得闪出屏风。 容嬷嬷听到这声音,登时心里一惊,有些做贼心虚,连带着手也颤抖起来。茶杯瞬间从手中掉落在床塌上,湿了绣被。 她凝眸望向冬梅,质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奴婢忘记拿汤碗了。”冬梅轻声说道。 “慢手慢脚,快不点拿走!”容嬷嬷见她神色自然,举止镇定自若,于是松了口气。转念又想,她一个下溅的小丫头,也没有胆量敢四处胡言乱语。 “是!”冬梅急忙端起汤碗,转身走出了闺房。 容嬷嬷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于眼底。 冬梅奔出闺房后,整个人脸色骤变,实在是心悸害怕。她方才瞧见了什么?容嬷嬷为什么要将血滴入水中?还要喂夫人喝?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不安以及惶恐。一下子六神无主,失了魂魄一样。 “姐姐?”冬竹走到她面前,挥了挥手,“你没事吧?冬梅姐姐?” 冬梅猛得回神,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事……” “瞧见什么了?吓成这样?”冬竹问。 望着年幼的妹妹,心里暗想:如今明珠嫌疑下毒迫害夫人,早已被打入地牢,生死未卜。恐怕是凶多吉少。为了自保,她只好守口如瓶,全当没有瞧见。 她低头,随口扯了个谎,“一只……猫……蹿了过去……” 昼夜更替交换,日头落下山去,月亮又高高挂于夜空中。暗蓝的天空,没有半点星光。王府里,侍卫们又开始巡逻守夜,一盏盏灯笼在夜间特别显眼。四周寂静一片,偶有夜枭呼啸而过,发出粗嘎惊心的叫声。 夜渐渐深了,打更的仆人“咚咚——”敲了两下。 烟云楼的闺房中,容嬷嬷趴在床沿,双眼半眯半睁,疲累地打了个小盹。 闺房的外间,冬梅以及冬竹两丫鬟沉静地侯着,随时等待叫应。 大夫们商讨了一天,又是无果之后,也回到暂住的住所休息。只留下两人在偏房,深怕突发意外,来不及应对。 床塌上,顾若儿依旧面色泛青,只是印堂的黑紫色似乎有些退却。 忽然,她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微弱地呻吟了了一声,“唔——” 容嬷嬷立刻醒来,急忙抬头望去。瞧见顾若儿清醒,她喜得眉开眼笑,连忙凑近她耳边,咬耳呓语,“夫人,您终于醒了。那个溅婢已经被王爷打入地牢,恐怕再也无法翻身了。” “……”顾若儿听得这话,顺了顺气。 容嬷嬷朝她点点头,佯装惊喜地大声喊道,“夫人?夫人您醒了?” 伏生殿本是风战修的静养塌所,平时更是不容人随随便便入内。但是此刻,书房中,除了贴身侍卫众离外,还多了一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晴明。晚膳过后,他就悠闲悠闲地前来。 美其名曰:下棋。 只要与公孙晴明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公孙公子平生只有两大爱好。 其一就是收集各类奇珍异宝,其二则是与人对奕。 本身公孙晴明的棋艺也算得上数一数二,能够赢过他的人掐指算来不会多过一双手。可是一向无往不利的公孙晴明自从遇见风战修后就开始头疼。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这已经是今夜的第十局对奕,前九局的结果——全输。 公孙晴明却不死心,执意要下上第十一盘。眼看着棋盘上黑白子密密麻麻错落有致,看来这一局棋也快要分出胜负了。 他执子落下棋盘,兴奋地说道,“看你这次怎么破解!” 风战修无趣地睨了眼,伸手夹起一粒黑子。他抚袖探去,即将下子落定。 就在这时,公孙晴明伸手拦住了他,沉声说道,“王爷,不如与你做个赌注如何。” 风战修沉眸望向他,吐出几个字,“那得让本王有兴趣才行。” “如果这局在下赢了,那么王爷就放了明珠。”公孙晴明这么坐了一整晚,却也耐得住气。直到最后时刻,这才将心头的事儿说了出来。 风战修扬起唇角,不动声色地说道,“短短几天,她倒是有本事,将你给勾住了。” “哎哎~”公孙晴明感叹了几声,睨着他道,“王爷不喜我喊她的名字,我不喊就是了。言归正传,若是我赢了,王爷可要放了她。” 风战修轻笑着说道,“若是你输了呢。” “那我就保证在一个月时日内,将那味药找到。”公孙晴明收敛笑容,夺定地说道。 “一言为定。”风战修立刻回道,下定离子。 公孙晴明低头一瞧,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 纵观全局,方才他的白子分明处于绝对优势,最后那一子更是他再三布局下的精心安排。可是哪里知道,风战修硬是破了个措手不及。他眯起眼眸,扫视整盘棋,目光落在一颗毫不起眼的黑子上。 怎会料到最疏忽的这一颗黑子,居然是关键所在。 公孙晴明盯着那颗黑子,忽然释然轻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不要忘记你方才的赌注。”风战修提醒道。 “在下虽然是商人,可也是重情重义的商人。当然了,王爷更是重情重义,所以会将那个小丫鬟……” 公孙晴明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书房外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爷!”侍卫奔进书房,单膝跪拜在地,“夫人醒了!” 公孙晴明不动声色,笑容淡然,只是眸底却沉凝。 “醒了。”风战修沉沉念道,剑眉一凛,“众离,将她压到烟云楼!” “是!王爷!”众离喝道,立刻奔出书房。 风战修徐徐站起身来,一身淡紫色的华服,黑发披散于肩头,挺拔精壮的身姿更显颀长有型。公孙晴明也站起身来,摆明了要跟上去看个究竟。风战修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开口。 “即便本王不重情不重义,这不也将她放了。” “时候不早,回去歇息才好。” 他一句话制止公孙晴明跟随,踱出书房。 公孙晴明轻摇玉扇,有些伤神地自言自语,“哎~搬石头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侍卫通传顾若儿醒了之后,风战修立刻前往烟云楼。 深夜了,烟云楼却是灯火通明。 光明本应让人感觉安心,可是今夜却相反。大门时不时开了又关,风吹拂而入,幽幽燃烧的蜡烛隐动,将正厅照耀得昏昏灭灭。伴随着屋外不时飞旋而过的夜枭,那种森然的氛围一下子聚集,只觉阴冷冷的。 几声敲门声,有了喊道,“王爷,人已带到。” 立刻,大门被人由内至外推开了。 大门外,众离带着浑身是血、蹒跚褴褛的明珠走了进来。 失血过多,加上精疲力竭,明珠早已经头晕目眩。 这一路,她走得十分艰辛,可以说是硬撑前行。拒绝任何人帮助搀扶,她必须要自己走到他面前。也许她所坚持的东西很可笑,可是这就是她的信念。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做过的,她绝对承认。 明珠眼前迷离一片,她甚至都看不清楚他那张冷漠决然的俊容。 只是晃晃悠悠地迈开脚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跨进正厅。 脚一沾地,软到无力,整个人倒了下去。 众离想要伸手扶她,却被风战修冷眼注目。他立刻收了手,沉默地走到一边。 “……”明珠狼狈地摔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风战修一双鹰眸扫去,许是因为灯火的原因,眼底突得敛起金色光芒。他的眼底,是明珠苍白里透着点可怜的小脸,她正微弱地呼吸。那么渺小的生命力,哪里来那么多的气劲,还憋着一口气,撑到要见他。 她从前不过是一名痴儿,恢复神智后居然是如此坚韧倨傲的性子! 风战修瞬间念想过无数思绪,凝眸盯着她。 “风、战、修……”明珠吃力地开口,喊出他的名字。 她的双眼,聚集起一种奇特力量,恍惚中璀璨芳华。她的唇微动,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下、毒……” 风战修冷冷地望着她,眼底不带一丝温度。这一双眼眸,就像是冰冷的海水,足够将人吞没并且让人窒息。明珠瞧见他的反应,却只是吃力地与他对望。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执着等待些什么,其实她早该知道结果如何。 第38章 厌恶 第38章 厌恶 “你让本王如何信服!”他终于沉沉开口。 明珠听到他这么说,竟然感觉犹如石头落了地,那样塌实。她一笑,笑得无所谓,轻声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要杀要刮,随便你……” “呵!”风战修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渐渐走向她,直到走到了她面前,这才停下步伐。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鸟,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囚鸟。而她毅然决然的神情,隐动的明媚光泽,一瞬扎入他的心怀。 如同被鬼附身,他鬼使神差地喃喃说道,“杀了你,本王怎么舍得。” 明珠整个人一怔,彷徨地抬起头。 她的眼底,是他模糊的俊容,依旧邪魅无情。 她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意识开始渐渐消散。明珠想要看清他的双眼,却发现黑暗越来越浓重,从四面八方朝她压来。 最后的刹那,惟有他扬起的唇角,勾勒出一抹不为人知的弧度。 风战修沉默地俯视脚下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人,许久才有动作。他弯下腰,有力的手臂将她轻松抱起。手中太过轻飘的分量,让他直觉地皱了下眉。 他瞥了眼怀里的她,沉声说道,“本王就信你一次。” “众离!”他抱着她走出正厅,沉声喊道。 “属下在!”众离应道。 “将那些没用的大夫带到伏生殿。”风战修头也不回,冷冽的男声从前方飘来。 他立刻回道,“是!王爷!” 等到风战修抱着明珠而去的身影消失于尽头,众离终于叹了口气,仿佛是庆幸一般。 银安殿 自从明珠被风战修废黜后,银安殿就再也没有人敢入内。诺大的银安殿里,除了明珠带来的贴身丫鬟夏儿,别无他人。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黑鸦鸦的身影奔了进来。 夏儿被这脚步声惊醒,急忙扯了外衣披上,慌张地奔了出来。 只见一群侍卫依次闯入,开路的侍卫手中各自提着灯笼。 前一秒还黑漆漆的殿院瞬间被照亮。 夏儿吓得呆愣在原地,一下子不知所措,慌了手脚。 侍卫们左右站开,中间让出了一条道来。 风战修威风飒爽的身姿就这样闪现于夏儿面前,他的怀里抱着一名女子。他的突然到来让夏儿更加彷徨,立刻跪拜在地,战战兢兢地喊道,“王爷!” “还跪在地上做什么!你家主子的命不要了?”风战修厉声喝道,语气里透射出怒气。 夏儿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来。而后目光一凝,这才瞧清了风战修怀里所抱之人的容貌。她从地上惊跳起身,指了卧房的方向,“王爷,这儿!” 风战修大步迈出,朝着丫鬟所指的方向奔去。 一时间,银安殿内灯火通明,亮得刺目。侍卫们将殿院里三重外三重包围,不时有丫鬟、仆人繁忙出入。数位大夫更是被人抓到银安殿,半夜替明珠诊治。 如此大张声势,紧张的气氛一直折腾到天拂晓这才作罢。 此时,天色开始泛白,又一天即将来临。 卧房内,明珠反趴在床塌上微弱地呼吸着。由于背部受了严重鞭伤,她无法再平躺修养了。肌肤被沾了辣油的藤条所抽,早已经开始溃烂。再加上她长期缺乏营养,本就体质虚弱,这一昏厥,开始发起高烧。 烧得她小脸通红通红,连呼吸都困难。 明珠似乎十分痛苦,即便是昏迷中的呻吟,却也倔强地没有喊一声“疼”。 “主子!主子?疼不疼?忍忍!主子,您可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儿。不然夏儿一个人可该怎么办?主子?”夏儿一直守在床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步也不离开。她望着明珠难受的挣扎,难过得掉下泪来。 夏儿扭头望向身后的大夫,苦苦哀求道,“大夫,救救我家主子!求求你们了!救救主子!” 大夫们刚想开口说话,却有男声冷硬喝道,“一群废物!留你们何用!” “王爷饶命!”大夫们被喝得颤抖,纷纷跪倒在地。 风战修守了一夜没合眼,英俊的容颜颇有些疲惫。他望了眼床塌上发烧不醒的明珠,收回目光,余光转而扫向跪拜了一地的大夫,冷声问道,“本王需要确切时日,告诉本王,她什么时候退烧!” “王爷,这位姑娘……”两位大夫同时开口。 “拖出去!” “啊——王爷饶命啊——王爷——”两位顿时大夫哭天喊地,却还是被侍卫拖出了卧房。 风战修眯起眼眸,再次喝道,“说!” 剩下的两位大夫全都犹豫不敢开口,就怕自己会成为下个被拖出的人。 其中一名高个儿的大夫思忖半天,小心翼翼地改口说道,“王爷,她……” “拖出去!” “啊?王爷开恩啊!王爷开恩,小人说错了,王爷……”高个儿的大夫同样哭天喊地,依旧被侍卫拖出了卧房。 最后留下的小眼睛大夫吓得身体直打颤,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王爷,他是近僻最后一位大夫了,若是再拖下去,那夫人……”众离默然说道,只将话说到一半,点到为止。 小眼睛大夫感激涕零,呼喊道,“王爷,夫人高烧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太过劳累,只要……” 银安殿那儿正闹得不可开交,烟云楼这边同样有人气得只差将屋顶给掀了。一阵清脆的破碎声,显然是碗被人重重地砸碎了。而后听见丫鬟们的求饶声,伴随着愤然的女声盘绕而起,响彻烟云楼的天空。 闺房内,顾若儿已经醒来。 此刻,她的身体虽然还没完全复原,可是已经能够半躺起身。先前还因中毒而泛紫发青的丽容褪去了毒素,尽管还不似以往那般红润光鲜,可已经看上去没什么大碍。除了苍白些,倒也柔弱动人。 美人自然还是美人,就算是病了,也是病美人。 “什么?你说王爷没有严惩那个丫鬟?还让大夫连夜替她诊治?”顾若儿一早醒来,听见容嬷嬷的回报,登时哑口无语。 容嬷嬷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忿忿不平,小声说道,“不只如此呢,更是动用了整个王府的下人陪着伺候,折腾了一夜。” “气死我了!咳咳——”顾若儿捂住胸口,一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中毒这么长时候,也没有受到这等待遇,这让她情何以堪? “夫人!夫人您消消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当务之急!”容嬷嬷有些心灰意冷,言语里依旧尽是奉承安抚。 “王爷呢?王爷现在在哪儿?”顾若儿顺了顺气,急急询问。 容嬷嬷神色微变,黯淡回道,“王爷还在那丫鬟呆的银安殿呢。” “王爷陪了一夜?”顾若儿抓紧了被褥,狐疑开口,显然是不敢置信。 容嬷嬷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 “夫人!粥熬好了,乘热您喝一些吧。”冬梅端着托盘,冬竹则安静地跟在后边。 顾若儿一肚子闷气没地方发泄,这下瞧见冬梅以及冬竹,硬是联想到那个溅婢,这下子,将气统统撒在了她们两人身上,“给我滚!全给我滚出去!不要看见你们这两个丫鬟!全给我滚出去!” “是!夫人!”冬梅与冬竹始料不及,轻声应道,急忙转身离去。 顾若儿恨恨地将手握紧成拳,呢喃自语,“这个溅婢,我还真是不信了,这样都治不了你?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开心!” “容嬷嬷!替我取水,我要起来,我要梳妆!我要去找王爷!” “老身这就去!”容嬷嬷道。 由于大夫口口声声保证,明珠会在三日之内醒来,风战修这才离了银安殿,回伏生殿歇息。 当然了,这保证原也不是保证,完完全全是被迫无奈。 “夫人啊夫人,您可一定要在三日之内醒来,不然的话,小人也要与先前那些大夫一样,落得脑袋搬家的下场。小人的命可全在夫人身上,求求夫人快些醒来。”等到风战修离去,大夫急忙对着床塌上昏迷不醒的明珠跪拜叩头。 回伏生殿的路上,风战修瞧见一路梅花开得香艳。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开口说道,“众离,很有趣是不是。” “属下不知,可王爷说有趣,那便是有趣。”众离老实回答。 风战修走至一株开得极其繁盛的梅树下,突得停下脚步。他抬头望着梅树,深邃的鹰眸一松,闪过悠然之色。一阵寒风吹拂而过,梅花被风吹落。他十分有闲情逸致,伸出手来,几许花瓣落在他的掌中。 “王爷真是好雅兴~”身后,调侃声悠扬传来。 风战修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他收了手,花瓣捏碎于掌中。 “公孙公子!”众离喊了一声。 公孙晴明微笑点头,一身淡雅白衣,风流倜傥。他执扇走到风战修身边,扭头望向他,“王爷,这梅花开得真漂亮,比起往年来都要艳丽许多。难道是因为王爷突然转了性,所以连梅花都被感染了?” “一派胡言。”风战修睨了他一眼,径自朝前走去。 公孙晴明漫步追了上去,又是说道,“昨晚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肯放人。怎么过了一夜,你就变卦了?难不成,昨晚发生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吗?”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来听听。” 公孙晴明得知他并没有将明珠责罚,反倒是一反常态,更让她住进了银安殿。于是乎,他对昨天晚上的情形万分好奇,索性也就不装模作样,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目的明确,他想要知晓些其中缘由。 “你若是这么闲,还不如去找那味药。”风战修并不理会他的好奇,沉声说道,“本王提醒你,一天很快会过去。” 糟糕!公孙晴明皱眉,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怪只怪自己以卵击石! “王爷请放心,既然在下答应了,自然不会失信。”他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 一阵沉默。 “王爷,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沉默。 “王爷……” 风战修缄默不语,已然将他当成空气。 不过多久,放眼望去,伏生殿已经近在眼前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殿去,却见容嬷嬷搀扶着顾若儿候在殿外。 她被侍卫阻拦不得入内,加上明珠的事情,气上加气,怒火正旺。当下对着侍卫趾高气扬,叱喝的女声娇纵响起,“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回头我一定告诉王爷,重重责罚你们!” “哎?这不是夫人吗?”公孙晴明开口喊道。 顾若儿听见身后响起的男声,急忙回头,只见公孙晴明望着她微笑。视线一转,目光对上了风战修,却被他眼底的冷漠怔得一惊。 “王、王爷……”她喃喃喊道,那股寒意从脚底蹿起。 风战修沉眸望向她,低声问道,“你身体刚好,起来做什么。无事的话,那就好好歇着。剩下的事情,本王自有定夺。” 他说着,余光瞥向众离,“护送夫人回烟云楼。” “是!王爷!”众离立刻应声,走到顾若儿身边,恭敬地说道,“夫人,这边请!” 顾若儿一听这话,当下气得丽容泛红。一阵咬牙切齿,竟然是无可奈何。这下子里子面子都拉不下,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僵在原地,愣愣地失神。 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心才是海底针。 容嬷嬷在旁瞧见这等情形,偷偷拽了拽失神的顾若儿,轻声喊道,“夫人,王爷怕您累着,老身扶你回去歇着吧。” 过了半晌,顾若儿才扬起笑脸,顺从地说道,“谢王爷关心,若儿相信王爷一定会替妾身做主的。” 她说完,又是望了眼风战修,这才低头在众离的陪护下离去。 风战修面无表情,只是迈开脚步走进殿去。 公孙晴明瞥了眼顾若儿远去的身影,回头望向面前已经走了有些距离的风战修。更觉这个男人冰冷无情,反复无常,并且琢磨不透。他突然开口,戏谑地说道,“王爷,总有一天,你会栽在女人手里。” “哦?本王也在等那一天。”风战修头也不回,冷笑一声,却是不屑的语气。 接下来的三日内,王府里恢复了宁静。 顾若儿消停下来,安分地在烟云楼里修养。 到了第三日,明珠高烧算是退了,却还迟迟不醒。 当日下午,风战修终于来到银安殿。他端坐在八脚椅上,而面前早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大夫、伺候的丫鬟、服侍的仆人,无一例外提了一颗脑袋,等候发落。 风战修拧眉望着床塌上的人儿,幽幽说道,“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本王倒是要听听看,她为何还不醒。” “这……”众人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全都答不上话来。 风战修挑起剑眉,厉声喝道,“你是大夫,你回答本王!快说!” 他抬手拍案,只听得一声沉重声响,桌子竟然应声碎裂。“哐啷——”,废成一堆残木。 众人瞧见如此,头叩在地上,更是心惊胆颤。 大夫连忙颤抖了身体,支支吾吾地回道,“王、王、王爷……夫人身体虚弱,加上她受了寒气,所以才会高烧退后,依然昏迷不醒。再给老夫几日时间,只要再需要几日,夫人一定醒来。王爷!老夫拿项上人头保证。” 风战修站起身来,走向床沿。他低头望着微弱呼吸的人儿,讥讽地笑道,“项上人头?你的命活不过今日,你拿什么保证?” “王爷……”大夫吓得跌倒在地,立刻爬到他脚边哀求道,“王爷请开恩,老夫一定治好夫人,请王爷开恩!” “本王一言九鼎,怎能反悔?”风战修阴郁地说道,嘴角一抹残忍笑容。 大夫连连叩头,额头叩向地面发出一下又一下的重重声响。不消几下,他的额头已经破了皮,渗出血来,却还是重复请命,“王爷请开恩,王爷请开恩……” “众离!”风战修眼尖地瞥见她眼皮微动,决然喊道,“拖出去,砍了!” 大夫叩得头晕眼花,无力地倒在地上,“王爷……您开恩啊……” 众离大步走到大夫身边,伸手将人抓起。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处于昏迷中的明珠懊恼皱眉,轻声开口,喃喃喊道,“住、手……” “夫人、夫人醒了!呜呜!夫人醒了!谢天谢地!”大夫听到这微弱的呼喊声,立刻傻了眼。下一秒,竟然是喜急而泣。 那么大的男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哭了起来。 “主子,主子您醒了!主子!”夏儿原先跪在地上,闻声立刻跪走到床沿。 明珠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喉咙好象被什么堵了,她发不出声音来了。眼皮似乎也有千斤重,压得她睁不开眼来。可是却能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边,方法正注目着她。那种气息太过强势,让她微微不适。 突然,耳边响起沉沉的呵气声,“醒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竟然是百转千回。 明珠忍不住心悸彷徨,即便是认出这个声音是谁,可还是要看个究竟。她吃力得睁开眼,只眯了一条缝隙。透过那条缝隙,瞧见了站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可是她无法抬头,也无法将双眼完全睁开。 仅能望见他的胸膛,一阙紫色映入眼帘。 明珠再次闭上了眼睛,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相信了她,为什么那样突然。他的心,怎么会这样复杂…… 风战修俯身,凑近她的耳边。他凝眸,望着她消瘦的侧脸,动了动唇,性感的声音徐徐传来,“本王信了你,你可要快些好起来。” 明珠摇头,意识迷糊起来。 “睡了三日,吃些东西?”风战修坐在床沿,低声问道。 明珠又是摇头,身体的疲惫让她只想睡觉。于是,她再次合眼入眠。刹那间,来到一片梨花世界。纷纷扬扬散落的梨花,漫天美好的绚烂景致。 有人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他的举动就像是亲密的爱人,低诉担心以及疼惜。 “明珠。”那人开口喊了一声。 她微微一愣,看不见他的容貌,只是安心得让他握住自己的小手。 睡梦中的明珠,神情十分淡然安逸。 风战修注目着她,却听见她痴痴地喊,“骁天哥哥……” 当明珠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她惺忪地睁开眼睛,刺目的光芒扎入眼底,她微微眯起了眼眸。整个人没有力气,胃也很空,她又饿又渴。 只是动了动手指,趴在床沿单手撑着头打瞌睡的夏儿被惊醒。 夏儿连忙起身,惊喜地喊道,“主子,您醒了,疼不疼?饿吗?吃点东西?” “恩——”明珠点点头,她确实是饿了。 夏儿回道,“主子,您等等。奴婢马上去吩咐。”她说完,立刻奔出卧房。 床塌上,明珠沉静地躺着。柔软温暖的被褥,上等的丝绸,所以才会那样紧贴着肌肤,细致爽滑。她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周遭,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银安殿。为什么她会回到这里?为什么? 明珠想不明白,他说了他信她,可是原因呢? 她闭上眼睛,暗暗思忖着突然逆转的一切。 过了许久,脚步声沉沉响起。 明珠闻到了瘦肉粥诱人的香味,只当是夏儿回来了。原本就疲惫不堪,所以并没有睁眼瞧瞧来人。等到那人慢慢走近床沿,她却感觉到异样的慑人气息,苍劲有力。 明珠有些惊讶,突得睁开眼眸。 瞬间,一张彰显英俊的容颜映入眼帘,却一反先前的冷漠,透露出丝丝温柔。 风战修一身黑色华服,将那份霸气决然很好得收敛。惟有眉宇之间的疏远淡漠,依稀可见他的本性。他的手中端着一盅小碗,碗内是温热的粥,显然是刚刚煮好,所以香味那样纯正,惹得她更加饥饿了。 瞧见了他,明珠反射性地蹙眉,咬牙不语。 风战修径自在床畔坐下,低头叮咛道,“你背上的伤还没结瘕,忍着点疼。”他说着,单手横过她的颈项,将她搂起。 明珠无力反抗,只好被他搂入怀里。她半躺在床塌上,头枕在他结实的胸膛。 “本王喂你。”他动手勺起一汤匙,送到她嘴边。 明珠一下子怔忪,这情形如此熟悉得在明珠脑海里浮现。 先前他也曾经这样对待过她,他喂她喝粥,这男人…… 明珠实则乱作一团,只觉得他深不可测。起初他对她好得不像话,而后又突然一去不复返。等到再见面,他却拥着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将她当成空气。接下来,她直接被他废为四等小妾,更甚至是转手送人当了丫鬟,还被陷害下毒! 兜兜转转了一圈,她竟然又躺回到银安殿? 明珠闷闷地看着面前那勺了粥的汤匙,瞬间没有了胃口。 “怎么?不喜欢喝粥?你身子不好,需要吃些清淡的调养。张口,来,乖。”风战修凝望着她,仿佛凝望着最为深爱的人。他的语气安然,面容恬淡。 “风战修,你这算是什么意思。”明珠忍不住开口质问,声音十分虚弱。 他叹息了一声,自顾自说道,“看来你确实不爱喝粥,本王这就让下人重新煮些东西。” 话音落下,他扭头扫向卧房外,沉声喝道,“来人!” “不要假惺惺了!”明珠吃力地抬手,将他的手挥掉。 她这一挥,用了最后的全力,盛了香粥的碗被挥得晃动。顿时,温热的粥洒了一地,零星地洒在了床塌上,沾染了被褥的绣面,也沾染了他干净的衣服。 明珠整个人一紧,只怕他突然变脸。 “王爷!”夏儿一直守在外屋,当下听见呼喊声,立刻奔了进来。迎头瞧见明珠冷言相向,更甚至将王爷手中的碗打翻,吓得僵硬在原地,踌躇不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是替明珠捏了一把汗。 气氛一阵僵持,突然凝滞。 风战修半晌无话,邪魅的五官冷硬。突然,他轻笑了一声,似是无限感慨。只是抖了抖衣袖,将沾染的粥渍拭去。他轻轻地拍了拍明珠,安抚地哄劝,“不喜欢喝粥,和本王说了便是。这么生气作什么呢,一生气就爱胡言乱语。” “罢了罢了,病人最大,本王依了你。不喝粥,那么熬些汤给你喝。可好?” 他无事一般微笑,却笑得明珠发毛。 明珠完全摸不清思绪,只好警备对待。她不想再继续与他纠缠,于是说道,“不用了,王爷。奴婢喜欢喝粥。” “奴婢?”风战修凝眸,狐疑得揪出她话里的称呼。 明珠轻声说道,“正是奴婢。” “谁说你是奴婢了?哪个人说的,本王砍了那人。”风战修突兀地说道,仿佛将先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而他的语气更是异常认真。 明珠只觉得可笑,却也没有力气反驳。她现在要快些养好身体,才能对付他下一次的无情翻脸! “这碗粥凉了也洒了。”风战修说着,瞥向站在不远处的夏儿,“替你家主子拿去换一碗!” 夏儿谨慎地上前,接过了碗,“是!王爷!” 好不容易又盛了一碗粥,风战修执意要喂她。明珠默然顺从,不想再多费口舌。一碗粥喝了一半,她摇头拒绝。他也不再勉强,将她安置回床塌。明珠果断得闭上了眼睛,不想多看他一眼。 “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本王再来看你。”风战修关切地嘱咐道。 明珠依旧默不作声,只当自己听不见。 而后他终于离去。 等到他一走,夏儿小心翼翼地奔到床沿,狐疑地说道,“主子,王爷好奇怪!这里面是不是有诈?还是王爷又对您回心转意了?” 明珠摇头,心里暗想:他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将心留下过,哪里来得回。 之后的数天时间,风战修天天按早、中、晚三餐准时前来报道。 日子匆匆过去,明珠渐渐恢复,倒也过得安逸。 至于顾若儿,听说毒症已去,身体并无大碍。剩下的流言蜚语,明珠既不想去听,也不想去理会。 只不过某些人的关心关爱,却越来越夸张。 此刻在她眼中犹如洪水猛兽。没有丝毫差别。 这不,风战修前脚刚走,明珠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心里被他这一阵子的呵护倍至搞得错愕,她想着他这么做是为什么,该不会是新的折腾方法。 想着想着,意识有些迷迷糊糊,她半睡半醒。 过了几个时辰,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夏儿清亮的女声,“主子,有位公子说要见您。” 公子?难道是公孙晴明? 明珠猛地睁开眼,转念一想,自从她醒来后,公孙晴明似乎也像消失了一样!怎么突然又出现了?下意识地拧眉,轻声问道,“是不是穿白衣?拿了把扇子,一副风流少爷的样子?” 夏儿点点头,“那位公子与主子说得完全吻合。” “夏儿,你扶我起来。”明珠道。 夏儿立刻上前,将明珠微微扶起,又是拿了被子枕头垫着她,让她尽量舒服些。她无法平躺,所以现在也只能侧躺。 明珠换了个姿势,这才说道,“让他进来。” “是!主子!”夏儿应道,转身去请人。 下一秒,公孙晴明调侃的男声却从屏风后徐徐传来,“在下先申明,突然有事所以才离了王府。不过这才几日不见,想要见上你一面还真是难啊。” “在下左等右等,右等又左等。” 明珠寻声望去,这才瞧见那一道白色身影。 公孙晴明叹息地摇头,慢摇玉扇,风度翩翩佳公子。他收拢玉扇,衣袍一撩,坐在了椅子上。扭头望着床塌上的她,那张小脸苍白不见半点血色。只是一双漆黑的双眼,却清澈动人,人如其眸,明珠,明珠。 “最可怜的是我那两串糖葫芦,沾了尘土,还是没人肯赏脸吃上一口。虽然只值三文钱。”公孙晴明一副可惜可怜的模样,替那糖葫芦打抱不平。 “是啊,真是可怜。”明珠被他逗笑,舒缓了神情,心情好转了些。 公孙晴明见她笑了,又是轻声说道,“女儿家还是笑起来好看些,所以你要多笑笑。成天对着谁都不理不睬,那多无趣。” “我哪有对公孙公子不理不睬?”明珠弯了双眼,反问道,“倒是有些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是啊,没有对我,只是对那糖葫芦不理不睬。”公孙晴明抓了把柄,还在那儿怨天尤人,“你若是对我也不理不睬,那我的心可要被你气得剩下那么点点大了。” 他伸手比了半截小指。 “哈哈~”明珠笑不可制,却是乐极生悲,连带着扯动了背部的伤口。 她疼得皱起了眉头,一张小脸刹那惨白。 公孙晴明急忙站起身来,顾不上避讳,上前探望,脱口喊道,“明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要不要紧?我让人喊大夫过来瞧瞧?” “没、没事……”明珠咬牙忍受,“不用喊了。” “这怎么行呢?你都疼成这样了。”公孙晴明皱眉,有些着急,“不行,我这就喊人。”他说着,扭头作势要奔向外屋。 “真得不用。”明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去。 她这一动,再次扯动伤口,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公孙晴明立刻回头,转身扶住她,“哎呦!你可别再乱动!我不走就是了!” 就在此时,另一道深沉的男声响起,却是阴霾不已,“你们在做什么!” 风战修一走进卧房,望见公孙晴明亲昵地搂着她,而明珠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让人不得不遐想。他一张俊容虽然没有显现异样。但是深沉的鹰眸却迸发出冷冽光芒,交错过一阵森然。 他的目光扫过明珠紧握公孙晴明手腕的小手,继而盯上她的双眼。 明珠一愣,反射性地松了手。刚一松手,她又懊恼,她又没有做贼,心虚些什么? “原来是王爷来了。”公孙晴明瞥了眼风战修,随口说道。即便是收到他阴冷的注目,却没有那么识相,自顾自地扶着明珠躺下,叮咛道,“小心点,小心伤口。” “恩!”明珠应了一声,视线游移在两人之间。 风战修却只是轻笑,那笑也是阴阴的,“你倒是十分惦念本王的人,离了王府几日,再回府,第一个不来拜见本王,却是来探望她。” “王爷的人?”公孙晴明回身与他对望,扇子摇得轻飘。 他将从前的旧帐翻出来,一点也不给情面地点破,“在下的记性好象不差,所以记得王爷说过,她早已不是王爷的人了。” “现在的身份啊……”公孙晴明幽幽说道,“只是个丫鬟。” 风战修望向公孙晴明,狂妄地说道,“本王说她是,她便是。” “王爷这话的意思?”公孙晴明眼中不曾闪过半分诧异,却有些遗憾。 “你最好给本王离她远点。闲来无事,少来这边碍眼。”风战修字斟句酌地放话,将主权规划清楚,并且不容人挑衅违抗。 “这样啊~”公孙晴明喃喃自语,又道,“那我现在就走,不过,明日再来。” 他朝着明珠笑笑,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悠闲离去。 明珠握紧了拳头,被风战修的话搞得气愤不已。他当她是什么?他说是就是,他说不是就不是? 公孙晴明走了之后,风战修与明珠对望,良久无语。四目相对,似有火光在空中聚集。风战修不动声色,那双眼睛慑人。而明珠硬着头皮迎击,同样不甘示弱。她的倔强性子,一旦遇上了他,莫名会特别顽固。 过了许久,风战修却是败下阵来的那一位。 他动了动身体,慢慢走向她。 来到她面前,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朱红色的锦盒。而后打开了锦盒,里边是一小瓶透明的膏状物。他低头俯视她凝重的小脸,沉声说道,“好了,不闹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明珠开口质问,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么长时间了,今天她就要问个明白。她学不来他那么变化多端,她也不想继续去揣测他的用意为何。 风战修却在床畔坐下,伸手去扯她的被子,“本王不想做什么,只想替你上药。” 啊?上、上药?他到底要搞什么啊! “风战修,你少来这套!”明珠并不买帐,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 “又生气了。怎么老是生气呢?本王该怎么逗你开心呢。”风战修叹息了一声,伸手探向她。 明珠立刻抬手,将他的手重重挥去,“别碰我!” “你气什么,告诉本王。”他问得十分莫名,好象当真是她在无理取闹。 明珠当下更加气急,愤愤地吼道,“你人前人后各有一套,说翻脸就翻脸。任何人都进不了你的心,任何人也无法和你真正接触。你现在对我好,也许明天就再次将我打进地狱。要死要活,你给一个痛快。”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让我看了好恶心。” 闷头闷脑将话吼完,她憋了一口气等待最终审判。 风战修却突然沉静下来,连俊容上那一抹可恶的笑也不见了。他只是默不作声,那样深沉地望着她。他的双眸依旧锋利无比,直接望进她的眼底,似乎在窥探她的内心。而她的心跳快了半拍,大气也不敢喘息。 “本王让你那么厌恶吗。”他的声音不冷不热,极其平淡。 明珠却只觉危机四起,在他逼人的注目下,她坚决地点了两下头,如此郑重。秀眉一横,望着面前她从开始到现在不曾真正认识过的他,轻声说道,“是,很厌恶,厌恶到无法言语形容。” “原来如此。”风战修幽幽说道,男声没有起伏。 明珠抿唇不语,只是揪紧了被褥。 “说完了?”他突然问道。 呃……明珠一愣,傻傻地点头。 微微叹息,风战修诚然说道,“之前的事,是本王一时糊涂。你给本王一次机会,可好?” “……”明珠听到这话,完全呆住了。 他、他、他……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一时糊涂?这算是他在妥协他在认错吗?竟然还让她给他一次机会? 风战修伸手,黝黑的大掌抚向她的小脸。冰冷的温度从掌心透过肌肤,她瞬间回过神,直觉地想要躲开。可他的手却向后一探,按住了她的后脑,明珠慌张不已,却见他淡淡一笑,嘴角弯起弧度。 “你说本王的心,从来不曾对人敞开过,任何人也无法和本王真正接触。那么你,为何不试上一试。” “或许,你会是例外。” “明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仿佛能将人催眠一般。 明珠无法动弹,在他的注目下再次失神。 他笑着,慢慢低下头,性感的唇瓣压向了她,温柔地吻着。像呵护,像疼惜,又像是鼓励,各种异样的感觉在这个吻里传递,一下子击进明珠的心怀。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眼底是他放大版的俊容。 风战修闭上了眼睛,瞬间敛去一份不为人知的深邃。他的手,悄悄地撩下她的裘衣。 “唔——放开——”寒气袭上身体,明珠不禁懊恼羞愤。她怎么可以被他这样迷惑,一对上他的眼睛,她就变得不由自主。 “这可不行。”风战修贴着她的唇呵气,他出手甚快,动手点了她的穴道。 明珠身体一僵,开口喝道,“风战修!你就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上次也是这样,你……” “上次?”风战修好心情地与她调侃,露出迷人的笑容,甚至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暧昧不清地说道,“上次是指哪一次?恩?” “你……你放开我!”她红了一张脸,一阵热气浮起。 “这可不行。”风战修摇头,“本王要给你上药。” “我不要……”明珠急声拒绝。 “不要也得要。”风战修又是沉沉地笑,轻松地将她的身体翻转。 第39章 残忍 第39章 残忍 明珠顿时反趴在床塌上,他伸手慢慢地替她褪去衣服。登时,三条大刺刺的鞭痕映入风战修的眼底,与背部的肌肤相比,已经呈现狰狞粉色。 他直觉地皱眉,手指轻触鞭痕边缘,道了两个字,“疼吗。” “解开我的穴道,我不需要你上药。”明珠咬牙怒喝,就算疼也不关你的事! 风战修将手探进瓶中,沾了透明膏体,替她上药,“抹了这药,就不会留下疤痕。” “我不要你假好心。我不要。”明珠反感地排斥。只是这药膏没有任何味道,刚刚沾上肌肤的时候有些凉凉的,而后就不痛不痒。 风战修应着她的话,“恩,你要的,你要的。” 就在“我不要”以及“你要的”中,上药完毕。 风战修将她的衣服披上,手指指间却不怀好意触过她胸前。明珠浑身仿佛蹿过一道电流,咬着唇横向他,他却道,“现在,本王就带你去揪出害你的人。” 烟云楼 自从“中毒”事件后,风战修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闺房内,顾若儿丽容憔悴,神色黯淡。即便她此刻依旧装扮亮丽,却没有了往昔的风采。 这就好比是落难的鸟儿,打湿了翅膀,羽翼再丰满,也没有气韵了。 “夫人,上回儿让人做的新衣裳都做好了,现在都搁在正厅呢。”容嬷嬷奔进闺房,笑着说道。 顾若儿叹息了一声,不见喜色。 “好端端的,叹气作什么,真是不吉利。夫人快些去瞧瞧衣裳,老身瞥了一眼,做得确实漂亮,穿在夫人身上一定明媚动人。”容嬷嬷上前将她从躺椅上搀扶而起,心里明白,于是宽慰地念叨,“男人啊,都一个心思,夫人还不知道吗。” “更何况王爷可不是普通的男人。王爷是一朝战将,更是国之栋梁,人中龙凤。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没准儿王爷一会儿就来探望您了。”容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 只是这些日子,她的日子也不似先前那么好过。主子受了冷遇,她也同样受冷遇。王府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同样不将她放在眼里,见了面也不打招呼了。她气归气,可又无可奈何。 原先还想着平步青云,没想到反儿落得一场空。 顾若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美眸迸发出一瞬光芒,“嬷嬷,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带我去看看衣裳。” “王爷不来看望我,那我去看望王爷。”她扬起唇角,笑得狐媚。 “哎!夫人,您这么想就对了。老身这就扶您去。”容嬷嬷同样燃起斗志,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模样。 两人依偎着出了闺房,刚转过回廊,只见冬梅焦急地奔来。 顾若儿有些好奇,身旁的容嬷嬷则是开口质问,“慌慌张张得作什么!” “夫人,嬷嬷,王、王爷来了。”冬梅喘着大气回报道。 王爷来了? 顾若儿顿时精神焕发,欣喜之色溢于颜表。她瞥了眼冬梅,急急问道,“你不是说王爷来了?王爷在哪儿呢?” “王爷在正厅里候着呢,让夫人马上去。”冬梅道。 “容嬷嬷。”顾若儿已有多日不曾见过风战修,这下听见他来了,立刻紧张得手忙脚乱。她伸手抚了抚发髻,小声询问道,“嬷嬷,我这个样子成吗?要不要再去妆扮妆扮?” “夫人,您别乱了分寸,您很好很美。王爷好不容易来一回,可不能让他久等。”容嬷嬷只当这是个扭转的机会,思忖了下叮咛道。 顾若儿听了这话,顺了顺气,“嬷嬷说得在理,可不能让王爷等,走。” “王爷,您可来了~”雀跃的女声从厅外传来。 话音落下,窈窕的身影闪现于正厅门口。 顾若儿视线一转,徐徐望向厅内。目光触及到厅内的两人,顿时整个人一怔,心里仿佛被人砸了块石头,沉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见风战修搂抱着明珠端坐在八脚椅上,他神态自若,张扬的气势,双眸深邃地望向她,阴冷无情。 顾若儿料不到会是这样,一下子僵在原地。 “……”容嬷嬷同样也是惊讶,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儿,本王今日前来只为了要个答案。”风战修不时地轻拍怀里的明珠,他说着,低头望向明珠,男声转为温柔,“你放心,本王自然会给你做主。” 明珠不仅不能动弹,更被他点了哑穴,现在连开口说话都没有办法了。她是被他一路抱来的,也是被他强行带来的。她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他的温柔让自己感觉那样可怕。 那种可怕,莫名得恐慌。 明珠只得瞪着他,眼神里尽是控诉。 “不要这样看着本王,本王知道你不喜欢这里,等事儿办完了,马上就带你回去。”风战修像是在诱哄一个孩子,却不将她的瞪目当一回事。 忽然,他眉宇一凛,视线扫向呆愣的顾若儿。 阴霾占满眸底,他勾勒起唇角,“还不快些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 他的语气那么轻悠飘然,却让顾若儿只觉大祸临头。容嬷嬷被他的眼神这么一望,头皮直发麻,急忙低下头吓得不敢再去看。两人战战兢兢地走进厅去,举步艰难,竟然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难道王爷他知道了?那她们…… 此时,众离带着几名侍卫压着两名男子走进正厅,“王爷,人已带到。” 那两名男子立刻跪拜在地,瞥见大厅正前方的风战修,连连喊道,“王爷,小人错了,请王爷开恩,小人再也不敢了。王爷开恩啊……” “哦?”风战修狐疑地应声,沉声问道,“你们犯了什么错?” 明珠被禁锢在他怀里,目光徐徐望去,心里刹那诧异万分。 这两人不是当时看守地牢鞭打自己的侍卫吗? 那两名男子本是王府里的侍卫,先前更是风战修军队中的两名猛员,不久前刚刚调职看管王府地牢。哪知道这才刚刚过上太平日子,又因自己卤莽行事,触怒了王爷。两人立刻将头叩在地上,以示谢罪。 “……”两名男子支吾不敢言语,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风战修轻抚着明珠,又是低头望向她。他的眼底,映出明珠惊恐愕然的小脸。而后有一瞬深邃蹿过,消逝无痕。他微笑,斩钉截铁地喃喃道,“不管是谁伤了你,本王都不会放过。” 他微扬唇角,一抹邪肆的弧度。 那份不安更加扩张,明珠急得不能自己。 让她说话,让她开口说话!风战修,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风战修!解开我的穴道,让我说话!明珠无声呐喊,忿忿然地盯着他。也许是气得太急,她的双眸都泛起红色,瞪得眼眶酸涩。 风战修摸了摸她的小脸,手指触过她的双眼,像是在呵护珍惜的宝贝。 “好了好,不气了。”他呵气,狂妄的俊容隐动某种光泽。 明珠懊恼胸闷,偏又无法开口无法动弹。 “真是不知悔改,死有余辜。”风战修抬起头来,放眼睨向跪拜在正厅中央的两人。 “王爷——”那两名男子同时开口呼喊,连连哀求,“王爷,小人错了。小人知错了。小人不守法纪,不遵纲律,私下动刑,小人知错了。王爷,小人兄弟二人跟随王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王爷您往开一面,法外开恩。” 风战修眯起鹰眸,冷声喝道,“正因为你们跟随本王多年,却还不守法纪,不遵纲律,私下动刑!若是饶了你们,让本王威信何在?” “王爷!小人再也不敢了!”两名男子抬头恳求。 风战修俊容冷酷,显露出霸气锋芒的一面。虽然没有穿戴战甲,也并非两兵相战,可那份气势却犹如应对敌军一般,浩荡凶猛。而让人心惊的是,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这种笑仿若抵掌天下,笑得人心骇。 他终于沉沉开口,又是问道,“本王不想问第二遍,哪个人使的鞭,哪个人取的辣油。” 两名男子被他的气势所怔,只得老实回答。 “小人使的鞭……” “辣油是小人取的……” 风战修冷眼以对,命令道,“拖下去,砍了他们的手,本王不想再见到他们。” “王爷……”那两名男子颤了一声,却是答谢道,“谢王爷开恩,饶小人不死……谢王爷开恩,饶小人不死……” 一边的侍卫立刻将那两名男子拖出了正厅,空中徒留那两名男子的呼喊声。 砍手?他们也是忠心于他,他竟然那么不尽人情? 明珠望着风战修,却望不见他的双眼。脑海里,依稀浮现那鲜血淋淋的可怕画面,她的小脸咻得泛起苍白,一阵难受。此刻她被他抱在怀里,感觉到得只有他的残酷残忍。 “怎么了?脸色那么差?他们罪有应得,你不需自责。”风战修望向她,沉声安抚道。 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明珠心中苦笑,又是狠狠瞪向他。 站在厅内的顾若儿等人却已经吓得去了三魂六魄,哑口无语。冬梅与冬竹两丫鬟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也担惊受怕。而顾若儿与容嬷嬷实则心虚,更加惶恐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神情凝重苍廖。 “现在轮到你们了。”风战修幽幽说道,骤然响起的男声盘旋于正厅。 立刻,冬梅与冬竹两名丫鬟跪拜在地。 顾若儿死守防线,假装糊涂,有些寒蝉地问道,“王爷,若儿不知道王爷说什么。王爷……” “不知道吗。”风战修随意笑笑,鹰眸犀利扫过顾若儿,瞥向容嬷嬷,“那么你呢?你告诉本王,你知不知道。” 容嬷嬷被点了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肥润的身体颤抖着,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王、王爷……奴婢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风战修又是扭头,这次是望向冬梅、冬竹两丫鬟,“你们告诉本王,知不知道。” 冬梅、冬竹同样颤声回答,“王爷……奴婢不知道……” “很好!你们几人全都不知道。”风战修搂着明珠的手一紧,凝眸喝道,“可本王必须要知道是下的毒,又是谁在故意陷害!如果你们都不知道,那本王只好将你们统统关起来严加拷问。” “来人呐,将这些奴才全都拖出去。” 侍卫们立刻应声,纷纷走到容嬷嬷、冬梅、冬竹三人面前。立刻,她们三人被侍卫架起。冬竹吓得哭了,望向明珠喊道,“明珠!明珠你开口说句话啊!我们没有下毒,也没有陷害你!明珠!你和王爷说说啊!” “明珠!明珠!”冬竹的哭喊声凄厉,泪水迷糊了双眼。 容嬷嬷一听到要严加拷问,纵声大喊,“王爷!奴婢没有下毒陷害!夫人,您替老身做主啊!” “……”冬梅咬着唇,望着妹妹哭泣的脸庞。突然响起了那日的一幕,她犹豫地望了眼容嬷嬷,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出当时的情形。 一时间,吵嚷声肆意惊起。 明珠无奈地瞧着她们恐慌的小脸,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想说话?”风战修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托起,柔声问道。 明珠动弹不了,眼底闪烁起一丝光芒。她的目光与风战修直直对视,转而是哀求是恳请。下一秒,她感觉到他的手点向她的腰间。一阵温热的气流在身体内蹿起,她脱口而出,“王爷,放了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她们没有伤害我,她们绝对不会下毒!放了她们!王爷!” 风战修轻声说道,“本王允诺过,要替你揪出害你的人。不是她们,那会是谁?” “我、我不知道……” “但是冬梅和冬竹她们绝对不会下毒陷害我的,绝对不会!”明珠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她更是乱作一团。她根本不知道是谁在陷害她,可顾若儿中毒却是真。 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她分不清! 风战修听到她这么说,又道,“既然你这么肯定这两个丫鬟不会陷害你,那本王就放了她们。不过现在仅剩下这个嬷嬷,那么就只有她了。” “拖出去,赐死!”他微眯起眼眸,不带一丝感情。 “啊?”容嬷嬷顿时头晕目眩,张口结舌,“王爷……王爷饶命啊……” “拖出去!”风战修冷情地放话,不容人商量。 侍卫们硬生生地将容嬷嬷拽出了大厅,容嬷嬷老泪纵横,“王爷!夫人!王爷开恩!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不是奴婢,真得不是奴婢,是夫人……” “容嬷嬷!”顾若儿瞧见形势不对,冷声喝道。 她深怕她将自己抖了出来,踌躇地朝前迈了一步。气弱地望向风战修,颤声说道,“王爷!不关容嬷嬷的事啊!容嬷嬷服侍我十余年,她待我甚好,事事护着我,她怎么可能会毒害我?” “王爷请明查!不要被人欺骗了!”顾若儿揪了一颗心,求饶道。 她忽又伸手指向明珠,心里压抑已即的嫉恨瞬间迸发,厉言叱喝,“是你!一定是你!你见王爷宠我疼我,所以心里不高兴!分明是你毒害我,还要颠倒是非黑白!王爷被你迷惑了,才会听信了你!” 明珠被顾若儿指责,却也不感到那般气愤。 不知道怎么了,望着顾若儿只身一人站在那儿,她只感觉可怜可叹。就算有人陷害了她,她也不愿意瞧见这样的场面了,更不愿意瞧见有人因她而死因她而伤。况且,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了,她不想再有了。 明珠低下头,双眸黯然,坚决地说道,“王爷已经信了我,就请王爷不要再继续追究。” “明珠恳求王爷。”她喃喃说道,声音轻如蚊吟。 大厅内突然静了下来,惟有隐隐的啜泣声不时响起。 众人提心吊胆,等候着风战修的最终决定。 他却沉默不语了许久,眸底簇起一抹幽蓝色的火焰,悻悻然。而后才他动了动唇,沉声说道,“不行!王府里有鬼,本王怎能容忍、纵容小鬼得逞?” 众人脸色骤变,再次哭丧,“王爷!王爷开恩啊!” “哪怕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任一个!”风战修一句话说得决然,视线扫过面前的人,犀利地捕捉到其中两人闪烁的眼神,“到底是谁暗中捣的鬼,天知地知。” “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下毒的人快些主动招认,若不然,本王全都惩办!” 冬竹哭得哽咽,双眼通红,“呜呜呜——” 顾若儿一急,视线纷乱地扫过两名丫鬟,矛头逆转,指责道,“王爷!我知道了,一定是这两名丫鬟!一定是她们两个!她们……她们……”一时找不出理由,她的话说到一半,支吾着没有下文。 “我没有!姐姐也没有!”冬竹凄然摇头。 冬梅犹豫到现在,关键时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拼了全身力气,想要挣开侍卫的压制,她大声嚷道,“王爷!奴婢知道是谁下的毒!” 轰—— 众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风战修沉声说道,“放开她!” “是!”侍卫们立刻松了手。 冬梅登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望了眼哭泣的冬竹,又是望向顾若儿,视线最后落在了容嬷嬷身上。她伸出手,指向容嬷嬷,“是她!真正下毒的人是容嬷嬷!” “你胡说!你这个死丫头!你栽赃陷害!”容嬷嬷急了。 “我没有胡说!”冬梅毅然打断她,字字句句说得清楚,“夫人中毒昏迷后,你更是不许我和冬竹照顾夫人!那天我忘记将汤碗带走,然后就折回夫人的闺房。我站在屏风后面瞧见你将自己的手用针尖扎破了,还放了血在水里。” “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容嬷嬷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百口莫辩。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她回头望了眼顾若儿,继而大声哭道,“王爷!奴婢全都招了!奴婢将事实真相全都招了!” “其实是夫人……”生死关头,容嬷嬷倒戈相向,“夫人想要稳固地位,所以就要铲除明珠。她命我吩咐明珠去煎药,然后在药里搀了血。这药是位江湖郎中开的,先前说是如此做就能让喝的人中毒。” “如果想要去毒,只需要清水就着放血之人的血,就可以解毒。” “王爷!这一切都是夫人安排的,老身也是无奈之下才答应的啊!王爷请您开恩!” “原来是这样?”风战修狐疑地呢喃了一声。 明珠却呆住了,尽管她曾揣测是顾若儿,可也只有一瞬。谁会拿自己的命去害别人,谁会有那样深的心机?谁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顾若儿脸色一阵发青,神情惶惶不安。她望向风战修,却见他眼中冷意愈发深。此刻她头脑发热,转身对上容嬷嬷,反咬一口,“你这个老东西!信口雌黄!原来下毒的人是你,你竟然这样对我,如今还要来陷害我!” “王爷……王爷杀了她,王爷杀了她!”顾若儿歇斯底里地大吼,“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王爷!王爷您要相信妾身!王爷!” 明珠见她们两人互相指责,只觉得心凉。 她抬头望去,风战修却一脸悠闲,看戏一般。 “你说说,这两人是谁害了你。只要你开口,本王马上让那人五马分尸!”风战修微微一笑,邪魅凛然。 明珠怔忪了半晌,这才动了动唇,“风战修,你好残忍。” “你说本王残忍?”风战修说得云淡风清,凝望于她。他的神情那样怡然,仿佛在谈论别人,而不是在谈论自己。嘴角的弧度却愈发冷凝,他似在微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好象总有一层朦胧的光芒蒙住了视线,让人无法看个清楚明白。 明珠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他只觉得恍惚。 她与他对视,幽幽说道,“是!你残忍!” 你的残忍,无情无心绝情冷心…… “本王哪里残忍?”他又问,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困惑,“本王替你揪出陷害你的人,本王哪里残忍?那些伤了你的人,本王逐个惩罚,一个都没有放过。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到了此时,你却反倒来说本王残忍?” 风战修眯起眼眸,搂住她腰间的大手重了力道。 炙热的温度透过掌心瞬间透过衣物,渗入她的肌肤,明珠顿觉寒意凛凛。 明珠笑了,笑得那样自嘲,“王爷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为了我揪出下毒之人,为了我惩罚那些伤我的人,为了我,一句话就操控人的生死。砍手、赐死、五马分尸……”她说着说着,颤抖了声音,“可是王爷……” “这并非是我所要的,并非是我乐意瞧见的。” “你只想到了自己,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而不是为了我。如果王爷一定要追究到底,那么王爷可以继续。反正王爷从来不曾为任何人改过口回过意,明珠自知自己没有这个能耐。” “不过……” “明珠还是要叮咛王爷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格外有力。 风战修眉宇之间促狭出几分邪孽,整个人彰显出狂妄的气劲。那霸道窒闷的气息将明珠团团环绕,她感觉压抑,却还是倨傲地迎上他,不让自己逃避。他望了她许久,许久没有说话,眼中燃起明明灭灭的花火。 大厅内更是安静沉寂,刹那间恍若只有他们两人存在。 “哈哈——”就在众人愕然发憷的时候,风战修却突然大笑出声。他的笑声那样肆意,带上内力,震得人耳朵疼痛,渲染出巨大的气流。 众人发出疼痛得叫声,无法忍受地捂住了耳朵。刹那间,侍卫们松了手,丫鬟们倒在地上,顾若儿跪缩成一团。 每个人脸上都是狰狞的表情,挣扎着想要逃脱这尖锐的笑声。 放眼望去,惟有众离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明珠同样疼得眯起了眼睛,这种笑声为什么会让她感觉那样凄然。透过眼帘,她紧盯着他的双眼,依旧是朦胧。余光瞥见众人痛苦不堪的模样,她哀求道,“王爷……王爷不要笑了……” “哈哈哈哈——” 风战修仰头大笑,耳边响起柔柔的女声,他突兀地停了笑。 下一秒,他伸手抚上了她巴掌大小的脸庞。他的眼底,难得散去朦胧,却是她不懂的神色。明珠的耳朵嗡嗡作响,只瞧见他的唇微微动着,可她却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明珠有些着急,“你……你说什么……” 风战修凑近她耳畔,呵气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是指死吗。” “本王倒是很期待呢,善恶若是到了头,这报何时来……” 明珠瞬间瞪大眼睛,一时哑口无言,“……” “这么看着本王作什么。呵呵。”风战修沙哑地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而后,目光冷冷地扫向大厅,视线停留于容嬷嬷惊惧的老脸,开口喝道,“念在你先前对自己主子照顾有加的情分上,本王就赐你全尸!来人呐!将这个老妇人打入地牢!” “啊——”容嬷嬷兵败如山倒,神情惶惶。 “是!”侍卫们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将容嬷嬷拖出厅去。 “王爷!王爷开恩啊!奴婢真得是冤枉的啊!夫人!夫人您怎么能这样对奴婢!奴婢服侍您十年了,整整十年!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冤枉啊!奴婢真是冤枉!”容嬷嬷悲愤的女声盘旋于天际,而后又恶狠狠地发誓。 “顾若儿,你竟然这样对我!顾若儿,你不得好死!顾若儿,你不得好死啊……” “就算我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顾若儿,我不会放过你!顾若儿……” 顾若儿瞥见容嬷嬷含恨的双眸,惊怕地朝后退了两步。 “走了,本王带你走了。”风战修沉沉说道,抱着明珠起身。 顾若儿看着他慢慢走向自己,直到他走近自己身边,忍不住开口,“王爷……” “你就安心地住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风战修冷漠地望着她,撂下这句话,抱着明珠大步离去。 顾若儿心里一空,她知道自己真真正正地失了宠,并且被打入了冷宫。 不但如此,还失去了容嬷嬷,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风战修颀长的身影走过她身边,顾若儿握紧了双手,指甲嵌入肉中,渗出血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猛地抬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明珠。 一瞬间的眼神,夹杂了太多恨意。 明珠被她的眼神所吓,心跳快了半拍。 这样的眼神,这么多的怨恨。 顾若儿痴痴地笑了一声,徐徐扶身,柔声喊道,“妾身恭送王爷。” 在这寒冬快要过去初春即将来临的时节,冰凉的风刺骨吹拂。明珠闭上了眼睛,心中沉重异常。而他深沉的男声,关切问道,“冷吗。” 冷吗。明珠沉默不答。 身体冷,可心却比之更冷。 当天夜里,风战修并没有留宿银安殿。 可明珠却睡得十分不塌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听见远处传来的打更声,明珠幽幽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灰朦朦,烛光时隐时亮。 她盯着烛光,只得叹息一声,“又是三更天了。” 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明珠感觉害怕。 风战修太可怕了,这样一个男人,完完全全得可怕。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么他还会怕什么? 明珠思来想去,不安地半躺起身,这下连半点睡意都没有了。索性下了床,不如去外面走走散散心。明珠穿了绣鞋,取过屏风上挂着的件丝绒蓝面披风,静静地走出房去。银安殿内,丫鬟、仆人们都已经歇了。 此时的银安殿,更甚至是王府都是静悄悄。 惟有夜空,挂着一轮悬月。 明珠踏着月光而行,独自一人走在幽静的王府。她平生什么也不怕,可却怕黑,也怕鬼。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念,只管往前走。冷风不时吹拂,冷得她身体打颤,却也冷得她头脑愈发清醒。 这里不能久呆了,她要回去回都城去。 明珠沉思地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跟随。她警觉地缓了步子,身后的人也同样缓了步子。她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害怕。 不是吧,这么倒霉?不会真得有鬼吧? 明珠攥紧了披风一角,闷头闷脑地朝前走,更是加快了步伐。而身后的人似乎盯上她了,也加快了步伐。明珠忍不住偷偷侧目,却还是不敢回头望。她咬着唇,越走越快,走了几步,直接演变为小跑。 她慌张地奔跑,朝着银安殿往返的路奔去。 月光将明珠瘦小的身影拉得更为冗长,沉沓的脚步声却渐渐逼近,一只手,从伸手探出,慢慢地探向了明珠的肩膀。 明珠心跳漏了半拍,感觉到有人搭住了自己的肩头。她刚想张口尖叫,那人的另一只手又从身后猛地挥出,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明珠无法发出声音,吓得惊魂不定。 突然,调侃的男声清澈响起,“嘘!是我!” “……”明珠浑身一僵,停止了挣扎与反抗。她听出了这声音,公孙晴明?就在她困惑狐疑的时候,捂住她嘴的手松开了。明珠反射性地回身,推开了那人。转身的时候,瞧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隐约。 只是一袭白衣,泛着刺目光芒。 他取出玉扇轻摇,低沉了嗓音道,“你这个小丫鬟,半夜不睡又跑出来作什么。” “公、孙、晴、明!”明珠松了口气,却被他方才的举动惹得一颗心快要分裂成两半。她咬牙切齿地喊道,上前一把夺过他的扇子,“你不要像鬼一样好不好!” 公孙晴明耸耸肩,轻声道,“好好,刚才是我不好。在下给你赔个不是。” 他说着,果然作揖道歉。 明珠无可奈何,只好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不打算与他继续纠缠,直接转身向前走。一回头,手中的扇子朝后抛了出去,“还给你!” “哎?小心在下的扇子!”公孙晴明急忙接住,迈开脚步追上了她。 明珠不理会他,大步大步向前。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公孙晴明追问道。 “不关你的事。”明珠一口回绝,显然还在气恼。 公孙晴明见她神情还有些紧绷,自然明白自己的确是吓到她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好声好气地说道,“真得不是故意的,道歉了还不成吗?” “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理你。”明珠闷了半晌时间,瘪了瘪嘴道。 “下不为例!”公孙晴明连忙笑着允诺,再次问道,“你去哪儿啊?” 明珠凝了丽容,喃喃道,“没去哪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那么巧?在下也睡不着。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公孙晴明小心翼翼地提议,宽慰道,“和在下一起走,还能躲开巡逻的侍卫。” 明珠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怕侍卫做什么!我本来就要回银安殿去。” “是是是,如今你不用怕了。”公孙晴明望着她笑道,玉扇摇得风度翩翩。 两人沉静地朝着前方走去,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看上去倒也不突兀。走了一会儿,明珠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孙晴明,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他?”公孙晴明故意装傻,狐疑问道,“哪个他?” “就是……”明珠提到他,不禁有些别扭,“就是王爷……” 公孙晴明瞥了她一眼,戏谑地说道,“你指王爷?我与王爷认识有些年岁了。那时候的王爷,还没有封王呢!”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明珠听见他这么说,又是问道。 “以前?没人知道。”公孙晴明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没人知道?怎么可能啊!”明珠惊奇。 公孙晴明点点头,“至少在下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他些什么?”明珠不依不挠。 公孙晴明思忖了片刻,突然扭头望向她。明珠耐心地等候,与他对望。他终于开口,沉声说道,“王爷有一个十分珍惜的人。” 珍惜的人?谁? “哎呀!银安殿到了!在下也回去睡觉了。明儿见。”他眯眯笑,转身飞一般离去。 明珠还想开口追问那个人是谁,却慢了一步,“公孙……” “啊——”夜空中,恰时响起凄厉的女声,让人心惊。 明珠哆嗦了下,吓得奔入银安殿。 容嬷嬷死了,死在那天晚上。 按照风战修的命令,她被赐了一杯毒酒,留了全尸。只是尸体不知如何处置。明珠却依然记得那日凄惨的女声,一直在耳边盘旋。她忍不住询问夏儿,可有听见。可是夏儿却摇摇头,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恐怕是因为睡得太熟了,所以一点感觉也没有。 明珠心里不安,于是再次前往庙堂。 之前已经去过一次,所以这次就没有再走岔路。来到庙堂,烧了香祈了福,这才似乎得以安宁。 回银安殿的路上,瞧见丫鬟、仆人们搬这搬那,或清扫,或修剪。除夕将至,王府里开始忙碌不停。明珠与夏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迎面撞见两名丫鬟踱步前行。她们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停下脚步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你听说了吗?那个顾若儿,她疯了!” “啊?你是说烟云楼的顾夫人?” “就是她!她疯了!如今已经蓬头垢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呢!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也真是奇怪了!而且啊,我还听说她成天喊有鬼有鬼!难道是容嬷嬷的鬼魂来找她了?哎呀!听得我头皮发麻!” 明珠一惊,奔到她们身后,质问道,“你们说谁疯了?顾若儿疯了?” “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两名丫鬟立刻跪拜在地,战战兢兢地回道。 明珠低头望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两名丫鬟,顿时蹙起秀眉。 烟云楼的院落前,赫然闪现两道身影。正是明珠以及夏儿。明珠听到那两名丫鬟所说的话后,立刻赶来了此处。此刻,她站在拱门口,放眼望去只见清冷寂寥,让人心寒。一阵萧瑟地风吹拂,空中似乎可以听见隐隐啜泣的女声。 夏儿吓得攥紧了明珠的衣袖,哆嗦地说道,“主子,这里好可怕。我们还是快走吧。” “夏儿,你就在外面等我。”明珠安抚地轻拍她的小手,坚定地说道。 “不、不成!奴婢要保护主子!”夏儿壮了壮胆,神色却更加恐慌。 明珠扭头望了她一眼,见她紧张不安却还在逞强,当下余心不忍。随意找了个理由,她开口吩咐道,“你不能和我进去。王爷下过命令,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入。你在外边守着,如果有人来了,立刻通知我。” “主子……”夏儿犹豫支吾。 明珠不等她决定,松开她的手,径自奔进院去。 “主子,您小心点。”夏儿叮咛了一声,只见她身影转过回廊,一下消失不见。 对于烟云楼,明珠是十分熟悉的。环顾四周,她却没有发现冬梅以及冬竹两名丫鬟。奇怪了,她们去哪儿了?明珠心中好奇,更是困惑。她四处寻找,每一间房内都没有人。可是那啜泣声却依旧隐隐传来。 明珠停下脚步,寻声望去。 那个方向正是顾若儿的闺房! 下意识地握紧小手,明珠迈开脚步朝着闺房奔去。越离得近,那啜泣声也越近。明珠终于走到闺房前,感觉啜泣声只隔了一道门。她深呼吸一口气,即便是害怕,可还是伸出手,推向了紧闭的房门。 “你来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鬼魅般的男声,深沉无比。 明珠倒抽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猛地转身回头。 眼前映入一道颀长身影,风战修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他沉静地打量着她,神色没有半点异样。明珠咬了咬唇,这才对上了他的双眸。她不打算隐瞒,老实说道,“听说她疯了,所以我来看看。” 风战修沉默不言,突得勾起唇角,“她的确是疯了。” “为什么!”明珠冷声质问。 风战修走到她面前,抬手抚开她紧贴面颊的发丝,沉声说道,“本王怎么知道。疯了就是疯了。” 明珠气急,转身推开了门。 只听见“嘎吱——”一声,房门渐渐敞开。 明珠还没定神,却有披头散发的一团黑影朝自己冲了过来。她连叫喊都没有来得及,被那双通红的双眼所怔。有人却将她一把拥入怀里,温暖的大掌护住了她。 下一秒,嗤笑狰狞的女声咆哮于耳边,“你去死!你去死吧!哈哈!啊哈哈!你们都去死!”她张开了手,想要去抓房外的两人,却因为双脚被铁链锁住而无法上前。突然,又是惊恐地叫了一声,钻回房内,蜷缩于角落。 “呜呜,你别过来。呜呜,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不是我害死你的……” 明珠颤颤地回头,错愕不已。 那是顾若儿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战修搂着她朝后退了一步,沉声说道,“小心些,她会伤了你。” 众离上前将房门掩上了,门关上的刹那,顾若儿那张彷徨凄然的脸庞定格于明珠的脑海。她猛地挣脱风战修,踉跄地朝后退了一步,“为什么会这样……” “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疯了!告诉我!” 风战修凝望着她,眼神一凛,“以后不许你踏入烟云楼半步!众离!派人将这里把守!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众离应声。 明珠咬着唇,半晌不语。她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末了,无可奈何地迈开脚步,朝着烟云楼外踱去。整个人恍然若失,没有一点精神,只是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风战修望着她痴痴离去的身影,孤单单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挺拔的身影,却倒影出一缕孤寂,似有若无。 第40章 噩梦 第40章 噩梦 自从那天后,烟云楼被侍卫森严把守,不分白天黑夜。明珠几次想要去入内探望,却被侍卫阻拦。连续了几个晚上,明珠噩梦连连,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梦里面总有一双恶狠狠的双眼注视着她,她只好拼命地逃跑。 可是无论她如何逃跑,就是躲不开那慑人的注目。 早上醒来的时候,明珠感觉自己很累,不仅仅是因为没有睡好而疲惫,更因为心悸。 “主子,您又做噩梦了?”夏儿端来了梳洗的水,柔声问道。 明珠微微叹息,“恩”了一声,不想再去回忆。 洗梳完毕,用了些点心。一碗小米粥喝了两口却没有食欲,最近她的胃口越来越差了。明珠放下汤匙,摇摇头,“夏儿,端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主子?您最近吃得太少了,身子才刚好,得多吃些。”夏儿叮咛道。 明珠挥了挥手,她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有小丫鬟奔进房来,回禀道,“夫人,公孙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明珠道。 小丫鬟应了一声,立刻转身通传。夏儿也急忙收了点心离去。明珠隐约听见夏儿喊了声“公孙公子”,随后便瞧见公孙晴明悠闲悠闲地闪现于她的视线中。他似乎极其偏爱白色,总是一阙白衣翩翩而至,手执玉扇慢摇。 公孙晴明背手而入,踱步走向明珠,边走边道,“上回儿我给你买的糖葫芦,你一口也没吃。今儿个你若还是不吃,那我可就要翻脸了。”他眯眯笑,背在身后的手甩出,手中是两串色泽鲜艳的糖葫芦。 明珠瞧见糖葫芦,顿感惊喜,“多谢公孙公子,这次我一定吃完。”她说完,连忙伸手去接。可他却故意将手朝旁一挪,不让她够着。明珠挑眉望向他,有些狐疑。 “哎!又开始那么生疏地喊在下公子了,令在下好伤心。”公孙晴明语气可怜,可神情却潇洒自得。 明珠将他手中的糖葫芦夺过,漆黑的眼珠机灵一转,“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不再那么喊你了。不过,往后你可不要怪我不懂礼数。公、孙、晴、明!”她喊着他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在下有那么迂腐吗。”公孙晴明长袍一撩,径自坐下。 明珠将一串糖葫芦搁在盘中,拿着另一串糖葫芦吃了起来。山查又甜又酸,她忍不住蹙起眉头。公孙晴明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眸底是一片温柔,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得温柔。突然,他沉声说道,“我这次来,是与你告别。” “告别?”明珠一愣,嘴里还满是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道,“公孙晴明,你去哪儿啊?” “在下有事要忙,所以要走了。再来除夕将至,不宜继续留于王府中。”公孙晴明轻声回答。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抓着糖葫芦,嘟哝地算着日子,“一、二、三……六……”掰了掰手指,她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哦,只剩下六天,除夕就到了。那你是回家吗。哎?那你家在哪儿啊?赶得及回去吗?” “怎么赶不及?处处无家处处是家。”公孙晴明意有所指。 处处无家?处处是家?他没有家吗?他的家人呢?难道……难道他只有孤身一人吗?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明珠欲言又止。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不如就留在王府过年吧,反正王府这么大,多一个人不多……” “少一个人不少。”公孙晴明自然而然地将话接下,笑得兴味。 明珠急忙放下糖葫芦,急急解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过年了,在下想送你一份礼物,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公孙晴明换了话题,明显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即便还满腹困惑,明珠也识趣地收了口,深怕触到别人的伤口。望着面前的公孙晴明,突然之间多了一份亲近感。想了半晌,脑海里再次闪过那双布满血丝的可怕双眸,她脱而口出,“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公孙晴明见她神色微变,挑眉问道。 阳光明媚,天气已有些温暖。高高的围墙中,抬头可见参天大树,梅花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无人的后院大墙,临着一座假山。假山的石洞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摸索走来。前面带路的人是明珠,而后面跟随的人则是公孙晴明。 “来这里干什么?”公孙晴明好奇地问道。 明珠回头嘘了一声,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你小声点!不要让人听见!” “来、这、里、干、什、么……”公孙晴明立刻配合地压低了声音,粗嘎的男声有点好笑。 前方的那团光明离得越来越近,空气也愈发清新。明珠跨出一个大步,终于奔出了漆黑潮湿的石洞。她转身望向公孙晴明,张望了下四周,小声说道,“你会轻功是不是?带我飞进去吧!我要进这里面去!” “你进这里面做什么?”公孙晴明十分困惑。 “快点,少说废话,快带我飞进去。”明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死命地缠着他。 公孙晴明没辙了,长臂一伸转而搂住她的腰间。脚下一个用力,气运丹田,足下一点,踩着高墙飞入了院内。明珠只感觉一阵晕旋,却又十分刺激。等她回过神,自己已经落在地上,平安无事。 “烟云楼?你来这里做什么?”公孙晴明环顾四周,又是问道。 明珠轻声说道,“我来这里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顾夫人?”公孙晴明追问道,“她不是疯了吗?” 明珠立刻双手比了个“叉叉”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话。她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朝着闺房的方向而去。公孙晴明紧随其后,小声说道,“听说王爷派侍卫把守了烟云楼,更不准任何人入内。你这样做,就不怕王爷发现了,责罚你?” “责罚?反正我习惯了。”明珠无所谓地说道,步伐迈得更急了。 一眨眼,两人转到回廊,那凄然的啜泣声又隐约响起。 公孙晴明只感觉一阵森然,前方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却是十分诡异。他停了脚步,伸手抓住急步前行的明珠。明珠懊恼地扭头,公孙晴明叮咛道,“不要去了,这里阴气太重,会让人生病。” “哪里有什么阴气!你吓唬我啊?”明珠蹙眉。 “我不会骗你。”公孙晴明一反调笑的神情,俊容沉静认真。明珠瞧见他如此,顿时一惊。他抓着明珠的手就朝来时的路返回,边走边说,“你才刚刚恢复,最好不要去那些脏地方,免得又再生病。” “呜呜呜——不是我害死了你,不是我害了你……” “你不要来找我,呜呜呜——” 耳畔再次回响啜泣声,顾若儿那张彷徨惊恐的脸庞突然在眼前跳了出来。明珠心里空寂,不时地回头,又是急急拍打公孙晴明的手。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就没办法摆脱他的钳制。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只好咬牙切齿地喝道,“公孙晴明!你放开我!放开!” “嘘!”公孙晴明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吵闹,“你想惊扰到侍卫吗?” “……”明珠瞪大眼睛,无奈地停了声。 公孙晴明这才松开手,突兀地低声询问,“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你……”明珠咽了咽口水,怯怯地摇头,“我、我不信。” 公孙晴明炯亮的黑眸凝望着她,扬起一抹笑,沉声说道,“王爷既然不让人进来这里,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擅自闯入,听到了没有?” “没听到!我要见顾若儿!”明珠倔强地回嘴。 “没听到也要听到!”公孙晴明将话说完,动手点了她的穴道。明珠怔在原地,动弹不了也无法说话,只好干瞪着他。他拦腰将她抱起,飞快地奔出回廊。只见一道白色身影踏着高墙,蹿了出去。 白白折腾了一回,明珠气恼地走回银安殿。距离她身后一丈处,公孙晴明淡定淡定地跟随。瞧见她一副别扭的样子,他心中有些逗趣,拔腿追到她身边。明珠不去理他,公孙晴明却道,“怎么?生气了?” “你是胆小鬼。”明珠骂道。 “是是是,在下是胆小鬼。”公孙晴明附和地回了句。 两人正拌嘴呢,前方徐徐走来两人。明珠抬头望去,瞧见风战修带着贴身侍卫众离正漫步而来。她猛得停下脚步,瞥了眼公孙晴明,小声嘀咕道,“你要是敢告密,以后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你不是不怕责罚吗。”公孙晴明没有侧目,迎上了风战修审视的目光。 明珠抿着唇不语,她不过是怕自己没有机会再偷偷溜进去罢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风战修走近两人面前,有些不悦地眯起眼眸,沉声质问。 “我们去散步。” “正好遇见。” 同时,两人却各说其词地回应。 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她就不要说话了!明珠拧了两条秀眉,十分悲惨地低下了头。 公孙晴明轻摇玉扇,立刻打圆场,“王爷,我们正好遇见,而后就一起散步。” “是吗。”风战修的语气平平的,听不出信或不信。 明珠急忙点头如蒜捣。 “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风战修这番话是对着公孙晴明说的,可他的视线却一直紧紧盯着那颗耷拉的小脑袋。 “那在下就告辞了,王爷珍重。”公孙晴明双手执扇作揖,笑道。 明珠抬头望向他,“这就走了?这么急?” “是啊!在下要走了。”公孙晴明同样回望于她,轻笑的神情有些轻浮,“商人不做亏本买卖,方才在下送了你一份礼物,下次你也得还我一份。在下记着了。告辞也,告辞也。”他翩然转身,一阙白衣走得潇洒。 明珠登时哑然,不是吧,这人真是的!明明是自己要送她礼物的!现在还要讨还? 直到公孙晴明的身影走远,明珠这才回头。一回头,对上风战修魅惑的俊容,本能地再次低下了头。这些日子来,他每天都会来银安殿,可是却从不留夜。这倒也好,如果他要强行留夜,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现在又要说什么呢?直接闪人吧! 明珠扶了扶身,轻声道,“王爷,我回银安殿了。” 风战修眼底蹿过一抹深邃,那份不悦没由来得膨胀,猛得伸手探向明珠,将她抓到自己身边,一把搂住。明珠轻呼出声,眨眼之间已经在他怀里。她试图想要挣扎,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一下子惊得没了声。 “你去过烟云楼了。”他喝道。 “我……” “本王让你不要去,你偏要去。你是要挑衅探本王的耐心吗。”风战修冷声质问。 明珠傲然地与他对视,开口反驳道,“是!我是去过烟云楼了!那又怎么样?王爷为什么要将她关在里面,还不让人去看她?” “你若是再去,本王就将她杀了,一了百了。”他放下狠话,阴霾无比。 明珠被他眼底的阴霾所骇,她困惑地问道,“我不过是去看看她,你为什么这么反感?她也曾经与你共度时光,难道你就这么狠心?” “呵!”风战修轻笑一声,却是同样困惑地问道,“她伤你打你骂你害你,你却傻得天真,傻得可笑!竟然还怜悯她同情她替她求情,你这么悲天悯人做什么?你难道不恨吗?看见她疯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明珠用力地推开他,“是!没错!我傻得天真,傻得可笑!她伤我打我陷害我,我的确应该讨厌她。如今她落得如此下场,我更甚至该高兴。” “应了王爷一句话,她罪有应得。” 她的声音颤抖了几分,“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王爷不要忘记了,我会被她伤被她打被她陷害,全都是因为王爷你!如果王爷不曾纵容她放任她,她会这样做吗?所有的一切,如果真要问个究竟探个明白,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王爷你!” “离开都城,到了这王府,我就明白我不再是公主!我也从没有一天将自己当成是公主!” “我不会忘记,是你将我废黜,是你将我亲口赐给顾若儿作了丫鬟!” “可王爷你今日一个样,明日又一个样。你翻翻脸,说信就信,说不信就不信。人命在你眼里如草芥,生杀大权掌在你手中。你高兴了,那人就能活,你不高兴了,那人连死也不得太平!” “你觉得好玩吗?你在看戏吧?” “我真得很好奇。” “风战修,你不得一人心,戴着一张面具,你累不累。” 愤慨的女声到了最后,竟然是呢喃不清,在风中悠扬飘散,似有回音盘旋。 众离一直站在风战修身后不远处,依稀听得这番话,整个人愕然。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指责王爷,更没有人胆敢点破王爷。惟有这位公主,惟有她了。众离回过神,只见风战修挺直了脊背,周身渲染起一阵狂肆气流,渐渐凝聚。 众离暗叫一声“不妙,”想要上前,却听见风战修沉沉的笑声。 他突兀地笑,使得明珠愣住了。他、他、他笑什么? 风战修眯起鹰眸,高大的身晃动了下,朝她迈进一步。明珠握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退后。如果她退后,那么就表示她怕了他,她认输了。她倔强地抬起头,没有丝毫躲闪,如此镇静地望着他。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梅花的香味正浓烈,像是能蛊惑人的心志。 风战修忽然舒展了眉宇,他的神情有些空洞洞,那份张狂的气息收敛而起,却是另一种慑人心神的寂寥。深邃的眼眸聚光,将她的身影锁在瞳孔中,他动了动唇,沉沉开口,“不得一人心,戴着一张面具,累不累。” 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模糊中有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恍然,明珠傻愣愣地望着他。 风战修勾勒起唇角,突然伸出手,有力的臂膀将她抱入怀里。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却异常温柔。明珠料不到他会有如此动作,而他特有的男性气息顷刻间将她团团包围。他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 “放开我,风战修,你放开我……”明珠惶恐地喊道,推拒着他的拥抱。 “别动。”他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幽幽喝道。 明珠仿佛被催眠了一样,果然不敢再动。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怀抱会让她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寂寞以及虚无。 一刹那的失神,却听见他说,“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那样轻的一句话,犹如一片叶子飘进明珠的心湖。明珠愕然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张,闷了半晌时间,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第一次,从她与他认识到现在,他第一次没有自称“本王”,而是用了“我”这个字眼。 “你说本王不得一人心,那么你的心愿意给本王吗。”风战修喃喃呵气,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肌肤,像是恋人的爱抚一般。他的语气十分轻佻,低低地笑着。 明珠听出了他的戏谑,错愕不已,“你放开我!” 风战修恰时松了双手的力道,放任她从自己的怀里退开,“怎么?不愿意?你可知道这大兴王朝有多少女人愿意!” “我才没有关心你!我更不会关心你!就算大兴王朝的女人都愿意将自己的心给你,我也不会!哪怕你明天死了,我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而且我还要笑,笑你终于恶有恶报,笑你被阎王收了去!”明珠愤然地发誓。 “呵呵,女人都爱说假话,本王知道。”他轻飘地回应,琥珀色的眸底突得流闪过精光,稍纵即逝。 “风战修,你笑什么笑!”明珠只感觉自己被他戏弄了,顿时气闷。他淡笑的俊容在她眼里尽是嘲讽,可她又拿他没辙,打也打不过他,说话也没他能耐。总之一句话,她就是衰,绝对得衰。 明珠咬牙上前,抬腿踢了他一脚。可他却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的脚疼了,“你……” “踢疼了吧?找个大夫替你看看?”风战修怜惜地说道,作势要去搂她。 明珠机灵地退了几个大步,躲过他的魔爪,“你去死吧你!”她说完,急急转身奔回银安殿。 “过完除夕,本王带你回都城。”风战修沉沉的男声从后边传来,明珠惊愕地停下脚步。他却同样转身,踱步另一个方向而去。 明珠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带她回去…… 六日后,除夕。 邑城之中呈现一片欢喜之气,家家户户挂上了贺岁的红灯笼。从早上开始,漫天响起的鞭炮声,城中满是繁华热闹的景象。人声鼎沸,城民们穿上漂亮的新衣,各自补充最后的年货,忙活着晚上的那顿团年饭。 明珠同样起得很早,这些日子来,她天天都起得很早。倒不是因为过新年,心中雀跃激动。只是噩梦不断,她无法睡得安稳塌实。而且风战修那日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说过完除夕,就带她回都城。 可是为什么,他竟然要带她回去?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回了都城反将他一军,去父皇那儿告状? 明珠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继续多想。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夏儿服侍她洗梳穿戴,明珠只管张口伸手,也乐得省心。等到穿戴完毕,明珠才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一下子瞠目结舌。 这件衣服……也太华丽了吧? 那是一件桃红色绣着牡丹的锦绣华裳,边缘考究得镶嵌着金丝边,透出雍容以及贵气。牡丹既娇又艳,寻常时候只觉太过高傲,如今眼前的这件华裳却不会显得过分金贵,自有一股风韵以及不可比拟得庄严美感。围脖是上等的狐狸皮裘,服帖地围在颈项,顿显可爱玲珑。 夏儿抚了抚狐狸皮裘,赞叹地说道,“主子,这衣服是王爷特意命人送来的,真是好看。” “王爷命人送来的?”明珠愕然。 夏儿点点头,刚想开口,身后却响起一道深沉男声,“正是本王!” “王爷万福!”夏儿急忙扶身问安。 明珠扭头望去,只见风战修穿一件双色的百蝶大红锦服,外面罩着一件青石色缎排褂子,腰间束着七彩丝攥花反复结成的流苏长穗,脚登青面丝绒的朝靴。许是这身华丽打扮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润。 惟有那一双鹰眸,藏匿的锐利隐隐迸现。 风战修直直地望着明珠,随口说道,“退下吧。” “是!”夏儿应声退下。 夏儿走后,明珠呆愣愣地杵在原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中犹豫,始终不曾开口。风战修却上前一步,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十分大胆,丝毫没有避讳,这就好象她没有穿衣服一样。 “你……你看什么看。”明珠直觉地脱口日出。 风战修却笑道,“今日的你,看上去格外漂亮。”他突然的赞美让明珠窒闷,小手揪紧了衣服抿唇不语。他又迈开脚步,慢慢悠悠地踱到她面前。不知怎么了,在他的注目之下,她竟然有些心悸,那独霸的男性气息传来,她的脸微微泛红。 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幽幽说道,“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这男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这么毒辣!明珠愤然地瞪向他。 “喜欢吗。”风战修抬手,手指指尖触向她柔嫩的肌肤,轻轻刮了下。 他指尖似有灼热温度,传递于她,明珠瘪了瘪嘴,十分破坏气氛得来了句,“这衣服应该很贵吧,王爷真是大手笔啊。” “呵呵。”风战修笑得舒心,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反应。 “你笑什么笑!”明珠懊恼。 风战修却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掌中。他转过身,拉着她走出房去。明珠被他这么一拽,只得小步跟上。她甩着手,想要甩开他,可他握得用力,不容她逃脱。明珠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气恼问道,“王爷,你带我去哪儿!” “赏花。”沉沉的男声从前方飘来,两个字说得闲情逸致。 赏、赏花? 王府东园。 风战修拽着明珠一路急走,明珠嚷嚷吵闹,他不理不踩。等到奔入东园,他这才停了脚步,转身与她面对面。而与她交握的那只手,却依旧没有松开。明珠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做什么……你……带我来这里……” “嘘!”风战修伸手点住了她的唇,沉声问道,“漂亮吗。” 他挺拔的身躯朝旁挪了个位置,明珠的眼前是一片粉色世界,只是眼底窜过一道道黄色,让她惊奇不已。梅树开得繁盛,这是最烂漫的时节,满树的粉色花瓣,香气随风飘散,沁人心脾。 梅树的树枝上,却挂满了黄色的纸条。 梅花的粉色,纸条的黄色,仿佛是这天地间仅有的两种颜色。 明珠望着黄纸条,喃喃说道,“你疯了吗?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你竟然挂黄纸条?” “怎么?你不觉得很漂亮吗。”风战修却问得随意自我。 明珠扭头侧目,眼底映入他痴然的俊容,“难道王爷不知道黄纸条是用来祭奠已经去世的人吗。” “哦?本王只觉得很美。”风战修不以为然,既不吃惊也不诧异。他朝着那片梅树丛走去,阳光之下,高大的背影渲染起千种琉璃光泽。他的步伐轻盈,流苏长穗被风吹拂,在风中散乱起飞扬的姿态。 恍若天人,超越了世俗,无法用言语描绘。 明珠被好奇心驱使,又被这满园的黄纸条困惑,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你在祭奠谁。” “你想知道?”风战修扭头瞥了她一眼。 明珠突然有种莫明惧意,却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风战修笑得生动,转身走回至她面前。他微微弯腰,在她耳边说道,“本王在祭奠自己,其实本王早就死了。” 轰—— 听到他这么说,明珠确实是吓了一跳。对于他,她一向是琢磨不透。此刻,她惶恐地望着他,仿佛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明珠干涩地笑了两声,微扬的嘴角有些僵硬,讪讪地说道,“王爷,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 风战修犀利捕捉到她眼底的惊惧,以及那份本能得排斥。他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地道,“是啊!本王的玩笑确实不好笑。若不然,你说个笑话给本王听听。” “我不会。”明珠立刻回绝,同时松了口气。 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 “本王记得那日,你的笑话说得很好。”风战修单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扯去她的狐狸皮裘,露出白皙的颈项。明珠只觉一阵寒冷,他却已经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大胆地吻着她细致的肌肤。 湿漉漉的舌头轻触向她,极其挑逗以及暧昧,那温热的感觉惹得明珠浑身轻颤。 她一慌,只想将他推开远离,“风战修!” “没有笑话?那就说两个谜语让本王猜,不然的话,本王就在这里要了你。”他威胁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搂着她的大掌更是加重了力道。舌尖舔过方才吻过的肌肤,沉沉地吹了口气,吹得她不禁颤栗。 明珠脑中混沌,焦急地思索,嚷嚷道,“一个乌龟盖了个房子,猜一药名。” “恩?”风战修想了半天,却想不出答案,“不知。” “盖中盖啦!” “盖中盖?那是什么?这个不算,再说!” 明珠一下子也不想不出其他,索性继续接着说,“那乌龟又盖了个房子,再猜一药名。” “……” “不知道啊?其实就是新盖中盖嘛!”明珠忍着笑意,一脸得意。 风战修察觉出她在窃笑,又道,“再说一个!” “王爷耍赖,刚才明明只让我说两个。”明珠抓住他话里的把柄,一口咬定。 风战修眼底笑意更浓,灵活的舌又从口中探出,浅浅一舔,火热的吻沿着颈项吸出一个瑰红印记。明珠被他的举动搞得又疼又痒,偏又挣脱不开他,只好受不了地求饶道,“我说!我再说一个!王爷!别这样……” “快说!”风战修的声音沉了几分,平息着紊乱的气息。 明珠提了一颗心,十分委屈且无奈地说道,“小乌龟发疯了,一气之下盖了三百多个房子,再猜一药名。” 风战修闷了半晌时间,依旧吐出那两个字,“不知。” “巨能盖嘛,啊哈哈!”明珠乐得忘本,将此刻的危险处境甩到九宵云外去了。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扑向鼻间,风战修深深地嗅着,心中突然一动,竟然有了想要占有的欲望。他猛地伸手将她紧紧拥抱,闭上眼睛,一并敛去戾气,喃喃说道,“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 明珠整个人僵硬,仿佛遭雷劈了一般。匆忙回神,喃喃道,“明珠,夜明珠。” “大兴王朝的公主,弘帝的爱女。”风战修徐徐睁开眼,抱紧她的双手松了。 “我……我内急,我内急!”明珠猛地推开了他,转身拔腿就跑。 风战修凝望着她逃窜的瘦小身影,眸底促狭一抹精光,“东陵破的子孙……” 明珠是逃回银安殿的,深怕某个疯子在追上来寻她。而后从夏儿口中得知他似乎出府办事了,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竟然会问她究竟是谁,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发现了自己不是真的夜明珠吗?她心里担忧紧张。 一直到了晚膳的时候,风战修才回了府。而后,就有丫鬟来请她去用膳。 用膳的地点在东园的轩苑。 明珠在夏儿与另两名丫鬟的陪同下,前往轩苑。当她再次来到东园的时候,却发现满园的梅树上,那些醒目的黄纸条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有些诧异,轻声问道,“王爷命人将那些黄纸条摘了?” “黄纸条?什么黄纸条?”丫鬟不解地反问。 明珠心里一沉,轻轻摇头,只笑不语。 簇拥于花丛中的楼阁,已经近在咫尺了。 轩苑之中,风战修独自一人悠闲地喝着小酒。竹帘被撩起,他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来人。瞧见她小心翼翼一脸防备的样子,没由来得有了趣味。 明珠一踏进这里,再次想到了顾若儿。有些气闷,却见他正朝她招手。她只好选了个最远离他的位置入座,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继续与他争执纠缠。只要回了都城,她就可以不用再忌惮他,还可以远离他。 “离本王这么远做什么?坐本王身边来!”风战修睨向桌对面的她,不悦地喝道。 明珠咬咬牙,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今晚是除夕之夜,来,陪本王喝酒。”风战修兴致颇高,径自替她倒了一杯酒。 明珠蹙起眉头,望着面前的酒杯,“我不会喝酒。” “那就更要喝了。”他似乎故意找茬,直接拿起酒杯凑到她的唇边,示意她喝,“怎么?没胆子?还是怕本王在这酒里下毒?将你给毒死?” 明珠负气地横了他一眼,“谁怕了!”她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仰头喝尽。微微甘甜的酒水从喉咙一直流进腹中,倒也没什么异样,她将酒杯倒举,“喝完了。” “那再来一杯。”风战修动作甚快,又将另一只酒杯拿到她面前。 “喝就喝。”明珠只觉这酒味道尚可,喝下去也不难受,于是她放了胆量,再次喝了下去。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眼前开始恍惚起来…… “怎么没了?咦?在那儿呢!”只见面前有三只酒杯,明珠摇了摇头,迷糊地说道。目光扫向一边的酒壶,她“嘿嘿”地笑,颤颤地伸手去抓。 可是她的双手却被人一把握住,风战修沉声说道,“不要喝了。” “为什么?我要喝。”明珠不依地嘟哝。 风战修站起身来,将她一把抱起,又再次坐回。她乖顺地倒在他的怀里,头脑昏昏沉沉,意识也开始不清了。只是那宽阔结实的胸膛,让明珠有了一瞬熟悉的感觉,就好象是东骁天一如既往的温柔拥抱。 “你……你是谁……”明珠眯起美眸,眼前的容颜儒雅温和,她痴痴地问道。 风战修勾勒起唇角,沉声道,“我是你爱的人,你说我是谁。” “爱的人。”明珠念着他的话语,柔柔一笑,再次闭上了眼睛。她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寻求温暖,“我才不爱你,你那么坏。” “我很坏吗。”风战修轻轻地拍着她,像在诱她入眠一样。 明珠蹙起眉头,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离开你那么久……你也没有想过我……连一封信……也没有寄给我……我走的那天……你……你也没有来替我送行……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来见我……我……” 风战修轻拍的手停了下,神情悠然,又开始拍抚。 “我……我不是你的妹妹……我不是……”明珠闷闷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些遗憾。 风战修眼底蹿起一抹决然冷凝,悠然的神情突得尽是凶狠。此刻的他若是让人瞧见,恐怕会吓得痉挛。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阴霾,笑得森然不已。 “嗒嗒嗒——” 数辆马车组成队伍,浩荡前行。 马车内,有人却还在睡。不过她显然睡得有些不适,马蹄声响在耳边惊扰,她终于惺忪地醒来。睁眼的瞬间,光明刺目,她揉了揉眼睛,瞧见了夏儿雀跃的小脸,她说,“主子,您醒了?快些梳洗下吧。” 明珠又是呆愣一会儿,她这才恢复了气劲。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内,她急忙开口问道,“夏儿,我们这是去哪儿?” “主子,我们回都城啦!”夏儿很是开心,激动地说道。 都城?都城!明珠错愕,她没有想到风战修会走得那么急走得那么快,除夕刚过,大年初一清早就开始起程,前往都城。明珠伸手撩起马车车窗的帘子,望向窗外。只见远处,邑城的城池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涯。 而这近一年的王府生活,同样好似一场梦。 她睁开眼,梦醒了。她该回去了。 夏儿取了水壶,倒了清水让她淑口,又是将壶中剩下的水置入盆中,挤了把脸巾,“主子!您就将就一下,等回了都城就好了。” “我的夜明珠呢?夏儿?”明珠淑了口,拿着脸巾擦了擦小脸。突然手一僵,她急急地问道。 夏儿安抚道,“主子,在这儿呢!没丢!您别慌!”她转身从后边的锦盒中取出绣囊,又是双手递于明珠。 明珠接过绣囊,匆忙扯开了囊口。那颗璀璨的宝珠入了眼,她这才松了口气。先前一直不方便带在身上,之后又忘记带在身上,她真怕丢了这颗宝贝。握紧了宝珠,犹如感受到弘帝慈祥的父爱,她那位贵为皇帝的父亲。 “主子!您在王府里吃了那么多苦,王爷又这么对您,回去后,您打算怎么办?”夏儿攥着她的手,小声问道。 明珠蹙起眉头,前路漫漫,她却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应该去上告父皇,狠狠治他的罪,或者,直接将他休了?干脆离婚算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往来,眼不见为净。 “主子,您可不能心软啊,王爷如此三心二意,您一定要告诉皇上,让皇上给您做主……” 明珠望着夏儿担忧关切的小脸,心里有了决定。 大年初一开始起程,沿路经过数座城池,马车行了整整半月,这才抵达都城。马车内,明珠十分难受。旅途颠簸劳累,她的“晕车”症状一点也没有好转,依旧如去的时候一样。夏儿不时地拿清凉油替她抹抹,又是轻捏太阳穴缓减头疼。 突然,马车的车窗旁闪过一道黑影,众离恭敬的男声传来,“公主!再过一个时辰,即将入城。”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夏儿急忙双手合十,“终于要到了!” 明珠听见这声通传,原本平静的心无法再继续沉静。 她忍不住起身,将头探向窗外。只见众离骑马奔向前去,而马车最前端,依稀可见风战修傲然挺拔的背影。路途以来的半个月时间,他对待自己温柔有礼,照顾有加,似乎又戴上了那张伪装的面具,温柔里都带着虚情假意。 明珠静坐于马车内,小手捧着宝珠轻抚。 一个时辰之后。 前方已是都城城池,夏儿张头望了眼,欢呼道,“主子!到了到了!看见都城了!” “到了?”明珠惊奇地问道,同样张头去望。 果然,瞧见了远处巍然神圣的城池。她终于回来了,她终于回到了这里。都城,她来了,皇宫,她来了。父皇,好久不见。还有东骁天,他是否还认得她…… 队伍前方的风战修突然回眸,扭头的瞬间,深沉目光对上了明珠。 他不言不语,深深地注目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明珠小手一颤,宝珠险些掉落。 第41章 不会例外 第41章 不会例外 马车“嗒嗒”行至一座恢弘的府邸前,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内,夏儿率先走了下来。她立刻转身,将帘子撩起,“主子,咱们到了!” “恩!”明珠应了一声,弯着腰钻出了马车。她的面前是恢弘的府邸,门前两座镇宅石狮子,口中含着石珠。门檐的牌匾上镌刻着“战王府邸”四个朱红大字,龙飞凤舞。这儿不同于邑城的战王府,这儿是都城。 空气都似乎清新许多,连吹拂而来的风都温暖。 天子脚下,大兴王朝的命脉所在。 “王爷!公主!”府邸前,一道苗条的红色身影。云霓恰时走出,朝两人恭敬地喊道。 明珠听到这声音,惊奇地扭头,只见云霓站在前方,低着头问安。她心里诧异,怪不得有些日子没见到云霓,自己还以为她消失了呢,原来是回都城了。等等,云霓为什么会回都城?好象她早就有所准备一样。 明珠暗自狐疑思索,耳边却响起沉沉男声,“到了,进去歇歇,洗梳洗梳,本王带你入宫面圣。” 明珠又是望向他。 风战修的神情波澜不惊,整个人处之泰然。 一行人立刻进了府邸,明珠则由云霓带领朝着旧肃殿而去。途中经过清清冷冷的园子,明珠眼前突然晃出一副凌乱交错的画面。她僵在原地,视线慌张地投射向某处。那一座楼阁…… 好象遗漏了什么,好象漏了什么没有记得! “主子!主子?”夏儿见她呆住了,轻声喊道。 明珠猛得回过神来,却是心悸不已。她伸手揪着衣襟,深呼吸一口气。 夏儿关切地询问,“主子,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明珠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前方的云霓回头说道,“公主,这边请。” 等到了旧肃殿,云霓径自退下了。夏儿立刻带着几个小丫鬟打了水。 卧房内,明珠静坐在浴桶中。她闭上眼睛,想了很久却还是想不起究竟遗漏了什么。她终于决定放弃,至少现在不再去想。那样实在是太折磨自己了。温水包围着自己,舒服得她整个懒洋洋,不知不觉中有些昏昏欲睡。 过了半晌时间。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她也依旧没有察觉。 有人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踱到她面前,低头俯视她。原本略显疲惫的小脸,许是因为沐浴的原因,显现出几份粉嫩色泽,犹如刚刚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他的喉结微动,眼眸更加深邃凝重。 那人慢慢地伸出手来,指间轻触她的肌肤。 突然一阵冰凉,明珠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瞥见面前伫立的高大身影,她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也本能地朝后贴近。她急忙护住自己的胸,羞愤地说道,“王爷!您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难道您不会敲下门吗?” “有什么好遮掩的,你全身上下,哪里是本王没有瞧过的。”风战修沉沉地笑,突然弯腰,将她从浴桶中直接抱了起来。 水声“哗啦啦”响起,明珠同样惊恐地喊道,“王爷!放手!我自己可以!” 他、他、他的手…… “水都凉了,你还不起来做什么。难道想着凉?”风战修眼中泛起戏谑的光芒,十分体贴地说道。他的大掌搂着她的腰,那灼热的温度便在顷刻间透过肌肤慑向她。明珠一张小脸刹那间涨得通红,仿佛能挤出血来。 “你放我下来,王爷!你放我下来!” “本王就是不放,你能怎样?”他有些蛮不讲理。 “……”明珠气愤地瞪着他,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算了。 风战修抱着她沉稳地走向床塌,微微弯腰,将她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床塌上。这刚一松手,明珠像条泥鳅,灵活地滚进床的最里边。她不忘记掀过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直裹到脖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王爷,不是说要入宫面圣吗。”明珠问道。 风战修凝眸,将她紧张的神情深锁于眼底。唇角一扬,他并不否认,“本王的确这么说过。” “时候不早了,我更衣。王爷,王爷请……”明珠睨着他,心里暗想:这个男人真是条狼,阴险的狼! 风战修微微额首,笑道,“时候不早了,的确是该更衣了。”他说着,就在明珠面前,大刺刺地开始动手脱衣服。他的姿势十分幽雅,修长的手指解着盘扣,轻巧并且灵敏。可他的双眼却不断放电。 一个男人脱衣服都能脱的那么色情! 明珠抓起一旁的枕头,用力砸向他那张俊脸。风战修轻轻侧身,悠闲地躲过了。他抬手,外衣被脱去了,甩至身后。明珠裹着被子朝角落里退,她看着他慢慢栖近自己,闭上眼睛大喊了一声,“你不要过来!我会大叫的!” “哦?你倒是叫啊,本王倒想听听你是怎么大叫的。”风战修饶有兴致地说道。 明珠睁开眼睛,见他近在咫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的,我一定会的。” “真狠啊。不过,本王等着呢。可不要让本王等太久。”他轻笑,却突然退下床塌。结实的胸膛半露,乌黑长发披散而下,美得妖孽,美得沁动魂魄。 明珠以为他会走,可他却迟迟不走。 “哦呵呵~王爷,你在这儿,我有些不习惯。” “习惯习惯就好了。” “你……” “更衣吧,难道要本王替你更衣?”风战修双手环胸,摆明了和她唱反调对着干。 皇宫。 马车从午重门而入,之后由德公公的带领下前往养心殿。德公公一瞧见明珠,顿时眉开眼笑,关切地说道,“哎呦,我的公主千岁,您可回来了。皇上想您想得都快要成疾了,您不在的日子里,皇上时常与奴才提起您。” “真的?”明知想起那位皇帝父亲,鼻子有些发酸。 德公公连连点头,急忙回道,“奴才句句属实!公主,小心些,这儿走!” 明珠不再说话,低下了头。可是她依旧心中有气,想她有什么用,他会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吗。 风战修微微侧目,余光瞥见她蹙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王爷,您一路辛苦了。这刚过完除夕,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德公公不忘记阿谀奉承,男声尖细。 风战修从容浅笑,“德公公言过了,为人臣子,这都是应该的。” 三人一行兜转过重重宫闱,终于来到了养心殿前。 “战王爷到——明珠公主到——”殿外通传的小太监立刻喊道。 同时,回廊另一头闪现一道挺拔儒雅的身影。 “太子到——” 东骁天身着白衣锦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修饰的身姿愈发潇洒。无暇玉冠束发,额头落下几缕黑丝,一双明媚的双眼,同样温润如玉。他唇角微扬,淡淡地噙着一抹笑。抬头瞥见面前的三人,整个人一怔。 眼底瞬间迸发出光芒,却并不锐利锋芒,满是惊喜。 “太子殿下!”德公公低头鞠躬。 明珠也在同时瞧见了他,她握紧了手中的巾帕,抿唇不语。想起铁征的闯入,想起那些小妾的死,想死风战修所说的让人听不懂的话语,想起这一年时间内他的不理不顾,她心里有气,一下子又酸又涩,眼眶微微泛红。 她害怕东骁天发现自己的懦弱,只好将头扭向另一处,不再对望于他。 东骁天对于她的冷淡反应,似乎有所准备。他笑得依旧淡然,惟有微微僵硬的嘴角泄露了半分懊恼。他迈开脚步,走到了他们三人面前。目光瞥过明珠,转到风战修身上,轻声说道,“今儿个刚回来的吗。” “太子殿下。”风战修沉沉喊了一声,幽幽回道,“臣与公主今日刚回,公主十分想念皇上,臣无奈,只得立刻带她前来觐见皇上。” 明珠连忙扭头瞪了他一眼,目光再次扫过东骁天,又是尴尬了下。 “太子殿下,战王爷,公主,一会儿再叙旧吧,皇上还等着呢!”德公公插嘴说道。 东骁天凝望了明珠一眼,“进去吧。” 养心殿内,弘帝早已久等多时。这通传声响了一会儿,就是迟迟不见人。他等得有些着急,一年了,一年不见他的明珠,不知道她如何了。弘帝端坐在龙椅上,右手不时玩转纯白玛瑙石质地的龙珠。 直到殿外徐徐走入三人,弘帝这才握紧了手中的龙珠。 左侧为东骁天、中间为明珠,右侧为风战修,三人并肩走至大殿中央。而后纷纷停下脚步行礼,同时喊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起来吧,都起来。”弘帝喜悦地说道,男声浑厚苍劲。 “谢父皇。”三人立刻起身。 弘帝放眼望去,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明珠身上。浓眉自然舒展,却有一丝忧愁凝聚其中。他朝明珠招了招手,慈爱地说道,“明珠,来!到这儿来!”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恍惚地抬头。瞧见弘帝招手的动作,依稀之间回想起从前。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见他,不透过先前本尊的记忆。他也是这样朝她挥手,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也是这样的慈眉善目。 她心中也依旧泛酸,真心地喊道,“父皇!” 明珠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走向了弘帝。 弘帝将她搂到身边,感慨地喃喃道,“明珠,朕的明珠,让朕好好看看。”他说着,仔细地端详她,却见她小脸消瘦,有些憔悴。龙眉一挑,厉声喝道,“战修!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瞧瞧,她都瘦了一圈。” “儿臣照顾不周,请父皇责罚。”风战修沉声回道。 明珠咬着唇不说话,此刻她被弘帝疼爱呵护,感受到那份温暖,眼眶一红。她怕她一开口,眼泪就要落下。她并没有发现,东骁天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逗留在她的身上,不曾转移过。他的注目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深邃暗涌。 “孩子,告诉朕,他有没有欺负你,父皇一定替你做主!” “我……”明珠闷闷得开口,支支吾吾了半晌时间。 “不要怕,是不是受了委屈?”弘帝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安抚道。 明珠深呼吸,将泪水咽回肚子里。她抬起头来,清澄的双眸望向弘帝,而后又望向站在大殿中央的风战修。风战修也在同时扭头,深沉的目光与她聚焦。一时间,说不清的思绪,道不清的纠缠。 只是记起他的残忍,她毅然决然地起身。 明珠低头退至大殿中央,曲膝跪拜,轻声说道,“恳请父皇准许儿臣和离。” 和离? 这两个字出口,不仅仅是弘帝是吃了一惊,东骁天也吃了一惊。他错愕地回眸望向一旁的风战修,风战修挺直了脊背,神态自若,仿佛早知如此一般。东骁天又是低头瞧向前方跪拜在地的明珠,一时间悔恨交织。 弘帝显然龙颜大怒,颤手指向风战修,气愤地喝道,“你留下!朕要与你谈谈!你们二人退下!” “是!父皇!”东骁天急忙走到明珠身边,伸手将她扶起。 明珠与东骁天两人双双一走,养心殿内,只剩下风战修与龙椅之上的弘帝。气氛一下子凝重,弘帝神色阴郁,却是沉静。他盯着风战修看了好些时候,这才叹息了一声,似乎颇为无奈,“战修啊,你坐,坐吧。” “谢皇上赐座,臣站着就可以了。”风战修恭敬回道,却是桀骜不逊。 弘帝听见他改了称呼,当下明白他还在记恨之前的事。凝望面前英姿不凡的臣子,弘帝沉声说道,“朕知道,你是在怪朕埋怨朕。” “臣不敢。”风战修又道。 弘帝苦笑了一声,幽幽说道,“你喜欢瑶丫头,朕却偏没有将她许了你,你怪朕埋怨朕也是人知常情,朕明白。可是朕真心器重你,所以才将朕最疼爱的明珠嫁给你。明珠心性纯善,天真活泼,你应该要好好待她。” 当年北辽国虎视眈眈,让他夜夜寝食难安。思来想去,下旨将风战修招进宫。那一局棋,他拿婚事做筹码,想让他主动开口领兵出征。果然引得大鱼上钩,使他一诺千金。可他赐婚的对象,并不是丞相之女柳水瑶。 而是他那个痴儿公主——明珠。 风战修沉眸,默然不语,整个人愈发倨傲。 已近黄昏,夕阳渐渐西下。 皇宫后花园的梅花与邑城王府中的梅花无异,开得芬芳。只是二月已到,眼看着三月即将来临,梨花的花树已经长出花苞,看来过不了多久,这满树梨花即将开得烂漫。三月梨花香,美人拂袖来。 明珠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东骁天寸步不离地跟随在后。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了秋千架前。明珠莫得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秋千架发呆。眼前赫然显现当年的场景,夏儿在后边推着秋千,她坐在秋千上。她一向贪玩调皮,所以喊着高点再高点,高到可以抓住天空。 一个不小心,她飞了出去。可总有人能接住她,叨念一声“又顽皮了”。 一半指责,一半疼惜。 东骁天站在她身后,瞧见她愣愣发呆,心中不是滋味。他走到她身边,扭头问道,“要玩吗。” “恩。”明珠点点头。 秋千架上依旧是她,推秋千的人却不再是夏儿。明珠抓着秋千绳,望着蓝天。东骁天不敢推得太用力,怕她不小心摔着。他望着明珠小小的身影,一时间惆怅不已。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晓得如何开口诉说。 末了,只是凝眸,将话咽了回去。 明珠蹙起眉头,喊道,“高一点!再高一点!” “再高可要摔着。”东骁天叮咛道。 明珠只是笑,固执地说道,“我不怕摔,你用力点,高一点。” 反正,反正你会接住我的,不是吗? 东骁天果然加重了力道,秋千荡得愈发高。她宛如翩翩欲飞的蝴蝶,粉色的裙裳漾起涟漪,像是仙女素美的绸罗。发髻也微微松了,簪子从半空中掉在地上,一头乌黑长发幽幽垂下,飞扬飘散而起。 明珠闭上了眼睛,感受风迎面而来的自由感觉。她讨厌被束缚…… 东骁天恍惚了视线,往昔如潮水,那些记忆飞扑向自己,将他淹没。眼前的明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她长大了。她为人妻,她不再是属于他的明珠了。明珠。明珠。明珠。他不断地呐喊。 “东骁天?东骁天你在不在!”突然,远处响起女子有些生气的呼喊声。 下一秒,一道亮丽的身影闪出,风风火火地奔了过来。少女约莫有十六、七岁,生得明眸皓齿,肌肤白皙,身材玲珑。她穿了翠绿的衣裳,整个人朝气蓬勃,两只眼睛又圆又大,即便是生气,也是美得让人惊艳。 “好你个东骁天,竟然背着我在这里幽会!说!这个女人是谁!”女子只是冷眼相待,讥讽地质问,倒也没有半分嫉意。 东骁天心中一紧,手上一个失力,力道过了半分。 秋千一下被推到了最高点,明珠急于回头望向来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突然的变化。只感觉身体一轻,向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她的双手微微松开,整个人甩向了空中。东骁天刚要上前,却有另一道身影突然蹿起,快到让人无法辨析。 明珠只以为是他,徐徐睁开眼,却是惊讶,“风、风战修……”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风战修酷了一张俊容,一句话也没说,只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双脚着了地,明珠不着痕迹地朝旁挪了一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他察觉到她细微的小动作,默然抬头,目光扫过东骁天,又扫过那名女子。 他尚未开口,那名女子却颤声喊道,“战修哥哥……” 战修哥哥?这声称呼反倒是让明珠愣住了,她狐疑地望了眼那名女子,又是望向风战修。他有个妹妹,可是为什么她不知道?而且也从来没有人提起? 风战修却一脸冷漠,仿佛不认识一般,平淡地说道,“柳小姐,好久不见。” 柳水瑶显然是大受打击,晃动了下身体,朝后退了一步。 “时辰不早,我们得早些出宫回府。”风战修沉声说着,握住了明珠的手。他这番话不知道是对着明珠所说,还是对着谁。明珠茫然然,却被他拽着转身离去。 “明珠。”东骁天喊了一声。 她停步,没有回头。 “刚才……没有摔着吧。”他幽幽说道,掩不住的关心。 “劳太子殿下关心。”不等明珠开口,风战修阴郁地回道。 东骁天瞧见他捍卫的姿态,只是将手握紧成拳头。如今的他,竟然连关心都没有资格。因为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存在。他的眼底,是她挺直了脊背的背影。是的,只有背影了。所有喜怒哀乐,他都无权过问了。 “先去皇上那儿。”风战修沉声说道,抓着明珠的手朝养心殿而去。 明珠却甩开了他的手,轻声说道,“我自己会走。”她说完,果然迈开脚步。 风战修深深地注目了她一眼,默然地跟随在后。他刚走了几步,身后的柳水瑶又痴痴地喊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以及埋怨,还夹杂了几丝嫉妒,鲜明地彰显,“战修哥哥,她……她就是公主吗。” 柳水瑶咬着粉唇,不安地攥紧了白色巾帕。 “她是我的妻子。”风战修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从空中飘来,却异常坚定冷清。 一句话,简简单单六个字,说者轻松,听者沉重。 柳水瑶脸色苍白,美眸泛起泪水。她摇摇头,显然备受打击。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为周遭有旁人的存在,只好将心中的话咽了回去。她低下头来,轻声说道,“爹爹很想念你,我……” 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声,转而喃喃道,“记得来看看。” “知道了。”风战修回了一声,挺拔的身躯闪出了她的视线。 顷刻间,花园内只剩下东骁天与柳水瑶。他们望着明珠与风战修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直到在意的身影消失在各自的视线里,东骁天这才无奈地松开了手,迈开脚步。而柳水瑶抿着唇不言不语,突然眯起眼眸。 “东——骁——天——”柳水瑶娇纵地呵斥,更是直呼他的名讳。 她,柳水瑶,当朝丞相柳青的独生爱女。柳家世代辅佐帝王,柳青更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在朝政上自有一套手段,为人城府颇深,形成了一派党羽。柳青老年得女,对柳水瑶更是疼爱有加,宠溺纵容,以致柳水瑶生性跋扈。 从小仗着爹爹宠爱,又仗着皇上喜欢,所以对着东骁天,她自然不给面子。 东骁天果然停步,扭头望向她,“怎么了。” “怎么了?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战修哥哥回都城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倒好,你那宝贝妹妹一回来,就陪着她玩耍。荡秋千?我怎么没见你陪我荡?平时见了我,总是忙忙忙,见了她,你就不忙了?”柳水瑶犀利地指责。 东骁天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神色却不见异样,只是淡淡地解释道,“明珠今日刚回来,事先我也不知道。” “呦,喊得好亲热啊!明珠?”柳水瑶摆明了挑刺,讥讽道,“要不要我提醒你,她是你的妹妹。即便不是同一位娘娘所生,不管如何,她的身体里还是与你流着同样的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东骁天心中一紧,轻咳了两声。他扬起唇角,轻声说道,“我自然明白她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他如今已是明珠的驸马,今后更是你的妹婿!” “你……”柳水瑶被他这番话所怔,一下子无话可驳。 早在四年前,她的婚事就被安排注定。身为柳家独女,她逃脱不了皇权命运,注定要嫁给太子东骁天。爹爹说,等她满十八生辰,就要嫁入皇宫成为太子妃,成为东骁天的妻子。日后,她这个太子妃就是一朝皇后。 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所在。 东骁天收回视线,朝着养心殿急步而去,“请你记住,你的身份是本殿的太子妃。” 太子妃……柳水瑶蹙起眉头,十八生辰,算来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前方就是养心殿。 明珠与风战修两人沉静地走在回廊里,明珠心里很乱,脚步也踏得慌张。风战修一直跟在她身后,快要转过回廊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明珠顿时一愣,徐徐回头望向他,拧眉说道,“放手!” “你真得要和离?”风战修冷硬地问道,一双凤眸迸发出精光。 明珠扭过头不去看他,同样冷硬地说道,“是!和离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说得太清闲,风战修俊容一沉。 “反正你对我也没感情,我对你也没感情。哦,对了,忘记说了,你不仅仅是对我没感情,好象还很讨厌我。既然这么讨厌我,你娶我做什么?惹自己烦吗?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此时,身后有脚步声渐渐响起,风战修灵敏地察觉。 明珠并没有注意到变化,她只管自己继续说道,“你当你威风赫赫的战王爷,妻妾成群也没关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呢,就回平乐宫继续当我的公主。一拍两散也不要闹僵,若是凑巧见了面,你放心,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风战修手腕用力,将她拽入自己怀里。明珠被他突然的力道所袭,头撞上了他的胸膛,感觉一阵晕旋。她来不及反应,却被他捏住了下巴托起。明珠睁开眼,瞧见他低下头来,火热的唇压上了她。 风战修却闭上了眼睛,只是霸道地吻着她,一并将阴霾敛去。 明珠无法动弹,支吾不清地反抗,“唔——放开——” 风战修,你一定是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距离他们身后不远处,东骁天与柳水瑶恰时转过转角,吃惊地瞧见这一幕。同时愕然止步,哑然无声。 这个吻,来得太过突然。 他那样霸道地吞噬她的全部,占据她的美好。 风战修任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直到她累了,累到渐渐没有力气了。他突得睁开眼,大掌抚上了她的容颜。那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嘴唇是被他狂吻过才有的色泽,鲜艳欲滴,微微肿胀。他有些满意,竟然还很得意。 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双唇,低头粗嘎地呵气,“我不会同意的。” 轰—— 明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那双慑人心魂的双眸闪烁着光芒,那样坚决以及认真,她心中惶恐,思绪扭成一团麻,理不清,剪还乱。 为什么,他既然这样讨厌她,为什么不肯和离。 风战修松了手,一把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他高大的身形一晃,闪过面前,明珠的视线豁然开朗,却又是错愕。她闷在原地,脑子空白一片。 骁天哥哥,竟然被骁天哥哥看见了,他们……他们…… 东骁天沉默地望着明珠,他的眼底弥漫起无边落寞以及空虚,像是海水,朝着明珠席卷而来。明珠与他对视,只觉得心悸彷徨。过了好半晌时间,她才低下头来,咬了咬唇,告诉自己要清醒要冷静。 他是她的哥哥,他是她的哥哥。 可有另一个念头却又在喊:不是的!不是的!他根本不是她的哥哥! 风战修侧身瞥向身后,行了个注目,径自握着明珠的手,朝着大殿的正门走去。明珠匆匆回头,忘记甩开他的手,忘记了其他。 身后有两道目光紧迫盯人,一道深邃忧愁,一道嫉然黯然。 柳水瑶气得红了眼眶,只能咬牙切齿。 东骁天轻咳一声,继续迈开脚步。而这声轻咳传入明珠耳畔,她的心也仿佛被捏紧。 养心殿。 “太子到——战王爷到——公主到——柳小姐到——”殿外,小太监的通传声尖细响起。 四人同时走入殿去,朝着龙椅上的弘帝问安。 “父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帝望着四人齐齐到来,顿时龙颜微变。他没有料到柳水瑶会在这个时候入宫,方才明珠才提出和离,现在连水瑶也来凑热闹,这真是雪上加霜。 他眯起眼眸,视线扫过四人,最后停留在风战修的身上。 只见风战修面无表情,沉静依旧,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可他越是平淡对待,却让弘帝越是担心。风战修不是寻常的臣子,果敢得惊人,绝对是栋梁之才。虽然他效忠于自己,却宛如一头猛虎,随时可能会反扑。 他心中思忖,大手一挥,沉声打趣道,“起吧。今儿个真是巧,瑶丫头也来了?” “皇上,臣女凑巧进宫,没有想到王爷与公主一起回了都城。”柳水瑶轻声回道。 弘帝瞬间下了决定,他笑着说道,“朕还不知道吗?你是来寻骁天吧?也是,你即将为太子妃,也该与骁天多多相处。骁天啊,最近这些日子你就不必再忙于政事了,好好陪陪瑶丫头。” 太子妃?她是太子妃?她是骁天哥哥将来的妻子? 明珠一顿,却听见东骁天清朗的男声允道,“是!父皇,儿臣遵命。” “也是该将婚事筹备筹备,早些让你们二人完婚,也让朕与柳爱卿了却个心事。”弘帝欢喜地说道,又是询问道,“算来时日,瑶丫头快要满十八生辰了吧?” 柳水瑶低下了头,支吾着不说话。她这番模样,不知情的人只当她是在害羞。可她却并非是害羞,也不感到欣喜。小心翼翼地侧目,瞥向一旁的风战修。他却挺直了身躯,完全将自己忽略,仿佛她是空气一般。 她有些生气地收回视线,故意娇滴滴地回道,“臣女两个月后才满十八。” “只有两个月了?”弘帝惊奇,沉沉笑道,“没想到只剩下那么短的时日了,好,朕这就下旨快些筹备婚事。小德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德公公应道,“皇上,奴才知道了。” “明珠啊,这是柳丞相的爱女,名叫柳水瑶。” “先前瑶丫头不在都城,所以你与她不曾认识过。好不容易回来了,那就多住些日子,索性就住到骁天大婚后才回。这段日子,你就与瑶丫头作个伴,你们都是女儿家,聊起话来也多些。”弘帝神色大悦,又是叮咛道。 明珠听见弘帝这么说,木纳纳地说道,“是,儿臣自然留下。骁天哥哥大婚,儿臣怎能不喝这杯喜酒。柳小姐即将嫁于骁天哥哥,日后就是明珠的皇嫂。柳小姐生得美艳动人,骁天哥哥娶了这样一位皇嫂,真是好福气。” “明珠……”她说着,将那份酸涩一并吞下,喃喃说道,“明珠提前祝福骁天哥哥以及未来皇嫂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衣袖下的手握成拳,东骁天沉声说道,“这份祝福,我收下了。” “倒是忘了问问战修的意思。”弘帝满意地点头,话锋一转。 柳水瑶屏住气息,等待他的下文。 风战修凝眸望着弘帝,忽而侧身,吐出四个字,“天作之合。”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们四人都退下吧。朕有些累了,想要休息。”弘帝近年来身体已大不如前,动不动就胸口气闷,头昏虚汗。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所以在他驾鹤归西之前,一定要将剩下的事情安排妥当。 “儿臣(臣女)告退!”三人同时喊道,惟有明珠愣在原地。 和离呢?她的请求呢?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三人转身欲退去,明珠却急忙上前一步,急急地喊道,“父皇,儿臣……” 她停了声,漆黑的双眸直直望向龙椅上的弘帝。 三人再次停下步伐,风战修顿时沉了俊容,显现出几分不悦。东骁天纠结了英挺眉宇,惆怅于眼底。而柳水瑶并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心中满是狐疑。 瞬间,众人将目光投向明珠。 弘帝原本想只要不再提和离,就可含糊过去。谁知道明珠还记着,他当下明白明珠的确是受了诸多委屈。自她恢复意识以后,虽然调皮贪玩,却自有一股安逸的心性。依照她的脾气,若非是无法忍受,绝对不会如此。 思忖了下,他宠溺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好,朕就准你在宫里小住几天,正好也陪陪朕。” 弘帝避而不谈“和离”一事,态度已经明显。想来也是,一个是大兴王朝熟人不知熟不晓的战王,一个是当朝公主。自古以来,皇家之人的婚事已经不单单是属于个人,更是政治需要的联姻,岂能说“和离”就“和离”? “儿臣谢父皇恩准。”明珠颤声回道,眼中已经聚集泪水,险些掉落。 出了养心殿,四人各自分道扬镳。 东骁天瞧见明珠疲惫神伤的模样,心中放心不下。一年不见了,他想说的话太多太多。可又念在这些日子她都要住在宫中,想着不急于一时。出于责任义务,他开口道,“水瑶,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出宫回府。” “不用了,战修哥哥正好也要出宫,他送我回去就可以了。”柳水瑶却不领他的意,冷言以待。她转而对向风战修,双眸闪烁,期待地说道,“战修哥哥,你也出宫,我也要出宫。正好顺路,你送我一程吧?” “我有些累了,先走一步。”明珠不想再继续逗留,轻声道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她以为回到都城,所有的一切就可以解决了。她的痛苦,她的烦恼,她所受的委屈,可是她却忘记了一点,她就不是自由身,她背负了“公主”的头衔,她是皇帝的女儿。更让她愕然的是,骁天哥哥要成婚了。 风战修没有理会柳水瑶,对着明珠的背影沉声说道,“早些休息,明日来看你。”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只觉得好笑。风战修,他又在惺惺作态了,他应该去当演员才对,这样的天生演技,不做演员还真是可惜了。她扬起唇角轻笑,同样没有理会,转身过了转角。 等到她的身影一消失,三人这才收回视线。 “她怎么这样,好过分。”柳水瑶完全向着风战修,嘟哝了一声,又道,“战修哥哥,你送我回去吧?” 风战修猛然扭头,阴郁地说道,“她怎样,关你何事。” “战修哥哥……”柳水瑶料不到他会这样说,整个人顿时一闷。 从前的风战修,可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淡淡地笑,对待自己万分温柔。每次他来看她,总会带许多好玩又有趣的玩意儿讨她开心。骑马、射箭、下棋……他总时十分耐心,哪怕她吵着闹着,他也不会生气。 她知道自己娇纵,所以也明白许多人口中念她好,心中并不喜她。可是只有他却自始至终一心一意待她,人前背后没有各说一套。但现在,他竟然这样冷淡地对待自己。 关她何事?这四个字,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从他口中说出。 柳水瑶双眼一红,委屈地瞪了他一眼,掩面奔走。 “还不去追?”风战修睨向东骁天,率先开口。 “她又不是三岁孩子,自然会平安回府。”东骁天冷声说道,对上了风战修深沉的双眸。两人同样挺拔,风战修周遭的气息却充满了邪气霸气,而东骁天尚未征战战场也不曾沾染血腥,干净清澈,尽是皇家仪态。 风战修浅笑道,“太子殿下,水瑶将为太子妃,望你善待。” “善待?那你可有善待明珠?本殿才需要提醒王爷一声,她才是你的妻子!”东骁天称呼一改,顿时厉言相向。他痛恨风战修如此对待明珠,让明珠受了委屈,又痛恨他用情不专,心中有其他女子存在。 “太子殿下,士别三日,果然让臣刮目相待。”风战修凝视面前的东骁天,意有所指地说道。一年前的东骁天,哪里来此刻的气势。他正由一头小兽慢慢长成为拥有獠牙的猛兽,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张牙舞爪了。 君依然是君,臣终究是臣。 楚河汉界,只需刹那时间,即可分得清楚。 东骁天明白他所言之意,眯起眼眸说道,“本殿送去的信笺,一封也没有送到明珠手上。王爷醋劲不小。”末了一句,虽是揶揄却更像是讽刺。 “太子殿下,您真关心臣的妻子,还特意派了护卫不远千里前往邑城探望。不过,正如太子殿下所言,她已经是臣的妻子,臣自然不愿意她与任何人来往。”风战修字斟句酌,说得理直气壮,“即便是她的哥哥,也不例外。” “风战修!”东骁天将他的名字念出,沉声喝道,“你不要忘记当年的约定。” “约定?”风战修笑出声来,眸中凝聚锋芒横向东骁天,幽幽说道,“原来太子殿下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啊,臣还以为太子殿下忙于政事,不小心忘记了呢。真是不知道是臣健忘,还是太子殿下健忘。” “告辞。”他潇洒转身离去,只留东骁天伫立于原地。 第42章 焚烧莲宫 第42章 焚烧莲宫 平乐宫 这座平乐宫,明珠住了整整三年。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她就一直住在这里。从前的她,被养在深宫。后来的她,被养在王府。如今的她,却被锁在皇权命运之下。难道这就是公主的命运?这就是她的命运? 明珠叹息了一声。 夜晚的风轻轻吹拂,将这声叹息吹散。 明珠遣散了宫女以及太监们,独自走向平乐宫的后花池。她坐在台阶上,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后花池。眼前突然浮现起曾经的一幕,她卷起袖子在池子里网鱼。夏儿跑了过来,告诉她战王回来了。她一吓,十分狼狈地摔倒,湿了一身。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在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个她本不该等待的人。 不过,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身后却响起沉沉脚步声,渐渐逼近。 明珠愕然地睁大眼睛,徐徐回头望去。眼底映入一阙月牙白的锦袍,她将头慢慢抬起,终于瞧见了来人。东骁天就站在她身后,低头俯视着她。他的目光一如以往,那样温润和煦,犹如深沉的海水,将她瞬间包围。 明珠瞧见了他,心里一阵恍惚惆怅。过了好半晌时间,才开口喊道,“骁天哥哥。”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还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撵了出去?太久没回宫,所以不习惯了?”东骁天关心地问道,走到她身边。他不顾自己身份,径自坐在了台阶上。两人肩并肩,仿佛回到了那段青葱美好的快乐时光。 明珠摇头,眼中又是泛酸,“不是。” “还是,想你的驸马了?”东骁天喃喃问道,望着她的眼眸一紧,那份紧张凝聚。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想起冷血无情的风战修,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只觉得可笑。她扬起唇角,轻声说道,“我没有想他。” “他……”东骁天见她神色落寞,忍不住问道,“他待你不好吗。” 明珠扭头正对于他,漆黑炯亮的双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雾朦朦的。再次摇摇头,依旧平静地说道,“好不好都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东骁天提了一颗心,猛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他的大掌干燥温暖,有力地裹住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呵护。凝望着她,他艰涩地说道,“你是我的明珠,我要看见你过得好,我要看见你快乐。” “如果我没有出身在帝王之家,我想我会过得更好,过得更快乐。”明珠微微红了眼眶,女声带着几分哽咽,“太晚了,我没有机会选择。” 人生有太多太多无奈,总是让人身不由己。 “明珠——”东骁天一时情难自禁,将她拥抱入怀。怀中那么瘦小的她,惹得他心疼不已。他的大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脊背,他的声音清澈干净,“明珠,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些时日,你会有选择机会,你会有的。” 只要顺利登基,他就是一国之君。风战修,你再厉害也终究是个臣。失去了那样东西,你独身一人,纵然不愿臣服也要臣服于我。你现在让明珠受的委屈受的伤害,以后我一定要让你加倍奉还。东骁天在心中暗想。 东骁天的温柔拥抱,让明珠顿感安心。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放任自己呈现软弱的一面。两人久久无言,末了,明珠幽幽开口说道,“骁天哥哥,你喜欢那位柳小姐吗。” “不喜欢。”东骁天回答得十分坚决,没有半点含糊。 “原来你与我一样。”明珠转念替他伤心。 “父皇赐婚,我不得不娶。”东骁天三言两语概括,沉声解释道,“柳水瑶的爹爹柳青官拜丞相,又是三朝元老,朝中威望甚高。不瞒你说,父皇近来龙体不适,每况愈下。” 这一场婚姻明里是娶柳水瑶,实则是为了拉拢柳青拉拢朝中诸多大臣。 明珠立刻明白过来,只是听完下半句话,她抬头担心地问道,“父皇龙体不适?怎么不适了?方才我见他精神抖擞,看上去好好的啊!” “那只是表面罢了。”东骁天皱起眉宇,忧愁地说道,“父皇病了有些时日了。” “太医呢?”明珠揪住他的衣袖,追问道。 东骁天沉声说道,“没有用,徒劳无功。” “那怎么办?不行,我要去见见父皇!”明珠不曾想过那位皇帝父亲会死去,如今突然听到这噩耗,顿时坐立难安。有一种念头很强烈,她现在就想去看看父皇。明珠作势要起身,却被东骁天阻拦了,她困惑地喊道,“骁天哥哥?” 东骁天将她按回原位,低声说道,“不要去。父皇龙体微恙,太医们全都封了口,整座皇宫除了养心殿里几个伺候的太监宫女,没有人知道。” “为什么?”明珠更加困惑了。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这样隐隐藏藏做什么? 东骁天摸摸她的脑袋,柔和了目光,“因为你的骁天哥哥还不够强大。” “……”明珠一愣,闷闷地望着他不再言语。 东骁天见她呆呆地出神,长臂横过她的身体搂住她的肩膀,发誓说道,“明珠,是我对不起你,你嫁给风战修,父皇与我都是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可是却又不得不如此,等骁天哥哥日后顺利登基,一定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明珠顺从地依偎着他,心里却不是滋味。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又一场政治需要,为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不知道怎么了,她心酸难挡,眼眶一红,忽然就流下泪来。 明珠哭得无声无息,东骁天并没有发觉她掉泪,还在喃喃说道,“和离的事情,最近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定明白父皇与我的处境以及难处。以后,我要给你整个天下,那些让你受过委屈的人,我会逐个惩罚他们。” 东骁天说着,侧目望向她,却见她满脸泪水,双眼迷离一片。 “怎么就哭了?”东骁天愕然不已,瞬间慌了手脚。他急忙伸手替她拭去泪水,手指触到她温热的泪水,只觉得钻心得疼,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抚道,“不哭了,明珠不哭。小时候,你都不怎么哭的。” 小时候……明珠的记忆里跳出许多画面,全是东骁天,全是东骁天的身影。 画面忽然转换,眼前是倒了一地的小妾,凄惨万分。 明珠不安地回抱住他,闭上眼睛惶惶问道,“骁天哥哥,你的侍卫铁征呢?” “他就在外边候着,你要见他?”东骁天沉声说道,见她点头,又是朝着后边喊了一声,“铁征!” “太子殿下!”果然,有人应声而至。 明珠瞥见完好无缺的铁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明明……明明他被众离砍了脑袋,那颗脑袋,那颗脑袋还……明珠回想起那血泠泠的场面,一阵头晕目旋,脸色苍白,“没、没事了。好象是我认错人了。” “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相似之人。”东骁天挥了挥手,铁征暗自退下了。 明珠点点头,心里却还狐疑。如果死的人不是铁征,那会是谁?风战修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是骁天哥哥派人下毒?还那样斩钉截铁?他又为什么指责自己?还有,他当时神色凝重,那件丢失的神秘东西究竟什么? 无数的困惑在脑海里盘旋,明珠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头绪。她慌张地抬头,望着东骁天,却发现眼前满是风战修,那一幕残忍画面一直闪现,颤声说道,“骁天哥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好,你问就是,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东骁天摸着她的秀发,眼底那份深邃浮现。 “骁天哥哥,你不会滥杀无辜的,你不会的,是不是。”明珠问道。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明珠异样坚决,“你回答我,我就是想知道!” 东骁天沉寂了片刻,这才幽幽说道,“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的。” “太好了。”明珠得到他的回答,高兴得再次喜极而哭,哽咽出声。她伸手揉着眼睛,一边哭一边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的,我就知道。” “傻瓜。”东骁天喊了一声,整个人却怅然若失。 那天晚上,两人阔别一年不见,促膝夜谈到破晓这才作罢。而后,东骁天回了东宫,明珠则憨憨而睡,她睡得格外香甜安然。有人却踱入卧房,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她熟睡的小脸,也不开口打扰。 过了许久。 “王爷,您还没用早膳……”夏儿轻手轻脚地走到风战修身边,开口喊道。 风战修伸手示意她禁声,沉声说道,“别吵了她,让她继续睡。你下去,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王爷。”夏儿听见他这么说,望了眼床塌上睡得小脸通红的明珠,转身轻手轻脚地退走。 卧房内,檀香缕缕燃着香,又恢复了宁静。 只不过明珠这一睡,却一直睡到了午后。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半睁开眼,瞧见自己面前坐着一个人。尚未瞧清那人,心里只将他当成是东骁天,沙哑地笑道,“骁天哥哥,你不累吗,我们昨晚……” “真让爱妃失望,本王不是你的骁天哥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冷冽的男声打断。 明珠听见这阴郁的男声,顿时清醒回神。她猛得睁大眼睛,只见风战修端坐在椅子上,一双鹰眸犀利地凝望于她,眼底迸发着光芒。她一吓,从床上半躺起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老是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啊! “本王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又怕你不习惯,起了个大早,急忙将你的丫鬟夏儿带进宫来。”风战修笑得狐媚,体贴地问道,“睡得好吗。” 他的询问都带着森然气息,让明珠心中一寒,她抓紧了被褥,硬着头皮回道,“睡得很好。” “是吗,那就好。不过,爱妃刚才说昨晚与骁天哥哥怎么了?”风战修站起身来,迈开脚步朝着她步步逼近。他挺拔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格外高大,那种压迫感肆意袭来。他的语气十分轻柔,可眼底的阴郁却凝然。 明珠顿觉危险,老实说道,“没怎么,只不过……” “只不过促膝夜谈,一谈谈到了天明。”风战修接下她的话,娓娓说道,“太子殿下与爱妃真是亲密无间,虽然不是一位娘娘所生,可是兄妹关系这么好,让本王觉得……”他故意停了停,笑得骇人。 明珠揪紧了被褥,吞了吞口水。他、他、他这是什么眼神啊! “很不爽。”风战修吐出这三个字,犹如猛兽向她纵身扑来。 明珠尖叫出声,急忙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来人!”他壮硕的身躯压上了她,一个翻身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她挣扎反抗,他却腾出一只手探进了被子里,大掌灵敏地碰触向她,抚过她柔软的肌肤。 明珠的大叫声引来了夏儿以及另外两个宫女,三人奔进卧房瞧见床塌上交叠的二人,立刻僵在原地羞红了脸。 “王爷……主子……”三人支吾喊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珠一下子欣喜不已,见到她们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她望向夏儿,使劲地眨眨眼,眼中尽是恳求,却还是摆出公主架势,命令道,“你们还不快点过来!愣在那儿干吗?本公主醒了,本公主要更衣梳洗!快点!” “是!公主!”三人欲上前。 “全给本王滚出去!”风战修沉声叱喝,吓得三人又后退了数步,一下子跪拜在地。他收回目光,视线转向明珠,紧紧地盯着她那张愁眉不展的小脸,阴郁说道,“全都给本王滚出去,本王不想重复第三遍。” “奴婢遵命。”三人颤声回道,退出了卧房。 夏儿咬着唇,焦急地望了一眼。她灵机一动,拔腿奔出平乐宫,朝着东宫而去。找太子殿下,去找太子殿下…… 床塌上,两人的姿势依旧暧昧不清。风战修突然又有所动作,不安分的大手摸索过她的身体,极尽缠绵。明珠倒抽一口冷气,无力地按住他的大手,大吼道,“风、战、修!我警告你,你别乱来!这里是皇宫,不是你的王府!” 他那张俊容放大于明珠的眼前,只是沉沉地笑。 “你觉得现在这种时候,让本王怎能不乱动?”风战修沙哑地说道,猛得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一阵冰冷空气,而后他的身体却带着异样的灼热。明珠愕然,感觉到他的火热贴近自己,一下子羞得不知所措,慌张地说道,“你、你别这样……”她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再次大叫,“啊!救命啊!救命啊!” “乖一点。”风战修手指微微用劲,点了她的哑穴。 无法发出声音,明珠抬起膝盖想要攻击他的要害。可他却抓住她的大腿,架在了自己的腰上。明珠涨红了小脸,他笑得更加生动,低下头吻过她的脸庞,轻啄了她的唇瓣。而后一点点吻向她的颈项,湿漉漉地留下一串痕迹。 明珠想要逃开这折磨,只好扭动身体。可她的反抗,却惹得他更加亢奋。 “听着!”风战修压制升腾而起的欲望,沉沉喝了一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贴着她的唇说道,“你要明白你是本王的人,即便他是你的哥哥,也不许和他过多亲近。否则的话,下一次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威胁的话语刚落,他侧头吸飧她颈项处的肌肤,烙下一个瑰红痕迹。 他的牙齿正咬着自己,明珠浑身颤栗,气愤伸手,在他的脸上抓过一道浅浅的痕迹。 突然,腰间一阵酸疼,她破口喊道,“放开我!” “好了,起来洗梳洗梳,也该吃些东西了。”风战修却潇洒起身,不带一丝留恋。他轻松的神情,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他背身走了几步,回头说道,“爱妃,若是饿着了,本王会很心疼的。” 明珠气恼地瞪着他,握紧拳头说道,“风战修,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我!和离不成,那你干脆将我打入冷宫好了。” 只要能摆脱他,怎样都可以! “本王怎么舍得啊。”风战修轻笑,出了卧房。 平乐宫外,两道身影急急走来。 “太子殿下!您请!”夏儿停下步伐,低头恭敬地说道。 东骁天连忙奔进院,朝着卧房的方向笔直而去。夏儿望着他的背影,却还是担心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搬救兵前来到底有没有赶上。两人转过回廊,卧房已近在咫尺。东骁天一个大步走到卧房门前,却见风战修端坐在外间,从容淡定。 “太子殿下这么匆忙赶来,有什么事吗?”风战修抬头望向来人,沉声说道。 “明珠呢?”东骁天硬声质问,剑眉一蹙。 风战修眯起眼眸,依旧笑道,“她安然无事。” “本殿不信!”东骁天没见着明珠,焦急地望向里间,“明珠?你在吗?明珠?” 他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东骁天作势就要奔入里间,一探究竟。可是他的身前却迅速闪出一道高大身影,拦住了他,不让他进去。东骁天杠上风战修,冷声喝道,“给本殿让开!” “明珠已是臣的妻子,太子殿下望自重!”风战修徐徐说道,态度坚决。 “自重?”东骁天嗤笑一声,“风战修,应该自重的人是你!” “骁天哥哥?你怎么来了?”身后却响起另一道错愕女声。 东骁天闻声回头,瞧见明珠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他立刻抓过明珠的手拽到身边,叮咛问道,“你没事吧?” 明珠摇摇头,一双小手抓紧了衣角,闷闷地说道,“没事,我在找夏儿。” 东骁天不放心地审视,眼前的明珠披头散发,小脸苍白,气息嬴弱,只要是男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呵护。目光瞥见她脖子里的淤血痕迹,瞬间气红了双眸。当下以为他要对明珠霸王硬上弓,他心郁气结,愤怒在胸中翻滚。 “我是来找王爷的,有些话与他谈谈。”东骁天随口说道,瞪向风战修,“借一步说话。” 风战修投向明珠一个眼神,自然而然跟着东骁天出了卧房。 两人来到无人的后院,东骁天猛地停下脚步,沉声说道,“风战修,你想毁约吗。” “太子殿下,臣可是什么也没有做。若是不信,大可派嬷嬷验证。”风战修轻笑。 东骁天沉眸凝望于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风战修,如果不想她有事,你最好给本殿安分点。你没有资格碰明珠。” 卧房内,明珠对着铜镜梳妆。夏儿在一旁服侍,拿着桃木梳梳理着明珠的乌黑长发。她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房外,轻声说道,“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明珠摇摇头,叮咛道,“以后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去请骁天哥哥了。” “为什么?”小手顿时一僵,夏儿好奇地问道。 明珠扭头对向夏儿,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淡淡地说道,“没什么,既然嫁了他,总是他的人。” 昨夜深谈,她明白了许多事情,更明白了许多的无奈。如今的她,也只能坦然接受一切。东骁天那一句,他还不够强大,听得她心中难受。赐婚是皇权需要,娶柳水瑶也并非是他所愿。现在,他应该同样需要风战修助他一臂之力。 父皇如果真得…… 那么,整个大兴王朝必定动荡。 “主子!王爷先前这样对您,您还要忍受吗?您不要忘记了,您会被顾若儿被容嬷嬷欺凌,都是因为王爷纵容。先前您说天高皇帝远,凡事要忍耐。可是现在都回了都城,您还怕些什么?您为何不告诉皇上呢!”夏儿反握住她的手,急急地说道。 夏儿太过激动的神情以及话语,惹得明珠一瞬错愕。 “主子,奴婢……奴婢实在是替您不值替您感到委屈。”夏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跪拜在地,低着头说道,“主子,您还是告诉皇上吧,王爷根本就待您不好。” 她的声音闷闷的,夹杂了一丝异样的哽咽。 “好夏儿,快点起来。”明珠见她如此护着自己,立刻将她扶起。她凝望着夏儿,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真心向着我,不忍我受半点委屈。可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太多时候,身不由己,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 “主子,您……” 她还想说些什么,明珠径自打断了她的话,突得问道,“夏儿,你在宫外可还有亲人?” “没有。”夏儿闷声回道。 明珠一听,只将她抱入怀里,喃喃说道,“没关系,我比你大,以后你就将我当成是你的姐姐。现在回了都城,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替你找个好人家,将你许了出去。荣华富贵或许没有,但能保你衣食无忧。” “平平淡淡总是真。”明珠轻轻拍抚着她,语气里有一丝向往。 “主子……”夏儿嘤嘤哭泣起来,细瘦的胳膊将她抱住。泪水全都落在了她的肩头,浸湿了衣物,“主子,您不要对奴婢这么好,主子,奴婢承受不起……” “有人告诉我,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丫鬟,没有一个人愿意做丫鬟。所以以后你在我面前,也不许再喊自己奴婢了。”明珠笑着说道,眼中却是带着泪意,“私下无人,叫我一声姐姐,好吗。” 夏儿只是咬紧了唇,哭得更凶了。 过了半晌时间,沙哑的女声轻轻响起,喊了那两个字,“姐姐。” 外间,东骁天与风战修两人各坐一边。四目相对,心中各怀心思。东骁天与风战修看上去年纪相当,同样英俊不可方物。一个是儒雅如春风,一个是邪魅且凛然,周遭张扬起强大的气场,举手投足间尽显魄力。 “太子殿下,王爷。”夏儿的呼喊声终于将一室寂静打破。 水晶珠帘被人撩起,只见一道窈窕身影徐徐闪现。 白色的长裙,蝴蝶袖的袖口绣着粉色水莲,银色丝线勾勒出几片祥云。她一身翩翩白,连肩头披着的坎肩都是白色裘皮。而裙摆垂下密密麻麻的水莲云图,随着步伐流转过无数涟漪,仿佛仙子踩在水面一般。 “骁天哥哥,王爷。”明珠微笑喊道。 而她丽颜虽是恬淡,却有几分机灵从眼中狡黠透出,宛如点睛之笔,让人为之目眩。 东骁天瞧见她,眼前顿时噌得一亮。他刚想起身上前,却被人抢先一步。风战修从他身边咻得经过,奔到了明珠面前。大刺刺地搂住她的肩头,低头说道,“怎么这么慢,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他简单的一个动作,随意的一句问话,轻易点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们才是夫妻。 明珠瞥了风战修一眼,面露几分冷然。 “没关系,不碍事。”东骁天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此刻,他瞧见明珠与风战修并肩而站,心里忽然不适。两人非但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倒是十分亲密相成。 “太子殿下,您在这儿呢?皇上宣您呢。”小太监喘着气奔至房外,跪拜在地。 东骁天立刻说道,“起吧,本殿这就去。” “喳——”小太监起身。 “那我走了。”东骁天迈开脚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是停下步伐。视线扫过风战修,直直地望向明珠,淡笑道,“明日一起去广寒寺祈福,还是穿这身白裙吧。不过天气凉,你多加件斗篷。” “恩?”明珠一愣,回神笑着点头允诺。 东骁天扬起唇角,眷恋地收回视线,这才随着小太监离去。 等到他一走,明珠立刻挥开了风战修搂住自己的大手。可她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风战修稍稍用力,轻易地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手腕被他捏得骨头都作响,明珠瞪目横向他,“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出宫吧。” “你穿这身白裙,确实很好看。”风战修眯起鹰眸,将她整个人紧锁于眼底。 明珠拧眉,并没有因他的赞美而感到高兴,相反倒是有些寒蝉。 “可是本王不喜欢!明日不许穿!”他猛得松开了手,转身头也不回。 午后,天气晴朗,只是吹拂而来的春风还带着寒意。 “王爷——”一路上,宫女太监纷纷问安。 风战修独自一人出了平乐宫,朝着午重门的方向徐徐走去。途中经过后花园,瞥见一道柔弱身影,他突得停步,望向从后花园中漫步而出的女子,轻声喊道,“芙妃娘娘。” 女子肌肤如雪,温润若腻,淡扫娥眉,一双明眸勾人心弦。黑发盘成高高的美人髻,金簪斜斜衩入发髻,阳光照耀而下,金光闪烁起涟漪。红唇微微上扬,她一笑,仿佛人间所有的美丽事物都失了颜色。 好一个绝美女子。 芙妃瞧见了他,清冷的眼底忽得聚起一丝光芒,柔声说道,“原来是王爷。” “芙妃娘娘一个人游园?”风战修目光平顺,语气格外温煦。一向邪魅狂妄的气息在此时消弱,让人无从察觉。 芙妃笑道,“方才觉得有些凉,让素儿回去取件披风。去了有些时候了,快要回了。” 他亦笑得云淡风清,沉声问道,“那还是一个人,不知臣是否有这个荣幸陪伴娘娘。” “也好,那就有劳王爷了。”芙妃轻声说道。 花园中,桃花已经盛开。粉色的花瓣,花香阵阵飘来。两人结伴而行,漫步于幽静的后花园。四下无人,不时有侍卫巡逻经过。瞧见两人,停步问安一声。侍卫们走远不见,风战修扭头问道,“你过得好吗。” “没有好与不好,好也罢,不好也罢,总归要过。”芙妃望着桃花,幽幽说道,“王爷呢?王爷过得可好?” 风战修沉思了片刻,却是将她的话原样搬来,“总归要过。” “王爷……”芙妃听见他这么说,轻声询问,“过得不好?” “娘娘还会在乎臣吗。”风战修骤然停步,倨傲地站在原地。落寞的身影,眼中是无法释然的顽固。 芙妃怔怔地望了他半晌,眉宇之间有了几分忧愁。末了,叹息一声,“战修,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突然改了称呼,那样亲昵的口吻。 风战修却一脸坚决,甚至不顾左右抓住了她的手,“我不会对你不管不问。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将你带走。”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芙妃朝后退了几步,试图想要甩开他的手,“如今你前程似锦,又娶了当朝公主,大好光明一片。你无须再管我了,不值得。你放手。” 风战修冷笑出声,沉声说道,“什么前程似锦,我不在乎。” “你放手……”芙妃焦急张望四周,深怕被人撞见,“战修!” “娘娘?娘娘您在哪儿?芙妃娘娘?”远处却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芙妃听见素儿的呼喊声,顿时惊慌失措,“王爷,请放手!” 风战修凝望了她一眼,终于将手松开了。芙妃急忙低下头,走过他身边。他没有回头,只是异常坚决地说道,“你等着,过不了多久。”他的声音在空中渐渐飘散,微微扬起,不知是笑意,还是苦意。 芙妃心中一紧,抿了抿唇,踱步朝前走去。 夕阳西下,阳光洒在他身上,透过身体,照耀出一道深邃倒影。过了一会儿,风战修迈开脚步。而假山后头却有一双眼睛注目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见他走得有些远了。眼眸一紧,这才纵身离去。 风战修却突得停了步伐,他的眼底,一片锋芒森然,“有趣啊,有趣呵呵。” 养心殿。 “太子到——” 东骁天径自奔入殿去,而后喊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弘帝沉声说道,“起吧。” “谢父皇。”东骁天恭敬地站到一边,他抬头瞧见弘帝脸色微恙,神情忧愁疲惫,担心地说道,“父皇,您的身体……”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弘帝有些气虚,幽幽问道,“昨夜与明珠都谈好了?” “是。”东骁天回道,“她不会再提和离的事情了。”想起明珠委屈哭泣的模样,再想起她所问的那个问题,心里顿时一怔,感觉如蚁在爬,难受异常。突然之间有些莫名害怕,他害怕她会对他失望,更害怕自己失去她。 “明珠那孩子,是朕愧对了她。” “本来以为她最无害,就算将她嫁给了风战修,也不会惹什么事。所以朕千般思量万般考虑才决定将她许给他。可是朕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恢复了神智。风战修记恨朕将水瑶指给你,看来他全将恨撒在明珠身上了。” “确实委屈了那孩子,也幸亏她心性纯善。”弘帝感叹地说道。 东骁天听见弘帝这么说,忍不住说道,“或许……” “没有或许!”弘帝硬声打断他的话,龙眸泛出精光,“骁天,你是朕唯一的儿子。大兴王朝,数百年的基业,全要交给你。这一盘棋,朕输不起,你也输不得。” 想他一生,生下六个儿子。 可是病的病,死的死,全都不得善终,到最后只留下骁天一子。他不能让基业毁在自己的手上,一定要传承下去。哪怕是万劫不复,也要捍卫到底。 否则的话,让他日后下了黄泉如何去见先帝! 东骁天只好将话咽回,沉声说道,“儿臣明白!” “朕就是怕你感情用事,所以才决定将明珠嫁出去。你将会是一国之君,岂能被儿女私情羁绊。况且,朝野之上,熟人不知明珠是朕的女儿,更是你的妹妹。”弘帝望着东骁天,硬声说道。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八个字,彻底斩断东骁天的执念妄想。 东骁天握紧双手,终究还是无力地松开了。 “你的皇叔东炎睿一直蠢蠢欲动,暗中拉拢官员。朕只怕自己这把老骨头一去,他就起兵谋反。柳青三朝元老,自然跟着风向走,绝对会倒戈相向。风战修又与柳青交好,到时候一定不会协助你。”弘帝算得精准,可谓是步步为营。 “等到你娶了柳水瑶,朕就退位,让你顺利登基。到时候,满朝官员无人敢造次。你要稳住柳水瑶,这样才能稳住柳青。至于风战修,只要将兵权收回,他虚有其名却无之实,就算有二心,也无能为力。” “朕问你,你可听明白了?”弘帝沉声质问,等待着他的回答。 东骁天实则早就揣测到弘帝所说的一切,他默然点头。 “你退下吧。”弘帝见他点头,挥手示意。 东骁天原本涣散的目光突得有了聚焦,他凝然望着龙椅上的弘帝,开口问道,“父皇,从一开始您就知道儿臣对明珠的心意,可您不愿意儿臣与她在一起。不仅是不愿意,更是不允许。所以您瞒着儿臣,又骗了风战修,还是将明珠嫁了出去。” “其实您还在恨着莲妃,是不是!” “大胆!放肆!”弘帝像是被触中心事,登时怒火中烧,拍案而起,“给朕退下!” “儿臣告退!”东骁天作揖鞠躬,拂袖而去。 弘帝望着东骁天离去的身影,整个人惆怅不已,又是胸闷气急。 他单手支头,闭上了眼睛。 可是脑海里,却刹那闪现当年的一切。当他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竟然与人私通,他彻底气疯了。如此大胆狂妄的两人,就在他的眼皮之下交好!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另一个却是宫中侍卫! “莲妃!朕对你更是宠爱有加,哪怕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朕也恨不得摘下来给你!你告诉朕!你为何要这样对朕?” “我本不愿意入宫,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人。你非要强行占有我,将我豢养在这深宫之中。这一年来,我日日以泪洗面,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快乐了吗?夜夜睡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皇上!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和阿朗。皇上,求求你了!” “放了你?可笑至极!你告诉朕!这个孩子是谁的!我要你亲口告诉朕!这个孩子是朕的,还是你和那狗奴才的!” “孩子……孩子……” “你不用再多说!到了今时今日,朕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孩子不是朕的!连孩子都不是朕的!莲妃啊莲妃,你真是让朕太伤心了!你让朕怎么饶了你?来人呐,赐毒酒!将那狗奴才的双手双脚砍下来!” “皇上,我求求你了,放过这个孩子。她是无辜的,放过这个孩子。” 莲妃死不瞑目的仇恨目光一下子映现于眼前,而耳边是那侍卫被砍断手脚时的咒骂哀嚎,还有婴孩儿不断啼哭的哇哇声。他抱起襁褓之中的孩子,却发现她高烧骇人。 而后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烧了整座莲宫。 一场噩梦,惊了他十余年,一直无法挥散。 “皇上,该服药了。”德公公端着药盅,走到他身边。 弘帝猛然回神,依旧心悸。过了许久,才沉声说道,“搁着吧。” “皇上……” “小德子,你立刻去平乐宫,朕晚上要与明珠一同用膳。” 眨眼已到晚膳之时。 “公主到——”小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响起。 明珠徐徐走进殿去,扶身问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用这么拘束,起吧。”弘帝走下龙椅,来到她面前。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入膳厅,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明珠啊,自你回来,朕与你还没有好好叙叙。今儿个我们父女二人,畅所欲言。” 明珠听到弘帝这么说,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膳厅,入了座。小太监们陆续进厅,一道道开始上菜,有条不紊。 弘帝瞧见了一道菜,顿时龙颜大悦,“小德子,将这道菜端到明珠面前。”转而又望向明珠,感慨地说道,“朕记得你最爱吃这蜜饯桂圆,王府里的厨子可做不出这种口味,快些来尝尝,味道变了没有?” 明珠木纳纳地拿起筷子,夹起特制的蜜饯放入口中。 不知道怎么了,原本甜如蜜的蜜饯此刻却像是酸涩的果子,难以下咽。 “好不好吃?”弘帝询问道。 明珠又是点点头,挤出两个字来,“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些,不过这些蜜饯吃多了也不好。朕还记得,你小时候老是隔三差五就喊牙疼。一定是你这个小搀猫太贪吃了,还是少吃为佳,多吃不宜。来,也吃些菜。”弘帝又道,“这虾你也爱吃,朕没记错吧?” 面前的碗中多了一枚鲜虾,明珠心中酸涩不已。 “怎么不吃?”弘帝凝眸望着她,忽然叹息,喃喃说道,“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出口,明珠终于落下泪来,只是摇头说道,“父皇,儿臣不委屈。” “傻孩子。不许哭了。”弘帝替她擦了擦泪,万般无奈,沉声问道,“你怪朕怨朕吗。” “不怪,也不怨。”明珠胡乱抹去眼泪。 “那就好,那就好,用膳吧。”弘帝望着明珠泪水斑驳的小脸,犹想当年襁褓之中的婴孩。如若不是他置之不理,她也不会痴傻十余年。又是一场高烧,她的神智恢复。 难道这真是命数吗? 第43章 金蟾蜍之泪 第43章 金蟾蜍之泪 自从弘帝下旨那一刻起,皇宫上下就开始筹备太子大婚的诸多事宜。除夕刚过,又赶上了新年的喜庆,宫中更是繁忙一片。而后几经考虑,挑选了良辰吉日。大婚之日终于落实,定在了下月初六。 清早,东骁天就来到平乐宫外等候。 按照惯例,每年过完春节,就要齐齐赶去广寒寺敬香祈福。 明珠已经穿戴齐全,她并没有听从风战修的警告,仍旧是那一身白裙。夏儿搀扶着她走出平乐宫,明珠抬头瞧见了东骁天,笑着喊道,“骁天哥哥。” “走吧,娘娘们也应该都已经赶去了。”东骁天低头说道,眼底占满了她俏丽的身影。如今的她,已经长成了曼妙的女子,不再是那个扯着他的衣角撒娇哭闹的小明珠。他有些情不自禁,轻声赞美,“我的明珠,变漂亮了。” “漂亮?”明珠睨了他一眼,调侃道,“骁天哥哥意思是说我以前不漂亮吗?”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现在比以前更漂亮,女大十八变哎!” “你贫嘴……”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赶往太和殿。 当东骁天与明珠赶到的时候,太和殿内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弘帝端坐于金銮殿,皇后娘娘坐于次座。金銮殿下,文武百官站于左侧,而诸位妃子娘娘以及数位小公主则站于右侧。中间让开一条道,东骁天与明珠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殿来。明珠的视线扫视过人群,对上了风战修。 只见他一身黑色蟒袍,精壮内敛,双眸迸发出一丝阴郁。 明珠索性将他忽略不去理会,与东骁天两人走到大殿中央停步,齐声喊道,“父皇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都到齐了!好!出发!”弘帝沉声道。 一行人立刻动身赶往广寒寺。 弘帝与皇后娘娘率先出了太和殿,诸位妃子娘娘与数位小公主随后而出。末了,官员们也陆续出了太和殿。只剩下东骁天、明珠、风战修以及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柳水瑶。柳水瑶气愤满满地望着风战修,耍着小孩子脾气。 她故意走到东骁天身边,娇纵地说道,“你和我一起走吧。”说完,她迈开脚步朝着殿外走去。只是走了几步,也不见人跟上,她又是气恼地回头。身后的三人全都伫立于原地不动,反倒是盯着她看。 柳水瑶不是滋味,觉得颜面挂不住,“东骁天!你到底走不走?” “恩。”东骁天无奈地应了声,望了明珠一眼,视线扫过风战修,这才踱步走到柳水瑶身边。柳水瑶瘪了瘪小嘴,继续迈开脚步,两人走出了太和殿。 殿内,只留下几名太监宫女。 明珠低下头,也跟了上去。 她这一动,风战修也动身走到她身边。明珠沉默不语,却是加快了步伐。风战修却握住了她的小手,偏要她与他并肩而行。他不动声色地冷笑,低声说道,“本王好象对你说过,不许穿这身衣服!怎么?将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很抱歉,王爷,我没听见。”明珠随口说道,满是敷衍。 风战修听见她这么说,笑得更冷了,“好一个没听见。” 广寒寺 寺院周遭派了侍卫重重把守,都城的子民们却拥挤于寺外的大道上,连连跪拜。众人在寺院内祈福,不时听见寺院外传来的跪拜声,“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佑大兴,天佑吾王——” 寺庙香火鼎盛,方丈圆真禅师年愈百岁,花白胡须,慈眉善目。 一行人敬香祈福,而后各自行事。 柳水瑶与几位妃子娘娘在一起,她扭头环顾,似乎是在寻找谁。直到瞥见那抹白色身影,眼底蹿过一抹不屑,对着几位妃子娘娘笑笑,柔声说道,“各位娘娘,水瑶去去就来。”而后她又是松开了芙妃的手腕。 芙妃早就注意到了明珠,也察觉到了水瑶那点小心思。她急忙拉住了柳水瑶,不急不慢地问道,“瑶丫头,你去哪儿?” “哎呀!芙妃娘娘!”柳水瑶不依地喊了一声,小声道,“您放心,我绝对不闯祸。” “我可不信,你还有不闯祸的时候?”芙妃还是不打算放她走,一双美眸生波,徐徐望向远处的明珠,又是说道,“不如跟我去上香?” “我就不去了!芙妃娘娘,回头见。”柳水瑶瞧见明珠的身影转过转角消失不见,她嘟哝了一声,急忙甩开芙妃的手,追了上去。 芙妃望着她远去的娇小身影,默然不语。 怡静的寺庙后院,参天银杏发出嫩芽,一片绿意昂然。 明珠独自走到这株银杏前,忽然想起在现代时所读的书本,只剩下零星记忆,她呢喃念道,“落叶乔木,雌雄异株……” “夜明珠!夜明珠你给我站住!”柳水瑶冲了出来,娇纵的女声喊道。 明珠停了声,狐疑地扭头望去。瞧见了柳水瑶,她开口喊道,“柳小姐。” “不要喊我!”柳水瑶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我和你不熟,所以你不要喊我!” “那我喊你什么?皇嫂吗?”明珠微笑。 柳水瑶脸上一红,又是苛责道,“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嫁给了战修哥哥,就了不起。战修哥哥才不喜欢你。” “那他喜欢谁?”明珠听见她这么说,直觉地问道。 “反正他不喜欢你。”柳水瑶支吾着说道,又是瞪向她。 明珠见她这般模样,当下明白她喜欢风战修。可她不明白的是风战修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想起先前后花园的情形,看来风战修与她之间的确不一般。她忽然就记起了公孙晴明那晚说了一半的话,他说风战修有一位珍惜的人。 难道说,晴明所指的那位就是眼前的柳水瑶吗? 柳水瑶一双小手不安地揪紧衣摆,抬头对上了她,再次呛声道,“如果不是因为皇上指婚,战修哥哥才不会娶你,他根本就不喜欢你。而后,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我也不用嫁给你那位太子哥哥东骁天。” 柳水瑶一番话点破了明珠心中的疑问,她望着柳水瑶,所有的一切开始明了。 为什么风战修这样对她,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她,只因为父皇拆散了他的美好姻缘,强行将她赐婚于他,又将柳水瑶赐婚给骁天哥哥。原来是这样,她终于找到了他如此阴晴不定的理由了! 原来如此! 此时,沉沉脚步声响起。 明珠低着头,思绪微微有些乱。 柳水瑶急忙回头望向来人,瞥见了那道黑色傲然的身影。风战修冷着一张酷脸,依旧如那日一般冷漠对待。而她眼中闪烁过一丝惊慌,剩下的却满是女儿家的单纯痴恋。朝前走了一步,轻声喊道,“战修哥哥。” “冷吗?”风战修却走到明珠身边,沉声问道。明珠不说话,他也不在意。只是将手中挽着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又是亲昵地替她系好斗篷,语气十分宠溺,“虽然是春天,可是天气还很凉,不要穿那么少。” 柳水瑶见他对自己依旧不理不睬,又见他对明珠呵护关怀,气得小脸通红,转身奔走。 等到她一走,明珠伸手扯着身上的披风,冷声说道,“我不需要。” “不准脱!”风战修一把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行为,“本王不准你脱!” “王爷是在关心我是否会受凉,还是想要作戏给她看呢?”明珠沉静地望着他,眉宇微微蹙起,有一丝惆怅,“我真得没有想过要嫁给你,也没有想过要拆散你们。如果说你娶我是不得已,那么我嫁你也同样是不得已。” 风战修却轻笑出声,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讥讽道,“你以为水瑶嫁给他,他就不会这样对她?” “不会!”明珠回答得干脆,轻声说道,“绝对不会!” 风战修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神情阴郁,“你就这么肯定?” “是!我就是这么肯定!骁天哥哥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他娶了柳水瑶,一定会好好待她!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残暴、无情、冷血!”明珠迎上了他。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风战修松了手,饶有兴趣地问道。 明珠眯起眼眸,镇定地说道,“不知道王爷是否还记得,王爷当时说骁天哥哥下毒,还说我偷了王爷的东西。如今,铁征安然无恙,王爷该作何解释?” “你觉得是本王找了法师做了障眼法,迷惑了你误导了你,又或者那也是本王安排得一出戏,是不是?”风战修朝她逼近,明珠一步一步往后退,他笑着,嘴叫勾勒起的弧度却有几分孤寂,“所以,你这么肯定!” “其实东骁天和我是同一类人,你看错他了。”他出手甚快,搂住了她的腰。 “骁天哥哥根本不是那种人!”明珠懊恼地反驳,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夜、明、珠。”他一字一字喊出她的名字,幽幽说道,“你心里早就认定了东骁天,所以不管他有没有做,你都信他。在你眼里,就算他做了,也是没做。相反,哪怕我没有做,你只当是我做的。” 风战修的目光深邃,望尽她的眼底,仿佛触及到她的内心,“本王就这么让你不可信吗。” 被他这么一望,明珠整个人一怔。 思绪被搅乱,被这样一双眼眸搅乱。她慌张地回过神,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说我不信你,那么我现在问你,是不是因为柳水瑶嫁给骁天哥哥,所以你气恼,所以你这样对我!你喜欢柳水瑶,是不是!” “不是!”风战修回答得同样干脆。 “哈哈哈——”明珠大笑起来,笑他的回答,“风战修,战王爷,你这样让我如何信你?你分明喜欢柳水瑶,你都不敢承认,还让我怎么信你?” 夏儿在这个时候寻了来,尴尬地说道,“王爷,主子,时候到了,该回了。”她说完,急忙转身,不再打扰。 “放手!”明珠推开了他,他的手一松,她从他身边缓缓走过。 风战修突然沉沉开口,笑得嘲蔑,“难道你敢?难道你敢承认?你喜欢……” “我敢!”明珠硬声打断他的话语,哽咽地说道,“或许在别人眼中很不可思议,我和他是兄妹,我不应该喜欢他,也不能喜欢他。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我的骁天哥哥,那又怎么样?乱伦之恋又怎么样?” “没有人能阻止我喜欢,就算我无法和他在一起。风战修,你可以想尽办法折磨我,可你无法阻止我的感情。” 风战修身躯一僵,眼底泛起几分异样深邃,似有千万种琉璃光芒。 “呵呵,你够坦白,也够诚实。”他扯起嘴角,幽幽说道。 明珠无畏无惧,迈开脚步淡定走去,动了动唇,她的声音很轻,“感情的事情,我没有演技。我和你不同。” 声音渐渐远去,人也一并渐渐远去。 风战修望着千年银杏,半晌无语。 祈福敬香结束,官员们纷纷上马,妃子娘娘们带着小公主也各自坐入马车之中。而都城子民的朝拜声仍旧络绎不绝,连绵四起,呈现出盛世繁华。 天佑大兴—— 天佑吾王—— 弘帝与皇后娘娘走出广寒寺,准备上金銮车。弘帝突然停步,扭头望向身后,似乎是在寻找着谁的身影。皇后娘娘微笑以对,轻声问道,“皇上,您在找明珠与水瑶那两丫头吗。” “这两丫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弘帝沉声道。 “骁天,你可有瞧见明珠与水瑶?”皇后娘娘转而问道。 东骁天一直陪伴与弘帝与皇后身边,半步也没有离开。他立刻低头回道,“回母后,儿臣不曾瞧见。儿臣这就去寻来。” “不必了,已经来了。”弘帝瞥见从人群后头蹿出的一道娇小身影,顿时龙颜大悦。 皇后娘娘与东骁天两人寻声望去,只见柳水瑶瘪着小嘴,好象是在生闷气。皇后娘娘抿嘴一笑,朝她招了招手,柔声喊道,“瑶丫头,到这儿来!皇上念叨你呢!” “来了!”柳水瑶听话地奔上前去,扶身喊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见她嘟着小嘴,忍不住打趣道,“瞧瞧,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还有谁,不就是……”柳水瑶满脑子方才的事情,一时没有顾及,差点儿说漏了嘴。当下回了神,她急忙收声,改口道,“不就是……水瑶昨儿个没睡好,刚才又吹了些风,所以头有些疼。” “头疼?那要快些回去才是。”弘帝笑着说道,“柳爱卿,一会儿你就不用担心了,让骁天送水瑶回府即可。” “儿臣遵旨。”东骁天应道。 柳青作揖道,“臣女让皇上、皇后娘娘惦念了,有劳太子殿下。” 柳水瑶不再说话,负气地站在一边。 此时,明珠徐徐走来,而风战修跟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神情并无异样,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东骁天却沉了眸,同样不作声。弘帝见他们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迈开脚步,与皇后一起上了金銮车。 明珠与柳水瑶各自钻入马车,而风战修与东骁天纷纷飞身上马,英姿飒爽。 “起驾——”一声令下,队伍朝着皇宫浩荡前行。 离了广寒寺,一路上除了朝拜的子民,倒也安然无事。东骁天骑在宝驹之上,却是时刻注意着周遭的一切,谨防有刺客偷袭。每次出巡都会惹来一批贼子觊觎,让人防不胜防。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可不能有半点纰漏差池。 明珠坐在马车内,握紧了手中的宝珠。夏儿也不说话,只是乖顺地在一旁陪伴。 队伍顺利过了两条大街,再过前方的东大街,就可瞧见皇宫了。 跪拜在地的子民中有几个农夫装扮的汉子,突然眯起眼眸互望一眼。刹那间,眼中迸发寒光,微微点头示意,从后边的草堆中取出大刀,纵身飞过阻拦民众的侍卫,杀向了队伍中央。只听得尖叫声、马蹄声以及侍卫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而起。 “快!有刺客!” “护驾!保护皇上!保护娘娘们以及公主们的安全!” 马匹受惊抬起前蹄,喷着浑浊的气,大臣们吓得脸色苍白。而马车内的妃子娘娘们惊慌失措,只得抱住了小公主。柳水瑶心中害怕,却也忍不住探出头来。明珠直接撩起帘子,张望外面的情形。 只见那几个刺客各个身手不凡,与侍卫们撕杀成一片。鲜血流了一地,断手断脚满天飞。东骁天与风战修两人立刻拔剑飞身杀入重围,场面顿时混乱。东骁天瞧见那刺客朝着金銮车杀去,他立刻追随,“大胆反贼!还不快给本殿束手就擒!” 风战修奔向了几辆马车周遭,一剑横扫了数名刺客,各个人头落地。 “啊——”柳水瑶惊恐地大喊一声,双脚一软,跌坐在马车内。 明珠瞧见风战修大开杀虐,暴戾如地狱而来的修罗,即便是在护驾,却连杀人也眸中带着冷笑,仿佛一个生灵在他眼中不过只是草芥。她不忍心再看,立刻放下了帘子。只是更将手中的宝珠紧握,心中暗暗祈祷。 身旁的夏儿却一反常态,不似往常那般得镇静。 突然,数十名刺客分成三路,举着大刀朝着各自的目标奔去。而这三路目标分别是弘帝与皇后娘娘所坐的金銮车,还有柳水瑶以及明珠所坐的马车。刺客的目标针对十分明确,看来早已计谋多时。 东骁天急于保护弘帝与皇后娘娘,眼睁睁地瞧着那刺客往明珠的方向而去,他急得吼道,“保护公主!快去!” “是!殿下!”侍卫们急忙奔了过去,一阵刀光剑影却无法阻挡那几名穷凶极恶的刺客。 风战修眯起眼眸,注目于前方。他刚想上前,却听见柳水瑶声嘶力竭地求救声。柳水瑶在慌乱中瞧见了风战修,哭喊道,“啊——救命啊!救命啊!战修哥哥,救命啊!战修哥哥救我——” “众离!”风战修朝着身后的众离大喝了一声,而后提气飞向柳水瑶。他剑中带着内劲,长臂一横,剑气四射,那些举刀正要行刺的刺客瞬间被辟成两半,鲜血喷洒向四周,如死尸一般倒在了地上。 柳水瑶被这血腥的一幕所吓,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意识弥留的刹那,喃喃喊道,“战修哥哥……” 风战修眸光冰冷,嘴角勾勒起残忍的笑意。杀人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不作任何考虑。 东骁天还在与那几名刺客周旋,以身体作肉墙,不要命地护住金銮车。银剑砍向刺客的腰部,硬生生砍得肠子也迸出。他又急忙回头望去,却见刺客的大刀砍向了明珠所在的马车。而自己一时无法分身,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没有办法。 他提了一颗心,大吼一声,“明珠——” 众离奉命去护明珠,却被五名刺客团团围住。 而后边又有一拨刺客纵身而过。 马车内,明珠听见这声焦急得呼喊声,手中的宝珠差点掉落在地。她抬头,却见帘子被人用刀辟碎。那把白花花的刀刃朝她直直袭来,她一时愣在原地,没了反应。而一旁的夏儿却突然有所动作,瘦弱的臂膀一伸,推向了明珠。 她的力气突然骤增,直接将明珠推出了窗外。 明珠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却见夏儿用身体护着她随她摔出马车。夏儿的双眼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锋芒,那是明珠不曾瞧见过的。她的视线一阵恍惚,却听见夏儿彷徨痛苦的女声,“主子……主子……” “夏儿?”明珠伸手去抱她,可是身体已经倾斜,无法保持平衡。 两人双双飞出马车,摔在地上后滚了几圈。 而那刺客首次刺杀不成,继而再次追杀。 明珠闷哼一声,疼得身体好象散了架。夏儿的小脸纠成一团,吃力地起身,试图想要去扶她。可她扭到了脚,脚踝微动,就痛得断裂一样。夏儿还在扯着她,焦急喊道,“主子,快起来,主子……” “好疼……”明珠也想起来,可她就是动不了半分。 眼见那刺客的大刀砍来,慌张中,明珠奋力将夏儿推开了,“别管我!” “主子!”夏儿的哭喊声哽咽。 刺客已经近在咫尺,明珠任命地闭上了眼睛。忽然,胸前被利刃所伤,割破了肌肤,身体好象要破碎了。一瞬间的噬骨,让她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痛感。口腔中迅速弥漫起血腥味道,头脑也一阵晕旋。 忽然,那刺客惨叫了一声,“啊——” 明珠微微睁开眼,瞧见一把剑从刺客的胸口直接穿过,正中心脏。 那刺客瞪大了双眼,吐出一口血。 刺客在明珠面前倒了下去,在他身后却是风战修倨傲果猛的身姿。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居高临下的姿态竟然比皇帝更有气势,宛如天神降临。黑袍在风中翻滚,他的手中沾染了鲜血,甚至还喷溅至那张俊容,看上去血腥残忍。 而他却还在笑,明珠轻易察觉。他为什么笑? “你……”明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眼前却渐渐模糊。巨大的黑暗向她涌来,她无力抵挡。他却单手将她搂入怀里,让她彻底依偎向他。明珠气若游离,胸前的刀伤让鲜血从身体里孜孜流淌而出,瞬间染红了白裙。 风战修,你笑什么…… 又有三名刺客飞身而至,风战修一手搂着她,一手与刺客作战。他旋转剑身,直接将其中一名刺客的人头砍下。另两名刺客顽固,一人攻击风战修的左侧,一人将刀砍向了明珠。风战修搂着明珠,行动不再自如。 可他偏偏又不放开她,而后右手一抬,将她完全护卫。 那刺客的大刀就朝着风战修的右手狠狠砍去,割了一道大口子,顿时血泠泠。 “王爷!”众离急步奔来,握紧了剑柄,直接刺入刺客的后背。剑身捅着那刺客的身体,众离脚下提劲,捅着他一路前行,而后反身抬腿踹向他的胸口。刺客吐出一口鲜血,被踹向了石墙,重重地摔至地上,双腿一挺,死了。 众离又奔到风战修身边,沉声问道,“王爷!您受伤了!” “白玉止血散呢?快拿出来!”风战修却根本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口,只是大吼一声。 “是!”众离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 风战修满是鲜血的手抓过小瓶,急忙拔了瓶盖,将白色的药粉倒在她的伤口上。竟然连自己也没有发觉,他嘴角勾勒的弧度凝滞了。而众离望着他慌张得替明珠上药,顿感惊奇,这可以说是难得一见。 他跟随王爷那么久,什么时候见过王爷紧张? “明珠!”东骁天奔了过来,瞧见明珠满身是血,他心中一沉,俊容阴霾。 夜渐渐深了,皇宫内一片寂寥,却还残留着一丝余波。白天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使得人心惶惶,无法平静。弘帝、诸位娘娘以及几位小公主虽是安然无事,可回宫后也宣了太医诊治。为了不让弘帝担忧,东骁天刻意隐瞒了明珠的伤势,只为了让他休养。 此刻,平乐宫中却灯火通明,宫女太监陆续进出。 明珠被刺客砍了一刀,其实受伤甚重。最严重的是血止不住,等到失血过多,即便是神仙在世,恐怕也是回天乏术,无法医治。她躺在床塌上,虚弱的小脸,一身冷汗。黑发贴着脸颊,刚换上的被褥再次被鲜血浸湿。 “主子?主子!太子殿下,王爷,您救救主子!”夏儿已经失声痛哭,跪拜在地。 “怎么还在流血?你们这些太医是做什么的?还不快给本殿治啊!”东骁天望着床塌上昏迷不醒的明珠,心中如火在焚,“若是治不好她,你们全都活不了!” “臣遵命!”太医们跪在地上,颤声回道。 太医们惊恐慌张地上前诊治,可是明珠就是血流不止。 风战修独自坐在椅子上,众离拿着纱布替他止血,“王爷,伤到了手筋。” 风战修却对于自己的手伤视若无睹,满不在乎,仿佛这伤不是自己的。他只是默然地望着某一处,久久没有回神。漆黑的双眸,眸底满是深邃,一片雾朦朦,遮掩了精光。他怔忪的样子,似在考虑些什么。 众离将纱布缠绕好伤口,而后静待一旁。 卧房内,众人早已乱作一团。太医们束手无策,不管如何止血,不管用何种药粉全都不管用。伤口就是不结痂,依旧血流不止。只瞧见一盆盆的清水由太监宫女们端出,不消多时化为血水端出。时辰点滴而过,宛如生命的沙漏流逝一般。 明珠昏厥不醒,气息也越来越虚弱了。 众离望向明珠的方向,心中一惊。难道是…… “一群无用之人!一群庸医!”东骁天气红了眼,急得胸口一阵发闷。他愤怒地咆哮,伸手指向满殿的太医,“你们不是一个个很厉害吗?到了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快给本殿治啊!还站在那儿作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吗?” 东骁天发疯一般奔到床沿,低头望去,只见明珠奄奄一息,呼吸都微弱。他握住了她的小手,喃喃说道,“哥不会让你有事的,哥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唔——”明珠呻吟出声,蹙起了秀眉。 “快给我止血!”东骁天又是大吼一声,猛地伸手抓过宫女手中的止血药粉。他慌了手脚,试图想要替她止血。可是不管洒多少药粉,全都无济于事。她的伤口好象具有别样的感染力,不停得扩张,直到她身体内的血流尽为止。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眸,彷徨地质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明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明珠?”东骁天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手将她紧紧握住,舍不得松开,就怕阎王派了小鬼来收了她。她一向怕黑又怕鬼,小时候经不起半点神怪的玩笑。 好几次,她都被他吓哭了。 东骁天抓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庞,沉声说道,“哥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吓唬你了。哥不好,你不要离开,明珠,你别离开……” 风战修却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那样决然。 众离跟随而去,望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等到出了平乐宫,两人飞身跃上屋顶,踏着宫墙急步而行。两条身影在夜色中朦胧,月光洒向风战修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他刚毅魅惑的侧脸。他行动迅猛,宛如夜鹰在空中飞翔。众离内力不够,一下被他甩得远远的。 乌云罩了明月,夜色忽然间沉滞。 一道黑影蹿入前方府邸,淹没于夜色中。而后又有一道身影追了上去。 清风吹拂,乌云徐徐掠去,府邸的牌匾借着月光照亮了那几个大字“战王府邸”。 风战修前脚奔入旧肃殿,立刻取了火匣子燃了烛火。登时,旧肃殿中闪起隐约光芒。风战修独自走到书房,按下了某个机关。只听见沉沉声响,墙壁因为机关而旋转开暗格,一只黑如墨色的盒子呈了上来。 风战修眼眸一沉,猛得伸手,将盒子吸到掌中握紧。 他转过身,却见云霓站与书房外。她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王爷,这是您找了许久的东西,世间恐怕再也难寻。” 风战修默然不应,飞身一闪,犹如一阵风飘过云霓身边,消失不见。 谁叹息了一声。 “王爷呢?”众离还是迟了一步,望向云霓问道。 云霓回过头,瞥向王爷方才离去的方向,只是困惑地说道,“众离,王爷取了那味药。” 众离听见她这么说,确定自己方才心中所想并没有错。他知道王爷现在要去何处,一定是赶回平乐宫。公主的性命危在旦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却松了口气,朝前走了几步,回头说道,“我去了。” “众离。”云霓喊了一声,众离果然停步,她又问,“难道王爷不想救小姐了吗。” 他沉默地想了半晌,这才沉声说道,“王爷现在更想救公主。” 一个来回花了些时辰,当风战修赶回平乐宫的时候,天色朦朦亮。他犹如旋风奔进卧房,手中紧紧抓着那只黑如墨色的盒子。气息没有半分紊乱,沉着自如。他踱步走过太医,突得加快了步伐,奔向床沿。 东骁天没有任何办法,僵坐在床沿,抱着明珠一动不动。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血染了一床被褥,让人瞧得触目惊心。而东骁天念念有声,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依稀可以听见,他反复重复着那句话。 “明珠,你别离开,你告诉哥,哥该怎么办……” 风战修剑眉一凛,冲到床沿,对着东骁天喝道,“不想她死,就马上给我让开。” 东骁天被他这一声吼惊得回神,诧异地扭头,却见他一脸坚决。即便自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还是起身让出了位置。 风战修不予理睬,径自坐在床沿,将明珠搂入怀中。 他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只见透明的琉璃碗中盛有一滴温润的液体。那液体无色透明,却有一股腥臭,在房间内肆意弥漫。他将琉璃碗凑到她口中,却被东骁天硬声制止,“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臣,臣现在就走!”风战修阴郁地吐出这句话,似被激怒。 东骁天沉声喝道,“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如果你治不好她,本殿唯你是问!” 风战修嗤笑了一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将那滴液体喂入她的口中。 明珠服下了那药,却被其腥臭味所恶。 风战修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他又是伸手取过一旁的止血药粉,均匀有致地洒在她胸前的伤口上。 身体内仿佛有火在烧,明珠疼得发出了呜咽声,痛苦不已。 “明珠!”东骁天见她疼痛难忍,大声吼道,“风战修!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风战修没有理会,洒药粉的动作不停。他凝眸望着她的伤口,眼中闪烁过几分焦虑不安。耳边,不断响起她的呜咽声。 他低下头,沉声命令道,“不许死!撑下来!本王不准你死!夜明珠!听见了没有?” 这一声怒吼猛然响起,明珠蹙起的眉头更是皱紧成一团。 众人只见原本一直鲜血不止的伤口奇迹般得凝结,不再流血。感慨惊奇之余,却也好奇王爷到底给公主服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功效?而这伤口却有奇怪之处,为何就是止不住血!难道这刀上有诡异之毒? “主子!上天保佑!主子平安无事!”夏儿见她转危为安,泪中带笑。 老太医急忙上前,惊奇道,“这真是神奇啊!伤口已经开始凝滞,公主化险为夷。王爷,您的药真有效用!臣斗胆一问,王爷这药是何物?” “金蟾蜍之泪。”风战修将明珠平放于床塌,幽幽吐出五个字。 这声回答出了口,太医们顿时一阵愕然。 金蟾蜍、金蟾蜍之泪? 太医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老太医又是问道,“王爷,老臣确有听过金蟾蜍之泪,只是这世间真有此物?” 传闻,西域有一片火海,火海周遭的火岩石中有金蟾蜍繁衍。 金蟾蜍,又名“七命蟾蜍”,它只活七天,每活一天,身上的赤金色就会自然加深一分。七日之后,浑身化为赤金色,燃烧于阳光之下。金蟾蜍临死之前,落下一滴眼泪,被称为“金蟾蜍之泪”。 据悉金蟾蜍之泪素有神奇功效,能让将死之人回魂,也能让满身浓疮之人恢复原有容貌。只是这金蟾蜍极为罕见,世上几乎无人亲眼所见。西域的沙漠,风沙一起,会让人迷失方向。往往尚未寻到金蟾蜍,就死于非命。 种种缘由,金蟾蜍与其泪,成就了西域神秘传说。 只是今日竟然有幸得见? 风战修深深注目了一眼明珠,沉声道,“确有此物,你们方才也瞧见了。” “公主万幸!公主万幸啊!”老太医欣喜若狂,颤声说道,“王爷,老臣还有不情之请,这木盒能否赠予老臣?” 风战修站起身来,将木盒递向老太医,“本王留着也无用。” “老臣谢王爷赏赐。”老太医跪拜在地接过木盒,视若珍宝。 东骁天一时间狐疑不已,只是见明珠平安无事,顿时松了口气,却还是心悸。而那份困惑也愈发膨胀,视线瞥向风战修,目光一阵冷冽。 为什么他能救明珠?为什么他知道普通的止血散无法治疗? 而他理应讨厌明珠,恨不得她死了才对!他竟然要出手相救? 风战修转身走出卧房,东骁天不动声色地尾随。 天已拂晓,初晨的旭日冉起。 风战修独自一人漫步走出平乐宫,他自然注意到身后有人追出,却没有停下步伐。东骁天追出来后,朝着他的背影沉声质问,“风战修,你怎么知道普通的止血散没办法治疗明珠?还有,你为什么要救明珠?”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 先前两个问题,东骁天并不紧张,只是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却是很紧张。 难道说,风战修对明珠…… 风战修只是扬起嘴角,笑得云淡风清。他的男声格外深沉,有一丝诡异,“太子殿下,公主已经是臣的妻子,臣又怎会见死不救?臣只希望太子殿下日后娶了太子妃,也记着臣这次出手相救。” “你当真只是如此作想?”东骁天似是不信,他这样的男人,会为了柳水瑶,将金蟾蜍之泪献出救明珠一命? 风战修轻笑出声,徐徐说道,“信不信在于殿下。臣告辞。” 而平乐宫的卧房内,夏儿在床沿服侍,挤了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身体。她望着昏迷不醒的明珠,一阵犹豫难抉。末了,还是垂了眼眸。而昏厥中的明珠只感觉身体很轻很轻,整个人更是昏昏然。 四周漆黑一片,那种黑,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转为无边无际的空旷,亮得白茫茫。 那个消失不见许久时间的地府小鬼突得出现,他半空而坐,跷着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她诧异地抬头,奔到他面前。 小鬼低头望着她,嬉笑地开口,“公主殿下,日子过得怎么样?” “你!是你!”她瞪大了双眼,急急喊道,“幽冥!我不想留在这里!你让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小鬼幽冥又半躺于空中,摇头说道,“这可不行。” “那怎么办?幽冥!明明是你勾错了魂,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为什么我要成为该死的公主!”她气愤懊恼,冲着幽冥怒吼道,“我不是夜明珠!我不是她!” “好啦,你想回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幽冥的身影幻化为黑影,猛得蹿到她面前。 他的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可她却听不见了。 她试图想要听清楚,朝前走了一步,立刻坠落无边深渊。 “啊——”明珠虚弱地叫喊,猛得睁开眼,又因为虚弱而闭上了。 东骁天凑近了她,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明珠?是不是哪里痛?明珠?” 第44章 撇清过往 第44章 撇清过往 明珠听到了东骁天的呼喊声,她知道幽冥消失了。她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身体的疼痛好象已经麻木了,痛到没有感觉。而幽冥消失的刹那,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他要告诉自己些什么? 难道,她还可以回现代去吗? 可是幽冥不是说她的肉身被火化了吗?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珠?明珠!不疼不疼,没事了。明珠……”耳边,东骁天温柔的呼唤声不时响起。 明珠吃力地眯开眼眸,视线还有些模糊,东骁天那张温煦的俊容也顿时变得模糊不清。她感觉有些累,再次闭上了眼睛。只是自己却可以轻易在脑海里描绘他的容颜,甚至是记得他担忧紧张的神情,点点滴滴。 她这才意识到如果自己真得回到了现代,那么就再也不能看见东骁天了…… 骁天哥哥,她舍不得他。 东骁天见她醒了又昏过去,再次担忧地质问太医。太医则告知他,公主之所以会如此是由于失血过多,只需要静心休养,即无大碍。 弘帝与皇后娘娘于当日午后前来探望明珠,只是明珠还在昏睡。 两人在平乐宫中静待了半晌时间,直到夕阳西下,却迟迟不见她醒来,这才无奈离去。 弘帝得知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后,心中震惊。他在离去前,对着东骁天呓语道,“骁天,你与水瑶的婚事已定。明珠如今平安无事,你要去探望探望水瑶才是。” “儿臣知道了。”东骁天剑眉一蹙,即便是不愿意,也不得不应声。 婚事已成定局,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情。 可是明珠,他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弘帝与皇后一起离开了平乐宫,皇后则回金雀宫。 两人分别与宫闱,弘帝沉思踱步走在回养心殿的路上,突然,他凝眸对着德公公吩咐道,“小德子,你传朕口喻,立刻让战修进宫。” 时日紧迫,定要试上一试,以探他的心意才好! “喳!奴才这就去!”德公公领旨。 弘帝回想起昨日遭遇行刺,看来东炎睿的人马已经开始行动了,并且虎视眈眈。 他要让骁天顺利成婚并且顺利登基! 战王府 旧肃殿的书房中,风战修沉眸睨向缠绕着纱布的右手。他突然动手,慢条斯理地拆去纱布。原先被砍了手筋,血肉模糊的右手,却已经复原,并且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他默然地盯着自己的右手,突然笑了起来。 众离与云霓两人纷纷走入书房,恭敬地喊道,“王爷!” 风战修抬起头来,望向他们两人。 两人瞧见他的右手伤口已经完好无缺,并没有丝毫诧异,似乎早就习惯一般。 风战修又将那些纱布再度缠绕回自己的右手,沉声说道,“云霓,你立刻赶去碧霞山庄,告诉公孙晴明,再寻金蟾蜍之泪。” “是!王爷!”云霓回道,立刻转身奔出书房,即刻起程。 众离徐徐开口说道,“王爷,昨日的刺客一定是睿王的人马。” “本王知道。”风战修不急不慢地说道,眸底蹿过一道深邃光芒,迸发出无边狂傲气场。他握着手中的玲珑玉,手指来回地轻抚,“既然能让他知道本王手中有金蟾蜍之泪,也料到他会来试探本王。” “王爷如今有何打算?”众离见他依旧如此淡定,忍不住问道。 风战修却像是百无聊赖,凝眸笑道,“本王改变主意了,不如助东炎睿夺得天下。” 众离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决定,可是王爷一向自有定夺。他的心思,更不是一般人能够了解的。或许,这个世上能懂他的人,一个也不存在。 脚步声从远处微弱响起,众离机敏地发觉,“王爷,来人了。” 风战修不着痕迹地将玲珑玉收入袖中,神态自若。 果然,德公公急步而来。他走入书房,鞠躬道,“王爷,奴才传皇上口喻,请王爷立刻进宫。” 风战修站起身来,眉宇一凛,“臣遵旨!公公请带路!” 夜色渐深,繁醒点点的夜空中,点缀着一轮弯月。 养心殿内灯火闪烁,清风吹拂而来,烛光明明灭灭。 弘帝与风战修两人面对面而坐,各执一棋。诺大的棋局,恍若江山王朝,黑白两色,彼此视为敌。 执棋无悔,棋已下至一半,胜负却尚未分晓。 弘帝捧起茶杯,茗了口香茶,幽幽说道,“战修,这次多亏了你,明珠才平安无事。” 风战修沉静地回道,“皇上言过了。” “你不怨了?”弘帝谨慎地询问,一双龙眸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想要捕捉到点滴蛛丝马迹。犹如猛虎一般的臣子,他需要拿捏到精准,不能差一丝一毫。况且风战修为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深藏不漏,让人无从深入其心。 水能载舟,可是亦能覆舟。 风战修并不正面回答弘帝的问题,闷了一会儿,才问道,“她醒了吗。” 说话的时候,那双漆黑眼眸闪烁起光芒,似是有些尴尬。 “哈哈——”弘帝听他这么说,又见他面露几分异样神色,当下笑出了声。果然还是英雄难逃美人关吗?他微微放下心来,调侃道,“方才朕去看过了,那丫头没事。不过,既然你这么放心不下,今夜就留宿宫中?” 风战修不再说话,捏着棋子的手却一怔,白子从手中掉落至棋碗中。 “就这样,朕替你决定了。”弘帝径自说道,不等他开口。 风战修只是沉默,继续下棋,眸中却有一瞬精光黯然。 晓月当空,平乐宫中终于宁静下来。 东骁天彻夜未眠,见明珠睡得香甜安然,于是便也回了东宫。只是他走了一会儿时间,明珠却醒了,喊着口渴要喝水。 夏儿听见了她的呼喊声,急忙去倒水。 明珠躺在床上,瞧见卧房内烛火明亮,又瞥见房外夜色正浓,目光扫向夏儿的背影,随口问道,“夏儿,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子时了。”夏儿端着水杯回身走向她,将杯口凑近她嘴边。 明珠喝了水,又是问道,“骁天哥哥走了吗?” 刚才醒来的时候,她瞧见了东骁天,也瞧见了他担心的俊容。而耳边,依旧可以听见东骁天关心的男声,不时得响起,那样真切。胸口虽然烧痛一般,可是心里却那么暖。 原来被人这样疼爱,也是一种幸福的所在。 “太子殿下刚走不久。”夏儿回了一声,将水杯端回桌子上。 明珠闭上了眼睛,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一切,脑海里突得浮现起风战修残忍嗜杀的容颜。 “那骁天哥哥受伤了吗?父皇母后他们受伤了吗?”她又是焦急问道。 夏儿笑着奔到她身边,轻声说道,“主子,没人受伤,全都平安无事,您就不要再担心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明珠困惑。 夏儿欲言又止,改口道,“只不过您睡了太久,太医们差点儿丢了命。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呢!夏儿从来没见过太子殿下发那么大的脾气,太子殿下还说,如果太医们医不好您,就将他们治罪呢!” “骁天哥哥发脾气?还要将太医们治罪?”明珠简直不敢置信,一向儒雅谦和的东骁天,竟然会说那样的话? 夏儿点点头,“确实如此。”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把我给治好了?”明珠心中流淌过一阵莫名情愫。 “后来……” 夏儿刚要回话,后边却响起脚步声。 “原来你醒了。”风战修深沉的男声骤然响起,猛得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他高大的身影随之闪现,周遭的空气也开始微微凝结。许是烛火朦胧光辉照耀的缘故,那张邪魅的俊容有些虚幻,仿佛遥不可及。 夏儿立刻喊道,“王爷。” 他怎么来了?明珠一愣,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风战修挥了挥手,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得逞之意,却是漫不经心地回道,“皇上准许本王今夜留宿平乐宫,这儿不需要人伺候了,退下。” “……”夏儿不知该不该走,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明珠。 “退下!”风战修又是喝了一声,已是不耐。 明珠心想自己受了伤,就算这家伙想对自己动歪念,也没有可能。于是她朝夏儿点了点头,夏儿见明珠额首,这才起身退下了。 等到夏儿一走,卧房内寂静无声。 风战修凝望着她,沉默微笑。突然迈开脚步,径自走到床沿坐下。 明珠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等了半晌时间他却依旧不开口。他的目光太温柔,温柔得让她发麻,明珠忍不住呛声道,“我累了,想要休息,王爷请自便。” “恩?”风战修呢喃了一声,“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明珠想起来了,这家伙在那些刺客行刺的时候救了自己。她瘪了瘪嘴,不甘不愿地说道,“噢,谢谢你噢。” “真敷衍啊。”风战修感叹道。 “那王爷想怎么样?”明珠问道。 他一个翻身,侧躺在她身边,“本王今儿个就睡在这边了。” 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想起身,却因为动作而扯痛了胸前的伤口。顿时疼得皱起一张小脸,咬牙无语。你个臭风战修,你个死风战修,你个疯子! “你好象很不情愿?”风战修单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地打量她,“不只是很不情愿,应该是非常不情愿。” “没错!”明珠闭上了眼睛,索性不去理他。 风战修却来了兴致,伸手抚向她的小脸,手指轻轻地刮着她细腻的肌肤,明显故意挑逗,“皇上下了旨,让本王今夜留宿在此,本王不敢不从。” “……”明珠侧过脸,不让他碰触。父皇竟然让他留宿? 风战修凑近她身边,在她耳边喃喃说道,“睡不着,你给本王说个笑话。” 明珠蹙起眉头,又是开口,“我不会,王爷请……”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却将被子掀起,直接钻了进来。 冰凉的衣物,连体温都是微凉。 他的大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小手。 “你……”明珠猛得睁开眼,扭头望向他。 风战修笑得像个孩子,双眸闪亮,“笑话不会,那就换谜语?” “不会!不管是笑话还是谜语,我都不会!”明珠见他突然变了性子耍起无赖,心里有些怕怕的。吃过太多次亏,她真是怕了。 风战修却摇头,十分认真坚决,“本王可不管,你必须要说,就当是本王救了你,你答谢本王的回礼!” 这个家伙吃错药了吗?一下子又变得这么孩子气?而且竟然和公孙晴明一个德行!对别人伸出援手,还要索要报酬!怪不得是朋友,真是一个死德行。 明珠气到快要爆炸,“我没求你救!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王想……”风战修微微眯起眼眸,突然出奇不易在她的脸颊落下淡淡一吻。 明珠只觉得被吻的脸庞升温,愕然地望着他。 而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些异样性感,轻声说道,“睡觉。” 明珠愣住了,好久才回过神,“风战修,你不会白痴了吧。” 他会这样对她?他又为什么救她?他不是很讨厌她吗?因为父皇指婚,他被迫娶了她,也同时失去了柳水瑶。可他突然又对她这么好?他怎么那么可怕,翻脸比翻书快,简直就是精神分裂。 “白痴?”风战修念着这陌生的词汇,只将她的小手更加紧握,“那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很帅的意思。”明珠随口胡诌,讪讪地说道。 风战修听见她这个回答,侧头望着她微笑,双眼放电,“你也觉得本王很帅吗。” 咻—— 一阵冷风吹过—— “呵呵~”明珠干笑了几声,不作回答。 他不仅仅是精神分裂那么简单,而且很自恋。 风战修突然不再说话,手指一弹,将烛火熄灭。 而后伸手替她捏了捏被角。 他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让明珠刹那记起东骁天。瞬间失神,她暗自咬牙,让自己清醒过来。怎么能将他和骁天哥哥相提并论,一个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一个是她心中完美的神。那是完全无法相比的两个人! 可是,他却救了自己…… “你为什么要救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那份好奇,明珠轻声问道。 过了好久,风战修却突兀地来了句,“比你的骁天哥哥帅吗。” “……”她…… 他呢喃了一声,“恩?” “我已经睡着了。”明珠将双眼紧闭,无视于他的问题,选择当鸵鸟。 黑暗中,风战修平静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气息也渐渐沉稳下来。明珠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不能。她一动,他反而更加紧握。她心中懊恼,又不好发作。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他却幽幽开口,“不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什么? 明珠狐疑地睁开眼睛,却只瞧见一片漆黑。他太过反常,她实在好奇不已,“你不喜欢什么?” “我已经睡着了。”风战修依样画葫芦,一句话闷死她。 明珠恨恨得闭上眼睛,伸手拧向他。风战修突得松开了手,她得意地抿嘴。 …… 那一晚,可以说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和平共处。 伤口的原因,明珠睡得很沉。 而风战修一向浅眠少眠,却也睡得格外沉。只是他不再执着,他的大手旁是她的小手,却没有握。 仿佛是无形的界限,分割成两个世界。 一觉醒来,明珠睁开眼睛,瞧见了风战修那张放大版的俊容。她吓得刚要尖叫,却被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耳边响起沉沉男声,“早上好,爱妃。” “唔——唔唔唔——”明珠发出模糊不清的支吾声。 风战修却只是笑,径自伸手将她的裘衣扯开。 “唔——”明珠愕然地瞪大眼睛,他想做什么? “别乱动!乱动的话,本王可就不敢保证了。”风战修云淡风清地笑,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向她的腰迹制止她乱动乱叫。 明珠一阵错愕,僵硬了身体。 “乖。”他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低下头双眸扫过她的身体。原本美肌如玉毫无瑕疵,此刻却被一条狰狞的伤口毁了。眼眸瞬间一紧,阴霾聚集。又是伸手从衣服中取出一只小瓶,拔了瓶盖,将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 上完药,风战修又将她的衣服穿回,解了她的穴道。 明珠瞧见他替自己上药,当下发觉自己误会他了。可是他无理的举动也让她羞愤,她骂也不是,不骂又忍到气闷。 风战修径自下了床,悠闲地说道,“本王发现,你安静的时候比较可爱。” “你、去、死、吧。”明珠恨恨地说道。 “本王可不能死,若是死了,你就成寡妇妃了。”风战修笑着走出了卧房,挺拔的身影消失于明珠眼前。 “风战修,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明珠碎碎念。 空中徒留他沉沉的笑声,久久不散,那样可恶。 “王爷——”太监宫女们瞧见了他,恭敬地问安。 风战修似乎心情不错,所以一路笑着离去。 直到他走出平乐宫,几个小宫女脸上泛起羞涩,忍不住嘀咕,“王爷还是那么英俊。” “是呢是呢。”其余几个小宫女附和道。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一阵鸟语花香。 风战修踱步出了平乐宫,散漫而行。刚转过大道,迎面瞧见东骁天带着贴身侍卫徐徐走来。他鹰眸一敛,将那份深邃隐匿。 不远处的东骁天也瞧见了他,却是一怔,心里狐疑。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早?难道他…… 东骁天带着满腔疑问,奔到了风战修面前。两人同时停步,风战修喊了声“太子殿下”,东骁天凝眸以对,沉声质问,“你昨夜留宿平乐宫?” “臣奉皇上旨意。”风战修回答得十分冠冕堂皇。 东骁天轻笑了一声,又是说道,“少跟本殿来这套!” “臣不明白。”风战修状似不解,却是在打迷糊。 他一袭白衣如雪,笑得淡然。他一阙黑衣如墨,笑得同样淡然。两人虽是笑,却是互不退让。有风吹过,吹起衣袍微动。 “风战修,本殿望你好自为之。”东骁天放下这句话,径自迈开脚步。 “太子殿下——”等到他走过身边,风战修突然开口说道,“臣与殿下的约定,臣突然反悔了。” 东骁天豁得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想怎么样!” “明珠。”风战修吐出这两个字,幽幽说道,“臣不想还了。” 东骁天眸中闪烁过一丝诧异,而后聚集起无边阴霾。他微微侧目,又听见风战修说,“臣静候殿下佳音。” 风战修潇洒离去,走得云淡风清。 东骁天伫立于原地,心中忽然有些慌乱。 他竟然反悔约定,他竟然要明珠?风战修……他对明珠?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东骁天急忙奔进平乐宫。 平乐宫的卧房之中,明珠刚刚洗梳完毕。 夏儿正端了清粥,喂她喝粥。 明珠有些懊恼,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了!那家伙怎么突然又变性了?他一定有什么阴谋,他到底想做什么?明珠狐疑不已。 东骁天走入卧房,抬头瞧见床塌上安然无恙的明珠,这才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夏儿轻声喊道。 明珠双眸一亮,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立刻扬起了笑容,“骁天哥哥。” 东骁天走到床沿,从夏儿手中取过粥碗,“退下吧。” “是!”夏儿点头退走。 东骁天径自坐于床畔,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汤匙,开始一小匙、一小匙地喂她喝粥。明珠乖顺地喝着粥,笑得眯起眼睛,像是一双弯弯的月亮。 不消多久,一碗粥喝了大半。 “明珠。”东骁天突然停了动作,沉沉喊了一声。 “恩?”明珠应道。 东骁天凝望着她单纯可爱的小脸,眼中蹿过无数深邃暗涌。他伸手抚向她的小脸,幽幽说道,“明珠喜欢他吗。” “谁?” “风、战、修。”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不喜欢。”明珠回答得十分爽快,脑海里那张邪魅俊容迅速闪过。只是那双隐匿了太多寂寥的眼眸让她心中一紧,一种莫名感觉。 东骁天松了口气,又道,“那……明珠有喜欢的人吗。” 他问得格外小心翼翼,同时提了一颗心。 “我……”明珠愣住了,她没有想过东骁天会问她这样的问题。此刻,她借着这副躯壳,却是在用自己的心望向东骁天。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还是有些忍不住。 东骁天见她迟迟不回应,只是叹息了一声。 她伸出手,单手将她搂入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每拍一下,似乎是在安抚她,更像是在安抚自己,“明珠,再给哥一点时间,一点时间就好了。” “恩——”明珠虽然不大明白,可还是本能地依偎向他。 “咳咳。”东骁天咳了两声。 这下子,反过来轮到明珠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骁天哥哥,没事吧?” 东骁天淡淡地笑,“没事,老毛病了。” 都城大街,热闹鼎沸,呈现一片繁荣昌盛。 风战修拒绝了骑马,也拒绝了马车护送,出了皇宫,独自一人漫步而行,嘴角噙着笑意。他转过街市,绕到了清净的小巷。前方不远就是战王府邸,即将抵达。突然,他停下脚步,对着空无一人的小巷沉声喝道,“跟了本王这么多路,也该现身了。” “蹭蹭”两声,小巷的墙头赫然闪现几道青衣身影。 数名青衣男人在他的四周落下,带头的青衣男人上前一步,沉声说道,“王爷,我们家主子有请。” “哦?”风战修语气虽然带着些狐疑,可神情却波澜不惊。 …… 绾香楼 都城最大的青楼,享誉盛名。 绾香楼不分白日黑夜,都有人来寻欢作乐,前来捧场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特别是高官子弟,来者无数。男人们纸醉金迷,沉溺于美色之中。自古以来,美丽的女子总能让男人销魂,并且留恋忘返。 绾香楼后院最为雅致幽静的小轩阁。 风战修由那名为首的青衣男人所带领,来到了绾香楼。 此刻他正坐在这间小轩阁中。 而他的面前,一身蔚蓝华丽衣绸,墨黑色袖口上镶嵌着金边。他头戴紫金冠,眉宇如剑,气势不可抵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睿王东炎睿。东炎睿乃是当今圣上弘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更被先帝赐藩地封为王。 东炎睿的野心从先帝去世之后,就已经路人皆知。 “战王爷……”东炎睿终于开口了。 风战修径自打断,从容道,“王爷还是喊臣将军即可,臣在王爷面前,依旧只是那名武将。” “好!那本王还是喊你一声将军。”东炎睿卖了个顺水人情,继续道,“将军!不知那事,将军考虑得如何?” 风战修轻笑,似是有几分为难,“王爷,太子殿下大婚在即,臣能如何考虑。” “怎么?”东炎睿亦笑,眸中自有胜算,幽幽说道,“将军难道不想救芙妃娘娘了?” “臣要救。”风战修坚决地吐出三个字。 东炎睿道,“那不成了。” “可是……”风战修迟疑了下,这才抬眸望向东炎睿,徐徐说道,“王爷如果在太子大婚之时起兵,那么一定会局势动荡。王爷不仅损兵,还落得弑兄谋反的恶名。一世英明,顷刻毁于一旦。” “到时候内乱未平,临国再乘势起征战,那可就……” “将军有何高见?”东炎睿问道。 “太子殿下自小体弱,咳症久治不愈。何不等到……”风战修眯起眼眸,沉声说道。 东炎睿静静地聆听,突然阴郁了神情,眼底迸发出深邃寒光。 “若是王爷能够耐得住,时机一到,大功即可告成。”风战修收了声。 东炎睿思索片刻,目光扫过他受伤包扎的手腕,不动声色地质问,“你当真如此作想?” 自己面前的男人可不是普通人,心思之沉,让他也需再三防范。就连他那位皇帝兄长也对风战修留了一手,只将痴儿公主嫁给他,就怕他拿自己女儿做要挟。虎毒果然不食子,这真是天性! “臣只求到时候,王爷肯将解药赏赐。”风战修低头道,必恭必敬。 东炎睿听他如此说,阴霾消散了些,沉声说道,“放心吧,芙妃只要按时服药,就不会有大碍。” “谢王爷。”风战修作揖道。 “将军理应知道本王十分赏识你,所以望将军助本王夺得天下之后,还要继续辅佐。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东炎睿举起酒杯,迎向他。 风战修急忙端起酒杯,同样迎向他,“谢王爷赏识,臣敬王爷一杯。” 一时间觥筹交错,两人对杯饮酒。 东炎睿突然拍了拍双手,小轩阁的门立刻被人推开了。 环肥燕瘦四位美人翩然而至,笑意盈盈。 三位美人各自抱了一把琴,走入小轩阁后合奏起丝竹之乐。 最后面的红衣女子,生得狐媚生动,天姿国色。她扭动着腰枝,走到东炎睿身边坐下,依偎向东炎睿。而她妖娆的丽容竟与顾若儿有几分神似,眸光扫向风战修,娇笑道,“王爷,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战王爷嘛。” 风战修的视线一一掠过三位美人,目光对向了对面的女子。 “正是他,怎么?馨儿也对他倾心?”东炎睿亲了亲美人的脸庞,与她调笑道。 顾馨儿眼波泛起涟漪,啧啧感叹,“我那妹妹真是作孽,就这样疯了。” “妹妹?”风战修狐疑,眸光一闪,喃喃道,“原来你是她的姐姐。” 顾馨儿又是娇笑,纤纤玉手举起酒壶替两人斟满了酒。她拿起酒杯,凑向了东炎睿的嘴边,“若儿没有服侍好战王爷,那丫头扫了战王爷的兴致。” “呵呵。”风战修不再多言,只是笑了一声,将酒喝下,“时辰不早,臣还有事,就不多作逗留。王爷随意,玩得尽兴。” 东炎睿也不再挽留,沉声道,“那本王就不送了。” “臣告退。”风战修转身走出了小轩阁。 轩阁中,东炎睿大手一挥,那三位美人起身顺从退下。他搂着顾馨儿脸色一沉,阴霾地说道,“迟迟拿不到兵符,就无法完全将他钳制。” 本想使美人计,可没想到落得两空。 就算现在他手中还握有一张牌,可那张牌却不能让他彻底放心。 “王爷不要太过担忧,兵符拿不到,那就让皇上对他起了疑心,这不更好。”顾馨儿轻轻地抚着他的胸膛,柔声道,“反正王爷还放了一枚棋子,该是时候用用了。” “馨儿所指……”东炎睿挑了挑眉。 顾馨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他的胸膛,轻声说道,“战王爷对公主似乎很不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救。若儿与容嬷嬷如此费劲心思,他还是信了公主。王爷若是怕他生变,不如就让他们窝里反。” “哈哈。”东炎睿仰头大笑,森然地说道,“好!馨儿果然贴心。” 皇宫 东骁天陪伴了明珠一些时辰后,离开了平乐宫。而后明珠有些疲乏,于是就午睡。卧房内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不时响起。 夏儿掩门,退出了卧房。 她刚走出回廊,只见面前奔来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身材矮小,却步伐有力,动作十分敏捷。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太监服,手中端着一盘水果。他奔到夏儿身前停步,细声细气地说道,“夏儿姐姐,芙妃娘娘知晓公主受伤,特意命奴才送来些水果。” “有劳芙妃娘娘了。主子正在小睡,等主子醒了,奴婢自然转告。”夏儿不动声色地说道,接过了水果盘。 那小太监又道,“娘娘说了,这新鲜水果一定要记着吃。” 两人转手的时候,小太监将手中的小瓶塞进了夏儿手中。 夏儿心中顿时一颤,轻声说道,“奴婢记着了。谢过芙妃娘娘。” “那奴才就回了。”小太监笑着转身,匆匆离去。 夏儿望着小太监离去的身影,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端着水果盘,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小瓷瓶,整个人乱作一团。她早该算到时间,也是该让她行动了。 可是…… 可是她犹豫了。 …… 明珠这一睡,睡了好几个时辰。 当她醒来的时候,瞧见夏儿趴在床沿打着小盹,小脑袋不时地低下。 明珠只觉逗趣,忍不住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唔——”夏儿闷哼一声,立刻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望向床塌上的明珠,急急问道,“主子,怎么了?饿了?渴了?还是怎么了?” 明珠摇头,握住了她的小手,“不饿,不渴,什么都没有。我很好,你不要这么担心。” “呼——”夏儿松了口气,神情却还有些疲惫。 明珠敏锐地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微笑问道,“倒是你怎么了?” “奴婢……” “哎?又来了!不是不许喊奴婢嘛!”明珠握住了她的小手,担心地望着她,“发生什么事了?和姐姐说。” 姐姐……这两个字砸进了夏儿心里,她咬牙说道,“月事来了,身子不舒服。” 战王府邸 “王爷!”王府前,几名侍卫瞧见来人,立刻收了兵器恭敬喊道。 风战修前脚刚踱进王府,后脚便听见柳水瑶娇纵的女声,“走开!全都给我走开!我要等战修哥哥!战修哥哥不回来,我就不回府!谁也别拦我!谁再拦我,我就让爹爹将你们统统治罪!全给我走开!” 风战修眉宇一蹙,眸中浮过几分阴郁。 “王爷,柳小姐等候多时。”众离奔到他身边,沉声说道。 风战修不动声色地寻声而去,只见前院的花坛边,柳水瑶忿忿地踩着那些掉落的花瓣。她似乎是在泄愤,却更像是在与自己赌气。娇小的身影远远望去,显得更为玲珑了。而她身边,正围着几名丞相府的家丁。 “哎呦!小姐,您就回吧,老爷还等着呢。” “奴才给您跪下了,时候不早,您就快些回吧。” “我的小姐呦!” 那几名家丁苦苦哀求,统统跪拜在地。 柳水瑶却依旧耍着大小姐性子,就是不予理睬。她扭头哼了一声,负气地说道,“好啊!想让本小姐回去也不是办不到!你们快些去将战修哥哥寻来,我自然就回府去!不然的话,一会儿我还让爹爹责罚你们!” “小姐饶命啊!”家丁们一听,真正是有苦说不出。 忽然有人瞥见了站在身后的风战修,宛如见到救星一般,欣喜喊道,“王爷!王爷回来了!” “哪里?”柳水瑶急急扭头,视线对上了风战修俊美无涛的容颜。她眼前一亮,拔腿奔到他面前,惊喜地喊道,“战修哥哥,你回来啦?你去哪儿了?”她自顾自地说着,目光扫见他手腕的伤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啊!”柳水瑶叫了一声,伸手抓起他的手,担忧地说道,“战修哥哥,你怎么受伤啦?那个东骁天,他竟然跟我说你没事。这叫没事吗?疼不疼?” 该死的东骁天!等下次她见了他,一定要骂骂他! “柳小姐,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府了。”风战修冷冷地抽回手,沉声对着家丁喝道,“还不快去备轿!” “是!”几个家丁立刻起身退走。 他的态度以及语气那样淡漠,柳水瑶撅着嘴望向他,“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担心你。你就这么对我吗。” “柳小姐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吗。现在可以回去了。”风战修依旧酷着俊容,丝毫不见软化。他的眸底覆上一层冰霜,仿佛千年不化似的,那样决然。他又是开口,对着身后的众离喝道,“送柳小姐回府。” “是!王爷!”众离立刻应声,奔到两人身边,“柳小姐,属下护送您。” 柳水瑶握紧了拳头,又是喊道,“战修哥哥……” 风战修径自转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柳水瑶一人,呆呆得站在原地。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委屈地问道,“我……我也不想嫁给东骁天!我也不想嫁给他啊!难道我就想吗?战修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柳小姐,事已至此,多说无用。”风战修深沉的男声,从空中飘来。 柳水瑶上前一步,而后拼命地奔向了他。纤细的手臂从身后将他紧紧拥抱住,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多次地投入他的怀抱一样。她忽然发现,他在她心中是那样高大的存在。眼中弥漫起雾气,她哽咽地说道,“战修哥哥,你不要不理我。” 微风吹拂,夕阳渐渐西下。 风战修半晌不动,过了好久,才叹息说道,“你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你陪伴一生。” “战修哥哥……”柳水瑶听见他这么说,泪水随即簌簌落下。 “再过些时日,你就是太子妃。以后,你更是一国之后。你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别,就此别过!”风战修使劲掰开了她的手,提了内劲朝前奔去好几个步子。 一句话彻底撇清过往。 柳水瑶一下追不上,只得跪坐在地上,大哭出声,“我不要君臣有别,我不要就此别过。战修哥哥……我不要……我不要啊……” 她的哭喊声盘旋回响于王府中,让人听之心酸。 旧肃殿的书房内,风战修闭着眼眸静坐于八脚椅上,手中握着玲珑玉。 有人踱入书房,他开口问了句,“人送走了。” “是!王爷!”来人正是众离。 手指抚着玲珑玉,感觉到玉珏的冰冷温度。 风战修轻轻地笑出声来,喃喃问道,“众离,你是否也觉得本王很无情。” “王爷并不无情。”众离沉声道。 “呵——”风战修嗤笑了一声,睁开双眼,阴郁地说道,“众离啊众离,你看错了,你将本王看得太好了。” 众离沉默了片刻,突又说道,“属下没有看错。” “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说本王不无情。”风战修笑意更深,却也更冷。他低头凝望手中的玲珑玉,眼中闪烁过一道光芒,淡淡说道,“看来睿王要行动了,你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追上云霓,问公孙晴明拿上一株灵犀草。” “不管他开价多少,尽管应了就是。”他又补充道。 众离作揖道,“属下明白!”灵犀草?解毒圣药?谁中毒了?或者,谁要中毒了? “本王现在要好好睡上一觉,也许下一刻,本王就要身陷牢狱也说不一定。”风战修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起身走出书房,淡定得吓人。 “王爷……”众离一怔,觉得有些蹊跷。 他突然停步,沉声叮咛了一句,“不管发生何事,切莫惊慌。本王还等着呢。” 众离并不知道自己主子口中所说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只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开始滋生。 想来接下来有事要发生了,而且会很快。 第45章 危在旦夕 第45章 危在旦夕 夜色渐深,浮云随风慢慢飘过。 皇宫·东宫 东宫的书房内,东骁天迟迟没有入睡。眨眼已过三更天了,他依旧心神不宁。单手支着头,暗自闭目思索些什么。 忽然,有人走进书房。 他徐徐睁开眼,望向来人。 铁征不仅仅是东骁天的贴身侍卫,更是他的心腹谋士。 铁征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沉声回道,“太子殿下,如今关键时刻,事关重大,您不可心软。战王心思不定,又与睿王私下有来往,难保他生二心叛变。即便是他心爱的丞相之女,他一样可以忽视。” “近日来,战王对待柳小姐的态度,太子殿下看得明白。而他对待公主的态度,太子殿下也看得明白。战王能将金蟾蜍之泪都拱手献出,看来他对公主已经不一般。” “更何况,连战王自己都说了,他反悔了。” 铁征一番话说得东骁天心里更是不安,恨只恨他没有沉住气,一瞧见明珠有事,就焦急得忘形。风战修,果然还是他计高一筹,他可以无声无息地出入皇宫,更是悄悄取了金蟾蜍之泪回到平乐宫。 如今,竟然还要反悔当年的约定!他竟然要明珠! 他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太子殿下,不如您……”铁征走到他身边,弯下腰轻声耳语。 烛火明灭,照映于两人的侧脸。 东骁天静静听完,一口拒绝,“绝对不行!” “太子殿下!凡成大事者,必须要舍得。有舍,才有得。太子殿下一味顾及公主,若是耽误了正事,恐怕公主日后更要受尽苦难。”铁征见他犹豫不决,又是沉声说道。 微风吹拂而过,烛火仿佛要被吹灭。而后,又顽强不熄地继续燃烧。 东骁天沉眸思量了许久,眼睛一闭,似是有了决定。 末了,他终于点头额首。 次日晌午,天气有些阴沉,恐要下雨。 红墙大道上,夏儿去太医那儿取了药正往回赶。她静静地走着,而前方奔来一名小太监。那名小太监低着头,步伐匆匆。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小太监低声叮咛道,“主子吩咐了,今日就行动。” 夏儿并不说话,只是身体一僵,与那小太监交错而过。 今日就行动…… 夏儿惶恐地回到了平乐宫。 平乐宫的卧房内,明珠精神十分不错。她早就醒了,几个宫女服侍着她洗梳。夏儿将药交给了小太监,嘱咐他们去煎。恰巧小宫女端着粥碗,正要给公主送去。夏儿急忙接过,轻声说道,“我来就成了,你去忙别的。” “是。”小宫女立刻转手。 夏儿端着粥碗,举步为艰地走向卧房。这一段路,她却想了许多。那只小瓷瓶还贴紧自己的胸口,她的性命更是危在旦夕。如果她不行动,那么拿不到解药,她就会一命呜呼。如果她行动,可是她…… 想着想着,卧房已在眼前。 夏儿走入卧房,兜转过屏风即见明珠半躺在床塌上,朝她笑得温柔亲切。她一愣,有些酸酸的,“主子,喝粥了。还有些烫,夏儿替您凉凉。” 她转过身,将托盘放下,拿着汤匙将粥慢慢翻搅。 明珠侧头望着她,轻声说道,“夏儿,等骁天哥哥婚事一完,我就替你找个好人家。你喜欢什么样的?要英俊点的?还是要老实点的?我觉得英俊不英俊这都无所谓,重要是待你好才是真的。” “主子,夏儿不嫁人,一辈子服侍你。”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下,夏儿颤了女声。 明珠笑了,“说什么傻话!怎么能不嫁人呢!我这儿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就是那小盒子,你瞧瞧喜不喜欢。东西不多,总是一番心意。” 夏儿果然扭头望向那只小盒子。 “快!过去瞧瞧!”明珠催促道。 夏儿“恩”了一声,走向了那只精致小巧的盒子。她捧起盒子,将盒盖打开了。小盒子内是一串玛瑙项链,两只玉手镯,一对玉如意,还有一枚红宝石的戒指。夏儿望着这些璀璨的饰物,一阵异样心酸流淌,“扑通——”跪拜在地。 “主子,夏儿承受不起。”她捧着小盒子,喃喃说道。 “快点起来!什么承受不起,那都是瞎话!”明珠伤口未痊愈,焦急地说道,“你快些起来,不然的话,我可要亲自来扶你了。” 夏儿泪眼婆娑,终于起身。她捧着小盒子,咬牙作了决定。 “好饿,我要喝粥。”明珠故意忽视夏儿红红的双眼,嘟哝了一声。 夏儿收好了小盒子,转身去端粥碗。 这时,卧房外又奔进一名宫女。宫女手中端着一只锦盒,低头说道,“公主!这是王爷送来的。” “送了什么?”明珠没有瞧见他,只当是他命人送来的。 夏儿立刻上前,接过锦盒送到了她面前。 明珠打开一瞧,锦盒内满是蜜饯,十分诱人。明珠对于这些甜食,自然没有抵抗力,她嘟哝了一声,“无事献殷勤,不是好东西。” “那怎么办?”夏儿问道。 明珠急忙阻拦,瘪了瘪嘴说道,“扔了也浪费,还是给我吃了吧。” 节约是美德,她一向很有美德! “本王还以为你不会吃呢。”下一秒,邪气的男声猛然响起。 明珠一愣,只瞧见一道挺拔身影从屏风后头闪了出来。她定睛望去,对上了风战修深邃的双眸。他依旧如往昔,总是漫不经心的调调,却彰显出无边霸气,仿佛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与他抗衡。 那样狂妄的姿态。 夏儿识趣地退下了。 风战修这才迈开步伐朝她踱来。走过桌子的时候,顺手拿起粥碗。 明珠却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忍不住呛声问道,“为什么送蜜饯给我。” 他有这么好心吗?这蜜饯该不会是有毒吧? “本王想送就送了,你若是怕,那就不用吃。小心有毒。”风战修坐于床畔,低声说道。 明珠心里一惊,一副谨慎模样。 他却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将她垂落的发丝抚向一边,“怎么还没吃东西?本王喂你喝吧。” 他的动作那样温柔,就像是……就像是恋人? 明珠顿时一僵,对于他亲昵的举动感到明显不适。为什么这家伙现在要这样?她刚回神,却见那汤匙勺了粥凑到她的嘴边,“你……” “不饿吗?”风战修柔声问道,眼底却有戏谑。 “我自己可以。”明珠急忙伸手去抢碗。 风战修也不坚持,任她夺过碗。 明珠捧着粥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突然,他开口沉声问道,“你在宫中也住了好几天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府?”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急忙装出疼痛的模样,秀眉一蹙,随便找了个借口,“王爷,我的伤还没好,而且也没住几天,等过几天再说吧。” 哼,能远离你一天是一天。明珠心里暗想。 “可本王不乐意。”风战修又开始耍赖了,追问道,“过几天是几天呢?一天?十天?还是多少天?” 明珠只得瞪大了眼睛,敷衍说道,“几天就是几天,我哪知道呢。这伤好得差不多了,那就可以了。”但愿伤好得慢点,最好是永远都别好了。 “你就舍得把本王一个人扔在府里,独自一人睡?”风战修幽幽吐出这一句话。 明珠一听,手猛得颤抖,险些连碗都打翻。幸亏有人及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也一并将那碗抓稳。明珠松了口气,又提了颗心,扯着嘴角,讪讪地说道,“王爷……”还不快点给我把你的爪子拿开! 她急忙想要甩开他,可他却更加用力紧握。 “王爷招招手,还怕没有女人替王爷暖床吗。”她明着讽刺。 “明珠……”她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念出,夹杂着异样的不明暧昧。风战修伸手抚上她的脸庞,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刮着。他更是凑近她,双眸迸发出光芒,呵气道,“本王想……”他故意停了停,欲言又止。 明珠屏气注目,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好象是烧起来了。 而她的心,跳得那样剧烈。 风战修忽然侧头,呢喃说道,“吃、掉、你……”话音落下,他含住她的耳垂吻着。 轰—— 她双手无力,粥碗却被他转手搁到了一边。 明珠涨得小脸通红,伸手推开他,“王爷,别这样……” 他却笑,大手直接按住她的后脑,不让她逃避,“你总是说这句话,别这样,别这样。那要让本王怎么样呢。你已是本王的妻子。” “我……”明珠一下子百口莫辩,无法接话。 风战修吻了吻她的脸庞,沉声说道,“本王不想等了,该怎么办呢。” “王爷还是把我打入冷宫吧!”明珠硬声回答,尴尬地说道,“你若是要女人,大兴王朝那么多女人,任你挑选!” 风战修摇头,眼底蹿过一抹精光,“可本王偏偏就只想要你。” “你、你、你……”明珠气急。 “好了,不逗你了。本王该走了。”风战修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说道,“你可要早些好起来,本王还等着呢。” “等着你主动来找本王。”这一句话,却是格外意味深长。 明珠揪紧被角,忿忿地瞪着他,吐出三个字,“不、送、了。” 风战修果然起身,默然离去。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只是过程却让明珠很难接受。这家伙难道就是存心来调戏她的吗?但他心爱的人不是柳水瑶吗?他又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还救了她,难道是…… “王爷是因为她吗。”明珠忍不住问道。 风战修停了脚步,侧目徐徐问道,“谁?” “丞相千金。”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沉声说道,“关她何事。” “因为柳小姐即将嫁给骁天哥哥为太子妃,你又怕骁天哥哥待她不好,所以你现在对我好,想要掩人耳目。是不是这样?”明珠将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打算问到底。她真是受够了他的虚伪,他为什么就不能明白点? 可他却不回答,沉默了。 而他的沉默在明珠眼里那就是默认,她笑了一声,无谓地说道,“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为了柳水瑶,可他却还不承认。 “本王不喜欢水瑶。信不信随你。”过了许久,风战修突然开口,幽幽说道。深沉的男声从空中飘来,却格外震心。 明珠愕然不已,急急喊道,“风战修!风战修!” 风战修并不回头更没有停步,挺拔的身影一闪,走出房去。 明珠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回神。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他不喜欢柳水瑶?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风战修,又在自欺欺人了?真是可笑!可笑死了! 晚膳过后,东骁天来到了平乐宫。 明珠刚用完膳,正翻看着一本书籍。而那书籍正是从前东骁天日日让她背诵的《女经》,她一向讨厌看书背书,但是今天闲来无事,也就随意翻上一翻看上一眼。忽然之间想起在邑城的时候,在王府里生活的那段日子。 春、宫、术?明珠懊恼皱眉,嘟哝了一声,“这个疯子。” 她捧着书本,扭头瞥向放在一边的锦盒。脑海里浮现起风战修邪魅的俊容,耳畔也响起他所说的话。她竟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锦盒拿到面前,放在了书本的上边。打开盒盖,望着那搀人的蜜饯,自言自语道,“风战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让人难懂呢。” “一个人自言自语?”东骁天从容走进卧房,温煦地笑问。 明珠随手将锦盒放回一边,抬头说道,“骁天哥哥,我在背书呢。” “背书?你也会背书啊?”东骁天十分狐疑,走近床沿坐在了椅子上。 “我怎么就不会了?你小看人,《女经》我背得可熟了。我背给你听。”明珠说着,果真将书本合拢,嚷嚷念道,“行莫乱步,坐莫摇身。笑不露齿,话莫高声,轻言细语,缓步游行……” 东骁天望着她微笑,打断道,“好了好了,是我小看了你,向你赔个不是。” “看你以后还会不会小看我!”明珠得意地嘟哝道。 东骁天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视线一扫,目光瞥见那只锦盒,眼底蹿过不为人知的光芒。他将锦盒拿起,困惑地说道,“蜜鞠轩的锦盒,谁那么好,给你送了蜜饯?” 明珠咬了咬唇,轻声说道,“风战修。” “他买的?”东骁天凝眸问道,见她点头,又问,“他亲自送来的?” 明珠再次点头,“恩。” “看来他还挺惦记你。”东骁天沉声说道,忽然眯起眼眸。掩藏在袖下的另一只手,却暗中摸索着什么。 明珠低着头,蹙起秀眉喃喃说道,“骁天哥哥,你快要迎娶柳小姐了。那个……我希望你娶了她以后,能够待她好一点。不过我知道骁天哥哥一定会对她好的……”她说得有些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你在替他求情吗。”东骁天不着痕迹地拂袖,神色自若。 明珠一愣,头垂得更低了,“我……” “善良的傻丫头。”东骁天叹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沉声说道,“你这样替他求情,可他领你的情吗。” 明珠豁得抬起头来,双眼闪烁起光芒,“我不需要他领情。” 东骁天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望着明珠温柔地笑。沉默了片刻,他将手中的锦盒拿到她面前,“你放心,哥不会像他那样,哥答应你。” “我对骁天哥哥一向很放心。”明珠随口回了一句,此刻她的注意力却被面前的蜜饯所吸引。看上去都那么好吃,先吃那一个好呢? 东骁天眼眸一紧,沉声说道,“那你答应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讨厌哥。”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讨厌骁天哥哥呢!”明珠大大咧咧地嚷嚷,拿起一颗蜜饯,认真地发誓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讨厌骁天哥哥。” 她说完,将那颗蜜饯放进嘴里。 东骁天在刹那间一怔,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人谈天说地,聊聊从前的有趣事情,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到月上眉梢,东骁天这才起身离去。明珠甩甩手,与他道别。而后,她洗洗梳梳,径自入睡了。 四下无声,十分安静。 已经是半夜,明珠突然感觉身体疼痛异常。她疼得呻吟出声,喃喃喊道,“好痛……好痛啊……” 明珠凄厉地叫喊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外间睡着的夏儿被这喊声所惊醒,匆匆披了件外衣奔了来。她掌灯奔进卧房,凑近一瞧,顿时吓得惊慌。床塌上,明珠嘴角流出血迹,昏厥不醒。夏儿瞪大了眼睛,纵声求救,“来人呐!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一时间,整座平乐宫亮起了灯火。 战王府邸 旧肃殿后园的阁楼之上,有人正对月饮酒。月光洒下漫天银白光芒,使得他英俊的五官蒙上一层雾气,却也更加阴冷了几分。他黑发散开,一双鹰眸星光熠熠。而他的嘴角则噙着一抹笑,笑得云淡风清。 风战修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王爷,时辰不早了,该歇了。”众离站在他身后,关切地叮咛道。 风战修却又倒了一杯酒,并不理会。 突然,府邸前方亮起隐隐的光芒。那火光犹如鬼火一般,伴随着马蹄声匆匆逼近,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惊心。小阁楼之上,两人清楚地瞧见了这火光,也听见了马蹄声。而后似乎也听见了异样的嘈杂声。 众离凝眸说道,“王爷,来人了。” “也是该来了。”风战修十分悠闲,一点也不慌乱。他径自倒上最后一杯酒,一口饮尽。 众离听见他这么说,虽然依旧困惑,可却也安了安心。 不消多时,一群禁卫军冲进园内,将园子包围得严实。而后禁卫军队长走上阁楼,态度恭敬地说道,“王爷,奴才得罪了。” “等等!到底是何事?”众离问道。 “公主吃了王爷送来的蜜饯,中毒不醒。” 风战修不急不徐地起身,沉声说道,“本王跟你们走。” 当天夜里,明珠突然中毒昏迷不醒。而太医们又在锦盒中发现了蜜饯暗藏毒素,立刻询问这蜜饯的来源。一问才知道,这蜜饯是战王爷亲自送来的。太医们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将事情始末回禀于皇上。 而养心殿内,弘帝坐于龙椅上,顿感头痛。 他没有料到明珠会中毒,更没有料到风战修竟然会下毒。明珠嫁给他已是事实,可是明珠现在中毒更是事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改变。但是让他困惑的是,按照风战修的睿智,他怎么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公然送东西,公然下毒?除非是蠢了,才会这么做。 弘帝无法想通这一点,皱眉问道,“骁天,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骁天沉静地站在一边,闻声上前一步,沉声回道,“父皇,风战修是个聪明人,他绝对不会下毒。” “那么你说这毒是谁下的。”弘帝又问,可心中却有某个答案隐隐浮现。 烛光明灭,东骁天儒雅的俊容显得有些模糊。他的眼底,聚集起一片深邃,“皇叔已经赶来都城,恐怕是他拉拢不成,所以就想要斩草除根。儿臣还猜测,明珠身边,早有皇叔埋伏的奸细。” “你接着说。”弘帝若有所思。 东骁天道,“皇叔既然能安排如此精明,他一定早有准备。空口无凭,也不能拿皇叔怎么办。但明珠是因为吃了那蜜饯才中的毒,而那蜜饯又是风战修亲自送来的,他自然逃脱不了干系。” “若是就这样放了他,实在无法向众人交待。” “其实风战修镇守一方,握有兵权,权势太过大了。” “不如乘这个机会,与他做个交换不是更好?只要他交出兵权,就可保他平安。至于奸细的事儿,随便抓个人顶了便是。” 东骁天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可谓是一箭双雕。 “这……”弘帝犹豫沉思,过了片刻,他似是作了决定,“这么做对他不太近人情,毕竟他战功赫赫,实在是难得的人才。不过如此一来,倒也了却了朕的忧虑。兵权在他手中,的确让朕感到不妥。” 那可是猛虎,随时会反扑的猛虎。 东骁天低下头来,声音凝然,“父皇,这件事情就交给儿臣。儿臣会处理完善。” 平乐宫 忙碌了一夜,东骁天用内力助她去毒,加上太医们药石相救,明珠体内的毒已然去了大半,终究还是醒了。只是她面色泛青,印堂有些发黑,整个人憔悴不堪。再加上胸口的伤没有痊愈,所以更加虚弱了。 她撑着一口气,环顾四周。 只瞧见面前聚集了许多人,她的视线模糊,不能瞧得太清晰。 明珠刚想开口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却听见东骁天沉沉的男声担忧响起,“明珠,你怎么样?” “骁天哥哥……发生什么事了……”明珠感觉干涩地开口,这才瞧清了东骁天。他的神情看上去依旧儒雅,眉宇之间泛着浓浓的关心。 东骁天握住她的小手,沉声说道,“没事了,你好好睡,没事了。” “恩——”一阵倦意袭来,又听他如此安然的男声,明珠点点头睡去。 东骁天望了她半晌,这才嘱咐道,“全都在这儿好好守着,不许有半分差池。” “是!”一干人等立刻回道。 东骁天松开了明珠的手,又替她盖好了被子,显然是松了口气,终于转身离去。 夏儿望着昏睡的明珠,心里却是困惑。 怎么回事?为什么主子中毒了? 东骁天出了平乐宫,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赶往皇宫天牢。他抬头望向蓝天,神情却看不出是喜是忧。一向儒雅温柔的俊容,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丝惆怅。这种惆怅,发自内心,缠绕于他周身。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错还是对,他不知道…… 天牢入口,狱卒瞧见来人,恭敬喊道,“太子殿下!” “本殿要探望战王。”东骁天喝道。 狱卒点头应声,立刻将天牢的门打开了,而后又带着东骁天走入天牢。天牢内十分幽暗潮湿,不时有腥臭味散开。石头筑成的墙壁可以看见早已斑驳的血迹,刑具齐列了满墙壁,一股阴冷的气息流窜而起。 一间牢房内,风战修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狱卒停步,将牢房的房门打开了,“太子殿下,您请。” “你退下吧。”东骁天甩手,那狱卒立刻转身退走。 东骁天又是瞥了眼铁征,铁征收到注目,走至转角处把守。东骁天这才走进牢房,在他地面径自坐下,冷声说道,“王爷真是闲情雅致,这种时刻还能临危不乱。” “毒又不是臣下的,臣为何要乱。”风战修笑着回答。 东骁天脸色瞬间一沉,沉声道,“王爷不要忘记了,她是吃了王爷送去的东西才中的毒。” “臣还是那句话,毒不是臣下的。”他固执地重复,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东骁天不再与他继续执拗下去,转而说道,“风战修,现在我们做另一笔交易。” “哦?”风战修似有几分兴趣,正视向他。 东骁天道,“你若是想活命,就将兵符交出来。” 风战修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幽幽说道,“恕难从命,太子请回。” “本殿给你几天时间,你可要考虑清楚!”东骁天被他的拒绝,又见他态度如此狂妄,放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风战修入了天牢,消息传走得十分快。 当下,整个皇宫可谓是人尽皆知。而后,收到内应通报的奴才们就纷纷将消息报告于自己的主子。一场阴谋下的政变,有些蠢蠢欲动起来,都城看似平静却波涛汹涌。 丞相府。 大厅之中,柳青一身华服,正喝着香茶。他年过七旬,却精神抖擞,一双老眼微微眯起,聚集起精光。时不时地捋捋花白胡须,笑得森然得意。 他好象在等待什么,所以视线一直观望着大厅外。 突然,前方奔来一名蓝衣仆人。 柳青眼中流蹿过精光,正对向来人。 那名仆人奔进大厅,即刻单膝跪拜在地,一并从胸襟取出一封信笺呈上,“丞相大人。” 柳青取过信笺,打开来瞧。信笺上寥寥数句,白纸黑字,格外清晰。看完信笺,他径自取出火匣子,将信笺烧毁。而后又望向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仆人,沉声问道,“辛苦了,去帐房取一百两银子。” “奴才谢丞相大人。”蓝衣仆人抱拳谢过,起身离去。 柳青伸手捋了捋胡须,得意地扬起唇角,说着高深莫测的话语,“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大厅一头闪出一道窈窕身影。 正是柳水瑶。 柳水瑶徐徐走入大厅,丽容满是愁绪,闷闷地说道,“爹,女儿出去走走。” “瑶儿,你又要去哪里?”柳青见她如此,心中明白一片。 柳水瑶不再说话,瘪着小嘴。其实她已经有好几日都不曾出过府了。自从那天后,她就将自己关在府中,不管是谁也不见。即便是东骁天,她也只将他赶了回去。几天下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战修哥哥果然没来,没来看自己。 她嫁给东骁天已成定局,无法再改变。 柳青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沉声说道,“瑶儿,你即将成为太子妃,日后就是一国之后。不要再惦念那个风战修了。他再让你垂青,也不过是个臣子。” “女儿不在乎。”柳水瑶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地问道,“爹爹,您不是也很喜欢战修哥哥吗。” 柳青轻轻地拍了拍她,好声劝慰,“喜欢是一回事,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自古君臣有别,你又是何苦呢。” “……”柳水瑶听见他这么说,瞬间想起了风战修那日所说的话。 顿时气闷,嚷嚷道,“什么君臣有别,女儿不管!战修哥哥就是战修哥哥!” “爹爹告诉你,日后你不许再与他走得近。爹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就让爹爹安安心吧。”柳青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只吃软不吃硬。 柳水瑶委屈地望向他,又是问道,“为什么不许走得近?” “因为……”柳青低声道,“他毒害公主,入了天牢。” “什么?”柳水瑶瞪大了眼眸,不敢置信。 皇宫外,一辆马车“嗒嗒”而行,马车顺利入了宫。 柳水瑶急急入宫,只为了风战修入狱一事。方才她哀求爹爹不成,又乘爹爹出府后,自己偷偷进宫。她不知道自己该去求谁帮助,想来想去,也只好去求东骁天。好歹她也快是他的太子妃,这点小事他应该会帮忙。 若是不帮…… 若是不帮的话,那她再亲自去求皇上。 当柳水瑶来到东宫的时候,东骁天正好走出东宫。两人恰巧撞了个正着,登时一愣,而柳水瑶更是尴尬。她对待东骁天那可是一直呼来唤去,没大没小,更没有把他当太子。此刻见了他,也只好软了声音,轻声喊道,“太子殿下。” “柳小姐。”东骁天见她生疏,自己也生疏起来。 柳水瑶捏紧了手帕,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我有事想与你谈谈。” “哦?何事?”东骁天故意装出不知情的模样,询问道。 柳水瑶顿时急了,抬头望向他,“我知道先前我对你确实不好,可我马上要嫁给你了,你能不能看在这个情分上,去皇上那儿替战修哥哥求求情。” “求情?求什么情?”东骁天笑得温柔,却让人觉得冷冷的。 “你……”柳水瑶发觉他故意刁难,忿然说道,“你明明知道战修哥哥入了天牢。” “原来是这事。”东骁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沉声说道,“风战修毒害明珠,这是事实,你让本殿如何求情?本殿还有事要忙,柳小姐请自便。”他说着,迈开脚步就要离去。 柳水瑶却坚决摇头,一把抓住了东骁天,急急地说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战修哥哥绝对不会下毒,一定是有人陷害,战修哥哥不会的。” “事实确凿,你让本殿如何相信?”东骁天厌烦地甩开了她的手,一向儒雅的俊容显得阴霾。 柳水瑶被他一甩,险些摔倒在地。 她轻呼出声,东骁天急忙伸手扶了一把,而后松开了手,沉声喝道,“本殿今日没空陪你。” “东——骁——天——!”柳水瑶一愣,回神冲他大吼一声。她本来是好声相求,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对待她。气愤地奔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嚷道,“你太过分了!好歹我也快是你的妻子,你怎么……” “妻子?”东骁天径自打断她的话,冷眼以对,“这句话本殿应该告诉你,你快是本殿的妻子,而不是风战修的妻子!现在就给本殿回你的丞相府!” 柳水瑶怔在原地,一下子没了反应。 柳水瑶没有料到东骁天会这样对待自己,而他那番话仿佛当头棒喝一般,惊醒了她。望着东骁天离去的身影,柳水瑶心里以为他记恨战修哥哥娶了明珠,又对明珠不好。所以现在战修哥哥入了天牢,他自然应该开心。 不要谈救了,他恨不得战修哥哥死了才对。 东骁天对他的宝贝妹妹一向爱护有加,她更加明白。 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柳水瑶有些没有方向感了,爹爹不肯救,东骁天更加不肯救,她亲自去求皇上?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柳水瑶立刻奔去了养心殿,想要恳请皇上开恩。当她十万火急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却没有得到皇上的召见。 德公公歉然地说道,“柳小姐,皇上今日龙体不适,您请回吧。” 柳水瑶愕然,“德公公,请再通传一声,我有要事觐见。” “柳小姐,您请回吧。”德公公还是这句话。 柳水瑶吃了两次闭门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如今连皇上也不肯见她,这回儿她真是没有方向感了。她心中更是焦急万分,不能就这样看着战修哥哥入狱而坐视不理,可她却找不到人求救帮助。 柳水瑶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揪着手帕踌躇不前。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柳水瑶忧虑的小脸忽然展现一抹惊喜,她喃喃自语,“对了!不是还有她了吗?对!我去找她!” 夜明珠,明珠公主! 听爹爹说她中毒后经过救治,已经平安无事。只要她肯开口,战修哥哥就不会有事了! 柳水瑶提了颗心,立刻朝平乐宫而去。 平乐宫 明珠躺在卧房内,正在喝药。她喝了一小半,伸手推拒着碗,摇了摇头,“太苦了。我喝不下了。夏儿,放着吧,一会儿再喝。” “不行,主子,太子殿下吩咐过,一定要让您喝完。”夏儿端着药碗,不肯妥协。 “可是实在是太苦了。”明珠皱眉。 夏儿指了指一旁的山查果,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说是您吃完了药就可以吃山查果了。若是没吃完,就不给您吃。他还说了,晚上的时候来看您。” “这样啊……”明珠十分郁闷,只好捧着碗将那苦涩难挡的药喝下。 就在这个时候,卧房外奔进一名宫女,低头说道,“公主!丞相千金柳小姐求见。” “柳小姐?”明珠有些吃惊,继而说道,“让她进来吧。” 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下一秒,娇小的身影急急奔进卧房。 柳水瑶瞧见了明珠,明珠也在同时瞧见了她。两人自从那日广寒寺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此刻突然见面,倒是有些尴尬。柳水瑶僵在原地,别扭地低着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柳小姐,有什么事吗。”明珠见她迟迟不说话,主动问道。 “我……”柳水瑶抬起头来,瞥了眼夏儿。 明珠明白她的意思了,扭头说道,“夏儿,你先下去。” “是!”夏儿虽然很想留下,却也不得不离去。 等到夏儿一走,卧房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柳水瑶突得红了双眼,哽咽地说道,“明珠,不,应该是公主。我想求你一件事。”她说着,心一横,索性跪在了地上。 她这一跪,让明珠心中诧异不已,急忙喊道,“柳小姐,你快些起来。有什么事,你说了便是,能力所及,我一定去办。” “恩——”柳水瑶听见她这么说,闷闷地应了一声,颤身地从地上起来。 明珠又问,“到底是什么事?” “求求你救救战修哥哥,不是他毒害你的。”柳水瑶脱口而出。 “风战修?”明珠狐疑地望着她,困惑地说道,“他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柳水瑶睁着大眼睛,匆忙解释道,“你吃了战修哥哥送来的东西中了毒,战修哥哥现在被打入天牢,危在旦夕!” 什么?是因为风战修?他还被打入天牢了? 明珠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骁天哥哥只说是因为她服了那些药在身体内相克,所以她才会吐血昏迷。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什么中毒不中毒,她根本就不知道。 更何况,也没有人告诉她啊! 明珠乱作一团,柳水瑶见她默然不应,只以为她不肯开口相救。 她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从小到大,他们待我好,其实我都知道,他们不是真心待我。因为他们害怕我爹爹。可我也不在乎。战修哥哥不一样,他真心待我。他这样的人,不会毒害你的。” “我长那么大,都不曾求过谁。” “今天我求了爹爹,爹爹不理我。我去求东骁天,东骁天回绝了我。我又去求皇上,皇上不肯见我。现在,我只好来求你。公主,求求你了,你救救战修哥哥好不好。” “况且战修哥哥也曾救过你,他还为了你受伤。你就当是还他一命。” “中毒的人是你,只要你开口,战修哥哥就没事了。” 柳水瑶径自说了许多话,说到最后突然哭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重复,“你救救战修哥哥……” 明珠回过神,望着她哭泣的小脸,心中莫名惆怅。 这样骄傲自负的柳水瑶,为了他竟然逐个哀求,还向自己下了跪。 风战修,风战修你究竟何德何能! 过了半晌时间,她秀眉一凛,“我只能答应你,尽我所能。” 柳水瑶走后,明珠心中将方才的谈话理了一遍。而后她唤了夏儿进来,瞧见夏儿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她轻声问道,“夏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夏儿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一下跪拜在地,欲言又止。 “不许跪着,你起来!”明珠见她如此,只是问道,“是不是谁不许你说?” 夏儿迟疑地起身,点点头算了默认了。 “骁天哥哥不许你说?”明珠只能想到他,又是问道。 第46章 逃避 第46章 逃避 夏儿再次点点头。 明珠莫名有些生气,她气东骁天的隐瞒,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竟然让所有的人都联合隐瞒?她伸手握住夏儿的手,凝眸问道,“夏儿,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相信你所说的话。你先前瞒着我,我不怪你。可你现在要老实告诉我。” “主子,我……”夏儿望着她那双清澈双眼,咬了咬唇说道,“我全说了。” “广寒寺遇了刺客后,您重伤不治,太医们更是束手无策。王爷突然拿了一味药,而后才治好了你。那味药叫什么金蟾蜍之泪,反正当时太医们全傻住了。” “后来您吃了王爷送来的蜜饯,半夜吐血昏迷。” “太医们半夜救治,发现是那蜜饯有毒,您中毒了。” “于是……”夏儿将种种事情并作三言两语,只提了大概,“于是王爷就……” 明珠静心听完,接着她的话说道,“于是他就被抓了起来,然后被打入了天牢。” “恩。”夏儿应了一声。 明珠整个人一沉,原来这些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原来她开始还曾重伤不治,原来他所说的救她,不仅仅是救了一次,而是两次。可她为什么中毒?他送来的蜜饯?而骁天哥哥为什么又要瞒着她! 想来想去想不通,她只感觉自己周遭森然一片。 仿佛身陷一场迷雾,她逃不开走不出…… “主子,您现在有什么打算?”夏儿见她彷徨不安,担心地问道。 明珠幽幽开口,“我等骁天哥哥。” “太子殿下——”卧房外,宫女们的问安声传来。 明珠知道东骁天来了,她扭头瞧见他朝自己徐徐走来。他依旧是一身白衣,依旧笑得淡然儒雅,依旧那样温润和煦,像春风拂面。可是此刻,她却觉得这春风也沾染了尘埃,不再像往昔一般明媚。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东骁天刚处理完事务,就急忙赶来探望她,却见她傻愣愣地望着自己,于是沉声问道。 明珠拍了拍自己的床沿,柔声说道,“骁天哥哥,你坐这儿。” 东骁天奔到她身边,衣袍一撩坐下了。离得她近了,更发觉她的不对。他伸手探向她,却被她一把抓住,“明珠?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我没事,没有不舒服。只是,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明珠微笑问道,她想要他主动告诉她。 被她这么一问,东骁天自然明白她一定是知道了。 他双眸一紧,反握住她的小手,转念思索,“她来找你了?” “不要管是不是她来找我,我只想听骁天哥哥你亲口告诉我。”明珠十分固执。 东骁天顿时懊恼,早知道就该让人亲自将柳水瑶送出宫送回府,他以为按柳水瑶的性子,绝对不会来求明珠。可是没想到,她竟然为了风战修真得来求明珠!定了定心神,他沉沉说道,“风战修的确入了天牢。” 明珠听见他亲口承认,一颗心猛得沉了下,“他曾经用金蟾蜍之泪救我?” “是。” “他还为了我受伤了?” “是。” “……” 东骁天皱起剑眉,望向她的眼底,“虽然他护了你,也救了你。可你是吃了他送来的东西才中的毒!明珠,他要毒害你,这也是事实。” 明珠突然想起那天风战修随口所说的话。 他说,本王想送就送了,你若是怕,那就不用吃。小心有毒。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说那样的话。 她不懂了,她不明白。她从来也不曾懂过他,明白过他。此刻,她有种冲动,她想见他一面。她要见到他,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风战修…… “明珠?”东骁天喊了一声。 她却平静下来,目光十分温顺,轻声说道,“我要见他。” “不行!”东骁天备感忧虑,一口拒绝。 明珠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虽然是央求地望着他,可是话语却更加坚决,“我要见他。” “明珠……” “我、要、见、他。” …… 在她的坚决下,东骁天无奈带着她前往天牢。由于天牢离平乐宫十分远,于是两人只好坐上马车。马车颠簸而行,明珠感到有些不适。东骁天见她脸色苍白,凝声说道,“明珠,你不舒服?我们明日再去好不好?” “不好,我今日必须要见到他。”明珠的顽固在此刻爆发。 此刻的东骁天,不仅仅担心她的身体,更担心风战修是否会将他们之间的一切说了出来。一路战战兢兢,不知不觉天牢到了。 黄昏已过,夕阳的余辉渐渐散去,映衬着天空,晚霞霞光看上去绮丽得阴郁。 东骁天搀扶着明珠下了马车,狱卒瞧见来人,立刻跪拜在地,“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将门打开。”东骁天喝了一声,狱卒立刻开了牢门。 明珠又在东骁天的搀扶下走进天牢,牢狱内充斥着腥臭味,明珠难受地捂住了嘴。 终于,她瞧见了他…… 牢房内,风战修半躺在草堆里。听到脚步声,他徐徐睁开了眼。视线触及到来人,眸底闪烁过一抹精光。她的小脸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很虚弱,可却还死撑着走到这里。明明十分不舒服,却硬是逞强。 突然之间,他记起她每一次的逞强。 这个小女人,哪里来的力量,哪里来的韧劲,哪里来的不屈不挠…… 风战修只感觉有些烦躁,径自站起身来。 “骁天哥哥,我要单独和他谈谈。”明珠对着身旁的东骁天说道。 “明珠……” 东骁天自然是不愿意,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因她的坚决注目而收了口。只好将话全部吞了回去,十分不放心地松了手,叮咛道,“只给你一点时间,你必须要离开这里。如果身体不舒服,马上喊我。我就在外边。” “恩。”明珠点点头,朝他微笑。 东骁天被这牢狱中的湿气所感染,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他一咳嗽,明珠立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反倒是骁天哥哥你快些出去,这儿太凉了。” “我没事的。”东骁天安抚了一句,又是深深注目了一眼风战修,这才终于转身离去。 风战修冷眼看着他们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兄妹情深,万分厌恶地眯起了眼眸。他只觉得好笑,于是便扬起了唇角。等到东骁天一走,两道视线将明珠紧锁,他沉声讥讽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来问你一句话。”明珠踱步走近牢房,轻声说道。 风战修睨着她愈发惨白的小脸,语气十分差得喝道,“有话就快说,说完快滚。” “毒,是不是你下的。”明珠沉静地凝望他,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不知道怎么了,如今的她与他仿佛交换了位置。曾经,她因为下毒一事而被他打入地牢。如今,他也因为下毒一事而被父皇打入天牢。这真像是因果报应,他终于报应了。但是为什么,她竟只想问他这一句。 风战修却沉默了,沉默许久后,他轻笑着说道,“信不信随你。” 可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给了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 他的回答,让明珠感到懊恼。 她猛地伸手抓住了铁栅栏,颤声说道,“风战修,难道要你一个答案,真就那么难?我只要你一个答案,你也不肯给吗。” “哈哈——”风战修大笑了一声。 明珠蹙眉,困惑地望着他,“你笑什么。” “夜明珠……”风战修念着她的名字,朝她走近。 两人近在咫尺,她与他隔着铁栅栏面对面。而他惑人的俊容显得格外模糊,沉沉的男声更是哑然。他的双眸,在这个时候凝聚了太多愁绪,那种承载了无止尽的悲苦沧桑。她看得突然一怔,莫名得怆然。 他的黑眸异常炯亮,风战修幽幽说道,“我回答过你很多次,你信过吗。” 嗡—— 脑子一阵鸣响,明珠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风战修……你……”她急于想说些什么,胸口却一阵疼痛难忍。 “你走!马上就给本王离开这里!本王不要看见你!”风战修见她疼得咬住了下唇,大声叱喝。 他的叱喝声引来了东骁天,他奔进一瞧,立刻俊容失色,“明珠!” 东骁天急忙跑向明珠,将她打横抱起。 转身离开的时候,明珠意识模糊,只瞧见他嘴角噙着的笑容让她感觉彷徨。 去的匆忙,回的也同样匆忙。 等到了平乐宫,明珠躺在床塌上,又喝了药,疼痛终于缓减。 她望着东骁天,一直没有说话。 东骁天见她这样望着自己,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面对她。他只好找了个离开的理由,沉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话一说完,他急忙起身离开。 “骁天哥哥……”明珠却开口了。 东骁天猛得停步,听见她柔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相信他,毒,不是他下的。” 明珠注视着东骁天的背影,轻声说道,“放了他吧。” “不行!”东骁天沉声喝道,握紧了双拳,“他对你下了毒,我不能放过他。这次是下毒,下次呢?下次也许直接要了你的命!我不能让你受危险!” 他又是回身奔到床沿,徐徐坐下。 “明珠,他待你不好不是吗。”东骁天困惑地望着她,不解地问道,“他这样待你,你为什么还要信他。” 明珠摇头,她同样也困惑,“我不知道。” “那就不要相信他!”东骁天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好言相劝,“他心里只有柳水瑶,他对你只会是伤害!” 柳水瑶?明珠的耳畔突然想起嘈杂的声音—— 最后只有一句,“信不信随你。” …… 明珠回过神来,惶惶地对上东骁天,轻声说道,“我相信他,和他心里只有柳水瑶没有关系。” “放了他,他没有对我下毒。”她反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东骁天一听,双手无力地松开。他猛地起身,沉声喝道,“风战修,绝对不能放!”眉宇凛然,他起身大步离去。 “骁天哥哥!”明珠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反应,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可是东骁天走得决然,走得更快了。 他一走,明珠黯然神伤,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夜色正浓,她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心中有了决定,“夏儿!你扶我起来!” “主子?”夏儿闻声而至,奔了进来。 “我要去养心殿!” 明珠执意要去养心殿,夏儿没辙了,因为她知道主子的脾气一向倔强,更甚至是顽强。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去做。相反,她不赞同的事情,哪怕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去做。 “主子,您慢点。”夏儿担忧地说道,扶着她一路前行。 明珠走得已经很慢了,可她心中实在焦急,也就顾不上胸前的伤口了。 等她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夜色更深了。 德公公顶着寒风出来见她,焦急地询问道,“公主殿下,您伤还没有养好,怎么深夜往这儿来了。” “德公公,我想见父皇。”明珠坚决地说道。 德公公一愣,回神道,“您等着,奴才这就去通传。” “多谢德公公。”明珠欣喜地道谢,望着他走入殿去。 虽是春季,可半夜的寒风依旧冷得彻骨。明珠站在养心殿外,不时地搓搓手。夏儿怕她冷,只将她的斗篷拉拢,轻声说道,“主子,王爷对您这么坏,您还为了王爷这样,夏儿替您感到不值替您喊委屈。” “夏儿。”明珠喊着她的名字,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不会下毒。如果他真想杀我,早就将我杀了。他哪有那么笨,自己送了东西给我,还要在里面下毒?” 夏儿听见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主子说得也是。只不过……” “什么?”明珠问道。 夏儿抬头望着她,担忧地望向她,“怕只怕王爷依旧还是待您不好。” “他待我不好也不是一两天了,我都习惯了。”明珠耸耸肩。 这时候,德公公从养心殿内走出,奔到明珠身后叹息道,“公主,您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明珠诧异地问道。 “皇上不见您,您回吧。王爷的事儿,谁来也没用。”德公公从小看着明珠长大,自然也有些感情,好言劝道。他不敢多作停留,叮咛了一句,“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打算,公主您请回吧。” 明珠没有想到现在连父皇也不肯见她。他们都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将他治罪? “我不走!”她硬声说道,“德公公,我就站在这外面等着,等到父皇肯见我。” 德公公当下错愕,“哎呦!公主!您这是……” 而后任由德公公如何劝说,明珠就是不走了。她冷得难受,抿着唇固执得一言不发。夏儿扶着她并肩而站,两人像是两座雕塑一般。德公公无奈地进了殿去,不时地出来瞧上一眼,又是叹息一声。 明珠不知道站了多久,站到连自己都感觉麻木了。 她快没有力气了,却靠着一口气强撑。 “主子……”夏儿喊道,她的声音轻了半分。 明珠狐疑地“恩”了一声,望向她,“什么?” “您该不会是喜欢上王爷了吧。”夏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专注于她的神情。 夜色下,明珠的容颜变得十分模糊。月光落在她的眼底,那双眼睛愈发清澈明亮。她显然是被这个问题给问倒了,顿时一僵。而后轻笑了一声,急忙摇头,“怎么会呢?没有可能的,我没有喜欢他……” 喜欢那个残忍、无情、冷血…… 那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的风战修?不,不可能…… 过了一个时辰,明珠没有离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明珠还没有离去。 眼看着天渐渐亮了,她却迟迟不肯走,与夏儿两人固执地站在原地,等候着弘帝的召见。天气十分凉,露水更容易让人受寒。德公公瞧不下去了,而弘帝也同样一夜无眠。到了三更天,德公公受了弘帝之命前去东宫请太子。 东骁天是在第一时刻赶来的,他心中有些愤怒,更有不敢置信,还有伤心以及紧张。太多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神情看上去阴霾。 远远的,他瞧见了站在寒风中,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的明珠。 东骁天几个大步冲到她身旁,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没好气地沉声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明珠累到没有力气说话,她只是笑。 “我不许你为了他这样子!”东骁天气愤地低吼,作势就要将她打横抱起。 明珠却跪了下来,抬头望向他,喊了一声,“骁天哥哥。” 这一声呼喊,听得东骁天浑身轻颤。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她离他有些远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就离他远了。东骁天悔恨交织,一下子朝后退了几步。他低头注目于她,依稀可见当年稚嫩的她。 如今眨眼之间,她长大了。 东骁天不忍她继续下跪,伸手想要将她扶起。可她依旧不起来,他无奈一笑,“你起来,我答应你,我向父皇去说情。” “骁天哥哥。”明珠哽咽了一声,任他搀扶而起,不再拒绝。 东骁天松了手,转身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弘帝同样坐立难安。瞧见明珠如此执着,他心中不忍。只是此事已经全全交给了东骁天,他要骁天自己决定,到底是放还是不放。本想留下风战修,实在是难能可贵的将才。可是,他偏偏不愿意交兵符。 如今,明珠中毒是真。 即便风战修不肯交兵符,也可以他毒害明珠为由,直接收回藩地甚至一举废黜他的权势。 可谁料到,明珠竟然如此替他求情担保他。 东骁天徐徐走入殿内,双手作揖,沉声说道,“儿臣参见父皇,恳请父皇放了风战修。” 弘帝低头望向东骁天,沉谗佞开口道,“骁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真得要放了风战修?若是他日后倒戈相向,那就……” “父皇!儿臣已经决定!”东骁天硬声回道。 弘帝叹息了一声,望着东骁天半晌无语。难道果真是红颜祸水吗。 “小德子。”他无奈地唤道。 德公公立刻上前一步,“皇上。” “传朕的话,放了风战修。”弘帝龙颜威慑,下旨道。 德公公领命鞠躬,“喳!” “等等!”弘帝浓眉微蹙,喃喃道,“让她进来罢。” 此时,天已朦朦亮。 养心殿外,明珠唇色泛白。她瞧见德公公从殿内走出,德公公径自走到她身边,连忙将她扶起,感慨地说道,“公主殿下,皇上让您进去呢!” “那王爷呢?”明珠由他搀扶而起,急急问道。 德公公回道,“皇上下了旨,放了王爷。” 明珠一听这话,终于定下心来。 德公公鞠躬奔往天牢,明珠朝着夏儿展露出笑颜。她这才转身,慢慢地走进养心殿。双腿好象没有力气了,整个人又冷得难受。一步又一步,她终于见到了龙椅上气势非凡的弘帝,还有站在一边格外沉静的东骁天。 东骁天瞧见了她,微微握紧拳头,眸中暗涌深锁。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明珠喊道,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弘帝注目凝望于她,沉声说道,“起吧。” “是!父皇!”明珠又是忍着疼痛站起身来,径自走到一边。她的身边,站着东骁天。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瞥向他,可他的视线却始终不偏不倚。她收回目光,整个人恍惚了下。看来,他是真得生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战王爷到——” 而后,一道高大身影徐徐走入殿来。 风战修的神情不见半分阴郁,依旧潇洒。他走至大殿中央,衣袍一撩,跪拜在地,“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战修,这毒到底是谁下的,虽然还不知晓。不过,明珠是吃了你送去的东西而中毒,这也是事实。但是念在你忠心不二,明珠又极力保荐你,朕就准你出狱。你可要明白朕与明珠对你的一片心意。至于下毒一事……”弘帝说着,转向东骁天,“骁天,交给你继续严查。” “儿臣遵命!”东骁天立刻应道。 “臣谢皇上开恩。”风战修同时回道。 弘帝感到疲惫,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这都五更天了,该上早朝了。” 他走下龙椅,德公公机灵地上前去扶。 大殿上的三人或作揖或扶身,齐声说道,“儿臣(臣)告退!” 弘帝一走,明珠只感觉头晕眼花,身体忍不住朝后倒去。 东骁天瞧见如此,立刻上前想要去搀扶。可是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冲到了明珠身边,将她一把抱起。东骁天只好停了步伐,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风战修抱起明珠。他猛得握紧了拳头,却又无法上前。 风战修瞥了眼东骁天,深邃的双眸迸发光芒,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养心殿。 明珠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喊了一声“骁天哥哥”。 她的声音很轻,传入东骁天耳里,他的神情忽然怅然。 风战修抱着明珠出了养心殿,奔回平乐宫。他低头望了眼怀里的她,突然沉声问道,“为什么要救本王。” 方才听德公公说,她为了救他,不惜在养心殿外站了几个时辰。这样的身体,不好好得养伤,竟然还倔强到这个地步。 明珠有些昏昏沉沉,意识开始迷糊。半眯起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俊容,她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因为……因为……” 风战修静心等待。 “因为柳水瑶来求我……她求我……我……”明珠还没有说完,却忍不住疲惫而闭上了眼睛。 而她尚未说完的下半句话——还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信你。 当风战修平安回到王府,王府内的下人们显然是松了口气。惟有众离十分镇静,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一般,只开口喊了声“王爷回来了”,默然地跟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风战修径自坐下。 他抬头望向众离,沉声问道,“太子大婚还剩几日?” “回王爷的话,皇上下旨定在下月初六,算来日子,也就只剩下半个月了。”众离恭敬地回道。 风战修闭上了眼睛,“半个月。” 众离附和道,“正是。” “云霓差不多快回来了。”风战修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神情从容。 众离心中有些困惑,问道,“王爷,属下有个问题。” “你想问本王,她的毒已经解了,本王要灵犀草有何用?”风战修淡笑,漆黑的双眸微抬,反问道,“众离,你跟在本王身边那么久了,你说说看本王接下来要做什么?” “属下明白了,王爷算准时候差不多了,该收网了。”众离一阵愕然,而后又是作揖道。 风战修径自取出袖中的玲珑玉,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抚摸,喃喃自语道,“本王算准了一切,可却也没有算准的时候……” 众离静静地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众离问道,“王爷指得是公主?” “她?”风战修忽然记起了她倔强的小脸,幽幽说道,“本王很想看看她知道那些人的真面目后,会有怎样的表情。” 丞相府 闺房之中,柳水瑶一直在等待消息。她不知道明珠肯不肯开口相救,整夜都没有睡好。天刚亮,她就起来了。她本想要出府进宫,却被爹爹禁了足。爹爹知道昨天的事后,大发雷霆。此刻,她被关在房内不许出去。 柳水瑶烦躁地在房中走来走去,开始砸东西。 “砰砰——”只听见东西被砸碎的刺耳声,连绵不绝响起。 柳水瑶娇纵地嚷嚷道,“开门!放我出去!不放我出去,我就继续砸!开门!”她静默了一会儿,依旧无人理她,又是一阵愤怒,拿起名贵的花瓶又要摔。 突然,房门被打开了。 “瑶儿!”柳青走进闺房,头疼地走到她身边制止,将那花瓶放回原位,“我的乖女儿,你就不能让爹爹省省心吗!” 柳水瑶瘪了瘪嘴,委屈地说道,“爹爹,您为什么不让女儿出去!” “你放心,皇上下旨放人,他不会有事了。”柳青沉声道。 柳水瑶一听,顿时欣喜,“真的?皇上真的放人了?我要去找战修哥哥!” “不许去!”柳青阻拦了她,对着房外的侍卫厉声喝道,“看好小姐,哪儿也不许去!还有,将这房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不要伤到小姐。” 几名嬷嬷立刻回道,“是!老爷!” “爹爹!”柳水瑶愕然地喊道。 “爹不准你再出去闯祸!爹是为了你好!”柳青撂下这句话,毅然决然地转身而去。 柳水瑶气得跺脚,大声嚷嚷道,“爹!您放女儿出去!” 皇上下旨放了风战修一事,不仅仅传到丞相府,更传到了睿王府邸。 有青衣人骑马而来,在府邸前下了马。 随后,急急奔进府去。 偏厅内歌舞升平,曼妙的女子穿着透明的裙裳,跳起香艳的舞蹈。丝竹之声娓娓响起,连那弹奏的乐师都长得美若天仙。轻风吹拂,帐幔随之微微飘动。大厅正中央的席位上,睿王抱着顾馨儿畅饮享乐。 顾馨儿纤纤玉水抚上他的胸膛,娇声道,“王爷,您再喝一杯。” “好!本王就再喝一杯!”东炎睿偷了个香,眸底满是绯色,将酒饮下。 “王爷!”忽然,偏厅内奔进一人。 正是那名青衣人。 睿王脸色一变,抬头望向那名青衣人,摆明了不悦,开口叱责道,“蠢材!没瞧见本王正在忙?”睿王爱女色,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在如此宛若置身仙境的时候被人打搅,他自然感到扫兴。 “王爷,消消气。先听听是何事。”顾馨儿柔声劝道,一张芙容脸庞妖媚。 睿王见她笑容比花儿还要娇艳,立刻软了声,“好!你们全都退下!” “是!”众女轻声回道。 立刻,偏厅内静了下来,歌舞声消散。 等到人退走后,那青衣人回禀道,“王爷,夫人,大事不妙。从宫中传来消息,皇上放了战王。” “什么?放人了?”睿王瞪大双眸。 “是!听说是公主亲自去求情保荐战王。”青衣人如实回道。 睿王一惊,诧异地说道,“她亲自去求情?” “是!” “再去打探!”顾馨儿冷声吩咐道。 青衣人立刻点头,急步退走。 睿王有些坐立不安,扭头望向顾馨儿,开口询问道,“馨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你给本王设想的计谋却给搅乱了!” “王爷莫急,让妾身在想想。”顾馨儿美眸闪过精光,身体柔软地倒向他的胸膛。 她确实没有料到弘帝会这么快就放人,这完全出乎她的设想。 听闻,那傻公主还主动要求和离。 按道理来说,她与风战修之间并不和睦!被彻底蒙在骨里的傻公主,她应该完全站在弘帝和东骁天的立场上着想才对,她怎么会去求情呢? 这簇火才刚刚烧起来,就被熄灭了。 如此一来,反倒是不妙,风战修会不会因此而向弘帝投诚。 倘若这昏庸的睿王不能谋反成功,那么…… 顾馨儿思索了半晌,幽幽说道,“本来妾身想着只要命人下了毒,离间弘帝与风战修即可。而后公主不死,风战修就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依他的脾气,不会那样轻易就将兵符交出。毕竟他是堂堂战将,功高劳苦。” “到时候,王爷出面和解,他还记了王爷一份情。” “如今恐怕事与愿违……” 睿王点点头,附和地说道,“馨儿所言正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公主先前已经中过一次毒了,干脆再中上一次,直接让她死了,一了百了。到时候,风战修一定难脱干系。而柳家千金未嫁,柳丞相自然会为王爷所用。王爷何不乘胜追击,将其拿下!”顾馨儿眯起了眼眸,笑得生动。 睿王锁眉沉思,只觉这主意可行,“好!本王就等着坐上皇位。到时候,本王就封馨儿为后!” “王爷……”顾馨儿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嗔怪道,“您该改口了,以后啊,该自称为‘朕’!” 睿王大喜,立马沉声道,“朕一定封你为后!” “呵呵。”顾馨儿笑得妖娆,媚眼生波。 睿王被她的笑迷得七晕八素,当下扯去她的衣服,猴急得扑了上去,“乖馨儿,快给朕乐一个……” “皇上,您慢点。呵呵,皇上……” 忽然,一室旖旎春色,顾馨儿一双炯亮美眸闪烁着琥珀光芒。 平安无事地过了好几天,明珠的身体渐渐康复。也许是那神奇的金蟾蜍之泪的原因,伤口也愈合得很快。关于中毒的事情,有些不了了之。只是,东骁天却也一连几天没有来探望她,这让她很郁闷。 倒是风战修,每日必来。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有些怪怪的。可真要说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这不,明珠用过膳,算着时间某个人该来了。 只听见宫女喊了一声“王爷”,她立刻窝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装睡。 脚步声果然沉沉响起。 风战修踱进卧房,见她在沉睡也不打搅。只是径自坐在床沿,默然得凝望。他犀利地察觉到微颤的睫毛,当下眼底浮现起笑意。慢慢地低下头去,将唇凑向她的唇。 明珠感觉他的气息渐渐压近,她猛得揪紧被角。 “你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恩?”风战修沉沉呵气,戏谑地问道。 明珠没辙了,只好睁开眼睛,瞧见他离自己那么近,脸上顿时一红。眨了眨眼睛,像只无辜的小白兔。她继续假装,迷糊地说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该回府了吧。” “我……”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急着找理由。 “本王已经让人备了马车,我们可以走了。”风战修说着,连人带被将她一并抱起。 明珠被裹成了粽子,当下无法动弹。她愕然地望着他,却发现他一脸邪魅地笑,“王爷,我的伤还没好呢!我头晕,我头疼,我胸口疼,我这儿疼那儿疼,我哪儿都疼,我疼死了疼死了……” 她的话说到一半,他直接点了她的穴道,不让她反抗也不让她碎碎念。 明珠瞪着他,怒气不好发作。 风战修沉沉一笑,不理会她的怒视,抱着她就往宫外走。 平乐宫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夏儿站在马车前,神色却是惶惶不安。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似乎心事颇重。瞧见从平乐宫内徐徐走出的两人,她这才回神,开口喊道,“王爷,公主。” 风战修抱着明珠径自上了马车。 一行人起程出宫。 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宫门,终于顺利离了宫。 马车内,风战修将她抱在大腿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一口。明珠一张脸烧得通红,顿时成了小番茄。 战王府邸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顺利抵达王府。 风战修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又是抱着她下了马车。 “战修哥哥。”柳水瑶轻柔的女声响起。 听到这声呼喊,明珠立刻寻声望去。只见柳水瑶带着两名丫鬟等候在王府外边,她秀眉微蹙,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 “你来了。”风战修的语气软化了些,态度不似之前那般冷硬。 柳水瑶被爹爹柳青关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被准许出来。她立刻就来王府寻他,下人们说他不在府中,她就在府外等候。终于瞧见了他,却见他怀里抱着明珠。她心里微酸,只是抿着唇,轻轻地走近他们身边。 柳水瑶揪紧了手帕说道,难掩关心地问道,“战修哥哥,你没事吧?公主……公主也没事吧?” “没事。”他简短地回答。 柳水瑶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愣愣地望着他,“……” “以后不要再为我如此,哪怕我要死了,也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沉默了许久,风战修突然开口打破寂静,意指她替自己开口求情的事情。 柳水瑶整个人一怔,急急地问道,“为什么?” “你走吧。明珠累了,不要打扰她。”风战修不再多说,径自抱着她走入王府。 明珠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冷漠地对待柳水瑶,又无法开口说话,只好默然地望着柳水瑶,而她红了眼眶,孤单单地站在风中。这样的柳水瑶,让自己感到有些惆怅。这样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他怎能如此无情。 等到进了府,风战修沉声说道,“众离,送她回府。” “是!王爷!”众离立刻应声,转身追了出去。 明珠侧目,却见众离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跟随在柳水瑶身后。 她有些愕然,难道…… 两人走过前院转过回廊,朝着旧肃殿而去。 风战修却没有直接抱她回塌所,而是抱着她上了园子里的小阁楼。十分清净的园子,清净到有种荒凉的感觉。他抱着她坐下了,低头沉声说道,“老规矩,你不许乱动也不许吵闹,本王就解开你的穴道。怎么样?” 明珠想点头,却没办法,只好这样望着他。 风战修浅浅一笑,这才动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其实你很关心她的吧?”明珠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想要找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嘘!”他伸手点住了她的唇,低声喃喃说道,“不要说话,本王只想抱抱你。” “……”明珠一愣,只觉他的双眸泛起淡淡忧伤。他怎么了…… 风战修将头埋在她的颈项,低声说道,“本王才没有关心她。” “你有。”她却异常坚定,一口咬定。 “你又凭什么肯定?”风战修凝眸望着她。 明珠说不出原因,烦恼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反正你有。” “呵呵。”风战修又是笑,“本王没有。” 明珠的倔脾气上来了,“你有!你就是有!你关心柳水瑶!” “你吃醋了。”他却直接吻住了她,像是在逃避。 太子大婚将近,都城的守卫也变得森严起来。而皇宫中,更是繁忙一片。整个大兴王朝全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为了迎接这盛世婚典。家家户户全都清除檐角的萋草,挂上了大红灯笼。 等到了晚上,那一盏盏红灯笼就闪烁起光亮,像是指引人回家的明灯。 明珠在战王府邸住了一段时日,身体已经康复。可是她却再也没有见到东骁天。哪怕她进宫等候,也总是遇不上他。也许,也许他是在刻意躲她吧。因为她开口替风战修求情。或者,他也是在替她感到不值得。 至于风战修,这些日子来他都独自睡在书房,并不为难她。 此刻,明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园子里抬头看着月亮。她默默算了算时间,再过三天就是东骁天与柳水瑶的大婚之日了。 三天,只剩三天了…… “主子。”夏儿喊了一声,端着一盅甜汤慢慢地走近她。 明珠回头望向她,轻声说道,“来,坐我身边。” 第47章 买卖不变 第47章 买卖不变 夏儿将托盘搁在石桌上,顺从地坐下了。只是今日的她,有些拘谨,更有些惶惶。她不时地望向明珠,又不时地望向那一盅甜汤,目光游移在这两者之中,欲言又止,神情阴郁,很是为难的样子。 “夏儿,骁天哥哥马上要大婚了,你说我送他什么礼物好呢。”明珠笑着问道,发现心里微酸。 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明白柳水瑶的感觉了。 当那个呵护自己、疼爱自己、守侯自己的人不再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候,那种感觉真得很难受。 夏儿轻声说道,“只要是主子送的,太子殿下一定都会喜欢。” “希望如此。”明珠微微叹息。 夏儿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微风吹拂,梨花零星得开了。白色的花朵,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香味,安然自得。过不了几天,梨花就能开得繁盛了。今年的梨花季节,看来不能再与他一起赏花了。他的白衣,站在梨树下的身影旁边有了另一道身影。 突然,身后响起另一道沉沉男声,“这么好兴致,夜里赏花?” “王爷。”夏儿立刻起身,问安道。 明珠徐徐扭头,对上了他。也许是月光的原因,他一向邪魅的俊容变得温煦了些。有些意外,他竟然穿了一身白衣,黑发随风吹拂,映衬着梨花,他是这样的淡然姿态,她忽然惆怅了记忆。 “王爷。”过了好半晌时间,她才开口喊道。 “本王特意吩咐下人去炖的百合银耳羹,怎么没喝?”风战修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瞥了眼没有动过的甜汤,他动手替她盛上一碗。 明珠呆呆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而夏儿站在一旁,却提了一颗心。她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秀眉紧蹙。 “来,本王喂你喝。”风战修作势要喂她。 “我……” “本王喂你。”他不容她拒绝,霸道的脾气发作。 明珠显然没辙了,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他。眼看着凑向自己的汤匙,她顺从地张开了嘴。 汤匙越来越近。 夏儿提了一颗心,小心翼翼望着明珠,连呼吸都在这个时候停歇。她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扬手打翻了碗,“主子!不要喝!” 明珠顿时愣住,惊讶困惑地望向她,“夏儿?” “奴婢该死!”夏儿跪拜在地,低下头来,“甜汤凉了,所以……” 风战修眯起鹰眸,沉声喝道,“放肆!”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不大爱喝太热的,你不用忙了。”明珠听见她这么说,又见风战修动怒了,她深怕他责罚夏儿,立刻打圆场催促道,“王爷,不是要喂我喝吗?快点,我好渴,我想喝。” 风战修却不再有所动作,而是阴霾地盯着夏儿。末了,冷哼了一声。 “恩!感觉好好喝的样子!”碗已经碎了,明珠直接将那一盅瓷器捧到自己面前。她顾不上什么淑女不淑女,双手捧起瓷器就要喝。 夏儿更加急了,面临再一次的抉择。 往昔一幕幕场景浮现,内心深处的柔软被明珠触动。她对她的好,她的每一句话,她说她以后有了姓氏,她说要替她找个好婆家,她说让自己喊她一声“姐姐”,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思绪像潮水涌来,夏儿猛得睁大了眼睛。 她抓起地上的石头,掷石击向那一盅瓷器。 只听见“砰——”一声,瓷器碎裂。 明珠愕然,那汤汁湿了满手,“……” 任务被自己打乱,身份也被自己揭发,夏儿纵身逃离。 风战修沉静得吓人,对着无人的四周喊了一声,“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是!”众离本就躲在暗处,立刻闪身追上了逃窜的夏儿。 明珠还没来得及回神,她完全意料不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她盯着碎了一地的瓷器碎片,还有洒了一地的甜汤,她只知道夏儿……夏儿她会武功,她竟然会武功,她会武功…… “原来她是奸细。”风战修沉声说道,深邃的双眸正视于她。 奸细?夏儿是奸细?不,不可能的…… 明珠摇头,视线一阵凌乱,最后对上了他,恍然地说道,“不是的!她不是奸细!夏儿不是的!” “到底是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风战修幽幽吐出一句话。 偏厅,掌了灯笼,明明灭灭的烛光照耀。 风战修抓着明珠来到偏厅,他径自居中而坐。 明珠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声不响。 回忆起方才的一切,她忽然感觉到莫名得可怕。是的,可怕,好可怕。但是她不信,她还是不信!夏儿,她的夏儿,怎么会是奸细呢!她们在一起整整四年时光,她怎么会呢!不,她要问问清楚!她要问个明白! 风战修微扬唇角,静心等待。 终于,众离擒拿夏儿折回。 夏儿的穴道已经被点,众离压向她的肩膀,她像木偶一般跪倒在地。她倔强地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问问她,她后不后悔刚才出手相救,她不后悔。自己苟延残喘地活了那么久,也许早就该死了。 她轻笑一声,突得抬头望向正前方的风战修。 夏儿眯起眼眸,清瘦的小脸异常冷傲,她讥讽道,“是!我是奸细!毒是我下的,全是我干的!要杀要刮随便你!” 明珠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么快就主动承认了?本王还以为要盘问些时候呢!”风战修幽幽说道。 “王爷,您真是深藏不露。早知道我是奸细,还迟迟不肯揭穿我,让我留在公主身边。王爷的心思,果然不一般啊,夏儿实在佩服!”她坦然地迎上他,无畏于生死。 “哦?本王可是什么都不知道。”风战修狐疑地说道,瞥了眼一旁的明珠,继而又道,“本王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宫女,可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奸细。现在,你回答本王,你到底是谁的人?” 夏儿大笑几声,不再言语。 “不说?”风战修瞬间演变为地狱残忍的修罗,云淡风清地吐出一句话,“不说也罢,拖出去砍了。” “是!”众离立刻应声上前。 明珠彷徨地回过神来,她急急地迈开脚步,冲到了夏儿身边,将夏儿抱住了。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哽咽地说道,“不要杀她!不要!不要杀她……” “……”夏儿感觉自己的心也仿佛被她抱住了,眼眶一阵酸涩。 明珠拥抱住她,喃喃问道,“为什么,夏儿,为什么……”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夏儿是奸细,为什么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是奸细!她那么相信她,她那么珍惜她,她将她当成亲人一样。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人,却偏偏是奸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公主请松手。”夏儿硬下心肠,冷漠地说道。 明珠使劲地摇头,更将她抱紧,“你是有原因的,是不是,你是有原因的。” “没有,我的目的就是毒害你。” 明珠慢慢地松开手,凝望向夏儿。可她的眼底已经模糊一片,夏儿的容颜也随之模糊起来,她轻声说道,“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我相信你。” “王爷!”明珠转身面向风战修,哀求道,“放过夏儿,放过她,我求求你了!” “她要毒害你,你还要放过她?”风战修质问道。 明珠颤抖了声音,“不是没有毒害成功吗?放过她!王爷……” “谁说没有?之前你也中了毒,恐怕就是她下的手!”风战修将先前的事儿搬了出来,厉声喝道,“她要害你,可你还要替她求情?” 明珠整个人一怔,再次扭头对上夏儿,“上次……不会的,不是你,对吗?” 她真挚期许的双眸,这样殷切地望着自己,夏儿却觉得她善良倔强得可怜。 “杀了我吧。”过了许久,夏儿决然说道。 “我不信!”明珠终于泪如雨下,哭得双眼通红,“我不信!不是你!” “众离!动手!”风战修再次开口下了命令。 众离将刀拔出刀橇,走到两人身边,恭敬地说道,“公主,请让开。” “我不让!我不要让开!我不要!”明珠哭喊着拒绝,奋不顾身地抱住了夏儿。而她的泪水,顺着夏儿的脖子流下,含糊不清地嚷嚷,“不要杀死她,求求你了!” 夏儿早就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却在最后时刻还见明珠如此护着她。自己动不了,也推不开她。她体内的毒开始发作,闷声吐出一口鲜血。这是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天的期限,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就拿不到续命的药维持性命。 “夏儿……”明珠瞪大了眼睛,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慌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夏儿?夏儿!你怎么了?” 夏儿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眼底温暖一片,脑海里全是与明珠相处时的温暖回忆,忍不住在她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主子……您不要这样……我早就该死了……您不要替我难过……不值得……” “不会死的!夏儿!”明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扭头恳求,“王爷!王爷你救救她!王爷你救救她!” “可是……我还要告诉您件事情……” 夏儿一边说着,一边又吐出一口淤血,“之前的毒不是我下的……那毒是……太子下的……” 轰隆—— 天地好象都崩溃了。 明珠仿佛被雷击中身体,那种惊恐震到心里,她哑口无语。骁天哥哥……骁天哥哥对她下毒?怎么可能呢?他对她下毒?明珠无法置信,呆若木鸡。泪水开始泛滥,大颗大颗得掉落而下。 “还有……还有芙妃……”夏儿吃力地想要将话说完,口中却一阵腥甜,吐血昏厥。 明珠凄厉地大叫一声,“啊——” 像一场噩梦。 当她醒来的时候,只感觉黑暗森然。卧房内没有人,不再有夏儿了,不再了。她彷徨地下了床,有人却在同时走进房内。她抬头,瞧见了他。风战修一身黑衣蟒袍,映衬着那一双漆黑的双眸,恍若一潭池水,深不见底。 她并不理他,只是径自走过他身边。骁天哥哥……对她下毒? 可他却一把抓住了她。 “去哪儿。”风战修沉沉开口问道。 明珠想要甩开他的手,又挣不开。 “你想去问问你的骁天哥哥,到底有没有下毒害你?”风战修轻笑一声,低下头来,喃喃说道,“本王也很吃惊,你这么喜欢他崇敬他,他竟然对你下了毒。呵呵,这帝王之位,一国江山,果然让人觊觎。” 明珠直直地望着他,倔强得不说话。 “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风战修呢喃问道,松开了她的手转而轻抚向她的脸庞,“你知道吗?本王与你那骁天哥哥之间有个约定。”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直觉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不想听吗?”风战修又笑,硬是掰开她的双手,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与他做了交换,本王助他夺得王位,日后你与水瑶就各自归位。可是如今,本王反悔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你根本就不是皇帝的女儿。” “……”明珠僵住,一时间难以接受那么多突如其来的事情。 风战修慢慢得凑近她耳边,沉声说道,“你的母妃是莲妃,当年她与人私通才生下了你。你根本就不是皇帝的孩子。他之所以让你嫁给本王,只怕自己的女儿受苦受难。因为他要让水瑶嫁给你的骁天哥哥。” “不是的!”明珠终于忍不住开口,慌乱地喊道。 “不是这样的!你说谎!根本就不是这样!父皇才不会这样!骁天哥哥才不会这样!不是的!风战修,你说谎!你说谎啊!啊——”她大叫起来,朝后退了数步。 风战修更为深沉的男声盖过她的叫喊声,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向她接近,“事实真相这样,你是不是心中怨恨?你是不是很憎恶那些人?一个害死了你的亲生父母,你却还认贼作父!一个假装仁善,你那样信他,他却背地里对你下毒!” “这样的两个人,你是不是很恨他们?” “恨吧,恨吧……” “若是恨的话,那就走到本王身边来,本王会帮你报仇。明珠,过来本王这儿。”风战修朝她伸出了手,眼中燃起光芒。 明珠连连摇头,痴痴地呓语些什么,“不会……不可能……不是……不是……” “明珠,过来本王身边。”他等待着她,等待着摧毁她最后的天真。 “我不相信!我自己去问个清楚明白!我自己去!”明珠愤然地吼道,拔腿冲向房外。 风战修直接将她打横抱在怀中。 明珠不安地奋力挣扎,“我自己去问个明白!我自己去!风战修,你放开我!” “本王会让他亲口告诉你,不如今日?”他温柔地笑问,残忍到可怕。 月上眉梢,都城内一间破庙。 庙内,一道挺拔身影背身而站。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依旧没有回身。 东骁天依旧是一身白衣,容颜儒雅,却有几分阴霾于其中。他望着面前的人,开口问道,“风战修,半夜三更你约本殿出来做什么。” “太子殿下,真是辛苦了,这么晚了还让您出来。”风战修这才转身,幽幽说道。 东骁天扯起嘴角,同样深沉地说道,“有话快说,少来这套。” “太子殿下,臣突然得知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只是这事让臣半信半疑,臣想问问殿下是否知道。”风战修凝声说道。 东骁天不再继续应声,等待他的下文。 “听说,明珠公主并不是太子殿下的妹妹,此事当真否?”风战修直接逼问,双眸紧盯着他。 东骁天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风战修,你又搞什么花样。明珠不是本殿的妹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这么惺惺作态做什么?” “太子殿下,臣只是在想铁征是否有个弟弟,或者是哥哥?”风战修话题一转。 东骁天眯起了眼眸,不愿意与他多谈,“风战修,本殿没时间与你谈这些。明珠已是你的人,柳水瑶本殿娶定了!”他放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风战修站于原地,轻声说道,“臣恭送殿下。” 而在破庙的佛像后头,明珠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她的眼前,早已经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楚了。她早已经泪流满面,连哭都没有声音。心好疼,疼到没有了知觉,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些,为什么…… 风战修径自走到她面前,解开了她的穴道。 他的面前,是哭得像个小泪人的她。 “哭什么呢。知道了真相,应该高兴才对。”他伸手,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手指沾染到泪水,发现心中灼热。 明珠哭到抽噎,哭到无法说话了。 她爱的人,背叛她。爱她的人,只是假象。她依赖的人,舍弃她。她信任的人,又是要害她。她什么都没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是幻觉一场,幻觉…… “为什么……”许久许久后,明珠颤声开口。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告诉我这些……” 明珠抽噎哭泣,万分伤心地质问,“风战修!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猛地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襟,痛苦地揪紧。 “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都需要仇恨,只有仇恨,才能生存下去。”风战修温柔地说道,将她拥入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一样。 “仇恨?我不要仇恨!我不需要仇恨!”明珠喃喃说道,彷徨茫然。 “皇帝害死了你的父母,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你的骁天哥哥,已经不值得你眷恋了。他为了皇位,同样可以对你下毒。你将那丫鬟当成手足,她却是要杀死你。他们一个个都是有目的,他们全都不是真心待你。” “明珠,告诉我,你要报仇吗。” 风战修的声音像催眠曲,能够蛊惑人心。 报仇,报仇,报仇…… 明珠彷徨地瞪大眼睛,什么东西在心里翻涌,突得将他推开了,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不要报仇!我不要报仇!报什么仇!我不要仇恨!” “我知道你想要报仇的,你放心,等到你那骁天哥哥大婚,本王就让你看他们自相残杀,不是很有意思吗。呵呵。”他笑得森然,笑得恨意增生。 她困惑地对上了他,不安地注视他,眼前的人像个怪物,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怪物,一个可怕的怪物。 “风战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不要,不要,我不要……” 明珠转身想要逃跑,风战修轻易地抓过她的手腕,蛮横地将她拽向自己。他用双手将她困住,低头望着她的双眼。在明珠面前,是一张嗜杀暴戾邪气的俊容,那种仇恨的目光,扫视天、地、人,不容三界。 “你谁也不爱,你谁也不喜欢,你不喜欢柳水瑶,你谁也不喜欢……” “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什么!” 风战修被她一语点破,那沉寂已久的仇恨将他瞬间吞没。一双眼睛泛红,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尝试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感觉吗,你瞧过亲人在自己面前死掉的感觉吗,我的母亲是被人活活烧死的,我的父亲被乱箭穿心,连心都挖了呢。”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明珠求饶道,仿佛眼前闪现出那些可怕的画面。 “你听过那种求救声吗,你听过那种凄厉的呼喊声吗!” “我憎恶这大兴王朝!我憎恶这里的一切!我更加憎恶东陵破的子孙!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掉!”他吻住她的唇,轻轻咬破,血腥味弥漫肆意。 明珠麻木地被他吻着,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一缕檀香袅袅升起。 乱了一地的衣物,黑色的蟒袍,嫩黄色的裙裳。红丝帐垂落而下,遮掩了床塌上那两具不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糜烂的情欲气氛。 黑发如瀑布,披散于她细致的肩头。 风战修低下头,瞧着身下咬牙倔强的清秀丽容,他轻轻地笑了。湿漉漉的舌头轻舔过她细致的侧脸,男声格外沙哑。 “明珠,你说说,你该怎样报答本王。本王让你知道了真相。” “恩?”他暧昧不清地呢喃一声,漫天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睑、鼻梁,所索要着她的一切。 明珠眯起眼眸,透过缝隙注视于他,神情恍惚。 “呵呵。”他又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本王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风战修逗趣地睨着他,鹰眸闪烁起月润芳华,又是哑然低语道,“本王一直在等这一天,等着你一点一点长大。” 明珠呆呆的,没有生气。 “你如此看着本王做什么?”风战修的手已经抚向她柔软的胸前,而她原本苍白的面色却慢慢转为潮红,白皙的肌肤泛起红晕,美不甚收。 明珠抿住唇,不让自己呻吟。 他又凑近了她,几乎是唇贴着她的唇,“明珠,还是学不乖啊。小时候见了本王,总是逃跑。你记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了本王说了什么?” “你说本王不是人,也不是鬼。你喊着怕,逃得真是快。” “明珠,如今你还怕吗。”他说着,沉默地融合于她。 明珠深藏在内心尽头的记忆突然显现,那是一副十分模糊的画面。 画面里,她摔倒在地,面前突然压下一道身影。她抬起头来,那是一个温柔浅笑的少年,那张俊容竟然与如今没有差别,那是……风、战、修?怎么会是他呢?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一双隐匿了太多悲怆的双眼。 可他的笑太冷了。 这种气息让她感觉可怕。 她直觉地说,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也不是鬼。你什么也不是,怕怕,怕怕。 小小的她立刻起身跑得飞快,而后又是摔了一跤。而后她遇见了另一个英俊少年,她害怕地扑向了他,紧抱住不放。 那是东骁天。 只是记忆里,却始终记得那张温柔浅笑的容颜。 原来,会让她那样心酸的是那双悲怆的眼睛…… “你……是你……”明珠愕然回神,忽然流下眼泪。 风战修低下头吻向她的肩头,自己当年留下的牙印宛如守宫砂,已经消失无痕。 叮叮咚的流水声。 有人正在沐浴。 风战修抱着犹如木偶一般的明珠,明珠已经没有半点活力,双眼空洞地望着某一点,目无焦距。也许是因为先前的事情打击太大,她显然无法接受。默然得任他上下其手,她安静顺从。 风战修撩起一波水,覆在她的身上。黝黑的大手抚摸过她的肌肤,而她身上终于满是欢爱过后留下的痕迹。他徐徐低下头,沉声说道,“过了今天,再过了明天,后天就是你的骁天哥哥大婚了。” “想去看吗,应该会很激烈呢。”他说着,吻着她的颈项一路而下。 明珠心湖微动,空洞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光芒。 “本王就知道你想看,那种自相残杀的画面,一定很有趣。”风战修沙哑地说道,双手从她身后将她抱紧。 明珠想到了弘帝,又想到了东骁天,忍不住泪如雨下。 泪水顺着脸庞掉落,他尝到了一丝咸涩味道。 风战修停了吻,莫得抬起头来,双手也在同时用劲将她整个人转向自己。他凝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对上了她那双泪流不止的双眼。忽然有些烦躁,从胸口燃烧起来,他眯起眼眸,厉声喝道,“你哭什么!” “说!你哭什么!本王不准你哭!”他的双手开始用力,抓得她肩膀咯吱直响。 明珠没有说话,没有理会,泪水依旧连绵不绝。 仿佛要哭到天地崩塌。 “不许哭!听见了没有!本王不准你哭!为了那样的人,有什么好哭的?根本不值得!你应该开心,开心他们要死了!”风战修气愤地吼道,吻向她的脸庞,那咸涩味道潮涌向自己,让他感觉陌生又熟悉。 明珠却还是哭泣,一句话也不说。 “该死!”风战修终于忍不住咒怨,猛得起身。只听见水声哗啦啦一片,他挺拔精壮的身躯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径自跨出浴桶,这才将她也一并抱起。他转身抱着她走向床塌,将她放置而下。 明珠默然无声,只是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那是全然防卫的姿态,防卫别人,不让别人再靠近自己的心。 “这两天,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呆在这里。很快的,很快本王就替你报仇。”风战修伸手碰触向她,可她却本能得一颤。他轻笑出声,似乎极为兴味。深深得注目了她一眼,取过衣服穿戴。 扣上最后一粒盘扣,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卧房。 突然停下步伐,沉声说道,“不要给本王玩轻生的无聊游戏,否则的话,伺候你的丫鬟全都要陪葬!” 话音落下,他甩门而去。 王府的地下密室,幽暗不见天日的地牢。 地牢内潮湿,并且空气稀薄。有人不时呻吟出声,支吾不清。从声音上辨别,那是一个女人。可是这儿实在是太过漆黑,根本瞧不出任何东西。只是隐约可以听见衣服的摩擦声,微微然响起。 突然,密室的石门被徐徐打开。 一簇火燃起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地牢。 众离取着火匣子率先开路,而后云霓紧随其后,两人之后是风战修。一道青衣,一道红裳,还有一阙邪魅的紫色。时明时暗的光,照耀得三人模糊不清。而三人的突然到来,使得地牢内突显狭小。 地牢的角落里,有人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夏儿吃力地睁开眼,望向来人。她扬起唇角,断断续续地说道,“战王……你为何不杀了我……” “杀了你?为什么要杀了你?”风战修微微一笑,笑如修罗。 夏儿只觉得浑身一冷,他透慑出来的笑意足够让人冷死。她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得可怕,完全让人摸不着思绪,更或者根本没有人能懂他。夏儿眯起眼眸,又是开口问道,“王爷到底要助太子,还是助睿王。” “你说呢?你说本王要助谁?”风战修似乎心情不错,所以才与她周旋。 夏儿静静沉思。 据她所知,睿王想在太子大婚之时起兵谋反。而弘帝急于让太子大婚,摆明是要拉拢柳丞相。这两方势力在明里暗里早就争斗多时,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弘帝与睿王都想将战王纳为己用,不单单是因为他手中握有的兵权,更因为他英勇善战。 到时候内乱刚平,临国若是挑起战乱,战王足够应敌。 弘帝将明珠嫁给战王,实则就是想要招安。可他又怕战王叛乱,所以只将痴傻公主嫁给他。弘帝的心计,可见一斑。睿王这边又拿芙妃作为要挟,想要战王就范,与战王达成了盟约。 但是两方人马都怕战王临时叛变,就想拿下他手中的兵符。 太子派了人马去暗杀,反被战王识破。睿王使了美人计,战王根本不吃这一套。 两方都棋差一招,功亏一篑。 战王却又对公主说,丢了东西。那东西应该是兵符,但是情报所知谁也没有偷到兵符!不然的话,太子也不会亲自喂公主服毒,予以要挟。太子没有料到,公主会保荐战王,并且咬定毒不是他下的。 如今,她毒发却没死。 等等…… 夏儿顿时一惊,胸口也闷了下。难道说……难道说芙妃是战王的部署?芙妃本就是战王的人马?这太可怕了! 所有的事情连贯成一线,夏儿愕然地吐出一句话,“王爷要篡位。” “哈哈——”风战修笑了,并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转身离去,吩咐道,“看好她!” “是!” 园子里的小阁楼,风战修独自一人坐于其中。手中习惯性地把玩着那块玲珑玉,他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他随意地抬头望去,视线触及到那开得繁盛的梨花。一朵朵的梨花,百色的花朵儿,忽然就恍惚了视线。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皇宫的后花园内,一群小皇子以及小公主正玩得兴高采烈。 小小的女娃抱着小枕头,四处游走。她痴痴地笑着,笑得天真烂漫。她并没有注意到,远处那一群小皇子以及小公主正朝她奔来。她被那群孩子围堵在中间,有人抢了她的小枕头,有人推倒了她,更有人用脚踩在了她的身上。 她只用无辜的眼睛望着他们,小脸怆然欲泣。 “野孩子!你去哪里?” “她还是个傻子!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母妃说过不能和傻子多接触,不然会变傻的!我们快走吧!” “哦哦,会变傻子!我们不和她玩!” 那一群孩子将枕头丢在地上,一个个跨脚踩过,扔下倒地的她。 小女娃望着孩子们远去的身影,只是木纳纳地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小枕头紧紧抱在怀里。她一边走,一边轻拍着小枕头,喃喃说道,“宝宝乖,不怕怕,我们回家咯。宝宝乖,不怕怕,我们……” 突然,左脚一个不稳绊住了石块,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小女娃趴在地上,痴痴说道,“又摔倒了,爬起来,宝宝不怕。” 他朝着她慢慢走去,望着面前小得可怜的女娃,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出了手。小女娃抬起头来,同样瞧见了他。那张玲珑圆润的小脸,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眼,不染尘世间污秽的清澈,像一束阳光忽而照了进来。 他忍不住扬起唇角,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得温柔。 小女娃却怔了,惊吓地喊道,“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也不是鬼。你什么也不是,怕怕,怕怕。” 她慌张起身,抱起小枕头跑得飞快。 他站在原地突得愣住,伸在半空中的手一滞,轻笑出声。 …… “王爷,公孙公子到了!”众离走上了小阁楼,在他身边低声回禀。 风战修被这声突然的呼喊惊醒,徐徐回神,沉声说道,“带他来见本王!” “是!”众离转身离去。 风战修握紧了玲珑玉,低头望向自己的另一只手。他动了下,手指弯曲成那样落寞的姿势。 不消多久,众离带着公孙晴明来到了后园。 公孙晴明一如往昔,玉扇慢摇,一身月牙白衣风流倜傥。腰间的金钱袋上挂着细小的金算盘,商人就是商人,寸步不离钱袋与算盘。他朝着众离微微点头,走上了阁楼。跨上最后一个台阶,他作揖笑道,“王爷,别来无恙。” “本王要你解毒。”风战修望着梨花树,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来。 公孙晴明走至他身边的石凳坐下,不急不徐地说道,“王爷问在下拿了灵犀草,也不能完全解毒吗。” “暂时克制了毒性。”风战修默然说道。 公孙晴明轻轻摇着玉扇,沉思道,“看来这毒不是一般的厉害。” “开个价。”风战修不打算与他多墨迹。 公孙晴明侧目瞥了他一眼,虽是疑问,也不问其中缘由。又是望向那一片若白梨花,他唇角微扬,眸底蹿起一道光芒,瞬间之时,已经有所考虑。他眯起眼眸,笑着说道,“解毒可以,不过,在下这次不要银子。” “商人不要银子?”风战修语气狐疑,却还是镇定自若,“那你想要什么。” 公孙晴明脱口而出,只有两个字,“明珠。” “现在不行!”风战修双眸一紧,沉声回绝。 公孙晴明听见他这么说,有些些诧异,更有些些好奇。合拢玉扇,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她对王爷已经没有多大用了,王爷留她何用?难不成,真要她死了,才甘心?一个孤苦的女子,王爷又是何必呢!” “你对她很关心!”风战修犀利指出。 公孙晴明倒也不否认,清幽说道,“一个被仇人抚养长大的女子,皇权下的牺牲品,却还一心一意护着自己的仇人。王爷不觉得太过可怜吗,半生孤苦,也该还她一点快乐。不然的话,她的命运也太坎坷了。” “她现在已经擦亮了眼睛。”风战修轻声说道,眼底有着摧毁天真的残忍。 公孙晴明顿时一惊,他没有想到风战修竟然会将事实真相告诉她,那个被蒙蔽了数十年的秘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这样一个紧要关头。公孙晴明思忖了片刻,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乱。 “王爷,你……” 他刚要开口,却被风战修径自打断,“那笔买卖,如今你作何决定。” 公孙晴明蹙起剑眉,下意识地握紧了玉扇。他沉默了片刻,坚定地说道,“在下不变。” “不变了?”风战修重复了一声。 “正是!”公孙晴明应道,阴郁的俊容骤然清朗,潇洒说道,“不过,王爷将金蟾蜍之泪用了,再寻的话又要耗费些时日。还有王爷吩咐在下解毒的事,王爷也知道,解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 风战修质问,“你想怎样。” “在下想见见明珠。”公孙晴明接下他的话,字斟句酌。 风战修似乎早就料到,神情也并没有过多变化,他转而喊道,“众离!” “在!” “带他去旧肃殿!” “是!” 公孙晴明站起身来,作揖告辞,“暂且告辞!” 第48章 不该动情 第48章 不该动情 旧肃殿 卧房的房紧锁,殿外更有人严密把守。 房内,明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而云霓正替她擦药。明珠身上全都是咬痕吻痕,瞧得云霓心里惊颤。她跟着王爷那么久了,王爷对待侍妾一向温柔,可偏又独独对她如此。云霓似有不忍,轻声说道,“公主,您饿了吗。想吃什么。” 明珠并不回应她,却是开口问道,“你家王爷,他到底想怎么样。” “王爷想公主平安无事。”云霓正拿着桃木梳,替她梳着头发。听见她问话,自己回答得谨慎。 明珠笑了,笑得苦涩。 平安无事?平安无事!好一个平安无事!他事事算尽,他事事明了,他残酷残忍,现在反要她平安无事?她又怎能平安无事?风战修,这个如此记仇的男人,只因为小时候的事吗?只因为她拒绝了他的出手相助? 云霓见她苦笑,她想了又想,忍不住要说些什么,“公主……” 她刚要开口,有人敲响了房门,“咚咚咚——” 云霓放下了梳子,有些困惑地走到外间,伸手将门打开了。她瞧见了房外的人,更是诧异,轻声喊道,“公孙公子!” 公孙晴明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云霓,好久不见。在下想与夫人单独谈谈。” 云霓略有迟疑,却见众离朝她点头。她立刻明白,侧身让出道来,“公孙公子请!” “多谢。”公孙晴明走入房内,径自朝着里间而去。 云霓瞥了眼他的身影,走出卧房,反手带上了门。 卧房的里间,明珠依旧呆坐在椅子上。她并不知道公孙晴明的到来,只是听见了脚步声渐渐临近。等到那人走近自己身边,却是清澈调侃的男声,“在下打扰了。” 明珠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扭头望去。瞧见了身后站着的公孙晴明,他依旧白衣潇洒,是那位执扇慢摇的翩翩佳公子。只是如今,她却没有了从前的从容以及淡然,她已经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不管是她的父皇,还是她的骁天哥哥,更或者是她情同手足对待的夏儿…… 还有他,还有那个满身仇恨的他。 她现在已经一片混乱,只想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公孙晴明见她神色仓皇,充满了无止尽的伤心以及彷徨。黑发贴着脸颊,愈显嬴弱无助,她就这样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他仿佛被她瞧得心也揪紧,踌躇了许久,才柔声问道,“明珠,你还好吗。” 只这一句话,明珠忍不住落了泪。 公孙晴明见她哭了,一下子不知所措,更加焦急,“明珠,你别哭啊。” “公孙晴明!”明珠哽咽地喊了一声,却拒绝他继续接近自己,排斥地喃喃说道,“其实你也早就知道我不是丫鬟,你更知道我的无助以及困窘,却还来接近我!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你们都骗我!” 她吼了一声,哭到抽噎,“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公孙晴明闷声不语,许久才说道,“抱歉,我的确早就知道。” 明珠负气地扭头,不去看他,喃喃说道,“你走,我谁也不想见。你们一个个,我谁也不想见了。” “明珠……” “走啊!”她又是吼道。 公孙晴明望着她,垂下了双手,思来想去,终于开口道,“你想离开这儿吗?我可以助你逃走。” “逃走?你带我逃走?”明珠轻笑了一声,狐疑地望向他,目光满是防备以及警戒。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摇了摇头,“公孙晴明,你是风战修的朋友,你觉得我可能会相信你吗!” 公孙晴明目光诚然,真挚地说道,“信不信在于你。” “我不信!”明珠一口拒绝,下意识地将他当成是敌人。 “太子大婚之日,到时候乘乱,我可以助你逃走。你考虑清楚回答我。”公孙晴明刻意放低了声音,叮咛道。 他说完,转身走出了卧房。 明珠脑子里一团乱,想到皇宫将会发生一场政变,想到弘帝以及东骁天的安危,又想到了风战修所说的话语,他说要看他们自相残杀。她该怎么办?东骁天破庙中的一番话说得她心中好疼,但是…… 但是她却像个傻瓜,依旧无法漠视不理,无法彻底放下不管。 晚膳时间,风战修来到了旧肃殿。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风战修遣散了殿内服侍的丫鬟,只留两人独处。他径自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徐徐扭头望向她,却见她一动不动,抿着唇倔强不已。他眯起眼眸,俊容有些不悦,沉声喝道,“吃!” 明珠并没有胃口,但是被他这么一喝,果然动手开始吃饭。 风战修见她开始动筷,这才收敛了阴霾神色,继续喝酒。气氛却有些僵持,这顿饭吃的很尴尬。明珠低着头,一直不去看他。她吃得很快,也吃得很急,一碗饭吃了小半,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我吃好了。”明珠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风战修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留下!” “……”明珠咬着唇,只好坐着不动。 风战修闷头饮酒,一杯接着一杯。他的模样更像是在发泄,而不像是在享受。 “不要喝了。”明珠瞧他喝得那么痛苦,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失态,又是慌乱地补充道,“喝多了伤身。” 风战修笑了,眸中似有几分讥讽闪烁而过,之后却蔓延起无边深邃。他猛得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连带着将她扯近自己身边。一双充满了血腥的双眸,对上了她一双依旧清澈干净的双眸,一瞬得愕然。 “你……关心本王吗。”他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整个人一愣。 这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会是那样伤心。 她想起了他那天所说的一切。 “你尝试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感觉吗,你瞧过亲人在自己面前死掉的感觉吗,我的母亲是被人活活烧死的,我的父亲被乱箭穿心,连心都挖了呢。” “你听过那种求救声吗,你听过那种凄厉的呼喊声吗!” “我憎恶这大兴王朝!我憎恶这里的一切!我更加憎恶东陵破的子孙!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掉!” …… 眼前的他,依旧残忍,残忍得悲伤。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让自己感觉到孤苦。 原来,原来他也曾经尝过钻心的疼痛。 要有多坚强,才能对曾经念念不忘。 那段痛苦的回忆,他一直一直记到了现在。他的生命里,从失去了亲人那一刻起,满身的仇恨以及憎恶,将他的双眼彻底蒙蔽。他再也瞧不见什么欢乐,只剩下无止尽的风沙,他需要仇恨,他需要憎恶,这样才能让他活下去。 这样的他…… 这样的他,她突然怨不起来,她也恨不起来。 明珠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已经哽咽了声音,只是“恩”了一声。 “你曾经斩钉截铁地说过,你不会关心本王,哪怕是本王死了。”风战修幽幽说道,男声深沉。他漆黑的双眸,有一丝炯亮迸发,像是在期待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淹没消失了光芒。 他、他、他还记得…… 明珠摇摇头,喃喃重复,“不要喝了……喝多了伤身……” “本王要你亲口回答,你是在关心本王吗?是,或者不是?”他却执着于一个答案,抓着她的那只手更加用劲。 明珠望着他的双眼,泪水溢出眼角,沙哑得说道,“是!” “呵呵,女人都爱说假话,本王知道。”风战修慢慢地松开了手,他像是在调侃,更像是在自嘲。 明珠却反抓住他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弱小的举动。 “怎么?”他挑起剑眉,笑得邪魅。 “不是假话。”明珠异常坚决,泪水终于流出眼眶,抽噎地说道,“关心你,不是假话。” 风战修突得一怔,瞬间有了动作,反手将她整个人拉入怀里,紧紧地抱住不放。一阵晕旋,明珠已经被他拥进怀抱。此刻,他拥抱着她,她却不再感到排斥,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踌躇了许久,还是抚向了他的后背。 他的背,特别宽阔,却也让她感觉空落落的。 “即便是假话,本王信了。”风战修沉沉地说道。 明珠渐渐放松了身体,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她闭上了眼睛,却是欲言又止。想到后天的大婚,想到将有一场血战,她于心不忍。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王爷,其实……” “你想说什么?你想让本王阻止睿王谋反?”他语气骤变,阴霾无比。 “我……” 风战修用力地抱紧了她,阴狠地说道,“你还是不死心,你还是对那两人不死心!他们利用了你,伤害了你,哪怕是这样,你也还是不死心!你应该恨他们,憎恶他们,看着他们死掉,你应该这样才对!” “你替他们求情,他们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王爷,我做不到。”明珠轻声说道,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她像个孩子,无助地依附向他,“我做不到恨,我做不到憎恶,我也做不到看着他们就这样死掉。” “求求王爷了……” 风战修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出怀抱,低头望着她,“可是本王恨,本王憎恶他们,本王要看着他们死掉!” “仇恨让王爷感到快乐吗?王爷恨了那么多年,王爷真得开心吗?”明珠彷徨地望向他。 风战修被她这么一望,心里猛得一紧,“快乐?开心?”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眯起眼眸说道,“本王不需要那些东西,本王只需要仇恨以及憎恶!” 明珠朝后退了几步,退出他的怀抱,在他面前跪下了,“求求王爷了。” “夜明珠,你以为你是谁?你下跪求情,本王就会为了你而改变?本王告诉你,不可能!”风战修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抓起,又是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他抱着她朝着床塌走去,步步沉重。 风战修毫不怜惜地将她抛到了床塌上,径自开始褪去衣服。他长臂一挥,蟒袍朝后掷去。烛火下,他一头乌黑长发,那张俊容一半明一半暗,彰显出无边魅力。他跨上了床塌,一个翻身覆上了她。 “王爷每天活在仇恨里,王爷不累吗?”明珠睁着眼睛望着他,语气怜惜。 风战修听见这句话,莫得一怔,猛得低下头来,狠狠吻住了她的唇。不断得蹂躏,不断得深吻,吞没她的话语,也吞没她的纯真。 让她融入自己…… 气息开始紊乱,无法控制。 他吻着她的颈项,粗嘎地说道,“呵呵,那就满足本王,让本王得到你所谓的快乐,本王快乐了,自然助东骁天一臂之力……” 明珠被他吻得面色潮红,身体也软绵绵得没有力气。 他又开始攻占她的每一寸肌肤,大掌探入她的衣襟,将她的衣服褪去。他在她耳边呵气,说着沙哑的话语,“怎么样?明珠?这个交换条件怎么样呢?” “王爷……”明珠痴痴地喊了一声,小手按住了他乱动的大手。 正好是心脏的地方,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胸口。 心跳声,那么蓬勃有力。 弘帝以及东骁天的容颜在明珠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本尊的记忆太过深刻,深刻到无法泯灭。她从来也没见过她的母妃,只知道她是莲妃。她是莲妃和别的男子私通生下来的孩子,她不是弘帝的女儿,她也不是东骁天的妹妹。 骁天哥哥,他也亲口承认了。 她该走得远远的,她该漠视一切,可是,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是一颗被注定了命运的旗子,那么这一次,可不可以让她自己主宰。不管是对还是错,不管接下来会是怎样,不管那些是是非非。如果她必须要承受这一切,那么她宁愿自己选择。 不再被动,不再认命,不再随遇而安。 而那些过往,她偿还了他们一份情,偿还他们……又在腹部停留。 她慌乱而紧张,颤抖了身体,颤抖了小手,颤抖了唇。 即便是吻,即便是抚摸,也都带着羞涩。 这种羞涩足够让男人发狂。 她的手探到他的腰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体顿时一僵,有些尴尬地无措。她蹙起眉头,徐徐望向他,“我……” 风战修惑人的俊容似乎在忍耐些什么,显现出一丝阴霾。黑发肆意垂落,落在了她的肩头,与她的黑发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谁是谁。他眼中簇起一抹火焰,燃烧起无边欲望,喉结滑动。 明珠想要开口求助,却又难以启齿。 顿时懊恼地咬住了唇瓣。 只瞧见她原本就樱红的唇被咬得似要渗出血来,鲜艳欲滴。 风战修低吼一声,凶猛地吻住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舌头拥堵住她的嘴。他的大手,将她最后的衣服也一并褪去,她闭上了眼睛。 “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本王!”他的声音沙哑,命令道。 明珠睁开了眼,瞧见了他,也瞧见了他眼底已经绯色的自己,这个妖媚的女人,是她自己? “记住!只有本王才可以拥有你!” 明珠闭上了眼睛,那些过往的记忆像梨花飘落下来。 那个守护她的,那个疼惜她的,那个说会保护她的白衣男子…… 变得模糊了。 次日,晌午过后。 书房内,风战修抱着明珠大刺刺地坐在八脚椅上。他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庞,已然将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所以现在不管去哪儿,他都会带着她。明珠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他的怀里。 众离与云霓两人走了进来,“王爷!公主!” “改口!”风战修眯起眼眸,喝了一声。 众离与云霓顿时一怔,有些诧异,顺从地喊道,“王妃!” 风战修这才收敛了阴郁,沉声质问,“睿王那儿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属下打探过了,睿王府内突然多出许多侍卫。之前他们将兵器分批运入都城,顺利掩人耳目,现在正秘密进行着兵器装合。恐怕已经有内应进入皇宫,等待时机与睿王里应外合。”众离回禀道。 “弘帝与东骁天呢?”风战修又是问道,伸手握住了明珠的小手。 云霓立刻应道,“王爷,皇宫内锦衣卫的人数明显增多,而且锦衣卫的长官全都被撤换了一批,估计是太子的亲信。属下还拦截到一封密函,密函是傅靖将军亲笔书信。据悉,他与莫康将军已从东南、西北两个边关赶来救援。” “真是一场激战。”风战修说得云淡风清,十分惬意。 他忽而又低头望向怀里的明珠,凝眸说道,“本王该怎么相助呢?” “王爷亲口答应过的。”明珠轻声说道,眼波如水一般清澈。 风战修心念一动,忍不住吻了吻她。明珠愕然,目光瞥向还在书房内的众离已经云霓,本能得挣扎。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是啊,本王亲口答应过你的。”风战修咬着她的耳朵呓语,十分亲密,“可是本王还没有满足,还没有得到快乐,该怎么办呢。明珠。” 她脸上咻得一红,咬着唇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无辜得望着他。 风战修伸手抚向她的脸庞,修长的手指轻轻得刮着,“那晚上继续。” 明珠气恼,更是瞪向他。 “呵呵。”风战修轻笑出声,笑得格外欢畅。他第一次那样开心得笑,不再是带着冷意。 明珠只将头低得更低了,小手不安得揪紧自己的衣服。 众离与云霓却惊讶,王爷、王爷是真的笑了? “人都到了吗?”风战修眯起眼眸,轻声问道。 “到了!”云霓抱拳说道。 风战修“恩”了一声,扶着明珠下了地,而后又牵起她的手走出书房,“今天晚上行动!” 满园的梨花,风徐徐吹拂,吹起一阵芳香。园子一头,赫然闪现两道身影。风战修携着明珠静静地走在小径上,他的步伐快些,在她前面。明珠低头,望着他紧握着自己的大手,那是十指交握。 太亲密了。 前方,公孙晴明漫步而来,悠悠喊道,“王爷,夫人!” 明珠听见这熟悉的男声,顿时一愣。她抬起头来,瞧见了站在面前不远处的公孙晴明。视线恍惚了下,终于对上了他的双眼。她清楚得瞧见他眼底的错愕,只好假装自己看不见。昨天他告诉自己,他可以助她逃走。 逃走…… 逃到哪里去,逃得出去吗?放下这一切,自己一个人逃走?她做不到! 公孙晴明终于走近两人面前,停步说道,“太子殿下大婚在即,王爷与夫人真是好兴致。” 明珠直觉地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更加紧握。她微微扭头,望向身旁的风战修,他英俊的侧脸刚毅坚韧,阳光照耀而下,闪烁起光芒。竟然连眼底,也折射出光辉。她默然无声,只好放弃了那点无谓的反抗。 “你不是有事要出府,怎么还没去。”风战修反问道,面不改色。 公孙晴明手执玉扇轻摇,应声道,“那在下失陪了。”他迈开脚步,从两人身边慢慢走过。只是与明珠擦肩而过的时候,刻意缓了步伐,更是深沉得投于一个注目。这才犹如一阵清风,走得潇洒。 明珠收到的注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年的梨花,开得比往年都要好看。”风战修突然沉声说道。 明珠望向那一片花海,确实美得心旷神怡。 “陪本王走走吧。” 他扭头一笑,邪魅中夹杂起一丝清澈,笑得惑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笑得这么……明珠顿时一怔,只感觉千树万树的花海竟然全失了色。 在他复仇的日子里,可有一天好好欣赏过繁花?明珠若有所思。 都城最大的香粉阁,富家夫人小姐们最爱来的地儿,这里的胭脂水粉自然是都城首屈一指。午后十分,香粉阁内不时有美貌的女子进出。忽然,一名绝色妖娆的女子,在几名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香粉阁。 女子正是顾馨儿。 顾馨儿迈着涟漪微步,径自朝前走着。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 忽然,顾馨儿的视线瞥见了某道身影,美眸骤然簇起火焰。她扬起嘴角,那是一抹娇笑,似乎是瞧见了久违的人。她扭着腰枝,停步在一处首饰摊位。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品,随后拿起簪子细看。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簪子绝对精美,只要一两银子……”老板瞧见了客人,立刻孜孜不倦地说道。 “确实不错。”顾馨儿轻声说道。 有人在她身后经过,低声说道,“计划有变。” 顾馨儿不动声色,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僵持。猛得握住了簪子,吩咐道,“这簪子我要了,给钱。” “是!夫人!”一旁的丫鬟取出银两。 顾馨儿回头望了一眼,却已不见那人的身影。只是她的脚步不再散漫,迈得急了。计划有变? 顾馨儿匆忙赶回了睿王府邸。 睿王府内,睿王依旧享乐酒色。他左拥右抱,畅快无比。抬头瞧见顾馨儿回来了,并没有将身边的美女推开,却是笑着问道,“馨儿,你可回来了。这是哪儿给本王找得那么多美人。” “先退下。”顾馨儿轻声喝道。 那些美人顺从得起身,纷纷退下了。 睿王有些扫兴,可也不敢多言,朝她招了招手,沉声说道,“本王还是最疼你,你可别吃醋。” “王爷。”顾馨儿撒娇地依偎入他的怀里,柔声呓语,“馨儿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心神不宁了?本王替你顺顺气!”睿王说着,大手抚向了她的胸口…… 顾馨儿叹息了一声,呢喃说道,“那个死丫头迟迟没有下手,如今又不知去向,恐怕是已经毒发身亡。但是妾身还是备感忧愁,不得安寝。战王接了公主出宫后,足不出府,妾身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芙妃的命还在本王手上呢,除非他不想她活了。”睿王说道。 顾馨儿摇头,“王爷,战王如今待那公主十分不一样,恐怕……” “依馨儿之见?”睿王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沉了脸色。 顾馨儿又是不安地说道,“王爷,妾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时机不对。若不然就往后迟些?” “这……”睿王十分踌躇,犹豫不决。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实在不甘心如此放弃! 顾馨儿又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夜半十分,寂静无声。朔月之夜,没有一点月光,乌云遮了苍穹,连星光都一并掩去。睿王府内,侍卫们谨慎得巡逻。突然,一道道黑色身影蹿入王府,十二人的精锐杀手,像鬼魅一样开始了这一次暗杀行动。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空气里却有血腥味渐渐弥漫。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辰,那十二人聚集到一起。 其中一人开口,却是女声冷烈,“怎么样?” 剩下的十一人纷纷摇头。 “先回去复命!走!” “是!”齐齐的女声应道。 这十二人依次飞上屋檐,踏步而行,纤瘦的身影淹没于夜色中。 而睿王府,早已尸体遍野。只是睿王与那顾馨儿却不见踪迹。 十二道身影在黑夜中前行,奔往某处府邸。 战王府邸中,咻咻落下十二道黑衣身影。纤瘦的身影,那十二道身影宛如十二骑兵,在黑夜里显现出夜魅的魄力。一双双眼睛格外冷冽,也格外傲然。可以想象,黑色蒙巾下的脸,应该是如何得动人。 血腥味道,依旧淡淡弥漫于空中,似有若无。 旧肃殿的偏厅亮着明明灭灭的灯火。 突然,偏厅的被人推开了。 云霓望向那十二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而那十二人依次走入。 偏厅内,众离站在一边。 风战修搂着明珠径自坐在居中的椅子上。他收敛着气焰,却仍有一股威慑不可抵挡。那抹微扬的笑容永远潇洒淡定,眼底的深邃也永远浩瀚。他不时地轻抚怀里的明珠,像是在安抚珍爱的宝贝。 明珠嗅到了那血腥味,有些难受得皱眉。 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血腥味! “你的鼻子太灵了。”风战修低下头瞥了她一眼,一半是取笑一半是疼惜。 明珠心里却狐疑,这十二个人到底是谁? 十二个黑衣人同时动手扯去了脸上的蒙巾,而后纷纷单膝跪拜在地,齐声喊道,“主子!” 她们的姿态恭敬,方才还缠绕于周身的嗜杀冷血气质在此时消散,那是完全臣服。 “抬头。”风战修的语气很轻,却是命令的口吻。 “是!主子!”那十二人果然抬起头来,一张张或清冷或娇柔或可人的脸庞赫然呈现。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只是眉宇之间却同样有一丝桀骜不驯。她们目光沉静,望向居中而坐的两人。 明珠却顿时一愣,浑身也变得僵硬起来。她不敢置信地回望,可以说是震惊。 她们…… 她们怎么可能?竟然…… 竟然是先前王府里的那些小妾?她们不是被毒死了吗?怎么回事? 就在她万分困惑的时候,风战修却收了收手臂,示意她该回神了。 明珠果然回过神来,又是木纳纳得扭头回望于他,却见他笑得温柔,轻声说道,“本王忘记告诉你,只要本王不想让她们死,她们照样可以活下来。哪怕是阎王来招,本王也照砍不误。” “……”明珠诧异到不能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风战修见她傻呆呆的样子,有些畅快得笑了起来,“呵呵!” “事情办得怎么样?”他忽然凝声,继而问道。 带头的女子回道,“主子,任务失败,请主子惩罚!” 风战修狐疑地应声,“怎么失败了?” 那女子又道,“睿王府内共一百零七人,属下只解决了一百零五人,但是有两人不知去向。” “谁?” “睿王和顾馨儿!” “睿王?顾馨儿?”风战修念着他们的名字,并不将他们当一回事,“逃就逃吧,尚且让他们多活些日子罢了。不过,任务没有完成,本王该怎么罚你们呢?上回儿是入蛇穴?这回儿……” 那十二人一听这话,头皮一阵发麻。 蛇、蛇穴?明珠恶心得瞥向风战修,脸色骤然泛白,小手揪紧了他的衣服。 风战修轻握住她的小手,掌心的温度瞬间传递向她。他望着她微微泛白的小脸,幽幽吐出几个字,“这回儿本王就罚你们逐个将自己的名讳说一遍,开始吧。” 呃? 那十二人已经闷了,完完全全得闷了。这是什么惩罚? 云霓与众离各自站于左右两侧,也有一瞬呆楞。主子、主子这是什么惩罚?从来没有过啊!这么简单的惩罚? “没听见?”风战修冷笑了一声,已然不悦。 那十二人听出他的不悦,不敢再作迟疑,逐个报出自己的名讳,“属下……” “一月。” “二月。” “三月。” “……” “十一月。” “十二月。” 明珠蹙起秀眉,这……这是什么名字?一、二、三……十一、十二?月份?这也算是名字吗?怪不得从前只听见她们互相“妹妹”“姐姐”称呼,也听不见什么名字。原来她们本来就是这么如此! 风战修似是满意,点头额首道,“夜深了,全都退下。明日一战,以防万一。” “是!”所有的人恭敬回道。 刹那之间,人全走光了,偏厅内只剩下风战修与明珠两人。 明珠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记忆串联了过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她们究竟是谁?她们不是死了吗?王爷当时说我偷了王爷的东西,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被众离砍了脑袋的其实不是铁征,是不是?” “那么多问题,本王该回答你哪个呢?”风战修笑着看向她。 明珠抿着唇,倔强得不说话。 “好好好,本王一个个回答你。”他伸手抚向她的唇,不许她再虐待自己。 “她们是本王的十二骑兵,更是本王最为信任的部下。至于本王所指的那件东西,其实是兵符。不管是弘帝,还是你的骁天哥哥,更或者是睿王,全都想得到本王的兵符。而被众离砍了脑袋的的确不是铁征,他应该有个同胞兄弟。” 明珠终于明白,她又是问道,“萨雅和顾若儿呢?还有容嬷嬷呢?还有,还有冬梅和冬竹呢?” “萨雅,本王送回了萨克族。那两个丫鬟,本王放了她们出府。顾若儿疯了,是死是活,本王不知道。” “至于容嬷嬷,她的确是死了。” 明珠哑然,又问,“那……夏儿呢?” 风战修耐心地解释完她的全部问题,突得剑眉微拧,沉声说道,“你关心的人真是多啊。本王排第几个呢。” 皇宫,东宫。 天色渐亮,东宫早已挂满了大红喜字的灯笼,先前就粉饰过所有的物品,呈现出一片喜庆祥和之气。 等到天明,即将是大婚之日。 只是书房内,东骁天却备感忧虑,无法入眠。 不单单是今天,这半个月来,他都无法好好睡上一觉。 局势紧迫,睿王谋反,加上风战修模棱两可的态度。先前他一时心软而答应了明珠,将风战修给放了。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心软,就算拿不回兵符,也要将他治罪。斩草不除根,必定留下后患。 恨只恨他执拗不过明珠,只怕是一步错,步步皆是错。 “太子殿下!”铁征突然急步奔进书房,沉声喊道。 东骁天望向他,质问道,“什么事!” “睿王府邸出事,好象是谁派了人去暗杀!”铁征将打探来的消息即刻回禀。 “那人呢?”东骁天有些错愕,暗杀?谁做的? 铁征又是回道,“府邸的尸体中,并没有睿王。睿王不见踪影。” “不见踪影,看来是金蝉脱壳了。”东骁天若有所思地说道,眸中闪烁起精光,“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战王。”铁征沉思了一会儿,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是!”铁征低头退去。 睿王的不知去向,却并没有让东骁天感到高兴。相反,他更加担忧。风战修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得派人暗杀睿王,他的势力以及能耐远比自己想象中要高。况且,睿王如今生死未卜,仍旧有威胁存在。 天一亮,还是危机四伏。 东骁天闭上了眼眸,脑海里浮现起明珠倔强的小脸。 这么多天了,他没有去探望过她。即便是她来找寻自己,他也打发回绝。不是不想见她,却是怕见了面,他会后悔自己的心软。若是他无法顺利迎娶顺利登基,他将会成为千古罪人,罪在一个“情”字。 此时此刻的东骁天,终于明白为什么弘帝会将明珠嫁出去。 皇帝,一国之君,怎可有情。 绝情狠心,这才是皇帝该有的本质。 他,东骁天,大兴王朝唯一一个皇子,他不该有情,他不该动情。 于是乎,为了断绝情念,为了狠下心来,他不去见她不去想她不去念她。从她开口替风战修求情,从她极力保荐风战修,从她说她相信风战修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自己呵护被守护的明珠了。 她只是风战修的妻子。 东骁天突得睁开眼,低下头徐徐望向桌案上的书籍。 ——那是一本《女经》 “行莫乱步,坐莫摇身。笑不露齿,话莫高声,轻言细语,缓步游行……”东骁天喃喃念着,突然双眸一紧。他伸手揪起书籍,一个用力,将它撕成粉碎。扬手挥起,碎纸纷纷扬扬洒下,犹如雪花。 一地的残缺。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喊了一声,“明珠……” 天终于亮透,丞相府前已有八抬大轿。 几百人的护卫军,将通往皇宫的路全部封锁。一阵欢天喜地的吹奏声,却见一身凤冠霞披的丞相千金,哦不,如今应该是太子妃,在四名嬷嬷的搀扶下走出丞相府。而后面还跟着上百名的丫鬟,服侍于轿子两侧。 迎亲队伍格外浩荡,这阵仗比起当年公主明珠嫁予战王时更是气派。 最前方是护卫军队长,而后是都城的将士,紧接着是精锐骑兵。傅靖与莫康两位将军左右护着丞相,两侧皆有士兵镇压子民。宫女们沿路洒下红色花穗,小太监们举着奇珍异宝随队伍而行。 队伍尾端,数百车的陪嫁之物,让子民们看得连连惊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祝福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百年好合——” “天佑大兴,天佑吾王!” 那呼喊声响彻天际,更是奏响了隆隆礼炮。 八抬大轿内,柳水瑶身穿太子妃的朝服,有六阙凰尾,比起皇后少了三阙,比起公主又多了一阙,象征其地位。她头戴璀璨凤冠,无论是脖子、手腕全都挂满了各类珠链,红玛瑙、绿宝石、琥珀晶石等等一系列饰物。 此刻连低头抬头都觉得沉重,根本就无法动弹。 柳水瑶的手中捧了一只寓意为“吉祥如意”的大红苹果,可她却只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要嫁给东骁天了。 东骁天,太子殿下,她的夫君,更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前方漫漫,不知是祸是福。 柳水瑶抿起红唇,发现一颗心跳得剧烈。 皇宫的正门玄武门前,早已列队迎接婚队。婚嫁队伍由正门而入,齐齐进了皇宫。准备了一个多月的婚典,有条不紊得进行。八抬大轿顺利抬入宫,皇宫内的太监们放飞白鸽,同时都城的城墙上十二枚礼炮再次隆隆奏响。 皇宫内,所有的人都在迎接喜轿,守卫更是森严,巡逻的侍卫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王爷吉祥,公主吉祥。”侍卫们见到来人,纷纷下跪喊道。 风战修与明珠两人并肩而行,赶往太和殿。 他却突然停步,一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紧握,凑向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今日人多,你可不许乱跑,一会儿本王若是找不到你的话……” 他只将话说一半,点到为止。 明珠微微抬头,一双眼睛波光盈盈。 “记住,太子完婚,你必须要跟本王走。”风战修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 第49章 给个理由 第49章 给个理由 太和殿内,早已聚集了满朝文武百官,众人静心等待着太子与太子妃的到来。而金銮殿,弘帝坐在龙椅上,龙颜大悦。一旁的凤椅上则是当朝皇后。两人互望了一眼,相视而笑。弘帝虽然面色红润,心中却还在担忧今日是否会有叛逆之事。 不过有了风战修的全力支援,让他稍微安了安心。 他扭头望向自己的皇弟,东炎睿站于百官前方,没有任何异样。 风战修与明珠两人由太和殿侧门而入,并肩沉默地走至前方。 “(皇上)父皇,(皇后娘娘)母后。”两人纷纷喊道。 弘帝与皇后有许久不曾瞧过明珠,宽慰地微笑点头。 而明珠瞧见了他们的笑容,只觉得心里酸涩难挡。从前,她不明白弘帝为什么会将她嫁给风战修,如今知道自己并非是弘帝的女儿,再想到自己父母的下场,她自然有些难受。而她最为难受的应该只是他们欺骗了自己。 沼正如风战修所说那般,一个是她最敬仰的父皇,一个是她最爱戴的皇兄。两个人各有心思,却是同样为了这一国江山,就这样欺骗了她。她这颗棋子到如今,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算是不负众望。 明珠扬起嘴角,笑得有些自嘲无奈。 而东骁天呢,那个儒雅温柔的骁天哥哥呢? 半个月时间未曾见过的他,她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他说,还有太多太多的困惑想要听他说个明白。 一个回答,只需要一个回答了。 “太子到——太子妃到——”太监的通传声清亮响起,一声接一声。 众人徐徐望去,等候着两人的到来。 四对宫女率先步入殿来。 而后,东骁天一身大红色新郎喜服与凤冠霞披的柳水瑶漫步而至。 在众人的殷切观望中,两人各牵红绣球的一边,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中央,走到金銮殿前。 柳水瑶望向风战修,风战修只是平视于前方。 而今日的东骁天看上去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儒雅温煦的太子殿下,一昔之间,那份儒雅与温煦消散了许多,他举手投足间都有着非凡气势。那是皇家气势,储君应有的气势。 他不经意间的一个注目,余光扫向了明珠,眼底平静无波。 只是抓着红绣球绸带的那只手,却猛得一紧。 明珠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投注于他,那么长时间不见,再见面却是他的大喜之日。 她喜欢的骁天哥哥,终于娶了妻子。 而她的眼前,尽是关于东骁天过往的回忆。不管是本尊的记忆,还是那三年的美好相伴。她早就分不清了,那段快乐没有忧愁的日子,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关爱,难道也是因为她有价值吗? 弘帝开口说了些什么,皇后也开口说了些什么,文武百官们又开口说了些什么,她全都听不见了。 视线恍惚起来,瞧见东骁天与柳水瑶跪了下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明珠眼前渐渐模糊,东骁天的俊容也渐渐模糊起来。她低下了头,泪水噙在眼眶忍着没有落下。 可有人却握住了她的手,大手那么用力地握紧了她。 月上柳梢,夜空里闪烁星光点点。 远处灯火辉煌,空气里隐约传来歌舞丝竹之声。大兴王朝太子东骁天与丞相之女柳水瑶大喜,按照大兴王朝历代惯例,太子喜宴则要在皇宫内摆上三天三夜的酒席,昭告全国上下。而今日,才是这酒席第一天。 皇宫庭院森森,月光皎洁如银一般倾泄。 柳枝随风摇曳于湖心,画过一道无形痕迹,泛起丝丝涟漪。 明珠跌跌撞撞地游荡在无人的后花园,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然地环顾四周。她轻声笑着,笑到连泪水都浮现。 这才喝了几杯酒呢,她就醉了。 明珠感觉胃里一阵难受,捂着胸口低头就狂吐不止。她吐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吐得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什么。总之,她真得很难受。这种难受,就像心被人揪紧一样,快要窒息了。 突然,身边闪出一个人。 “不会喝酒,喝这么多干吗呢。”公孙晴明将手帕递向她,皱眉说道。 明珠瞧见了他,迟疑地接过手帕。她忘记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忘记了所有,只是轻声说道,“骁天哥哥大婚,我很开心。” “你要不要走?”公孙晴明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明珠整个人愕然,徐徐抬头望向他。 “据我所知,睿王的人马已经全都撤离。放心吧,他们都不会有事。王爷此刻正在应酬,一时也不会注意到你。”公孙晴明以为她还在担心顾虑,好心地提醒。他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继而又道,“明珠,快走吧!” 明珠被他拉着朝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得停了脚步,喃喃说道,“我……我不走了。” “今日不走,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下换公孙晴明愕然,他没有料到她会拒绝离开。 明珠微笑,松开了他的手,“谢谢你,晴明。可我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公孙晴明脱口问道。 明珠思忖了片刻,幽幽说道,“我答应了他。” “你不怕他伤害你吗?”公孙晴明又是说道,因为她的答案感到不可思议。 “他寂寞了太久,身边需要一个人陪伴。”月光下,明珠那张笑脸格外清丽动人,一双眼睛像琥珀一样璀璨。 公孙晴明望着她灿烂的笑脸,心湖微动。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慢慢放下了。他动了动唇,有些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沉声说道,“我与王爷认识那么久,只知道他背负血海深仇。你说得没错,他确实寂寞了太久,他也确实需要人陪伴。” “但是他这样的人,全然靠着仇恨活下来。他不会轻易被打动。” “你确定你要留在他身边,直到他忘记仇恨吗。” 驹“况且,你也不是弘帝的女儿,他们对你所做的一切,你又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早已经够了,足够抵偿他们对你的养育以及关心之恩。你没有必要继续这样做,你可以选择离开这里,离开这些纷扰。” 这一番话说得诚恳,听得明珠心中温暖。 许久无声,两人都没有说话。 沼明珠耸了耸肩,笑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过你说的这些,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也许是错,也许是对。以后到底会怎样,谁也说不准。可是我还没试呢,说不定我赢了呢?” “他活得太黑暗了,也活得太累。” “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残忍。或许,我可以改变他。” “好吧,虽然有点难……”她的笑容愈发飞扬,星光仿佛都一并落进她的眼底,汇聚闪烁起无边的光芒。而这种光芒足够耀眼,耀眼且温暖。这样小小的她,似乎有着巨大的力量,足够将这一切吸附。 公孙晴明涣散了目光,神情怔忪。他望着明珠,莫得握紧了拳头。好象在克制些什么,又好象在屏弃些什么。半晌之后,才舒缓了一口气。他像是无比困扰,又像是狐疑不安,开口问道,“你不恨吗,你不怨吗。” 明珠抬头望着满天繁星,双手背在身后,痴痴得说道,“想要恨,恨不起来,也想怨,可还是怨不起来。” 百年一次日全食,那次意外的阴错阳差,到底要让她做些什么呢? 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公主,还嫁给了他。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注定,那么现在,她也要选择一些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来做。 比如说,让风战修变得阳光一点? “不如放下。”明珠说着,扭头朝他眨了眨眼睛,弯起眼角。 公孙晴明只感觉什么东西砸进心里,积压的抑郁在这个时候舒缓了许多。他笑了,笑得有些虚无,“想喝酒吗。” “哎?”明珠眼底闪烁起一抹精光。 “我要变成一只小小鸟……变成一只小小的小小鸟……”含糊不清的女声,在无人的后花园内隐约响起。 明珠拿着酒壶,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也许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她的小脸已经通红一片。双眼泛起迷离的色彩,却还是那样清澈干净。她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踩着凌乱的脚步,蹦蹦跳跳像个孩子。 “飞得更高一点……”她支吾一声,将最后一口酒喝完。 公孙晴明拿着酒壶,站起身来。 他走到她的身后,望着她小小的身影,幽幽说道,“明珠,你做得到,可我却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公孙晴明恋恋不舍得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他一回头,却瞧见风战修悄然无声得站在自己身后。 公孙晴明不知道他到底来多久了,或许他其实一直都跟随着她,或许连方才所有的谈话都听见了。不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迈开脚步,走到风战修身边停了下来,“剩下的那几味药,我会替你找到。” “只是……”他勾勒起嘴角,“希望王爷当日所说的话不变。” 风战修漆黑的双眸在深夜里异常炯亮,他紧盯着前方摇晃的小身影,启唇问道,“什么?” “明珠。”公孙晴明想也不想,撂下这两个字,纵身而去。 一阵风吹拂而过,梨花在夜间落下花瓣。 明珠喝高了,她闷着头朝前走去。可是刚往前走了几步,迎面撞上了一堵墙。原本就有些步履不稳的她反被自己转身的力道撞得生疼,痛得轻呼出声,“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堵墙……” 她徐徐抬起头来,却瞧见自己面前矗了一道高大黑影。 借着月光,她迷离了视线。 那是一双漆黑炯亮的眼眸,收敛着深邃光芒,英挺的鼻梁,还有两片注定薄情的唇。出色的五官汇聚在这样一张脸上,更是感觉丰神俊美,如美玉雕琢一般。 沉默中隐忍的霸气,那种气势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下。 “你……是谁?” 他不说话,骤然沉了一张酷脸,对于她的酒醉有些不悦。 “王爷……”她认出了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风战修只将她搂入怀里,沉声说道,“你醉了。” “我……”她憨憨地笑着,半眯起眼睛,“没醉……” “闭嘴。”他没好气得喝了一声。 “我觉得……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的。”她笑盈盈地望着他,有些想入非非,“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想……你应该当明星……” 风战修低下头,她那张小脸雍懒可爱,“明星?” “就是……” 明珠一个没忍住,索性踮起脚尖胡乱地吻上了他的唇,甚至是响亮地“啵”了一声。她一点也不挣扎,乖巧地靠向他怀里,直接来个投怀送抱。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胸膛,身上的酒气夹杂着她的体香。 已是深夜,觥筹交错的喜宴大殿里,有些大臣迷迷糊糊地行着酒令,依旧在喝。而有些大臣则已经喝烂,实在忍不住呼呼大睡。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扶起大臣,纷纷送出宫去。酒气弥漫,充斥在这大婚之夜。 夜空里挂着一弯明月。 风战修搂着明珠回平乐宫,明珠喝得太醉了,直接倒在他的怀里。只是她一路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女声柔柔的,轻轻的,像是催眠曲,十分好听。他低下头望向她,却发现她眼底闪烁着泪意,眉宇之间是化不开的淡淡愁绪。 沿路的时候,恰巧遇上了护送太子回东宫的队伍。 “王爷!公主!”侍卫们喊道。 东骁天远远得瞧见了他们两人,顿时一怔,而后又恢复了那份镇定自若。 而明珠已经意识不清,她闷闷得抬头望向身旁的风战修,模糊了视线。 沼她有一瞬失神,喃喃说道,“骁天哥哥……忘记对你说……忘记说……大婚快乐……” 东骁天听见这句话,眸底蹿过一道光芒。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这才平静得与他们擦肩而过。 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东宫的喜房内,柳水瑶揪着朝服的衣角,十分紧张。 “小姐,太子来了。”贴身丫鬟奔进来房来,轻声回禀。 柳水瑶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头低下,不敢去看。终于,她听见了脚步声,感觉有人走进了卧房。她忍不住抬头,视线一阵恍惚,终于瞧见了一身新郎喜服的东骁天。今天的他,已经是她的夫君。 对于东骁天,柳水瑶是陌生的。 这样一个陌生的人,从现在开始竟然成为了她生命里重要的人。这种感觉太奇怪。 东骁天瞥见她眼底的生疏,嘴角一抹冷冷的笑。 “全都退下!”他吩咐道。 “是!”卧房内服侍的宫女全都退出房去。 柳水瑶有些害怕,伸手抓住了贴身丫鬟的手不放。 “小姐……”丫鬟扭头喊道,似是十分为难。 东骁天瞬间眯起眼眸,再次喝道,“退下!” “是!”丫鬟一吓,不敢再多作停留。 柳水瑶咬着唇,不知所措。她见东骁天朝自己走来,惊恐得站起身来。凤冠太重了,她的身体摇晃了下,她急急嚷道,“你……你别过来!” 东骁天俊容温煦,却是满身酒气。 他也喝了许多酒,喝得头晕目旋,喝到快要忘记今天是他大婚。可是一回到东宫,一见到她,他又记了起来。他一步步走向她,声音深沉沙哑,“怎么?不让本殿碰你?还想着你的风战修?” 他语气里有揶揄,更有嘲讽。 柳水瑶一闷,接不上话。 东骁天一个大步,阴霾地闪到她面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向床塌。 柳水瑶来不及惊呼,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她呼吸急促,睁着大眼睛着他。 “……”东骁天视线恍惚,眼前娇好的容颜渐渐变换为另一张清澈的小脸。她笑颜如阳光灿烂,总是爱粘在他身边,胆子不小,却十分怕黑也怕鬼怪。那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幅幅画面,迅速淹没向他。 东骁天意识不清,酒劲在作用。身体朝侧倒去,迷糊得闭上了眼睛。 柳水瑶顿时松了口气,却见他已经沉沉入眠。她凑近了他,望着她的太子夫君,这才发现他的俊容那样英气。比起战修哥哥,他是不同的另一种俊逸,始终带着些温柔。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是第一次。 她忍不住喃喃喊了一声,“骁天。” 这更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不是连名带姓地喊“东骁天”,也不是毕恭毕敬地喊“太子殿下”。 东骁天却皱起英挺的眉宇,轻呼着谁的名字。 柳水瑶附耳过去,听见他喊,“明珠……” 喧哗的皇宫终于渐渐静了下来。 德公公低头奔进养心殿,禀告道,“皇上,太子殿下已与太子妃就寝了,睿王也出宫回府了。” 弘帝穿着明黄色的中衣,慢慢站起身来。直到此刻,他终于放下心来,仍是虚惊一场。 德公公立刻前去搀扶,“奴才扶您。” 弘帝踱步走向龙床,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你退下吧。” “喳!”德公公退出殿去。 弘帝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想要入睡,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入眠,却又是一场噩梦。那一场数十年的噩梦。脑海里浮现起当年火烧莲宫的情形,他更想到了当年莲妃所说的一切。 那些不愿意回忆的画面,紧压向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起气来。 莲妃服下毒酒后,所说的话,让他依旧无眠。 “皇上,臣妾死不足惜,可明珠是您的亲骨肉啊!皇上!明珠是您的孩子,是您的女儿啊!皇上,求求皇上了,皇上放过明珠吧!” “皇上放过孩子吧!皇上……” “明珠……明珠……” 莲妃最终在他面前毒发身亡,死不瞑目。 这么多年了,一眨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明珠也长大成人,长成了清丽动人的女子。而明珠,他心里明白,明珠是他的女儿。可是他究竟还恨吗?他是否还恨着莲妃?或许之前,他的确怀有私心,也许是为了惩罚莲妃,所以才会做了那样的决定。 但是如今…… 那份恨意也因为明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而终于释然了。 清早,雨露晶莹。 东宫的喜房内,东骁天昏沉沉得醒来。喝了太多酒,所以醒来的时候,感觉有些头疼。他半躺起身,这才发现有人替他盖了喜被。扭头望去,只见柳水瑶与自己一样,和衣而睡。他捏了捏眉心,这才径自下了床。 东骁天这一动,也把柳水瑶给惊醒了。 其实她并没有怎么熟睡。 驹大婚之夜,她又怎么能睡得着呢? 她想到了战修哥哥,也想到了公主明珠。她的战修哥哥娶了明珠,而她的夫君却还惦念着他的妹妹。东骁天昨夜喝酒后的那一声呼喊,让柳水瑶恍然大悟,东骁天对明珠,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东骁天正动手脱着新郎喜服,柳水瑶忍不住开口说道,“原来你喜欢她。” “谁。”东骁天解着盘扣的手一僵,沉声反问。 柳水瑶一双小手抓着喜被,说出了那个名字,“明珠。” “胡言乱语!明珠是本殿的妹妹!”东骁天立刻厉声呵斥,解盘扣的手猛得用力,那盘扣硬是被扯掉了。 他握紧盘扣,继而又道,“快些起来!还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他的转移话题,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柳水瑶掀开喜被,坐在喜塌上望着他的背影,“东骁天!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自己的妹妹!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不伦之恋!况且,她现在已经是战修哥哥的妻子!” “你不用提醒本殿,本殿也很清楚!”东骁天侧身睨向她,冷冷地说道,“柳水瑶,你心里也不是只有一个风战修?不要和本殿来这套!” 柳水瑶咬了咬唇,轻声说道,“战修哥哥是战修哥哥,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对于本殿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你不愿意嫁给本殿,本殿也知道。你放心,本殿可不会像风战修那样,本殿不会为难你。如今,你就好好当你的太子妃。”东骁天撂下这句话,甩门而去。 柳水瑶独自一人坐在喜塌上,如坐冷宫。 大婚次日,皇宫内依旧设宴。 按照王朝惯例,太子与太子妃需向皇上以及皇后娘娘请安。这不,东骁天与柳水瑶前往养心殿和金雀宫。刚出了金雀宫,又有人来寻东骁天,说是大臣们闹着要恭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 皇后正向柳水瑶说教,柳水瑶一时也不好离开。 东骁天一人先去。 这一整天,丝竹之声不断,设宴的大殿内更是热闹喧哗。 东骁天接过大臣们敬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一杯也不停。他满脸笑意,让人只觉他高兴欣喜。而柳水瑶随后也来到了设宴的大殿,大臣们立刻上前恭贺。一对壁人并肩而站,真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到了晚膳,皇上与皇后娘娘一齐到来。 风战修与明珠两人静静坐在席位上,明珠伸手去拿酒壶,却被风战修阻拦了。 “不许喝。”他沉声命令。 明珠瘪了瘪嘴,终于还是将手收回了。她抬起头,视线扫过乱哄哄的大殿,目光不经意间与东骁天撞了个正着。一时间,什么东西在心里慢慢潮涌。她扬起唇角,朝着东骁天微微一笑,低下了头。 “王爷!战王爷!下官敬你一杯!” “下官也要敬王爷一杯!” “……” 几名官员摇摇晃晃地走来,各自手中一杯酒。 风战修替自己倒了一杯,起身道,“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 正喝着酒呢,明珠徐徐起身,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地说道,“王爷,我想去外边儿转转,这儿有点闷。” “不许乱跑。”风战修同样低声嘱咐。 明珠“恩”了一声,朝着几位官员微笑,转身走出殿去。 风战修瞥向她离去的身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他拿起酒杯喝酒,却是扭头环顾,不着痕迹地寻找东骁天的身影。东骁天由侧门而出,离开了大殿。而柳水瑶坐在太子妃的席位上,笑得落寞寡欢。 “失陪。”风战修对着那几位官员沉声道,又斟了一杯酒走向柳水瑶。 柳水瑶瞧见风战修朝着自己走来,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委屈。 “臣祝贺太子妃大婚之喜!”风战修说着,仰头饮下这杯酒。 柳水瑶拿起酒杯,作势就要回敬一杯。 “不爱喝,那就不要喝了。你一向不爱喝酒。”风战修淡淡地说道,魅惑的俊容依旧没有过多神情。 柳水瑶一听这话,在他面前,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将那份委屈咽下,轻声说道,“别人敬的酒,可以不喝。可是战修哥哥敬的酒,我一定要喝。”也许,也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这样放任自己,做回自己。她的战修哥哥,曾经那样无限包容她。 风战修不再多言,望着面前的她,依稀之间可以瞧见当年那个任性娇纵的小女娃。她被人捧在手心,实则却遭人不屑。她性子跋扈,转身却一个人哭得伤心。这样的她,这样的她,也终于…… “你终于长大了。”他幽幽吐出这句话,转身离去。 “战修哥哥……”柳水瑶哽咽地喊道,颤了手,握住酒杯。 那一声熟悉的呼喊,让风战修心里泛起丝丝涟漪。他微微扭头,目光扫向某个房间。数名官员围着柳青,兴致高昂地喝酒。 他的眼底却有无比的恨意肆意倾泄,一瞬间流闪而过。 风战修回到自己的席位,放下了酒杯,又是沉默地踱出了大殿。 “战王且留步!” 风战修走出大殿,朝着前方漫步而行。听到呼喊声,他果然停步,扭头望向身后。只见东炎睿华服雍容,慢慢向他走近。等到他来到自己面前,风战修这才扬起唇角,沉声笑道,“原来是睿王!王爷还是喊臣将军罢!” “不不不,这怎么行呢?”东炎睿摇头道,目露邃光。 风战修又是作揖笑道,“臣惭愧。” “战王何需惭愧?”东炎睿眯起眼眸,拐弯抹角地说道,“战王所向披靡,国之栋梁。本王也相信战王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他忽而压低声音,森然道,“只是,不知道战王知不知道芙妃娘娘近几日身体不适,据说已经咳血。” 风战修狐疑地“哦”了一声,困惑地说道,“王爷,臣确实不知。” “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香消玉损了。”东炎睿连连感叹,似为可惜。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风战修,观察着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风战修却一反先前的态度,语气亦是可惜,淡淡地说道,“臣只能替芙妃娘娘祈福,希望她平安无事。” “你……”东炎睿料不到他如此,一下怔住。 “王爷,臣先行一步。”风战修不等他说些什么,迈开脚步径自离去。 东炎睿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豁得阴郁了神情。果然还是被馨儿料中了,那芙妃根本就不是他的死穴,恐怕只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替死鬼。风战修,你不归附本王,本王一定让你日后主动投诚! 东炎睿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折回殿去。 皇宫无人的后花园。 明珠漫无目的地走到这里,刚抬头,却瞧见了那一架秋千。眼前又浮现起从前的一切,她忽得笑了,缓慢了步子走向秋千架。她伸出手,颤颤地摸了摸绳索,却再也没有了想要荡秋千的念头。 再也没有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荡秋千了。 有脚步声沉沉响起。 明珠只以为是风战修,她没有回头,只是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会乱跑。” 那人停下步伐,却不作声。 明珠蹙起了秀眉,忍不住转身。她这一转身,视线触及到那张温煦的俊容,顿时闷住了。怎么会是东骁天……天地仿佛都变换了颜色,只有他一身新郎的喜服,如此夺目。他站在她的面前,却有那么遥远的距离,远到连她都感到了陌生。 那日破庙内,东骁天所说的话在耳边嗡嗡回响。 东骁天沉静地注视着她,半晌无语。 末了,他主动开口,“听父皇说,明日你与他就要回邑城了?” 明珠点了点头,“明日就和他回去了。” “你……”东骁天想要说些什么,内心更是痛苦。可是他想了半天,却依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好勾起唇角,笑得云淡风清,说上一句话,“一路珍重。” 明珠再次点了点头,涩涩地说了一个“好”字。 东骁天发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窒闷了,他笑着转身,赶回设宴的大殿去。终究还是一场空,终究还是要狠下心来。从此以后,她是风战修的人,再也不会是他的了。呵呵,东骁天在心中苦笑。 “骁天哥哥……”明珠忍不住喊了一声。 东骁天停了停步伐,等待着她的下文。过了许久,终于听见她柔柔的女声那样清亮地响起,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她字斟句酌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讨厌骁天哥哥。” 东骁天的心中仿佛被人砸了块石头,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他像是逃避,又像是在不敢面对似得“恩”了一声,猛得迈开脚步,急步离去。 明珠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微笑漾于嘴角。她闭上了眼睛,忽然感觉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她原本想要问个答案,想要问个明白。可是现在,她才惊觉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皇权命运,不管是否是兄妹…… 东骁天,那个淡若梨花般的男子,她想要保留一份美好的期许。 那份依赖以及温暖,她第一次感觉到的守护。 谢谢你,骁天哥哥…… 明珠眼皮微动,并没有睁开眼,轻声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的。” 风战修闻声,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只有一道身影赫然而至。他走到明珠面前,语气不是很好,不屑地冷哼,“不是很想问个清楚?” “是啊。”明珠坦言不讳,徐徐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他那张冷漠的俊容豁得映入眼底,顿时眼前一亮。 “为什么不问。”风战修又是冷声质问,鄙夷于她的心软。 明珠抬头对上他,眯起眼睛弯成月亮,“王爷,我一直在想其实你……”她故意将话说到一半,朝他眨了眨眼睛。 “什么。”他皱起剑眉。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喜欢了很久吧。”明珠戏谑地说道,视线直直地望尽他的眼底。 “本王会喜欢你?可笑!”风战修嗤之以鼻。 明珠也不生气,只是无谓地说道,“也是,王爷这么高高在上,这么所向无敌,这么英姿潇洒,怎么会喜欢我呢?况且,我当时还只有那么小!难道王爷童恋癖?”她将拇指与食指圈成小小小小圈,而后甩甩手迈开脚步。 风战修任她从身边走过,却突然转身从身后抱住了她,“为什么留在本王身边。” 明珠来不及挣扎,整个人没有了反应。 “你可以不恨弘帝,你也可以不怨东骁天。那么本王呢?你也不恨不怨吗?应该很想从本王身边逃开才是,你为什么要留在本王身边?”风战修有力的臂腕将她抱住,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沉声问道。 她应该逃得远远的,不应该选择留在他身边。 可是为什么,她拒绝了公孙晴明的相助,还说了那样的话。 他不懂,他困惑,他想不明白。 驹明珠被他紧紧拥抱,好半晌才回神,“不恨,也不怨。” “给个理由。”他固执如磐石。 明珠一下没有思绪,只好冠冕堂皇地说道,“因为我答应过你,我和你有过交换条件不是吗。我一向很守信用,答应过的事情,我都会……” “除了这个呢!”风战修闭上了眼睛,将头深埋在她的颈项,闻着她身上让他安然的淡淡香气。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 为什么要选择留在他身边呢? 明珠却感觉他像一只飞了太久的鸟,久久寻觅无果,终于找到了一棵属于自己的树。虽然这棵树还不够参天,还不够茂盛。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否可以依靠她。只是,她莫名得动容了,被他所动容了。 “你猜。”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出两个字,足够让人吐血。 风战修皱起英挺的眉宇,豁得睁开了眼睛。他将她整个人扳向自己,邪魅的俊容突显一抹孩子气,坚决地喝道,“说!” “好吧好吧,你不要这么动怒,我说还不行嘛!”明珠受不了地投降。 “因为……” 风战修有一瞬间屏气。 “因为你帅啊。”她笑眯眯地回答,见他茫然然,又解释道,“抱歉,你听不懂。我解释下,就是你长得好看的意思。” 他挑起剑眉,算是勉强接受,“还有呢!” 还有?明珠想了下,“哦哦,还有就是你有钱。” “还有!” “你有权有势有房子有车,你包我吃包我住包我玩。” “还有!” “我没地方去!” “还有!” “我懒!” “还有!” “……” 夜深了。 今夜的天空,格外清澈。月儿十分明亮,星辰浩瀚无边。远处不时传来琴声乐声,欢笑声喧哗声夹杂而起,隐隐约约。平乐宫的院子里,两人并肩而坐。这是太子大婚喜宴第二日,明日午后,他们就要起程回邑城。 风战修头一歪,懒洋洋地倒在了她的肩头,“说个笑话给本王听。” 明珠抖了下肩膀,余光瞥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眼睑下有深深的阴影。她本想推开他,却没有忍心,只好转而望向星空,轻声说道,“喂,风战修,你可不许随便吃我豆腐。喂。” “你又不是豆腐。”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有些沙哑,“本王要听笑话。” 明珠瘪了瘪嘴,想了一会儿,随口说道,“有一天,绿豆跟女朋友分手了。他很难过,于是他不停地哭呀哭呀,哭呀哭呀,又是哭呀哭呀,哭来哭去,哭去哭来……结果他就……发、芽、了。” 四周很安静,惟有她柔柔的女声,以及他平稳的呼吸声。 风战修莫名感觉温暖,就好象那一个小小的拥抱。那么小那么脆弱的生命,却给了他平生难得一次的温柔。他站在一团黑暗中,依旧是漆黑的夜,面前是一座残缺的冷宫。 他伫立于这座宫殿前,宛如鬼影。 “呜呜!不要抓我,不要抓着我。宝宝怕怕。”小女娃突然蹿出,瞧见了他,而后抱着小枕头就要逃。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惊讶地扭头望向他。他回头一笑,她有些困惑,更有些好奇,却壮了胆慢慢地走向他。 等到她走到他面前,抬起了稚气的小脸,“你怎么哭了?嬷嬷说,难过的时候才会掉眼泪。” 小女娃突然张开双手,抱住了他的腿,“抱抱,就不难过了。” 从此以后,真的可以,不难过了吗。 …… 养心殿外,侍卫们把守森严。 龙塌上被褥微微隆起,弘帝早已安寝。 突然,一道黑影飞速蹿过殿外,像一阵风袭卷而来。 他的脖子下方一凉。 弘帝惊恐地睁开眼,感觉到利刃正抵着他的脖子下方。漆黑的殿内,他无法瞧清楚来人,“谁?” “东炎弘,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利用价值,可以下地狱了。”黑衣人蒙着脸,冷声森然地说道。他眯起眼眸,手腕一动,顿时血溅四方。 弘帝来不及呼喊求救,喉咙被硬生生割破,鲜血孜孜流淌而出。 黑衣人又低下头,忽然扯下蒙脸的黑色面巾。 那张脸映入弘帝眼底,他一下子愕然得瞪大眼睛。怎么、怎么是…… 黑衣人笑得狰狞,俯身说道,“皇上,临死前就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其实你一心关爱的太子殿下……”他话说到一半,故意停顿了下,继而道,“他其实不是……” 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弘帝颤抖了身体,双脚一蹬,终于死去,却也同样无法瞑目。 黑衣人扯下龙塌的丝绸,轻轻地擦拭着利刃。他又是弯腰抓起弘帝的手,就着弘帝的血,在一旁的丝绸上来回比画着什么。而后将弘帝的手覆在比画的丝绸上,这才满意地离去。脚步甚轻,如同来时无踪影。 不过多时,德公公按时走入殿来探望,他凑近一瞧,被这一幕惨状吓得失声。 当夜,皇宫又不太平。 虽是大喜之日,却依旧危机重重,森然不已。 德公公不敢将事情张扬,更不许养心殿的侍卫们离开半步,他立刻通知了太子东骁天。 而东骁天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刻赶到了养心殿。 深更半夜,殿内烛火明明暗暗。 他伫立于龙塌前,凝望于已经闭气的弘帝呆楞,却是惶惶不安。 第50章 明珠之死 第50章 明珠之死 弘帝早已气绝身亡,他双眸惊愕得瞪着,死不瞑目。杀手狠绝得割破了弘帝的颈项,一剑毙命,无法救治。只是一国之君在皇宫内遭人暗杀,这可绝非小事。弘帝死得太突然,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东骁天伸手慢慢地抚上弘帝的双眼,让他得以瞑目。 “父皇……”他喊了一声,声音已是哽咽。颤着身体,徐徐跪了下来。 大殿外,近卫军守卫了整座大殿。 德公公抹着泪水,走到东骁天身边,“太子殿下,您要节哀顺变。皇上被贼人杀害,您一定不能放过那贼人。” “本殿知道。”东骁天跪拜不起,沉声说道。 德公公上前将他扶起,踌躇不安地问道,“太子殿下,如今该怎么办?” 这一句话,把东骁天给问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弘帝竟然会在自己大婚第二日就惨死。他原以为熬过了睿王的野心叛乱,一切即可平安无事。至少,短时间内会平安无事。但是谁又知道,事情发生得如此快,如此唐突。 “此事万不能张扬。”东骁天沉思了许久,这才开口说道。 德公公点点头,“奴才明白。” 德公公侧过身望向弘帝,瞧见他满手是血,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替弘帝擦拭。他握住弘帝的手,轻轻擦拭。一边擦拭,一边念叨,“皇上,您走得那么急,奴才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服侍您,奴才……” 东骁天惆怅了神情,徐徐望向弘帝。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许是瞧见了什么,愕然得呆楞。 东骁天不敢置信,更是僵硬了身体,脑海里莫得空白一片。巨大黑暗地涌向自己,像是被沉重的一击。他眯起眼眸,紧紧盯着丝绸上那半个字,竟是咬牙切齿,竟是恨到愤然,他念出那三个字,“风、战、修!” “战王爷?”德公公听见他喊出战王的名讳,愕然得扭头。他又见东骁天痴痴地望着某一处,顺着他的目光,狐疑地回头瞥去。 而那丝绸上,血迹斑驳地写了一半的字,那是一个“占”字。 这不正是“战”字一半? 平乐宫内,风战修与明珠天刚亮就起来了。 此刻,明珠正收拾行李,准备午后离去。 她也不让宫女插手,非要自己整理。折腾了半晌,只见她忙碌不停。 风战修独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然无声。他的视线随着她打转,她走到哪里,他就望到哪里。被冷落了许久,他终于看不下去了。闷头闷脑地起身,踱步走到她面前,整个人已然阴霾。 明珠只感觉他高大的身影压下,抬头瞥了他一眼,嚷嚷道,“快走开!我要把我的东西打包。” “你在做什么。”他没好气得问道。 明珠扭头望向梳妆台,送给夏儿的首饰盒还放在那儿。她急忙奔过去拿起,转身说道,“王爷,你没瞧见啊,我在整理东西。” “这些东西统统不要了。等回了王府,你想要什么,本王会重新买给你。”风战修沉声说完,径自动手,将她塞入箱子里的衣服全都抖了出来。 顿时,花花绿绿的衣服散了一地。 明珠无语得张口结舌,一手抓着首饰盒,一手叉腰瞪向他,“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理了半天哎!” “本王刚才说过了。”风战修长臂一伸,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拽向自己的怀抱。他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像个孩子依赖着谁一样。周身散发出浓浓得独占欲,那份霸气狂妄得包围向她,将她团团裹住。 明珠似乎有些习惯他突然得耍赖以及孩子气,一阵无奈,轻声说道,“有钱也不能浪费啊,这些衣服都还能穿。” “浪费就浪费。”他嘀咕了一声。 “你……” 就在此时,德公公带着几名小太监奔进殿来,“王爷,公主,皇上宣二位去养心殿。” 明珠红了脸庞,急忙推开他。 风战修却不让她推开,大刺刺地紧搂住她,沉声说道,“有劳公公,这就随公公去。” “奴才给王爷、公主带路。” 明珠讪讪地微笑,瞧见德公公转身,立马横了他一眼。 他却并不将她的警告当一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原本搂住她肩膀的那只手向下一探,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宽广的长袖下,他的大手干燥有力。 明珠低下了头,默默地随着他走出了平乐宫。 两人随着德公公走入养心殿,风战修眼底闪烁过一抹深邃,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他不动声色,更是不言半句。 小太监在养心殿外止步,德公公径自带着两人入殿。 明珠有些奇怪,怎么今日不用通传了? 两人并肩踏入养心殿,却没有见到弘帝。 德公公转身朝两人鞠躬,笑盈盈地喊道,“王爷请稍候,皇上说了先见公主。” 明珠有些好奇,甩了甩风战修的手,示意他松手。 风战修却用力地一握,终究还是松开了。 明珠这才走到德公公身边,她刚想开口,却被德公公一把抓住了手腕。德公公惊吓地拽着明珠跑至大殿另一头,尖细的声音嚷嚷道,“快!快将门关上!将贼人拿下!” 什么?贼人?谁?明珠愕然。 一时间,侍卫们从四面八方拥入。 大殿的门沉沉关上,只瞧见黑鸦鸦一片,侍卫高大的身影拥挤而来。 那些刀剑齐齐指向了同一个人——风战修。 明珠慌乱地望向风战修,却见他孤单单地站在刀剑中央。他笑得一脸无畏,眼底那份冷血以及残忍却渐渐积聚。她又是急急扭头望向德公公,不安地嚷嚷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抓他?放开他!” 她使劲地甩着德公公的手,想要奔到他身边去。 可是却被德公公拦住了,劝说道,“公主!您不能去啊!他是害了皇上的贼人!” “父皇?”明珠愕然,更是瞪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谁害死了父皇?风战修?不!这不可能! 明珠纵声吼道,“我要见父皇,让我见见父皇!不会的!” “晚了。”深沉的男声从内殿传来。 东骁天慢慢踱出殿来,他儒雅的俊容已是阴霾。一双漆黑的双眸徐徐扫过大殿,目光触及到风战修,曝露仇恨的凶光,异常炯亮。最后,他的视线终于定在了明珠身上。他并没有说话,脚步却是沉重。 “骁天哥哥……”明珠喃喃喊道,思绪顿时乱作一团。 东骁天挺拔的身影走到她面前,缓缓停下脚步。 他低下了头,双眸忽然温柔如水一般,“明珠,父皇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明珠念着他所说的话,整个人惊颤。她猛得回神,一把抓住了东骁天的双臂,困惑又急切地问道,“父皇不在了?怎么不在了?” “父皇遭贼人暗害,已经去了。”东骁天神情悲怆,说出了实情。 明珠一听,身体忍不住颤抖,朝后退了几步。 那个疼爱她,那个呵护她,那个总是将她搂入怀里,那个总是喊“朕的明珠”……她的父皇,他去了?明珠眼前却全是弘帝那张慈善的龙颜,不管他是否是自己的生父,不管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是非非…… “明珠,来,到朕这儿来。” “朕的宝贝明珠,过来。朕在这儿呢。这些日子有没有听话?有没有想念父皇?” “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傻孩子。不许哭了。你怪朕怨朕吗。” ……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暂时寄居在这具身体的孤魂罢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红了眼眶,不禁落下泪来。 失去亲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那种心碎的感觉。 明珠泪流不止,哭得无声。 东骁天动容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他轻轻地拍抚着她,在她耳边沙哑地说道,“昨夜有杀手暗害父皇,父皇临死前用血写了‘战’字一半,掩护在手掌下。事实确凿,风战修害死了父皇。” “……”明珠尚未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又听见了这可怕的话语。 脑海里却闪烁过自己与弘帝相处时的一幕幕情形,她茫然地扭头,望向被侍卫们包围的风战修。他说他恨这个大兴王朝,他父母的死全是因为大兴王朝,可是,可是……两种抵触的思想在脑中交织而起,她恍惚了视线。 东骁天将明珠护在怀里,眉宇一凛,沉声喝道,“将他拿下!” “是!”侍卫们齐声回道。 刀尖剑尖刺向风战修,步步逼近。 风战修眯起眼眸,一双锐利的鹰眸,迸发出无比锋芒。他突然笑了,仰头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那样欢畅,笑得众人一阵错愕。他又渐渐停了笑,只是站在那儿,注目于明珠。他的眼底,是她哭红了双眼的模样。 “东骁天,早知道本王应该杀了你。”他轻轻吐出这一句话。 “呵!”东骁天冷笑一声,“拿下!” 侍卫们再次朝他进攻,“是!” 明珠望着大殿内被众侍卫围攻的风战修,耳边还回响他方才狂妄的笑声。她却只觉得凄厉,那笑声更像是自嘲。她眼前模糊一片,却豁得转身正面向他,大吼了一声,“住——手——” 侍卫们怔了动作,犹豫不前。 明珠颤声说道,“风战修,你告诉我。” 回答我,快回答我。风战修,快回答我。 我只想听见你的回答。 风战修伫立于原地,久久没有回答。他扬起嘴角,夺目的脸庞愈显邪魅,恨意与悲愤交织在于眼底。他朝前动了一步,侍卫们谨慎小心地也挪了一步。他突然惆怅了目光,将她紧锁不放。 “不是我。”他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三个字,嘴角的弧度飞扬。 瞳孔在瞬间扩张,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明珠与他对望于这座大殿,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与她两个人。 泪水顺着脸庞流淌而下,明珠微笑着说道,“我相信你。” “明珠!”东骁天狂吼一声,抓紧了她的手臂。 明珠径自在东骁天的面前弯身下跪,她低着头说道,“骁天哥哥,不是他,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他。” “你……”东骁天的手僵在半空中,挫败地望着跪拜在自己身前的小小身影。 他猛得握紧拳头,厉声喝道,“本殿不信他!” “那我呢?”明珠徐徐抬起头来,双眼诚挚地望向他,“骁天哥哥也不信我吗。” 东骁天却心中苦笑,握紧的拳头松了。 这是第二次了,在自己面前,她第二次这样维护他。 “我信明珠。”东骁天幽幽说道。 明珠泪眼婆娑,又听见他说,“可本殿不信风战修的妻子!” 轰—— 明珠浑身一僵,方才的话语像一记雷鸣震响于脑海。这短短十一个字,宛如利刃,硬生生得割向了她的心口。她愣愣地望着他,望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东骁天,耳边一阵一阵虚无的鸣响。 他说他信明珠。 他却说他不信风战修的妻子。 如今的东骁天,她的骁天哥哥,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如此陌生的人。 他这一句话,不单单是信与不信的问题,更是让她做个选择。他在逼她做选择,让她选择成为大兴王朝的公主夜明珠,还是选择成为风战修的妻子夜明珠。如此残忍的话语,怎么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骁天哥哥…… 明珠已然呆滞了神情,眼神空洞。 “本殿现在问你,你是明珠,还是风战修的妻子?”东骁天开口问道,声音如此沉稳,可是说到最后一个字,却还是颤了尾音。 东骁天的面前,是那个黏人可爱的小女娃,是那个活泼天真的少女,是那个事事依赖自己的明珠。而不是那个一而再、再而三维护他人的明珠。他需要她明白告诉自己,她愿意成为谁,愿意站在谁一边。 一国之君,不可有情,不可动情。 他却偏偏还是动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给她自己选择。 东骁天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风战修桀骜不逊,只是一双眼睛却有无限渴望凝敛于眼底。他仿佛也在等待,如同等待生命里唯一的阳光那般。剑眉渐渐皱起,他阴霾的神情显现出几许焦虑。原本飞扬的唇角,终于也凝结。 大殿内寂寥无声。 过了半晌时间,明珠动了动唇,发出单音节。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她哽咽了声音,惶惶地说道,“父皇遇害,我很难过。可是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仅凭那半个字,也不能完全证明就是王爷暗害。也许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呢。而且昨夜,王爷一直与我在一起。” “明珠恳求太子殿下严查。”最后一句话,她声音三分轻颤,三分坚决,三分情然,剩下的那一分则是无尽落寞。 太子殿下…… 东骁天听见这称呼,眼底朦胧起一层灰色。心中那块悬在半空的石头猛得砸了下来,砸得他心在淌血。 只是深深地注目了她一眼,眸中带伤。 他威慑的男声在大殿内响起,“风战修!本殿现在命你将兵符交出来!如若不是你谋反暗害,那就将兵符交出来以示清白!” 明珠扭头望向风战修,那样灼灼的目光。 “呵呵。”风战修轻笑出声,他沉声说道,“好!兵符可以交!” 他这话虽然是对着东骁天说的,但是两道视线却始终投向明珠,没有半分游移。 夜明珠,我活到如今,从来不曾妥协过谁,也从来不曾听命于谁。这一次,你可知道我并非是妥协于大兴王朝,而是妥协于你。兵符对我而言,根本没有半点重要。风战修在心中暗想,有一瞬温柔凝聚于眼底。 他果然从怀中取出那兵符,抬手高举起兵符。 “把兵符给我!”东骁天瞧见了那号令十万精兵的兵符,喝了一声,仍旧不肯松懈半分。 明珠原本还提了一颗心,但是瞧见了他眼底那一瞬温柔,那颗心终于放下。 风战修挥手一扬,将兵符投掷向于半空中。 东骁天立刻飞身而起,单手将兵符紧紧抓住。他白色的身影旋转而起,轻巧地落于地上。只是因为动了内力,胸口一阵气闷而轻咳了几声。他这微弱的咳嗽声传入明珠耳底,她担忧地扭头望向他。 “兵符……”东骁天眯起眼眸,紧盯着手中的兵符,喃喃说道。 曾经他心心念念,想方设法地想要拿到兵符,却没想到如今得来如此简单。而过往的岁月,像是一副不愿意回忆的画卷,如针刺向了他。他猛得低头瞥向明珠,发狂得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抓起。 “……”明珠被他抓得生疼,胳膊好象要断了。 这样的东骁天,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 风战修顿显孤傲阴狠,周身散出决然气息,冷声说道,“放开她。” “父皇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东骁天目光如水,对着明珠柔声说道。 他微眯起眼眸,一瞬的哀伤让明珠呆楞。 东骁天在她额头落下淡淡一吻,温度慑人。而后突然用力,只将她转手推向德公公,“看好她!” “奴才遵命!”德公公急忙伸手将明珠拉向一边,远离血腥。 东骁天笑得有些狰狞,杀意尽显,他正视于风战修,沉声说道,“风战修意图谋反,来人呐,将他拿下!” “是!”侍卫们吼声震天,齐齐冲向了他。 风战修宛如被猎人围攻的万兽之王,他的双眼通红嗜血,那份恨意在此刻升腾而起,再也无法释然。他赤手空拳应对侍卫们的攻击,单手拦下刀枪,反手将刀柄扎入侍卫的腹中,又是一个用力拔了出来。 肠子带着血,一齐被拉扯出来。 一时间,鲜血淋淋,那血腥味充斥于空气中,场面让人作呕。 风战修发狂得砍杀着不断拥挤而来的侍卫,那冷冽的气息夹杂着漫天的仇怨让人浑身颤栗。他一手拿刀,一手拿剑,完全目空一切。他遇神杀神,遇魔弑魔,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只是那双眼睛,暴戾中带着漫漫惆怅。 “不要!”明珠大声疾呼,“住手!不要这样!” “骁天哥哥,父皇究竟是谁暗害的没人知道!不要动手!不要再打了!全都住手啊!”明珠慌乱地呼喊,喊到声嘶力竭,“不要打了!骁天哥哥,你开口说句话啊!你不是让他交兵符吗?兵符不是已经交了吗?骁天哥哥!” 骁天哥哥,骁天哥哥,骁天哥哥。 耳边充斥这一声声呼喊,东骁天听得心里揪紧,却只是咬牙硬了心肠。他不去看她,完全将她忽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不能再因为她的哀求而动摇,他不能不能不能!所以只好眼睛一闭,放任她呼喊。 他不想失去她,更要除去风战修这个威胁。 此时此刻,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东骁天眉宇骤然一凛,毅然决然喝道,“杀——无——赦——!” 侍卫们的吼声震天,撕杀声、刀剑声以及不断得嚎叫声盘旋于大殿中。风战修孤独一人四面应战,他的神情却还是自若,嘴角忽而噙起一抹笑容,笑得邪气,这种狂妄姿态,惹得围攻的侍卫们感到一阵心惊。 他忽然弯腰,将刀甩起,刀剑带着内劲,刷刷飞过周遭的侍卫。 气劲顺着刀尖而过,一一割破侍卫们的喉咙。 “呃——”来不及呼喊,侍卫们朝后倒去。 东骁天顿时一愣,料不到他会强到这个地步。 这难道是人吗?简直就和怪物似得可怕,完完全全无法匹敌。仿佛他一个人,就可以应对万人一般。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血腥,这样一个武艺超群、所向披靡的男人,绝对不能留下! 东骁天眯起眼眸,伸手拔出剑来,杀进重围。 “风战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冷声吼道,剑光冷然。 风战修将刀举起用力一投,刀刃贯穿过侍卫的胸口,硬生生得戳破了心脏。他一把握住了剑,邪魅的五官彰显出七彩光芒,眼底那抹深锁的精光愈发冷凝。他轻轻抬手,剑身接住了东骁天迎面而来的攻击。 “太子殿下,你还太弱了。”风战修薄唇轻启,吐出这样一句话。 东骁天神色凝重,目光灼灼。 强大的内劲由两人脚底飞旋起旋风,震得侍卫们止步不前。 明珠的面前,是风战修与东骁天以命互搏的场面。黑发在旋风中凌乱,飞舞起绚烂的姿态。两人的身体腾空而起,翻转了身体。那一阙黑衣,以及那一阙白衣,翩然起两种对峙的颜色。 “德公公,你放开我!德公公,你放手啊!”明珠看得心惊胆战,使劲得挣扎,“骁天哥哥,风战修,你们住手!” “公主,您不能去!危险!”德公公拼命阻拦。 明珠慌乱了视线,目光转回到德公公身上,眸中蹿过一道光芒。她将手握紧成拳,卯上全部力道,一拳打向了他的眼睛。 “啊——”德公公哀叫一声,手劲松了半分。 明珠用力推开了他,挣脱了德公公的束缚。她拔腿转身,冲进了重重侍卫包围的大殿中央,冲向了正在激战的风战修以及东骁天。两人内劲抵触起的旋风太过强烈,明珠艰难得迈着步伐前行。 “风、战、修……” “骁、天、哥、哥……” “不要打了!你们全都给我住手!” 眼睛也不能完全睁开了,明珠抬起手臂挡住旋风。她走得十分艰难,身体好象要被这旋风给撕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骁天哥哥为什么不守信用! 风战修不是已经交出兵符了吗!这是为什么!不要再打了,不要…… 东骁天望着风战修,却发现他依旧从容冷静,就像是根本不为所惧。一抹仿佛沉积了千年的恨意从他的眼底横生而起,惊得自己诧异。怎么会有这种恨意?渐渐的,他终于还是无法抵挡,气劲微微转弱。 而风战修却还如初,漆黑双眸燃起幽蓝光芒。 又是一阵强劲气流反蹿,周遭的人瞬间全被震倒。 东骁天左脚朝后退了一步,体内的真气紊乱猛得蹿起,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握着剑朝后退了几步。 “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话,今日应该是你的死期。”风战修单手执剑,剑尖指向地。 东骁天屏气停住步伐,抓着剑刺于地上支撑住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不要……”明珠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惶惶得呼喊。 风战修迈着沉稳的步伐,慢慢朝着东骁天逼近。 他笑得残忍,一笑化身修罗,再笑天地全暗,三笑血流成河。 东骁天气息不稳,一动也不能动,只好眼睁睁得看着他朝自己逼来。 那些侍卫们冲了上来,风战修举手砍杀,不眨一眼。他已经距东骁天近在咫尺,那柄剑的剑身滴下无数人融合的鲜血,满殿支离破碎的尸体。 他扬手将剑高高举起,像阎王收命一般低声说道,“时辰已到!” 东骁天浑身无力,只是睁大了眼睛。 “不要!”明珠愕然呼喊,她拼尽全力冲上前去,“住手!风战修!不要啊!” 风战修沾满了鲜血,整个人像是陷入于无我境界,只是本能得弑杀,只是本能得进行着某个动作。剑随手落下,直直朝东骁天砍去。 “……”东骁天闭上了眼睛,承受接下来这一击。 就在剑落的刹那,一道瘦小身影飞奔至东骁天身前,张开双手紧紧得拥抱住了他。 “风——战——修——!”明珠纵声大喊。 话音未落,利剑朝她砍去,顿时鲜血四溅而起。 风战修听见这声呼喊,似有回神,整个人顿时一怔。 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那柄利剑刹那间斩向了明珠的后背,硬生生得划破肌肤,割开一道狭长口子。 这一剑犹如撕心裂肺。 东骁天只感觉身体一沉,那熟悉的味道猛得蹿入鼻间。他豁然睁开了眼,瞧见明珠紧紧得拥抱住了自己。而这恍惚的瞬间,她那张惶惶的小脸有着浩瀚如月般的光辉,流光异彩闪烁而起。 可是面前的风战修血红了双眸,如无情修罗将剑砍下。 东骁天来不及反应,凄厉地大喊,“明珠!” 明珠承受不住突如其来得一击,身体朝后仰去,她吐出一口鲜血,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觉。身体变得像羽毛一样,很轻很轻,她感觉不到一点点重量。体内翻滚起火烧似得疼痛,将她彻底焚烧。 她要死了吗…… 终于不过是如此吗。 也许,也许她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这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世界。 明珠的意识开始飘飘然,眼前也渐渐昏暗起来。 风战修神情呆滞,挺拔的身躯在这个时候也愣住了。他的手握住那把剑,微微轻颤起来。瞳孔不断得收缩扩张,他像是在挣扎些什么,又像是在反抗些什么。方才还嗜血的神情幽幽转变为迷茫彷徨。 原本空洞的眼底,终于迸发出一丝隐隐光芒。 他的手一松,那把剑从手中坠落。 同时,有人拿剑用力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东骁天双眼噙着泪光,单手拥住明珠,另一只手将剑刺向了风战修的胸口。他心中多痛,他心中多恨,他视面前的风战修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骁天哥哥……”明珠微弱的呼喊声在他耳畔响起。 “风战修!我要杀了你!”东骁天厉声喝道,手腕更是用力,将剑往他心窝直直刺去。 风战修嘴角流淌下一行鲜血,大掌抓住了剑身,剑刃被他这么一握猛得折断。他的胸前不断得流淌出鲜血,染红了那身黑色蟒袍。他却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低头凝望向她那张苍白的小脸。 方才拿剑的手还在轻颤,他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放了他……求求你了……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放了他……”那种死亡来临的感觉,明珠清楚洞察。 眼前越来越黑,东骁天忧虑不安的俊容随之隐没而去。 “明珠!” 东骁天刚刚开口喊了一声,有人猛得闪身将他怀里的明珠一把夺过。手中一空,他急急回头望去,却见风战修抱着明珠转身离去。他抓起手中断了一半的剑,朝着风战修的后背用力掷去。 “放下她!”他怒吼,从地上站起身来。 风战修却并不将背后射来的剑当一回事,他不管不顾抱着她奔出大殿。明珠已经疼得没有知觉,整个昏昏沉沉。而那半柄剑扎入他的后背,直接穿过身体,从腹部骤然穿过。他浑身屏劲,一个反劲,将那半柄剑震出了身体。 半柄剑被气劲震出,朝着身后的东骁天反射。 东骁天侧身躲过,抬头望向前方。 风战修抱着明珠一个纵身跃起,飞上殿檐逃逸而去。 “给我追!通知傅靖、莫康两位将军,全城追击搜捕!”东骁天仰头吼道。 风战修抱着明珠飞奔出皇宫,两人浑身是血。 明珠更已经气若游离,她倒在他的怀里,双眼慢慢闭了起来。透过那一条狭长缝隙,她瞧见他一向从容镇定的俊颜显现出难得的忧虑。她吃力得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是吐出一口血来。 他朝着前方急步狂奔,不时低头瞥向她。 “不要说话!保留体力!”风战修见她气血从脸上消散,沉声吼道,“夜明珠!你给我听着,不许睡过去!听见了没有?不许睡!不许你睡!不许睡着!” 他不断说着“不许睡”这三个字,她意识却还是开始不清。 真得要死了吗。快要死了吧。明珠的灵魂不时脱离身体,仿佛要分割成两体。 风战修紧抱住她,更是提起内劲踏着屋檐奔向府邸。 一路上,两人的鲜血融合于一起,扬扬洒洒在空气中。而这鲜血忽然变得异常血腥,都城内的子民闻到了这味道,纷纷停下脚步,狐疑地望向天空。 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血腥味道,好恶心。 子民们伸手捂住了脸,十分难受。 而城中有号角声震天响起,士兵们开始搜捕。 战王府邸内,原本一行人正在等待王爷与公主到来。今日他们就要回邑城。可是此刻,云霓、众离包括十二骑兵听到这号角声,心中顿觉不妙。难道是……难道是主子出事了?一行人立刻奔至大厅集合,皆是神色凝重。 十二骑兵望向云霓,云霓则是蹙眉望向众离。 众离朝着众人点头额首,沉声说道,“准备应战!” “主子!”十二骑兵中的一人瞥见从半空中纵身而来的两人,突然惊奇喊道。 众人纷纷扭头,只见风战修抱着明珠风风火火奔至。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鲜血所沾染,顺着衣服滴落而下。众人瞧见这一幕,愕然不已。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而风战修一个飞步,冲进了大厅,带来了满身血腥味。 “快救人!”风战修大吼一声,暴躁如雷。 众人猛得一怔,还是云霓率先回过神来,“是!” 瞬间,一行人乱作一团。 云霓不断替明珠止血,可是这一刀实在是太过厉害了,划破了她整个背部,早已经血肉模糊。她有些不忍去看,心中焦急,神色却依旧沉静。她稳住阵脚,慌乱中有条不紊地替明珠包扎伤口。 可是止血散上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却依旧无用。 鲜血还是无法止住。 “主子……”云霓有些没辙了,轻声喊道。 “救活她!”风战修原本坐于一边,众离正在替他处理伤口。听见这话,他猛地起身,不顾自己的伤口,步履不稳地奔到明珠身边。他低头瞧见她已经意识不清、苍白虚弱的小脸,冷声吼道,“本王要她活!” 云霓只好点头答应,凝眸继续止血。 “主子,大事不妙了!王府已经被士兵包围,我们要尽快撤离!”十二骑兵冲了进来,单膝跪拜在地抱拳回禀道。 风战修依旧不管不顾,只是紧紧盯着明珠不放。好半晌时间,他终于有了动作,只是伸出手,颤颤地抚向她的小脸。他嘴角的笑容有些彷徨,一句话也不说,沉默不语。 众离立刻请命,“主子,请您马上离开!” “请主子马上离开!”十二骑兵同样请命。 “主子!”云霓喊道。 风战修只是轻轻地抚着明珠的脸庞,他大笑了几声,笑得狂妄狰狞。大掌慢慢向下移去,覆上了她的腰间。真气透过掌心源源不断得传入她的体内,想要保住她的体力。而他本就失血过多,一向浑厚的气息初次开始紊乱。 明珠微弱地呻吟了一声,侧头又是吐出一口血来。 她微微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昏暗暗。 而他傲然的俊容模糊起来,却凭着记忆那样清晰得显现于脑海。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薄唇……还有他眼底朦胧的雾气,千年不化似的惆怅,那种悲苦了太久的孤寂……一切是那样清晰得显现。 明珠突然就笑了,她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似乎一直都在受伤,不停不停得受伤。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吧,最后一次了。 明珠半睁眼睛望向他,吃力得动了动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她的声音太轻了,轻到像是蚊吟,无法听清楚。 “你说什么。”风战修见她唇瓣微动,急忙低下头去,也一并握住了她的小手。 明珠无力继续,只得闭上了眼睛。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风战修……你不要报仇了……这样太累了……好不好……你的父亲和母亲……如果地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这样下去……他们一定希望……你好好得活下去……” “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可是……还可以选择活下去的方式……” “没有仇恨……就真得活不下去了吗……” “其实我……我很高兴遇见你……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许是来遇见你的……” “还有……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实现承诺了……我好困……” 明珠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只剩下一口气了。竟然还有些恋恋不舍,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她没有力气睁开眼,没有力气再看他一眼。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向他。末了,只能喃喃说道,“放过大兴王朝……放过骁天哥哥……” “也放过你自己……”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巨大的黑暗朝她涌来,吞没了她。灵魂仿佛脱离了这具躯体,使她陷入于一片无止尽的虚无以及混沌之中。她终于沉沉睡去,却有泪水从眼角流淌而下,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芬芳温暖。 刹那,只听见有人仰头狂吼一声,吼声响彻天际。 战王府邸周遭,被士兵们统统包围。士兵们拿着刀枪盾牌,队伍的后边,傅靖与莫康两位将军严守一方。由十八人抬起的轿子上,东骁天已然换上了一身龙袍,戴上了帝冠。他端坐在龙椅上,双眼炯亮地注视着前方的王府。 “杀了贼子!救出公主!”东骁天眯起眼眸,沉声喝道。 傅靖与莫康两人立刻扬手,士兵们立刻从正门、侧门、后院,甚至是各个墙头蜂拥杀入王府。 这是一场瓮中捉鳖的游戏。 突然,从屋檐上蹿起十五道身影。众离与云霓各自于左右两侧,架住了乌发散乱的风战修飞身而起。而十二骑兵紧随其后。十五人犹如从天而降,踏着士兵的人头而行,各自拔剑砍下马上士兵的头颅,夺马而逃。 一时间,马蹄声伴着尘土滚滚而起。 “放箭!”傅靖将军大喊一声。 立刻,万箭齐齐射向他们。 十二骑兵掩护于最后,十二条铁链挥舞起漫天蛛网,将万箭挡去。 “追——” 莫康将军立刻带着士兵追击而去。 “皇上!”有三名士兵从正门而出,当中一名士兵怀里抱着一名女子,三人战战兢兢地抱着女子奔到了龙椅前方跪拜在地。 东骁天低头一瞧,猛得起身奔到那三名士兵身前,伸手将明珠抱入自己怀里。 而明珠早已经咽气,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神情甚是安祥。 东骁天一下子伤心欲绝,只怕她做了鬼也胆小。纵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此时也不禁簌簌落下。 “明珠——” …… 大兴王朝新帝年号为骁,骁年四月,储君东骁天即位。骁帝诏告天下,先帝病逝,举国同哀。而风战修以“谋反”罪被驱逐追缉,一并废黜藩王头衔,且收回藩地。 第51章 此明珠非彼 第51章 此明珠非彼 丹麦,日德兰半岛。 丹麦是斯堪地纳维亚里面积最小的一个国家,位于欧洲北部日德兰半岛上及附近岛屿。本土由日德兰半岛和菲英、西兰、波恩霍尔姆等诸多岛屿组成。而日德兰半岛则是位于欧洲北部的半岛。 岛屿上有一座神秘城堡。 高高的城墙,护城河的河水永远碧绿清澈。爬山虎沿着石壁蔓延生长,而那花朵便芳香盛开,生生不息地迎向阳光。一切都十分美丽,除了城堡里不时会发出狰狞的吼叫声之外。 当然,这是偶尔经过的居民所听见的。 这座岛上的居民从来也没有见过城堡主人,也没有见过城堡内的人。偶尔的时候,会瞧见有车辆驶入城堡。 从来也没有居民进入过城堡,也没有任何人与城堡内的人有过交谈。 这座城堡在日德兰半岛上,确实是诡异的存在。 周末的午后,天气十分晴朗。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城堡四楼幽暗的房间,窗帘紧闭。 而房间内满是仪器以及精密设备,整个房间呈现出荫绿色。而在这森然绿光的笼罩中,居中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少女。 她拥有一头乌黑长发,小脸玲珑,扇子般的长卷睫毛。 她的容貌并非如何绝美,却有一种使人安然的气息,仿佛天地万物都会归附于平和。她双手平放于两侧,从头部到脚趾,全都被插入细管。细管插在人的身体中,电脑控制系统在心电仪上不断传输着脑电波。 原本微弱的心跳在一瞬间突然加快,心电仪发出了“吱吱”的提醒声。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眼底闪烁起一抹光芒,扭头望了眼手术台上的少女,急忙奔出房间,对着楼道里的人员大喊一声,“马上告诉博士!夜好象要苏醒了。” “收到!”楼道里的人员立刻回道,转身奔下楼去。 白大褂的女人又是转身走向手术台,拿起手电筒照向少女的双眼,做着尽一步检查。 少女的瞳孔迅速扩张收缩,似有反应。 房间外响起错综杂乱的脚步声。 立刻,四、五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进房间。 为首的是黑发女人,她戴着金边眼镜,随着荫绿光芒折射出几分森然。黑发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手术台旁,低头望向昏迷不醒的少女,女声冷然,“注射两针QY568号液体,补充强心剂。” “是!”身后的人员接到指示,立刻将液体注射到少女的身体内。 QY568号液体,能够消除自我意识,消除潜意识下的挣扎以及反抗。一种强制性命令清醒,破坏脑细胞的自杀性病毒。对于普通人来说,注射少许就肯定必死无疑。但是对于夜来说,这不过是强迫她不再陷入自我意识的普通药剂。 夜,试管婴儿诞生下的最优化特殊结晶。 少女好象在本能抵制,连接身体的电脑仪器都发出红色警告的鸣响。 鸣声越来越响,房间内的人员陷入于恐慌。 黑发女人双手环胸,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台上的少女。 “砰砰砰——”数声爆破声,电脑仪器内部爆炸,屏幕一片雪花。 突然,少女唇瓣微动,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黑发女人急忙低下头去,却听见她虚弱地念着三个字,“风、战、修……” 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被黑暗包裹,蜷缩着身体陷入于一片混沌之中。突然,四周转为光明,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温暖,这份温暖使得她睁开了眼。她困惑而又好奇地望向这白茫茫的世界,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那像是一轮弯月,却更像是一轮镰形的物体。 有人笑眯眯地坐在弯月上,双手托着下巴。 意识渐渐清醒,她的目光也不再空洞。 等到瞧清半空中而坐的人,她喃喃喊道,“幽冥……” “主人,您醒啦。”小鬼幽冥一反先前嘻嘻哈哈的样子,神情悲喜交加,竟然流下眼泪。他猛得闪身于她面前,将她扶坐于弯月上。 主人?她莫名,她什么时候是他的主人了? 幽冥盘腿坐在悬浮于半空中,认真地说道,“主人,主人,您被斩断的情丝终于重新愈合了。” “情丝?”她蹙起眉头,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她头疼得闭上了眼睛,却有无数画面交织而过,快得目不暇接。 脑海里豁然呈现双重记忆,一重是在现代,一重是在古代。她是夜,精明的计算,完美的比例,试管婴儿诞生下的神样结晶,无父无母。每天每天,她都被当作研究对象实验对象,她只是一个怪物。 至于古代…… 她再次睁开眼睛,望向面前的红发小鬼,“为什么?” “夜是主人的分身,而夜明珠也是主人您的分身。”幽冥点点头,解惑道,“所以,您就是夜,您也是夜明珠。” 她神情一阵虚无,“幽冥,我一点不明白。” “那么现在,主人是要成为夜,还是成为夜明珠?”他又是问道。 “……”她茫然心悸。 “遵命,主人。”不等她回答,幽冥仿佛洞悉了她的心,径自允诺。 漫天黑暗压向了她,她只觉胸闷气急。 “我一定要杀尽所有人,我一定要颠覆整个大兴王朝!”这句话在耳畔不断回响。 风战修…… 你不要再报仇了,不要再报仇了,好不好。 不要报仇…… 我还想见到你…… “主人,夜明珠的肉体突然无法寻获,好象被不明的东西所压制了,我无法让您重新归附到夜明珠身上。” “那我该怎么办?” “主人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到那具肉体。现在我只能按主人的意志,将您送去您最想见的人那里。千万千万记得,您不可以告诉别人自己的真正身份。否则的话,魂魄立刻出窍,无法再继续附身。” 黑暗中,一头红发的幽冥若隐若现。 她已经无比混乱,心中有无数困惑积聚,“幽冥,为什么我是你的主人?为什么我是夜,又是夜明珠?还有,我所去的另一个时空究竟是什么?我到底是谁?难道我的灵魂应该是在古代吗?” 幽冥沉沉的声音回响,“主人,我的意识与您的意识同步。当您明白这一切后,我才能与您一起苏醒。被斩断的情丝愈合,我才认出了主人。只是幽冥知道一点,情丝一旦愈合,情劫即将显现。” “主人,幽冥会守护您。” “……” 漫无边际的黑暗潮涌成巨大的旋涡,将她一并吞没。 她是夜,她是夜明珠…… 终于明白,她为何分不清本尊以及自己的情感。因为她就是夜明珠。两个时空,她究竟又是为什么会拥有不同分身…… 情劫。那是什么。 沙漠,一望无际。 干涩的风吹拂,漫天风沙迎面袭来。 空中突然响起微弱的铃铛声,那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沙丘的尽头,那是游走四方的骆驼队伍。数十人的商人,远从西域而来。只是他们贩卖的不是丝罗绸缎,也不是奇珍异宝。 队伍中间,六、七名绝美男童蹒跚地走在沙漠里。 他们拥有颜色各异的眼珠,长相皆俊美。即便是风餐露宿,瘦弱飘渺,但是也无法遮掩那份不似常人的俊美。他们的容貌一眼看去,无法清楚分辨是男是女。惟有那微突的喉结,显现出他们的真实性别。 那是美少年。 这些男童苍白了小脸,不时得跌倒,又不时得从跌倒的地方爬了起来。 “快给老子走!别给老子装死!”肥肠满肚的商人抽着鞭子,吐出蛮横的话语,逼迫这些男童朝前行走。 阳光炽热地烤着大地,少年们渐渐没有力气了。 他们需要水,需要食物,已经太久没有喝过一口水,也已经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扑通—— 一头黑发的少年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摔倒在地。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倒在沙地上一动不动。黑发遮掩了半张小脸,露出的侧脸俊美得让人惊奇。秀挺的鼻梁,白皙的肌肤,以及清澈完美的五官。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少年。 那肥肠满肚的商人几个大步奔到少年身边,举手扬鞭就要动手。 另外几个男童瞧见如此,吓得浑身颤抖。 “老三!别把人给打死了!这些可是要卖给王爷的!”前方的商人扭头吼了一声,提醒道。 “我知道!”蛮横的商人回了一句,还是对着少年连抽了数下,厉声喝道,“快给老子起来!起不起来!” 刺目的阳光,沙子呈现出金黄色。 又是一阵风沙,一团肉眼无法瞧见的灵魂撞入少年的体内。 少年感觉浑身像火烧一样的炙热,却感觉不到鞭子抽打的疼痛。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长睫毛颤抖着。视野渐渐开阔,他瞧见了身前压下的黑影。陌生的脸庞,市侩的眼神,顿时让他一惊。 明珠茫然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沙漠中。 他又是谁? 那商人伸手托起他的下巴,贪婪得眯起眼眸,“小子,长得确实好看。王爷一定会喜欢的,能卖个好价钱。” 王爷?明珠恍然大悟,这个人口中的王爷难道是指风战修? “你这小子的眼睛,真像是黑宝石。”那商人捏着他的下巴,啧啧赞叹。 “我……” 明珠刚要开口,却被那商人直接从沙地上抓起扛在肩头。 商人扛着黑发少年朝着旅车走去,他动作粗鲁得将少年扔进了旅车。又是挥了挥长鞭,大声喝道,“继续上路!明日就要到达蜀城。” 队伍继续朝前漫漫行驶,行走于金色沙漠。 由两头骆驼拉扯的旅车内,明珠吃力地爬了起来。她尚未明白自己的处境,更是混乱一片。她低头望向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肌肤白皙如美玉,手臂更是纤细,而手指修长分明。这不是她!这不是她的手! 她困惑得瞪大了眼睛,她、她、她……她该不会…… 明珠深呼吸一口气,狐疑地伸手碰触向自己的胸,却发现胸膛平滑一片,没有半点起伏。她整个人仿佛被触电了一样,闷得没了想法。 怎么回事!她怎么就变成了男人? 明珠气恼地抓了抓头发,在旅车内寻找着镜子。她要看看自己,她要看自己的样子。终于,她摸索到了一面小镜子。她猛得将镜子举到面前,又是一怔。镜子中的自己,美得不可方物,俊美得灿若星辰。 她,成了美少年? 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明珠心里一个愤怒,镜子的木柄被掰成两断。她想起来幽冥所说的话语,只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为什么她要附身在一个美少年身上?她又要被带去哪里?她所经历的一切太不可思议,可是冥冥中却有力量吸引。 明珠伸手掀起帘子,只瞧见一片茫茫沙漠。 风战修?我是不是要再见到你了? 蜀城乃是大兴王朝最为西北方的城池,距离都城路途遥远。从蜀城赶去都城,若是日夜不停奔波,也需要连续走上四、五个月。 蜀城自先先帝以来,就被归属为睿王的藩地,睿王更是这蜀城的藩王。 而这西北方的蜀城临近沙漠,四季炎热,常年缺水。 如今是骁年九月,距离先帝驾崩、骁帝登基已过了整整五个月。 睿王刚回蜀城,又是立刻大肆昭选秀女入宫,这让蜀城子民们唏嘘不已。睿王沉迷美色,这是蜀城子民上下皆知的事情。只是那些容貌尚可的女子尚未到出嫁年龄,也都早早嫁了人,生怕突然被选秀的衙役看中,强行压送进宫。 到了如今,貌美的女子早就寥寥无几。 只是近日听说,睿王竟然迷恋上了容貌俊美的少年。 正有一批西域商人带着美少年赶来蜀城。 这不,当蜀城的子民们瞧见骆驼队伍的商人来到蜀城的时候,一点也不吃惊,却有几分感慨。睿王如此昏庸,堕落到玩弄娈童的地步,这真是子民之哀。一行人行至半路,王府的侍从就赶来接应。 商人们立刻从骆驼上下来,客套作揖。 “这边请。”带头的侍从带领着商人们朝着睿王府而去。 而那七名绝美少年被绳索反捆住了双手,口中也塞满了布团。他们集体坐在旅车内,一张张俊美的脸庞呈现出恐慌。 而在这七名少年中,唯一一名黑发黑眼的少年正是明珠。 明珠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是她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已经被带进了城。前方一片未知,明珠吃力地扭头探向旅车的窗外。她瞧见商人们入了一座府邸,而且他们是由后门而入。 旅车突然停了下来,黑色的帘子被人猛得撩起。 “全都下来!给老子听话点,不然的话,你们给老子等着!”又是那蛮横的商人,一身戾气,故意放低了声音喝道。 他伸手抓着少年的衣服,将那些少年一个个抓下了车。 明珠不想再让那商人碰触自己,她乖顺地自己走下旅车。 那商人瞧见如此,粗嘎说道,“你这小子倒是安分!这才对,少受点皮肉苦!” 明珠倔强得抿唇不语,跟随着前面的少年陆陆续续走入府邸。她抬头望了一眼,莫得停下脚步。这里……这里不是战王府!这里究竟是哪里? 明珠有些诧异慌乱,却有人朝后推了她一把。 “快给老子走!”那商人在她身后喝道。 明珠无奈得迈开脚步,只好走入府邸。府邸全都大同小异,绕来绕去,大得离谱。这又让她想到了风战修,想到了邑城的王府。她低着头,默然得往前去。之后,他们被带领着穿过后院,走过水榭楼台,又是绕过了数座宛院。 一座大殿,赫然闪现于面前。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睿王拥着顾馨儿正在喝酒行乐。 貌美的乐师们坐于一旁,弹奏着丝竹之声,那琴声悠扬,歌声更是动听。乐师们或清丽或妖娆的容颜上,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们并不开心,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 而另一旁的席位上,男子一身紫衣锦袍,邪魅了一张俊容。乌黑的长发用玉冠束起,他执手握杯,悠闲地喝着酒。只有低头饮酒的瞬间,那一抹精光会从眼底猛得迸发,一闪而过,让人无从察觉以及捕捉。 他的身后,一男一女两人左右而站。 这两人正是众离以及云霓。 而他的两侧各坐一名穿着薄裳的美人,美人们香肩半露,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将军,来喝酒。”美人斟了杯酒,纤纤玉手拿起酒杯凑到他的唇边。 风战修微微勾起唇角,笑得不羁,“好!那臣就喝了。” “将军,这几位美人本王就赏赐给你了。等到一切准备齐全,本王还需将军助本王一臂之力呢!”睿王搂着顾馨儿,眯起眼眸望着风战修,笑得十分放纵。 其实他更是得意,如今风战修失了兵符,更被沦为新帝东骁天全国通缉的谋反逆臣。他听从了馨儿的话,将风战修收留,果然是没错。风战修啊风战修,当初你背叛于本王,终究还是逃不过本王的手掌心! “将军,馨儿也敬您一杯。”顾馨儿娇柔说道。 风战修双手举起酒杯,沉声说道,“应该是臣敬夫人!”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奔入大殿,单膝跪拜在地,禀告道,“王爷,西域的商人到了!” “哦?”睿王面露惊喜,立刻说道,“快让他们入殿!” “是!”那侍卫退了出去。 下一秒,侍从的带领下,几名西域商人低着头踱进殿来。而商人的身后,还跟随着七名俊美清秀的美少年。少年们衣衫褴褛,各个低着头。他们走至大殿中央停下脚步,宛如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而在这群少年中间的明珠忍不住抬起头来,赫然瞧见了大殿前方的睿王。 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么睿王会在这里? 她余光一扫,目光瞥向周遭。一下子,愕然得瞪大了眼睛。 她……她瞧见了…… 众离?云霓?那么…… 明珠视线猛然晃动,终于对上了他。心里顿时百感交集,她想要开口呼喊他。可是耳边却响起幽冥的叮嘱,一下子张口结舌,千言万语全都咽了回去。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得盯着他。 风战修,她在心里无声呼喊。 “小人参见王爷。”商人们齐齐跪拜在地喊道。 那些美少年们瞧见商人们下跪,也立刻下跪。 而黑发的美少年却一阵木纳,这才曲膝跪下了。 明珠懊恼得咬着唇,无奈地握紧双手。脑海里闪烁过无数可能,她的困惑不只一点点。她到底该怎么做?她的肉身又在哪里?为什么风战修会在睿王的府邸?难道她穿越的时间错了?没有那么衰吧! 睿王一双眼睛扫过那七名美少年,露出一丝淫亵,沉声说道,“起来吧!” “谢王爷。”商人们阿谀地回道。 一行人这才顺从地起身。 大殿中央,商人们恬着脸与睿王攀谈。 而那七名美少年则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任命得被当作物品一样贩卖,已经没有了一丝反抗的气劲。实在是太饿太渴,而且还太累。一路的奔波以及打骂,让他们选择缄口不言。 那名黑发的美少年则一眨不眨得盯着侧边席位上的紫衣男子,漆黑的双眸宛如黑宝石,闪烁着精亮光芒。 众离与云霓也注意到了这名美少年,两人心中顿时一阵困惑。 这个少年怎么一直盯着王爷看? 虽然王爷确实长得俊美无暇,人间难寻。可从来也没有人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注目,这简直是亵渎,这个黑发黑眼珠的美少年真是该死! 风战修不动声色,并不将那美少年的注目当一回事,只是淡淡地弯着唇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身旁的美人眼波生媚,他对付得游刃有余。回头给了美人一个笑,轻吻上她香艳的粉颊。 而余光却犀利地瞥向那名美少年,有一瞬狐疑。 “王爷,这些美少年都是我们从西域带来的。王爷平日里处理事务实在太过劳累,以后就让这些孩子陪伴在王爷身边,服侍王爷的起居生活?”个子瘦高的商人作揖说道,笑意盈然。 睿王一听这话,心里雀跃,“这……” 他刚想开口,却又碍于一旁的顾馨儿,只好收了声。 睿王扭头望向顾馨儿,低声询问道,“馨儿,你说呢?” “王爷,商人们从西域远道而来,也总是一番好意,怎么能拒绝呢。我看这些少年长得都算清秀,王爷若是喜欢,那就留下几个服侍王爷。”顾馨儿娇笑得说道,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致。 睿王神色大悦,“好!那本王就留下几个!” “王爷。”顾馨儿柔声喊道,继而扭头望向风战修,“不如让将军也选上一个?” 睿王顿时恍然大悟,却是不怀好意地挑眉道,“馨儿所言甚是!将军!本王让你先选!来!千万不要客气!你若是不选,就是不给本王面子!”他倒是要看看,风战修你到底从不从命! 众离与云霓一听这话,知道主子如今不选也不成了。 睿王摆明了就是要挑衅!选美少年?真是可笑到极点!简直玷污他们家主子的威名! “王爷一番好意,臣岂会拒绝!”风战修沉声说道,果然扭头望向大殿中央。他的视线掠过那七名美少年,终于与那黑发黑眼的少年对上。他却不多作停留,又是瞥向下一个少年。 明珠紧张地望着风战修,心里不断祈祷。 “就他吧。”突然,他开口说道,视线落于最末尾的绿眸少年。 明珠一阵愕然,却见他望着自己的身后。她忽然有些心伤,更是无奈。是啊,如今自己改变了模样,还成了个少年,他又怎么会认出她呢?况且,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还是个值得置疑的问题。 也许,他早将她忘记。 明珠终于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抬起你的头,给本王瞧瞧。”睿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近,他伸手挑起黑发少年的下巴,细细地观赏打量。 他的目光让明珠感觉一阵猥琐,明珠嫌恶得别过脸,拒绝他的碰触。 睿王却更来兴致,再次捏住了少年的下巴,他弯腰栖近少年,吐出浑浊的气息,“你叫什么名字。” “……”明珠咬着唇不回答。 睿王“啧啧”了几声,嬉笑道,“好倔的性子,就让本王好好调教调教你。” “你,本王要了。”睿王终于松了手,笑得愈发狂妄起来。他又是指向了另外两名少年,这才转身徐徐走上正席,对着商人打发道,“剩下的带回去。你们现在去帐房取银子,退下。” “谢王爷!小人告退!”商人们带着没有被选上的三名少年退下了。 明珠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名少年分别离去。 顾馨儿玉手一扬,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带这些少年去洗梳洗梳!” “是!夫人!”丫鬟们扶身回道,走到了那四名美少年身边,“你们跟我们来!” 少年们乖顺地跟随,明珠忍不住扭头望了眼风战修,却见他正抱着美人喝酒。终于还是收回目光,走出了大殿。 等到远离了丝竹之声,明珠轻声问道,“这位姐姐,这里是哪里?” “这儿是蜀城,睿王府。”丫鬟见这少年长得实在是俊美,轻声回答。 蜀城?睿王的藩地?为什么风战修会在这里? 明珠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姐姐能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月吗?” “骁年九月。”丫鬟只当他身世坎坷,连今日是何日都不知道了。 骁年……九月…… 明珠一怔,骁天哥哥登基了?距离那天,竟然过了五个月了? 睿王府的西院 十二骑兵于院子的西厢房前等候把守。 云霓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门侧,“主子。” 风战修不急不徐地踏进厢房,走至里间的椅子坐下。他神情无畏,谈不上是喜,更谈不上是悲,十分淡然。而方才那黑发少年灼灼的目光,几乎是在哀求,又或是在期待,闪烁于自己眼前,却有一丝莫名熟悉。 他不自觉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抚摸。 那是一颗夜明珠。 白天的夜明珠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玉石,到了晚上却会发出璀璨的光芒。 浑然天成得耀眼,美得不可方物。 众离与云霓瞧见如此,似乎都已经习惯。只是径自站在一旁,均是默然不言。从前主子只会拿着那块玲珑玉瞧上许久,如今却会拿着这颗夜明珠瞧上许久。虽然主子只字不提,但是他们都明白主子是在思念谁。 他们跟随主子那么久,只知道他背负血海深仇。原本以为时机已到,主子会篡位称帝,却不料他竟然妥协于公主。之后的事情,变得全不按计划进行。弘帝被人暗害,东骁天的赶尽杀绝,导致一场撕杀开始。 而后公主也难逃一劫。 当日如果不是他们擅自点了主子的周身穴道,硬是带着他逃离,恐怕他会撕杀到最后。 他们逃亡了数月,险象环生。 好不容易躲过重重追杀,终于逃亡到了西北方的这座蜀城。 如今形势,东骁天已然登基为帝,左有傅靖、莫康两位将军,右有当朝丞相辅佐,执掌整个大兴王朝。放眼朝野,也惟有睿王能够与之匹敌。蜀城地势不利于敌方,易守难攻。睿王持有十万兵符,也算是独占一方。 主子一向不羁,更不会臣服于谁。 此次会听命睿王,不过是要借助睿王的兵力,一举攻向都城。 云霓忽而眯起眼眸,轻声说道,“主子,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属下觉得那个顾馨儿大有问题,她绝非是寻常的侍妾那么简单。睿王对她言听计从,恐怕王府实则已经易了主。” “众离,你觉得呢?”风战修揣着夜明珠,低声问道。 众离思忖了片刻,欲言又止,“主子,极有可能是……” “不管她想做什么,对本王而言,都没有干系。本王只不过要拿回属于本王的一切。”风战修望着掌中的夜明珠,仿佛望着某人一样。他深邃的眸底只剩下寒气,没有半点温度,冷若千年冰雪。 哪怕如今只剩她的骨灰,他都要拿回来! 明珠…… 王府别院,丫鬟们带着那几个美少年洗梳了一番。等到那四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丫鬟们忍不住惊叹。他们穿着清一色的月牙白衣,各个俊美得不沾尘世一般。那张脸庞,确实惹人怜惜。 而后丫鬟们又是替这四名少年暗暗惋惜,这么小小年纪竟然就沦落为娈童。 实在是太可怜了。 其中一名丫鬟走到他们面前,轻声问道,“你们饿了吗?想吃东西吗?” 少年们犹豫着点点头。 “现在带你们去吃饭,你们可不许大声说话,也不许乱跑。听清了吗?” 少年们又是点点头。 而后,丫鬟们带着洗梳完毕的少年前去用膳。 明珠默然跟随而行,实则却是万分尴尬。刚才洗澡的时候,她一双手不知道该往里放。只好硬着头皮擦洗干净,急忙穿了衣服。看来以后每次上厕所、洗澡都会是个问题,她很头疼。为什么她现在是个男人? 时间匆匆,一眨眼到了晚上。 他们用过膳后,又被丫鬟们带回了别院的厢房。 厢房不大也不小,四人挤挤却也够了。 等到房间内再也没有别人,四人这才放松下来。除了明珠之外,那三名少年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被商人买走,所以互相早就认识。这一路上,他们被虐待前行,更是不可随意交谈。这么长时间的共同患难,那三人并不知道明珠的名字。 绿眸的少年扭头问道,“我叫廉人。他们两个是阿缙和阿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明珠。”明珠想也不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年龄最小的阿缙依偎向身旁的阿管,颤声问道,“我们……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吗。这里好象还不错,至少我们有吃的有喝的,还有地方住。” 比起颠沛流离,这确实要好上太多。 “什么不错,你知道我们现在成为了什么吗!”廉人摇摇头,气愤不甘地说道,“我们成了娈童。” “娈童?”阿缙显然不知道这个陌生词汇的意思,困惑地念道。 阿管拍了拍阿缙,沉声说道,“不要想了,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那就抓住时间休息。” 明珠抿着唇不说话,只是觉得有些茫茫然。 房间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气氛窒闷。 不消多久,天色渐黑,厢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房门被人打开了,几个丫鬟徐徐走了进来,点亮了烛火。粉衣丫鬟走近床塌,视线扫过这四个少年,“走吧。王爷要见你们。” “……”四人顿时一怔,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而后在丫鬟的带领下,四名美少年又是不得不跟随出了厢房。他们的命运会是如何,没有人知道,只能低头随着丫鬟们而行,去见那位让人恶心的王爷。 夜色浓郁,不时有虫吟,王府内森然一片。 空气中,那丝竹之声渐渐传来。灯火通明的大殿,近在眼前了。 大殿内通透明亮,依旧是无数乐师弹奏乐曲,天籁般的乐声让人听得心神荡漾。 忽然,乐声愕然而止。 顾馨儿一身飘飘飞仙似得绫罗裙裳,抱着玄真琴款款而出。她脚步轻盈,每每迈出一步,仿佛都能足下生莲。她妖怡得似妖,一双凤眸散漫出琉璃般光芒。手腕处的绸缎如蝴蝶翩然,束胸的裙裳更显身姿窈窕。 她纤纤玉手一拨,似有流水叮咚。转手反捻起琴弦,乐声似一记雷鸣,响彻于大殿。她抬起左足,慢慢地走上摆放在大殿中央的梅花奘。轻风吹拂起裙摆,乐声伴着她的莲步,仿佛奏起一阙拂晓之曲。 而这拂晓之曲,交织起漫天音律,宛如能勾起人的魂魄。 丫鬟们带着四名美少年低头奔入大殿,沉静地伫立于一旁不再作声。 明珠张望向大殿,瞧见了坐在对面席位上的风战修。 方才她思索了许久,想着他之所以会出现在睿王府,投诚于睿王,应该是为了向骁天哥哥报仇。如今,骁天哥哥已经登基为帝。而他好不容易才平息的复仇之心,却又死灰复燃。 明珠心中烦乱,但是看着近在咫尺又不能相认的风战修,更觉无奈。 一曲终了,顾馨儿烂漫地笑道,“妾身献丑了。” “妙!实在是妙啊!馨儿的琴声果然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睿王连连拍手,赞赏道。 “王爷谬赞了。”顾馨儿微微扶身,抱着玄真琴走向正席。随手将玄真琴递向了一旁的丫鬟,她径自坐下,一双凤眸扫向了侧席上的风战修。眼底愈发闪烁,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将军觉得如何?” 风战修抬头望向她,低声说道,“自然是妙。” “本王得了你,就像得了一宝。”睿王将顾馨儿搂入怀里,兴高采烈地说道。 顾馨儿娇羞地笑,依偎于他的胸膛。她的视线扫向大殿,触及到一边的四个美少年,轻声说道,“怎么不过来伺候王爷和将军?” 睿王这才想起那几个美少年,笑得有些淫亵。 明珠、廉人、阿缙以及阿管四人被点了名,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阿缙胆小,害怕得揪住了阿管的衣摆。四人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走至大殿中央。 四道月牙白身影,四人俊美的容颜震惊了周遭。 睿王看得痴了,甚至忘记了一旁的顾馨儿。 他站起身来,迈着步伐走向四人。他手臂一伸,轻佻地抬起阿缙以及阿管的下巴,又是放下。等到他抬起廉人的下颚,扭头望向风战修,沉声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将军的人。好好伺候将军!” 睿王抓住廉人的手臂,将他推向了风战修的席位。 廉人始料不及,身体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闷哼一声。 “本王就是在找你。倔性子。”睿王一个大步跨到黑发黑眸的少年面前,伸手将他楼入怀里。他低头望着少年那张倔强的俊美脸庞,那征服欲更加强烈了。他笑得畅快,粗嘎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珠忿忿地瞪向他,想要反抗却又使不出力。 “不说?”睿王恬着脸凑向他,眼眸一眯。扭头望向另两名少年,沉声威胁道,“你们告诉本王,他叫什么名字!若是不说,本王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阿缙受到惊吓,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阿管无奈地握紧了拳头,开口回答,“王爷请息怒,他叫明珠!” 这话一出,大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众离与云霓愕然地望向那黑发黑眸的少年,更是狐疑。 而风战修只是抬眸瞥了一眼。 “明珠?”睿王听见这个名字,整个人一愣。下一秒,他仰头大笑起来。再次望向风战修,故意说道,“哈哈,他也叫明珠,真是巧啊!将军不要介怀,此明珠非彼明珠。本王绝无他意!” 风战修淡淡地说道,“臣明白。” “好!今日本王就卿点你!明珠?”睿王笑得愈发猖狂,一个用力将他身上的衣服猛得扯下。 明珠半露胸膛,一身肌肤比起女子来还要光滑白皙。可她只觉一阵羞愤,慌乱的目光投向风战修,那样惶惶不安。眼看着睿王的魔爪袭来,她朝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大声呼喊,“风——战——修——!” 明明是少年才有的清亮声音,可却硬是夹杂了别样的悸动。 风战修浑身一滞,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他纵身而起,紫色魅影奔向了那黑发少年。他的动作如此之快,根本让人无从反应。等到身影闪现于睿王眼前,睿王已经被他掐住脖子,连带着将他整个人提起。 “你……”睿王涨红了脸,呼吸苦难,再也说不出话来。 立刻,众人乱作一团。侍卫们冲了进来,刀剑指向了大殿中央。 风战修却视若无睹,反而一点也不惊慌,只是眸底促狭起一抹错愕。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那黑发少年的手腕,他剑眉一蹙,冷声质问,“你是谁!” 明珠望着他,心里突然有些高兴。 他终究还记着她,不是吗。 但是,她又该如何回答? 明珠咬着唇,怎么也答不上来。 如果此刻,你望着我的眼睛,能够注视到我的灵魂。风战修,你知道我是谁吗。 “……”睿王已经双眼向上翻白眼,快要断气。 顾馨儿站起身来,冷声喝道,“将军还不快松手!这是做什么!” “南昌国的女皇陛下,近来可好?”风战修漫不经心地问道,手腕微动,将睿王的脖子扭断。 睿王双脚一直,瞬间闭气,一命呜呼。 风战修的手松开,睿王的身躯瞬间从半空中摔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沉响。只是他抓着那黑发少年的手并没有松开,却是更加用力得紧握。他将那少年抓紧自己身边,余光瞥了他一眼,眼底蹿过无数困惑。 第52章 他不举 第52章 他不举 明珠收到他的注目,一下子不敢与他对视。 糟糕!她怎么就突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侍卫们见睿王被风战修杀死,立刻冲了上去,将他围堵于中间。 一旁的众离与云霓立刻闪身至风战修左右,谨慎地保护他,随时准备再次撕杀。而后,云霓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于唇边吹出一声刺耳鸣响。这刺耳鸣响冲破大殿,响彻于整座王府,惹得人心惊。 侍卫们刚要动手,又有十二人如一阵风奔入殿来,刀刀致命,血溅四方,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十二骑兵闯入重围,纷纷护于风战修周遭。 一时间,气氛骤然而变,血腥味渐渐浓烈起来。 “主子!”众离喊道,等待他开口命令。 风战修双眸炯亮,他望向正席上丽容镇静的顾馨儿。他嘴角微扬,那收敛的锋芒气势肆意彰显,他不再自称为“臣”,却是沉声说道,“女皇陛下真是煞费苦心,本王敬佩。不过如今,本王愿意助女皇陛下打下大兴。” “王爷当真愿意归顺?”顾馨儿拂袖一挥,侍卫们竟然不再继续围攻。她凤眸迸发精光,面露几分欣喜。 风战修笑得不羁,狂妄地说道,“本王不会归顺任何人。” “王爷再考虑考虑?”顾馨儿望着风战修那张邪魅如妖又俊美无涛的脸庞,忍不住柔声游说。她实则对风战修倾心已久,更是仰慕他的英勇无敌。他越是狂妄,越是霸气,越是邪肆,她就越是欣赏越是垂青。 风战修眉宇一凛,沉声说道,“攻打大兴,这是本王乐意。” 顾馨儿闷了下,脸上却依旧扬着笑。 她知道像风战修这样的男人,如果要让他臣服,这的确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但是越是困难,也越让她有兴趣。她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先点头答应,“好!王爷能够相助,女皇陛下自然欢迎。” 先要攻下大兴,让他归顺也不急于一时。 顾馨儿轻轻地拍了拍手,侍卫们立刻将刀剑收起。 “七日之后,本王领兵攻向大兴皇城。”风战修幽幽说道,眼底簇起一抹杀虐。 明珠在一旁却听得迷糊,怎么回事?女皇陛下?这个女人是临国的奸细吗?风战修要帮着临国去攻打大兴?她心里更是焦急,倔强地咬住自己的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不能让风战修去征战! “他,本王要走了。剩下的,留给夫人。”风战修瞥了眼那黑发少年,目光满是狐疑以及审问。 放下这句话,他径自转身离去。 明珠被他抓着走,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 众离以及云霓紧随其后。 十二骑兵谨慎地朝后退去,等到他们平安离殿,这才纷纷转身。 顾馨儿端坐于正席,美眸扫过这满殿的血腥,唇角噙着一抹微笑。她的视线缓缓停留于已经闭气的睿王身上,举起酒杯饮下美酒,女声冷然妖娆,“将这里处理干净,至于睿王,送回南昌,向陛下致敬。” “是!夫人!”侍卫长领命。 一行人又奔回了王府西院,风战修像抓小鸡一样抓着明珠朝前走,他一言不语。月光洒下光芒,照得他俊容阴霾邪肆。众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以及冷冽,而且,此时每个人心中都怀有同样狐疑。 为什么这个美少年会喊出主子的名讳? 而且,这个美少年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很奇怪!难道他认识主子? 美少年的身份,又是什么? “退下!”风战修喝了一声,推门而入。 他又是扬手一挥,房门关上了。 众离以及云霓两人默然得互望了一眼,好奇于厢房内的情形。 十二骑兵更是张望着厢房,不知道是谁不怕死地嘟哝了一句,“主子该不会也喜欢美少年了?” 众人一愣。 “毕竟那个少年长得真得很美嘛,而且还叫明珠。” 瞬间,无数目光扫向那人。 厢房内,隐隐燃起一盏烛灯。明明灭灭的灯火照耀着诺大房间,却有些森森然。 “放开我!放开!”明珠挣扎着甩手,不安得嚷嚷道。 风战修却异常得听话,真得将手放开了。 他的手一松,明珠身体重心不稳,朝后退了好几步。她稳住步子,低着头不敢看向他。怎么办,怎么办,她现在以男人的身份和他共处一室,这个还真是……明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去没有头绪。 风战修伫立于这黑发少年面前,一双鹰眸细细地打量着他。 许久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心跳声,微弱响起。 风战修终于收回了注目,转身走到后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望着僵硬在角落里的少年,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明珠被他这么一问,头皮一阵发麻。她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沉住气,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知道本王的名字。”风战修瞬间沉眸,男声也愈发低了。 明珠感觉到危险,思绪也混乱成一团乱麻,无法理清。 “说!”他凝声喝道,显然耐性已经用完。 明珠浑身一颤,索性抬头对上了他,“因为……因为……” 风战修犀利的目光像是利刃,具有足够的杀伤力。 “因为……”明珠焦急得思索,支支吾吾地说道,“因为……因为我做了个梦,梦里曾经见过你。而且,还有个女子告诉我,她说你叫这个名字。她还说,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你了,她让我一定转告你……” 她慌乱地说着,发现自己扯谎扯得实在是离谱。 风战修剑眉一拧,眸底愈发深邃,似是不信。 过了半晌时间,他却又忍不住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让我转告你不要再报仇了。”明珠脱口而出,眼眶酸涩。这却并非是谎言,更是她心中的话。此刻,她望着风战修,莫名得惆怅以及难受。这样的相见方式,这么近的距离,却感觉那么遥远。 风战修听见这句话,整个人突得一怔。 他低垂了眼睑,又是沉默。只是他浑身散发出一阵异样气息,这种气息里弥漫起深深孤寂。他忽然沉沉得笑了起来,笑声苍凉。 明珠瞧见他如此,唇瓣咬得愈发紧了。 牙齿一个用力,终于咬出血来,尝到了那血腥味道。 那苍凉的笑声猛然而止,风战修抬眸睨向那黑发少年,他阴郁了神色,不屑且嘲讽地说道,“你以为本王会相信你所说的无稽之谈?真是可笑至极!老实回答本王,你是谁派来的,你的真名叫什么!” 明珠百口莫辩,焦急得说道,“我真的叫明珠,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不是谁派来的!” 报仇,你真得开心吗。 那真得让你感到快乐吗。 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的宿怨心结,这么多年的孤独无依,你难道不想平静下来吗。如果不想,为什么当时要答应我的请求。风战修,如果我早些知道你的悲伤,是不是可以早些懂你。 明珠沉静了慌张的神色,字斟句酌地说道,“你如果不信,那就直接杀了我。” “呵呵。”风战修轻笑一声。 他的目光紧盯着少年那俊美的小脸,他的神情异常坚决。而那双漆黑宛如黑宝石的眼眸,勾起他某种熟捻感觉。他恍惚了视线,恍惚了记忆,突兀得问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本王为什么要报仇。” 明珠眼眶泛红,轻声说道,“她说她替你将不开心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希望你不要再记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全都忘记。 风战修望着那黑发少年,望着那双漆黑宝石般的双眸,依稀之间,仿佛瞧见了那个倔强顽固的她,那个善良愚笨的她,那个不怨不恨的她。他勾勒起唇角,那抹弧度却略显苦涩,性感的薄唇动了动。 “她除了让你转告本王,让本王不要再报仇了。还有其他的话吗。”他的声音有一丝悸动。 明珠发现自己的喉咙堵得慌,她将那份酸涩使劲吞下,扬起笑容。 她透过这具少年的身体,用着自己的灵魂望着他,“她还让我转告你,她很想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哽咽。 风战修呆楞地望着黑发少年,末了,却是硬声说道,“大兴王朝,本王必灭!” 话音落下,他突然扬手,凛冽的掌风扫向少年。 明珠遭受他迎面一击,只感觉脑子一昏,倒了下去。 戍日,天刚拂晓,阳光炙烤着大地。 蜀城乃是近西域的城池,面临西北方位。从日出至日落,一天都十分酷热,特别是到了正午时候,更是炎热难挡。王府内的丫鬟以及仆人,甚至是侍卫,都是在蜀城出生成长,所以长期下来,也已经习惯。 西院的厢房内,明珠睡得很沉,这一路奔波疲惫,她确实是累坏了。只是睡着睡着,她被这高温所热醒,痛苦得睁开了眼睛。她瞧见有人走向了自己,只是眼前还有些模糊。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慢慢得转为清晰。 “你醒了。”云霓走近床沿,轻声问道。 她顿时一愣,迷糊得望着面前的云霓,一时没了反应,“……” “王爷将你留下了,以后你就是王爷的人。王爷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不过,以后在王爷面前,不可再没大没小。”云霓叮咛道,伸手指了指桌上搁置的东西,“你洗洗吧,该起来用膳了。” 明珠木纳地点了点头。 云霓这才转身,走出了厢房。 明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闷闷地坐了一会儿,缓过一口气,终于清醒过来。等等,她怎么睡在这张床上?那么风战修呢?他又睡哪里?啊?他该不会和她睡在一起吧?明珠反射性地掀开被子,索性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无缺。 她松了口气,却又垮了一张小脸。 呜呜呜,她想尿尿,这该怎么办…… 厢房外的院子里,云霓以及十二骑兵静静等候。一群女人将西院守了个水泄不通,一双双眼睛盯着那间厢房,恨不得目光直接穿透厢房看个究竟。云霓默然得站在一旁,而十二骑兵心中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八妹,主子昨晚睡在厢房了?” “恩,应该是吧。” “不是吧,那主子……和那个美少年睡了?” “这个……” “三姐,主子怎么可能会和男人睡啊!主子喜欢女人好不好!” “十一妹,可现在是一个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美少年!想想睿王那色迷迷的样子,哎呀,好恶心!” “别说了!我都想鞭尸了!” “……” 一群女人越讨论越激烈,一张张丽容满是兴奋,脑海里同时刷刷描绘出那激烈的局面。那绝对是幸灾乐祸,外加看好戏。 云霓无奈得扫了她们一眼,拿十二骑兵没办法。只是,她心里也不免有些困惑。今日早晨,主子确实是从那间厢房内走出来的,显然主子昨晚是睡在厢房。否则的话,彻夜守侯的他们不会不知道。 而且,主子清早还交待了她——“从现在开始,他是本王的人。好生照料,不可怠慢。” 她狐疑的是,那少年到底对主子说了些什么!主子一向不喜与人同房而眠,为什么又对那少年例外了?难道只因为他也叫明珠,又或者,主子将那少年当成了公主?可那少年为什么又喊出了主子的名讳? 种种疑问盘旋于心中。 云霓正思索着,余光犀利瞥见厢房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她立刻清咳一声。 十二骑兵机敏得收了声,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厢房内,明珠听见了她们的碎碎念,脸上一阵泛青一阵泛紫。要死了,她和风战修怎么被传成这种关系了!拜托,他们可是清白的,什么也没有做好不好!她硬着头皮,终究还是将门打开了。 云霓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用膳吧。” “恩!”明珠应了一声。 云霓朝十二骑兵比了个眼色,率先转身走出院子。 明珠迈开脚步跟上了,她走了几步,只感觉无数目光灼热地投射向自己,盯得她浑身不舒服。她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去,却见那十二骑兵正注目着自己,眼神那个意味深长。她不禁恶寒,无语得低头急步前行。 十二骑兵踱步走在后面,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黑发美少年。 “确实长得很漂亮,他今年几岁了?” “怎么?你对他有兴趣啊?” “别打岔,谈正经事儿。你们的结果呢?” “报告大姐,没有发现任何淤血痕迹。” “报告大姐,他走路十分正常,不外八也不内八。” “报告大姐,我闻出来了,他还是童子之身。” “大姐?”十一人齐齐望向大姐一月,想要知道最终答案。 “有待查证。”一月幽幽说道。 “看吧,我就说我们家主子不可能会喜欢美少年!”有人欢呼了一声。 一行人来到侧厅用膳,明珠仿佛回到了战王府。而十二骑兵还是那些小妾,云霓还是管事。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这一顿饭依旧吃得明珠十分难受,十二个女人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她,简直就像是在看实验室里的青蛙。 而她就是那只被解剖分析的青蛙。 明珠嘴里含了一口饭,艰难得吞了下去。她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各位姐姐,你们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众女齐齐摇头,笑得生动。 明珠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讪讪地说道,“没关系,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吧。” “你昨晚和主子睡了没?”众女默契地质问,脱口而出。 云霓拿着碗筷,也停了用膳的动作。 明珠却瞪大了眼睛,险些连下巴也掉下来。回过神来,她坚决否认,“没有。” 一片嗤声。 “真、的、没、有!”明珠斩钉截铁地再次否认。 “那昨晚你睡哪儿,我们家主子睡哪儿?”七月作为众女代表,追问道。 这个问题,明珠怎么知道呢?她昨晚被他一掌击昏了啊!她想了想,随口说道,“我睡床,他……” 九月提醒道,“你要称呼主子为王爷!” “哦!”明珠继续道,“王爷睡地。” “什么?你竟然让我们家主子睡地?”四月挽起袖子,作势要教训这黑发少年,却被一旁的姐妹阻拦。 明珠倒没有惊吓,视线一一扫过她们。 有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各位姐姐都是王爷的妻子吗?”虽然她们是他的部下,可她们也许都是他的女人。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关注这种问题,可是她实在是太想知道! 蹭蹭蹭—— 十二双筷子依次从她脸颊擦过,明珠傻住了。 众女鄙夷地瞥了美少年一眼,齐声说道,“主子就是主子,不许诋毁!” 这到底是不是啊?明珠瘪了瘪嘴。 好不容易用完膳,一行人出了侧厅。 “夫人请明珠花园一叙。”突然,前方奔来数名侍卫,沉声好说道。 明珠狐疑,夫人?昨天见到的那个美艳女人?南昌国的奸细? 云霓并不打算放人,她刚要开口,却被那侍卫径自打断,“夫人与王爷现下同在花园。” 回廊尽头,众离闪身而现,朝着云霓额首示意。 云霓这才侧身让出道来,明珠从十二骑兵的护卫队伍中走出,随着侍卫而去。 天气虽然炎热,可是天空却晴朗无云。王府的花园,四角凉亭正是纳凉闲暇的最佳时光。侍卫们守卫于凉亭四周,凉亭内,丫鬟们扇着扇子。 “夫人,人带到了!”侍卫们带着明珠前来,回禀道。 “退下吧。”顾馨儿一袭粉衣,肌肤粉嫩,煞是晶莹。薄薄的衣服春光一片,丰胸若隐若现,勾人眼球。她伸出玉手摘了一颗葡萄,送到风战修的嘴边,柔声说道,“王爷,尝尝这葡萄吧。” “本王不爱吃,夫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风战修英姿飒爽地坐于对面,沉声说道。他只将那颗葡萄取过,却是转手送到了明珠嘴边。 明珠一愣,他在干吗? “还不谢过夫人。”风战修幽幽说道。 “谢夫人。”明珠无奈地张开嘴,那颗葡萄入了嘴。一咬,果然很甜。 风战修又是问道,“味道怎样。” “很甜。”明珠如实回答。 风战修侧目,瞥向少年的目光那样温柔,甚至连唇角勾勒起的弧度,都是异样飞扬。他回眸望向顾馨儿,沉声说道,“夫人客气了。” 顾馨儿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得扫了眼那黑发黑眸的美少年。一双凤眸顾盼生姿,森然光芒从眸底迸发,带着几分嫉意。她缨唇轻启,丽容明艳动人,漫不经心地轻声说道,“原来王爷也喜欢美少年。” 这话传入耳畔,明珠感觉口中残留的甜味还带了一点点酸,心跳突然有些快。 风战修避而不答,只是笑得云淡风清。 “既然王爷喜欢美少年,那我就将另外三个美少年一起给了王爷?”顾馨儿娇笑问道,明里是讨好,暗里却是在试探。她本不信风战修会对少年感兴趣,可是现在亲眼所见,总觉得有些怪异。 况且,这少年还喊出了他的名字。 “本王只需要一个随从,谢夫人好意。”风战修婉言谢绝,又是沉声说道,“突然有些乏了,暂且失陪。” 他说完,径自起身,经过明珠身边的时候,对着明珠随口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明珠立刻回神,机灵地跟在他身后。 众离向顾馨儿抱拳作揖,三人一行徐徐走出凉亭。 顾馨儿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眯起美眸,低下头若有所思。 “夫人,属下认为风战修太难掌控了。若是将兵权交给了他,惟恐他日后……”一旁的谋士弯腰,在顾馨儿耳边低声说道。 顾馨儿抿嘴,轻笑道,“他的确太难掌控,但是本夫人认定了他。” 风战修,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呢。 回西院的路上,明珠低着头缄默不语。她突然有些担心廉人、阿缙以及阿管三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太过投入于思考,她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风战修突然停下步伐,硬生生得撞了上去。 “唔——”明珠闷哼一声,顿时有些晕头转向。 风战修回头望了他一眼,沉声说道,“跟在本王身边的时候,你竟然敢走神。” 明珠皱着眉头,小手揉着撞疼的额头。 风战修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去。 明珠抬起头,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犹豫地开口喊道,“王爷……” “说!”他冷声喝道,眸底蹿过一道光芒。 明珠乖顺地“哦”了一声,轻声说道,“昨晚我又梦见那个女子了。她让我转告王爷,希望王爷连那几个少年也一起收了。” “呵呵。”风战修轻笑,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他悠扬的男声从前方传来,却是那样自负狂妄,断然拒绝,“本王不收。” 明珠咬牙,愕然地问道,“为什么。” 她本来以为他会答应,毕竟他相信了自己昨天所说的一切不是吗?所以才将她留下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又反常了? 真是怪人!以前是那么怪,现在还是那么怪! 风战修不羁地说道,“本王乐意。” 晕! 明珠被他的回答搞得一阵无语,就因为他乐意?这算什么答案!她加快了步伐,奔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只是他的步伐太大,而她的却又太小,他只一步,她却需要一步半,几乎与小步跑一样。 “王爷!”明珠扭头望着他,困惑地追问,“那王爷为什么要收下我呢?” 风战修猛得皱起剑眉,同样不羁地说道,“本王乐意。” 明珠一下子闷了,停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这个乱七八糟的个性,还真是和先前一样! 可她偏偏就是不信邪! 不知道怎么了,冥冥中有种感觉,他一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于是,明珠壮了胆子,再次追上了他。她索性冲到他面前,转身倒退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王爷怎么才能乐意呢?” “怎么都不乐意。”风战修一张邪魅俊容愈发阴霾,显然不耐烦了。 众离默然地跟随在后边,一直都没有说话。 只是瞧见这美少年不厌其烦地向主子游说,心里替那美少年捏了把汗。虽然说主子答应留下他,可是主子一向讨厌与人太过接近,而且也讨厌烦躁的人。这个美少年完全是在挑战主子的底线,并且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 不过,他的确也很好奇,接下来会是怎样…… “可是他们都长得很漂亮,收在身边挺不错的,光是看看也好啊,赏心悦目。王爷想想看,一个给王爷倒茶,一个给王爷捏肩,一个给王爷捶腿,多么……”明珠掰着手指列举种种好处,想要让他心动。 风战修幽幽吐出一句话,“闭嘴,否则就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明珠僵硬了脸部表情,懊恼得蹙起眉头。 风战修径自从他身边走过,不予理会。 “王爷!梦里面那个女子说了,如果王爷不将那几个少年收下,她死也不会瞑目的!”明珠实在是没辙了,只好使出杀手锏。 汗,怎么好象是在咒自己? 风战修有一瞬间停滞,依旧朝前走去。 明珠瞪大了眼睛,不是吧,现在拿自己诅咒都没用了? “众离!”突然,他沉沉喊了一声。 “是!属下明白!”众离不动声色地回道,侧目望向那美少年的目光,神情震惊。 众离立刻奔回了花园,当他来到花园的时候,顾馨儿吃了一惊。她心中狐疑,却依旧笑得明艳。不等众离开口,她徐徐说道,“这不是众离侍卫吗?怎么?你家王爷难道有什么话要你转告本夫人?” “夫人!”众离喊了一声,作揖道,“王爷命属下问夫人一声,方才的话还算数吗。” 顾馨儿眯起美眸,迸发出一丝精光,她娇笑地问道,“方才说了那么多话,不知道你家王爷指得是哪句话呢?” 众离沉声回道,“王爷想问夫人,方才夫人说将另外三个美少年一起给了王爷,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顾馨儿整个人诧异,神色顿时一僵。 她没有想到风战修竟然要那三个美少年,可他先前一口拒绝,如今却又派他的亲信前来,这是什么原因?她本以为风战修对那黑发黑眸的美少年有些不同对待,但是现在好象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难道他也被男色给迷住了? 等等,应该不会是这样! 顾馨儿纤手一扬,衣衫滑落肩头,露出无暇美肩,仪态雍容,自有一番韵味。她望向众离,红唇微动,轻声说道,“怎么不算数?当然算数了!既然王爷喜爱,那本夫人就将那三个少年一并给了王爷。” “来人呐!将那三个少年立刻送去西院!”她吩咐道。 “是!”高个侍卫立刻应声。 “谢夫人!”众离转身退走,随着那高个侍卫而去。 一旁的谋士目光犀利,不屑地说道,“鼎鼎大名的战王原来不过如此罢了。” “是吗。”顾馨儿不置予否地喃喃了一声,低头捧起瓷杯。葱根般的玉手拿起茶盖,惬意地茗了一口香茶。她望着幽绿的茶水,水面倒影出自己如芙蓉一般的脸庞,眼睑微微垂下,若有所思。 难道这是障眼法? 风战修和那个美少年之间…… 西院的书房 一行人全都聚集在书房内,使得原本宽敞的空间变得狭小。 明珠站在角落里,静静聆听。 她懊恼地皱起眉头,十分纠结。 “属下们愿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齐声喝道。 六日后,风战修即将率十万精兵征战。此次征战,众离与云霓将为左右先锋。而十二骑兵各为一组精锐小分队,成为分队队长。由于左右先锋与分队队长都是风战修的心腹,默契以及忠实度都不可比拟。 明珠见她们如此,更是不安。 她扭头望向风战修,却见他径自坐在八脚椅上,一袭紫袍,整个人锐不可挡。鹰眸虽是锋芒,神色淡定自若。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犯难,更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犯难。 “养精蓄锐,一举打下大兴。”风战修幽幽说道,语气轻飘,像是在谈论天气。 众人抱拳应声,“属下告退!” 一行人依次退出书房,只剩云霓伫立于原地。 还有站在角落里的美少年——明珠。 十二骑兵刚走出书房,迎面瞧见众离带着另三个美少年徐徐走来。众女心里一阵困惑,好奇地盯着那三个美少年,视线最后刷刷投向众离。而众离收到十二人的注目,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默然地走入书房。 “哎?怎么又来了三个?”有人小声嘀咕。 十一月双手环胸,摇头感叹道,“该不会王爷上瘾了吧?一个不够,四个成双?” “你当是打麻将啊!三缺一啊!”四月低吼了一声。 五月撅着粉唇,轻声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大姐一月比了个手势,果断地说道,“等!” 其余十一人立刻听话得收了声,决定等到众离出来,抓他问个究竟! 众离带着三人走入书房,他上前一步,沉声回禀道,“主子,人带来了!” 廉人、阿缙以及阿管只知道自己又被转手送人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阿缙怯懦地躲在阿管身后,廉人倒是挺直了脊背,碧绿的双眸闪烁着翠然光芒。三人整齐的白衣,三道俊美身影。 “廉人!阿缙!阿管!”明珠再次见到他们,惊喜地呼喊。她急忙奔到了他们面前,担心地问道,“你们有没有怎么样?” 廉人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们没事,倒是你怎么样?” “我……” 明珠刚要开口说话,却有人不悦地冷哼一声。 风战修眯起鹰眸,狭长的眼睑迸发出无比阴霾。视线扫过那三个少年,余光瞥了眼明珠,沉声喝道,“除了你,全都退下!” “是!”众离以及云霓立刻回应,而后带着那三个少年走出书房。 廉人有些不放心,回头望了一眼。 明珠朝他甩了甩手,扬起一抹笑容,示意自己没事。 风战修瞧见他们之间的细微动作,那份阴霾更深邃了。胸口有一阵莫名怒气燃烧而起,手中不知在什么时候握紧了那颗夜明珠。 “王爷,您真得要开战吗?”明珠扭头对上了风战修,急急问道。 风战修凝眸,冷声喝道,“你好象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侍从!” “可是梦里面,那个女子……”明珠又要搬旧帐。 “滚出去!”风战修暴戾地吼了一声。 明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骸人的气势所怔,只得低下头转身。 书房内顿时一清,独留风战修一人。 他徐徐低下头,痴痴地望着掌中的夜明珠。 “你让我不要报仇,可你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我……” 书房外的院子里,十二骑兵围着众离,不让他离开。方才,众离刚走出书房,就遭到了众女的攻击。此刻,他望着十二骑兵一张张好奇的丽容,一向死板没有表情的脸庞终于呈现出几许无奈神情。 “众离大哥,你告诉我们嘛,为什么又多了三个美少年呀?” “就是嘛,众离大哥,我们真得很关心主子嘛!” “呜呜呜,我们家主子中邪了!” “……” 众女七嘴八舌,百分之百的八卦。 “小姐们,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众离终于忍受不了,开口投降,直接将烫手山芋甩给了别人,“你们想要知道答案,那就去问明珠。” “明珠?” “那个美少年?” “和他有什么关系呀!” 十二骑兵狐疑地停了声,十二双美眸扫向众离。 这时,明珠从书房内走了出来。她耷拉着脑袋,有些闷闷不乐。风战修还是执意要报仇到底,她又该怎么办呢?无奈地抬头,却瞧见了十二骑兵围着众离,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不过,似乎有些诡异…… 她好奇地望着他们,而他们也在同时望向她。 等一下!他们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这样望着她? 明珠直觉地选择转身,想要开溜。 “站住!”身后,有人轻声喊道,却带了点威胁的意思。 明珠只好僵住不动,尴尬得朝他们笑。 众女漫步走到他面前,活泼的八月微微弯腰盯着他,“喂!美少年!你能告诉姐姐们,为什么王爷又收了另外三个美少年吗?” 原来是这事! 明珠随口回答,“哦,那是我求王爷的。反正已经收了我,再收三个也不嫌多嘛!” “……”众女呆楞,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不是吧?就因为这个?她们家主子……她们家主子竟然会答应? 众女还没有回神,明珠朝着众离招了招手,开口问道,“众离侍卫,请问廉人他们在哪儿呢?” 众离举手,比了个手势。 “谢谢!”明珠道谢,朝着众女微笑。 众女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众离松了口气,只当自己解决了问题。哪知众女突然转身,齐齐回头望向了他。众离暗叫一声“不妙”,凶神恶煞的十二人甩出铁链朝他迎面袭来。 “姐妹们,扁他!都怪他服侍不周,所以主子现在才会恋男童了!” “……” 廉人、阿缙以及阿管三人被云霓带到了西院后院的厢房中,云霓离去后,三人围桌而坐。阿管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轻声说道,“明珠好象过得不错,那个王爷应该不是坏人。看来我们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阿缙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抬头问道,“我们不用再被卖了?” “还不知道。”廉人俊美清秀的脸庞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以及稳重,他沉声说道,“不要高兴太早!” 话音落下,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嘎吱——” 明珠瘦小的身影赫然闪现于三人眼前,灿烂地笑道,“放心吧,你们安全了!” 阿缙高兴地问道,“真的?” “真的!”明珠坚决点头,保证道。 阿管并不说话,只是替明珠倒了杯水,放到了他面前。 明珠正觉得口渴,拿起茶杯就喝。 廉人望着明珠舒朗的俊容,心中不免狐疑。想到那夜大殿内所发生的一切,自己感觉他和那个王爷好象有什么关系。不然的话,怎么会喊出王爷的名讳呢?他冥思了片刻,随口问道,“明珠,你认识王爷?” “噗——”水喝到一半,明珠给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阿缙瞧见如此,急忙替他拍了拍,“明珠,慢点喝。” “这里不是沙漠,不会没有水喝的。”阿管又替他倒了一杯,体贴地说道。 明珠艰涩地点点头,讪讪地笑。 “恩?”廉人却不轻易放过他,非要问到底。 “其实是这样的……”明珠脑筋一转,急中生智,扯起漫天大谎,“因为我曾经听说过王爷的事迹,还见过王爷的画像,所以就认出了王爷。王爷不仅长得帅,还很英勇。而且他听说了我的遭遇后,就痛骂了那些商人一顿呢!” 阿缙眨了眨眼睛,绽放光芒,“明珠,王爷真得那么好吗。” “恩——”她拖着长长的尾音,似有几分犹豫。 廉人本想说些什么,可是抬头瞥见某道身影,一下子收了声。左右两旁的阿缙与阿管侧头望去,也瞥见了那道身影,同时收了声。 “怎么了?你们不信啊?”明珠又道。 三人不答话,使劲地朝他使眼色,又叹息于她的粗神经。 明珠并注意到状况,皱起眉头,继续维护道,“王爷真得很好的,你们要相信我!王爷不会像那个睿王一样,他没有童恋癖的啊!不信?我告诉你们,昨天晚上,我和王爷睡在一起,什么事儿都没有!” 还是不信? 明珠将手放到嘴边,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放心,他不举!” “王爷!”三人终于忍不住了,同时喊道。 呃…… 明珠整个人一愣,她慢慢地扭头望向自己身后。目光扫向厢房门口,注视到伫立的那道高大身影,尴尬地扯起笑容。她怎么就那么衰?他该不会只听见那句“他不举”了吧?要知道她可是说了他好多好话呢! “走!”风战修阴郁地吐出一个字。 明珠脊背寒蝉,磨蹭地站起身来,垂头丧气地随他而去。 明珠低着头走在风战修身后,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是懊恼地将头低下。为什么她要这么倒霉?这究竟是为什么!脑子里正思索呢,她却在不知不觉中跟着风战修走进了厢房。 风战修默然地坐下,一声不吭。 “王爷!渴了吧?我替你倒杯茶!”明珠瞥见桌子上放着的茶壶,立刻奔了上去。她有些手忙脚乱,倒了杯茶,捧着茶杯转身走到身边。 “王爷,喝茶。”明珠轻声喊道。 可是风战修就是不理会,雷打不动。 第53章 最后悔的事 第53章 最后悔的事 他越是不说话,明珠就越是觉得可怕。有些人就是这样,光是沉默,都能制造恐怖的杀伤力! 明珠捧着茶杯的手微微颤动,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突然,风战修有了动作。 他伸手接过了茶杯,却转而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上。炯亮的双眸盯着面前的少年,沉声喝道,“抬头!” 明珠硬着头皮,只好将头抬了起来。视线一对上风战修那张邪魅脸庞,她反射性地再次低下了头。 “本王让你抬头就抬头!”男声愈发转冷,周身迸发出寒气。 明珠咬着唇,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从今天开始,你是本王的贴身侍从!本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风战修幽幽说道,完全是命令。 明珠默然地点头,算是答应。 “刚才……”风战修眼眸一凛,阴郁地说道,“听到有人说本王不举!” 明珠顿时一阵恶寒,没想到还是要讨论到这个问题! 据说男人都十分在意那个什么…… 果然如此!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说王爷不举呢?王爷这么威武神勇,这么英俊潇洒,这么所向披靡,这么高高在上,这么……”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赞美词语,尴尬地总结,“谁会说王爷不举了,那人真没见识!” 风战修锋芒了目光,犀利指出关键,“本王说那人是你了?” 呃…… 这显然是有点不打自招啊! 明珠懊恼地打量着他,希望自己不要死得太惨。 “恩?”他狐疑了一声,音调诡异。 “我当然不可能!”明珠一口否认,余光瞥向房门,觉得自己还是快些逃跑比较好。她扬起嘴角,讪讪说道,“王爷,您饿了吧。我去替王爷拿些点心。”话音落下,她急忙转身,目标明确地奔向房外。 有人扬手,掌风一扫,将两扇房门给关上了。 明珠又是愕然,只瞧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高大的身躯压向了自己。 “王、王爷……”她咽了咽口水。 “本王是否不举,你要不要试试。”风战修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双眸闪烁着奇异光芒,刺目无比。 明珠立刻伸手抓住自己的衣襟,艰涩地说道,“不用了。” “这样啊。”风战修云淡风清地说道,黝黑的大掌似要碰触向少年。而他的眼底,竟然有一抹促狭,满是戏谑。 明珠瞧见他的狼爪向自己袭来,“啊”一声尖叫。 “闭嘴!”风战修被这刺耳叫声所烦,猛地收回了手,吐出两个字。 明珠骤然停了叫声,却是虚惊一场。她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想要远离他一些。 风战修又是突兀地来了句,“你去睡觉!” 啊?睡觉? 明珠困惑不已,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本王让你睡觉你就睡觉!”他死硬地命令,虎视眈眈。 “我……我不要睡觉!我睡不着!我替王爷拿点心!”明珠被他的眼神所吓,却还是硬声拒绝。 他该不会是要霸王硬上弓吧? “以后不用你倒茶,也不用你拿点心!”风战修皱起剑眉。 明珠艰涩地问道,“那以后我做什么?” “睡觉!以后你每天的事情就是睡觉!”他又是重复命令,讥讽地说道,“本王对男人没兴趣,对长得漂亮的男人同样没兴趣!” 明珠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气,听见他这么说,当下松了口气。还好,他的性取向没有改变!她顺从地朝着床塌走去,爬上了床,将被子裹住自己。她只露出一颗脑袋,一双眼睛提防于他。 而风战修却径自走出厢房,关门而去。 走了?他就这样走了? 对于他古怪的行为,明珠感觉莫名,却也终于放心了。她连忙踢了薄被,平躺在床塌上闭目养神。她知道这次,风战修一定会攻打大兴,此劫难逃。那么骁天哥哥呢?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骁天哥哥死在他的剑下。 好烦啊…… 明珠翻了个身,想着想着,倦意袭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不耐烦地低声吼道,“起来!” 明珠闷哼一声,惺忪地睁开眼睛,瞧见了风战修。她立刻清醒,猛得半躺起身,谨慎地望着他。 “睡醒了?”他问。 明珠点点头。 “做梦了吗?”他又问。 明珠摇摇头。 风战修沉了俊容,森然说道,“再不做梦,本王要了你的命!” “起来吃饭!吃完了再睡!”他睨了少年一眼,似有几分愤然。 明珠只觉得他有病,哪有人逼别人睡觉的,还非要做梦!不做梦,就要将人杀了?她郁闷地下了床,穿着自己的鞋子。 忽然,双手一僵,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的背影。 该不会是……该不会…… 风战修。 你难道是希望梦里面出现我吗? 明珠心里一酸。 日子一连过了六天,明日天亮,风战修即将领兵出征。 这几天,明珠不是吃就睡。 这样的生活,有点类似于某种动物,却也让她想到了从前在王府内的日子。只不过,她的身份也从家养王妃,变成了家养美少年。白天的时候,某个疯子一直让她睡。等到了晚上,她的精神就好得跟贼一样。 而风战修每天都会问相同的问题——做梦了吗。 什么?想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 这不,又是夕阳西下,晚霞绚烂多姿。 明珠午睡醒来,伸了个懒腰。 她一睁开眼,就瞧见了站在床沿的某人,倒也不再惊奇或者惊吓,显然已经习惯。不等他开口问话,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风战修睨了他一眼,默然地转身离去。 明珠径自伸手掀开薄被,急忙穿起鞋子,追了上去。她迈着步子走在风战修身后,狐疑地说道,“之前,那个女子让王爷不要报仇。可是自从王爷决定征战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好奇怪哦!” 风战修推门而出,眸底泛起深邃光芒。 “我觉得她一定是生气了。”明珠走到他身边,抬头望向他俊美的侧脸,继而又道。 风战修只将余光扫过他,锋芒无比。 “王爷,一定要报仇吗?”明珠哆嗦了下,小声问道。 风战修默然不应,性感的薄唇紧抿。他垂了眼眸,周身散发出冰冷气息,朝着侧厅徐徐走去。衣袖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紧绷的俊容,怒气渐渐升腾,又像是在压抑些什么,让人觉得窒闷。 “王……” 明珠还要说些什么,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呵呵。”风战修轻笑了一声,徐徐扭头注视于他。那双鹰眸闪烁起灼热光芒,却有一丝疼痛隐匿,“本王曾经给过机会。” 明珠愕然地回望于他,一颗心却仿佛被人揪紧,透不过气来。 “如果你梦见她,替本王告诉她,本王不过是要拿回属于本王的东西。如果她真得不再出现,那就算了。”风战修勾勒起唇角,邪逸的俊容变得格外冷冽坚决,那份霸气以及杀谑肆意而出,却伴随着无边寂寞。 话音落下,他大步前行。 而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那么遥远。 一眨眼,转身走过回廊尽头,终于消失不见。 明珠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眶一阵泛酸。 夜晚,繁星点点。 寂寥的夜空,皎洁的明月,终于有些凉意的晚风。有虫唧唧地吟唱,战争前的夜晚,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 远处传来丝竹之声,隐约可闻。 由于明日就要领兵出征,所以顾馨儿特意设宴接风。风战修带着众离与云霓两人前往,明珠与其余人等则被留在了西院。此刻,她与廉人三人露天而坐,十二骑兵则谨慎观望。她们只怕出事,所以十分小心,并且不时眺望大殿的方向。 阿缙折了一条树枝,无聊地把玩,“王爷就要出征,明日我们也要随军而行吗。” “恩。”阿管应了一声。 阿缙脑海里浮现那血淋淋的征战场面,有些懊恼蹙起眉头。 “总比被人贩卖好。”廉人扭头说道,碧绿的眼珠闪烁起幽然光芒。 阿缙以及阿管同时望向廉人,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路被卖了又卖,那些商人根本就不把他们当人。那些痛苦的日子记忆犹新,一辈子也不会忘怀。与其成为别人掌心的玩物,还不如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若是如此,也算是不枉此生。 明珠的思绪还停留在方才,停留在风战修所说的那句话。 院外有脚步声响起。 十二骑兵齐齐站成一排,望向了院门。 明珠与廉人三人瞧见如此,也同时站起身来。 果然,那道紫色魅影赫然闪现。 “王爷!”众人齐声喊道。 也许是月光下的原因,那张邪气的俊容增添了几分温煦。有风吹拂而过,他身上的酒气弥漫于空气中,越来越浓烈。 风战修环顾四周,视线徐徐扫过众人,沉声说道,“全下去休息!明日起程!” “是!”众人恭敬回道,纷纷离去。 立刻,院子里只剩下风战修与明珠两人。 风战修径自走向书房,并不理会他。 明珠站在原地,凝望着他漫步迎面走来。当他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那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她难受得皱眉,心里不免担心。怎么喝那么多。她忍不住转身望去,瞧见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明珠来到书房门口,探头张望。 书房内,风战修坐在八脚椅上,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明珠静静地望了他片刻,心里叹息:这么睡,就不怕着凉吗。 她立刻扭头,寻找着什么。 余光瞥见放在一旁的毯子,她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将毯子拿起,这才走到他身边。一走近他身边,却见他俊容显现一抹孩子气。她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视线往下移去,猛得愣住,更是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他的手中,竟然握着那颗夜明珠。 她痴痴地望着夜明珠,又是望向他,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说,本王曾经给过机会。 风战修,你的确给过机会,可是阴错阳差,我却早已错过。 如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明珠茫然了。 戍日,旭日未升,众人早已整装待发。 西院内,众离、云霓以及十二骑兵耐心等候。而廉人、阿缙以及阿管也收拾了包袱,准备跟随队伍而行。 风战修挺拔的身影闪现于回廊尽头,他单手抱着头盔,一阙墨色战甲。乌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更显英姿飒爽。炙热的风吹拂而来,他邪魅的脸部线条愈发刚毅。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也不似平常,迸发出弑杀以及残酷。 “王爷!”众人瞧见来人,单膝跪拜在地,齐声喊道。 廉人、阿缙以及阿管也顺应跪了下来。 独独明珠木纳纳地望着他,没有反应。 “明珠!”阿缙轻声喊道,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示意他快跪下。 明珠却纹丝不动,心中复杂。如今她竟然要跟随风战修的军队攻打大兴,攻打自己的国家。她不想征战,不想瞧见那满地骸骨,更不想他总是为了仇恨而活。为什么她现在是男儿身?如果她以明珠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会不会有转机? 但是此刻,她是如此无能为力…… “出发——”一声令下,风战修朝着众人沉声喝道。 众人凝眸回道,“是!” 王府前院,顾馨儿一袭翠绿裙裳,披了件白色披风。她随侍卫等候,扭头瞧见风战修一行,笑着迎了上去,轻声说道,“我来送王爷一程!望王爷凯旋!” “有劳夫人惦念!”风战修沉声说道,更是沉静。 “王爷客气了!”顾馨儿扬起唇角,笑得生动。回头的时候扫了眼那黑发美少年,眸底簇起一抹冷然,暗涌浮动。 明珠走在后面,望着两人并肩而行,心里微微不是滋味。 一行人出了王府,策马而上。 蜀城城外,远眺而去是一片漫漫金沙。风沙万里,吞噬人的心志,更吞噬人的意念。似乎可以听见隆隆鼓声,而十万精兵正于城外五十里地,只差他与军队接应。等到号角声吹响,此次征战彻底拉开帷幕。 顾馨儿送至城外,柔声叮咛道,“王爷一路小心!” “谢夫人关心!本王告辞!”风战修淡淡回道,单手扯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肚,扬鞭而行。他头也不回,不带丝毫留恋。 众离与十二骑兵策马追上,云霓驾着马车紧随其后。 马车内,坐着那四个美少年。 明珠伸手撩起帘子,张头朝前望去,却见马蹄践踏起尘土飞扬。 沙漠尽头,一行人的身影淹没于风沙中。 风战修,希望不久就可以再见到你呢。顾馨儿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心中无声呢喃。她又是扭头,朝着身旁的谋士轻声说道,“立刻派人回禀陛下,已经起程!” “是!”谋士领命道。 顾馨儿策马转身,踱回王府。 许久过后,只听得雷鸣般的号角声震天响起。 征战开始了! 蓝天白云之下,距离十万八千里之外的遥远领土。那是大兴王朝的都城,城池上守卫的侍卫屹立不动。数面旗帜随风飘扬,居中的旗帜为“骁”字,两旁的旗帜上分别是“兴”字,代表着“骁帝之年,大兴盛世”。 远处,士兵单手举着令牌,朝着不远处的都城呼啸奔去。 “长官!”守城的士兵发现了来人,立刻喊道。 负责守城的长官立刻奔来,望向那抹黑点。 那士兵终于奔到城下,纵声喊道,“报——” “快开城门!”长官认出了令牌,立刻吩咐道。 …… 皇宫 养心殿内,东骁天正坐于龙椅上批阅奏章。他突然手中动作一滞,似乎无限烦恼,又似乎是无穷惆怅。他望着眼前的奏章,若有所思。白纸黑字,他却怎么也入不了眼。忽然想到什么,轻轻咳了起来。 “皇上!您要小心龙体!”德公公急忙上前,端起参茶伺候。 东骁天抬手一挥,摇了摇头。 “皇上……”德公公只得放下茶杯,担忧地望向他。 东骁天捏了捏眉心,沉声说道,“德公公,宫中朕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数月之前,先帝驾崩,身为储君的他顺利周章即位登基。 熟又能知道,丞相柳青竟以三朝元老自居,连通满朝官员直接干预朝政,处处与他为难。原来他早就预谋已久,一切尽在他的掌控,只等今朝。而如今,自己虽然贵为九五至尊,但却不能随心所欲,偏又不好得罪他。 “皇上不如先歇会儿,去御花园逛逛?”德公公明白他的苦处难处,轻声说道。 东骁天望向大殿外那片天空,刚要起身,大殿外却奔进一名侍卫。 那侍卫神色匆匆,跪拜在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事!”东骁天皱眉问道。 “莫将军派人来报,战王……”侍卫话说到一半,立刻改口道,“风战修已投靠睿王,如今正领兵征战而来!” 什么?风战修杀过来了?果然不将他赶尽杀绝,就会留有后患! 东骁天一听此话,顿时一怔。 侍卫跪拜在地,久久不起。 “立刻传朕口喻,全军迎战!”东骁天拧眉喝道。 “是!”侍卫退下殿去。 德公公心中担忧,徐徐说道,“皇上,风战修一向善于领兵作战,这……” “不用跟着,朕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东骁天沉声说道。 “喳!”德公公立刻应声。 东骁天终于站起身来,漫步走出大殿,朝着某处宫殿而去。可他的眼前却满是明珠的身影,嘴角的笑容也有些苦涩。 午后时光,阳光斑驳照耀而下。 皇宫内,弥漫起花香。 而梨花早就凋谢,寻不到以往半分痕迹。惟有记忆里,那份花香味还残留于鼻息间,隐隐可闻。后花园的秋千架,也再也没有人荡漾了。他不许任何人去碰触那秋千架,即便是一朝之后也不允许。 东骁天独自一人默默潜行,来到了平乐宫。 “皇上万岁!”侍卫瞧见来人,立刻跪安。 东骁天沉闷地“恩”了一声,漫步踱进宫去。 曾经热闹喧哗的平乐宫,如今已与冷宫没有任何分别。整座宫殿寂静无声,因为主人的长眠不醒,那份生气也似乎一并被埋入地下,不再觉醒。可是为什么,哪里都有她的影子,哪里都是她呢。 东骁天愣愣地望向那花坛,走过前院,迈向后院。 后院的池塘,她最爱夏日里在这池塘捉鱼。 东骁天的眼前,依稀可见她大大咧咧的淘气顽皮模样,她将衣袖挽起,笑得爽朗灿烂。他一回头,她又在身后嚷嚷喊道,“骁天哥哥,你去哪儿啊?不要回你的东宫了,快来与我玩儿吧!” 视线一阵恍惚,那抹身影竟然真得浮现于眼前。 “明珠……”东骁天激动地喊了一声,刚朝前走了一步,可是那身影却消失了。 他惆怅得怔在原地,而后又像发疯似得转身奔走。 “皇上万岁!”侍卫们又是跪安道。 东骁天不再理会,神色匆匆地径自离去。 皇宫最为东南方的角落,那是由先先帝封锁的禁地。大兴王朝起初为“东俘国”,自陵帝打下江山后,才日渐强大,改为“大兴”,成为如今的盛世王朝。只可惜陵帝尚未能继续一展宏图大业,便驾鹤归去。 此后,先帝弘帝登基为王。 而这座被封锁的禁地曾经名曰——沁宫。 据说这座沁宫,以前住着东俘国的小公主。那些年老的太监以及嬷嬷全都生老病死,宫中换了一批新人。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事过境迁,所以再也没有人知晓。这座沁宫已然成为了秘密,不会再有人知晓。 杂草丛生的冷宫,人迹罕至,并且森冷。 东骁天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了一眼,确定身后无人尾随,这才奔进了冷宫的地下密室。 幽暗的密室,潮湿狭窄的通道。 通道尽头,也尽是黑暗。有水滴不时落下,那叮咚的声响刺激着听觉。 东骁天沉静地朝着尽头走去,脚步迈得越来越急。 走过狭窄的通道,按下石墙上的机关,石壁隆隆而起。 突然有荧白光芒刺入眼底,冰冷的寒气也同时袭来。 这是一间四面均不透风的密室,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面石壁。而在密室的中央,一张千年寒玉制成的大床。寒玉床散漫出阵阵寒气,越是靠近越是阴凉。人若是躺在上面,这阴凉之气会侵袭至骨髓,直接将人冰峰。 千年寒玉,冰魄慑魂。 而那千年寒玉床的中间,躺着一名少女。 少女一身雪白绸衣,双手安然地叠放于身上,神态祥和平静,与晶莹的寒玉床交相辉映。她有着一张清丽的脸庞,秀眉舒展,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她应该已经闭气,肌肤一片惨白。 惟有两瓣唇色,微微泛着点粉色。 东骁天惶惶地走近了寒玉床,伫立于床沿,低下头望向她。好半晌之后,他才伸出手,颤颤地碰触向她,沉声说道,“你要睡多久呢。以后我再也不让你背书了,你不是喜欢玩儿吗?以后我天天陪你玩。” “明珠……” 一室寂静,低沉的男声回荡,却无人回答。 夜幕降临,雾气于山中渐渐弥漫。偶有炊烟徐徐升起,这座山林之中,旗号为“战”的军队驻扎于此。行军已有一月之久,这一月来,从西北方的蜀城出发,日夜不停地奔波,全军杀向了大兴王朝。 士兵们机敏地侦察,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驻扎的帐篷内,一行人正在筹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风战修居中而坐,丝毫不见疲态,倒是精神焕发。乌发用黑巾随意束起,露出他饱满宽阔的额头,偶有几缕黑发垂落。浓眉下,一双锐利的鹰眸横生光芒,足够让人心惊。他勾勒起唇角,噙着一抹弧度。 左右两侧,众离、云霓以及十二骑兵依次而坐。 “王爷!前方是岔道口,一条通向邑城,另一条通向邯城。”众离抬头望向风战修,沉声问道,“是否要先夺下邑城?” 毕竟邑城本是主子的藩地! 云霓思忖了片刻,轻声说道,“这次敌方主将为莫康,他一定会猜到我们会先夺邑城。依属下之见,应先攻邯城,杀个措手不及。” “如果是这样,那么敌方也会揣测到我们会选择攻邯城。” “……” 风战修自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突然扬手,众人一下子收了声。 众人望向他,等候命令。 “众离,你带上自己的人马先攻向邯城。切记,不时进攻,但是不要攻下!其余人等,随本王攻向邑城。”风战修幽幽说道,云淡风清。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主子这次玩声东击西! “饭已经做好了,可以吃饭了。”这时,明珠弯腰走入帐篷,手中端着托盘,她对着众人轻声说道。 风战修漫不经心地一瞥,目光沉然注视于他。 明珠抿了抿唇。 十二骑兵看戏一般,回望于两人之间。 “吃饭啦?明珠你终于把饭做好了,我都饿死了!” “哎呀,我也饿死了!” “明珠啊,你做得饭味道真好!” “没错没错!那个什么……对了,蛋炒饭都特别好吃!” 十二骑兵立刻嚷嚷道,一点也没有行军打仗的危险感,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自从行军之后,她们对伙食兵的做饭水平实在鄙夷又鄙夷。而后瞧见四个美少年闲来无事,于是就问他们会不会做饭。本来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没想到四个美少年竟然一口答应。 她们报着怀疑态度,试吃他们所做的食物。 可他们的厨艺比起伙食兵的水平那绝对是技高一筹。 于是乎,美少年们就自然而然暂时成为他们的专署伙食兵。 不过,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 她们家主子沉了一张酷脸,显然是不乐意。也是,主子一向独裁专制,无论东西大小,无论人是死是活,全都要百分百听命于自己。可是明珠偏偏不听他的,硬要给大家做饭。两人一下子杠上,一连半个月都没怎么说话了。 终于发现,主子和这美少年似乎还有个共同点——脾气犟得像牛! 十二骑兵漫步经过明珠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好自为之。 一行人起身,陆陆而出。 众离与云霓回各自的帐篷用膳,十二骑兵却慢慢地走着,不时小声议论。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都十二个女人,这台戏唱得都快翻掉了。众女三三两两并肩而行,不知道谁咋呼得叫了一声。 “啊——” “干吗呀你!”剩下的十一人同时望向她。 七月拧着两条秀眉,困惑地说道,“你们没觉得这个美少年很像一个人吗?” “谁?”众女齐声问道。 “王妃呀!” “……” 等到人全部走光之后,帐篷内只剩下明珠与风战修两人。 许久无声,气氛太过僵持。 风战修默然地凝望着她,好半晌之后,才动了动唇,似有几分不耐,“放下!” 他的声音低沉,却很好听。 明珠立刻低着头,端着托盘走到他面前。她将托盘放于他面前,轻声说道,“王爷,请用膳。”说完,她又是乖顺地转身,径自离开。 眼看着快要奔出帐篷,身后却又响起他富有磁性的男声,“站住!” 明珠一愣,顿时感觉不妙,却也只好停下脚步。 这半个月时间以来,他们都没有怎么说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楚河汉界的地步。除了每天,她都会将饭与茶水送给他之外,不再有任何接触。如今这样的情势,她不过是想做点事情罢了。 “拿走!”风战修阴郁地吐出两个字。 明珠皱眉,徐徐转过身来,“王爷,不用膳了吗?” “本王让你拿走就拿走,难道耳朵聋了?”他沉了俊容,万分不悦。 明珠担心他的身体,劝说道,“王爷,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这一路日夜奔波,又没有吃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身体很容易亚健康的!虽然你现在看上去好象很好,没准儿一会儿就哪里不舒服了!所以一定要吃的!” “本王吃不吃,关你什么事。”他眯起鹰眸,不屑得冷哼。亚健康?那是什么玩意儿? 怎么不关我的事?难道你不知道我会难受吗?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明珠望着他顽固不化的俊容,发现自己拿他没有办法,“王爷……” “拿走!滚出去!”不等她将话说完,风战修又是喝了一声。 明珠呆呆得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时间,这才瘪了瘪嘴,走上前将托盘端起,转身大步大步走了出去。 他瘦小的身影闪出视线,风战修冰冷的双眸流转过一丝幽蓝火焰。 夜空中满是星辰,璀璨不可方物。偶有乌云掠过,遮了明月,轻风吹拂而来,月牙儿又出现了。 驻扎的帐篷,篝火,巡逻的士兵…… 所有的一切都与想象中没有任何差别,这就是战争中的军队。 二更,临近子时。 角落里的帐篷里走出一道身影,正是明珠,她的手中捧着一只盒子,朝着做饭的伙食营而去。伙食营的士兵早已歇息,她独自点了火,又取了两只鸡蛋。而后将盒盖打开,盒子内是白米饭。 她卷起袖子,动作熟练地开始炒饭。 片刻后,她将锅子里的蛋炒饭盛入盒子里,小心翼翼地盖上盒盖。 明珠端起盒子,朝着风战修的帐篷走去。走到帐篷前,她却犹豫不前。想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王爷,我进来了!” 良久,无人回应。 明珠作势又喊了一声,“王爷,我进来咯?” 依旧无人回应。 她有些好奇,掀开帘子弯腰钻了进去。 帐篷内,风战修侧身躺在毯子上。原本束起的发丝散落而下,乌黑的发丝遮掩了他的俊容,却愈发显得邪魅。他双眸紧闭,胸膛平稳得起伏,显然已经睡着了。 明珠轻轻地走到他身边,望了他一眼。 居然睡了! 明珠又望了眼手中的饭盒,有些失落地将饭盒放在了一边。她替他将被子盖盖好,细心地捏了捏被角,“蛋炒饭,如果饿了,记得吃。” 风战修依旧睡得深沉。 明珠恋恋不舍得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脚步声不再,原本闭着眼睛的风战修猛得睁开了眼睛。他有些困惑地望着面前的饭盒,若有所思。 日落日出,日出又日落。 白天的时候,就朝着前方而行。到了晚上,就随地驻扎而睡。以天为屋顶,以地为床,只是这屋顶,还有这张床还真是大得有些离谱。又是一连走了数天,而这几天来,风战修与明珠两人依旧没有过多话语。 “停下!”众离吼了一声,示意今夜就在此处落脚。 士兵们果然听命停下,开始扎起帐篷篝火。 眼看着前方就是岔道口,即将分开行动。 主将的帐篷内,众人齐聚。 众离与云霓左侧位而坐,十二骑兵依次右侧而坐。 众离突然起身走至帐篷中间,单膝跪拜在地,抱拳喝道,“王爷!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使命!” “起吧。”风战修徐徐说道,云淡风清。 “是!”众离回了一声,站起身来。 风战修深邃的双眸扫过众人,沉声说道,“今夜早些休息,此次一战,本王只准赢!” “属下明白!”众人站直了身体,凛然喝道。 其实对于征战,他们一点也不担心,更无畏于死亡。他们跟随他至今,忠心不二。主子若是有事,他们也绝对不会独活。主子一声令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开开口便是,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而且,他们对于主子那是百分百信任,完完全全的仰赖。 帐篷外,有人突然走了进来,开口喊道,“该吃饭了!” 骤然响起的呼喊声打破了这气势高昂的氛围,众离与云霓不动声色,而十二其骑兵却懊恼地回头望向他,眼神里的意思有些苛责,怪他来得不是时候,偏要选这么个时间,真是泄气! 明珠端着托盘,猛得一愣。瞧见他们的注目,讪讪地笑。 “好了,早些休息。”云霓叮咛了一声,迈开脚步走出帐篷。 众离朝明珠微微点头,紧随其后。 十二骑兵逐个经过明珠身边,忍不住低头望向托盘上的食物,顿时皱起眉宇。五月好心提醒,无感地啧啧说道,“明珠啊,怎么又是蛋炒饭啊,每天都是蛋炒饭,我们都吃腻了,王爷也该腻了。换换口味啦!” “……”明珠瞬间懊恼。 这些日子,她给他送去的蛋炒饭都有吃光,所以她以为他爱吃呢! 她这个笨蛋,怎么就没注意呢!谁天天吃蛋炒饭受得了啊! 十二骑兵走出帐篷后,明珠低头轻声说道,“王爷,我立刻去换些食物!”话音落下,她急急转身。 “站住!”他沉声喝道,阻止她离去。 明珠狐疑地回头望向他,有些莫名。 风战修浓眉一皱,凝眸注视向他,又是沉声喝道,“拿来!” “可是……”他不腻吗? “本王让你拿来就拿来!”他命令道。 明珠只好将托盘端到他面前,放在了桌上,而后默然地站到一旁。 风战修不再理会他,只将他当成空气。一手抓起筷子,一手拿起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而他吃饭的动作虽然儒雅,但是却面无表情,仿佛这蛋炒饭吃上去犹如嚼蜡一般,甚至是难以下咽。 “别、别吃了!”明珠看不下去了,硬声打断道。 风战修依旧自顾自吃着,连余光都不给一个。 “那么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明珠猛得伸手,作势就要夺过碗。 风战修终于抬起头,徐徐望向他,冷声吐出一句话,“本王乐意!” 真是气死人了!他这个臭脾气! 明珠抓着碗的手一瞬僵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自己率先败下阵来。她无奈地瘪了瘪嘴,轻声说道,“王爷不觉得腻吗。” 这么长时间,每天都吃同样的东西,不难受吗。 从前你每天都活在仇恨里,应该很难受吧。明珠酸涩起来,却是替他黯然神伤。 风战修将最后一口饭嚼了嚼,吞了下去。他放下碗筷,拿起巾帕擦了擦嘴。随手将巾帕仍在一边,沉声问道,“蛋炒饭里放胡椒,谁教你做的。” “呃?”明珠胡乱说道,“我家人!” 风战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幽幽说道,“本王长这么大,只有一个人会在炒饭中放胡椒。” “谁?”明珠好奇地追问。 “本王的姆亲。”风战修的声音又沉了几分,温润平煦。 明珠心里突然柔软起来,轻声说道,“王爷一定很爱她。” 记得他说过,他的姆亲是被活活烧死的。 风战修沉默不言,站起身来,走出了帐篷。 他颀长的身影闪出视线,明珠直觉地跟了上去,随后走出了帐篷。 “王爷!”帐篷外,士兵们瞧见他,恭敬喊道。 风战修轻扫过士兵,算是回应。 夜色愈发浓重了,已近半夜。浩瀚的天际,雾气笼罩着夜色,朦朦胧胧。月光如水一般倾泻,似泡沫梦幻。星辰坠落下微弱光芒,肆意于眸底,覆上一层月润光华,淡淡的深邃暗涌涟漪。 明珠走到身边与他并肩而站,她望了他一眼,抬头望向夜空,轻声说道,“她一定也很爱你。” “呵呵,你又知道了。”风战修语气似有几分轻蔑,却带着淡淡惆怅。 明珠扭头望向他,诚然说道,“没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一定……” “你错了。”他硬声打断,微扬起唇角,徐徐说道,“她最悔恨的事情就是生下本王。” 这是第一次,他与别人说起此事。 除了她。 第54章 一如既往 第54章 一如既往 明珠一听,木纳纳得望向他,似是不敢置信。 天底下,哪有一个姆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他脸上的表情绝不像是撒谎,而且他满身仇恨,全是因为父母悲惨的下场而导致,所以才背负血海深仇。他这样爱他们,不会拿他们开玩笑。 明珠转身正面向他,颤声说道,“王爷听错了……” “她亲口说的,本王非但没有听错,而且听得清清楚楚。”风战修唇角的弧度飞扬,云淡风清地说道,语气丝毫也不在意。这份痛苦也一并随着时间的磨砺而慢慢沉淀,变得遥远,再也无法触及。 明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百感交集。 他的姆亲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 风战修望着那弯明月,默然地收回视线。他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帐篷漫步走去。高大的背影在篝火的照耀下,显得明明灭灭,有些不真切。他孤寂的身形逐渐淹没,仿佛融于这一片黑暗。 明珠凝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整个人踌躇犹豫。 忽然朝前走了一步,她大喊一声,“王——爷——!” 他莫得一怔,果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而后他又继续迈开脚步,朝前走去。 明珠瞧见如此,猛得拔腿狂奔向他。她跑得那么急,跑得那么快,连呼吸都开始急促紊乱。而他离她越来越近,她惶惶不安地伸出手,探向了他。想要拥抱他,却终究还是散了这个念头,只是抓住了他的衣摆。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风战修伫立于原地,挺直了脊背。他神色安然,只是眸底有一丝暗涌浮动。 “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姆亲都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她亲口说的,那也一定是有原因的。”明珠低下了头,声音哽咽,“她很爱你,请你相信我。” 少年沙哑的男声从身后幽幽传入耳底,风战修依旧默然不应。 只是什么东西,一下子撞进了心里,泛起涟漪,再也无法平复。 过了许久。 明珠尴尬地松开了手,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将双手握紧成拳,慌乱得喃喃说道,“我……那个……这个……” 她十分茫然,更不知道怎么来继续。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末了,只得说了这么一句。 明珠迈开脚步,从他身边飞快奔过。 当她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风战修却突然抓住了少年的手腕。明珠愕然得回头望向他,眼底闪烁起惊慌,“王爷……” “本王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他松开了手,温润地凝望着少年,幽幽说道。 一整片夜空的星光仿佛都坠落于他眼底,一下子刺痛了明珠的双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明珠却只好装出好奇的模样,狐疑问道,“谁?” “一个……你再也没有梦见过的人。”风战修的男声甚是低沉,在风中消散。 旭日出升,荫绿的树丛,前方是岔道口。 “王爷!属下去了!”众离扯起缰绳,朝着风战修抱拳喝道。 风战修默然额首,眉宇凛然。 众离立刻领命,率三万精兵朝着邯城的方向而去。而风战修携其余兵士朝着蜀城攻去了,越是接近蜀城,日夜温差就越是剧烈。白天的时候还有些闷热,但是一到了晚上,就冷得牙齿打颤。终年的雾气,更使得行军艰巨。 刚入夜,十二骑兵中的大姐一月带一百名英勇士兵组成一队狙杀小分队,目标则是十里地外的敌军驻扎营。 根据白天士兵的回禀,那营地是敌军观察我军行动而设,全营兵士共千人。 夜黑风高,一行人朝着敌军驻扎营地而去。 帐篷内,明珠与廉人、阿缙以及阿管则静静等候。今晚的气氛感觉特别不同,也特别凝重。也许是因为这才是战争的开始,风战修挑起了导火线。今晚过后,他们将面对得是撕杀是血腥的场面。 已是四更天,谁也没有心情睡。 廉人坐在一边擦拭着匕首,垂着眼眸。 “大姐不会有事的,对吗?”阿缙忍不住问道。 阿管点点头,给了肯定答复,“当然。” 他们虽然跟随风战修才短短数月,但是对于这位骁勇无敌的王爷,却也有了不一般的感情。男儿志在沙场,如今他们正在沙场。只是他们年纪尚小,尚不能成为军士中的一员,这真是懊恼。 “我出去走走。”明珠坐立难安,索性站起身来走出帐篷。 帐篷外,士兵们谨慎地来回巡逻,时刻处于警备状态。 明珠突然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扭头望向风战修的帐篷。半晌之后,她才收回视线。只是刚一回头,面前却站了一道颀长身影。明珠始料不及,吓了一跳。等到瞧清来人,她才松了口气。 “王爷。”她轻轻喊了一声。 风战修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安分地呆在帐篷里,出来作什么。” “随便出来走走。”她回答得笼统。 风战修只将视线望向远方的某一处,沉声说道,“回去睡觉。” “睡不着。”明珠老实坦白,不继续含糊,“我担心,所以睡不着。王爷也不是担心他们吗?所以现在也没睡!” 风战修轻笑出声,低声说道,“本王不是担心。” 明珠狐疑地望向他,却见他勾勒起唇角,一抹绝对自信的弧度。 她当下明白,他是在等待此战告捷的消息! 快近五更,天色微微泛亮,黎明即将到来。 风战修伫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视线一直望着方才的那个方向,没有转移。 温度愈发低了,雾气笼罩于周身,湿了乌发。而明珠被这寒气冻得瑟瑟发抖,小脸也开始泛白。实在是太冷了,她不时得搓着双手,低头呵上一口气,想要抵御这份寒冷,却发现无济于事。 “呼!”明珠又是哈出一大团白气。 风战修喝了一声,“进帐篷去!” “我不冷。”听见他的叱喝,明珠逞强道。 风战修默然,不再言语,只是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他径自转身,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瞧见他转身,她也自然而然地转身,跟随着他走进帐篷。此刻,明珠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思绪一转,突然一愣。 难道,难道他是怕她冷吗?所以才…… 她欣喜地扬起嘴角,心里微微一暖。 帐篷内,明珠乖顺地坐在一边,双手捂了捂脸,将寒气捂去。 风战修随手将披风甩向了他,依旧缄默。 “谢王爷。”明珠一把抱住披风,轻声道谢。 披风有些过大,披在他身上显得愈发娇小。原本就是美少年,再加上身体内寄居的灵魂是女子,恍惚间,总有种嬴弱柔媚。明珠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只是风战修锐利的双眸迸发出一丝精光。 又过了一会儿,却迟迟等不到一月领兵归来。 明珠扭头望向居中而坐的风战修,却见他处之泰然,她忍不住轻声问道,“王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风战修不予理会,剑眉锋芒。 明珠闷闷得瘪了瘪嘴,低下头来。 下一秒,有人伸手掀起帘子,猛地走进帐篷。 来人正是一月。 明珠惊喜地望向一月,瞧见她平安无事,当下松了口气。 一月身穿的夜行衣已经褴褛破碎,并且沾满了鲜血,那血腥味隐隐散开,十分稠浓。娇好的脸颊划破了几道狭长伤痕,却已经微微干涸。手腕的伤比较重些,胡乱得用衣物撕扯成的布条强行包扎,鲜血早就渗透。 她右手提着一件东西,单膝跪拜在地,恭敬得说道,“回禀王爷!敌军全部歼灭,一人不留!这里是敌军将士的头颅,请主上指示。” “立刻送给莫将军,告诉莫大将军,这是本王送给他的见面之礼!”风战修沉声说道,残酷冷血。 “是!”一月抱拳回道。 明珠一听这话,刚刚才有些血色的小脸又是骤然惨白。她望向一月右手所提的东西,想到这衣物包裹的东西,竟然是人的头颅,胃里顿时一阵恶心。她猛得站起身来,捂着小脸奔出了帐篷。 那件披风从肩膀滑下,落在了地上。 突击获胜,全军士兵气势高涨。 “呕——”明珠奔出帐篷后,扶着角落干呕不止。 她越想越难受,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战争,身体本能得抵触,心里也反射性得排斥。如果人与人之间,只有弑杀以及无情,那么这个世上还会剩下些什么。又有多少人死去后,会心生怨念,无法得以安息。 突然,身后响起沉沉脚步声,有人悄悄走近。 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了他面前。 明珠怔忪地盯着这方手帕,扭头望向来人。 也许是雾气的原因,廉人俊美的脸庞有些些朦胧。他穿着藏青色的袍子,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澈。绝美的少年,尚有些稚气的五官,神情却是异样沉静,有着不符年纪的从容以及执着。 廉人并不多问,只是轻声说道,“走吧。整理一下,该起程了。” 明珠点点头,跟随着他走向不远处的帐篷。 两人刚走进帐篷,就听见阿缙兴奋地嚷嚷声,“大姐果然就是大姐,带着士兵连夜将敌军全都歼灭了!厉害!” “而且还带回了敌军将士的头颅!”阿管低声说道。 “头颅?”阿缙头皮发麻,方才的兴奋劲儿遏止。 阿管一边收拾行装,一边说道,“王爷命人将头颅送去了,据说是要给敌军的将军一个下马威!大家的情绪都很亢奋!” “原来是这样。”阿缙回了一句,也开始整理行装。 阿管抬头瞧向廉人以及明珠,叮咛道,“你们快点吧,马上就要出发了!” 天色还有些黑,大部队又开始向前进军。 战争的氛围,也越来越凝滞了。 风战修与云霓策马于前方嗒嗒而行,十二骑兵各自分散于队伍前后,便于接应。全军上下,唯一一辆马车内,四个美少年安然而坐。阿缙与阿管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廉人则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明珠蜷缩着身体,自始至终都不再说话。 到了正午,队伍沿路休息,火头兵们开始操持全军的伙食。 明珠与其余三人也与每日一般,开始生火做饭。明珠愣愣地望着锅子,却迟迟没有动作。她的耳畔,还盘旋着那无情的话语。而她的脑海里,还可以勾勒出可怕的撕杀场面。这太过残忍了,也太过可怕了……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 “这就是战争,只能往前冲,没有后退的路。因为后退,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廉人碧绿的双眸森然,沉声说道。 明珠一阵茫然错愕,忽又笑道,“所以,生命就可以像草芥一样廉价,尘土一样卑微?” 她笑得自嘲,也笑得无力。 “除非有人统一了这片大陆,才能不再有战争。”廉人望着他虚无的笑容,沉声说道,“即便不是王爷,也自然会有人征战!” 明珠完全不明白,追问道,“为什么?” “各自有各自的国家,只要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征战四方呢?劳民又伤财!有没有想过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姆,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因为权势,因为想要自己独霸天下!”廉人眯起眼眸,犀利指出,“没有一个国家的君王会允许有人比自己强大,或者那人与自己同样强大!” 明珠张口结舌,一下子没了反驳的话语,却也被他点醒。 她突然想到了弘帝,也想到了东骁天。 弘帝当时将自己嫁给风战修,正是因为忌惮风战修的势力。而东骁天也曾经对她坦然过,确实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甚至于最后,他会突然反悔约定,即便是拿到了兵符,也要赶尽杀绝的原因正是这个! ——没有一个国家的君王会允许有人比自己强大,或者那人与自己同样强大! 风战修绝对属于前者,他的强大足够让人颤栗。 明珠幡然醒悟,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觉得寂寥荒芜。 “如今的战争也许残忍,却是为了日后的盛世和平。应该有这样一位王者来统一大陆,彻底让战争停止。”廉人的目光格外炯亮,有着无限向往以及期许。 他弯起眼角,坚定说道,“如果是王爷,一定可以。” 明珠与他对望,彷徨地喃喃说道,“我不知道……” 盛世和平的统一,难道就应该有数以千万的生命祭奠吗。 到底值不值得,她不知道。 或许,从来也没有人能够给予确切的答案。可她知道,他的征战只因为仇恨。 骁年九月,战王投诚于睿王,遂起兵一举攻向大兴王朝。行军数月,战王军队与大兴王朝的军队正式展开了恶战。大兴此次由莫康,莫大将军率兵迎战。两军交战,一场撕杀,一场浩劫。 眨眼,已是十二月。 十二月,正是寒天冻地之时,却是烽火连天。 邑城城池内,莫康与几位将领谋士正于府邸商讨敌军的攻伐形势。 突然,大殿外低头奔入一名士兵,“大将军!邯城遭到攻击!” “早就料到如此!邯城那儿有相将军守着,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攻陷!子扬、木南,你们二人立刻带兵从左右后方包抄夹击!这一次,我要让风战修马失前蹄,进退两难!”莫康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 两人立刻单膝跪拜在地,接过兵符道,“属下遵命!” “速去!” “是!”两人起身,转身奔出大殿。 “等等!”莫康想到些什么,又是喊了一声。两位将士回头静待,他继而嘱咐道,“记住,不可伤及风战修的性命!” 那两位将士终于离去,一旁的谋士费仲扭头望向莫康,低声说道,“将军对他心存仁厚,不忍杀他。只怕他……” “费仲啊!”莫康喊了一声,感慨地说道,“风战修的脾性虽然孤僻狂妄,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费仲虽是认同风战修的英勇,却也忧虑地叮咛道,“将军,皇上可是下了死令。” “如今,先帝与公主尸骨未寒,柳丞相又野心勃勃,只手干预朝政!皇上需要将才!”莫康端坐在椅子上,眯起双眸说道,“如若我能让他重新归顺,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至于皇上那儿,我自然会极力保荐!” “难为将军了!”费仲作揖道。 …… 距离邑城万里之外的各座山头,战王的军队分散驻留于此地有十天之久。由于已经逼近敌军,全军上下处于随时备战状态。树丛小道尽头,有骑兵策马前来。四周巡逻的士兵们瞧见对方手中的令牌,这才准许骑兵下马。 骑兵满身是血奔进帐篷,急急回道,“王爷!敌方左右夹击,我方前后受敌!众将军请求王爷指示!” 话音落下,那骑士不堪负荷,倒在了地上。 士兵们将那骑兵抬出,急忙救治。 帐篷内,众人齐齐望向风战修,等待他发话。 风战修一双深邃眼眸平视于前方,突然动了动唇,沉声说道,“杀他个回马枪!” 众人沉了一口气,震天吼道,“是!” 立刻,战王军队奔赴邯城,救援众离一行。 数十天的日夜奔波后,战王军顺利赶至,与众离所率的一行军士里应外合,挫败了由子扬、木南各自带领的共两万兵士。而邑城,莫康将军收到了此讯,亲自率兵尾随于后,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军主将亲自战场见面,在这关键时刻,决战即将到来。 邯城前方的山坡,树木丛生,利于士兵隐蔽,却也容易被埋伏。风战修命十二骑兵各率十人一组小分队,谨慎小心得躲过敌军的刺探以及注视,在四周埋下散石粉。散石粉本身低毒,但是一旦燃烧后,就剧毒无比。 在这样的山林之地,不伤一兵一卒就能剿灭敌军,这恐怕是唯一方法。 入夜了,点燃的火把扔下,燃起了火苗,迅速蹿起一道火线,顺着洒下的散石粉蔓延燃烧。 又起西风,西风猛烈地呼啸吹起,火势愈演愈烈,再也无法阻挡。 没过多久时辰,一座山头连着一座山头焚烧。 火光映衬,烧亮了一片天空。 “大将军!敌军在四周洒下了散石粉,现下西风又起,火势越来越烈!散石粉焚烧后剧毒足以致命,望请将军速速撤离此地!”士兵奔进帐篷,急急回禀道。 莫康浓眉紧皱,低眸思忖,却是犹豫不决。 西风起,散石粉剧毒吹向了邯城,那邯城的子民们又该怎么办? “大将军!若是再不走,恐怕全军覆没啊!”情势太过紧张,费仲忍不住扭头喊道。 莫康已过五旬,一身战甲,胡须银白,更是正气凛然。他拿起面前的头盔,猛得戴在头上,沉声喝道,“你们几人马上带领兵士立刻撤离此地,留下一千精兵随老夫前往邯城疏散民众!” “将军!”众人听见他这么说,惊呼道。 莫康心中下了决定,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坚决地说道,“子扬,老夫任命你为副将军,率领军士撤离!马上!立刻!现在!撤!” “将军!”众人跪拜在地,不肯离去,“请将军三思啊!” 莫康伸手拍案,厉声喝道,“这是军令!” 这四个字出了口,众人顿时一怔,只好收了声。 “属下遵命!”众人徐徐站起身来,眉宇紧锁,终究还是转身奔出了帐篷。 帐篷外,场面一片混乱。士兵们迅速撤离营地,赶回邑城。而这火烧似的天空,夹杂着烟雾隆隆,绚烂起一阵一阵红光。冷风呼啸而过,空气里那刺鼻的散石粉味渐渐飘来,让人感觉越来越难受。 远处,似乎可以听见谁的哀声,连绵不绝响起。 情势虽然紧张,可战王的营地中,士兵们却在欢呼雀跃。 战王引军入翁,杀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后,云霓所率的士兵再次杀了个回马枪,受战王命令,在邑城至邯城的路途中又折回邑城。敌军将兵力全都聚集于邯城,邑城空虚,这是最佳的攻占时机。 一方与敌军主将莫将军撕杀,另一方则是夺回邑城。 战王的营地已经顺利退至处于东边的高丘,众人站于山崖边上,远眺旁观这一场漫天大火。火光照耀着众人脸庞,每人心中皆是畅快。 这一仗,持续了数月,在此时此刻,终究要落下帷幕。 风战修一身铠甲,伫立于最前方。冷风萧瑟吹拂,将他的乌发吹起,几缕发丝于空中飞旋。漫天的火光下,他邪魅的侧容坚毅果猛,眼底的温度却是冰冷。刹那间,有一瞬惆怅以及隐忍闪烁而过。 他双眸一沉,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 十二骑兵依次排开,恭敬低头。等到风战修的身影远去,再次回头凝望于火海。 “西风一直吹,恐怕过不了多久,剧毒就会袭向整座邯城。只是可怜了邯城的百姓,全都难以幸免。” 不知道是谁,突然喃喃说了一句。 “战场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不死,我们就要死。”大姐一月冷声说道,言语之间却也有些无奈。 廉人、阿缙以及阿管三人并肩而站,听到这话,猛然间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以及凶险。 明珠一直默然无声,此刻却也忍不住问道,“难道没有挽救的方法吗?两军交战,和寻常百姓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阿缙附和了一声。 廉人与阿管虽然没有出声,却炯亮了双眸。 众女刹那扭头,纷纷寻声望去,视线停留于少年们忧虑的脸庞。她们同时迈步,默契地走向那四个美少年。窈窕的身姿却有一股威慑压向他们,勾勒起唇角,各自双手环胸,笑得有些诡异。 六月调皮地眨眨眼睛,不怀好意地说道,“有办法啊!童子尿可以解毒,把你们送给他们吧?” “等等!他们也许不是童子了呢!”十一月弯腰注视着阿管,上下打量。 “哎?你们到底是不是啊?” 众女戏谑地问道,摆明了是捉弄他们。 四人顿时一阵尴尬,俊美的脸上浮现起羞涩,直接选择逃走。明珠眉宇紧蹙,被阿缙拽着手腕,拉回了帐篷。四人回到帐篷,终于松了口气。阿缙随地一坐,阿管则是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童子尿,真得可以解毒吗?”明珠轻声问道。 阿管喝着水望向他,阿缙摇摇头。 “应该可以。”廉人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沉声说道,“我家以前开医馆,所以我有些了解。” 明珠又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该怎么解呢?” “巾帕沾湿后蒙面,即可幸免于难。”廉人如实回答,末了,狐疑问道,“你知道这些做什么?” 明珠立刻摇头,讪讪地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人各有命,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时辰不早,快睡吧。”阿管打断他们的谈话,叮咛了一声。 四人掀开被子,和衣而睡。 过了许久,呼吸声渐渐沉稳。 明珠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扫向他们三人,确定他们睡着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起来。她独自走出帐篷,心中有了决定。 夜黑风高,又是寒天冻地。 明珠牵过一匹马驹,慢慢走出营地。 营地里的士兵全都知道这名黑发少年,更知道他是王爷的贴身侍从。所以见他出营,也没有阻拦,只是按照惯例,上前询问一声。明珠随口找了个理由,只道是替王爷去采几味野菜,顺利蒙混过关。 “驾——”黑发少年轻喝了一声,策马下山。 绕过前方火势汹汹的山头,奔向了邯城。 天尚未亮,火势不曾缓和,依旧熊熊。 阿缙惺忪醒来,起身想要去小解。等到他小解回来,睡意也散了几分。环顾四周,廉人与阿管侧身而睡,可是明珠却不见了。他揉了揉眼睛,猛得睁开眼再次望去,这才确定他真得不见了。 阿缙立刻走出帐篷,兜转了一圈。 可是依旧没有找到明珠的身影。 不知道怎么了,阿缙心中突然浮现起不好的预感。他立刻奔回帐篷,喊醒了廉人以及阿管两人,“廉人!阿管!你们快醒醒!别再睡了!快醒醒啊!” “怎么了?”阿管还闭着眼睛,沙哑地问道。 廉人闷哼一声,眯起眼睛望向他。 “明珠不见了!”阿缙焦急地吼了一声,伸手指向明珠的睡塌,“你们看啊,他不见了!” 阿管听见这话,猛得睁大了眼睛。他顺着阿缙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不见明珠的身影,当下狐疑地说道,“会不会睡不着,出去散步了?” 廉人盯着明珠的睡塌,抿着唇不说话。 “我找过了,没有!”阿缙回道。 阿管匆忙地整了整衣服,沉声说道,“快去外面问问士兵,有没有看见明珠!” “好!”阿缙点头附和,与阿管两人奔出了帐篷。 没过一会儿,两人又是折回。 “明珠怎么搞的,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自己骑马出了营,还说是去给王爷摘野菜了?”阿缙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实在是替他担忧不已。 阿管觉得事情没有简单,可是一时间也没有头绪。他扭头望向廉人,沉声问道,“廉人,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廉人半躺起身,若有所思地说道,“恐怕那个小子,去做傻事了。” “傻事?什么傻事?”阿缙不明所以地追问。 “他去救邯城的百姓了。”廉人碧绿的双眸深邃森然,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怪不得会那么仔细地问解毒的方法,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个天真的傻子! 阿管与阿缙同时愕然,不敢置信地嚷道,“什么?” “我去告诉王爷,你们在这里等我。”廉人皱眉说道,掀开被子站起身来。他一边走出帐篷,一边整理着衣物。 阿缙望着廉人而去的身影,不安地问道,“明珠……该不会有事吧。” “但愿。”阿管也着实替明珠担心,喃喃说道。 天近黎明,却仿佛迎来另一场黑夜降临。 战王的帐篷中,廉人恭敬地站在中央,沉声禀告道,“王爷,明珠独自骑了马,出了营地。先前他知道童子尿可以解毒,恐怕他是去通风报信,救邯城的百姓了。恳请王爷派人去将明珠拦回!” “本王为什么要去救他。”风战修双眸漆黑炯亮,神情更是无畏。 “王爷?”廉人一愣,猛得抬起头来,却见他不羁散漫的脸庞,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怎么回事?王爷对明珠应该很不一样才对啊!怎么会这样! 风战修喝了一声,“退下!” “王爷真得见死不救吗?”廉人硬着头皮追问。 “本王让你退下!你难道想死吗?”他忽而阴霾了口气,吐出森冷的话语。 廉人整个人顿时一怔,僵持了半晌时间,无奈转身走出了帐篷。 又过了一会儿,众离踱进帐篷。 风战修闭着眼睛正在养神,他没有望向来人,沉声说道,“怎么?连你也来求情?”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握住了颗夜明珠。 “夜里寒蝉,属下命人煮了姜汤,王爷喝一碗祛祛寒。”众离绝口不提救人一事。 风战修徐徐睁开眼,果然见他手中端了一盅汤。 “属下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将那少年留在身边,也不知道王爷与那少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可是王爷如果不救他,恐怕王爷会遗憾终身。”众离径自倒了一碗姜汤,而后端着碗走到他面前。 风战修沉默不语,单手接过盛有姜汤的碗。 “王爷没能救活王妃,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遗憾,不要再有第二个了。”众离朝后退了一步,诚恳说道。 风战修低头望着手中的碗,瞧见了自己隐约的倒影,有些自言自语似得幽幽说道,“本王有时候觉得,他简直就是她,他们像是一个人。” 寒风瑟瑟,帐篷外搭建的篝火边,伫立了几道身影。 “王爷不打算救明珠吗?这该怎么办?”阿缙捧着姜汤喝了一口,轻声问道。按道理说,王爷不可能会放任明珠不理啊!毕竟,毕竟明珠和王爷之间,好象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据说,是和已经死去的王妃有关。 阿管搓了搓手,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帐篷,“不知道众离将军有没有劝说成功。” “出来了!”廉人眼尖地瞧见帐篷内一前一后走出来的两人。 三人立刻迎了上去。 风战修一身盔甲,英姿飒爽。他望着不远处烧红了的天空,剑眉微蹙,沉声说道,“众离,见机行事。” 什么?王爷要亲自去救明珠?三人当下一闷。 众离抱拳道,“属下遵命!” “王爷!”十二骑兵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来,一行人傲气凛然。众女纷纷单膝跪地,齐声说道,“属下誓死跟随主子!” 风战修沉然的目光扫过她们十二人,低声说道,“上马!” “是!” 立刻,一行人牵了马驹,纵身上马。 众离与廉人三人留于营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里默默祈祷。 寒风掠过脸颊,犹如刀割。 风战修策马于最前方,执鞭狂奔,穿梭于山丛,十二骑兵紧随其后。由于前方聚积毒气,所以只得绕后山而行。这样一来,也需要些时间才能赶到邯城。距离明珠离去的时辰,他们再怎么追赶,也势必会慢上一些。 黎明已经揭开帷幕,空气里弥漫着战争残留的硝烟味。 十二骑兵虽然心中替明珠担忧,却忍不住暗自嘀咕。 散石粉能用童子尿解毒,他们知道,难道敌军就不知道吗? 敌军军营多为壮年男子,童子身为少数,所以他们才会撤退。而邯城之中,自然有男童。只是普通的散石粉的确是能够用童子尿解毒,但是他们所下的散石粉经过特殊研制,需要再加一味烨草才能解毒。 若是只有童子尿,完全无济于事,没有丝毫功效。相反,还会加剧毒发。 明珠这不是去救人,而是摆明了去送死。 前方漫漫,形势愈发紧张了。 远处,烈火熊熊。 邯城的城池终于近在眼前。 明珠经过一夜奔波,绕过山头,抵达了邯城。只是邯城城外有许多士兵把守,守卫更是森严。他一身白衣翩翩而来,尚未入城,便被守城的士兵厉声拦下,“来者何人?还不速速下马!” “驭——”明珠已是气喘吁吁,轻喝一声,只得下马。 士兵们一拥而上,纷纷举着刀枪指向白衣少年。明珠孤单地伫立于原地,面对无数刀剑所指,突然之间,想到了风战修。当日养心殿,也是这样的场面,这么多刀剑指向了他。如今想来,却是历历在目,那样清晰。 明珠不为所惧,镇静地说道,“我要见你们将军!散石粉的剧毒袭来,全城百姓皆会遭殃,我知道解毒的方法!” 士兵前方突然让出一条道,守城的将士提着大刀徐徐走出。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粗猛的将士大声喝道。 明珠挺直了脊背,“不要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救命要紧!” “哈哈!可笑!散石粉剧毒,用童子尿就可以解毒,你以为本将不知道?说!你这小子是从哪里来的!”将士又见他细皮嫩肉,长相俊美,一下难分男女。吐了口唾沫,谗言道,“长这么漂亮,难道是个女奸细?” 明珠听到这么说,顿时愕然,整个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了分寸。 是啊,廉人都知道童子尿可以散石粉的剧毒。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怎么和笨蛋一样,就这么义无返顾地冲了出来。现在又该怎么办?她进退两难,面对敌人的围攻,慌张无助。 “说!你是不是奸细!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将这个小子抓起来!”那将士举起大刀,指向了黑发少年。 明珠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她插翅难飞。 此时,不远处奔来一队人马,黑鸦鸦一片。 守城的士兵们谨慎迎战,却见打着“莫”字旗号的大旗。那粗猛将士一下就认出了来人,抱拳喊道,“大将军!” “大将军!”邯城的士兵集体跪拜在地,齐声喊道。 明珠扭头望去,只见为首的莫康将军一身铠甲,花白胡须。 她只见过莫康将军一面,那是东骁天的大婚之日。 队伍朝着邯城涌来,莫康骑于马驹上,目光扫过士兵,对着那将士喝道,“相将军,敌军洒下散石粉,剧毒将袭,快让全城百姓撤离此地!” “大将军!散石粉有何可惧,只需童子尿即可解毒!”那将士抬头道。 莫康白眉一凛,又是喝道,“风战修岂会让我等轻易解毒?这散石粉中一定搀了其他东西!恐怕童子尿解毒不成,反会加剧毒性!” “什么?”将士瞪大了眼睛,有些大意失策的意味。他慌乱地扫过周遭,视线停留于黑发少年的身上。一个大步上前,直接揪起他的衣襟,将少年提了起来,叱喝道,“快说!你这个奸细!如何解毒!” 明珠被他用力提起,呼吸顿时困难,一阵难受,“……” “你说这少年是奸细?”莫康不可思议地望向那黑发少年,一双老眸注视于他,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弱质少年,又怎么会是奸细呢?难道他身怀绝技,刻意掩藏了本领? 将士立刻回道,“大将军!这少年不知从何而来,还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知道解毒的方法!” 明珠涨红了脸庞,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先将这少年放下!”莫康沉思道。 将士听令,手劲一松,少年如同布偶便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明珠咳嗽不止。 莫康凝眸俯视少年,沉声质问,“你当真知道解毒的方法?” “现在……不知道了。”明珠断断续续地说道,语气挫败。如果真得按莫康将军所言,童子尿不能完全解毒,那么她也不知道解毒的方法了。 将士一阵恼火,当下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抬脚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脚,粗声粗气地喝道,“看我不宰了你!”他举起大刀,作势就要落下。 “大将军难道不想救全城的百姓了吗?”明珠急急喊道。 “相将军!且慢!”莫康出声阻止将士砍杀,狐疑问道,“你难道有解毒的方法?” 明珠咬牙说道,“我没有!可是王爷有!” “风战修?”莫康更是惊奇。 明珠坚决地点头,却不是相信自己,而是相信他。 风战修,我相信你,一如既往。 第55章 皇后有孕 第55章 皇后有孕 邯城将军府邸 诺大的正殿,莫康居于上位,守城的将士相虞则侧位而座。正殿内除了这两人外,别无他人。整座将军府邸更是防守森严,不时有士兵奔进正殿汇报情势,又不时有士兵奔出正殿再去打探。 明珠自然也被押到了正殿。 “将军!毒气正朝邯城袭来!恳请将军指示!”士兵跪拜在地。 莫康默然不应,只扬手一挥,士兵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说谎吧?风战修确实有解毒的方法,可他凭什么将那法子说出来了?我看是你小子是风战修派来里应外合的奸细才对,全是在混淆视听!”相虞站起身来,朝着跪坐在地的少年叱喝道。 他说着,又是朝向莫康说道,“大将军!咱们上了这小子的当了!风战修绝对不会前来救援!不如现在马上撤离,还来得及!” “那邯城的百姓呢?这么多百姓,该怎么疏散?”莫康握紧了拳头,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威慑,沉声说道,“若是让老夫弃城弃民,独自偷生,老夫做不到!你若是要走!马上就走!老夫留下!” “大将军!”相虞被他这么一喝,心中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他一定会来!”明珠语气更是坚决,硬声说道。 相虞阴郁地睨向少年,一张脸戾气横生,“再过半个时辰,他若是不来,我就将你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珠咬紧牙关,不再理会。 “相虞!你先退下!”莫康盯着黑发少年,却是对着相虞嘱咐了一声。 “是!大将军!”相虞只得听从命令,退出了正殿。 等到正殿只剩莫康与黑发少年后,莫康上前一步,伸手将少年从地上扶起。他低下头注视着少年清澄的双眼,忍不住问道,“你与风战修是什么关系?” “我……”明珠愣了下,继而说道,“我是王爷的侍从。” 莫康又问,“你既是他的侍从,为什么要背叛他呢?” “我没有背叛!”明珠蹙起眉头,直截否认,字斟句酌地说道,“只是无法放任百姓不管!百姓无辜!” 莫康听见这番话,微微点头,“好一句百姓无辜,只怕风战修不会有如此想法!” “那是你们都不了解他!”明珠直觉反驳,有些生气。 如果说从前,她也会认同莫康所言,认定风战修绝对不会理会这满城百姓的性命。但是如今,她却有百分百把握,他一定会来!因为他曾经有过切肤之痛,所以才更能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 莫康一怔,“老夫……确实不曾了解过他!” 当年,风战修的出现,全是因丞相提拔。他曾经想过柳青是为了巩固势力,才提携了风战修。只是后来才发现,风战修行事作风一向独立而行,不受人管辖。他英勇善战,自有一股轻狂。 同为一军之将领,他自然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只是风战修真得会来救人吗? 明珠闻言,立刻跪拜在地,“莫将军您是好人,我只求一件事情,若是王爷来了,请不要伤害他!” 莫康怔忪片刻,忽然沉声说道,“好!若是他当真前来,老夫一定不会伤及你们性命!” 明珠一喜,终于放下心来。 转眼又过半个时辰。 “将军!毒气已经袭来!再不走就真得走不了!”相虞无法等待,大步大步地奔进殿来。 莫康坐在正位,稳如泰山。 明珠左等右等却也等不到风战修,只好焦急地抓紧了衣袖。她只好在心里默默念叨:风战修,你一定会来的!你一定会来的! 相虞又喊了一声,“将军!” “老夫不是说过了?你若是要走,马上就走!老夫不走!”莫康沉声喝道,决心已定。 相虞眯起眼眸,眼底迸发出森然光芒。他双手抱拳,抬头望向莫康,徐徐说道,“既然如此,那末将只好率领邯城离去了!将军您千万珍重!末将告辞!”话音落下,他松开了手,转身奔出殿去。 同时,有士兵急步奔进殿来,“将军!敌军主将已于城外!” 相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风战修真得来了? 明珠立刻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她欣喜地望向莫康将军,轻声说道,“王爷一定会来,我没有骗人!” “好!老夫现在就去会会他!”莫康猛得站起身来,声音里似有几分欣然。 莫康踱步走出正殿,明珠紧随其后。 相虞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神情一片阴郁。 邯城城外 一行十三人,皆是威风凛凛。十二骑兵依次排开,护卫于两侧。为首的宝驹上,风战修乌发随风飘扬,墨金色铠甲闪烁起光芒。他眉宇如剑,眼底深沉一片。微微上扬的唇角,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 终于,城头上赫然闪现几道身影。 正是莫康与相虞! 风战修锋芒的视线扫过两人,瞥向了一旁的另一道身影。黑发的俊美少年,一双黑眸星光熠熠,像是阳光一样耀眼以及璀璨。他正望着自己,神情有几许激动,更是欣喜不已。一瞬间,有种相似感觉。 “莫老将军!本王这次前来,想与你做个交换!”他收回视线,再次对上了莫康。 莫康捋了捋胡须,沉声道,“你且说来!” “本王可以告诉将军解毒的方法,也请将军将本王的侍从还予本王!”风战修幽幽说道。 风战修目光炯亮,瞬间迸发出灼热光芒。 而城头上,明珠凝望着他,眼底占满了他飒爽的身影,莫得有一瞬异样感觉。她果然没有猜错,他一定会来。全世界都仿佛寂静无声,惟有他是唯一所在。他就在她面前,那么近的距离,伸手可触。 “风战修!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相虞立刻喝道,甚是猖狂。 他大笑几声,鹰眸扫向相虞,神情显现几分阴郁,狂妄自蔑地说道,“本王与莫老将军在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你……”相虞被他如此讥讽,心中气急。可是碍于莫康的原因,只得忍气吞声。他单手握着刀柄,猛得忿然握紧,恨不得将他砍成肉末,方可解气。 风战修又是对上了莫康,徐徐笑道,“望莫老将军快做决定,本王的耐心一向不好。” “老夫相信你一诺千金!”莫康闻到空气里刺鼻的毒气,浓眉一紧,沉声回道,“好!老夫与你做此交换!不过!你要先说出解毒的方法!” 风战修唇角微扬,低声吐出两个字,“烨草。” 莫康顿时明白,原来在散石粉里搀杂的毒物乃是烨草! 他微微扭头,余光瞥向那黑发少年,“放人!” “是!将军!”按住明珠肩膀的士兵立刻松了手,朝旁退了一步。 明珠身体顿时一松,终于获得了解脱。 “你走罢!”莫康自然守信,对着少年喝道。 明珠感激地点头,立刻迈开脚步,走下城头。 城门慢慢开启,一阵尘土散漫飞扬。 城门那头,十二骑兵谨慎防备。风战修跨坐于马驹上,视线若有似无,漫不经心地望向从城内小步奔出的黑发少年。瞧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张微笑的脸庞,再次开始恍惚,竟然那样灿烂。 这就好象她暮然回首时的微笑。 明珠加快了步伐,那样急切地朝他奔去。 终于,奔到他身边。 明珠抬头,有些酸涩地喊了一声,“王爷!” 风战修默然不应,只是朝他伸出手。明珠一喜,立刻抓住了他的手,飞身上了马。 突然,城头上却有人大喝了一声,“放箭!” 正是相虞! 守城的士兵纷纷拉弓,万箭瞄向了风战修一行。 “撤!”风战修剑眉一皱,扯起缰绳转身奔离。十二骑兵同时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迅速折回。 “不许放!”莫康厉声叱喝,“谁敢放!” “我敢!”身旁的相虞却在同一时刻拔刀,恶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身体。 莫康始料不急,颤颤地伸手抓住相虞的衣襟,瞪大了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竟然敢……杀我……” “大将军,您老了,所以都老糊涂了,还不如早些去陪伴先帝!末将不过是送将军一程罢了!您放心,末将一定杀了风战修替您报仇!”相虞加重了这一刀,刹那间将刀拔出,将莫康击倒在地。 莫康血流不止,躺倒于地。 相虞望向风战修逃窜的身影,恶狠狠地说道,“放箭!给我追!杀了风战修,我军大胜!” “杀——”一时间,吼声震天。 士兵们犹如蚂蚁一拥而出,追着风战修一行汹涌而去。 十二骑兵急忙拔出铁链掩护抵挡,只是依旧无法将所有的箭挡下。繁杂交错的箭矢之中,忽而有箭避开了铁链的抵挡,飞速朝前射去,硬生生地扎入了黑发少年的后背,穿透过身体。 明珠闷哼一声,疼痛难忍,呼吸开始急促。 “你怎么样?”风战修扭头质问。 “我没事。”明珠痛苦地开口,却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分心停下。 风战修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依旧朝前狂奔。 十二骑兵眼看着敌军杀来,一行人互望一眼,同时大喊一声“杀”,策马迎着敌军而去。敌军越来越多,她们只觉此次凶多吉少。可是早就生死置之度外,根本就不为所惧,血溅过脸庞,腥了鼻息。 明珠搂住他腰间的双手渐渐没了力气,她却不想离开他,哪怕是以这样的身份在他身边,她都不想离开。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大胆得抱紧了他,将脸贴上了他的后背,听清他的心跳,好快呢。 “王爷……”明珠沙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已然虚无。 风战修回头瞧见他惨白的脸庞,顿时浑身一怔。眸底暗涌浮动,沉声说道,“本王不会让你有事!”他反手护住了他,不让他摔下马去。 “我知道……王爷一定不会不顾百姓的死活……”明珠微笑,吃力地说道。 “本王不是为了那些人。”他硬声说道,冷漠依旧。 明珠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体不断摇晃,整个人一歪,直接从马背上翻倒在地。 “驭——”风战修朝前奔出了百米,立刻扯起缰绳,又是回头朝他奔回。 明珠感觉不到疼痛,那种灵魂脱离躯体的感觉再次袭来。 而他迅速奔来的身影,焦急的俊容一如当日大殿那般,显现难得的焦虑。 “其实我……”明珠想要伸出手,抚摸向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她只能这样望着他,慢慢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其实……我就是明珠……” 只是有人的吼声盖过了她轻微的声音。 “王爷!”不远处,众离带着士兵迅速赶来救援。 风战修耳畔呼啸过吼声,望着已然睡去的黑发少年,残忍顿显,“杀!本王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烽火四起,燃烧了整座邯城。 大兴都城,远方士兵快马加鞭来报。 已是五更天,正是早朝之时。 众臣进宫于太和殿上朝,庄严肃穆的金銮殿,气氛一阵压抑,群臣低着头,皆是束手无策。骁帝一身明黄龙袍端高坐龙椅,他剑眉紧皱,放眼扫向殿下群臣,沉声问道,“众爱卿有什么办法?” “皇上,现下莫康以及相虞两位将军皆已经战死沙场,如今能够震得住风战修的恐怕只有傅靖大将军了!”丞相柳青闻声出列,徐徐说道。 众臣立刻附和,“皇上,丞相所言甚是!” 东骁天虽然与柳青暗中不和,可是紧急的情势不容他多作另想。眉宇一展,立刻下旨道,“朕就封傅靖为护国大将军,费仲为军师,子扬与木南两位将士为左右先锋,率二十万精兵攻向邑城,势必要将风战修这个叛臣拿下!” “吾皇英明!”群臣齐齐喊道。 …… 退朝后,东骁天漫步回养心殿。他心中无比烦恼,想到几案上放置了一堆的上书折子,顿时也无心回养心殿。自从他登基以来,内忧不曾平定,外患又是一波接一波,风战修比自己预想中更加可怕。 他就像是一头猛兽,朝着他一点点袭来。 东骁天茫然地注目于前方,却见一片粉色随风飘散。这淡淡粉色,落于地面,惆怅了心怀。 十二月,正是梅花繁盛的烂漫时节。 东骁天顺着花瓣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走向了后花园。 后花园内,秋千架缓缓摇摆。树丛遮掩了身影,梅花的花枝蔓延生长,朵朵梅花开得芬芳。一道窈窕身影赫然闪现,她乌发云鬓,美眸丽容。凤裳华丽,绸罗交织起翩然弧度,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 柳水瑶坐在秋千架上,神情却是郁郁寡欢。 突然,身后响起朝拜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水瑶这才回神,扭头望去,只见跪了一地的人,东骁天玉树临风徐徐而站。她立刻下了秋千,盈然走到他面前,扶身道,“皇上万岁!” 东骁天的视线却掠过她,直直望向尚在摇摆的秋千架。 他的不理会,顿时让柳水瑶感到尴尬以及难堪。还有一阵莫名失落辛酸。 “皇后娘娘千岁!”德公公见状,立刻迂回说道,“皇上知道皇后娘娘在这儿,所以就来探望娘娘!” 柳水瑶知道这是假话,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梅花开得很美,皇上不如与臣妾一起赏花?” “来人呐!将这秋千拆了!”东骁天沉默了片刻,突然喝道。 “喳!”立刻有人上前,动手开始拆秋千架。 柳水瑶整个人一颤,诧异地凝望于他。 眼看着秋千架被拆下,两人皆是久久无语。 东骁天不多言半句,徐徐转身。 “皇上!”柳水瑶轻声喊道,哽咽地说道,“您非要这样吗!” “朕有事要忙,就不陪皇后了。”东骁天淡淡一句,径自离去,头也不回。 德公公无奈叹息,只好随着东骁天而去。 只留下柳水瑶独自一人,孤单单站在原地。突然,流下两行泪,哭得更为伤心。 骁年十二月,战王率兵攻下邯城,屠杀了整整三天三夜。 传言,战王的侍从被莫康抓住而后中箭,战王恼怒之下,大肆焚城,邯城的百姓则纷纷逃命,流离失所。传言,那侍从是一个绝色的美少年,名叫明珠。传说,战王对那美少年关爱有加,疑为断袖之癖。 传言的版本有许多种,只是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却没有人知晓。 而后,战王再攻下邯城后,弃城转而攻下了邑城。 邑城本就是战王的藩地,之后因为“谋反”罪被驱逐追缉,一并废黜藩王头衔,且收回藩地。当战王的军队攻入邑城的时候,邑城的百姓非但没有惊恐逃亡,而是纷纷跪拜在地,呼喊“战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民拥护战王,昭然可见。 回到战王府的众人,一切如初。 云霓还是管事,众离还是侍卫,十二骑兵还是以小妾自居。 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是却又有些不对。 也许,不对的地方只有一个。 王府的南厢,现下已由廉人、阿缙以及阿管三人住下。当然了,还有那黑发黑眸的美少年。当时他中了箭伤,昏迷不醒。王爷攻下邯城后,将全城的大夫全都抓来轮流诊治,费了许多药材,才硬是将他从鬼门拖了回来。 可是没有想到,他醒来后竟然神智不清。 他不认识廉人、阿缙、阿管,不认识云霓、众离、十二骑兵,甚至连王爷,他也不认识了。他用着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望向他们每一个人。那种神情,根本就不像从前的明珠,那个安然倔强的少年。 大伙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惊吓地望向众人,隐隐哭泣起来,轻声说道,“我叫洛克西。” 洛克西?那是西域边疆少数民族的少年名字。 众人狐疑困惑,又是追问道,“你不是叫明珠吗?怎么叫洛克西?” “我真得叫洛克西!我要回家!”少年怯懦地大哭出声。 众人望着哭泣不止的少年,一下子没了反应,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明珠突然不见了?变成了洛克西? 这怪异的事情没有人能够解答,直到他们攻下邑城,黑发少年还是以洛克西自称。 至于明珠,似乎随着那一箭一并消失了。 王爷,愈发沉默了。 “主人!主人!”那是幽冥的呼喊声。 明珠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周遭白茫茫一片。她知道自己再次回到这白色世界,此刻,她又睡在了那一轮弯月上。她感觉自己很累,而且很疲惫。心怎么会那么疼,好象被压了块石头,堵得好难受。 她只好眯起眼眸,透过狭长的眼睑,瞧向身旁一脸担心的幽冥,轻声问道,“我又死了吗。” “主人,您不是死了。只是灵魂附身的时间已到,本尊醒来。”幽冥如实说道。 “本尊醒来?”明珠有些困惑。 幽冥双手环胸,盘起双腿,整个人腾空而坐,不急不徐地解释道,“因为不是主人自己的身体,所以无法长期附身。当本尊经受了某种刺激或者撞击之后,就会反射性苏醒。所以主人无法再继续附身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要回去!你让我回到那个时空!”明珠嚷嚷道。 幽冥摇摇头,“暂时不行!” “为什么?不是说按我的意志,就能将我送去我最想见的人那里吗?”明珠回想从前,焦急地追问。 幽冥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的灵力不够了。” “灵力?怎么才能够呢?”明珠并不知道他口中的“灵力”指什么,她只想要再次回到他身边。 幽冥打了个哈欠,精神欠佳,“那要看主人了啊!主人需要补充体力!” “体力?”明珠虽然莫名,可还是脱口而出,“那就让我补充体力!” 幽冥立刻举手赞成,笑眯眯地喊道,“遵命!” “嘟嘟嘟——”心电仪发出叫嚣声。 白大褂女人立刻惊恐,奔出房间大声喊道,“快!快告诉博士!夜有反应了!” 不需多久,一行人急步赶到了四楼幽暗的房间。 荫绿色的房间,周遭全是电脑仪器设备。 居中的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底刺入一抹光亮,她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身旁有人走近,压下一道身影,冷冷的女声响起,“夜,你终于醒了。” “恩。”明珠轻声回应,眼眶一阵酸涩。 “需要吃东西吗。”戴着金边眼镜的黑发女人一边询问,一边动手将她身上连接电脑的细管逐个拔除。 明珠点点头,“很饿,想吃东西。” 现在,她只有补充体力,才能再次回到那个时空,才能再次见到他。 “抱她去餐厅!”黑发女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吩咐道。 “是!Eagle博士。”一旁的男人立刻伸手将她从手术台上抱起,而后转身走出房间,朝着城堡的餐厅走去。 “你们全都去忙自己的事情。”Eagle对着剩下的人说道,踩着高跟鞋走出房间。 从城堡四楼一直到了城堡一楼。 复古的城堡,低调华丽的装潢格调,带着丹麦特有的浪漫气息,文艺古典,华丽中带着优雅。餐厅有中西两个餐厅,落地窗的窗帘从左右分开,盘成半圆形状,落下的流苏像是美丽的涟漪荡漾。 餐厅靠窗的角落。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在沙发上,少女无力地靠着沙发,她睁开眼睛望向男人,轻声说道,“我很饿,请帮我多拿一些吃的。” “我来吧。”Eagle走到两人身边,对着男人说道。 男人弯腰鞠躬,离开了餐厅。 明珠扭头望向窗外,远眺海岸线。她伸手碰触向玻璃窗,感觉到一阵冰凉。 窗外的风,应该有些凉。 这里是丹麦,日德兰半岛。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的地方。可是除了这里,她哪里也没有去过。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翅膀早已折断。她曾经问过城堡里的人,她的父母是谁。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她一度以为Eagle博士是她的妈妈。 很多年以后,Eagle拽着自己的手,将她带到了精密的暗房。她哭着嚷着哀求Eagle,她并不想知道那可怕的答案。Eagle伸手指着那些试管,告诉她,“你是我最精密的计算,凭借完美的比例,试管婴儿诞生下的神样结晶。” 神样结晶,那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点——她是个怪物! “吃吧。”Eagle将托盘搁在了桌上,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明珠不理会她,回头望着面前的食物,吃力地伸手抓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喝粥。 “夜,以后不要再偷跑。明知道不会成功还要去做,那是只有蠢人才会做的事情。”Eagle的声音冷冷的,一副公式化的口气。 那天,她乘着城堡内的工作人员观赏日全食,竟然不顾一切地逃跑。 明珠依旧没有理她,一口气将粥喝完了,而后又开始吃蔬菜沙拉。 “你以前从不吃。”Eagle见她吃蔬菜沙拉,吃惊地说道。 明珠吃了半碗蔬菜沙拉,拿起牛奶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 Eagle深邃的目光审视她,困惑于她的变化。 明珠无谓地扬起唇角,突得站起身来,慢慢走出了餐厅。 房间在城堡的顶楼。 其实也算不上是房间,只能算是一间阁楼。她执意要求住在这间阁楼,否则就拒绝入住。 明珠推门而入,扫视阁楼内的一切,发现自己就像是做了个梦。 梦醒来,还是在这牢笼里,飞不出去。 她走到窗前,拿起一旁的碳水笔,在窗户上胡乱地画了起来。 很丑的人,杂乱的长发,手中握着一个圆圆的东西。 一个星期之后。 明珠在这座城堡内修养了整整七天,这七天来,她尽可能得多吃东西多睡觉。也许是刚苏醒的缘故,所以那些研究人员没有再对她进行研究。除了餐厅,她每天都呆在阁楼里,哪里也不去。 此刻,明珠躺在大床上,思绪早就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睁眼闭眼的时候,她忍不住抬头去看头顶的窗户。 窗户上自己先前用碳水笔所画的图案,早已经模糊干涸。 已经一个星期时间了,她都没有办法梦见幽冥,更不知道那所谓的灵力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恢复。只能继续等待,等待再次回到那个时空的机会。 “蹬蹬蹬——”突然,阁楼外响起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 下一秒,阁楼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明珠不用去看来人,就知道对方是谁。她烦恼地侧过身去,不去看对方,也不理睬对方。而后,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Eagle苗条的身影赫然闪现于门口,她一身衬衣以及西装的简洁打扮,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练。金边眼镜折射出耀眼光芒,红唇轻启,冷冷地说道,“从来没有带你去过外面,今天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明珠一听这话,莫得睁开了眼睛。虽然惊愕,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 “你不是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Eagle面无表情地说道。 明珠从床上半躺起身,扭头望向她,却见Eagle古板的丽容上有了一丝难得的温煦。她抿着唇,不再多说什么,乖顺地穿上了鞋子。她站起身来,走到Eagle面前,瞥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 两人离开阁楼后,一前一后走下楼梯,一路来到了城堡底楼。 底楼大厅,黑色大理石地面,光亮得能够照耀出人的身影。罗马式的柱子,侧旁都是身穿黑衣的保镖。两道纤细身影从转角而出,走过保镖护卫的大厅。 而前方的Eagle与一旁的黑衣男人互望一眼,点头示意。 “哐——”城堡的门被打开了,刹那的光明无比刺目。 明珠抬起头来,却不得不眯起眼眸。她的脚步突然加快了几分,朝着那片阳光走去。身体感觉到阳光包围的温暖,迎面的空气都是那样清新。等到她彻底走出城堡,抬头望向那片天空,蓝得一望无际。 “上车。”Eagle从别人手中接过车钥匙,轻声说道。 明珠回头瞥了她一眼,走向前面停着的蔚蓝色轿车。绕过车身,打开前侧车门,弯腰钻进了车子里。 Eagle习惯性地伸手推了推眼镜,坐入驾驶座。 车子随后发动引擎,慢慢驶下了斜坡,驶出了城堡。 明珠坐在车内,透过前车镜,清楚瞧见那幢让她感觉压抑的城堡渐渐远去,终于松了口气。她闭上了眼睛,这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带我出来。” 从她有记忆开始,一直到现在,她从来也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堡。她哀求过,哭闹过,吵嚷过,更是逃跑过,威胁过,可是全都无济于事。自己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她竟然主动带她出来了。 Eagle双手握着方向盘,轻声说道,“满足你的愿望,免得你下次再偷跑。” “呵!”明珠轻笑了一声,有些嘲讽。 丹麦是美丽的童话王国,无数的梦幻故事诞生于这个国家。四处可见公主式的城堡,可是城堡里却没有了公主。那宽狭的厄勒海峡与瑞典重要的海港马尔默遥望相对,像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渠,让人叹息。 车子朝着西兰岛东部来到了首都哥本哈根。 这儿是朗厄里尼海滨公园附近的海滩,游客络绎不绝。 “我去下洗手间。”Eagle在身后说道。 明珠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你不怕我偷跑吗。” “就算你偷跑了,我还是能把你找到。”Eagle信心满满,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洗手间。 明珠知道自己的身体内早就被植入了跟踪芯片,所以无论她逃到哪里去,结果都会是一样。 除非她死了,才能结束这场噩梦。 她静静地走在长堤公园,远远望去,瞧见了人身鱼尾的美人鱼。美人鱼坐在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上,恬静娴雅,看上去悠闲自得。可是等到她走近这座铜像,看到的却是一个神情忧郁、冥思苦想的少女。 那是她看过的童话故事。 小人鱼爱上了王子,可最后却化为了泡沫。所以她的神情才会那么忧伤。 明珠一下子黯然神伤,莫名得难过,竟然红了眼眶。 “姐姐,给你这个。”稚气的女声柔柔响起。 明珠低下头来,瞧见了一个长得可爱精灵似的小女孩儿。她朝自己伸长了小手,将一块手帕递向了自己。她在小女孩儿面前蹲了下来,摇了摇头,沙哑地说道,“姐姐没事,谢谢你。” “妈妈每次来这里,看见美人鱼姐姐也都会哭,所以我都会准备好多手帕哦!”小女孩儿天真地说道,笑容烂漫,“姐姐不要难过了,偷偷告诉姐姐,爸爸对我说,美人鱼姐姐一定会得到幸福。” 明珠一听这话,心里更加难受,像破了一个洞。 “姐姐也同样相信,她一定会得到幸福。”她颤颤地伸出手,握住了小女孩儿的小手。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妈妈,爸爸!快来啊!”小女孩儿惊吓喊道。 闭眼的刹那,她瞧见黑发俊美的男人以及古灵精怪的女人朝她奔来。 “主人,灵力已经恢复,现在幽冥就追随主人的意志,将主人送去最想去的地方。”幽冥火红的头发在空中飘散,笔直站于那月牙形状的物体上,周身散漫起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十分惊艳。 明珠已经习惯每一次的灵魂附体,她闭上了眼睛。 每一念头,每一声呼喊,都只剩下三个字——风战修。 黑暗朝她汹涌而来,将她吞噬包裹。瞬间,白色世界转化为一片混沌,再也看不清任何光芒。过了好半晌时间,却有一点光芒在遥远的尽头隐隐亮起。那光点渐渐扩张,渐渐向她逼近,扩张成巨大的光芒。 耳边,回响起谁微弱的声音。 “珠儿!醒醒呀!珠儿?你快醒醒!珠儿!”女子轻柔的呼喊声,不断响起。 明珠眼皮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有些迷糊,视线更是朦朦胧胧。她揉了揉眼睛,终于瞧见了眼前的女子。女子长得清秀可人,乌发简单地束于身后。她再望向那女子的装扮,褐色的裹胸,白色的裙裳。只是腰间的束带有些不同,镶嵌着好看的波纹。 这身装束,明珠是知晓的。 可是…… 可是这不是大兴皇宫里宫女才会穿戴的装扮吗? 她现在究竟是在哪儿? 明珠困惑不已,茫然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珠儿!怎么样?你没事吧?可别吓我啊!”那女子焦急地上下打量她,急切问道。 明珠摇摇头,秀眉一蹙假装头疼,痛苦地喃喃说道,“我没事,就是头好疼。我想不起来,我到底怎么了?”好吧,反正她灵魂附体也不是一次两次,也已经习惯了。演戏这种事情,现在对她来说也开始驾轻就熟。 “珠儿!昨儿个下雨,你摔倒在地,撞到了脑袋。该不会是摔坏了吧?这可怎么办呢?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巧儿啊!咱们一起被选入金雀宫,一起服侍皇后娘娘!”巧儿红了眼眶,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连连问道。 金雀宫?皇后娘娘? 明珠听到这两个词汇,心里当下确定,自己是真得回到了大兴皇宫,甚至还成为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弘帝早已驾鹤归去,如今东骁天顺利登基即位。那么这金雀宫里的皇后娘娘,不就是柳水瑶吗? 柳水瑶,让她想到了风战修。 可是那个美少年呢?他又去哪里了?而且她为什么会来到皇宫?她想见的人不是风战修吗? 明珠回握住巧儿的双手,随口回道,“我都记起来了。” “那就好。”巧儿显然是松了口气,激动地抱住了她,“珠儿!你没事儿就好了!现在大兴兵荒马乱,宫里都人心惶惶。我好怕。” 兵荒马乱?难道是…… 明珠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心里某个答案正呼之欲出。虽然她不想去证实,可还是屏着呼吸,颤声问道,“巧儿,战王快要攻来了吗。” 巧儿害怕地点点头,双手更是用力抱紧了她。 “这一仗,打了两年了。自从战王攻下邑城后,就陆续攻向了都城。方才听太监们私下里偷偷议论,刚得到的消息,说是战王已经攻下了离都城不远的城池,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要攻来都城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明珠浑身一怔,感觉时间怎么会过得那么快。 两年,她才离开了一个星期,为什么这儿过了这么长时间。先前是五个月,现在又是两年。她想到了邯城一战,相虞不守信用,不仅杀了莫老将军,还对他们进行了阻击追杀。她的一意孤行,差点让他丢了命。 如今听到他持续征战,知道他还尚且安好,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风战修,你究竟怎么样了。 这两年内,你继续着杀虐以及征战,恐怕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我又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做。明珠发现自己彷徨无助,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而迷路的孩子,不单单是她一个。 “咚咚咚——”宫外响起了打更声。 五更天,上朝的时辰。也是宫女们起来忙碌的时辰。 巧儿松开了手,哽咽地说道,“你快洗洗吧,我们得去服侍皇后娘娘。” “恩。”明珠只得点头。 一月时节,天色黑得暗沉。 金雀宫的寝宫外,明珠与巧儿两人与先前两名宫女接替,恭敬等候。 巧儿低着头,打着瞌睡。之前为了照顾珠儿,所以一夜没睡。现在,她站着也睡着了。 明珠却没有一点睡意,她抬头望向那片漆黑的天空,似乎可以闻到远方硝烟弥漫的战火味,还有他孤单落寞的身影。无声叹息,转念想到了东骁天。如今她附体在宫女珠儿的身上,却也终于能够再次见到他了。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等到天色微亮,却听见寝宫内响起柳水瑶的呼喊声,“来人呐!” 明珠与巧儿立刻推门而入,奔进了寝宫。 巧儿跪拜在地,喊道,“皇后娘娘!” 明珠迟缓了步伐,望向凤塌上平躺着的柳水瑶。她似乎并没有多大改变,容貌如初,更甚至多了几分柔美。先前那个跋扈任性的女子,眨眼间成为了一国之后。那份朝气,却为何遍寻不着? “扶本宫起来!”柳水瑶轻声命令。 巧儿回道,“是!” 明珠刚要上前,却见巧儿掀开了凤被。没有了凤被的遮掩,她的身形圆润,已然肚子隆起。 她有了身孕! 柳水瑶有了身孕了!那是……那是东骁天的骨肉! 明珠竟然没有感觉酸涩,也没有因此吃味。她突然明白,她对东骁天,那只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亲情。这份亲情,这份守护,恐怕是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的疼爱。她的世界里,第一次感觉到的温柔。 原来,原来那并不是爱情。 明珠怔在原地,心中十分感慨。 时光匆匆,一去不复返。而当年的她与柳水瑶,还只是不解世事的少女。如今的她们,早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珠儿!”巧儿见她僵住不动,回头喊了一声。 第56章 也许错了 第56章 也许错了 明珠立刻上前,与巧儿两人一人一边扶住了柳水瑶。离柳水瑶近了,她忍不住扭头望向她的侧脸。眉宇之间,似乎浮现几分惆怅。她的神情郁郁寡欢,看来过得并不好。如今她身怀六甲,身边却无人陪伴依靠。 如果这是皇后的命运,那也太过凄惨。 东骁天呢?他应该在为风战修的征战所头疼吧。 两人服侍着柳水瑶小解后,又搀扶着她躺回凤塌,柳水瑶一躺下就沉沉睡去。看来孕妇确实并不好当,从前的柳水瑶多么生龙活虎,精气十足。现在的她却步履为艰,神色憔悴,这确实相差了许多。 明珠与巧儿两人又退出寝宫,继续候在外边儿。 此时天渐渐透亮,旭日方初升,朝霞甚是绚烂。 巧儿轻轻地带上了寝宫门,回头张望了一眼,见周遭无人,她这才叹息道,“皇后娘娘真是可怜,守着这座金雀宫,却像守着一座冷宫一般。” 明珠心里困惑,急急问道,“为什么?难道皇上宠爱别的妃嫔?” “哎?珠儿,你该不会真是摔坏了脑子吧。”巧儿一听这话,更是狐疑地望向她。 明珠只好继续装傻,“有点儿忘了。” “历来皇帝那都是三宫六院,可是当今圣上硬是不纳妃。若是皇上宠爱别的妃嫔,倒也情有可原。”巧儿只当她摔得晕了头,轻声解释道,“问题是皇上的心啊,不在任何女人身上。” 顿时,明珠的心一紧。 “宫里面还传言,皇上真正喜欢的是已经去世的明珠公主!可是明珠公主不是皇上的妹妹吗?这是乱伦!”巧儿的声音愈发低了。 明珠一下子慌乱,她没有想到东骁天竟然会为了自己冷落柳水瑶。 “可是……可是皇后娘娘不是有了皇上的子嗣吗?”她抬起头,追问道。 “谁知道呢。哎。”巧儿摇摇头,再次叹息。 明珠站于寒风之中,思绪乱成一团。 距离大兴都城方有些遥远的城池——榭城。 榭城四周面水,城池的大门建于水面上。当时战王军白天袭击榭城,半夜派兵潜水而行,花费了一个月时间埋于水雷。等到水雷部署于榭城周遭,一齐引燃,榭城动荡不安,军士遭到突袭,陷入恐慌,战王军乘机一攻而入。 榭城内,战王军正在剿灭剩下的大兴余党。 榭城府邸,士兵们谨慎巡逻。 “报——”有士兵急步奔入正厅,单膝跪拜在地,恭敬回禀,“众离将军!榭城内的敌军余党已经全部剿灭!” “杀了。”众离捧着茶杯,沉声说道。 “是!”那士兵回道,退出厅去。 十二骑兵无聊地坐在大厅内,一个个没精打采。面对“杀”这个字眼,她们早已经麻木无感。有人在看书,有人在下棋,有人打哈欠,有人单手支着头打瞌睡,有人拨弄着指甲,集体百无聊赖。 “哎!无聊死了!”三月受不了地伸了个懒腰,扭头望向众离,“我说众离,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攻打下一个城池?” 七月闭着眼睛打瞌睡,睁开一只眼,急急问道,“咱们只剩下两战了吧?打完两战后,咱们就要攻打都城咯!” “那不是要攻进皇城了?”十一月眨眨眼睛,这口气简直就像是在谈论天气。 众离被她们七嘴八舌说得头疼,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好奇,不如直接去问主子,这样还比较简单。”说完,头也不回地漫步走出大厅。 下一秒,众女齐齐嗤声。 谁不知道主子现在一问三不答,谁惹他烦了,那就只有一个“死”字。谁还敢去问主子问题啊,那不是自己去找死吗? 众离一走,十二骑兵又是无聊地唉声叹气。 这日子该怎么过啊?怎么这么无趣啊! “那个洛、洛什么的……”九月支支吾吾,就是念不出那个全名。 四月好心提醒道,“洛克西。” “对!就是他!真是没良心啊!他竟然要回西域,主子竟然还真得派人送他回西域去了。”九月气愤地拍案,火气又上来了。 八月趴在了桌上,轻声说道,“走了一个,不是还留了三个吗。” “那三个都不是明珠啊!”九月懊恼地说道。 众女异口同声,“可是他也不是明珠啊!” 瞬间,大厅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只剩下一室寂静。 大厅外,悄悄闪现一道颀长身影。 “王、王爷……”小幺妹十二月只将余光瞥了一眼,眼尖地发现了门外驻足的身影。 众女徐徐望去,愕然得瞪大了眼睛。啊!怎么会是王爷! “王爷!”十二骑兵立刻站起身来,恭敬喊道。 风战修鹰眸冷然,冷眼扫过众女,默然地收回视线,一抹紫色闪过了门口。 “……”众女顿时寒蝉,主子越来越像鬼了。 寒冬一月,府邸的园子里梅花开得烂漫。那粉色的花朵盛开,迎着冬季的寒风,傲然绽放,展现着自己最为独特的姿态。寒风吹拂,花瓣飘落于空中,绚烂起一场花雨,看得人心旷神怡。 一道紫色身影,孤单单地伫立于园子里,凝望着枝头上的梅花发愣。 回廊尽头,云霓迈着急步踱来。她抬头望向那一道身影,心中顿时一怔,眼底流窜过几许光芒。她默然地走到他身后,徐徐禀告道,“王爷,公孙公子派人飞鸽传书,他说最后一味药马上就能找齐。” 风战修听到这话,鹰眸深邃黯然,半晌时间才回过神来。一向不显露情绪的俊容闪现出一丝难得的欣喜,他扭头说道,“本王知道了。” “属下恭喜王爷,王爷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要达成心愿了。”云霓由衷地替他开心。 风战修却愈发沉静了,倒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闷闷地“恩”了一声。 “属下告退。”云霓低头回道,作势就要离去。她转身走了几步,思忖片刻,却又是停下脚步,再次回头喊道,“王爷……” 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风战修依旧望着那枝头上的梅花发愣,眼底却浮现起某人的身影。 云霓为难地蹙起眉头,望着他冷漠的脸庞,忍不住轻声说道,“王爷,还在想念王妃吗。” 这一句话,很轻微,但却像是一片树叶飘入心湖。 虽然只泛起涟漪,可是风战修却有些欲盖弥彰地冷笑道,“这个世上,本王只会想念一个人。” 云霓知道他口中所指的人是小姐,可是真得只是这样吗? 王妃呢?难道在他心中真得没有一点点影子了吗? “王爷如果真是这样想,那属下就放心了。属下只是……”云霓发现自己有些慌乱,心跳更是快速,“只是希望王爷宽心。” “本王一直很宽心。”风战修微扬起唇角,颀长的身形微动。他径自离去,漫不经心地说道,“全城的梅花,全都除了。本王不想看见。” 云霓愕然,又是沉声问道,“王爷是不想看见,还是害怕看见。” 风战修莫得停下步伐,并没有回头。他高大的身影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寂寥,深沉的男声从前方飘来,“云霓,你越矩了。” “属下该死!”云霓立刻跪拜在地,低头说道。 而他高大的身影瞬间走出园子,消失于拱门。 云霓这才抬头望向满园的梅花树,呆呆地发愣,喃喃自语,“果然是后者……” 满园一片寂静,惟有风吹。 战王下令——全城的梅花,全都除了。 立刻,榭城城内所有的梅花树被士兵连根拔起。谁也不知道原因,这梅花响应季节,好端端地盛开,又是哪里惹王爷不顺眼了。只是可惜了梅花,花落尘泥辗作土,芳香全都给了尘土。 当然了,这个消息也被十二骑兵知道了。 众女闲来无事,正于府邸搓麻将。 四人一桌,正好凑齐了三桌,麻将声夹杂着嚷嚷声从大厅传出。 “我刚听说王爷下令命人将全城的梅树全给除了,以前从没见王爷讨厌梅花啊!”大幺妹十一月伸手取过一张牌,瞥了眼手中的牌,打了出去,“二筒!” 三月立刻喊道,“我碰!” “不是吧?这样都碰?”七月受不了地嚷嚷,继而说道,“咱们王府的东园,那儿不是种了满园的梅树吗?王爷一定是触景伤神了。” 另外两桌的姐妹立刻插嘴,你一言,我一句,议论开了。 “七妹说得有道理,恐怕王爷真得是触景伤神。”有人点头附和。 “可是王爷真得那么喜欢王妃吗?”有人狐疑问道。 “应该吧。”有人不确信地回答。 大姐一月静静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轻声说道,“王爷喜欢谁,那是王爷的事儿,我们猜测也没用。我只知道一点……” 她故意不将话说完,只说到一半。 “什么?”众女齐齐望向大姐,好奇地齐声问道。 一月放下茶杯,盯着面前的麻将桌,感叹道,“王妃的麻将技艺,真可怕。” 这话一出,众女一下子安静下来,望着面前的麻将牌,竟然有种伤感。 这是莫名的感情,连她们也感觉奇怪。其实王爷起初娶公主,不过是因为弘帝赐婚。王爷对谁都冷冷淡淡,她们曾经一度以为王爷谁也不喜欢。如他一样的男子,恐怕不会有任何女子会入他的眼。 可是没想到,王爷对王妃确实与众不同。 王妃死的时候,王爷发疯似得咆哮声还在耳畔回响。她们全都清楚记得。那种吼声,愤怒中带着压抑,让人听得悲凉。王爷可以为了公主改变主意,助太子东骁天登基,更为了公主的死,一举打向大兴。 后来的美少年,更是很好的证明。 公主明珠,对王爷而言,不单单是不同,已经可以说是疯狂。 有人叹息了一声,黯然说道,“其实王妃也挺好的。” 气氛一阵僵持,大姐一月清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不许谈这个了。以后谁也不许再谈。” “恩。”众女点头答应,但是心里均是一沉。 她们绝口不提,众离绝口不提,云霓也绝口不提,王爷更是绝口不提。 可是绝口不提就有用吗? 有些东西,越是不提,越像是禁忌。 也许每个人都不愿意提的原因,只是怕有人伤心。 大兴都城 皇宫,养心殿内东骁天正坐于龙椅上,他看着手中的折子,愤怒得甩手,将那折子甩在地上。他沉沉拍案,低声吼道,“全都挡不住他,全都挡不住!”胸口一阵发闷,他低头咳嗽不止,咳得气喘。 “皇上请息怒,龙体重要。”德公公立刻上前,宽慰道。 东骁天挥了挥手,摇头道,“朕的身体如何,朕自己清楚。” 如今,战王军近在咫尺,他快要杀来了,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攻破最后一座城池,直接杀入皇城杀入这座皇宫。先帝费劲心思才将这大兴江山交给了他,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灭亡! 而他又能怎么办?束手无策的他,与一头困兽无异! “丞相到——”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 东骁天瞬间皱起剑眉,尚未点头允准,抬头却见一身朝服的柳青大摇大摆地踱进殿来。他眯起眼眸,却又不好厉声叱责,只能沉声说道,“丞相今日怎么突然前来。” “皇上!”柳青作揖喊道,态度不屑,脸上扬着一抹冷笑,“风战修势如破竹,士兵又士气正旺,恐怕快要打来都城!形势实在紧迫,老臣恳请皇上与皇后娘娘立刻撤离都城,退至代城。” 东骁天不动声色,凝声说道,“丞相所言甚是,皇后怀有朕的龙嗣,有劳丞相一路相护,保她们母子平安。” “皇上您呢?”柳青听见他这么说,挑眉问道。 东骁天锋芒了双眸,凛然道,“朕要迎战!” “臣遵旨!臣这就前去金雀宫,护送皇后娘娘前往代城。”柳青不再多言,顺应回道。 等到柳青一走,东骁天默然地闭上了眼睛。 “皇上,您……” 德公公刚要开口,东骁天却挥手示意,他只好收了声,无声叹息。 过了许久,殿外再次响起太监的通传声,“丞相到——” 柳青愁眉不展,更有些气愤,他急步奔进殿来,沉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不肯随老臣前往代城。为了大兴命脉,为了大兴皇朝,臣斗胆请求皇上亲自劝说皇后娘娘。”他一口一句“为了大兴”,果真是忠心爱国。 东骁天心中冷笑他的冠冕堂皇,柳水瑶是他的爱女,他又怎能放任不管! 他淡淡说道,“丞相辛苦,朕现在就去。” “皇上摆驾金雀宫——”德公公立刻纵声喊道。 金雀宫中,十分清净安逸。不管外边儿的战乱有多纷扰,可是这儿却一片祥和。每日午后,皇后柳水瑶就会做些针线,替尚未出生的小皇子做些新衣。有时候,她更会轻轻哼唱歌谣,眉目尽是一片温柔。 这不,隐隐的歌声从寝宫内传出。 寝宫内,明珠与巧儿两人各自站于一边,随时服侍。 明珠扭头望向柳水瑶,只见她伸手轻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神情期许宠爱。她心里却开始担忧,刚才柳青来过金雀宫,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要带着柳水瑶撤离都城,前往代城。柳青的意思显然是要带着柳水瑶前去避难。 可是柳水瑶却不予理睬,对于她的父亲漠视以对。 而后柳青气得瞪大了眼睛,只好无奈拂袖离去。 现在就连丞相柳青都前来劝离,看来风战修攻下大兴已是无法改变的定局。谁也没有能力改变。 明珠正神思游离,却听见寝宫外响起宫女的呼喊声,“皇上万岁!” 她猛地扭头,瞧见一身明黄龙袍的东骁天徐徐走进寝宫。她与他有多久不曾见过了,似乎不过只有短短数月。可是对于他而言,却是分别了数年时间。他与当年一般,玉树临风,温润和煦,伟岸潇洒。 可是如今,眉宇之间那淡淡的温柔早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明珠有些发愣,而身旁跪拜在地的巧儿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跪下。明珠双腿一弓,徐徐跪拜在地。 “皇上,您怎么来了。”柳水瑶见到他,欣喜地站起身来。 “马上离开,跟着丞相走。”东骁天却背过身去,冷声说道,“现在就收拾细软,不许片刻迟疑。” 柳水瑶眼中流闪过一丝疼痛,却依旧微笑,只将那小孩儿的衣服拿起,慢慢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皇上,您看啊,这是臣妾替小皇子做的新衣服。臣妾手工粗糙,所以做得不好。不过,臣妾以后会……” “皇上,您好久没看看小皇子了吧!”柳水瑶走到他面前而站,微笑着说道,“他已经在臣妾的肚子里长那么大了。” “够了!”东骁天径自打断她的喃喃自语,语气更加坚决,吐出一个字,“走!” 柳水瑶双手颤抖,徐徐跪拜在地,女声已然哽咽,“皇上,臣妾不走。小皇子也不走。” “朕让你走,你就得走!你们还跪着做什么,马上替皇后收拾细软!”东骁天厉声喝道。 巧儿立刻回声,作势起身,“是!” 明珠却仍旧跪拜不起,巧儿又扯了扯她的衣服。明珠回过神来,木纳地起身,出了寝宫。等到出了寝宫,巧儿一路狂奔,匆忙不已。明珠朝前走了几步,缓了步伐,却听见柳水瑶的哭泣声,啜泣响起。 “皇上,臣妾不走,您不要赶臣妾走!臣妾要留下来与皇上一起!” “臣妾求求皇上,臣妾求求您了!皇上!” “……” 明珠莫得揪紧了衣服,心中难受,眼眶更是酸涩。 “皇上,臣妾不走!”柳水瑶抽噎说道,泪水不住从脸庞掉落。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笑容苦涩虚无,“臣妾嫁于皇上两年五个月又七天,臣妾从来不曾求过皇上,臣妾这次求皇上了!” 她哽咽地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东骁天顿时一怔,整个人恍然失魂,不禁一颤。 当年,她第一次求他,是为了救风战修。 如今,她再次求他,却是为了不离开自己。 他从来不曾想过时日,也从来不去细数。原来都已经过了两年五个月又七天了,呵呵,竟然过了那么久了。他低头俯视跪拜在自己面前的柳水瑶,依稀之间仿佛瞧见那张清丽容颜。她睡在那座冰冷的宫殿,那张冰冷的寒玉床,那么久了。 他不敢去看她,怕被人发现,更怕自己会不想离开。 也许,只有睡着的她才是快乐的那个人。 东骁天微微回神,眼前清丽的容颜渐渐消失,只见柳水瑶咬着唇哭泣,双手抚着肚子,她是这样不安无助,她是这样无辜嬴弱。她嫁给他两年五个月又七天时间,他却从来也不曾对她好,更不曾关怀过她。 他们之间有的只是冷漠,只是陌路。 他没有实现诺言,他更没有善待柳水瑶。 东骁天惆怅了神情,缓缓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柳水瑶任他扶起,抬起头的瞬间,泪水却在半空落下。他不由自主地抚过她的脸庞,拭去她的泪水,那么滚烫的温度,指间好象都要燃烧了。 “走吧。不要跟着朕了。”他低声说道,扬起唇角,“风战修要杀的人是朕,他不会杀你。” 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地与她说话,还那么温柔。 柳水瑶使劲摇头,拥抱住了他,“骁天,我和孩子都不走!我们不会离开你!你放心,我一定求他放了你,他会放了你的。”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风战修。可是如今,也不再喊“战修哥哥”了。 东骁天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抱住她。 大兴若亡,他也不必留在这世上了。 柳水瑶松开了手,含泪的双眸凝望于他,坚决说道,“若是皇上一定要让臣妾与小皇子走,那么就请皇上赐死臣妾!皇上若是不赐死臣妾,臣妾也绝不苟活!” 半晌无言,东骁天平静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请皇上成全!”她心意已决。 东骁天不再执意,揣测风战修不会杀她,自然也安了点心。他目光朝下移去,注目于她隆起的肚子。那个夜晚,那是明珠的生辰,他喝了很多酒,才将她误将当成了她。没想到那一夜的阴错阳差,却有了这个骨肉。 对于孩子,他为人父亲,多有愧疚。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更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照顾好孩子。”东骁天随口说道,转身离去。 “臣妾谢皇上成全!臣妾一定照顾好孩子!”柳水瑶感激落泪,目送他而去。 寝宫外,明珠却迟迟没有离去。她一抬头,瞧见东骁天徐徐走出。一时间,万般思绪交织于心头,只好退至一旁,轻声喊道,“皇上!” “照顾好皇后。”东骁天吩咐了一声,于太监们拥护出了寝宫。 明珠望着他苍凉的背影,默默喊道:骁天哥哥。 骁年三月,战王军继续攻占下一城池。 战争已经持续了半月,若是攻占了这最后一座城池。眼看着战王军快要攻向最后一座城池,都城中的百姓全都如惊弓之鸟,纷纷逃命。而皇宫里的太监宫女更是战战兢兢,每天惶惶度日。 丞相柳青对柳水瑶气愤不已,却又不舍她独自离去,只得留在都城,一起迎战。 至于东骁天,自那天后,就再也没有来过金雀宫。 有时候,柳水瑶会前往养心殿,送去一盅参汤。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起从前,似乎好转了许多。虽然还依旧是冷淡相处,可是柳水瑶的脸上总是呈现淡淡的笑容,明珠可以清楚察觉这笑容里的幸福味道。 明珠发现柳水瑶简直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从前只将依赖当成是爱情,到头来才发现不是。 近日,太医出入金雀宫也愈发频繁。 算来时日,皇后即将临盆分娩。 金雀宫外奔进一名小太监,慌张地入殿跪拜在地,“娘娘!战王军攻破梁城了!” 柳水瑶正在缝制衣服,一听这话,针尖猛得扎入指头,渗出血来。 “娘娘,您流血了!”巧儿急呼出声。 柳水瑶低头望着流血的手指,愣愣发呆。听到巧儿的呼喊,她才回神,朝那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刻噤声,恭敬退去。柳水瑶知道这次在劫难逃,却又没有办法,喃喃重复一句话,“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明珠轻声喊道,跪拜在地,“奴婢斗胆敬言!” 柳水瑶望向她,困惑说道,“本宫准了。” “战王军即将兵临都城,奴婢觉得不如弃城。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珠诚恳说道。 “本宫也知道,只是皇上……”柳水瑶十分为难。 “皇上不愿弃城,但皇后娘娘能让皇上在没有知觉的时候出城。奴婢只希望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小皇子平安无事。”明珠轻声说道。 柳水瑶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骁天不愿意走,但是她可以将骁天带走!明珠之死,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骁天。 立刻,柳水瑶命人去请丞相入宫。 她又是吩咐了巧儿去整理细软,只留明珠随侧服侍。 明珠低着头,不言不语,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这只是缓兵之计,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她早就做了决定,她要留下来面对风战修。如果自己能够稳住风战修,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再想对策。 这次再与他见面,她不能再拿托梦当借口了。 她又该怎么接近他?明珠十分烦恼。 柳水瑶沉静地坐在寝宫内,双手轻抚过那些给小皇子所做的衣服,又是抚向自己隆起的肚子,轻声说道,“其实本宫早就料到了,战王一定会攻来大兴。可是本宫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急。” “他历来都是如此这般,不受任何人拘束,更不受任何事妥协。只要认定了,就一定会去做到。哪怕是要死,也不会皱半下眉头。” 她说着,眼前依稀浮现起风战修冷然惑人的俊容。 从她认识风战修开始,他就是狂妄冷漠的性子。纵然世上的人全都不愿意与他交好,他也不在乎。而他若是想对一个人好,哪怕那人被世人唾弃,他也全然不顾。他只随自己意愿,就是那样自负。 明珠抬起头望向她,狐疑问道,“难道没有一点法子吗。” 柳水瑶思忖片刻,幽幽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 “什么法子?”明珠好奇地追问。 柳水瑶扬起唇角,微微笑道,“这个世上,能够让他改变主意的人,恐怕只有她了。” 明珠听见她这么说,整个人一怔,“谁?” “战王的王妃,先帝疼爱的皇女,大兴王朝的公主。”柳水瑶愣愣地凝望着某个方向,神思游离,“只可惜,她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明珠顿时百感交集,各种情感混乱交织于一起,模糊了视线。 “皇后娘娘,丞相大人来了。”宫女低头奔入,轻声回禀道。 这一声呼喊使得两人回过神来,柳水瑶瞥了眼明珠,明珠立刻明白,退出殿去。 而柳青也在同时踱了进来。 柳水瑶立刻起身,徐徐望向来人,喊了一声,“爹爹。” “瑶儿!”柳青以为她回心转意,同意与自己离开都城,欣喜地走近她身边,搀扶住她,“你答应了?” 柳水瑶点点头。 “好!那爹爹立刻准备,今日就起程!你别站着了,小心孩子,这都快临盆了!”柳青高兴地说道,作势要扶着她坐下。 柳水瑶倔强地不动。 “瑶儿?”柳青蹙起眉头。 柳水瑶松开了他的手,屈膝在他面前跪下。她这突然的举动,惊住了柳青,柳青急忙伸手想要去扶她起来,她却摇头拒绝。 “你这是做什么!”柳青不解地问道。 柳水瑶抬头望向他,平静地说道,“爹爹,女儿答应离开,可是女儿想求爹爹一件事。” “好好好,哪怕是一百件事,爹爹都会答应你。你快起来!”柳青已然无奈,满口允诺。 柳水瑶又道,“女儿要与皇上一起离开。” “瑶儿!”柳青的双手快要触碰到她,猛得僵在半空中。 “女儿知道爹爹的心思,可是女儿想告诉爹爹,女儿如今已是骁天的妻子,更是骁天孩子的母亲。女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希望爹爹成全。”柳水瑶这一番话说得字斟句酌,神情更是坚决。 柳青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似是万分挫败,半晌无语。 他所谋划的江山大业,他所设计的社稷鸿图,这一切都按着他的步伐有条不紊地进行。只要等到东骁天一死,他的孙儿就可以继承顺利周章地继承皇位。而他自然可以将大权揽入手里,拥有天下。 一国之君,不过就是如此! 可是,可是他赢了一切,却输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柳青一时愤然神伤,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他沉默了许久,又见柳水瑶泛着泪光的双眸凝望于自己,他低头望向她的肚子,那是他的孙儿。他气恼地跺脚踏地,哀叹一声,“老夫这一生,什么都算到,却没有算到你。” “爹爹……”柳水瑶喃喃喊道,泪水隐忍于眼眶。 柳青扯起衣袖,替她擦了擦眼泪,“不许哭了,快些起来。爹爹答应你便是了。来,爹爹扶你起来!” “谢谢爹爹成全!”柳水瑶喜极而泣,这才站起身来。 “东骁天决心与大兴共存亡,想要劝服他可没有那么简单。”柳青沉声说道。 柳水瑶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女儿知道他决心已下。可是现在情势紧急,也容不得他答应予否。只要能让他离开都城,那就算成了。” “瑶儿的意思?”柳青明白过来,脱口而出四个字,“先斩后奏。” 柳水瑶凑近他耳边,悄悄说道。“女儿一会儿就……” “好!那就这么办!爹爹马上去准备!”柳青听她娓娓道来,觉得此法可行。他立刻转身,朝前走了几步,又是停步回头,担心地说道,“傻孩子,你一心向着他,爹爹只怕他不领情!” 柳水瑶心中一酸,无谓地说道,“不管他领不领情,女儿全都不在乎。” “哎!”柳青默然叹息,出了寝宫。 柳水瑶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终于塌实了许多。她立刻朝着殿外喊道,“来人呐!” “皇后娘娘!”明珠听到呼喊,奔进殿来。 柳水瑶上前一步,凝声说道,“摆驾养心殿!” 养心殿内,东骁天方才咳嗽不止,身体虚弱,正躺龙塌上休息小睡。 德公公则恭敬地守在一旁,随时等候他的吩咐。 突然,大殿外小心翼翼地奔进一名小太监。那小太监走到德公公身边,附耳说道,“德公公,皇后娘娘来了。” 德公公扭头望了眼殿外,低声说道,“回了娘娘,皇上正在午睡。” “可皇后娘娘说要见您。”小太监道。 “你在这儿候着。”德公公心里有些狐疑,嘱咐了一声,这才转身。 大殿外,柳水瑶带着几个宫女耐心等候。明珠站于柳水瑶身边,搀扶着她。她一抬头,就瞧见德公公徐徐走出。德公公奔出了殿,作揖道,“皇后娘娘千岁。” “德公公,本宫有些话儿,想单独与公公谈谈。”柳水瑶轻声说道。 明珠松开了手,沉静地站在一边。 “皇后娘娘请。”德公公再次作揖,低着头随柳水瑶漫步走向回廊尽头。等到了周遭无人的地方,柳水瑶缓缓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德公公也停步于此,鞠躬问道,“奴才聆听皇后娘娘教诲!” 柳水瑶回身望向他,轻声说道,“德公公,本宫知道你忠于先帝,也忠于皇上。如今战王即将兵临城下,形势危难紧急,大兴处于水深火热。本宫知道皇上决心与王朝共生死,可是本宫更想皇上平安。” 德公公听见她这么说,沉默不应,只是低着头。 “本宫想求公公一件事。”柳水瑶真挚地恳求道。 “奴才惶恐!”德公公急忙跪拜在地。 柳水瑶低头望着他,诚心诚意地说道,“本宫知道公公不信本宫,更不信柳家。但是本宫怀有皇上的子嗣,此刻,本宫是以皇后的身份,更是以皇子母亲的身份,拜托公公帮忙了。” “皇后娘娘希望奴才怎么做。”德公公沉思片刻,徐徐问道。 柳水瑶露出一抹恬淡笑容,将德公公扶起。她又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瓶子,递到了他面前,“这是我从太医那儿取来的药粉,搀入皇上的茶水里,皇上就会昏睡不醒。本宫与丞相已经说好,今夜就起程。” “这药粉……”德公公望着那小瓶子,欲言又止。 柳水瑶明白他的意思,轻声说道,“公公请放心,本宫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更不想孩子没有了父亲。” “奴才遵命。”德公公终于伸手接过小瓶。 入夜了,浩瀚的夜空中星辰满天。浮云掠过,不时遮掩了明月。 东骁天又坐回了龙椅,而他面前是堆积如小山的折子。胸口一阵发闷,忍不住咳嗽,咳声在沉寂的夜里更显惊心。他望着面前的折子,却无心阅览。大兴王朝都快被攻下了,他怎么还会有心思呢。 “皇上,喝些参茶润润喉。”德公公将茶杯端到他面前,恭敬说道。 “德公公,你先前服侍先帝,而后又服侍朕。一生辛劳,朕心中感激。明日你就出宫,走得远些,过些平凡日子。”东骁天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幽幽说道。 德公公立刻跪拜在地,“奴才不走。” 东骁天无奈轻笑,继而喝道,“你不走,朕撵你走。” “皇上……”德公公抬头望向他,小心翼翼地打量。 东骁天捧着茶杯,望向杯中的茶水,那水面竟然隐隐浮现她的容颜,还是与以前那般模样,没有丝毫改变。他忽然模糊了视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谁喃喃说道,“也许是朕错了,也许是哥错了……” 如果当时他信守诺言,那么她也不会死了,风战修或许也不会征战大兴。 可是时间无法倒流,再也回不去了。 他感觉头似有千斤重,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 “皇上?”德公公焦急地呼喊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伸手探向骁帝的鼻息,确信他还活着,这才放下心来。他立刻朝着殿外喊道,“来人呐!快来人!” 立刻,殿外奔进几名侍卫,铁征带头而入。 “铁侍卫,快背皇上走!”德公公吩咐道。 “是!”铁征应了一声,起身上前。德公公搀扶着骁帝,让他趴在铁征的背上。铁征背起骁帝,朝着德公公微微点头,大步奔出养心殿。 夜色愈发深沉,一行人立刻赶至午重门。 午重门前,柳水瑶与柳青备好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瞧见前方奔来的人影,顿露欣喜神色。铁征扶着骁帝入了马车,众人纷纷上车上马,队伍即将起程。柳青扯起缰绳,却见德公公站在原地并不上车,他困惑喊道,“公公?” 德公公神色惶惶,跪拜在地,“皇上,皇后娘娘,丞相大人,奴才不走了。奴才陪伴先帝。” “公公!”柳水瑶撩起帘子,想要劝说。 德公公俯地不起,颤声说道,“望请娘娘恩准。” 柳水瑶望向德公公,哽咽了声音,“本宫……准了。” “谢皇后娘娘。”德公公老泪纵横,“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只听得“驾——”一声,队伍转向奔出了午重门。 马车内,柳水瑶拿着巾帕替昏睡不醒的东骁天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万分沉重。 不一会儿,队伍出了皇宫,出了都城。 天开始朦朦亮,药效一过,东骁天终于醒来。当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养心殿,而是在马车中的时候,就明白这一切。 他愤怒地吼道,“停车!” “皇上!”柳水瑶被这吼声所惊醒,慌张地喊道。 东骁天咳嗽着起身,伸手掀起帘子,对着赶车的侍卫喝道,“给朕停下!” “是!皇上!”侍卫不敢反抗,立刻扯起缰绳,停下马车。 东骁天气愤难挡,大步走下马车。而柳水瑶身怀六甲,行走十分不便。她心中担忧,想要追上他。哪知道脚下一空,整个人朝前倾倒而去,她脱口而出,“骁天!” “啊——娘娘!”巧儿坐于后面的马车,瞧见她快要摔倒,惊恐地喊道。 “瑶儿!”柳青吓得失魂。 东骁天急忙回头,一个大步冲到她面前,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柳水瑶连脚都没有着地,平安无事,却是虚惊一场。她紧紧抱住了东骁天,依靠着他的胸膛,虚弱地说道,“皇上,臣妾罪该万死!臣妾不该使计!” “可是臣妾……”柳水瑶闭上了眼睛,声音哽咽,“臣妾只想皇上平安无事。” “大兴不能没有君王,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她咬住了唇,抓紧了他的衣服,凝眸望向他,第一次剖析自己的真心,颤声说道,“我不能没有你。” 第57章 忘记自己 第57章 忘记自己 东骁天一听,顿时茫然无措。 “皇上!”众人全都跪拜在地。 过了许久,东骁天才沉沉说道,“皇后受了惊吓,休息片刻,再起程!” “是!”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队伍暂停休息,巧儿焦急地找寻着谁的身影。可是找遍了所有的人,都没有找到她。巧儿察觉不对,奔到柳水瑶身边,不安地回禀,“皇后娘娘,珠儿不见了!” “什么?”柳水瑶愕然。 都城宫中无主,太监与宫女们皆是战战兢兢,幸亏有德公公主持大局,才没有乱作一团。都城的禁卫军全都跟随皇上与皇后娘娘前往代城,只留一万精兵防守都城,为了掩人耳目,不让战王军秘密派来的探子怀疑。 都城更是关闭了城门,不许百姓擅自出入。 战王军正于临城梁城城中养精蓄锐,没有人知道战王会是在什么时候挥师攻打。 一连过了三天平静日子,却更让人感觉可怕。 黎明前的安宁,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每当深夜,皇宫内总会响起隐隐的啜泣声。 “怎么办?呜呜!我不想死,我家中还有老母亲。”宫女呜咽地哭了起来,伤心不已。 另一名宫女听到这话,顿时想起自己,也哭了起来,“你别说了,我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个弟弟。” “不要哭了。”有人悄悄走到她们身边,拿出巾帕替她们擦了眼泪。 那两名宫女瞧见来人,立刻抱住了她,“珠儿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明珠回抱住两人,轻声宽慰道,“不要哭了,被德公公看见了不好,情况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我打听过了,战王并没有处决城里的百姓,说明他心存仁慈,我们应该全都能够幸免于难。” “真的?”两名宫女眼中闪烁着泪花,一脸期望。 明珠点点头,“好了,快去忙自己的事儿吧。” “恩!”宫女们擦干了眼泪,扶身退走。 等到脚步声远去,明珠无声叹息。 她打听到的情况其实并非如此,风战修心性孤僻,阴晴不定。他若是高兴,那么整座城池的百姓全都安然无恙。他若是不高兴,那便是血流成河,肆意取人性命。听说这征战中有座城池的百姓,全都被杀光了。 为什么她听到这些消息,心里是那么疼痛。 明珠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朝前走去。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一处宫殿前。突有一阵冷风袭来,她忍不住环抱自己。抬头望去,却见前方是一座冰冷宫殿。周遭森冷的气息让人感觉难受,这明显是一座冷宫。 她站在这座冷宫前,眼前忽然浮现起某种记忆。 想要去回忆清楚,可是发现思绪一片混乱。 突然,身后有人突然喝了一声,“大胆!” 明珠猛得回神,回头瞧见小太监提着灯笼照路,而德公公正瞪目于她。德公公也在同时瞧见了她,心里狐疑,这不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吗?怎么没有跟着娘娘一起走?他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杂家记得你叫珠儿!” “公公,奴婢是叫珠儿。”明珠低头说道。 “杂家还记得你是娘娘的贴身奴婢。”德公公并不将话点破。 明珠灵机一动,立刻跪拜在地,哽咽地说道,“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奴婢的娘亲尚在都城,奴婢不忍母亲独自一人,奴婢才……” 德公公一听,叹息道,“起来吧。” “谢公公。”明珠徐徐起身,松了口气。 德公公望着前方的宫殿,想起些什么,浑身一颤,厉声喝道,“不许在此地逗留,快走!” “是!”明珠应了一声,急步朝前走去。 可是她心里更是好奇,这座宫殿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怎么好象来过这里呢?可是,她又是在什么时候来过? 又是一连过了好几天。 三月眨眼而去,迎来了四月。 骁年四月,四月初,战王军攻打都城。城中恐慌,哀嚎声响彻天际。空气里弥漫起硝烟味,耳畔是连绵不绝的隆隆声。距离梁城一战,只有十天之遥,战王军又杀了过来,宛如放出笼子的野兽。 “不好啦!战王军攻进都城了!”太监哭喊着将消息传递于整座皇宫。 明珠揪紧了心,风战修,你终于杀回来了。 都城大街,笔直地通往皇宫。城内尸体遍地,血流了一地。百姓们战战兢兢地跪拜在地,低着头不敢出声。战王军的士兵封锁了整座街道,剿灭残余的敌军。冷风吹拂而过,空气里血腥味愈发凝重。 士兵从都城城门沿路而站,道路尽头,有人策马奔来。 来人正是众离。 “王爷!皇宫已经攻破!”众离奔至城门外,飞身下马,单膝跪拜在地。 云霓与十二骑兵单手执缰绳,英姿潇洒。 而居中的黑马之上,风战修剑眉紧皱,目光炯亮异常。他抬头望向都城城头,忽然纵声大笑。那笑声震天响起,让人耳鸣。他又是莫得停了笑,大喝一声,“好!本王现在就去皇宫会会当今皇上!” “驾——”他扬手挥鞭,挺拔的身影犹如一道闪电奔进了都城,朝着皇宫而去。 十二骑兵瞧见如此,纷纷追随。 众离立刻上马,马蹄践起尘土飞扬。 一行人冲入都城,奔向了皇宫。 诺大的皇宫,已经彻底被战王军占领。由于骁帝以及皇后不见踪影,只好将各宫掌事的太监、嬷嬷以及女官统统压到了太和殿集合。为首的太监正是后宫的太监总管德公公,德公公侍奉先帝,如今又侍奉骁帝。 士兵长官扫视过众人,来到德公公面前,沉声质问,“说!皇帝与皇后人呢?快说!” 德公公倨傲地睨了那士兵长官一眼,默然不应。 他漠视的态度惹怒了士兵长官,他拔刀架在了德公公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厉言相向,“大兴已灭,如今是战王天下。你这个老家伙竟然敢藐视王爷!罪当处死!”话音落下,士兵举刀砍向了他。 德公公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住手!”就在这时,清亮的女声响起。 士兵长官顿时一怔,大刀举在半空中却没有落下。他寻声望去,却见一名穿着宫服的宫女,他眯起眼眸放话,“好大的胆子!你区区一个宫女,竟然也藐视王爷!同罪处死!来人!将这宫女斩了!” “是!长官!”一旁的士兵立刻应声,几个大步奔到宫女身边。 明珠无畏于士兵的刀刃威逼,镇定地望着眼前的士兵长官,轻声说道,“奴婢不过是想提醒长官,你面前的人不是别人,他是侍奉了先帝以及皇上的德公公,与王爷也有些交情。长官现在若是砍了德公公,王爷一旦问起,恐怕长官也难辞其咎。” “这……”那士兵长官一听这话,一下子犹豫。 “本王爱杀便杀。”太和殿外赫然闪现一道颀长身影,冷漠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王爷!”殿内的士兵顷刻间跪拜了一地。 明珠脊背一僵,她浑身仿佛被点了穴,一动也动不了。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就在身后。她猛地一回头,那张倾倒天下的俊美容颜映入眼底,触动心弦。他漆黑的双眸,依旧深邃,像是两湾深潭,深不见底。 风战修…… 这三个字堵在喉咙口,可是竟然发不出声。 再见到你,我却还是没有办法告诉你,我是谁。 风战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周遭散发出来的寒气慑人。他扬起唇角,一抹残忍的微笑。 恍惚的瞬间,他朝前漫步走去,与她擦肩而过。 明珠望着他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眼眶酸涩。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喊道。 风战修一步一步走上金銮殿,面向那龙椅,却不入座。他徐徐转身,面向众人,狂妄自负。鹰眸瞥过低头闷声的德公公,继而望向方才说话的宫女。平庸的姿色,寻常宫女,却有几分淡然安逸于眉宇之间。只有一双大眼,倒是黑白分明。 “你这个宫女,倒是大胆。想死吗。”风战修笑着问道,神情阴郁。 明珠刚要开口说话,德公公却挡在她前面开口,沉声说道,“王爷,您要杀就杀了奴才。” “杀了你?”风战修轻笑一声,玩味至极,“本王不杀你,本王偏要杀别人。” 风战眼神一紧,命令道,“动手!” “是!”士兵领命,再次挥起大刀砍向了明珠。 德公公瞧见如此,屈膝跪拜,急急说道,“王爷饶命!王爷请饶命!” 风战修漫不经心地抬手,士兵立刻停了手收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德公公,幽幽说道,“本王问你,皇帝人呢?” “奴才不知道。”德公公咬紧了牙关,就是不开口。 虽然他知道瞒不了多少时候,可是他不能说。算来时日,皇上与皇后娘娘还在前往代城的路上。他不能让风战修半路追去,赶尽杀绝。皇上可是先帝的唯一子嗣,更是大兴的最后希望。 风战修似是料到如此,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额首,轻飘飘地说道,“好!德公公你忠贞护君,本王也不勉强!既然如此,本王只能将皇宫里的人杀了,还要将这座都城的人全都杀了。” “走了皇帝,本王不在乎。这满城的人走不了吧?”他笑得愈发妖怡。 德公公被他的嗜血所骇,抬起头望向他,却见他整个人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那张绝世俊容似妖似仙,神情却如魔。这样的风战修,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世人闻风丧胆的可怕之人。 可是……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难道他,难道他是……不,这怎么可能! 德公公思绪乱作一团。 此时,众离与云霓以及十二骑兵匆匆巡视完皇宫,各自赶到了太和殿。一行人急步奔进殿去,纷纷跪拜在地。 众离低头抱拳,沉声回禀,“王爷,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风战修豁得沉了俊容。他的耐心用尽,坐上龙椅,威风凛然地喝道,“杀!一个也不许留!本王要这座皇宫这座都城的人全部陪葬!” “是!”士兵们吼声如雷。 众离、云霓以及十二骑兵心里顿时一沉,却不敢进言劝说。主子以前并没有那么嗜血无情,现在却如同暴君一样,肆意杀虐。他们久经沙场,生生死死也习惯了。可是这里不是沙场,拿全城百姓的性命祭奠,太过血腥了。 主子真是…… “住手——”那清亮的女声再次响起,明珠轻声说道,“王爷请开恩。” “战王饶命啊——” “王爷,王爷请饶了奴才们,王爷!” “战王开恩,战王请开恩!” 一时间,求饶声四起,哭嚎声盘旋于太和殿。 风战修被这哭喊声扰得头疼皱眉,他扫了眼那名大胆的宫女,眼底冰冷一片,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幽幽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王爷!”明珠一下子跪拜在地,抬头凝望于他,“奴婢只叮咛王爷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曾经对他这样说过,同样的话语。如果他还记得,如果他不曾忘记。 神灵啊,请救救满城的百姓。 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惟有啜泣声隐隐响起。 众离等人听见这话,全都惊呆了。这个宫女是谁?怎么胆敢说这样的话?看来她必死无疑! 风战修却闷住了,望着殿下那名宫女,恍惚中依稀之间瞧见了另一张容颜。她笑得自嘲,她说得字字有力。得饶人处且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得饶人处且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他无声地念着这一句话。 士兵们瞬间僵住行动,犹豫不前,却见龙椅上的战王默不作声。 士兵长官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扭头望向众离将军。 众离收到了士兵的眼神求救,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久到连那啜泣声都停歇了。 明珠提了一颗心,期许地仰望着他。他记起来了吗?他是不是在回忆?风战修,请你记起来,请你记得我好吗。虽然,虽然也许我在你的生命里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请你记得一点点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半晌之后,风战修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明珠一阵酸涩,红了眼眶。她又是庆幸,又是难受,“奴婢叫珠儿。” 果然,你还是记得。 “珠、儿。”风战修将这两个字顿开念,若有所思。忽然又是质问道,“是不是夜明珠的珠?” 明珠点点头,乖顺地回答,“是!就是……夜明珠的珠。” “夜明珠的珠。你的名字取得很好。”他喃喃说道,方才戾气横生的脸庞渐渐转为淡漠。锐利的双眸紧盯着她,沉声说道,“本王累了,本王要你服侍本王就寝。” 明珠愕然,揪紧了衣服。就、就寝? 风战修起身,漫步走下金銮殿。他笔直地朝她走去,于她面前停步,沉声说道,“还不起来的话,本王只好继续方才的事情。” 明珠瞪大了眼睛,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风战修朝着殿外徐徐走去,她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太和殿。 明珠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三分宽慰,三分欣喜,三分伤心。她宽慰的是,他终于停止了继续杀谑了。欣喜的是,她说过的话,他仍然记得清楚。伤心的是,她没办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众人完全傻住了,没了反应。 谁都没有想到方才还如雷霆霹雳般的血腥杀谑,竟然被小宫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化解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就这么有用吗?没人知道原因,可是却松了口气。 珠儿,夜明珠,又是好巧。 明珠以为风战修会直接入住养心殿,毕竟那是皇帝的寝宫,可是他却来到了平乐宫。两年来,平乐宫早已成为禁地,积满了灰尘,寂静无声。这座宫殿不许人随意入内,这是骁帝的命令。 “王爷,您要住这儿吗。”明珠望着他的身影,视线一阵模糊。 风战修径自走向卧房,伸手推开了房门,沉声说道,“本王就是要住这儿。” “奴婢现在就打扫。”明珠轻声说道,急忙上前。 “不必!”风战修却开口阻止了她,慢慢踱进房去。他停下脚步,沉默不语,双眸扫过周遭。房间内的摆设如初模样,一点也没有变过。除了多些灰尘,除了少了一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明珠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王爷是在想念公主吗。” 他突地沉了双眸,冷然说道,“本王不喜欢多话的人。” “奴婢去打水。”明珠继而又道,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水盆折回卧房。刚走到房门口,抬头一望,却见风战修坐在床塌上,身体斜靠着床柱,闭着眼睛,就这样睡着了。而他的手中,紧握着那颗夜明珠。她心里一酸,默默地放下水盆。 等到走近她身边,才发现他神情倨傲。 睡梦中的他,像个孩子。 明珠想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手僵在半空,终究还是放下了。 那一晚,风战修坐在床塌睡了一夜。 一大早,众离等人就前来平乐宫等候。可是风战修却迟迟不醒,这一觉,风战修睡了好久,睡得很沉。恐怕这是征战两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夜。所以他才会睡到此时,主子一向少眠,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风战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惺忪地睁开眼睛,瞧见面前一道模糊的纤瘦身影。那双眼睛,怎么会那么熟悉。他以为是梦,一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喃喃说道,“你终于托梦给我了吗?为什么你宁愿托梦给别人,也不愿意托梦给我。你说啊!你告诉我!” “王爷……”明珠顿时一怔,轻声喊道。 风战修听到这声呼喊,一下子回神。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终于瞧清了来人。刹那间松了手,神情也转为冷淡。他猛地站起身来,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掉落在地。他低下头望了眼,再抬头,面前递来一只瓷杯。 “王爷,请漱口。” 而后,他的面前递来挤干的温热脸巾。 “王爷,请洗脸。” 风战修默然地漱口洗脸,她捧着云霓刚才送来的干净衣服,“王爷,请更衣。”他伸出手,径自脱下身上的衣服,又是拿过她手中的衣服自行穿戴。明珠小心翼翼地抚平他的肩膀,又是走到他身前,替他系上扣子。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风战修微愣。 明珠收回手,朝后退了一步,“奴婢去准备膳食。” “王爷!”下一秒,众人奔进殿来,齐声喊道。 风战修坐于椅子上,抬头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属下这边没有找到。”众离开口说道。 云霓轻声说道,“宫中各个角落,全都找过了。确实没有。而且也问过那些太监和宫女了,他们全都不知道。” “难道不在宫中?继续给本王找!一月,你们现在就去大兴皇陵!”风战修喝了一声,剑眉紧蹙,神情甚是不悦。 “是!”十二骑兵立刻抱拳应道,转身走出殿去。 风战修又是对着众离喝道,“马上去追,一定要追到东骁天!” “众离遵命!”他领命而去。 一行人顷刻间只剩下云霓,她望向风战修,询问道,“王爷,还没用膳吧?” 这时候,明珠端着托盘走入殿来。她走到风战修身边,将托盘端到他面前。而托盘上只有一碗清粥,什么东西也没有。 她轻声说道,“王爷,请用膳。” 云霓不悦地蹙眉,斥责道,“大胆奴婢!你这是给王爷吃的吗?” “是!”明珠咬了咬唇,“清粥养胃。” 风战修却伸出手来,端过托盘中的碗,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他喝了一口,突然抬头望向她,凝眸问道,“粥里放了什么。” “胡椒。”明珠如实回答。 风战修眼底闪过一丝愕然,盯着手中的粥看了好久,继续吃了起来。 一碗粥喝了底朝天,他问道,“还有吗。” “奴婢去盛。”明珠接过碗,高兴地转身。 云霓瞥向那宫女,目光冷冷的。 战王放过了皇宫的太监宫女,也放过了整座都城的百姓。宫女珠儿在太和殿不顾性命地大胆直言,救了所有人的命。据说当时的情形十分紧张,在场的人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回,虚惊不已。 这不,宫中早已议论纷纷。 “多亏了珠儿,不然的话,我们全都没命了。” “是啊,幸好珠儿姐姐求饶,我们才能活下来。全城的百姓也活了下来。大家都该感谢珠儿姐姐。” “我听说战王的脾气阴晴不定,没准儿明天就把我们给杀了呢。” “呸呸呸,你别胡说!珠儿姐姐现在服侍王爷身边,只要王爷开心了,怎么会杀我们呢!” “但愿如此啊,神灵保佑阿弥陀佛。” 几个聚在一起的太监宫女正小声地讨论,有人瞧见德公公徐徐走来,立刻叮咛道,“德公公来了。”可是德公公却沉默地走过他们身边,并不理会他们。等到他走远些,那几个太监宫女着实困惑。 今天的德公公怎么了?竟然没有训话? 他们互望了一眼,迅速散去。 平乐宫已经打扫干净,现下战王入住。 用膳过后,风战修出了平乐宫,闲走于皇宫。云霓陪同于侧,而明珠默默跟随。一路上,宫里的太监宫女瞧见他,战战兢兢地跪拜在地,颤声问安,“战王吉祥。” 风战修不知不觉地走向了后花园,花园内,梨花开得烂漫。他停下脚步,伫立于原地,沉声问道,“你们喜欢梨花吗。” “王爷喜欢,属下就喜欢。”云霓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句话说得中肯,却也透露出几分情愫。 女人与女人之间总是微妙以及敏锐,明珠清楚察觉。她低着头,这才发现原来云霓对风战修,是这样的感情。 “你喜欢吗。”风战修扫过云霓,望向低头的宫女珠儿。 云霓心头一闷,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明珠却回过神来,她抬头望向这片梨花花海,目光与他交汇于空中,柔声说道,“王爷,奴婢曾经喜欢梨花,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他困惑追问道。 “因为奴婢发现自己心里更喜欢梅花,迎着寒风盛开的梅花。”明珠说着,露出一抹微笑。 风战修默然了一会儿,幽幽说道,“本王特许你不自称奴婢。” 三人徐徐走在后花园,梨花飘落粉色花瓣,更是绚烂美丽。风战修扭头环顾,似乎是在找寻些什么。可是他并没有找到所要寻觅的东西,鹰眸一沉,盯着某个方向,质问道,“本王记得这里有架秋千,这架秋千呢?” 云霓瞥了眼身后的宫女,轻声说道,“王爷问话,还不快快回答。” 明珠一愣,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架秋千为什么没有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 “秋千架拆了。”明珠低着头回答道。 “拆了。”风战修喃喃了一声,剑眉一拧,不悦地喝道,“东骁天拆了秋千架?本王偏要装回去!来人!马上将秋千架重新装回!” “是!” 立刻,几个太监宫女忙碌着将秋千架装回。过了半晌时间,众人纷纷跪拜在地,其中一名太监战战兢兢地说道,“王爷,秋千架已经安好了。” 风战修冷言以对,阴郁地吐出这一句话,“全给本王滚!” “奴才(奴婢)遵命!”那几个太监宫女吓得浑身颤抖,哆嗦地起身迅速退去。 风战修站在这架秋千前,眼前依稀浮现起某道身影。他凝望着秋千,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云霓,你也退下。” “是!王爷!”云霓迟疑了下,作揖道。她又是朝后退了几步,转身的瞬间对上了宫女珠儿,目光愈发森冷,收回视线沉默离去。 明珠心里一沉,无声叹息。 “你会说笑话吗。本王想听笑话。”风战修突然开口问道,男声有几分落寞。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只好撒谎,“我……我不会。” “不会。”风战修倒也没有怪罪,只是伸手触碰向秋千的绳索。他将绳索牢牢抓紧,轻笑说道,“是啊,即便是会,也不会说那样的笑话了。”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说那样的笑话了。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眼眶一酸,“王爷,我虽然不会说笑话,可是会说谜语。” “谜语?”风战修莫得转过身来,深沉的双眸对视于她。俊容浮现起几分惆怅,他扬起唇角,幽幽说道,“本王倒是有几个谜语,本王说了,让你猜猜。你若是猜对了,本王有赏。若是猜错了……” 他故意停顿了声音,继而又道,“那本王就大开杀戒。” 明珠无奈地与他对望,动了动唇瓣,艰涩说道,“王爷,真得这么喜欢杀人吗。” “没有喜不喜欢。” “那王爷为什么动不动就杀人?”明珠困惑地问道。 他拿人性命来做条件做筹码做游戏。猜不对谜语,就要大开杀戒?这算什么? 风战修却避而不答,凝眸说道,“第一个谜语……” 他的话说到一半,明珠直接屈膝跪拜在地,她抬头迎上了他,“王爷,我猜不出来。请王爷杀了我。” “本王都还没有说,你怎么知道猜不出来?”他的声音不咸不淡,显然兴趣缺缺。 明珠紧咬着唇,低声说道,“因为我很笨。” “真是无趣。”风战修有些扫兴地睨了她一眼,冷漠地走过她身边,男声悠远地从空中飘来,“跪着。没有本王命令,不准起来。” 他头也不回,迈开脚步走出了御花园。 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明珠仰头望着天空,忍不住咒了一声:风战修,你这个疯子。 “啊?什么?”宫中的太监宫女全都瞪大了眼睛,茫然一片。 有没有搞错啊?战王竟然下了命令,若是猜不出谜语,那么他们今天全都要死?早就听说战王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没想到他们昨日刚刚逃过一劫,今日又难逃此劫。这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非要他们死不可啊! “怎么办啊!大家快想想办法啊!” “还能想什么办法!大家快猜猜这两个谜语!若是猜对了,那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到底是什么谜语啊?” 年纪长些的太监愁眉苦脸地说道,“总共下了两个谜语,第一个谜语是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个步骤!战王说了,先要回答出第一个谜语,才能知道第二个谜语是什么。” “大象?放在冰箱?冰箱是什么东西?”小太监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神色更是凄然,因为谁也不知道冰箱是什么东西。战王限制了时辰,等到夕阳西下,他们可就没命了。脸蛋圆润的小宫女焦急地跺脚,嚷嚷道,“珠儿姐姐呢?问问看珠儿姐姐啊!” “甭提了,珠儿被战王罚跪在御花园呢!” 小宫女揪紧了手绢儿,扭头奔向了御花园。 御花园,那座秋千架前赫然跪着一道纤细身影。太阳渐渐落下,夕阳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明珠跪得有些头晕,更是口渴,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珠儿姐姐!”小宫女一路奔了过来,纵声喊道。 明珠回神望向她,发现自己连笑都没有力气,她虚弱地说道,“喜鹊,你怎么来了。” “珠儿姐姐,不好了。战王出了谜语,非要我们猜。日头落下前,我们若是猜不出来,那就没命了。”喜鹊呜咽说道,快要哭了。 明珠有些无语,叮咛问道,“你不要哭,先告诉我,谜语是什么?” “说是共有两个谜语,还要答出第一个谜底,才能知道第二个谜语是什么。”喜鹊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这第一个谜语就是,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个步骤!” 明珠脑子一空,感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瞪大了眼睛,心里五味齐杂,酸的,甜的,辣的,苦的,统统朝自己涌来,压得她没有办法喘息。原来,原来他所说的谜语,原来是她曾经说过的那两个。 “珠儿姐姐?珠儿姐姐?你可别吓我!”喜鹊见她神色惶惶,急忙拽着她的衣袖,担忧地喊道。 明珠凝望着喜鹊,轻声说道,“我知道谜底!” 此时,夕阳淹没于山头,最后一丝阳光也隐隐消散。 喜鹊从她口中知道了谜语的答案,心里困惑,轻声问道,“珠儿姐姐,战王还没有说第二个谜语呢,你怎么连第二个谜语的谜底也知道了呢?” “别问那么多了,你快去,已经没有时间了!记住我对你说的话!”明珠扭头瞥了眼日头,厉声喝道。 “知、知道了!”喜鹊被她这么一喝,猛地起身,大步奔出了御花园。 夕阳灿烂的余辉,残留于人间。 晚霞像是编织的彩锦,将这片天空盖上了一阙华丽的衣裳。光明一点点消逝,黑暗一点点呈现。白天与黑夜是自然的交替,最后一丝光明坠入她的眼底,绽放出犹如琥珀般的璀璨。 明珠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那样悲戚,笑得那样伤心。 她笑自己,更笑风战修。 为什么他们会像傻瓜一样,这么可笑。命运如同被安排的木偶,总是无法按照自己所想地进行,总是要不断地出差错。她只不过想要留在他身边,怎么就变得这么困难。他给过机会,可是谁又来给她机会? 如果她再也没有办法以自己的容貌出现在他面前,而她更不可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那么她又该怎么办?随时还有可能离开这具躯体,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也许,下一秒就会再也看不见你。 风战修,你告诉我。 平乐宫 风战修清闲地静坐于书房,面前的几案上却放着一本《女经》。 “王爷。”云霓端着托盘,徐徐走入书房。她将茶杯端到他面前放下,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几案上的书本,又是退到了一边。她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见过王爷读《女经》。转念一想,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为了她吗? 风战修伸手翻开《女经》,瞥向一行字,沉声说道,“夕阳下山了吧。” “王爷,已经下了。”云霓轻声回道。 他点头额首,冷淡地说道,“知道该怎么办了?” “属下……请王爷开恩!”云霓犹豫开口,忍不住说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呢?王爷出了两道谜语,若是猜出来了,那就饶过宫里的太监宫女,若是猜不出来,格杀勿论。她不明白,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明白过。 风战修并不抬头,勾起唇角,“怎么?现在连你也心软了?众离这同情心泛滥的毛病,什么时候染到你身上去了?” 云霓立刻跪拜在地,“王爷!” 这时,书房外低头奔入一名侍卫,“王爷,有名小宫女说已经猜到了谜底。” 风战修狐疑地“哦”了一声,吐出一个字,“宣!” “是!”侍卫起身退出书房。 而后那名小宫女怯懦地走了进来,喜鹊不敢抬头,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息。这书房里的气愤太过可怕,脚下一软,无力地摔倒在地。她深怕触怒了战王,连连磕头哀求,“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就是你猜到了本王的谜底?”风战修眯起鹰眸,厉声质问。 喜鹊将头磕在地上,颤声说道,“是!第一个谜语的谜底是,首先把冰箱门打开,然后,把大象放进去。最后,把冰箱门关上。第二个谜语的谜底是,大象没有来,因为它被关在冰箱里!” 云霓瞥了眼那小宫女,又是望向端坐在椅子上的风战修。 风战修沉了眼眸,拍案而起,低声吼道,“大胆!本王都还没有说第二个谜底,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爷息怒!这是因为……”喜鹊吓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回答,“因为奴婢先前服侍过公主,公主也曾经让奴婢猜这两个谜语。所以奴婢就记下了。” 云霓错愕,她没有想到连这两个谜语都是为了那个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 “那你为何刚才不来,现在才来?说!是不是有人告诉你的!”他有些不信,大声斥责。那双眼眸闪烁起炯亮光芒,似乎是在期待些什么。 喜鹊终于大哭出声,“奴婢胆子小!王爷请息怒!” 书房内突然寂静下来,只有那压抑得哭泣声盘旋。 风战修盯着那哭泣的宫女久久不语,一个大步而起,颀长的身影闪出了书房,犹如一道风掠过。 宫女喜鹊一下子瘫软在地。 云霓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却是替他黯然神伤。 她曾经以为王爷不喜欢公主。后来,她以为王爷只是少许喜欢。现在想来,也许是她错了。 可是人已经死了,这又是何必。 诺大的皇宫,尽显荒凉寂寥。有人疯一般地奔向了那座秋千架,气愤地大吼了一声。 黑夜中,明珠借着月光瞧见了他发狂的邪魅俊容。 空气里聚集起浓重的酒气,看来他喝了许多。 风战修猛地转身凝望向她,沙哑地说道,“本王告诉你,杀人多了,才能忘记自己。” 才能忘记一切,忘记乱箭穿心那一幕,也忘记了人被焚烧的哀嚎声。 包括忘记——她。 第58章 快要疯了 第58章 快要疯了 “王爷……”明珠哽咽地喊了一声,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杀人怎么能够忘记自己呢?这只是一种逃避的举动。杀人过后,除了荒凉以及寂寞,还有什么?用杀人来麻痹自己,用杀人来时刻提醒自己,仇恨需要不断蔓延增长。他以仇恨为信念,才能活下去。 当信念不再,活下来的他与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很多人……关心王爷,很多很多人。”明珠心疼地说道。 风战修朝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躯也有些摇摇晃晃,大笑了一声,“谁?谁关心本王?很多很多人?本王瞧不见!这里一片漆黑!” “众离将军,云霓将军,还有很多很多。”明珠慌乱地列举。 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呐喊:我关心你,我很关心你。很关心,很关心。 “他们是本王的部下,他们不算。”风战修幽幽说道,猛地抬手。许是衣袖掩盖,这才瞧见他手中提着一壶酒。 明珠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麻木。她刚起身,又跌坐在地上,痛苦喊道,“不要喝了!喝多了伤身!” 他剑眉紧皱,心中微样,只是仰头闷闷地喝酒。 一瓶酒喝了个精光,他将酒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酒壶顿时四分五裂,碎成无数碎片。他徐徐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视线一阵模糊,只将眼前的人当成了她。 “你凭什么不让本王喝?区区一个宫女,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将你捏死!”风战修突然阴霾了神色,不屑地质问。抓着她手腕的大掌愈发用力,只听见她的骨头“咯吱”作响,好象快要断掉一般。 明珠倔强地望着他,不求饶也不喊疼。 “这么倔。”他的气息带着浑浊的酒气,却有些温柔。 明珠握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说道,“如果可以,我关心王爷!” “你?”风战修眯起眼眸,细细地打量她。 透过她的双眼,望尽她精亮的眼底,仿佛望着另一个人。他扬起唇角,笑声有些凄迷,“曾经有人,也对本王说关心本王。可是那个人没有守信用。本王最讨厌不守信用,所以本王再也不信了。” 风战修。风战修。风战修。明珠无声呐喊,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再也止不住。 “你这个小宫女哭什么。”他好奇地盯着她的泪水,膜拜似地吻上她泪湿的脸庞。 他的俊容渐渐压下,明珠抽噎无声。 风战修抬起头,闷声说道,“眼泪是咸的,哭得这么丑,和那个人哭起来一样。不要哭了,本王最讨厌了。” 明珠被他醉醺醺的孩子气话语搞得哭笑不得,只好“恩”了一声。 “王爷,我扶你回宫。”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伸手扶住他。 风战修固执地拧眉,坚决说道,“本王要去一个地方。” 深夜了,宫中有些森然,惟有侍卫严密巡逻。太监宫女们再次躲过一劫,心有余悸地入眠。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会在什么时候搬家,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明天。这样的日子太不安稳,让人胆战。 明珠被风战修搂着,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其实本王一个人的话,本王都不敢来这里。呵呵。其实,你知道吗,本王……”一路上,风战修迷迷糊糊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语,看来他是真得醉了。但是为什么他醉了,还是那么不开心呢。 酒这个东西,不是说喝了就能忘记一切吗。 为什么,他是这么痛苦。 明珠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条路自己好象来过。抬头一望,前方是一座森冷宫殿。咦?那不是冷宫吗?她记起来了,之前她曾经误打误撞来过这里。当时她还在这里遇见了德公公,德公公还呵斥她不许在此地逗留。 究竟这座宫殿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她为什么对这座宫殿有些异样感觉? 明珠搀扶着风战修,慢慢地走近了宫殿,她扭头说道,“王爷,这里是冷宫。” “冷宫。本王就是要来这座冷宫。”风战修松开了她,又是晃晃悠悠地走进冷宫,他孤寂的身影仿佛要淹没于这座冷宫一般。 寒风吹拂,吹起他的乌发。 明珠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又是轻声问道,“王爷,为什么要来这里。” “本王住过这里。”他悠远的声音徐徐飘来,却是那样清晰。 明珠一怔,住过这里?他住过这座冷宫?她不由得想起他的身世,他说自己的姆亲是被人活活烧死的,他说自己的父亲被乱箭穿心,甚至连心都挖去了。可是她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究竟是谁。 他还说他的姆亲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他。 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风战修望着漆黑阴冷的宫殿,沉沉说道,“本王不敢来这里,其实本王是个胆小鬼,呵呵,一个胆小鬼。” 他停顿了下,男声却仿佛哭泣一般。 “她在这里说,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我。” “她还说,她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我,因为她讨厌我。” “因为我……因为我是……” 明珠的心好象被人捏紧在手中,疼到窒息。她突然迈开脚步,凌乱了脚步,不顾一切地拥抱住了他。从他的身后,将他紧紧抱住,焦急地说道,“不是的,你听错了。你在做梦,一个噩梦。她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她其实说的是……” “她说她很爱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深爱着你。” “因为你和她爱的人长得很像,她感到骄傲。她有你这样的儿子,她感到很高兴。她说你出生的时候,她抱着你喜极而泣,感谢上苍将你赐给了她,她的生命因为有了你而充满阳光。” “她其实想对你说的是这些。” “可是你听错了。” 明珠将脸贴在他的后背,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说着自己的心声。 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都是淡漠的。 因为她其实什么都没有,从有记忆开始,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是还是会听到那些关于爱的情感,所以她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虽然,虽然她甚至连父母都没有。 没关系,总会一点点得到。 只要遇到了那个人,总会得到。 风战修已经醉得迷糊,他徐徐转身,恍惚地低头望向她。俊美的容颜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可是眉宇之间却泛着无限惆怅。他扬起唇角,笑得像个孩子,笑得明珠有了想要哭泣的念头。 “真的吗。”他沙哑地问道,眼底闪烁起光芒。 明珠没有任何犹豫,坚决地点头,怔忪地点头,“真的。” “原来是噩梦。”风战修轻笑着说道,身体一沉,依靠向了她。他一动不动,在她耳边呢喃说道,“太好了,原来是噩梦。” “恩。”明珠轻轻地抚摸着他,安抚着一个迷路的孩子,“难过的时候,哭吧。” “我哭不出来。”他闭上了眼睛,懊恼地说道。 连哭,他都不会吗。明珠笑着咽下酸涩,轻声说道,“抱抱,就不难过了。” 风战修终于睡去,呼吸声沉稳。 明珠却整个人愣在原地,一瞬间,那深藏的记忆开始苏醒。她记起了那点点零星的画面,也记起了那个夜晚,当年的他们,也像是今夜一般。还是孩子的她忍着害怕,走到他身边,拥抱了他。 他转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笑着说道,“你看错了。我没有哭。” 她伸手指向了他的心,摇了摇头,“你这里哭了。” 他一僵,猛地将还是孩子的她抱紧。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回答,我叫夜明珠。她反问,你为什么哭。他回答,因为这里住着一个人,可是我没有办法把那个人带走。她萌动地点头,稚气地说道,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带走。 可是后来,她的记忆里只剩下东骁天,只剩下他。 因为东骁天说,明珠,你不可以和那个人一起玩也不可以和那个人说话,不然的话,哥以后不再和你玩了。还有父皇,父皇也会不高兴。父皇一不高兴,就会杀了他。你明白了吗?所以见到他,就跑得远远的。 原来是这样。 明珠单手将他的手臂横过自己的肩膀,扛着他吃力地走回平乐宫。 对不起,原来是我把你忘记了。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戍日,明珠起了个大早。悄悄走进卧房,瞥了眼风战修,发现他还在沉睡。她替他将被子盖盖好,又是捏了捏被角,这才转身离去。明珠急步出了平乐宫,却是去寻找德公公。因为她想要知道事情真相。 他说他曾经住过那座冷宫,他的姆亲曾经也住在那里。 他的父亲以及姆亲究竟是谁? 难道他是大兴皇朝的王室子孙? 明珠怀揣着无数疑问,一路找寻德公公的身影。 “德公公?他朝着这个方向去了。”宫中的老嬷嬷好心地说道。 “谢谢嬷嬷。”明珠扶身道谢,转身朝着嬷嬷所指的方向匆匆奔去。她心里更是狐疑,这个方向,不正是通往那座冷宫的方向吗? 萧瑟的冷宫前,德公公只影孤单。 明珠喘气奔向了他,等到走到他身后,这才停了步伐,她轻声问道,“德公公,我想知道这里以前住着谁。” “这里曾经住着东俘国的小公主。”德公公沉声说道,十分感慨,“她是个善良的公主。” 明珠蹙起眉头,“东俘国?” “先祖皇帝的时候,大兴王朝当时叫东俘国。”德公公眯起眼眸,回忆往事,“那个时候,皇甫王朝的暴君征战杀谑,惹得百姓民不聊生。有位君王统一了这片大陆,他仁慈宽厚,深受子民爱戴。” “只是他年年向各国征集少女入宫。传说,进宫的秀女全都死的死,疯的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皇宫里还时常会听到可怕的哭喊声,那些太监宫女们就说是闹鬼。先祖皇帝可怜子民,无奈之下则将小公主嫁了过去。” 明珠听得入神,“后来呢?” “后来……”德公公茫然地望着这座冷宫,徐徐说道,“没有后来了。” 明珠凝眸,颤抖了声音问道,“最后的结局,那位君王被乱箭穿心。而小公主被活活烧死了。他们两人的死,是不是都是因为先祖皇帝?” “你怎么会知道?”德公公惊恐地扭头,诧异质问,“谁告诉你的?” 明珠不再说话,一阵翻山越岭的难受。 怪不得你那么恨大兴王朝,原来是这样。 “德公公,王爷该醒了。”明珠朝他深深鞠躬,转身奔回平乐宫。她突然想明白了,哪怕是找不到自己的躯体,也要凭借别人的身体好好地去关怀他。哪怕一辈子都要透过别人的躯体,都没有关系。 明珠一路狂奔,她跑得那么快,跑得心脏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为什么她忘记了那么多的事情,其实他已经等待了她很久。从一开始就是,所以他才会那样坚决地否认,否认自己喜欢柳水瑶。 深深皇宫,一道瘦小的身影闷头奔跑。来往经过的太监以及宫女,好奇地回头张望,奇怪于她发疯似的举动。有人认出了她,困惑地说道,“咦?这不是珠儿吗?她跑什么呢?这么慌张?” “难道是战王又罚她了?”身旁的人立刻附和。 “别胡说!” “……” 明珠胡乱地擦去泪水,原来笑着哭,也会好难过。 他没有欺骗她。 相反,欺骗了他的人是自己。 对不起,风战修,我没有信守诺言。你来带我走的时候,我甚至把你忘记。你讨厌不守信用的人,所以才会那样对我。对不起,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忘记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把你忘记。 前方就是平乐宫,她缓慢了脚步,在平乐宫外收拾了下仪容。深呼吸一口气,扬起最美丽的笑容,走进宫去面对他。即便是用别人的躯体,依靠着别人的双眼,没关系,她都会一直陪伴着他。 明珠灿烂地笑,终于走进了平乐宫。 平乐宫的卧房内,众离与十二骑兵都已经赶回复命。云霓服侍着风战修起床更衣,洗梳完毕,他鹰眸冷冽地扫过一干人等,似乎是在找寻谁的身影。只是始终遍寻不着,沉声质问,“那个小宫女呢?” “回王爷,刚就不见她。估计不在平乐宫里……”云霓轻声回禀。 她的话说到一半,风战修突然阴霾地说道,“本王要见到她,马上去找!” 云霓一愣,众离默然,十二骑兵心中更是惊奇。 怎么回事啊?王爷怎么好象现在又对那个小宫女特别感兴趣了? 众离不动声色地用刀柄蹭了下云霓,云霓这才回过神,立刻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她说完,作势转身离去。 可是刚一回头,却瞧见卧房外,小宫女低头奔来。 明珠双手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卧房。也许是太过紧张了,脚下一个羁绊,她慌张了神色,轻呼一声,身体朝前摔去。刹那,有人如风一般奔到了她身边,长臂一伸,将她护在怀里,连同她手中的托盘也一并稳住。 他熟悉的气息顷刻间将她包围,她感觉一阵莫名的安心。 “受伤了吗?”风战修慢慢松开了手,低头望着她,却只望见她的耷拉的脑袋。 明珠摇了摇头,低声回答,“没、没有……” 风战修这才收回手,径自坐回椅子。 众人却完全呆住。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主子竟然会出手护一个小宫女? “本王饿了。”风战修瞥向她,吩咐道。 因为先前差点摔倒,明珠心神未定,愈发紧张。她的步伐迈得很小,小到简直如同踩蚂蚁。风战修瞧见如此,忍不住轻笑出声,低声说道,“放心吧,本王不会让你摔倒。走这么慢做什么?” “我怕粥洒了。”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是干贝粥,我早上就开始煮了。” 风战修直接伸手将那碗粥接过,拿起汤匙勺了一匙,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他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让明珠提了一颗心。刚才去找德公公之前,她就熬了干贝粥。等到她回来,粥正好熬好。干贝的味道很鲜,只是她依旧放了胡椒。 也许,也许这样就可以让他感觉到一点点温暖。 因为他说过,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放胡椒。哪怕这只是误打误撞,也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又一个唯一。她愿意一辈子都替他做放了胡椒的蛋炒饭、清粥、干贝粥……还有其他的东西,更多的东西。 “怎么样?”明珠抬头望向他,忍不住问道。 风战修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汤匙,许久都没有说话。 明珠拧起秀眉,心里暗想:不是吧,难道很难吃吗?她没辙了,只好老实坦白地说道,“对不起,王爷,我第一次煮干贝粥,我……” “第一次煮的东西,你也拿来给王爷吃?你当王爷是什么?实验品吗?”云霓一心替他担心,顾不上其他,冷声斥责。 风战修只用余光瞥了眼云霓,视线继而对上了面前低着头的小宫女,沉声说道,“第一次做?” “恩——”她点点头,艰涩地回应。 风战修淡淡地笑道,“本王没有说不好吃。本王很喜欢。” “真的?”明珠欣喜地抬头,小声问道。 “真的。”他继续喝粥。 明珠望着他高兴地笑,一种甜蜜滋味浮上心头。 是的,第一次,太多的第一次,全都因为你。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样心疼他,第一次学着去爱一个人,第一次迫切地想要陪伴在他身边,第一次熬干贝粥。希望以后会有更多的第一次,全都有关于你。 众人尚未从呆楞状态中恢复神智,茫然地望着两人。王爷不仅护着这个小宫女,竟然还对着这个小宫女笑了。王爷对于食物一向无感,谈不上喜欢,谈不上讨厌,可是王爷说了喜欢,喜欢小宫女第一次熬的干贝粥。 上苍啊!这真是奇迹! 难不成外面下红雨了吗? 云霓默然地低下了头,众离注意到她双眼微红。十二骑兵忍不住扭头望向殿外,阳光一片灿烂啊。 难道是因为,春天来了吗。 一碗粥吃得很慢,却全部吃光了。 风战修将粥碗放下,他一抬头,却有人拿着巾帕凑近了他的嘴边。他微微一愣,凝眸瞧见她正替自己擦拭着嘴角。有种莫名感觉,在心里盘旋。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明天还有吗。” “有。”明珠笑着回答,扬起唇角。 风战修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而后沉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众人已经张口结舌,听到他的问话才回过神来。 众离抱拳说道,“王爷,已经派人去追。根据探子回报的消息,骁帝逃往代城了。” 明珠听见众离这么说,整个人一紧。 风战修余光瞥向她,察觉出她的异样,微微额首,“还有呢?” “王爷,属下并没有找到。”一月低头回答,自责道,“属下无能,请王爷惩罚。” “属下无能,请王爷惩罚!”十二骑兵纷纷单膝跪拜在地。 风战修鹰眸扫过众人,半晌时间没有说话。他眼睑微垂,低声喝道,“本王就罚你们将御花园打扫干净。” 什么?这是什么惩罚?众人面面相觑,无奈地答应,“是!” 一行人起身,大步奔出殿去。 风战修平视于前方,幽幽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离立刻回声,迈开脚步的时候,指间聚气朝着云霓弹去。云霓瞬间回神,这才反应过来。她抱拳作揖,默然地跟随在众离身后,走出了卧房。等到两人离开了寝殿,云霓停步望向身前的众离。 “刚才的事情,谢谢你。”她轻声道谢。 众离亦停下步伐,侧目说道,“你喜欢王爷。” “我没有!”云霓一口否定,衣袖下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众离回头凝望向她,淡淡说道,“有些姻缘,不属于自己,强求无用。”他的双眸,犀利捕捉到她一刹那的愕然失神。他平静地收回目光,朝着回廊尽头走去,“小姐快要醒了,主子应该会很高兴。” 云霓望着他的身影消失,眼前却茫然一片。 卧房内,一行人走得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珠这才觉得这样的独处有些些尴尬,毕竟昨天晚上他们……等等,如果他问起来,她又该怎么说呢?哎呀!明珠懊恼地皱起眉头,思绪乱作一团。拜托,拜托,他千万不要开口问啊!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呢! “昨天……”风战修突然吐出两个字,有些哪壶不开可偏要提哪壶的意思。 明珠顿时紧张,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昨天本王喝醉了?”他沉声问道。 明珠点头,“是,王爷喝醉了,所以我扶王爷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了一声。 明珠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继续下文,想着他该不会是酒醒了,把昨晚的事儿全都忘记了吧。这样也好,他不记得最好。她立刻转移话题,想要让他的失忆再加深些,“王爷,一会儿午膳想吃什么呢?” “之前,本王遇见了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风战修并不理会她,随意地盯着某一处,自顾自说道,“那个少年来自西域,被商人贩卖。他说他叫明珠,奇怪的是那个少年喊出了本王的名字。” 明珠揪紧了衣服,讪讪地问道,“可能那个少年从前见过王爷。” “本王只知道,本王从没见过他。”风战修突得扭头,视线紧盯向她,“你怎么不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珠感觉心跳快了半拍,顺着他的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战修笑了,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他说有人托梦给他,梦里的人要他转告本王一些话。可笑的是本王信了,还天天让他睡觉。因为本王从来也没梦见过那个人,本王希望那个少年能够多多梦见。” “那个托梦的人,一定是王爷重要的人吧?”明珠轻声问道,眼眶渐渐酸涩起来。 风战修沉默了许久时间,云淡风清地说道,“重不重要都无所谓了。”他眸底聚集起月润光芒,凝声质问,“你回答本王,是否也有人托梦给你?” “……”明珠猛地怵在原地,支吾不语。 “为什么你们的眼睛,那么像。”他徐徐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托起,让她的视线正对于他,不让她逃脱丝毫。 明珠的身体内,仿佛有两个人在吵闹。一个人警告她,不能说,你说的话,就要回到现代了。不能在他身边了。另一个人却在鼓励她,说吧,夜,告诉他,你就是明珠。快告诉他。 她头疼地眯起眼眸,颤抖着开口,“没有人托梦给我,我只是……我只是……” 风战修的神情并无异样,却有些愁绪,“只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王爷像我哥哥。”她急中生智,松了口气。 “哥哥?”风战修陌生地念着这几个字,眼神同样陌生,“哪里像?” “哪里像?感觉……感觉很像……”她支吾说道。 风战修继续问道,“那他人呢?” “死了。”明珠实在编不出来了,索性就说死了吧。 风战修困顿的神情渐渐开朗,他突然有了动作,伸出手将她拽入怀里,紧紧抱紧。他的拥抱霸道又温柔,像是在呵护她,他在她耳边喃喃问道,“你很爱你的哥哥吗。” “恩。”明珠木纳地回答。 “本王允许你,将本王当成你的哥哥。”他狂妄地说道。 明珠一怔,回抱住了他。 五月,迎来了漫漫夏暑,温度也渐渐高了起来。 日子无限被拉长,天黑的时候已是戌时。 代城的城池内,州官的府邸已由骁帝以及皇后入住。他们从都城逃离,日夜不停,足足奔走了一个月,才赶到了代城。 眨眼之间,从四月到了五月。 时局愈发混乱。 府邸正殿内,东骁天与诸位大臣正在商讨大事。 众人神色凝重,气氛更是僵持不下。 丞相柳青坐于侧位,沉声说道,“风战修已然攻下大兴,占领都城。只是如今,睿王无声无息,也不见他有所行动,这其中肯定有阴谋。皇上,依老臣之见,恐怕他马上就要攻来了。全城严加防备,一定要守住这里!” “丞相所言甚是!”几位大臣附和道。 “皇上,下官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困扰下官多年。”说话的人是为官多年的尚书大人江在元,他也是元老级别的官员,与柳青同为三朝元老,资历颇高。 东骁天坐于居中正位,抬头望向江尚书,徐徐问道,“江爱卿有何疑问?” “风战修当年由柳丞相极力引荐入朝为官,但是他的身世一概不详,无父无母。臣只想知道这风战修的背景来历,不知道丞相大人能否为我解惑。”江在元作揖道,一双老眼望向对面的丞相柳青。 其实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于东骁天心中,他瞥向柳青,“丞相,朕也很想知道。” 柳青眯起眼眸,回忆从前,思忖说道,“当年,老夫奉先帝之命,微服私访。没想到途中遭遇贼人暗算,老夫的部将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老夫落水昏迷。等到老夫清醒的时候,正是风战修救了老夫。之后,他一路护送老夫。老夫见他能文能武,并且果敢勇猛,所以便引荐先帝。” “丞相不觉得事情太过凑巧了吗?”江在元一语中的。 “老夫当时并没有多想,是老夫失策。”柳青低下头来,惭愧说道。 其实当年,他还存有私心,想要在朝中设立自己的党羽。风战修入朝后,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屡战屡胜,所向披靡。甚至后来,更被先帝器重,赐藩地封为藩王。如此一来,事情的演变也不朝着自己的预料而行。 风战修冷漠自负,连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真是悔恨自己啊! 这时,殿外奔进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那士兵急急跪拜在地,回禀道,“皇上!根据消息来报,蜀城已经被南昌国的人马占领。睿王早就死了。” 什么?众人震惊。 “皇上!”江在元猛地起身,作揖道,“那风战修早有心谋反,恐怕他是南昌国的奸细。他卧底大兴多年,就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大兴打下。南昌国的女皇陛下果然野心重重,她想要称霸九国大陆!” 东骁天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料到会突生这样的事端。 蜀城被南昌国的人马占领,睿王更是被杀。这一切如果都是多年的阴谋,那么风战修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这太可怕了!不仅仅是他被玩弄于鼓掌,就连死去的明珠也不过是被他玩弄于鼓掌。 “朕要静一静!你们全都退下!”东骁天喃喃说道。 “皇上……” 他剑眉紧蹙,大喝一声,“退下!” “微臣告退!”众臣起身,只得退了出去。 众臣退出殿去,迎面瞧见柳水瑶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走来,立刻作揖道,“皇后娘娘!” 柳水瑶即将分娩,她的肚子显得愈发圆润。她远远就瞧见大臣们愁眉不展,更是明白众人都在忧心烦闷。她笑着走到殿前,轻声说道,“大臣们不用多礼,本宫命人炖了些甜汤,大家都去尝尝。” “谢娘娘。”大臣们又是道谢,纷纷退走。 柳青叮咛道,“你小心些。” 柳水瑶点点头,望着他们一一离去。等到行影不再,这才从巧儿手中端过那碗甜汤,慢慢地走进殿去。 “朕不是让你们都……”东骁天正背着身思忖,听见脚步声临近,只当是那些大臣折回。他想也不想,厉声大吼,一回头,却瞧见柳水瑶端着一碗甜汤,走近他身边。他顿时收了声,声音低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柳水瑶微微笑道,“皇上,天气有些热,喝碗甜汤降降火。” “你都快要临盆了,怎么还东走西走?你就不能让朕省心些?”东骁天一手接过碗,搁到一边。另一只手搀扶住她,将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柳水瑶反而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睿王死了。”东骁天低头凝望着她,幽幽说道,“风战修是南昌国的奸细。” 奸细?风战修?怎么可能? 柳水瑶顿时心慌,更是头晕目眩,“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你不信?可这是事实。”东骁天松开了她的手,“他处心积虑多年,就等着今朝。” 柳水瑶摇头喊道,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不!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东骁天笑了,忍不住咳嗽。她信了他,现在连他的妻子也信他,全都去信他吧。 “骁天……我……”柳水瑶只觉得一阵疼痛袭来,她伸手抚住自己的肚子。刚要站起身来,脚下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 东骁天愕然回头,一个大步奔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水瑶!” “骁天,好疼……”柳水瑶抓紧了他,痛苦喊道。 东骁天急呼,“来人!快来人!” 立刻,接生的稳婆被传进府邸。 厢房内,不时传出稳婆的鼓舞声,还有柳水瑶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声。厢房外,东骁天与诸位大臣急急等候。女人生孩子,那与在鬼门关走一回没有任何差别。几个时辰过去了,可是柳水瑶还是没能生下龙子。 这可急坏了众人,只瞧见一盆盆的血水端出。 好几次,东骁天要冲进去,却被大臣们拦住了,“皇上,不可入内!” 他只好无奈停步,伸手捶打向墙壁。 柳青老来得女,本就宠爱柳水瑶。他奔出房外朝着上苍下跪,老泪纵横,喃喃说道,“老夫一生做过许多错事,也犯下过许多罪孽。可是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请求上天保佑瑶儿和孩子平安无事!老夫愿意接受惩罚,请神灵不要怪罪水瑶和孩子!” 他不断磕头,不断地祈求。 突然,柳水瑶大叫一声。 下一秒,婴孩儿啼哭声响彻整座大殿,“哇——” 稳婆满头大汗,欣喜地嚷嚷,“恭喜娘娘,是个皇子!恭喜娘娘,是个皇子!” 众人急忙跪了一地,纵声喊道,“恭喜皇上,贺喜娘娘,喜得皇子!” 东骁天顾不上理会大臣,急步奔进房去。 “皇上!”稳婆将襁褓中的婴孩儿抱到了东骁天面前。 东骁天双手颤抖,抱过了孩子。他一低头,只见孩子小脸通红,模样甚为可爱。他忍不住激动的心情,亲了亲孩子的小脸。他抱着孩子,走到床沿,低声说道,“辛苦你了,看看,这是朕与你的孩子。” “皇上……”柳水瑶扭头望向孩子,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水瑶?水瑶?”东骁天见她昏迷不醒,急急喊道,“来人呐!快来人!” …… 经过太医的治疗,柳水瑶总算是脱离了危险。只不过,这也撂下了病根。失血气虚,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骁年五月,皇后于代城诞下皇子,取名为玄熠。 都城,皇宫。 平乐宫中,风战修正在书房小歇。当然,陪伴的还有宫女珠儿。 这段日子以来,珠儿简直成了战王身边的红人。红到什么程度?就连贴身管事云霓都远远不及呢!更奇特的是,战王十分听她的话。听话到什么程度?例如战王要喝酒,只要珠儿叨念一声,战王便不再喝了。 这完全就像是妻子管着丈夫嘛! 宫里的人都以为珠儿这下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是没想到战王偏又不让她侍寝。 时日一长,流言蜚语自然而然传出。 早就听闻战王曾经宠爱过一名美少年,难道王爷已经改变了取向?还是,因为王爷心里依旧有公主,所以容不下别的女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谁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不过,当事人倒是丝毫不介意,过得有滋有味。 “《女经》?王爷也看《女经》?”明珠无聊地走到他身边,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几案上放着一本《女经》。 风战修瞥了眼那本《女经》,又是睨向她,“你觉得本王会看这种书吗?” “不会。”她回答得倒也干脆,丝毫不含糊。 瞧瞧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如果看《女经》的话,也奇怪了。明珠转念一想,想到了那几本色色的书。哼,他就爱看那些色书。她的视线在他脸上游移,突然懊恼地皱眉。这男人没事情做,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真讨厌啊真讨厌。 风战修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沉声问道,“小宫女,你在看什么?” “呃……”明珠一愣,急忙伸手拿起那本书,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支吾说道,“我在看《女经》。” 他单手支头,浑身散发出雍懒气息,“你也会?” “小看我?我当然会啊!”明珠咬牙切齿地横了他一眼,凭着记忆说道,“不要乱走,不要晃来晃去,笑的时候不要露牙齿,说话不可以太大声……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差不多的啦。” 风战修点点头,“你没一点符合,本王觉得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胡说!”她气愤地吼道。 “这么凶。”他叹息了一声,眼底满是戏谑。 明珠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坚决说道,“我以后不嫁人,一定陪着你。” “这可不行,怎么能不嫁人?告诉本王,有没有意中人?”风战修凝望着她,询问道。 明珠被他这么一盯,脸上一红,“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他一点也不给面子,依旧追问,“难不成是害羞了?告诉本王,到底有没有?” 明珠咬着唇瞪向了他,“没有。” “本王觉得你该嫁人了,不如本王替你物色一个?”他摇身一变为月老,想要牵红线。 明珠无语地说道,“王爷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觉得众离将军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本王确实觉得众离不错,你若是喜欢,今晚就赐婚!”风战修询问她的意思,却是一脸真挚。 这个白痴!明珠心里咒骂,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风战修不解地问道。 明珠低头说道,“我不嫁人!我不嫁!我不喜欢众离!” “那你喜欢谁?你告诉本王!”他说着,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我喜欢你!你这个白痴!明珠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众离徐徐奔进殿来,“回禀王爷!刚得到的消息,柳水瑶在代城顺利生下了皇子!” 明珠急忙扭头望向众离,惊喜地喊道,“真的吗?生下了皇子?” “恩!”众离应了一声,点头额首。 明珠高兴得大叫起来,一把抓住了风战修的手腕使劲地摇晃,兴奋地嚷嚷道,“王爷,你听到了吗?皇后生了个小皇子!她生了个很可爱的小皇子!”那是柳水瑶和东骁天的骨肉,如果按辈分算起来,风战修应该是小皇子的皇叔? 第59章 偷偷告诉我 第59章 偷偷告诉我 因为他是当年东俘国小公主的儿子,更是大兴皇朝的子孙。 柳水瑶更是他曾经疼爱过的妹妹。 “王爷高兴吗?”明珠见他默然无声,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风战修却不温不火,目光沉静。他的眸底满是雾气,太多的深邃暗涌遮迷了视线。恍惚了下,这才回过神来。他冷然了神色,沉声说道,“本王高兴什么,只不过是余孽罢了。怎么?你喜欢孩子?” 明珠一听这话,只以为他要伤害那个孩子。 她紧张地揪紧了他的衣服,开口哀求道,“王爷,请不要伤害那个孩子。” “本王只问你喜不喜欢孩子!”风战修剑眉猛得一蹙,语气顿时阴霾加重了几分。 明珠被他的眼神惹得一阵心悸,不安地说道,“是,我很喜欢孩子。” “既然喜欢,那本王就将那孩子抢过来,给你玩玩。”风战修勾勒起唇角,笑得愈发温柔。视线一转,余光瞥向众离,“明日起兵攻打代城。” “属下遵命!”众离抱拳回道,转身退出了书房。 明珠慌张茫然,她刚要下跪求情,却被风战修抓住了手腕,硬是不让她屈膝。她抬头对上了他,急急喊道,“王爷……” “你若是再多话,本王只好将那孩子抢过来以后,直接杀了。”他冷血无情地说道,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 明珠却突然静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他。 半晌时间,她没有说话。 风战修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并没有减缓。他的顽固,她的倔强,两人竟然如出一辙。末了,她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王爷是想看看孩子吧。” “呵!”他似有些嘲讽地笑,“本王一点兴趣也没有。” 夜已深,夜空里挂着一轮明月。 代城,州官府邸。 府邸的东园,厢房内,柳水瑶躺在床塌上正在休养。她双眼半眯,却直直地盯着一旁的摇篮。摇篮里,是刚刚出生的小玄熠。他长得十分可爱,胖嘟嘟的小脸,天真地安睡。这个世上,也许只有孩子才是最为纯粹的所在。 他什么也不懂,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但愿,但愿这张白纸永远都如初。虽然这个愿望可能很难。 “小玄熠,母后告诉你,以后你可不许学那些人一样。母后希望你成为正直坦荡的男儿,知道了吗?”柳水瑶喃喃说道。 巧儿伸手摇着摇篮,望着小皇子红扑扑的脸蛋,微笑说道,“皇后娘娘,小皇子以后一定会成为盛世名君,深受百姓爱戴。” “名君不名君,本宫不在乎。”柳水瑶幽幽说道,眉宇之间染上愁绪。她慢慢地伸出手,抚向了小玄熠的额头。她的动作那样温柔,神情更是充满了慈爱,“我只希望他快乐平安地长大。” 巧儿答应道,“娘娘放心吧,小皇子吉人自有天向。” “这样最好。”柳水瑶的双眼一睁一闭,小玄熠那张睡脸渐渐模糊,她终于疲惫地睡去。 巧儿仍旧摇着摇篮,细心照料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巧儿也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而床塌上,柳水瑶睡得更是沉。 厢房外,两名侍卫严守。 有人迈着不急不徐的步伐朝厢房走来。 那两名侍卫警惕地抬头望去,瞧见来人,顿时抱拳喊道,“长官!” 铁征径自走到厢房门口停下脚步,叮咛道,“小心看守!随时注意情况!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全都不容有失!”话音落下,他突然出手,双手如鹰一般展翅,一手掐住一人的脖子,直接将两人的脖子拧断。 那两名侍卫连呼喊求救的时间都没有,双眼一翻,闭了气。 铁征双手一松,又是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他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竹管透过房门吹入一阵白色迷烟。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巾帕蒙住了脸,大胆地奔进房内。铁征奔到床塌前,瞧见柳水瑶以及宫女都已经昏睡。 他低头瞥向摇篮里的皇子,伸手将同样昏睡不醒的小皇子抱起。 铁征不再多作停留,急步奔出厢房,反手关了门。 夜色更加深沉了,空气里隐隐飘散奇异香味。浮云慢慢掠过,又有脚步声朝着东园奔近。侍卫掌灯前行,转过拱门,目光瞥见倒在地上的侍卫,顿时吓了一跳,“皇上!” 东骁天刚与大臣们商议完大事,就急忙赶来探望皇后以及皇子。心里原本就绷紧的弦在听见这呼喊时,一下子断裂。他慌乱了神色,大步走去,却见那两名侍卫早已经闭气,倒地不起。 “水瑶!”东骁天大喊一声,冲进了厢房。 立刻,整座府邸的人全都被惊动了。 厢房内,柳水瑶以及巧儿全都平安无事,只不过是中了迷香。可最为严重的事情是——小皇子不见了! “我的孩子呢?我的玄熠呢?”柳水瑶不安地哭喊。 东骁天抱住了她,却不敢将实情告诉她,只好安抚道,“孩子在丞相那儿。” “我要见见孩子,皇上,我要见玄熠!”柳水瑶感觉不妙,坚决说道。 东骁天心中同样慌乱,沉声喝道,“皇后!你需要休养!” “臣妾要看见孩子!皇上!您让臣妾见见孩子!”柳水瑶焦急地望着他,却见他神色恍惚。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颤声追问,“皇上!是不是玄熠出事了?是不是玄熠不见了?皇上?我的玄熠呢?” “相信朕,孩子不会有事的。朕已经派了人去找,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东骁天无奈皱眉,反握住她的手,允诺道。 柳水瑶初为人母,经受不起打击。一听这话,感觉自己的魂都好象被人抽走了。一阵头晕目旋,她大哭出声,“皇上!我要玄熠,我要我的玄熠!我要孩子,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玄熠……” 她双眼一闭,不堪负荷,再次晕了过去。 东骁天抱住她,焦急地喊道,“太医!快!” 一时间,众人乱作一团,整座代城更是陷入危机。小皇子失踪,不知去向,全城缉拿贼子。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辰,有侍卫急急奔进正殿。正殿内,东骁天与众大臣无心睡眠,等候皇子的消息。 侍卫跪拜在地,抱拳喊道,“皇上!没有找到!” 东骁天皱眉喝道,“继续找!一定给朕找到!” “是!”那侍卫退了下去。 诸位大臣愁眉不展,只觉得这其中太过蹊跷。按照道理,代城防守严密,寻常人不可能进来!而且,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没府邸。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府邸里有叛徒! 柳青与江在元同时起身,齐声说道,“皇上,臣觉得有奸细!” 奸细?众人更是惶恐,互相对视,怀疑各自是奸细。 东骁天沉思许久,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犀利地捕捉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他似是在找寻些什么,可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方才太过慌乱,也没有来得及注意。现在静下心来,他惊愕回神。 突然,瞪大了眼睛,厉声喊道,“朕的护卫呢?铁征呢?他去哪儿了?” 侍卫们又是在府中上下寻找铁征的身影,可是奈何怎么也找不到。铁征整个人,犹如人间蒸发,不见了踪迹。东骁天顿时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自嘲般得大笑出声,“风战修,好一个风战修,好一个风战修哈哈!” 竟然连他的侍卫,也是他安排的棋子? 他杀了父皇,却又继续演戏。明知道他要兵符,又故弄玄虚地将兵符交出。他步步为营,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兴江山?他早就可以起兵造反! 东骁天又想到了明珠,她还睡在那座冷宫里,还睡在那张冰冷的寒玉床上。如果她知道了这一切,是否会后悔当年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付出了生命,却救了这样一个人。 明珠,错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 看错了人,你看错了人。 战王军于次日清晨出兵征战,此次征战由战王亲自领兵。当然,随军而行的还有众离以及十二骑兵。而云霓则是留守都城,以备不时之需。战王已经攻下大兴,率整整二十万大军压向了代城。 马驹上,风战修一身墨色战甲,英姿飒爽。 左侧是众离,右侧则是十二骑兵。 后头的马车内,明珠同样随行。她已经习惯征战的旅途,只是心中担忧。接下来就要攻打代城,攻打东骁天。她不希望他们有事,想着到时候该怎么应对。她掀起帘子,望向前方风战修的背影。 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汹涌。 行军十余天,前方突然策马奔来一道身影。 来人正是铁征。 前方的骑兵立刻回头朝着队伍中央奔去,一个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来报,“战王!有敌军将士,声称是骁帝的贴身侍卫铁征,现来投靠王爷!他还带来了骁帝的皇子,说是来献给王爷的!” 众人错愕,没有想到骁帝的心腹竟然会背叛投降。 风战修一听,鹰眸闪烁过几许深邃,“带他来见本王!”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明珠好奇地张望马车外。过了一会儿,只见队伍前方几名士兵押送着一名男子徐徐走来。而那名男子怀里还抱着一名婴孩。距离有些遥远,明珠无法瞧清楚来人,心里却更加困惑。 等到男人抱着孩子走近,明珠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会是铁征?铁征不是东骁天的心腹吗?她急忙下了马车,大步奔了上去。 风战修居高临下地俯视来人,冷笑着说道,“你要投降于本王?” “是!王爷,铁征决定弃暗投明追随王爷!请王爷开恩!这是属下的决心!”铁征跪拜在地,双手将那孩子高高举起。 襁褓中的小玄熠不哭也不闹,一双大眼睛漆黑明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陷于怎样的处境。 风战修眯起鹰眸,瞥向众离,只用眼神下达命令。 众离立刻下马,走到铁征面前,将孩子接过。他又是回到风战修身边,抱起孩子给风战修看。 风战修低头,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婴孩。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望向低头跪拜在面前的铁征,他扬起唇角,朝着身后的一月瞥了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既然会背叛铁征,自然也会背叛本王。你让本王如何信你?” 一月收到眼神注目,她出手甚快,手中的回旋刀已经甩向了铁征。 铁征刚要回话,却遭到了回旋刀致命一击。头颅硬生生被割下,顿时毙命。 明珠正拼命地往前跑,可是来不及反应,就瞧见了这血腥的一幕映入明珠眼里,她吓得失声。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半分,小脸也在瞬间苍白。她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猩红色,触目惊心。 这让她想起了在战王府时的情形,也让她想起了他初次的残忍杀谑。 小幺妹十二回头望了一眼,瞧见她双眼发直,立刻下马奔到她身边。明珠摇摇晃晃,快要摔倒,幸亏十二及时扶了一把。十二蹙眉望向她,有些担心地喊道,“珠儿,你没事吧?我扶你回马车。” 毕竟她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宫女,从来也没有瞧见过像方才那样的场面。也难怪,她们十二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同样双手颤抖,害怕得天天做噩梦。 可是时间一长,也不过是如此。 其实,杀人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刀起,血溅,不容丝毫的迟疑。 明珠强忍着那份恶心,伸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她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摇了摇头,推开了十二,颤声说道,“谢谢你,我没事,我要见王爷。”说话的时候,她朝着风战修慢慢走去。 她的眼前,是他那张俊美惑人的容颜,带着致命的杀伤力,足够颠覆一切。主宰着生杀大权的他,就像是地狱而来的修罗,让人害怕,让人生畏。可是偏偏又无法停下脚步,还是走到了他面前。 风战修瞧见珠儿一张小脸惨白可怕,突然之间想到了自己与她天牢相见时的情形。 “王爷……”明珠喊道。 恍惚间回神,风战修沉声喝道,“回马车!” 明珠望向众离手中的孩子,轻声哀求道,“王爷,能不能把孩子给我?我马上就回马车!” “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立刻回马车!”风战修阴郁了神色,冷声低吼。 明珠望着襁褓中幼小的孩子,又是望向风战修。她徐徐下跪,向他屈膝跪下了。不再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她知道自己越是求情,他会越烦恼。她明白自己不值一提,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本王现在就将他杀了,一了百了!”风战修猛得伸手,从众离手中将孩子抓过。 突然,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响彻天际。 风战修剑眉紧皱成一团,许是被这啼哭声惹得烦恼。他冷冷地瞥了眼婴孩,咆哮了一声,“还不快抱走他!难道想让本王将他砍了吗!” 明珠顿时一喜,急忙起身。她小心翼翼地从众离手中抱过孩子,不敢再多说一句,急忙奔回马车。她将孩子抱紧,感觉到幼小的生命在哭泣。这是骁天哥哥的孩子,这是骁天哥哥和水瑶的孩子。 马车内,明珠将哭闹的孩子安抚。 她又是取了些蜂蜜糖水喂他喝了些,孩子应该是饿了,喝了糖水后不再哭闹。她低下头,这才发现明黄的襁褓带子上,用深蓝色的丝绒线绣了两个字“玄熠”。她念着“玄熠”,望向孩子小小的脸庞。 他长得有七分像东骁天,三分像柳水瑶,看来长大以后一定是个温柔英俊的少年。 “姑姑不会让你有事,玄熠。”明珠抱紧了他,轻轻拍打着他。 入夜之后,军队随地扎营。过不了几天,就能抵达代城地界,又一场征战再所难免。浩瀚的天空上,明月洒下光芒,星辰更是璀璨。夜深了,搭起的篝火边,士兵们睡了一地,轮流守夜的士兵则更加警惕。 寂静的夜里,骤然响起孩子的哭闹声,惹的人心烦意乱,无法入眠。 首先受不了这哭闹奔出帐篷的是十二骑兵。 众女齐齐奔向了婴孩所在的帐篷,原本一肚子的闷火,可是在瞧见了孩子之后,突然全都咽了回去。他是那么可爱,那么小。就连哭起来的样子,都特别惹人心疼。恐怕是离开了姆亲的原因,他哭得特别伤心。 明珠哄了好久,可是都不见效,她犯难地望向众女,“你们抱抱看?” 十二骑兵愣了下,却是信心十足地抱过孩子。杀人她们是一流,想来哄哄孩子嘛,也不是什么难题。第一个接手孩子的则是十月,她抱过孩子,左哄又哄,可就是没用。而后,众女一一接手。 片刻之后,众女受不了地席地而坐。 “大姐,我觉得这太难了。完全的高难度事情。” “我也觉得是,这个孩子太可怕了。哭起来没完没了的,他就不怕哭哑巴了吗?” “他不是饿,也不是尿尿,不知道怎么了。” “原来杀人还容易点,哄孩子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恩——” “王爷!”帐篷外突然响起众离的呼喊声。 下一秒,风战修手执利剑,神情阴霾地冲了进来。他显然已经被这个婴孩的哭闹声折腾到极点,不爽到爆发。他一个大步奔到珠儿面前,眯起眼眸长臂一伸,将她怀里的孩子抓到自己身边。 “王爷,不要啊!”明珠吃了一惊,大喊出声。 众人同时愣住,担忧地望向风战修以及孩子。 “吵死了!本王要杀了他!” 奇迹的是,孩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突然停止了哭声,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在他怀里睡着了。 面对突然的转折,明珠傻了,众离傻了,十二骑兵也傻了。 风战修绷紧了俊容,望着怀里的孩子,一种奇怪的感觉迎上心头。 “看来玄熠喜欢王爷,对不对?”明珠走到他身边,轻声问着睡着了的玄熠。 风战修冷冷地收回目光,粗蛮地将孩子塞回到她手中,却是小心翼翼地松了手。明珠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微微一笑。他却沉声说道,“少跟本王来这套!他若是再吵闹,本王一定杀了他。” 放下话,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帐篷。 明珠抱着孩子,望着他的身影消失,低头盯着小玄熠可爱的睡脸。 “我们也回了吧。”大姐一月站起身来,轻声说道。 众女纷纷起身,关切地望向熟睡的孩子,又是叮咛了几句,“珠儿,小心照顾。这边荒山野岭,虫蚁多,你要注意点。他可不能再吵闹了,不然的话,王爷……”六月说着,将手比在脖子下方作了个手势。 “我知道。”明珠微笑答应。 众女这才迈开脚步,各自出了帐篷。 明珠抱着孩子,慢慢地平放于毯子上,拿被子盖好。她则在一旁睡下,不时地拍抚着孩子。过了半晌时间,终于抵挡不了倦意,视线一阵朦胧,忍不住睡着了。帐篷内安静下来,四周静悄悄的。 正睡得迷糊,明珠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异常的痒。 她直觉地伸手去抓,却越来越疼,也越来越难受。睡梦中的明珠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抓得血肉模糊。无数的蠹虫嗅到了血腥味,晰嗉地从地下钻了出来,蠕动着爬向了毯子上睡着的明珠。 襁褓中的孩子却一脸安然,睡得香甜。 突然,周遭响起惊悚的女声。这声音显然是来自于十二骑兵。 立刻有人奔进了帐篷。 风战修忍着身体内的奇痒,瞥见满地的蠹虫,双眸一紧。他纵身飞跃到珠儿身边,点住她的穴道,一把将她抱起。正要离开,却又停了步伐。眼底闪烁过一抹深邃,剑眉蹙起。 终究还是回身,伸手将那孩子抱起。 他立刻冲出了帐篷,迎面瞧见众离以及十二骑兵点了各自穴道,却是痛不欲生的神情。而他们身上的衣物也被抓破了,胳膊或是脸上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而周围的地下,蠹虫不断地钻了出来。 特别是风战修的四周,那蠹虫聚集得迅速。 它们像是被这血腥味所吸引,又或者是被某种特殊的味道所吸引。 士兵们举着火把走近一瞧,顿时吓了一跳。 火把燃烧的温度仿佛慑到了蠹虫,蠹虫的蠕动速度缓慢下来。 风战修大声喝道,“用火攻!” “是!”士兵们立刻将火把烧向了蠹虫,更是在四周画起了火圈,不让那些蠹虫继续接近。士兵一个不小心被蠹虫蛰咬,立刻浑身麻木倒地。而那些蠹虫便钻进士兵的身体里,直接将血吸食光。 不消眨眼的功夫,士兵就剩下一具骸骨骷髅。 而那些吸食了血肉的蠹虫全都死在骸骨上,流出一滩浑浊的血水。 一场消灭蠹虫的大战,整整持续到天明这才作罢。 风战修一手搂着被点了穴的珠儿,一手抱着孩子就这样站在火圈圈起的中央,站了好几个时辰。他格外沉默,抿着薄唇一句话也不说。等到天朦朦亮,却见满地的骸骨以及蠹虫的虫尸。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似有几分嘲讽。 明珠被他低低的笑声惊醒,惺忪地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很不舒服,而且很痒很难受。她刚要抬头,却有人用手挡住了她的视线。明珠困惑地扭头望向他,喊了一声,“王爷。” “没事。”风战修沉沉说道,出手点了她的睡穴。 明珠觉得浑身一软,再次睡去。 当明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马车里。马车内除了她,还有十二骑兵中的六月以及七月两人。她虚弱地望向她们,却发现她们神色凝重,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中毒了。”七月如实说道,巾帕沾湿了清水替她擦拭手臂。 明珠实在是困惑,莫名地问道,“中毒?” “不要说话,你中毒最深。”六月叮咛道,不让她再继续开口。 明珠急忙伸手抓住了六月的手,质问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七月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六月用眼神阻止,她只好收了声。 六月哀叹了一声,徐徐说道,“应该是孩子的襁褓洒了毒粉,这种毒粉沾染到人的身上,就会奇痒无比。如果抓破,那些毒粉渗入肌肤,血液就会吸引一种蠹虫,俗称为蛊。这种蠹虫会不断地钻入人的身体里,直到那个人变成一具骸骨。” 明珠浑身一僵,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冲上了头顶,浑身发麻。 好可怕的蛊,好可怕的毒,好可怕的蠹虫。 “大家都没事吧?众离将军呢?王爷怎么样?”明珠的声音发颤,担忧地问道,“孩子呢?” 七月是个直性子,忍不住抱怨,“我们差点都死了,还管那个孩子做什么!” “七妹!”六月横了她一眼。 “我说的是实话!”七月不甘地喊了一声,冷声说道,“东骁天真是阴毒,竟然派自己的贴身侍卫假装投降。然后又拿孩子作文章!我敢肯定,那个孩子肯定不是东骁天的孩子!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毒手?” 明珠已经彻底茫然,却是直觉地摇头,“不!不可能!我要见孩子!”她急忙掀开帘子,慌张地找寻着孩子的身影,大喊“停车”。 车夫急忙拉起缰绳,马车徐徐停下。 明珠跳了下去,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马车内,六月与七月也立刻下了车。七月上前一步,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冷声吼道,“珠儿!你到底是帮着王爷,还是帮着皇帝?听说你以前是服侍皇后的宫女,所以你很有可能是皇帝故意留下来的细作!” “我不是!”明珠扭头望向她,坚决否认。 “如果不是因为你,王爷会去抱那个孩子吗?”七月连连逼问,非要个答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身上的毒还不知道解了没有。原本要攻打最后一个城池,王爷就可以完全打下大兴了。可是现在竟然原路折返,只好赶回都城,解毒要紧。这一切简直就像是计划好的,并且天衣无缝。 他们会差点丧命,全都是因为她! 明珠无法解释其中原因,也知道自己怎么也说不清楚,咬牙反问,“那为什么连我也中毒了?”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啊!身为细作,本来就不将性命当一回事!”七月冷眼相待,一反之前和睦的态度,低声喝道,“王爷差点没命,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最好说实话,否则的话,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六月本想劝说,但是听到七月这么说,也默然了。她们本来无依无靠,可王爷却收留了她们。自打她们跟随王爷那一刻开始,就和众姐妹一起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们不怕死,可是绝对不允许,有人谋害王爷。 “我要见王爷。”明珠沉声说道,不再继续与她争辩。 七月将她的手反扭按向后背,压着她朝着队伍前方大步走去。同时,六月飞身上马,奔向前去。没过一会儿,全军停下步伐。明珠跌跌撞撞地走着,她走得很急。那个孩子和东骁天长得那么像,一定是他的孩子。 她更是不相信东骁天会那么做,不管如何,这都是他的骨肉啊! “主子!”七月压着她走到风战修面前,恭敬喊道。 风战修骑于宝驹上,徐徐望向一路蹒跚而来的宫女珠儿。他双眸深邃,一言不发。 明珠一路走来,遍寻不着孩子,也没有瞧见众离的身影。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孩子出事了?众离也出事了?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两行泪水从眼眶流淌而下,连绵不绝。 “不许哭!”风战修突然大吼一声,沉声咆哮,“人又没死,你哭什么哭!” 没死?明珠困惑地望向他,泪水却遮迷了视线。她胡乱地擦去眼泪,哽咽地问道,“大家都没事吗?王爷!孩子呢?” 风战修不再回应,轻喝一声,骑马前行。 “王爷!”明珠急急地追上了他。 她跑得太快,脚步迈得太急,身体朝前倾去,一下子摔倒在地。 风战修一张俊容愈发阴霾,却是无奈皱眉。 他扯起缰绳,策马奔回她身边。长鞭一掷,将她整个人卷起,拽上了马。明珠头晕目旋,回神发现自己已经与他同坐一骑。他在她耳边不甘不愿地说道,“孩子被人下了蛊,本王让众离送他去本王的朋友那里。” 明珠的脑子里跳出一个人名——公孙晴明。 代城,州官府邸。 由于皇子失踪,众人陷入一片绝境。士兵来报,战王军正向代城攻来。恐怕用不了几天,就要攻到。铁征劫走了皇子,应该已经与风战修会合。到时候,风战修若是拿皇子予以要挟,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正殿内气氛又是一阵僵持。 东骁天与众臣皆是愁眉不展,思忖半晌无言。 殿外急急奔进一名士兵,沉声回禀道,“皇上!战王已经撤军!” 什么?风战修撤军了?怎么可能? 东骁天剑眉一凝,心里突然一怔,他若有所思,神色微变,眼底闪烁过一抹震惊。大臣们更是惊奇狐疑,面面相觑。柳青扭头望向东骁天,作揖道,“皇上,风战修突然退兵,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臣与柳丞相同样观点!”江在元附和道。 东骁天回神望向来人,喃喃说道,“风战修,你究竟在打些什么主意!” 此时,殿外响起隐隐的啜泣声。 东骁天豁得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明日再议!”他说完,急步奔出殿去。 柳青叹息了一声,心里替自己的爱女担忧。 东园的厢房内,柳水瑶憔悴得不成人形。她天天以泪洗面,每天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孩子”。失去了孩子的柳水瑶,像个痴人一般。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自我,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越来越虚弱。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吃点东西吧?”巧儿端着粥碗,哀求道。 柳水瑶猛地伸手,将那碗粥打翻在地。她蜷缩在床塌,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要孩子。我的孩子……” “皇后娘娘!”巧儿见她如此,捂住脸哭了起来。 东骁天推门而入,瞥向地上打翻的粥,吩咐道,“再去盛一碗!” “是!”巧儿立刻应声,匆忙地拾起地上的碎片奔了出去。 东骁天这才走近她,在床沿坐下。他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朕向你保证,孩子不会有事。你总要吃些东西,好吗?” “皇上。”柳水瑶徐徐望向他,凄然问道,“我吃不下,我的孩子究竟在哪里?” 东骁天沉声说道,“铁征将孩子抱走了,应该已经在风战修的手上了。”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抱走孩子的人竟然会是铁征! “铁征?怎么会是他?他不是皇上的侍卫吗?为什么他会抱走我的孩子?”柳水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似地慌张追问。 东骁天冷笑一声,愤然地说道,“朕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铁征。” “不可能的!”柳水瑶大受打击,几乎是大吼大叫,“不会是他!他不会抢走我的孩子!他不会的!” “水瑶!”东骁天见她情绪太过激动,只好将她搂入怀里,安抚道,“你不要这样!事实就是如此!孩子现在在他手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事。朕猜想他会拿孩子要挟,这样他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让朕主动投降。” 风战修,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 柳水瑶忍不住哭了起来,不安地回抱住他,哽咽说道,“骁天!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我不能没有玄熠!我不能没有他!” “朕知道!”东骁天轻抚着她的后背,沉声说道。 柳水瑶靠在他的肩头,泪水湿了衣物。 “咚咚!”房门被人敲了几下,巧儿推门而入。她端着托盘走近床沿,轻声喊道,“皇上!皇后娘娘!” 东骁天拿起碗,吹了几下,汤匙勺了粥凑到她嘴边,柔声说道,“不能不吃东西!你不能没有玄熠,玄熠也不能没有你。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养身体。你放心,朕有把握,孩子不会有事。明日朕就派人去作交换。” “真的?”柳水瑶激动地问道,眼底闪烁起光芒。 东骁天点头允诺,“当然是真的。来,喝粥吧。” 他俊朗的容颜映入眼底,那样温煦的神情,好象能承载所有的大风大浪,让她可以安心依靠。柳水瑶原本烦躁不堪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低下头,慢慢地开始喝粥。不知怎么了,竟然感到辛酸。 细细想来,这是第一次,他喂她喝粥。 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那该有多好。 由于中途中毒受伤,所以风战修一行不得不赶回都城。这一个往返,耗费了将近一个月时日。等到他们回到都城的时候,早就收到消息的云霓忍不住担忧,出城相迎。瞧见大家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十二骑兵并没有进宫,而是回了战王府邸。 夜已经深了,皇宫内寂寥一片。 风战修洗澡沐浴后,此刻正在书房。 书房内燃了一盏烛火,夏日的风徐徐吹拂,有些明明灭灭。 明珠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站在一边低着头也不说话。她有些犹豫,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半晌时间,风战修抬头睨向她,又将视线收回到手中的书籍,他漫不经心地沉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听见他这么说,明珠这才抬起头来,“王爷,我能去见见孩子吗?” “本王不得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东骁天留下的奸细!”风战修冷冷地说道,语气有些不悦。 明珠急忙解释,急急说道,“我真的不是!只是我先前服侍皇后娘娘,一直很期待小皇子的出生。所以我很担心孩子。而且,皇后娘娘如果失去孩子,她一定会很伤心。这些年……这些年,她过得不好。” “呵!”风战修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书放下,凝眸说道,“本王早就猜到,东骁天会对柳水瑶不好。可是曾经还有人信誓旦旦跟本王说,东骁天一定不会那样对她。真是可笑。本王真想让她看看,她是多么愚蠢!” 明珠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故意咬着唇问道,“不知道王爷说的那个人是谁?” “她……”风战修几乎脱口而出,却还是收了声。 明珠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她是公主吗?” “多嘴!”风战修喝了一声,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太久了,太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她,久到他快要忘记怎么喊她的名字。可是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还在。好象就在他身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珠瘪了瘪嘴,轻声说道,“王爷很喜欢公主吗?” “再多嘴,本王就把你的舌头割了。”他恶狠狠地警告。 明珠听话地“哦”了一声,不怕死地执拗问道,“那王爷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本王喜不喜欢,关你何事?”他剑眉一皱,沉闷喝道。 明珠坚决地点点头,心里暗暗说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啊,这个问题我早就想知道答案了好不好啊!她小步地走近他一点,低声说道,“王爷就跟我的哥哥一样,我关心你。这样吧,你偷偷告诉我,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风战修竟然拿她有些没辙,沉声斥责,“出去!” “可是孩子……” “明日起程!”这明显是打发人的口气! “那公主……” “滚!” 明珠懊恼地皱眉,只好转身走出书房。 虫儿唧唧叫,洒了一地的如银月光。她抬头望向那轮明月,叹了口气。整个皇宫,她都已经找遍了,一直没有找到自己那尊躯体。她问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皇家的人死后,不会火化。可是都过了两年多了,恐怕也已经腐烂了吧? 明珠想着是不是要再去皇宫找找,除了那座冷宫外,整座皇宫她都已经找遍了。 这深更半夜,她有点怕怕的。 明珠哆嗦地朝着平乐宫外走去,身后却突然有人喝了一声,“站住!” 她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见云霓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像是在盯一个贼。 “云将军!”明珠低头喊道。 糟糕!明珠心里暗叫一声,只得徐徐转过身。回头望去,只见云霓一身绿衣,窈窕的身影站于黑暗中,那双眼眸却太过锋芒。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显然也是要外出。 明珠立刻低下头,小声喊道,“云霓将军!” “你去哪里?”云霓眯起眼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明珠蹙起秀眉,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早就觉得你这个宫女没有那么简单!”云霓朝前走近,冷声逼问,“你是不是皇帝的奸细!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王爷究竟是作什么?还是你想要从王爷身上得到什么?你最好如实回答,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明珠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摇头说道,“我不是!我没有!” 第60章 曾经她吻过 第60章 曾经她吻过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云霓喝了一声,眨眼之间闪到了她面前。她纤细的手腕猛地伸出,修长的手指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明珠感觉一阵缺氧,顿时呼吸困难,却又听见她质问,“快说!” 明珠涨红了小脸,吃力地说道,“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不是……” 云霓见她顽固不化,只当她是故意如此。想到十二骑兵转告的一切,她心里着实替王爷担忧。当下决定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人。眼眸一紧,手中的力道更是加重。 明珠无力挣扎,头晕目旋。 “救命……”她虚弱地呼喊,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第一次分别,她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五个月。第二次分别,她又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两年。再来一次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多久。她好怕他们就此错过,再也无法见面。 突然,深沉的男声猛然响起,“放手!” 云霓听出了这个声音,心里一惊,手中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她愕然地望向来人,喃喃喊道,“王爷。” 清新的空气蹿入鼻间,明珠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觉自己又在鬼门关兜了一回。她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摔倒在地。脖子被抓得很疼,喉咙好象都堵住了,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她抬头望去,瞧见了他阴霾的俊容。 风战修一袭紫色华服,颀长的身姿在风中愈显孤傲。那双星眸熠熠生辉,收敛着深邃。他迈开脚步,走到了她们面前。目光瞥向地上的珠儿,面无表情地望向云霓,轻飘说道,“谁准你动她。” 他的口气那么随意,可是却让人察觉出这其中分量。 云霓立刻单膝跪拜在地,低下头说道,“王爷,她是奸细!” “有何凭证?”风战修双手负在身后,淡淡地问道。 云霓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回答道,“王爷险些丧命,一定是她与东骁天里应外合!” “她若是想杀本王,那本王恐怕早就死了。”风战修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地上的珠儿一把扶起。他又是望向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云霓,幽幽说道,“今日的事情,本王不想再瞧见第二次!你退下!” 云霓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属下知错!”话音落下,她抬手打向自己的右手,只听得“咯吱”一声,右手的手臂脱臼了。 明珠一愣,吃惊于她自残的举动。 “属下告退!”云霓这才站起身,急步奔出宫去。 明珠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心里却已经明白。 云霓跟随在风战修身边不离左右,她不仅仅把他当成是主子,更把他当成是自己心中的神。她不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所以一旦发现他不满,她就会极力弥补自己的过失。当无法弥补的时候,只好伤害自己。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明珠沉默了。 “王爷不去看看她吗?”半晌之后,她闷闷地问道。 风战修却不理会,凝声反问,“倒是你,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睡不着,随便走走。”明珠实在想不出理由,只好这么回答。 风战修扭头望向那轮弦月,径自迈开脚步,沉声说道,“本王也睡不着,走吧,陪本王走走。” 他已经走出平乐宫,明珠连忙拔腿跟了上去。 月色皎洁,洒下一地如银光芒。两人并肩而行,走在清幽寂静的皇宫。空气格外清新,让人感觉舒爽怡然。无人的后花园,风战修命人取了酒,席地坐下,斟上两杯酒。他将斟满酒的酒杯递向她,“来,陪本王喝一杯。” 明珠乖巧地“哦”了一声,双手接过酒杯。 “喝!”他仰头喝下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杯酒,霸道地命令。 明珠其实并不喜欢喝酒,可还是闭上了眼睛,将酒喝下了。冰凉的液体从喉咙流淌进身体里,顿时一阵辛辣感觉。她皱起眉头,吐了吐舌头,“王爷,我不会喝酒。” “多喝几次,就会喝了。”他却不由分说,又替她倒了一杯。 明珠握着酒杯,头疼地横了他一眼。 一杯接一杯,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可是为什么她的酒杯里,总还有呢?明珠懊恼地盯着酒杯,嘀咕道,“怎么都喝不完……喝来喝去都喝不完……”她举着酒杯喝下,突然憨憨地笑了起来,“喝完了。” 风战修摇了摇已经空了的酒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啊,终于喝完了!” “我还要喝。我还要……”她醉熏熏地伸手探向了他。 “时辰也不早了。”他站起身来,顺带将她也抓了起来,慢慢地走回平乐宫。 明珠摇摇晃晃地前行,扭头望向他那张俊容,痴痴地说了句,“王爷,应该去当明星……” “明星?”风战修沉声呢喃,不自觉地缓了脚步。他侧目睨着珠儿,却见她对着自己傻西西地笑。瞬间他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因为她曾经也说过那样的话。可是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星就是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人,然后他们还有自己的粉丝团,还有好多人喜欢。明星可以赚好多好多的钱哦。”明珠已经昏昏沉沉,视线也开始恍惚模糊。 风战修皱眉道,“本王不爱钱。” “那王爷爱什么。”她突然来了精神,小手紧抓住他的衣服,认真地问道。 风战修沉默了好长时间,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爱的?”明珠顿时愁眉苦脸,伤心地说道。 她心里突然很难过,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风战修搂住她,继续朝前走去,“知道本王今夜为什么喝酒吗。” “为什么?”她迷糊地问道,本能反应。 前方就是平乐宫,风战修踱着小步,“因为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生辰?”明珠脑中嗡嗡作响,掰着手指细数,狐疑问道,“六月初三?”他却不再应声,眼底雾气朦朦。她猛地刹车停下,僵在原地恨恨地跺脚,万分气恼地骂道,“混蛋!混蛋!混蛋!” 她的样子有些逗趣,却也惹得风战修困惑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做什么?” “我竟然不知道今天是王爷的生辰!我都没有给王爷准备礼物!混蛋!混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明珠哭丧了一张小脸,鼻子眼睛快要挤成一团,瘪着嘴说道。 风战修扬起唇角,笑得很淡,“本王从来不在乎这些。” 明珠怔怔地凝望着他,出奇不易地踮起脚尖,凑向他的脸庞,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生日快乐。” 说完,她眯起眼睛,笑得温柔。 风战修却因为她的举动闷住,迟迟没有回神。脸庞的温度怎么会这么灼热,好象快要烧起来了。他望向她,却见她冲着自己甜甜地笑。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她却闭上了眼睛,身体朝前一倒,呼呼睡了过去。 他木纳地愣在原地,犹豫地伸出手,终究还是环住了她。 次日,当明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口干舌燥,头也有些疼。她匆忙起床,洗梳了一番。刚推开房门,却瞧见风战修站在房外。她低下头,焦急地说道,“王爷,我不是故意睡那么晚的,实在是太困了。” “本王又没有怪你。”风战修沉声说道,视线瞥向别处。 “那王爷……”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奇怪他站在自己房外干吗! 他淡淡地说道,“该起程了。” “对哦!那我收拾下行李!”明珠明白过来,急忙转身奔进房间。她快速地挑了几件衣服打成小包袱背在身上,又是奔出房间,“王爷,可以了。” “你不饿吗?”风战修随口问道,却又像是脱口而出。 “我有带干点,一会儿上了马车,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就可以了。”明珠甩了甩手,大大咧咧地说道。 风战修不悦地斥责,“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可是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吃不下。”明珠撇了撇嘴,可怜西西地说道。 风战修沉眸不语,径自转身。 明珠提了提肩上的小包袱,跟在他身后。她开始回想昨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喝酒了,然后呢?恐怕她醉了吧?她是怎么回来的?刚转过转角,那一幕亲吻的画面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历历在目。 她险些软了脚,直勾勾地盯着他高大的背影。 不是吧,不是吧,她吻了他? 明珠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如果他要是问起来了,那她要怎么办? 刚走出平乐宫,却又看见云霓恭敬地等候,看来脱臼的手臂已经接回。明珠原本以为他会关心一下云霓,毕竟她是他的贴身侍婢,更是他的心腹属下。可是他却视若无睹,好象没有看见一样。 三人走在深深宫闱,来到了午重门。 直到上了马车,却也没有听到他提到昨晚的事情,明珠终于松了口气。 这次的队伍并没有多少人随行,除了十二骑兵,除了她之外,别无他人。云霓也被留下镇守都城。而后一行人顺利出了皇宫,出了都城。驾车的人是十月,明珠撩起帘子,轻声问道,“我可以坐你身边吗?” “恩!”十月点点头。 明珠立刻在她身边坐下,欣赏着沿路的风景,扭头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碧霞山庄。”十月不冷不热地应道。 碧霞山庄?公孙晴明就住在那儿吗?明珠不再多话。 过了一会儿,十月忍不住开口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奸细,可是王爷信了你,我们自然也信你。如果你敢谋害王爷,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谋害王爷。”明珠一口保证。 “那就最好。”十月扯着缰绳,回了一句。 明珠担心小玄熠,又是问道,“我们要走多久?” “半个月马车,三天水路。” “还要坐船?” “碧霞山庄在落罂岛。” 明珠一听,有些受不了地叹息。好不容易才习惯马车的颠簸,可是她真得受不了坐船啊!该死的公孙晴明,什么地方不好住,还要住在岛上! 当船靠向岛屿岸头的时候,明珠终于知道这座岛屿为什么叫落罂岛。这座岛上种满了罂粟花,远远望去是一片花海。而花海簇拥的远处,隐约可见一座气势恢弘的山庄。正是夕阳西下,晚霞笼罩天际,一片绚烂。 想来这就是碧霞山庄了。 前方,有两名青衣小童徐徐奔来。 两人作揖道,“王爷!我家主人等候多时!请!” 风战修默然不应,只是随那两名小童朝着山庄而去。一行人漫步走在小径,明珠一身素裙,慢吞吞地走在风战修身后,她尚未调整气息,难受地拍抚着胸口。他不动声色地侧目瞥了她一眼,沉声喝道,“一会儿不许乱说话!” “哦!”明珠连忙应声,心里却有些狐疑。不就是见公孙晴明吗! 那是朱红色的匾额,龙飞凤舞地镌刻着四个字——碧霞山庄。 这里比起战王府少了几分肃穆,尽是散漫以及幽静。踏进山庄后可见一座石板桥,通往一座大殿。石板桥的桥下,流水清澈见底,花色的鱼儿游来游去。明珠忽然闻见一阵清香,感觉体内顿时舒畅了些。 轻风吹拂,吹起了绸纱。 一道白色身影翩然闪现,他单手执扇慢摇,一如初见是那般,还是那位翩翩佳公子。风流倜傥,英气不减当年。那双丹凤眼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风战修,爽朗的男声轻轻笑着,调侃道,“王爷,别来无恙!” “公孙公子!”十二骑兵齐声喊道。 明珠瞧见了公孙晴明,心里莫名有种亲切感。这个公孙晴明,倒是过得快活潇洒。 公孙晴明故意“啧啧”了几声,视线扫向风战修身后的十二骑兵,感慨地说道,“十二位姑娘也都出落得亭亭玉立,我说王爷,你耽误了云霓,也总不能全都耽误了吧?还是,王爷真得将她们全收了?” 众女有怒不敢言。 “哎?这儿怎么还有一位姑娘?”公孙晴明执扇点向了某人,笑着问道,“在下记得骑兵只有十二人,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难道是王爷的新欢?” “我不是!”明珠脸上一红,咬牙否认。 “那你是谁?”公孙晴明追问道。 “我是……” 明珠的话说到一半,风战修径自打断,冷声质问,“人呢!” “王爷不要急,这不是来了!”公孙晴明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话音落下的同时,回廊尽头徐徐走来几人。 明珠急切地扭头,瞧见了众离,而他手中抱着襁褓中的孩子。 等到众离走近,明珠忍不住上前,从他手中抱过了孩子。她低头望向怀里的小玄熠,瞧见他健健康康,眨着漆黑的眼睛,天真可爱。她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悼念:谢谢神明保佑,孩子平安无事。 “王爷!这孩子体内的蛊是解了,可是在下很好奇,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向那么小的孩子下手?”公孙晴明径自坐下,拿起茶壶,沏了两杯茶。他瞥向风战修,不急不躁地说道,“还有这个孩子,是谁的呢?” “难道是王爷的?”他又是戏谑地笑道,故意望向那名抱着孩子的素裙女子。 风战修侧目朝后瞥了眼,众女立刻心领神会退下。 众离望向珠儿,轻声说道,“走吧。” 明珠轻轻地拍抚着孩子,随着众人退下了。 等到人全都清散后,风战修单刀直入,不继续打马虎眼,“说吧,你想要什么。” “在下现在不知道,等到在下想到的时候,再告诉王爷。我想王爷不会不认帐吧?”公孙晴明捧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悠闲地喝了一口。他正品着香茶,冷不丁说出三个字,“她醒了。” 风战修眸底闪烁过一抹愕然,转身奔向了山庄某处。 叮咚的流水声,这是山庄的听雨阁。 小阁背山,山间有泉水涓涓而下。小阁内,简单典雅的摆设,十分纯朴。一架木制的轮椅上,坐着一名年过半百的女人,沧桑的容颜,干涩的双唇。许是因为长期被病痛所折磨,所以她的神情看上去十分萎靡。 只有眉宇之间,依稀可见当年的几分英气。 小阁内,另有两人。 两个同样绝色倾城的人,却是孪生,一男一女。 房门被人突然推开了。 那孪生兄妹同时扭头望向来人,一个扶身,一个抱拳,却是同样恭敬地喊道,“主子!” 风战修凝眸望向轮椅而坐的背影,朝两人扬手,那孪生兄妹立刻安静地退出了小阁。他这才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那轮椅走了过去。高大伟岸的他,在女人身前慢慢地蹲下了,俊容满是感慨以及悸动。 他慢慢地伸手,握住了女人的双手,而那双手上的筋脉如同枯树一般。 女人突然落下了泪,颤抖着双手,抱住了他,喃喃喊道,“战修。” “姑姑。”风战修的声音已然沙哑,他轻轻地回抱住她。这个拥抱,他却等待了太久。这个世上,最疼爱他的人。 女人轻轻抚摸着他,柔声问道,“你怨我吗。” “我怎么会怨姑姑。”风战修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姑姑好怕你会怨姑姑。”女人哽咽地呓语,低下头望着他,信誓旦旦说道,“你是王的孩子,我曾经答应过王,一定要为他报仇,一定要让你重新拿回一切。难道你忘了吗?忘记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忘记你的姆亲是怎么死的?” “我没有一刻忘记。” “那为什么心软?” 她一句话问得风战修顿时没了声,他无法回答。 第一次,第一次感觉茫然。他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是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这样选择。 他应该杀了弘帝,杀了东骁天,直接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他要报仇。他要让那些害了他的父亲以及姆亲的人全都不得好死,他应该那样才对。但是为什么,他会心软。 “因为那个女人吗?”慕容飞雪凝眸质问,眼底促狭起一抹阴冷。 风战修急忙摇头,却否认得太过激烈,“不是!” “你以为姑姑不知道?为什么浪费时机!为什么又要命人找寻她的尸体?因为你不死心!”她喝了一声,“你想气死姑姑吗!” 她将他从小带大,两人相依为命,苦苦地在夹缝中生存。那些日子,她咬牙挺过,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大事将成,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兜转了那么多圈子,甚至还差点送了性命! 风战修抓起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庞,那双眼睛隐匿了太多悲苦,“姑姑,我错了。” “她已经死了,姑姑不想再提了!”慕容飞雪无声叹息,平复着气焰,“东陵破的子孙全都该死!弘帝更应该由你亲手杀死!因为他的息事宁人,才将你的姆亲交了出去,任由她被活活烧死!你要手刃仇人才对!” “姑姑想看你登基成王。”她笑着流泪,抚摸着他的脸庞,万分期许,“姑姑还想看你统一九国。” 风战修点头允诺,“我答应姑姑,一定将属于我的东西全都夺回来。” “好!那你现在就去将那个孩子给杀了!”慕容飞雪一下子转变了口气,阴郁地说道。 风战修有一瞬愕然,漆黑的眼眸闪烁起光芒,“那个孩子不是东陵破的子孙!” “你竟然对姑姑撒谎!”她眯起眼眸,似乎是不敢相信,“你也会对姑姑撒谎!你现在长大了,所以姑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风战修再次沉默了,久久不应,“战修不敢!” “好!那姑姑问你,你到底是杀还是不杀?”慕容飞雪等了片刻,他依旧不答,“你不杀,那姑姑替你动手!”她说完,作势就要喊人。 风战修在她面前一跪,沉沉喊道,“姑姑!” “你给我起来!”慕容飞雪愤然吼道,瞪大了眼睛。 风战修并不动弹,顽固得像石头。 “不杀孩子也可以!姑姑要你娶云霓为妻!”她冷声说出交换条件,语气转为柔和,“云霓是个好女孩,她跟随了你这么久,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你若是不答应,那姑姑只好将那个孩子杀了!” 山庄的西苑 明珠将孩子安哄睡下,她起身要离开厢房。刚打开门,却瞧见厢房外急步奔来三人。为首的人是众离,而他身后那两人生得一模一样,一男一女,显然是孪生兄妹。明珠望着两人,只觉得好熟悉。视线瞥向那女子,顿时一愣。 她、她、她不是芙妃吗? 为什么芙妃会在这里? 明珠正狐疑,众离却走到她面前,沉声问道,“孩子呢?” “刚睡着。”明珠侧身,望向床塌上正在安睡的小玄熠。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在心里不断升腾。芙妃会出现在这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什么?芙妃是风战修的人?他特意安排在宫里的部属? 众离朝那孪生兄妹点头额首,芙蓉走进厢房,将床塌上的孩子抱起。 “你们做什么?”明珠急声呼喊,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让她走,“孩子不能带走!” 芙蓉望着她,轻声说道,“众离,这个小丫鬟是从哪儿来的?一点规矩也不懂。” “王爷新收的。”众离不动声色地说道。 “芙蓉!”柳意督促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磨蹭。 芙蓉一把推开自己面前的人,蹙眉喝道,“让开!” 明珠被她这么一推,才发现她的力气大得吓人。她承受不住,一下摔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对孪生兄妹大步离去。她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拔腿想要去追,却又被众离阻拦,“你去了也没用。” “他们要把孩子怎么样!”明珠焦急地追问。 众离沉默不语。 明珠急得快要哭了,哀求道,“众离将军!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去见王爷!好不好?你让我见见王爷!” 众离于心不忍,抓起她的肩膀,提步奔向了听雨阁。 听雨阁内,风战修站在轮椅旁边,慕容飞雪则端坐在轮椅上。 有人在房外恭敬喊道,“小姐!” “进来!” 柳意以及芙蓉推门而入,芙蓉手中则抱着那个孩子。芙蓉上前一步,将那孩子抱向慕容飞雪。慕容飞雪接过孩子,轻轻地拍了两下,漫不经心地睨向风战修,轻声说道,“这个孩子长得真好看,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你当真不愿意?”她转而问道,见他桀骜不逊,也不再多言。只是伸手扯过襁褓,捂向了孩子的脸。 那孩子顿时一阵大哭,“哇哇——” 此时,众离带着明珠赶到。 明珠听到孩子隐约的啼哭声,神色慌张地冲进了小阁。她一抬头,只瞧见两鬓斑白的女子正要捂死孩子。她想要上前,却被那一对孪生兄妹反手擒住。明珠无法动弹,呼喊道,“住手!不要伤害这个孩子!不要!” 可是没有人理会她。 “王爷!救救这个孩子!王爷!孩子还那么小!”明珠又是望向风战修,哀求道。 风战修却冷漠对待,仿佛没有瞧见她一般。 明珠被那孪生兄妹压跪在地上,眼见哀求无用,心中更是焦急如焚。脑中空白一片,她突然凄然地喊道,“不要伤害这个孩子!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把她带走!”风战修终于沉沉开口。 “是!”柳意以及芙蓉立刻领命。 “慢着!”慕容飞雪同时喝了一声,一并松开了手,孩子的哭声顿时响亮。她凝眸望向被压跪在自己面前的素裙女子,狐疑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是宫女珠儿。”明珠低下头,咬牙说道。 “宫女?”慕容飞雪喃喃念着这两个字,轻笑着问道,“战修,这个宫女是你的人?” 风战修扭头回道,“是,姑姑。” 姑姑?明珠更是诧异,这个女人是风战修的姑姑?他竟然有一个姑姑?她突然就想到了公孙晴明从前所说的话。他说,王爷有一个十分珍惜的人。原来公孙晴明口中所指的珍惜的人,就是他的姑姑! “你怎么也会将一个宫女带在身边了?姿色这么平庸,你喜欢?”慕容飞雪说着,一双老眼锐利地打量着那名宫女。 明珠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咬紧了牙关。 “好啊,既然你愿意一命抵一命。那我就成全了你。”慕容飞雪望了眼怀里的孩子,冷声说道,“来人!” 芙蓉应声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子,递向了她。 “这瓶子里是毒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慕容飞雪呓语道。 明珠盯着面前的小瓶,又是瞥向冷漠如初的风战修。她心里突然很难过,这种难过的感觉闷在胸口,却是进退两难的地步。明珠笑着收回视线,既然他不肯帮,那她只好自己用命交换,“我若是喝了,你要保证孩子的性命!” “这是当然!”慕容飞雪允诺道。 明珠伸出手握住了小瓶,颤颤地将瓶盖拔出。眼前一阵恍惚,她又是望向风战修。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让公孙晴明救了孩子,现在又见死不救!算了,算了吧。明珠闭上了眼睛,他高大的身影也消失于眼前。 “不准喝!”风战修忍不住吼道,侧身转向了姑姑,十分为难。 慕容飞雪不耐烦地拧眉,再次伸手扯过襁褓捂向孩子的脸,“我数到三,这孩子是死是活,全由你们。一、二……”她喊着数字,“三”这个字即将脱口而出。 风战修握紧了双拳,思绪乱作一团。 “我喝!”明珠眉宇凛然,猛地仰头将那瓶子里的液体喝了下去。 “我答应!”风战修同时喊道,却已经晚了一步。那毒药早已经喝了一半,明珠感觉一阵痛楚。他急忙奔向了珠儿,将她搂入怀里,用掌劲替她逼毒,又是焦急询问,“珠儿!你怎么样?” 明珠只感觉眼前越来越黑,他的容颜模糊不清,她知道自己又要离开他了。还有太多的话,来不及说。还有太多的困惑,没有明白。耳边响起他沉沉的呼喊,以及孩子的“哇哇”哭泣声。 她吐出一口血,虚弱地说道,“王爷……孩子……孩子……” “本王知道!本王答应你,孩子一定不会有事!”风战修打断她的话,不让她浪费精气。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感觉此时此刻,与那个时候的情形这样相似。所有的念头,竟然只剩下一个。 他不想她离开!他不想她走! 不想!不想! 明珠还想告诉他,其实她是明珠。她刚要开口,却又吐出一口血。她只好抓起他的手,吃力地在他右手掌心一撇一横地比画,写下自己想要说的话语。 我、是…… 风战修望着她,在心里将她比画的一撇一横勾勒出确切的字形。 明珠刚比画下一个“日”字,突然感觉灵魂被迫分离躯体,手指一阵僵硬,再也无法动弹半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把话说完,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她是谁。只能闭上了眼睛,流淌下两行眼泪,一下子深陷于黑暗旋涡。 好恨啊,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风战修猛地抬头,发疯似地冲着芙蓉以及柳意咆哮道,“把解药拿出来!她若是死了,你们也休想活命!” “给他!”慕容飞雪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更是错愕。 柳意立刻取出另一只小瓶,双手呈上。 风战修急急地取过瓶子,将瓶口凑近珠儿身边,喂她喝下了解药。他神色凝重,抓着她方才比画的那只手不放。她到底要写什么?又想告诉他什么? 会不会……会不会…… 珠儿是在三天后醒来的,只是她醒来以后,却一副惶惶神色,仿佛从没见过他们一般。她蜷缩在床塌的角落里,望着满屋子的陌生脸孔,惊吓地喃喃说道,“我要回家,我要我娘,我要回家,我要我娘……” 十二骑兵挤在床沿,大姐一月狐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珠儿。”她害怕地回答,颤抖了声音。 众女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神智不清。 风战修走近床沿,众女立刻让出道来。 “呜呜呜。我不认识你们。皇后娘娘,巧儿,救我。我要回家。”珠儿委屈地大哭,像是受惊的兔子。 呃?不是吧?不认识?众女傻了眼。 风战修却感觉右手一阵刺痛,痛到了心里。 珠儿记得自己的名字,也记得自己的一切,更记得皇帝东骁天、皇后柳水瑶、她的姐妹巧儿,包括宫里的一切。可是她却忘记了有关于战王的一切,面对众离,面对十二骑兵全然陌生。面对王爷,她除了害怕,只剩下退缩。 从前那个不卑不吭的宫女珠儿不见了,就像是变了个人。 问她之前在做什么,她说她不知道,好象是睡着了,睡得好沉。 众女怀疑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是公主回魂? 风战修自那天后再也没有看过珠儿,只是有时候,他会远远地瞥上珠儿一眼。但是那种感觉,已经变了。 他们在碧霞山庄住了三天,而后接到了云霓的飞鸽来书,急急赶回都城。小姐身子刚刚复原,所以不宜日夜奔波,由柳意以及芙蓉两人慢慢护送回宫。他们分别于山庄,公孙晴明则是出庄相送。 “战修,凡事小心。”临走前,慕容飞雪叮咛道。 一行人出了山庄,漫步走在小径。前方即将是岛屿的岸头,船只停靠于此。众离加快了步伐,率先上船。一月抱着孩子,与众女纷纷上了船。珠儿走在队伍末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可怜样子。 公孙晴明瞥了珠儿一眼,执扇慢摇,轻飘地说道,“在下祝王爷一路顺风。” 风战修默然不应,迈开脚步走上船去。 “王爷。”公孙晴明又是喊了一声,突然说道,“信不信鬼神之说。” “本王从来不信。”风战修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公孙晴明笑得从容淡定,侧目望向汪洋江水。微风徐徐吹拂,吹起他的长发,他笑着说道,“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说不清。信则有,不信则无。王爷,就此别过。”他说完,摇着玉扇,带着两名小童慢慢走回山庄。 那道玉树临风的身影,消失于小径尽头,湮没于花海。 船只起航回都城,船浆泛着江波,划开一道芦苇丛。 诺大的船舱内,风战修的耳边却不断盘旋公孙晴明所说的话语。终究还是一笑置之,只当是无稽之谈。但是连续三个晚上,他都无眠。早晨的时候醒来,望着右手愣愣出神。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这里……曾经被她吻过。 水路行了两天,孩子不停地哭闹,怎么哄也没有用。众人想来想去,都觉得孩子是饿了。可是船上只有蜂蜜水,糖水,也没有其他东西。没办法了,只好临时靠岸,寻户刚生养的人家,喂他喝下奶水。 众离留守船只,剩余的人则下船走向那偏僻的渔村。 珠儿一下船,张望向不远处的渔村,整个人忽然僵住。而后扔下包袱,又是大喊又是大叫地奔进了渔村,众人瞧见她的反应,皆是狐疑。她这么开心作什么?珠儿大步奔跑,嚷嚷道,“娘!我回来了!娘!珠儿回来了!” 一间茅草房外,老妇人正在晒谷子。 她听到这呼喊声,惊喜扭头。她仿佛是不敢相信,赶紧扯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却见她并没有消失,这才颤声喊道,“珠儿!我的珠儿回来了!我的珠儿!” 珠儿奔向妇人,张开双手拥抱住妇人,哽咽地说道,“娘!珠儿回来了!娘!” 一行人走至两人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望向她们。 “她是珠儿的娘?”四月愣愣地问道。 八月双手环胸,喃喃说道,“真巧。” “哦哦,不哭了。”十月的耐心快要用尽,她急忙转身,寻找着人家。过了一会儿,她抱着孩子走回队伍。孩子喝饱吃足,果然不再哭闹。相反,他还睁着大眼睛,一副活泼机灵的调皮模样。 风战修望着远处抱作一团的姆女,抿着唇不言不语。 过了许久,他突然迈开脚步走上前去。 珠儿立刻跪拜在地,哀求道,“王爷,您放了我吧。我想留在我娘身边。王爷。”那老妇人原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现在听到女儿喊他“王爷”,当下明白这人来头不小。她也徐徐跪拜在地,连连磕头。 “你有哥哥吗。”他吐出这样一句话。 珠儿困惑地望向他,轻声回答,“没有!” “没有?”风战修像是大受打击,声音也抖了几分。他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呆楞了半晌,突然头也不回地转身,脚步迈得格外匆忙。 众女立刻跟上,四月忍不住轻声问道,“王爷不带珠儿走了吗?” “珠儿都已经不是那个珠儿了,还带走干吗!”八月小声地嘀咕,怎么想也想不通,“真搞不懂,为什么两次都这样!” 十月抱着小玄熠,蹭了蹭两人,又是瞥了眼前面的风战修。 立刻,两人不再说话,全都闭了嘴。 夜黑风高,夜空中没有了月亮,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黑暗。 都城郊外的皇陵。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淹没于黑暗中,这是兄弟两人,平日以盗墓为生。他们挖了整整三个月的地下道,才避过了皇陵的守卫,挖通了通道。两兄弟心里挺乐,想着今天晚上能够赚上一笔,恐怕日后不愁吃穿。 火匣子点燃了火光,胖子吃力地拉开了巨石制成的棺材盖。 那瘦子拿着火匣子照近一瞧,倒抽一口冷气。该不会是尸变了吧! 棺材内,一名少女静静躺在其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容颜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几乎透明。奇迹的是,她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第61章 他也会流泪 第61章 他也会流泪 都城近郊的柳时村 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居住,平时少与外界来往,家家户户都以耕种为生。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也逍遥快乐。尽管战王攻打大兴,可是并没有殃及无辜,柳时村的村民依旧纯朴度日。只不过硝烟以及战火的余温,却也惊扰了村民。 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惶惶不安啊。 村子的角落里,那是两间简陋的瓦房,可以看得出年岁,应该已经拥有很长历史了。 瓦房内,住着两兄弟。 这两兄弟一胖一瘦,为人大大咧咧,平易近人,还有些傻劲。 瘦子是哥哥,名叫长生。而弟弟是胖子,名叫君生。 两兄弟自小没了爹娘,时常偷鸡摸狗。村民们见两兄弟可怜,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到这两年,两兄弟一下子发了笔小财,将从前到村民这儿拿走的东西全都如数归还。这不,还倒给了村民许多银两。 村头的窦阿婆忍不住担忧,叮咛道他们千万不可以做坏事。 两兄弟连连摇头,保证自己没有做坏事。 这盗墓既没害人也没伤人,不算什么坏事儿。两兄弟是这么想的。 昨晚深更半夜,两兄弟敲响了村尾王大夫家的门。王大夫从前在药铺干过活儿,也学了些皮毛,平日里村里哪个人有个小毛小病,全都让他给治治。时日一长,他倒也有模有样,俨然成了村里的大夫。 王大夫被人从睡梦里抓起,迷迷糊糊地说道,“长生,君生,什么事啊?” 两兄弟二话不说,一人一边架着王大夫奔进了瓦房。 瓦房内,点了一盏烛灯。 昏黄的烛光朦胧地照着房内,却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还有一张石头砌成的床。等等,这床上怎么有个人呢?王大夫揉了揉眼睛,走近一瞧,登时惊讶万分。 竟然是个女子! 女子一头乌黑长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雪白的绸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肌肤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只是眉宇之间,却有一股庄严祥和。她的唇瓣轻启,微弱地呼吸。看似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却迟迟不醒。 兄弟两人什么也不懂,只好将王大夫请来了。 王大夫把了把脉,也诊不出个所以然。 “到底死了没死啊?”天气微热,君生壮着膀子,粗声粗气地问道。 话音落下,君生遭到长生一记爆栗子。 “哎呦!大哥你打我干吗!”君生抱着头抱怨。 长生横了他一眼,望向那昏迷不醒的女子,“别说那个字眼,忌讳!” 君生立刻明白,改口又问,“王大夫,那到底有救没救啊!” “奇怪啊,她脉象全无,可是却有呼吸。这是什么道理?”王大夫摇摇头,万分狐疑地说道,“若是活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脉象?可是她又在呼吸,明明没死!真是怪事!这姑娘是从哪儿来的?” 长生与君生互望了一眼,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几句“时辰不早”“回去睡吧”云云的话语,又是架着王大夫将他送回了家。再折回瓦房,两人反手关了门,痴痴地望着昏睡的女子发愣,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哥。”君生喊道。 长生“哎”了一声,提议道,“往哪里来的,不如往哪里送?” “她还有呼吸,咱们把她送到那棺材里啊?”君生觉得不好,摇头道,“不成!不成!” “那怎么办?”长生干瞪着眼睛。 兄弟两人倒在地上,背身而坐。他们倒是真得累了,想着想着,睡着了。 幽冥?幽冥,你在哪儿? 黑暗中,明珠不断地呼喊着幽冥。虽然她看不见,可是她知道自己又离开了那尊躯体。她已经不再是珠儿。难道又是灵力不够了吗?她怎么没回到现代?幽冥?幽冥你在哪里?幽冥?快回答我! 一刹那,眼前闪现出白色光芒,耀眼得刺目。 明珠眯起了眼眸,透过狭长的眼睑,瞧见幽冥坐在那弯月的物体上,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比起先前的色泽愈发艳了。他突然身形一晃,晃到了她面前,双脚盘腿坐在空中,“主人,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幽冥,快让我再回去!”明珠焦急地嚷嚷道。 “报告主人,暂时不行哎。”幽冥摇头回答。 明珠似乎已经料道他会这么说,深呼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让我再回去?” “本尊的躯体魂魄被锁太久,一时也没办法附体。”幽冥无奈地耸了耸肩,继而担忧地说道,“不如先回现代,你现在于两个时空之间,很容易魂飞魄散。稍有差错,就会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要回现代!一旦回去,我和他不知道相差了多少年!”明珠眉宇紧锁。 “主人……” “我不要!我不想和他错过,我不想。”明珠的声音已经哽咽。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哪怕会永世不得超生,她也不怕。 幽冥一下子沉默了,因为她心里疼痛,所以他也忽然感觉到了疼痛。 “幽冥,我现在命令你。尽你可能,让我回去自己本尊的体内。”明珠坚决说道,已经做了决定,她冷声喝道,“我是你的主人!”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幽冥徐徐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明珠同样闭上了眼睛,感受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渐渐消失了所有的感官知觉。只剩下心觉,心随意念…… 都城,皇宫。 正是八月酷暑,天气炎热。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湛蓝的天空瞧不见一片云朵。都城内的百姓早已热得难以抵挡,无精打采地坐在阴凉处乘凉。这酷暑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半个月,护城河的河水都渐渐干涸。 “哎!苍天啊!求求你下一场雨吧!” “是啊!这么热的天,再不下雨可怎么活啊!” “神明保佑,苍天保佑!” 百姓们不时望向天空,虽然知道无济于事,却还是在期待有奇迹出现。 都城城门外忽然奔进一行人马,如风一般奔驰而过,朝着皇宫急急赶去。马蹄践起尘土,一阵飞扬。尚未瞧清来人,早已闪无踪影,只留一抹抹小点。百姓们好奇地张望,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声,“是战王!” 战王回城了? 百姓们纷纷回想起战王攻城时的情形,顿时头皮发麻,忍不住哆嗦。 午重门,风战修骑着黑马率先冲进了皇宫,众离以及十二骑兵紧随其后。风战修不管不顾,策马朝太和殿而去。其余人等则止步于午重门,望着他挺拔的身影愈行愈远。众人心里突然一沉,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 “战王回宫!”太监们尖细的通传声一重又一重。 太和殿,臣子们上朝议事的大殿,更是一国之君统筹帷幄放眼天下的权威所在。大殿内,云霓已经等候多时,她的眼前赫然闪现一道伟岸身影。 “王爷!”她立刻跪拜在地,恭敬喊道。 风战修神情冷漠肃穆,一袭紫衣华服映衬得他更加邪魅。他瞧见云霓手中所捧之物,莫得一怔。过了半晌,又是猛地迈开脚步,几个大步冲到了她面前。他颤了双手,从她手中接过——墨黑色的骨灰坛。 他低下头望着那骨灰坛,淡淡地问道,“谁的。”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可最后一个字却已经沙哑。 “公主。”云霓轻声回答。 风战修一听,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他又是定了脚步,仿佛是不相信,突然就大笑出声,笑得凄然。他抱着骨灰坛,出奇不易地转身,豁得奔出大殿。 眨眼,消失不见。 “王爷!”云霓担忧地喊了一声,想要去追,却已寻不到他。 风战修一路奔到了平乐宫,双眸嗜血一般通红,神情骇人。众人瞧见了他,心中一惊,顿时跪拜在地,大气也不敢喘,还没来得及开口喊“王爷吉祥”,被他阴郁地咆哮了一声,“全都给本王滚!”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不敢多作半点停留。 风战修单手抱着骨灰坛,忽然沉静了下来。 整座平乐宫,只剩下他孤单单一人。好象这个世上,也只剩下他一个。 风战修放慢步子,绕着平乐宫恍惚地走了一圈。 没有,没有,没有她。哪里都没有她。哪里都没有。他找了那么久,全都没有找到。他的确心存侥幸,只要一天看不到她的尸体,一天看不到她的骨灰,他就不会死心。所以他派人不断地去找,不断地找。 为什么?他盯着怀中的骨灰坛,疯了似得扭头奔出平乐宫,朝着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的池子里,水莲正开得繁盛。碧绿的荷叶连绵,点缀着妖怡的莲花。有风吹拂而过,莲花微微摇摆,于荷叶荡漾起涟漪,像是一副唯美的泼墨画。他踏着莲花而行,飞上了最高的殿檐。 风战修眺望整座御花园,视线停于那架秋千,却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最后,只有那墨黑色骨灰坛在手中。 他扬起唇角,笑着走向那座冷宫。 冷宫里,寂寥一片,可是眼前却依稀可见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样清晰。 这座冷宫,曾经住着他想要带走的人,再也无法带走。 有人却告诉他,没关系,可以把她带走。为什么对他说了那样的话,为什么又不兑现承诺。为什么选择逃开他,为什么在给他温暖以后,又要把他扔下。为什么三番两次地让他产生错觉,好象她一直都在。 不是答应了要陪在他身边吗? 风战修抱着骨灰坛,一下子抬头大吼出声,“啊——” “夜明珠,你给我出来!夜明珠!你给我出来!”他凄厉地咆哮,吼声震天,“如果这个世上真得有鬼神之说,你出来啊!为什么不出来!不管是美少年,不管是宫女,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谁,你出来啊!” “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 “……” 风战修乱吼了一通,沉沉余音盘旋于整座皇宫。 他一下跌坐在地上,抱着骨灰坛愣愣地发呆,一动不动。 不过多时,众离等人焦急地寻声而来。 他们终于在这座冷宫找到了他,而他就这样僵坐在地上,也不管风吹日晒。他们记忆里的风战修,是那个英姿飒爽,遇事淡定从容的战王。曾经一直以为这个世上,任何事都不会难倒他,也不会让他止步。 可是现在,这样的风战修,这样落魄彷徨的样子。 那是他们从未瞧见过的模样。 原来,原来再坚强的人,都会有伤心的时候。 众离朝前走了一步,沉声喊道,“王爷。” “滚!”风战修抓起一把尘土,甩手掷向了他。 众离反应机敏,闪身躲过。而那把尘土砸向了柱子,柱子“轰隆——”一声倒塌。 大伙儿心中一惊。 “全给本王滚,再接近半步,格杀勿论!”风战修头也不回,阴霾地吐出这几句话。他只是抚摸着骨灰坛,恋恋不舍。 “王爷!” “属下恳求王爷!” 任由众离、云霓以及十二骑兵齐齐跪拜相求,全都无用。若是惹得他怒了,又是抓起尘土乱洒一通。支撑宫殿的柱子被他的内劲轰塌了三根,众人担心宫殿会塌陷,所以不敢再劝说,只好离去。 风战修就在这冷宫坐了整整一夜,他不吃不喝,也不开口说话。 只是抱着那骨灰坛,静默不应。 等到了晚上,众离站在远处静静地守护。 白天的酷暑过后,夜间残留着高温的余热。冷宫倒塌了无数的沙砾石土,一片狼籍。夜深人静,明月当空,星辰闪烁着点点光芒。黑暗中,风战修隐没的身影隐约笼罩着一层月润光华,却显得更加孤寂。 众离盯得眼睛有些酸涩,再加上一路疲劳,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只是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风战修原本乌黑的发丝,竟然在一夜之间忽然成了银白色。 一夕白了头。 “王爷!”云霓喃喃地喊了一声,愕然不已。 其实昨夜,云霓与十二骑兵在众离的劝说下离去后,全都没有睡着。一夜无眠,天朦朦亮就赶来了。当她们瞧见风战修一夜白了发,全都怔在原地。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王爷,王爷竟然一夜白发…… 风战修徐徐站起身来,他的双脚已经麻木,没有了知觉。刚一起身,险些跌倒在地,却是不顾一切地护住了那骨灰坛,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他松了口气,似乎是虚惊一场。而后转过身,望向了众人。 “即日起兵攻打代城!本王要彻底拿下大兴!云霓守城!”他沉声喝道,字斟句酌。 “是!”十二骑兵跪拜在地,齐声回道。 风战修迈开脚步,就这样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淡然的姿态,让人感觉昨天那个疯狂大吼大叫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是众人心里全都明白,恐怕是到了伤心处,所以连伤心都没有了反应,全都深埋在心里了。也许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这样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化为了灰烬。 风战修一步一步,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你们先去!”众离沉声说道,十二骑兵互望了一眼,立刻动身。 等到一行人离去,众离扭头望了眼云霓,幽幽说道,“走吧,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 云霓没有说话,却已经泪流满面,连绵不绝。她隐忍着哭泣声,不发出一点声音,双肩却忍不住微微颤抖。众离走了几步,又是回头走到她身边。他犹豫了下,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终究还是递向了她。 她低下头,泪水落在了他的手背,平静走过,“不用了。” 众离收回手帕捏紧,默然地跟随在她身后。 一个时辰后,战王军再次兴兵讨伐代城。 代城的州官府邸 府邸外,一名士兵策马奔来。而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件染血的东西。 士兵急急奔进府邸,低头步入正殿。 而正殿内,东骁天与诸位大臣早就等候多时。之前他派人将亲笔手书的密信送去,算来时日也该差不多回来了。一天等不到消息,就担心一天。他只怕连这最后一招都不管用,他更是在赌风战修的心。 他对明珠,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如果他还念在往昔情分,他一定会答应交换条件。 如果…… 东骁天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 “皇上!”那士兵奔进殿来,跪拜在地,他双手将那染血的东西举起。 大臣们齐齐望向去,顿时明白那染血包裹的东西是什么。 东骁天一颗心坠落无底深渊,沉寂无声。他根本就没有念及情分,根本就没有念及。呵呵,风战修,恐怕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大臣们喃喃呼喊了些什么,他全都听不见了,只是站起身来,走出了殿去。 东骁天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向东园。 东园的厢房内,柳水瑶忧心忡忡,无法定神。 自那日得到东骁天的允诺后,她静心等待。每天都给小玄熠缝制衣服,期盼有一天小玄熠突然回到她身边,她就可以将这些亲手做的衣服替孩子穿上。衣服一件一件多了起来,可是小玄熠却迟迟没有踪影。 细细算来,距离小玄熠失踪已经有两个月时间了。 “嘎吱——”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巧儿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她将托盘搁在桌上,轻声说道,“娘娘,该喝药了。” 柳水瑶正念着佛珠祈求神明保佑,可是突然感觉一阵心慌,串佛珠的红绳竟然顷刻间绷断,手中的佛珠一颗颗掉落而下,像是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低下头,莫得一阵惊怕,喃喃说道,“佛珠断了,佛珠断了……” “娘娘,奴婢来捡。”巧儿急忙蹲下,伸手将佛珠一颗一颗拾起。 柳水瑶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抬头望向那片天空,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玄熠……” 她再睁开眼睛,扭头却瞧见东骁天静静地站在房外。她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来的,却一如从前那般玉树临风,远远地望着她,温煦地笑。记忆里,他的温柔似乎全都给了另一个人。不过还好,她还得到了小半。 这已足够。 如今她唯一希望的就是玄熠平安无事,希望战修能够放过骁天。 东骁天慢慢地走到她面前,望着她淡淡地笑。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再选一次,明珠,你选哪个。 酷暑八月,战王军兴兵讨伐骁帝,攻打代城。 征途行了半月之久,前方即将是这两年来的最后一战。标志着“战”字的王旗,随风飘扬。此次一战,战王率了精兵二十万,攻打这最后的城池。鼓声隆隆,撞击进士兵的心中,全军更是气势如弘,高举刀剑齐声嚷嚷。 “战王天下!战王天下!” 众离与十二骑兵纷纷策马站于大军前方,眉宇凛然。 居中为首的汗血宝马之上,一道黑色的桀骜身影。阳光徐徐照耀,风战修身穿铁衣铠甲,脚蹬朝天戎靴。他一手握利剑,眯起鹰眸迸发出精光,突得将剑举起,朝着前方的城池大喝一声,“攻——城——!” “杀!”士兵们同样大吼,举步冲向了不远处的代城。 一时间,马蹄践起尘土飞扬,士兵们如蚁一般。 代城的府邸内,东骁天以及诸位大臣心中焦急如焚,一脸忧愁。东骁天望着殿外,凝眉等候士兵回报。他知道风战修再次攻来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难逃一劫,难逃一死。他连明珠都不顾了,他还会顾及什么。 “报——战王军攻来了!”士兵大步奔进殿来,单膝跪拜在地。 众人一听,只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无法喘息。 东骁天默然不应,神色平静。他抬手轻轻地挥了挥,淡淡地说道,“下去,朕知道了。” “是!”那士兵又退了下去。 大臣瞧见如此,你一言我一语,激烈纷乱地上奏,想要探讨出一个方法阻止风战修攻城,又或者是想要探讨出一个方法,让他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事到如今,他不将城攻破,恐怕已是妄想。 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 “皇上!不如打开城门主动投降示好?”柳青已是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他急于想要保住性命,慌乱中只能想到这样一个下下策。虽然风战修为人桀骜不逊,可是至少他们柳家和他之间有过一段因缘。他又想着自己先前对风战修不薄,加上他被弘帝打入天牢时,水瑶还亲自去替他求情。 种种理由,让他愿意赌上这危险的一次。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柳丞相!你说得什么话!”江在元立刻喝了一声,反驳道,“这怎么成?皇上乃是大兴真命天子,怎可向叛臣投降?皇上!臣以为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 群臣束手无策,同时起身,等待他的决定,“皇上!” 东骁天却始终不应,面对群臣的质问选择了漠视态度。 “皇上!您倒是说句话啊!”江在元再次喊道。 “全城戒备防守,派出左右前锋迎击!”东骁天双眸一一扫过众人,字斟句酌地说道。 代城的兵士加上从宫中带出的士兵不足三万,以三万兵士去迎击二十万大军,这简直与以卵击石没有任何分别。风战修竟然会率如此大军压镇,可以看出他的决心有多么决然。不将代城攻下,誓不罢休! 城内留守一万士兵,剩下的二万士兵则分成两批各由左右先锋统领。 战王军的士兵与骁帝的士兵于代城撕杀,战王军不管是从士气或是作战方面都高胜一筹。不消多久,代城得到了士兵的回禀,左右先锋率领的两万士兵已经战死沙场,先锋将军也被战王军斩下了头颅。 一场血雨腥风,一场迟来的浩劫,像是暴风雨来得那么急,那么凶猛。 七天之后,代城的城门终于被攻破。 战王军拥入城被,与仅剩下的一万士兵撕杀。全城一片狼籍,尸体遍野。而那血腥味充斥于整座城池,漫天的哭喊声以及哀嚎声。士兵们不顾一切地残忍弑杀,根本不管男女老少,凡是这城里的人一律杀无赦。 由于代城靠山,三面环水,只有城门一道出口。 这里更是大兴最后一座城池,也是最偏僻的一座城池,根本就没有可逃的退路。 城门大开,士兵们开出大道恭迎战王入城。 在十二骑兵的开路下,风战修驾着宝马慢慢踱进了城内。盔甲不沾丝毫鲜血,他冷漠地面对满城的尸体,冷漠地面对那些哭喊的百姓,一张俊容阴霾无情。只需随便动动口,就能让人顷刻间由生到死。 士兵们护拥的大道一直延至州官的府邸。 府邸已经被包围,由于众离将军的命令所以迟迟还没有攻破。 不过,府中的臣子早已投降而出,纷纷跪拜在地。 只是独独不见骁帝。 柳青瞧见了宝马上的风战修,立刻匍匐跪走向他,沉沉喊道,“王爷!” “你不要急,本王自然会杀了你。”风战修扬起唇角,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 柳青一听,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 八月末,九月初,结束讨伐大兴的最后战役。 府邸内上至侍卫下至仆人全都走光了,只剩下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东骁天,一道飘渺挺拔的身影,孤单单坐在正殿中。他在等待,等待风战修杀到他面前。也许,这一天早就该在两年前上演。 若是当时他没有拥护自己登基,那么他一定会起兵造反。 风战修,你果敢勇猛,的确所向披靡。你处心积虑,心思缜密无人可比。为什么在当时拥护他,为什么装出很爱明珠的样子。 殿外忽然走进一人。 东骁天望向来人,轻声说道,“你怎么没走,还在这里做什么。走吧。” 柳水瑶穿着一袭白裳,整个人显得愈发嬴弱。她知道代城已经被风战修攻破,她知道走到这里已经是最后一步。他们已经无路可退,逼上了绝境。前方是悬崖,回头是火坑,走哪条路都没有用。 她穿上了白裳,证明自己的决心。 如果他不能活下来,那么她也不能活下来了。 只是她不知道风战修会不会网开一面,放过骁天,放过孩子。 柳水瑶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屈膝跪拜在地,她低下头,柔柔的女声很好听,“皇上去哪儿,臣妾就去哪儿。” 她的声音很平静,一如她的心也很平静。 从小到大,无理取闹是她最为拿手的事情,惹人嫌弃是她所得到的结果。她一直以为自己深深喜欢的人是风战修,可是为什么每次她看着东骁天的身影,就会心里疼痛。哪怕当时风战修在她面前搂着明珠,她也没有那么痛过。 她突然有些困惑。 那时的相见,她难过的是因为风战修的不理不睬,还是东骁天的不同对待。 算了,恐怕都说不清了。 东骁天伸手将他扶起,沉声说道,“你走!” 柳水瑶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我不爱你!没有一天爱过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明珠一个!没错,我爱明珠!你走啊!”东骁天见她不肯走,愤然地吼道,“为什么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想看着我被你心爱的战修哥哥砍了脑袋不成?” 柳水瑶依旧不说话,顽固到底。 “呵呵。”东骁天轻笑出声,笑得一阵无力,“你走吧。” “骁天……”柳水瑶颤声喊道,哽咽不已。 东骁天站起身来,低头叮咛,“答应我,若是孩子还活着,一定将他带大。远离这血腥,远离纷扰,过些平凡的日子。” “骁天,不会有事的。骁天。”柳水瑶终于哭出声来,泪水从眼眶流淌而下。 东骁天迟疑地伸手,替她擦去眼泪,“他不会杀你,你不要替我求饶。还有,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他说完,突然动手点住了她的穴道。而后,他轻轻地拥抱了她,扶着她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柳水瑶无法开口,无法动弹,却听见他在她耳边说道,“我欠你很多。对不起。” 她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看见他温煦一笑。 身后有脚步声沉沉响起。 东骁天不急不徐地回头望去,豁得瞧见了风战修。他一身铠甲,整个人霸气果猛,彰显出邪魅气息。而他的嘴角勾勒一起从容弧度,似笑非笑的神情,倒像是在讥讽自己此刻的懦弱绝境,嘲笑自己当年的赶尽杀绝。 成王败寇,他一向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他心中还有困惑,所以在死之前需要知道答案。 众离与十二骑兵纷纷奔入殿内,将正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东骁天与他对望,沉声说道,“风战修,究竟是不是你杀了父皇!”当年,他也是仅凭那半个“占”就认定了他。因为惶恐他的权势以及才干,所以不能留下他。如果他没有一意孤行,历史是否会改写。 “哈哈。”风战修仰头大笑,狰狞地说道,“的确是本王杀的,那又如何。” “你!”东骁天虽然早有准备,可能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可是此刻,他当真听见了,又是懊恼愤慨,“风战修!既然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欺骗明珠!” 那日养心殿,他给明珠出了一道题。他问她,你是明珠,还是风战修的妻子。他让她自己做选择,选择站在他一边,还是站在风战修一边。可是她听信了风战修的话,选择了他。她的选择错了,她信错了人,选错了人! 东骁天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风战修!你大逆不道,弑君叛国!你会有报应的!” “弑君?叛国?”风战修的笑容凝在唇角,冷冷地说道,“整个九国大陆都应该属于本王,大兴王朝更是该死!你们姓东的子孙全都应该下地狱!本王就是要将你们统统杀死,大逆不道?报应?倒是来啊!本王等着呢,何时报应!” 东骁天被他慑人的气息所骇,这感觉与那日如出一辙。 他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疯狂气焰。 “你究竟是谁!风战修!你究竟是谁!”东骁天质疑地问道,他的憎恶太过强烈了。 风战修单手捧着一只墨黑色的坛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沁宫的主人是我的姆妃。你说本王是谁呢。” 沁宫?他是那位小公主的儿子?那么,他不是大兴的子孙吗? 东骁天已经混乱一片,困惑地追问,“如果沁公主是你的姆妃,那你是我们东家的子孙!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你们全都该死!”风战修阴郁地吐出这一句话。 东骁天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风战修!你不得好死!明珠在天上看着,她不会原谅你!她地下有知,也一定含恨九泉!” “死不瞑目的人是东炎弘!”风战修幽幽说道,抱着那坛子轻轻抚摸,“她一直在本王身边,她看着本王将那些该死的人全都杀死!” 东骁天猛地盯着他怀里的墨黑色坛子,一下子失了魂。竟然将她烧了?他舍不得她化为灰烬,所以将她偷偷藏在冷宫。他竟然就这样将她烧了?烧成了灰!再也不会,再也不会看见她的容颜。 “哈哈!”东骁天一下子大笑出声,指间屏气,弹指击向了那坛子。 只听见“砰——”一声,骨灰坛应声破裂,坛子里的骨灰飞扬于空气中。东骁天又是挥气衣袖,掌风旋起气流,将洒落的骨灰吹向了殿外。忽而一阵风,将那骨灰吹向天际,吹向了遥远的空中。 风战修整个人一怔,从容淡定的神色骤然而变,化为茫然无措。 他伸手想要去抓,却只抓到一团空气,掌心沾染了少许骨灰,灰色的灰烬。他抬头望向殿外的天空,早已没有了那踪迹。他甚至来不及去捕捉,竟然连最后的她都没有保留,顿时疯了似地咆哮出声。 众人被这声咆哮震得耳鸣,心里一惊。王爷…… 柳水瑶坐在椅子上更是惊慌,可是她无法说话。 “东骁天!你真是该死!”风战修莫得转身,鹰眸通红。长臂一伸,使出了十足的功力重重击向了他。他招招凶狠,招招要对方的命,没有留半点情分。东骁天无法抵挡,渐渐败下阵来,迎面受到胸口一击,吐出一口血。 他这一掌打得东骁天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整个人僵住不动。 风战修宛如修罗,抬手直接盖上了他的头顶。 “明珠……”东骁天喃喃喊了一声,头顶留下孜孜鲜血,双眼一闭,死了。 柳水瑶就在他身后而坐,却始终没有办法开口。她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流淌,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双眼通红,哭到连泪水都流干。又见他的鲜血从头顶流出,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她无法承受打击,昏了过去。 骁天…… “呵呵,呵呵呵。”风战修轻轻笑着,望向那一地碎片,又是晃悠地转身走出殿去。 众离以及十二骑兵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只觉得寂寥。 风战修走出正殿,抬头望向那片湛蓝天空,一颗心仿佛被人捏在手中,疼到无法呼吸。突然,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慢慢流淌而出。那液体流淌过嘴边,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他伸手轻拭,低下头望着手中的湿润痕迹。 这是眼泪吗。 他也会流泪吗。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流泪了,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流泪的滋味。当他从尸体中爬出来那一刻起,他告诉自己,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流泪。因为他早就死了,死在了那天。从此以后,他只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或许,他从来就算不上人。呵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他只需要仇恨,可是为什么会伤心会心痛。 风战修仰起头不去眨眼,他逃避自己,那不是眼泪。可是她已经化为灰烬,被风吹尽,再也寻不到半丝气息。再也没有,再也没有了她。即便是骨灰,连半点也没有了。他睁眼到酸涩,泪水却越流越多。 夜明珠,夜明珠,夜明珠。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聚集起无数的乌云。雷声隆隆作响,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仿佛将这天空都割成连半。一条雨线从天际坠下,又一条,又一条。眨眼之间,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可是这雨水竟然是红色,就像鲜血一般,却并没有腥味。 雨水落在了风战修的身上,湿了他的头发,用何首乌等特制药水染回的黑发被雨水洗去,显现出银色的发丝。他披头散发,任由雨水洗涤自己,洗涤过他那颗疼痛的心。到了此刻,终于承认自己流泪。 明珠,你怕黑的时候,谁陪伴在你身边。 天空突然下起一场红雨,整一场红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雨水浸入大地,地里的庄稼却不是淹死,而是全都枯萎。百姓们眼看着颗粒无收,顿时哭泣。这已经九月了,再熬些时日,等到了秋天就要收成。如今全都毁于一旦。 “哎!怪事真是多,天下红雨!”王大夫望着枯萎的庄稼,也无法知道其中原因。 反倒是窦阿婆,拄着老木拐杖,摇头叹息,“好多年前,也下过红雨。” “是吗?”一旁的村民好奇地问道。 柳时村的老一辈全都死的死,病的病,如今就只剩下窦阿婆一人。窦阿婆年近七旬,是村子里最长寿的人了。窦阿婆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那时候也下了一场雨,听说是魔王哭了。” “魔王?”众人一寒,不是吧?这个世上还有魔? “因为他寓言要屠杀九国,所以管他叫魔王。”窦阿婆弓着背,回忆往事。 君生突然从瓦房内奔了出来,奔到长生身边说了些什么。长生神色诧异,狐疑地瞥了眼弟弟。而后两人朝着众人笑笑,匆匆奔回自己的瓦房。等到走远了些,长生吃惊地问道,“不是吧?你说那女人醒了?” “是啊,大哥,你快去瞧瞧。”君生低声回道。 由于雨下了三天,陈旧的瓦房漏雨,雨水滴滴嗒嗒地落进了瓦房中。石头垒成的床上,那名少女被雨水沾湿,原本寒气逼人的身体微微有了温度。她感觉身体疲惫,耳边盘旋幽冥的呼喊声:主人,冰魄的寒已经散了。 明珠惺忪地睁开了眼睛,瞧见了两个陌生的脸庞。 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喉咙好干涩啊,她吃力地吐出一个字,“水!” 君生立刻替她倒了杯水,哥哥长生将她扶起,喂她喝了水。喝完水,两兄弟又是站在床沿,傻呆呆地望着她。君生蹭了蹭哥哥,长生这才问道,“你……你是谁啊?” “我要见战王!”明珠轻声说道。 我要见你…… 九月初,战王攻下了代城,杀了骁帝,彻底将大兴王朝攻下。 先帝一生,生下六个儿子。可是病的病,死的死,全都不得善终,到最后只留下骁帝一子。骁帝一丝,大兴也算是气数全尽。据说连皇亲睿王的藩地蜀城也被南昌国占领,睿王更是早就被杀。 所以,大兴自此覆灭。 至于大兴仅剩的公主全都被拘禁在深宫,再也不得见天日。 第62章 不是说好的 第62章 不是说好的 一场浩劫就此落下帷幕,却是另一场浩劫帷幕的开始。因为战王放言要征战其余八国,统一九国大陆。他的信誓旦旦,让九国大陆上的子民心惊不已。看来暴风雨即将袭击整片大陆,屠杀即将上演。 九月十五,正月中,大兴易主,战王于代城称王,大兴改名为“圣歆”。 下了三天三夜的红雨之后,太阳方才露脸。晴朗的午后,柳时村的村民们正在耕地上锄去枯萎的作物。众人一边动手,一边小声地议论。话题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国家之事,更是聊到了现任君王。 “哎,战王太暴戾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啊。”农夫擦了擦汗,沉声说道。 身旁的另一个农夫立刻附和,“是啊,战王将大兴的最后一个城池也给攻破了。听说,骁帝还是战王亲手杀死的呢。” “那皇后娘娘呢?”圆脸的农妇狐疑地问道。 “柳皇后?恐怕也是凶都吉少!”农夫抽着大烟袋,吐出烟圈。 圆脸的农妇认同地点点头,摇头说道,“皇后娘娘不是生下了小皇子吗?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个世道啊,太乱了。不管了,不管了,咱们小老百姓也管不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还是做些手工活,去城里卖些钱吧。” 众人望着颗粒无收的庄稼地,顿时闷了。 半晌之后,又是默默叹息了一声。 远处,瘦子长生刚从城里回来。他手中提了几帖药,还有一条活鱼。长生低头奔回了两兄弟的小瓦房,推门而入。他反手关了门,转过身粗生粗气地说道,“二弟,我回来了。你去煎药,我去煮鱼。” 弟弟君生立刻从另一间房奔了出来,将他手中的药接过。 而里间的石床上,明珠由于气血不足,再次昏睡。王大夫之前来看过了,简直是不敢置信。一个没有心跳的人,竟然还活了下来。这真是怪事。王大夫又是吩咐了两兄弟几句话,这才走了。 这不,长生去买了药买了鱼。 过了一会儿,药煎好了。活鱼也熬成了鲜美的鱼汤。 两兄弟一人端着药,一人端着汤,一前一后奔进了房内。 明珠已经醒了,可是太过虚弱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好不容易喝了药,又喝了点汤,这才感觉身体暖了些。四肢却还是没有多少力气,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人,吃力地说道,“我要见战王。” 战王?她要见王? “姑娘,你到底是谁啊?”两兄弟谨慎地打量着她,追问道。他们是在皇陵中发现了她,她睡在皇陵的陵墓里,难道她是哪位妃子?还是哪位公主?也只有拥有这样身份的女子才能在死后睡在皇陵。 只不过,她竟然没死。这也奇怪了。 明珠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现在外边儿的局势,她感到有些烦乱。为了理清思绪,她反问道,“你们又是谁?” “我们……”两兄弟说着,互相瞥向对方,“哥哥长生,弟弟君生。” 原来是两兄弟! 明珠点点头,又是问道,“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我的?”毕竟她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躯体,不是吗?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像是一团打结的乱麻,等着她去搞明白。 “凭什么我们回答你,你该先回答我们!你到底是谁?”弟弟君生瞪大了眼睛。 明珠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对不起,不管怎样,我应该谢谢你们救了我。没有你们,我也不能活下来。谢谢你们。” 两兄弟看见她笑得动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我叫明珠,夜明珠。”她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长生与君生两人一听她的名字,又想到是在皇陵里发现了她,立刻就联想到了弘帝的女儿,大兴的明珠公主。可是,可是明珠公主不是早就死了吗?而且还是死在两年前!不是吧,难道起死回生了? “你是明珠公主?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鬼吧?”长生咽了咽口水。 明珠见他们受到惊吓,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鬼,我是人。这其中有点原因,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但是希望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里发现了我。还有,战王现在身在何处?” “我们兄弟两个以盗墓为生,那晚是在皇陵发现了你。至于战王,他已经攻下代城,杀了骁帝,在代城称王了。”君生老实坦白地说道,又是急急补充,“公主殿下,我们可没有偷皇陵的东西!” 什么?他杀了东骁天? 明珠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有些无法呼吸。她还是晚了一步,还是晚了一步。她揪紧了被褥,轻声说道,“你们能带我去找他吗?我一定要见他!” “恐怕有点难,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怎么可能见到战王呢!”长生为难地说道。 “那你们能送我去代城吗?你们送我去好吗?”明珠哀求道。 两兄弟一愣,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好象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长生与君生两兄弟抵不住她的哀求,竟然稀里糊涂地点了头答应。刚一答应,他们立刻懊恼。想要反悔,但是瞧见明珠笑得烂漫,又不忍心开口,只将那反悔的话全咽了回去。哎,有些人就是这么可怕,他们算是遇到克星了。 当天晚上,三人很早就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长生打开了门,君生背着明珠走出了瓦房。长生偷偷牵过村里一户人家的牛车,放下了一锭银子。君生将明珠安置于草堆中,自己则奔向牛车的前头,与哥哥长生一起赶车。 牛车慢慢悠悠地朝着代城奔去。 明珠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全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 你终于还是报仇了。杀了东骁天,终于报完仇了。你是否开心?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那么我呢,你还记得我吗。也许,也许你早就把我忘记。可是我还是那样义无返顾,朝着你奔去。 请你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 代城,州官府邸。 自从红雨过后,酷暑的天气就缓减了许多。天空万里无云,盛世平和的景象。一只白鸽从远处翩然飞来,它飞进了府邸,落在一处厢房的窗沿。白鸽的脚踝处系着一张小纸条,显然是传递信息而来。 众离走近窗沿,从白鸽的脚下解下纸条。放飞白鸽,打开纸条一看。 纸条上一行清秀的字迹——小姐已到,请王速回。 众离又是折回风战修身边,沉声回禀道,“王,云霓飞鸽传书,小姐已经抵达都城,请王速回。” 风战修并没有穿明黄色的龙袍,我行我素地一袭黑色华服。他一向喜爱紫色,可是这次却将黑色穿了许多日,恐怕是为谁悼念。英挺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双眸紧闭。他正在闭目养神,整个人沉静得吓人。 听到了众离的回禀,他也迟迟没有给予回应。 过了好半晌时间,这才吐出了两个字,“起程。” “那柳家父女……”众离又是问道,等待他的命令。 “带上。”风战修冷冷地说道,不带丝毫温度。 众离抱拳领命,“是!”他急忙转身,奔出了书房。 府邸内,十二骑兵已经空闲好几日了。自从这最后一战也打完后,她们就觉得无所事事。可是大姐一月却告诉她们,这并不是最后一战。因为王要继续攻打其他八国,彻底统一大陆,才算作罢。 所以,她们的任务还有很多。 她们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能够陪伴王到几时。可是她们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是坚守阵地,直到最后一刻,直到自己倒下来的那一刻。剩下的事情,全都不去想,没有空去想,也不许自己有这份奢望。 平淡的生活,那是一种奢侈。 院子里,众女三三两两练着拳脚,为了迎接不久之后的战役。 “立刻回城,带上柳家父女!”众离走进院内,朝着十二骑兵嘱咐了一声。 “知道了!”一月点点头。 等到众离走后,十二骑兵想到柳水瑶,不禁为之叹息。 柳青与柳水瑶如今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等同于囚禁。自那日后,柳水瑶恐怕是因为伤心过度,所以她不停得哭,一直哭。眼泪流干,就流淌出鲜血。太医前来诊治,为时已晚,她已经哭瞎了双眼。 这样的变故,让人心颤不已。 那是怎样的伤痛,才会让人流泪至双眸失明。 柳水瑶变得很沉默,闭口不说一句话。她甚至可以说是变得发愣发痴,也许她已经疯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会蜷缩在角落里,喃喃地自言自语。等到人接近,她又闭口不语,惶惶地环抱住自己。 这样的她,太过可怜了。 大姐一月回头瞥了眼,轻声说道,“三妹,四妹,你们两个照看柳家父女。” “是!大姐!”两人齐声回道。下一秒,众女依次行动,她们要赶回都城。都城内,小姐恐怕已经由柳意以及芙蓉平安护送抵达。主子终于登基为王,这也算是不负所望。战王天下,这应是天意。由于走得匆忙,所以大军则晚时整顿出发。 不过多时,府邸外马车以及马匹全都准备齐全。 风战修飞身上马,喝了一声,策马而驰。 众人立刻追随,尘土飞扬。 十天之后。 平坦的大道尽头,一辆牛车徐徐而来。 天气闷热无比,又是高温。 长生不停地赶路,君生时不时扭头望向身后,只见明珠躺在草堆上,小脸被晒得通红,可是双唇却干涩泛白。本来身体就没有康复,这又加上路途劳顿,怎么可能会舒服呢。君生只得从包袱里取出一件衣服,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索性将衣服盖过她的头,不让阳光晒伤了她。 前方突然奔来一行人,马驹以及马车从他们身边奔驰而过,迎面而来的尘土让人忍不住咳嗽。只瞧见为首的男子俊美似妖似仙,却又冷得让人畏惧。长生以及君生忍不住哆嗦了下,心有戚戚焉。 而后,一行人就这样与他们交错而过。 两兄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君生擦了擦满脸的灰尘,忍不住唠叨,“真倒霉。看看,看看,什么玩意儿。” “好了,别说了。”长生嘀咕道。 明珠听到他们的对话声,终于幽幽醒来。藏青色的衣服遮了视线,她慢慢地伸手抓过衣物。而大道尽头,那一行人恰巧转过转角,消失不见。睁开眼的时候,只见滚滚尘土。 九月末,都城。 “战王回城——”随着一声吼声,城门大开。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沿路的子民跪拜一地,俯首呼喊。 就在这响彻天际的呼喊声中,就在这人群朝拜的拥护中,风战修策马奔进城去,双眸注目于前方,不为任何事物任何人所动。而后众离以及十二骑兵纷纷跟随。三月以及四月两人轮流赶车,马车跑得微慢。 一行人飞驰过都城街道,朝着皇宫笔直而去。 刚奔进皇宫,只见云霓等候于午重门。 风战修扯起缰绳,“驭——”一声。他飞身下马,余光都没有给一个。 “王,小姐在养心殿。”云霓恭敬地低下头,轻声说道。 风战修默然不应,沉静地走过她身边,朝着养心殿急步走去。他的身影闪过她身边,云霓握了握拳头,忽然感觉一阵酸涩,却也只能屏气全部咽下。她寂然地跟随在他身后,与其余人等一齐走向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慕容飞雪坐在轮椅上,一眨不眨地望着殿外。她正在等待他的归来,就像当年等待她的王一样。时光匆匆,弹指之间数十年一过,她苍老了容颜,斑白了鬓角,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曾经立下血誓,一定要替他报仇,一定要让战修夺回一切。 如今,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慕容飞雪恍惚的时候,眼前赫然闪现一道高大身影。她来不及回神,模糊中将他看成了记忆里的容颜。她双眼泛泪,轻声喊道,“欢迎吾王回宫。” “姑姑。”风战修迎了上去,“无须这样。” “小姐安好!”身后,一行人纷纷叩拜喊道。 慕容飞雪摇摇头,望向风战修坚决说道,“如今你已经是王,我虽是你的姑姑,可也要如此。”她又是朝着众人微笑,徐徐说道,“快起来吧,不要再跪着了,你们都辛苦了。云霓,带他们下去休息。” “是!” “属下告退!” 云霓带着一行人退下。 顿时,殿中只剩风战修以及慕容飞雪两人。 慕容飞雪一双凤眸扫视于他,却见他一身黑衣,关切地叮咛道,“自古以来,皇帝都是穿黄色龙袍,你也该换上。” “我不喜欢。”风战修淡淡地说道。 “好好好,姑姑不勉强你。”慕容飞雪也已经听说骨灰坛被东骁天打破一事,她不想与他在这些小事上争辩。只是想到了柳家父女,女声沉了几分,“那么柳青以及柳水瑶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风战修面无表情,“全由姑姑做主。” “那好,那就杀了他们。”慕容飞雪平心静气地说道。 “除了柳水瑶。”他不动声色地补充,鹰眸深邃。 慕容飞雪狐疑地睨向他,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地握紧,“战修,不可留下余孽。这就如同野草,只怕春风吹又生……” “那个孩子也不能杀。”风战修不等她把话说完,径自打断。 “你……”慕容飞雪气急,料不到他竟然会反驳自己。她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只当他是小孩子发发脾气,气劲过了,也就没事了。她拍了拍他的手,允诺道,“好好好,姑姑全都答应你,柳水瑶不杀,那个孩子也不杀了。” 风战修只是点头额首,不再说话。 “那你答应姑姑的事情,不会反悔吧?你若是反悔了,那姑姑也要反悔。”慕容飞雪所指的事情,自然是娶云霓为后一事。 云霓是她千挑万选的人选,更是她最为放心的人选。自古帝王不可有情,不能动情。若是有情,只会让自己处于困境。先王不正是如此吗?她不会再让战修重蹈覆辙,因为她知道他对云霓没有情,所以才会是最好的人选。 “全由姑姑做主。”风战修又是重复那句话。 慕容飞雪凝望着他,才发现他的眼底冰冷一片。她忽然有些心疼,伸手抚向了他的脸庞,抚摸着他的头发,心疼他一夜白发。可终究还是硬下心肠,轻声说道,“姑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战修知道。”他的声音沉闷,没有半点起伏。 入夜了,皇宫里寂静一片。征战暂时结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安宁。两年来的硝烟战火,需要一些时间来休养生息。宫里的太监宫女全都换了一批,当然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除了德公公之外,无一幸免。 德公公与前朝公主被锁于深宫,再也不能踏出一步。 当天晚上,柳青被打入天牢,赐毒酒一杯。 风战修不再去平乐宫,他直接命人将宫殿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入。违令者——杀。而他一国之君,自然而然入住养心殿。此时已经深更半夜,养心殿外侍卫重重守卫。漆黑的寝宫,并没有点灯。 月光隐隐洒下,笼罩于他的周身,勾勒出他寂寞的身影。 他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手里依旧握着那颗夜明珠,紧紧地握着。 冰冷的宝珠,并没有温度。如同他的心,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温度。 他突然扬起唇角,好象是想起些什么。动了动唇,嘴里哼唱着什么。依稀可以听见,那是首动听的歌谣,“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反正,反正娶谁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娶谁。 次日晌午,战王通告全国——十日后迎娶云霓为后,举国同庆,免税一年。 长生与君生两兄弟终于驾着牛车赶到了代城,只不过接下来得知的事情也让人感到错愕。明珠让他们两人去打听询问,可是谁知道,战王在数天前就离开了代城,赶往了都城。当明珠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躺在客栈厢房的床塌上,喃喃说道,“难道这是命。” 他们似乎是不断地错过,她不断地去追随他,不断地无法和他相守相聚。她要该怎么做,才能站在他面前。只不过是想以自己的模样,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就这么难。这个世上,哪会有这么难的事情。 明珠心中悲伤,神情更是惶惶不安。 长生坐在椅子上,瞧见她悲戚的神情,心中不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可还是关心地说道,“我长生是个粗人,也说不来什么安慰的话。反正就这一句了啊,咱们再赶回都城去不就成了吗?” 明珠一听,原本茫然的目光有了些焦距。 客栈外突然响起一阵鞭炮声,夹杂着欢呼声雀跃而起。 三人困惑地张望,君生急忙奔出了厢房,一探究竟。没过一会儿,他打探到消息赶回来了。君生看上去有些慌张,他一边奔进厢房,一边反手关了门,“大哥,公主殿下,张贴皇榜的告示上说……” 他支吾支吾,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明珠,万分为难。 明珠直觉地揪紧了被子,轻声问道,“告示上说什么?” “你别墨迹,倒是快说啊!”长生等不急了,沉声喝道。 君生跺了跺脚,只得将告示上所写说出,“战王要纳后了!” 轰隆—— 明珠一阵头晕目眩,瞬间缺痒,呼吸也困难起来。他、他、他要纳后了?他要娶谁?她凝眸望向君生,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却还是颤抖了声音,“他纳谁为后?” “云霓!”君生思忖了下,脱口而出。 明珠恍惚了视线,痴痴说道,“原来是云霓。原来是她。” 他要娶她为后,呵呵,他要娶云霓为后。她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执意逗留在两个时空中间,她成为美少年,成为宫女,只想要陪伴他。原本以为陪伴他就可以,可是现在听到他要娶别的女人,她心里竟然是那样疼痛。 明珠只是扬起唇角,笑得有些虚无。 也许从一开始,从第一眼开始,她就爱上了他。只是,她的自以为是,他的自以为是,成就了他们之间种种错过。她只是一个无父无姆的实验品,她从不信爱,更怕自己会因为爱而受伤。 此刻,她才猛然发现,风战修,原来我比想象中爱你。 明珠咬住了唇,微笑说道,“不要再叫我公主殿下,还有,我又要麻烦你们了,马上送我回都城好吗。” 长生以及君生无奈地望着她,感觉这个麻烦不是一点点大。 不叫她公主殿下?那叫什么呢? “小姐!”兄弟两人想了下,齐声喊道。 立刻,明珠三人又从代城赶赴都城。这一次的旅途可以说是阴错阳差,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牛车也换了马车,想要加快进程。马车内,明珠发起了低烧。她闭上眼睛,那种忧伤不可言语。 远在都城的皇宫 慕容飞雪整天与云霓作伴,打点着结婚的事宜。云霓有些不好意思,笑得更是娇羞。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云霓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小姐”,慕容飞雪立刻拍了拍她的手,叮咛道,“这以后啊得改口,来,喊一声姑姑。” 云霓犹豫了下,柔柔喊道,“姑姑。” “哎,乖。”慕容飞雪满意地点头,伸手轻抚她的秀发,“云霓,你是个好孩子。姑姑第一眼看见你,就打心里喜欢你。” 当时的云霓还很小,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卖身葬父。人群将她围挤,怜悯的目光不断投向她。那么小的孩子,只是低着头,怯懦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与战修两人走入人群,战修突然将银袋抛向了她,给了她足够的银两葬父。 而那些钱,是他们仅剩的全部财产。 小女孩抬起头来,她终于瞧见了对方的容貌。很清秀,那双眸中是感激惶恐,以及忠贞。从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上了云霓。更或者,是喜欢上了云霓眼底的那片忠贞。她知道,她终于给战修找到了可靠的亲信。 之后,又是救下了众离,更是如虎添翼。 只可惜后来她病了,一病不起。剩下的路,战修一人独自走过。他的身边,有了云霓,有了众离,有了十二骑兵,更有了芙蓉以及柳意。 云霓经她一说,回忆往事,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姑姑,云霓永远也不会忘记您,更不会忘记王。” “再过几天,你成了王后,更要辅佐王。”慕容飞雪宽慰地说道。 云霓想到要与他成亲,成为了他的妻子,心里一阵悸动,默然地点点头。她偷偷爱了他许多年,只将这份爱恋深埋在心里。曾经以为不会有可能,可是如今,美梦竟要成真。她怕这只是梦境,每天晚上都不敢入眠。 只怕一觉醒来,全是空。 “断了他的念头,他才会死心。”慕容飞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眼中深邃一片,“你听姑姑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云霓顿时一怔,不再应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竟然突然担心。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吾王万岁!”乾宁宫外,小太监细声细气地回禀。 慕容飞雪以及云霓两人立刻抬头望去,只见风战修依旧一阙黑色,沉着一张俊容踱进殿来。他的神情不见半点喜色,仿佛将要成婚的人并不是他。又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将这次的大婚当一回事。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局外人。 风战修走到慕容飞雪身前,沉沉喊了一声,“姑姑。” “战修,你可来了。最近国事很繁忙吗?你即将大婚,也该让自己休息休息,这国家之事也不能急于一天两天,更不能因此冷淡了你的王后呢。”慕容飞雪苦口婆心地叮咛,只希望他能表现出一丝喜悦。 即便她希望他君王无情,可是也不希望他一点情也没有。 况且,云霓真得是个不错的孩子。 风战修目光深邃,只是淡淡地说道,“儿臣知道了。” 云霓瞧见他的反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转念,她又释然了。她不求自己在他心中有多少位置,只求能够陪伴在他身边。也许有一天,他回头看看,会看见她的好。这样就已经足够,已经足够了。 “今日风和日丽,不如你与云霓一起去御花园赏赏花?姑姑有点累了,想要睡一会儿。”慕容飞雪瞥向一旁的芙蓉,芙蓉立刻走上前推过轮椅。她这行动摆明了是要给两人制造机会,想让他们独处。 云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望向风战修。 “儿臣告退。”风战修回了一句,转身的时候幽幽说道,“走吧。”他头也不回,径自走出了乾宁宫。 慕容飞雪朝着云霓微微笑,云霓扶了扶身,随着风战修而去。 两人出了乾宁宫,云霓望着前方颀长的身影,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还能从容面对,现在却太过困难。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他朝着与御花园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她停下脚步,当下明白他不会与自己去赏花。 “王……”可是还是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众离,你陪王后去赏花。”风战修冷冷地说道,几个大步,已经将她甩得好远。 “是!”众离停下步伐。 云霓望着风战修决然而去的背影,心里只觉得失落以及难过。她久久没有回神,却听见众离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王后,属下陪您去御花园。” 过了好久,云霓才收回视线,扭头望向他,“众离,你不需要这样称呼我。还是喊我云霓就可以了。” 众离自然分得清主仆,作揖说道,“王后身份尊贵,属下不可越矩。” “难道连你也要和我划清界限吗。”云霓凝望着他,曾经共同进退的伙伴,轻声叹息。什么王后不王后,其实她根本就无所谓。她只不过是爱着那个男人,这样简单的原因罢了。可是如此一来,却也让她尝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身份一变,仿佛什么都变了。 好半晌之后,众离松开手,淡然地说道,“这是你选择的路。” 云霓顿时视线一紧,身体也轻轻颤抖。是啊,这是她选择的路。她早就该料到会是如此。她秀眉一凛,轻声说道,“我不去御花园了,你回吧。” “属下遵命。”众离转身而去。 云霓独自站在原地,夏日的气息那样酷热,她的心里却如水一样冷冷的。 难道,她选择错了吗?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十天时间仿佛只是眨眨眼。 明日就是大婚之日,皇宫内更是喜庆一片。 云霓已经入住金雀宫,明日一过,她就是他的王后,从此以后,他是她的天。 云霓发现自己有些失眠,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身后,慕容飞雪坐在轮椅上,替她梳着头发,一边梳,一边喃喃说道,“姑姑给你梳头发,就像嫁女儿一样。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子孙满地。” “谢谢姑姑。”云霓轻声道谢。 慕容飞雪替她梳完头发,又是将她搂入怀里,“好孩子,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云霓垂下了眼眸,依偎向她。 殿外,晓月当空,星辰闪烁光芒。 养心殿内,风战修独自喝着酒,一杯又一杯。酒杯太小,索性直接抓起酒壶来喝。他突然就想起从前。她喝得醉熏熏的模样,她在黑暗中展现笑容,她说她决定留下来决定不走,她说她或许能够改变他。 风战修喝下最后一口酒,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 次日,战王大婚,举国同庆。 都城中百姓们纷纷欢呼,放起了鞭炮。热闹的城池,久违的喜庆,漫天的呐喊声。在这持续征战的两年后,终于迎来了全新的盛世。也许,子民们关心得并不是谁是王,而是谁能给他们带来和平。 城外,一辆马车飞奔而来。 赶车的是一对兄弟,而马车内正坐着明珠。她揣揣不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赶得及。风战修,风战修,你真得愿意娶她吗。你是否已经忘记我。 马车进城后,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战王大婚,都城内人山人海,根本就无法前行。 长生与君生将马车赶到一边,纷纷跳下马车。长生掀开帘子,望向明珠,“小姐,已经到了。” 明珠点点头,君生急忙扶着她走下了马车。 明珠抬头望向远处威严的皇宫,心里却更加茫然。 都城,她终于再次回来。可是现在她又该怎么进皇宫呢? 深深宫院,一道墙阻隔了他们。 皇宫四周的守卫森严,根本就无法接近。 长生以及君生两兄弟陪伴着明珠,绕着皇宫兜转了一圈,也没有办法能够潜入。明珠抬头望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皇宫,顿时感觉慌乱。 她咬了咬唇,扭头望向两兄弟。 “长生,君生,谢谢你们一路护送我。接下来的路,我要自己走了。”明珠轻声说道,心中更是感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能连累他们兄弟两个。所以她当机立断,决定在这里分道扬镳。 长生有些不放心,沉声说道,“小姐,你一个人行吗?” “就是啊,还是我们哥儿两陪着你吧。”君生听见哥哥这么说,连忙附和道。 明珠摇摇头,字斟句酌地说道,“不行,你们不能跟着我。” 兄弟两人见她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这短短时日的相处,两兄弟早就将她当成了妹妹看待。这下要分离,倒也不舍。长生叨唠了一句,“我们还在柳时村,如果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们。” “我会的。”明珠会心一笑,一口答应。 兄弟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各自转身。 两道高大粗诳的身影一下子融入人海,渐渐消失不见。明珠收回视线,回头望向不远处的皇宫宫门。没有办法悄悄进去,现在也只好光明正大地进去了。她的身份,应该足够让人回禀于他。 至少,先见上一面再说。 明珠想着,握紧了拳头朝着宫门走去。 “大胆!站住!”果然,刚走近些,就被侍卫拦下了。 侍卫们上前挡在她面前,狐疑地睨着她,以防是奸细或者叛党。 明珠并不畏惧,她刚要开口说话,却有人猛地闪到了她面前。一阙白衣映入眼底,那熟悉的身影让她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侧目瞥了她一眼,眼底满是好奇以及困惑,还夹杂了丝丝惊喜。他不动声色地望向侍卫,玉扇慢摇,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他散漫地开口,悠闲说道,“这是我的小丫鬟,各位惊扰了。” 他说着,将一块令牌从袖中取出。 侍卫长认出了那令牌,见令牌如见战王,急忙喊道,“战王万岁!请!” 公孙晴明将令牌收回袖中,扭头瞥向明珠,轻声说道,“再乱走的话,我可要罚你了。小心点跟上,今日可是战王大婚。” “是!”明珠知道他是在帮衬自己,赶紧回道。 侍卫们让出道来,公孙晴明慢步踱进宫去,明珠则低头跟随在后。等到远离了侍卫,公孙晴明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无人的巷子里。明珠始料不及,慌乱了神色,还没定心,就听见他的质问。 “明珠?你怎么没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孙晴明戏谑的男声不再,沉沉问道。 明珠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思绪一阵混乱。 末了,只好一句带过,“说来话长。” “他要成婚了,你现在又要做什么?”公孙晴明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提醒道。 “我……”明珠支吾了下,幽幽说道,“我不想他成婚。” 公孙晴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凤眸促狭过一抹光芒,似是遗憾,又似是感慨。他终于松开了手,视线瞥向别处,不去看她,淡淡问道,“你爱上他了。” 这分明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明珠并没有否认。 “即使他灭了你的国,即使他杀了你的骁天哥哥?”公孙晴明幽幽说道,又是扭头望向她,“即使他骗了你,即使连弘帝也是他杀的。你还是爱他吗。” 明珠一惊,狐疑地望向他,“父皇?” “是啊,你的父皇。如果连你的父皇都是他杀的,你还是爱他吗。”公孙晴明眯起眼眸,质问道。 明珠神色慌张,“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究竟是不可能,还是你不相信?”公孙晴明犀利地指出,继而又道,“你可以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不是他!”她摇头吼道。 公孙晴明目光炯亮,不急不徐地说道,“他就在太和殿,你现在就去问问清楚。” “我不信!”明珠不敢置信地朝后退了几步,而后猛地回头,拔腿奔出了太和殿。如果说弘帝是他杀的,那他为什么在当时说没有,又为什么对她说,他要带她回战王府。 不是说好要离开的吗? 风战修,你到底要得是什么?我不信,我不信,请你告诉我,你没有那样做。 公孙晴明望着她飞快奔跑的身影,低下头叹息了一声。他这才迈开脚步,朝太和殿慢慢走去。她没死,原来她没死,他是那样高兴。 太和殿内,众臣群聚一堂。侧椅上,贵为皇姑的慕容飞雪端坐在凤椅上。 “战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殿外的太监一声呼喊,两道身影闪现于众人眼中。 云霓凤冠霞披,头顶的凤冠标志着皇后的身份。她牵着红绣球的一端,盈盈走入大殿。而绣球另一端,风战修却依旧是一身黑色丝绸华服。只有腰间的束带只朱红色,有些喜气。他面无表情,邪魅的俊容冷然。 众臣不敢有任何异议,只道,“吾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贺喜吾王,贺喜娘娘。” 两人在众人的朝拜声中,向着慕容飞雪走去。 此时,大殿外急急闪现另一道瘦小的身影,却被侍卫拦住了,她纵声喊道,“风战修!” 突然响起的女声使得气氛一下子转变,众人狐疑地扭头望向来人。只见大殿外被侍卫拦住的那一道身影。她一头乌黑长发披肩,云鬓微松,只用简单的簪子盘起。白色的绸裳,显得她愈发嬴弱窈窕。 尖瘦的瓜子脸,眼睑下有着深深的阴影。脸色偏白,看上去有些病态。双颊却通红,察觉出她正发着低烧。 唯有那两双眼睛,漆黑明亮,闪烁着璀璨光芒,宛如琉璃一般。 她、她、她不是明珠公主吗? 第63章 无法克制 第63章 无法克制 众人瞧见了她,顿时一怔。这怎么可能呢?公主明珠早在两年前就死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又会出现?她是谁?难道是长得相似的人吗?种种疑问盘旋于各自心中,大殿寂静无声。 云霓扭头望向来人,心中更是诧异。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死了吗? 而高高端坐在凤椅上的慕容飞雪神色自若,她徐徐望向大殿外突然出现的女子。慕容飞雪握着凤头拐杖,眯起了眼眸,暗暗困惑:她是谁? 大殿内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众离,包括十二骑兵,全都闷住了。 竟然是公主?竟然真得是公主! 风战修僵持于原地,并没有回头。俊美的容颜雾朦朦一片,什么东西在心中不断翻腾,猛得握紧了拳头。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她。但是,但是真得是她吗?他突然不敢回头,不敢去面对,只怕自己会失望。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小心翼翼游移,揣测其中可能。 公孙晴明终于赶到大殿,他朝那阻拦的侍卫低声说道,“你们还不松手?难道认不出人吗?她是公主明珠,更是战王的发妻!” “奴才知错!”侍卫们立刻跪拜在地,齐声说道。 公孙晴明抬头瞥了眼背身而站的风战修,又是望向自己身前的明珠,眼眸一紧,选择了沉默。 明珠的呼吸有些急促,头也有点晕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她必须要撑下来。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自己?他在搞什么? 明珠有些气急,又是喊了一声,“风战修!” 众人的视线瞬间投注于风战修身上,好奇于他会怎样对待。 风战修的耳畔嗡嗡地响,他想转过身去,却发现双脚像是扎了根一样,怎么也动不了。真得是她吗? “我数到三,你如果还不转过身来,我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你。”明珠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咬牙切齿地吼道。难道你真得忘记我了吗?又或者,根本从来也没有在你心里存在过。所以,你早就忘记我。 她开口数着数字,声音却有些些发颤。 “一!” 他不动半分。 “二!” 他依旧不动半分。 “三!” 明珠喊出这个数字,双眼一酸,那高大的身影却那样决然地漠视自己。她胸口气闷无比,对着身后的公孙晴明说道,“晴明,你带我走!” “好!”公孙晴明点头答应,长臂一伸,作势就要带走她。 “不许走!”暴戾的男声骤然响起,震得人耳朵发疼。 风战修赤红了双眸,焦急地回头咆哮。原本冷漠的脸庞终于有了生动的表情,是震惊,是不舍,是困惑,是庆幸,是想念,太多的情感交织于心头,那双鹰眸潮涌起深邃,仓皇地注视到她熟悉的身影。 心湖更是泛起波涛澎湃,久久无法得以平息。 明珠听到这震听吼声,愕然地回头望向他。 一时间,四目相对。 酸楚以及无奈的难受滋味充斥而起,明珠想要笑,却笑不出来。想要哭,却也哭不出来。只是眼眶噙着泪,不让它们落下。再次见面,她不想哭得像个傻瓜。所以,只能假装坚强地扬起唇角。 风战修,我回来了。她在心里无声喃喃。 公孙晴明抓着明珠的手,慢慢地松开垂下了。他侧过身去,不去看他们相认的场面,只是望向远方的天空。 天好蓝,像他的心,这样空澈。 风战修朝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明珠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心跳忽然加快。 可是他却又停下了步伐,瞪着一双锐利的双眸,质问道,“你是谁!” “不认识我?”明珠十分受伤,笑容凝固于嘴角,“好好好,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战王的大婚,我现在就走!”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原本是喃喃自语,到最后竟然成了乱吼。 风战修原先恍惚了思绪,她这一吼,整个人突得回神。 明珠咬紧了唇,转身就要走。 “不准走!”风战修迈开大步奔向了她,一道黑影咻得蹿起,像是一阵风掠过众人身边,飞向了那道急于逃跑的身影。他伸长了手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入怀里,不让她挣扎逃脱。 明珠才跑了几步,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她有些委屈,轮起拳头捶了他几下,哽咽地喊道,“不是不认识我吗?你结你的婚!” 风战修望着面前活生生的她,眼眸一凝,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吻那么突然,那么霸道,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上演一把活色生香。倾注了千般万般想念的吻,如潮水将她淹没。 明珠只得发出“唔唔”的声音,不知不觉被他搞得混乱,身体软绵绵的好象不是自己的。 风战修,风战修,风战修,我好想你。 众人瞧见此等场面,一下子不知道该是否要回避。 云霓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忍着浮躁的心情,看着他们两人在自己的大婚之日相聚相认。可是当她看见风战修上前吻了明珠,她终于再也无法冷静,猛地伸手扯下了红盖头,眯起凤眸望向他们。 夜明珠!你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现在才出现!为什么! 她揪紧了手中的红绸,仿佛将那颗心捏在手中。 众离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云霓,似是担忧。 十二骑兵虽然护着云霓,可是更护着风战修。如今瞧见明珠平安无事,也算是黄天不负有情人。太好了,主子终于不会孤单了。但是现在,云霓又该怎么办?今天是她与主子的大喜之日啊! 众女望向云霓,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关切。 “战修!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还不快点回来完婚!”慕容飞雪用力地拄着拐杖砸地,冷声呵斥。 这一声呵斥,使得众人惊心。 据知战王对这位皇姑言听计从,从不忤逆。可是看这情形,战王似乎对公主很一般啊。大兴已经覆灭,公主已不再是公主,她更是沦落为阶下囚的身份。亡国公主,与毁灭了自己国家的霸主,又如何能走到一起? 风战修深吻着明珠,气息不自觉紊乱一片。黝黑的大掌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他扭头望向慕容飞雪。深深一个注目,似乎是在无声说着歉语。他突然垂眸,直接揽住明珠的腰,一个转身,纵身而去。 云霓松垮了肩膀,犹如泄了气的气球。手中的红绸也落在地上,与那红毯一起刺着双眸。 大臣们愕然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婚到底是结还是不结。 公孙晴明露出一个不羁笑容,像个无事人一般走了。 慕容飞雪气得涨红了脸庞,她瞥了眼一旁的芙蓉。芙蓉立刻明白指示,女声清亮地说道,“大婚延迟!全都退下!” “微臣告退!”大臣们不敢多作停留,纷纷退去。 臣子们退出殿后,慕容飞雪冷声喝道,“你们还不快去找!全都去找!” “属下遵命!”众离以及十二骑兵立刻领命,拔腿奔向殿外。众离在走过云霓身边的时候,停了停脚步,而后擦肩而过。 原本热闹欢乐的大殿,刹那间冷冷清清。 慕容飞雪不悦地望向云霓,略带责怪地问道,“她的尸体不是烧掉了吗?” “我……我不知道。”云霓慢悠悠地转身,茫然地回答。 慕容飞雪见她眉宇之间尽是伤心,也不忍再继续盘问。微怒的容颜浮现起几分怜惜,坚决允诺道,“云儿,你放心!姑姑一定会替你做主!除非姑姑死了,否则的话,战修一定非娶你不可!” “谢谢姑姑。”云霓淡淡地说道。 养心殿 自从风战修入住养心殿之后,卧榻的寝宫前就只有一名小太监。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点住小太监的穴道,飞速地闯入殿去,衣袍敛起疾风,将殿门关上了。而养心殿的殿外虽然侍卫守护,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凌空飞了进去。 寂静无人的寝宫,淡淡麝香味道。 风战修早就将明珠的穴道点了,不让她挣扎更不让她出声。一路奔来,她不得不安静乖巧,像是小猫一样蜷缩在他宽阔的怀里。只是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燃起反抗的意念,似乎是在不断咒骂着他。 好不容易找到个避身之所,风战修这才点了她的穴道。 穴道一解开,明珠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只听见“啪——”一声脆耳声响,他的俊容已经浮现起五指红印。风战修却纹丝不动,仿佛痛觉神经已经衰弱,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就仿佛能将她生吞。 明珠紧咬着唇,倔强地瞪着他邪魅的脸庞。这一巴掌,她打他的负心无情。 竟然还问她是谁。这个可恶的家伙! 但是看着他脸上鲜红的印记,她又恨自己的心疼心软。 沉默了半晌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心跳声却此起彼伏地响起。 “我不认识你。”明珠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却有些报复的意思。她转身作势就要走,他却从身后一把环抱住她。 风战修低下头,紧靠在她的颈项,他灼热的气息喷洒,沙哑说道,“不要走。” “不是不认识我吗?”她依旧不肯放过他,气冲冲地质问。从前对他冷淡的她早就不见了,抓住了他的把柄,死也不放。 风战修拧起剑眉,懊恼地说道,“我收回那句话。”那句话,他收回好吗。他只是怕这只是梦境,连她的声音都怕只是幻觉。所以才迟疑了那么久,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其实,太想她了。可是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那又凭什么不让我走!”明珠喘着大气,像是在逼问一般。 更或许,她是在等待一句话。 一句只有三个字的话语。 剑眉皱成一团,风战修霸道狂妄地说道,“凭什么?凭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我以为你的妻子是云霓,而不是我!”她脱口而出,直接反驳,口气有些酸酸的。 风战修一听,闷了一会儿,而后沉沉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那么突兀,明珠只感觉羞愤,“放开我!” “不放,再也不放了。”风战修紧抱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道。 明珠急吼,“我不再是了!” “我不会娶云霓。”风战修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扳向自己,决然地说道,“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娶她。” 明珠心中一定,酸酸地说道,“如果我没出现,你不是就要娶她了。”直到此刻,她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爱嫉妒,无法做到宽容的小女人。她只想独占他,完全拥有他,不希望他的眼里再占据任何一个女人。 “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妻子。”风战修低头注目于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明珠同样凝望他,离得那么近,才发现他憔悴了许多。 “该死的,怎么那么瘦?”风战修伸手一拉,将她拽入怀里,大掌抚摸过她,将她全身摸了个遍,“这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出现?”如果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她出现,那他早就尝试。何苦等到现在。 明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诉说。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只是思念地说道,“我回来了。” “我真想痛打你一顿,告诉你离开本王的下场。”风战修生气地吼道,大掌挥起,却轻轻落下,疼惜地轻抚着她。他极尽疯狂地吻住她的唇,含住她的舌,吞吐着灼热气息,点燃起莫名的火焰。 他粗嘎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告诉本王,你还会离开吗?告诉本王!” “唔……”明珠被他吻得无法呼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不会……不会……” “你撒谎!”风战修暴戾地吞没她的话语,不让她为自己辩解。 “真得不会……” “本王不信!” 两年来的分别以及彷徨,在这个时候一触即发。 风战修亲吻着她,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床塌步步走去。他将她放在了床塌上,一个翻身覆上了她。火热的吻,纠缠着她一起。 她有些惶惶地望着他,面对男女之事尚且陌生。 他扯起嘴角,大手粗蛮地扯去她身上的衣物,含着她的耳垂轻咬,“明珠,你怕吗。” 第一次,他会去配合女人。 明珠怔怔地望着他,瞧见了他眼中不安却妩媚的自己。有些犹豫,有些羞涩,她将头埋在他的胸膛,算是做了默许的回答。风战修一喜,继而温柔又霸道地继续。积压了那么多时日的欲望在这个时候勃发,胀得他有些发疼。 可是他忍耐着动作,不想吓坏她。 手指游涟过她的周身,一寸寸地吻过她。忽然无法克制,炙热的唇舌不知节制地攻向她,肆意狂妄地来回扫荡。他的气息蹿入她,仿佛要抽走她的一切。明珠双手无助地攀附向他,搂住了他,感觉到那份悸动。 “战修……”她眼神迷离,柔柔地喊了一声。 他无法抑制那份渴望,不断不断地要她,吻她,像是要不够她一样,直到她呼喊求饶,他依旧不肯放过她。低吼一声,终于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看,却发现这女人竟然昏了过去。 风战修哑然失笑,一颗心被喂得满满的。他搂抱住她,两条双臂像铜墙一般,将她完全禁锢。 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那样香沉。 “找到了吗?” “没有!” 众离以及十二骑兵分散了人马将整个都城都快要翻过来了,可是都没有找到战王以及公主。都城中,众人早已乱成一团。过了片刻,十二骑兵与众离会合。眼看着夕阳西下,只好先回宫复命。 已临近傍晚,晚霞映衬着天空。皇宫内处处张灯结彩,本是大婚喜事,如今却搁置了下来。众人奔到了乾宁宫,由人通传后,众离作为表率奔进宫去。 乾宁宫中,慕容飞雪正与公孙晴明在下棋对奕。这一盘棋,下了整整一下午,下得十分慢。显然下的人,皆是心不在焉。 云霓则静心等候,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突然,乾宁宫外奔进一人,众离停下步伐,抱拳回道,“属下失职,没有找到。” 云霓默不作声,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慕容飞雪手执着棋子,手指一松,那棋子掉回棋碗。她徐徐扭头望向众离,轻声说道,“全都找过了?” “是!属下全都找过了!王没有出城,应该还在都城内。”众离低头说道。 慕容飞雪不动声色,继续下棋。下了一子,她幽幽瞥向公孙晴明,“晴明啊,你说说,他们会去哪里?” “在下不知。”公孙晴明笑着回道,“战王一向英明,应该会去一个不让人找到的安全地方。” 慕容飞雪细细一想,冷声喝道,“马上去搜皇宫!” “是!”众离立刻领命退下。 不过多时,众离发现了养心殿内殿守卫的小太监被人点了穴道。当下不敢惊动里面的人,前来回禀。立刻,慕容飞雪带着人赶去了养心殿。 殿门猛得推开了,十二骑兵首当其冲奔进殿去。 风战修被惊醒,他豁得起身,抓起地上的衣服一个转身穿上。 他一离开,明珠也惺忪醒来。 风战修扯起被子,将她整个人裹得严实,朝着闯进来的人大喝一声,“滚出去!” 明珠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听见他这么一吼,彻底清醒过来。她一抬头,就瞧见十二骑兵冲了进来。而后,一行人让出道来,云霓推着轮椅上的女人慢慢而入。女人穿着雍容华贵,容貌沧桑,英气的眉宇可见当年的风姿。 她是战修的姑姑。 不知道怎么了,再次看见这位姑姑,她心里忽然有些颤栗。 众人只瞧见风战修衣衫不整,紧搂住床塌上的明珠。 而她仅用被褥包裹严实,可以想象被褥下应是不着寸褛。两人头发散乱,加上殿内残留的情欲气息,不用去猜想都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霓顿时感觉心被针刺一般,难堪地低下了头。 “还不快服侍陛下更衣!”慕容飞雪冷声训斥。 云霓反射性地想要上前,却被慕容飞雪拉住了。她低头一望,却见慕容飞雪向自己微微摇头。是啊,她将会是他的王后,这些事情从今以后都要交给奴婢来做。她果然停了步伐,转念一想,更加难受。 如今,她连唯一一个能够亲近他的法子都没有了。 众人立刻退至外殿等候。 公孙晴明虽然随着一行人来了,却没有冲进殿去。他背身站在回廊,轻摇着手中的玉扇。仿佛是事不关己,却又像是在等待些什么。一双深邃的眼眸,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嘴角的弧度却勾勒出几分寂寥。 过了一会儿,风战修与明珠已经穿戴完毕。 他一身黑衣桀骜不逊,她一身白衣晶莹似雪。两人站在一起,登对的模样让人为之眼前一亮。相视的刹那,眼底会闪烁起琉璃般璀璨光芒。只是比起风战修的处之泰然,明珠显得有些拘谨,突然要面对他的姑姑,她有些没底。 慕容飞雪眯起凤眸,微笑说道,“陛下,她就是明珠?” “她是我的妻子。”风战修不动声色地迎上慕容飞雪,傲然地回道。 简简单单六个字,昭示出她在他心里的分量。 明珠只觉一阵酸甜味充斥于心头。 慕容飞雪狐疑地睨向明珠,开口问道,“你不是死了吗?” “我……”明珠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完全无法用正常逻辑思考。恐怕她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明珠想来想去,只好找了个理由,“之前我失去记忆了。” “失去记忆?荒谬!陛下大婚,你就恢复记忆了?”慕容飞雪犀利地指责,不屑地说道,“哀家看你居心叵测,不知道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明珠咬着唇,轻声说道,“我没有!” 风战修更是将明珠搂进怀里,轻轻安抚。 慕容飞雪一双锐利眼眸直直扫向明珠,紧锁不放。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是平静地微笑说道,“云儿,你先回金雀宫。这金雀宫啊,只有你可以入住。谁也抢不走。好了,你们也全都撤了吧。” 立刻,众人退出殿去,“属下告退!” “儿臣告退!”云霓瞥了眼风战修,朝着慕容飞雪扶身问安,黯然离去。 明珠一怔,有人却用力地紧握住她的手。 顷刻间,大殿内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只剩下柳意以及芙蓉两兄妹。 “芙蓉,柳意,你们送她回先前所住的寝宫。”等到众人离去之后,慕容飞雪又是吩咐道。 风战修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慕容飞雪打断,“陛下,你送哀家回乾宁宫。” “不如让在下送公主回寝宫,太后请放心。”公孙晴明适时开口,执扇作揖道。他微笑以对,让人如沐春风的轻松自在。 慕容飞雪思忖了下,允诺点头。 “公主,请随在下走吧。”公孙晴明笑道。 明珠扭头望向风战修刚毅的脸庞,听见他低声呓语,“去吧。”他松开了她的手,大掌的温度骤然消散,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迈开脚步,走到了公孙晴明面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殿。 慕容飞雪睨向柳意以及飞雪,两兄妹纷纷退去。 她这才不悦地蹙眉,冷声呵斥,“怎么?你怕姑姑将她杀了?” “战修没有这么想。” “今天是你与云霓的大婚之日,你弃她而去,置她于何地?至于那个明珠,她是亡国之女,理应要囚于深宫,这一生都不得见天日!”慕容飞雪不与他继续方才的话题,转到正题。 “她不是大兴的子孙!”风战修一针见血。 慕容飞雪喝道,“纵然不是,可是她喊弘帝为父皇!” “那又怎样,她也是我的妻子。”风战修狂妄不羁,这样顽固不化。 慕容飞雪顿时气急,几乎是命令的口气,“战修,我要你娶云霓为后!” “姑姑,恕我不能从命。”风战修默然了片刻,异常坚决地说道。 慕容飞雪眯起凤眸,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倒也不惊讶。她平息胸中滚滚翻腾的怒气,好言相劝,“好,姑姑退让一步,不过,你也要答应姑姑,云霓你必须要迎娶为后,至于她,方才可以留下。” “我只要她一个。”风战修字斟句酌地回答。 慕容飞雪凝眸,气愤地大吼,“你!你要气死姑姑!” 风战修默然地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突然,他有了动作,屈膝徐徐跪拜在地,跪拜在她面前,低下头倨傲地不言不语。 “你想姑姑死吗?”慕容飞雪见他这么一跪,更是阴郁地说道。 风战修一惊,猛地抬头,“姑姑!” 天色渐渐黑了,放眼望去,皇宫内尽是喜庆的红色。 明珠与公孙晴明并肩,漫步朝着平乐宫而去。只是这一路的红色,却让明珠感觉有些刺目。是啊,她所渴望的爱情,彼此只能属于对方一个人。可如今,他已经成为一国之君,自古帝王三千后宫,他如何能从一而终。 他们才刚刚相聚,怎么会感觉前方满是荆棘。 明珠忽然想到什么,轻声问道,“不是他的姑姑吗?怎么成太后了?” 刚才公孙晴明喊她太后,不是吗? “她已经入住乾宁宫,不是太后是什么。”公孙晴明淡淡回答,继而困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是他的姑姑?” “他告诉我的。”明珠随口解释。 “那么他有没有告诉你,弘帝究竟是谁杀的。”公孙晴明侧目望向她,锐利的眼眸捕捉到她脖子里的红肿痕迹,有些逃避似得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只是握着玉扇的手,却用力了几分力道,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明珠揪紧了衣服,摇了摇头,“我没有来得及问。” “是来不及,还是不敢。”公孙晴明望着前方渐渐临近的宫殿,漫不经心地问道。他静心等待着她的回答,可是她却迟迟没有应声。她的默然,已经代表了默认。他笑笑,不再继续追问。 公孙晴明犀利的追问,却让明珠陷入两难境地。 突然,突然有些害怕知道答案。为什么会害怕,连自己也不知道。 平乐宫前,公孙晴明停下了脚步,侧身正对向她,沉声说道,“不管怎样,还是要说,看见你平安无事,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晴明。”明珠一愣,扬起了唇角。 “好了,快点进去吧。你应该累了。”公孙晴明细心地叮咛。 而他温煦的笑容让明珠有一瞬间错觉,竟然像东骁天。她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平乐宫。 只是东骁天温柔浅笑的俊容,在这个时候突然清晰。那个如梨花一般温柔的东骁天,当她附在珠儿身上的时候,也没有来得及与他说上一句半句。如今,她终于重新复活,他却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明珠叹息了一声,那份惆怅不可言语。 “你若是不答应,姑姑就死给你看!” 风战修的耳畔盘旋着慕容飞雪决然的话语,他知道姑姑说得出就做得到。她说她给他三天时间,让他自己做选择。选择明珠,他会失去姑姑。选择姑姑,他就要失去她……不,不能,他不能失去她。 已经失去过一次,现在想起来还会心悸。 前方不远处就是平乐宫,风战修徐徐望去,却见有人站在宫门前。小小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得愈发孤单,正是明珠。风战修急忙拔腿奔了上去,明珠回头瞧见了他,同样朝他奔去。两人在无人的宫殿前,紧紧相拥。 “你怎么站在外面?”风战修在她耳边问道。 “等你。”她轻声回答,连自己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想他。 可他们分明才分开了一下下而已。 风战修搂着她走进平乐宫,却发现宫殿内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他愤怒地瞪大了鹰眸,低声吼道,“人呢?怎么没有人?” “没关系!”明珠抬头望向他,微笑说道,“我喜欢清静!你不要生气,好吗?” 她柔柔糯糯的女声响起,冲淡了他的怒气。 风战修低下头凝望她,吻了吻她的唇。她回吻了他,急忙转移话题,“我饿了。” “本王也饿了。”他剑眉一皱,刚刚平息的怒气再次燃起,“那些奴才真是该死!” 明珠察觉出他的怒火,不想他惩罚无辜的太监宫女,转而握住他的大手,大眼睛机灵一转,小声说道,“不如我们去御膳房,我做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你会做东西?”风战修狐疑地问道,那个目光真是深邃啊。 “怎么?不可以啊?” “本王在想,是否要准备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明珠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懊恼地反驳,“什么嘛!我怎么不会!我做得可好吃了!你不吃?不吃拉倒!”她作势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你干吗!”她没好气地问道。 风战修笑着将她拽回自己身边,点了点她可爱的鼻头,“谁说本王不吃?走,现在就去!” 两人有说有笑,刚转身走出平乐宫,却看见管事的太监带着宫女迎面走来。 众人立刻扶身喊道,“陛下万岁!” “全都滚!”风战修暴戾地吐出三个字,理也不理他们。 “陛下,太后命奴才们送来了膳食。”管事太监恭敬地回禀。 风战修默然不应,明珠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这才回神,闷声喝道,“端进去,马上就滚!” “喳!”管事太监立刻带着宫女将膳食端进殿去,并不敢多作停留,立刻又奔出殿来,“陛下,奴才告退!”一行人低头退走,战战兢兢。 明珠松了口气,望向灯火通明的大殿,乐天知足地说道,“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我不会把你给毒死。” 风战修望着她转身的瘦小背影,上前一步,大掌扶住她的腰,足下运气将她整个人带起,蹿上高墙。明珠吓了一跳,双手抱紧了他。他却有些故意松了松手,明珠生怕自己会掉下去,更将他抱紧,“风战修,你带我去哪里?” “有人刚才说要煮东西给本王吃。”他笑得贼贼的,却很好看。 “陛下万岁!”御膳房的奴才们瞧见来人,立刻跪了一地。 风战修大刺刺地搂着明珠,不管不顾某人的反抗,更甚至亲密地捏了捏她的脸庞。明珠顿时脸上一红,竟然是拿他没辙,只好瞪着他。他却觉更加逗趣,这才对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冷冷说道,“全给本王滚!” “是!”奴才们低着头退去,不敢抬头。 诺大的御膳房豁然一清,明珠立刻推开了他。 “生气了?”他却腆着脸凑近她身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道。 “什么时候开始,‘滚’这个字成了你的口头禅了?” “放心,本王绝对不会让你滚。” “如果你让我滚,我肯定立刻就滚。不过你要是再让我滚回来,抱歉,我已经滚远了。”明珠瘪着嘴说道,不忘记白了他一眼,已经饿得没力气和他继续争辩,随口打发道,“热死了,哪儿凉快,呆哪边儿。” “本王就是不知道哪边凉快,不如你告诉我?”他沉沉说着,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将所有的重力压向了她。 明珠只觉得身体突然一沉,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不是饿了吗?我去煮东西!” “恩,本王饿了。”风战修赞同地点点头,双手一环,将她更加紧紧抱住了。 她气急,无奈地说道,“你不放手,我怎么去?” “那你就带本王一起去。”他就像个孩子,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明珠伸手拍了拍他的俊容,柔声哄道,“快点放手啦,乖乖地坐到那边去。”她指了指一边的桌子,意思要他快点滚过去。可是他还黏着她,她终于忍不住发出警告,“再不放手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下一秒,环住她腰间的双手松开了。 明珠回头瞥了一眼,却见他早就安分地坐到自己方才所指的位置。她满意地挑眉,走向了灶台。火还没有灭,她不需要生火。洗了洗手,她扭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本王就吃什么。”风战修单手支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明珠双手环胸,有些不爽地说道,“你这个回答让我很难办哎。快点想。” “蛋炒饭。”他认真地思忖了下,脱口而出。 明珠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笑容里有了几分酸涩。 她转身,选了鸡蛋,又盛了一大碗米饭,熟练地打蛋,为他做蛋炒饭。就在她拿着锅铲在炒饭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幽冥的叮咛声,“主人,主人,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灵魂附体的事情。” “为什么。”明珠无声问道。 “如果你说了,那么被你附体的那两个人将会不得善终。”幽冥坚决警告。 明珠翻炒着锅子里的蛋与饭,恍惚了视线。不得善终?这也太可怕了吧。 “什么东西焦了?”风战修嗅到了焦味,沉声问道。 明珠猛得回神,望向锅子里的炒饭,“哎呀”一声,“惨了啦!我的炒饭!” “我看看。”风战修已经凑到了她身边,低头一瞧,两条剑眉拧起,克制着笑意,沙哑地说道,“炒得还不错,至少还能吃。” 明珠扭头瞥向他,却见他一副贼眉鼠眼。她负气地将锅子里的炒饭盛入碗中,而后就要扔进水桶里。风战修却急忙伸手阻拦,直接从她手中抢过了那盘炒饭,“好不容易才做好的,扔了做什么?本王都饿死了。” “这份不能吃,我重新做。”明珠说着就要去抢。 风战修那盘炒饭高高举起,就是不让她够着。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凝声说道,“我喜欢。” 一张桌子,两人面对面而坐。 桌子上只有一盘炒饭,而且是炒得焦焦的那种。风战修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突然愣住了。这种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怎么可能?他咽下口中的饭,狐疑地望向对面的她,“你放了胡椒。” 糟糕!她习惯性地放了胡椒! 明珠皱起眉头,不敢置信地嘀咕,“怎么可能?我没有放胡椒啊!难道是我不小心放错了?你不喜欢胡椒吗?” “不是。”风战修盯着面前的炒饭,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珠见他沉默,故意问道,“那怎么了?” 风战修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末了,却只是淡淡说道,“没事,我很喜欢胡椒。”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却想到了他的姆亲。记得他说过,这个世上,只有他的姆亲才会在炒饭中放胡椒。可是这样唯一的人,却又对他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他。她有些无法克制得怜惜,握住了他的手。 “战修。”明珠喊道。 风战修抬起头来,又听见她说,“喜欢的话,以后每天给你做。” “恩。”他沉默地应声,反握住她的手。 那个晚上,他们在御膳房吃着焦味的蛋炒饭。当他们走回平乐宫的时候,明珠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问有关弘帝的死。但是,但是她是那样舍不得,舍不得在这个时候打断这份来之不易得温暖相处。 “风战修!” “什么?” “你背我好吗?” 风战修撇嘴,似有不情愿。明珠横了他一眼,大步大步向前走。他一下子冲到她面前,半蹲身体。明珠有些偷乐,望着他的背影,终于趴了上去。他轻松起身,背着她朝前走。明珠趴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 如果,如果可以。 时间能不能在这一刻停留。 第64章 请不要骗我 第64章 请不要骗我 战王陛下与公主明珠在御膳房煮东西的事儿,一下子传遍了整座皇宫。当然,也传到了乾宁宫以及金雀宫。云霓虽然没有说半句,但是神情却是郁郁寡欢。人言可畏,次日的皇宫,流言蜚语早就传得绘声绘色。 午后,阳光明媚。 云霓独自一人走在御花园,前方的亭子里,两名打扫的宫女正在叨念些什么。 “公主突然回来了,皇后娘娘马上就被打入冷宫了。” “本来就没受宠,听说她以前只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女,现在一朝跳进龙门,也算是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了。” “是啊,其实陛下与公主好相配呢。” “恩,不过皇后娘娘人很好。她好可怜。” 诸如此类的碎碎念,云霓总会在不经意间听到。 而后被撞个正着的宫女、太监就会立刻跪拜在地,连连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云霓笑笑,平静地走过他们身边。只是,她的心里却凉凉的,犹如十一月的寒秋。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云霓没有回头,望着枝头蹦跳的小鸟,轻声说道,“她们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一朝跳进龙门,麻雀飞上了枝头。”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众离凝望着她的背影,沉声说道。 小鸟拍了拍翅膀,飞向了天空。 云霓望着那只飞走的小鸟,突然弯腰拾起地上的石子。手一扬,石子击中小鸟的翅膀,小鸟从半空中坠。她望着落在远处的小鸟,喃喃说道,“没了羽翼,是不是就飞不起来了。” 而她,还要不要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众离一向面无表情的脸庞,突然展露几分惆怅。 风战修与明珠度过了最为快乐的三天时光,平静并且满足。尽管朝中大臣对于迎娶王后一事的搁浅,心生困惑狐疑,但是谁也不敢开口作声。谁想找死?没有一个人敢拿脑袋来开玩笑。 上完早朝,风战修漫步踱回平乐宫。众离默默跟随在后。 今天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姑姑给他最后的期限了。他知道姑姑一定会让她做决定。 身后,柳意急步追来,单膝跪地,恭敬说道,“陛下,太后请您去乾宁宫一聚。公主也已经在乾宁宫了。” 什么?明珠也在那里? 风战修立刻回头,朝着乾宁宫奔去。 乾宁宫内,慕容飞雪与明珠坐于棋局对面。慕容飞雪执黑子,明珠执白子。其实对于下棋,明珠根本不会。可是慕容飞雪硬是要她下,只好硬着头皮,胡乱下了一通。一局过半,白子误打误撞,竟然与黑子平分秋色。 明珠并不在乎这一盘棋,只是狐疑她派人将自己带来这里是做什么。 “刚才还跟哀家说不会下棋,这不是下得很好。”慕容飞雪抬头瞥向她,一双眼眸犀利锋芒。 明珠收到她的注目,轻声说道,“太后让我的。” “呵呵。”慕容飞雪轻笑了一声,沉声说道,“哀家让不让你,你都看得出来?” 明珠低下了头,不再说话。越说越错,干脆还是不说了。 “哀家今天让你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慕容飞雪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立刻,芙蓉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徐徐走进殿来。 明珠放眼望去,视线对上了孩子,心里顿时一惊。这、这、这是东骁天和柳水瑶的孩子!心里又是庆幸,幸好孩子平安无事!她想要起身上前去抱孩子,可是又怕太后怀疑。别人眼中,她并不认识这个孩子。 她不能露出马脚。 慕容飞雪散漫地拿起茶杯,茗了口香茶,“你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明珠回道。 “这是东骁天与柳水瑶的孩子!”慕容飞雪轻声说道,余光睨向她,“这孩子生得真好看,想来长大之后一定也是玉树临风。不过,他的性命从这一刻起可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他是死是活,全凭你一句话。” 慕容飞雪又是挥了挥手,芙蓉抱着孩子退下了,她不急不徐地说道,“哀家想让陛下娶云霓为王后,可是陛下似乎不愿意。” “这是陛下的事情,太后问我,我做不了主。”明珠闷声说道,明白她是在威逼。 慕容飞雪倒是从容淡定,又是说道,“你的确做不了主,可是你能让陛下做主。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我不是弘帝的亲生女儿,他更害死了我的父姆,太后觉得我可能会在意一个仇人的孩子吗?”明珠反问道。 慕容飞雪冷笑道,“你在不在意,关哀家什么事。你若是不在意,哀家也正乐得轻松,这孩子早该死了。” 明珠心里一寒,感觉她的无情以及绝情。 此时,殿外响起通传声,“陛下驾到——” 风战修急步匆匆地奔进殿来,视线扫过慕容飞雪,停留于明珠身上。一路心惊肉跳,瞧见她好端端地在他面前,这才松了口气。他沉声喊道,“姑姑。” “刚上完朝,赶这么急做什么。哀家又不会把她给吃了。”慕容飞雪见他神色微变,悠悠说道,“陛下,大婚一事是否有决定了?也总不能这样拖着,王后那儿,还有满朝百官,该给个交待才是。” 风战修俊容阴霾,久久不应。过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明日我会给姑姑答复。” “好。”慕容飞雪点头额首,轻声说道,“陛下这么说,哀家自然相信。哀家有些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明珠起身走到风战修身边,两人一起转身离去。 刚走出乾宁宫,恰巧撞上云霓。 云霓一身王后的凤服,身后跟随了数名太监宫女。她止步于两人身前,扶身问安,“陛下万岁。” 风战修默冷冷地瞥了眼,拉住明珠的手从她身边默然经过。 明珠有些尴尬,只好朝云霓笑笑。 可是她这微微一笑,看在云霓眼中竟然只觉得刺目讥讽。身份改变,什么都在改变。她是在嘲笑自己的备受冷落吗?还是在炫耀自己的受宠?云霓凤眸一凝,几分冷然深邃于眸底,却是辛酸。 她抿了抿唇,走进了乾宁宫。 乾宁宫内,慕容飞雪瞧见云霓,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她朝着云霓招了招手,轻声说道,“好孩子,来哀家这边。” “太后。”云霓走到慕容飞雪身边,亲昵地握住了她的手。 慕容飞雪拍着她的手,夺定地允诺,“云儿,你放心,哀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王后之位,不管如何都是你的。”哪怕战修执意不肯娶,她依旧有办法让云霓成为一国之后。而那个明珠,绝对不能留。 “太后,我……”云霓咬着唇,欲言又止。 慕容飞雪见她迟疑犹豫,更是用力握紧她的手,“云儿,你可是哀家的人,哀家疼你宠你,你可不能给哀家泄气啊。你放心,等你有了战修的子嗣,他不承认也要承认!哀家知道你要受些委屈,可这也是必经之路。” “总不能让一个亡国之女来做王后,而且她还是大兴余孽!哀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可得争气。” 云霓一听这话,堵在喉咙口的话终于咽了下去。 孩子?是啊,如果她有了他的孩子…… 太过晴朗的晌午,蓝天白云的天气却让人感觉更加窒闷。慕容飞雪给了最后期限,风战修也承诺明日给她答复。可是这答复的结果,究竟是什么,却让人太过为难。他到底要不要娶云霓,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窘迫境地。 回平乐宫的一路上,风战修握着明珠的手,沉眸不语。 明珠扭头瞥向他不动声色的俊容,却清楚明白他的两难。 她不想为难他,更舍不得为难他。 他从小就失去亲人,姑姑已经是他最后的牵挂了。他看似冷血无情,偏又对亲情最为偏执。她自然明白他想要两全的念头,但是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事情能够两全。自古帝王都是后宫三千,又有几个能够为你而空。 可是想到他要娶云霓,她的心好疼。 如今,东骁天与柳水瑶的孩子还在太后手中,她如何能不顾? 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夹杂在他们中间。不过是想好好爱一个人。 两人沉默了一路,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不知不觉中,风战修与明珠走过了御花园。而那架秋千空空,正在等待着谁去玩耍。风战修突然扭头,沉声说道,“坐上去。” 明珠瞥了他一眼,“你推我?” 风战修笑笑,松开了她的手。明珠走向那架秋天坐下,他果然走到背后来推。他推得很慢,一下又一下。秋千也随着荡得越来越高,瘦小单薄的她好象就快要飞起来,像只展翅的蝴蝶,翩然而去。 而她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才展露那份灿烂。 秋千荡下,恍惚的时候,明珠听见他低沉的男声,若有似无,却是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明珠心里一沉,感觉坠落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陛下,吏部大人求见!”太监急急赶来,作揖道。 秋千刹那停了荡漾,风战修扶着明珠走下秋千。他这才回头望向那名太监,沉声说道,“让他在养心殿候着。” “是!陛下!”太监低头退走。 风战修握了下她的手,轻轻抚开她脸颊上贴着的秀发,亲密的动作是情人之间的亲昵,还是他歉然的回馈。他收回了手,作势就要离去。明珠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紧咬着唇,不敢去看他。 第一次,她不想去管别人了,不想总是去替别人着想。 哪怕是自私,她都想自私一回。 明珠抬头,盈盈望向他,扬起了唇角,“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决定娶云霓,那我一定会送上祝福。可是如果你选我,那我死也会跟着你。” 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请你告诉我,你选择了我。 我又怎么舍得为难你,而我所求不过是你的一个回答。 风战修凝望着她,久久不语。天地之间,所有的颜色都化为虚无,只剩下他傲然的身影,那么近,可又那么远。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明珠唇角的弧度,渐渐凝滞。她故作大方地推了推他,同样朝后退了一步。 一步的距离,那道沟鸿深了。 明珠大大咧咧地笑,“吏部大人还在等你,还不快点去?我回宫等你。”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大步地跑回平乐宫。忍着伤心,才能将那份哽咽咽下,才能完整说完最后一个字,才能这样洒脱地离开。 只是一跑出他的视线,明珠整个人无力,靠着墙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于眼底,风战修站在原地却依旧不动。过了许久,他默然转身走向养心殿。而他一转身,明珠从墙角探出头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红了眼眶。她害怕自己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们错过了时机吗。 风战修抬头望着天空,眼底深邃一片。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星辰闪烁的夜晚,晓月当空,夏日的风吹拂在身上,带着白天的余热。 平乐宫后院中,风战修搂着明珠在看星星。他懒洋洋地将头靠在她的肩头,那么单薄的肩头,为什么会让他感觉平静。她不时地嘀咕些什么,他迷迷糊糊没有听清。突然动了动唇,开口说道,“本王想要听笑话。” “喂,风战修,你当我是什么啊。”明珠瘪着嘴侧目于他,气冲冲地质问。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睑,亦遮掩了他眼睑下深深的阴影以及疲惫,“当你是我的妻子。” 明天就不再是了。明珠在心里无声喃喃。 她思忖了下,不自觉地放柔了神情,开口说道,“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和一块七分熟的牛排在大街上遇到了,它们为什么不打招呼呢?” “为什么。”他沉沉的男声,带着倦意。 明珠睁着大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因、为、他、们、都、不、熟!” “呵呵。”风战修忍不住轻笑,终于抬起头来,“恐怕这个世上,也只有你会说这些让人莫名其妙的笑话了。” 明珠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抗议道,“什么莫名其妙,这个叫冷笑话。” “冷笑话?”风战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捕捉她没一个生动表情。 明珠点点头,大言不惭地吹嘘,“我发明的。” “莫名其妙也罢,本王喜欢。”风战修呓语了一声,长臂揽住她,大掌抚着她的脸庞。他扭头缠绵温柔地吻住了她。明珠原本羞涩地不敢回应,不知不觉中环住了他的脖子,拥着他加深这个吻。 他狂猛地吻着她,将她打横抱起,慢慢地走向床塌。 隐约燃烧的烛火被熄灭,床塌上交融的两具躯体,彼此纠缠,他强烈地索要着她,疯狂地占有她,却又那么温柔。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地撞击,都仿佛燃烧全部的生命。而她选择承受的同时,在他的带领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欢愉。 如果这是短暂的幸福,请让她再沉迷一次。 …… 当明珠醒来的时候,早就不见风战修的身影。天朦朦亮,诺大的床塌,只有她一人。明珠翻了个身,她知道他的决定是什么。而她等待的话语,那三个字却没有等到。明珠半躺起身,裹着被子环抱住了自己。 “陛下驾到——” 风战修刚上完早朝,就赶来了乾宁宫。他一走进乾宁宫,却瞧见云霓抱着襁褓中的小玄熠,而慕容飞雪则在一边温柔浅笑,握着小玄熠的手逗弄。云霓抱着孩子,扶身喊道,“陛下万岁。” “起吧。”风战修淡淡说道,转向了慕容飞雪,“姑姑。” “来!哀家抱。”慕容飞雪从云霓手中接过孩子,轻轻拍了拍,“陛下,你瞧瞧这孩子,长得多机灵。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到陛下的孩子?”她意有所指,目光在风战修以及云霓之间游移。 云霓低下了头,脸上微红。 “王后,本王有话与太后说。”风战修冷冷地说道,却让慕容飞雪以及云霓心喜。 他喊了“王后”,那么他同意了? 慕容飞雪朝云霓使了个眼色,云霓笑着起身,“陛下,太后,臣妾告退!” 云霓走后,慕容飞雪将孩子抱给了芙蓉。她凝眸望向风战修,舒缓了一口气,“你也不小了,快生个孩子,姑姑喜欢孩子。” “本王不喜欢。”风战修一脸倨傲,沉声说道,“以后没有本王的准许,不许将孩子带离柳水瑶身边,马上送回去!” 芙蓉犹豫不决,望向了慕容飞雪。 “你想死吗。”不等慕容飞雪说什么,风战修面无表情,阴霾地吐出这几个字。那双漆黑的眼眸,簇起一抹冰冷火焰。 芙蓉立刻低头回道,“奴婢遵命!”她抱着孩子,奔出了乾宁宫。 “战修!”慕容飞雪不悦地叱喝了一声。 风战修凛然以对,沉声说道,“姑姑!我会娶云霓为后,自然也会攻下九国。这些都是姑姑的心愿,我都会实现。可是明珠,我不准许任何人动她半分。若是谁动了,我遇神杀神,遇魔弑魔,绝对不会姑息。” “遇神杀神,遇魔弑魔,绝对不会姑息……”慕容飞雪眯起凤眸,抬手重重地拍向桌案,震地茶杯“哐啷”作响。她无法抑制的怒气,颤了声音,“说得真好,若是姑姑动了她,你难道也要杀了姑姑!” 风战修默然不应,那双漆黑的眼眸浮起几分凝然,藏匿了太多的悲怆。 “你说啊,若是姑姑动了她,你难道连姑姑也要杀吗?”慕容飞雪愤怒吼道,再次让他做选择。她不信,她含辛茹苦将他带大,吃了多少苦头,受尽了冷暖。如今他竟然要为了那个女人,就这样忤逆她? 风战修终于沉沉开口,低声喊道,“姑姑。” “你回答姑姑!”慕容飞雪握紧了拳头,执着于一个答案。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反驳过姑姑一句话,也没有违抗过姑姑的命令,更没有惹姑姑生气。姑姑让我杀了东家的子孙,我全都杀了。姑姑让我打下大兴,我也打了。姑姑让我做任何事,我全都会办到!”风战修幽幽说道,目光诚然。 他忽然凝眸,懊恼地问道,“我从没开口求过姑姑,只求姑姑放过她。难道这也不行吗。” 什么都可以失去,只是不想失去她。难道这也不行吗。 慕容飞雪一愣,整个人恍惚不已。 慕容飞雪细数过往,他所言确实。 当她赶到沙场的时候,他刚从尸体中爬出来。满身是血,双眼通红,神情恍惚。她惊颤地下马,踏着尸体奔到他身边,抱住他喊他的名字,他却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沉默不语。 直到有一天,他被噩梦惊醒。他发誓说要杀光那些害了他父姆的贼人。 从此,他们隐姓埋名,过上了提心吊胆的生活。 而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吃再多的苦也不曾喊一声。她还可以清楚地记得,那些人的冷眼对待。他们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总是欺负他,他却一声不吭。有一天,他满身尘土,全身是伤回到家中。 她问他为什么不还手,他说姑姑吩咐过不可以对别人展露武功。 可是后来,他却还是动了手,硬生生将那个孩子的脚给打断。可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这地方的官,有些权势,对他们一番穷追猛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下又要过上了颠沛的生活,不得不选择逃亡。 千辛万苦逃过了追击,她这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低着头,就是不回答。 她是那样生气,气他不争气,气他不懂得收敛。拿起藤条就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脾气一向很倔,像头牛,死也不喊疼。他越是不喊疼,越是不认错,她就打得越凶。直到打得精疲力竭,她气喘吁吁,扔下他扭头就走。 他却一下子追上了她,拽住她的衣袖,开口说他错了。 她冷着脸,质问他为什么动手。 他抱住了她,倔强地说出了原因。因为那个孩子说她是寡妇说她是扫把星。他可以忍受别人欺负他,可是他不可以忍受别人欺负姑姑。她听到他的回答,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久,颤手将他紧紧抱住。 眼泪,止不住流淌而下。 …… 慕容飞雪回忆往事,只觉辛酸,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猛得回过神来,却是冷笑,“你也学会和姑姑来这套了!怎么?想让姑姑心软?没错,姑姑是让你杀了东家的子孙,也让你打下大兴!难道这不是你所想的事情吗!” “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仇恨!他们本来就该死!”风战修抬起头望向她,沉声吼道。 慕容飞雪厉声质问,“可是你在最后时刻舍不得杀东炎弘!为什么舍不得?姑姑让你亲手杀了他,你杀了吗!” 风战修默然不应,桀骜不逊。 “刚才还说从来没有反驳过姑姑一句话,也没有违抗过姑姑的命令,更没有惹姑姑生气!”慕容飞雪颤声指责,瞪大了眼睛,“姑姑让你亲手杀了弘帝,替你父姆报仇,你为什么没有亲手杀死他!” “如果不是因为她,你早就该登上帝位了!还需要费那么大的周章打下大兴!”慕容飞雪字字句句犀利,戳中他的要害,气愤地吼道,“那个女人留不得!绝对留不得!” “明珠!谁也不能动她!”风战修一听这话,决然吼倒。 “你给我走!”她无法克制怒气,一阵头晕目眩,脸色苍白。 风战修见她脸色骤然苍白,急忙扶住她,焦急地询问,“姑姑!姑姑你怎么样?”他扭头朝着殿外吼道,“传太医!快给本王去传太医!” “奴才遵命!”殿外的太监奔了进来,又急急奔了出去。 立刻,太医前来诊治,轻声回禀,“陛下!太后只是气急攻心,服几贴良药调养即可。” “姑姑!你怎么样?”风战修站在床沿,关心地问道。 慕容飞雪躺在床塌上思来想去,决定作缓兵之策。她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好!你明日娶云霓!姑姑不会动她!” 她侧过身不去看他,心中暗道:大婚之日,就是她丧命之日! 明珠独自等在平乐宫,可是却迟迟没有等到他回来。她坐在石阶上,蜷缩着身体。夏日的风,吹拂在身上带着阵阵热气,却让她感觉寒冷。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哭,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保全了他,也保全了东骁天与柳水瑶的孩子小玄熠。 但是,为什么她开心不起来。 突然有脚步声沉沉响起。 明珠猛地抬头,欣喜地望去,却因为没有瞧见他,眼底又忽然暗了光芒。 “怎么?在下让你很失望?”公孙晴明一身白衣翩翩,踱到她面前。 “没有。”明珠摇摇头,神情却已经代表了一切。 公孙晴明倒也不嫌脏,直接在她身边的石阶坐了下来。他侧目凝望着她,非要点破她,“可是你这脸上却写满了‘失望’两个字。” “是!我就是失望!不只是一点点失望,我很失望!”明珠恼怒地承认。 公孙晴明执扇朝她扇了扇,“天热,容易让人上火。” “他要娶她了。”原本是气愤的女声突然转轻,明珠低下了头。 公孙晴明微微一笑,“这么不想他娶别人,那就去阻拦。反正你已经做过一回了,再来一回也没有关系。” 明珠无奈地咬唇,又摇了摇头。这次,她无法阻拦了。眼前突然伸出一条手臂,明珠好奇地望向他,一开口,才发现已经哽咽,“你干吗。” “借你一条手臂。”他笑得弯了眼角。 “恩?” “你若是要哭,我借你一条手臂,让你靠着哭。”公孙晴明笑得温煦,眼底流转起琉璃光芒。 明珠吸了吸鼻子,坚决说道,“我不会再轻易哭泣。” 她要学会坚强。 公孙晴明笑了,僵在她面前的手只好收回。他手执玉扇,轻轻地扇着风。沉默了一会儿,又是说道,“那这样吧,什么时候觉得累了,我的手臂借你靠。好吧,在下这次就蚀本一回,不收你的钱了。” “那真是谢谢公孙公子哦。公孙公子好阔绰哦。公孙公子真大方哦。”明珠一听这话,连忙阿谀奉承,外加白了他一眼。 公孙晴明微微点头,倒也不觉得她的话刺耳,自然而然地说道,“客气也,客气也。” “我说你啊,怎么这么臭美啊。”她皱眉睨向他。 他也同时回望于她,“臭美?值几两银子?” 两人相视于对方,公孙晴明一脸认真的模样让她感觉逗趣。明珠一下子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哈哈!啊哈哈!晴明!晴明!我觉得你傻傻的挺可爱的!” “可爱。头一回有人说在下可爱。”公孙晴明狐疑地念着这个陌生词语,玉扇摇得慢了,“这么无聊,不如我们下棋?” “下棋?” “难道你怕输?” “谁怕谁,来就来。”明珠朝他招招手,信心满满。 两人立刻起身,一前一后走进了平乐宫。 安静的殿内,明珠与公孙晴明面对面而坐,棋局大开。你来我往之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公孙晴明下定一子,明珠皱着眉头思忖着对策。他放下玉扇,捧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沉声说道,“在下最近就要离开,今日先来告辞。” “你要走了?”明珠抬头望向他,思路被打断。 “怎么?舍不得啊?”他脱口而出,却是小心翼翼。 明珠睨了他一眼,随口附和,“是啊是啊,舍不得你走。你一走,以后谁来陪我下棋,谁来陪我聊天,谁来陪我喝茶解闷。” “原来在下是一粒解闷的花生米啊。”公孙晴明恍然大悟一般。 明珠不再与他嬉闹,认真地问道,“什么时候走?” “还没有定。”公孙晴明十分悠闲,轻声说道。 “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明珠确实是舍不得他,她身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而他待她不错,理应也该送送他。 “不必了,恐怕你也走不开。” “不行。”她十分固执。 “那好吧。到时候通知你一声。”公孙晴明淡淡说道,见她一脸愁容,又是宽慰道,“不是生离死别,总有见面的时候。放心吧,在下吉人自有天向。倒是你,真得决定留下来了吗。还是……” 你跟我走……这四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明珠默不作声,望着棋盘发呆。 “陛下驾到——”这时,殿外忽然响起太监的呼喊声。 在无数太监宫女的簇拥下,风战修威风凛然地大步走来。 远远地就瞧见他们两人面对面而坐,有说有笑。他心里忽然一闷,只感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越烧越烈。步子也迈得急了,眨眼之间将身后的太监宫女甩得远远的。他凝眸注视于她,瞥了眼下到一半的棋局,又是扫向公孙晴明。 俊容一沉,他的不悦已然明显。 他才离开多久,她身边竟然就有人陪伴! 明珠心湖泛起涟漪,徐徐站起身来。公孙晴明镇定自若,同样站起身来。两人望着风战修颀长的身影踱进殿来,明珠一时没有了反应,只是咬紧了唇。想到他的决定,她心中纵然百般不情愿,却也只能接受。 公孙晴明不急不徐作揖喊道,“陛下!” “你怎么在这里。”风战修淡淡说道,语气却是质问。 “凑巧路过,闲来无聊,故人叙旧。”公孙晴明一口气说了三个理由,明显是敷衍。 风战修不动声色地瞥了公孙晴明一眼,沉声说道,“叙旧也该叙够了。” “时辰的确不早,在下也该离开了。”公孙晴明笑着开口,打破这份窒闷。 “你早就可以走了。”风战修阴霾地说道。 “在下告辞。”公孙晴明笑得云淡风清,转身就走。只是他走了几步,又是回头补充道,“在下恭喜陛下,明日大婚。”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瞧见明珠黯然的神情,笑容一僵。再次转身,却不再云淡风清。 风战修心里咯噔一下,余光瞥向她,对着那些太监宫女吩咐道,“你们全都在宫外等候。” “是!陛下!” 等到殿内的人退得干净,风战修猛地伸手将明珠抓进自己怀里。他的吻来得那么急,霸道地占有,不断地蹂躏她的唇,像是在惩罚,惩罚她的背叛一般。明珠被他吻得难以呼吸,心中本来就有气,当下对着他拳打脚踢。 “放开我!”她吃力地挤出这三个字。 “不放,除非你答应本王,以后再也不见他!”他气息紊乱,要她给一颗定心丸。火热的唇落在她的颈项,沿着她优美细致的曲线落下无数密密麻麻的碎吻。而他的大掌也直接侵入她的衣服内。 明珠涨红了小脸,推拒不开他,低声吼道,“你疯了吗!” “本王是疯了!”他狂浪地吻她。 明珠大吼一声,躲避着他的吻,“你放开!” “除非你答应本王,以后再也不见他!”他固执地放话,惹得她气急。 “你不可理喻!你无理取闹!”明珠气恼地打他,“不要脱我的衣服!” “本王会不可理喻无理取闹全都是因为你!”他一口吞下她嘟哝的红唇,直接吞没她的反抗。 “你太霸道了!”明珠无法克制那份崩溃的情绪,咆哮道。 风战修吻着她的颈项,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同样气急败坏地说道,“本王只对你霸道!”说话的时候,他的大手一个用力,只听见“嘶——”一声,衣服应声撕碎。他反拥住她,将她紧紧钳制于怀里,不让她逃脱。 “不要这样……”她的声音,忽然转为虚弱,带着无法抑制的呻吟。 “明珠,明珠,明珠。”他在她耳边不断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好象是怕来不及,更怕她会离开自己,只好用这样的方式去告诉她,她对他有多么重要。他的霸道占有,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份安心。 他的手指探向她,却因为她的不再挣扎而停了动作。 风战修凝眸一望,只见她红了眼眶,怔怔地望着自己。 “明珠……”他痴痴地喊了一声。 “你继续,不用理我。你想怎么样,你都继续。”明珠气愤地望着他,那股酸涩又渐渐涌现。她任由他亲吻,任由他粗蛮的大掌抚摸,只是这样望着他,静静地望着他。她倔强地抿着唇,不再多说一句话。 她倔强的模样惹得风战修心生怜惜,刹那反应他刚才的行为,一下子懊恼得皱眉。 “对不起,本王不好。”他连忙扯下自己的衣服将几乎赤裸的她紧紧裹住,不舍得拽入怀里抱住。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他平复着自己的怒气以及那份升腾而起的欲望。想要说的话,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他选择了姑姑,选择娶云霓,选择了他无法割舍的唯一亲情。 明珠咬着唇,深深呼吸,咽下那份酸涩,硬是将眼泪逼回眼眶。她猛地使劲,用力地推开了他,退出他的怀抱,也朝后退了一步。她抬头与他对望,却发现他双眸深邃似海,她笑着说道,“风战修,我并不想听见你说那三个字。” 对不起,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 她不想听!她要的并不是那三个字! “我知道你会选你的姑姑,会答应娶云霓。没关系,如果你不这样选择,也许才会让我对你失望。我喜欢重情重孝的男人。”明珠真心地说道,忽然惆怅了容颜。 风战修一听,挺拔的身躯孤寂无依。 “可是我发现,我发现我好疼。”她一笑,却像哭。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能够两全的结果,也是他万不得以的选择。 可是,她无法漠视,漠视他去拥抱另一个女人。 “哪里疼?哪里受伤了?本王看看!”风战修焦急地质问,作势就要上前。 “再好的药也治不好,我这里疼!”她说着,伸手揪住了心口。 明珠背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双眼,向往地说道,“我不奢望自己有多高高在上,也不奢望权利地位,我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平静地过完下半辈子。我想生几个孩子,教他们写字画画,也喜欢看他们吵吵闹闹。” 但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他现在成了一国之君,又如何能给她这样的生活。 一个云霓,就让她感觉到了心疼。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云霓,她又该何去何从。等到她容颜苍老,他又在哪里。从前不曾考虑过这些,可是一刹那之间,种种问题接踵而来,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久,她轻声说道,“你走吧,我不怪你。可是我想一个人静静。” “明珠。”风战修喊了一声,迈开脚步,从身后抱住了她,沉声说了句,“你懂我的。” 她浑身一颤,感觉他的温柔拥抱。 风战修低头凑近她耳边,沙哑地说道,“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我的妻子。” 他简单一句话,就这样将她困住了。那么轻易地将她困住了。 一下子,周遭安静无声,只听见他的心跳那么蓬勃有力。明珠闭上了眼睛,轻声问道,“风战修,你回答我,当年养心殿,你有没有骗我。你说你没有杀父皇,你说要带我回邑城,其实是想过平静的日子,是不是!” 风战修浑身一怔,环抱住她的双手也微微僵硬。 明珠咬着唇,不安地质问,“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是。”过了半晌,他幽幽说道,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 “是什么?”明珠咬牙,非要问到底。 风战修眯起鹰眸,迸发出精光,急急地沉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没有杀弘帝,我说要带你回邑城,是想和你过平静的日子。” “风战修!”明珠懊恼无力地喊着他的名字,转身不顾一切地拥抱住他,“你不要骗我,我很好骗,很容易相信人。我很傻很天真,所以你不要骗我。” 对不起,明珠。风战修将她紧紧相拥,无声呢喃。 乾宁宫 云霓一听见慕容飞雪病了,立刻赶来探望。她奔进寝宫,走至床沿轻声说道,“太后,您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得就病了呢。” “哀家没事。”慕容飞雪动了动身子,云霓立刻扶着她半躺起身。她拍了拍云霓的小手,感慨地说道,“明日大婚,哀家怎么会有事呢!” “陛下他……”云霓心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你就放心吧。哀家自然会替你做主,谁也动不了你的位置。”慕容飞雪宽慰地说道,眯起了眼眸,凑近她耳边呓语了些什么。 什么?火烧平乐宫?云霓心惊。 “太后,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云霓欲言又止,不敢想象。 慕容飞雪瞥了她一眼,微笑说道,“傻孩子!到时候人都没了,还能怎么办?反正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又何妨!这个明珠绝对不能留,她会迷惑王的心志,她是个妖孽!哀家不过是替王将妖孽除了!” 第65章 那又如何 第65章 那又如何 “可是……”云霓揪紧了衣袖,还是觉得不安宁。 “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到时候就算他怪罪,只要我们不承认,他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若是被他查出来,哀家顶着,难道他还会砍了哀家不成!哀家不信了!”慕容飞雪捏了捏太阳穴,感到有些累了。 云霓低着头,愣愣失神。 “好了,哀家今日不能陪你了。哀家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你也回宫去吧,早些歇着。明日是你大婚之日,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慕容飞雪轻声说着,又躺了下去,甚是安然。 云霓默默起身,出了乾宁宫。 回金雀宫的路上,她心里恍恍惚惚,再也无法平静了。她没有想到慕容飞雪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火烧平乐宫?她要烧死明珠?不,这太过可怕了。她依然可以记得风战修一夜白发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那样黯然神伤的样子,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如果再来一次,恐怕他会发疯。 到了这最后关头,她又该如何是好。 云霓失魂般闷头而行,并没有注意到前方徐徐来人。 等到那人接近,她也依旧没有注意。 直到听到沉沉的男声响起,她才回神,“王后娘娘!” 云霓猛地抬头,瞧见众离正朝自己作揖问安。她心中烦乱,无法抉择,这下遇见了众离,顿时一喜。她不动声色地扭头,对着身后跟随的太监宫女吩咐了一声,“这里用不着你们了!全都退下吧!” “是!娘娘!”众人扶身退走。 等到闲杂人等人一走,众离沉声说道,“不知道王后娘娘今日有何事吩咐。” 云霓思忖片刻,轻声说道,“没事就不能和你聊聊吗。” “能。”众离应道,“属下不知道娘娘想聊些什么。” 云霓朝着那片苍翠的荫绿走去,突然沉默。她走了几步,却见半空中忽然跌跌撞撞飞来一只小鸟。而那只小鸟的翅膀还缠着纱布,显然是受伤了。她停下脚步,狐疑地说道,“这只小鸟……” 这不是那日,她凌空打下的那只小鸟吗? 云霓的视线随着小鸟而动,看着那只小鸟拍打着翅膀,而后飞到了众离的肩上落下,十分亲昵。众离伸手逗弄着小鸟,一向沉默的容颜不经意间放柔,露出一抹笑容。她愣愣地望着这一幕,久久没有说上半句话。 众离抬头凝望于她,低声说道,“没了羽翼,再接上就是了。一样能飞。” 云霓愣愣地发呆,一半晴朗,一半阴郁。 回不回头,也许只是刹那之间。 战王与王后大婚,虽然突然延迟了几天,可还是依旧举行了。热闹的皇宫,喧哗的宾客,三天三夜的筵席,昭告全国。这样的日子,歌舞升平,丝竹之声更是欢奏。空气中都可以闻到醉人的酒香,以及那一声声祝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喜陛下,贺喜王后,愿吾王与王后早生龙嗣。” “祝陛下与王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可是这热闹是别人的,半点也不属于她。 这才是晌午,还没拜堂成婚呢,明珠独自拎了一壶酒,闷头坐在一块池畔。卷起裙摆,赤脚探入池水中,搅乱一池碧波。鱼儿轻轻游来,嬉吻着她的脚底,她感觉有些痒,痴痴地笑了起来。 再过不久,他不再完全属于她了。 公孙晴明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走到了她身边,“笑得这么开心。” “呵呵。”明珠笑着望向他,又喝了口酒。 “你喝多了。”公孙晴明坐了下来,伸手拿走那壶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我才没有喝多,才没有!”明珠眯眯笑,突然伸手一把夺过他的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也替他倒了一杯,“晴明!我们是朋友!今天你要陪我喝!不醉不归!来!快点啊,我都喝了,你怎么没喝?” 公孙晴明默然不应,举起酒杯喝了酒水。 “好!再喝!”她一杯接一杯,喝到眼前模糊一片,“我要开心,干吗不开心。不开心又能怎样。不开心的话,他就能不成婚了吗。还不如开心一点。” “来,再喝一杯。”她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公孙晴明静静地陪着她喝了几杯,这才放下酒杯,默默站起身来。只将衣袍塞进了腰间,而后一个翻身倒立,长发瞬间垂下。 “咦?”明珠笑眯眯地望着他,好奇地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晴明,你在做什么?” “有人教过我一个方法。难过的时候,如果你会倒立,那么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公孙晴明轻巧地双脚着地,扭头问道,“你学会了吗。” 明珠一愣,笑容凝在嘴角,“晴明……” “晴明,公孙晴明,你骗了我。” 他不回应,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说他没有杀父皇,他还说要带我过平静的日子。我不想他当皇帝,我不想。但是……但是已经回不去了……”明珠抬手遮住了脸,声音闷闷的,“我想回到过去……”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 公孙晴明迟疑地伸出手,想要去拥抱她,可是迟疑了许久,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沉声说道,“有些人,有些事情,有些东西,不属于你,就不属于你,强求也没有用。只能说,你们没有在对的时间相遇。” “对的时间?”明珠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像条受伤的小狗。 “是啊,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公孙晴明温柔地呢喃。 明珠猛地推开了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喝了许多酒,她的脚步有些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她抬头仰望天空,那么刺目的蓝。伸手指向蓝天,她倔强地嚷嚷道,“什么对的时间,什么对的人!胡说八道!” “我偏要和他在一起,那又怎么样!”她眯起眼眸,阳光洒落她的眼底,“就算这个世上,所有人反对,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只要,只要他的心同她一样。一样就可以了。 公孙晴明徐徐站起身来,面对这样顽固不化的她,心如潮水泛滥。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扳向了自己,懊恼地问道,“哪怕你会失去一切,哪怕你会一无所有,甚至会死,你也不在乎吗!” “不在乎!”她回答得轻松,却又坚决,“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公孙晴明怔怔地望着她,半晌没有动弹。狭长的凤眸闪烁起无边深邃,似乎是失落,又似乎早已料到。微微松了手,扶着她朝着平乐宫走去。她却还嚷嚷着说要喝酒,他好声相劝,“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等到将她扶回平乐宫,她早已醉得不醒人事。 公孙晴明将明珠转手交给了宫女,这才转身,奔出了平乐宫,往太和殿奔去。 他前脚一走,身后却悄悄闪现几道身影,有些鬼祟。带头的人瞥向平乐宫,朝着同伴点头注目。 太和殿 众臣已经久候多时,等待战王与王后三拜天地。凤椅上,实为皇姑名为太后的慕容飞雪一脸喜悦。在丝竹声中,风战修携着云霓慢慢地走向大殿。他一如那天,面无表情,仿佛这不是自己的大婚。 突然,两人身后闪现一道白色翩然身影。 公孙晴明加快了步伐,奔到他们两人身后,沉声喊道,“王爷,暂请留步!容在下斗胆,还是喊一声王爷!”他执扇作揖,双眸精亮,“在下只不过是来提醒王爷一声,当年的买卖,在下现在来要债了。” 明珠,他要带走!绝对不允许她受到伤害! 风战修没有理会,只是僵硬了身体,决然地迈开脚步。 公孙晴明猛地握紧了玉扇,转身而去。 “吾王万岁,王后娘娘千岁!”在众人的朝拜声中,两人齐齐走入大殿。 云霓心中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开口。徘徊不定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慕容飞雪面前。她揪紧了红绣球的一端,小心翼翼地侧目瞥向风战修。他是她爱慕了许多年的男人,更是救了她给了她重生的恩人,也是她想要一生追随的王。 她怎么舍得,她怎么舍得他失去所爱,怎么能够舍得。 “一拜天地。” 两人默然跪拜。 “二拜高堂。” 两人朝着慕容飞雪扣拜。 “夫妻对拜!”这已是最后一拜! 风战修恍惚了视线,而云霓同样没有弯腰。两人相视而站,依稀之间,他依旧是那个让她崇敬的主子,而她却依旧是那个默默的云霓。心中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她率先弯腰,却是以极轻的声音开口。 “主子,平乐宫失火,快去救公主!”她闭上了眼睛,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 风战修剑眉一凝,一下没有回神。突然,鹰眸凝敛,沉沉说了三个字,“谢谢你。”他甩了手中的红绣球,几个大步飞奔出大殿,挺拔的身躯如猛兽,眨眼消失不见。 众人再次哑然无声。 十二骑兵狐疑地瞪大了眼睛,只有众离似乎是松了口气。 “陛下!”慕容飞雪料不到如此,大喊一声。 同时有人奔进太和殿,急急回禀道,“太后娘娘,平乐宫失火了!” “还不快去救火!”慕容飞雪心中自然明白,沉声喝道。她握紧了双拳,收回视线,直直地扫向云霓,冷声说道,“芙蓉,你扶哀家去平乐宫。” “是!”芙蓉上前,扶起慕容飞雪走出了太和殿。 众臣不敢怠慢,立刻跟上。 “快去救火!”一月朝着众姐妹吩咐,众女点头,十二人飞速赶去平乐宫。 等到人散去之后,云霓径自扯下了红盖头,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她望着殿外露出的那一小片天空,终于松了口气。有谁静静地走近身边,一言不发,只是一方手帕递到了她面前。 云霓扭头望向他,众离笑得十分温柔。 “奇怪了,我以为我会很伤心,可是却哭不出来。”云霓轻声说道,连自己都感到莫名。可是她还是接过了手帕,捏在手中。 “不后悔吗。”众离低沉地问了一声。 她摇摇头,释然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做,恐怕会后悔。他说谢谢我,我很高兴。” 够了,已经彻底够了。足够了。 众离走近一步,低下头呢喃说道,“那只小鸟的翅膀好了,它已经飞走了。”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云霓抬眸,凝望于他。 “什么。” 她蹙起眉头,“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众离一时语塞,久久回答不上来。 平乐宫,火势汹汹,燃烧了整片天空。这骇人的景象,让人无法上前。不断有人取了水来救火,可是却是无济于事。火太大了,完全不能接近半分。眼看着平乐宫快要被焚烧燃烬,众人却是无法相救。 大火滚滚,烟雾更是弥漫。看不清方向,只剩下一团黑烟遮眯了视线。 诺大的宫殿,像是迷宫一样,让人晕头转向。 寝宫中,明珠被大火呛人的烟熏醒。 “救命!救命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救命啊!”几名宫女无法逃离,使劲地拍打着窗户房门。这才发现窗户被钉死,房门也被锁上了。浓烟在熏,宫女们渐渐没了声音,一个个无力地倒在地上。 明珠同样难受得无法呼吸,一个翻身滚落在地上。 “战修……”她虚弱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渴求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却看见大火烧了房间,烧塌了柱子。她试图想要爬出去,却爬不出去。手朝前方探了一点,反被塌下来的东西压到了手。 一下子,疼得几乎昏厥。 突然有人辟了门锁,大步冲了进来,将她打横抱了出去。那一道白衣在浓烟中恍然而过,转身奔出殿去。坍塌的宫殿,不断有物体坠落,上方压下来的重物打到了明珠的头部。她闷哼一声,昏迷不醒。 黑漆的宫殿里,依旧浓烟滚滚。 过了片刻,风战修发疯一样地寻找着她的身影,“明珠!明珠!你在哪里!明珠!快回答我!你在哪里!明珠!” 整间卧房都被烧着了,完全不能靠近。一根柱子燃着火焰倒了下来,压到了风战修的肩上。他却没有半点顾及,顽固地冲了进去。 “明珠!明珠!你告诉本王!你在哪里啊!”黑烟弥漫中,风战修咆哮大吼。 可是哪里也找不到她,哪里也没有她。怎么会没有。 当慕容飞雪赶到平乐宫的时候,风战修早就没了踪影。 恐怕已经冲了进去。 慕容飞雪坐在轮椅上望着焚烧的平乐宫,心中担忧。她不安地蹙眉,惶惶喝道,“快去把陛下救出来!” “是!”十二骑兵立刻冲进了火中,完全不顾生死。 眼看着平乐宫即将塌陷,众女只得拼死分散去找。终于,三月以及六月找到了风战修的身影。两人急忙奔到了他身边,大声喊道,“主子!这里快要倒塌了,请您快离开!” “全给本王滚!全都给本王滚开!”风战修咆哮了一声,一把拉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不知道是谁急中生智,从身后赶来,大吼一声,“找到公主了!主子,找到了!公主已经被救出去了!” 风战修一听这话,猛地扭头阴霾地奔出了殿。大火之中,火星点点落下,烧着落在了他的身上,烧着了他的头发,烧伤了他的肌肤。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烈火如勾人生命的使者。 就当众人冲出火场的刹那,平乐宫顷刻间如瓦砾一般轰然倒塌。 风战修鹰眸急急地扫过众人,却怎么瞧不见明珠的身影。他一下气愤难挡,大吼出声,“人呢!快说!人呢!” “属下欺骗了主子,愿意受罚!”众女跪拜在地。 “你们……全都该死!”风战修怒吼一声,猛得握紧双拳。 当日,大婚又被搁浅。 风战修疯了似地不断地寻找明珠,他将倒塌烧毁的平乐宫翻了个遍。等到了晚上,终于找出了几具烧黑的尸体。只可惜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容貌,烧得黑糊糊一片。他望着这几具尸体,一阵咬牙切齿。 慕容飞雪一直都没有离去,凝眸望着一动不动的风战修。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风战修硬声打断,“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飞雪故意装糊涂,不明所以地说道,“你这么问姑姑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是姑姑命人焚烧平乐宫?” “是不是,姑姑最清楚不过了。”他徐徐转过身来,声音冷然。 慕容飞雪瞧见他冷冷地望向自己,这种眼神让她感到寒蝉心悸。她镇定了心神,正色说道,“平乐宫失火,不过是意外。” “姑姑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风战修并不与她争辩。 慕容飞雪原本以为他会质问自己,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沉静。可是他太过沉静,反倒让自己感觉不安宁。她试图想要安抚他,柔声劝道,“好了,这人都烧死了,死了就死了。一会儿哀家命人将她们葬了,选最好的棺材!这样行了吧?” “姑姑好象忘记了一件事情。”风战修不急不徐地说道,鹰眸深邃。 慕容飞雪回望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圣歆的一国之君是本王!本王执掌整个国家的生死!姑姑,你年纪大了,该享享清福了。”风战修幽幽说道,冷酷的俊容散去了以往那份容忍。 慕容飞雪始料不及,哑然无言。 “芙蓉!” 芙蓉应声出列,“王!” “送太后回乾宁宫,太后受了惊吓,需要好好静养。”他勾起唇角,却没有半分笑意。 慕容飞雪瞪大了眼睛,“你敢!” “杵在那儿做什么!”他大喝一声。 风战修瞬间化身为修罗,笑中也带着残忍。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气焰,让人不寒而栗。邪魅的俊容隐隐呈现出几分决然,仅剩的一点温情全都留给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再是他敬爱的亲人,却是给了另外一个人。 “她已经死了!” “她没死!” 两人同时大吼。 风战修赤红了双眼,如此坚决。 慕容飞雪却是一阵恍惚,只将他看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会变成这样!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她恨恨地点头,冷笑说道,“好!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你说没死就没死!哀家不与你争辩!” 夜明珠活不见人,尸体倒是有几具,恐怕早就烧得模糊! 他迟早会死心! “来人!送哀家回宫!”风战修喝了一声。 “是!”芙蓉立刻上前,推着轮椅离去。 等到慕容飞雪走后,众离、云霓以及十二骑兵纷纷走到他身后。 云霓与十二骑兵同时跪地不起,低着头不言不语。 风战修背过身去,并不理会。 久久过后,八月无法忍受这份寂寥,终于朝前跪走了一步,轻声说道,“王!属下知错!请王处死属下!”方才她为了让主子主动离开快要倒塌的平乐宫,所以撒了弥天大谎。她也知道公主在王心中的地位,所以自愿一死谢罪。 “王,全怪属下太晚回禀,请王处死属下!”云霓同样请死,眼也不眨。 众离站于一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风战修豁得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你们死了,难道就能让她活着出现在本王面前吗。” “属下……”云霓与八月怎么也接不上话。 确实如此,难道她们死了,公主就能活了吗。 众离突然想到些什么,上前一步,恭敬地低头,开口说道,“王!公孙公子平日里就十分关心公主,可是他在平乐宫失火前后却都不曾出现,属下怀疑是不是公孙公子救了公主,然后带出宫了!” “公孙晴明现在住在何处?” “城北绾香楼。” “备马!”他急急喝了一声。 “是!” 正是午后十分,阳光普照大地,厚厚的云朵上照耀出七彩颜色。映衬着这片天空,一行人策马奔出皇宫,朝着绾香楼嗒嗒而去。为首的汗血宝马上,风战修凝重了一双鹰眸,眉宇之间尽显忧虑。 一行人飞身下马,这阵仗让绾香楼的老鸨立刻出楼相迎。 老鸨并没有认出来人,只是阿谀奉承,“呦!几位大爷好面生啊!大爷们选择来咱们绾香楼,那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绾香楼里的姑娘最美了,姑娘们,全都过来招呼,招呼……”话说到一半,她扫视这一行人,立刻傻了眼。 这、这、这只有两个大男人,剩下的都是女人,这该怎么招呼? 绾香楼乃是都城最大最誉盛名的青楼,十二骑兵自然知晓。可是她们平生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确实有些好奇。忍不住张望了下,瞧见楼内花红酒绿,一下子红了脸。反倒是云霓比较自在了些,不动声色。 众离上前一步,立刻改了称呼,沉声喝道,“立刻清场!否则的话,杀无赦!” 十二骑兵蜂拥进绾香楼,一下将大厅打了个乱七八糟。 “啊——”前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们立刻起身逃亡,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奔出了绾香楼。这个忘记穿鞋了,这个走了几步,连腰带都掉了。还有更离谱的,整条裤子都掉下来了。那些人的样子十分狼狈,倒也滑稽可笑。 老鸨眼见白花花的银子全没了,一脸苦相,“哎呦!这是做什么呀!” “我们家少爷来寻公孙公子,快说他人在何处!”众离又道。 老鸨立刻回道,“公孙公子就在紫竹阁!” “带路!”众离拿刀架在了老鸨的脖子上,冷声命令。 老鸨提了一颗心,大气也不敢喘息,她哆哆嗦嗦地迈开脚步,“别杀我,公孙公子就在这儿!这边走!这边走!” 纱帐漫漫的绾香楼,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又是走过几道拱门,这才到达了紫竹阁。紫竹阁顾名思义,一大片紫竹林。天色渐渐黑了,紫竹林摇曳起道道紫魅竹影。在这酷暑过后的初秋,增添了几许舒服的凉意。 众离松了手,那老鸨不敢逗留拔腿就跑。 紫竹阁的阁楼,大门半敞,悠扬的乐声飞旋于空中。 公孙晴明左右手各搂了一名美人,美人拿着酒杯喂他喝酒。他一袭白衣,瞧不出半点异样的神情。余光瞥见来人,眸底闪烁起几分惊奇,扭头对着阁楼中的美人轻声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公孙公子!”美人们嬉笑地起身,乖巧离去。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笑着说道,“真是稀客啊稀客。今日是陛下大喜之日,陛下来这里做什么?咦?王后娘娘也来了?王后娘娘真是贤淑,连青楼都会陪陛下一同前来。”他语气温煦,却夹枪带棒,摆明了是讽刺。 风战修走入阁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公孙晴明,将明珠还给本王。” “明珠?”公孙晴明笑容微僵。 “她不见了。”风战修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却是在观察他的细微变化。 公孙晴明难得凝重了神情,脱口问道,“难道是走了?” 风战修眯起眼眸,睨了他半晌时间,意有所指道,“只怕她不是走了,而是被人偷偷藏起来了!” “若是在下遇见了她……”公孙晴明一下握紧玉扇,那份坚决隐隐透射,却又恰到好处的收敛,不会太过张扬,“在下一定让她离陛下越远越好。” 风战修俊容一沉,怒气开始翻腾,低声喝道,“给本王搜!” “是!” 紫竹阁搜了一遍,却只搜了个空。 公孙晴明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不急不徐地说道,“陛下给不了她想要的,又何苦留她?只能给她带来痛苦。” “即便是踏平九国,本王也要将她找到!”风战修怔怔望着他,毅然决然地放下这句话。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人摸不着头绪。 老鸨心里憋屈,却见他们各个身怀绝世武功,不敢上前唠叨半句。只听见喝了一声,策马滚滚而去。老鸨扭头望向空落落的绾香楼,只觉得今日真是倒霉。 风战修奔了有些远了,而后突然又扯起缰绳,停了马蹄。 众人也立刻勒紧了缰绳,将马停下。 “主子?” “再杀回去!”风战修不动声色地说道,转身奔回绾香楼。 一行人又是马不停蹄地朝着绾香楼赶回,绾香楼这才刚刚招揽了新客人,谁料到他们又回来了。老鸨这下子是苦了脸,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她径自让出道来,意思就是你们几位大爷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风战修朝着紫竹阁走去,却只站在远处观望。他瞧见阁楼内,公孙晴明依旧在把酒享乐,瞧不出任何异样。他静静地看了半晌,依旧不见公孙晴明有任何行动,这才默然离去。 一行人跟随身后,亦是轻轻地退出了紫竹阁。 难道公主真得不在这里? 风战修鹰眸甚是凝重,沉声吩咐道,“给本王盯着!” 十二骑兵点头,留下两人盯梢于绾香楼四周。 他们一走,公孙晴明突然沉了眸。他放下酒杯,将阁中随侧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下两名贴身小童。又是扭头,沉声吩咐道,“快去将医药箱取来,还有,打一盆干净的水。记住,要温水。” “是,公子!”两人立刻应声而去。 公孙晴明不动声色地扫视周遭,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将床塌的机关按下。 机关沉沉启动,床塌下方的暗格之中有人微弱地呼吸。正是明珠!衣服被火烧得有些破碎了,长发乌黑,凌乱地贴着脸颊。一张小脸有些污垢,那黑一块的痕迹然是被烟熏的。睡着了的她,看上去格外安静可爱。 公孙晴明伸出手,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她眼睑下深深的阴影。 小童们取来了药箱,又打好了水。并没有走进里间,只在外间说道,“公子吩咐的东西,我们全都准备好了。” “你们退下休息去吧。” 公孙晴明站起身,走到外间,一手拿起医药箱,一手端起水盆。他挤了把脸巾,走回她身边,轻轻地替她擦了擦脸。 明珠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琉璃娃娃。 只是安静的,沉静的,平静的睡着了,可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风战修回到皇宫以后,整个人恍惚不已。平乐宫没了,明珠不见了,只剩下几具烧焦的尸体。他来到陈列尸体的大殿,望着那几具身体,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证明里面没有一具是她。 有人掌灯走到了他身边,默然无声。 风战修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柔柔的女声响起,“主子,属下错了。” 风战修拧了剑眉,并不理会。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几具尸体上,凭着轮廓与脑海里的容颜作比较。 “属下先前也曾欺骗了主子,将假骨灰坛给了主子。”云霓黯然地说道。 风战修脊背微微一僵,硬声说道,“本王不想再提。” 只要她活着,无论如何都好。 “其实,其实公主很奇怪。”云霓忍不住将心中藏匿的小秘密脱口而出,再也无法隐瞒。 风战修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几具尸体上,凭着轮廓与脑海里的容颜作比较。愣愣地看了好久,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当下听见她这么说,忍不住转过身来,凝眸望向了她,“哪里奇怪。” “数月之前,东骁天命人送书信前来。信中告知公主尸体未曾腐化,因为存放在冷宫的寒玉床上。属下果然找到了冷宫,也找到了公主。公主完好无缺,一点也没有改变。而后……”云霓有些难以启齿,只觉得愧对许多。 “说下去!”风战修喝了一声。 “而后属下立刻飞鸽传书,却收到了太后的回信。太后让我……”云霓握着烛台的手一紧,全盘脱出,“太后让我烧了公主的尸体。” 风战修一惊,“你烧了吗?” “没有。属下没有烧。”云霓低下了头,“属下见公主好象活着一样,属下不忍心烧。” “那具尸体呢!”风战修质问道,隐隐感觉不对。 云霓立刻跪拜在地,如实回答,“公主的尸体,属下送去了皇陵的陵墓中。但是公主回来之后,属下亲自去查看过了。公主的尸体不见了!” “你想对本王说什么!”风战修眉宇一凛,心中仿佛砸下一块大石。 云霓喃喃说道,“属下本不信鬼神之说,可是现在不得不信。或许这个世上,真得存在鬼神之说!” 风战修沉声不语,突然之间想起了从前。 如果说这个世上真得有鬼神之说,那么美少年是她吗?所以才会说了诸如托梦之类的可笑话语,而他竟然真得相信了。宫女珠儿又是她吗?所以才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之间发现,原来一直未曾抓住过的人是自己。 可是他现在只知道,她又一次,又一次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戍日,平乐宫被焚烧得干净,宫中人在处理焚烧过后的宫殿。另一边,乾宁宫却阴云密布,因为众离与云霓双双前来,奉了王的命令前来抓捕纵火的罪魁祸首——柳意。 尽管慕容飞雪再三呵斥阻挠,却也不管用。 “云霓!哀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慕容飞雪不敢置信,涨红了脸。 “太后娘娘!您对属下疼爱有加,属下不会忘记!只是属下不曾背叛过您,属下忠于主子!”云霓轻声说道,不卑不亢。简单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经过此次一事,她已经心如止水,那份悸动一旦如潮水褪却,她依旧是那个云霓。 柳意跪拜在地,磕头求饶,“太后!您救救属下!” 若是一去,恐怕难逃一死! “打扰了太后娘娘清净!多话!”众离一个大步飞奔向他,动手点了他的哑穴。而后反手压着他,恭敬喊道,“太后,属下失敬,告退了!” 两人双双退出殿去。 芙蓉瞧见兄长被抓,知道凶多吉少,急忙哀求,“太后,您救救我哥哥!太后!” “哀家救不了他。”慕容飞雪明白风战修言出必行,他说要报仇,必会报仇,他说放下,必会放下。他若是要杀谁,那也一定会杀。从前他还听她几句话,现在只怕成了一头猛兽,不会再听谁的话。 而他此举无疑是杀鸡儆猴! 慕容飞雪只将所有的错全都怪在了明珠身上,冷声说道,“全都是那个夜明珠,你若是要怪,就去怪她!若不是她,你哥哥也不会死了!” 芙蓉连连磕头,灵机一动,转念说道,“太后!属下有一事禀告,希望太后能够救我哥哥一命!” “哦?”慕容飞雪狐疑出声,“旦且说来!” 芙蓉秀眉一蹙,抬头望向她急急说道,“其实,其实明珠公主……她是弘帝的亲生女儿。” “什么?”慕容飞雪诧异不已,又是问道,“你如何知道!” “东炎弘亲口对属下说的。” 慕容飞雪思绪一转,“战修知道此事?” 芙蓉点头,凝声说道,“主子吩咐属下,不许将此事透露半分。” 慕容飞雪回过神来,吩咐道,“芙蓉!不是要救你哥哥吗?你随哀家再回养心殿!” “是!太后!”芙蓉立刻站起身,推着慕容飞雪赶往养心殿。 养心殿 风战修端坐于龙椅上,剑眉凛然,居高临下地俯视殿外徐徐走入的三人。 众离压着柳意,云霓微微随后。 三人走进殿来,风战修喝了一声,“你们退下!” 两人立刻低头而去,柳意急忙跪拜在地,明白事态严重。他不敢再有隐瞒,叩头哀求,“陛下,属下知错,属下知道错了!” “错了?本王还没说你什么,你怎么知道你错了?”风战修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淡然。 他越是这样轻巧地笑,越是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柳意头也不敢抬,颤声说出一切,“陛下,所有的事都是太后让属下做的!” 风战修眼睑一敛,漫不经心地凝望着他,“柳意,你跟随本王多年,本王念在这些年主仆之情也应该饶你一命。” 柳意一喜,“谢主子!” “但是……”他两个字一出,柳意瞬间变了脸。 风战修雕琢般的俊容隐隐呈现出暴戾,狰狞了神情,决然地说道,“你偏偏动了不该动的人!你让本王如何饶你!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自行了断。至于你妹妹芙蓉,放心,只要她认清本分,本王自然不会动她分毫!” 柳意听见他这么说,整个人瘫软在地。 “哐啷”一声,面前多了一把银剑。 柳意想到保全了妹妹芙蓉,心中也无牵挂。他颤抖了手,咬牙将剑举起。 “慢着!”正当他要自刎之时,慕容飞雪恰时赶到。她望向高坐在龙椅上的风战修,睨了眼柳意,轻声说道,“陛下,柳意是哀家的人,难道陛下不能看在哀家的颜面饶他不死吗!” “不能!”风战修淡淡应声,语气却是坚决。 “你这个逆子!”慕容飞雪一下气急,沧桑的容颜满是岁月的痕迹,厉声喝道,“为了一个仇人之女就要如此吗!” 风战修镇定自若,周身却散发出浓浓的冷凝气息。他轻轻笑着,沉声说道,“本王原想给芙蓉留一条命。现在恐怕是留不成了。”他突然出手,高大的身影如鬼魅闪到了芙蓉以及柳意身边,一手扭断一人的脖子。 只听见脖子被扭断的嘎吱声,他两手一松,两人顷刻倒在地上,瞬间闭了气。 “如今姑姑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你连姑姑都要杀吗!”慕容飞雪心中惊颤,想不到他竟然杀人灭口! 风战修终于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替她将凌乱的发丝轻抚。那张俊美张狂的容颜弥漫起雾气,轻轻拥抱了慕容飞雪,在她耳边呓语道,“我怎么会杀姑姑呢!” 慕容飞雪望着他,在这个时候才察觉风战修变了!他是彻底疯了!她颤着手指向他,不甘地指责,“她是仇人的女儿!她是你的仇人啊!” “那又如何。”风战修神情散漫,狂妄自负,“即便她是仇人的女儿,那又如何。” “你……” “本王要定她了,谁敢有异议?”他笑得云淡风清,让人心惊。 第66章 不得相见 第66章 不得相见 丹麦 这里位于西兰岛东部,首都哥本哈根的玫瑰庄园。 庄园中种满了娇艳的玫瑰花,迎着阳光开出最美的花朵。 古世纪的童话城堡,雕漆的图腾大门徐徐打开,一辆豪华名车驶了进来。 驾车的是一个绝美的男人,他衬衣西服,一头乌黑长发,看上去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而那双苍翠的眼眸,时常会让人误认为是世间罕有的绿宝石。他剑眉一蹙,不悦地说道,“宝贝,你坐好。” 副车座上,犹如洋娃娃的可爱女孩儿瘪了瘪嘴,却依旧扭头望向车后座,“妈妈,姐姐怎么了。” “姐姐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昏倒了。”女人一头俏丽的短发,与小女孩儿如出一辙得古灵精怪。她安抚着自己的小宝贝,又是没好气地吼道,“喂,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不回我们自己的城堡?” “妈妈,爸爸不喜欢陌生人啦。”小宝贝眨眨眼睛,聪明地回答。 立刻,城堡内的仆人奔向了车子,“御人少爷,招欢小姐,小小姐。” “找医生治一下后车座的女人,等她醒了以后,让她走。”车窗徐徐落下,皇甫御人对着车外的仆人吩咐道。 皇甫颜伸出小手抓住了皇甫御人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爸爸要把姐姐扔下吗。” “就是啊,皇甫御人你太没品了!”古招欢急忙在一旁附和,姆女两人完全是一条阵线。古招欢一边扶着昏迷不醒的女人,一边打开了车门,“宝贝,跟妈妈下车,不要爸爸了。我们离家出走了。” 皇甫颜拍了拍手,“哦耶,爸爸,你回家要小心哦。” 话音落下,两人纷纷下了车。 皇甫御人沉默不语,那双碧绿的双眸却阴霾一片。透过车窗瞧见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欢乐开心地走进城堡,他眯起眼眸,似乎是极度不爽。过了半晌,终究还是打开车门,下了车。挺拔的身躯更显修长,他抿着唇奔进城堡。 城堡内某间房间,少女安静地躺在大床上上一动不动。 医生阿萨克正在替她检查,众人则耐心地等候。 皇甫颜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奔到阿萨克身边,她扯了扯阿萨克的衣角,抬头说道,“伯伯,姐姐没事了吗。” “小小姐,你不要急,她没什么大事。”阿萨克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沉声说道。 古招欢拍开了搂向自己肩膀的那只毛手,站起身来,“宝贝,我们不要打扰姐姐休息。” “好的,妈妈。”皇甫颜听话地走向古招欢乐,小手握住了她的大手。 古招欢抱起了皇甫颜,转身走出房间。 皇甫颜扭头望向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姐姐,担心地问道,“妈妈,姐姐怎么还不醒。” “姐姐困了,所以要睡觉。”古招欢拍了拍宝贝,回头叮咛了一声,“阿萨克医生,没有我的准许,她不能离开这里。还有,如果某个人硬要将她轰走,请你告诉我一声。因为我会把那个人轰走。” 阿萨克低头说道,“知道了,小姐。” “颜颜也困了,我们去睡觉吧?”皇甫颜不忘记朝爸爸招招手,示意咱们是一起的。 三人徐徐走上了楼。 微风轻轻吹拂,房间内的女佣坐在椅子上,被这暖风吹得渐渐打起瞌睡。 大床上原本闭着眼睛眼睛的少女渐渐醒来。 明珠慢慢地半躺起身,她的动作很轻,轻到没有声音。而她的额头,一条火焰纹的痕迹,像是烙印一般渐渐隐现。她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痴痴地走出了房间。 一步一步,朝着城堡顶楼走去。 终于,面前只剩下一间阁楼。 有细微的歌声,从阁楼内隐隐传出。 明珠自然而然地走向了阁楼,她伸手推门,发现门并没有锁。阁楼内,只有一名穿着亚麻质地白裙的女人。女人安然地躺在床上,长发遮掩了脸庞,看不清容貌。她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有丝丝旋律。 风一吹,将房门吹关上了。 明珠猛然回神,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房间内十分安静,惟有柔柔低低的女声沙哑响起。她哼唱着什么,让人感觉那样熟悉,“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 女人低低地唱着歌,旁若无人。 怎么会是这个歌,怎么会是《美人兮》,怎么会。 明珠愣住了,这熟悉的音调窜入耳底,什么东西被哐啷一下砸碎。 身体好象不再是自己的,软绵绵没有半点力气。她迟疑地走向了那张大床,半跪在床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开口,接着下阙吟唱,“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忽然想起他低沉的声音。 他说,终于看见你笑了。 女人原本空洞的双眼对上了明珠,好半晌才有了焦距。她枯瘦如柴的手握住了明珠的手腕,痴痴地问道,“你怎么会这首歌呢,你怎么也会唱。” “风战修。”她干涩地挤出这三个字。 “你怎么知道战修。”若亚猛地睁着大眼睛,那是一双好看清澈的眼睛,像极了谁。 明珠摇摇头,忽然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若亚突然笑了,她颤颤地伸手拉出脖子里系着的玲珑玉,一把握住了玲珑玉,宛如珍宝一样,“你也去过那个世界吗。你见到他了吗。他……是不是长大了?” “他长大了。”明珠轻笑出声,“是的,他长大了。” 虽然是在仇恨中长大,可是他还是长大了。 若亚拼了全力,将脖子里的玲珑玉扯下。她将那块玉放到了明珠的掌中,温柔地握了握。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我一直很想他……一直很想……” 若亚流下了泪水,声音越来越轻微。 明珠握住了那块玲珑玉,也一并握住了她的手,“他知道你很想他,他也很想你。” “真的吗。”若亚痴痴地问道。 “真的。”明珠哽咽地回答。 若亚感觉有点累,眼前时明时暗,她好象瞧见了自己想念的人。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朝着那抹隐约轮廓张开了双臂,刹那化成一片虚无。 明珠望着手中的玲珑玉,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风战修,我终于见到了你的妈妈。你知道吗。我穿越了一整个一千年,回到了过去。什么分身,不过是一千年前前世的自己。而我和你的姻缘,止到最初雪地的那一天。我为了改写你的历史,不惜堕落轮回,不惜受尽磨难。 所有一切,只是为了和你相遇。 你回眸一眼之间的绚烂,我不舍得杀你。 因为你是魔王之子。 而我是驱魔师。 城堡的某个房间内,皇甫御人拥着古招欢正在小睡。 忽然,两岁的皇甫颜睁开了眼睛,小家伙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等到爸爸妈妈睡着了,她偷偷地从两人中间钻了出来,又是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她吃力地踮起脚尖,将门打开了。而后探出小脑袋,张望了下外面。 确定没人,她这才走了出来。 好久没有见到若亚姑姑咯,她要去瞧瞧。还要听姑姑讲故事,关于黑魔王的故事。爸爸妈妈真讨厌,他们说那是童话故事,那是骗人的。 皇甫颜走向了阁楼,却在楼梯处瞧见了方才昏睡不醒的那位姐姐。 皇甫颜好奇地奔上了几阶楼梯,仰起头望向她,“姐姐,你醒了吗?” 明珠记起来了,是那个小女孩儿。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是啊,姐姐醒了。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姐姐,我叫皇甫颜。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叫夜明珠。”明珠同样微笑,“你能送姐姐出去吗。姐姐必须要回家了,不然的话,姐姐的妈妈要找姐姐了。” “哦,好的。那我带姐姐出去。”皇甫颜懂事地点点头,拉着明珠的手朝着楼下走去。 两人走在旋转楼梯,终于来到了底楼大厅。迎面而来的是火红色的玫瑰花,芳香迷人。庄园内的仆人瞧见了皇甫颜,立刻恭敬地鞠躬,沉声喊道,“小小姐。” 皇甫颜朝他们招了招手,“把门打开。” “是!” 大门徐徐开启,在城堡外不远处停了一辆蔚蓝色轿车。 明珠松开了皇甫颜的手,亲了亲她的脸蛋,“姐姐要走了。” “拜拜。” “姐姐等一等。你相信魔王传说吗。”皇甫颜问道。 “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可能的事情,姐姐都相信。”明珠轻轻拥抱她,在她耳边说道,“如果你遇见了,一定要相信,他一定是你命中注定的所在。”她松开了皇甫颜,朝她一笑,慢慢地走出了城堡。 那辆蔚蓝色轿车调头飞驰。 夜越来越深了,远处的天空连结成空旷的寂静颜色。 一幢大厦的顶楼,赫然闪现两道身影。七颗苍狼星在夜空中忽然闪烁起光芒,天空中闪烁起一束七彩光芒,像是彩虹,又像是召唤生灵的云梯。而后留下一道黑色的光芒,散发出晶莹细小的晶状物。 那些晶状物浮于半空,浮于两人周遭,隐隐灭灭。 忽然,明珠那一头黑色的长发长及腰下,眉心的火焰纹栩栩如生。玲珑玉用红绳系于手腕,她伸手朝空中一探,掌中赫然闪现一支破天镰。血色的破天镰,泛着猩红的光芒,镰尖冰冷如寒月,通体银白如雪。 她一甩手,破天镰散于无痕。 “主人,我来接您回去。”幽冥恭敬地低下了头,红发于空中飞舞。 “夜,时间已经到了。这是定数,无法改变的定数。你们注定敌对。” “妈妈,我不想回到千年之后了。” “夜!”女人懊恼地喊道。 “妈妈!”她迈开脚步,抱住了女人,“谢谢你,谢谢你留在我身边。” “你不怪我吗。”女人叹息,回抱住她。因为想要留下她,所以自己阻断了她的情丝。更甚至骗她是试管婴儿,将她培养成为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但是事实证明,自己终究失败了。如今她的孩子,还是选择留下。 明珠摇摇头,“我爱你,妈妈。” “你违背了天意,执意要改变历史,你会受到最为严苛的惩罚。时空之门马上就要关闭,再也无法打开,你真的要留下吗。”女人温柔地望着她,最后一次问道。 “是的,我留下。” 半空中火焰簇得燃烧,将女人与幽冥烧了起来,而后忽然消失不见。 明珠的身体渐渐化为透明,散为无数光芒。 一阵风吹过,大厦顶楼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踪迹。 绾香楼 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歌声,以及寻欢作乐的嬉笑声。 这才刚到正午,就已经纸醉金迷了。那一大片紫竹林簇拥下的紫竹阁,就显得雅致了。仿佛是一片净土,远离了那糜烂的喧嚣以及嘈杂。 内间,公孙晴明将床塌上昏睡不醒的明珠轻轻抱起。而后走向了一只大木箱子,他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于箱子中。谨慎地看了看箱子四周的透气孔,确定万无一失,这才放下心来。 他又是伸手抚开了她脸上紧贴的几缕发丝,温煦地说道,“明珠,会有一点点闷。忍忍就好了。” 明珠闭着眼睛,沉默似乎代表了回答。 公孙晴明站起身来,伸手将箱子重重盖上了。他望了眼木箱子,转身走向外间,对着小童吩咐道,“备马车,我们要离开了。” “好的,公子!” 不过过久,小童准备好了马车折回。随同而来的还有两名大汉。两名大汉刚要上前抬箱子,公孙晴明走到大木箱子前,特指了下,沉声说道,“先搬这个吧。这里面是贵重之物,不可磕碰,千万小心些。” “公子请放心!”两名大汉回道。 立刻,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走到后院,几只大木箱子陆续被抬上了马车。 公孙晴明瞥了眼小童,小童取出一锭金子答谢那两名大汉,“一会儿还要麻烦。” “愿听公子差遣。”两名大汉举手之劳就得了一锭金子,美滋滋地走了。 “阿离,你暂且留下。阿尘,我先进皇宫与陛下告辞。我走之后,你再驾车走。城外五里等我。”公孙晴明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嘱咐道,“这是陛下的令牌,出城的时候只要拿出这个给守卫看上一眼即可。” “明白!”阿尘双手接过令牌,点点头。 当公孙晴明走出绾香楼,于绾香楼四周盯梢的两人也跟随在后。三人正是十二骑兵中的四月以及五月,她们本以为公孙晴明会去与公主接应,遂急步跟随。只是没想到,公孙晴明竟然进宫。 待公孙晴明走后,小童阿尘驾着马车奔出了城。 城门处,他取出令牌给守卫一阅,守卫立刻放行,顺利过关。 皇宫 养心殿内,风战修大发雷霆。 他的大发雷霆与一般人不一样,寻常人则是咆哮如雷,他却沉静得像是死寂一般。方才已经下旨全城搜捕,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皇宫找不到,那就搜遍全国,若是还找不到,那他就一路杀过去,将整个九国大陆翻遍! “陛下!公孙公子觐见!”太监低头奔进回禀。 “宣!” “宣公孙公子觐见!” 公孙晴明一袭白衣翩翩,姿态儒雅,漫步踱进殿来。他走到殿中央停下脚步,而后作揖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战修阴霾了俊容,高坐在龙椅之上睨向来人。 “陛下,在下是来向陛下告辞的。”公孙晴明神情并无丝毫异样,笑得温煦。 “走得真是时候。”风战修讥讽地说道,其中意思各自明白。 公孙晴明打起了马虎眼,徐徐解释道,“本来是因陛下大婚,在下想着前来讨一杯喜酒喝。可是陛下这婚一拖再拖,在下已在都城逗留多日,现在不得不赶往北辽国经商。这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在下……” “要走就快走!”风战修冷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在下遵命!陛下,告辞也!” 公孙晴明走后,一直跟随他回宫的三名骑兵纷纷奔进殿。 “陛下!属下并没有发现公主!是否还要继续监视公孙公子的行踪!”四月低头请命。 风战修默然了一会儿,突然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他大步地走出了养心殿,心中总是对公孙晴明不大放心。更或许,谁在召唤他,谁在召唤着他前去。 于是乎,他再次尾随在后,跟着公孙晴明来到了绾香楼。 绾香楼的后院,公孙晴天正命人将几只大木箱子抬上马车。 “慢着!”突然响起沉沉男声。 风战修从院外走入,而后身后的几名骑兵则围堵了公孙晴明,不让他有机会偷袭。公孙晴明瞧见了他,有一丝惊讶,又或是不大惊讶,他只是淡淡说道,“陛下真是关心在下,在下都已经去辞呈,陛下还要来送在下一程!在下真是感激!” “打开箱子!”风战修的目光扫过公孙晴明,瞥向地上的数只大箱子。 “陛下这是做什么?” “打开!” “是!”立刻,五月动手将箱子一一打开了。 满满的几只大箱子,箱子内陈放了无数上等绸缎、稀奇古玩、玛瑙翡翠、名家书画,无一例外都是珍宝中的珍宝。 风战修并不为这些财物所动,只是一下子仿佛失了心,没了底。明珠,他该去哪里找她。 夕阳西下,一辆马车出了城。 城外五里的凉亭,另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小童阿尘瞧见来人,欣喜地挥手。两车相会,公孙晴明立刻奔上了阿尘那辆马车。他急忙打开了那只大箱子,明珠还在安睡。他松了口气,朝着两名小童吩咐道,“回碧霞山庄!” 马车嗒嗒前行,车内,公孙晴明解了明珠的睡穴。 明珠惺忪地睁开了眼睛,迷糊地揉了揉。 “明珠,你醒了?”公孙晴明将她搂在怀里,欣喜地说道。 “你是谁?”她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像陌生人一样看他。 公孙晴明慌了,“明珠?你不记得我了吗?” 三年之后。 战王举兵征战四方,圣歆王朝自战王为帝后,走向了最为强大的盛世。而战王更是宣誓,势必要成就举世王朝。如今形势紧张,其余五国已经联合为盟国,全力抵抗战王侵占。 烽烟暂为消止,北辽国、大商国以及夜月国纷纷向圣歆王朝进贡奇珍异宝,向圣歆王朝俯首称臣。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无数女人。 传闻,这些女人都按照战王所给的画像寻找。不管是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唇,哪怕只有一点点貌似,全都要带给战王的部下阅览。阅览的部下则是赫赫有名的十二骑兵,战王最精锐的将士。 怪异的是,这一个个女人没有一个被留下。 此刻,圣歆王朝选秀的大殿内,十二骑兵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想她们十二人随王南征北战,什么时候喊过一声累啊。但是现在,她们实在是忍不住了。众女集体趴倒在桌案上,一动不动,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这简直比打仗还要累!”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不知道谁受不了地嘀咕了一句,众女纷纷附和。 九月抬起头来,望着手中一叠的名单,无感地摇头,“我说那些人是不是都疯了。根本就长得一点也不像,怎么也会被选上?更夸张的是,刚才那个女人她都有那么肥!咱们公主哪有那么肥啊!” 九月说着,比了个手势。 老三甩了甩手,连忙插嘴道,“这算什么啊!我刚才看过的一个女人,她竟然是个斗鸡眼!我搞不明白了,咱们公主的画像哪里斗鸡眼了!公主的眼睛可漂亮了,像黑宝石又大又亮!” “哎哎!这还不算离谱!刚才那个还瘸了腿的,看折子上备注是达官之女。” “啊?”众女哑口无言,再次趴倒。 殿外的天空好蓝啊,天气也好暖和啊,应该睡觉才对。可是,可是,可是这殿外面还有无数无数的女人等着她们“检阅过关”呢!是不是都疯了?虽然陛下确实生得俊美无暇,又威猛不凡,可是也用不着这样吧? “还有多少啊?”小幺妹十二月问道。 太监看了手中的名单,立刻回道,“回禀大人,还有一千七百人。” “一千七百人?”怎么还有那么多啊! 等她们看完,天都快黑了吧。 乾宁宫 自从三年前,平乐宫失火之后,慕容飞雪住在乾宁宫深居简出。自然,她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而这三年内,风战修常年征战在外,也不常回来。 她与他见面的时日,竟然可怜得掐指可数。 难得回宫一次,也不会前来探望她。 只是会命云霓送来些东西,算是尽了孝心。 慕容飞雪自然知道,他还在责怪自己当年命人纵火一事。只是事过境迁,人死了就是死了,他这样大动干戈又是何必。况且,那个女人是大兴的子孙,是害死了先王的仇人之女,万万留不得。基于种种原因,她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恐怕时日再长些,他就能明白她的苦心了。 “太后娘娘,云护卫求见!”一名宫女奔进殿来,轻声说道。 慕容飞雪正端坐于殿中,独自下棋。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她听见宫女的回禀,徐徐说道,“让她进来!” “是!”宫女立刻退出殿去,而后云霓走了进来。 云霓一如三年前那般,并没有过多变化。她依旧英气非凡,镇定沉静,倒是颇有几分风战修的从容姿态。恐怕是跟了哪个主子,这心性也会随之改变。云霓走至殿中央,作揖说道,“太后千岁!陛下命属下送来礼物!” 云霓走至一旁,身后跟随的数名宫女立刻依次排开。 “这是白山长参、千年雪莲、玉如意、红珊瑚还有紫水晶。这边两个箱子中全是珍贵的药材,太后娘娘若是体虚受寒,自然可以服用。”云霓轻声说着,“属下禀告完毕,请太后娘娘过目。” 慕容飞雪看也不看一眼,随意地挥了挥手。 那些宫女低头退下了。 云霓微微鞠躬,同样转身准备离去,慕容飞雪又道,“云护卫,你近来可好啊。” “属下惶恐。太后娘娘还是喊属下的名字即可。”云霓立刻停步。 “哀家怎么有资格呢。你是陛下的护卫,可不是哀家的护卫。”慕容飞雪执起黑子,纵观棋局,“陪哀家下完这局棋吧。一个人下,确实没劲。” “太后娘娘!属下还要回去复命!” 慕容飞雪放下了那黑子,扭头望向她。只见她整个人比起上次瞧见又显单薄,而她的脸颊上还划了一道口子,明显是战伤。她冷笑了一声,“有些人真是奇了,放着王后不当,偏要做护卫。” “属下命该如此。”云霓不卑不亢。 “退下!”慕容飞雪收回视线,神情冷漠。 “是!”云霓安顺地走出了乾宁宫。 慕容飞雪气得伸手,将那下了一半的棋局全部摔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宫女吓得跪拜在地。 乾宁宫外,却有一人在等候。 云霓抬头一瞧,只见一道青衣身影。她走到了他身边,两人并肩而走。云霓扭头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正好没事。”众离的理由有些牵强。 “主子又去良宜殿了?” 众离点点头,云霓不再作声。时间真快啊,小玄熠都四岁了。 可是,公主依旧没有半点音训。 良宜殿中,住着前朝大兴的几位公主。年幼的公主都长大了,长成了妙龄少女。而良宜殿的管事则是前朝的太监总管德公公,他负责照料几位小公主。当然,还有前朝皇后柳水瑶以及柳水瑶与骁帝的孩子。 小玄熠已经四岁了。 他的双眸像极了东骁天,长得眉清目秀,长大了一定是个英俊少年。只是这性子恐怕是像柳水瑶,实在是顽皮。他完全安静不下来,一会儿和这个公主姐姐玩耍,一会儿又和那个公主姐姐玩耍。 这不,先前还说要去抓鱼,一眨眼就去爬树了。 “德公公!不好了,玄熠上了树就下不来了!”几位小公主奔了进来,急急说道。 “嘘!”德公公比了个手势,又是指了指躺椅上的柳水瑶。 柳水瑶方才喝了药,这才刚刚睡下。 她失明了三年了,神志一直不大正常。每当听到“玄熠”这两个字眼时,就会格外惊醒,变得患得患失。所以很多时候,小玄熠若是调皮了,或是突然不见踪影了,他们在柳水瑶面前是绝口不提的。 德公公立刻由几位小公主带着,走出了殿去。 良宜殿后院的院子里,种着一颗参天大树。大树的树身要五个人手拉手才能环住,树干更是粗壮。一行人刚奔进院子就听见了小玄熠的哭闹声,小玄熠抱着树干,嚷嚷道,“德公公救我。姐姐救命啊。” “玄熠!哎呦!我的小祖宗!”德公公瞧见如此,吓得头晕。 这么高的树,他是怎么爬上去的?这倒好,爬上去了就爬不下来了! 几位小公主站在树下,担忧地望着他,不时地叮咛,“玄熠,你可抱紧了,不许松手啊!已经去叫人了,马上就有护卫来救你!” “姐姐!德公公!我的手快要没力气了。”小玄熠吸了吸鼻子,有些可怜。突然,前方的树干上爬来一条虫子。小玄熠立刻皱了一张小脸,无法忍受地大叫出声,“救命啊!我最讨厌虫子啦!救命啊!” 他哭喊地嚷嚷,环抱住树干的双手,身体一倾,整个人摇摇欲坠。 “啊!”众人惊恐地大喊,急忙去接。 小玄熠从树干上掉了下来,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一道黑色身影如风一般飞过半空。众人还没瞧清楚来人,小玄熠已经被那道黑色身影抱在怀里,眨眼的速度安全落了地。待众人回神,立刻战战兢兢地跪拜了一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战修英姿飒爽,一双炯亮的黑眸扫过众人,“起来吧。” “谢陛下!”众人又是起身。 小玄熠抱着风战修的大腿,余惊未散。 风战修低下头望向他,原本沉凝的俊容弥漫起淡淡的雾气。他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小玄熠的手,沉沉说道,“堂堂男儿怎会怕一条虫子?本王给你三天时间,捉满一百条虫子,三天之后,本王来验收!” “不要!”小玄熠瘪着小嘴,倔强得不哭,“我讨厌虫子!” “不要也得要!”风战修冷声喝道,头也不回地转身。 小玄熠迈开步子追上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风战修的目光让人寒蝉,仅是瞥了他一眼。众人吓得哆嗦,小玄熠却丝毫不畏惧他的冷冷气劲,仰起小脸,讨价还价道,“三天时间太少了,我抓不满一百条虫子。” 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不怕这位大家眼中可怕的陛下。 风战修挥开了他的小手,又是睨向众人,“你们听好了,谁敢帮他,本王一定严惩不贷!” “是!陛下!”众人连忙回声。 小玄熠跺了跺脚,嚷嚷道,“可是我真得抓不满啊!多给一天时日也不行吗!” “对了。”风战修朝前走了几步,扭头补充道,“本王忘记告诉你,今日也算在这三天之内!” 啊?小玄熠耷拉着脑袋,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众人瞧见如此情形,忍不住偷笑。小魔星也有被驯服的时候啊! 良宜殿的寝殿,柳水瑶躺在躺椅上还在安睡。 她双眼蒙上了黑布,因为当年哭瞎后,双眼就红肿不堪,怕吓坏了小玄熠,所以就蒙上了黑布。这一蒙就蒙了许多年,再也没有摘下来过。小玄熠曾经偷偷摘下黑布,一下子哭了。而后再也不敢去揭。 风战修静静地走进寝殿,默然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只是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时间,柳水瑶安睡不醒。过了一会儿,他如来时一般,又是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寝殿。 “哎呀!你们别拦我!我要去抓虫子了!”远处传来玄熠小大人似的吼声。 风战修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 “陛下!”德公公走到他身后,沉沉喊了一声。 风战修余光瞥向他,徐徐转过身来。 德公公微微鞠躬,作揖道,“陛下很疼爱玄熠。” “疼爱他?”风战修冷哼了一声,似是十分不屑。他口气阴郁,漫不经心地说道,“本王只不过觉得日子太无趣,把仇人之子抚养长大,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德公公听到他这么说,轻声说道,“陛下,他也是您的亲人。” “亲人?本王从来不需要。”风战修眯起眼眸,不再停留于此。 德公公望着他急步离去的背影,哀叹了一声。 风战修就是当年傲王与沁公主的儿子,没想到他没有死,还活了下来。 恐怕这都是天意,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 已过酷暑的时夏,晚上的风吹拂在人的身上阵阵舒爽。 又逢十月,十月中秋佳节,月圆,理应人也该圆。皇宫中掌满了灯笼,迎接这一年一次的团圆节日。圆月当空,分外明亮,月光冰凉,洒在人的身上如银。 御花园的凉亭之中,风战修散了太监宫女,也散了众离以及云霓。 他只留自己一人,静静喝上一杯酒,静静观赏月亮。 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机灵地奔进空寂的御花园。 借着月光,瞧见了那小小的身影。 正是小玄熠。 小玄熠穿着白色锦袍,确实像东骁天儿时的模样。他的手中提着一只木盒子,兴高采烈地奔进凉亭。他气喘吁吁,扬起欢乐的笑容,骄傲地说道,“陛下,我已经捉满一百条虫子了!正好三天哦!” “哦?”风战修狐疑出声,似是不信。 小玄熠立刻放下木盒子,将盒盖打开了。盒子里满是小青虫,蠕动的样子有些恶心,会让人起鸡皮疙瘩。小玄熠却不再害怕,他伸手抓起一条,又将盒盖迅速盖好。他站直了小身板,将那青虫抓到风战修面前。 “陛下,你看啊。”小玄熠一张小脸天真无惧。 风战修喝了口酒水,放下了酒杯,“本王看见了。” 小玄熠随手将那条小青虫甩向了草丛,双手叉腰自以为威猛地说道,“我很厉害吧。” 风战修不作声。 “陛下!”小玄熠凑近风战修身边,搂住了他的手腕,撒娇道,“听公主姐姐说,中秋十五有花灯节。” “那又如何。”风战修的神情一直是淡淡的,波澜不惊。 小玄熠干脆整个人黏在他身上,亲昵地说道,“我想去看啊。好不好?陛下带我去看?” “本王为什么要带你去。” “呃……”小玄熠指向地上的木盒子,大言不惭地说道,“就当是奖励好了。陛下让我捉满一百条虫子,我完成任务了,就当是奖励。” 风战修冷冷地瞥向他,沉声吐出四个字,“本王不去。” “不去就不去。”小玄熠松开了手,似乎是无限失望,抱起小木盒子松垮着肩走出了御花园。只是他没走几步,身后忽然有人冲到他身边,手腕一探直接将他拽起。挺拔的身影眨眼之间飞上了殿檐,朝着皇宫外奔去。 “哇——” 都城大道,一整条街一整条街的花灯会。 男女老少携家带口,大人们兴致颇高,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花灯节,猜谜语,好看的杂技,还有好吃的美味糕点。耳边充斥着小商小贩的吆喝,眼前一簇一簇五光十色。这是平日里不会有的东西,今儿个全都撞见了。 络绎不绝的人群尽头,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闪现。 “小……” 哦对,小姐女扮男装了!得改口! “少爷您等等我们。”阿尘以及阿离一连追了几条街,实在佩服小姐的体力。 前方正在观赏捞金鱼的白衣公子并没有扭头,漆黑如黑宝石般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金鱼摊。她伸手招了招,兴奋地嚷嚷,“阿尘!阿离!你们快点过来看啊!好漂亮的鱼啊!这比咱们岛上的鱼还要漂亮!” 阿尘与阿离奔到她身边,不满地说道,“少爷,这金鱼哪会比咱们的好看!” “明明就是好看啊!说话要诚实,知不知道!”明珠敲了敲两人的脑袋,站起身来。她又是机灵地望向四周,瘦小的身影像是一条鱼儿挤进了人群。任由身后的两个跟班呼喊求饶,她依旧玩得欢乐。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吧!公子快从楚齐国经商回来了!” “就是啊!若是被公子知道咱们没有安分地呆在岛上,公子一定会生气的!” “少爷,咱们明日就回吧?” “对,明日就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配合地天衣无缝。 明珠受不了地捂住耳朵,连连摇头。 瞧见两人的嘴不再一张一合,她这才松开了手,挑眉睨着阿尘,又是扫过阿离,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不要这么扫兴好不好啊!我们难得才能溜出来一次,不玩个痛快也太亏了吧。” “阿离,我要吃糖葫芦!阿尘,我要那个花灯!” 明珠的双手各往左右一指,两人无奈地“哎”了一声,去买糖葫芦去买花灯。 前方是闪烁的花灯灯火,隐隐约约,像是指引人回家的星火。一片黑鸦鸦的人群,将她瘦小的身影淹没。阿尘以及阿离跟随在她身后,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姐,只怕走散。若是走散,那他们就完了。 公子虽然难得发火,但是一旦发起火来,那还是很可怕的。 三人的身影钻入人潮不见,而后赫然闪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小玄熠拉扯着风战修的衣角,不时东张西望,完全是一个好奇宝宝。风战修面无表情,那凛然的气势却让众人感觉一阵莫名寒意,于是很自觉地让出道来。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声呼喊,似近似远。 这个熟悉的声音…… 风战修豁得凝眸,猛然扫视四周。一双鹰眸在人群里找寻些什么,神情顿时茫然一片。 而那人仿佛在灯火阑珊处,回首却不得相见。 明珠,会是你吗。 “陛下……”小玄熠望向前方拥挤的人群,扭头喊道。可又见风战修冷冷地瞥了一眼,他连忙机敏地收了声。啊哦,现在已经出了宫,不能这么叫了。但是,他该喊陛下什么呢?思来想去,改口喊道,“皇叔。” 风战修依旧冷冷的,鹰眸散漫地望向了黑鸦鸦的人群。 “皇叔!”小玄熠见他没有再给冷眼,当下明白他接受了这个称呼。他兴高采烈地扯了扯风战修的衣袖,伸手指向前方,“皇叔,皇叔,我要去那里看看。” 风战修本是没有半点兴趣,更是百无聊赖。他一向讨厌人多的地方,而且还讨厌嘈杂的地方。只是余光瞥见某张灿烂的小脸,他不自觉地迈开脚步,硬是朝那人群走去。高大挺拔的身躯,俊美邪魅的俊容,不由得让人侧目。 “哎?这位公子长得好俊俏。” 第67章 不愿松开 第67章 不愿松开 “是呢!” “……” 芳心暗动的少女们羞红了脸,拂袖掩面。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啊。 原本拥挤的街道因为风战修突然的出现,人群微微散开。举凡一尺之内,他身边是绝对没有人敢靠近的。这就好比是巨大的磁场,他的磁场一定是负极。 小玄熠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劲,注意力完全被这五彩斑斓的花灯猜谜吸引。 “皇叔,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哦。”他松开了手,小身板一溜烟挤进了人群里。 天色深沉,四周惟有花灯的光彩,人影模模糊糊。 风战修桀骜地站在人群后面,双眸深邃炯亮。耳边不断响起一阵一阵的呼喊声,突然他被一声呼喊所吸引。只因为那两个字,让他面无表情的俊容有了一丝彷徨以及迷茫。他反射性地环顾四周,再次惶惶寻找。 “哎呦!明珠小姐!您不要跑了!” 忽然,他迈开脚步,急急地寻声而去。 风战修强硬的气势撞开了阻拦在前方的人,高低不匀的人影,青蓝粉紫的衣物,他鹰眸一凝,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冲上前去。脚步迈得越来越急,像是一阵风扫过了人群。掠过一颗颗人头,在河畔瞧见一道半蹲的瘦小身影。 他不敢开口,甚至不敢上前。 女子在河中放了花灯,徐徐站起身来。 风战修默然伫立于她身后,在她转身的刹那,骤然屏气。圆月当空,热闹的花灯节,太多繁华向他潮涌而来。那张容颜一点点转向了他,他睁大了眼睛。 那女子瞧见了他,娇羞一笑,静静地走过他身边。 风战修却愣了半晌,握紧的拳头一松。 不是她…… 那悸动的心情,竟然犹如昙花一现。 “小姐!求求小姐了!您就饶了我们吧!” “怎么又忘记改口?我现在是少爷!” “实在是跑不动了,少爷,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下好不好?” 阿尘以及阿离一步也走不动了,停在原地喘着粗气。他们抬头望向前方,明珠正蹦跳着身体,张望那拥挤人群的尽头。她不时地回头,活力十足地说道,“我瞧瞧猜谜。” “少爷,你千万不要乱跑。” “知道也,知道也。”明珠回了几声,试图想要挤进人群。可是钻了半天,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突破重围。只听见主持灯谜的人在前面吆喝,以及众人踊跃的猜疑声。她哀叹一声,双手环胸承认自己失败。 “皇叔?”小玄熠像条小鱼从大人们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皇叔你在哪里?”小玄熠东找西找,就是找不到风战修的影子。刚才还站在那儿呢,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小玄熠有点慌了,他望着人来人往的花灯集市,不安地喊道,“皇叔?皇叔?” 耳边不断响起孩子的呼喊声,明珠诧异地扭头望去,瞧见了那孩子。 明珠狐疑地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和你‘黄’叔走散了吗?” “皇叔不见了。”小玄熠抬头望向来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明珠在他身边半蹲而下,握着他的小手说道,“不然的话,姐……”她轻咳一声,“我陪你一起找好吗?” “好!”小玄熠从小养在宫中,他不懂人情世故,自然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好人。这不,有人愿意帮他一起寻找皇叔,他连忙点头答应。 “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明珠牵着孩子的手,朝着街的另一头走去。 “少爷,这个孩子是谁啊?”阿尘跟随在旁,忍不住问道。 明珠轻声说道,“他和亲人走散了,快点帮他找找。”她又是低头问道,“你黄叔叫什么名字呢?” “皇叔……”小玄熠刚要回答,突然想起德公公的叮咛,不许直呼陛下的名讳。他摇摇头,倔强地说道,“皇叔就是皇叔。” 明珠有些无语,“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玄熠。你呢?” “玄熠。”明珠念着这个名字,“我叫明珠。” “夜明珠的明珠吗?” “真聪明!” “那当然,他们都说我聪明!” 几人的身影渐渐淹没于人群尽头。 过了一会儿,方才花灯猜谜的地方,风战修默然地走回。 他等了许久,忽然察觉不对,冲着人群大吼一声,“滚开!” 刷——人群被这吼声震得欲聋,纷纷散开。 风战修环视过每一个人,找寻着玄熠的身影,却瞧不见他。整个人骤然阴霾,那神情变得狰狞可怕。他扫向四周,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 诺大的花灯集市,人海茫茫。 小玄熠找了一会儿,那心思又被集市的稀奇玩意儿迷了去。 “这是什么呀?” “糯米糕团,你要吃吗?” “要!” 立刻,阿离去买了糯米糕团。 小玄熠一手捧着糯米糕团,一手牵着明珠,又是问道,“那是什么?” “拨浪鼓!” “拨浪鼓是什么?” “你没玩过啊?” 他一颗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明珠摸了摸他的脑袋,吩咐了一声,“阿尘,去买一个!” 立刻,阿尘去买了拨浪鼓。 他们这一路找寻孩子口中的‘黄’叔,一路又是玩得疯。过了许久,阿尘和阿离双脚发软,再也走不动半步了。明珠停下脚步,她牵着小玄熠,轻声问道,“玄熠,找不到黄叔,不如我送你回家好吗?你家住哪里呢?” “我……”小玄熠抬头回答,转念想了下,皇叔这么厉害,他一定会找到他的。而且难得才出宫一次,不如再多玩一下?他眨眨眼睛,耷拉着脑袋,憋屈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阿弥陀佛,他不是故意撒谎的。 “难道你也和我一样,也是从外地来的?”明珠蹙着秀眉问道。 “是啊是啊。”小玄熠连连点头。 明珠无奈地说道,“不如这样,你今日先和我回客栈睡一晚。等明日一早,我再……” 明珠的话说到一半,从远处突然奔来无数近卫军。穿着朱红色官服的近卫军将花灯集市的数条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受到惊吓,犹如惊弓之鸟立刻跪拜在地。阿尘以及阿离跟随公孙晴明多年,自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近卫军只有一国之君才能够动用,如今近卫军到来,也就说战王亲临了? 两人双双下跪,阿尘瞥了眼纹丝不动的明珠,小声说道,“小姐!快跪下!战王来了!” 战王?谁啊?明珠在心中默念这个称呼,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狐疑地扭头望去,却见近卫军拦出的大道尽头有人威风凛然地踱步走来。 身旁的阿离伸手去拽她,明珠只得跪了下来,不再抬头。 小玄熠眼见这么多近卫军,又见风战修沉了一张俊容朝自己走来。他吐了吐舌头,朝前走了几步。这下子完蛋了!皇叔又要惩罚他了! “皇叔。”小玄熠小声喊道。 风战修匆匆扫视他整个人,见他毫发无伤,原本绷紧的面部轮廓舒缓了些,似乎是松了口气。只是视线瞥见他抓了两手的东西,骤然凝眸,沉声问道,“玩得开心?” “不开心,不开心。”小玄熠连忙否认,他要是敢说开心他就惨了。 风战修不动声色地望向他身边跪拜在地的三人,在那白衣公子身上停了半分。他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风战修不带感情地说道,“他们劫持了你?” “不是!”小玄熠捧着一堆东西,解释道,“皇叔!不是的……” “不是什么?”风战修勾起唇角,非要他老实坦白不可。 “其实是我不乖,我贪玩,皇叔,我知道错了。不关他们的事。”小玄熠只得将怀里的东西放下,双手揪着耳朵承认错误。 风战修睨了他一眼,沉默转身,准备回宫。 小玄熠松了口气,却又听见他说,“回宫后,将《兵书》抄上一遍。” 啊?小玄熠苦了一张脸,只好接受再次的惩罚。他又是将地上的东西抱回怀里,扭头在明珠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我走啦。” 明珠点点头,一下子呆愣了。 这个鬼灵的小家伙,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小玄熠朝她眨眨眼睛,这才跟随在风战修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走远。 明珠忍不住抬头注目了一眼,甩甩头,将心里残留的困惑甩去。虚惊一场,近卫军撤军,人群渐渐恢复了热闹。阿尘以及阿离两人急忙扶起明珠,阿离小声说道,“小姐,咱们明日就回庄去吧?” “不!”明珠坚决说道。 “啊?” “多玩几日吧。” “啊?” “反正晴明会来找我的!” 十日之后。 皇宫 养心殿外,徐徐奔进一道小小身影。小玄熠捧着一叠厚厚的宣纸,小步子迈得格外欢乐。等到走到殿中央,清亮的童声喊道,“陛下万岁!” 风战修正在批阅奏章,他并没有抬头,“你来这里做什么。” “陛下,我已经抄完《兵书》了!”小玄熠将手中的宣纸高高举起。 “会背了吗。”风战修沉声问道。 小玄熠苦恼地摇头,“不会。” 风战修这才抬头,只见诺大的殿堂内,小玄熠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他放下手中的奏章,径自站起身来。他走到了小玄熠面前,凝眸说道,“会背没什么了不起,学以致用才算真的学会。” “哦。”小玄熠似懂非懂。 风战修余光瞥见他腰间系着的拨浪鼓,一把伸手夺过,就要砸碎,“你不需要这些!” “不要啊。”小玄熠急忙伸手去抢,手中的宣纸落了一地,“这是姐姐送给我的,这是那个姐姐送给我的。” “姐姐?”风战修语气狐疑。 “就是那天花灯节,我和皇叔走散了。这是那位姐姐送给我的。”小玄熠扯着他的衣袖,踮起脚尖去拿。 风战修沉眸质问,“当时只有三个男人,哪来的姐姐。” “穿白衣的就是姐姐啊。”小玄熠嘟哝道。 “白衣服?”风战修的记忆咻得倒转,回到了那天晚上。 他记起来,确实有一名白衣男子。当时那白衣男子跪拜在玄熠身边,因为所穿衣服的颜色与另外两人不同,所以他特意多看了一眼。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白衣男子竟然是个女的。女扮男装? 小玄熠点点头,“这是明珠姐姐送给我的。” 风战修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愕然不已。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中一样,手中的拨浪鼓掉落在地,“你说她叫明珠?” “是啊。姐姐还夸我聪明呢。”小玄熠弯腰捡起拨浪鼓,转动手腕摇了摇。 拨浪鼓发出“咚咚”的清脆声响。 风战修猛地伸手抓起小玄熠的手腕,厉声质问,“她长什么样子!” “姐姐……”小玄熠被他阴霾的神情所吓,难得有些害怕。手腕被他抓得一阵疼痛,他痛得大呼出声,“皇叔,好疼啊。皇叔。” 风战修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松了手。他在小玄熠面前徐徐蹲了下来,双手轻轻抓着他的双手,凝声问道,“告诉本王,她长什么样子。” “姐姐很白,眼睛很大。”小玄熠不会形容人的容貌,所用的词语都极其简单。 他赤红了双眸,“还有呢?” “笑起来好好看。”小玄熠认真地回想,补充道。 你这小鬼倒是有眼光!风战修眸底迸发出精光,“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从哪里来,或者要去哪里?” “没有。”小玄熠诚实地回答。 “来人!”风战修朝着殿外大喝一声,胸中什么东西在翻滚澎湃。不管是不是你,不管究竟是不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过。明珠,告诉本王,为什么整整三年也不出现。纵然本王在你面前,你也不相认吗! 养心殿外等候的众离以及云霓立刻奔进殿来,单膝跪拜在地,沉声喊道,“陛下!” “立刻给本王全城搜!” “是!”难道有公主的下落了? 待两人退走后,小玄熠走到风战修身边,抓住了他的大手,“陛下认识姐姐吗。” 风战修低头望向身边的小玄熠,那张天真的小脸让他心中生起奇怪感觉。胸口好象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又仿佛似是不信一般,挥手将他的小手甩开了,冷漠如初,“现在就回良宜殿。” 小玄熠见他眉宇肃穆,不敢再造次。乖巧地拾起地上的宣纸,转身耷拉着脑袋小步走了出去。 风战修前脚刚出皇宫,后脚立刻有人奔向了乾宁宫。 乾宁宫中,慕容飞雪单手支着头正在午睡。等到耳畔想起呼喊声,她朦胧地睁开眼,带着些惺忪睡意。立刻有宫女上前服侍,打理云鬓。慕容飞雪这才朝身边的亲信点点头,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是!”宫女翠儿应声出了殿。 随后,一名小太监奔进殿来。拂袖一拍,跪拜在地,“太后娘娘!” “什么事儿啊?”慕容飞雪漫不经心地望向他,凝声质问。 “太后娘娘,陛下出宫了!” “出宫又不是什么大事!” “回太后娘娘,陛下带了两位护卫,连十二骑兵都出动了!据说是搜城呢!”太监低着头,如实禀告。 慕容飞雪一听此话,隐隐察觉出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又不是领兵出征,他这是去做什么?她凝眸问道,“搜城?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道,不过奴才晓得陛下出宫前,玄熠曾去过养心殿。” “玄熠?”慕容飞雪微微点头,“小顺子,哀家命你前去良宜殿,将玄熠带来!” “喳!” 半柱香的时辰之后,小玄熠一路吵闹,被太监小顺子拎到了乾宁宫。他一到乾宁宫,就识相地不再嚷嚷。孩子的感觉总是敏锐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小玄熠拘谨地站在原地,稚气地喊道,“太后娘娘。” 慕容飞雪朝他招了招手。 小玄熠有些害怕地摇摇头。 “你这个孩子真是……”慕容飞雪也不生气,微笑说道,“翠儿啊,将那些点心取些给玄熠尝尝。” “是!”翠儿端起各色糕点的拼盘来到了玄熠面前。 “我……我不饿。”小玄熠虽然有些嘴谗,也忍着不吃。 慕容飞雪睨了他一眼,好声好气地说道,“哀家跟你做个交换,你方才在养心殿与陛下说了些什么,只要告诉哀家,哀家就将这盘糕点给你。你拿回去给你娘,还有你姐姐吃,怎么样?” 小玄熠看了眼糕点,心里想着娘和姐姐,“我没和陛下说什么。” “那你告诉哀家陛下出宫做什么?” “陛下要去找姐姐。” “姐姐?” “明珠姐姐!” 什么?那个妖女还活着?她竟然没有死?慕容飞雪一惊,又问,“去哪里找?” “我也不知道。”小玄熠迷糊地摇摇头。 慕容飞雪冷哼一声,笑得森然,“翠儿。” “是!”宫女翠儿故意松了手,那盘糕点统统落在了地上。她又是一个个捡起,包在了巾帕上。这才起身走到了玄熠面前,将巾帕包裹的糕点捧向了玄熠,轻声说道,“拿着吧,这是太后娘娘赏的。” “脏了,我不要。”小玄熠挥开了她的手,再次将那糕点挥在地上。 慕容飞雪眯起眼眸,不屑地说道,“不要也罢。小顺子,送他回良宜殿。” 夜明珠,你怎么会没死?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近卫军将整个都城重重搜捕,挨个盘问,挨个对比画像,凝窒的气氛使得都城内的百姓人心惶惶。 特别是大大小小客栈,率先找了个遍。 战王更是吩咐了,若是瞧见白衣的年轻公子,格外要注意。兴许就是公主女扮男装了。这一拨又一拨地找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找到公主的踪迹。倒是抓了几个白衣的年轻男子,但是没有一个是公主。 眼看着夕阳即将西下,依旧是茫然一片。 风战修骑于马上,匆匆扫视整个都城。他的目光慌乱地在人群里寻找,可是这个世界这么大,又哪里有她的身影。 “陛下!没有找到!”众人策马而来,飞身下马回禀。 风战修凝眸问道,“全都找遍了?” “回禀陛下,全都找遍了!” “不!还有一处没有找!”众离径自打断,伸手指向了身后那家绾香楼。 风战修不动声色,突然扭头瞥向面前的绾香楼。由于大军彻底封锁了街道,绾香楼里的客人一动也不敢动,全都留着不敢走。他确实没有想到绾香楼,想来明珠虽然女扮男装,但她总还是女儿身,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可是全城上下,确实也只有这里没有找过了! 风战修英姿飒爽地下了马,慢慢地走进绾香楼。 诺大的绾香楼内,近卫军早就压制了整场。众人跪拜在地,齐齐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是老鸨!”云霓上前轻声质问。 “小人在!小人就是这儿的老鸨!”绾香楼的老鸨依旧是当年那位,她连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说道。 云霓又问,“有没有瞧见一名白衣的年轻公子?” “白衣公子可多了,年轻的那就更多了。不知道陛下是指哪位!”老鸨紧张地结巴,支吾支吾地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侍卫奔出大堂,急急回禀道,“陛下,找到一名白衣公子。” 话音落下,清亮的抗议声,从空气中清楚传来,“为什么抓我,放开我,我让你们放开我,你们没有听见吗。放开我啦。”同时,另外两名侍卫一人一边抓着一名身材纤瘦的白衣公子徐徐而出。 一行人只将目光望向了那名白衣公子,刹那间瞪大了眼睛。 那白衣公子肌肤白净,鼻梁秀挺,双唇更是樱红。方才许是在睡觉,所以高高束起的长发有些凌乱,原本白净的小脸涨成了绯红色泽。那双眼睛漆黑明亮,闪烁着熠熠光芒。尽管是男儿打扮,可是一眼就被识破。 竟然真得是公主! “松手!”风战修喝了一声。 “是!陛下!”两名侍卫立刻松了手,退到一边。 明珠被他们抓得双臂疼痛,连忙揉了揉。她又瞧见有人朝自己慢慢走来,一下子怔在原地。这人怎么有点面熟,他是谁?而对方那张俊美有型的脸庞越来越近,她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感觉到了危险。 风战修并不理会,依旧朝她步步逼近,他扬起唇角,沉声说道,“明珠,到本王这儿来。” “你……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明珠开口呵斥,一直退到角落,退到无路可退。 风战修狐疑地望向她,“你忘记本王了?” 该死的!她怎么可以忘记他! 明珠陌生的目光已经证明一切,只是习惯性的小动作改不了,下意识地紧紧咬住唇。 风战修眼眸一沉,似乎极其不悦。他忽然有了动作,整个人犹如一阵风,眨眼闪到了她身边。有力的臂腕直接将她搂住,霸道地禁锢于自己怀里。他低下头,双眸流转出几分痴然,“明珠,本王终于找到你了。” 他将她紧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感觉到了安然。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明珠拼命挣扎,慌乱中从袖子里取出毒针扎向了他。 风战修顿时感觉一阵刺痛,双手瞬间麻木难忍,只好松开了手。明珠紧靠向身后的墙壁,像是防备敌人一样防备着他。他与她面对面而站,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停留于她的脸上,忽然笑了,“你竟然也会使毒了。” 明珠连忙闪到一边,离他远了些。 她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然有这种人存在,中了她的毒针,不怒反笑? “你最好放了我,不然的话,若是没有解药,你绝对难逃一死。我这个毒有个称号,叫七步死。你每走一步,毒气就攻心一分。” “谁教你的。”他又是问道。 的确太过好奇,到底是谁教了她毒术。又或者,谁将她藏了起来。 脑子里某个答案隐隐浮现。 明珠谨慎地望着他,“谁教我的,不关你的事。现在让你的人全都退出去,放我平安离开。” “呵呵。”风战修笑了,笑得那样舒心。 众人瞧见他笑,赫然发现,这是陛下三年来第一次这样微笑。 明珠面对这个陌生男子感到从未有过的惶恐,他太过惊心,“你笑什么啊!” “本王乐意。”风战修淡淡地笑,那双眼眸深藏着温柔。他根本不顾什么七步死,只是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明珠瞧见他走了一步,大吼道,“不要走了!你会死的!” 风战修却继续朝她走去,又一步,又一步。 二、三、四、五、六……明珠在心中无声数着,甚至都忘记要往后退却。就在最后的时刻,最后那一步的时候,他毅然决然上前抱住了她。 明珠愣住了,这人怎么不怕死! 还有,还有这个拥抱,为什么让她感觉那样熟悉…… 风战修俊容发青,印堂发黑,那毒果然剧烈无比。他却笑得那样舒心,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沉声说道,“三年时间来折磨本王,难道不够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到最后只剩下呓语。 他说,“明珠,本王很想你。” 风战修吐出一口鲜血,已然发黑。可是他却那样顽固,执着地抱住她。身体渐渐软了力气,整个人靠向了她。明珠只感觉身体一沉,险些被他压垮。而他的大手却还执着地抓着她的小手不放,那样任性。 “你们谁来把他拉开!我快撑不住了!”明珠吃力地大吼,“来人啊!” 众离与云霓立刻上前扶住了风战修,明珠这才松了口气。她急忙想要退到一边,刚走了一步,竟发现他的大手还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腕。她甩了甩,试图想要甩开,却发现无济于事。再甩,还是甩不开! 这男人昏迷了怎么还那么强势! “陛下?陛下!” 明珠使劲甩了甩手,无奈放弃,“别叫了,叫魂啊!他没死!不过就是中毒了!” 众人狐疑地望向明珠,她刚才不是说陛下中的毒叫“七步死”吗,每走一步就毒气攻心一分。如今陛下都走了七步了,不是必死无疑? “我骗人的不行啊?”明珠瞥了眼男人抓着自己的那只大手,无语地说道,“你们能不能把他的手拉开?这样我很难受哎!” “公主!解药呢?”众离急急问道。 明珠愕然,公主?该不会是在叫她吧?她什么时候成公主了? “你们认错人了!”她摇头,十分怀疑这圣歆王朝的人是不是都疯了。 云霓轻声说道,“公主,请拿出解药救陛下!” “我真的不是什么公主,还有解药不在我身上。不过你们放心,他一时半刻也死不了。”明珠听见他们一口一声“陛下”,却也明白他是圣歆王朝的一国之君。弑君可是大罪,她再胆大,也不敢拿自己这条小命来开玩笑。 众离又是问道,“那解药在谁身上?” “这样吧,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就让人来救他。怎么样?”明珠不忘记打如意算盘,就算这男人中毒不死,可是一旦解了毒也难保自己有性命之忧。不如乘现在谈好条件,不是都说君王是一言九鼎的嘛! 云霓当机立断喝道,“马上回宫!” “不送啊!”明珠乐得他们离开,再次掰着他的手。要死了,抓这么紧? “老三,老四,护送公主回宫!” “是!” 明珠瞧见两名女子朝她徐徐走来,她甚至都来不及逃跑,“我不进宫!我不是什么公主!你们不要解药了吗!别抓我啊!” 近卫军全都撤离了绾香楼,大厅内,众人这才徐徐站起身来,受了一场惊吓。眼看着明珠小姐被人带走,阿离以及阿尘两人不安地对望了一眼,这下子惨了,马上要禀告公子!小姐被战王给抓走了! 皇宫 此刻,养心殿内聚集了太医院内所有的太医。整整一柱香时辰,却也诊治不出个所以然。太医们愁眉苦脸,迟迟不敢对症下药。老太医转身,作揖道,“众护卫,云护卫,这毒太奇怪了,老臣实在是不敢妄作定断。” 龙塌上,风战修昏迷不醒,他似乎是在担忧些什么,所以眉宇紧蹙。 而床沿被他死死抓着小手的明珠无奈地站在一边,她站了半晌时间,实在是腿酸,索性就坐了下来。又听见太医这么说,她单手支头,百无聊赖地说道,“没用的,此毒你们谁也解不了!还是先熬些清神醒脑的汤药,让他醒了再说!” “公主……”几位老太医还认得明珠,开口喊道。 “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公主!”她气恼地吼了一声。 众离望向云霓,云霓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各位太医辛苦了,按公主所言,马上去熬些清神醒脑的汤药!” “是!”太医们心中虽然狐疑,却也不敢停留,急忙退下。 太医一走,众人纷纷跪拜在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明珠见他们突然朝自己下跪,一下子从龙塌上站起身来。 众离作为表率,沉声说道,“公主,请您救救陛下!” “救他没有问题啊,可是他要保我平安离开。你们能不能别跪了,全给我起来!”明珠烦心地吼道。 众离道,“公主请放心,陛下一定不会伤害公主。” 若是谁动了公主,那可就完了。至于这个离开的问题,他们可不敢保证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全给我起来!” “是!”众人果然起身。 明珠忿忿地甩了下男人的手,发现还是甩不开。她气愤地坐回床沿,瘪了瘪嘴,“自然会有人来救他。你们急也没用。还有,把他的手分开,我要去小解!” “这个……” “什么啊?你们听不懂啊?我要小解啊!” 众离与云霓只得上前,死命拼命地掰着风战修的大手,掰得明珠感觉手腕疼痛。掰了半天,却也掰不开。明珠低头看了眼手腕,发现红到发青,都淤血了。她皱着小脸,瞪了眼龙塌上的男人。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众人咽了咽口水。 “把他的手砍了!” “万万使不得!” “我要疯啦!” 天渐渐黑了,明珠被风战修抓着手腕走不开半步。 她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饿了。 这不刚觉得饿呢,就有人送来了膳食。几个宫女端着托盘,依次站在她面前。现在可好,她只剩下一只手了。想要吃什么东西,还得让别人服侍。左手不熟练地抓着筷子,好不容易扒了两口饭,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没胃口。 这怎么吃啊! 明珠咽下口中的饭,无感地说道,“我不吃了!拿走吧!” “公主!不合口味吗?属下这就去换!您想吃什么?”云霓见她根本就没几口,关切地说道。 明珠摇摇头,吃力地举起那只被他抓着的手,“你看看这个样子,我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吃饭!” “若不然,属下来喂您!”云霓说着就要上前。 明珠伸手阻拦,“不要!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不吃了,我不饿,拿走拿走!” 云霓无奈,只好让宫女将膳食端走。 “我真得不是什么公主,你们认错人了。还有,我现在没力气说话,我想要睡觉。你能告诉我,晚上我睡哪里吗?”明珠歪着头靠向床柱,望向面前护卫打扮的女子。余光瞥了眼龙塌上的男人,真想踹他一脚。 云霓一怔,“公主就与陛下同塌而眠。” “同、同塌?开什么玩笑!不行!”她一口拒绝,“躺椅呢?拿一张躺椅过来!” “去取张躺椅!” “是!” 立刻,铺了厚实温暖的躺椅搬到了龙塌旁。明珠伸手按了按,这才满意地躺了上去。不忘记将被子盖盖好,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躺椅总是比不上床舒服,她翻了个身。一侧身,却瞧见龙塌上那人的侧脸。 鼻子倒是英挺,薄唇也很性感,但是总给她感觉太冷情。 等等,他的睫毛怎么那么长?又不是女人! 明珠盯了一会儿,眼皮开始打架,她终于忍不住倦意,沉沉入眠。想着阿尘和阿离会马上禀告晴明,晴明估计会马不停蹄地赶来救她,她就微微放心了些。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叫她公主,而且对她还算顺从。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的大手自始至终都紧抓着她不放,好象怕她再次消失一样。 云霓望了眼两人,似是感慨地无声叹息,默默地走向外殿。外殿处,众离并没有离去。云霓走到众离身边,两人并肩守侯。外殿寂静无声,云霓幽幽开口,轻声说道,“公主平安无事。” “只是失去了记忆。”众离沉声回应。 “这三年,恐怕是有高人守护。”云霓暗暗思索。否则的话,公主怎么可能会使毒?自然是担心她,教了她防身之术! 两人同时沉默,突然异口同声说出一个人名,“公孙晴明!” 深更半夜,龙塌上的风战修眼皮微动,幽幽苏醒。虽然胸口还堵着一股闷气,他却已经清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微弱光亮。他急急地扭头,寻找着某人的身影。视线一瞥,瞧见她安然地睡在一旁的躺椅上,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在。 风战修静静地望着她,享受这久违的亲昵氛围。 他终于松开了手,却瞧见她的手腕已经淤紫一片,有些心疼地皱眉。他半躺起身,伸手将她整个人从躺椅上抱到了龙塌上。他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将她搂在怀里。这样塌实的拥抱,才能感觉她不是幻觉一场。 只怕明天醒来,她又不在。 风战修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竟然舍不得睡觉。 次日清晨,乾宁宫就收到了内应消息。 檀香袅袅的殿内,慕容飞雪望着跪拜在面前的小顺子,愕然质问,“陛下昨日傍晚回宫,竟然中毒不醒?这消息确实吗?” “太后娘娘,奴才亲眼瞧见太医们出入养心殿。奴才也向养心殿的小太监打探过了,陛下确实中了毒。而且……”小顺子顿了顿,继而说道,“而且据说前朝明珠公主也回了宫,只是她似乎是失去了记忆。谁也不认识了。” “夜明珠?”慕容飞雪诧异,那妖女果真没死! 她轻握拳头,又是问道,“你说她失去了记忆,谁也不认识了?”三年前,不是也失去过一次记忆了吗。这其中恐怕有假! “回太后,应是如此。” “翠儿,哀家要去养心殿。” 当慕容飞雪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只见众离以及云霓两护卫守在殿外。两人瞧见了她,心里狐疑她怎么来了。三年来,太后从不出乾宁宫,恐怕是收到内应的消息了。两人立刻拂袖,恭敬地跪拜在地,“太后娘娘!” “起吧。”慕容飞雪轻声说道,“哀家听说陛下生病了,所以特意来看看。” “回太后娘娘,陛下身体安好,并无……” 云霓的话刚说到一半,只听见养心殿内传出一阵惊悚呼喊。 众人立刻推门而入,一行人奔进殿去,只见龙塌上,风战修霸道地压在明珠身上,而身下的她拼死抵抗,外加拳打脚踢,“放开我!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除非你答应本王再也不走!” “我凭什么答应你,我不认识你!我爱走就走,人生自由!” “该死的,你是本王的王后!” “你胡说八道!我有未婚夫了!不是你!” “谁?本王要杀了他!” 风战修整个人暴戾,恨不得将她口中的“未婚夫”千刀万剐! “你让我说我就要说?我偏不说!” 明珠轮起拳头打向了他,风战修直接抓住她的手,扭头吻了吻白皙的肌肤。明珠顿时小脸潮红,他、他、他怎么可以……明珠又是用脚去踹他,愤然地吼道,“你滚开!” 风战修本来就中了毒,毒气发作,胸口一闷,结实地受了她一脚。 明珠使劲推开他,从他身下骨碌钻了出来。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头发更是凌乱。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他“拐”上床的! “大胆!放肆!立刻将她拿下!”慕容飞雪瞧见如此,厉声叱喝。 “谁敢动手!”风战修暴戾的吼声直接盖过了慕容飞雪,在养心殿内威慑盘旋。他拧了两道剑眉,邪肆的俊容彰显出霸气。徐徐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还有些晃动。一双鹰眸扫过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离他几尺远的女人。 风战修扬起唇角,神情忽然柔和了几分,“本王绝对不会让人动你半分。”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只觉得心湖一颤。那莫名的熟悉感接踵而来,让她思绪混乱。她揪紧了衣摆,抿着唇瞪着他。 “还不快传太医!”慕容飞雪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关切地问道。 众人闻声却不敢有所动作。 风战修望向慕容飞雪,淡淡地说道,“本王没事,让太后操心了。” 慕容飞雪故作狐疑,眯起凤眸,“陛下真得没事吗?哎?这不是公主夜明珠吗?哀家方才老眼昏花,一时竟然没瞧清楚!” “众离!送太后回乾宁宫!”风战修喝了一声,急急命令。 第68章 难道这是 第68章 难道这是 慕容飞雪一手将他带大,自然明白他心中那点心思,想来他也是怕自己将夜明珠是弘帝亲生女儿一事说出来。她并不急于一时,更不想将他越推越远。于是沉住气,徐徐说道,“哀家不打扰陛下休养,陛下若是有空了,就来乾宁宫与哀家叙叙。” 慕容飞雪说完,朝着明珠微微一笑,让宫女推着轮椅走了。众离紧随其后,护送而去。 等到人一走,风战修一下跌坐在龙塌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陛下,您怎么样?”云霓焦急上前,拿出巾帕替他擦拭。 明珠倒也不害怕,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谨慎地盯着他,目光机警并且防备。只见他沉着一张俊容,似乎是极其难受。这毒可是晴明亲手调制的,普通人绝对不能忍受。而且他竟然还能在这么短时间清醒,这已经算是奇迹。 风战修扬手,云霓立刻退到一边。他深呼吸,想要用内力逼毒。 “不要用内力,只会加剧毒性。”明珠瞧见他的举动,好心地提醒。 风战修听到她这么说,抬头望向她。目光那样深邃柔和,沉声说道,“你怕本王死吗。” “我才没有。”明珠直觉地皱眉,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你若是死了,那我也活不了。你是一国之君不是吗。” 风战修感觉体内真气紊乱,他神情却淡定从容,轻笑说道,“本王现在就下旨,若是本王死了,也绝对不会为难你半分。” “真的?”明珠似有不信,他会这么好? 风战修点点头。 明珠仍旧有些犹豫,“那你拿什么保证?” 风战修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了云霓。云霓接过令牌,走到明珠面前将令牌呈上。明珠望了眼令牌,也不伸手去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免死金牌!”他开口解释,“有了这个,圣歆王朝谁也不敢动你。” 明珠这才伸手接过令牌,感觉掌心顿时一沉,“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你有什么企图?还有,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本王的王后!” “笑话!我怎么可能会是你的王后!”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本王不会再让你从本王眼皮底下消失!”风战修阴霾地发誓,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明珠大笑三声,“哈!哈!哈!口气好大!” “你可以试试看!”他真想把她抓到自己怀里,狠狠地吻她那张小嘴。 明珠抛着金牌把玩,悠闲地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好怕哦,真的,我真的好害怕。”话虽如此,但是她的神情摆明了不屑。王后?好大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难道是和她长得很像的人?还同名同姓? 这个时候,大殿外忽然奔进一道小小的身影。只听见殿外的宫女喊了声“玄熠”,那小身影骨碌一下子冲到了风战修面前,抬头望向他,清亮的童声有些哽咽,“陛下,听说您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风战修瞧见了他,拧眉喝道,“哪个奴才多嘴多舌!” 明珠望着那小小身影,有些迟疑,喃喃喊道,“玄熠?” “哎?”小玄熠闻声扭头,却瞧见那日的白衣姐姐正坐在椅子上。他一下子高兴地咧开嘴角,马上甩了风战修,奔向了她,“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姐姐还要问你呢,你怎么会在宫里?”明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我住在这里!”小玄熠睁着眼睛。 明珠点点头,“你是皇子啊?” “不是!”小玄熠摇头。 “那你怎么住在宫里?” “我也不知道。”小玄熠又是摇头。 明珠想起那日他在找他的“黄”叔,原来是皇帝的皇! 两人你问我答,完全忽略在场所有人,风战修瞧见他们如此亲昵的姿态,忽然感觉一阵莫名不爽。 不知道?那他是谁的孩子?不管了! 明珠望着玄熠可爱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亲,“真好,还可以看见玄熠。” 小玄熠乘机撒娇,抱着她往她怀里蹭了蹭。 风战修原本就已经不爽,当下看见她亲了玄熠,简直恨不得自己就是玄熠。怒气克制不住,忍不住吼道,“玄熠,马上回良宜殿!” “好的!陛下!”小玄熠听话地回道,朝明珠挥手,“姐姐,你可以来找我玩。我就住在良宜殿。” 明珠横了一眼坐在龙塌上的某位陛下,完全就不当一回事。如今某位陛下中毒未解,她又有免死金牌在手,还怕什么?她急忙抓住玄熠的手,不让他离开。小玄熠扭头困惑地望向她,明珠眯着眼睛笑道,“姐姐没地方住,不如姐姐和你一起住?” “好哎!” “不准!” 一大一小两人同时出声,风战修的咆哮声如雷压住了小玄熠稚气的童声。 明珠豁地站起身来,冷冷地望了一眼,“我说皇帝陛下,我这个被你强留在宫中的人犯该住哪里?天牢吗?” “你就住在养心殿!哪里也不准去!”风战修气恼地说道,只恨自己此刻不能动弹。该死的毒,为什么让他浑身麻木,没有半点知觉! 明珠灿烂地微笑,这微笑却是对着小玄熠,她叮咛道,“玄熠乖,你等等姐姐。姐姐和你这位皇叔商量商量!” “噢~”小玄熠果然站在一边等候。 明珠慢慢地走向了他,她知道此毒毒发之时,人会浑身麻木无法动弹半分。她算到时辰也差不多了,于是大摇大摆来到他面前,“总之一句话,你住的地方,我绝对不住!可是我也没地方住,我只好去住什么良……” “那你也不准住良宜殿!”她的话说到一半,风战修径自打断。 明珠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我住哪里?” 风战修转念思忖,眼眸瞬间深邃一片,幽幽吐出三个字,“金雀宫!” 名字听起来还不错!明珠耸了耸肩,“那好吧,那就麻雀宫好了。” 啊?麻雀宫?众人听见她将金雀宫喊成了麻雀宫,登时傻了眼。要知道金雀宫可是历代王后才能入住的宫殿,自从战王称帝以来一直空缺。三年时间了,战王不仅空了金雀宫,更是空了整座后宫! 明珠谈判完毕,又是转身走到小玄熠身边。她将手伸向他,小玄熠立刻紧紧握住。两人虽然仅见过一面,可是却奇迹般犹如亲人。明珠牵着小玄熠慢慢地走出养心殿,一边走一边说着小话。 “玄熠,你知道麻雀宫在哪里吗?” “不是麻雀宫,姐姐,那是金、雀、宫!”小玄熠可是个聪明宝宝,急忙纠正。 明珠明白地点头,“知道,麻雀宫嘛!你知道路吗?” “知道!宫里每一个地方,我都知道!”小玄熠骄傲地说道,仰起小脸。 “太好了,那好玩的地方也知道吧?”明珠算着时间,晴明恐怕还得一些时日才能到。她可不能让自己太无聊了。 小玄熠睁着大眼睛,“全包在我身上了!” “好!那姐姐在宫里住的这几天,你就和姐姐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好不好?”明珠找到了个小玩伴,连忙抓住不放。 “好啊!不过还要问问陛下同不同意……”小玄熠停下脚步,扭头望向身后。 明珠直接搂住了他,理也不理身后某个已经发紫发青的皇帝陛下,“放心吧,他已经同意了。” “姐姐怎么知道?” “因为姐姐是神啊。”她自大地吹嘘。 “神?” 两人聊得十分愉快,眨眼之间走出了养心殿。只留下满殿目瞪口呆的太监宫女,还有,还有某个阴霾到极点的男人,正是咱们圣歆王朝的皇帝陛下,撕杀征战四方无人能敌的战王,让世人闻风丧胆的修罗。 云霓笑了,公主总算回来了。 “陛下,公主与玄熠正在御花园捉鱼。” “陛下,公主与玄熠正在画画。” “陛下,公主与玄熠正在用点心。” …… 每每间隔一个时辰,太监宫女总会来回禀一次。眼看着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奴才们就越发战战兢兢,只怕自己倒霉。这一整天下来他们倒是玩得欢乐,却将风战修彻底忘记。到了傍晚,风战修全身的麻木感褪去几分。 他强撑着身体前往金雀宫,却是有些愤愤不平。 “陛下……” 宫女们刚要请安,风战修扬手阻止,遣散了宫女。他慢慢地走入金雀宫,却见明珠蜷缩在躺椅上睡着了。她许是玩累了,亦或是真的困了。熟睡中的那张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他静静地走到她身边,在她面前半蹲而下。 明珠并没有丝毫感觉,睡得依旧香甜。 风战修怔怔地凝望了她一会儿,俯身凑近了她。他的唇,慢慢地贴向她的脸庞,像是怕吵醒她,又像是疼爱,更像是珍惜一般,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上了她的脸庞,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就在这个时候,小玄熠半路杀了出来,一边奔进殿,一边大喊,“明珠姐姐!我回来啦!你看啊,我找到纸鸢,我们可以去放纸鸢!” 果然,他的脚边还拖着一只纸鸢。 明珠蹙了蹙眉头,睁开了双眼。朦朦胧胧的视线,却瞧见一张放大版的俊容。她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直接抓起什么东西砸向了他的脑袋。 风战修本就中毒体虚,一下没躲开,额头流淌下鲜血。 “啊!陛下流血了!”小玄熠急忙奔到风战修身边,焦急地喊道。 一瞧见血,明珠也慌张了手脚。她愣愣地望着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焦急之下,又怪他不该离自己近,没好气地说道,“你干吗,你自己不好,你像鬼一样靠我这么近做什么啊!你自己的错!” 小玄熠扯扯风战修的袖子,担忧地问道,“姐姐,陛下流血了,怎么办?” “止血。”他倒是冷静得像个没事人,淡淡说道。 明珠立刻起身,又将他扶在了躺椅上。两人瞬间交换了位置,她弯着腰拿出巾帕替他止血,鲜血一沾上巾帕立刻变得猩红一片。可是怎么止也止不住,不断地流淌。她有些着急,咬着唇,怪自己刚才出手太重。 “怎么止不住?”她懊恼地嘀咕。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风战修自然明白自己的体质,这点小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我去叫太医!”小玄熠虽然年少,却也懂得流血要找太医诊治,立刻就要转身。 风战修却一把抓住了他,不让他去。 小玄熠回头望向他,风战修低沉的男声,从容说道,“本王没事。不需要叫太医。” “皇叔,可是流血了……”小玄熠望着那孜孜流淌而下的鲜血,小手握紧了他的大手,一张可爱的小脸快要哭泣,让人余心不忍。 他难过的样子被风战修瞧见,心湖忽然微微一动。 第一次,第一次他主动伸出手摸了摸小玄熠的脸庞。那柔柔的小脸碰触向肌肤,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什么东西从指间一下子传递到心里,竟然感觉莫名的温暖。他茫然了神情,不禁困惑,这是什么? “好了,不要哭了。姐姐马上就给你的皇叔止血。”明珠一边安慰小玄熠,一边掏出袖子里藏着的小瓶子。她用嘴咬了瓶盖,将瓶子里的药粉洒在了风战修额头的伤口上。 奇迹般,那伤口瞬间愈合,血也止住了。 小玄熠睁大了眼睛,高兴地呼喊,“不流血了,不流血了!” “姐姐不是跟你说过吗?姐姐是神!”明珠骄傲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将瓶子收回袖中。 小玄熠一副崇拜模样,双眼变成了星星。 “这药……”风战修拧起剑眉。 明珠扭头瞥向躺椅上的皇帝陛下,“喂”了一声,“这个药很贵的哦!你要给钱的!世间难买!反正你也不知道,我就不告诉你这药到底是什么了!反正你给我个几千两就可以了!你一国之君,应该……” 她像是小麻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吵闹个不停。 风战修却忽然觉得一阵温暖,原来是金蟾蜍之泪啊。 西域的火海,金蟾蜍之泪。 有些从前不明白的牵系,在这个时候豁然开朗。 曾经他纠结过也彷徨过迷茫过,她是弘帝的女儿,更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一面憎恶着她,一面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矛盾的心理激化,瞧见她不开心,他的心仿佛被揪紧。瞧见她开心,他又会想到父姆的死。 也许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金蟾蜍之泪给了她。 现在,终于明白了。 “姐姐,那个什么药能给我吗?”小玄熠哀求道。 明珠困惑地问道,“你要来做什么呢?” “我娘的眼睛看不见,我拿回宫给我娘擦擦,也许她就能够看见了呢!”小玄熠的神情是那样渴望,那是天真以及美好。 明珠想也不想,连忙拿出瓶子,抓起玄熠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姐姐,这个要好多好多钱吗?”小玄熠不忘记她刚才所说的话。 明珠被他的纯真所感染,摇了摇头,“不要钱,姐姐送给你的。” “可是公公说,不可以随便收人贵重的东西。”小玄熠可是很有原则的,望着手中的瓶子恋恋不舍。 明珠笑了,轻轻地拥抱住他。她抚摸着他,低声说道,“你的孝心,无价。” “恩?”小玄熠不大懂。 “这样吧,等玄熠以后有好多好多钱了,再给姐姐好吗?” “好!”他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握紧,放在了怀里,不忘记按了按。 明珠点了下他的鼻间,“去吧,拿给你娘,不过呢,你不要说是姐姐给的。你就说是陛下赏的!明白吗?” “小孩子不可以撒谎!” “你的规矩好多啊!”明珠笑得无奈,“善意的谎言,不会有人怪你。姐姐是神,姐姐准了!” 小玄熠兴高采烈,踮起脚尖亲了亲她,“谢谢姐姐。” 他立刻转身,小小的身影雀跃地奔出了金雀宫。 明珠微笑着收回视线,一扭头却对上了一双怒目以对的双眸。她又是一吓,张口结舌,“你干吗啊!这么瞪着我做什么!” 风战修盯着她的脸,那是方才被小玄熠亲过的地方。 可恶的小家伙,竟然亲他的女人! “喂!”明珠喊了一声,眯眯笑,“你的小皇侄挺可爱的啊!这么孝顺娘亲,以后也一定孝顺你。” 风战修一愣,冷声说道,“本王不需要。” “喂!你装什么酷啊!” 他又是使劲瞪目。 “干吗?”她恨不得将他的眼睛蒙起来。 “本王难道没有名字吗?” “哦,皇帝陛下。” “记住!本王叫风战修!”他气急。 明珠呆呆地望着他,轻声念了一遍,“风、战、修。” 听她一字一字念,格外清晰。请你不要再忘记,我的名字。 眨眼,过了七天时日。 风战修中毒越来越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解毒。纵然是下毒者,也没有办法解。幸亏风战修内力浑厚,再加上身体底子好,所以才能忍耐。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毒发身亡。众人也问公主,到底能够解毒的人是谁。 “干吗?来了就知道了。”明珠正在和小玄熠下跳棋,随口敷衍了一句。 众人不再多问,心里却有些眉目。 普天之下,能够下如此高明之毒的人,也只有一人了。 那就是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平日里以商人自居,经商于各个国家,结交的朋友广又多。 可是不为人知的是,他其实是可怕的“毒医”。这个称号可是有些来历的,“毒”字,他下毒于痕,向来杀人不见血。更是喜欢研究天下奇毒,越是稀奇古怪,他越是衷爱。至于这“医”字,自然是妙手回春,只要他肯医,没有救不活的。 只是他向来不喜欢救人,也不大下毒,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 若非当年太后突生顽疾难医,也许至今不会与他有任何往来。 午后,阳光很是明媚。 一向清净寂寥的皇宫深院,自从公主明珠回来之后,才重新有了生气。不时可以听见欢笑声,这的确是让人愉快的事情。小玄熠灿烂天真的笑脸,似乎可以让人忘记烦恼。这样的日子,是多么难得可贵。 “姐姐,放高一点!再高一点!” “知道了,姐姐马上就放高一点!” “好高啊!噢噢,好高啊!” “呵呵~” 后宫的广场,两人正在放纸鸢。 风战修俊容有些苍白,在众离以及云霓的跟随下,慢慢地从养心殿踱步而来。他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追逐的身影。 “陛下!”小玄熠不经意间回头,瞧见了风战修。他立刻拔腿,奔到了风战修身边,习惯性地拽住他的衣袖,笑着说道,“陛下,我们一起来放纸鸢吧。” 风战修望着他,被他牵着手,走向了明珠。 “你不好好躺在床上,起来做什么呀!”明珠见他脸色惨白,忍不住说道。只是这话一出口,却有些故意讽刺的味道。 众离与云霓无声哀叹,识趣地退到了一边。 风战修不以为然,仰望那只纸鸢,淡淡地说道,“你说这话,本王会以为你在关心本王。” “我才没有。”明珠瞥了他一眼。 突然,旋起一阵大风。 纸鸢被风吹地摇摆不停,明珠使劲去扯,纸鸢一下子断了线,随着风越飘越远。 “啊!怎么飞走了!”小玄熠急急地喊道。 “众离!云霓!”风战修喝了一声。 两人上前一步,“是!” “慢着!”明珠却阻拦了他们,反而轻声问道,“这不是很好吗?” 小玄熠困惑地望着她,“好什么?纸鸢都飞走了!” “傻瓜!”明珠微微弯腰,亲昵地搂住了他。她的脸贴着玄熠的小脸,柔声说道,“纸鸢的愿望就是能够自由的飞,现在不是达成愿望了吗?”她说着,又是扭头问道,“玄熠呢?玄熠有什么愿望?” 小玄熠认真地想,憋着气。 突然,开口说了一大串,“我希望娘的眼睛能够看见,我希望姐姐们全都平安,我希望公公能够长命百岁。我希望明珠姐姐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还希望……”他的童稚的声音渐渐转弱,望向了风战修。 “我还希望陛下能够笑一笑。”他真挚的目光,眯眯笑。 明珠双手抱拳,“这么多啊?你好贪心哦!” “可是没有人说,愿望只有一个啊。”小玄熠抗议,又是问道,“陛下,你有什么愿望吗。” 明珠的视线,转而望向了风战修,等待着他的回答。 风战修却忽然一怔,仿佛是被戳中了痛处。原本深邃的眼眸变得愈发凝然,什么东西暗涌浮动,承载着千般万般滋味。她被这目光所惊,宛如一支箭刺了进去,却听见他散漫的男声,“没有。” 曾经以为,曾经一直以为,报仇就是心愿。 从什么时候开始,才发现不过是一场空寂的旅行。旅行中,他一个人独自蹒跚。回头,身旁没有一个人陪伴。不,他的身旁有过人的。但是,但是他没有抓住。 “没有愿望?你的人生真无趣啊!”明珠挑挑眉,转向了玄熠,“玄熠,如果只有一个愿望能够实现,你希望这个愿望是什么呢?” 小玄熠想了好久,挣扎了好久,小脸顿然开朗,“我希望陛下能够笑一笑。” 晕!不是吧?这种愿望? 明珠十分怀疑玄熠是不是被虐待长大的,更怀疑这个男人该不是不会笑吧?可是之前在绾香楼,他分明就笑了啊。 “笑一笑吧!” 风战修绷着张酷脸,面无表情。 “喂喂,笑一笑不会吗?玄熠唯一的愿望哎!” 风战修低头望向玄熠,见他一脸期待,这才不甘不愿地扯了扯嘴角。 “天!你别笑了,笑得怎么那么难看!” “哈哈!”小玄熠乐了。 明珠也被逗笑了,“淘气鬼!” 这两人十分不给面子地嗤笑,风战修散漫的神情转为温煦,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那样舒然的姿态。 明珠抬起头来,瞧见了他那抹笑容,“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啊。”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笑起来挺好看。 风战修这愣愣地出神相望,使得明珠尴尬了笑容。只感觉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而他茫然的俊容让她有种错觉,总想要去拨开那重重迷雾,彻底将他看清。一恍惚,再急忙望去,他却已经面无表情。 而方才那抹忽然的舒缓笑容,竟然像是一刹那的烟花,绽放过后美丽到无痕。 小玄熠拍拍小手,高兴地说道,“噢噢,陛下笑了!陛下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明珠狐疑问道,瞥向面前犹如雕塑一般的某个男人。刚才真得是他在笑吗? 小玄熠伸手握住明珠的手,讨好地说道,“姐姐笑起来更好看!” “算你有眼光!”明珠挑挑眉,笑得更加灿烂。 此时,一名宫女徐徐走向了广场。 这名宫女正是乾宁宫服侍太后的宫女翠儿,翠儿扶身问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战修连余光也没给一个,冷漠的样子狂妄自负。 “太后娘娘请陛下前往乾宁宫小聚。”翠儿如实说道,女声轻柔。 风战修一听这话,忽然想起数日前,慕容飞雪曾经说起过,若是空了,让他去乾宁宫叙叙。只是后来,他回头就给忘记了,现在反倒是她来请他。他顿时拧眉,神情显现几分阴霾。徐徐转身,却是对着明珠以及玄熠沉沉开口。 “风大,回金雀宫。” 小玄熠望向明珠,询问地喊了声,“姐姐?” “风确实挺大,好吧,我们也饿了。一起去吃点心好不好?”明珠握着小玄熠的手,一边走一边说。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吃点心了。” “恩,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有啊,宫里的桃酥可好吃了!” “……” 两人认真地讨论着点心的问题,雀跃地走出了广场。风战修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直到那两道身影变成两抹小点,这才迈开脚步,朝着乾宁宫慢步而去。依旧是蓝天白云,却感觉有些暴风雨前的宁静。 “陛下摆驾乾宁宫——” 乾宁宫中,慕容飞雪已经久等多时了。她特意命人沏了香茶,更命人备了点心。早算准了时机,他一定会前来。三年了,三年不曾来乾宁宫的皇帝陛下,终于要踏进这座宫殿了。她凝望着空无一子的棋盘,只缺对面坐上一人与她对弈。 “陛下驾到——”突然,殿外的小太监恭敬喊道。 慕容飞雪扭头望去,只见风战修踱步走进殿来。 他依旧一身黑色绸袍,只有腰间的束带只金黄之色,精巧地绣着代表着尊贵身份的金龙。原本应该是气宇不凡,气势威慑的一国直君,如今却有些病怏怏。尽管他已经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显露太多。 但是那泛白的薄唇,以及眉宇间蹿动的青紫之气都让人一眼即可看出他病了! “太后!”风战修停下脚步,沉声喊道。 慕容飞雪听见他这声称呼,整个人恍惚了下。她凝望了片刻,轻声说道,“陛下的气色不大好,还是坐下来聊吧。” 风战修径自入坐,不动声色。 “陛下三年都不曾来过乾宁宫了,这棋也有三年不曾与哀家下过了。”慕容飞雪拾起一颗棋子于手指间,抬眸说道。她的女声沧桑,有些些感慨。 风战修闻声望向整洁干净的棋盘,脑海里赫然闪现出无数副画面,一下子记起了往事。是啊,从前他最爱与她一起下棋。三天不下,就会难受。他慢慢伸手,打开了装有棋子的朱盒,“不如今日与太后下一盘。” “哀家本来是想与陛下来上一盘,可是今日还是算了。”慕容飞雪盯着他渐渐苍白的俊容,轻声说道,“陛下的身体重要。” 风战修手指一松,那盒盖放回了朱盒。 “哀家不耽误陛下休养。”慕容飞雪直接开门见山,沉声说道,“夜明珠,陛下准备怎么办?” 风战修原本冷冷淡淡的神情一下子转硬,字斟句酌地对上了她,“本王三年前早就说过了,不是吗。” 三年前…… 慕容飞雪的耳畔,那坚决的男声清晰响起。若是谁动了,他遇神杀神,遇魔弑魔,绝对不会姑息。她眯起凤眸,敛去一抹精光,哀叹了一声,“可她是仇人之女。” “本王不在乎。”风战修倔强得像个孩子,执意要保护自己的玩偶一样。 “她与你,论辈分,你还是她的……”慕容飞雪转而劝说,似乎是非常为难,“你们这是……” “辈分?本王管不了那么多!”风战修径自打断她的话,嗤笑了一声。 慕容飞雪一听这话,指甲掐入掌心,眼眸深处顿然阴郁,冷声说道,“陛下这是乱伦,天理不容。” “太后!本王还有事,本王先行一步!”风战修猛地站起身来,匆忙离去。 慕容飞雪似有万分不甘,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哀家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出了乾宁宫,风战修急急朝金雀宫而去。 众离以及云霓瞧见陛下一脸凝重,心中自然狐疑。 风战修这一路上却是心神不安,再也无法平静。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万劫不复。 可是他一直都记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或许在别人眼中很不可思议,我和他是兄妹,我不应该喜欢他,也不能喜欢他。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我的骁天哥哥,那又怎么样?乱伦之恋又怎么样? 若是我呢? 你还会那样坚决地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明珠牵着小玄熠原本是要走去金雀宫,可是走到一半,明珠忽然来了兴致。她停下脚步,轻声问道,“玄熠知道御厨房在哪里吗?” “知道啊!”小玄熠点点头,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 明珠望向他手所指的地方,又是问道,“姐姐亲手做糕点给你吃吧?” “哎?真的啊?”小玄熠目露惊喜。 “是啊,御厨应该有现成的材料,我们可以很快做好哦!做点简单的吧?”明珠一副“我全搞定”的样子,其实她也就只会做简单的。若是让她做难的,她还真的不会! 小玄熠立刻拍手,“好!我带姐姐去!” “慢点慢点!”明珠被小家伙一路朝前拖去,她急急呼喊。 等到来到了御厨房,明珠以为会被阻拦。没有想到那些御厨竟然识趣地退出了殿,小玄熠拉了拉她的袖子,明珠俯身下去,听见他说道,“陛下吩咐过,整个皇宫我可以随便走。没人可以拦我。”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个风战修对小玄熠还不错啊! 明珠牵着小玄熠走到水缸前,勺了一勺水,让两人洗手。 等到洗完后,两人走向砧台。明珠卷起袖子,小玄熠也似模似样地卷起了袖子。当下,两人开始折腾御厨房。极其简单的绿豆糕,糯米粉团是御厨事先准备好的。只要将团子揉成规则形状,也就算是搞定了。 当蒸笼熬出形状不是太美观的绿豆糕,小玄熠“哇”一声大叫。 “好棒啊!” “哈哈!姐姐是神啊!” “真香的绿豆糕啊!” “不如拿给你娘亲尝尝?” “好啊!” 小玄熠更加高兴了,一口答应。 良宜殿 由于小玄熠数日不见踪影,柳水瑶久久听不见儿子的呼喊声,触摸不到儿子,她变得有些烦躁不安。宫女端了汤药到她身边,她连忙甩手给挥在了地上。只听见“哐啷——”一声脆响,盛有汤药的碗碎了。 德公公急忙奔了进来,瞧见如此,跑至柳水瑶身边,“夫人,您怎么了?” 如今,大兴已经覆灭多年。 曾经贵为皇后的柳水瑶也不再是皇后,在这宫中称呼为“瑶夫人”,几位前找公主则是以“小姐”相称。日子过得十分淳朴,每日三餐皆由指定的太监或是宫女送来。他们被幽闭在这座宫殿,足不出宫整整三年。 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知道。哪怕是这宫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全然不知道。 至于大兴的血脉,骁帝唯一留下来的血脉——玄熠,在这宫中也是蹊跷的存在。战王准许玄熠在皇宫中四处走动,对他管教颇严,却又在不时中透露出丝丝异样感情。难道这就是亲情吗?没有人清楚。 这不,前些日子说是命他住在哪个宫里。 中间的时候,玄熠回来过一次,开心地大叫大喊,拿了一只小瓶子。他说这瓶子里的东西可神奇了,若是流血了,擦擦马上就不留了。他说要给娘亲治眼睛。大伙儿笑他的傻,又感动他的孝顺。 可是这几天以来,小玄熠再也没回来过。 “玄熠,我的玄熠。”柳水瑶想念小玄熠,痴痴地呼喊。 德公公心里着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撒谎道,“夫人,您放心吧。玄熠少爷正在学习,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奴才就让他到您这儿来请安。” “我要玄熠。我要玄熠。”柳水瑶依旧执着,摸不着孩子,她不放心。 就在众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殿外突然啪嗒啪嗒响起一串急急的脚步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小玄熠兴高采烈地奔了回来。他跨进殿来,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向朝众人问安,“公公好,姐姐好。” 总算是回来了!众人松了口气。等等,他拿了什么? 小玄熠迈着小步走到柳水瑶面前,稚气的童声说道,“娘亲,您有没有用玄熠给您的药粉呢!那个很好用的哦!” “玄熠,我的玄熠!”柳水瑶一听到玄熠的声音,颤颤的伸手将他抱住了。 “娘。”小玄熠不敢回抱她,只怕将糕点压扁,他轻声说道,“等玄熠长大了,玄熠一定将娘的眼睛治好。” “乖孩子,乖孩子。”柳水瑶露出会心的笑容,不断地抚摸他的小脑袋。 小玄熠这才将糕点拿到她面前,双手呈上,“娘亲,孩儿有东西要给娘亲。” “什么?”柳水瑶笑着问道。 “这是孩儿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娘亲尝尝。”小玄熠有些期待,将一块绿豆糕拿起,放到了她的嘴边。 柳水瑶慢慢地张开嘴,咬了一口。刹那感觉一阵甜糯味在口中,她捧住玄熠的手,哽咽地说道,“好好吃,娘亲好喜欢。” 小玄熠想着明珠还在良宜殿外等候,他又是说道,“娘亲,孩儿还要去学习。” “好,去吧。” 小玄熠亲了亲她,这才转身离去。 众人不敢作声,只怕会哭出来。等到小玄熠一走,早已泪流满面。 良宜殿外,明珠提着食盒,靠着大树等候。远远地就瞧见小玄熠蹦跳着朝她跑来,跑到她面前,快乐地说道,“娘亲很喜欢!谢谢姐姐!” “那就好!”明珠牵起他的手,走回金雀殿。 “我的娘亲可漂亮了,而且好温柔。她的名字也好好听哦,她叫柳、水、瑶……” 明珠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一怔。 柳水瑶?怎么会那么熟悉的感觉?好象在哪里听过? 第69章 一开始就疯了 第69章 一开始就疯了 当风战修赶到金雀宫的时候,明珠与小玄熠却并不在。立刻询问宫女,这才得知他们两人去了御膳房。恐怕是突然来了兴致,就去御膳房试上一试了。风战修刚想动身前往,四肢却又麻木难挡。 “陛下!”众离担忧地喊道,云霓立刻扶着风战修坐进殿内。 云霓瞧见他印堂的黑气加重,凝声说道,“陛下,不如派属下前去寻找公孙晴明……” 风战修扬手打断了她的话,并不多言。 只是众离与云霓两人心中都明白,公孙晴明若是想出现,自然会出现。他若是不想出现,哪怕是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他都不会走动半步。如今,他到底来不来,全看公主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了。 “陛下,属下扶您回养心殿?”众离又是问道。 风战修闭上了眼睛,沉声说道,“你们全都退下。” “是!”两人无奈,只好退出殿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夕阳西下,明珠与小玄熠才蹦蹦跳跳地回到了金雀宫。明珠手中提着一只食盒,远远地就瞧见那两护卫,她明白某位皇帝陛下一定在金雀宫了。她放慢了脚步,走到他们身边停下脚步。 “他在里面啊?”明珠扭头问道。 “姐姐,谁在里面?陛下吗?”小玄熠机灵地追问。 众离与云霓抱拳鞠躬,沉声回应,“是!” 明珠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惊动。她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小玄熠,偷偷地走进了金雀宫。 小玄熠见她朝自己鬼鬼地笑,也学她的样子,放慢了脚步。 两人走路的样子像两只小猫,甚是可爱。 正殿的椅子上,风战修闭着眼睛而坐。他似乎是睡着了,看上去十分安然。 可是那苍白的脸色,让人不免怀疑,他该不会是……明珠朝小玄熠指了指,他立刻点头,站在原地不动。明珠忍不住加快了步伐,走到风战修面前,伸手探向了他的鼻息。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她显然是松了口气。 小玄熠好奇地望着她,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 风战修紧闭着双眼,明珠没有发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突然一下子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抱了个满怀。明珠愕然惊讶,来不及反应,就撞进了他的胸膛。那是陌生的味道,他的胸膛却格外宽阔结实。 “放开!放开!”明珠涨红了脸,大吼大叫。 风战修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略带沙哑的男声说道,“怎么?担心本王死了?” “我没有!”她反驳,咬紧了唇。 风战修却忽然松开了她,凝视着她,犀利地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直接戳中她的要害,却又故作狐疑地说道,“没有就没有,你咬着唇做什么?” “我、我、我……”她连忙朝后退了几个大步,一连“我”了好几个,冲冲地说道,“我习惯!” 小玄熠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笑得像只小白兔。而且是一只狡猾的小白兔。 “你这个小家伙!笑什么呢!”明珠一扭头,余光瞥见玄熠贼贼的笑,没好气地问道。 小玄熠双手提着食盒,咧着嘴说道,“陛下和姐姐是不是一对啊?” “什么什么?小孩子不许乱说!”明珠那张脸更加红了,像是小番茄。 小玄熠眨眨眼睛,走到了风战修面前,天真地问道,“陛下和姐姐是一对吗?” “你希望吗?”风战修倒也不避讳,他抬头望了眼明珠,好整以暇地锁住她害羞又气得牙痒痒的神情,竟然有些开心。 “希望啊!”小玄熠连连点头。 风战修故意将玄熠搂近一些,放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小玄熠漆黑的大眼睛渐渐绽放光芒。明珠站在原地,竖起了耳朵想要窃听。可是声音实在太小,根本就听不清楚。突然,小玄熠扭头望向了她。 明珠望着这一叔一侄,听见小玄熠高兴地大喊,“婶婶!” “婶、婶?”明珠张口结舌,那小嘴直接能塞进一枚蛋。她几个大步走到玄熠身边,循循善诱,尊尊教导,“什么啊,什么婶婶啊!别乱叫!我有那么老吗?玄熠乖,玄熠最听话了,还是叫我姐姐哦。” 小玄熠却倒戈相向,直接站在了风战修那一边,“我不要!我就要叫婶婶!陛下,以后可以叫皇婶吗?” 风战修深邃的眼眸促狭过一抹戏谑,思忖着说道,“你若是想叫,本王只好将就一下。” 将就?明珠愤然地瞪了他一眼,这位皇帝陛下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她选择无视他,搂着小玄熠走向另一边,“玄熠,你喜欢吃姐姐做的糕点吗?” “喜欢!” 明珠一边将食盒打开,一边哄骗,“那你还是叫我姐姐,姐姐每天给你做糕点好吗?” “好的,皇婶。”小玄熠拿起一块糕点,吃得十分香甜。 “……”明珠一愣,无语地扯扯嘴角。 小玄熠又是拿起一块糕点,啪嗒啪嗒跑回风战修身边,献媚地讨好,“陛下,这是皇婶亲手做的,很好吃的哦。” 风战修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糕点,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不喜欢吃,就别吃。我的手艺确实不怎么好。”明珠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忍不住嚷嚷。 风战修将那块糕点全都放进嘴里,望着她说道,“很好吃。” 比起宫里的御厨,其实,那不过是一块极其普通的糕点罢了。 但是却让他觉得那样美味。 又是平静无浪地过了数天,风战修的身体却不显虚弱,反而是一天天好了起来。虽如此,众人仍是担心。只是陛下成天与公主以及小玄熠相处,他的笑容比起以往多了许多。入药自然有三分毒,心境大于一切。 这心情一好,即便是有病,也会容光焕发。 金雀宫中,不时传出咋咋呼呼的吵闹声。 风战修正喝着解热清凉的汤药,沉静地坐在一旁。而明珠与小玄熠则在一旁下棋,小玄熠刚学着下棋,十分生疏。明珠倒成了老师,可是这老师也是个三脚猫,本来就不大会。一盘棋才下了小半,棋面已经乱七八糟。 “不对不对!不该下那里!” “是吗?”小玄熠怯怯地收回棋子,想着该往哪里下。 明珠指了指某处,似模似样地教导道,“该下这里啊!你一下这里,我这边不就被堵死了吗?” “对哦。”小玄熠立刻下了子。 明珠兴高采烈,将他的一颗子从棋盘中取出,“好,你下在这里,我就要吃了你这个子。” “为什么啊?”小玄熠焦急地问道。 “因为你被我的子给围起来啦!所以叫吃!”明珠认真地回答,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已经在以大欺小了。 云霓站在一边忍不住探头瞥了眼,眼底浮现几分笑意。 “陛下!公孙公子求见!”突然,众离奔进殿来。 他沉沉一句回禀,直接打破了这安逸的氛围,也让明珠刹那间抬起头来。风战修却不是急于关心公孙晴明的到来,而是反射性地望向了明珠,却见她那双漆黑的双眸,顷刻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那是惊喜。 小玄熠却还在思索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变化。 风战修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公孙晴明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什么毒,他完全都不在乎,也不须理会。只要时日一长,自然就会解了。反正,反正他…… “快宣啊!快宣!”不待他回应,明珠站起身来,兴冲冲地喊道。 “是!”众离急忙转身奔出殿去。 忽而一阵淡淡的墨香,从空中隐隐散开。这墨香淡而沁人,十分好闻。那道白衣翩然的身影,挺拔伟岸,他悠闲散漫地走进殿来,依旧是那位翩翩佳公子。公孙晴明眉宇如剑,自有英气,他的笑绝对让人感觉舒然。 小玄熠嗅了嗅,忍不住喊道,“好香啊!” 明珠闻到这香味,眼尖地瞥见那道从殿外踱进的身影。她犹如蝴蝶一般,拔腿奔向了他。双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亲昵地嘟哝,“晴明,你怎么来那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傻瓜。我怎么会不来。”公孙晴明扭头笑道,眸底尽是温柔。 “可是真得好久……” “下次不会了。” 他淡淡一句允诺,她不再有异议,乖顺而且听话。 风战修端坐在椅子上,竟然是一动不动。原本深邃的鹰眸,忽然泛起冷意,而方才难得的暖意刹那消散无行。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注目,实则却心中早已波涛翻滚,难以平复。恨不得动手,将那人给砍了,却又怕她讨厌自己。 “陛下万岁!”公孙晴明轻轻扶好明珠,这才作揖道。 风战修睨着他,一声不吭。 “好了,时间紧迫,别罗嗦了。晴明,他中了毒,你快给他解毒!”明珠揪住公孙晴明的衣服,一边说,一边扭头望向风战修。可是这么一望,却被他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所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什么东西刺了进去。 他那是什么眼神…… 公孙晴明微微额首,安抚道,“我自然会替陛下解毒,你们先出去!” “我不可以留下吗?”明珠狐疑地问道。以前解毒的时候,她都可以留下啊。 公孙晴明又道,“这次的毒不一样,你先乖乖地出去。”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明珠应了一声,朝小玄熠招手。小玄熠起身走到她身边,她一把握住了他的小手。转身的一刹那,她的目光与他交错而过,忽然读出了一丝伤心。怎么可能?他的眼神怎么会是伤心呢? 明珠摇摇头,与小玄熠慢慢走出殿去。 “皇婶,他是谁呀?” “不许叫皇婶,要叫姐姐。他是姐姐的未婚夫。” “未婚夫是什么?” “……” 众人徐徐退出了大殿,眨眼只留下风战修以及公孙晴明两人。谁也不说话,一下子沉寂无声。过了半晌,公孙晴明走到了他面前,取出一只小巧的锦盒。他将锦盒放在了几案上,而后退至对面的椅子,径自入坐。 玉扇一展,公孙晴明轻轻慢摇,舒朗地说道,“陛下,虽然毒快要解了。可是服了在下的解药话,恢复得会更加好些。” 恐怕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被毒死的人了! 风战修余光不扫半分,突得扬手将几案上的那只锦盒挥在了地上。他眯起眼眸,愤恨隐忍地质问,“公孙晴明,你与本王相识一场,难道不懂朋友妻不可欺吗!” “我若是真要欺,她早就是我的人了。”公孙晴明处变不惊,十分平静。 “你敢!”他阴霾地吼道,残忍顿生。 公孙晴明亦凝重了神情,沉声说道,“在下没有什么不敢!” “她是本王的人!”他霸道地宣布。 “那又如何?”公孙晴明反问,“你给了她什么?你给她的只有痛苦还有流泪!” 风战修一听这话,更觉恼怒,直觉想要反驳,“本王……”他刚开口,却闷了声。刹那之间,无数的回忆纷扰了思绪。他不得不承认,他所给她的只有痛苦以及流泪,从一开始就无法停止地伤害。 但是在伤害她的时候,他同样感觉到了痛苦。 “可是在这三年里,我不曾让她痛苦过半分,更不曾让她流过一滴泪。”公孙晴明一把握紧玉扇,幽幽说道。 “本王也可以!”风战修瞪目迎上了他,气势汹汹,十分骇人。 公孙晴明凝望着他,轻笑了一声,徐徐说道,“皇帝陛下,请问如今你怎么给呢?堂堂一国之君,舍得放下这片江山?又或者,舍得放下快要完成的报仇计划了?九国已被陛下陆续打下,过不多少年,陛下就能统一大陆了。” 风战修闷然犹豫,抿着薄唇不言。 “至于弘帝之死的真相,陛下应该比在下更加清楚明白。原本在下与陛下的约定,在下救太后一命,弘帝由我亲手杀死。虽然在下最后没有杀,可弘帝终究还是死了。想来也是陛下的人去动了手。”公孙晴明娓娓道出当年的一切。 风战修依旧沉默不语,凝敛的双眸让人瞧不出真实思绪。 “弘帝纵然是本王的人杀的,本王还是要定她!”他决然地说道,不容人半点撼动。 “明珠自始至终全都被蒙在骨里,陛下觉得她若是知道后,能否接受?”公孙晴明若有所思,不急不徐地说道,“倘若她能一辈子失忆,在下认为也算是一种解脱。” “只要她留在本王身边,失不失忆,本王不在乎。”风战修拧了剑眉,甚是为难。 “可以。在下一向不喜欢强求。若是她愿意留下,在下一定祝福离开。若是她不愿意,在下就要将她带走!”公孙晴明早就作好决定,镇定说道。 风战修冷笑说道,“本王最喜欢强求。” 只有他不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哪怕是会万劫不复,他都要死抓住不放。 “风战修,你何必如此。”公孙晴明温煦的俊容难得展现阴郁,淡淡反问。 “本王乐意。”风战修一句话回了过去,势均力敌。 两人忽又默不作声,沉闷了许久。 这个时候,在大殿外等候多时的明珠终于忍耐不住。她走到大殿门口,探进头来,小声地嚷嚷道,“晴明,你解完毒了吗?” 公孙晴明刹那扬起笑容,轻声说道,“解完毒了。” 明珠这才走进殿来,停步于公孙晴明身边。她瞥见地上的锦盒,狐疑地问道,“这锦盒怎么在地上。” “没事,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公孙晴明随口解释。 “哦!”明珠应了一声,目光望向风战修。可他的眼神让自己感到浑身发毛,怎么这种眼神。她的视线瞥向公孙晴明,轻声问道,“晴明,你认识陛下吗?”之前看样子,他们好象认识的样子。 “确实认识。而且是故友。”公孙晴明坦然承认。 “你们是朋友啊?”明珠十分懊恼,“早知道你们是朋友,我就不该使毒了。不过还好,现在毒已经解了。可是怪来怪去都要怪他啊,明明是他……他抓着我,他还莫名其妙说我是他的王后……我怎么可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却多了一杯茶。 公孙晴明端着茶杯递向她,明珠接过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却听见他说,“你曾经是他的妻子。” “噗——”刚含在嘴里的水就这样喷了出来。 公孙晴明幸亏用玉扇挡了,才没有湿了脸庞。 “呃,对不起,对不起……”明珠急忙拿出巾帕去擦那把玉扇,可是双手却有些微微颤抖,证明了此刻她的心绪混乱一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皇帝的妻子?不不不,没有可能啊! 一双漆黑的双眼十分茫然,明珠愣愣地问道,“我一点没有印象。” “你失去记忆了。”公孙晴明一语点破。 “可是……” “这是真的,他们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明珠彻底呆住了,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真得会是皇帝的妻子?什么公主?一国之后?这简直像是一场梦,她身置其中无法认清。彷徨的时候,她的视线再次望向风战修,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圣歆王朝的帝王,她的夫君? “不是的!我不认识他!”明珠害怕地躲到椅子后面,藏匿于公孙晴明身后。 风战修瞧见她的举动,宛如一根刺被刺进了心里,纵然是不悦,却也不忍吓到她。他只是沉静地望着她,毅然说道,“你确实是本王的王后。” “我不是!”她完全没有印象! “你必须要留在本王身边!” “我不要!” 耳边吵闹着两人的声音,公孙晴明垂眸思忖,抬眸的时候徐徐说道,“明珠,你想恢复记忆吗。我有办法。” 轰隆—— 一句话让两人安静下来。 风战修眸中闪露欣喜,他沉声喝道,“立刻!” 好一个公孙晴明,能够让她恢复记忆,竟然还让他等了三年找了三年。 公孙晴明伸手握住了明珠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心里突然平静,他温煦地笑问,“明珠,你想吗。” 明珠一时没有了反应。 确实,她的记忆只有三年。只有晴明,只有落罂岛,只有碧霞山庄。 有时候,半夜睡醒总觉得什么东西好象少了。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明珠?”公孙晴明又喊了一声,戏谑地问道,“你不想恢复记忆?难道是怕我不要你?” 明珠红了脸,被他轻轻握住的手直觉地抽回。她可以清楚感觉背后有两道注目,那样灼热的注视,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穿透一样。心里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虽然她连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但却太过强烈。 风战修的双眼一直盯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公孙晴明任她自己选择,任她自己决定该何去何从。 气氛骤然沉闷,明珠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忽然,她握紧了双拳,闭着眼睛吼道,“我不要恢复!我不要恢复记忆!” 风战修心里顿时一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 “陛下!明珠已经做了选择,她不想恢复!”公孙晴明同时站起身来,伸手将明珠拽到身后守护。 风战修上前一步,阴郁地吼道,“她是本王的妻子!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既然陛下一定要苦苦相逼,那就别怪在下了!”公孙晴明眼见和谈不成,他一把搂住明珠的腰,带着她就奔出了殿去。刹那之间,一道白衣卷过一阵风。而后,又一道黑色身影也追了出去。 只瞧见一前一后,一黑一白的身影飞蹿而过。 “护驾——护驾——” 立刻,整座皇宫内的侍卫将公孙晴明以及明珠团团围堵。无数的刀刃指向了两人,四周更是众离以及云霓两大护卫,包括十二骑兵。风战修只离他们几尺之遥,那双锐利的眼眸紧迫盯人,一眨不眨。 明珠面对这等情形,错愕之于还有丝熟悉。 什么时候,她也曾经瞧过被刀刃所指的场面? 公孙晴明微微扬唇角,幽幽说道,“陛下,在下今日可要血染皇宫了。”他双手一甩,十指夹着飞镖,周身旋转的同时,飞镖击向了侍卫。玉扇一展,染了人血,泛出丝丝血腥红光。颀长的身躯飘渺,攻向了风战修。 那一道白衣以及黑衣,在明珠的眼底化为两缕烟。 慌乱的时候,明珠再次大吼,“别打了!住手!马上给我住手!” 果然,风战修与公孙晴明同时停了手。 明珠走到公孙晴明身边,轻声说道,“让我跟他谈一谈。”她又是望向风战修,慢慢地迈开脚步,走到了他面前。曾经以为是陌生人,此刻却知道自己曾经是他的妻子,她突然有些尴尬,甚至连注目都开始躲闪。 “我们谈谈。”她吐出这几个字。 风战修默然点头。 公孙晴明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瞥向玉扇,又恢复了一贯的调侃,“云霓啊,有没有巾帕?借在下擦擦?” “……” 金雀宫 方才还气氛融融的大殿,如今只剩下凝滞一片。两人走进殿中,明珠背对着他,想着该说些什么。还没想好,却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住了。他的怀抱那么突然,却又那么霸道,霸道过后却是一丝丝柔情。 明珠有些难受,支吾地说道,“你能不能放开我。” 就算她是他的妻子,可是现在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风战修并不放开她,相反还更加使力将她抱紧。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她会选择别人,背弃自己。哪怕是恨,也总比忘记要好上许多。至少,恨一个人,那么那个人还留在你的脑海里。如果忘记了,那就没了。 “你别这样!”明珠懊恼地反抗。 “别动!”风战修在她耳边呵了口气,沉沉喝道,“你听本王说。” 明珠被他这么一喝,果然静了下来。她等待着他的下文,又或许对那份失去的记忆还有所期待。心跳声中,听见他低沉的男声,似有若无,“那场大火后,你消失了三年。本王找了你整整三年,曾经更想过要踏平整个大陆,也要将你找到。” “本王的确不曾给过你快乐的日子,也亏欠你许多。”风战修闭上了眼睛,对着这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明珠,他袒露着从未说过的心语,“从来没有人教过本王该怎么做,你留下来教教本王。” 明珠听着他醇厚的男声,内心忽然悸动,她深呼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教不来,我不是教书先生。” “可是你答应过本王!”风战修睁开了眼,沉闷地说道,“你说本王可以把你带走。” “那是从前!” “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对于本王而言,没有任何区别!”风战修低声吼道,“本王不会让你走的,死都不会!” 明珠使劲地挣扎,企图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她一挣扎,风战修急于去征服,他将她整个人扳向自己,大掌抚住她的脸颊,狠狠的,不留余地的,发狂一般吻住她的唇,几乎是咬啮,撬开她的贝齿,直接侵占她。 “唔——你放开——” 纠缠之时,明珠愤怒地咬了他的舌。 风战修吃痛皱眉,吻得更加狂猛。他的鹰眸对上了她水润的双眸,却发现有豆大的泪水盘旋于眼眶,正要落下来,却又不落下来。他一下子心惊,将她拽入怀里,大掌按着她的后脑,紧紧地按向自己。 “你向本王撒谎了!你说你不会再离开本王!” “夜明珠!你为什么答应了本王,却又没有做到!” “你说!你回答!你回答本王!” 明珠被他胡乱的吼声所怔,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她的心,在这个时候仿佛坠落进深渊,怎么一下子尖锐的疼。 她的颤抖,让风战修感觉到一阵悸动。那愤怒的咆哮声到了最后竟然有了一丝压抑,还有隐匿的深深痛楚。他那样愤怒她的忘记,更愤怒她明明有了可以恢复记忆的机会,却也不愿意记起他。 亦或者,他其实最为愤怒的只是——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风战修嗅着她的香气,沉声说道,“明珠,不愿意记起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明珠眼前渐渐模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深邃的琉璃瞳眼望尽她的眼底,她一下子被悸动,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愿意恢复记忆。” “真的?”风战修欣喜无比,双手抓着她的手臂低头询问。 明珠茫然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方才刹那之间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样突兀。可是冥冥之中,牵引着自己去想起过去。虽然,虽然有些害怕。明珠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俊美的容颜,陌生中有微微熟悉感觉。 他说她是他的王后,他的妻子? “来人!”风战修朝殿外大吼了一声。 踱进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晴明。他似乎已经久等多时了,只是温煦白皙的脸庞难掩一丝淡淡失落。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是如此美好,玉扇慢摇,翩然而至。他瞥了眼风战修,视线定于明珠身上。 公孙晴明舒朗地问道,“你的决定呢。”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算是首肯。 公孙晴明收起玉扇,眯起狭长的凤眸,静静地与她对望。半晌之后,他凝重的神情转为一贯的散漫,幽幽说道,“陛下请在殿外等候,在下要施针!” 风战修这才松开了明珠,又是深深注目一眼,这才转身恋恋不舍而去。 等到他走后,公孙晴明朝她微微笑,“躺床塌上去,可能有点疼,忍着点就好了。” “晴明。”明珠喊了一声。 公孙晴明闪身走到她面前。他伸手轻抚过她额前整齐的刘海,男声低沉沙哑,“我希望你不要记起,可是你真的不想吗。我不想你后悔,没有记忆的人生是可怕的,人总要记住一些什么。不管是好,还是坏。” 明珠抿了抿唇,继而走向了那张床塌。 公孙晴明也随着她来到床塌,他弯腰坐在床沿。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特制的锦布,卷开锦布,锦布上藏匿着无数银针。他伸手点了明珠的穴道,拇指以及食指捏起极细的银针。微微俯身,那根银针扎进了明珠的脑中。 一根、两根、三根…… 明珠疼痛得闭上眼睛,脑子也好象快要裂开了。 那被深埋的记忆开始复苏,什么东西正在纠结盘旋,往事宛如潮水顷刻间将她吞没。他们的最初,他们一次一次纠缠不清的羁绊,还有,他是魔王之子的身份,以及她是驱魔师的身份,他们之间注定敌对的身份…… 突有一丝泪水,从眼角流淌而下。 风战修,我该拿你怎么办。 蔓蔓青烟,袅袅冉于寝殿。 那无数的银针一根一根被拔出,收回到锦布上。 公孙晴明望向明珠,却见她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只是睫毛在轻颤。他伸手轻触她的脸庞,沉声说道,“全都记起来了吗。” 明珠这才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的双眸却满是泪水。她强忍着酸涩,不让眼泪掉下。 “我说过以后都不会轻易哭泣。” “那你学会倒立了吗。”公孙晴明笑着问道,将她扶了起来。 明珠张开双手,拥抱住他,沉静地靠在他的肩头。这三年时间来,他默默的关怀呵护,还有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她心中只剩下说不完的感激,哽咽地说道,“不流泪的方法,我可能还是没学会。” 公孙晴明迟疑了许久,还是伸出手回抱住她,轻佻地调侃道,“你可要快些学会。女人哭的时候,最让在下惦念,走也走得不能安心。” “晴明,你要走吗?”明珠听见他这么说,急急问道。她是多么不舍。 公孙晴明抚摸着她的秀发,微微一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依旧是那句话,简简单单,却让人发酸。 “晴明,我……”明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刻,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千言万语在心中,末了只有无声叹息。 “商人不做亏本买卖,我让你失忆三年,这三年正好抵消当年你欠我的礼物。”公孙晴明徐徐说道,口气却很认真。哎,败了,她竟然一句话也不责怪他! 明珠记起来了,那是当年在邑城在战王府。 “明珠姐姐!明珠姐姐?”小玄熠的呼喊声从外殿清亮传来。 “进来!”公孙晴明回了一声,故意亲昵地抱着明珠不放。 话音落下,小玄熠啪嗒啪嗒奔进殿外。而他的身后,还跟着风战修。 风战修瞧见两人搂抱在一起,当下黑了脸,阴霾得吓人。只是一双鹰眸对上了明珠,立刻又收敛了杀气。原本阴霾的俊容肃穆凝重,仿佛是在紧张。 小玄熠奔向床畔,公孙晴明松开了明珠,站到一边。 明珠瞧见了小玄熠,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原来他……他就是…… 小玄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她病了,稚气地问道,“明珠姐姐!你生病了吗?” 明珠颤了手,激动地抱住他。 “明珠姐姐?” “玄熠,你是玄熠。” 小玄熠被她抱在怀里,眨着大眼睛说道,“明珠姐姐,我是玄熠。” “姐姐看到你长这么大了,姐姐好高兴好高兴。”明珠感慨地说道,忽然有种事过境迁的感觉。眨眨眼的时间,玄熠就长大了。原来他就是东骁天与柳水瑶的孩子,他是骁天哥哥唯一留下的孩子。 明珠想到了东骁天,又想到了柳水瑶,她问道,“玄熠,你的娘亲呢?” 她记得小玄熠说他的娘亲瞎了,眼睛看不见。为什么?为什么水瑶的眼睛瞎了? “娘亲在良宜殿。我刚刚还去看望过她,娘亲刚喝了药正在睡觉。”小玄熠乖巧地回答,叮咛道,“姐姐要去看娘亲吗?公公说,娘亲睡觉的时候,不能吵她。” 明珠低头望着小玄熠,夸赞道,“玄熠真乖,真孝顺。那等娘亲醒了,姐姐再去看她好吗?” “好啊。”小玄熠咧开了小嘴。 明珠摸了摸小玄熠的脑袋,关切地询问道,“这些年,玄熠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小玄熠天真烂漫地说道。 “开心就好,那就好。玄熠,你先回良宜殿,姐姐晚上的时候去良宜殿。你告诉你娘,姐姐和她一起用膳。”明珠笑了,她搂着小玄熠,抬头望向风战修。当年代城一战,风战修杀了东骁天,灭了大兴。如今,他却将小玄熠以及柳水瑶安置在宫中。 小玄熠点点头,“好的,姐姐。我这就去。” 他朝明珠挥挥手,转身奔出了金雀宫。 小玄熠一走,公孙晴明也迈开脚步,慢慢地走出殿去。明珠忍不住喊了一声,公孙晴明停步却没有回头,沉声说道,“在下闲来无聊,去皇宫逛逛。放心吧,我若是要走,一定会告诉你一声。” 明珠这才松了口气,望着那道白衣身影消失于眼底。 她一抬头,只见风战修走近了床沿。 竟然仿佛沉寂千年一样,那种再见面无法诉说的沧桑感觉。 风战修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不敢用力,只是轻握。 “不是恨东家的子孙吗。为什么要将玄熠留在身边。”明珠开口问道,她以为他杀了东骁天,也一定会杀了玄熠。 风战修怔怔地望着她,只是将她拥入怀中,沉声说道,“本王疯了,所以才会留下了他。” 他或许是疯了,从一开始就疯了。 清幽的皇宫,一道白衣身影如无家可归的幽魂一般,随意地漫步。而他的身后,还跟随了另一人。正是云霓。因为方才离开金雀殿的时候,公孙晴明随意扯了个谎,“云霓啊,陛下让你陪着我游园。” 这不,云霓只得信步跟随于公孙晴明身后。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突然停下脚步。等到云霓走至自己身边,他徐徐说道,“这皇宫这么无聊,真是没意思。” 云霓微微低头,轻声说道,“若是心中无趣,再有趣的地方也是无趣。” “哟?云霓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么有意境的话了?”公孙晴明笑得云淡风清,“该不会是受人感化了?比如……”他顿了顿,朝着无人的身后喊道,“众离护卫,你可以出来了,跟在后面这么鬼祟做什么。” 众离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上前几步,“公孙公子。” “在下有位小童也叫阿离,只是比起众离护卫,倒是可爱多了。在下只觉得一个人有些气闷,云霓还给你了。”公孙晴明啧啧说道,自顾自朝前走去,“云霓,不用陪我游园了。” “是!”云霓有些尴尬地回道,扭头横了一眼众离。 御花园小桥流水,空气甚是清新。 过了小桥,公孙晴明远远地就瞧见几名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人迎面而来。他定睛一瞧,只见宫女推着轮椅,而慕容飞雪坐在轮椅上。 “在下给太后请安!”公孙晴明不急不徐地作揖。 慕容飞雪与公孙晴明已有多年未曾见过,她凤眸一紧,笑得十分热情,“这不是晴明吗?什么时候进了宫,哀家怎么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来见见哀家,自你走后,也没有人给哀家说各国的趣事了。” “在下这些年生意繁忙,所以也没有来探望太后,在下知错。”公孙晴明回道。 “这刚从哪国回来的?” “在下方从楚齐国经商回来。” 慕容飞雪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道,“楚齐国可有什么趣事?” “自然是有,而且有许多。”公孙晴明眯眯笑。 “你们全都退下吧。”慕容飞雪立刻吩咐道。 “是!” 待人退下后,慕容飞雪犀利的凤眸打量着公孙晴明,柔声说道,“你这次入宫,是不是为了夜明珠?” “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后!太后英明!”公孙晴明不忘记奉承。 “你要带她走吗?”慕容飞雪询问道。 公孙晴明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非也,非也。” 慕容飞雪听见他这么说,以为他没有对夜明珠动情。若是不动情,那自然是最好。她思忖了下,沉声说道,“哀家与你做笔买卖,如何?” “什么买卖?”公孙晴明兴趣颇为浓厚,不改商人本色。 “哀家向你要一条人命,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慕容飞雪压低了女声。 “谁的命?”公孙晴明轻飘飘地问道。 慕容飞雪吐出三个字,“夜明珠。” “噢。”公孙晴明应了一声,嬉皮笑脸地说道,“在下没兴趣。” “为什么!”慕容飞雪惊讶无比。 “有些事情没有理由。这笔买卖所能获得利益虽然很诱人,可是在下只好拱手相让。”公孙晴明淡淡地说道,神情却坚决。 慕容飞雪再次惊讶,愕然地问道,“这样一笔买卖,你都不愿意?” 不!不!不可能!怎么会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其实在下一直很想问太后一句话。”公孙晴明低头注目于她,沉积在当年的话脱口而出,“三年前,太后执意要赶尽杀绝,难道就不怕失去人心吗。” 第70章 谁不相信谁 第70章 谁不相信谁 他所指的人心,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慕容飞雪静思,冷声喝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原来如此。”公孙晴明微微额首,只是一笑而过,“太后若是这么想,在下就无话可说了。在下告辞。” 慕容飞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个人独留原地。 一阵冷风吹拂而过,她猛地握紧拳头。 夜空降临,星辰洒满了天际。 这是寂静的一个夜晚,却又不大寂静。 明珠与小玄熠方才从金雀宫前往良宜殿,此刻,金雀宫中只剩下风战修以及公孙晴明。两人坐于院中,石桌上摆了两壶酒,不时地喝上一口。秋风徐徐,空气中散有淡淡花香,夹杂着醇厚的酒香。 公孙晴明抬头望着明月,侧目说道,“在下一直很好奇,陛下与东家子孙到底有什么宿怨?” 他灭了整个大兴! 风战修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对了。”公孙晴明忽然开口,沉声说道,“在下与陛下所做的买卖……” “除了明珠,什么都可以。”风战修硬声打断。 公孙晴明笑了,能够见到他这么激动的样子,从前那可是不曾想过的。他笑得格外欢畅,叮咛道,“陛下贵人多忘事,在下只是提醒一声,陛下还欠在下一回。至于是什么,在下一时也不知道,先留着。等日后想到了,再来问陛下索要。” 风战修喝了口酒,算是沉默允诺。 唧唧唧唧—— 虫儿吟唱着最后的歌声,似乎是为这个秋天画下美满的句号。 当小玄熠牵着明珠的手来到良宜殿的时候,众人事先得知有人要来,所以全都惊奇等候。几位公主瞧见了明珠,并不认识。岁月匆匆,恐怕她们早已忘记。反倒是德公公,一眼就认出了她,一下子惊呆了。 “明珠公主……”德公公喃喃喊道,舌头都要打结。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公主?他没有眼花吧?可是,可是公主不是死了吗?虽说他知道公主下葬那天,那棺木是空的。虽然遗体未见,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公主竟然没死?竟然还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德公公,辛苦你了。”明珠真心地感谢,这些年多亏有德公公其中照顾。 小玄熠好奇地扭头,“姐姐和公公认识?” “是啊。”明珠低头望向他,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以后不要再叫姐姐了,以后叫姑姑。” 小玄熠又是困惑,“姑姑?不是婶婶吗?” 明珠微愣,脸上淡淡红晕。 “公主……” “德公公,一会儿我再和你谈。”明珠淡淡地笑,牵着小玄熠的手走进大殿。两人一大一小的身影徐徐步入大殿,转眼消失于众人眼前。德公公闭上眼睛,热泪盈眶。而几位小公主茫然,只是闷了声。 大殿内,摆了一桌子的酒菜。全都是由御厨精心烹饪。 柳水瑶的气色看上去不是太好,面色苍白憔悴,有些虚弱。她躺在躺椅上,双眸蒙上了一条巾帕。听见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喊道,“玄熠,我的玄熠。” “娘!”小玄熠松开了明珠的手,走到她身边。 柳水瑶颤手握住他的小手,吃力地说道,“玄熠啊,你回来了。” “娘,玄熠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玄熠还带了姐……”小玄熠记起刚才明珠的叮咛,改口说道,“玄熠还带了姑姑。” “姑姑……”柳水瑶狐疑地呢喃。 “恩!”小玄熠扭头望向明珠,朝她招了招手。 明珠慢慢地走到柳水瑶身边,蹲了下来。她握住柳水瑶的双手,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问了句,“你好吗。” “你是谁?”柳水瑶咳了几声。 “我是明珠。” “明珠……”柳水瑶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激动了神情,“明珠?明珠死了!” 明珠急忙安抚,只好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她死了。她死了。” “明珠死了,骁天死了,全都死了。”柳水瑶痴痴地说道,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有些自言自语起来,“父皇死了,爹爹死了,明珠死了,骁天死了,全都死了,全都死了……骁天……就这样一巴掌被打死了……” 小玄熠瞧见柳水瑶这样疯癫,有些害怕地喊道,“娘!娘!玄熠害怕!” “玄熠!孩子!”柳水瑶一把将玄熠搂入怀里,惊恐无措地望着某处,像是在防备,“娘不会让人伤害你……娘不会让人伤害你……” 明珠眼眶微酸,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不会有人伤害玄熠,你放心!” “玄熠。”柳水瑶发出了哽咽的哭泣声,泪水湿润了巾帕。她突得松开了手,整个人瘫软在躺椅上,气息渐弱,“玄熠……” 明珠瞧见情形不对,急忙喊道,“来人!快来人!马上去请太医!” “娘!娘!” “夫人!”大殿外,德公公等人闻声奔了进来。 “快去请太医!”明珠扭头大喊。 德公公年岁已大,跑起来不快,他急急吩咐道,“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快去!” “知道了!公公!”两人立刻应声,转身奔出良宜殿去请太医。 德公公急步走近三人身后,停了步伐,喊了一声,“夫人!” “德公公……”柳水瑶气若游离,整个人仿佛快要被地狱而来的使者勾去最后残留的魂魄。即便是巾帕蒙了眼睛,依然可以清楚瞧出她的虚弱萎靡。双手无力地握着玄熠的小手,她是那样恋恋不舍,那样放不下心。 德公公闻声又是走近了些,哽咽地回道,“夫人!奴才在这儿呢!” 柳水瑶却有些回光返照,神志在这个时候清醒了几分,断断续续地说道,“德公公……我快要不行了……” “夫人,您不要说气馁的话。您一定不会有事。”德公公连声安抚,虽然如此,可是众人心中都明白,她时日无多。 柳水瑶摇了摇头,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 她扭头朝着小玄熠的方向徐徐望去,轻声说道,“玄熠,你从来也没有好好瞧过娘的模样。你现在把娘的巾帕摘了,记住要看清楚。不要忘记娘。” “娘……”小玄熠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玄熠是个听话的乖孩子。”柳水瑶伸手抚向他的小脸,触到了一片湿润,她温柔的双手替他拭去泪水,微笑叮咛道,“还要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玄熠是个男子汉,不能随随便便就哭了,知道了吗?” “孩儿知道。”小玄熠似懂非懂,颤颤地伸手将蒙眼的巾帕摘去了。 明珠眼眶一阵酸涩,泪水凝聚于眼眶。 巾帕摘下的刹那,一双紧闭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那是一双空洞无光的眼睛,却是那样清澈干净,泛着晶莹的泪光,闪烁出璀璨的光芒。只是眼睑下有着深深阴影,往事似乎让她深陷迷潭,十分疲惫。 小玄熠模糊的视线望着柳水瑶,大哭出声,“娘!玄熠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的样子!” “傻孩子,娘刚才不是让你不要哭吗?怎么又哭了?”柳水瑶抚摸着小玄熠的额头,他的鼻梁,他的脸颊,他的唇,凭着记忆里的模样,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的样子。竟然与东骁天如出一辙,如此相似。 她笑得感慨凄凉,“你和你爹爹长得好像,你和你爹爹长得好像……” 柳水瑶又是伸手探向半空中,急急呼喊,“德公公!德公公?” “夫人!”德公公握住了她的手,连忙应道。 柳水瑶紧抓住德公公的手,苦苦哀求道,“公公,玄熠就交给你了。我什么也不求,只求他平平安安。” “奴才知道,奴才一定竭尽所能!”德公公徐徐跪拜在地。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放心了……”柳水瑶痴痴地喃喃自语,又是轻笑了一声,“我可以放心地去见他了……” 骁天,你等等我。等等我。 柳水瑶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流淌而出。她的双手一松,从半空中垂落而下,整个人没了气。 “娘!”小玄熠大喊一声,扑倒在她怀里。 “夫人!”德公公低下了头,老泪纵横。 明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上半句话语,直到柳水瑶离去人世,她才伸手握住柳水瑶垂下的手。还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竟然无从说起。她凝望着柳水瑶宁静的容颜,心中暗暗说道:我一定不会让玄熠有事,玄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活。 整座良宜殿哭声一片,氛围哀戚。 太医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当太医抵达的时候,柳水瑶早就永远沉睡。按照惯例,前朝皇后本应要早该处死。可是陛下却将大兴余孽养于深宫,足足有三年之久。但是如今前皇后死了,该怎么下葬倒也成了问题。 风战修得知柳水瑶的死讯后,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良宜殿。 他望着柳水瑶沉睡的容颜,久久没有说话。 明珠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沉声说道,“按皇后的仪式安葬。” 风战修默然无声,瞥向了云霓,云霓立刻点头回应。 夜更深了,哭泣声隐隐传到了乾宁宫。 乾宁宫的寝宫中,慕容飞雪正躺在凤塌上,却没有安睡。她闭着眼睛,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娘娘,柳夫人死了。”宫女翠儿刚收到消息,如实回禀道。 “她死了?”慕容飞雪冷笑一声,神情满是阴郁森然。 宫女翠儿微微点头,轻声回道,“据说是明珠公主与玄熠前往良宜殿用晚膳,还没用膳呢,柳夫人就死了。柳夫人前些日子身子就已经不适,越来越虚弱。这下子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解脱……”慕容飞雪翻了个身,侧身躺着,幽幽说道,“她早该在三年前就解脱了。” “可是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情。”翠儿又是说道。 慕容飞雪狐疑地问道,“什么事啊?” “明珠公主恢复记忆了!而且柳夫人的安葬事宜全都按着皇后的仪式下葬……”翠儿将话说到一半,收了声不再继续。 “恐怕又是那个妖女的主意!真是没规没矩!”慕容飞雪冷冷地说道。 那哭泣声又是一阵一阵,惹得人心烦。 “翠儿,去将窗户全都关上!” “是!” 一室寂静,那哭泣声也似乎没有了。 可是慕容飞雪却再也无法入眠,心里想着该怎么铲除那个妖女! 按照惯例,柳水瑶的遗体在良宜殿陈放了整整七天。而且皇家之人,从不火葬。自古以来,皆有说法,人生而疾苦,从出生到去世,那是一段艰辛的旅程。等到闭目的时候,入土才为安。 整个皇宫上下,宫女全都换上了白色素服。而太监们的腰带则换上了黑色。 灵堂内,从广寒寺请来的僧人正在念经超度。 小玄熠随着德公公以及几位公主姐姐一直跪拜在灵堂,小玄熠望着柳水瑶安静的睡容,一直都没有再哭泣。可是他也变得很沉默,一句话也不说。长时间地跪在那里,只是倔强地凝望着柳水瑶,双眼中饱含着渴望。 他如此模样,使得明珠更加伤心。 明珠走到他身边,将他搂在怀里安抚道,“玄熠,乖孩子。吃点东西好吗。” “姑姑,玄熠不饿。”小玄熠轻声回答。 明珠蹙起秀眉,摇头说道,“怎么会不饿呢?你已经好几顿没吃了。姑姑给你熬了粥,你喝一点好吗。” “姑姑,玄熠不想吃,玄熠想睡觉。”小玄熠依偎在她怀里,累得没有力气再说话。 明珠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好,你睡吧。姑姑一定不会离开你。” 她低头望向玄熠那张稚气可爱的脸庞,一下子惊觉这个孩子缺少了太多东西。父亲的爱,姆亲的爱,他都缺少贫瘠。往后漫漫人生,又该如何走过。难道说生在帝王家,就连普通的亲情都是奢望吗。 等到小玄熠睡着后,明珠试图想要将他抱去卧房。 风战修栖身走近他们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径自伸手将小玄熠抱起。他望了眼明珠,转身走向了卧房。明珠站起身来,静静地跟随在他身旁。两人将小玄熠送回卧房安置后,无声无息地走出了卧房。 月光皎洁,踏着如银月光走在寂静的皇宫之中。 风战修徐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向她。明珠也停下脚步,抬起头与他对望。四目相对,眼神之中流露出某种深邃情感。 谁也不说话,他忽然伸出手将她搂入怀里。 明珠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沉重。 原本还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她,但是柳水瑶的突然过世,让这些话全都隐没而去。 “水瑶临死前,她希望玄熠平平安安。”明珠依靠着他的胸膛,轻声说道。 风战修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她的手掌下是他有力的心跳,像是在答复首肯一般。 七天时日惶惶而过,这已是最后一晚。 夜色格外深沉,夜空中星辰闪烁。而那轮明月在厚重的云朵中穿梭,月光时隐时现。寂静的空中忽然有萧声隐隐传来,那萧声清幽动人。 最后一晚,僧人祷告离去,良宜殿的灵堂内不再有一人留下。 “娘!我不要离开我娘!我不要!”小玄熠大声呼喊,不肯离去。 德公公与几位公主姐姐瞧见小玄熠受伤的神情,心里一阵难受,却又忍着伤痛,好言相劝,“玄熠!你要听话!你娘要安息了,不可以吵她!” “我就是不要!我要我娘!”小玄熠跪拜在柳水瑶面前,死抱住灵柩不放。 争执不下的时候,风战修走进灵堂。高大的身躯伟岸,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小玄熠。漆黑的鹰眸浮起无数暗涌,末了,开口喊道,“玄熠。” 小玄熠听到这声呼喊,抬头望向了他。愣了一会儿,忽然松了手,小小的人儿奔向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或许此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生命里唯一的依靠仅剩下他。 小玄熠的声音闷闷的,“陛下。” “记住,以后喊本王皇叔。”风战修冷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忧郁,似是怜惜。 小玄熠听话地点点头,“皇叔。” “走吧。”风战修转身迈步走出灵堂。 小玄熠伸手抓紧他的衣服,低着头走出了灵堂。跨出灵堂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眼灵堂内的灵柩。他深深注目,还是收回了视线。从此以后,他美丽的娘亲,温柔的娘亲,永远睡在了那里,永远也瞧不见了。 等到一行人走后,明珠闪身于灵堂前。 空寂的周遭,渐隐渐现的萧声,仿佛奏响了一曲悼亡曲。 明珠忽然闭上了眼睛,她的额头赫然浮现起一道火焰纹痕迹。原本只是一点点轮廓,而后越来越清晰,仿佛烙印一般。随意挽起的长发也散落于肩,乌黑的发丝在月光下闪着光辉。她伸出手,口中默念着什么。 夜空之中,七颗苍狼星召唤而出汇聚一齐。 无数的晶状物浮于半空,浮于她的周遭,幻化成隐隐灭灭。 血色破天镰从夜幕中闪现,泛着猩红的光芒,镰尖冰冷如寒月,通体银白如雪。 明珠睁开双眼,一把握住了破天镰。 悠扬的萧声之中,她双手平展,左脚脚尖划过四周,圈起一圈旋风。在旋风中,她犹如暗夜精灵,在黑暗中舞起了魂悸魄动的舞蹈。黑色的长发,破天镰勾画出涟漪般的红色绚烂,她轻盈的身影绘成一副绝美画面。 “生命像莲花一样,在淤泥中绽放生命的芬芳,最后归于泥土。以神之名,请让这个灵魂得到上天宽恕,重回下一个轮回。” 灵堂的灵柩慢慢凝起白光,什么东西从柳水瑶的身体内浮出。 水晶般的魂魄,记载了她这完整的一生。 那水晶魂魄漂浮到明珠面前,悬于破天镰的镰尖之上。 柳水瑶——骁帝之后,丞相柳青之女。 我的生命中,有四个最为重要的人。 第一个人,那便是我的爹爹。听爹爹说,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我从没有见过我的娘亲,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可是我爹爹很疼爱我,无论我要什么,他都会满足我。我任性,我蛮横,可是爹爹从来也不骂我。 儿时的我受尽呵护宠爱,我的身边总是围绕无数无数的孩子。他们大多是各位官员家中的公子千金。相伴的日子里,无论是我错了,亦或是他们错了,到了最后全都是他们的错。他们会在官员爹爹的陪同下,前来向我认错。 起初不明白,最后才幡然醒悟。 恐怕他们之所以会认错,全都是因为爹爹的原因。 这个时候,第二个重要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了。 我还是个孩子,他却那样英姿飒爽,犹如天神一般降临。 只是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可怕。 风战修待我十分好,他不像那些人一样,我做错了事,他会责罚我训斥我。我突然发现,他应该是第一个没有因为爹爹的原因而改变立场的人。我是那样喜欢他,就像是喜欢爹爹一样。我喜欢他有力的大手,将我紧紧握住的刹那。 但是有一天,他却在我睡着的时候对我说了那样一句话。 他说,柳水瑶,你会恨我。 我一直没有明白他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这困惑一直到他被弘帝赐婚娶了公主明珠,我仍然没有明白。那时我正远离都城,根本不知道此事。当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娶妻,并且远征北辽。 可是我以为,他会娶我才对。 当我回到都城的时候,他又带着他的王妃赶回邑城。 我常常在想,我与他之间是否是缘分太浅。我将自己闷在房间内,足不出户一个月时间。 爹爹却告诉我,瑶儿,你要成为太子妃,还要成后皇后。 太子妃?那不是我想要的。皇后?我更没有想过。 那是我生命里出现的第三个重要的人。 东骁天,当朝太子。 他总是一身白衣锦袍,儒雅如同不染尘埃的仙人。他俊容温煦,笑的时候眉梢也带了笑意。他那样的人,出现得太过突然,让我措手不及。初初相见,我便明白他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我是那样讨厌有目的的人。 我告诉他,我不愿意嫁给他,并且只喜欢风战修。 转身的时候,却听见微弱的咳声,听得我心惊。 我似乎注定是他的太子妃,更注定会成为一国之后一样。爹爹偏要我与他亲近,而他也时常会来探望我。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一直觉得如此。但是他一咳嗽,我却将巾帕递向了他。但是他却没有接。 我发誓我讨厌那样的人,讨厌那样自以为是,处心积虑接近我的人。 于是我故意惹他,故意闹他,故意撒泼,故意刁蛮。他的忍耐力却十分惊人,从来也没有见他生气过。 风战修与公主明珠终于回都城了,因为我大婚在即。 御花园,东骁天正在陪着明珠荡秋千。我曾经听说过一些传言,东骁天对他的妹妹特别好。所以我来寻他,刻意来寻他。当我瞧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莫名怒气染上心头。恰巧的是,风战修也来寻他的王妃。 我们四人在御花园相聚,我望着风战修,心中百般滋味。 几经波折,我还是嫁给了东骁天,成为了他的太子妃。大婚当夜,骁天醉了,醉得不醒人事。我躺在他的身边,耳畔却全都是他酒醉后的那声呼喊。他心里记挂的人不是我,而是他的妹妹夜明珠。我惊讶不已,他们是同父异姆的兄妹。 风战修说明珠是他的妻子。 而我呢?东骁天何时将我当成他的妻子? 我以为人生就是这样了,可是偏偏明珠死了。风战修因谋反罪遭到了通缉,从而四处逃逸。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却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数个月后,风战修率兵攻向了大兴。他这一仗打了整整两年,我与骁天的相敬如宾也维持了两年。又是酒醉,他意识不清地要了我,却依然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我竟然欲哭无泪,我又怎么能跟死人去争?而那夜后,我有了骁天的孩子。 玄熠,他是我生命里最后一个重要的人。 我是那样渴望他的诞生,就像普天之下任何一位姆亲那样的渴望。我生下玄熠的时候,我与骁天已经来到了代城。可是玄熠出生之后,却被人抢走了。玄熠生死未卜,我心郁气结。在等待玄熠的日子里,我没有一天能够安稳入眠。 忽又得知风战修即将攻打代城,更是雪上加霜。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骁天的愤然大吼。他说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要我走。我只是摇头,顽固地不肯离开。我知道他希望我离他而去,这样才能保全性命。但是我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是我的天。 最后的最后,我听见风战修说弘帝的确是他杀的。 洒过尘灰漫天,骁天死于风战修的掌下。 东骁天,你说你欠我很多,你对我说对不起。 可我只想问你一句,从最初到最后,你有没有一刻曾经将我放在心里? 缘分太浅这句话,原来不是用来形容我与风战修,而是用来形容我与他。 三生石前,奈何桥边,幽冥河畔,你是否会逗留徘徊。 次日,柳水瑶的灵柩由近卫军护送至皇陵下葬。一路上,都城的子民们莫名困惑,却也跪拜在地。这排场完全是皇后入殡才会有的仪式,到底是哪位皇后娘娘去世了?只是这三年来,也不曾听过战王纳后啊? 浩荡的队伍,白色的纸花漫天洒下。 当灵柩入陵墓的那刻,小玄熠郑重地发誓,“娘亲,孩儿以后不会再轻易哭泣!”小小的孩子心中,早就将娘亲最后的遗言记忆清楚。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定会成长为最为勇敢最为坚强的男子汉! 明珠搂着小玄熠,目哀悼念。 回宫的路上,明珠与小玄熠坐在马车内。 小玄熠突然问道,“姑姑,玄熠的爹爹是谁?玄熠从来也没有见过爹爹,以前问过娘亲,爹爹去哪了。可是娘亲只是哭。瞧见娘亲哭,玄熠也不敢再问了。”他眨着眼睛,稚气的声音那样纯真。 “你的爹爹,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明珠轻轻地抚摸他的小脸,只感觉辛酸。 “男子汉?爹爹很厉害的吗?是不是和皇叔一样?”小玄熠又问。 明珠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啊,很厉害。” 只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柳水瑶的魂魄记忆,弘帝是风战修杀的?他亲口承认的?又想到公孙晴明先前对自己所言,明珠感觉一阵头晕眼花,疲惫得慌张。曾经害怕去问的事情,她却从别人口中得知了结果。 而那个结果,让她如此不堪。 这一次,她没有办法继续逃避,还是要问个清楚。 夜深了,明珠将玄熠哄睡下后,这才走出了良宜殿。 良宜殿外,风战修挺拔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竟然融为一体,那样契合。他站在大树下,月光从树杈的缝隙洒下斑驳光芒,将他的周身润上淡淡银光。仿佛与天上的星辰相衬映,他俊美如修罗,让人心悸。 明珠望向他,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 她笑得那样飘渺,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抱抱我好吗。” 风战修踱到了她身前,果然抱住了她。他有力的臂膀,依然如从前那样霸道。 明珠回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她的眼底深邃一片。她是那样害怕,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依附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风战修,请你再回答我一次。父皇不是你杀的。” 她抬起头,凝望着他那双琥珀瞳眸。 风战修整个人一怔,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开口问先前的事情。他低头与她对望,发现一颗心无限空旷。他眯起眼眸,似乎是作了挣扎,幽幽吐出几个字,“不是我。” “是吗。”明珠伸手抚向他的俊容,笑着问道。 风战修感觉微微不对劲,却还是点了头。 “呵呵。”明珠轻笑了一声,连连摇头。她挣开了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退出了他的怀抱。皎洁的月光下,她黑发黑眸,透着丝丝冷意。她依旧在笑,却分不清是在笑自己的傻,还是在笑什么。 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凝滞,明珠冷声说道,“的确不是你杀的。你若是要一条人命,何需自己动手。你只要吩咐一句,自然有人替你解决。现在,请你再回答我,父皇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风战修愕然地望着她,不曾想过事过境迁那么久,她会突然执着这个问题。 他握紧双拳,半晌之后沉声回道,“不是!” 听到他的回答,明珠感觉呼吸在那瞬间窒闷,仰头对着夜空大笑,“哈哈!风战修!为什么到了现在,你都不肯向我承认?当你杀东骁天的时候,你对他说了什么?风战修!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的欺骗!” 她的笑声惹得风战修心惊不已,他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却被她倔强地甩开。 “明珠!”风战修望着她的双眼,她亦回望着他。 “不要再喊我!”明珠气恼地吼道。这被欺骗了多年的谎言一下子被戳穿,她像是一个小丑,她恨欺骗,更懊恼自己当时会如此义无返顾地相信他。但是为什么,懊恼的同时,又是如此的茫然。 风战修强势地将她拽入怀里,明珠反抗挣扎。 “放开我!我不想见到你!我现在不想见到你!”她推拒他,拒绝他的碰触,“你放开我!风战修!” 他剑眉一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颀长的身影蹿起,朝着不远处的宫殿奔去。 “陛下——” “全给本王滚!” “喳!” 金雀宫外,太监宫女们匆匆退去。 风战修抱着明珠闯进殿去,明珠在他怀里挣脱不开,涨红了一张小脸。他猛地将她按在了龙塌上,动作看似粗蛮,却没有用半点力气,只怕将她弄疼。她刚要开口呵斥,他低头狂猛地吻住她。 “唔……你放开……”他的舌头搅着她,将她的呼吸全都抽离。 他的大手灵活地解开她的衣物,抽丝剥茧一般将她身上的障碍全都清除干净。明珠顿觉凉意,而他震散了衣物,炙热的阳刚之躯就这样压上了她。她难受地扭动,惹得他动作更加迅猛,像是在占有,像是在呵护,又像是在害怕。 手指逗弄着她,让她在自己的身下瘫软成水。 她又是气急又是羞愤,偏又躲不开他的攻势。不断地侧头躲避,却怎么也躲不开他的唇。 他像是一头野兽,发疯似得咬着她,啃着她,舔噬着她。 “风战修……你为什么要这样……”明珠喘着粗气,连连质问。 为什么骗她,为什么对她说谎。 而她是那样相信他,那样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为什么。她什么都可以容忍,可是不能容忍他骗了她。 “我不会放开你!死也不会!”黝黑的大掌俘虏住她,风战修轻啄她的唇,像是品尝美食一样舔过她已经红肿的唇瓣。他低头,吻向了她的颈项,沙哑地吐气,“本王没有杀弘帝,也没有派人杀弘帝!” “本王没有!”每说一次,他的吻就往下移一分。 他不断地重复那几个字,明珠潮红了小脸,身体的温度都剧烈燃烧。 明珠的声音有些哽咽,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那你说是谁杀了父皇!谁杀的!”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彷徨些什么。 或许她是在害怕,害怕她逃不开这宿命! “本王不知道!” 明珠不由自主地轻颤,脑子在这个时候昏沉得厉害,完全无法继续思考,慌乱中喝了一声,“我不信!” 风战修凝眸望着她,眼底满是泛滥的情欲,那样浓烈。他吻着她的唇,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就这么不信本王吗?本王说了,本王没有杀弘帝,更没有派人去杀弘帝!” “人若是本王杀的,为什么还要留下可疑的罪证,好让东骁天为难本王!”唇濡以沫,他沉重地撞进她的身体。 “那是因为你深谋远虑,你运筹帷幄,你高明阴险……” “夜明珠!”风战修恶狠狠地喊着她的名字,大掌按住她的细腰猛摇一阵。 明珠发疯似地捶打着他,发疯似得咬着他宽阔的肩头,咬出一个个牙印。 “求本王,开口求本王!”风战修却不打算放过她,这个可恶的女人,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失去记忆,他忍着怨气顺着她,她就当他是软柿子了?这下倒好了,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他杀了弘帝,不问是非黑白,就将这个黑锅砸在他身上了? 该死的公孙晴明! 他竟然是一肚子的火,愤怒的火,欲念的火,一起燃烧了。 明珠涨红了脸,受不了地哀求,“求你了,我受不了……” “不行!”他却翻脸无情,重重地压上她娇柔的身体,“你说不会离开本王,可是你没有守信用!你该罚!你消失了整整三年,再见到本王竟然不认识本王!你该罚!本王说的你不信,别人说的你就信,本王要惩罚你!你该罚!” “不要……我不要了……”她虚弱地求饶,他却又继续下一波。 风战修吻着她的肌肤,含糊不清地说道,“公孙晴明又对你说了什么?他说了,你就信了!你就不信本王!” “晴明?根本和晴明没有关系!”对于他的胡搅蛮缠,明珠发现自己有些无力。若是柳水瑶的魂魄,她也不会知道从中获得零星记忆。 “不准你喊他的名字!”风战修见她如此维护她,妒火中烧,吻得更加灼热。 “你看着本王!喊本王的名字!”他急于渴望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不想再听见她口中呼喊别的男人。 明珠起初咬着唇,最后终于受不了地呼喊,“战修!风战修!” “……” 几乎是一夜的折腾,直到天拂晓明珠才沉沉睡去。 当明珠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在自己眼前。她猛地睁开眼,瞧见风战修正拿着瓶子,修长的手指从瓶中取出软膏涂抹于她的身上。她一脚踹向了他,却被他抓住脚踝,大刺刺地吻了下。 “你放开!”她被他的轻佻举动惹得脸红,急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风战修直接将她拉起,连被子带人紧紧抱在怀里。明珠负气地扭着身体,发现自己裹成了一只粽子,根本就没法动弹。只好瞪着他,狠狠地瞪着他。瞪得眼睛也酸了,心里怎么突然就好难过,眼眶也红了起来。 “不许哭!”他瞧见她红了双眼,咆哮声直接掩盖过心疼。他突然发现拿她完全没辙,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本王没有杀弘帝!本王也没有派人杀!”风战修剑眉凛然,沉声喝道,“如果说了弘帝是本王杀的,那一定是一逞口快!” 明珠望着他坚决的俊容,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晃动,轻声问道,“真的不是你杀的?” “你为什么不相信本王!”风战修双手抚着她,忿忿地质问。 当年在养心殿,她是那样相信他,为什么如今却不再执着相信! “我……”明珠茫然了,她好害怕。弘帝死了,骁天死了,东家的子孙全都死了。她怕他终究还是要丧失心性,沦为只有复仇的恶魔。而她穿越了一整个千年,回到了过去,破坏天意,只怕遭受了无尽惩罚也救不回他。 他们注定敌对?她不要! 风战修死死地盯着她,毅然说道,“好!本王现在就让公孙晴明前来对质!” 此刻的公孙晴明,正在乾宁宫。 慕容飞雪坐于高位,扭头望向公孙晴明,她笑着说道,“哀家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让你过来,自然是旧事重提。而且,哀家能给你一个接受的理由。” 公孙晴明望向她,却是兴趣缺缺,“在下愿闻其详。” “夜明珠,她是弘帝的亲生女儿,她更是你仇人的女儿。这笔买卖如何?你杀她一个不多!”慕容飞雪扬起唇角,笑得森然。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一定会接受这笔买卖。 公孙晴明心中咯噔一下,表面却依旧是淡淡的笑。 什么?明珠是弘帝的女儿? “太后又是如何知道?”公孙晴明凝声问道,收拢了玉扇。 慕容飞雪凝眸,从容地说道,“这你就别管了。哀家不会信口雌黄。你的祖父曾是名门望族,却因为祸从口出,一句话惹了弘帝不满,即被满门抄斩。这深仇大恨,够不够一个理由呢?” 第71章 感情的买卖 第71章 感情的买卖 “呵呵。”公孙晴明轻笑出声,英挺的容颜散发出几分冷傲邪气,“在下不知道太后在说什么。” “晴明啊,你手中的玉扇,不正是你爹当年所用?”慕容飞雪犀利地说道。 公孙晴明回了个笑脸,“太后真是费了心思关心在下!” “哀家确实十分器重你,你若是跟了哀家,哀家一定让你平步青云,只怕你不稀罕。”慕容飞雪迂回地说道,又是转回到正题,“至于这买卖,你意下如何?” “在下如今只是公孙晴明!”他简单一句话,撇清过往,撇清那些曾经难以割舍的痛苦往事。 慕容飞雪本是思量许久,这才将这隐藏的秘密说出。 她本以为他会接受,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再次拒绝! “你……”慕容飞雪眸中深邃,诧异地问道,“你难道不想报仇了?” “亡者已逝。”公孙晴明徐徐说道,这简单四个字表明了立场。 慕容飞雪还想说些什么,宫女翠儿奔进殿,“太后娘娘,众护卫参见!” “宣!”慕容飞雪心中大为不悦,却还是点点头。早不来晚不来,她这边儿的正事谈到一半!众离会来乾宁宫,想来也是因为他的主子吩咐了什么事! 翠儿退了出去,“是!” 而后,众离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直接道明来意,“太后千岁!属下给太后请安!属下奉陛下之命,请公孙公子前往金雀宫!” 公孙晴明淡定地站起身来,作揖道,“太后娘娘,那在下告辞了!至于这没有说完的趣事,下次再继续说吧。” 众离低头鞠躬,随着公孙晴明奔出殿去。 慕容飞雪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阴郁地眯起了眼眸。她忍不住冷笑,喃喃说道,“真是可笑!一个两个全都为了那个妖女疯了!妖女果然就是妖女,真是留不得!”她低下头,心里想着该怎么铲除心头大患。 前往金雀宫的路上,公孙晴明沉了俊容,再也无法平静。 他一直以为明珠并不是弘帝的女儿,可是方才,慕容飞雪却说明珠是弘帝的亲生女儿。她那样镇定的神情,那样断定的口气,让他瞧不出丝毫破绽。如果说慕容飞雪早就知道明珠的真正身世,那么风战修又怎么会不知道? 风战修这么恨大兴王朝,想必也是有一段极深的宿怨! 他知道明珠的身份,却还将她留在身边,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公孙晴明握紧了玉扇,心里一阵困惑。 蓝天白云之下,不远处的金雀宫似乎充满了玄机。 金雀宫中,风战修抱着明珠坐在外殿等候。明珠不时地望向殿外,生怕公孙晴明突然到来,“你放手!我自己坐一边去!你放开!” “怎么?你怕什么?”风战修的不悦立刻被挑起,横眉怒目。 “呵!”明珠嗤之以鼻,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放、开、我!” “凭什么!”他顽固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明珠蹬了蹬腿,随口说道,“我怕你们串通!” “串通?本王和他?”风战修大笑出声,他扶着她的腰让她下了地,沉声说道,“好!你就站到屏风后面去,看看本王有没有串通!” 明珠本不想和这个嫉妒心太过旺盛的男人解释什么,她若是解释,可能只会越解释越糟糕。从前没有发现,他竟然会霸道到这个地步!听见他这么说,她果然走到屏风后面,更甚至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她故意不去看他,可他两道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烧成两个大窟窿。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见殿外响起的通传声,“公孙公子到!” 明珠默不作声,感觉有人走进大殿。 风战修望向公孙晴明,竟然是越看越不顺眼。他眯起鹰眸,喝了一声,“坐!” 公孙晴明却一反以往玩世不恭的嬉笑神情,他正视向风战修,硬是不动,“在下今日有一事想向求证陛下!” “说!”风战修冷哼了一声,他倒是先发制人了! 公孙晴明握着玉扇,沉声说道,“明珠……”他顿了顿,继而说道,“明珠是弘帝的亲生女儿,陛下是否早就知道此事!” 轰—— 瞬间,大殿内寂静无声。 风战修愕然了。 而屏风之后的明珠整个人僵如化石,耳朵嗡嗡作响。什么?她是弘帝的亲生女儿?这怎么可能?明珠猛地站起身来,冲出了屏风,颤声喝道,“公孙晴明!你再说一遍!” 一时间,大殿内的三人全都愣住了。 明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公孙晴明。公孙晴明也同样错愕地回望着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明珠竟然会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明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再次问道,“公孙晴明!你再说一遍!” 刚才,刚才他说了什么?他说她是弘帝的亲生女儿? 而风战修默然无声,此刻心里竟然是两种感情交织而起,再也无法平静。 公孙晴明俊朗的容颜窒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静静地望着明珠,却不多说半句。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或不是。 “公孙晴明!你说啊!你告诉我啊!”明珠冲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双手不停地摇晃。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被不仅仅是欺骗。她甚至被爱冲昏了头脑,她那样自私,那样自私地选择将骁天哥哥的死深埋在心里。而这一刻,当她听到这让人惊颤的话语,深埋的痛苦轰然间爆发,犹如狂潮来袭。 明珠执着地盯着公孙晴明,不安地质问,“你说!公孙晴明!你说啊!” “我……”公孙晴明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只好将目光转向了风战修。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他才知道明白。 明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视线对上了端坐在椅子上的风战修。她松开了公孙晴明的手,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那张让自己发狂一样追逐了千年的俊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显得那样朦胧,那样不真切。 她朝前走了一步,轻声问道,“你告诉我!风战修!” 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 风战修的目光与她在空中交聚纠缠,他淡薄的唇角微扬,那样冷情地说出了隐藏数年的秘密,“你的确是弘帝的亲生女儿。” 明珠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幸亏公孙晴明扶了一把。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风战修豁得起身,刚要上前却见公孙晴明扶住了她。他拧起剑眉,点头额首算是默认。 而他的神情,竟然像是松了口气。 明珠忽然闷了,胸口好象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闷到快要窒息。她、她、她竟然是弘帝的亲生女儿?风战修早就知道她是弘帝的女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记忆一下子旋转飞逝,往昔的一切全都历历在目。 怪不得…… 怪不得他对她时晴时阴,怪不得他那样让她琢磨不透,怪不得他让她觉得那样不可相信……原来是这个,原来是这个!竟然是这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珠甩开了公孙晴明扶住的手,挺直脊背朝前走了一步。 “呵呵。”明珠轻笑出声,笑得那样自嘲。 风战修急忙想要上前,却被明珠挥手抗拒,“你别过来。” “明珠,你听我说……” “不想听了,再也不想听了。”她摇头,眼底冰冷一片。 那些谎言,恐怕都是谎言。 她再也不想听了。想想竟然觉得可笑,她不惜穿越了整个千年,想要改变历史,想要改变他的命运。但是到头来,发现不过是一场讥讽的戏。这场戏中,她独自唱着戏,而他自始至终都站在远处。 “风战修,弘帝是你杀的。东骁天是你杀的。所有的东家子孙,全都是你杀的吧。报仇也报了,人也杀了,国家也拿下了。满意了?开心了吧?这下子你总该开心了!”明珠冷冷地凝望着他,只觉得一颗心坠落深渊。 风战修焦急地握紧了拳头,低吼一声,“本王所做的一切,只是害怕失去你!” “哈哈!”明珠仰头大笑起来,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笑得痴狂神伤,她不停地笑,不停地笑,自言自语地痴痴说道,“骁天哥哥,骁天哥哥,我自私,我对不起你,我太自私了……” 风战修又是迈开脚步朝她慢慢走近,明珠怒目瞪向了他,“风战修!你告诉我,东骁天葬在何处!” “本王将他葬在代城!”风战修沉声回道。 “代城……”明珠念了一遍,喃喃说道,“就算是死了,你也不让他回故土安葬。” 风战修急步冲向了她,黝黑的大掌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安地吼道,“事情不是这样!” “放开!”她冷冷两个字。 “弘帝不是本王杀的!东骁天他……”他那样慌乱地解释,突然害怕,害怕她的决然。 “我不想听你解释!”他的话说到一半,明珠径自打断。 她凝眸望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风战修!当你杀一个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深爱他们的人会作何感受。他们会难过也会心痛更会仇恨。你口口声声说害怕失去我,当你杀父皇的时候,当你杀骁天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吗!” “国家都灭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一条性命,非要赶尽杀绝?” “本王想过!”风战修厉声咆哮,发现自己乱作一团。 明珠用力地甩手,试图想要甩开他的钳制。可是他抓得那么牢,固执得不松手。 “放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这其中有太多事情,你先静下心来……” 明珠冷声质问,“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她这句话一出口,风战修神情惶恐,猛得松了手,微愣中将她再次抓住。 “本王不会放手!本王绝对不会放手!绝对不会!”风战修怒吼一声,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拽进怀里。千言万语,竟然都无法在这个时候诉说完全。他知道怎么解释都无用,她连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明珠伸手捶打着他的胸膛,挣扎之中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一声脆响,他英俊的脸庞呈现五指红印。 “你让我好伤心!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好伤心!我觉得你好可怕!你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我已经分不清了!风战修,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你!又或许,我跟你真得错了。” 明珠强咽下那份酸涩,愧疚以及自责将她啃噬得体无完肤,他一次一次的欺骗,又让她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他的理由。在她面前,他已经像个陌生人,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那么多的回忆,她全都看不清他。 风战修眯起鹰眸望着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手臂一阵尖锐疼痛。他扭头望去,只见几枚银针扎进了手臂,浑身顿时麻木无力。他不想松开手,他不愿意松开手,却还是不得不垂了下来。 “公孙晴明……马上替本王解毒……”他连声音都有些虚无,看来这毒性极强。 “很抱歉,陛下,恕难从命!”公孙晴明伸手握住明珠的手,侧目说道,“跟我走!” 明珠的视线扫过风战修惶惶的俊容,毅然决然地点头。转身的刹那,她闭眼漠视他通红的双眼,只想离开这里,离开他的禁锢,离开他漫天散下的谎言大网。又奔出大殿的刹那,听见他沉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明珠……别走……”那样似有若无的声音,却那样惊心。 她咬紧了唇,咬到口中血腥味一片,异样苦涩味道。 两人刚奔出金雀宫,殿外守侯的众离以及云霓沉声喊道,“公主!公孙公子!” 公孙晴明出其不意地出手,一手捂住明珠的脸,一手洒去毒粉。红色的粉末融于空气中,众离以及云霓两人始料不及闻了那毒气,胸口发闷,单膝跪在了地上。公孙晴明扶住明珠的腰,提劲运气纵身而去。 毒气渐渐散去,两人调整了气息,这才又站起身来。 众离与云霓互望一眼,大步奔进殿去。 “陛下!”两人瞧见了风战修,立刻上前将他扶起。 风战修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体内的真气终于不再紊乱。他眉宇一凛,愤然地吼道,“马上关了城门!给本王搜!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人出城!” “是!” 立刻,宫中的烽火台燃起烽火。 守城的士兵瞧见了烽火,立刻回禀于上级。上级得到了陛下的指示,发号命令将城门关上了。城门突然关上,使得来往出入的百姓犯了难,城中更是人心惶惶。一时间,众说纷纭,却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回事啊?城门怎么突然关了?”百姓甲问道。 百姓乙说道,“谁知道啊!前些日子近卫军全城地搜捕,或许是在搜捕逃犯!” “对!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百姓甲赞同地点头。 百姓乙唉声叹气,急得团团转,“这年头就是乱!我这还等着给孩子送药!” “我也急着呢!”众人纷纷附和,怨声载道。 人群后头,两道人影隐匿于不远处的小巷中。而不远处,近卫军在街上严密地搜捕。那两道身影忽然一闪,淹没于巷子里,不见了踪迹。近卫军抓着街上的百姓,一番审问查找,又是匆匆奔向了前方。 “快点搜!快!一个也不准放过!” 脚步声嗒沓沓而去。 无人的巷子转角,两人探出头谨慎地望了一眼。 公孙晴明收回视线,这才扭头望向明珠,轻声说道,“现在城门大关,看来我们出不了城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了皇宫,没想到风战修竟然锁城! 明珠低着头,只是闷闷地“恩”了一声。 公孙晴明瞧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是担心不忍。他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峰回路转,他一直以为明珠不是弘帝的女儿。毕竟这宫中之事即便是极力隐瞒,可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但是这次,确实是他平生第一次错愕。 过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明珠忽然犹如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瘫软在地,再也无法动弹。她蜷缩着身体,眼神空洞呆滞,茫然然地盯着某一点,思绪完全混乱。而她的眼前,弘帝与东骁天的脸庞不断闪现,在这个时候鞭笞着她的内心。 “朕记得你最爱吃这蜜饯桂圆,王府里的厨子可做不出这种口味,快些来尝尝,味道变了没有?” “是朕让你受委屈了。” “傻孩子。不许哭了。你怪朕怨朕吗。” …… “明珠,又顽皮了。” “因为你的骁天哥哥还不够强大。” “明珠,是我对不起你,你嫁给风战修,父皇与我都是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可是却又不得不如此,等骁天哥哥日后顺利登基,一定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不哭了,明珠不哭。小时候,你都不怎么哭的。” …… 明珠眼前模糊一片,却见面前一道白衣身影徐徐蹲了下来。她一愣,恍惚之中将他瞧成了东骁天。曾经感受过的温柔对待,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心终于冷却下来,隐忍的哭泣再也抵挡不住,她终于失声痛哭。 眼看着夕阳西下,城中的搜索却一直没有停歇。直到夕阳落下山头,白天转换为黑夜,星辰布满了夜空,搜索的近卫军终于少了些。而今晚,乌云隐没了月亮,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片森然,阴阴的。 皇宫之中,战王大发雷霆,暴戾得骇人。 “一群无用的废物!若是找不到她,你们全都不用活了!”风战修中了公孙晴明的毒,虽然躺在龙塌上,却还是怒吼咆哮。他的神情阴霾,整个人狰狞得可怕。他忍着体内的剧痛,突然半躺起身。 云霓急忙扶住了他,惊呼道,“陛下!您中了毒!千万不可以动!” “毒?”风战修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这个世上,任何毒也毒不死本王!本王死不了!本王要去找她!” “陛下!太医说了,此毒的毒性极强,你若是轻易动弹,只怕毒入了心脉,那就……” 风战修甩手推开了她,厉声喝道,“滚开!” “陛下!”众离奔到床沿,沉声说道,“根据属下判断,这么短时间,公孙晴明只能带着公主逃离皇宫。若想出宫,只怕是没这个时间。如今城门已关,他们一定出不了城!不如等明日天亮,陛下再去……” 众离的话还没有说完,风战修眯起鹰眸,发狠地喝道,“众离,你找死吗!” “陛下!”众离立刻跪拜在地,不再作声。 “本王不想听你的那些侃侃而谈,本王要见到她的人!本王要她站在本王面前!哪怕只是一个时辰,本王也等不了!本王现在就要去找她!”风战修掀开被子,原本高大的身躯因为毒气侵袭晃晃悠悠。 云霓瞧见如此,也跪拜在地,“陛下!龙体重要!” 殿内齐聚一堂的十二骑兵纷纷跪拜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陛下!龙体重要!” 风战修大笑起来,他笑得那样狂妄,笑得众人一阵莫名。他笑自己为什么不敢将事实真相告诉她,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她,只是因为太爱她。爱,这种感情,他不敢轻易碰触。 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明珠,我只是太爱你。 “皇叔!我要见皇叔!”殿外猛然响起小玄熠的呼喊声,小小的人儿匆忙地奔了进来。他一下扑向了风战修,抱住他的双腿抬起头来,“皇叔!姑姑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我找不到她。” 风战修低头望着玄熠稚气天真的脸庞,原本暴戾的神情消散为朦朦雾气。 寝殿内忽然安静下来。 小玄熠困惑地望着风战修,不解地问道,“皇叔,为什么他们都跪着。” “退下!”风战修沉沉喝了一声。 众人松了口气,起身退出殿去。 风战修突感不适,伸手捂住胸口,跌坐在龙塌上。 小玄熠紧握住他的大手,眨着大眼睛,担心地问道,“皇叔,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玄熠这就去请太医!”他刚要转身,却又被风战修拉住了。小玄熠狐疑地扭头,又是喊道,“皇叔?” “本王没事。”风战修沉声回道,握着他的小手不放。 小玄熠瘪着小嘴,“真的吗?” 风战修“恩”了一声,沉闷无比。 “皇叔!”小玄熠茫然了小脸,“姑姑去哪了。” 风战修一愣,半晌无言。终于动了动唇,沙哑的男声说道,“她生本王的气了,所以走了。” “姑姑不乖。玄熠若是生气了,一定不离开皇叔。”小玄熠似懂非懂,小大人似得说道。 风战修凝眸望着他,心里一热又一冷。此刻,他望着东玄熠,脑海里忽然想起杀死东骁天的那一幕。若是他知道自己杀死了他的亲生父亲,他还会说这样的话吗。他会不离开他?恐怕只是童言无忌罢了。 “皇叔。我想姑姑了。”小玄熠上前一步,脑袋靠向了他的胸膛。 风战修迟疑地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 夜黑得透彻,虫儿唧唧唧唧。 “还有空房吗?” “客满了,找别家吧!” “真是倒霉!怎么家家都客满!” “就是啊!” 折腾了半天的近卫军终于撤兵,都城内恢复了暂时的宁静。由于战王下令锁城,使得百姓无法出城,所以当夜的客栈全都爆满。这倒是让客栈老板发了一笔财,每间房间的银两都翻了倍,可以说是一房难求啊! 一家酒家,小儿打包了酒菜走向一桌,“这位公子,东西齐了。” 白衣公子放下一锭银子就走,“不用找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月光照耀,那白衣公子出了酒家,眨眼消失不见。 城中一处偏僻的破庙,忽然蹿过一道白影。公孙晴明提着酒菜,折回了破庙。他刚走进院子,只见明珠坐在庙宇的前面地上。她依旧是那个姿势,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公孙晴明静静走到她身边,席地而坐。他将酒菜陈列在她面前,拿起一只馒头递到她面前。 “我不饿。”明珠摇摇头,干涩地说道。 “不饿也要吃。”公孙晴明抓起她的手,将馒头强塞给她。 明珠盯着手中的馒头,依旧没有吃上一口。 “你不吃的话,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又怎么离开呢。”公孙晴明好言相劝。 “离开……”明珠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突然想到些什么,她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馒头也掉落在地。 公孙晴明也站起身来,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明珠!你要去哪里!” “不行!玄熠还在宫里!我不能离开!我要保护玄熠!我要去救他!我要救出玄熠!你放开我,不要拦我!”明珠急急地喊道,作势就要奔出庙宇。 她不能让玄熠有事,玄熠是骁天和水瑶唯一的孩子。 公孙晴明阻拦住她,双手按住她的肩头,试图想要她清醒过来。他低头凝望着她,低声吼道,“你冷静一点!你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 “我不能让玄熠有事!”明珠懊恼地大吼,她是那样茫然。 当真相全都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把握。她不知道风战修是否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所说的话语全都是谎言,他又为什么会留下玄熠。或许她一走,他就会将玄熠也杀了说不一定。 尽管她不想这样去想,可不代表没可能! 公孙晴明紧抓住她,剑眉凛然,字斟句酌地说道,“都城里都是近卫军,你一出去,马上就会被抓!听着!你一定要冷静!” “我没办法冷静!我不能冷静!”明珠双眼空洞,慌乱中对上了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眼眸一紧,沉声说道,“明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明珠反抗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黑夜的月光太过黯淡,她的眼底也同样黯淡,她扬起唇角,自嘲地说道,“不要这样,那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样呢。” 谁可以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又该怎么面对? 公孙晴明眉宇微蹙,眸中泛起深邃幽然光芒,他坚决地允诺,“我向你保证,玄熠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明珠暴躁的心渐渐静了下来,痴痴地问道。 “太多的事情,没有理由。”公孙晴明这才松开了手,沉声安抚,“如果非要找理由,只会让你自己钻牛角尖。” 明珠深呼吸一口气,随口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弘帝的女儿。” “我也是听太后说的。”公孙晴明一句话带过,淡淡说道,“你先吃点东西,不吃东西不行。至于玄熠,你放心,我保证他没事。虽然他是东家的子孙,可他也是柳水瑶的孩子。风战修对柳水瑶,应该还是有点感情的。” “感情?他还会有感情吗?”明珠颓废地坐了下来,寂寥地问道。 公孙晴明又是伸手取了一只馒头,转而递给了她,“人都会有感情。” “只怕他早就……”明珠几乎脱口而出,却又收了声。只怕他整个人彻底被仇恨吞噬,早就没有了人性。她望着递来的馒头,迟疑地接过。 公孙晴明拿起一壶酒,径自喝了一口,“吃点吧。” 明珠愣愣地盯着手中的馒头,半晌之后终于有了动作,她咬了口馒头,慢慢咀嚼。馒头在口中味如嚼蜡,她难受地咽下。忽然从公孙晴明手中一把夺过了酒壶,仰头喝了好几口,辛辣的酒水瞬间从喉咙流淌进身体。 “你不会喝酒,不要喝那么多。”公孙晴明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 明珠艰涩地咽下口中的酒水,痛苦地说道,“不是都说一醉能解千愁吗!”她任性地甩开了公孙晴明的手,又是继续喝酒。咕噜咕噜,一壶酒被她喝了个精光,她也有些迷迷糊糊,视线交错混乱。 “公孙晴明!”明珠无力地垂下手,酒壶也从手中滚落而下,“公孙晴明,我一定要保护玄熠!我一定要保护玄熠!” 公孙晴明扭头望着她喝得通红的小脸,只是点头回应。 酒气弥漫于空气中,她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呵呵。”朦胧的月光中,明珠仿佛瞧见了东骁天温柔浅笑的俊容。他就这样望着她,还是从前的模样,依旧白衣飘飘,温煦淡然。他沉静无声,她却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只怕这是幻觉,竟然连眨眼也不敢。 明珠颤颤地伸出手,碰触向他,喃喃说道,“骁天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是那样自私地爱着风战修,像个傻瓜一样地爱。 公孙晴明听见她的呼喊,明白她将自己当成了东骁天。这个时候,他才主动地拥抱住她,紧紧地拥抱住她,“明珠。” “骁天哥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皇……”这样温柔的拥抱,明珠闭上了眼睛。 而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像是在诉说着原谅。 “我自私,我任性,我疯了……”明珠数落着自己,泪水凝于眼眶。直到此刻,或许她才明白,原来疯的人不是风战修,而是她。这一场戏,从头到尾,最疯的人是自己,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明珠闭上了眼睛,泪水滚落而下。 那滚烫的泪水全都流淌进公孙晴明的颈项,他感觉到了炙热的温度,仿佛能够灼伤他的肌肤一样。他持续的姿势,她倒在他的肩头呼呼睡着了。过了许久,他才将她打横抱起,转身走进庙宇。 杂乱的稻草堆,明珠昏沉地睡了下去。 公孙晴明半蹲在她身边,伸手拭过她眼角的泪水,抽回手的刹那,却听见呓语呢喃,“风战修……” 这是第三次,她在他面前喝醉了酒。 而这三次,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 公孙晴明微微一笑,只是叹息。 天朦朦亮,明珠头疼地醒来。口干舌燥,而且十分难受。她闻到了自己身上浓重的酒气,只记得自己昨天喝了酒。她伸手捂着脸,驱赶那份痛苦的心情。之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就算是要走,她也要带着玄熠一起走。 嗦嗦的声音,身前忽然站了一道身影。 明珠抬头望去,只见公孙晴明朝她伸出了手,他微笑说道,“醒了?” “恩!”她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 一番洗梳,冰冷的水终于让明珠彻底清醒,她扯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心里却很茫然。正盘算着该怎么办,扭头瞧见了公孙晴明。翩翩白衣一尘不染,还是那样英姿潇洒。现在她能够信任的人,也只有晴明了。 明珠静静走到公孙晴明面前,抬头凝望着他,难为地请求,“晴明,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希望我潜回宫将玄熠带出来。”公孙晴明俊容温煦,不急不徐地说道。 明珠咬了咬唇,轻声说道,“我知道很危险,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任……” “我没有说不答应。”她的话说到一半,公孙晴明径自打断。 “你答应了?”明珠欣喜地望着他,不自觉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公孙晴明飞扬了唇角,笑得让人摸不清头绪,“我也没有说答应。” 明珠思忖了片刻,无力地松开手,屈膝跪拜在他面前。 “明珠!”她突然下跪,惹得公孙晴明一惊。 她摇摇头,固执地不起来,“这个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那就是骁天哥哥。他只有玄熠一个孩子,我不能不管。可是我没有办法救出玄熠,我请求你救出玄熠。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我……” 她顿了顿,似乎是最了决定,“我都会答应。” “真的?”他的语气有些狐疑,似是不信。 明珠急急说道,“真的!” “如果我让你一辈子跟着我呢。”公孙晴明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幽幽说道。 明珠闷住了,迟疑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却是慷慨就义一般的壮烈感觉。 “呵呵。”公孙晴明听见她这一番内疚自责的话语,只是轻笑出声。 他这突兀的笑,让明珠愣住了。 “我生平做过买卖无数,数不甚数。”公孙晴明伸手将她扶起,沉声说道,“但是我唯一不做的就是感情的买卖。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不用一辈子跟着我。我跟你开玩笑的,只是玩笑罢了。” 明珠顺从地被他扶起,心中更是激动,“晴明,谢谢你,你一直对我那么好……” “等等……”公孙晴明再次打断她的话,俊容呈现一抹笑容,“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该怎么答谢我呢。这样吧,你喊我一声晴明哥哥。好吗。” 明珠眼眶一红,记忆一下子飞逝到从前。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将他认错成东骁天。众目睽睽之下飞奔向他,从身后抱住了他。而他一回头,她万分错愕。依然可以记得他玩世不恭的模样,还有轻佻的神情,以及那调侃的话语。 他说,这个称呼我很是喜欢,不过……你喊错了名。以后准你叫我晴明哥哥吧。 明珠笑得灿烂,哽咽喊道,“晴明哥哥。” 公孙晴明亦被她灿烂的笑容所感染,竟然有了一丝温暖。他伸手轻抚过她额前的刘海,低声说道,“哎哎,在下看来要亏了,哥哥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他忽然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浅吻。 时间仿佛静止了,听见他低沉的男声,有些沙哑地说道,“如果我妹妹还活着,她应该和你一样大。” “晴明……”明珠抬头望着他,猛然间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也没有关心过他。对于他的故事,她竟然一无所知。他曾经说过,没有记忆的人生是可怕的,人总要记住一些什么。不管是好,还是坏。 晴明,你记住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 公孙晴明轻佻地搂住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啧啧,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怕你哥哥我救不出玄熠?” 明珠懊恼地摇头,“不是!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发现,言语有时候是这样的单薄,完全不能表达心中想要诉说的情感。 “等救出玄熠,我要说个故事给你听。”公孙晴明的双眼眸刹那间迸发出化不开的哀愁,他沉声说道。 明珠将头靠向了他,有种温暖感觉,而他就像是另一个东骁天,她轻声说道,“好!我很想听听那个故事!” 那个关于你的故事。 那个故事里,究竟有着怎样的支离破碎。 “吃饱了吗?” “饱了。” “我走了以后,你就去城东的桥下等我。如果天黑了,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先回庙。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好了别丢了。你放心,明天天明之前我一定回来。” “恩。”明珠已经换下女装,此刻她成了一名小乞丐。杂乱的头发,脏兮兮的小脸。 公孙晴明伸手捏了捏小乞丐的左脸,又是叮咛道,“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冷静!” 明珠点点头,“你小心些。” 公孙晴明将她一头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这才转身而去。 明珠手中拿着一只破碗,她弓着背,慢慢走出了破庙。 都城大街上,近卫军又开始疯狂搜捕,人群中小乞丐朝着城东大桥走去。 第72章 主动走向他 第72章 主动走向他 由于明珠公主突然离去,不仅使得城中大乱,而这皇宫更是乱作一团。天刚破晓,风战修不顾毒气侵袭,率着两位护卫以及十二骑兵全城搜捕。一时间,都城内鸡飞狗跳,任谁也不敢喘气,只怕自己掉了脑袋。 “继续搜!一家一家地搜!” “是!” 近卫军挨家挨户的搜索,一个人一个人对比审问。 带领一组近卫军的队长扭头望向街道另一头,沉声喝道,“往那边去搜!” “是!”近卫军立刻急步奔去。 只瞧见一队一队的近卫军分散于都城每一条街道,百姓们能避则避,若是实在避不了,只得被他们严厉盘问一番。十二骑兵也在都城内寻找着公主的踪迹,众离以及云霓随风战修左右,同样满城搜索。 半天时间下来,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城东的大石桥下,瘦弱的小乞丐蜷缩在角落。面前的碗中,来往的行人瞧见可怜,竟然扔了几枚铜钱。明珠望着碗中的铜钱,只好装模作样地点头道谢,“谢谢这位好心人,谢谢好心人,谢谢……” “你这个小子!”突然,远处冲出来三四个乞丐。 明珠愕然地望着那几个乞丐朝她奔来,她显然是吓了一跳。 “小子!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你在这里谋生,有没有问过我们同不同意?”乞丐头头没好气地吼道,浑浊的气息喷了过来。 明珠想要息事宁人,急忙将碗中的铜钱抓起呈给他,“这些钱都给你们。” “这些钱本来就是我们的!”乞丐头头一把抓过铜钱,不屑地冷哼,“你小子快给我们滚!不懂规矩就来抢地盘!滚远点!” “可是……” “有完没完啊?让你小子滚,你还不滚?是不是想让我们几个动手啊?”那几个乞丐拥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动手打人。 明珠只好站起身来,拿着破碗,又是弓着背转身而去。她低头暗暗思忖,这下该怎么办呢?晴明如果来找她,没有找到她,那该怎么办呢! 前方忽然冲来无数近卫军,近卫军封锁了整条街道。 明珠被人群挤到了后边,一下子摔倒在地。 百姓们突然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珠听到这声呼喊,急忙跪拜在地。她不敢抬头,甚至连心跳都漏了半拍。感觉到马蹄嗒嗒经过,她的心仿佛也悬在半空中。 “陛下!”十二骑兵由街道另一头赶来会合。 风战修冷冷地望向来人,沉声质问,“还没有找到!” “属下失职!” “全给本王滚!继续找!” “是!” 听见那熟悉的深沉男声,明珠忍不住抬头,视线偷偷扫过人群。只一眼望去,就对上了他。他就像是一个聚光体,那样刺目,那样可怕。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这让她想到了他还中了公孙晴明的毒。 可卑的是,她竟然还会为他担心。 明珠猛得握紧拳头,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杜绝自己方才的念头。 马蹄声又是嗒嗒响起,一行人徐徐走过街道。 近卫军开始盘查这边的百姓,明珠乘乱躲进了巷子里。衣衫褴褛的她趴着墙壁,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风战修,曾经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身边,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可是现在,即便你在我面前,我却也不想再出现。 她终究还是收回视线,决然地扭头跑进了巷子里。 而已经走远的风战修忽然感觉到什么,猛得扯了缰绳回头望去。杂乱的人群,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庞,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她。他握紧缰绳,俊容更加阴霾。 皇宫 战王出了宫,宫中才得以安宁。 太监宫女们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想着战王若是回了朝,恐怕又是不复安宁。 据说是前些日子一直住在金雀宫的女子突然走了,所以战王才变得那样暴躁。哎,真是想不明白。那女子得到了如此宠爱,为什么还要走呢?又传说,那女子真正的身份是前朝公主,忍受不了灭国弑兄之痛,所以就一走了之了。 一名近卫军长官拿着战王的令牌,从午重门顺利进了宫。 近卫军长官下了马后,急急朝着良宜殿而去。 “大人!您这边请!”带路的小太监喊道。 那长官沉声说道,“多谢!” 等到了良宜殿,小太监奔进殿去,带出了玄熠。小玄熠茫然地望着那名小太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稚气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陛下找您呢!”小太监如实说道。 小玄熠点了点头,大步奔出良宜殿,跟随着那名小太监来到了那近卫军长官面前。 “大人!玄熠少爷带来了!” “你退下吧,我带着少爷去向陛下复命!”那名长官喝了一声,小太监果然退走。等到人走以后,那名长官才摘去了头盔,他低下头,沉声说道,“玄熠,你还记得我吗?” 小玄熠望着他,小脑袋机灵地一转,“认识!”他不是姑姑的未婚夫吗? “你姑姑在外面等你。你跟着我走,好吗?”公孙晴明低声叮咛道。 小玄熠狐疑地问道,“皇叔说,姑姑生气走了。” “陛下已经找到她了。”公孙晴明想了下,继而说道,“他们在宫外等你,让我来带你去找他们。” “真的?姑姑不生皇叔的气了吗?”小玄熠信以为真,开心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公孙晴明一把抱起他,大步朝着来时的路折出。 “嗒嗒——” 都城中近卫军涌动,锁城已有一日之久,而急于想要出城的百姓更是焦虑。又是午后,太阳高高挂,温度骤然升高。近卫军们严密搜索了多时,却依旧无果。烈日当空,这心情愈发心得暴躁。 “回禀陛下!没有找到!” “陛下!属下也没有找到!” “十二骑兵失职!” “……” 风战修冷着一张俊容,威风赫赫地骑于宝马上。太过剧烈的阳光曝晒,他体内积聚的毒开始发作,感觉到胸闷难受。恐怕这毒还需要些时日来调养,方能痊愈。他冷若寒霜的神情使得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多有言语。 “陛下!龙体重要!陛下先行回宫,属下继续查找公主的下落!”云霓扭头望去,瞧见他印堂的黑气加重,忍不住开口说道。 风战修连余光都没有给一个,沉声喝道,“继续搜!” “陛下……”云霓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的眼神所制止。 想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劝服陛下。当然,除了一个人例外。 又过了半个时辰,风战修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陛下!”众人吓了一跳,立刻下马奔到了他身边,扶着他下了马。只得立刻唤来马车,云霓扶着风战修坐进了马车之中,而众离驾了马车,急急赶回宫去。十二骑兵则是留下,全城继续查找。 锁城不是长久之事,城门必定要打开。 若是找不到公主,恐怕陛下一定会发疯,誓必再次腥风血雨。 回到宫中后,太医们又是提着脑袋齐齐赶至养心殿。 风战修躺在龙塌上昏睡不醒,太医们面对这古怪的毒症,再次无能为力。一般说来,真正会下的毒人,决然不会给人轻易解毒的方法。除非知道此毒的配制,否则的话,即便是神仙下凡,也没有用。 太医们商讨了半晌,也只好命人熬一些清热的汤药,希望能够缓解陛下的痛楚。 众离与云霓自然也明白公孙晴明的厉害,“毒医”可不是浪得虚名。公孙晴明下的毒,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自己能解。但是如今,公孙晴明与明珠公主全都不知去向,陛下又该怎么办?只能希望快些找到两人了! 小睡片刻,风战修幽幽醒来。 他一睁开眼,立刻就要起身下床。 “陛下!”云霓上前阻拦。 风战修轻咳了一声,不予理会。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眼前一黑,再次跌坐在龙塌上。风战修眼底深邃一片,忽然闭上了眼眸,强势得运劲逼毒。真气游走,那毒气反蹿,攻上了心头,口中血腥味突得涌现。 “该死的公孙晴明!”他低声喝道,猛得握紧了拳头。 此时,殿外奔进一名小太监。小太监小步匆匆地走近众离身边,对着众离说了些什么。众离一听,脸色微变。他又是奔进内殿,沉声回禀,“陛下!先前有侍卫拿着陛下的令牌假传圣旨,进宫带走了玄熠!应该是公孙晴明!” 什么?玄熠被带走了?云霓愕然回头。 风战修听得此话,有些恨恨地眯起鹰眸,阴霾得吓人。 明珠,你真得这么想要离开我?不,我绝不会让你离开! 风战修沉眸,抬头的时候,眸中迸发冷冽精光。他扬起唇角,如此森然的弧度,“立刻将东家子孙全都打进天牢!明日午时打开城门,一并问斩前朝余孽!” 众离与云霓应声,“是!” “全都退下!” 养心殿内登时寂静无人,惟有风战修静坐在龙塌上。他犹如孤独千年的王,怔怔无声。只是那张彷徨的俊容,突兀得增添了一笔疯狂。他躺回龙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明日的到来。 明珠,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身边,而且是主动回来。 云霓留守于养心殿,众离则带着近卫军前往良宜殿。 良宜殿拥进了近卫军,惊吓到了几位小公主。 德公公瞧见近卫军,又瞧见了众离护卫,当下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已经从玄熠那儿听说,明珠公主生气走了。现下近卫军前来,一定是出事了。他上前一步,沉声说道,“众护卫,不知道有什么事?” “奉了陛下的命令,将几位公主打入天牢!马上带走!”众离喝道。 几位公主闻言花容失色,只得被近卫军压着走出良宜殿。 近卫军来去匆匆,德公公眼看着几位公主被带走,心中虽然焦急却又无能为力。他急步奔到众离身边,慌张地喊道,“众护卫!” “德公公!你好自为之!”众离只放下这句话,大步而去。 前朝几位公主被打入天牢的消息立刻传到了金雀宫,小顺子跪拜在乾宁宫,低着头禀告道,“太后娘娘!奴才刚才看见众离护卫带着近卫军前往良宜殿,据说是奉陛下的命令,将前朝几位公主打入天牢!” “此事当真?”慕容飞雪捧着茶杯,刚要喝茶却停了动作。 “奴才拿项上人头作担保!”小顺子坚决说道。 慕容飞雪喝了口香茶,微微一笑,“翠儿,取一百两金子给小顺子。” “谢太后娘娘!”小顺子受了赏赐,磕头答谢。 慕容飞雪放下茶杯,凤眸一凝,“小顺子,哀家要吩咐你去办一件事情。” “太后尽管吩咐!” “好!”慕容飞雪满意地点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哀家要你……” 她阴冷的女声让人感觉森然,小顺子哆嗦了身体,“奴才明白!奴才一定照办!” 都城中,明珠装扮成一名乞丐,只得四处流浪。桥头被另几个乞丐占据,只要她接近,他们就会驱赶自己,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只好在都城里不停地走。她不时地跑回破庙看看,还要躲过近卫军的搜捕。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破庙与桥两者之间徘徊。 明珠远远望了眼桥头,依旧不见公孙晴明的身影。她一抬头,又见一组近卫军正急步而来。她急忙哆嗦了手脚,转身行走乞讨。当近卫军接近自己的时候,她索性跌倒在地上,屏气等待他们擦肩而过。 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哆嗦地起身。 她的身影消失于街的尽头,桥头赫然闪现一道身影。 男人穿着粗衣草鞋,手中拄着树枝,背着一只大箩筐。箩筐中,四岁大的孩子正闭着眼睛在睡觉。孩子同样一身粗衣,小脸黑黑的,满是污垢。 两人看上去就像是难民,也怪可怜的。 男人背着孩子,默默地走过桥头。 这男人正是公孙晴明,而箩筐里的孩子则是玄熠。 公孙晴明低着头,慢慢地朝前行走,心里却又狐疑。怎么回事?明珠怎么不在这里?他立刻背着玄熠赶去破庙。 无人的破庙,明珠急急地奔进院子。可是放眼望去,依旧没有瞧见公孙晴明的身影。她不禁失落,更是担心他会不会出事。这都快一天了,她都急死了。想到公孙晴明离去前的千万叮咛,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明珠决定不再东转西转,还是等在庙中等候,省得两人互相寻找,总是错过。 突然,院外响起了脚步声。 明珠心里一惊,急忙奔破庙,闪身躲到了佛像之后。 有人走进了庙中,明珠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唔——”孩子惺忪睡醒后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呢喃声,小玄熠揉着眼睛,稚气地问道,“这里是哪里?姑姑呢?” 明珠听到这熟悉的童声,忍不住探头张望,却瞧见了邋遢的男人。男人侧身背对着她,她也瞧见了男人所背的箩筐中孩子的小脸。 “玄熠!”明珠惊喜地呼喊,从佛像后头奔了出来。 公孙晴明同时转身,瞧见她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他笑着放下箩筐,伸手抱出了小玄熠,沉声说道,“顺利将他带出来了。” 明珠轻抚着玄熠的脸庞,感激地说道,“晴明,谢谢你。” “姑姑?你好奇怪噢!”小玄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瞧见明珠一身打扮,险些没认出她。 明珠一把抱住了他,柔声说道,“玄熠,没事了。” “姑姑,皇叔呢?”小玄熠张望着四周,却也没有发现风战修的身影,他有些困惑,“皇叔怎么不在这里?” 明珠心里流淌过一阵酸涩,轻声说道,“皇叔忙,所以先回宫了。” “那我们也回宫吧。”小玄熠眨着大眼睛,开心地说道。 “玄熠,我们不回宫了。”他们回不去了…… 小玄熠一愣,“为什么啊?” 明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想让小小的孩子去知道那些仇恨纠葛。她轻拍着玄熠,撒了个小谎,“皇叔和我们约好,一起去游玩。他突然有事,所以回宫处理。你和姑姑先走,我们不回宫了。” “那皇叔忙完了,是不是会来找我们?”小玄熠又问。 明珠窒闷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公孙晴明望着他们两人拥抱成一团,心中只是淡淡惆怅。竟然有冲动想给他们一个栖息之所,给他们一个家。 夜渐渐深了。 三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依旧是粗麻布衣。只不过相比起白天那邋遢到极点了穿着,此刻已经是好上千百倍了。简单的吃了些馒头,喝了几口水,也散是果腹了。兴许以后,他们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不停逃亡。 小玄熠躺在明珠的大腿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明珠轻拍着他,替他盖了件衣服。朦朦胧胧的时候,听见小玄熠轻声呢喃,“姑姑,我想皇叔了……” 明珠叹息了一声,心中忽然刺痛无比。 他想风战修,风战修想他了吗。他又为什么将玄熠留在身边,为什么没有杀死他。 “你有什么打算。”公孙晴明沉声问道。 明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是不知道,天大地大,但是为什么却感觉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不如随我回碧霞山庄。”公孙晴明好心提议。 “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明珠抬头望向他,轻声说道。她不能再麻烦晴明了,风战修不会轻易放过她和玄熠。如果晴明在帮助他们,连他自己都会有危险。只要能够出城,她就独自带着玄熠离开。 公孙晴明扬起唇角,月光洒下柔柔的银色光芒,照入他的眼底,璀璨一片。他那张俊容熠熠生辉,沉声说道,“只要你不怕麻烦,我自然不会怕麻烦。” “昨晚你说,有故事说给我听。”明珠突然想起,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听故事吗。” 公孙晴明的笑容微微恍惚,幽幽说道,“当然可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老爷十分喜欢诗词歌赋,为人洒脱不羁。他也喜欢结交朋友,只是个性冷傲。因为在喝酒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被一些小人批判上奏。皇上大怒,判了满门抄斩。” “全家十余口,无一幸免,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心中猛然一紧。 “没有人知道,那户人家一房不受宠的小妾带着孩子远行了。听到那户人家被满门抄斩之后,那位女子决口不提孩子的生父,从此隐姓埋名。时光很快,眨眼又过了很多年。那个孩子长大了。” “他突然想起往事,尽管他对他那位父亲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可还是想着那就报仇吧。” “就在他快要达成愿望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天真的傻瓜。” “那个傻瓜告诉他,不如放下。他竟然真的没有去报仇,也放过了那个皇帝。”公孙晴明的口气十分淡然,他的神情亦是淡然,似乎回忆过往,那段往事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可是他偏偏就是故事里的主角。 而那个傻瓜,就在他的身边,热泪盈眶地望着他。 明珠忍不住落泪,她没有想过,原来晴明也拥有这样残缺的过去。 “在下罪过啊罪过,竟然说个故事也把你给惹哭了。”公孙晴明扯起袖子,替她擦去眼泪,柔声说道,“我瞒了你这么久,也希望你不要怪我。” 明珠摇摇头,胡乱地擦干眼泪。 每个人都应该有回忆,不管是好,还是坏。每一段回忆,都要记住。他记住了回忆,却没有因此而泯灭良知。可是为什么,同样拥有血海深仇,风战修却那样暴戾那样阴沉,他活在仇恨里无法自拔。 他明明可以放下仇恨,可是为什么他非要往那条路上走! 一直走到万劫不复! 公孙晴明凝望着她,轻声说道,“我曾经和风战修做过一笔交易,我治好慕容飞雪的顽疾,那么弘帝的命,就由我来亲自索取。但是我放弃了,没有杀弘帝。可是弘帝还是死了。所以我才会肯定弘帝是他杀的。” “原来是这样。”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明白事情始末。 “我也想知道风战修的仇恨到底是什么?”公孙晴明凝眸问道。 唧唧唧唧,虫儿鸣唱得十分动听。 明珠半晌无声,望着小玄熠可爱的睡脸,徐徐说道,“我只知道,他的父亲被乱箭射死,还被人挖了心,他的姆亲是被人活活烧死的。而他,是从遍野尸体中爬出来的。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和他拥有同样仇恨,为什么你……” 她欲言又止,知道自己不该拿他们做比较。 “为什么我放下了,而他没有。”公孙晴明接下她的话,沉声说道。 “或许你说的对。”明珠茫然地盯着地面,有些惆怅,“他这样的人,完全靠仇恨活下来。他不会轻易被打动。” 公孙晴明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清早醒来,公孙晴明打听来一则消息——城门即将打开! 这则消息让明珠感到高兴,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顺利出城了。只要离开了都城,危险就减少了。但是为什么当她要知道要离开的刹那,高兴的同时又会有淡淡失落,还有一瞬间心疼,恍然若失。 小玄熠握着明珠的手,抬头问道,“姑姑,我们要走了吗。” “恩,我们要走了。”明珠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 “我们要去哪里?”小玄熠追问道。 公孙晴明走到两人面前,微微弯腰,“我们回落罂岛,回碧霞山庄。” “那儿好玩吗?”小玄熠并不懂什么是非,天真地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 小玄熠又是望向明珠,握着她的手摇晃了下。他瘪着嘴,十分不舍地说道,“姑姑,皇叔还没有忙完吗。他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玄熠想和皇叔还有姑姑一起走。” “玄熠乖,你要听话。不然……”明珠一想到风战修,那份疼痛骤然膨胀,“不然皇叔会生气。” “我听话就是了。”小玄熠听见她这么说,乖巧地回道。 三人一行,就像是一家三口,慢慢地走出了破庙。为了避免惹人发现,公孙晴明与明珠两人普通的农夫农妇打扮,小玄熠也是寻常人家孩子的打扮。三人走在大街上,明珠叮咛道,“玄熠,不要说话,知道吗。” “为什么?” “这里坏人很多,你不要说话。” “玄熠明白。” 由于锁城了两日时间,今日战王下旨要开城门,百姓们全都急不可耐,全都等候在城门前,准备出城。拥挤的人群,闹轰轰的场面。奇怪的是,昨日还那样严密地搜索,今日竟然没有近卫军。 只有城门口有一些士兵在维持次序。 明珠与公孙晴明对望了一眼,心里同样狐疑。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开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特大消息,战王下令问斩前朝几位公主!马上就要问斩了!” “哪儿呢?哪儿呢?” “就在城西!” 好事的百姓立刻蜂拥前去,比赶集还要热闹急切。同时,城门大开,沉沉的响声,另一批急于出城的百姓来不及观看问斩,只得出了城。沉沉的开门声中,明珠只感觉一阵冰凉,仿佛六月飞雪一般的冰凉感觉。 小玄熠担心地说道,“姑姑,你的手好冰。” 公孙晴明默然了,风战修果然高明!他竟然出了这样的难题,这边城门大开,那边问斩几位小公主。他给了明珠一道选择题,而他更加确信,明珠会选择什么。他要她自己出现,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明珠脑子里嗡嗡地响,仓皇中将玄熠推向了公孙晴明,“替我照顾他,带他出城!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公孙晴明搂住玄熠,又是抓住了她的手,“明珠!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带玄熠出城,马上就走!走得越远越好!”明珠望着他,眼中闪烁起几分冷凝以及惆怅,轻声说道,“不要管我,永远也不要回来了,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够离开是非离开他。” “晴明!我又要麻烦你了!”她反手握住了公孙晴明的手,真挚地说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请你照顾好玄熠!” “你答应我!”她睁着大眼睛,渴望于他的首肯。 公孙晴明凤眸深邃,静静流淌过无数暗涌。 “姑姑!”小玄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听见她这一番话,急忙挣脱了公孙晴明,张开双手扑向明珠,将她紧紧抱住,急急地说道,“姑姑,你要去哪里?你不要玄熠了吗?我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开他? 明珠弯下腰,在玄熠面前半蹲而下。她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叮咛道,“姑姑想到有东西没有买,所以让叔叔带你先走。一会儿姑姑买完东西,就去找你好吗?你要听叔叔的话,不可以调皮。” “姑姑,玄熠和你一起去买东西。”小玄熠靠在她的肩头,不安地说道。 明珠眼眶一红,使劲咽下那份酸涩,“姑姑很快就会去找你。” “姑姑……” “你是不是想惹姑姑生气?”明珠强势质问,不悦地皱眉。 小玄熠瞧见她如此,不敢再多说什么。可是心里那份不安依旧,他瘪着嘴,一双漆黑的眼睛无辜茫然。只是抱紧了她,抱紧了生命里最为重要的人一般。他是那样不舍得分开,不舍得和皇叔分开,不舍得和姑姑分开。 “玄熠,这位是公孙叔叔!记住姑姑的话,要听公孙叔叔的话!”明珠松开了他,抬头望向公孙晴明,眸中满是歉意。 小玄熠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乖顺地喊道,“公孙叔叔!” 公孙晴明无声叹息,从明珠手中接过玄熠,握住了他的小手。那样小小的人儿,却让他突然感觉到一份沉重责任。他搂着小玄熠,沉声说道,“你要小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还要看着玄熠慢慢长大。”明珠微笑说道,心里却愈发冰凉。她握了握小玄熠的手,这才慢慢地松开了。她放手得决然,头也不回地转身,朝着城西大步大步而去。 公孙晴明与玄熠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淹没于人群。 小玄熠忍不住开口,大声喊道,“姑姑!你要快点回来!” 明珠听到这声稚气呼喊,只是捂住了嘴,挺直脊背往前走。她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只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所以她像是逃离一般,加快了步伐。直到奔过转角,她的眼前终于模糊一片。 骁天,如果你在天有知,请一定保佑玄熠。 百姓们陆续城门,身边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群。 公孙晴明握住小玄熠,沉声说道,“走吧。” 小玄熠低着头,默然无声。他的小手牢牢抓住公孙晴明的手,只怕他会将自己放开。等到出了城,他才停下脚步。 “怎么了?”公孙晴明徐徐说道。 小玄熠抬起头望向他,那样委屈地问道,“公孙叔叔,皇叔和姑姑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他一句话将公孙晴明惊住了,半晌才回神,他拍了拍玄熠的小脑袋。 “乱说,他们都喜欢你。” “真的?” “恩。” “那皇叔和姑姑是不是一起来找我?” “当然。他们会一起来找你。” “……” 都城城西 聚集了无数人群,放眼望去黑鸦鸦一片,瞧不清前方。问斩的城西广场,百姓们站在刑场外,由近卫军维持阻拦。嘈杂的议论声,尚没有问斩,却仿佛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似有若无于鼻间。 “哎!陛下连几位公主也不放过,现在要问斩了!” “轻点声!你小心掉了脑袋!” “其实也奇怪!早不斩,晚不斩,偏要过了这么多年才斩!” “是啊!可怜了前朝几位公主!” 耳畔响起碎碎念,一名农妇拼命地挤进人群。明珠低着头,焦急地朝着刑场最前端而去。可是尽管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挤进去。人实在是太多了,她没有一点办法。旭日照耀下阳光,额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明珠扭头望去,瞧见刑场四周十二骑兵已经来到。 她又是环视四周,人群中找寻着谁的身影。风战修,风战修你真得要做到如此吗。你为了逼我出现,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她握紧了拳头,不知道在挣扎僵持些什么。或许,她是在等最后时刻。 她还在赌上一次,赌一赌,他到底还有没有心。 大兴已经覆灭,亡国之女本就无辜可怜,何其忍心残杀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百姓们越聚越多。 突然,鼓声咚咚响起。 原本嘈杂的刑场刹那间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近卫军的压制下,几名囚犯被押了上来。明珠站在人群后头,瞧不清囚犯的容貌。只听见人群呢喃的话语,听得她心惊亦是心寒。 “作孽啊!” “这么年轻的女子,真的要问斩!” “大好年华,可惜了!” 那样炽热的天气,四周有那么多人,明珠却感觉这个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那样孤立无援。 她忽然扬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刑场上,几个小公主穿着白衣囚服,嘴中被塞满了布团。她们出落得十分水灵,却因为恐惧而泪流不止。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情,使得围观的百姓默然无声。 十二骑兵留守于刑场四周,却也在等待谁的出现。 阳光洒下光芒,落在了石针盘上,小石柱照下的黑影落在了“午时”那一格。 士兵瞧了眼时辰,转身回禀,“大人!时辰已到!” 而在刑场仅是竹帘之隔,众离与云霓两人各自左右而站。 居中的正位上,风战修双手平放于椅臂,神情从容淡定。嘴角勾起的弧度那样自负狂妄,足够藐视一切,仿佛三界之内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入他的眼。而他的视线不偏不倚,深邃无底。 他突然动了动唇,沉沉说道,“行刑!” 端坐在高位上的刑官闻声拍案,伸手举起签牌,沉声喝道,“行刑!” 话音落下,那签牌掷向了地面。 几名高大粗壮的刽子手提着大刀,纷纷拿下犯人背后的匾牌。他们同时举起大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那样刺目。一脸戾气的刽子手面无表情,眼看着就要手起刀落。百姓们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喘息。 就在这个时候,清亮的女声冷冷响起,“慢着!” 轰—— “住手!”刑官立刻出声制止,刽子手们放下了大刀。 百姓们狐疑不已,同时扭头望去,自觉地让出一条大道。在人群尽头,一名穿着粗衣布服的农妇站在那儿。她伸手将蓝色的头巾摘下,一头如云乌发登时散落。刘海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又大又亮。 她的周身凝起一股极强的气场,慑服于众人。 十二骑兵纵身赶到她身边,六人一列护卫于大道。 刑官急忙起身,恭敬地跪拜在地,“陛下万岁!” 身后的帘子徐徐升起。 风战修赫然闪现于众人眼前,他的出现宛如地狱修罗,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一双锐利的鹰眸熠熠生辉,迸发出冷冽光芒。薄唇无情,他漫不经心地微笑,笑得那样温柔却又那样残忍。 他默然不言,却在等待她走向他,主动地走向他。 众人怔在原地,不知道是谁先跪拜在地,喊了一声“陛下万岁”。刹那之间,百姓们前赴后继地跪拜在地,齐声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四——” 他们之间,不过只有百尺距离。 可是却让她感觉那么遥远,心的距离,永远也接近不了。 明珠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原本还带着一丝温度的心被冰峰冻结,不允许自己再为他暖化半分。因为不管如何,他始终都没有心,他是恶魔,他是魔王之子。 终于走到他面前,明珠冷声说道,“放了她们。” “放了她们?”风战修的声音低沉沙哑,富有磁性,“那么你呢?你还想离开本王吗?” 明珠握紧拳头,吐出违心的字眼,“不!” “过来!”风战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穿透一样。 明珠朝前走了几步,他猛地伸出手将她拽向自己。她来不及反应,下颚已经被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恍惚的时候,她的双眼对上了他那双令自己魂动心悸的眼眸,她突然憎恶,眼底也因为这份憎恶簇起了寒光。 “你憎恶本王。”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到阴郁。 风战修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浅吻,忽又咬破了她的唇,舔噬过那血腥味道。他笑得森然,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你以为你逃得了?本王绝对不会放手!你若是死了,哪怕是挖地三尺,本王也要将你挖出来!” 听到他的话,不知道怎么了,明珠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蹿起。 “玩够了,本王带你回宫。”风战修轻轻呵气,出手点向了她的睡穴。 明珠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陷入了昏睡。 风战修径自站起身来,一并将她打横抱起。他抱着她跨下台阶,无谓地说道,“将她们放了。” “是——” 皇宫 金雀宫中,风战修坐在床沿,低头凝望着凤塌上安睡中的明珠。他的手,带着魔力,轻轻抚过她细致的小脸,那柔嫩的肌肤让他感觉什么东西在燃烧。目光瞥见她轻蹙的眉宇,忽然又不悦地眯起鹰眸。 他修长的手指轻触向她的眉心,似是要抚平她的愁绪。 脚步声沉沉响起,云霓奔进殿来。她作揖鞠躬,喊了一声,“陛下!” 风战修替她捏了捏被角,这才站起身来,徐徐走向外殿,侧目问道,“什么事!” “陛下!几位小姐死了!”云霓轻声回禀,神色沉重。 风战修眉宇一凛,沉声质问,“怎么死的?” “方才属下二人带着几位小姐回良宜殿,半路上,几位小姐忽然吐血身亡。恐怕是中了毒。”众离上前一步,如实说道。 “封锁消息!马上彻查!”风战修沉声嘱咐,“立刻将她们葬到皇陵!”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云霓查探到蛛丝马迹,赶来复命。她抱拳说道,“陛下!五更天的时候,有个叫小顺子的小太监曾经去过天牢。” “奉谁之命。”风战修冷声质问,心里却早已有了底。 云霓欲言又止,“这……” 风战修淡漠地睨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留下守着。”他大步奔出金雀宫,朝着某座殿院而去。 “是!”云霓应声,明白他是要去乾宁宫。 乾宁宫内檀香味幽幽弥漫,一室寂静。宫女翠儿站在一旁随时伺候,而凤椅上,慕容飞雪望着跪拜在地上的小顺子,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起吧!” “谢太后娘娘!”小顺子战战兢兢地起身,心里却还在害怕。 “娘娘,陛下……”他将话说一到,只怕脑袋搬了家。 慕容飞雪凝眸微笑,允诺道,“你放心,你是哀家的人,哀家一定保你的命。” 第73章 没有方法 第73章 没有方法 “奴才谢太后娘娘!”小顺子这才松了口气,想着有太后金口保命。 “陛下驾到——”殿外响起通传声。 小顺子又是一惊,急忙跪到一边。 “陛下万岁!” 慕容飞雪望着殿外徐徐奔入的高大身影,她不动声色地说道,“陛下,今日怎么会来哀家这儿?身体好些了吗?若是有空,不如陪哀家下盘棋?”她又是扭头,吩咐道,“翠儿,你去备好棋盘,记得沏香茶。” “是!” “你也退下吧。”慕容飞雪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小顺子,随口说道。 翠儿已经走出殿去,小顺子听到这话,只觉如获重释,也急忙起身。他低着头退走,刚走了几步,却听见沉而霸气的男声,触心般响起,“太后!本王这次前来,是想问太后要一个奴才!那个奴才叫小顺子!” “扑通——”小顺子吓得再次跪倒在地。 风战修自始至终都望着慕容飞雪,冷笑了一声。 “陛下为何向哀家要小顺子?”慕容飞雪假装糊涂,故意问道。 风战修这才瞥了眼颤抖着身体的奴才,沉声说道,“本王听说这个奴才忠心不二,是个好奴才。本王决定将他留在身边,所以特意向太后要他。不知道太后是否割爱,将这个奴才送于本王。” “既然陛下这么抬举,那哀家就将他送给陛下了。”慕容飞雪顺气道,“小顺子,以后跟了陛下,可要好好服侍,不可以怠慢。” “太后娘娘……”小顺子刚要求饶,却被骑兵蒙住了嘴,直接割了颈项而死。 慕容飞雪瞧见这一幕,凤眸顿时收敛。眼看着尸体被骑兵拖出殿去,她依旧轻柔说道,“既然这奴才给了陛下,他的生死全由陛下做主。死了就死了吧。” “本王这次来,是想告诉太后一声。”风战修傲然地迎向她,幽幽说道,“若是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本王一视同仁。” “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女人,如此忤逆姑姑吗!”慕容飞雪气愤吼道。 “姑姑非要逼我,怪不得我。”风战修收回目光,转身而去。 离开之前,他毅然喝道,“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入乾宁宫!若是打扰了太后休养,本王一定严惩!” “是!” 慕容飞雪坐在凤椅上,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载。她痴痴地盯着某一处,视线一阵恍惚,神情更是彷徨。过了许久许久,她突然轻轻地笑出了声,“很好,真的很好,果然是长大了,长大了……” 耳边回响起这句话:三年前,太后执意要赶尽杀绝,难道就不怕失去人心吗。 “让开!让开没有听见吗!滚开啊!全都给我滚开!不要拦着我!” “砰——”瓷器被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那样刺耳。 金雀宫内,明珠已经醒来。她披头散发,冷声呵斥着殿内看守她的人。她该怎么出去,她不要呆在这里。明珠疯狂地抓起地上的碎片,将瓷器的碎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下方。而她突然的举动惹得众人急呼。 “公主!你别做傻事!放下!”云霓好言相劝。 明珠望向云霓,急急问道,“告诉我!她们有没有事!他有没有问斩她们!” “没有!陛下没有问斩几位小姐!”云霓立刻回答,她原也没有说谎,陛下确实是没有问斩前朝几位公主。 明珠捏紧了碎片,咬牙吼道,“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男声似鬼魅一般响起,风战修颀长的身影闪入殿内。瞧见她抓着瓷器碎片想要伤害自己,他眼底深邃一片,胸口弥漫起某种怒气,竟然无处发泄。他更是咬牙切齿,吐字阴郁。 “马上放下你手中的碎片,否则的话,本王立刻将她们处死。你也可以马上看见她们的尸体!”风战修冷冷说道,这话尽是威胁之意。 而他绝对说得出就做得到! 明珠颤抖了手,望着他绝情冷情的俊容,怎么想要憎恶,却发现心好疼。她的手一松,那瓷器从手中落下,砸在地上碎得更加四分五裂。她无力地扶住柱子,整个人像一具破布娃娃慢慢地跌坐在地上。 那双黑丝绒的鞋映入眼底,她抬头望向了他。 “你想折磨我吗?还是想囚禁我?又想囚禁多少年?”明珠轻声问道,颓废地闭上了眼睛。 风战修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突然撕扯下自己的衣服。他抓起她的手,将布条裹住她受伤的手。他故意用力地裹紧,明珠咬牙忍受疼痛。而她闭着眼睛,却没有发现他紧蹙的眉头,还有眼中弥漫深深的雾气。 那竟然是心疼是心伤。 “我是你仇人的女儿,你干脆杀了我算了。”她说得自嘲,睁开了眼。 风战修俘虏住她的下颚,吐出沉重的字眼,“本王为什么要杀你,本王不仅不会杀你,本王还要重新迎娶你。” 什么?他在说什么? 明珠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痴痴地说道,“你……” 风战修笑了,却没有半点笑意。他的手轻揉着她的脸庞,像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东西,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本王要让你成为一国之后,本王要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乖乖的听话,不要惹本王不高兴。否则,你该知道后果。” 他轻飘的语气让她心惊,明珠恍惚了视线。 诺大的殿堂内,不知在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人。 可是他那张邪魅的俊容那样清晰,历历在目。 明珠猛地抬手,试图想要将他推开。可是她的手被他猛地握住,那样用力地紧紧抓住,他抓得她都疼痛了,她忍痛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不懂了,她不明白了。 风战修,她好象从来都没有懂过她。她不知道了。 “本王想怎么样,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风战修沉沉说着,一口含住她的耳垂。那湿漉漉的舌头舔过她的耳垂,明珠浑身颤栗,心里一惊。 “不要碰我!”明珠涨红了脸,躲闪着他的碰触。 在这个时候,她不想让他碰触。 如果只是为了占有她的身体,那么她不要,她要的不是这样。 风战修霸道地将她的双手抓住禁锢,逼迫她望向自己,他的眼底深邃一片,阴霾骇然。他嘴角噙着一抹弧度,淡淡地笑着,“你最好明白一点,你的身体,你的一切,全都属于本王!特别是你的心!” 明珠惶恐地凝望着他,被他眼中的决然所惧。 “听清楚了没有!这里只能属于本王!”他豁得伸手,俘虏住她柔软的胸脯,罩住! 明珠被他的动作搞得喘气,一动也不敢动弹。耳朵嗡嗡地响,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向自己。而她的心,竟然跳得那样剧烈。她紧咬住唇,负气地将头扭到一边,不再去看他。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尽管自己憎恶着他的残忍以及欺骗,却又无法自拔地被他吸引。 他就像是一簇燃烧的烈火,她这只飞蛾注定要扑去。 “说!说你只属于本王!”风战修俯身栖近她,他的薄唇贴着她的唇瓣,呵着暧昧的气息。他捏住她的下巴,非要她望向自己,那样狂妄的动作。 明珠被他捏得十分疼痛,眼泪也被逼出眼眶,却倔强得不让它落下。 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像是回到了最初。一切重新开始轮回。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以折磨我,你可以威胁我。可是我的心,它为谁跳动,它向着谁,它属于谁,不受我控制!” “很好!”他大笑几声,眼底愈发残忍。 风战修猛地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凤塌大步走去。 明珠慌了神色,双手捶打着他,双脚不安地蹬着,“你放开!你放开我!风战修!你放开我!” 砰—— 他狠狠地用力地将她摔在凤塌上,毫不怜香惜玉。刹那间,他火热的唇像是漫天而来的风暴袭向了她,她躲闪不及,挣扎无用,千般万般的反抗忽然停止。对于她的举动,风战修萃不及防,一下子也怔了。 他低头望向她,却发现她闭着眼睛,眉宇之间满是委屈。 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砸进了他心里。 风战修痴痴地望着她彷徨的丽颜,颤颤地伸手,想要抚上她的眉宇,更想要抚平她的愁绪。可是她一睁开眼,那份憎恶深深地刺痛了他。俊容骤然阴霾,他邪孽地说道,“真是扫兴!本王不勉强你,总有一天,你会哀求本王,求本王要你。” 没有那一天!明珠在心里无声说道。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她的唇瓣,冷冽说道,“以后不准咬唇!若是被本王看见了,你就等着受罚!至于惩罚……”他故意压低了男声,轻啄了下她的唇瓣,粗嘎地笑着,“本王会吻遍你的全身!” “你……”明珠睁大了眼睛,突然发现他变得好可怕。 身上的重量突得一轻,风战修抚了抚衣服,神态自若英姿飒爽,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三天之后,举行大婚仪式。这三天内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样!” 他迈开脚步,高大的身影闪出殿去。 明珠抬手挡住了脸,无力地侧过身去。她不想哭泣,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房间外,风战修听见那呜咽声似有若无,只是握紧了拳头。纵然想要去拥抱住她,却也没有不能。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唯一能够留住她的办法,那么他只能这么做。明珠,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他眉宇一凛,懊恼地奔出大殿。 “陛下!”云霓一直守在殿外,瞧见风战修奔出殿来立刻喊声。 风战修冷声吩咐,“云霓!这里交给你了!” “是!”云霓恭敬应声,等到风战修走过她身边,几番犹豫,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陛下为什么不告诉公主,其实……” 风战修余光瞥了她一眼,默然无声。 云霓却困惑了,为什么陛下不告诉公主,其实陛下之所以会杀东骁天,那是因为骁帝打破了公主的假骨灰坛?还有弘帝,到底是谁下的手?如果公孙晴明没有杀,那么会是谁杀的? 云霓思索半晌时间,脑子里想到了一个人——太后。 难道会是太后? 战王将在三天后立后一事立刻传扬至整座皇宫,更甚至是传扬至都城。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恐怕过不了多久,整个圣歆王朝,乃至整个九国大陆都会知晓。战王称帝已有三年之久,三年之内,战王从未纳过任何一名妃子。突然大婚,众人自然十分好奇这王后是何人。 据说,新王后是前朝的明珠公主。 有人叹息,战王对明珠公主用情至深。 有人不解,战王灭了大兴,怎么会纳前朝公主为后。 而明珠公主曾经是战王的王妃,她更在五年前已经去世。众人又是惊恐,更有好事者谣言明珠公主还魂了。当然,民间也有谣言,明珠公主确实是死了,这新王后只是长得像明珠公主罢了。如此一来,战王对公主的喜爱之情又被描摹了一番。 种种谣言在民间肆起,战王与前朝公主明珠已然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讨论对象。 为了迎接战王大婚,从下旨宣告的那一刻,都城上下喜气洋洋。 日子有条不紊地度过,一日复一日。 眨眼间,三天时间弹指而过。而明日竟然就是战王大婚之日了。 到了晚上,百姓们放起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预先祝福战王与王后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轰——啪—— 高升炮不断鸣响,发出隆隆声。似乎都可以听见百姓们欢乐的呼喊声,在这寂静的皇宫深苑中,却愈发显得落寞。惟有秋的悲凉,带着冷冬潜伏的寒气。一阵秋风吹过,那凉意就更显浓重,让人感觉那寒气从脚底一路升到了头顶。 夜幕渐渐降临,星辰满天。 御花园中,明珠独自一人坐在凉亭内。 她抬头望着明月,心里想着公孙晴明带着玄熠去了哪里。这天大地大,总有地方能够容身。只要别回来,只要逃得远些,逃到没有他的地方,那一定是安全的。可是想到风战修对玄熠的疼爱,她心里又是狐疑。 难道连那份隐约的疼爱,都是假象吗。 风战修,你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身前响起了沉沉脚步声。 明珠并没有抬头,她光是听这脚步声,就知道对方是谁。只是心里一阵冷一阵酸,真是百味奇杂,她索性漠视他的存在,不予理睬。这三天来,他们之间一直如此。纵然每天都会见上一面,也不会有半句交谈。 或许,这才是他们应该的相处模式。 他同样默然,却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肩头。 “听说近来你胃口不好。”风战修径自坐在她身边的石凳,沉声问道。 明珠只觉得浑身更加寒蝉,这披风抵挡了寒意,却不能抵御她心里的寒意。她也不将披风脱下,依旧抿着唇不说话。而他漫不经心的问话,却让她感觉仿佛是天大的恩赐一般。是啊,他可是一国之君。 “怎么?难道是御厨的手艺太差?”他又问。 她丽容淡漠,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是什么原因?”风战修的目光徐徐望向她,紧盯着她倨傲的侧脸。 明珠并不想继续这无聊的谈话,他的态度是那样纡尊降贵。她扭头微笑,视线却不曾停留在他惑人的俊脸上,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在逃避些什么,只是轻声说道,“陛下,臣妾困了,先行告退!” 她说完,径自起身作势就要走出凉亭。 刚走了一步,风战修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冰凉的温度让他感觉不悦,猛得将她拽进怀里。他的双手像是铜墙铁壁,牢牢地将她包围圈锁。明珠不再反抗,她似乎已经习惯他的拥抱,总是那样放肆。 “你若是不说个理由,那本王只好将那些没用的奴才全都杀了。”他在她耳边沉沉呢喃,语气轻飘。 果然!果然又是这句话! 动不动就以人的性命作为要挟! 明珠扬起唇角,那笑容也带了几分冰冷,随口说了个原因,“回陛下的话,御厨的手艺很好,只是臣妾最近没有什么胃口。” 她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臣妾”,让他又是一阵莫名怒气。 突然怀念她从前口无遮拦的日子,喊他“风战修”的日子。 这份怀念就是不可理喻,像是洪水将他淹没。 风战修收拢了手臂,将头搁在了她的肩头。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了几分,带着些倦意,“胃口不好,明日本王让他们做些开胃的食物。” “陛下,不必麻烦了。”明珠轻声说道。 “本王说有必要就有必要!”他拧起剑眉,烦躁于她的唱反调。 明珠却也烦躁于他的盛气凌人,他的霸道自负,干脆默许他所有的话语,“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是如此,可这话里也带着责怪的意思。 “明珠。”风战修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三天的“冷战”让他如此难受。仅仅是她不理他,她冷漠对待他,他就会那样难受。真是可笑的难受。 他呼喊着她的名字,却使得明珠心跳漏了半拍。 又听见呢喃说道,“什么时候,你才能乖一点呢。你的手好凉。” 他说着,将她的双手抓进自己的衣襟中。 她的手的确冰冰凉,而他的胸膛却异常温暖。他突然的温柔举动,以及沙哑的呢喃都让明珠有种错觉,整个人晕晕的。 会不会,会不会他的心也曾经为她柔软过几分? 但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他爱她。 一遍也没有。 他给她的,只有两个可笑荒诞的谎言。 “本王已经派人去寻找玄熠的下落,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风战修紧紧搂抱着她,沉声说道。如果玄熠能够回来,那她也许能够快乐一些。即便是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也希望她多快乐一点。 明珠一听到玄熠的名字,整个人反射性的紧绷,瞬间将自己变成了全副武装的刺猬。她扭头望向他,目光冰冷,“陛下又想做什么!难道连玄熠,你都不能放过?他只是一个孩子!你就不能放过一个孩子吗!” 真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吗! 风战修瞧着她怒气横生的小脸,听着她指责埋怨的话语,心里刚刚浮起的温柔顿时沉了下去。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冷到四肢僵硬。他轻笑出声,却又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你是这么想的吗!” “难道不是吗!”明珠硬声反问,心里的弦被他瞬间闪烁过的失落所拨动。 但是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她只将那份悸动吞了下去,不许自己的心湖再为他泛起涟漪。 半点也不再允许。 风战修深邃的眼眸迸发出阴冷光芒,足够将人冻死。而她偏偏不怕死,倔强地仰头迎上。两人瞪目对望了许久,他的大掌直接按住她的后脑,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猛浪的吻,放肆得掠夺她的甜蜜。 亦或者,只是在气愤,气愤他在她心中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的反抗对他向来无用,冷漠对待是最佳的反抗方法。但是身体却被他的吻惹得轻颤,她懊恼的同时,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明珠……”他贴着她的唇,气息不稳,“你喊本王的名字。” 她半眯着眼眸,胸口不断地起伏,同样喘气不已。听见他的话,她却笑着勾住了他的颈项,异常娇媚的音调,冠冕堂皇地说道,“陛下是君,臣妾怎么可以直呼陛下的名字呢。臣妾就是臣妾。” 原本泛滥的情欲被她一句话浇灭,风战修注视着她媚笑的容颜,只觉得烦躁。 “很好,真是好啊。”他终于松开了手,突得站起身来。 明珠整个人一沉,狼狈地摔在地上。 “你要如此,本王也不勉强。”风战修散漫地抛下一句话,迈着大步离去。 明珠独自跪坐在地上,他的脚步声那样匆忙,走得头也不回。有人立刻走近她身边,伸手要将她扶起。明珠挥了挥手,轻声说道,“我自己可以。” “王后……”云霓只得收了手,站到一边。 明珠慢慢地站了起来,镇定地拂去身上的灰尘。她抬头望了眼弯月,只是淡淡一笑。视线扫过云霓,闲聊般说道,“该回了。” 她悠悠转身,脚步踩上了他方才的那条小径。 他们走在同一条路,却是那样南辕北辙的方向。 次日清早,整座皇宫放眼望去尽是喜庆的红色。 宫女繁忙出入于金雀宫,天朦朦亮就开始替王后梳妆打扮。 此刻,明珠已经凤冠霞披,更是美艳动人。王后的朝服是那样庄重,依稀间她仿佛瞧见了当年的柳水瑶。她也是这样一步一步,成了东骁天的妻子。想想却又好笑,他们之间聚少分多,一朝政变,两朝婚姻。 不管是哪一朝,他始终要抓住她不放。 云霓走到她身边,微笑说道,“王后娘娘,红盖头该放下了。” 明珠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是扭头望向云霓,眼底却没有笑意。只是双眼一闭,任由云霓挑下了红盖头。一阙红色,将所有的一切阻挡。她瞧不见前方,瞧不见任何人。只是在别人的带领下,走出了金雀宫。 天气晴朗,她的心却是阴云。 如果,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该有多好。 “陛下!” 她听见了云霓的呼喊声,知道红绣球的另一端被他牵着。 满朝文武的朝拜声,迎面而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的时候,明珠愣了下,红盖头下她双眼泛酸。夫妻夫妻,若是心没有相系一起,又如何是夫妻?恍恍惚惚的时候,听见小太监纵声喊道,“礼成!”随即,恭贺声铺天盖地袭来,充斥于她的耳边。 又入夜了,喜宴的大殿喧哗热闹。直到三更半夜,战王被众臣簇拥一一敬酒。只是这大殿内,众臣醉了一地,风战修却端坐在龙椅上硬是不倒。等到喝下最后一杯酒,他慢慢悠悠地起身,走出了喜宴的大殿。 金雀宫的寝殿,红烛燃了大半截。 “陛下——”宫女们扶身喊道。 风战修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容,他挥了挥手,殿中的宫女全都退下了。他独自一人,踏着步子走向寝殿。一室寂静,他的王后坐在喜塌上,近在眼前。他走向了她,低下头,眼底酝酿起一丝欣喜。 红盖头被掀起,明珠自然是紧张,却也不显露丝毫。 他身上散开浓烈的酒气,她蹙眉暗道:怎么喝那么多。 风战修低头望着她艳丽动人的脸庞,那份满足沁出心扉。他径自坐下伸手一揽,揽着她双双倒向了喜塌。明珠将手挡在胸前,他却翻身压上她。她一愣,以为他要做些什么,他却一动也不动,只是这样抱着她。 他显然是醉了。 过了许久,明珠推了推他,却发现推不开。 怀里的人有所动静,风战修更将她抱紧,他孩子气地蹭了蹭。 大婚已过半月有余,宫中平安无事。 太过安逸的生活,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风战修每日都会来金雀宫,夜夜留宿,却不会碰她半分。他只是这样抱着她,一觉睡到天亮。等到了五更天,他就径自起来上朝。 冬日渐渐来临,五更天的天色朦胧暗沉,模糊的光线中,她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这样的生活真像是老夫老妻,时常让明珠产生错觉。 唏唆的穿衣声,风战修平展的双手垂下,明珠立刻闭上了眼睛假寐。忽然感觉他的气息逼近,他似乎已经近在她的面前。她不敢睁开眼,被褥下的双手却紧张地握紧了成拳头。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这样紧张。 风战修栖近凤塌,只是伸手轻抚开她散落的几缕发丝,那样温柔的动作。 等到那熟悉的味道豁然离远,脚步声也一并远去,明珠这才睁开了眼。眼前依旧是半明半暗,他高大的身影恰巧出了寝殿。 明珠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侧过身想要睡个回笼觉,却再也睡意。 过了一会儿,她这半躺起身。 云霓一直等候在侧,瞧见她醒了,立刻上前轻声说道,“王后娘娘,时辰尚早。” “睡不着了。”明珠淡淡说道,掀开被子下了床。 一番梳洗,简单地用了些早膳点心。 明珠已然换上王后的凤服,简单的发髻高高挽起,却显得高贵雅致。浑身上下,她没有半点饰物,即便风战修赏赐了她许多玛瑙翡翠,她全都没有佩带。这样素净的王后,恐怕是史上第一人了。 眨眼之间过了巳时。 殿外忽然奔进一名骑兵,而这名骑兵后面还跟随了一名身穿素裙的女子。两人慢慢地奔进殿来,骑兵正是一月,而那后面的那名女子,明珠瞧着身形,却有些似曾相识。她一时也想不起,只是怔怔地望着她们。 “王后娘娘千岁!”一月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云霓扭头望向凤椅上的明珠,诚挚说道,“王后娘娘,属下日后恐怕不能侍奉娘娘。所以陛下命这个奴婢服侍王后娘娘左右!” 明珠一听此言,只当是风战修派了人来随时监视自己。她扬起唇角,笑得百无聊赖,更是无所谓。谁在她身边,有什么大不了呢。她自然也不想为难她们,只是轻声说道,“本宫知道了,那就留下吧。”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明珠的视线扫向那名素裙女子,淡淡问道。 那名低头的素裙女子徐徐抬起头来,一张白净的小脸,一张久违的容颜,她的目光对上明珠的瞬间,两人都惊住了。 半晌没有反应,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会,怎么会呢。 怎么会是夏儿呢。 明珠怔怔地望着夏儿,突然站起身,她急急地走到夏儿面前,急忙伸手将她扶起。此刻,她瞧见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夏儿,仿佛亲人回到身边一般。这种感觉真是无法言语,哽得她颤了声音。 “你没事,真好。”她热泪盈眶,那样感慨。 夏儿亦是不敢置信地凝望着明珠,早已经泪如雨下。她扯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又哭又笑,却只是喊了两个字,“主子。” 还有太多太多的话语,在这一刻全都淹没了。 云霓瞧见如此,低头说道,“娘娘,属下告退!”她转身而走,与一月齐齐退下了。 “原来如此……”明珠听着她这些年的境遇,拍了拍她的小手。 当年她一度以为夏儿死了,得知自己并非是弘帝的女儿之后,她备受打击。 她信任的人,欺骗她,她关爱的人,又离她而去。 曾经一度崩溃,茫然无措。 没有想到,夏儿竟然没有死,而是被公孙晴明救活了。起初在落罂岛住了一段时日,直到战王攻下了邑城,她又转而到了邑城,重新回到战王生活。这一呆,就呆了数年。直到前几个月,她才由战王传唤赶来都城。 夏儿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主子,夏儿听说您……” 不是死了吗? “其中有些原因。”明珠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且她也不好解释。本就是忤逆了天意,穿越了时空之门,她的存在,绝对是不被允许的所在。之后又先后借了别人的躯体还魂两次,她委实不能说出其中实情。 夏儿见她神情闪烁,便不再追问,“主子,您没事就好。”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明珠又问。 夏儿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回答,“夏儿在战王府过得很好,没有人为难夏儿。”她突然想到什么,惊奇地说道,“主子,您知道吗,先前王爷……”想到如今战王早已称帝,她改口道,“陛下带回了几个美少年。” “美少年?”明珠沉沉念着,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些记忆,她是那样深刻。 “其中有一个美少年,黑发黑眸,据说他叫明珠。可是奇怪的是,他醒来后就谁也不记得了,还说他叫洛克西。大家都觉得奇怪。更有人说,他是被主子您附身了。我当时就不信,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神怪的事情。” 夏儿红了眼眶,庆幸地说道,“主子好好得在这儿呢。” 明珠不做声,只是闷闷地“恩”了一声。 她忽然又困惑,风战修为什么没有杀死夏儿,他为什么又要派人将夏儿接回宫,还要让她陪伴在自己身边?他的所作所为,像是一个又一个谜团。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明珠都在等待风战修。她心里憋着一个疑问,想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等来等去,他却没有来。一直到了晚上,他也没有来。明珠静坐在金雀宫中,想着他肯定不会来了。 夏儿已经换上了宫女的衣裙,于她身边而站,俨然是心腹。 “主子,陛下估计不来了。” 明珠点点头,那份失落不可言语。她明明讨厌看见他,恨不得他离自己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在她面前出现。可是为什么,等到他真得不出现了,她却是那样不适。好象什么东西少了一块,缺了一块。 这时,殿外低头奔进一名宫女,“娘娘!云护卫求见!” “宣!” 云霓带着几名宫女陆续走进殿来,而那几名宫女手中各自端了托盘。托盘中是一道道精致美食,色泽鲜艳,香味更是四溢。 云霓停步作揖,轻声说道,“娘娘,陛下吩咐属下送来这些食物,希望娘娘胃口大开,并且让属下转告娘娘,今日国事繁重,不过来了。” “放下吧,本宫谢陛下赏赐。”明珠扫过那些精致食物,寒冷的心似乎被融化了些。 那些宫女置放完佳肴,随着云霓退出殿去。 夏儿望了眼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若有所思,小声说道,“主子,陛下果然不来了。” “饿了,用膳吧。”明珠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她一把拉过夏儿的手,朝着那一桌食物走去,“来!你陪我一起吃!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 果然是精致的食物,酸甜适中,很是开胃。 可不知道怎么了,却连平日里仅剩的那点胃口也没有了。 明珠不经意间抬头望向某个位置,那里空了一个人。 恐怕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可怕的病症。 而且没有任何治疗方法。 养心殿殿外,众离把守于此。远远的,瞧见云霓复命而回。等到她经过他身边,他一向死板的脸庞才有了一丝神情。云霓只余光瞥了他一眼,低头奔进殿去。夜,似乎又深了,夜幕下,众离的笑容隐约可见。 风战修端坐于龙椅上,单手执折子,靠着御案在看折子。 听到脚步声响起,他并没有抬头,只是沉声说道,“东西都送去了。” “陛下,全都送去了。娘娘谢陛下赏赐。”云霓轻声说道。 风战修漫不经心地抬头,视线从折子转向了她,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似乎是有些紧张,竟然是可笑地追问道,“还有呢?没有别的话了吗?” “娘娘……”云霓握了握拳,咬牙说道,“娘娘说她很喜欢。” 风战修笑了,笑得并不是十分开怀,“云霓啊,你每次撒谎都是这个样子。” “陛下,属下没有撒谎。”云霓被他轻易就识破,自然是无所遁形。但是偏又不承认,依然固执己见。 风战修不再与她争执,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云霓抱拳作揖,出了养心殿。等到走出大殿,她才松了一口气。恰巧,两名骑兵前来更替轮换。三月以及四月识趣地站于殿外,朝着众离挤眉弄眼了一番,云霓嗔怪地瞪了眼众离,迈着大步离去。 “木头!还不去追!” “就是啊!小心云云不理你!” 众离这才追了上去,闷了好久才开口说道,“用膳了吗?没有的话,那就一起……” 风战修一连数天都没有来过金雀宫,金雀宫中自然也清净了。每到晚上,殿内的烛火却迟迟不灭。直到夜深露重,这才熄了火。幽暗寂静的寝殿,冰冷宽敞的床塌。即便是有温暖厚实的被褥,却也无法抵御寒冷。 明珠蜷缩在被褥中,像只小虾米。 白天的时候,倒也还好,有夏儿谈谈话。可是到了晚上,这份空虚是那样明显。 半个月时间了,想来晴明应该带着玄熠走远了。她突然发觉自己真是不孝,那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去祭奠过父皇。的确是该找个时日,前去广寒寺上香。至于晓天哥哥,她想将他的陵墓葬回皇陵为安。 明珠想着想着,意识一阵迷迷糊糊,睡眼朦胧。 可是被子实在是太冷了,她睡得十分不安稳。 突然,被子被人掀开,冷空气也在这个瞬间钻了进来。 明珠猛得睁开眼,刚要惊呼,却被温热的唇堵住了。她惶恐地睁大了眼睛,黑暗中那双深邃的眼眸迸发出光芒,他俊逸的轮廓线条更显刚毅。折射的月光,她瞧见了他的俊容,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放松了警惕。 竟然是风战修! “你……” “恩?”他沙哑呢喃,“本王怎么了?” “陛下不是忙于国事吗!”明珠颤声问道,将那份心悸压下。 风战修剑眉一凛,沉声说道,“是啊,忙完了。本王还以为你会很惊喜,看来只有惊没有喜!”他侧过身,让她趴在了他的身上。而他这么一动,那冷空气又钻了进来。 “好冷!”明珠轻喝一声。 可他身体的温度比她要暖上许多,迅速将她包围,一下子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向谁取暖。 风战修握住她的手,抓向心怀温暖,“怎么这么冰。” “臣妾冷血。”她这话倒是有几分负气的意思。 风战修沉沉笑了,沙哑地说道,“你在怪本王没有来看你吗。” 明珠不应。 “哎。”他叹息了一声,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倔脾气。只是将头窝在她的颈项,换了个舒服姿势,一并将她抱个满怀。 黑暗的寝殿中,风战修有力的怀抱竟然像是一个避风港,让她这条漂泊不定的小船就此停泊一般。明珠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霸道孩子气,竟然感觉自己如此无能为力。当夏儿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期许他的心是不是柔软了。 可是母亲与幽冥消失前所说的话语,像是噩梦不时盘旋。 “夜,时间已经到了。这是定数,无法改变的定数。你们注定敌对。” 时间到了,她应该要回到未来。可是她选择留下,并且再次回到他身边。 无法改变的定数是什么,他们真的注定敌对吗。 “呃!”明珠突然感觉颈项的锁骨一阵湿漉漉,他的舌尖灵巧地舔过她的肌肤,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她急忙伸手推拒他,双眼更是瞪向了他,制止他继续乱动。这男人连睡觉都不安分,竟然像小狗一样舔她! 黝黑的大掌抚向她的后背,不断地安抚,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第74章 如果他爱她 第74章 如果他爱她 风战修的声音低沉,十分好听,“明珠。” 他在她的耳边喊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呼喊亲密的爱人。 明珠浑身僵硬,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一下子红了脸庞,在他怀里变成了一尊化石。他、他、他……她以为他会做什么,他却没有再继续动作。只是将她抱紧了,沉沉问道,“你想本王了吗。” “没有!”她回答的那样快速,也不知道是否在逃避,还是在掩盖瞬间加快的心跳。 “可是本王想你了。”风战修毫不避讳地诉说思念,重复低喃,“想你冷漠的样子,想你说话的声音,想你的一切。”他说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明珠被他突然的甜言蜜语搞得晕旋,又听见他问道,“明珠,你要本王吗。” 他抓起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硬挺。 “你想要本王吗。”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异样的挑逗,惹得她酥麻。 明珠反射性地抽回了手,却感觉灼热到肌肤都要烫伤。慌乱的时候,她索性侧过身不去看他。面对她的反应,风战修也不再强求,只好忍耐着欲求不满,抱着她入睡。闭上眼睛,他沉沉说道,“你可以不相信本王说的话,但是本王不会对你放手。” 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沦陷。 可悲的是,他连说真话她都不再相信。 天气晴朗的午后,明珠闲散地游逛御花园。她只带了夏儿一人,遣散了宫女。在这宫中,她的行动尚且自由。风战修准许她出入任何地方,不得阻拦。整个皇宫,除了她这个王后,竟然没有嫔妃,她已然察觉。 他空了整个后宫,只留下她一人。他的禁锢只对她。 “主子!”夏儿喊了一声,轻声说道,“其实夏儿觉得陛下对主子很用心!虽然陛下灭了大兴,他……” 明珠想起那些事情,心中烦乱,“夏儿。” 夏儿立刻收了声,不再继续。 两人静静地朝前走着,远处是一片荫绿的草丛。忽然听见细碎的谈话声,明珠狐疑地望了眼夏儿,夏儿也是好奇困惑。两人寻声而去,小心翼翼地接近。等到走近些,她们半蹲而下,草丛掩护了身影。 “太后娘娘!属下有一件事太过困惑,所以想要请教娘娘!” 明珠立刻认出了这个女声,是云霓! 幽静偏僻的花园角落,慕容飞雪静坐在轮椅上。而她面前,云霓恭敬作揖。慕容飞雪并没有望向云霓,偏是冷冷地望向别处,并不将她当一回事。她眯起凤眸,沉声说道,“云霓,哀家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跟随哀家。” 云霓默然不应,当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慕容飞雪料到如此,只是冷笑,“只当是哀家白费心了。” “太后,其实属下是想问……” 云霓的话刚说到一半,即被慕容飞雪打断,她不急不徐地说道,“你是想问哀家,弘帝到底是谁杀的。” “太后英明。”云霓低头说道。 而在草丛后头,明珠的心也悬到了半空中。 慕容飞雪扭头望向云霓,目光更是犀利,“你问哀家,哀家去问谁?”她嘴角的弧度森然,幽幽说道,“不如你去问问众离?哀家觉得他应该能够回答你,弘帝到底是谁杀的。哀家累了,哀家要回乾宁宫。” …… 脑子里“嗡嗡”地响,明珠茫然地望向前方,那悬起的心一下子坠落进谷底。竟然是众离?众离一向只护着风战修,除了风战修,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去杀人!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还是他啊!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了结果也没有太大感觉了。 可能早就做好了准备,明白答案将是什么。 “主子!她们已经走了!”夏儿拨开草丛张望了下,将明珠扶了起来。 明珠站在原地,冷风徐徐吹拂在身上,更加觉得寒冷。 而云霓忐忑不安,急步赶往养心殿。当她赶到养心殿的时候,抬头瞧见众离如雕塑一般,守卫于殿外。不知怎么了,她竟然有些害怕,不敢开口询问。可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众离朝另外几位侍卫微微额首,随着她走到一边。 回廊尽头的转角,云霓背对着他,冷声说道,“弘帝是你杀的吗。” 众离握着刀柄,沉眸不语。 “谁的命令?”云霓猛地转过身来,又是质问道。 众离始终抿着唇不说话,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陛下!” 陛下?怎么会是陛下? 云霓的眼底满是不敢置信,她凝望着他,有些狐疑地问道,“当真?” 他们作为风战修的亲信杀手,已经有许多年了。主子下达命令,让他们去暗杀的时候,通常是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她不知道也是正常,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陛下似乎并没有派人去暗杀弘帝!这是怎么回事? 众离沉眸以对,不急不徐地说道,“五年前,的确是陛下命我杀了弘帝。” 听见他如此夺定的回答,云霓只得将那份困惑压下。她注目了他一眼,迈开脚步走过他身边。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停了停步伐,轻声说道,“没事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情?”众离的目光十分镇定,随意地盯着前方某一点。 云霓侧目瞥了他一眼,眼眸忽然一紧,幽幽说道,“因为我探问过太后,我以为是太后派人去暗杀了弘帝。”她说着,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太后却让我来问你,所以我就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主子吩咐的事情,作为属下只有服从。”众离沉声说道。 云霓不再多言,只是“恩”了一声,继而前行。 “等等!”她刚走了几步,众离却猛地转过身来。云霓回头望向他,却见他神色微微异样,心里的狐疑也在这个时候蹿了起来,犹如芒刺在背,扎得难受。等待的时候,众离握紧了拳头,探到了她面前。 云霓低下头,瞧向他握紧的拳头,“什么?” 他将手转而朝上,拳头一松,掌心是一包粉色的纸包。 风轻轻一吹,有淡雅的香味飘散于空中,香而不艳。 竟然是胭脂水粉。 “正好路过顺手就买了,我也没人可以送,你就收下吧。”众离一向深沉的男声在这个时候变得支吾,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明显颤了音。这个冷血的杀手在此刻变得十分滑稽,滑稽到让人忽然就心悸。 云霓闷了下,一直都没有反应。 “你……不喜欢吗?”众离紧张地问道,盯着掌心的胭脂纸包,笑得无谓,“没关系,反正我本来也是打算要扔掉的,我一个大男人……” “扔掉的话,不如给我吧。”云霓却一把夺过那胭脂纸包,凑近鼻下闻了闻。她将那纸包塞入自己的腰间,径自转过回廊。等到走出他的视线,她不自觉地伸手按了按腰间那个地方,露出一抹笑容。 众离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高大的男人像个孩子似地抓了抓脑袋,开心不已,却深邃了眼眸。 “主子?您去哪儿?”夏儿跟随着明珠出了御花园,她原本以为要回金雀宫,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不对。 明珠凝眸望向不远处的宫殿,她轻声说道,“乾宁宫。” “乾宁宫?您要去见太后?”夏儿虽然只在这宫中呆了数日,但是也已经打听了一些事情。据说如今的太后只是战王的姑姑,战王深感恩德,所以让她入住乾宁宫。乾宁宫一旦入住,身份自然贵为太后娘娘。 明珠扭头问道,“夏儿,你见过太后吗?” 记得先前她借了宫女珠儿的身体回魂,由于玄熠中了蛊毒,所以就前往落罂岛。她和慕容飞雪第一次见面,那是在碧霞山庄。夏儿当年与“芙妃”芙蓉同样是身中剧毒,如果公孙晴明将她们带回了落罂岛,那么夏儿应该见过慕容飞雪。 夏儿摇摇头,“从未见过。” “你住在落罂岛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吗?”明珠问道。 “我一直是被关在一座院子里,内力散得只剩下两三成,也没办法行动。起初甚至都不知道那儿是落罂岛,直到离开山庄,坐上船只后听见骑兵们闲聊,才知道那是落罂岛。”夏儿细细地回忆从前,记得十分清楚,“我在岛上的这段日子,除了见过公孙公子以及几个丫鬟小童,没有见过任何人。” 明珠点点头,又听见夏儿咋呼地说道,“对了,主子,我觉得晴明公子不是寻常人。” “他自然不是寻常人。”明珠笑了,扭头轻声说道。 他可是毒医郎君,爱好研究天下奇毒,医术更是自成一派。 乾宁宫外,太监宫女瞧见来人,立刻喊道,“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珠一路畅通无阻,奇迹般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她原本以为慕容飞雪会将自己拒之殿外。等到入了乾宁宫,她问安喊道,“太后娘娘万福。” “看座。”慕容飞雪淡淡地说道,不怒也不喜。 宫女翠儿立刻搬来椅子,明珠道谢入座。她抬头望向慕容飞雪,发现她比起从前要苍老许多。尚未等她开口,慕容飞雪挥了挥手,撤了殿中的宫女。她单手支着头,闭上了眼睛,徐徐说道,“王后这次来哀家这儿,有什么事儿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是这个道理。 “如果你是想问有关弘帝的死,那么哀家明白告诉你,哀家什么都不知道。”慕容飞雪先发制人,语气冷硬,“你若是要问,那就去问九泉之下的东炎弘。他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杀了他。” 她森冷的女声盘旋而起,末了,重重地咳了数声。 明珠见她态度强硬,又见她咳得两颊涨红,知道没什么结果,于是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说道,“不打扰太后休息。” “你不要以为你成了王后,陛下就真得喜爱你。”慕容飞雪睁开眼睛,盯着她转身的背影,“陛下不过是憎恨你们东家的人,他只是憎恨你们!” 明珠脊背顿时一僵,脚步依旧平缓。 但是心里的弦却是那样轻易被拨动,再也无法平静。 “过不了多久,你也会死在他的手上。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了。”慕容飞雪愈发森冷的笑容,她眯起凤眸,促狭过一抹光芒,“哀家还要提醒你一点,你是大兴的子孙,陛下的母妃是大兴的公主。论辈分,他还是你的长辈呢。” 明珠终于停下脚步,却又猛地加快步伐冲出殿去。 而身后,慕容飞雪像是诅咒一般的话语听得她心惊不已。 “夜明珠!你是大逆不道的女子!天理应诛!” “夜明珠!你是大逆不道的女子!天理应诛!” “夜明珠!你是大逆不道的女子!天理应诛!” 一句话不断盘旋,明珠惨白了丽容,呼吸也快要窒闷停歇。当她奔出大殿,险些摔倒在地,幸亏有夏儿及时扶了一把。夏儿瞧见她神情慌张,不安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们走吧。”明珠心有余悸,急忙出了乾宁宫。 “是!” 回到金雀宫后,明珠独自静坐于殿,一声不吭。殿内燃着檀香,夏儿特意点了安神静心的檀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也总想着让她宽心些。袅袅檀香,弥漫于整座殿堂,香气清幽沁人。 “主子!喝杯茶!”夏儿细心地沏了茶,端到她面前。 明珠微笑,双手接过了茶杯。 她捧着茶杯,望着杯中的茶水,脑海里思索着某些事情。 耳边又响起慕容飞雪方才所说的话语,眉宇瞬间蹙起。她不仅是被人一语点醒,更是被人戳中了要害。风战修的母妃沁公主,她是东俘国最小的公主,她的年纪应是和弘帝一般大小,所以风战修才会比东骁天稍长一些。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她是弘帝的亲生女儿,而风战修却是沁公主的儿子。 他们之间,他们之间的辈分是什么? 弘帝称呼沁公主为皇姑,那么风战修应该是弘帝的皇表弟? 那么她呢?她又应该称呼风战修为是什么?她是不是应该叫他一声“皇叔”? 明珠只感觉心中更加烦乱,这样一想,他们不是乱伦了吗?乱伦?这两个字震得她四肢百骇,双手一下没了力气,茶杯就这样从手中摔了下来。只听见清脆的碎裂声,有些烫的茶水刹那洒了一身。 “主子!您没事儿吧?有没有烫着?”夏儿急忙询问,拿出巾帕替她擦拭。 明珠恍惚回神,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她站起身来,胡乱地擦了擦身上渐深的水渍,轻声说道,“没事,只是没拿稳。” “主子,您别走动,我收拾碎片。”夏儿蹲在地上,用手触摸瓷器碎片。 明珠仓惶地望着一地残缺,她也蹲了下去,伸手去收拾碎片。 “主子,我来收拾就好,小心伤到手。”夏儿立刻阻止,不让她去碰那些碎片。 这个时候,殿外的宫女清亮喊道,“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娘娘!”夏儿扭头望了眼殿外,又是望向明珠急急叮咛。 明珠的双手触摸着那碎片,听到这一声呼喊,浑身莫名颤栗。夏儿抓起她的手,扶着她起身。而她像是木偶一样被夏儿扶起,手指轻拭过瓷器碎片,顷刻间划破一道口子,鲜血从那道口子里孜孜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 “糟糕!流血了!”夏儿懊恼得蹙起眉头,自责地说道,“怪我笨手笨脚!” “什么事情?”深沉的男声同时于殿内响起,语气里难掩那份关心。 风战修穿着丝绒的黑色绸裳,边缘镶嵌着精致的金色,而金色的细纹中绣着张牙舞爪的龙,栩栩如生,彰显独一无二的身份。黑发用碧玉冠高高束起,露出饱满宽阔的额头,两道剑眉之下,一双鹰眸显得格外锋芒。 只是瞬间,会绽放出无数璀璨光芒。 风战修一个大步奔到明珠身边,抓过明珠的手腕。瞧见她手指划过的那一道口子,鲜血正在涌出,眼眸阴郁了几分,沉声喝道,“该死的奴才!怎么会流血!快说!” 夏儿立刻退到一边跪拜,战战兢兢地回道,“奴婢该死,是奴婢……” “不关夏儿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明珠急忙抢话,突然就排斥他的碰触。她甩了甩手,想要甩开,却发现挣脱不开,“陛下,小伤罢了,请放手!” “滚出去!”风战修暴戾地吼道,狰狞了俊容。 明珠瞥见夏儿离去,她深呼吸一口气,轻声说道,“真的只是小伤,刚才不小心摔破了茶杯,没什么……” 风战修眯起鹰眸,想也不想,张口直接含住她受伤的手指,在口中细细吸允。 他突然的亲昵举动,让明珠一愣。 一阵阵温热,包裹向她的手指,像是在呵护。有些痒,有些麻。而这又痒又麻的感觉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奇异的温暖,汇聚成无数条小溪流向了心海。 “流血了,难道是小事?那么你告诉本王,什么才是大事!”风战修抓着她的手,仔细地检查伤口,却见伤口止了血,他才没好气地问道。 明珠望着他近在眼前的俊容,听着他关怀的话语,那温暖充斥向全身,默然不语。 “怎么?舌头被猫咬了?”他深深地注目着她,戏谑地问道。 明珠转念想到方才的事情,她几乎是反射性惊惧,直觉地伸手推开了他的怀抱。 明珠用尽了全力,将他推开身边,自己也朝后退了一步。温暖来得太快,走得更快。她突然的动作,使得原本融洽的氛围骤然转冷,温度似乎降低至冰点。而他的眼神也由火热转为冰峰,更是将那份诧异以及失落压下。 “陛下!臣妾只是小伤!”她冷冷地开口,那么生疏的口气。 “本王又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风战修料不到她方才会如此,只得离了她一尺远。他站在她面前,并不蛮横地上前搂抱她,反是耐着性子询问。他的语气比起以往也柔了几分,无奈更甚,只怕她会离他更远。 明珠低着头,并不看他,“臣妾没有不高兴。” “是吗?”他握紧了拳头,沉了眼眸。 “是。”她平静回答。 “用膳了没?”他不再继续,转移了话题。 明珠依旧低着头,不冷不热地开口说道,“没有。” “为什么不用膳?难道是在等本王吗?”风战修阴郁地问道,却有一丝期许在其中。尽管知道接下来她的回答,可他竟然还是会忍不住期许。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她突然就回到从前的模样。 明珠不自觉地皱眉,音调平煦无波,“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沉默,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看着本王的眼睛!”风战修喝了一声,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态度。 明珠果然抬起头,徐徐望向他。但是她的眼神闪烁,虽然望着他却不曾真正望向他,显然是在逃避,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想看见他?这样的想法让风战修感到异常愤怒,他忍无可忍,猛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 “说!你在躲什么!”锐利的黑眸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她,非要知道那个答案。 明珠也不挣扎,静静说道,“臣妾没有。” “没有?”风战修冷笑,发现自己的耐性终于被她耗劲。他手腕一动,将她整个人卷向了自己。明珠来不及惊呼,一阵天旋地转,他反身坐在了椅子上,而她已经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抱住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气息,那样熟悉而又霸道,重重缠绕。 明珠惊惧不已,平静的女声不再依然,“放手!放开我!” “放开?”风战修的大掌更加用力地扶住她的腰,任她反抗却不让她逃离。他低下头凑近她,沉声问道,“本王从来就没打算放开你!你真有本事,这么轻易就能让本王的耐心尽失!说吧!你究竟在躲什么!” 明珠知道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无法与他抗衡,她停止了挣扎,那样彷徨地望向他。他却那样自然而然的神情,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继续冷静,她也许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我是弘帝的女儿,你是沁公主的儿子!我们都是东家的子孙!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血液!我和你的关系……我们不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样是……”明珠已经彻底昏沉,连声音都歇斯底里。 “那又怎样!”他更为冷冽的男声盖过她的吼声,坚决狂妄。 明珠被他这么一吼,猛得失了声。 “那又怎样呢。”风战修痴迷地望着她,几近疯狂。黝黑的大手抚过她的脸庞,呵护着她的细腻肌肤,沉声说道,“就算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那又怎么样。本王就是要你,谁敢阻拦?” 明珠大为惊颤,不敢置信地说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我们这样是乱伦!” “可是你不是曾经对本王说过,你不在乎吗。”风战修抱紧了她,凝声说道,“难道你忘记了?” 明珠被他那双眼眸沉溺,回忆一下子飞逝。 “或许在别人眼中很不可思议,我和他是兄妹,我不应该喜欢他,也不能喜欢他。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喜欢我的骁天哥哥,那又怎么样?乱伦之恋又怎么样?没有人能阻止我喜欢,就算我无法和他在一起。” 她曾经那样说过。 “可是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明珠懊恼地反驳,发现思绪乱如麻。 手劲更加用力,风战修冷声质问,“怎么不一样!” “我从没有想过会和他在一起!”几乎是脱口而出,明珠愤然吼道。她这话一出口,对于东骁天的感情在这个时候豁然开朗,瞬间清晰明白。原来,原来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却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 喜欢这种东西,就是可以这么简单。 风战修举一反三,追问道,“那么本王呢?你想过和本王在一起吗?” 明珠闷住了,这个问题如鲠在喉,一下子刺到了她。她怎么没有想过,她怎么没有。如果没有,为什么那么义无返顾。可是这个时候,她毅然决然地掐灭心中隐隐燃烧的火焰,硬声说道,“没有!从来没有想过!” “你撒谎!”风战修愤然咆哮。 “我没有撒谎!” “你有!你在撒谎!” “信不信随便你!放开我!放……”明珠不再与他争辩,想要跳下他的怀抱。但是换来的却是他结实的吻,恶狠狠地吞没她的话语她的气息。杂乱的一切,她瞧见他的眼睛,那样黯淡,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光芒。 “不要……我不要这样……”她的声音渐渐转为虚无,有一丝哽咽。 她带着泣意的女声钻入耳朵,风战修感觉心揪,却执意撕破她的衣服,抓着她一起下地狱,万劫不复也不放开她…… 她不堪身体以及心理的负荷,泪水晶莹地滑落脸庞,绯色的脸庞,已经肿胀的唇一张一合,轻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明明知道她和他的关系,为什么还要这样。 风战修起身抱起她,凌乱的衣衫随着步伐慢慢散了一地。轻纱蔓蔓,他抱着她走向凤塌。柔软的丝绸,她的肌肤却泛着好看的粉色。他压上了她,修长的手指描绘过她的唇,一口咬下,缠绵悱恻地吻。 “太晚了……”他贴着她的唇,喃喃说道,“本王死也不会对你放手。”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她的声音早已哽咽,更是颤抖。 风战修瞧见她惶恐不安的哭泣小脸,轻啄了下她的唇,疼惜地抚上她的脸庞,“你怕什么,若是要遭天谴下地狱,本王独自承担。你只要当作不知道就好了,你什么也不知道,只要留在本王身边,受尽本王的宠爱。” 遭天谴?下地狱? 明珠一下子抱住了他,又是反射性地推拒着他。 那样矛盾的动作,惹得她痛苦地低吼,“不要!我不要!不要遭天谴!不要下地狱!放了我吧!你放了我!” “你担心本王?你不想本王遭天谴下地狱?”他有一丝狂喜,双眸紧紧锁住她。 耳边嗡嗡地鸣响,明珠茫然地回望向他,“我不知道……” “傻瓜,那是因为你爱本王。”风战修痴痴念着,唇濡以沫的同时更加深入她。 明珠承受着他一波又一波的索求,咬着唇无法逃脱,她倔强地否认,“我不爱……” “你爱本王。”风战修忽然笑了,他是那样肯定坚决,一句话让她无所遁形。 明珠顿时愣住了,她的爱即便隐藏再深却被他那样轻易地戳穿。 “不!我恨你!我只是恨你!”她心悸心颤,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就恨吧,恨得久一点!一辈子,一生一世都不许忘记这份恨,不许忘记本王。”他的声音沙哑,她心中的城堡如瓦砾一般倒塌。她在他的双眼中忽然无力动弹,她像是冰,而他却是火,将她彻底融化。 他要了她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才放过她。 寂静的寝殿,他的呼吸声却是那样沉重。 她侧躺在凤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丝绸被褥覆在身上,却无法有一丝温暖。而他的手臂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禁锢自己,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打算。浑身又酸又疼,满是他欢爱过后的痕迹以及气味。 如今,她真是天理当诛了。 眨眼,已是冷冬,天气转为寒冷。 都城四季皆宜,虽是冷冬比起邑城那要暖上许多,可是这寒气依旧慑人。诺大的金雀宫,从外殿起铺了一地柔软的毛毯。上等的毛毯,即便是帝王家,也应是用来盖在身上的。但是如今,却铺在了地上。 “娘娘,好软好舒服呀!”夏儿踩在毛毯上,忍不住惊奇喊道。 明珠笑笑,望着那毛色纯正的毯子,心里却有些荒芜。 夏儿走到她身边,又是说道,“娘娘,方才陛下命人送来了补气养血的珍贵药材。那千年人参以及灵芝,有那么大呢!”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比了个形状,“夏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人参和灵芝呢!” 明珠点点头,闷闷地“恩”了一声。 “娘娘,您不喜欢?”夏儿见她没精打采,困惑地问道。 明珠只是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很喜欢。” 恐怕她是天下最受宠的王后了,有谁能受尽这样的宠爱?他果然如那日所说,宠她上了天,若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命人射下,只是独独不放她离开。哪怕是拿人命威胁,他也不肯放了她。 殿外奔进一名宫女,小声说道,“王后娘娘!这是陛下命御厨炖制的驱风汤。” 夏儿急忙上前,端过托盘,“下去吧。” 宫女安静地转身退走,夏儿这才将托盘搁在桌上,又是取出了用棉布重重包裹中的瓷盅。瓷盅的温度刚好,汤盛入碗里,还冒着白气。 显然这棉布是怕汤凉了,如此用心。 夏儿端着汤碗,小心翼翼地走回到明珠身边,“娘娘,乘热喝吧。” “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喝。” “娘娘,这驱风汤就是要乘热喝。若是凉了,就没有效了。陛下这么细心,昨日见娘娘咳了几声,今日就命人煎了汤药。又怕汤药半路凉却,还特意用棉布包裹了。陛下费了一番心思。”夏儿双手端着汤碗,好言说道。 明珠望了她一眼,忍不住轻咳,“你可是我的夏儿,不是他的夏儿。” “夏儿只是就事论事,陛下确实待娘娘很好。”这段时日的相处,战王对主子如何,她自然看在眼里。夏儿苦口婆心地劝说,见她咳嗽,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伸出,急忙去轻拍她,“娘娘,喝了吧?” 明珠这才接过汤碗,好不容易喝了小碗,“喝不下了,先放着吧。” “娘娘。”夏儿接过碗放回到一旁的桌子上,转身走向她,轻声说道,“其实夏儿觉得陛下很喜爱娘娘。” 喜爱?明珠摇了摇头,笑容微微苦涩。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 “虽然……虽然陛下灭了大兴,又杀害了两位先帝。但是像陛下这样果敢勇猛的男子,如果不是喜爱娘娘,一定不会对主子如此。”夏儿心思机敏,她明白明珠的苦楚以及为难,更明白她的无法立足。 明珠心湖泛起涟漪,依旧沉默不语。 她已经习惯了不说话。 “娘娘,请恕夏儿斗胆直言。陛下一向我行我素,若是陛下恨东家子孙,如今那也已经够了。陛下为何还要留下娘娘?”夏儿睁着大眼睛,真挚地说道,“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陛下爱娘娘!” “爱?”明珠失神般吐出这个字,心湖犹如狂风过境。 “是啊,陛下爱您。”夏儿肯定地回道。 明珠伸手握住她,想要获得一点温暖,轻声说道,“他杀了我的亲人,灭了我的国家,他还是我的……”她实在是说不口他们的关系,幽幽说道,“他是我的仇人,他怎么会爱我,他只是想……” 他只是想折磨她,只是这样罢了。 但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我想要出去走走。”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纷乱了思绪。 夏儿只得去拿了披风,替她披上后扶着她走出宫去。 殿门打开的刹那,一片阴郁的天空,一如她阴郁的心。 如果,如果他不放她离开的理由竟是爱她,她又该怎么办? 也许,这只是奢望。 冬季的御花园,池子里的水都结了薄薄的冰,鱼儿也沉在湖底不浮上水面。冷清的花园,冷清的风萧瑟吹过周身,幸亏阳光明媚,那寒意不能透骨。 明珠静静地走在小径,夏儿跟随在后。 放眼望去,惟有梅花傲然芬芳。 “梅花都开了。”明珠停下脚步,望着那一株盛开的梅树感慨。 夏儿立刻应声回道,“日子过得真快,梅花都开了。” 明珠心中默算,这已经过了好快两个月了,晴明带着玄熠还安好吧。 她突然又想到当日在刑场上那几位大兴公主,不知道她们如今怎样了。她曾经去过良宜殿,德公公依旧在良宜殿,却也只有他独自一人。她让德公公随她回金雀宫,可德公公却说要等几位公主回来。 她也问过德公公,德公公说自从那日后,几位公主就不曾回来过。 她不知道那几位公主到哪里去了,也曾经在宫里寻找过。 恐怕是被特意安排到别处了。 还是…… 明珠默默地朝前走去,忽然听到轴子转动的嘎吱声。 她刚要抬头,就听见夏儿凑近身边,轻声提醒,“娘娘,太后来了。” 夏儿不曾见过慕容飞雪,即便那日陪同她前去乾宁宫,夏儿也只是等在殿外,没有入殿。她之所以会认出慕容飞雪,正是因为这轮椅。整座皇宫,也惟有太后一人会坐在轮椅上。而她的穿戴,也让夏儿一眼就识出对方的身份。 慕容飞雪?明珠心里一怔,定了定心神望向了前方。 抬头的刹那,目光与慕容飞雪撞了个正着。 只一个注目,就让明珠感觉一阵恶寒。那寒意从脚底蹿起,直接蔓延至周身,比这寒冬的寒气更加让她颤栗。 明珠也不好见到她转身就走,只得迈着小步走近了些,开口喊道,“太后!” 慕容飞雪盖了一条毯子,晒着午后的阳光。她原本闭着眼睛,却在方才徐徐睁开了。瞧见了明珠,眼底迸发出阴森冷意。 这样都能遇见,真是天意。 慕容飞雪不动声色地望向明珠,轻笑出声,“原来是王后,真巧。不如陪哀家散散步。” 她说着,瞥了眼身后的翠儿。 翠儿识趣地松了手,朝后退了几步。 “怎么?敢情王后不愿意陪哀家这个老太婆?”慕容飞雪见她不动,又是冷哼了一声。 明珠眼见如此,只得上前绕过轮椅,双手推着她朝前走。夏儿以及翠儿两人则离了些距离,慢步追随在后。 午后的梅花,香味十分淡雅。 慕容飞雪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不急不徐地说道,“王后在宫中过得还真是快活,听说陛下夜夜留宿金雀宫,王后果然受尽宠爱!” 明珠“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但是她心里知道,慕容飞雪这是在揭她的伤疤。她分明知道,自己十分介意她与风战修之间的“关系”! 慕容飞雪望着那盛开的梅树,眼底流转过一抹阴郁。 “上回儿,哀家忘记跟你说一件事。” 明珠心里一惊,等待着她的下文。 但是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那样强烈。 “哀家想要告诉你……” 慕容飞雪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人厉声打断,“太后!” 两人同时望去,只见风战修穿了单薄的衣裳急步而来。他虽是神色沉静自若,可是这迈得太快的步伐却泄露了自己的急切。只几个大步就奔到他们面前,他气也不喘,沉声说道,“你们怎么在一块儿了。” “哀家正好遇上王后,所以就与她一起聊聊。”慕容飞雪将那份阴郁深锁,笑得仁慈温顺。 风战修似有不信,瞥了眼明珠。 “正是如此。”明珠并不想多说什么,顺着话说道。 “王后。”慕容飞雪喊了一声,伸手探向她,明珠只得将手伸向了她,她一把握住明珠的手,状似亲昵地轻拍了拍,柔声说道,“哀家一个人很是无趣,你若是有空,就多来乾宁宫陪陪哀家。” 明珠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用意,却也知道她话中有话,“是!” 慕容飞雪松开了手,甚是满意,她又是望向风战修,“陛下送哀家回宫吧。” 风战修又是望了眼明珠,这才不动声色地走到轮椅之后,推着轮椅朝乾宁宫而去。只是经过明珠身边的时候,他沉声说道,“不许乱跑。”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孩子。 而她就是那个孩子。 第75章 该来总要来 第75章 该来总要来 明珠愕然,只是点了点头。 他高大的背影逐渐消失于眼底。 风战修推着慕容飞雪前往乾宁宫,这才刚走过一道拱门,慕容飞雪开口喊停。风战修果然停了下来,也不主动说话。慕容飞雪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你当真这么喜欢夜明珠?什么也不顾及了?” 她突然柔软的态度让风战修又惊又喜,沉声应道,“非她不可!” 四个字是如此沉重。 “本王感谢太后,太后将本王心中最后的顾虑给说了出来,本王再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风战修俊容邪肆,妖孽惊艳。 这番话听得慕容飞雪心中仿若砸了一块巨石,泛起惊涛骇浪。她凝眸望向前方,许久无声。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你走,哀家不用你送了。你既然这么坚决,哀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就继续任意妄为!” “翠儿!”她又是喊道。 宫女翠儿急忙朝后奔来,小声地喊道,“太后娘娘!” “回宫!”慕容飞雪冷声命令,由翠儿推着出了御花园。 风战修按着原路折回,远远地就瞧见她站在风中。小小的身影有些微颤,恐怕是冷了。他有些不悦,眉宇一凛,飞奔到她身边。他一走近,她听到脚步声转身相望。不等她开口,他一把抓着她的手呵了一大团气。 温暖的气息,明珠看着他搓着自己的手取暖。 他的霸道总是那么突然。 风战修又是伸手捧住她的小脸,亦是冰冷一片,“你是傻子吗?难道不冷?” “陛下让臣妾站在这儿,臣妾怎么敢动。”明珠淡淡说道,这话里说不出是负气,又或者是顺从。可是怎么听都有些滑稽好笑。 风战修被逗乐了,沉沉地笑出声来,将她搂入怀里,“你若是真这么听话就好了。” “那碗汤药喝完了吗?”他握着她的手,食指紧扣,朝着金雀宫走回。 明珠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样犹豫不决,轻声说道,“喝了。” “一定没有喝完。”他斥责了一声,却满是怜惜,“一会儿再喝一碗,本王亲自喂你。” 忽然,就这么一下子,她的心微微偏向了他。 她不该这样,但是偏又身不由己。 感情这种东西,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抑制呢。 明珠开口想问那一个积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侧目望了他一眼,她还是将话咽下了。一个国家,两条至亲的性命,两个隐藏的谎言,还有不允许在一起的血缘关系。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望而却步。 “和本王在一起的时候,竟然还走神?”他阴霾的男声在头顶盘旋而起。 明珠回过神来,刚萌生的渴望,被风熄灭了。 金雀宫 到了用膳的时辰,天色已经黑得透了。 殿内,一桌子的珍奇食物。 宫女们全都退下了,只留下夏儿一人在旁伺候。 两人吃饭的时候,一直是安静的。由于明珠变得寡言少语,所以即便是风战修偶尔出声,也没有多少回应。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这份安静。只是时日一长,却在不知不觉中透露出一丝温馨感觉。 明珠吃了几口,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胃口。 风战修瞧见她放下筷子,立刻掷筷夹了一片甄鱼肉在她碗中,不由分说沉声喝道,“怎么吃那么少,再多吃些!” 明珠硬着头皮只好再次抓起筷子,那美味的鱼片刚凑近嘴边,她闻到那味道,竟然一下子反胃恶心,急忙伸手捂住了嘴,脸色也在瞬间转为苍白。 “身体不舒服?”风战修立刻吼道,“快传太医!” “是!” 太医在第一时间赶到金雀宫,替明珠把脉。 风战修坐于正位,眯着眼眸望向凤塌,急急质问,“王后得了什么病!” “回陛下,王后娘娘只是感染了些风寒,并无大碍。”太医起身,恭敬回应,“不过……” 风战修刚刚松缓的心猛得提起,沉声质问,“不过什么!” 太医却面露喜色,微笑说道,“恭喜陛下,贺喜王后,娘娘有喜了!” 有喜?有喜! 躺在凤塌上的明珠一听见这话,整个人突然僵硬。她突然感觉不可思议,她的身体里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孩子啊!她愣愣地望向肚子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她有了他的孩子。 风战修同样窒闷,他猛然欣喜,眸中闪烁起琉璃般深邃,竟然连眉梢都带了喜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忽然迸发出光芒,他几个大步冲到凤塌,一把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明珠,你怀了本王的孩子!” “陛下!娘娘服上几贴安胎药,不会有事。至于这饮食方面,不宜辛辣,不宜动怒,只要注意即可!”太医叮咛道。 风战修高兴不已,挥了挥手,“快去!” “是!” 夏儿立刻送太医出了寝殿,反手将门掩上,不打扰他们两人。 寝殿内,一片安静悠然。 明珠平躺在凤塌,望着风战修欣喜若狂的俊容,不知道怎么了,心里突然一酸,竟然就哭了。她这一哭,惹得风战修手脚大乱,一向的从容镇定完全消失不见,“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不许哭!” 他连安抚的口气,都是那样霸道可恶。 视线渐渐模糊,他的俊容也隐隐约约起来。 明珠想到这一番挣扎痛苦,又想到自己与他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他们的孩子,也是乱伦之下的结晶,更害怕他会遭世人不容。她既怨他,又不舍他,两种纠结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悲伤流泪。 “告诉本王,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初为人父的风战修是紧张的,他更加不知道她哭泣的原因,那样慌张无措。伸手抚向她的脸庞,那份浓郁的担心是化不开的雾,将明珠团团围绕。她越哭越伤心,呜咽声在寝殿内盘旋而起。 “明珠!不要哭了!乖!不要哭!”风战修沉声哄劝,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转而拥入怀里,轻拍着她单薄的后背,“你已经有了本王的骨肉,不许哭了,应该高兴才对。” 越是伤心的时候,恐怕越听不得别人安慰。 一听到安慰,那份委屈就开始肆意。 特别是安慰的那个人,还是自己心里挂念的人。 明珠忍不住那份渴望以及思念,什么深仇大恨、阴谋谎言、人命相逼,在这个时候全都抛到了九宵云外。她颤颤地伸手,将他抱紧,只想抱紧这个她本就连恨也舍不得的男人,她深深爱着的男人。 “我好怕,风战修,我真的好怕。” “傻瓜,有本王在你身边,没有什么好怕的。” 明珠摇摇头,茫然而又哽咽地说道,“我不应该继续想你念你,更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乱伦本就是天理不容,而且我……” 违背了天意…… 她差一点就失口,睁大了眼睛,更加觉得害怕。 风战修有力的臂膀将她抱紧,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字斟句酌地说道,“相信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他是那样坚定,坚定地告诉她,他会保护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明珠更是痛哭出声,泪水全都流淌入他的脖子里,一阵湿润,“你知道不知道,我想恨你,可是我恨不起来。我想爱你,又不能爱你。我无法控制我的心,它就是向着你,不管怎样它都向着你。” “我是弘帝的女儿,你是沁公主的儿子,我们都是东家的血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又该怎么办?”她抓紧了他的衣服,不安地问道,“他该怎么办?” “没人敢有异议,没有一个人!”风战修发誓般说道,“你放心!” 乾宁宫 宫女翠儿请了太医,两人双双奔进殿去,“太后娘娘千岁!” 恐怕是之前御花园着了凉,所以慕容飞雪回到乾宁宫后,就感觉头有些疼。起先还想熬一熬,睡一会儿就没事了。但是头越来越疼,这就让翠儿去请了太医。太医立刻替慕容飞雪把脉,只道是寻常伤寒,喝上几碗汤药没有大碍。 “太医辛苦了。”慕容飞雪捏着太阳穴,半眯着凤眸道谢,“外边儿冷,这么晚还请你来给哀家诊治。” 太医立刻鞠躬作揖,应声道,“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微臣再辛苦也值得。再来微臣也是顺道,方才从金雀宫折回。” “金雀宫?”慕容飞雪徐徐睁开眼,狐疑地问道,“陛下病了?” “回太后娘娘,并非是陛下有恙。”太医难掩欣喜,沉声说道,“而是王后娘娘!” “王后病了?”慕容飞雪犀利地注意到太医瞬间显现的喜悦之色,心里隐隐有所察觉。 难道是……难道是…… 太医点头哈腰,回禀这个好消息,“恭喜太后娘娘,王后有喜了!” “王后有喜?”慕容飞雪心里一惊,那块大石砸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笑笑,幽幽说道,“这真是上天赐福,陛下有龙嗣了。翠儿,赏太医一对玉如意!” “谢太后娘娘!”太医急忙道谢领赏。 翠儿带了太医退去,慕容飞雪端坐在凤椅上,猛地握紧了拳头。她想到了往事,想到了战修出生之时的情形,耳边响起那尖叫声。 “啊!妖怪啊!怎么会长有角!” “救命啊!来人啊!” “……” “陛下驾到——”小太监尖细的通传声响起。 刚上完朝,风战修带着一身寒霜,踏进了乾宁宫。乾宁宫中烤着火炉,十分温暖,带着寒霜的华袍顷刻间融化,衣裳的缎面有了些湿意。而他宽阔的额头,也渗出一层淡淡湿气。惟有那一双鹰眸,却有着难以掩去的喜悦。 那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之色。 慕容飞雪的目光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逗留在他身上,更是清楚察觉到他那份喜悦。依稀之间,眼前幻化为另一人,也是如此。这样的神情,她在另一个人的脸上,也曾经瞧见过,并且历历在目。 那是他的父亲,傲王。 诺大的殿堂,除了慕容飞雪再无他人。 风战修急于赶去金雀宫,并不打算逗留,沉声说道,“太后请本王过来,不知道有何事。” “陛下喝杯茶歇歇,天冷祛祛寒。”慕容飞雪柔声说道,伸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下。瞧见他为难隐忍,她又是叹息,“三年了,陛下前来探望哀家的时日寥寥可数。陛下若是有事要忙,那就去吧。” 风战修听得此话,眉宇一蹙,只身上前而坐。 “喝杯茶,还是热的。”慕容飞雪端起茶杯递到他面前,轻声说道。 风战修默然地接过茶杯,打开茶杯盖,低头瞧见茶杯中放了一颗干桂圆。他突然想起从前,贫苦的时候,吃上一颗干桂圆那是奢侈。眼底闪过一抹深邃,他喝了口茶,微微苦涩的茶水流进喉咙,却有一丝甘甜。 “明珠怀了本王的孩子。”他开口说道。 慕容飞雪点点头,也不多作惊讶,扭头说道,“哀家早就知道了。先前哀家身体不适,所以请了太医,太医告诉了哀家。你放心,哀家绝对不会为难她,也不会为难那个孩子。可是,你也该知道自己……” 她点到为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风战修捧着茶杯,俊容忽然阴霾怅然。 “难道你想她也疯了吗。”慕容飞雪幽幽说道,垂下了眼睑。 听到此话,风战修突然一僵,双手微颤,茶杯搁放在桌上。他盯着某一处,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才站起身来,“时辰不早,本王不打扰太后休息。”他说完,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出了乾宁宫。 阴沉的天色,心里某根弦被挑动。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人!你这个妖怪!” “不要过来!啊!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我从来也没有生过你!” “杀了你!杀了你就好了!” “你怎么死不了,你怎么死不了,妖怪,你这个妖怪!” 女人疯狂狰狞的苍白丽容若隐若现,纤细的手举着刀朝他狠狠刺去。顿时,鲜血从心口不断涌出,血液喷溅在女人的脸上。那张恍惚又惊吓的脸庞最后定格于他的眼前,像是一副泼墨画,渐渐混沌。 “陛下!”身后小太监的呼喊声突然将他的思绪拉回。 风战修猛然凝眸,怔怔地扭头望向她。 “陛下,这边才是去金雀宫的路。”小太监有些狐疑,轻声提醒。 “王后娘娘!”一路上,太监宫女们请安。 明珠微微一笑,点头额首,由夏儿搀扶着前往良宜殿。一早她就起了,心里却烦乱不安,无法平静。如今她怀了孩子,更是两难,心里犹豫,只好带着夏儿出了金雀宫。在这宫中,她可以算是举目无亲。 算来亲近的人,也惟有德公公了。 两人顺利地走入良宜殿,明珠愈发得想念玄熠。不知道他过得怎样,也不知道公孙晴明现在身在何处。有了孩子,更能体会为人母亲的焦急心情。她既想让风战修的人找到公孙晴明,又不想让他的人找到。 近来一直矛盾。 良宜殿的院子里,德公公拿着一把笤帚正在扫地。 后院之中,那棵参天大树落了叶,凋零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德公公站在大树下,抬头望着满树凄凉,年迈的身影更显孤单。他握着笤帚转身,瞧见明珠站在身后,泪眼婆娑遮迷了视线。 德公公急忙揉了揉眼,也将那泪水擦去。 “公主!您怎么来了!天气冷,快进屋去!”德公公走到明珠面前,沉声喊道。即便如今她已经贵为王后,可是他依旧喊她为公主。在他这个老奴的心里,公主依旧是公主,不会有改变。 明珠同样哽咽,只是“恩”了一声,随他走进殿去。 冷清的大殿,并没有金雀宫那么温暖。 德公公取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只怕她冻着,“公主,奴才给您去沏壶茶。” “公公不用忙了,这边坐。”明珠伸手拦住了他,只将他扶到身旁坐下了,瞥了眼夏儿。夏儿机敏地出了殿,安静地守在殿外。 德公公瞧见她一脸的有苦难言,关切地问道,“公主有何难事?” 明珠沉默片刻,终究说道,“我有了身孕。” “这……”德公公一惊又是一喜,激动问道,“真的?恭喜公主!” “公公,可是这个孩子,我不知道他该不该出生。”明珠一开口就颤了声,眼泪簌簌落下。 德公公急忙拿出巾帕替她擦拭眼泪,慈爱地说道,“孩子无辜,公主不必为难。” “可是……”明珠泣不成声,“可是我是父皇的女儿,他又是沁公主的儿子,我和他……” 德公公顿时天神交加,忽然起身跪拜在她面前。 “德公公?”明珠诧异于他的举动。 “奴才有罪!”德公公低头叩拜,沉声说道。 明珠听到他这么说,那份诧异更是剧烈。 她连忙伸手扶起德公公,急急说道,“公公快起!公公何罪之有?” “奴才瞒了公主,奴才有罪!”德公公迟迟不肯起身,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双眸含泪,只见他两鬓白发,不复当年的老当益壮,这些年显然是老了不少。他被明珠搀扶着身体,沉沉说道,“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您是先帝的亲生女儿!” “公公还是先起来。” 明珠欲将他扶起,德公公却又说道,“公主!可是战王并非是大兴的血脉!” 什么?他不是大兴的血脉? 明珠困惑地望向德公公,还是将他扶起,“德公公,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沁公主的儿子吗?怎么会不是呢? 德公公扯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然说出,不再隐瞒丝毫,“老奴侍奉了三朝,陵帝的时候,老奴还只是个小奴才。那时老奴刚刚入宫,老奴恰巧曾经服侍过沁公主。后来因先帝抬爱,所以长随左右。” “只是沁公主自小体弱且多病,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病死的沁公主,又如何能嫁给当年的傲王?老奴所知,当年和亲远嫁给圣歆王朝的沁公主,早就暗中掉了包,不是真的沁公主!所以战王绝对不会是东家的血脉!”德公公说得斩钉截铁,万分肯定。 明珠愕然,心里却有一丝窃喜,又是问道,“当真?” “老奴愿拿性命保证!” 明珠竟然是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小腹。 他们的孩子,不是乱伦之子。 “奴才之所以迟迟不说,只怕战王不念及血脉之情,铁了心,一并将玄熠还有几位小公主杀了。”德公公低下了头,歉然地沉声说道,“可是如今公主已经怀了战王的骨肉,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明珠放柔了目光,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国仇家恨,血脉之乱,若是这是注定的天意,那么孩子又何其无辜。她想生下这个孩子,她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和他的骨肉啊,纵然有再多心结,可是他们之间有了再也无法分割的牵系。 他们共同的孩子。 “嘎吱”一声,殿门猛地打开了。 风战修威风凛然地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形将殿门阻挡,他那样英姿飒爽,所向披靡。这世上的男子,有的是温柔儒雅的,有的是聪颖体贴的,可是再也没有,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会让她那样心悸。 明珠看得呆了,太多的辛酸全都化为无声,只露出一个淡淡笑容。 “陛下!”德公公立刻起身跪拜。 风战修径自走到明珠身边,霸道地伸手搂住她走出殿去。 来去匆匆,身影眨眼消失于眼前。 德公公这才抬头,叹息了一声。 虽是午后,天空却比起寻常要亮上许多。 回金雀宫的路上,风战修一直都搂着她,他的体温就那样源源不断地传递向她。他也不说话,沉默地朝前走着。明珠同样没有说话,此时似乎无声胜过有声。从前,他们是两人而行,现在加上一个孩子,却是三人行。 生命的奇妙在于,能够让人心中燃起温暖。 忽然,天空一阵刺目的光芒,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雪,惹得一行人停了步伐。 漫天而落的雪花,纷纷扬扬而下。 身后传来夏儿惊喜的呓语,“下雪了!” 众人望着天际,被这突然的美景所惑。 邑城气候适然,一向少雪。自从多年前那一场大雪后,再也没有下过雪。细细一想,那竟然还是战王与公主大婚的时候。可是这场雪,来得那么急促,让人始料不及,仿佛是为了迎接新生命一样。 明珠停下了步伐,望着扬扬洒洒落下的雪花。 “好美。”她轻声呢喃。 “喜欢吗。”风战修侧头望向她,嘴角一抹笑容。 明珠微微一愣,点头应道,“喜欢。” 风战修侧身伸手探去,从宫女手中取过斗篷。他将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帽沿盖住她的头,不让雪花落在她的发上,沉声说道,“本王陪你在雪中走走。” “恩。”她不想拒绝。 两人漫步于雪中,只是小雪,倒也没有那么冷。只是顷刻间就积了一层薄雪,世间银白一片。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他故意加重了步伐,让她踩着他的脚印,以防她摔了。她察觉到他的细心,心里微甜。 什么仇恨,她突然不想去顾及。 只是想这样握着他的手,一辈子再也不放开。 明珠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开口,轻声说道,“放了那几个公主,让她们回良宜殿,我不走了。” 风战修默得僵住,转身望向了她,“真的?” “真的,真的不走了。”明珠坚定地说道,却被他突然正面抱住。 她颤颤地伸手,回抱住他,“我想玄熠了。” “本王已经有公孙晴明的消息,派了众离和云霓去寻他,马上就能找到他。”风战修闭上了眼睛,任由漫天飞雪落在他的身上,湿了华袍。 怪不得没有见到众离和云霓。 明珠依偎向他,感觉疲惫又安然。 那些往事,她全都不想去管了。 全都想要忘记,一点也不想再记起。 如果可以,等到玄熠大了,她想和他回到邑城,回到战王府,去过一些平凡的日子。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圣歆王朝的边境,跨过一整座山脉。 那便是南昌国。 南昌国位于大陆东南方,那是一个富饶的国家。 由于临海,所以渔产丰富,更盛产珍珠。而南昌国最为著名的则是绸缎纺织业,极具盛名。南昌国国民淳朴热情,商人更是络绎不绝,源源不断。除了气性偏湿之外,挑不出任何瑕疵。 比起圣歆王朝,南昌国又是另一种风貌,人土风情自然大为不同。 至于南昌国的国君则是九国唯一的女帝。 而且,在这南昌国中,女人的地位与男人同等,朝中的女臣更是占了一半。 秋凉十一月,从圣歆王朝辗转赶到南昌国,耗费了一些时日。 眨眼之间,已是寒冬一月。 海风呼呼吹拂过脸颊,异常阴冷。 皇宫正门大开,从宫中急急奔出数十人的队伍。叱喝声响起,带头的竟然是一名女子。虽是薄纱遮了丽容,却依旧可以感觉出那女子十分美艳,黑发如云,一双丹凤眼闪烁着光芒,饶有一番韵味。 “驾!” 一行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宫,朝着某处奔去。 都城城南,那儿是出了名的烟花之地。 南昌国最大的妓院怡春苑就在此处。 而这怡春苑,在南昌国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怡春苑的女子自然是倾城绝色,让人觊觎。不管来往经商的商人,或是出游的公子,亦或是城里的权贵更是必须前来的地方。有生之年不来怡春苑,这简直是白活一场。 白天的时候,怡春苑里的姑娘们都在睡觉。 惟有几名仆人在打扫。 “小董!快把这里扫扫!你愣在那儿干吗!快点啊!”怡春苑的胡嬷嬷一早就生龙活虎,扭摆着臀双手叉腰,嗓门响亮。 立刻,瘦得干瘪只剩下皮包骨的被唤作小董的男童立刻应声,“知道了!嬷嬷!” 一名青衣小童走入大堂,来到胡嬷嬷身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胡嬷嬷满脸笑容,收过一锭金子,笑得肥肉都在抖动。等到那青衣小童一走,胡嬷嬷望了眼周遭,只有小董一人,又是吆喝道,“小董,你先别扫了。马上去喊几个壮汉,替西阁的公子搬箱子。” “知道了,嬷嬷!”小董只得放下笤帚,转身就走。 胡嬷嬷想起些什么,又是喊道,“千万记得从后门走啊,可不许进前厅!” “知道了,嬷嬷!”得,还是这句话。 “我说你们几个都是吃闲饭的啊?干什么去了?”胡嬷嬷瞥向两名丫鬟,厉声训斥。两名丫鬟连忙打扫,连一句话也不敢顶撞。她一边骂,一边走向一张椅子。 刚要坐下歇息,怡春苑外突然闯进一行人。 胡嬷嬷吓得愣在原地,立刻笑脸迎人,“哎呦!几位大爷!这么早就来怡春苑啊,还没开门呢!” 高大的男人们让出道来,却是一名女子徐徐走入。 艳丽女子薄纱遮面,披了宝蓝色的披风。 凤眸扫过大厅,对上了那名老鸨,她轻声问道,“我是来找一位公子,不知道复姓公孙的公子住在哪一间?” “公孙公子?我们这儿啊有好多公子,姑娘您要找哪一位啊?”胡嬷嬷笑着走向那名女子,迂回地说道。她只当这女子是哪家的夫人,前来寻觅在外偷食的夫君。她自然是要维护客人,哪会轻易脱口呢。 艳丽女人轻笑了一声,连这笑都柔媚得透骨,“那我只好一间一间搜!” “给我搜!” “是!” “慢着!”胡嬷嬷大声呼喊,急得满头汗水,“姑娘,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搜呢!” 那几个男人却也不管,直接闯向怡春苑庭院。 这一番大肆搜索惊动了怡春苑,转过了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小阁中找到了所要寻找的人。小阁高起,台阶之上帏帐缦缦,却有一道白衣身影。云淡风清的翩翩公子,正轻弹着琴弦,悠然自得。 高大的男人们将小阁重重包围,艳丽女子徐徐走上了台阶。 “公孙公子好雅兴。”清亮的女声娇笑,“只是公孙公子回了南昌国,也不知会一声,让小女子好伤心啊。” 公孙晴明只勾起唇角,抬手的时候,挥起一阵风将女子蒙面的薄纱吹去。 薄纱一落,一张娇好的芙蓉脸庞。 顾馨儿倒没有半分惊讶,只是笑得狐媚生动。 “在下素来喜爱云游各地,这才刚到南昌国片刻时辰,顾小姐就知道了。顾小姐难不成有千里眼?”公孙晴明随口说道,眸中闪过一抹深邃。 “公子生气了?”顾馨儿走到他身边,纤纤玉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向了他。 公孙晴明不动声色地微笑,却突然拨起琴弦,那数根琴弦宛如利刃一下子割向高阁下男人的脖子,连出声都来不及,数人猛然倒地不起。他收了手,不急不徐地沉声说道,“在下并没有生气,只是不喜欢被人盯上。” “小女子谢公子救了妹妹若儿一命,若非公子想出装疯,若儿也不可能活。”顾馨儿攀附住他,在他耳边吐气若兰。 公孙晴明瞥向顾馨儿,顾馨儿冷不丁哆嗦了下,识趣地松了手。 “拿人钱财,自然要替人办事。”他一句话撇清关系,全然为了钱。 “听说大兴最后的血脉东玄熠在公子手中。”顾馨儿开门见山,不再继续含糊。 公孙晴明笑了,“那又如何。” “不如公子将那孩子交给我。”顾馨儿表明来意,扶身说道。 公孙晴明凝眸望向她,悠闲地拿出玉扇轻轻地扇了扇,他沉声说道,“在下今日累了,改日吧。” “这可就由不得公孙公子了!”顾馨儿口气态度骤然改变,软得不行,改为硬的。 公孙晴明却像是看戏一般,满意地点头额首,夸赞道,“顾小姐应该去当戏子,变脸之快让在下实在是佩服。只不过在下最讨厌受人威胁,再来你如今已中了在下的万毒粉,若是没有在下的解药,活不了几日时间。” “你以为我会相信?”顾馨儿咬牙喝道,心里没是没底。 公孙晴明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但是心思深沉,同样阴晴难料。而他明着为经商,暗地里却是毒医,通常杀人的时候是无痕。她到底有没有中毒,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丝毫没有感觉,难道他真的这么神? “你若是不信,就瞧瞧你的右手,是不是有一条黑气。”他径自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顾馨儿小心翼翼地睨着他,果然伸出右手,撩下衣服一瞧究竟。白皙的手腕上,果然有一条黑气。她静静思忖,幡然醒悟。 原来是刚才甩开玉扇的刹那,毒从空气中散播。 “公子,您不会让小女子丧命吧?”她又软了声音,屈膝跪拜在他面前,嘤嘤哭泣。 “天气似乎不错,在下决定午睡一会儿。”公孙晴明径自起身,走下高阁。他扫了眼倒了一地的尸体,无奈说道,“这里就交给顾小姐了。” 顾馨儿望了眼右手的黑气,只是愤然地瞪目。 可恶的公孙晴明!竟然敢这样对她! 诺大的后院,停了两辆马车。 马车外,小童阿尘已经等候多时。 小董带了几名壮汉来搬箱子,阿尘急忙说道,“暂且等等!我家公子还未到!”说话的时候,拿出一锭大元宝给了其中一名壮汉。这银子一到手,什么怨气也没了,几个大汉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不再有异议。 小董瞧见这一幕,心里暗道:果然是有钱能让鬼推磨啊。 “这个是赏你的。” 面前突然递来一小锭银子,小董却是拒绝道,“我不要!” “哎?有钱也不要?”阿尘奇怪了,只将银子收起来。 马车的帘子突然撩起,马车内探出一颗小脑袋。白白净净的小家伙,一双眼睛有些惺忪,小手揉着,显然是刚睡醒,他沙哑地喊了一声,“阿尘。” “小少爷!”阿尘急忙奔上前去,将他抱下马车。 小家伙十分可爱,一副富家子弟打扮。 小董的目光上下打量,光是那身上穿得恐怕就够贫苦人家吃上一个月了吧。 “公孙叔叔!”小家伙眼尖地瞧见了谁,开口喊道。 他猛地挣开了阿尘的手,朝着徐徐走来的挺拔身影奔去。 众人同时扭头望去,瞧见一名白衣公子,风流倜傥,翩翩而来。他生了一双桃花眼,能够勾人魂魄,嘴角噙着一抹笑,感觉十分舒爽,却是玩世不恭的感觉。可是视线触及到那孩子,神情忽然就转为温柔。 “玄熠,睡醒了?”公孙晴明低头望向玄熠,沉声问道。 “恩!”小玄熠点点头,“公孙叔叔,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我们到了南昌国。”公孙晴明半蹲而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又摸了摸他的小手,发现他的手冰冷,“阿尘,这儿交给你了!” “知道了!公子!”阿尘立刻回道。 公孙晴明牵着玄熠的手,转身而去,一阙翩然白色。 恰时,后院正好有几个丫鬟在打扫,张望着那白衣公子离去的身影,忍不住羞红了脸庞。 “那位公子长得真俊俏!” “是啊!” …… 素静雅致的厢房,小家伙坐在椅子上,甩着两条小腿,晃啊晃啊。 “公孙叔叔,为什么我们每次住的地方都有好多姐姐。”小玄熠口中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道,“而且那些姐姐穿得都好少,她们都不冷吗?” 公孙晴明径自坐下,望向他好奇的小脸,“玄熠,你的问题好多。” “可是公公说,不懂就要问啊。”小玄熠眨着大眼睛。 “知道也知道也,你的话最有道理。”公孙晴明似乎拿他有点没辙,小小的人儿怎么会有那么多规矩。真是败给他了。 小玄熠双手捧着脸,又是问道,“公孙叔叔,皇叔和姑姑还不来找我们吗。” “应该快了。”公孙晴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中温煦一片。 “快了是多久呢?公孙叔叔总是这么说,冬天都来了,可是皇叔和姑姑还是没有来找我们!”小玄熠可是个机灵鬼,一次两次后他也聪明了。 公孙晴明望向窗阁搁置的一角,那片天空有些阴沉。他又是望向玄熠,扯起嘴角,笑得淡然,“玄熠,其实这次你跟叔叔出来,是要帮你皇叔和姑姑一个忙。” “什么忙?”小玄熠圆润的双眼迸发光芒。 原来他也能来帮皇叔和姑姑的忙呀!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沉声说道,“我们来抓一个坏人。” “坏人?谁是坏人?”小玄熠非但不害怕,而且还很起劲。 公孙晴明见他一点也不害怕,倒是有几分兴味,“我也不知道,不过马上就要抓住了。等到抓住这个坏人,我们就回去。” “回宫吗?” 他点点头。 小玄熠立刻蹦了起来,“太好啦!我们要回去咯!” 公孙晴明望着小家伙兴高采烈的样子,垂了眼眸。该来的人总要来了。 第76章 王后小产 第76章 王后小产 “驾——” 幽静的小道,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奔驰。 这两人正是众离以及云霓。他们受了陛下的命令,从圣歆王朝赶往南昌国。他们两人日夜不停地奔波,仅花了二十余天就赶到了南昌国。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睡。等到回了南昌国,终于忍不住找上一间客栈打尖。 云霓取出银子,轻声说道,“两间厢房!” “带两位客官上去!”掌柜收了银子,呦喝了一声。 “这边请!”小二急忙应声,热情地招呼。 小二带着两人上了楼,来到了两间厢房前,伸手比画了下。他又是推开了其中一间,走进去擦了擦干净的桌子,“两位客官,房间还成吗?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一声!”这么说着,也就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两人坐了下来,云霓拎起叉壶晃了晃,发现没水。 她刚要起身,却被众离拦下了,“我去吧。” 众离从她手中接过茶壶,径自出了厢房。 没过多久,他提着茶壶折回。 云霓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顿时觉得暖了些。这才有了精神,开口说道,“消息说,公孙公子赶往了南昌国。我们这一路追来,时日也差不多了。按照公孙公子的习性,他应该会住在南昌国的怡春苑。” 公孙晴明一向不住客栈,从来只住在烟花之地。他们自然清楚。 现在这南昌国,最富盛名的是怡春苑。 “什么时候行动?”云霓急于赶回去复命,轻声询问。 “他也跑不了,不急于一时。你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众离沉声说道,抬头望向她。那一双沉凝的眼眸注视于她,却有几分关心之意。 云霓直觉地低下头,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那你休息。”他又是站起身来,走出厢房进了对面的那一间。 云霓关上了门,真是感觉累了。她脱下了外衣,一躺下床塌,马上就睡着了。 有人却在门外偷偷逗留,确定她已经睡下,这才闪身离去。 等到那人走后,厢房内的云霓忽然睁开眼睛,她机敏地尾随。 怡春苑的庭院 顾馨儿体内的毒迟迟没解,她也不敢轻易行动。 她不是没有想过劫持东玄熠作为要挟,可是她更明白公孙晴明的性子,若是惹怒了他,恐怕只会害了自己。更何况,女皇陛下有意拉拢他,对他一向赏识。她更是像女皇陛下允诺过,让其归顺。 偏偏他软硬不吃,她又不能拿他怎么办,真是骑虎难下。 天气虽是阴冷,小玄熠却依旧起得很早。 阿尘端了热腾腾的早膳,小玄熠坐在椅子上啃着包子,两条小腿晃着,“公孙叔叔,坏人什么时候来啊!” 公孙晴明正在阅书,他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瞥向了小家伙,“你猜呢。” “我猜啊,我猜坏人马上就要来了。”小玄熠吃着包子,又喝了一口水。 “聪明的孩子。”公孙晴明耳朵敏锐地听到了声响,沉声说道。 果然,厢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公孙晴明朝玄熠招了招手,小家伙抓着包子跑到他身边。他微微一笑,这才望了眼紧闭的房门,不急不徐地喊道,“进来!”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众离高大的身影闪现,他走进厢房,沉声喊道,“公孙公子!” “咦?”小玄熠瞧见来人,惊奇地睁大眼睛,天真的孩子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开心地说道,“怎么是众离护卫!是不是皇叔派你来的?你是来接我回宫的吗?” 众离作揖道,“玄熠少爷,属下正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接您回宫。” “太好啦!”小玄熠眉开眼笑,就要朝他奔去。 公孙晴明一把拉住他,小玄熠扭头狐疑喊道,“公孙叔叔?” “等等!”公孙晴明温煦地叮咛,他放下手中的书,徐徐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姿,白衣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他执扇慢摇,一双桃花眼望向众离,漫不经心的口气,幽幽说道,“原来是你。” 众离面不改色,“属下不明白公孙公子所言。” “不要跟我打哑谜,我可不喜欢猜谜。”公孙晴明笑得云淡风清,英俊的脸庞折射出熠熠光芒,却是锋芒冷凝,饶有兴趣地问道,“说吧,你究竟是哪国的细作。该不会就是南昌国的吧?” 众离顿时沉了脸,屏气不语。 “女皇陛下真是英明,能够花这么长的时间派你在风战修身边。众离啊,你跟在他身边也该有十年了吧?”公孙晴明悠悠说道,眸底深邃。 众离握紧拳头,双眼一紧,突然上前就要去抢夺玄熠。 可是身后却蹿过另一道纤细身影,直接与他交手阻拦在他面前。众离定睛一瞧,忽然收了手。而对方也同时落地,却是以身护着玄熠。 “云护卫,你怎么也来了?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小玄熠愣愣地望着他们,困惑地说道。 公孙晴明将玄熠揽入怀里,沉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回哪里?”小玄熠抬头问道。 “回你想回去的地方。”公孙晴明揽住玄熠,白影如鬼魅飞出厢房。 众离转身要去追,却被云霓又是拦住,他一下子怔在原地,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让开!” “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云霓拔出剑,对准了他。 出生入死那么长时间,每一次都是共同作战。 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竟然也会有一天兵戎相对,成为了敌对的人。或许,这就是命运。 云霓冰冷了眼眸,厉声说道,“拔出你的刀!” 众离佩着从不离身的刀刃,沉声说道,“我不想和你动手!” 云霓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决然说道,“拔刀!” “我不想杀你!”众离喝了一声,他似有隐忍,语气是那样无奈。四目相对,他忽然就记起从前的一切,那是无法抹杀的记忆,他忘记不了。身为杀手,身为细作,他必须以国家第一,他必须绝情狠心,但是他却无法做到冷然。 云霓握紧剑柄,眸底浮现起几分困惑,“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主子! 起初接到公孙晴明秘密派人送来的亲笔书函,她并不相信。从太后口中听到众离杀了弘帝,她依旧是不信。即便他说了那是陛下的命令,他只有听从命令。她还是不信。非要到了最后一步,终于不得不信。 他才是那个叛徒! 众离凝眸以对,终于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因为我是南昌国的子民!我忠于女皇陛下!这是我的国家!” “你是细作。”云霓淡淡说道,那份诧异早已经散去,只是心里却依旧颤悸。 无法平息的惶恐以及不安,她面前的同伴,刹那之间成了敌人。 云霓猛地举剑,狠狠地朝他刺去,众离一个侧身闪过,用刀去挡。她招招致命,他却始终不还手。她的剑几次三番触向他的心口,他只是任她刺去。她偏又收了力道,不去杀他。两人你来我往,始终无法分出胜负。 云霓望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奔出厢房。 众离并没有去追赶,只是忽然低头,就瞧见一包纸包落在地上。那是他送给她的胭脂水粉。他迈开脚步,弯腰将纸包拾起,那淡淡水粉香飘入鼻间,忽然就刺痛了双眼。向来不离身的刀刃,“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水粉的纸包上,赫然写了一行小篆——与君同一身,此生愿足矣。 这一行小字,像是正中心怀一般,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他捏紧了纸包,却听到脚步声响起,急忙塞入怀里。 顾馨儿后脚赶到,瞧见人去楼空,一下子气急,“人呢!公孙晴明呢!” 按照女皇陛下的旨意,他们必须要抓到东玄熠,只差最后一步就要完成任务,现在岂不是两失?而且,毒医恐怕向着风战修,他们的处境一下子危险。更何况,她体内的毒未解,不是必死无疑? 顾馨儿美眸似是要喷火,冷声质问,“谁准你擅自行动!” “我自然会向陛下负荆请罪!”众离沉声说道,撕扯下衣服胡乱地扎住手臂伤口。 “马上追!” 两人急忙奔了出去。 早就备好马车的公孙晴明,已经在城外等候。 马车内,小玄熠不时地张望帘子外,心里困惑又是扭头问道,“公孙叔叔,众护卫和云护卫为什么要动手啊?” “吵架了。”公孙晴明随口说道。 突然,马车的帘子被撩起。 云霓弯腰钻进车内,她刚坐下,马车立刻朝前嗒嗒而去。 小玄熠跳了起来,急忙大喊,“不能走!不能走!众护卫还没有来!” 云霓一听这话,忽然觉得一阵空寂。只是握住他的小手,将他拉到身边坐下。她摸了摸玄熠的脑袋,轻声说道,“众护卫还有事,所以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你们吵架了吗?”小玄熠这才安静下来,小大人似地问道。 云霓微微笑,心里一阵空落。 马车奔了十几里地,云霓时刻警惕谨慎,不敢睡觉。只怕众离带人追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公孙晴明却在车内闭目养神极其安稳,小玄熠干脆横躺下了。她好奇困惑,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他们若是要追来,躲也躲不过。”公孙晴明淡定得像一尊佛,娓娓道来。 云霓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烦躁。 她不能让玄熠有事! 马车又是一阵颠簸,马蹄发出惊恐的嘶鸣声。 “啊——”仆人阿尘瞬间死在箭下。 小玄熠被惊醒,云霓急忙搂住他。 公孙晴明漆黑的双眸流转过几许诧异,径自掀开帘子,却见追击而来的南昌国士兵将马车团团围住。他扭头轻笑,无奈说道,“看来祸端来了。” 云霓凝声喊道,口气满是恳求,“公孙公子,我知道你武功甚高,一定能带玄熠突围!云霓感激不尽,若是有幸还能活下来,愿替公孙公子效犬马之劳!” 公孙晴明眼眸子一紧,紧要关头也不再嬉皮笑脸。 “好!这笔买卖在下做了!”他郑重答应,依旧是那个商人。 “公孙叔叔?云护卫?发生什么事了?”小玄熠见他们神情凝重,轻声问道。 “没事。”云霓抱紧了小玄熠,轻声呢喃。来不及多作考虑,立刻点了玄熠的昏睡穴道。 小玄熠闷哼一声,闭上眼睛,昏厥不醒。 云霓朝公孙晴明点头额首,率先下了马车,面对千人围攻,她英勇骁骑。束起的黑发在风中飞扬,动作利落如猛鹰,招招致命,秀眉凛然,那殊死一搏的气势逼得士兵连连后退,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弓箭对准了她的身影。 “不准射箭!”有人大吼一声,是众离。 公孙晴明抱住玄熠矫健地冲出马车,直接用剑砍了缰绳,骑上马纵身而去。 弓箭又对准了他逃亡的身影。 “不准射箭!”有人同样大吼一声,这次是顾馨儿。她的毒还没有解呢! 瞧见公孙晴明策马远去,顾馨儿与众离两人同时喝道,“追!” 公孙晴明已经逃得有些远了,他一手执缰绳,又是护着玄熠不让他摔下去,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用牙齿咬了瓶盖,将瓶中的粉末洒于空中。粉末顿时随风飘向身后追来的士兵,一阵奇异的香味。 嗡嗡—— 吵闹声顷刻间响起。 不知道从哪里猛然飞来无数飞虫,飞虫显然十分喜爱这粉末的香味,成群地扑向士兵,不消多久,士兵们被飞虫包围,哀嚎倒地,不断地抓着自己的身体,奇痒到无比。剩下的士兵瞧见如此,吓得不敢上前,连连后退。 公孙晴明瞥了眼不再追逐的南昌士兵,又是低头望向怀里的小玄熠。 小家伙一张小脸安宁到神奇,竟然让他无奈微笑。 恐怕只有孩子,才能那样不知祸福。 马蹄溅起滚滚尘土,那道白色身影迅速淹没于山峦尽头。 “追啊!一群没用的废物!”顾馨儿气得扭曲了丽容,不安地望向右手的黑气。 这可怎么办?她的毒该怎么解? 千军围攻,云霓依旧在撕杀。她的脸上溅了士兵的鲜血,一道猩红色,显得触目惊心。她握着手中的剑,不断地砍杀着四周的士兵,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当杀人变得麻木,她似乎只是在重复这个动作。 杀杀杀!她究竟是在杀什么,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 眼前一片恍惚,她瞧见那马驹上,那张如此熟悉的脸庞,他正冷漠地望着自己。 她的孤立,她的无助,她的焦虑以及不安。 云霓只是咬紧牙关,双眼通红。她一个飞身冲向了众离,剑尖刺向了他。士兵们急忙冲向了她,她眉宇一拧,剑尖在最后的刹那,由眉心的位置偏向脸颊,立刻划过一道口子,鲜血从那道口子孜孜流淌。 众离的脸上,满是鲜血,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士兵们用矛枪架住了她的身体,云霓大吼一声,“啊——” 她的吼声那样凄厉,响彻天际。 与君同一身,此生愿足矣。 从未真正认识过,又何来与君同一身。呵呵。真是可笑。 南昌国皇宫大殿 “陛下万岁!”顾馨儿与众离双双奔进殿去,跪拜在地。 红毯尽头,一悫珠链挡住了视线,隐约可见凤椅上端坐的女皇。 她一袭朱红凤服,头戴皇冠。冷艳的容颜,微微有些沧桑,周身自有一股威慑高贵。她抬手一挥,指间的丹寇妖娆,“怎么?没有抓到东玄熠?是谁向朕保证,声称近日内就能抓到东玄熠?” “陛下恕罪!”顾馨儿急急开口,全将责任推卸到众离身上,“怪只怪众离打草惊蛇,让公孙晴明带着东玄熠逃了!” 众离并不推卸,沉声说道,“陛下,属下知罪!” “知罪又有何用?”女皇陛下冷冷开口,“风战修的心腹护卫被杀,如今你的身份也被识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属下请命,一定追到公孙晴明,将东玄熠带回!”众离又道。 女皇陛下不急不徐,轻声说道,“馨儿,朕命你为使臣,前往圣歆王朝议和,洽谈两国交好。你准备一下,明日起程。” “是!陛下!”顾馨儿一听这话,立刻允诺。 她本来就想着要偷偷前去会一会公孙晴明,她身上的毒也只有他能够解。 “全都退下!”女皇陛下挥了挥手。 两人立刻应声退去。 等到出了大殿后,顾馨儿扭头望向众离,拿出袖中的巾帕递向了他,见他不接,她只是收回,也不生病,却是揶揄道,“她下手可真是狠,亏你南昌国第一杀手对她动了心,她却不领情。” “把她交给我吧,不然的话,我可就供出她没死,让陛下定夺。”顾馨儿显然是要挟。 众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沉声说道,“你可以试试看。” “你!”顾馨儿眯起美眸睨向他。 众离迈开脚步,走过她身边,“不要忘记,是你先向陛下隐瞒了公孙晴明的下落。原本想要拉拢他,反倒是你吃力不讨好。” 顾馨儿被他触中心事,握紧了拳头。 出了皇宫,都城城北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围了篱笆的院子,倒也葱郁。 众离只身退门而入,反手关上了门。 有些暗的屋子中,云霓身受重伤,躺在床塌上一动不动。全身几乎都用纱布缠绕,到处都是刀枪留下的伤口。她苍白的脸,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处于昏迷中的她,一直都蹙着眉头,那样不安宁。 众离走近了些,听见她微弱的呼喊声,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他心里一沉,默然地坐在床沿静静地望着她。 云霓被噩梦惊醒幽幽醒来,一睁开眼就瞧见了他,她冷声说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等你伤好了,你就可以离开。”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云霓作势要起身,却疼得扯动了伤口。 众离不再多言半句,索性点了她的穴道。 …… 次日,顾馨儿受女皇之命,作为使臣率队前往圣歆王朝。 而公孙晴明带着玄熠以最快的速度奔波,可是天气实在太过寒冷,小玄熠一路上受了寒,发起了烧。公孙晴明只得暂时借住于一户农家,等到玄熠康复了些,又是起程。这么一耽搁,当他们赶到圣歆王朝都城的时候,已过了一个多月。 今年的冬天,圣歆王朝似乎格外的冷,白雪茫茫。 正是午膳时辰,皇宫上下被白雪映得发光。 放眼望去,殿檐上满是覆上了一层雪霜皑皑,冷冬让人唇寒。太监宫女们哈着大团的白气,不时地搓手取暖。 这真是奇了,怎么会这么冷呢。 天气实在寒冷,众人脸上被冻得红扑扑的,倒像是擦了水粉一般。 “陛下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殿门赫然打开,风战修踏着白雪,身后落下一串脚印。 风战修威风凛然地走进殿来,身上的寒气迅速被屋内的温暖所融化。立刻有人上前接过他黑色金线的斗篷,退到一边。又有人拿来热脸巾,他径自取过擦了擦手。一番事宜,他挥了挥手,宫女们陆续退去。 “陛下万岁!”夏儿扶着明珠从内殿而出,开口喊道。 明珠瞧见了他,微微一笑。 隔间内,太监们已经将膳食准备齐全。 风战修沉沉走向明珠,牵过她的手走向隔间。他的沉默霸道,在这个时候似乎都成了一种温柔,而她已经习惯这份温柔。明珠已经怀有身孕三个月,由于她的身体瘦弱,所以小腹并没有怎么隆起,几乎看不出什么。 太医开了几贴药,害喜倒也减缓许多,不再那么强烈。 隔间的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 风战修携着明珠入座,扭头瞥向那一盅补汤。只是他不像平日那么积极,却是放慢了动作。他打开了汤瓷,一股清淡不腻的蟹香弥漫于空气中,极能勾起食欲。他却拧眸,将浓汤盛入小碗中。 “今日你命人送来的山查,我觉得味道很好。”明珠望着他,轻声说道。 自从怀孕后,她就特别爱吃酸的。 风战修整个人一怔,却怎么也不说话。 他望着面前正冒着热气的蟹汤,迟疑了一会儿,才将那汤碗端到了她面前。 “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明珠见他神色凝重,狐疑地问道,“怎么了?” 他微扬唇角,随口说道,“北方雪灾严重,本王正在思忖对策。” “天灾无法避免,可怜了百姓。只是冬天一定会过去,等到春天来了,自然不会有事。”明珠体贴安抚,握住了他的手。 风战修反握住她的小手,那温度却一下子刺进他的心里,幽幽吐出两个字,“喝吧。” 明珠点点头,收回手拿起汤匙就要喝汤。她握着汤匙,拨了拨汤面,将汤喝下。 刚用了膳,殿外骑兵急步奔进。 一月单膝跪拜在地,轻声喊道,“陛下万岁!王后千岁!” “何事!”风战修见她将汤喝得干净,沉声问道。 “公孙公子带着玄熠少爷回来了!”一月立刻回禀,语气难掩惊喜。 明珠一听这话,整个人愣了下。而后猛得回神,激动地喊道,“他们回来了?在哪儿呢?” “姑姑!皇叔!”清亮的童声下一秒赫然喊道。 一道小小身影机灵地奔进殿来,小脸满是欢喜。小玄熠穿着厚实的棉袄,依旧活泼可爱,咧着嘴大笑。他张开双手,猛地扑进了明珠怀里,孩子气地蹭了蹭,闹腾地嚷嚷道,“姑姑,玄熠想死你了。” “玄熠!玄熠!”明珠喊着他的名字,捧起他的小脸仔细地瞧,却见他健康红润,完好无缺。她这才松了口气,又是问道,“你有没有调皮?” “我才没有,我可乖了。姑姑,公孙叔叔带我去了好多好玩儿的地方。那儿的树有那么高那么高,还有那么大的鸟儿……”小玄熠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与人分享。 “真的吗?”明珠搂着他,感慨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小玄熠坚定地点头,一扭头瞥见风战修,又是猛得收了笑容。 风战修沉静地望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双鹰眸一眨不眨。但是他的眼底却浮现起深邃,那是不为人知的感情流露。 “皇叔!”小玄熠退出了明珠的怀抱,木纳纳地走向风战修。 风战修只是“恩”了一声,也算是回应了。 “皇叔,我也想你了。”小玄熠大眼睛扑扇扑扇,小手又不安分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殿外传来戏谑温煦的男声,“真是其乐融融啊!” 忽又闪进一道白衣身影,挺拔颀长,那淡雅的墨香也随之飘来。众人寻声望去,瞧见公孙晴明翩然而至。他好看的俊容总是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散漫中带着些睿智英明,腰间系着的细巧金算盘透着商人的市侩。 “公孙叔叔!你走得好慢哦!”小玄熠嘟哝道,两人之间甚是亲昵。 公孙晴明走进大殿,作揖道,“陛下,王后,好久不见。” “晴明,快些坐!”明珠急忙招呼,心里自然是感激。 公孙晴明倒也不客气,走向一旁坐下。 夏儿立刻沏茶敬上,“公孙公子!” “咦?夏儿什么时候进了宫?”公孙晴明认出了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公子的话,夏儿进宫有一段时日了。”她简短回答,退到一边。 “可惜在下没有赶上喝杯喜酒,真是晚了一步!”公孙晴明微微一笑,端起茶杯,继而又道,“如今也只能喝杯茶水了。”他喝了口茶,徐徐望向凤椅上的明珠。 明珠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风战修打断,“公孙晴明,本王有事跟你商谈。” 他站起身来,朝着金雀宫外走去,却是有些急促。 “是!”公孙晴明不急不徐地站起身来,转身的刹那与明珠相视一笑。 养心殿 风战修与公孙晴明一前一后走进殿去,整座大殿幽静无人。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望着风战修走上龙椅反身坐下,他气定神闲,率先开口说道,“事情始末,我想不用再向陛下解释了。陛下英明,应该早就洞悉了解。只是在下不得不赞赏云霓,真是忠心耿耿。” 这个世上,恐怕她已是少数中的少数。 “公孙晴明,你到底是敌是友!”风战修眯起鹰眸,冷冽地望向他。 尽管他算尽一切,却也始终算不透眼前的这个公孙晴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仅与自己做了买卖,更甚至与南昌国的女皇做了买卖。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敌人,那就非除不可,绝不能留在世上! 公孙晴明从容地回望他,微笑说道,“在下不过是个商人,有钱的买卖自然不会放过。” “好!本王跟你做一笔买卖,告诉本王你的身份!”风战修顺着他的话接下,犀利地说道,“不要告诉本王,你真的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后。本王可不是三岁孩子,凭一把玉扇就断定你的身份。” 公孙晴明收了扇,挺拔的身躯傲然于大殿,“在下最近有些累,并不打算做买卖,想要暂时休息。不过,等在下休息够了,陛下倒可以和在下做这笔买卖。” “但是……”他故意停了声,一双桃花眼促狭过精光,“接不接这笔买卖,再议。” 一阵寂寥,谁也没有说话。 风战修突然大笑出声,似是几分赏识,“公孙晴明,你真是深藏不露。” “陛下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公孙晴明附和了一声。 “你会站在本王面前,本王算你半个朋友。”风战修徐徐说道,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帮本王抓出内鬼。” 公孙晴明白衣胜雪,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在下不过是还了欠陛下的三年之债。” 简单一句话,他华丽地全身而退,不带半点愧疚。 风战修思忖片刻,沉了眼眸,“公孙晴明,本王想要收了你。” “收了在下?”公孙晴明喃喃念道,语气不咸不淡。 “丞相一职尚且空缺,不知你是否有兴趣。”风战修表明意图,虽然明白他绝非轻易被人收入壕下,他可是一只狐狸。 公孙晴明挑起剑眉,啧啧说道,“真是肥差,一朝之相,权倾朝野,让人心动啊。只是陛下就不怕在下喧宾夺主,反了陛下?” 他神情一凝,让人瞧不出真假。 “你若是能反了本王,本王就等着!”风战修霸气凛然,硬生接下他的挑衅。 又是一阵沉默。 公孙晴明长长叹息,状似可惜道,“只是在下真得累了,这笔买卖也再议。在下只留宿一晚,明日就离去。” 风战修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强求。 “陛下!”三月奔进殿来,恭敬地喊道。 “在下告辞!”公孙晴明瞧见如此,识趣地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三月才开口又道,“边境有士兵来报,南昌国的女皇派了使臣前来,边境长官恳请陛下旨意。” “想要议和?”风战修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放他们入关!” 三月立刻应声,“是!” “等等!”风战修又是喝道,阴霾地说道,“派四名骑兵偷偷前往南昌国,打探云霓和众离的下落,不管是死是活,都将他们带回来!” 他真是没有想到,众离竟是那个细作。 “公公!公公我回来啦!” 小玄熠欢快地奔进良宜殿,那呼喊声也传进了空静的殿院。 他的身后,明珠小步地跟随,瞧见他跑得飞快,忍不住地叮咛,“玄熠,你慢点,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了。”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顽皮!骁天哥哥那么儒雅的人,竟然生出了一个调皮鬼! “姑姑!我知道啦!”应声归应声,可是他早就没了踪影。 良宜殿内,德公公听到呼喊声,立刻奔了出来。他已经十分苍老,连那脊背都微微弓着,岁月果然是不饶人。一奔出殿,就瞧见小玄熠可爱的小脸,兴高采烈地奔向了他,他急忙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小家伙。 “玄熠!我的祖宗呦!你可回来了!”德公公眼眶泛湿,喜极而泣。 小玄熠也拥抱住他,亲昵地说道,“公公,玄熠好想你噢!” 瞧瞧,一张小嘴多甜啊。 德公公哽咽地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低头望着小玄熠,小玄熠也抬头望着他,见他老眼通红,急忙替他擦了擦眼泪,困惑地说道,“公公,你怎么哭了。” “公公瞧见你回来,太高兴了。”德公公笑着说道。 “姐姐们呢?”小玄熠点点头,张望着四周。 “她们……”德公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找了个借口,“她们出远门了。” 小玄熠眨着大眼睛,追问道,“出远门?姐姐们去哪儿了?” “玄熠!”明珠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小手,轻声说道,“你放心,姐姐们马上就会回来。明天,明天就回来。” 小玄熠眯起眼睛,像两只小月亮,“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明珠允诺道。 小玄熠开心地拍起手,在原地蹦跳,“太好啦,那以后我就和皇叔、姑姑、公公还有姐姐们一起住在宫里!我们大家都在一起!” 明珠望着他灿烂的笑脸,天气微冷,但是心却那么暖。 是不是,春天就要来了。 回金雀宫的路上,明珠遇上了前来寻她的公孙晴明。 他一袭白衣站她的面前,朝着她微微笑,竟然是久违的感觉。想到那日分别,却如昨日一般。没有想到一分开,眨眼也过了几个月时间。她慢慢走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俊逸的容颜,轻声喊道,“大哥。” “哎!”公孙晴明听见她这一声呼喊,无奈应声。 她这一声“大哥”,真是宛如千斤之重。 像是一份责任压在了他的身上。 公孙晴明的视线扫过她,望向她的身后却也找不到小家伙的身影,明珠徐徐说道,“别找了,玄熠在良宜殿。”德公公许久没有瞧见玄熠,再次见面自然舍不得放开,索性就留下玄熠,让他们两人好好聚聚。 公孙晴明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两人并肩走回金雀宫,一路上梅花开得芬芳。 明珠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轻声问道,“小家伙太调皮了,这几个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的确很麻烦。”公孙晴明淡淡说道,语气里不经意间溢出那份喜爱。 明珠笑了,那份母爱不自觉地流露,“是啊,不知道我的孩子以后会不会那么惹人麻烦。” 孩子?公孙晴明猛地停下脚步,诧异地扭头望向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静静地观察,这才开口狐疑问道,“你有了?” 明珠点头幸福地微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子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公孙晴明重复了一遍,明媚的双眸生辉,“希望是个女儿,像你。” “你们怎么都希望是个女儿。”明珠的嘴角上扬,“其实不管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 “明珠。”公孙晴明喊了一声。 她抬头望向他,“恩?” “你爱他吗。”他有些语重心长,像是一个兄长。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郑重地点头承认。 爱他,爱到无法克制,爱到生命都好象着了火。 “我明日就走。”公孙晴明见她坚决的神情,心里忽然空澄。瞧见她一脸惊奇,他又是说道,“在下是商人,商人素来居无定所。不过你放心,等孩子出世了,在下一定回来,送上一份大礼。” 他说着,余光瞥向她的身后,瞧见某人阴霾了神情急步而来。 忽然有了坏心思,他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借你抱一下。” 明珠尚未来得及反应,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她慌张地扭头,瞧见风战修气势汹汹。余光瞥见公孙晴明散漫地微笑,她惊绝他方才的举动,一下子笑出了声。 “本王觉得你要走还是快走。”风战修大喝一声,搂住明珠转身就走。 公孙晴明清闲地摇头,跟随在他们身后。 夜深人静,皇宫里难得的安逸。 众人都安稳入睡。 金雀宫的寝殿,原本安睡的明珠突然感觉腹痛难忍。她被这疼痛折腾醒了,睁开眼睛,皱着眉宇呓语,“好疼……好疼啊……战修……” 风战修几乎是第一时刻起身,冲着殿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漆黑的寝殿瞬间亮起灯火,明明灭灭,似是一场骤变。 众人慌乱了手脚,急忙去请太医前来。 凤塌上,明珠难忍疼痛,豆大的汗水渗出额头,密密麻麻。她紧握住风战修的大手,不安地说道,“战修……我好疼……我好疼啊……” 另一只手抚住自己的腹部,她慌张不已,“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明珠!明珠你不会有事的!”风战修扭头大吼,“太医呢!怎么还没有来!” 奇迹一般,有一名太医恰好在乾宁宫。 立刻,从乾宁宫请了那名太医。 夏儿随着太医奔进寝殿,她担心主子的安危,更担心主子肚子里的孩子,“太医!这边请!” 太医急步奔进殿去,“陛下万岁!” 风战修径自让开,急声呵斥,“还磨蹭什么!快!” 明珠凄惨地大叫一声,不知是疼痛,还是心里那份隐隐察觉。她的手触摸到凤塌上湿润的液体,下意识地明白那是什么。血腥味充斥向鼻间,她痛苦地大喊,“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我要他……我要我的孩子……”她重复地呢喃,双眼一闭,忽然昏厥不醒。 为什么要这样,难道这是上天惩罚她的吗? 为什么…… “娘娘!” “明珠!” 太医战战兢兢,猛地跪拜在地,“陛下,娘娘……娘娘小产了……” 什么?小产? 金雀宫殿内殿外,所有的太监宫女忽然统统跪下。 …… 谁也没有料到,王后竟然小产了。 金雀宫一夜不得安宁,直到天亮才喘了口气。宫里的老嬷嬷端出一盆血水,那死去的孩子也在其中。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形。只是一声叹息,孩子是个女孩儿,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真是可惜了。 明珠昏睡不醒,风战修连早朝也不上了,陪伴在身边,沉了俊容,一声不吭。 “娘娘!”夏儿伤心哭泣,只怕她醒来后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而王后娘娘小产的消息也迅速传遍整座皇宫。太监宫女们无不感慨,王后娘娘仁善宽厚,上苍怎么如此薄待于她。 乾宁宫中,翠儿走到慕容飞雪身后小声回报,“太后,王后娘娘小产了。” 慕容飞雪挥了挥手,望着窗外那片银白的雪,冷冷地笑。 “娘娘真是可怜!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是啊!昨儿夜里突然就腹疼,太医赶到的时候,孩子就没了呢!” “真是可惜!” “听说是位小公主,就这么没了!” “王后娘娘一定很伤心!” “……” 公孙晴明到了晌午才徐徐进宫,而他是来辞呈的。但是他一进宫,就听见宫里太监宫女私下念叨的话语。顿时一惊,竟然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明珠小产了?昨日还在他面前笑得一脸幸福,今日就没了? 这变故太过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 公孙晴明立刻奔向了金雀宫,想要一探究竟。 第77章 国家作交换 第77章 国家作交换 天气愈发寒冷,虽有几许阳光却无法使白雪融化。梅花的淡香,在这个时候也让人不再安宁。他急步匆匆,白雪衬着白衣,刺目无比,在雪地中踏下一个又一个脚印。眨眼之间,挺拔的身影消失不见。 金雀宫中,气氛无比窒闷。 太监宫女闭口不言,愁眉苦脸。 公孙晴明一路奔进殿去,夏儿瞧见来人,轻声喊道,“公孙公子!” “夏儿!你家主子怎么样了?”公孙晴明张望向寝殿,殷切问道。他一向调侃不羁的俊容也僵了笑容,只剩下担心。按照明珠的性子,她撇下那么多是是非非,重新下定决心。恐怕多半是孩子的原因。 但是如今,孩子怎么就突然没了。 她那么爱这个孩子,一定承受不住打击。 夏儿眼眶微红,酸涩地说道,“主子醒来后,一直喊着要孩子。后来就谁也不理,也不吃东西。”她说着说着,哽咽地哭泣起来,“昨日睡下的时候还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怎么一下子就……” “突然就腹痛了?”公孙晴明又是问道,“没有任何症状?是不是哪里磕碰了?” “没有!”夏儿摇摇头,拿出巾帕擦拭眼泪。 公孙晴明感到有些蹊跷,那份不妙感觉渐渐凝聚。眼底蹿过一道精光,他不动声色,“你不要哭了,你家主子现在正需要你。” “我知道!”夏儿咽下眼泪,不许自己再哭。 公孙晴明眉宇一凛,这才走进寝殿。 诺大的寝殿内,宫女太监们全都退下了。 风战修坐在床沿,端着一碗汤药正在哄劝。汤匙凑到了她的嘴边,蹙起的剑眉掩不住那份忧虑,“明珠,你要乖乖喝药。来,喝一口。好不好?” 明珠死气沉沉地平躺在凤塌上,闭着眼睛紧抿唇瓣,一句话也不说,任他劝说就是不理不睬无动于衷。小脸苍白虚弱,黑发帖服着脸颊,眼角尚有未干涸的泪水,眼睑是深深的阴影,看上去让人心疼不已。 “你不喝怎么行?身体重要!”风战修无奈地将汤匙放入碗中,沉声说道。 许是烦了,明珠索性侧头回避。 “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怀!”风战修闷闷地说出这一句话,端着碗的手微颤。 明珠神情忽然难过,眼泪又流淌而下,无声无息。 她一哭,风战修只感觉心疼像是被人捏在手中,望着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沉默半晌,只能伸手替她拭去泪水,手指被她的泪水灼痛。 公孙晴明静默地瞧着这一幕,只是转身又退出殿去,不想打扰他们两人。他急步出了寝殿,走到夏儿身边询问了几句。忽然听到什么,不自觉地握紧了玉扇。他不再犹豫,闪身出了金雀宫,朝着某处赶去。 乾宁宫却是异样安宁,王后小产,太后娘娘则是全然事不关己的态度。 而此刻,大殿内慕容飞雪正与宫女翠儿在对弈下棋。棋下一半,正到关键之处,却有小太监奔进殿来,恭敬回禀,“太后娘娘,公孙公子求见!” “来得真快!”慕容飞雪轻笑了一声,执手下了一子,这才不急不徐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喳!” 翠儿立刻起身,退到一边。 公孙晴明一阙白衣,上好缎面的黑靴沾染了白雪微湿。恐怕是赶得匆忙,额头落下几缕碎发,他停下脚步,双手作揖道,“太后娘娘千岁!” “晴明啊,你可真是神出鬼没,一下子走了,一下子又来了。这回儿又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慕容飞雪笑着望向他,神态自若,“来!坐吧,今日该有空了吧?陪哀家把这盘棋给下完?” “在下遵命!”公孙晴明果然上前,撩起衣袍而坐。 他只扫过棋盘,默然一瞥,食指以及中指夹起棋子下得轻巧。 宫女立刻沏茶端来。 慕容飞雪心情似乎不错,颇为用心地下着棋。相反,公孙晴明却有些心不在焉。虽是如此,可偏又下得子子猛烈,竟然将一盘死棋给下活了。慕容飞雪望着扭转了乾坤的棋局,赞叹道,“死棋都被你给救活了!” “太后娘娘!”公孙晴明抬头凝望于她,眼眸一紧,“王后小产了。” “王后不幸小产,皇宫上下全都传遍了,哀家自然知道。”慕容飞雪应声道。 公孙晴明玉扇一展,话中有话,“太后娘娘料事如神,连太医都算准了时间。在下真是佩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飞雪倒也不生气,气定神闲。 “在下的意思,太后难道不明白吗。若是这事让陛下知道了……” “哀家如今已经一心向佛,不问世事。这乾宁宫啊,哀家都三步不出,外边儿的事别摊在哀家身上。”慕容飞雪散漫说道。 公孙晴明扬起唇角,轻笑着说道,“可是事情实在太过凑巧。” “这棋啊,哀家不下了。”慕容飞雪伸手将棋局搅乱,这举动显然是下了逐客令。凤眸扫过他锐利的双眼,轻声说道,“哀家可不怕,你要说便去说,哀家不拦你。不过,哀家可要提醒你一句。” “在下洗耳恭听!”公孙晴明幽幽说道。 “哀家向来赏识你,你清楚明白。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多管闲事。”慕容飞雪撂下这番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又是放下茶杯,细微的放置声却犹如雷鸣一记,猛地惊醒于公孙晴明心中。 公孙晴明不动声色地起身,收了玉扇作揖,“在下承蒙太后赏识。” 他朝后退去,径自出了乾宁宫。 慕容飞雪不望一眼,心情比先前还要愉悦几分,开怀地说道,“翠儿,来,陪哀家再下一盘棋!” “是!太后!” 前脚出了乾宁宫,公孙晴明不安的心渐渐扩张。他望着前方,漫无目的地走着,暗暗思索着一切。为什么慕容飞雪这么淡定,她分明好象还知道些什么。可是,可是又没有可能!他突得停下脚步,凝眸一沉。 所有的原因都只有一个——风战修知道明珠会小产! 这可怕的念头,让他不心颤。 公孙晴明回神望向金雀宫的方向,只怕明珠爱错了人。 从良宜殿奔出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陛下万岁!”一路上,太监宫女们纷纷扶身跪安。 小玄熠望着风战修紧握着自己的大手,抬起小脑袋乖乖地喊了一声,“皇叔。” 由于良宜殿内只有德公公,而良宜殿外又有侍卫严加把守,所以德公公并不知道王后小产了。当然,就算他知道了。小玄熠还是个孩子,也不会明白什么。 风战修缓下步伐,低头望着他。 小玄熠眨着大眼睛,十分天真可爱。 风战修在他面前半蹲而下,握着他的小手,望着他稚嫩的小脸。眼底深邃一片,声音低沉沙哑,“姑姑生病了,但是她不肯喝药也不肯吃饭。她这么喜欢玄熠,玄熠去陪陪她让她喝药吃饭。知道了吗。” “姑姑生病了吗?”小玄熠瘪着小嘴,不安地问道。 “恩!” 小玄熠点点头,“姑姑真不听话,我生病的时候,都有乖乖喝药乖乖吃饭。” “那你让姑姑喝药吃饭好吗?”风战修沉声说道,语气怅然。 小玄熠拍了拍胸脯,小大人似地说道,“没问题,我一定会让姑姑喝药吃饭。不过……”他一双大眼睛绽放出光芒,满是期待,“皇叔,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要你能让姑姑喝药吃饭,本王什么都答应你。”风战修一口答应。 “皇叔,你能对着玄熠笑一笑吗?”小玄熠站在他面前,嘟哝着嘴说道。 风战修听到这话,整个人忽然一怔,没了反应。等到他回神,却见小玄熠还期许地望着自己。他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笑容。此刻若有一面镜子放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发现他的笑没有丝毫笑意。 “皇叔。”小玄熠张开双手抱住了他,敏感而又聪明的孩子感觉到了风战修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伤感,安抚道,“姑姑不乖,你不要生气。” 他小小的拥抱却让风战修感到一阵温暖,他闭上了眼睛,迟疑地伸手回抱住他。 “皇叔,我们走吧。” 两人手牵手,朝着金雀宫走去。 “姑姑!”小玄熠活泼的身影奔进寝殿,清亮的童声打破了死寂。 而他后边,风战修只身追随,俊容凝重阴霾,似有一丝希望的光芒从眼底迸发。他望向寝殿的凤塌,她侧身躺着,背对于他。风战修从夏儿手中接过汤碗,这才走向了床塌,静静地站在一旁。 “姑姑!姑姑!”小玄熠爬上了凤塌,望着她喊道。 明珠这一声声的稚气呼喊,终于睁开了眼睛。瞧见小玄熠一张可爱小脸,她想要笑却笑不出来,立刻又想到了自己未出生就失去的孩子。忽然就模糊了视线,泪水也漫溢出眼眶,硬是隐忍着不让泪掉落。 “姑姑,你生病了吗?是不是很难受?”小玄熠伸手覆在她的额头,似模似样地说道。 明珠早已经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摇了摇头。 “姑姑不乖,生病了不喝药。这样怎么会好呢。”小玄熠摸摸她的脸,稚气地说道,“姑姑要喝药,这样玄熠才喜欢你。好不好。” 一个孩子的央求,他的眼睛那么天真那么纯善,让她怎么忍心拒绝。 明珠愣愣地望着他,终于点了点头。 “太好了,姑姑答应喝药了!”小玄熠拍了拍手。 明珠作势要起身,风战修立刻将她扶起。他坐在床沿,盛了一汤匙凑到她嘴边。小玄熠立刻吹了吹热气,小声说道,“姑姑,不烫了,可以喝了。我替姑姑捏鼻子,一点也不苦,一定要喝完噢。” 明珠颤了手,直接接过碗,低头去喝。 只是低头的刹那,一滴泪水落进了汤碗中,喝了下去,吞回肚子里。 一碗药一口气喝完,小玄熠机灵地爬下了床,“姑姑,我来拿。” 小玄熠的笑容,让明珠感觉身体和心灵的疼痛似乎都缓减了。她将碗递给他,小家伙双手接过,啪嗒啪嗒跑向殿外。 风战修迟疑地伸出手,握住了明珠的手,“本王打算将玄熠收为子嗣。” 明珠凝望他温柔的俊容,微怔半晌。 终于,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风战修见她笑了,这才松了口气。 “姑姑!”小玄熠奔回两人身边,小家伙睁着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喊道,“喝完药,你该吃饭咯!不吃饭的话,就不会好快快!生病了就该乖乖地听话,不然的话,我和皇叔都不喜欢你了!” 明珠望着可爱的小玄熠,轻声说道,“玄熠,姑姑错了,姑姑以后再也不会了。” 孩子没了,她又能去怪谁。 小玄熠高兴地点点头,朝风战修比了个“搞定”的眼神。 “姑姑,药是不是很苦?”他机灵地望向四周,突然瞧见一旁桌子上放着的蜜饯盒,好奇地朝着蜜饯盒走去。脚尖微微踮起,一双小手捧起蜜饯盒笑眯眯地说道,“姑姑,喝药很苦,吃点甜的就不苦了!” 风战修心里一惊,急忙喊道,“来人!” 立刻有宫女奔进寝殿,“陛下!” “将这蜜饯拿走!”风战修凝声吩咐,太过急切的语气让人感觉有一丝反常,“王后身体不适,以后吃的东西都要听从太医的话!” “是!”宫女应了一声,走到玄熠面前取走了蜜饯盒盒。 小玄熠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东西被人拿走,倒也没有奇怪。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风战修以及明珠面前,目光在两人脸上游移,狐疑不已,“姑姑生病了,皇叔好担心。皇叔是不是喜欢姑姑?” 明珠被他的话语搞得好笑,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风战修倒是处之泰然,沉声反问,“她是本王的王后,你说本王喜不喜欢她。” “喜欢!”小玄熠想也不想,笑着回答。 宫女端着蜜饯盒出了寝殿,迎面走来白衣翩翩的公孙晴明。 宫女急忙停步扶身,轻声问安,“公孙公子!” 公孙晴明笑着点头额首,却是敏锐地嗅到空气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酸甜味。他的目光瞥向宫女手中的蜜饯盒,徐徐问道,“在下冒昧,这盒子里是什么?” “回公子的话,这是盒子都是些蜜饯。”宫女如实回道。 公孙晴明英挺的眉宇一凛,“可否让在下看上一看?” 宫女果然打开了蜜饯盒,精致的木盒子内,全是山查制成的蜜饯果实,看上去十分诱人。宫女随口说道,“这些都是王后娘娘怀有身孕的时候,陛下特意命人送来的。王后娘娘有些害喜,所以喜爱吃这些酸的。” “这是陛下命人送给王后娘娘的?”公孙晴明骤然阴霾,再次询问。 “是!” 公孙晴明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事了。” “奴婢告退!” 夏儿端着热气腾腾地清粥奔入殿院,瞧见公孙晴明僵在原地,有些狐疑。她走到他身边,开口喊道,“公孙公子?” 耳边响起呼喊声,公孙晴明瞬间回了神。他扭头望向来人,原来是夏儿。 “公孙公子,您怎么了?” “夏儿,你家主子最近都吃了些什么?”公孙晴明凝声问道,手中的玉扇猛地紧握。 夏儿清楚察觉到他异样的变化,却还是思索着回答,“主子每日的膳食都是由御膳房的御厨精心调理搭配,陛下每天都会和主子一起用膳。娘娘胃口不好,陛下就命人从很远的地方运来了花蟹,娘娘很喜欢喝蟹汤。” “花蟹?什么时候?” “就是昨日晚膳。”夏儿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公孙晴明摇摇头,那抹笑容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福是祸,“没事。你快些将清粥端进去,凉了不好。还有,替在下转告一声陛下,在下于御花园静候。” “是!” 夏儿已经明白其中定有蹊跷,她并不追问却已打算暗中尾随。 御花园中的地面,还积有薄薄的冰霜,脚踩在雪地上虽然没有嘎吱嘎吱的声响,可是脚底总有丝丝凉意,似乎能渗透鞋底从脚底一路涌上心头,将人冻僵。 四周都是梅花,那点点红梅的花海,美得冷傲,不畏于寒。 寒冷的冬天,公孙晴明却依旧执着玉扇慢摇。 身后响起沉沉脚步声,公孙晴明并没有转身,只是沉声说道,“在下觉得陛下对王后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又是山查蜜饯,又是花蟹。” 明明是褒扬的话语,怎么听着就是感觉不舒服,话中仿佛带了刺。 白雪泛着刺目的白光,映衬着风战修一身如墨黑衣,硬是分外显眼。他的神情倨傲不羁,冰冷的双眸总是散不开的雾气,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只有对着谁的时候,才会有别样的色彩,绽放出琉璃般光芒。 “战王陛下,你这么用心良苦,究竟是为什么呢。”公孙晴明徐徐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促狭起怒火。 风战修傲然面对,沉声说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山查,花蟹都是极寒极阴之物,若是一起服用,很有可能会让怀有身孕的女子小产。虽然自古医书上全无记载,但是在下却知道两者的弊处。”公孙晴明犀利指出,眸底迸发出精光,“战王陛下,别告诉在下你不知道。” 风战修依旧面不改色,镇静地望向他,“本王确实不知道。” “好!陛下可以不知道!”公孙晴明轻笑出声,满满都是讥讽,“可是恰巧的是,太医被太后召进宫诊治。又那么恰巧,王后就小产了。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凑巧了?” 风战修俊容冷凝,沉声说道,“确实凑巧。” “呵呵。”公孙晴明握紧拳头,轻笑的神情忽然散去,转而阴霾,厉声质问,“战王陛下,你这么做究竟为什么!” 风战修桀骜的身姿在风中更显孤傲,他深沉的视线平视于公孙晴明,眸中却闪过无数光芒。许久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风呼啸吹拂。他终于动了动唇,开口说道,“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的话,本王只好杀了你。” 他简短一句话,语气平淡,却是威胁。 梅花落下纷扬的花瓣,飞旋起一阵花瓣舞。 公孙晴明整个人一怔,同样半晌没有回应。他眯起双眸,不再顾及什么身份,直呼他的名讳,“风战修,你明知道她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也知道她下了多大决心!难道到了今日,你还依旧放不下仇恨?” 风战修心里忽然烦躁,眉宇凛然喝了一声,“住口!” “我要带明珠走!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回到你身边,也不会再退让半步!”公孙晴明硬是对上了他,猛地迈开脚步,就要前往金雀宫。 他刚一动,风战修豁得阻挡在他面前,周身散发出阵阵霸气,拦住了他的去路。 公孙晴明不再多言,掷扇攻向了他。掌劲汇聚成剧烈气流,两人的身影犹如鬼魅飘渺,让人目眩。白衣潇洒,一招一式都是狠绝,那个玩世不恭的翩翩公子化身为夺命判官,连眼神都迸发出慑人的冷意。 而在不远处的花丛后面,有人捂住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后退去,乘着两人正在打斗,偷偷离去。 夏儿一路狂奔,惊恐到不敢置信。 这、这、这怎么可能? 主子之所以会小产,竟然是因为陛下? 夏儿焦急地奔回金雀宫,又担心战王会不会因此向公孙晴明下毒手,干脆杀人灭口,脚步迈得愈发快,像是逃命一般。 她大步冲进了金雀宫,惹得殿内的太监宫女困惑。 “后来呢,那个勇敢的将军就从坏人手里救了大家,然后一起回到自己的国家,再也没有人来欺负他们!我的故事说完了,姑姑,喜不喜欢?”寝殿内,小玄熠正趴在床沿兴高采烈地给明珠说故事。 明珠点点头,“好勇敢的将军!” “我以后也要做勇敢的将军!”小玄熠一脸向往。 “好,姑姑等着呢。”明珠开心地说道,“我们玄熠最勇敢了!” 夏儿一脚踏进了寝殿,急急地大喊出声,“娘娘!” “夏儿姐姐!我在给姑姑说故事呢!”小玄熠回头望去,邀功似地说道。 明珠徐徐望去,只见夏儿脸色不对劲,似乎是十分惶恐。她狐疑不已,望着夏儿奔到自己身边,她这才轻声问道,“夏儿,怎么了?” “娘娘!”夏儿气喘吁吁,欲言又止。 她为难地望了明珠一眼,又是望向小玄熠。 小玄熠眨眨眼睛,天真地说道,“夏儿姐姐,你也听故事吗?” 明珠立刻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刚刚平复的心绪不再安宁。她摸了摸玄熠的小脑袋,安哄道,“玄熠乖,姑姑有点累了,想要睡一会儿。你自己去外边儿玩,等姑姑睡醒了,你再来给姑姑说故事好不好?” “好啊,那玄熠一会儿再来陪姑姑。”小玄熠乖巧地回道,转身蹦蹦跳跳地奔出殿去。 明珠望着玄熠消失的方向,凝眸望向夏儿,“什么事?” 夏儿一下子跪拜在地,更是慌张无措,颤抖了声音,“娘娘!公孙公子和陛下打起来了!” “他们打起来了?为什么?”明珠愈发狐疑,怎么会突然之间打起来了? 夏儿有些语无伦次,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完全说出,“刚才我发现公孙公子有些奇怪,所以陛下前往御花园后,我就偷偷跟在后面。我听见……我听见公孙公子质问陛下,他说什么山查和花蟹都是极寒极阴的东西!” “若是一起服用……”夏儿揪紧了衣服,咬牙说道,“很有可能会让怀有身孕的女子小产!” 明珠听见这话,浑身僵硬,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了身上,再也无法动弹。 “公孙公子问陛下知不知道此事,又说太医进宫的时辰太巧。陛下说他不知道,还让公孙公子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就杀了他,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夏儿握住了明珠的手,却发现她正在颤抖,“娘娘!” 明珠只感觉头晕目眩,难受得连心都空寂。 她硬是掀开被子,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你带我去!” 夏儿连忙搀扶住她,拿过一件厚实的斗篷替她披上。 明珠全身无力,艰难而又急切地赶去御花园。 御花园中,两人一番交手,却是僵持不下。 公孙晴明猛地收起扇指向了他,冷声质问,“风战修!为什么不还手!” 自己招招致命,可是他却只是躲闪,并不反击! “本王说最后一遍,马上就走!若是再不走,别怪本王了!”风战修眸中泛起冰冷寒光,完完全全都是命令。 公孙晴明挺直了身躯,玉扇一展,嘴角扬起一抹笑,幽幽说道,“在下会走,只不过要带着她一起走!” “好!”风战修喝了一声,黑色的身影如猛兽攻向了他。 公孙晴明面对他猛烈的攻势,沉了俊容招招接下。两人一来一去,倒也不分胜负。 天地之间,两道身影游闪于梅花花丛。 “保护陛下!”皇宫内巡逻的侍卫迅速赶来,侍卫长吼了一声。 侍卫们迅速地包围了公孙晴明,无数刀剑直直指向了他。 公孙晴明并不畏惧,一身白衣洁白翩然。他冷冷一笑,狭长的眼眸扫向周遭,最后停在风战修身上,对上他那双深邃的双眸,徐徐说道,“我真是后悔,竟然会让她恢复记忆!应该让她一辈子也不再记起你!” “可惜太晚了。”风战修神情更是倨傲,吐出这样一句话。 “拿下!”他朝后退了一步,对着侍卫们命令道。 “是!” 侍卫们朝着公孙晴明逼近,他眸中簇起一团火,脚下一点,身体原地旋转。他出手甚快,袖中的毒镖命中眉心,中镖的侍卫轰然倒地。只是一批倒下了,又一批站了起来,他宛如困兽,四面受敌。 若要逃离怕是不难,但是若要带走明珠,那恐怕是登天。 风战修只身站在一边,像是局外人。 而在这个时候,清冷的女声猛然响起,“住手!” 风战修一愣,公孙晴明也是一愣,两人同时寻声望去,却见到一道瘦弱身影。明珠只披着斗篷,小小的身影在风中萧瑟,她苍白了一张丽容,不带一丝血色,神情疲惫又震惊,仿佛下一秒,就会随时昏厥一般。 侍卫们果然收了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珠在夏儿的搀扶下朝前走去,漆黑的眼眸扫过侍卫,扫过公孙晴明,望向了风战修。 风战修被她这么一望,动了动唇,沉声喝道,“全都退下!” “是!”侍卫们只得收了兵器,以最快的速度退走。 一阵冷风吹过,血腥味掩去了梅花淡雅的清香渐渐飘散。天空这么清澈干净,可是眼前却一片混沌,心里的光明好象一点点退去了。久久无声,只有风呼呼的声响。三人各自站在原地,神情皆是凝重。 明珠扭头朝着夏儿微微一笑,夏儿迟疑地松开了手。 她朝前走了一步,却见满地侍卫的尸体,身体微晃,险些就摔倒。 “明珠!”两人同时喊道,关切地冲到她身边。 一人一边,两只手抓向了她的手臂,扶住了她。 明珠挥开了两人的搀扶,倔强地站稳。她望着眼前的两人,心情忽然平静,好象再也没有什么会让她再伤心难过。只是微笑以对,尽管笑中没有半点笑意,她终于开口,却是轻声说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又是不应,两张俊容竟然是一致的阴霾神情。 “没事吗?”她又是呢喃问了一句。 两人还是不应,沉默如初。 明珠望向公孙晴明,不急不徐地说道,“大哥,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吧?小妹祝你一路顺风!”她说着,继而望向风战修,“我累了,你扶我回去好吗。” 她反常的举动,惹得两人心惊不已。 风战修似是不信,一回神却又急忙将她搂住,沉沉走回金雀宫。 公孙晴明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默然不语。 自从那日后,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就这样一连度过了七天。 “娘娘!该喝药了!”夏儿端着汤药走进殿来。 明珠“恩”了一声,接过药碗,径自闷头喝下。 夏儿在一旁望着她喝药,心里却愈发担心。这七天内,主子异常听话地喝药吃饭,再苦的药都不再皱眉,身体也恢复得极快。这本是好事,可是却让人更加忧愁。太过安静了,也太过反常了。 孩子没了,主子竟然问都不问? 正喝着药呢,小玄熠欢快地奔了进来,“姑姑!姑姑!我来给你说故事咯!” 明珠恰巧喝完了药,亲昵地说道,“今天要给姑姑说什么故事?” 夏儿接过了碗,一滴不剩。 “今天我要给姑姑说一个很神奇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德公公说给我听的!”小玄熠奔到她身边,骨碌一下爬上了床,小腿甩啊甩啊。 “那姑姑一定没听过。” “当然啦!” 夏儿瞧见两人欢乐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她默默走出殿去,无声叹息。主子只有对着小玄熠的时候,才会笑得快乐些。她心里的苦,又该对谁说。 天色渐渐黑了,夜深人静。 寝殿中,风战修与明珠同塌而眠。 四周寂静,可以听见殿外的风声呼啸。睡着的人儿忽然睁开了眼睛,圆润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过一抹幽冷的光芒。她一动不动,侧目望了眼身旁的熟睡的男人。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摸出枕头下的匕首。 心跳声有条不紊,她沉静的丽容没有一丝神情。 明珠抓紧了那把匕首,屏气凝眸。她不动声色地起身,抓着匕首对准了依旧沉睡不醒的男人。等了又等,漆黑精亮的眸底一阵暗涌,似乎是无限挣扎。 如果这是结局,那么就让这一切结束。 彻底结束。 明珠眼眸瞬间一紧,不再犹豫,抓着匕首桶向了他。 风战修幽幽睁开眼睛,却没有半点惺忪睡意,显然他早就醒了。他望着黑暗中模糊的脸庞,眼中泛起浓重雾气,沉声说道,“既然这么恨本王,为什么失手。” 那把匕首竟然偏了方向,落在了他的颈边,深深地捅进了枕头中。 明珠失神一般,呢喃说道,“我是该杀了你,我的确是该杀了你。” 七天以来,她每一天都在等待。 她有了力气,不再虚弱。他就睡在她身边,她能杀了他。 可是为什么,她竟然就偏了方向,竟然就不忍心。 哪怕她下定决心,哪怕他们之间到了这个地步,她依旧是不舍得。太多的痛苦挣扎,在这个时候忽然爆发,泪水就这样溢出眼眶,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统统落在了他的脸上,止也止不住。 她的泪水能够灼伤他的肌肤,渗进他的身体里。 “明珠,不要哭了。”风战修的声音十分沙哑,富有磁性,像是催眠曲一样动听悠远。 他试图想要去拥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黑暗的寝殿,月光洒下如银光芒。 明珠徐徐望向他,眼前早已朦胧一片,更加没有瞧见他同样悲戚的神情。她一把拔出匕首,握紧在手中,“我输给你了,风战修,我真得输给你了。” 怪不得母亲会说那样的话,她说他们注定敌对。 原来如此,原来不过是她在奢望罢了。 “你还是忘记不了仇恨,因为我是东家的子孙,所以你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可是为什么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期待。”明珠哽咽地说道,握着匕首的手颤抖,“我还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你知道不知道,他也是你的孩子。” “他是你的骨肉!” “你杀死了他,是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风战修,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残忍杀死了孩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一句一句,控诉着他的无情以及冷血,控诉着她的伤心。 风战修整个人怔忪了,愣愣地望着她,所有的言语都是那样薄弱。她却又抓住他的衣襟,举着匕首再次对准他的心窝,月光隐约折射出她苍白的脸庞,她厉声质问,“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啊!” 如果,如果,你是有苦衷的。告诉我。 风战修轻笑了一声,沉声说道,“本王不要他。” 多么轻巧的回答,他说的多么简单。 他不要孩子,这就是他的回答。 明珠泣不成声,却又发现自己没办法杀了他。她犹豫又挣扎,挣扎又犹豫,猛地起身下了床,一甩手将匕首狠狠砸在了地上,最后痛苦地大吼出声,“啊——” 她的吼声格外凄厉,惊得殿外的宫女太监奔了进来。 寝殿中骤然亮起灯火,却瞧见地上一把匕首,又是倒抽一口冷气。 而陛下以及娘娘神情异样,这是怎么回事? 王后娘娘,竟然要刺杀陛下? “娘娘!”夏儿朝前奔了几个大步,急急喊道。 风战修十分沉静,冷声吼道,“全都出去!” 太监宫女听见此话,虽然担忧惊恐,却也不得不退出殿去。惟有夏儿不愿离去,不顾生死奔到明珠身边,“主子!” “风战修,放我走!否则,你将会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明珠冷声说道,异常坚决。 他也下了床,挺拔修长身躯宛如雕塑,“你觉得本王会放你走吗,不要忘记了,那几个公主的性命还在本王手上,还有……” “你尽可以拿他们来威胁我!”明珠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道,“人总要一死,谁也逃不过!如果这是命,我认了!但是,风战修,我告诉你,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世间有轮回,她誓言一出,难以收回。 风战修目光惶惶,见她如此决绝,而她的话语如刀割进他的心里。纵然是千军万马,他都没有怕过分毫。即便是深受重伤,他也没有疼痛过半点。但是此刻,他的面前,她光是言语就让他害怕疼痛。 但是,让他放她走,太难了。 他琥珀色的瞳眸凝然,沉声说道,“本王要怎么做,你才能留下!” “怎么做?”明珠大笑出声,眼中满是泪,“风战修,你是在哀求我吗?哀求我留下?你不是憎恨大兴,憎恨东家子孙吗!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放过,你还让我留下做什么?够了,全都够了!” “不够!永远都不够!”风战修咆哮吼道,强劲的掌风将地上的匕首吸起一把抓住,直接捅向了自己的心脏,鲜血瞬间孜孜涌出,顷刻间染红了他的衣服,滴落在地上,像是一朵盛开的血莲。 夏儿惊呆了,完全意料不到。 他突然的举动让明珠睁大了眼睛,精神恍惚。 风战修唇色泛白,沙哑地问道,“可以留下来吗。” “哈哈!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他的鲜血,流淌了一地,她笑得痴然。 “那么要几刀,要捅几刀你才能留下来。”他又是问道,执着到可怕。 明珠望着他,忽然摇了摇头。没有理由啊,他没有理由这么做。她疯狂地朝前走了一步,走向了他,轻声说道,“我想你死,你做的到吗。” “这是本王唯一做不到的事情。”风战修勾勒起唇角,在这个时候还能微笑。 明珠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捅进他身体中的那把匕首。她一个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顿时喷溅在她的脸上,一道血红色顺着脸部颊流淌。她的手一松,那把匕首又掉在了地上。 “想让我留下?”她嫣然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就把你的皇帝之位给玄熠,让玄熠登基。整个国家作为交换,你舍得吗?” 他的鲜血,让她赤红了双眼,心里依旧会疼。 风战修竟然是松了口气,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叹息道,“皇帝之位,本王给了。” 明珠被他拥抱在怀里,整个人一怔。什么?他竟然答应了?这怎么可能?而他温热的鲜血不仅染透了他的衣服,更染红了她的衣服,染进她的心,她的心也血红一片,再也拭不去的伤心伤痛。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风战修高大的身躯靠在她的身上,将全部的重量压向了她,“你要什么,说就是了。” 只要你不走,只要你留下。 “呵呵。”明珠笑得更加凄凉,也更加悲戚。 泪水簌簌落下,瞬间混合了鲜血,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整个国家都能给她,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孩子。 “娘娘!”夏儿惊恐呼喊,瞧着两人一身鲜血,“陛下血流不止!” 明珠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闷闷地回过神来。双眼微眨,眼底终于有了焦距,那浓郁的血腥味缠绕着她,她急急说道,“快请太医!” “是!”夏儿立刻奔了出去,不敢迟缓片刻。 风战修身体无力,抱着她徐徐倒在地上。沉沉依靠在她的肩头,他喘着粗气,在她耳边,断断续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却犹如针刺入她的心里,顿时恍惚,“明珠,你不走了吗,你不离开了吗。” “啊!”明珠大喊一声,痛苦无比,颤颤地抱住了他。 太监宫女们冲了进来,扶起陛下让他平躺回床塌。 第78章 各为其主 第78章 各为其主 没过一会儿,夏儿也请了太医折回。真是手忙脚乱,一番治疗,陛下伤口的血这才止住了。只是奇迹一般,他分明流了那么多血,却心脉有力。而伤口偏了心脏半分,所以平安无事。再加上陛下内劲浑厚,只需要调养数日即可。 太医吩咐叮咛了几句,徐徐退出殿去。 寝殿内,只剩下躺在凤塌上昏迷不醒的风战修,以及站在床畔的明珠。她伸出手,迟疑地探向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忍不住紧紧握住。明珠身体朝下一沉,趴在床沿,倒在他的身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一朝政变,战王忽然退位,而帝王之位则交由玄熠。 无人敢有异议,谁敢拿自己的脑袋说事儿? 战王收了玄熠为子嗣,退居“摄政王”,手握兵马重权。王后自然而然为摄政王王妃,两人搬出皇宫,入住都城的战王府邸。府邸如今也易了名,称摄政王府。太后却仍是太后,依旧于乾宁宫安寝。 只是这戏剧性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 朝中上下,熟人不知熟人不晓? 玄熠可是前朝大兴骁帝留下的唯一血脉,更是大兴留下的唯一血脉。 战王兴师动众将大兴灭了,杀了骁帝,其野心勃勃,世人皆知。 虽然战王如今为摄政王,仍旧握有重权一手遮天,可是费劲心思打下来的江山如今却忽然之间拱手还给了大兴,这不是太过蹊跷了。 有人说,那是因为王后!据说那日,王后以命要挟,还刺伤了战王。更有人说,王后小产是因为太后,太后一向与王后不和,所以就使了计谋让王后小产了。据说王后悲愤伤心,恐日后再也无法怀孕,陛下深爱王后,于是收了玄熠为子。 当然,更有人说,王后是前朝大兴的公主,早就蓄谋已久,只等今朝政变。 这其中的原因,满朝文武揣测纷纷,可谓是众说纷纭,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却也没有确切结果。 但是却能肯定,战王真是着了魔,爱惨了曾经的明王后,如今的明王妃。 眨眼已过半个月时日,摄政王府安逸清静。 旧肃殿内,公孙晴明正在给风战修的伤口上药换纱布。他瞥了眼已经结痂的伤口,冷冷说道,“摄政王真是福大命大,伤口这么深,这么快就愈合了。”他话里有讥讽味道,直接冲上了他。 风战修全然不在意,沉声说道,“毒医不是浪得虚名。” 公孙晴明故意用力缠绕纱布,动作粗鲁。他站起身来,走向桌子上摆放的水盆洗了洗手。而后拿起巾帕擦拭清水,他没有转身,冷硬说道,“一国江山,摄政王真是舍得。” 纵然是他,也没有料到风战修竟然就这样让出了王位! 而这一切都太过诡异,连他也看不懂了。 风战修精神不错,其实也能下地走路。可他偏偏赖在床上,让人伺候,这滥竽充数的把戏显然是为了谁,想要得到某人的关心。他径自穿回衣服,半躺着床塌,漫不经心地说道,“有舍才有得。” “是啊,摄政王权倾朝野,皇帝如此年幼,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王爷如今可是地下皇帝,多么潇洒惬意。”公孙晴明放下帕子,侧身望向他。 风战修淡漠一笑,“他还小,若是大了,本王自然将兵马交给他。” “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公孙晴明眯起狭长的眼眸,眼底暗涌浮动。 “你若是这么不信,不如留下,本王先前就说过,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丞相人选。”风战修旧事重谈,从容地回望于他。 公孙晴明不动声色地思忖,想了又想,开口说道,“好!那我就留下!” 他竟然接下了丞相一职。 “公孙晴明,本王实在好奇,你究竟是谁。”风战修俊容沉静,锐利的鹰眸紧盯着那道白衣身影,想要知道他留下的真正原因。一只狡猾的狐狸会留下,绝对不会是因为他方才那句话。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我也实在好奇,王爷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此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明珠徐徐走了进来,清亮的女声打破了寂静,“晴明大哥,换好药了吗?喝杯茶吧。” 两人同时望向她,她瘦了许多,原本就并不丰盈的身子仿佛风吹就会倒。又见她笑容十分恬淡,眉宇之间透着几分祥和。她的双眸似乎有别样的力量,让人望上一眼,竟然是说不出来的安逸自然。 “小妹,这是你亲手沏的茶,大哥自然要喝。”公孙晴明笑得生动,迈开脚步走向她,依着圆桌径自坐下,摆明了就是暂时不走了。 风战修剑眉骤然凛冽,眸中浮起几分不悦,故意咳了几声,“咳咳。” “伤还没有好吗。”明珠听见他的咳嗽声,不急不徐地扭头,轻声问道。 风战修被她淡若秋水的眼神这么一望,只得不再咳嗽,却是闷闷地说道,“口渴。” 明珠拿起茶杯作势要走向他,却被公孙晴明拦下,他笑着取过茶杯,慢慢悠悠地走到风战修面前,“王爷,请用茶。” “本王何德何能,竟然劳烦丞相替本王端茶递水。真是感激不尽。”风战修伸手接过,幽幽说道。 明珠狐疑地望向两人,呢喃说道,“丞相?” “在下已经答应留下担任丞相。”公孙晴明微微一笑,玉扇慢摇,却是一副风流倜傥的纨绔公子模样,与丞相一职的形象相差甚远。可是他眸底的睿智,都让人感觉深藏不露,丝毫无法琢磨。 明珠一听这话,欣喜地扬起唇角,“真是太好了!” 公孙晴明笑的云淡风清,风战修却是沉了一张俊容,显然不满意自己被冷落了。 窗外有梅花落下,明珠凝望着两人,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当朝丞相,一则是沉默如火,一则是翩然如风,仿佛是不契合的组合,硬是感觉如虎添翼。好似整个天下,将会掌握于他们手中,圣歆王朝的未来,真是无法预料。 究竟是福,还是祸,却还是一片未知。 “登基大典,什么时候举行?”明珠轻声问道。 公孙晴明亦是望向风战修,却听见他说,“选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 “那登基之事就交给我这个新上任的丞相去办!”他作揖说道,径自转身离去,留下两人独处。 风战修沉静地躺在床塌上,扭头瞧见明珠慢慢地朝他走来。她站在床畔,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扯起嘴角,幽幽问道,“你怕本王反悔吗?” “是!”她倒是坦白,一口承认。 “本王答应你的事,自然都会做到。只要你不离开。”他抓起她的手凑近唇边,轻吻了下。那双鹰眸忽然怅然,只将她紧锁于眼底,这世间的任何女子,再也无法入他的眼,更无法撼动他的心半分。 明珠默然无声,安静以对。 “本王休息够了,也该进宫了。”风战修松开了她的手,长臂一伸掀开被子,径自起身。虽是穿着中衣,整个人却显得神清气爽,挺拔的身躯伟岸,他英俊非凡的容貌足够让女子脸红心跳。 明珠蹙眉,视线盯着他受伤的地方,轻声说道,“伤还没有完全好。” “放心,本王死不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轻飘的口气却让明珠感觉烦闷。 皇宫上空,一群鸟儿飞旋而过。 深宫向来寂寥,此刻的乾宁宫却更是苍凉森然。自从他决定让出帝王之位,退居摄政王那日开始,慕容飞雪绷紧了沧桑容颜,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她在这宫中,本就没有实质权利,不过是虚名。 “太后娘娘!外边儿有消息,据说新帝明日登基。”宫女翠儿奔进殿来回报。 慕容飞雪挥了挥手,凤眸愈发阴冷。 本来以为如此就让那个妖女自行离开,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放弃这片江山。 一路走来,其中艰辛唯有自己知道。 偏偏为了一个红颜祸水,就这样将江山拱手让出。 那先前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简直就像是一出可笑的戏! 慕容飞雪半个月以来足不出宫,只增了无数白发,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咽不下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她静静地发着呆,胸口闷气难平,又是扼腕叹息。他怎么会昏了头,他怎么就会昏了头。 “摄政王到!”殿外忽然响起太监的通传声。 风战修褪去了龙袍,一身蟒袍依旧显得威风凛然。他沉沉走进殿来,沉声喊道,“太后千岁!” 慕容飞雪冷哼了一声,连头也没有抬,更没有望向他。 “太后,听说您近日身体不适,胃口也不好。”风战修居中而站,神色镇定自若。 慕容飞雪漠视他,暗自握紧了拳头。 他却也不在乎,继而又道,“本王希望太后心情愉悦,身体安康。” 慕容飞雪却是一阵咬牙切齿,猛地抬头瞪向了他,面色因为积压的怒气而潮红一片,冷声呵斥,却满是讥讽,“你是堂堂摄政王!哀家不是你的谁!受不起!哀家不想见到你,你马上给哀家滚!” 她激烈的咆哮声响彻大殿,双眼更是通红。 风战修并没有像从前一般离开,竟是屈膝一跪。 他忽然的举动使得慕容飞雪整个人怔忪,没了反应。 “姑姑,孩儿不孝。请姑姑原谅孩儿。”风战修眼眸一紧,声音平静无波。 话音落下,他深深三磕头。 慕容飞雪听到他这声久违呼喊,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 三磕头之后,风战修径自起身,幽幽说道,“本王不打扰太后静养,本王告退。” 慕容飞雪瞧见他转身,按耐不住那份压抑的亲情,颤声喊道,“战修!”她一开口,风战修果然停下脚步,她望着他倨傲的背影,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这样做,对得起先王和你的姆妃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风战修眸底蹿过一抹深邃,固执地走出了大殿。 “哈哈!啊哈哈!”慕容飞雪大笑出声,字字句句控诉,字字句句戳中他的要害,“风战修!你如何面对先王!你这个逆子!你被妖女迷惑了心志,你已经走火入魔!她不会领你的情,她只会害了你!” “哪怕你交出整个王朝,交出皇帝之位,她终究还是会离开你!” “没有一个人,会真正留在你身边!” “风战修!风战修!” “……” 她的话语犹如芒刺在背,风战修胸口一阵发闷。 他大步奔出乾宁宫,阳光十分刺目,让人感觉目眩。没有一个人,会真正留在他身边?哪怕他交出整个王朝,交出皇帝之位?不,不会的。他不会允许,不会允许她离开,哪怕是下了黄泉,也一定要将她抓出来! “魔王之子,魔王之子,魔王之子……” 谁?谁在呼喊? 风战修猛地握紧双拳,仰头扫视周遭,四周却无一个人。 他不是,他不是魔王之子,他不是…… 冷风吹拂,冬日虽然漫长难熬,可总有一天会度过。本是热闹的除夕,却在疗伤中眨眼度过。虽是可惜,但却迎来了新的一年,还有美好的初春时节。去年的时候,盼着新年来临,真的来临了,又感叹岁月匆匆。 昔日的养心殿,新帝玄熠已经入住。 德公公则忠实伺候,跟随着玄熠回到了养心殿。再回养心殿,养心殿并没有多大改变,一桌一案,还与从前一般,可是实际已经换了一朝又一代。物是人非,这四个太过毒辣,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 小玄熠原名东玄熠,如今被风战修收为子嗣,跟随其姓,易名为风玄熠。 “玄熠,以后你要记住,你姓风。”明珠握着他的小手,低头嘱咐道。 小玄熠眨着漆黑的大眼睛,诧异地问道,“姑姑,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你记住就好。听见了没有?”明珠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句话带过。 小玄熠乖巧地点点头,望了眼四周又是问道,“姑姑,可是为什么我和德公公搬来这儿住了,我们不住原来的地方了吗?还有,这儿不是皇叔住的寝宫吗?我一住,皇叔住哪里去?” “玄熠,以后你就是这个国家的君王,只有君王才可以住养心殿。”明珠耐心地解释,言语之间却也是哄骗孩子,“皇叔喜欢你,所以将王位给了你。以后他和姑姑都不能住在皇宫,只能住在宫外。” 小玄熠听不大懂,只知道以后他们不住在一起了,“那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皇叔和姑姑了?” “傻瓜!”明珠抱住他,安抚道,“姑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玄熠成为伟大的王。” “皇叔呢?他也一直陪着我吗?”小玄熠并没有忘记另外一个人,急急追问。 明珠整个人一愣,轻轻地“恩”了一声。 “那皇叔和姑姑住哪儿?”小玄熠得知他们都不会离自己而去,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就住在宫外的王府,很近很近。”明珠微笑说道。 小玄熠彻底放下心来,咧开嘴角,无忧无虑地笑道,“什么都没有改变啊!皇叔还是皇叔,姑姑还是姑姑!”他拍拍手,忽然想起些什么,“姑姑,那姐姐们什么时候回来?姑姑不是说,她们很快就会回来吗?” 明珠这才想起这件事情,她给忘记了! “皇叔!”小玄熠瞥见大殿外闪现的高大身影,开心地喊道。 明珠扭头望去,视线与风战修撞了个正着。她松了手,低头说道,“玄熠,夏儿姐姐不见了,你去找找她好吗?” “好!”小家伙一口答应,拔腿奔出大殿。 明珠望着那小小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开口说道,“王爷,那几位公主现在可以放了。” 寂静许久,风战修不急不徐地说道,“她们全都死了。” 死了…… 明珠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半句话。 戍日,圣歆王朝新帝登基。 当小玄熠身穿龙袍,头戴皇冠,在德公公的搀扶下坐上龙椅。太和殿内所有的臣子虽然心中哗然,却也俯首称臣。因为小皇帝身边,摄政王风战修如修罗一般坐于侧位。他只一个眼神,就瞧得众人心慌,不敢有半点造次。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朝拜声齐齐响起。 小玄熠望了眼德公公,见他朝自己点头,他似模似样地喊道,“平身!” “谢皇上!”众臣徐徐站起。 风战修鹰眸一凝,淡漠地望向众臣,“皇上登基,举国同庆,免税三个月!” “皇上圣明!” “丞相之位空了许久,现由皇上钦命公孙晴明为丞相!”风战修沉声说道。 公孙晴明应声而出,慢条斯理地说道,“臣一定不负皇上重托!” …… 登基大典顺利落下帷幕,玄熠顺利继承了皇位,成了新王。 大典结束,明珠从帘子后徐徐走出。 “姑姑!我不喜欢戴这个,好重!”小玄熠指了指头上的重物,十分委屈。 小玄熠的话惹得众人发笑。 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背负整个国家的重责。 明珠听着他孩子气的话语,低头望向玄熠稚气的小脸,一反往常的温柔笑容,却是正色道,“皇上,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君,不可以再孩子气了。多多学习,日后才能成为明君,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可是……”小玄熠嘟哝了一声。 “没有可是!”明珠冷声打断,态度坚决。她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风战修,望向了公孙晴明,继而又道,“皇上!从今日开始,无论是四书五经又或是骑马射猎,都要好好学习。至于帝师,就麻烦丞相大人了!” 公孙晴明一袭白衣儒雅,自然领命,“臣会尽心尽力地教导!” “帝师是什么?”小玄熠十分好奇,插嘴问道。 公孙晴明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望向玄熠,温煦解释,“帝师就是皇上的老师。” “咦?”小玄熠惊奇出声,漆黑的大眼睛机灵地打转,“那公孙叔叔以后就是我的老师了吗?” “正是。”公孙晴明笑着应道。 “可是为什么不是皇叔?”小玄熠虽然也挺喜欢这位公孙叔叔,但是心里面还是向着风战修。他迈着步子走到风战修身边,小手握住他的大手,仰头说道,“皇叔也当我的老师,我喜欢皇叔。” 明珠眼底犹如潮涌,好声劝说道,“皇上!王爷还要处理许多事情……” “不嘛,不嘛!”小玄熠撒娇地喊道,“我就要皇叔!” 明珠秀眉一蹙,有些不悦,“皇上!” 小玄熠被她这么一喊,立刻收了声,怯怯地呢喃,“可是我喜欢皇叔。” “皇上!”沉默了许久的风战修终于开口,沉沉喊了一声。他反握住玄熠的小手,在玄熠面前半蹲而下,英俊的容颜有一丝温暖,“本王最近身体不适,所以就让丞相大人当皇上的老师。好不好?” 小玄熠听到他这么说,又是担心地问道,“皇叔,你哪儿不舒服?有没有乖乖地喝药?” 风战修点点头,忽然动容了。 “德公公,你带皇上回养心殿。”明珠吩咐道。 “是!”德公公立刻应声,徐徐走到小玄熠身边。 小玄熠迟疑地松开手,望了三人一眼,跟着德公公走出了太和殿。 登基大典之后,三人分道扬镳。 风战修与明珠回到摄政王府,而公孙晴明则赐了丞相府。 刚走出轿,晚上的风凉凉地吹打在两人身上,明珠忍不住哆嗦,下意识地紧了紧斗篷的衣襟,想要抵挡那份寒意。忽然有人走到她身旁,又是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并不回头,只说了声“谢谢”。 客气有礼,却十分生疏。 风战修淡笑置之,也不在意。 夜深了,白天的喧哗消散,渐渐安静下来。 王府的旧肃殿,书房内燃着一盏烛火。 明明灭灭的火光,照了一道高大身影于墙上。而书案上,摆满了无数的折子。由于玄熠年纪尚轻,所以国家之事就全权交给摄政王处理。大臣们上奏的折子也一并送到摄政王府,经由摄政王批阅。 风战修低头看着折子,烛光隐隐打亮他的侧脸轮廓,黑暗中有一丝异样的惑人。 “嘎吱——”房门被人推开了。 明珠走进书房,转身从夏儿手中接过托盘,朝她比了眼色,夏儿点头关了门。明珠端着托盘走向书桌,将一盅瓷器呈到他面前,径自盛了一碗甜汤,双手递到他面前,轻声说道,“王爷,休息一下吧。” 风战修虽然双眼盯着折子,可是心思从房门被打开的刹那,早就游向了她。 他手一沉,折子放在了书案上。 风战修从她手中接过碗,又是握了下她的手,却发现她的双手冰凉,他阴霾地说道,“天冷,为什么穿这么少。不是和你说过,多穿些吗。这碗甜汤,本王自然会喝完,你马上回去睡下,好好暖一暖。” “王爷,臣妾一点也不冷。”明珠微微一笑,表明了倔强态度。 风战修想也不想,一口气将那碗甜汤喝了个精光。其实他是非常不喜欢甜汤。 “喝完了,你回吧。”他将碗放回托盘,再次赶她走。 明珠却望向那一叠高如小山的折子,伸手取过一本翻开,匆匆扫视,“王爷,这么多折子得看到什么时候,不如臣妾陪你一起。两个人也有个伴,长夜漫漫不会太过无趣。” 风战修终于明白她的来意为何,倒也没有生气她接近自己关心自己的目的,只是无声叹息。他大手一撩,将她卷入怀里。她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小猫。他的下巴搁着她的头,沉声说道,“你想与本王一起看折子。” “是啊。”明珠坦白承认,而他的温度顷刻间包围住自己。 风战修拿起一本折子,在她面前翻开。明珠的视线同时望向折子,心中默默阅览。 烛火燃了大半截,时辰不知不觉中流逝。 明珠只觉得眼皮愈来愈沉重,快要撑不下去了。她索性从他怀里起来,下了地,扶身说道,“王爷,臣妾告退。” “去吧。”他随口说道,语气散漫。 明珠转身,走出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风战修合了折子,起身而出。他的脚步迈得有些急,眨眼来到卧房,伸手推开房门一瞧,却见寂静的房内空无一人。 而她,睡在另一间。 每日五更就起,晌午读书,下午骑马射箭,还要练习武功。难得一天,小玄熠倒也还能接受。可是三天下来,小家伙明显吃不消,开始反抗了。一大早,赖在龙塌上不肯起来,德公公三催四催才让他醒来。 好不容易上完早朝,他精神又来了,活力十足要去玩。 “皇上!丞相大人要来了,该是读书的时辰了!”德公公追在身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不要!”他直接拒绝,都已经闷了好几天了呢! 德公公年岁有些高,跑也跑不过他,追又追不上他,只得急急地喊道,“皇上!皇上!” 就在此时,明珠与公孙晴明两人徐徐走进养心殿。 “王妃,丞相大人!”德公公瞧见救星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小玄熠抬头一愣,想着这下又惨了。姑姑和公孙叔叔一来,他又不能玩了。小玄熠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显得十分郁闷,更是负气地踢着地面。等到两人走到他面前,不甘不愿地喊道,“姑姑,公孙叔叔。” “皇上,你要去哪儿啊?”明珠低头望着他,虽然不忍心让他这么小就失去快乐的童年,但是形势紧张,让她不得不如此。 小玄熠握起拳头,如实说道,“我要去玩!” “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明珠喝了一声,坚决的神情不容人反抗,“你是皇上,皇上就该有皇上的样子!” “我不要当皇上!皇上本来是皇叔!”小玄熠回嘴道。 明珠一愣,顿时没了声。 “皇上,今日读完书,臣带皇上去玩好玩的,如何?”公孙晴明适时地出声,打起圆场。 小玄熠有些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好,那我现在就去磨墨。老师请稍等。”小玄熠立刻眉开眼笑,即便头疼于读书,但是一想到读完书,就可以去玩好玩的,他当然是高兴。小家伙急忙转身,不由分说啪嗒啪嗒跑回殿去。 公孙晴明望着小玄熠远去的身影,轻声说道,“帝王之家究竟是幸或是不幸,我不知道。可是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似乎过于残忍。”他收回视线,扭头望向恍惚了神思的明珠,又是问道,“其实若是王爷来教导他,效果可能会更好。” 孩子更亲近谁向着谁,一眼就可以分辨。 “就是他不能。”明珠冷声说道,眼底也是冰冷一片。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舒朗的俊容不动声色,却已经明白。他微微点头,沉声说道,“你怕王爷会对皇上不利。” “我确实不放心。”明珠正色以对,轻声说道,“虽然玄熠登基为王,可是实权不再玄熠手中。玄熠一天没有长大,我一天不会放心。” “那你这口气可得长一些。”公孙晴明从容笑道。 “不!我要速战速决!”明珠眼睑一敛,自有一番深谋远虑,“希望大哥能助小妹!” 公孙晴明似乎料到如此,幽幽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朝中臣子,望大哥从中拉拢!”明珠阐明真意,字斟句酌。 “难不成你想反了王爷?”公孙晴明手中的玉扇也摇得不再惬意,眸光紧锁她清丽的容颜,忽然觉得从前那个柔弱的明珠已经不见了。他唇角微扬,终究还是不忍提醒道,“明珠,若是他将兵权也交出来呢。” 风战修如果连兵权也交了,那他才是无实权的摄政王! 明珠心湖微动,不禁泛起丝丝涟漪,“他并没有交。” “你若是问他要,他兴许就交出来了。”公孙晴明淡淡说道,忽然就想起那日风战修漫不经心的话语。可是风战修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奇怪,他游历各国,阅人无数,却也从来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人。 明珠望向湛蓝的天空,微微一笑,“我会问他要,可是不是现在。” 如此费尽心机打下来的江山,他眨眼就拱手让出了。 但是偏偏又赶尽杀绝,竟然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放过。 朗朗读书声,从养心殿的书房内传出。 等到读书时辰一过,小玄熠欢呼了一声,“太好啦!读完啦!公孙……”想起姑姑叮咛的话语,他连忙改口,“老师大人,我们现在可以去玩了吗?” “皇上!每日所学的知识一定要温习巩固,不然的话,时日一长就会遗忘。”公孙晴明一板一眼,除了眉宇之间散漫的神情之外,倒有些老师的模样。 小玄熠也不管他说了些什么,连连点头,“知道啦!知道啦!我们走!” “皇上!该用膳了!用完膳还要练习武艺!”明珠随德公公赫然闪现于书房门口,时间算得不多不少,正正好。 小玄熠立刻耷拉着脑袋,瘪着嘴说道,“我不要!我不吃饭了!” “皇上……” “姑姑骗人!刚才明明答应玄熠,等玄熠念完书,公孙叔叔就带我去玩儿。但是现在就要我去练武,姑姑骗人!”小玄熠不依了,清亮的童声大声嚷嚷,一声一声刺入明珠的心里,他讨厌的神情让她感觉难受。 “皇上!你是一国之君,不能惦记着玩乐!” 明珠刚要上前,小玄熠却跳下椅子,大步奔出书房,“我不理姑姑了!” “皇上!”德公公焦急地喊道。 明珠望着他叛逆的小身影,硬声说道,“随他!” 虽是如此,德公公还是放心不下,转身追去。 公孙晴明走到明珠身边,沉声说道,“孩子不能骗。” “皇上!皇上!您慢点儿!”身后,德公公等人的呼喊声隐隐约约。 小玄熠拼命地奔跑,小小的人儿登时就甩了他们的追赶。他心里憋屈,更是委屈,小家伙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站在池畔望着池子里的鱼儿。天气虽冷,但是他跑了一段路,小脸早已经通红通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悄悄走近他。 “皇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难道是哭鼻子了。”深沉的男声蹿过头顶响起,却是戏谑。 小玄熠一惊,狐疑地扭头却见风战修一身蟒袍,威风凛然,一双眼眸闪烁着光芒,正望着他微微笑。他眼眶一红,猛地张开双手抱住了风战修,闷闷地说道,“娘亲说过,男子汉是不哭的。我才不哭。” “告诉本王,发生什么事了。”风战修低头望向他,笑着说道。 小玄熠将脸蹭向他的衣服,也蹭去了那点泪水,他这才松了手,气愤地说道,“姑姑骗人!” “她怎么骗你了?”风战修拉着他的小手走到一旁的石头,两人坐了下来。 小玄熠一脸不开心,扭头说道,“公孙叔叔答应我,等我念完书就带我玩。但是等我念完书以后,姑姑就不准我玩了。姑姑骗人。” “你一定要听姑姑的话,姑姑都是为了你好。”他幽幽说道。 “可是姑姑骗人。”他的倔脾气犯了。 “那你不喜欢姑姑了?”风战修随口问道。 “我……”小玄熠撇了撇嘴,表示他还是喜欢的。 风战修淡然微笑,忽然抓起一块石块,投向池畔。而那石块竟然在池面飞了一下又一下,飞过了池畔。小玄熠惊呆了,只觉得太神奇了,风战修望着投至到池畔对面的石块,沉声说道,“你若是乖乖听话,那本王就教你怎么打水漂。” “真的啊?”小玄熠睁着大眼睛,十分感兴趣。 风战修侧目凝望着他,允诺道,“自然。本王从来不会骗人。本王不仅会教你打水漂,还会教你其他的东西。” “什么呀?” “想不想飞?” “想!” “你先去扎个马步!” “……” 当明珠与公孙晴明寻来的时候,就瞧见一大一小两人在一起。小玄熠竟然在这个池畔练习马步,似模似样。而风战修在一边不时地纠正他的姿势,俨然是在教导他。扎马步,这可是练武的基础。 “现在,你该放心了。武术方面,还是由王爷亲自教比较妥当。”公孙晴明收回视线,提议道。 明珠迈开脚步,朝他们走去。 “姑姑。公孙叔叔。”小玄熠急忙躲到风战修身后,显然是在找靠山。 明珠望着小玄熠,动了动唇,“皇上,以后每日练武就让王爷当你的老师,你同意吗。” “好啊!”小玄熠听见她这么说,高兴地回道。小家伙有些犹豫地走到明珠面前,小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姑姑,刚才是玄熠错了,你不要生气。” 明珠摸了摸他的小脸,抬头的瞬间与风战修的目光交聚于空中。 “皇上!摄政王!王妃!丞相大人!”骑兵急急而来,立刻单膝跪拜在地,回禀道,“南昌国的使臣已经抵达都城,现于驿馆!” 南昌国 城北的一处院子,葱郁的篱笆围绕,清净无人。 院子里,只有几间简单的草房。 远处的小径,身形健硕的男子踏着沉沉步伐赶来,脸色红润,中气十足。他推开了院门,走进院内。而他的手中,还提了几扎药包,显然是替别人取的药。一双锐利的双眸被冰冷掩去了光芒,他双耳微动,仔细地聆听动静。 他沉稳地走向屋子,推门而入。 门打开的刹那,一把利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下方。 云霓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却是抖擞。她握紧了剑,眸底满是阴霾。 “要杀你就杀吧。”众离面不改色,沉声说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云霓轻吐出这一句话,轻蔑无比。 众离镇静地平视于前方,徐徐说道,“杀手随时都有死的准备,细作就更加不例外。” 自从被女皇陛下选中之后,他就以身投效国家,什么生命安危,他全然也没有在乎过。离乡背井这么多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活着回到自己的国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谁都懂。 他双眼一闭,等待她动手解决。 云霓眯起眼眸,她眼底一阵暗涌浮动,似是挣扎了许久。只是屏了一口气,她毅然决然地动手,只是剑尖却偏了方向,她朝后退了一步,利刃刺过他的手臂,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就从伤口孜孜流淌。 她这一剑,刺断了以往的情义。 曾经是同伴,密不可分,眨眼是敌人,势不两立的面对面。 云霓迈开脚步,手微微一松,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她走出屋外,阳光刺目,照耀在她的身上,应该是温暖,却让她感觉那么冷。又是朝前走了一步,她忍不住停步,开口问道,“为什么救我。” “还你一命。”他背对着她,声音同样冷冷的。 那是一次危险的行动,他们面对无数杀手,险些遇害。最后关头,她硬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与他共同进退,不离不弃。最后还替他挡了一刀,差点送了命。 “好!”云霓冷声应道,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从此以后,他们各为其主。 第79章 感情很直白 第79章 感情很直白 云霓刚走出院子,却有一批黑衣人从天而降。黑衣人各个肃穆,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杀手。而此地是南昌国,这些杀手归属何人,自然再清楚不过。云霓凝眸以对,小心防范,顿时感觉自己腹背受敌。 身后有人奔出,是众离。 众离沉静望向数名黑衣杀手,却是面不改色。 “女皇下令,让我等带她进宫。你不会让我们无法交差吧。”其中一名黑衣人开口说道,显然还并不想与众离交手。 众离不动声色,幽幽说道,“我自然会向陛下谢罪。” “你是想抗旨吗!”黑衣人厉声喊道,又见他态度强硬,不容松缓,利眸扫向周遭的同伴,冷声喝道,“带走!” “谁敢动手!”众离喝了一声,浑身迸发出冷冽锋芒。 黑衣杀手迟疑犹豫,互相对望,依旧还是上前动手。一道道黑影迅速与云霓纠缠在一起,卷起漫天飞沙,只是双拳难抵多人围攻,云霓渐渐败下阵来。她抿着唇,倨傲得如同不归的鸟儿,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 众离眸底一凛,有力的手臂朝后翻转,一手掌风抓起地上的剑。他颀长的身躯像是一阵风,顷刻杀入重围。 “剑!”他沉声喊道,云霓单手接过他抛来的利剑。 一时间,他与她背对背而站,一人执剑,一人执刀,沉静应对四周的杀手。情形虽然紧迫,他们却并无丝毫畏惧。只是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们是主子最信任的部下,他们是主子的左膀右臂,他们是合作无间的伙伴。 “你竟然背叛女皇陛下!” “老规矩。”云霓听见耳畔传来的男声,她心里微乱,烦恼地点头回应。 两人达成共识,只身与黑衣杀手撕杀成一团。 一阵刀光剑影闪烁,他大刀回旋,她剑气横扫,四周的杀手纷纷倒下不起,血流一地。 “走!”众离拧眉说道,一把抓住云霓的手,纵身而去。 云霓被他紧抓着手臂朝都城外奔去,默然无声。 前方即是城门,众离又从马贩子那儿买下一匹马。他转手将缰绳放到她的手中,只说了两个字,“快走!” 云霓盯着手中的缰绳,久久都没有回神。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众离见她没有反应,语气骤然加重。 此刻的云霓,心中翻滚起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平息。她抬头望向他,轻声说道,“你跟我一块儿走吧。”他放她离开,女皇陛下一定饶不了他。细作若是生了二心,下场绝对只有一死,他不会不知道! “我不走!”他一口回绝,没有半点犹豫。 云霓惆怅了眉宇,将他的容貌刻进脑海里,再次说道,“这里已经留不下你了。” 众离一身刚毅,字斟句酌,“这是我的国家!” 国家…… 云霓被他一句话惊醒,是啊,这是他的国家,他又怎能舍弃。 “走!”众离不由分说,直接扶她上了马。他牵起马,朝着都城城门急急而去。 刚要出城,无数士兵冲了出来,将两人包围拦截。 南昌国皇宫 “进去!”士兵粗蛮地将两人压进天牢,沉重的锁链锁住了他们。 幽暗森冷的天牢,血腥味愈发弥漫凝重,普通人若是闻了,绝对会作呕。众离与云霓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拷住,完全无法动弹。脚下的铁链,足足有数十斤重,走路都有困难,更不要说逃了。 “唧——”一只耗子钻了过去。 云霓倒向墙壁,双眼冷漠,“你应该杀了我。” 众离低着头望着杂乱的地面,一声不吭。 忽然,天牢的牢门被狱卒打开了,一阵淡然的香味飘散。 “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侍卫簇拥下,一身金褛华服,冷艳动人的女皇陛下徐徐而来。岁月似乎对她极为眷顾,并未在她的脸庞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芳华绝代。而她一瞥一笑之间,都有着万千气势,丝毫不输于战王。 这是云霓第一次瞧见南昌国的女皇。 从前只听说过南昌有女帝,却没见过女帝的真正面貌。 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只是为什么会觉得有一丝熟悉? 女皇走进牢房,一双冰冷的双眸扫过两人,视线停在了云霓身上,“你就是战王的心腹护卫云霓。” 云霓只是瞪着她,并不回应。 “来人!”女皇微笑喝道。 立刻有侍卫应声而出,却是朝着众离走去。他拿出一把匕首,抓起众离的手臂割了一刀。众离也不反抗,任他动作。那侍卫又拿出一只小瓶子,径自拔开瓶盖,一条蛊迅猛地钻进割破的伤口,黑影眨眼不见。 云霓心惊不已,长期的训练却让她保持冷静。 “啊!”众离闷哼一声,体内忽然疼痛难忍,整个人倒在地上匍匐不起。 云霓瞧见他如此,再也无法冷静,开口说道,“要杀就杀!” 众离被蛊折磨摧残,犹如刀剑在凌辱,一点一点蚕食,身体痛楚地蜷缩成一团,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云护卫,朕不会杀你,也不会伤你半分。”女皇幽幽说道,吐气若兰,“可是朕有一事有求于云护卫。” 云霓倨傲说道,“我绝对不会背叛主子!” “朕知道你忠心护主。”女皇扬起唇角,“朕只要你杀了东玄熠。” “为什么!”云霓愕然,难不成这女皇也和东家有什么仇恨? 女皇丽容愈发恬淡,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云霓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王后一向爱护玄熠,为了玄熠,不惜与主子闹翻。若是玄熠有事,主子又该怎么向王后交待?再来,主子对玄熠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让她杀了小玄熠,绝对做不到! “啊——”众离吐出一口鲜血,扑腾翻滚在地。 云霓心中焦急,迈开脚步就想奔到他身边,却被狱卒按住,无法动弹。可众离痛苦的神情,深深映入她眼底,她不忍去看,只得扭头望向别处。耳边却不断回响他的挣扎呻吟,一下一下刺中她的心怀。 她是杀手,他是敌人,她不该心软,不能心软! “这蛊是西域法师亲手栽培,除了法师,天下无人可解。”女皇清冷地注目,不急不徐地说道,“不过你放心,他至少还可以活半年。但是每月会发病一次,每次发病则会痛不欲生。直到半年之后,蛊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吃光,他才会死。” 云霓听得心惊肉跳,冷眸望向她,“女皇陛下好狠的心。” “那么你答不答应呢。”女皇再次问道。 “不答应!”云霓咬牙说道,“我是战王的护卫,我凭什么救他!” 众离低吼一声,撕心裂肺一般,他将头往墙上撞去。狱卒急忙上前,他却已经撞得头破血流。反抗的时候,他衣服内掉落一件东西。 竟然是粉色纸包。 云霓认得那粉色纸包,更记得纸包上自己所写的一行字。 与君同一身,此生愿足矣。她在心里默默呢喃,眼眶泛起一阵酸涩。 “你若是不答应,那朕就立刻杀了他。”女皇耐心地说道,“毕竟他是为了保你!” 思绪纷乱,云霓只好作缓兵之计,“好!我答应!” 女皇满意微笑,幽幽说道,“云护卫,你可不要假意答应。朕若是有事,众离也难逃一死。” …… 已是夕阳西下,鸟兽纷纷作散。晚霞映衬着天空,绚烂起恢弘。 皇宫侧门,一辆马车“嗒嗒”而出。 马车内,下来一名女子。 云霓独自一人走在萧瑟的大道,只觉得心中空洞。 圣歆王朝 暖日将寒冬的冰雪融化,都城浸润着滴答雪水。 南昌国的使臣队伍浩荡从驿馆而来,带领着无数金银财宝,以示诚意。前方的白色马驹上,一身朝服的使臣,正是顾馨儿。她虽是男儿装扮,却无半分英气,浑身满是妖娆之姿,魅惑人心。 由午重门而入,随近卫军朝着太和殿而去。 太和殿内,文武大臣各站左右,气氛沉静肃穆。 为首的两大臣子,摄政王风战修,以及当朝丞相公孙晴明。 新帝玄熠龙袍帝冠,端坐于龙椅之上。他小小的身子,可爱的脸庞与朝野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他眨着大眼睛,顶着沉重的帝冠,有些不乐意地瘪着嘴。但是身为帝王之家的血脉,自有一股威仪。 “使臣参见——”殿外响起太监的通传声。 顾馨儿在群臣的注目下,徐徐走进大殿。 众臣瞧见是一名女子,不免心里嗤笑。但是想到南昌国是九国之中唯一的女皇登基,自然也不敢轻易怠慢。素闻南昌国女皇陛下英明睿智,于其余七国邦交友好,更被七国尊崇。南昌国虽是小国,如今却也不可小觑。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顾馨儿走至红毯尽头,徐徐跪拜。 “平身!”稚气的童声响起,却也似模似样。 “谢皇上!”顾馨儿叩谢起身,余光扫向一旁的两人。 纵然是她顾馨儿,也万万没有想到战王竟然突然退位,继而辅佐东家唯一的血脉,骁帝的子嗣东玄熠为帝。事情发展太过始料不及,让人狐疑。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一种可能,王后果然深得战王之心。 普天之下,能够让战王如此的人,也只有她了。 前朝公主夜明珠,当朝的摄政王妃。 一番寒暄问候,才退了朝。 退朝后,顾馨儿出了皇宫转而到城中的驿馆休息暂住。而她也已经表明女皇的心意。 养心殿中,一行人齐齐聚集,商讨着大事。 “顾馨儿这次奉了女皇之命前来,女皇要议和投诚,看来她察觉到南昌国危在旦夕啊!”公孙晴明轻声说道,甩开玉扇慢摇。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珠察觉出他话中有话,轻声问道。 公孙晴明只笑不语,却是望向另一人。 明珠顺着他的目光扭头望向身旁而坐的风战修,等待着他开口。 “她想议和?痴心妄想。”风战修沉声说道,那份隐匿的残忍瞬间迸发出冷冽,让人心惊。他邪邪地笑,神情满是不羁,“本王一定要将南昌国覆灭!” 明珠听得浑身微颤,她蹙起眉头,直觉反对,“议和本是好事!既不劳民,也不伤财!王爷何必兴师动众,非要徒增战争!” 他本性嗜杀,怎样也改不了! “本王决心已下,南昌国一定要灭!”风战修怒气翻滚,阴霾地说道。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小玄熠念完书从书房奔了进来,“皇叔,姑姑,公孙叔叔,我念完书啦!” 小家伙的突然到来,打破了僵局,气氛缓和了下来。 公孙晴明径自打起圆场,开口说道,“臣昨日教你的,皇上都会背了?” “当然啦!不信我背给你听!”小玄熠跑到公孙晴明身前,小小的人儿站得笔直,就开始背诵。 清脆的童声,刹那回荡于大殿。 他果然将昨日所教的诗经慢慢背诵。 小玄熠背完最后一个字,眨着大眼睛问道,“老师,我背得怎么样?” “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公孙晴明忍不住称赞,连连点头。这个孩子果然聪明,天赋极高。 小玄熠嘿嘿地笑,十分开心。他又是走到明珠面前,握住她的手,“姑姑,昨日皇叔教了我一套拳法,我打给姑姑瞧瞧?”不等明珠应声,小家伙又是一拳一式比画了起来,虽然这拳头没有多少劲,但是那活泼的身影让人感觉骄傲。 能够这样看着一个孩子长大,这也是一种幸福。 一套拳法打完,他的小脸通红通红。 明珠拿出巾帕替他擦了擦,轻声说道,“瞧瞧,满头是汗。”她的手缓慢了动作,微笑的丽容恬淡舒心,忽然转移了话题,徐徐问道,“皇上,方才的使臣是南昌国派来的,南昌国的女皇想要议和。不知道皇上怎么想?” “议和?”小玄熠狐疑地呢喃,并不懂什么议和不议和,“那是什么?” 明珠眸中闪烁过一抹狡黠,换了个说法,“皇上是想天下太平还是想战争不宁?” “唔——”小玄熠认真地想,望着她大声说道,“当然是想天下太平!” “皇上英明!”明珠微笑地应声,继而扫向大殿内的其余两人,她的目光瞥了眼一旁的风战修,显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皇上说了,同意南昌国议和。不知道王爷与丞相大人有何高见?” 公孙晴明静观其变,此刻也不得不佩服明珠。 她真是不复往昔!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臣自然遵旨!”他从容淡定,一笑而过。 风战修沉默许久,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宛如一道墙,几个大步出了大殿,头也不回。 “皇叔?”小玄熠望着他,急急喊道。 明珠拉住小玄熠的小手,不让他追出去,“德公公,午膳准备好了吗?”明珠问道。 “王妃,已经准备好了。” 明珠点点头,“皇上,该用膳了。去吧。” “可是……” “用完膳,今日还要练习骑马。”明珠轻声提醒,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小玄熠又见风战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只好“噢”了一声,跟随德公公前往膳厅。 公孙晴明望向她,儒雅的俊容隐动一抹光泽。他似是感叹,又似是无奈,幽幽说道,“忘记跟你说一件事情,众离是南昌国派来的细作,于风战修身边足足十年。恐怕弘帝的死,也和南昌国有关。” 明珠一听,心湖泛起涟漪,刹那恢复平静,“就算众离是细作,那也有可能是他派众离去杀的。” “你为何不去问个清楚。”公孙晴明又道。 她站起身来,淡淡说道,“不管是谁杀的,我不想去探究了。” “真的不想吗?”公孙晴明犀利地捕捉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悸动,试图想要化解些什么。 明珠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徐徐走出殿去。 殿外的天空,湛蓝一片。 夜晚降临,皇宫燃着星星灯火。 由于南昌国使臣前来,于是宴会的大殿予以设宴。宴会之上,新帝玄熠高居龙座,左侧是摄政王以及王妃,而后是丞相公孙晴明。右侧则是使臣顾馨儿。 大殿内歌舞升平,美酒香醇。 等到夜深了些,玄熠抵不住睡意,由德公公带着回养心殿安寝。 “臣恭送皇上!”一行人起身,沉声喊道。 独独风战修坐在席位上,一动不动。 他的态度摆明了一切,皇帝又如何,执掌整个王朝的人是他! “时辰不早了,馨儿也该回驿馆。馨儿敬摄政王、王妃、丞相大人一杯,愿两国交好,国泰民安!”顾馨儿早就心知肚明这一切,笑颜如花,她端起酒杯,径自饮下美酒。战王才是这个王朝真正的王! 公孙晴明也是识趣之人,他开口说道,“本相正好顺路,不如送顾使臣一程?” “谢丞相大人!”顾馨儿听见他这么说,自然是正好,她的毒还没有解呢! 两人纷纷退了去,宴会的大殿仅剩下两人独饮。 已经开春了,春日的风带着冬日的凉意,更觉得森然。 “王爷,回府了。”明珠轻声说道,默然地站起身来,却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明珠并没有去看他,只是重复那句话,“王爷,回府了。” “南昌国女皇野心勃勃,若是不灭,必为后患。”风战修徐徐说道,抬头望向她。而她冷漠的脸庞,让他有种冲动,真想将她冷漠的面具撕去。他的大手松了力道,转而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巧,才只有他的一半大小。 明珠动了动唇,淡漠依旧,“王爷手握王朝兵权,灭不灭都是王爷的事情。” “南昌国,本王不灭了。”风战修沉默了一会儿,如此说道。他站起身来,紧握住她的手不放,却是有些讨好地说道。 他掌心的温度异常灼热,一双漆黑的双眸徐徐望向他,明珠瞧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本王要怎么做,你才能对着本王笑一笑呢。”风战修无声叹息,语气里有一丝怅然。 “臣妾每天都在笑。” 风战修伸手抚向她的脸庞,轻轻地触摸,“你若是那么想要太平天下,那本王就让其余八国全都议和商榷。” “恩。”她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他满是请求,“笑一笑?” 明珠愣了半晌,她刚扬起唇角,他却俯身吻住了她。 夜空繁星闪烁,远处深凝,一行人出了深深皇宫。空寂的都城大道,百姓们早已安息,惟有打更人还提着铜锣四处游走。天子脚下,都城一向安宁无事,连小偷小贼也没有一个,自然也不需要侍卫了。 出了皇宫,轿中的顾馨儿悄悄掀起帘子一角,张望向轿外随侧马匹上的白衣男子。 月光如水,银白光芒泄了一身繁华。 他一身白衣,略微泛着朦胧月光,那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俊逸。狭长的凤眸熠熠生辉,仿佛是星辰陨落的流星,汇聚成浩瀚的光芒,偏又恰好得敛去了那份璀璨,隐忍中透着一份不可言语的怦然魅力。 顾馨儿怔怔地望着他,不由得看痴了。 她自认为阅男无数,各种美男看得也算多了。无论是威猛健壮,亦或是潇洒翩翩,形形色色,数不甚数。 可是能够让她心动的,这个世上也只有两人了。 一个是战王风战修,他的邪魅让她沉迷,宛如一头野狼,充满了掠夺。 另一个是毒医公孙晴明,他虽是儒雅从容,却宛如一头狐狸,狡猾难捕。 这样的两个男人,如今竟然一朝为官。一个是堂堂摄政王,手握重兵,一个是当朝丞相,权倾朝野,却是辅佐一个四、五岁的娃娃为帝,这真是稀奇的事情。恐怕也只是为了那个名叫夜明珠的女子。 顾馨儿心中暗暗想着,不免对那个夜明珠有些嫉妒。 前朝公主,当朝摄政王妃,战王一娶再娶,自始至终只认定她一人。 而毒医生性洒脱,不羁放荡,却也愿意相向,反悔与南昌国女皇陛下之间的买卖,投于圣歆王朝。 夜明珠,究竟有什么魅力? 过了一会儿,轿子已到都城使臣驿馆。 “停轿!”前方的士兵喝了一声。 轿子停了下来,顾馨儿从轿中款款而出。她素来是个美人,娇中生媚,比起妹妹顾若儿,她让男人神魂颠倒的手段更胜一筹。她刚跨出轿子,脚下一歪,酥麻地“哎呦”一声,身子直直朝公孙晴明倒去。 “顾使臣,没摔着吧。”公孙晴明扶住了她,微微笑道。 “丞相大人,恐怕我是伤了脚。”顾馨儿柔软的身子依靠向他,美眸生波。 公孙晴明美人在怀,也不急着拒绝。他搂着顾馨儿的细腰,沉声说道,“本相会一些跌打扭伤,顾使臣若是不嫌弃,就让我替顾使臣瞧瞧。” “劳烦丞相大人。” 公孙晴明双手一撩,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入驿馆。 驿馆的别院,丫鬟们静静等候。 顾馨儿柔弱地依偎公孙晴明,对着丫鬟们说道,“这儿没你们的事了,全都下去吧。” “是!” 丫鬟们一退去,顾馨儿抬头望向他,盈盈娇笑道,“丞相大人真是怜香惜玉。” “是吗。”公孙晴明勾勒起嘴角,淡淡说道。 他忽然松开了手,顾馨儿整个人就从他怀里掉了下去,狼狈地摔在地上,愤愤地睨着他,忽然又是噗嗤一笑,也不生气。她径自站起身来,柔弱无骨的双手环住了他,“公孙公子,难道我不美吗。” “美啊。”公孙晴明幽幽回道,冷眼瞥向她。 顾馨儿被他的眼神所吓,只得松开了手,唇却凑向了他,吐气若兰地说道,“公孙公子,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了。” 公孙晴明轻笑一声,玉扇一展,拒绝了她的红唇,“我可没有这个艳福。” “那我身上的毒……”顾馨儿也不再缠他,她也知道公孙晴明红颜满天下,九国之中多少女子为他痴迷,就连燕国的公主也被他迷得非他不嫁。如此毒医,她也绝非能够抓住,虽然心有不甘。 公孙晴明眸底满是精光,不急不徐说道,“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顾馨儿美眸眯起,焦急地追问,“公子何时替我解毒?” 公孙晴明玉扇摇得十分惬意,不急不徐地说道,“只要你不惹是生非,等到事情圆满解决,自然会给你解药。” “公子所指的事情是什么?”顾馨儿追问到底。 “九国议和商榷。”公孙晴明不再继续拐弯抹角,沉声说道,“以你南昌国使臣之名,向其余七国发书函,让七国各派使臣前来议和。当然,我国会先接纳南昌国女皇陛下的议和交好。” 顾馨儿心里狐疑,九国大陆历来硝烟弥漫,如今其余八国一直忌惮圣歆王朝,自然也对泱泱大国虎视眈眈。以战王的统帅能力,再加上公孙晴明的从旁协助,吞并八国兴许只是时日问题。 “当真?” “自然当真。”公孙晴明一口应道。 顾馨儿管不了其中蹊跷端倪,只顾保命要紧,“好!希望公子信守诺言!” 次日上朝,群臣奏章商讨国家之事。 “皇上!如今国泰民安,百姓休养生息,南昌国又派了使臣前来议和,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大臣上前一步,沉沉问道。 小皇帝玄熠端坐在龙椅上,眨眨眼睛,一脸天真可爱。 风战修一身黑衣蟒袍,沉声说道,“皇上,本王认为应是接纳议和一事,两国交好。” “皇上,臣同意摄政王的提议。”公孙晴明接话道。 当下两大重臣如此所说,谁还敢有异议? 小皇帝玄熠清亮的童声说道,“准奏!” 当天,顾馨儿书函七封,共派出七位侍从,纷纷前往楚齐国、北辽国、大商国、夜月国、西池国、燕国以及阁邱国。 明丽的午后,小玄熠读完书,这会儿就到了习武的时辰。 刚用过膳,他小小的身影一溜烟奔出养心殿,欢快地跑向习武场,一边跑,一边对着身后的两人喊道,“姑姑!公孙叔叔!我走啦!” “皇上!跑慢点!”明珠忍不住叮咛。 “知道啦!”小家伙回了一句,却已经跑远了。 公孙晴明望着小家伙远去的身影,幽幽说道,“皇上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明珠认同地点点头,忽又扭头望向他,轻声说道,“大哥,谢谢你如此助我。” “我可没有助你,我是助皇上。”公孙晴明笑得温煦,简简单单一句话带过一切。他收回视线,转而望着那初开的桃花,一簇簇粉色的花枝,将先前的严寒统统散去,“若是真要谢我,不如赏赐些奇珍易宝给我。” 明珠一听这话,竟然是拿他有些没辙,“皇上下旨,丞相大人忠心耿耿,皇宫藏宝阁里的宝贝,任选一二。” 商人还是商人啊,真是改不了。 “谢皇上赏赐!”公孙晴明双手执扇作揖道。 两人齐齐望着那一片天空,感受着轻风迎面的舒爽。 “皇上万岁!”从养心殿至习武场的一路上,太监宫们纷纷扶身问安。 小玄熠蹦蹦跳跳前行,一路狂奔。为了赶近路,又害怕迟到会遭皇叔的责罚,他一向是绕着御花园而过。刚奔过小桥,迎面却见宫女推着轮椅漫步而来,小家伙对太后向来是害怕的,他停下脚步,轻声喊道,“太后!” 只是这突然见面,却是太过凑巧。 慕容飞雪双眸异常犀利,似乎要迸发出千万支箭,冷冽地射向那小小的身影。 “翠儿,哀家有些冷,你替哀家去取件披风。”慕容飞雪轻声说道。 “是!太后!”翠儿急忙应声,转身而去。 慕容飞雪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玄熠,阴霾的神情一扫而空,却是慈祥微笑,开口说道,“听说皇上择了摄政王为师,这会儿是不是赶去习武?” 小玄熠抬起头来,见她朝自己微笑,他不再紧张,渐渐放松下来,“是啊,我正要赶去习武。” “皇上很喜欢摄政王?”慕容飞雪又问。 “我最喜欢皇叔了。”小玄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两只小月亮。 慕容飞雪点点头,眼底却是森然。她的手一颤,手中的巾帕飘落在地,她想要去拾,偏偏又弯不下腰,即便是伸长了手去够,怎么也够不着。 “太后,我来帮你!”小玄熠见她十分困难,纯真地说道。小家伙立刻奔到她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巾帕,又是递向了她,“太后,你的巾帕!” “谢谢皇上!”慕容飞雪沧桑的容颜爬上皱纹,她望着小玄熠,伸手接过巾帕。而她的手却在接过巾帕的时候,一把握住他的小手不放。 小玄熠一愣,有些害怕地喊道,“太后!” “皇上为什么这么喜欢摄政王?”慕容飞雪紧抓住他的小手,冷声问道。 小玄熠神色惶惶,稚气地回答,“因为皇叔最好了。” “好?”慕容飞雪嗤笑一声,眸底迸发出精光,阴沉地说道,“他才不是对你好。你的皇叔杀了你爹爹,也害死了你娘。他怎么会对你好。你从来也没有见过你爹爹,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被你喜欢的皇叔一掌打死的!” 小玄熠吓得双眼通红,大声吼道,“你胡说!你胡说!我才不信!” “哈哈!哀家可没有胡说,不信你就去问问你的皇叔问问你的姑姑!听听他们是怎么回答你的!”慕容飞雪狰狞了容颜,却是痴狂,“你不过是个孽种!没人要的孽种!他才不会喜欢你!只不过觉得你可怜!” 小玄熠不安地挣扎,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你乱说!我不信!” 小家伙朝后退了几步,小脸满是泣意,他咬紧了唇,转身跑远了。 慕容飞雪瞥了眼他离去的小小身影,扬起唇角,自嘲一般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呵!” 她的笑声森然盘旋于御花园的天空,久久不散。 旭日正当空,照耀下灿烂光芒。 习武场内,小小的身影正扎着马步打拳。 风战修站在一旁,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神情肃穆,一副严师模样。瞧见小家伙似是支撑不住,马步也扎得不稳,他沉眸以对,厉声喝道,“身体下蹲,不许偏差半分。习武之人,若是连这点苦也经不起,那就成不了大器。” 小玄熠闷声不吭,他的脑海里却还记着方才的事情。 “竟然分神!”风战修又是大喝一声,藤条抽向了他的小腿。虽然看上去十分用劲,但是他把握了力道,实则是一点也不疼,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小玄熠心里本就委屈,太后所说的一切让他感觉害怕。他想来想去,再也忍不住了。马步也不扎了,他站直了小身板,傲然地抬头望向风战修,一双漆黑的眼睛却已经泛红,一种无法言语的期许。 “发生什么事了?”风战修见他有些不对劲,甩手扔了藤条。 此刻,在小玄熠的眼前,他依旧是自己喜欢的皇叔。 “皇叔!”小玄熠喊了一声,神情怆然欲泣,“皇叔喜欢玄熠!” 风战修整个人一怔,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他望着小家伙纯真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沉声说道,“好了,继续习武!” “皇叔!”小玄熠又喊了一声,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他迟疑了许久,思忖了许久,蠕动着唇瓣,颤抖了声音,终于开口问道,“爹爹是皇叔杀的吗?” 四周忽然静悄悄,连风声都静止了。 风战修愣愣地望着玄熠无限期许的小脸,他一下子失了声。 “皇叔?”小玄熠等了又等,再次颤颤喊道。 风战修收回了抚摸着他小脑袋的大手,傲然的身躯压下一道高大身影,将小小的他完全笼罩。一双鹰眸深邃无波,却有什么东西在眸底暗暗涌现。他十分镇静,幽幽开口,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爹爹真的是皇叔杀的。”小玄熠似乎是不相信,他想要上前,却又害怕地不敢上前,他望着风战修,这个生命里一直以来都尊敬仰慕的皇叔。他瘪了瘪嘴,忽然大哭出声,“皇叔怎么会杀了我的爹爹,皇叔杀了我的爹爹!” 小玄熠从来也没有见过爹爹,他不只一次问过别人,他的爹爹是谁,他的爹爹去哪儿了。但是大家都不告诉他。只有一次,德公公偷偷告诉他,他的爹爹是好伟大的男子汉。那些美好的话语让他对爹爹有一种梦幻般的期待崇敬。 但是此刻,这个梦境一下子被打碎了。 孩子的梦,破碎了。 “我不喜欢皇叔了!我不喜欢了!”小玄熠哭花了小脸,冲着他伤心喊道,握紧拳头,一个转身,迈着大步跑远了。 而风战修望着他跑远的身影,独自站在原地,宛如孤独千年的鬼影。 “他才不是对你好。你的皇叔杀了你爹爹,也害死了你娘。” “哀家可没有胡说,不信你就去问问你的皇叔问问你的姑姑!” “你不过是个孽种!没人要的孽种!他才不会喜欢你!只不过觉得你可怜!” 太后的话语,在小玄熠耳边不断不断响起。 小玄熠闷头闷脑地跑回养心殿,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再也看不清谁是谁。小小的身影奔进养心殿,只瞧见姑姑站在不远处。他张开双臂,一下子扑进了明珠怀里,泪水不断流淌,哭得愈发伤心。 “姑姑!”小玄熠抽噎地喊道,将头深埋在她怀里。 明珠狐疑不已,在他面前半蹲而下,急忙拿出巾帕替他擦去眼泪,“怎么了?好好得哭什么?” “姑姑……”小玄熠一双眼睛哭冲了小核桃,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后说,皇叔杀了爹爹,娘亲也是皇叔害死的,太后还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皇叔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去问皇叔,爹爹是不是皇叔杀的。皇叔说是。” “呜呜呜——” 明珠思绪骤然大乱,她没有料到慕容飞雪会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她更没有料到风战修竟然会承认。她将玄熠拥入怀里,轻轻地拍着他,柔声安抚道,“玄熠乖,玄熠听话,不哭了,不哭了哦。” “呜呜呜!”小家伙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更加伤心。 过了好久,他终于哭得累了,趴在明珠的肩头不声不响。 当天,明珠留宿宫中,并没有回摄政王府。晚膳的时候,小玄熠明显没有食欲,盯着一桌子的佳肴看了许久,抓着手中的筷子却迟迟没有动筷。德公公瞧不下去了,于是喊了一声,他这才扒了两口饭。 一顿饭吃得气闷,没有了平日里的欢乐。 夜深人静,皇宫更是深幽僻静。 寝殿内闪烁着烛火,明珠陪伴在小玄熠身边,径自坐在床沿正在给他说故事。一个故事说完了,她扭头望去,只见小家伙躺在龙塌上,小手抓着被子,一双眼睛干眨着,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好了,早点睡吧。”明珠摸了摸他的额头安抚道,她又是替他捏了捏被角,这才起身打算离去。 而这个时候,身后却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角。 明珠扭头望去,却见小玄熠一脸不安,低着头闷闷地说道,“姑姑,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明珠自然知道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一个人睡,虽然调皮捣蛋,却也一向听话乖巧。即便是柳水瑶去世那时,他也没有要求让她留下来陪他。看来慕容飞雪所说的话,对小家伙的打击很大,让他很难以接受。 “好。姑姑陪你。”明珠柔和了目光,轻声答应。 小玄熠这才露出笑脸,掀开被子的一角,明珠躺了下来。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条被子,小玄熠蜷缩着身体侧向了她,像是在寻找温暖。明珠伸手将他抱住,轻轻地拍了拍他,“好好睡一觉,姑姑一直陪着你。” “姑姑。”小玄熠将头埋在她的胸前,童声低低的,“太后说的都是真的吗。” 明珠愣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皇叔为什么要杀爹爹。”小玄熠又问。 “因为……”明珠想了又想,淡淡说道,“吵架了。他们吵架了。” “吵架?”小玄熠瘪瘪嘴,十分难过地说道,“从今以后,玄熠最讨厌吵架了。皇叔杀了爹爹,我不喜欢皇叔了。” 孩子的喜欢与喜欢就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得直白。 明珠抱紧了小玄熠,轻声问道,“那以后习武的老师呢,还让不让皇叔教你?” 小玄熠沉默了许久许久,却是很有原则地说道,“老师是老师,皇叔是皇叔。” “睡吧。” “恩——”小玄熠终于沉沉睡去。 而明珠心里却想着一个人,不知道他独自一人在诺大的王府里,有没有睡着。 太和殿上,群臣上朝。 小玄熠一身龙袍端坐在龙椅上,臣子们低着头,并没有瞧见小皇帝一双大眼睛微微红肿,显然昨夜哭了许久。小小的人儿竟然是那样倨傲的神情,纵然是个娃娃,却已经有了万千仪态,看来日后定是威慑的君王。 风战修默然地站在众臣前端,一言不发,神情没有半分异样。 公孙晴明却是狐疑,瞥见小皇帝红肿的双眼,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风战修。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德公公纵声喊道。 群臣无奏,德公公又是喊道,“退朝!” 第80章 曾经很多次 第80章 曾经很多次 大臣们纷纷喊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陆续转身,依次退出了太和殿。 等到群臣退去,德公公扶着小玄熠走下龙椅。台阶虽高,但若是以往,他一定飞奔向风战修,缠着闹着亲昵无比。但是今日,小家伙竟然一阶一阶迈着,小脸掩不住的难过,忍不住望向风战修,又是生气地别过视线。 公孙晴明察觉到如此举动,心想这其中一定有原由。 小玄熠小步地走到公孙晴明身边,低着头闷闷地说道,“老师,该念书了。” “皇上请!”公孙晴明幽幽说道,却也不诧异,似乎已经料到一般。 小玄熠走过风战修身边,握着小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公孙晴明离去的时候,深深注目,与风战修打了个眼神。直到两人走出太和殿,风战修这才迈开脚步,沉着俊容径自而出。 “姑姑!”小玄熠瞧见前方而来的身影,大声喊道。 明珠走到他面前,淡笑说道,“皇上。” “姑姑,我去念书了。”小玄熠难得这么听话。 明珠点点头,抬头与公孙晴明对视一眼,又是望着一行人款款而去。那几道身影渐渐远去,她才收回视线,扭头望向身后的风战修,却见他霸气不减,眉宇之间丝毫不见怅然,只是眼底的阴影,隐约可见。 “王爷。”明珠走到他面前,淡淡说道,“御花园的桃花开了,不如与臣妾一起去赏花。” 风战修沉默不语,却是握住了她的手。 阳光恰到好处,御花园中芬芳烂漫。清风吹拂,桃花的香味徐徐散开。 远远的花丛之后,两人携手漫步,惹得太监宫女注目。 战王宠爱王妃不是一日两日了,真是羡煞旁人啊。 明珠感觉脸上浮起几分热气,忍不住动了动手,想要甩开。可他却加重了力道,故意似地紧握,不将她放开。她刚要开口,他却侧目睨着她,沉声说道,“你怕什么。” “这里是皇宫,不是王府。”明珠镇定自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狂妄像是一种隐患。 毕竟,毕竟他在玄熠面前从来也没有下跪过,更没有改口自称为“臣”。 他像是一头暂时克制了兽性的猛兽,随时会反扑一般。 风战修听见她这么说,只是抓起她的手,放到眼下静静地瞧。纤细的手指,白皙的肌肤,他轻轻抚摸,声音更加低沉,却是意味深长,“若是出了皇宫,本王牵你的手,你就不会拒绝了吗。” 他想要说些什么? 明珠心里泛起丝丝涟漪,却是不懂。 “你曾经对本王说过,像本王这样的人,永远不得一人心。” “这世上那么多人,那么多心,本王不在乎也不稀罕。”他的双眸闪烁起琉璃般光芒,有一丝阳光照入,惑人无比,“你的心,属于本王吗。” 他的眼神让明珠感觉到期许,她整个人一怔。 而他的话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她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 他们之间,转转悠悠那么多年,几许生死徘徊。什么东西在这个时候豁然开朗,她的心从来不曾给予别人。可是明珠又想到那个未出生就被他杀死的孩子,永远也无法忘记他的回答,他不要孩子。 明珠笑笑,四两拨千斤地带过话题,“王爷想要什么,自然能得到。何需问呢。” 她看似是回答,实则是没有回答,只将问题抛还给他。 风战修固执地锁眉,再次问道,“本王只在乎你,你的心属于本王吗。” 只是一刹那,明珠恍然失神,沦陷于他那双眼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却猛地将她抱紧,她撞入一具结实宽阔的胸膛,他似是怅然般幽幽说道,“这样就好了,哪怕你是骗本王,本王也高兴。” 骗…… 明珠心里一酸,她究竟骗了没有,只有她自己知道。 “为什么要承认。”她动了动唇,开口问道。 他分明可以选择回避,又或者直接扯谎。孩子不会懂那么多,何况,玄熠又是那么信他。 风战修松开了她,低头望着她娇好的容颜,双眸一沉,“本王做了就是做了,为什么不承认。” “玄熠一直很喜欢王爷。”明珠如实说道。 风战修转而望向那片花海,朝前走了几步,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如此飘渺,“正因为如此,本王才要承认。” “王爷。”明珠忍不住喊道,追上了他,“王爷喜欢玄熠吗。” 他长长地“恩”了一声,模棱两可。 明珠正是狐疑,他却扯起嘴角,戏谑地说道,“本王喜欢你。” 又是那么突然的,她的脸刷得再度红了起来。 “臣妾在与王爷说正经事。” “本王此刻十分正经,从来没有过的正经。还有,昨夜你不在王府,本王没睡好。” “……” 一切似乎如初,眨眼又到习武的日子,小玄熠念完书用过膳,却磨蹭在养心殿不肯走。尽管他说了皇叔是皇叔,老师是老师,可是在孩子的心里,难过就是难过,开心就是开心,怎么也假装不了。 公孙晴明缄默不问,他既不去问明珠,也不问小玄熠。 “皇上,再不去的话就要迟了。”他提醒了一声。 小玄熠这才跳下椅子,小小的人儿走出殿去。 公孙晴明站在回廊,执扇慢摇,望着小玄熠慢慢远去的身影。有人却静静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太后告诉了玄熠,骁天是风战修杀的。玄熠知道后十分伤心,哭了好久,还说他不喜欢他的皇叔了。” “这不是正合你意,皇上与王爷太过亲近,你一直不大放心。”公孙晴明转身以对,狭长的眼眸徐徐望向她。 眼底那抹小身影消失了,明珠呢喃说道,“虽然如此,可是……” “可是你不忍心,你不希望看见皇上不快乐。”公孙晴明接着她的话说道,雕琢的五官英挺。 明珠“恩”了一声,认同了他的话。 的确,她的确不想让玄熠不开心,而且,她也不想另一个人…… “你也不忍心王爷孤独。”公孙晴明一语中的,直接点破她心里藏着的那点小心思。 明珠被他说中心事,沉静的神情有些尴尬,微微慌张地否认,“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 “是是是,谁说的都不重要。”公孙晴明剑眉一凛,幽幽说道,“重要的是孩子心里有了心结。任何人去劝都没有用,重要的是玄熠与王爷自己。有句古话,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 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须系铃人…… 明珠攥紧巾帕,愁绪不已。 习武场内,风战修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显然已经久等多时。 又过了许久,一道小小的身影终于奔进习武场。 小玄熠一路上想了许多,想着该怎么打招呼,想着要怎么面对皇叔。明明是讨厌,可是为什么想着要见到皇叔,他竟然还很激动。好不容易赶到习武场,却见皇叔正襟端坐。他知道自己迟到了,免不了责罚。 “皇……”小玄熠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刚要开口呼喊,又是收了声。 不可以喊皇叔了。 这个念头让小家伙心里十分不高兴,墨迹地改口,“老师。” 风战修沉静地望着面前低头的小身影,许久许久没有说话。他忽然有了动作,猛地站起身来,小玄熠吓了一跳,不禁有些害怕。可是他却只是大步走过玄熠身边,大步走出了习武场,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老师!”小玄熠握着拳头,两条小腿奔跑向他。 风战修连余光也没有给一个,冷声说道,“本王不喜欢迟到的学生。明日若是再迟到,皇上以后就不用来了。” 小玄熠一下子停下脚步,僵在原地,负气地嚷嚷,“不来就不来!” 那童声犹如一支箭,刺向了他。 第二日,风战修又是坐在椅子上等候。 已过未时,僵坐了一个时辰的他终于有了动作,他慢慢悠悠地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习武场。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倒也神情自若。刚抬起头,视线恍惚中对上了一道身影,他定睛一瞧,微微扬起唇角。 “王爷,皇上说他不来了。”明珠站在前方,轻声说道。 风战修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压下一道黑影,将纤瘦的她完全笼罩。他笑着点头,沉声说道,“本王猜到了。” 不知道怎么了,明珠瞧见他如此,心里一阵难过。 “今日的桃花似乎也开得不错,你陪本王去御花园赏花吧。”风战修沉沉说道,迈开了脚步。 他没有再牵她的手,不再任意妄为。 明珠的手空空的,跟随着他而行。她试图想要伸手,去握他的手。 但是,但是还是没有。 那天夜里,小玄熠忽然发起了高烧。 五更天的时候,德公公准时去服侍小玄熠起床,但是他小脸通红,急促地呼吸。德公公伸手一探,发现他的温度高得吓人。立刻,太医被宣进了养心殿。太医诊断了一番,只道皇上只是寻常伤寒,不会有大碍。 虽然已是春时,但是早起晚间依旧酷寒,极需要注意。 德公公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自然,这早朝也不能上了。 明珠得到德公公第一时间消息来报,带着夏儿进宫。 养心殿的龙塌上,小玄熠静静地躺着,两条小眉毛皱在一起,十分不舒服。德公公端了汤药在侧,显然是要喂药,但是小家伙硬是不肯喝,喝了还马上吐出来,“我不喝,我不喝药,我不喝。” 孩子闹脾气了,这真是无奈。 “皇上!”明珠急步奔进殿,来到床畔,“怎么能不喝药呢!” “我不喝!”小玄熠瘪着小嘴,倔强得让人心疼。 “皇上,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呢?你乖乖听话,喝药好不好?”明珠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若是喝药,等病好了,姑姑和你一起去放风筝?” 漆黑的大眼睛闪烁过一抹惊喜,又瞬间黯淡。 小玄熠摇摇头,“我不喝!” “皇上!你不喝的话,姑姑不喜欢你了!”软的没辙,明珠只好来硬的。 小玄熠一听这话,忽然红了眼眶,怆然欲泣,仿佛是被人说中了最为伤心的事情。 明珠见他如此,心里一惊,怎么就把他说得要哭了? “皇上!”公孙晴明闻讯而来,奔进寝殿,双手作揖喊道。 小玄熠却是急忙张望,迸发出一丝精光,却只瞧见公孙晴明一人,双眸又黯淡了光芒。 明珠无奈蹙眉,望了小玄熠一眼,径自起身走向公孙晴明,不动声色地朝他使了个眼神,两人双双退到外殿。她这才扭头望向他,焦虑地说道,“皇上不肯喝药!怎么劝也不听!这该怎么办?” 小家伙一向乖巧,这次怎么会这么犟! 公孙晴明白衣翩翩,沉眸思忖,忽然抬头说道,“恐怕他是在等一个人。” 他这一句话让明珠顿时醒悟,她不再迟疑,急忙奔出殿去。 由于皇上突然发起高烧,自然也无法上朝,所以等候的臣子只得打道回府。而明珠早早收到德公公的消息,同样得知皇上生病的风战修并没有早起进宫上朝。她又是急忙出宫,想要去找风战修。 明珠刚走出养心殿,却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背影,显然是来而折返。 “这不是王爷吗?”夏儿狐疑地说道,盯着那道身影。 明珠心里一热,这人真是…… “王爷!”明珠奔了上去,又是问道,“王爷是来探望皇上的?” 风战修徐徐回头,一张英俊容颜难得呈现尴尬,他支吾了片刻,沉声说道,“本王觉得御花园的桃花开得实在是漂亮,所以……” “是啊,桃花开得漂亮,臣妾也很喜欢。”明珠忍着笑意,盯着他别扭的神情,“王爷,皇上病了,不如王爷与臣妾一起去探望皇上。随后臣妾再陪王爷去赏花。” “那本王就去看看吧。”说归这么说,可是他人已经奔向养心殿。 养心殿内,小玄熠依旧不肯喝药,索性将被子盖过头顶,他窝在被子里,童声更加闷沉,“我不喝,我不喝,我不喝药!” “王爷来了!”公孙晴明故意大声喊道。 那吵闹的抗议声骤然消停了。 “把药给本王。”忽然,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王爷!”德公公转手将汤药递给了他,而被子下的小玄熠竟然一动不动。 立刻有人搬来了椅子,风战修弯腰而坐,汤匙盛着汤药来回翻了翻。他只望向龙塌,沉声说道,“喝药!” 只是两个字,那么简单,与其说是哄劝,更像是命令。 众人的目光盯着被子隆起的“小山峰”,一眨不眨。 竟然是奇迹一般,那“小山峰”扯下被子,露出了一颗脑袋。一双眼睛泛着光芒,木纳纳地望着风战修,可是眼底却浮现起异样的波动。 “起来喝药。”风战修又是沉沉说道。 小家伙竟然像是士兵一样,果然半躺起身。但是他似乎是在赌气,又或是在害羞,只将被子裹紧了自己,那颗脑袋望着风战修,可爱得不像话。 风战修将盛有汤药的汤匙凑向他,小家伙闷了一会儿,张开嘴喝了下去。 众人望着这一幕,全然惊呆了。 王爷真有办法! 公孙晴明微微侧头,轻声说道,“心病果然还是要心药医。” 明珠抿着唇,只是点了点头。 喝过药又喝了些清粥,小家伙终于睡着了。 风战修这才起身,默默地走出养心殿。 “王爷!”明珠追了上去,急急喊道。 风战修停下了脚步,扭头回望向她。他朝她走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忽然勾起唇角,“一个人的王府虽然睡不着,这几日你还是留在宫中吧。”话音落下,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冲着她温柔一笑。 明珠盯着他颀长的背影,那颗游移不定的心在这个时候再度偏向了他。 数天之后,小玄熠的病好了,痊愈的小家伙又从一条虫变成了一条龙。五更天,殿外的天色渐明。小玄熠又恢复了早起,准备上朝。而这些日子,明珠一直留在宫中没有离开,她正替玄熠穿戴着龙袍。 小玄熠抬头望向她,挣扎了许久,忍不住喊道,“姑姑。” “什么?”明珠回了一声。 两条眉毛紧皱成一团,小玄熠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不安地问道,“我还可以喜欢皇叔吗。” 明珠停了动作,低头望向他,依稀之间瞧见了东骁天那张儒雅的俊容。她半蹲而下,伸手抚向他的脸庞,轻声说道,“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姑姑问你,你喜欢皇叔吗。”即便知道爹爹是他杀死的…… 小玄熠瘪着嘴迟迟没有说话,似乎是非常纠结,闷声说道,“我不可以喜欢。” 明珠有些心疼,伸手将他抱住,“只要玄熠喜欢就好。” “可以吗。”小玄熠将头倒在她的肩头,再次问道。 明珠点点头,“可以。” “太好了。”小玄熠听见她这么说,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当天下朝之后,群臣纷纷退出太和殿。 等到大臣们散得差不多了,风战修这才转身离去。 小玄熠瞧见他要走,急步匆匆迈下台阶,大声喊道,“皇叔!” 这一声呼喊让风战修停下脚步,脊背也是一僵。 小玄熠喘着气,走到他身后。他抬头望着风战修高大的身影,犹豫地颤颤地伸手抓住他的衣摆,重复地喊道,“皇叔。” 风战修也不挥开他的小手,只是沉声说道,“皇上,你该去念书了。明日不要迟到。” “不会!不会!”他连忙甩手,笑得灿烂。 明珠恰好来到太和殿,静静地望向他们。 有一种感觉很强烈,那是家的感觉。 “皇上,随臣去念书吧。”公孙晴明散漫的男声悠然响起,他的笑容亦是散漫。一道白衣身影徐徐走向小玄熠身边,视线却是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了小玄熠身上,竟然是松了口气,那样舒心。 “好!”小玄熠应了一声,又是扭头望向风战修以及明珠,“皇叔,姑姑,一会儿念完书,我来找你们。” “去吧。”明珠点点头,微笑说道。 小玄熠这才松开手,小小的身影随着公孙晴明出了太和殿。 先前的痛苦以及挣扎,骤然消失了。 孩子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明珠望着小玄熠与公孙晴明翩然远去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愈发欣然。这恐怕是最好的结果。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只是扭头望向他,“王爷,这儿是皇宫。” “哎。”风战修幽幽叹息,一双好看的眼眸熠熠生辉,凝望她的笑颜,沉声说道,“你说过要陪本王赏花,难不成要食言。” 明珠一愣,笑容忽显羞涩,“自然不会食言。” “那就走吧。”风战修满意地说道,牵着她的手朝着那片簇拥的花海而去。 春日的阳光异常明媚,却不刺目。春日的清风舒爽,只微微带了些凉意。桃花时节,踏着青青石板路,正是春光大好时。这样的日子,太过悠闲了,也太过安逸了。两道身影徐徐游走,却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感觉。 风战修停下脚步,席地而坐,于这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他伸手一拽,明珠也跌坐在他身旁,却被他小心翼翼地搂住。 风战修径自躺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 阳光照耀在他那张俊容,折射出琉璃般光芒,明珠忽然就忘记了所有,随着他一起躺了下来。 暖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还有他一直紧握的大手。 明珠懒懒地闭上了眼睛,恍恍惚惚的时候,听见他低沉的男声从耳边响起,却像是一支箭刺入她的心怀,“今晚,搬回来和本王一起睡吧。” 她没有给予回应,虽是心悸,却只假装没有听见。 一直以为,她已经死心了。 哀莫大于心死。 可是为什么,偏偏又会再次死灰复燃。 小玄熠一念完了书,就急忙奔出养心殿寻找风战修以及明珠。他一路狂奔,四处打听侍卫以及太监宫女,终于知道了方向,朝着御花园的某处奔去。当他找到风战修以及明珠的时候,却看见他们两人躺在草地上,手握着手安然地睡着。 小家伙想要开口呼喊,却又怕吵醒他们。 他悄悄地走到他们中间,小小的身子也躺了下来。他一手握住风战修,另一只手握住明珠,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来往的太监宫女瞧见这情景,只觉得这三人真像是一家三口。 宫女翠儿低头奔进乾宁宫,轻声回禀,“太后!皇上与摄政王、王妃在御花园的草地上一起睡着了。” 慕容飞雪正喝着茶,她一听这话,沧桑的容颜猛得阴霾。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似是不敢相信,猛得将手中的杯子砸碎在地。哐啷一声,杯子碎成了碎片,茶水也溅了一地,湿了地面。 “太后息怒!”翠儿吓得跪拜在地。 “退下!”慕容飞雪喝了一声,翠儿赶紧起身离去。 慕容飞雪静静地坐在诺大的乾宁宫,整个人横生起怒气。她静默了许久,直到地上的茶水干涸,却依旧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让人感觉森然,却也感觉凄凉。她赤红了双眸,暗自握紧拳头。 夜明珠,我不会让你得逞,绝对不会! 入夜了,夜深人静。 都城的喧嚣得以静止,宁静的晚间,惟有明月依旧。 摄政王府的旧肃殿,书房中像往日一样,燃着一盏烛火。灯火明明灭灭,照耀于人的侧脸,一张邪魅惑人,一张清丽芙蓉。风战修虽是望着奏章,却也不时地偷偷地瞥向身旁的人,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认真的脸庞。 自从那日后,明珠每晚都会前来看奏章。 “王爷,北方干旱已久,百姓民不聊生,不如开舱赈粮?拨款赈灾?”明珠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两种方法,轻声说道。 风战修点头额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她的发丝,在手指间缠绕,“爱妃说的很对。” 明珠拿起毛笔,在奏章上写下应对之策。 她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他就是喜欢纵容她,只要她高兴,哪怕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摘下来送给她。 风战修将她的长发捋到鼻下轻嗅,沉声说道,“开舱赈粮、拨款赈灾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能解决根本之道。” “那怎么办?”明珠蹙眉,担心地问道。 “你亲本王一下,本王就告诉你。”他分明是调笑,神情却很认真,又见她神色为难,他急忙开口说道,“北方虽然干涸,但是地下之水源头未尽……” 明珠被他点醒,急忙接话,“开井!” “真聪明。”他夸奖道,低头吻了吻她。 他的唇带着灼热温度,视线一对上他,明珠感觉身体也仿佛被燃烧起来。她反射性地起身,朝后退了一步,“王爷,时辰不早,臣妾睡了,王爷也早睡。”几乎是逃离一般,她转身奔出书房。 风战修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双眸闪烁过几许无奈。手指抚过自己的唇,那样恋恋不舍。 又到习武的日子。 “哦!我去找皇叔咯!”小玄熠大步奔出养心殿,像一只小鸟朝着习武场而去。 “我约了朝中几位大臣喝茶,时辰差不多了,先行一步。”公孙晴明微笑说道,迈着散漫的步伐离去。自然,他这话是说给明珠听的。先前她让他拉拢朝中官员,他果然行事,却是明目张胆,丝毫也不掩饰。 明珠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夏儿却道,“主子,王爷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再来,公孙公子为什么不暗中进行?” “随他们!”明珠回了一句,波澜不惊。 夏儿扶着明珠亦是走出殿去,刚出殿,这才走了几步,却见一名宫女迎面而来。 “乾宁宫的翠儿!”夏儿认出来人,小声叮咛。 “王妃吉祥!”翠儿扶身问安,轻声说道,“太后请王妃乾宁宫一聚!” 明珠本不想去见慕容飞雪,现在却也不得不去了。一路随着翠儿而行,终于来到了乾宁宫。夏儿却被留在殿外,翠儿声称太后想与王妃单独聊聊,所以除了王妃外,闲杂人等全都不准入殿。 夏儿有些担心,“主子!” 明珠摇摇头,反是安抚道,“毕竟这里是皇宫,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夏儿只得松了手,焦虑地候在殿外。 乾宁宫大殿内,明珠果然瞧见了慕容飞雪。 慕容飞雪坐在轮椅上,正闭目养神,神色自若。 宫殿内檀香袅袅,香味肆散。 听到脚步声渐渐响起,慕容飞雪徐徐睁开眼瞧向来人。 明珠上前一步,平静地望着她轻声说道,“太后何必对一个孩子说这么残忍的话。” 慕容飞雪对她的指责丝毫不在意,反是厉声质问,“残忍?哀家只不过是想告诉他事实真相,哀家残忍什么!至于你,夜明珠,你为什么瞒着真相不告诉那个孩子,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其中阴谋!” “你难道不是想要报仇,想要拿回一切?哀家才不会让你如愿!” 慕容飞雪冷眼睨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夜明珠!如果不是你,战修早就征战九国,扫平整个九国大陆!他应该替他的父王报仇,他应该要杀死那些仇人,全都是因为你!哀家明白告诉你,这天下是战修的!谁也夺不走!” 她发狂一般吼道,狰狞无比。 “那么太后有没有问过他,他是否想要报仇。”明珠被她嗜红的双眼所骇,却还是沉着以对,“为什么要让他背负仇恨,他明明不想那么做!” “你错了!”慕容飞雪硬声打断,“你大错特错!他注定是要成为主宰生杀大权的君王!”她的双眸犀利地盯着明珠,笑得痴然,“他只不过觉得你很有趣,因为他活得太乏味了。你别以为他真的喜欢你。” “记得那个孩子吗?” 明珠惶恐地望着慕容飞雪,小手下意识地抚向自己平坦的腹部。 “不管是一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他永远也不会让你生下他的孩子!永远也不会!” 明珠不禁朝后退了数步,她不想再留在这里,那记忆太过可怕,她害怕着什么,只好选择逃避,急忙转身,忽又双腿无力,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她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明珠懊恼地蹙眉,扫视四周,目光瞥向那燃烧的檀香炉。 那檀香竟然是迷药? 明珠想要开口呼喊求救,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容飞雪转动着轮椅,转向桌案,伸手取过桌案上的利剑。她又是一只手转动轮椅,“咯吱咯吱”地朝她而去。轮椅转到她的面前,慕容飞雪居高临下地低头俯视,冷声说道,“夜明珠,你早该死了,你活着只是个祸害。” 明珠无法动弹,像是一只断翅的蝴蝶扑闪不起。 慕容飞雪猛地拔剑,双手抓着剑柄朝她狠狠刺去,“去死!” 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黑色身影奔进殿来,猛然出手,掌风扫向了慕容飞雪。慕容飞雪受了一掌,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她承受不住那掌劲,痛苦地匍匐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仿佛被震得四分五裂。 明珠无力望去,只见风战修像是地狱而来的修罗,冷酷嗜血,周身弥漫着暴戾气息。 但是,但是他的神情却是茫然一片。 慕容飞雪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扬起唇角,轻笑出声,她笑得那样讥讽,又是那样伤心,断断续续地说道,“姑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然真得会对姑姑出手……战修……” 风战修猛得回神,一个大步奔到慕容飞雪身边,他将她从地上搂起,大掌运着内力,将真气输进她的体内,想要救活她的性命。他的神色已经慌张,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喊了一声,“姑姑!” 慕容飞雪又是吐出一口鲜血,虚弱地说道,“你选了这个女人……姑姑成全你……成全你……可是我……不会原谅你……你的父王也不会原谅你……姑姑若是下了地狱……做了鬼……也要看着你……” “看着这个女人……”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在他耳边呢喃说道,“她一定会背弃你……” “来人!快请太医!来人!”他突然开口,朝着殿外大吼。 明珠听不清慕容飞雪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她已经昏了过去。 最后的刹那,她听见有人的咆哮声响彻整座大殿,那样凄厉,那样无助。 慕容飞雪成了活死人。 按照现代医学来说,也就是所谓的植物人。 公孙晴明耗费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硬是将慕容飞雪从鬼门关拽回。但是由于风战修那一掌内劲实在太过猛烈,对慕容飞雪体内的五脏六腑损伤太大。她虽是保住了性命,却也活不了多久。如今也只能熬一日算一日。 慕容飞雪不再开口说话,闭着眼睛安然地躺在床塌。 她被风战修从乾宁宫接回了摄政王府,住进了幽静的西院。 风战修一连守了数日,滴水不进,他只是默默坐在床沿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几日下来,他已经穷困潦倒,不复往昔的神采飞扬,整个人邋遢得不像样。上朝自然也不去了,整日整日地发呆,盯着慕容飞雪睡去的容颜。 任何人去劝说,全都不管用。 尽管是明珠,这次也是无可奈何。 而这期间,云霓与几位骑兵终于赶回都城。面对突然的巨变,一行人惊呆了。不过是一月时间,一朝政变,玄熠登基为帝,主子退居为摄政王。可太后又成了活死人,而太后之所以会变成如此,却是因为主子! 一切太过突然,让人始料不及。 十余天的滴水不进,终于让风战修体力透支,倒在床塌昏睡不醒。 “王爷!快来人!王爷昏倒了!”丫鬟急忙喊道,吓得小脸苍白。 风战修被抬回了卧房,明珠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明珠怔怔地望着他,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王吗,怎么会那么落魄。过了许久,她才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低下头来,将脸贴着他的掌心,眼角泛酸。可是忽然,他的大手微动,硬生生地将手抽离了。 “王爷!你醒了?”明珠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辰内醒来,急急喊道。 风战修径自掀开被子,沉默地下了地。 “王爷!”明珠伸手去扶他,可是他却甩开了她的手。 高大的身躯摇摆晃动,风战修走过她身边,一步一步地走出卧房,头也不回。 明珠彷徨地盯着自己的手,竟然感觉如此空洞惶惶。 曾经多少次,他紧紧握过她的手。曾经多少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甩开他的手。原来,原来他也会甩开她的手。明珠心里一惊,焦急地回头望向他,却见他的身影走出卧房,骤然消失不见。 一辆马车嗒嗒奔出皇宫。 马车内,明珠紧紧地搂着小玄熠,那样不安。 小玄熠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样,狐疑地扭头望向她,稚气地问道,“姑姑,是不是太后生病了?”小家伙也从太监宫女的口中听到了些流言蜚语,虽然不大懂得,但是已经认定太后是生病了。 “恩,太后生病了。”明珠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不仅仅是太后生病了,皇叔也生病了。” “怎么都生病了?”小玄熠一脸担心,“那他们现在病好了吗?” “皇叔不听话,他不肯吃饭。”明珠想要微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小玄熠懂事地点点头,见她难过,伸出小手将她抱紧,像个小大人似地轻轻拍着她,安抚道,“之前姑姑生病了,不肯乖乖喝药吃饭,皇叔也让我来哄姑姑。姑姑放心,我一定也让皇叔乖乖吃饭。皇叔不乖,你不要生气。” “玄熠以后一定不惹姑姑生气,姑姑不要难过。” “姑姑不难过了。”明珠感觉鼻子发酸,险些掉下泪来,声音已经哽咽。 可惜,小玄熠的到来却也没有能让风战修改变。 小玄熠尚未走进卧房,风战修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厉声喝道,“全都给本王出去!” “皇叔……”小玄熠被他的眼神所吓,身子颤抖了下,犹豫着不敢上前。 明珠只得搂着玄熠无奈离去,这下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眼看着风战修数日以来不曾好好睡上一觉,也不曾吃饭喝水,云霓等人十分焦急。 “怎么办?主子这样下去不行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主子现在连王妃的话也不听了!” “就是啊!本来以为皇上来了,主子就能好些,没想到……”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当天晚上,明珠独自来到西院,她走进卧房,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望了眼风战修,以及躺在床塌上久久不醒的慕容飞雪,她忽然屈膝,跪在了地上。而风战修依旧不理会,只给了她一个背影,那样决然。 跪了好几个时辰,明珠有些吃不消了,头晕眼花。 但是她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她不懂得如何怎样才能让他不继续虐待自己。 黑夜与白日无声交替,眼看着即将天明,卧房内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起来!马上出去!”风战修终于开口喝了一声,声音深沉却也沙哑。 他的声音竟然让明珠感觉久违,她咬着唇,倔强地长跪不起。或许她是在赌,赌他会不会为她所动。慕容飞雪成了活死人,而她终究是起因。 风战修冰冷的双眸泛起寒光,他突然站起身来。整个人像是猛兽,猛地朝她走来,有力的臂腕一伸,也不顾她会不会疼痛,抓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抓起,大步奔出了卧房,抓着她来到了院子里。 他的手一松,转身就要离去,明珠又是跪了下去。 风战修脚步一窒,阴郁的男声从前方飘来,“你这是做什么!” “希望王爷进食!”明珠轻声说道,那样坚决。 风战修轻笑了一声,百无聊赖地说道,“你放心,本王死不了。” “王爷若是不吃,那臣妾只好长跪不起!”明珠低下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风战修豁得转身望向她,一双鹰眸迸发出深邃光芒。他的眼底占满了她倨傲的身影,颤颤地迈开脚步,再度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似有无数潮起潮落。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却是冷漠,“你若要跪,那就跪!” 话音落下,他决然地走回房去。 明珠惶惶抬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于眼底。她又是望向天空,黎明拂晓,朝霞渐浮。这春暖花开的时节,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寒蝉。 不知道跪了多久,她终于昏倒在地。 立刻,明珠被安置回旧肃殿安寝。当她醒来以后又跌撞地下了地,再次来到西院。任由人劝说,她怎么也不听劝。这王妃和王爷的脾气真是如出一辙,竟然都倔得出奇,让人无可奈何,心里更是焦急。 第81章 拿什么救你 第81章 拿什么救你 云霓来到厢房,只站在门口,轻声说道,“王爷!方才王妃昏倒了!醒来以后她又长跪不起,任由属下怎么劝都没有用。” 风战修沉默不语,依旧盯着床塌上已经成了活死人的慕容飞雪。他伸手轻轻地握住慕容飞雪的手,发现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姑姑…… 等到正午十分,房外隐约传来声响,似有若无。 “王妃!您起来吧!” “王妃您别跪了!您的身子受不住!” “……” 房外隐约传来声响,似有若无。 他冷漠的俊容才有了一丝异样的悸动,似乎是在压抑些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出了厢房。 旭日当头,明珠跪在院子里,一张小脸呈现出虚弱的惨白。 面前压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她徐徐抬头望去,瞧见了他落魄潦倒的俊容。 明珠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眼睛圆润透亮,无声地诉说着什么。恍惚的时候,他的手缓缓地探向她,将她从地上扶起,起身的刹那,听见他深沉的男声,飘渺得像是一缕幽魂,“本王饿了。” “臣妾马上去准备!”明珠松了口气,急忙转身带着夏儿奔向厨房。 片刻时间,便在西院的另一间厢房内备了膳食。 清粥,几叠荤素小菜,十分家常。 风战修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桌子上的食物。他动了动手,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喝起清粥。竟然是久违的味道,少许的胡椒味道,慢慢流淌进身体里,一阵一阵的温暖,让他那样怀念。 瞧见他盯着清粥发愣,明珠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你做的。”风战修的视线从那碗清粥移至她的脸上,声音平稳。 明珠点点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哽咽。 这一碗粥,他喝得很慢,却全都喝完了。 风战修放下汤匙,愣了半晌,又是站起身来离去。 他伟岸的身躯经过她身边,明珠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犹豫不决。他跨出了门槛,她猛得站起身来,朝着他奔去,张开双手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她将脸贴着他,轻声说道,“你还有我。” 这一句话像是一块石头,砸入风战修的心怀。 他僵硬了身体,站在原地愣了半晌。 但是,他还是松开了她的双手,扬长而去。 双手一空,他的温度也渐渐散去,明珠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那么响,那么沉。 他们之间越走越远了吗? 王府的大厅内,明珠坐在椅子上,秀眉紧蹙,十分不安。 “主子!丞相大人来了!”夏儿轻声喊道,带着公孙晴明走进大厅。 公孙晴明翩然而入,上下打量了明珠一番,沉声叮咛,“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再垮了。” 由于风战修不顾朝政,这一朝之事全都落在了他身上。再加上八国议和商榷,还要与官员们互相交好。他也忙得团团转,恨不得将自己一分为二,又或者多长出几只手。所以说他就是讨厌什么在朝为官,真是麻烦中的麻烦。 “我知道,谢谢大哥。”明珠听到他这么说,轻声说道。 “怎么?王爷还是依旧不肯进食?”公孙晴明径自坐下,夏儿沏了茶端来,他微笑点头,又是望向明珠。 明珠摇摇头,“他终于肯吃东西了。” 公孙晴明玉扇一甩,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那你为什么愁眉不展?” 明珠想到风战修冷漠的态度,她意识到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那道墙,似乎永远也无法跨越。她担心的是这个,可是又无法相告。她抬起头来,望向公孙晴明,急急问道,“大哥,太后真得没有办法医治了吗?” “五脏六腑损伤剧烈,哪怕是神仙,也救不活她。”公孙晴明断定地说道,“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能多活一日算一日,别无他法。” 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 而慕容飞雪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了数日后的晌午。 那一天,一向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沉无比。 眼看着要下雨,却迟迟不下,似乎连上苍都感受到了他的伤心。 风战修跪在了地上,久久不起。 王府上下全都换上了白衣,整座王府哀悼,王府也挂起了白灯笼以及白绸。而满园的园子里,黄纸条随风飘荡,一张张映入眼帘,惶惶触目。 慕容飞雪贵为太后,风战修却没有按太后的仪式将其下葬。 摄政王府的大殿设为灵堂,白色的绸缎在夜色中呈现出一抹抹凄凉,像是孤魂。风战修只喝了少许水,吃了少许东西,他守着灵柩跪了七天。等到了第七天,灵柩封棺,风战修终于站起身来。 他一转身,就瞧见小玄熠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明珠站在灵堂外,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人。 风战修一双鹰眸冰冷异常,目光中满是让人寒蝉的光芒。 小玄熠被他这么一望,有些害怕更有些迟疑,他扭头望了眼明珠,见明珠朝他点头。他壮着胆子,迈开步伐走到了风战修面前。他的小手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去抓住他的衣摆,而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大手。 “皇叔!你不要难过!太后娘娘走了,可是皇叔还有玄熠,还有姑姑!”小玄熠可爱的小脸仰起,望着他轻声说道,“我们都不会离开皇叔,永远都陪着皇叔!皇叔,太后娘娘要睡了,我们不要打扰她!” 姑姑说,太后和娘亲一样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皇叔和他那时候一样很伤心。 风战修低头俯视那张小脸,竟然没有甩开他的手。 “皇叔!”小玄熠呼喊着他,牵着他的手走出灵堂。 小小的身影带着他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明珠温煦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却感觉到灵堂里一阵恶寒袭来。她狐疑地扭头,只见慕容飞雪的灵柩缠绕着团团黑气。那些黑气带着怨念,满是憎恨,正从灵柩内死去的尸身中汹涌而出,让人一阵不适。 七日劫数到,魔由心生。 明珠环顾四周,这才走进灵堂。 她关上了灵堂的门,闭上眼睛伸手一甩,光芒凝聚于掌中,四周仿佛陷入于混沌,一团光明却从她的眉心散开,一道火焰纹。血红色的破天镰随之在她的面前隐隐显现,她一把握住,徐徐睁开了眼睛。 “风生水起,凉风而至,玄鸟归来。怨念载浮人间几度,宛转流入千年岁月。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她每念一个字,脚下的阵印转动起轮盘,破天镰甩过灵柩,忽然勾起一团黑色幽魂。 黑色的水晶魂魄,记载了她的一生,怨恨不平的一生。 慕容飞雪——傲王的护卫,战王的姑姑。 我的出生是为了傲王,那位伟大的君王——黑魔王荻傲。 我是由身为占星师的婆婆一手带大,住在寥寥数人的占星宫。那位背负的千年咒怨黑魔王每逢满月就会发作,引得他必须要吸食纯阴之血,来克制体内的纯阳之气。而我的使命就是让王延续生命。 等到我长大了,婆婆告诉我,我的使命开始了。 我知道,我终于要去见到我心目中的王了。 那是极冷的寒冬,我顶着霜雪行走遥远的路,前往圣歆王朝。透骨的冷让我冻得脸色都泛紫,我赶去觐见婆婆口中所说的最为伟大的王。那红地毯的尽头,他宛如天神一样走到我面前,我扬起小脸望向他。 我被他那双美丽的漆墨眼珠所吸引。 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孤独。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只感觉温暖透过他的掌心丝丝传达。 婆婆没有说谎,王真得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飞雪。”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随在我身边。” 其实,我叫慕容飞雪。那才是我的全名。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故意没有将姓氏说出。我只想让他喊我的名字,希望他喊我飞雪。飞雪,飞雪,他这样喊我的名字,我的心因为他的呼喊而颤动。 为什么世人都怕他?我不明白。 即便他是世人眼中的暴君,但是在我眼中,他只是那个站在我面前,用手抚摸自己的温柔的王。 沧海桑田,不会改变。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他终于动了情。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流泪的那一天,竟然连上苍也落泪。 当他被万箭穿心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为他报仇,我一定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遍地的乱尸中,我终于找到了王唯一的孩子。 他是那样虚弱彷徨,满身是血,双眼空洞。我飞身下马,一把抱住了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冰冷,没有一点点温度。我告诉自己不能哭,我怎么可以流泪呢。我还要陪伴着战修长大,直到他成为君王的那一天。 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我从来也没有说过一句。因为有个信念告诉我,一定要走到那一天,一定要等到那一天。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傲王的死,从来没有一刻忘记。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其实是我在依靠战修。 他让我觉得一路以来的艰辛是那样值得。 大业终于将成。 我很高兴,马上就可以攻下大兴,夺回这王朝。 可是,战修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我。 哪怕她是东家的子孙,哪怕她是仇人的女儿,他全然不顾,一意孤行。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竟然和先王一样,完全走火入魔。可是那个女人却拿回了国家,拿回了帝王之位,拿回了一切。 可是她又怎么会留在他身边呢? 我想杀了那个女人,我想救战修。 当我将剑刺向她的时候,我却没有想到战修真得会对我出手。 其实我还想问他一句,这样做,值不值得…… 而答案,肯定是不值得。 漆黑的旧肃殿内,风战修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床塌上。 房门忽然开了,月光洒下光芒,照亮门口的一道纤细身影。 明珠安静地走进卧房,反手关了门。黑暗中,她朝着他一步一步走去。等到走到床沿,她借着月光望着他沉睡的俊容。她脱下外衣,掀开被子,悄无生息地钻了进去。不想吵醒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她的手刚碰触向他,他却开口说道,“回自己的房间。” 明珠一惊,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她的眼前昏暗一片,轻声说道,“我不去。” “那本王走。”风战修豁得起身,从她身边跨过下了床。 明珠慌张地起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无助地说道,“我知道太后死了,你很伤心很难过。可是我只是想……”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他厉声打断,“住口!” “战修!”她脱口而出,喊了他的名字。 多么久违的呼喊,他的名字,她多久没有喊过了。 他的双眸在黑暗中泛起森然寒光,连声音都是冷冷的,没有温度,“你想做什么?想来安慰本王?”他又是冷笑一声,扭过头睨向她,“本王的确需要安慰!比如说用你的身体来安慰本王!” 他的大手忽然袭向她,抓破了她的衣服,撕扯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惊心。 明珠惊惧于他突然的举动,整个人愣住了。 风战修凝望着她,轻扬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开口,像是威胁,又像是提醒,“呵呵,你还是离本王远一点比较好,本王连自己的姑姑都会杀,说不定哪一天就将你也杀了。本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甩开她的手,颀长的身影朝着卧房外走去。 明珠急忙下了地,想要去追他,却被他喝了一声,“不要再跟来,本王见到你会烦。” 嗡嗡—— 他说了什么? 明珠咬紧了唇,依然朝他奔去。她是那样急切,再次抱住了他,“我只是想陪伴你,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一开口,却发现早已经哽咽。 风战修深深呼吸,猛地转身将她一把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所以用了那么大的力道。他低下头,吻着她的唇,吞没她哽咽的声音。而她只能承受,颤颤地伸手回抱住了他。 “本王累了,你愿意跟本王走吗。”他的声音沙哑,呢喃问道。 明珠诧异地瞪大眼睛,惶惶问道,“去哪里?” “回邑城。”风战修沉声说道,漆黑的眼眸簇起一抹隐匿的幽蓝色,“你愿意跟本王回邑城吗。” 明珠一愣,却是迟疑了。 她不是不想跟他走,可是她走了,整个国家怎么办?玄熠还那么小,他又该怎么办? “我……” “够了!你不要说了!”风战修将她推开了,心里却已经料到她的回答,“本王只不过随便说说罢了!你可不要当真!本王是摄政王,手握重兵,这么显赫的权势,本王怎么舍得放下呢!” 明珠始料不及,而他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奔远了。 次日一早,风战修带着慕容飞雪的灵柩赶赴邑城安葬。十二骑兵连同云霓在内,一起前往邑城。他的决定十分突然,没有丝毫预兆。临走在即,天空阴沉沉的,放眼望去,厚重的云朵压了苍穹。 王府前,马车内安置着慕容飞雪的灵柩。 汗血宝马上,风战修一身黑衣,神情肃穆。 云霓随后,十二骑兵则守护于灵柩两侧,一行人气势浩荡。只是如今少了众离,却有些些空落落。从前他们一行十四人,向来不离主子左右。十二骑兵却也没有料到众离竟然会是细作,真是出人意料。 夏儿搀扶着明珠奔出王府,夏儿手中整理了一个包袱,显然也要随行。 明珠抬头望向风战修,他飒爽威武,清风吹起他的黑发,在风中凌乱飞扬。她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王爷,我随你一起去。” “不必了!本王速去速回!”风战修沉声说道,喝了一声,双脚一蹬扬长而去。 一行人只得跟随,策马奔驰踏起尘土。 明珠立刻吩咐,“夏儿,快备马!” “是!”夏儿立刻从后院牵了马出来,两人纷纷上马。 这个时候,转角处忽然奔来另一组人马,前方的侍卫急急喊道,“王妃请留步!” 明珠刚要追赶风战修,却听见身后响起的呼喊声,扭头一瞧,这侍卫竟然宫中的侍卫!她心里焦急,又不得不缓了步伐。直到那一组人马奔到自己面前,侍卫们下马跪拜,明珠冷声质问,“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不敢大肆张扬,奔到明珠身边,低声说道,“王妃!皇上中毒了!德公公请王妃速速进宫!” 什么?明珠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昨天还好好的,小家伙平安无事,今天就中毒了? “王妃!”侍卫又是喊道。 明珠顿时犹豫不决,天神交加。她扭头望向风战修离去的方向,又是望向皇宫的方向,踌躇挣扎,终究还是说道,“马上进宫!” 而明珠等人进宫的同时,风战修一行也恰巧出了都城。 风战修奔出城门,却又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只是身后并没有人追来。 皇宫 养心殿中,聚集了寥寥几人。 除了一些心腹的太监以及宫女之外,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皇上中毒不醒,此事关系重大,到底是谁下的毒手,一时也无从追究,只好瞒了下来。德公公在第一时间命人前往通知明珠以及公孙晴明。 索性公孙晴明当时已入宫,正等着上朝。 他收到德公公的消息,立刻赶来了养心殿。只见龙塌上,小玄熠印堂泛黑,嘴唇呈现青紫色,呼吸十分急促。他当即断定,小玄熠是中了毒。不敢再作迟疑,立刻以银针刺穴,硬是将毒逼出。 索性救治及时,小玄熠才保了性命。 当明珠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公孙晴明正在替小玄熠扎针。她只得在外殿等候,心里实在担忧,急急问道,“德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熠中毒,真是太过突然了! “王妃!”德公公也不知其中原因,颤声回道,“奴才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五更天的时候,奴才按时服侍皇上洗梳。然后就瞧见皇上面色黑紫,昏迷不醒。奴才觉得皇上一定是中毒了!” “后来丞相大人来了,他亦是如此定论。” 明珠听见德公公这么说,不时望向珠帘后的内殿,“希望皇上平安无事!” 等待是漫长的,更何况如今是命在一弦之间。 “大哥!”明珠眼尖地瞥见公孙晴明,大步奔进内殿,“皇上怎么样了?”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奔到床沿。 公孙晴明显然是松了口气,执扇慢摇,“放心,皇上已经没事了。” “玄熠……”明珠低头望着小玄熠,心疼地碰触向他,轻抚他的小脸。 公孙晴明径自写下所需的药材,将药方递向德公公,又是吩咐道,“德公公,三碗水煎成一碗。” “奴才马上就去。”德公公自然不敢假手于人亲自去办,只怕有人暗中谋害。 公孙晴明端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说道,“下毒的人看来有些不忍心。” “不忍心?”明珠听到公孙晴明这么说,猛地扭头望向他。 公孙晴明狭长的眼眸迸发出丝丝光芒,不急不徐地说道,“皇上只是个孩子,没有半点攻击力以及防御力。想要杀皇上,简直是易如反掌。当然,也可以认为对方没有机会接近皇上,所以才想到了下毒的方法。” “但是这毒显然下的太轻了。”公孙晴明锐利的目光像是一支箭,刺向了明珠。 明珠被他说的思绪混乱,她走到公孙晴明面前,不安地问道,“难道对方认识玄熠?” “有这个可能。”公孙晴明应了一声,男声沉沉,“既然能够接近皇上,为什么不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有些毒,光是一滴就会要了人命。” 明珠忽然感觉周遭危机重重,无形中窥探着自己,“谁?会是谁?” “那就要等皇上醒来了。”公孙晴明望向龙塌上昏迷不醒的小家伙,幽幽说道。 小玄熠是在次日午后醒来的,小家伙一醒,众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皇上醒了!”德公公喊了一声。 “玄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明珠立刻凑上前去,瞧见他睁开眼睛,欣喜又担心地问道。 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也不再明亮,小玄熠苦着小脸,摇了摇头,“好苦。” “苦?哪里苦?”明珠狐疑地问道。 “是不是口中有些苦?”公孙晴明来到床畔,沉声说道。 小玄熠又是点点头,“恩”了一声。 “没事了,苦就忍着些。”公孙晴明笑着安抚,又是扭头望向明珠以及德公公,“你们放心,这是药的缘故。” 小玄熠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面前的三人,困惑地问道,“姑姑,公孙叔叔,德公公,我怎么了。” “没事,玄熠受了风寒。”明珠没辙,随口说道。 “又生病了。”小玄熠痛苦地呢喃,瘪了瘪嘴,“姑姑,皇叔呢?” “他……”明珠一想到风战修,心里顿时一紧,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皇叔送太后回邑城安葬,所以不能来看你。” “那皇叔什么时候回来。”小玄熠惦记着风战修,脱口问道。 “很快。”明珠记得他说过,他会速去速回。只是可惜,她没有陪他一起去。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一个人孤单行走,会不会又不好好吃饭睡觉。有种感觉很强烈,她很想很想看看他。 “皇上。”公孙晴明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温煦问道,“昨日去摄政王府,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呢。” 中毒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食物。 “吃东西?”小玄熠认真地想了想,恍然说道,“有啊!我和皇叔在园子里一起吃了糕点。” “糕点?”明珠与公孙晴明两人同时出声。 “恩!”小玄熠眨了眨眼睛,“云护卫送来的糕点。” 云霓?明珠一惊,怎么会是云霓?云霓与众离可是风战修的心腹护卫,虽然众离是细作,可是云霓应该不会背叛风战修才对。毕竟她对他……等等,如果真的是云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谁的命令? 德公公惊讶地说道,“是王爷!” “不!不会是他!”明珠直觉维护,却是惶惶,“如果是他,那他为什么要吃糕点!” 她又是望向小玄熠,焦急问道,“玄熠,皇上有没有吃糕点?” “有啊!我和皇叔都吃了!”小玄熠是个诚实的孩子,老实回答。 小玄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也察觉到不对劲,喃喃问道,“姑姑,怎么了?不可以吃糕点吗?” “没事……”明珠感觉心悸不已,她安抚道。 小玄熠皱着两条小眉毛,嘟哝地说道,“姑姑,我饿了。” “奴才这就去准备膳食。”德公公立刻转身,奔出了寝殿。 等到小玄熠吃了东西睡下之后,一行人走出内殿,聚集于养心殿的外殿。德公公一脸忧愁,实在是无法放心。如果真是战王下的手,那玄熠真是危在旦夕。如今太后又死了,只怕他回到都城后就会夺回一切。 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难以躲过啊。 “公主!”德公公沉声喊道,神色不宁,“这该如何是好?” 明珠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乱作一团,她也没了方向。脑海里不断浮现起从前的一切,他对待玄熠的一切,怎么可能呢,不会是他。明珠低头盯着地面,动了动唇,几乎是自言自语,“王爷很喜欢玄熠。” “可是他连太后都杀了!”德公公不得不提醒。 明珠一怔,猛地抬头对上了德公公,“那是因为我。” 他之所以会措手杀了慕容飞雪,只是为了救她。 “不会是他!”明珠固执地摇头,坚决说道,“我相信他。” “王妃!” “照顾好皇上!我要亲自前往邑城!”明珠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奔出养心殿。不想再去猜测,不向再凭主观判断。不如让她亲自去问上一问,问问他,问问云霓。还有私心,想在这个时候陪伴在他身边,他并不是一个人。 风战修…… 公孙晴明瞧见如此,也追了上去。 明珠刚走出大殿,公孙晴明几个步子追到了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我忘记跟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明珠望向公孙晴明,狐疑问道。 公孙晴明俊逸的五官英挺,幽幽说道,“风战修百毒不侵。” 百毒不侵? “他的体质与常人不一样,虽然会中毒,也会因为剧毒而昏迷不醒。但是就算没有解药,他也会慢慢好起来。”公孙晴明说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事情,思绪飞逝到从前。 “我向来喜爱研究毒物,于是在他身上也下过毒。可是他从来也不问我要解药,我曾经以为研制的毒对他不起作用。”他若有所思,眸底酝酿起深邃,“后来细细一想,那是因为他的身体百毒不侵。” 明珠听见他这么说,秀眉一蹙,“你想说些什么。” “明珠。”公孙晴明依旧温煦,慢慢说道,“我没有任何意思。你要去找他,那就去吧。问个清楚明白,总比藏在心里好。有些事情说出来了,兴许就没有那么复杂了。朝中之事,我会处理,你不要牵挂。” “谢谢你,大哥。”明珠感激地说道,不容迟疑,毅然离去。 公孙晴明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叹息了一声。 当日,明珠带着夏儿,又由五名侍从陪护之下,出城前往邑城。 北方之城,冬日阴冷,等到了夏日又是酷暑难挡。 四月的邑城,依旧散发出丝丝凉意。风战修入城的刹那,百姓们立刻跪拜在地,朝拜呼喊。沿路跪了一地的子民,显示出战王在他们心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一行人连夜奔波,终于抵达战王府。 风战修独自扛起慕容飞雪的灵柩,朝着王府后山而去。 要想去后山,必要经过后院,而后院一直是王府的禁地,不容人随意进入。在大片的紫竹林的簇拥下,漫天的紫色映染了天空,蓝天也似乎泛起了紫意。风吹竹叶,瑟瑟作响,却是凄凉萧瑟。 一道高大身影扛着灵柩,朝着紫竹林的深处走去。 参天的竹子遮掩了浩瀚天空,昏暗的四周显得十分森然。 伴随着动物的吼声,让人闻之心惊。 突然,数十条狼蹿了出来,将他团团包围。 赤红的眼珠闪烁着冷凝的光芒,狼群嗅到了异样气息,而兴奋不已。 狼群狰狞了獠牙,喷吐出浑浊的气,似乎随时都扑上来,将他彻底撕咬一般。 风战修默然以对,只是一个冷冷的眼神扫去,那群狼竟然收拾了气焰,乖巧地像可爱的小狗。 黑狼匍匐在地,齐齐发出了狼鸣。 “嗷——”一声狼吼,一条雪白的狼纵身闪现,通体雪白。 漆黑的眼珠比起寻常的黑狼格外锋芒,俨然是狼群之首。 风战修徐徐望向那条雪狼,深邃的眸底终于有了一丝异样深邃,沉声喊道,“雪狼。” “嗷!”雪狼极通人性,飞身扑向了他,亲昵地绕着他打转。雪狼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孤独,呜咽了一声,好奇地望向他。 风战修扬唇微笑,淡淡说道,“本王没事。” “嗷!”雪狼甩甩尾巴,仿佛是不信。 “姑姑曾经说过,若是她死了,就将她葬到这儿。”风战修沉声说道,摸了摸肩头的灵柩。 雪狼听见他这么说,突然仰头朝天悲鸣了一声。 刹那,黑狼响应雪狼再次发出了狼鸣。 整座王府被这突然的狼鸣吓得寒蝉,众人哆嗦颤抖。 “嗷!”雪狼用尾巴甩着他的腿。 风战修这才迈开脚步,慢慢悠悠地走向那竹林尽头,伟岸的身影渐渐淹没于黑暗,渐渐消失不见。而雪狼也跟随在他身旁,与他一齐走向了后山,雪白的狼影成了一抹黑点。 剩余的黑狼顷刻间纵起,纷纷散去。 “王妃真是的,主子一个人回来,她怎么没有追上来!” “就是啊!王爷其实很希望王妃陪他一起回来!” “哎!” 十二骑兵一空下来,免不了唠叨一番。 大姐一月凝眸望向众女,轻声喝道,“私下里议论主子的事情,视为不敬!” “大姐!我们知错了!”众女齐齐回道,一脸无奈。 可是话虽如此,心里依旧还是如此作想。如果王妃能够陪王爷一起来,王爷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太后是王爷的姑姑,王爷失手杀了她,心中悲苦自然不用言语。王妃怎么会不懂?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来? 云霓站起身来,独自离去。 众女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又是免不了叹息。 她们之前前往南昌国寻找众离以及云霓,却只找到了云霓。云霓身上的伤尚未痊愈,神情惶惶。至于众离,云霓说他已经死了。怎么死的,说是为了救她。扼腕之余,不免叹息。众离对于云霓的心,众人瞧得清楚。 如今众离一死,云霓只剩孤单单一人。 云霓走出众女的视线,脑海里赫然浮现当晚的一切。 摄政王府里,她端着两盘糕点走向了风战修以及玄熠。她特意调整了两盘糕点的摆放位置,将两盘糕点互换。等到走到两人身边,那绿色糕点恰好在小玄熠的近侧。瞧着他们两人各自拿起盘子中的糕点,又看着小玄熠咬了一口糕点。 “云护卫,公孙叔叔说你和众护卫吵架了,你们和好了吗?”小玄熠天真的话语,在云霓耳边清晰响起。 心弦被刹那拨动挑起,她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皇上,这个糕点味道还要好。你尝尝?” 她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糕点,取过小玄熠手中只咬了一口的绿色糕团,放了回去。 思绪如潮水一样涌现,云霓僵硬地站在原地,只感觉冷风瑟瑟。 回都城的一路上,她想了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让自己狠心。可是终究还是没有狠心。 众离,我该拿什么救你? 迟了十余天,明珠才赶到了邑城。 天色渐黑,当她出现在战王府的时候,众人吓了一跳。 十二骑兵又惊又喜,瞧见她到来,想着王妃终究还是放不下主子,顿时替主子高兴。 而云霓却默默地站在众人后头,感觉事情不妙,恐怕她已经不能久呆了。 “恭迎王妃!”众人齐齐喊道。 夏儿扶着明珠下了马,明珠扫过众人,视线却在云霓身上逗留了一番,这才望向一月。她走到一月身边,轻声问道,“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自从回府后,就去了后山,再也没有出来过。”一月急忙应声。 明珠愕然,“为什么不去找!” “王爷吩咐过,不准属下们去寻他,他自己会出山。”一月显然十分为难,又是说道。主子所说的话,她们可不敢违背。 明珠听见她这么说,也明白她们的难处,“马上准备些吃的!” “是!” 一行人走进王府,明珠沉静地走过云霓身边。 不过一会儿,备好的食物呈放于食盒中。 众人陪同明珠来到王府后院,明珠径自取过食盒,轻声说道,“你们不要跟来了。” “主子!还是我随你一起去吧!”夏儿不放心地喊道,拉住明珠的手。自从毒解了以后,她又在这王府里住过几年,自然知道后院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听说后院的尽头是空寂的山头,而这后山里满是恶狼。 十二骑兵自告奋勇,纷纷说道,“王妃!属下愿意陪同!” 明珠摇头,坚决说道,“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她拍了拍夏儿的手,转身的时候,对着云霓微笑说道,“云护卫,这里就交给你了!” 云霓猛地回神,迎上她一双温和的双眼,心里揪紧。 她知道下毒的事情,可是她偏偏不提不问。 她那样的镇静,她信任自己?又或者说,她信任主子? “属下遵命!”云霓低下头应道,只感觉两道目光灼灼,却像是刀刃一般,凌迟着自己的身体,割破她的肌肤,谴责她的内心。她咬住唇,身为杀手那么多年,第一次感觉茫然,第一次感觉彷徨,她又怎么会那样一个孩子下毒手。 明珠转身走向那片紫竹林,众人的目光一路尾随。 她依稀可以听见,那首曾经听过的动人歌曲,“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明珠不自觉地哼唱着那首歌曲,慢慢地走在荒芜的竹林里。 夜空里本有一轮弯月,可惜乌云遮了月,天地都混沌一片。而竹林遮掩了月光星光,四周漆黑。明珠一向怕黑,虽然手中拿着火匣子,却依旧会有些畏惧。她抓紧了食盒,轻声喊道,“王爷!你在哪儿?” 耳畔忽然响起狼嗥声,格外惊心。 黑暗中,周遭簇起赤红色的星星光芒。 鼻息喷出浑浊的气,数十条黑狼,黑色的黝亮毛皮,朱墨色的眼珠泛起红光。 而狼群后头,鬼火似得隐约燃着几缕光明。 那是鬼火? 明珠知道那是死者的阴魂不断,鬼魂在那里徘徊。她扭头,却见一条黑狼蹿起一米高,朝她飞扑而来。 “风战修——”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纵声喊道。 又是一道白影蹿起,将那条飞起的黑狼撞倒在地。 朦胧中,她瞧见那一张颠倒众生邪魅俊美的容颜。 第82章 死能相聚 第82章 死能相聚 幽绿的鬼火,漆黑的四周,他黑色的身影淹没于黑暗中,那样契合。只是一双眼眸却闪烁着异常森冷的光芒,让人感觉寒蝉。视线模糊朦胧,明珠瞧见了那张颠倒众生的俊美容颜,却瞧不见他的神情。 明珠抓紧了食盒,发现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喘息。 而那道忽然蹿起的白影落在了地上,却一条身长足足一米的雪狼。 “嗷——”狼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猛然响起,像是一支箭扎进了人心里。 原本围击向明珠的黑狼似是得到了讯号,一条条黑影朝后退去,浑浊的气息也一并散去。只是那一双双赤红的狼眼闪烁于竹林里,隐约可见,更让人感觉害怕。忽然,一阵萧瑟的风吹拂而过,那狼群掉头奔走。 眨眼,消失不见。 雪狼漆黑的眼珠簇起幽绿的光芒,宛如鬼火一般。它慢慢地走近明珠,离了一丈远的距离,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雪狼的锐气登时消散,竟然是摇尾乞怜,活脱脱见了主人一样,它猛地飞扑向明珠。 “啊——”明珠始料不急,被那庞然大物袭倒在地。 手中的食盒也摔在地上,食物也全洒了。 明珠紧闭上眼睛,大口喘息,“不要——” 可是脸上一阵湿漉漉,有些些痒痒的。 明珠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借着一缕月光,她瞧见了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庞然大物。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狼,漆黑的眼珠与方才那些黑狼的眼珠不一样,更加锋芒,却没有一丝狰狞,让她莫名有种熟悉。 熟悉?这只狼是…… 雪狼甩着尾巴,亲昵地蹭了蹭她。 明珠愣愣地望着雪狼,迟疑地思忖,几乎是脱口而出,“兔子?” “嗷~~~”雪狼听见这个称呼,似乎是十分高兴,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 明珠又惊又喜,一把抱住雪狼,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兔子,兔子,怎么会是我的兔子呢!”她摸了摸雪狼,那么大的身形,柔软的毛皮。 竟然是当年那只可爱的小兔子,那只他送给她的兔子。 “嗷!嗷!”雪狼叫了几声,牙齿一咬,恰好的力道将明珠甩上了自己的背。 明珠急忙抱住雪狼的脖子,又是下了地,冲着雪狼笑着说道,“乖兔子。” 听说狼是一种极通人性的动物,果然没错。 “嗷!”雪狼朝她甩甩尾巴,一个飞身奔到了那道黑影身旁,雪白的狼映衬着他,在这黑暗中,显得如此妖蘖。 “你找死吗。”风战修不温不火的男声从空中传来,却是动了怒气。 明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你来做什么。”他又问,语气恢复了冷漠。 “我……”被他这么一问,明珠这才想起那食盒。她急急望去,那食盒早就洒了一地,她朝前迈了一步,挫败地说道,“听说你好几天也没出来,所以我来给你送吃的。” 风战修的视线徐徐扫向那洒在地上的食物,冷冷说道,“本王不需要!” 明珠不安地握紧了拳头,轻声说道,“我担心你。” 这话一说出口,她才发现原来想要坦然自己的关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明珠犹豫地迈开脚步,还是走到了他面前。她低下头,伸出手探向他,抓着他的衣袖,像个孩子似的,柔柔糯糯的女声格外好听。 “对不起,迟了那么多天。风战修,我……”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却被他紧紧抱住。他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拥进自己怀里,风战修低头靠向她,沉声呢喃,“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傻瓜……明珠的视线再次朦胧起来,却不是因为这黑暗。 忘记了问他,有关玄熠的事情。 只是在这个时候,只想紧紧拥抱住他,告诉他,她是多么想念他。 幽森的鬼火浮于整座后山,一点一点的荧绿。 虽然已是春时,可是入夜后的邑城依旧冷得让人有些受不了。杂草丛生的后山山洞里,却燃起了火光。树枝架起的篝火,毛皮铺在湿冷的地上,明珠蜷缩着身子坐在火堆旁取暖,不时地哈一口气。 雪狼趴在两人身边,甩着尾巴。 风战修生了火,径自坐到了一边。 明珠瞧见他没有坐到自己身边,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应该坐在她身边才对啊! “你……”她支吾了一声,终究还是忍不住,“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风战修瞥了她一眼,又是收回视线。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站起身来。雪狼抬起头望向他,准备随时跟随,他没有回头,却是沉声说道,“雪狼守着这里,不许离开!我去去就来!”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你去哪里?”明珠追问道,可是他大步一迈,人影已然不见。 雪狼用尾巴拍打明珠,似乎是在告诉她,让她不要着急。 过了一会儿,风战修终于回到山洞。 但是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野兔。 风战修从怀里掏出匕首,将已死的野兔宰杀,树枝穿过野兔,架在篝火上烧烤。明珠愕然于他一连串熟练的动作,心有不忍眯起眼眸的时候,却听见轻轻地嗤声,好象是在讥讽,又像是在嘲笑。 等到兔肉烤熟,那香味确实诱人。 风战修将兔肉取下,用刀割下最嫩的肉放到她面前,自己则咬着剩下的骨头。 明珠望着面前的兔肉,心里一暖。 他从来都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是一举一动,却是用了心地呵护。 明珠吃了些兔肉,感觉空空的胃充实了些,方才的惊魂未定也渐渐褪去,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她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骨头,拿起剩下的兔肉,捧着那叶瓣将兔肉递到他面前。 “吃下去!”他的口气总是命令,好象谁都要听从他一样。 明珠蹙起眉头,倒也不是生气,她反而更将那兔肉朝他面前递,“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给我吃!”风战修冷声喝道,霸道不减。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再吃的话,我会不舒服。”明珠瘪瘪嘴,心里暗暗嘀咕:哪有人这样,别人吃不下还非要让别人吃! 风战修似乎是被惹烦了,猛地抓过她手中的兔肉,一把甩向了雪狼。 雪狼闻到兔肉的香味,立刻起身,开心地吃了起来。 “你!”明珠见他将自己的好意转手丢弃,心里不免有点不舒服。但是分明知道他的脾气如此,她的气也只好咽了下去。坐回原位,环抱着身体,愣愣地盯着篝火发呆,余光却不时地瞥向他。 气氛好奇怪,她该说些什么? 风战修将吃剩的骨头也丢给了雪狼,而后又从山洞外拾了些树枝,觉得够用了,这才睡倒在湿冷的地上,也不去理她。明珠抚了抚双臂,觉得这天气实在够冷。他这么睡难道就不怕受凉吗。 “风战修!”明珠喊了一声,轻声叮咛,“天气这么冷,你来这里睡吧。” 他一动不动,赌气似得依旧不理她,只留一道孤傲的背影。 明珠显然是拿他没辙,无声叹息。 树枝燃烧,偶尔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明珠却一直也没有睡着,她侧身背对着他,轻声说道,“你睡了吗。” 没有人回应。 “我知道你没有睡。”明珠又是说道,有些自言自语,“上次你问我的问题,之前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你打断了。我想告诉你,我愿意和你走,不管是邑城,还是哪里。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你去。” “但是玄熠现在还小,等他大一点,好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犹如蚊吟。 可却像是一记雷鸣,震进了风战修心里。 明珠等了很久,却也没有等到他开口说话。终于忍不住倦意,终于睡了过去。 平稳的呼吸声徐徐响起,风战修睁开了双眼,眼底蹿过一道光芒。 “你选了这个女人……姑姑成全你……成全你……可是我……不会原谅你……你的父王也不会原谅你……姑姑若是下了地狱……做了鬼……也要看着你……” “看着这个女人……她一定会背弃你……” 慕容飞雪最后的话语,在风战修心里久久盘旋,像是永远无法泯没的烙印。 “唔——”脸上湿漉漉的,被什么东西舔着,明珠呻吟了一声。她惺忪地睁开眼睛,瞧见天已经亮了。视线一转,又瞧见雪狼顽皮地舔着她的小脸,像是在呼喊她醒来。明珠半躺起身,摸了摸雪狼。 雪狼摇摇尾巴,亲昵无比。 明珠的视线掠过雪狼,扫向了风战修,却见他依旧沉沉得睡着。 她悄悄走近他身边,却见他眼睑下深深的阴影。其实风战修一夜未眠,天刚拂晓,他才睡着了。他的确睡得很沉,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没有睡好。不知道怎么了,方才一入睡,竟然睡得出奇得沉,浑然不觉丝毫动静。 明珠小心翼翼地碰触向他,却又不想将他惊醒,只得收回了手。 风战修,这些日子以来,你究竟让自己喘息过吗。而我们之间又该何去何从。 “嗷!”雪狼许是知道主人正在睡觉,所以声音也很轻。 明珠拍了拍雪狼,朝它招招手,一人一狼走出了山洞。走出山洞后,明珠低头望着雪狼,这才开口问道,“兔子,带我去有水的地方!” “嗷!”雪狼聪明地出声,转身朝着某处走去。 幽静的湖畔,却像是世外桃源。明珠惊呆了,这么幽深的竹林,这么僻静的后山怎么会有这么一处安宁的地方。明珠环顾四周,走到湖畔蹲下,掬起一把水,洗梳了一番。抬头的时候,目光飘过湖畔对岸,却瞧见了一处墓冢。 那只是隆起的山坡,竖着木碑。 明珠一愣,难道这是慕容飞雪的墓碑吗? 明珠急忙起身,踏着湖中的石头,奔向了湖对岸。她来到墓冢前,低头瞧见墓碑上寥寥几字——姑姑之墓。果然是慕容飞雪。想起过往种种,又想到慕容飞雪这一生,明珠屈膝跪拜在了她面前。 千言万语,她无从说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想到慕容飞雪的魂魄里最后未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明珠心里惶惶。 值得不值得,世间的人谁也没有肯定答案。她也没有。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清风轻轻吹拂而过,吹起了她的黑发,发丝贴向脸庞,纠缠着无穷尽的思绪。 明珠静默许久,目光终于有了焦距。她动了动唇,轻声说道,“如果你非要问我,他这么做值不值得,我希望值得。” “请您安息。”话音落下,她低下头想要磕头。 可是头尚未磕到地,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起,明珠愕然扭头,风战修肃穆的俊容赫然映入眼底,让她一惊。她来不及反应,他却抓着她奔向了湖畔那头,带离了慕容飞雪的墓冢。 “不需要你拜祭。”风战修松开了她的手,冷声说道。 明珠一怔。 “我……”明珠急急地解释,却是那样无力,“我只是想……” “她是我的姑姑,不需要你拜祭。”风战修冰冷的目光像是锐利的锋芒,直直刺向了她,扎得她浑身难受,他又是沉声说道,“她不过是虚有其名的太后,现在不再是了。所以不需要你拜祭。” 明珠望着他,那份辛酸却不知道是替自己辛酸,还是在替他辛酸。双眼一红,险些就要哭出声来,可硬是没有哭泣。她不喜欢哭,她也厌倦哭,但是为什么,他的冰冷对待会让她觉得比死还要难受。 明珠就这么望着他,可她不知道,此刻风战修被她的目光揪紧了心。 “对不起……”她低下头,使劲地眨眼,眨去那份酸涩。 风战修轻笑一声,那样不屑,眼底却残留着几分失望,“本王不需要你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 她才刚开口,就被风战修硬声打断,冷冽的男声在她耳畔决然响起,“你不要自以为是,本王杀人从来不眨眼。本王提醒过你了,以后离本王远一点,越远越好,否则的话,说不定本王哪天一不高兴,就杀了你。而你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不会的。”明珠哽咽地摇头,抬起头盈盈望向他。 风战修的神情满是鄙夷,甚至是嘲讽。 “我知道你不会的。”明珠抓住了他,紧紧握住他的大手,想要给予他力量,“你一定不会。” “可笑。”他喝了一声,却没有甩开她的手。 明珠一个大步走到他面前,额头靠向他的胸膛,喃喃说道,“这个世上,你不是一个人。我是你的亲人,玄熠也是你的亲人。”她的双手迟疑地抓住了他的双手,恳求地说道,“我们生个孩子吧,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孩子。” 孩子…… 风战修恍然失神,像是触到了最不为人碰触的地方,他一下推开了她。 他的力倒太过大了,明珠被推倒在地,她惶恐地望向他,她是那样困惑那样不安。 “本王从来不在乎亲人,也不需要。”风战修异常坚决,双眼迸发着森森光芒,眼眸一紧,将明珠苍白的小脸刻进心里,“本王不要孩子!” “为什么!”明珠大声质问,“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本王讨厌东家的子孙,这个理由够不够!”风战修邪蘖的俊容骤然狰狞,那份嗜血隐隐透射。 明珠从地上爬了起来,胳膊被擦破了,流淌出一丝鲜血。她却丝毫未觉,一点疼痛感觉也没有,而心里的疼痛却已经将自己燃烧,快要无法负荷了。她朝前迈了一步,痴狂地大吼,“不够!不够!这个理由不够!” “我累了,风战修,我真的累了。我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就算我是东家的子孙,你不是要我吗。我的身体里流着东家的血液,那又怎么样。那是上一代的恩怨,关我们什么事情啊!” “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上一代的恩怨一定要让下一代继承!” “难道真得要生生世世恩怨不断?他的子孙来报仇,他的子孙继续报仇,永永远远没有尽头吗!” “呵呵。”风战修仰头大笑,笑着问道,“就算弘帝是本王杀的,东骁天是本王杀的,你都不在乎了?” 明珠又是朝前走了一步,离他又近了一些,“我在乎。” “哈哈,那你还说得那么好听!”风战修阴郁地讥讽道,咆哮道,“你心里明明还记着本王杀父弑兄之仇,如今已不仅仅是上一代的恩怨,更是这一代的恩怨!你可以忘记吗!你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吗!” 他一声一声话语轰向她,明珠懊恼地吼了过去,“可——是——我——更——在——乎——你——啊!” 天地全都安静下来,她的吼声回绕响起。 风战修怔住了,愣愣地望着她,往昔的一切全都化为潮水,顷刻间向他潮涌而来,而他快要窒息一般。 明珠终于再次走到他面前,她笑了,动了动唇,终于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没有办法不去爱你。你说对了,我没有办法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假装我不爱你。” “战修。”明珠哽咽地喊道,轻握住他的手,轻声恳求,“如果再有孩子,让我生下来吧。” 风声阵阵,吹向两人,纠缠着两人的发丝,缠绕不清的爱恨情仇。 雪狼蹲坐在一旁,呜咽了一声。 谁的声音在他耳畔似有若无地响起,风战修动了动手,伸出手想要去拥抱她。仿佛是万分挣扎,可是,可是最后,他的眼底冰峰一片,像是再也不会融化的千年冰雪,他再次将她推开了,推离了身边。 “夜明珠,你给本王听好!”他的手挑起她的下颚,让她迎向他的目光,残忍地说道,“本王永远也不会让你生下孩子,永远也不会!” “战修……”明珠错愕地望着他,被他眼底的冷凝所骇,“为什么,为什么啊!” “本王早就说过,本王不要他。”他勾起唇角,“而你,本王还没有玩够。” “你是不是担心我和你生下的孩子会被世人耻笑?”明珠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腕,说出了隐瞒的真相,“其实你……” “你觉得本王会在乎世人的眼光吗。”他淡淡一句,彻底毁灭她最后的希望。 寂静的山谷,狼群聚集于山头。 忽然,凄然的女声响彻天际,“啊——” 日夜奔波地赶来邑城,却只在王府逗留了一晚。等到天明,一行人又是匆匆赶回都城。其间谁也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只因为风战修与明珠两人神色不对劲,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战修为首,云霓随后,明珠与夏儿两人坐在马车内。 而十二骑兵则是护卫于队伍两侧。 一行人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却是受过艰苦锻炼的精锐杀手。 明珠静坐在马车中,一路上也没有开口说话。她有些累了,身体原本就瘦弱,赶来的路上也没有怎么休息,也确实是累了。明珠倚着马车躺了下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如果只是身体的累,那还算不了什么。 可怕的是,心累更为难过。 为什么他要说那些话。 明珠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 “主子。”夏儿在她耳边轻声喊道,关切地询问,“您不舒服吗?” 明珠摇摇头,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从那条缝隙里望向夏儿,只见夏儿一脸担心,掩不住的忧愁。她伸手握住夏儿的手,想要汲取一些力量,微笑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睡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吗?”夏儿似乎有些不信,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明珠心里十分难过,被她这么一问,眼眶一红,那些酸楚骤然化成泪水浮于眼眶,却也不掉下来。夏儿一惊,急忙拿出巾帕替她擦眼泪。明珠伤心的神情让她不敢再继续开口多问,只好收了声。 马车前方,云霓拧眉望着前方。她不时地瞥向身旁的风战修,又是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 风战修面无表情,单手执着缰绳,颀长的身影飒爽伟岸。 风沙吹过他的脸庞,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冷冷割了过来。 路途漫漫,马蹄声错落响起。 来回近两个月时间,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都城。 此时的都城,九国派来议和的使臣陆续到达,于驿馆暂居。恐怕再过几日,剩下几国的使臣也会赶到。一旦商榷议和,九国不再兴兵作战,九国大陆上的子民将得以安宁。而朝中官员,丞相大人凭借口才与机智,顺利拉拢了一批文武大臣。 绾香楼幽静的小阁中,几位大臣正在饮酒小聚。 “丞相大人,下官敬您一杯!” “下官也敬您一杯,丞相大人辛劳辅佐朝纲,又是皇上的恩师,下官实在是敬佩!” “丞相大人请!” 一群大臣之中,却有一人白衣如雪,蔚蓝色的腰带束着腰,腰间却佩着精致小巧的金算盘。他手执玉扇,好看的桃花眼隐着一抹深邃睿智,却是深不可测。与一干人等不同,他偏偏是公子打扮。 正是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收起玉扇,拿起酒杯将酒饮下,他又是微笑说道,“各位大人太客气了,辅佐皇上乃是臣子的分内之事。泱泱大国,千秋岁月才刚刚启始,等皇上坐拥天下,我等就是开国元勋。” 他这一番话说得那几位大臣心里欢喜,若真是如此,那才是最好。 战王虽然所向披靡,可是为人阴晴不定,脾气也太过古怪。听说太后死于他手,他连自己的姑姑都没有放过,真是暴戾残忍。虽说伴君如伴虎,可这样一个君王远比一头猛虎还要让人惶恐百倍千倍。 新帝玄熠虽然年幼,但是正如丞相所言,等到大事一成,他们就是开国元勋,荣华富贵自然享不尽。而新帝又是大兴后人,他们身为前朝臣子,辅佐前朝后主,也是有理可说。 公主明珠贵为战王王妃,夜夜相伴枕边,区区兵符罢了,怎么会拿不到呢! 基于种种,这批老资历的臣子选择了倒戈相向。 “啪啪!”公孙晴明拍了拍手,数位美人款款而出,那几名大臣直瞪眼睛。 顿时觥筹交错,喧哗四起。 小童阿离忽从院外急急奔来,他走到公孙晴明身边,轻声呓语了一句。 公孙晴明不动声色,而那几位大臣顾着喝酒也没有在意。 “各位大人,本相临时有事,只好先行离去!自罚三杯酒,希望各位大人玩得尽兴!”公孙晴明扬起唇角,一手拿酒杯,一手拿酒壶,径自倒了三杯酒,痛快饮下。 “下官回敬大人!” 公孙晴明站起身来,走出了小阁。 他的身后跟随着两名小童。 阿尘以及阿离被他的飞鸽传书召回了都城,他们两人来到都城也有几天了。只是每日陪着公子应酬这些官员,真是无趣。亏他们还是国中重臣,真是有够腐败。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其实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墙头的草随风摇摆。 公孙晴明瞥了眼那墙头草,朝着身后的两名小童说道,“瞧见了没有,其实官场有时候比商场更让人觉得乏味。” “公子说得是!”两人立刻应声。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不经意间想到了明珠。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三人出了绾香楼,一名身穿青衣的壮士奔了过来,沉声说道,“大人,战王以及王妃回朝了!” “哦?”公孙晴明的语气掩不住狐疑,回来得可真是快,他又是不急不徐地问道,“如今现在何处?” “战王与王妃已回摄政王府。” “退下吧。” “是!”那青衣壮士应了一声,转身淹没于人群。 公孙晴明迈开脚步,转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慢慢走去。 摄政王府内,一行人刚刚抵达。 “王爷,王妃请用茶。”夏儿端着茶水走进大厅,将沏好的香茶呈上。 风战修坐在正椅上,径自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而他的视线,只有那么一刹那扫向一旁次座位上的她,他身旁的位置却空空如也。明珠虽然身体不适,可是却也想去瞧瞧玄熠。有些时间没见到玄熠了,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样了。 至于中毒的事情,她一搁再搁。直到到如今,竟然没有询问的欲望了。 明珠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王爷,我想进宫见见皇上。” 风战修冷哼了一声,散漫地说道,“本王砍了你的脚了,还是将你锁起来了。你想去就去。” 他冷漠的话语让明珠一阵咬牙,她又是说道,“皇上一定也很想见见王爷。” “他想见本王,可本王不想见他。”风战修硬声接话,那语气那神情真是不带一丝感情。 明珠抬头望向他,见他双眸冰冷慑人。她揪紧了自己的衣服,久久不放,终于还是松开了手,扬起唇角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去。” 明珠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风战修盯着她纤瘦的身影,抿着唇不语。 而这个时候,却有舒然男声徐徐传来,“听说王爷和王妃回来了,本相特意前来探望。”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公孙晴明赫然闪现于大厅门口。明珠瞧向公孙晴明,近两个月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当了丞相有一段时间了,依旧一身白衣,依旧是那个翩翩公子,怎么修饰也还是他。 风战修剑眉一凛,似乎有些不悦,“呵!丞相真是关心本王,以及本王的王妃!” “那是自然。”公孙晴明也不说委婉的话语,直接承认。他不仅是承认,更是火上浇油一番,“本相一直很关心王妃。” 风战修鹰眸簇起几分冷意,明珠有些烦恼地望向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走到明珠面前,细细地盯着她看,关心地说道,“你的气色不大好。” “丞相操心了!”不等明珠开口说话,风战修硬声接话。 公孙晴明扬起唇角,眸中有了笑意,“王爷肝火太旺。” 明珠扭头瞧见风战修神色阴霾,她察觉出两人之间的间隙,急急说道,“王爷!时辰不早了,我先进宫探望皇上!”她说着,又是望向公孙晴明,“你随我一起去吧?”其实她就是想让他走! “我刚出宫,就不随王妃去了。”公孙晴明竟然拒绝了,散漫说道,“况且,我还有话与王爷谈谈。” 明珠瞪了公孙晴明一眼,公孙晴明回了个眼神,表示没事。 两人眉来眼去,风战修又瞧得一阵怒气升腾。 “你若是再不去,那就不要去了!”风战修厉声喝道。 “去吧,皇上很想你。”公孙晴明轻声说道,这一句话让明珠不得不去了。 明珠虽然放心不下,可还是离开了大厅,带着夏儿进宫去了。 她这一走,大厅内只剩下风战修以及公孙晴明两人。公孙晴明迈开脚步,走向椅子准备入座,而那把椅子正是方才明珠所坐的椅子。 风战修又突兀地喝道,“换把椅子!” 公孙晴明却故意没听见似的,硬是坐了下来。他也故意忽略风战修快要冒火的视线,一副悠闲惬意的模样。 “有话就说,说完快滚!”风战修睨向他,冷声说道。 公孙晴明拿出玉扇,轻轻地扇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熠熠生辉。他丝毫不畏惧,沉静地回望于他,突兀地说道,“云霓回来了,王爷不曾关心过她吧。” “本王关心她做什么!”风战修嗤笑说道,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王爷,王爷送太后的灵柩回邑城的那天,皇上中毒不醒。”公孙晴明幽幽说道,瞧见风战修的反应,却也免不了叹息。那个傻丫头,竟然真得被他料到,没有开口问上只字片语。 风战修眼眸一紧,思忖了片刻,一丝冷凝从眸底迸发,“你以为毒是本王下的?” “非也,非也。”公孙晴明拿着扇摇了摇,沉声说道,“王爷素来不喜这些事情,所以绝对不是王爷下的。但是,王爷身边的人可就难说了。” “本王身边的人全是本王的亲信!怀疑他们,那就是在怀疑本王!”他坚决说道,不容人抗拒,“丞相大人若是要追究,那么大可以将这王府里的人,连同本王一起,统统关进天牢彻底审问!” 公孙晴明不再继续下文,只是回道,“王爷何必动怒。” “说完了?”风战修眼眸一沉,“本王不送!” “本相告辞!”公孙晴明站起身来,依旧是那副不急不徐的调子。那道白色闪出大厅,恍然不见。 可是随后,云霓却走了进来。 她什么也没有说,独自走到大厅中央,屈膝跪在地。 这轻轻一跪,却是那样沉重。 风战修漆黑的双眸扫向她,抿着唇不言不语。只是眼底却有一丝惶惶,甚是不信。 过了许久之后,云霓终于开口了,“属下有罪!” “呵呵。”风战修笑了,“何罪之有?” 云霓咬紧了牙关,想说却硬是没说出来。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护卫,怎么能让主子兴师动众去救一个叛徒呢?而她想救众离,也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 “说!”他喝了一声,云霓一惊。 云霓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望向他,颤声回道,“恳请王爷处死属下!” 如果真是一死,那么她就将自己这条命还了给众离。不过是她比他先走,等她走后,他若是下了地狱下了黄泉,见了她这孤魂野鬼,自然也会明白。听说那儿有一种水,喝下后就会忘记所有,只怕她到时候已经认不得他。 风战修猛地伸手拍案,那桌子应声而裂,哐啷成了一堆废木。 云霓察觉到他勃发的怒气,想到过往种种,眼眶早就泛红。 风战修沉静的神情反而让人感觉更加森然可怕,那种沉静泛着丝丝嗜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手,也许是下一秒。他眯起鹰眸,盯着云霓笑道,“果然是本王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会在本王面前出手了。” 风战修的脑海里赫然回放起那夜的清醒,那两盘糕点。 以及云霓突然所说的话语。 “云护卫,公孙叔叔说你和众护卫吵架了,你们和好了吗?” “皇上,这个糕点味道还要好。你尝尝?” 风战修勾起唇角,冷声说道,“本王给你一次机会,如实回答本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是再不坦白,休怪本王动手!” 对于叛徒向来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这一点,云霓自然也明白,她怎么会明白呢。但是一向听命如她,却也在这个时候倔强得像块石头,只是重复着那句话,“恳请王爷处死属下!” “好!”风战修又是大喝一声,竟然听不出是生气还是愤怒。 只是到最后,一丝化不开的愁绪,缠绕而起。 “本王就成全你,你自行了断!”风战修冰峰的眼眸促狭过一抹幽蓝色,淡漠说道。 云霓听到他这句话,并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相反,她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她跟随风战修那么多年,一向恭敬职守,唯一大不敬的地方,可能就是对主子生了爱慕之心。但是此刻,她就要死了,她才发现那是一种解脱。 可是在死之前…… 云霓握紧了手中的剑,忍不住说道,“愿王爷能与王妃白头到老。” 风战修心里一惑,手指弯曲着某种姿势。 云霓将剑举到面前,猛地拔剑,刹那之间剑身就要割向自己的脖子。关键时刻,一道气劲猛冲向她的肩膀,云霓抵不住这气劲,手劲顿时一松,手中的剑也落在了地上。她彷徨地抬头,眼中已有泪。 “从今日起,云霓已死,再也没有这个人。”风战修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她。 云霓整个人怔忪,眼眶酸涩,哽咽地说道,“拜别!” 纵然是不舍,却还是站起身来。 云霓走出大厅,停了停步伐,这才纵身而去。 而她转身的刹那,早就已经泪流满面,眼前一片模糊。 风战修睁开眼,诺大的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那么她呢,为什么要来追他,其实不过是为了中毒的事情罢。呵呵。果然,果然每一个人都会离他而去,一个又一个。还要多久,她也会离他而去了呢。 云霓突然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风战修冷颜以对,他甚至告诉众人云霓死了。可是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云霓的尸体寻不到,众人心里的疑云难平息。次日的午后,十二骑兵正在操练拳脚,一番你来我往,等到休息下来回到南院,又是忍不住嘀咕。 “六姐,云霓到底是死是活?” “应该是死了,主子说死了那就是死了。” “太奇怪了,那天还好好的,突然死了而且也没见到尸体!” 七月倒没有惋惜,轻声说道,“众离死了,云霓如果也死了,其实也挺好。” 活时不能相守,死了总算也能相聚。 众人听到这句话,顿时闷声没了声音。 回廊尽头,明珠与夏儿两人听到这番话语,愕然地回眸望了对方一眼。怎么回事?云霓失踪了?她竟然也没有发觉,只以为云霓不再王府。可是没有想到,云霓竟然死了?因为什么?难道是…… 明珠立刻奔向了旧肃殿,她在旧肃殿外园的阁楼上,瞧见了独自一人站在阁楼里的风战修。她走上台阶,奔向了他。刚迈上最后一个台阶,他却忽然转过身来。明珠一愣,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却只是从她身边慢慢走过。 “王爷!”明珠望着前方,喊了一声。 “本王还要去教导皇上习武。”风战修沉声说道,语气有几分讥讽,“怎么?难道你怕本王再次下毒?” “我没有这个意思!”明珠急急说道,转身望向他。 风战修背影以对,径自走下小阁,他一边走一边说,“本王将下毒的人杀了,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了。其实你何必千里迢迢追到邑城。” “风战修!”明珠听到他这么说,那怒气夹杂着酸楚一下子涌上心头,逼得她喊出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停步,明珠大步追了上去,“你站住!” 可是她跑得太急,一脚踩空,竟然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而他却没有去接她。 “主子!”夏儿瞧见此景,连忙奔到明珠身边将她扶起。 明珠拐了脚,盯着他的背影忍痛说道,“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难道不是吗。”风战修漫不经心地反问。 他的态度让明珠感觉心寒,她握紧拳头,挣扎又挣扎,轻声说道,“那就是这样吧。” 风战修冷哼一声,眼底却泄露出一丝阴霾,猛得加快步伐而去。 皇宫养心殿,阳光灿烂地照耀而下,一道小小身影飞奔出殿,欢快地呼喊,“哦哦,皇叔回来了,我要去习武咯!太好咯!” “皇上!慢点儿!奴才有话要说!”而他身后,德公公急急追了出来。 第83章 是他不要我 第83章 是他不要我 小玄熠听到德公公这么说,这才停下步伐,扭头望向德公公。德公公迈开脚步走到他面前,低头望着他稚气却俊秀的小脸,神情慈祥,却有一丝感慨。小玄熠好奇地睁着大眼睛,困惑问道,“公公要告诉我什么话?” 德公公沉声叮咛道,“皇上,您要记住,您才是一国之君,您更是大兴的子孙,您的父王是骁帝……” “公公!”小玄熠打断他的唠叨,小大人似地说道,“我全都知道!您都说一百遍了!父王的名讳叫东骁天,母后的名讳叫柳水瑶。而且,我不姓风,我姓东。我没有说错吧,对不对?” 德公公将他搂入怀里,又是张望四周,谨慎地说道,“皇上,这些话儿可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知道了吗?” “恩!”小玄熠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困惑,“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说?” “因为……”德公公找了个理由,随口说道,“因为这是皇上和奴才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原来这样哇?”小玄熠天真地咋呼,“那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皇上真是聪明。”德公公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前依稀浮现起东骁天儿时的模样。他忽然就惆怅了一张苍老容颜,不知是欣慰还是叹息,“等皇上坐稳了江山,到时候就可以重姓东氏。” “为什么?”小玄熠握住德公公的手,歪着头问道,“姑姑说从此以后我和皇叔姓!” 德公公眯起老眸,眸底闪烁起几分深邃光芒,“傻孩子,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 小玄熠全然是似懂非懂,怔了一会儿,扬起了大大笑容,心底的喜爱不由自主地释放,“我喜欢皇叔!我觉得……”他认真地想了想,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犹如琉璃璀璨,“我觉得皇叔就好象父王一样!” 德公公一愣,神色惶惶,为难地嘱咐,“皇上!父王就是父王,王爷就是王爷,不可同言而喻!” “德公公,我不懂……”小玄熠喃喃回答,白皙的脸庞满是疑云。 “等皇上长大就会明白。”德公公轻轻拍了拍他,微笑说道,“皇上,时辰不早,再不去的话恐怕要迟了!” “啊——”小玄熠尖叫了一声,想到皇叔生气的样子,慌张转身奔出殿去。 而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远去,眨眼消失于德公公眼前。德公公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久久没有回神。他动了动唇,自言自语地轻声呢喃,“公主,奴才一定会保全您的子孙,不会让他有事。” 阳光从树杈中洒下,落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光斑。 习武场内,风战修一袭黑衣静坐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是微蹙的眉宇却让人察觉到他的不耐,四周的空气也渐渐凝结。他忽然睁开眼睛,瞥向用以计算时辰的石器,似乎要起身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风战修始终没有瞧见来人,他果然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风徐徐吹拂,等到小玄熠赶到的时候,习武场内早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小玄熠喘着粗气,急急地扫视周遭,却也没有瞧见风战修。他走到石器前,低头望向那石盘,只见约好的时辰早就过了。 “糟了!皇叔生气了!”小玄熠懊恼地嘀咕,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家伙知道自己迟到惹得皇叔不高兴,他也不敢就这样离去。独自一个人在诺大的习武场内身体一沉,双手握拳贴于身侧,扎起了马步。而他并没有发现,离习武场不远出的大殿上,一道黑色身影注目于他。 那一双鹰眸,迸发出冷冷光芒。 当天下午,小玄熠还是练习到往常的时间,才回到养心殿。 德公公迎了上去,急忙拿了脸巾给他擦手擦脸,又是关心地问道,“皇上,见到王爷了?王爷教了些什么?” 小玄熠摇摇头,“没有!” “皇上不是去习武了吗?”德公公好奇地问道,接过他递来的脸巾。 小玄熠点点头,“的确是去了,可是我迟到了。皇叔最讨厌迟到,我到的时候,皇叔已经走了。” “那皇上怎么回来那么晚?”德公公搞不明白了。 “我一个人练武啊!”小玄熠坐到了椅子上,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练习扎马步!我可没有偷懒!” 德公公一听这话,顿时闷了声。 玄熠真的很喜欢风战修,可是风战修…… 次日读完早课,小玄熠不敢再迟到,立刻拔腿冲出了养心殿赶去习武场。他果然在习武场内瞧见了风战修,已有两个月未见,如今再次见面小玄熠十分高兴。他兴奋地奔到风战修面前,尊敬地喊道,“皇叔!” 风战修沉默地望向他,那冰冷的态度却丝毫不能融化小家伙真挚的目光。 “皇叔,玄熠昨天迟到了,以后不会了!”小玄熠没有忘记承认错误。 风战修淡淡开口,“去扎马步!” “是!”小玄熠乖巧地应声,走到空地上扎马步。 “身体下沉!” “是!” “注意力集中!” “是!” “皇叔……” “说!” “我要尿尿!” 养心殿的前院,明珠闲来无事,拿起水壶替那些花花草草浇浇水,也顺便等待玄熠习武归来。 “你的脚怎么了?”公孙晴明早就注意到她的脚,沉声问道。 “没事。”明珠轻飘一句带过,不打算多说什么。 可是一旁的夏儿不服气,真是替主子叫屈,“丞相大人,主子不小心踩空了台阶,摔了下来。偏偏王爷不出手相救,主子伤了脚踝!” “夏儿!”明珠喝了一声,将水壶递向她,“你退下!” “是!”夏儿瘪瘪嘴,接过水壶退下了。 公孙晴明也不开口继续追问,只是说道,“府里有专治脚伤的药膏,一会儿让人送去给你。” “谢谢大哥!”明珠一边赏花,一边轻声说道,“大哥,玄熠最近顽皮吗?” 公孙晴明并不是浮夸,微笑说道,“皇上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等到大了,真是不得了。再加上有这么一位武艺高强的老师,日后一定是文武全才!” 明珠伸手碰触向一朵鲜艳盛开的花朵儿,淡淡说道,“希望他将来是一位主张和平的君王。” 公孙晴明听见这话,扭头徐徐望向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成王败寇,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没有人能够改变。君王可以一诺千金,也可以转身就反悔。主张和平,你这么想,可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明珠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视线从花朵转移到了他那一张白皙的俊容,不急不徐地说道,“那该怎么办呢。” “没有解决之道。”公孙晴明拿出玉扇轻轻扇了扇,沉声说道,“除非成为最强。” “最强?”明珠狐疑地问道。 公孙晴明点头额首,简单地解释,“当你强盛的时候,别人即便是觊觎你,也不敢对你动手。和平这个词,其实不过是一种奢望。” 奢望?明珠惶惶地望着他,心里某跟弦被触动了。 五彩蝴蝶翩翩从空中飞至花坛,一只又一只。 公孙晴明的注意力被那五彩蝴蝶所吸引,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明珠身边。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睑,他勾起唇角,飞扬起好看的弧度,“明珠,你不是神,你不过只是一个凡人。纵然是神,也难以管那么多事。” “你太累了,放松些吧。没有人让你非要去管什么天下太平,你何必执着。人生在世,短则十几年,长则亦只有几十年。不如开心些。”公孙晴明将玉扇探向半空,恰好一只蝴蝶飞在了玉扇上停歇。 明珠盯着玉扇上那只停歇的蝴蝶,听见耳畔温煦的男声,“蝴蝶都知道要休息。” “姑姑!公孙叔叔!”小玄熠的呼喊声从身后清亮传来。 明珠与公孙晴明同时转身望去,只见小玄熠欢快地朝他们奔来。 恐怕是跑了一段路了,所以小家伙小脸通红。等到小玄熠跑到他们面前,明珠急忙拿出巾帕替他擦擦额头的汗水,“皇上,跑那么急做什么呢,满身都是汗。” “没事。”小玄熠咧着嘴,无所谓地说道。 公孙晴明忍不住执扇凑到小玄熠脸旁,轻轻地扇了扇。 这三人一齐,倒是其乐融融。竟然是那样融洽,丝毫也没有突兀的感觉。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随后而来,却是阴霾了一张俊容。风战修瞧见三人亲昵的氛围,又瞧见明珠脸上温柔的神情,只感觉彼此之间像是划了一道沟渠,楚河汉界分得清楚。而他不过是个局外人。 “王爷!”公孙晴明余光瞥向他,开口喊道。 风战修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狡诈无比。分明早早就看见了他,还故意缓了缓。他不动声色,徐徐说道,“皇上,时辰不早,本王告退!” “皇上,记得要早些歇息。”明珠叮咛了一声。 “大家都要走了吗?”小玄熠有些不舍得,“不如一起用膳?” 公孙晴明用扇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将小玄熠的注意力彻底拉回,“皇上明日要小考。” “小考?”小玄熠皱眉,对于考试却也不在意,“我不怕!” “那自然最好!臣与王爷、王妃告退!”公孙晴明接了话,双手作揖。 小玄熠的视线在三人之间徘徊,忽然高兴地说道,“玄熠好想快点长大!等到长大了,我就可以长得和皇叔还有公孙叔叔一样高大。那样,我就会变得和皇叔、公孙叔叔一样厉害,我就可以保护姑姑了!” 小玄熠的话盘旋于三人耳畔,却是各种滋味。 回到摄政王府,两人一前一后,虽说是夫妻,却更像是陌生人。一个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一个是淡漠依旧的如水,看似平静无波却是深不见底。虽然同住旧肃殿,却也没有同居一室。 明珠刚到府,立刻有人拜见。 来人正是公孙晴明的小童阿离,“王妃!我家大人命奴才送来的!” 明珠瞧见阿离,自然是亲切,她刚要开口叙旧,却被人厉声打断,“东西放下,马上离开!” “替我谢谢你家大人。”明珠轻声说道。 夏儿取过了药膏放下,并送阿离出府。 风战修冷哼了一声,沉沉开口,语气却难掩一股酸意,“真是关爱有加!” 明珠也没有力气与他逞口舌之争,更不想与他吵架,“王爷,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怎么?想要睹物思人?”风战修反唇相击,冷眼望着她那张丽容。 明珠抬头望向他,忽然发现和这个男人说话怎么累。他非要将这么简单的关心扭曲的话,那么她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她抿唇不言不语,径自转身离去。仿佛能够感觉到身后的两道注目,灼热得能将她烧出两个洞。 身后有人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明珠徐徐扭头,瞧见他盛怒的脸庞。 风战修眯起眼眸,那些怒气似乎全化作力量,发泄在她的手腕。他的大手捏得她的手腕骨头咯吱作响,明珠倔强地蹙起秀眉,他冷声质问,“你是不是想到他身边!” “谁?”明珠知道他指的人是谁,可是偏偏就是装糊涂。 “装什么!”他阴霾不已。 明珠终于忍受不了手腕的痛楚,她已经学乖了,再也不是那个逞强的她,更不想与他的蛮力对抗,“我真的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还有,我很疼。” 轰然一下,风战修松了松手,却并没有放开,咬牙切齿地说出那个名字,“公孙晴明!” 可是,她竟然也会说疼吗。 那倔强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有被磨平的一天吗。 “大哥关心我,这不是很正常吗。”明珠伸手抚开了他的大手,他果然松了手。 “大哥?”风战修嗤之以鼻,“本王不喜欢看见你和他单独在一起!从今天开始,不许和他单独相处,听见了没有!” 明珠揉了揉手腕,只觉得他的行为真是幼稚,她这么想,就这么说出来了,“幼稚。” 风战修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王爷若是实在看不下去,那就请一纸休书休了我。”明珠一双淡若秋水的双眸望向他,却让风战修惊然松了手。 明珠等了片刻,他迟迟没有应声。 忽然,大笑一声,“哈哈!你想让本王休了你?本王偏不!本王说过,本王的王妃只有你一个!” 风战修说完,转身径自离去。 回到旧肃殿后,明珠感觉有些累了。 她躺在了床塌上,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可是这么一闭,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天黑。 忽然,她的身上一沉,那重量压上了她,逼得她醒来。 睁眼的刹那,风战修漫天的吻将她吞没沉溺,明珠感觉身体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他的大掌解开她的衣物,身上有了些凉意,她才清醒了几分。突然就有了想要他的念头,可他的吻游向她的颈项,却忽然一窒。 “想要本王?” 明珠始料不及,他已经起身,神情不见丝毫异样,凌乱的衣服露出半敞胸膛,证明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觉,他的声音穿过她的耳畔,“喝了它,本王就满足你。” 一只小瓶子扔到了床塌,落在了褶皱的被褥上。 明珠低头望着那小瓶,愣了下,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喝了这个,不会让你怀上本王的孩子。”他开口说道,却是让人感觉薄情。 她颤了手,有些疯狂地猛地拿起那只瓶子,狠狠地砸碎在地上。“砰——”一声,瓶子应声碎裂,那液体洒了一地。她指向房门的方向,从来没有那样痛恨过他,厉声喝道,“你给我滚!马上就滚!” “我宁愿半生冷落,也不愿与你一起!” 风战修怔忪了下,冷笑着走出推门而出。 月光照了进来,一室寂静。 谁的哭泣声,隐约响起,似有似无。 而房外,有人却并没有离去。 这样的关系实在太伤人。 终于,其余八国的使臣全都抵达都城,齐齐商榷议和之事。 新帝虽然年幼,实为傀儡皇帝。可是左有战王手握重权,右有名晓九国的商人公孙晴明为相,这一文一武辅佐左右,自然让人望而生畏。 经过七日的商讨,终于签署了书函。 入夜后的宴会,大殿内众人齐聚一堂。 新帝只出面片刻,就被带了下去。宴会由风战修以及公孙晴明两人接手,风战修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态度。公孙晴明倒是笑脸迎人,但是众所周知,商人一旦精于算计,这笑里也让人感觉寒蝉。 “愿九国世代交好,没有战争,永远和平!”众人举杯,互相对饮。 喧闹片刻,众人兴致正高。 顾馨儿喝了几杯酒,艳丽的容颜绯红一片,煞是好看迷人,那娇美的模样惹得众臣心猿意马。可美人偏偏只中意那两人,视线自始至终全都盯着风战修以及公孙晴明看了又看,不时抛一个媚眼。 忽然,有人款款而入。 那是一道纤瘦身影,并不是浓装艳抹,几乎是不施粉黛。只一袭白色的裙裳,腰间是粉色的束带,将柳腰修饰得更加完美,全身上下不露丝毫,曲线优美的颈项,一缕发丝落了下来。 似醉似梦之中,她的身影宛如天人。 众人惊艳的目光让风战修莫得沉眸。 明珠尚未来得及入座,风战修猛地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抓起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出了殿去。众人愕然不已,只得愣愣望着两人离去,心里狐疑,那女子是何人? “王爷一向疼爱王妃,诸位大臣望见谅!”公孙晴明直接点破,解了众人的困惑。 原来是战王的王妃! 原来她就是前朝公主夜明珠,那个将战王迷得七晕八素的女人啊! 公孙晴明瞥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悠闲地喝了一杯酒。 顾馨儿站起身来,扭着蛇腰走向了公孙晴明。她并不顾及在场的诸位使臣,堂而皇之地在公孙晴明身边坐了下来,柔若无骨的身体依偎向他,动了动红唇,轻声说道,“丞相大人,事情都办好了,今晚是不是该给我解药了。” “自然不会食言。”公孙晴明不着痕迹地将她推开了些,微笑说道。 顾馨儿单手撑着桌案支头,一双美眸盈盈望向他,“丞相大人,馨儿后日就要回南昌国。此次一别,不知道何日再能相见。” “来日方长!”公孙晴明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徐徐说道。 “馨儿敬丞相一杯!”顾馨儿转身取过托盘上的酒杯,径自倒了一杯酒。 觥筹交错,一张张面容都有了醉意。 等到夜深了,众臣才由侍卫护送回驿馆休息。 筵席将散,顾馨儿静坐于原地,视线扫过陆续而出的各国使臣。等到人去殿空,她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趴在了桌案上,半眯着凤眸望着公孙晴明,只觉这男人真是俊逸。她忍不住伸手碰触向他,却也只是抚过他的衣袖。 “公孙公子……”顾馨儿轻轻喊道,欲言又止。 公孙晴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放到了她面前,沉声说道,“这是给你的解药。” 顾馨儿急忙抓过小瓶,拔了瓶盖服下了解药。药丸吞入腹中,顿时感觉一阵清凉,身体内积压的淤毒似乎也消散了。她笑得更加妖娆,整个人倒向了公孙晴明,吐气若兰地说道,“公孙公子,不如连同今晚在内,这剩下的三晚就让馨儿陪在你身边吧。” 公孙晴明却不回应,只将酒壶中最后一杯酒倒出,面前的酒杯内盛满了晶莹酒水。 顾馨儿纤纤玉臂环过他的脖子,亲昵地勾出,“公子红颜满天下,难道就不能收了馨儿吗。” “还是……”她故意停了停,有些伤心地说道,“公子介意馨儿非完璧之身?” 公孙晴明饮下最后一杯酒,伸手扶开顾馨儿,沉声说道,“时辰不早,回去休息吧。本相今日喝高了,恕我不能送你回驿馆。” “来人!”公孙晴明无视顾馨儿瞬间阴郁的神情,却是喝了一声。 立刻有侍卫奔进,“丞相大人!” “送顾使臣回驿馆!”公孙晴明径自起身,吩咐道。 顾馨儿瞧见如此情形,也没有办法继续纠缠。一双美眸有些忿忿,眸底迸发出一丝怒火,她的神情更是愤然,更有些难堪。终究还是站起身来,转身随着那侍卫走出大殿。奔出大殿的时候,她又是停步。 “丞相大人,明日午后,馨儿前来丞相府拜访大人!”顾馨儿嫣然一笑,那眼神传递着暧昧气息。 她不信了,这男人会不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公孙晴明执扇慢摇,翩然以对,“本相恭候顾使臣!” 顾馨儿听得此话,终于满意地离去。 待她走后,公孙晴明悠闲惬意地漫步而出。 夜空里悬着一轮明月,那月光皎洁,洒在了他的身上如银一般。寂静的皇宫,惟有侍卫警惕巡逻。两名小童跟随在后,阿尘说道,“大人!是不是回府?” 公孙晴明忽然有了兴致,散漫地说道,“你们先回府。” “是!” 侍卫牵来马匹,公孙晴明飞身上马,英姿飒爽。双脚一蹬,策马奔出了午重门。 阿离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好奇地问道,“公子这是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阿尘喃喃回道。 都城内,百姓们早已经睡去。马蹄声嗒嗒响起,却是朝着摄政王府而去。不过多久,王府已经隐约可见。公孙晴明奔到了王府前,扯起缰绳下了马。 “丞相大人!”王府的侍卫瞧见来人,急忙作揖喊道。 公孙晴明微笑点头,“告诉你们王爷一声,本相有事要与他商议。” “是!”侍卫不敢怠慢,进府回禀。不过多事,那侍卫折出,“丞相大人请!” 旧肃殿的书房,风战修正在看折子。 公孙晴明随着那侍卫来到了书房,侍卫在书房前止步,公孙晴明径自走了进去。他也不客气,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抬头瞥向风战修,沉声说道,“本以为王爷已经睡了,看来还没有睡。” “深更半夜有什么事!”风战修并没有抬头,视线落在折子上。 公孙晴明竟然是百无聊赖,突兀地说道,“太无聊,所以想来找王爷下棋。” “本王没空!”风战修冷冷地回绝。 公孙晴明点点头,又是瞥向桌案上堆积成小山的折子,“我想也是。可是既然来了,总不能这样白走一趟。王爷若是没空,那我只好找明珠了。” 风战修豁地放下手中的折子,视线扫向了他,“好!本王就陪你下一盘!” “哈哈!”公孙晴明乐了。 两人面对面而坐,一盘棋局,黑白两子。 风战修执黑子,公孙晴明执白子,棋盘上寥寥数子,这一局棋才刚刚开始下。 “明珠的脚伤好点了吗?”公孙晴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风战修眉宇一凛,默然不应。可是想到了她,思绪被打乱,再也无法平静。眼前的棋局模糊起来,下得心不在焉。 一柱香之后,这局棋终于分出了胜负。 竟然破天荒的,风战修输了! 公孙晴明瞧着棋局,玉扇慢摇,挑眉说道,“王爷,承让了!” “不送!”风战修直接开口,沉了眼眸。 “告辞也,告辞也。” 午后的阳光明媚,顾馨儿果然来到了丞相府。粉色的束胸长裙,锁骨上画着两只嬉戏的蝴蝶。她云鬓乌黑,高高盘起好看的发髻。每走一步,裙摆随着步伐摇曳生姿。她比起昨晚还要明艳动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顾馨儿被丫鬟带到了丞相府的后花园。 后花园的凉亭内,公孙晴明备好了茶水点心。 顾馨儿的视线紧盯着他,窈窕的身影走进了凉亭。她扶了扶身,轻声喊道,“丞相大人!” “顾使臣请坐!”公孙晴明沉声说道。 顾馨儿徐徐坐了下来,一并将提来的食盒放在了石桌上。抬眸的瞬间暗送秋波,她一边打开食盒端出几碟特色点心,一边讨好地说道,“大人,这是我亲自做的一些点心,希望大人尝尝。” 公孙晴明望向那几碟点心,开口夸赞道,“顾使臣真是蕙质兰心,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又是说道,“味道很好,香软清甜而且不腻。” “大人太夸奖了!”顾馨儿顿时心花怒放,没有料到竟然会如此容易得手。纵然是毒医郎君,今天也要栽在她手上!这点心里下的粉末,这可是她从西域得来的催情粉,药效十分之强,再顽固的人也会忍不住! 只不过,这也得手的太容易了吧? 公孙晴明吃完糕点,拿起茶杯抿了口香茶,这才幽幽说道,“顾使臣,我有句肺腑之言奉告。” “洗耳恭听!”顾馨儿应声道。 阿离一路小跑奔进了后花园,急急说道,“大人!王妃来了!” 公孙晴明点头额首,阿离立刻折出。 顾馨儿心里想着她怎么也来了。真是坏事。 公孙晴明摇了摇玉扇,清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微微吹动那几缕发丝。他玩世不恭的公子形象骤然转变,眸底促狭过一抹深邃,“女子聪明懂得分寸的是睿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那就是愚蠢。睿智与愚蠢,不过只有一念之差。” 顾馨儿心里一惊,只觉这个男人真是犀利得可怕。 “这糕点我收下了!”公孙晴明瞥向一旁的小童,又是吩咐道,“阿尘!送送顾使臣!” 顾馨儿当下芙蓉失色,自然也不再多留。阿尘带着顾馨儿出府的时候,凑巧明珠由阿离带着前往后花园。两人对望了一眼,微笑示意,而后平静地擦肩而过。顾馨儿回头瞥了眼,扬起唇角,忽然有了主意。 出了丞相府,顾馨儿轻声吩咐轿夫,“前往摄政王府!” “是!” 明珠来到后花园的凉亭,弯腰坐了下来。她瞥了眼桌子上摆放的茶水点心,有些调侃地说道,“原来大哥喜欢顾馨儿这样的女子。” “哎?”公孙晴明被她一句话噎住了,下一秒沉沉地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明珠见他如此,忍不住问道,“大哥可有心上人?” 其实在明珠的印象里,公孙晴明身边莺莺燕燕一直不少。他周游各地,从不下塌于客栈,总是去那些烟花之地。而失去记忆的那三年里,他虽然似有收敛,但是性子却也没变,依旧我行我素。 想想也真是好笑,他虽然骗她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可是却连一个吻都没有吻过她。 “有啊。”公孙晴明倒也直接坦白。 明珠一听,好奇地追问道,“谁呀?我瞧见过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公孙晴明没个正经,嬉笑回答。 明珠摇了摇头,知道继续问下去也是没结果,她也不打算问了。视线扫过面前的糕点,她有些嘴谗,随口说道,“昨晚深夜,大哥来王府了?” “我与王爷下了一盘棋。”公孙晴明望着凉亭外的天空,眼底也湛蓝一片。 “胜负呢?”明珠顺口问道,拿起其中一盘碟子里的糕点,想也不想咬了一口。 “别吃!”公孙晴明余光瞥见她的举动,急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但是却已经为时已晚,她已经咬在嘴里了。 明珠愣愣地望着他,狐疑问道,“怎么了?不能吃吗?” “这下难办了。”公孙晴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糕点的异样之处,咬上一口,明白这糕点了搀了其他东西。所以他吃完糕点后,就立刻喝了水,将毒从指尖排出。他急忙抓着明珠的手腕,替她把脉。 明珠察觉到不妙,“这糕点该不会是顾馨儿送来的吧?” “恭喜你,答对了。”公孙晴明笑笑,有些无奈。 明珠忍不住有了翻白眼的冲动,她怎么就那么衰呢!虽然公孙晴明医术高明,可她也不想中毒啊!她忽然觉得脸颊一阵躁热,身体也滚烫起来,难受地说道,“大哥,我突然觉得好热。” 公孙晴明伸手碰触向她的额头,那冰凉的温度让明珠感觉舒服,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我好热好难过……”她趴在了桌子上,呼吸变得微微急促。 “明珠!”公孙晴明急急喊道,脑子里轰炸炸开。 难道是催情粉? 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明珠扯着自己的衣服,“好热……” 公孙晴明急忙将她抱起,厉声吩咐道,“快将浴桶盛满冷水!” “是!” “马上去请王爷过来!” “不要!”明珠喝了一声,在他怀里咬着唇,“为什么要让他来!” “你中了催情粉,需要合欢才能解毒!”公孙晴明沉声说道。 明珠双眼迷离,坚决说道,“我不要他……” “你不要他,难道要我吗。”公孙晴明淡淡说道,虽是暧昧话语,神情却是自持。 明珠紧揪住他的衣襟,喃喃说道,“我不要他……你不要让他来……我不要……” 公孙晴明皱起眉宇,只见她一张小脸绯红,煞是好看,催情粉显然已经发作,可偏偏她又是顽固得像块石头。他只好打消让风战修前来的念头,只抱着她朝着厢房而去,无奈地说道,“你这个傻子,何必如此。” “是他不要我……”明珠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道,那呻吟声却有了一丝哽咽。 公孙晴明听到她这么说,整个人顿时一怔,抱着她的双臂微紧,眉宇也蹙得更拢了。 那个该死的风战修! 厢房内的浴桶中已经盛满了冷水。 公孙晴明大步奔进厢房,小心翼翼地将明珠放入浴桶中。 冰冷的水猛地包围向她,明珠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感觉那躁热似乎缓减了些。但是催情粉的药效却才刚刚开始,过了一会儿,明珠感觉那滚烫的温度更加慑人,灼热从身体内部纠缠着自己,想要降火。 “大哥……”明珠半睁开眼,喘息地喊了一声,“你救我……” 公孙晴明也没辙了,半蹲在她面前,叮咛道,“没有任何办法,只有你自己熬过去。或者我命人去请王爷来……” “不要!”明珠死死地咬住唇,哀求道,“不要他!” “为什么!”公孙晴明怕她撑不过去,焦急问道。 明珠难受地拍打着水,溅出的水花湿了公孙晴明的衣衫,也湿了他的脸庞。明珠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说道,“他不要我的孩子!他不要!” “明珠!”公孙晴明心疼地喊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你会熬过去的!” 明珠反握住他的手,抓着他的手从浴桶中猛地站了起来。水哗啦啦流淌而下,她浑身湿透,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足够让人血脉膨胀。药效发作到极点,她无法控制自己抱住了他,残留的一点意志力吃力央求,“大哥……求求你捆住我……” “大人!” “王爷饶命啊!” 阿尘以及阿离两人的声音刹那间响起。 公孙晴明扭头望去,赫然瞧见风战修抓着阿离的脖子,提着他闯了进来。他的手一松,阿离摔在了地上,阿尘急忙去扶,两人连滚带爬地离去。 风战修瞥见公孙晴明抱着明珠,那份嫉妒以及独占欲瞬间冲昏了头脑,俊容阴霾沉郁,眼底迸发出嗜血光芒,快要杀人一般。他握紧了拳头,冷哼了一声,“滚!” “热……”明珠双手抱住公孙晴明,意识已经完全失去控制,“脱衣服……” “来得真是巧。”公孙晴明急忙将明珠推向了风战修,似乎是松了口气。 风战修眼明手快急急将她接住,湿漉漉的她扑向了自己怀里。她软软的身体贴着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呻吟,“我要……” “她中了催情粉,交给你了。”公孙晴明不再多作解释,大步跨出厢房,还体贴地带上了反门。 明珠大胆地上下其手,第一次那么主动,那么迫切。她急急地扯开他的衣服,大手抚上他的胸膛,唇也凑向了他。风战修被她搞得欲火沸腾,感觉小腹燃起一簇火。他一边脱去她身上湿透的衣服,一边搂着她走向床塌。 撕扯的时候,两人双双倒向床塌。 明珠忸怩着身体,因为无法舒缓的痛苦而啜泣起来,“难受……”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着我!”风战修亦是声音沙哑,却还在这个时候逼她清楚意识,“告诉我,我是谁?” 明珠只顾着吻他,根本就不理会他的问话。 “该死!”风战修被她咬得有些疼,双手捧住她的小脸,硬是让她对上了自己的双眼,“快说!我是谁!” “我不知道……”她哭了出来,“难受……” “乖,回答我,我会给你。”额头有汗水滴下,他喘息道。 明珠果然睁开了眼睛,迷糊不清的时候,她瞧见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风战修!”话音落下,他的吻吞没了她,将她整个人吞了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发狂的思念,还是因为催情粉的原因。 他反复地索要,她亦是如此。 “该死,别咬我!” “难受……” “这样呢?” “恩……” 日上三竿,厢房的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门打开的瞬间,风战修赤着胸膛闪现于门内。那张俊容凭空添了几道痕迹,胸膛上更是布满了咬痕,却是有些可笑滑稽。 两名丫鬟捧着整洁干净的衣物以及洗梳器具,齐齐喊道,“王爷!” 风战修低头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拿过,又关上了门。在厢房内沉默地换好衣服,洗梳一番,风战修扭头瞥了眼床塌上的人儿。明珠反趴着沉沉而睡,被子盖在她的身上,露出的肌肤也是点点吻痕。 昨夜一战的战况真是激烈! 风战修再次走出了房间,冷声问道,“公孙晴明人呢!” “大人在后花园!”丫鬟吓得哆嗦,急忙回答。 风战修大步地奔向了后花园,果然看见了公孙晴明。他什么也不说,直接一掌袭了过去,公孙晴明机敏地躲过了,与他过招,自然也不忘记要调侃,“王爷果然精力充沛!” “你最好给本王离她远些!”他冷声喝道。 “办不到!”公孙晴明反唇相讥。 风战修攻势愈发凶猛,神情骇人,招招致命。公孙晴明一连接了数十招,两人却是旗鼓相当。掌风肆意,巨大的气流冲击四周。后花园的花花草草可就没有那么幸运,掌风袭过之处,花草立刻被摧毁。 公孙晴明纵身朝后退了几步,冷声说道,“你若是不要她,不要孩子,那我要!” 风战修听见这话,剑眉猛得一蹙,高大的身躯迸发出森然气息,沉声喝道,“你休想!” “王爷不是不要吗?”公孙晴明神情凝重,眯起眼眸望向他,不急不徐地说道,“既然王爷不要,那我要!” 风战修握紧了拳头,发誓一般说道,“她是我的!” “那么孩子呢?”公孙晴明俊朗的容颜松缓了些,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却是狐疑地问道,“为什么不要孩子!” 风战修冷颜以对,突兀地说道,“本王不要东家的子孙!” “王爷不觉得这个理由牵强?”公孙晴明扬起唇角,轻笑出声。 真是不像他的性格! 公孙晴明犀利的目光像是箭射向了风战修,他甩出玉扇一展,轻轻扇着风,“整个王朝、帝王之位,王爷说不要就不要,甚至让东家的子孙东玄熠登基为王。王爷还了国家,还了王位,如今却还在意她的身份?” 第84章 再也回不去 第84章 再也回不去 “哈哈!”风战修大笑一声,阴郁地说道,“本王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公孙晴明见他如此,忍不住挑衅,“我还是那句话,王爷不要,我要了!一个孩子罢了,我还养得起!”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风战修松开拳头,整个人飞向了他。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又是一番激烈打斗。 “住手!”焦急的女声猛然响起。 公孙晴明余光瞥见明珠慌张而来,眼底蹿过一抹深邃,脚下一窒,原本防御的姿势也松了气劲。风战修用力一掌,大掌直接击向了公孙晴明的胸口,公孙晴明硬生生受了一掌,整个人飞出,倒在了地上。 “噗——”公孙晴明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大哥!”明珠花容失色,冲到了公孙晴明身边,扯起袖子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又是担忧地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公孙晴明咳了一声,幽幽说道,“我没事,你扶我起来。” 公孙晴明说话的时候故意望向风战修,而这眼神让风战修感觉挑衅。一阵无名怒火顷刻间燃烧起来,他一把伸手抓住了明珠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明珠措手不及,扭头瞧见他双眼赤红。 这眼神让她一惊。 “你放开!”明珠回过神来,愤然吼道。 风战修眉宇一凛,也不理会她,只是抓着她的手腕转身就走。 “放开!放开我啊!听见了没有!”明珠拍打着他的手,试图想要挣脱,“我不跟你走!” 风战修脊背微微僵硬,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望向她。明珠这才瞧见他的俊容上有一道可笑的痕迹,她想到昨晚的一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到他阴郁深沉的质问声,“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明珠倔强地迎上了他,“我不跟你走!” “那么你想跟谁?”风战修嗤之以鼻地问道,瞥向了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分明可以躲过他那一掌,却故意松了气劲! 明珠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心里乱成一团,却是荒芜。她动了动唇,颤声说道,“只要不是跟你!” 这一句话明显是气话,但是说者无心,可听者却有心。 风战修怔了一下,视线紧紧地盯着她那张小脸。周遭的声音在这个全都寂静下来,过了许久,他沉声说道,“你是要跟本王走,还是要留下!你自己选择!” 脑子里嗡嗡得直响,明珠感觉空白一片。 他说了什么?他让她做选择?跟他,还是留下?惶惶的时候,对视他那张容颜。是不是做出了选择,那么他们之间就彻底断得干净了?从此以后,他是他,她是她,再也不会有任何牵系了? 明珠咽下那份酸涩,知道是言不由衷,却还是那样说出来了,“我选择……留下。” 风战修沉默不语,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注目了她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纵身飞奔出院落,那道黑色身影在明珠眼前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小到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最后消失不见。 好象再也不会见面了…… 明珠双腿一软,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只是泪水从眼眶掉落,一滴一滴落下。 公孙晴明走到了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瞧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他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向自己的胸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放心,他不会放开你的。分开不是结束,只是让你们都冷静一下。” “傻瓜!”他取笑地喊道,那声音却让她异常安心,“暂时住在我这里,如果他没有来找你,那你还可以去找他。” “不过……”公孙晴明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一次希望他来找你。” “我不懂,大哥,我真的不懂。”明珠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在森林里没有了方向,“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要孩子。” 公孙晴明按着她的肩头,低头望向她,“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 “恩——”明珠点了点头。 公孙晴明温柔地笑,调侃说道,“若是他不要孩子,那我要了。” “大哥!”明珠嗔怪了一声。 那日晌午,八国的使臣陆续回国。顾馨儿似乎察觉到不妙,所以不敢再多作纠缠,走得十分太平。八国使臣这一走,议和大事也总算是落下帷幕。都城内恢复了宁静,只是有些太过宁静了,宁静到让人感觉犹如四季一般。 摄政王府没有了王妃。 偏偏丞相府却住着王妃。 时日一长,朝中官员捕风捉影,听闻这则消息,私下讨论激烈。 听说公孙晴明之所以肯为官,不是他贪恋丞相权位,而是因为王妃的关系。更听说,摄政王早就与他不合。如今,王妃不住在摄政王府,却住到了丞相府,这还真是让人惊奇。丞相大人又迟迟未娶,确实让人生疑。 这不,每日上朝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只要丞相大人上奏,摄政王一定会开口讥讽。反之亦然。 两人明争暗斗,朝中大臣虽是习以为常,却仍是战战兢兢,只怕他们会抓着谁问话,那就惨了。一个是手握重兵的摄政王,一个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不管得罪谁,这今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 风战修沉声说道,“建造烽火台一事,不容迟缓!” “烽火台一定要建,但不是立刻。夏日炎炎,北方之地干涸缺水,南方之地却洪水泛滥,理应先解决南北旱灾洪灾。”公孙晴明微笑应道,十分从容。 风战修自然知道事情轻重,可是偏又要死撑到底。目光扫过低头的大臣,随便点了个名,沉声喝道,“你说!是不是先建烽火台!” “下官……”那位大臣急满头大汗,不敢开口。 满朝文武噤声不语,担心下一个会轮到自己。 哎,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而龙椅上,小玄熠一身龙袍正襟端坐,一点也没有危机感,反而开心地望着他们。 好不容易退朝,大臣们急忙离开太和殿。 小玄熠走下金銮殿,奔到两人面前,他抬头望向他们,稚气天真地说道,“皇叔,公孙叔叔,你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朋友?他们两个? 风战修与公孙晴明互望了一眼,一个是冷漠排斥,一个是微笑沉默。 小玄熠一手握住风战修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公孙晴明的手,视线在两人脸上徘徊,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两只小月亮。 风战修不着痕迹地松开手,沉声说道,“皇上,该上早课了!” “恩!”小玄熠点点头,望着他高大的身影闪出太和殿。 风战修走后,公孙晴明才开口问道,“谁告诉你,我和你皇叔是好朋友?” “我答应过姑姑,不告诉别人。”小玄熠天真地说道,浑然未觉自己已经将明珠给卖了。小家伙双手背在身后,小大人似地走出了太和殿。 公孙晴明迈开脚步,太和殿外的阳光洒在了身上,暖暖的。 朋友吗?他和风战修? 刚上完早课,明珠端着一盘新鲜水果走进了养心殿的书房。她望向两人,轻声喊道,“皇上,丞相大人,吃些水果吧。” “姑姑!”小玄熠放下书本,高兴地起身喊道。 由于明珠不像从前一样每天都会进宫,所以每间隔几天瞧见了她,小家伙就会特别开心。 明珠将水果盘放在桌子上,小玄熠立刻奔了过来,拿起一片果梨塞进嘴里。 甜美的梨汁流淌在口中,小玄熠笑着说道,“好甜啊!好好吃!公孙叔叔,你也来吃呀!”他说着,拿起一片果梨走到公孙晴明面前,“公孙叔叔,你尝尝!” “谢皇上。”公孙晴明接过果梨片,一口咬下,“果然很甜。” 小玄熠点点头,却也没有忘记另一个人,“皇叔在这儿就好了!”他又是走回到桌前,漆黑的大眼睛望向那只没有没有切开的完整果梨,小手捧住果梨,“这个果梨给皇叔,明日习武的时候,我送给他。” “皇上,该是学马术的时辰了。”德公公来到书房外,沉声提醒。 小玄熠松开手,应了一声,“马上就去!”他又是扭头望了眼明珠以及公孙晴明,叮咛道,“姑姑,公孙叔叔,你们可千万不能把这只梨吃了。” 瞧见两人点头,小玄熠这才转身随着德公公离去。 公孙晴明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视线盯着那只果梨,漫不经心地说道,“进宫的时日选得可真好。” 全都错开了! 只要风战修教小玄熠习武的日子,她肯定不会进宫! 明珠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他,笑着说道,“大哥不是说冷静一下吗。” “是是是。”公孙晴明无奈摇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香茶。他忽然凝眸,沉声说道,“朝中我已经部署好了,只要兵权在握,大臣们不敢有异议,更绝不会倒戈相向。九国议和一事也已经圆满,只等玄熠长大。” “谢谢大哥。”明珠感激地说道,却是欲言又止。 有时候想想,公孙晴明这样帮助东家子孙,真是难为。 公孙晴明抬眸望向她,不急不徐地说道,“不过一切都有变数,谁也说不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可以震慑其余八国!” 明珠清楚知道风战修的所向披靡,从未有过败仗。国家有了他,才能更加稳固。就如公孙晴明所说,有他压阵,八国绝对不敢轻易相犯。 谁敢和修罗战斗?那只是自取灭亡! “怎么了?”公孙晴明喊道。 明珠摇头微笑,却觉得莫名不安…… 夏暑即将到来,都城气温越来越高。 午后的太阳,洒下炙热的光芒。皇宫之中,小玄熠捧着一只果梨朝前狂奔。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那明黄色的龙袍显得格外刺目。而他脸上的笑容让人感觉异常灿烂,一路跑向了习武场,欢快地喊道,“皇叔!” 习武场内,风战修只身而站,听到他的呼喊声,徐徐转过身来。 小玄熠跑到他面前,将手中的果梨捧向他,“皇叔!” 风战修低下头瞥了他灿烂的笑脸一眼,又是望向那只果梨。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 “昨天姑姑拿来的。”小玄熠稚气地说道,那张小脸熠熠生辉,“我和姑姑还有公孙叔叔都尝过了,皇叔还没有尝过。所以我特意留了一个。” “不过是一只梨罢了。”风战修淡淡一句话,心里却被什么东西猛地砸中。 这是不是可以代表,他并没有被人遗忘? “皇叔,你咬一口!”小玄熠赶紧催促。 风战修缓慢了动作,果然咬了一口。果梨汁多甜美,沁入身体。 “是不是很甜?”小玄熠期待地问道,瞧见他徐徐点头,眯着眼睛笑得更加高兴,“皇叔你先吃,我自己去扎马步!” 风战修握着果梨,愣了半晌。 他扭头望向小家伙认真的身影,竟然有种安心感觉。 而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故意错开时间。每当他进宫,她就绝对不会进宫。等到他不进宫的时候,她又偏偏进宫!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起她与那只“狐狸”呆在一起的情形,越想越不是滋味。 风战修忍不住开口喊道,“皇上!” “恩?”小玄熠狐疑地应声。 “昨天姑姑进宫了?” “是啊!” “她说了些什么?” “唔——”小玄熠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道,“姑姑没说什么。” “一句也没有?”风战修急急问道。 “没有!”小玄熠坚决回答,心里单纯地想:皇叔问的是昨天,前几天不算。 风战修一听,厉声喝道,“今天扎完马步,继续练气!” “是!” 风战修狠狠地咬了口果梨,原本甜美的果梨竟然透出一丝酸酸的味道。 夜渐渐深了,丞相府中寂静一片。 东院的院子里,清风徐徐,十分舒爽怡然。两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气氛融洽。 公孙晴明把玩着玉扇,扭头望向明珠,却见她秀眉微蹙,愣愣地注视着月亮出神。他执扇慢摇,轻笑出声,“这算是望月思人吗?” 明珠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红了脸庞,“大哥,你乱说什么呢!” 时间过得好快啊,已经快一个月了吧。 “难道你不是在想他吗?”公孙晴明收回视线,却不忘记继续调侃。 明珠瞪了他一眼,双手托腮,趴在石桌上,眼底是那一轮圆月。月光在她的眼中,倒映出小小的影子,她闭上了眼睛,听见风吹过耳畔的声音,开口说道,“他的性子比谁都要倔,我很明白。” “你的性子和他不相上下。”公孙晴明接话道,“我从前就说过,你和他有共同之处。” “是啊,你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明珠的声音很轻很轻,感觉自己有了困意。她的睫毛微颤,透过那一条缝隙,瞧向公孙晴明隐约的侧脸。 “凑巧。”他附和了一声,声音雍懒。 明珠再次闭上眼睛。 公孙晴明亦不再说话。 明珠终于抵不住倦意侵袭,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哥,我想趴一会儿,你记得喊我回房。” 公孙晴明“恩”了一声,而俊容上温柔的笑意,明珠没有发现那是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流露。淡淡的,深沉的,却是永久永久。 在这个安逸的夜里,这样才是最好的相处结果。 屋檐上忽然落下一道黑色身影,月光烘托着他的身影,修饰出颀长挺拔的英姿。那一双鹰眸迸发着冷意,威慑出寻常人没有的气魄。那张俊容隐约显现,月光中的他正是风战修。他的视线瞥过趴在桌上睡着的女人,落在了公孙晴明身上。 公孙晴明徐徐抬头,望向来人。 一个眼神过去,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忽然起身,一个纵身飞跃至风战修身边,与他并肩而站,低声说道,“最后一次,你可千万不要让她再伤心难过。” “你到底是谁。”风战修沉声质问。 嘱咐叮咛的话一说完,公孙晴明扬起唇角微笑,白色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风战修没有追问,只是望着熟睡的女人好长好长时间。许久之后,他才有了动作,飞身落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他的手碰触向她,将她轻轻地抱起,那样温柔。明珠被惊醒,惺忪地睁开了眼。 风战修那张俊容赫然映入眼底,明珠一愣,眼底浮现起什么东西,咽下那份酸涩,强装倔强,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天知道她等了他多久,他终于来了。 风战修抱着她,只说了一句,“我来带你回家。” 家?明珠听见他这么说,心生向往。 “那么,你要孩子吗。”明珠忍不住问道,睁开眼睛望向他。 风战修一怔,一时回答不上来。 “还是……”明珠艰涩无比,“不要吗?” “我要你。” 听到他这么说,明珠一整颗心沉了下去,“放我下来。” 风战修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松了手,让她下了地。他与她面对面而站,仅仅只有一步之遥,月光照射下光芒,夜色中她的双眼熠熠生辉。明珠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在这个时候懦弱地选择妥协。 “给我个理由。”她动了动唇,轻声说道。 哪怕这个理由只是一个谎言,哪怕只是他敷衍的欺骗。 谎言也好,欺骗也罢。 她需要一个可以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风战修雕琢的五官在她眼前有些模糊,隐隐约约,她想要将他看个清楚明白,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他伸出手,试图想要碰触向她,明珠却朝后退了一步,退到他触碰不到的地方。他的手僵在空中,还是垂下了。 明珠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听上去格外凄凉。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觉得可笑滑稽。 你爱过我吗?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猛然惊觉他从来没有说过,一次也没有。 过了许久,纤瘦的身影微晃,明珠迈开脚步,慢慢地从他身边走过。她怅然的容颜也在眼前一闪而过,风战修眼眸一紧,抿紧了唇,却是欲言又止。可是直到脚步声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依然没有开口。 风战修急急地转身,早就没有了她的踪影。 他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任由清风徐徐吹拂,像是在鞭策他的心。 走出东院,明珠迎面瞧见一道白衣身影,淹没于黑暗中。她走到他面前,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微微笑。她的声音很轻,透出一丝苦涩自嘲,“原来自以为是的那个人是我,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明珠低头靠在他的胸膛,闭上了眼睛,“为什么偏偏还是不死心。” 公孙晴明伸手轻抚着她,沉声说道,“你要早做决定。” 明珠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漂泊的落叶,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恍惚的时候,她点了点头,十分坚决,“我想试上一试。” 公孙晴明无声叹息,似乎料到她会如此选择。 “嘎吱——”丞相府的后门打开了。 夏儿探出一颗脑袋。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确定外面没人,这才迈出后院,反手带了门,急步奔走。她不时地回头望一眼,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她走得很快也走得很急,而且直直地往人群堆里钻,显然是怕被人跟踪。 而她身后,另有两人偷偷地跟随,不敢有丝毫差池。 夏儿在都城来回兜转了好几圈,这才停下脚步,又是朝着前后左右望了一眼,这才低头奔进了一家药铺。 不远处的小巷里,一月以及二月对望了一眼,耐心等候。 没过多久,夏儿捧着药包走出药铺。 二月急忙追随而去,一月则是进了那家药铺。 掌柜瞧见客人,急忙热情地打招呼,“姑娘,需要什么?小店的药材应有尽有!” 一月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搁在了柜台上,“掌柜,刚才那位姑娘来药铺买了什么?” 掌柜瞥了眼那锭银子,急忙收进袖子里,“那位姑娘买了……” 一月听到掌柜所说的话,整个人一愣。 她急忙出了药铺,前往摄政王府。 自从王妃搬去丞相府之后,王府内就明显冷清。王爷整日整日不说话,对着谁都是一张肃穆俊脸,跟阴魂似的。骑兵们虽然不乐意瞧见如此,但是也不敢开口。谁敢开口啊,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脾气。 闲来无事,众女又开始打麻将了。原本十二人正好凑齐三桌,但是偏偏缺了两人。 “四姐!王妃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王妃!” “哎!”众女叹息。 “谁知道大姐和二姐做什么去了?好些日子没瞧见她们了!” “……” 此时,一月匆匆奔回王府,前往旧肃殿复命。 “王爷!王妃的贴身丫鬟夏儿连续七天都去了城里的药铺抓药。”一月恭敬地走进旧肃殿的书房,轻声回禀。 风战修不动声色,沉声质问,“什么药?” “十三太保。”一月脱口而出,音量不大,却足够让他心惊。 风战修猛地蹙起剑眉,神情骤变,惊喜以及惶恐迅速浮现于眼底,最后却是深邃暗涌。愣了半晌,这才吩咐道,“下去!继续盯着!” “是!”一月退出了书房。 风战修再也无法平静,满脑子都是她。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欣喜的神情却被更为浓重的忧虑所掩盖,他烦躁地站起身来,踱步于书房来回不停地走。忽然愤怒地击掌,只听见“哐啷——”一声巨响,桌案被掌劲震得七零八落。 女人疯狂狰狞的苍白丽容赫然闪现于眼前,染血的丽容,不复记忆里的温柔。 那些纠缠的话语让他怔在原地,像是一场不愿意回忆的噩梦,却还是那么真实。 “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人!你这个妖怪!” “不要过来!啊!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我从来也没有生过你!” 风战修愕然回神,掏出匕首狠狠割破自己的手腕,划过一道口子。但是伤口不深的原因,那伤口竟然迅速地愈合了。他的手一颤,匕首落在了地上。 他是个妖怪。 一个妖怪…… 皇宫 养心殿 朗朗读书声从书房中传出,小玄熠正在埋头苦读。又过了一会儿,公孙晴明站起身来,沉声说道,“皇上,时辰到了,今日的课时结束。” “太好咯!”小玄熠立刻放下书本,高兴地喊道。 明珠走进了书房,手里端着一盘点心。 “姑姑!”小玄熠瞧见明珠,立刻站起身来,奔到她身边打转。 明珠牵过他的小手,走到桌旁坐下。她掏出巾帕包起一只热气腾腾的豆沙包,递给了小玄熠。小玄熠接过糕点,小手捧着,张开小嘴咬了一口,甜糯糯的豆沙融化在口中,他连连赞叹,“好好吃哦!” 小玄熠一边吃,一边盯着那豆沙包瞧了瞧,一口咬定,“这不是御厨做的。” “你怎么知道?”公孙晴明好奇于他的坚决,饶有兴趣地问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味道不一样。”小玄熠也不说上原因,稚气地说道。视线从豆沙包上转移,朝着明珠“嘿嘿”地笑,“我猜是姑姑亲手做的。” “慢慢吃,小心烫。”明珠轻声叮咛道,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份喜爱不自觉得流露。看着正一点点健康长大的小玄熠,不经意间想到东骁天以及柳水瑶,相信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十分欣慰。 “皇上,王妃,丞相大人,摄政王来了!”德公公神色匆匆,奔进书房回禀。 “皇叔来了?”小玄熠咬着豆沙包,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 “我去找皇叔!”小玄熠急忙抓起一只豆沙包,奔出了书房。 “皇上!”德公公急于护着他,只得跟随在他身后。 公孙晴明走到明珠身边,眼底蹿过一抹深邃,不急不徐地说道,“走吧。该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过。” 明珠默不作声,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养心殿的大殿外,风战修独自站在回廊中,高大的身影却尽显孤傲。小玄熠从回廊尽头而来,瞧见了他,急急喊道,“皇叔!” 风战修扭头望去,看着小玄熠朝自己奔来。 “皇叔,今日不是不习武吗?”小玄熠好奇地问道,将手中的豆沙包递给了他,“姑姑亲手做的!” 风战修盯着那只豆沙包看了好久,只是淡淡说道,“本王不爱吃甜的。” “哦。那我再吃一个。”小玄熠眯眯笑,之前那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风战修余光扫去,又见明珠与公孙晴明两人并肩走来。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越看公孙晴明越不爽,只觉得碍眼。偏偏他总是要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总是和她一起,还走得那么近,那么亲密。 风战修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去,定在了她平坦的小腹。 孩子……他握了握拳头。 两人走到小玄熠身后,公孙晴明玉扇一展,微笑说道,“王爷今日真有空。” 风战修冷眼以对,目光定在明珠脸上。几日不见,怎么看上去更加消瘦了。该死的,公孙晴明到底是怎么照顾的。 恰时,明珠咳了一声,脸色愈发显得苍白了。 “姑姑,你没事吧?”小玄熠关心地问道。 “请太医!”风战修沉声命令。 公孙晴明却是开口阻拦,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王妃不过是小风寒罢了,先前已经看过大夫了,没什么事。” “马上请太医!”他固执己见,再次命令。 明珠终于发话,“不需要!” 风战修神情更加阴霾,话锋一转闷声说道,“皇上,本王今日进宫,是想恳请皇上一件事情。” 明珠故意不去看他,却可以感觉他的灼热注目。 “咦?什么事情?”小玄熠吞下最后一口豆沙包,支吾地问道。 风战修这才低头望向小玄熠,低声说道,“王妃住在丞相大人府中已有数日,恳请皇上让她搬回王府居住。” 小玄熠听见他这么说,扭头望向明珠,“姑姑,你住在公孙叔叔府中?” 明珠只是“恩”了一声,瞧见他嘴角有残留的豆沙,习惯性地拿巾帕替他擦拭。 “皇上……” “丞相大人!皇上自会定夺!”风战修冷声呵斥,打断公孙晴明的话。 该不会是皇叔和姑姑吵架了吧?吵架的时候才会搬出去住嘛!不行!不喜欢吵架!小家伙这样想着,于是开口允诺,“准了!” 等到风战修与明珠两人走后,小玄熠牵住公孙晴明的手摇了摇,困惑地问道,“公孙叔叔,为什么姑姑住在公孙叔叔府中?” 公孙晴明听到这稚气清亮的童声,低下头望向小玄熠天真的小脸,吐出两个字,“你猜!” 小玄熠想也不想,急急说道,“是不是皇叔和姑姑吵架了?” 吵架?公孙晴明扬起唇角,淡淡地笑,“算是吧。” “我最讨厌吵架了。”小玄熠愤愤地说道,一脸认真,“之前众护卫和云护卫也是吵架,他们都打起来了。那皇叔和姑姑什么时候和好?” 对了!众离和云霓这两人…… 到底是死了,还是…… 公孙晴明恍惚了下,神情依旧恬淡,喃喃说道,“什么时候和好,应该快了。希望很快。” “很快是多快?”小玄熠睁着大眼睛,凝望着他。 “这个……”他支吾了一声,没有下文。 “今天吗?” “没有那么快。” “那明天吗?”好奇宝宝继续发问。 “……”公孙晴明有些为难,笑容却是舒然。 “王爷吉祥!” “王妃吉祥!” 瞧见王妃回到摄政王府,奴才丫鬟们满心欢喜,心里想着王爷这下该露笑脸了。大伙儿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去,却吓了一跳。怎么回事?王爷怎么还是沉着一张脸,而且比先前还要可怕!呜呜! 大伙儿急忙散去,急着避难。 “夏儿,扶我回房。”明珠轻声说道,夏儿急忙扶着她朝旧肃殿走去。 她刚走了一步,风战修整个人一闪,阻拦了她的去路。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府中下人们的注目,抱着她大步奔回旧肃殿。明珠咬着唇,一声不吭。他一脚踹开了房门,险些将门给踹坏了。 明珠一惊,眨眼躺在了床塌上,而他方才还蛮横的力道此刻却是小心翼翼。 “你得了风寒,本王马上命人去煎药!”风战修一双鹰眸紧盯着她,沉声说道。 明珠瞧见他要离去,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我已经好了。” “那也得喝。”他吼了一声,十分坚决。 “我不喝。”她吼了回去,同样坚决。 “一定要喝。”风战修伸手碰触向她的脸庞,喃喃说道,“生病了,总归要喝药。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这话原本是十分平常,但是此刻却让明珠感觉异常难受。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开始泛酸。明珠徐徐望向他,秀眉一蹙,几乎是哀求的口吻,轻声问道,“可以不喝吗。” 风战修却狠下心肠,眼眸一紧,“不过是治风寒的药,你怕什么。” “我怕苦。”明珠幽幽说道,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份苦涩了。 风战修抱住了她,大掌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药当然会苦,熬一熬就过去了。等你病好了,不管你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 “真的吗?”明珠颤颤地伸出手,回抱住他,轻声问道。 突然有点点疲惫,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风战修在她耳畔允诺,“当然,哪怕你要整个天下,要月亮要星星,本王都会给你。” “我不要天下,也不要月亮,更不要星星。”明珠的声音很轻很轻,她只能说得很轻,怕他听出她其实已经哽咽,笑着说道,“八国已经议和,玄熠身边也有大哥,还有那么多大臣,我想和你四处走走。” “你想去哪儿?”风战修沙哑的男声沉沉问道。 “天涯海角,哪儿都行,只要你在我身边。”明珠将头深埋在他的颈项,迟疑着说道,“你愿意抛下这所有一切,和我走吗。” 风战修笑了起来,却是用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只要你愿意,本王自然愿意。” “那以后,你可不能再自称‘本王’了。”明珠提醒道。 “本王……”风战修一时改不了口,幽幽说道,“我知道。以后皇上面前,我会称臣。至于兵权,我也会一齐交给他。” “等我病好了,我们就走吧。”明珠点头说道。 用过晚膳,汤药煎好送了过来。 “王爷,王妃!” 风战修端起汤碗,搁到了她面前。他吹了吹热气,这才沉声说道,“喝吧。” 明珠朝他微微一笑,却是道不尽的无奈。她望向面前的汤药,耳畔响起公孙晴明的叮咛:放心,你没有怀孕。即便是误服了红花汤,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至于风寒,休息几日就会好转。 明珠拿起汤匙,舀了一汤匙,那褐色液体倒影出自己的脸庞。 “明珠!”风战修突然喊道。 她心里一喜,扭头望向他,“怎么了?” “有些烫,再凉凉吧。”风战修握住了她的手,似乎也握住了某条小生命。 明珠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原本期待的心情在听见他说这句话之后,忽然平静下来。算了,她不会再勉强些什么。恐怕是他们缘分不够,缘尽于此。 “药还是乘热喝。”她心中一定,再次拿起汤匙,低头就要喝药。 风战修握紧了拳头,故意望向别处。 而他并没有注意,明珠喝下第一口药的时候,一滴泪就这样落了进去。 仅剩的一滴眼泪也流尽了。 一碗药喝完,只剩了一点点。 风战修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更是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啊。”明珠笑了,淡淡地说道,“头有些晕,受了风寒确实不好受。而且这药味道有点奇怪,和我先前喝的不一样。” “良药苦口。”风战修随口说道,只觉得狐疑。 难道出错了? “咚咚——”有人叩门,随即夏儿轻声呼喊,“王爷,王妃!” “进来!”明珠应了一声。 夏儿推门而入,神情欣喜,“王妃,刚才丞相府的小邓子来了,说是丽儿生了一对双胞胎。本来两家不答应婚事,现在可高兴了,嚷嚷着马上要成亲!小邓子还让我谢王妃,特意替丽儿去抓了十三太保,这才母子平安!” 明珠轻声说道,“你替我回话,就说小邓子好福气。” “是!”夏儿退了出去。 风战修万万没有想到,那十三太保是替别人抓的药。 明珠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门口,她望向房外的院子。 眨眼,初夏将至。 院子里的玉兰花谢了一拨又一开了一拨。大朵大朵的白花,沁香怡人。明珠走向一株花树,回头望着他一笑,视线迷离,瞧不清他了。 原来,没有什么过不去。 只是再也回不去。 第85章 坠落悬崖 第85章 坠落悬崖 南昌国 皇宫大殿,宫女们左右随侍。 玛瑙珠帘之后,南昌国的女皇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袭九彩凤服,裙摆犹如孔雀散开,遮掩了凤靴,只露出小点。长长的睫毛覆着眼睑,她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冷凝,红色丹蔻的指甲异常妖娆,与红唇相辉映。 “将人带上来!”女皇淡淡开口。 “是!”殿内的女官立刻应声。 不过多久,几名侍卫带着一名女子走进殿来。女子还穿着夜行衣,双手反捆在身后,胸口被刺了一剑,鲜血虽然止了,可是脸色却苍白虚弱。恐怕是因为失血太多,才会导致如此。她的脸上有几道伤痕,看似是被剑刺伤的。 “快快下跪!”侍卫喝了一声,强行将女子按倒在地。 女皇徐徐开口,“免了!” 侍卫不敢造次,急忙低头退去。 女皇透过玛瑙珠帘,眼底蹿过一道嗜血光芒,轻声说道,“云护卫,你真有胆识。竟然一人独闯皇宫。可是你棋差一步,他已经不在天牢了。” 云霓倨傲地别过头,不去理会。 “东玄熠的命呢。”女皇又是问道。 云霓迎上了她,两道视线穿透那扎眼的珠帘,冷声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孩子,女皇何必赶尽杀绝。” “你是在指责我残忍吗。”女皇扬起唇角,笑得轻渺。 云霓凝望着她,迟疑地问道,“女皇与大兴有什么宿怨!” 女皇轻笑了一声,她的笑让云霓更加狐疑。女皇径自站起身来,宫女伸手将珠帘撩起。云霓正视于她,瞧见她步履盈盈,慢慢地走下龙椅,走到了云霓面前。云霓一怔,只见她的神情慢慢转变。 冷漠褪去,夹杂着千丝万缕的暗涌。 女皇一双凤眸睨向她,幽幽说道,“你也快死了,不需要知道。” 而此时,众离被两名侍卫带进大殿。 女皇轻声喝道,“全都退下。” “是!”大殿内所有的人齐声应道,纷纷退走。 云霓顿时脊背一僵,感觉身后有两道灼热注目,她慢慢地转身,瞧见了数月未见的他。众离就站在她面前,那么近的距离。比起自己离开之前,他似乎消瘦了一些。印堂发黑,双眼赤红。 众离恭敬地走到女皇面前,屈膝跪下,沉声喊道,“陛下!” “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吗。”女皇微笑问道。 “属下知道。”众离坚定地应声。 “好。”女皇满意地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众离一口允诺。 女皇这才迈开脚步,凤服裙摆拽地,她转身背对,“你带她下去,而后立刻起程!”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女皇侧头望向花雕窗外,只见蓝天白云,大好的天气。而她的耳边,却响起谁柔柔的女声,那样真切,她一辈子也无法释怀的所在。她想起那一首诗,便念了出来,“日有晴云万里明……夜来宝珠一点明……” 姐姐,你和顾大哥现在何处? 数十年前 南昌国的将军府,两位年幼的女儿跪拜在身为将军的父亲面前。这是一对姐妹,两人美得像是芙蓉一般。她们更是老将军仅有的两个女儿,所以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宠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是父亲的决议,使得两人不得不面对分离。 由于姐姐阿清已经许给老将军的得意部下顾朗,所以妹妹阿莲则被选中。 可是临行前一日,姐姐楚清拉着妹妹楚莲来到了父亲的房中。 “父亲,妹妹与顾大哥情投意合!阿清心无所属,愿意替妹妹出嫁。”楚清开口请命。 楚莲猛地扭头望向姐姐,眼中满是惶恐。 “顾朗?阿清!他可是你的未来夫婿!”老将军厉声喝道,“万万不行!已经商定人选!非阿莲莫属!” 楚莲低下了头,紧咬着唇不言不语。 “父亲,妹妹腹中有了将军的骨肉。”楚清的声音很轻,幽幽道出实情。 老将军愕然愤怒,拍案大吼,“什么?阿莲!可有此事?” “女儿……女儿确实怀了将军的骨肉!”楚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却是难以启齿。 “放肆!”老将军怒不可抑。 “父亲!弘帝只见了画像,并不认得阿莲,女儿愿意代嫁!”楚清似是早就决定,坚决说道。 楚莲听见姐姐这么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姐姐,她全都知道…… “事到如今,也惟有如此了!阿清,你速速准备!明日起程!”将军有些头疼,却也没办法了。 两姐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楚莲在姐姐面前跪了下来,楚清却急忙将她搀扶起,拥抱住她。 “姐姐,我……” 楚清只淡淡说了一句,“姐姐不怪你。” 楚莲泪如雨下,无声痛哭。 从此以后,阿莲成了阿清,而阿清成了阿莲。清莲清莲,她们是双胞胎姐妹。而阿莲没有想到,那一夜的私欲放纵,那一夜的偷梁换柱,却造成了永不可磨灭的两段伤痕。只是依然记得她们当年的诺言。 “阿莲,还记得我们当年胡乱作的诗吗?” “哪一首?” “日有晴云万里明……” 楚清刚说出诗的前半句,楚莲立刻念出下半句,“夜来宝珠一点明。” “阿莲,姐姐和你做个约定好吗?” “什么约定?” “等孩子出生了,若是男孩儿就叫晴明,若是女孩儿就叫明珠。” “好!” 众离带着云霓来到了皇宫一处僻静的宫殿,这座宫殿正是他近期的居所。途中经过皇宫御花园,云霓瞧见满池的莲花,开得茂盛无比。等进了大殿,众离立刻替云霓松了绑。宫殿内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捆绑的粗绳一松,云霓望着众离,急急说道,“我们马上就走!” 话音落下,云霓伸手抓住众离的手,作势就要离开。 可是众离却停了步伐。 云霓困惑地望向他,狐疑质问,“怎么了?难道你贪生怕死?”其实她知道他决非是怕死之人,身为细作,身为杀手,生死早已看穿。可是事到如今,他却依然不愿意离去。情急之下,她失口说了糊涂话。 众离凝望着她,眼底蹿起无数深邃。 许久许久,才得以平息,沉静地说道,“你被下了毒,我不可以让你死。” 云霓听见他这么说,整个人一怔,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她偷偷潜入皇宫,想要救他不成之后就被捉住。由于身受剑伤,她昏迷不醒,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突然想起方才女皇所说的话,她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你也快死了,不需要知道。” 原来如此。 而在这个时候,云霓忽然感觉没由来得感动。 这个世上,有人会挂念她担心她。哪怕只有一个人。 “你安心住在这里,需要什么就开口。”众离叮咛嘱咐,眉宇一凛,坚决说道,“我去了!” 云霓见他大步走出大殿,却有种再也不会见面的惶恐感觉。她朝前迈了一步,忍不住喊道,“等等!” 众离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 云霓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问道,“那水粉纸包……你还留着吗。”她有些难为情,竟然不敢去看他,目光闪烁的时候,早已经转移。 众离沉默不语,只是走到她面前。他伸手探进胸口,将拳头放到她面前。云霓低头望向他紧握的拳头,小心翼翼地掰开,瞧见掌心的水粉纸包。纸包上是她当年写下的小篆,字迹却已经模糊。 他一向是个沉默死板的男人,却一直将这小小东西随身携带。 与君同一身,此生愿足矣。 云霓在心里默念,想了许多许多,才将心里的话说出,“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如今他们两人都中了毒,也不知道能活几日。可是能活一日算一日,她想与他过些清闲日子。而她更怕他有去无回,战王对王妃如何,想来他也明白。女皇命他将王妃带到南昌国,这简直是送死无疑。 “你忠诚对待的女皇这样对你,难道你还要继续忠诚于她?”云霓问道。 众离将水粉纸包放回衣襟内,刚毅的脸庞不起一丝波涛,“等我回来,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云霓急于想知道原因。 众离扬起唇角,只是伸手想要碰触向她的脸庞。但是手还是僵在半空,最终落了下来。 “等我。”撂下这两个字,他转身离去,走得头也不回。 云霓一愣,那份不安却愈发加重。 一个月之后 女皇的寝宫——凤啸宫 宫女们摇着芭蕉扇,凤塌上,女皇楚清闭着眼睛,正侧躺着休息。 忽然,一只鸟儿飞到了窗沿,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楚清睁开眼睛,望向那只鸟儿,轻声说道,“我要休息,你们全都退下。” “是!”宫女们立刻停了动作,齐齐退出寝殿。 待人走以后,楚清有些焦急地起身。她云鬓微微凌乱,一双眼睛却迸发出期许的光芒。她奔向了那只鸟儿,像是奔向某个渴望的人一样。楚清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拔了瓶盖,将瓶口对着鸟儿晃了晃。 那鸟儿立刻有所反应,口中吐出一颗圆状软质物体。 楚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小纸团。她拉开纸团,瞧见纸团上写了一行小字。 “请误伤了众离以及云霓。” 寥寥数字,却用了一个“请”字。 楚清盯着那纸团看了又看,眼眶却是一阵发酸。难道真是赢了天下,却失了最亲的人。楚清始终记得他那双默然的双眼,站在她面前,陌生的比路人还要不如。可他偏偏是她的儿子,那个她不得不放弃的儿子。 当年,顾大哥放心不下姐姐,终究还是偷偷走了。不过是一年,姐姐刚刚分娩,他们二人就双双被弘帝害死。而她早不再是楚莲,成了楚清。为了继续生存,为了有朝一日替顾大哥与姐姐报仇,她不得不放弃孩子,选择嫁给太子。 没有想到,她的晴明还活着。 多年后的相见,他已经是纵横九国的商人。 他一身白衣,那个谈笑间翩然的少年是她和顾大哥共同的孩子。 “晴明,我的孩子……” “太子妃,您认错人了。” “可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 “孩子?我以为从你决定将我丢掉的那一日开始,你就当我已经死了。” “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可惜我没兴趣听。太子妃请回。”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你替我亲手杀了东炎弘。” “我又凭什么答应你?” “只当……只当是我生了你,你还我一份情。” “好!送客!” 楚清立刻取了笔墨写了一行小字,团成了纸团重新塞回那圆状物体中。她将东西凑到鸟儿嘴边,鸟儿张开嘴,吞进了腹中,拍拍翅膀飞走了。 圣歆王朝 都城 皇宫的习武场 小玄熠正打着拳法,他已经五岁了呢。五岁的孩子,天真可爱。饱满的天庭,一双漆黑的双眼,那么明亮,那么璀璨。小小的身影比划着拳脚,似模似样。过不了多少年,他就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 风战修望着他,忽然有了一种深深渴望。 竟然渴望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孩子。恐怕这只是梦想。 小玄熠打完一整套拳法,立刻奔到风战修面前,抬起头期待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急急问道,“皇叔,我打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进步了?” 风战修低下头凝望于他,许久却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小玄熠有些紧张,狐疑问道,“是不是打得不好?” 惨了!皇叔好象生气了! 风战修却扬起唇角,一抹欣然弧度。眼底占满了小家伙纠结的小脸,沉声说道,“打得很好。” “真的啊?”小玄熠瞬间转变了神情,高兴地问道。 风战修点了点头,在他面前慢慢地半蹲而下。他从怀里取出一枚东西,拿到了小玄熠的面前。小玄熠盯着那四四方方的硬东西看了又看,却是一脸茫然,好奇地问道,“皇叔,这是什么呀?” “皇上,你要拿好。”风战修抓起他的小手,将兵符放到了他的手中。 “帅?”小玄熠念着上面的字眼,更加困惑了。 “这个东西叫兵符,是很重要的东西,只要皇上有了这个,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风战修简单地解释,补充了一句,“皇上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这么厉害啊?”小玄熠当真了,小心翼翼抓着兵符说道,“那我一定好好保管。” “皇上可以将这东西给丞相,他会将皇上想要得到的东西全都献给皇上。”风战修琥珀色的眼眸被阳光所浸润,泛着丝丝光芒。 小玄熠思索了片刻,又是望向他,“我只要皇叔、姑姑、公孙叔叔还有德公公。” “等皇上长大了,就会知道了。”风战修拿他的孩子气没有办法,无奈说道。 小玄熠听见他这么说,懊恼地皱起两条小眉毛,“为什么德公公也这么说,所以我才想快快长大。” “皇上。”风战修喊了一声,声音又低了几分,“臣要离开皇上一些日子。” “皇叔要去哪里?是不是又和姑姑吵架了?姑姑又住到公孙叔叔府上去了吗?”小玄熠急急问道,马上显现出不舍,抱住了他,“姑姑真不乖!皇叔你别走啊!我马上让姑姑住回王府!你不要走了嘛!” 风战修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臣与她一起走,所以要离开一些日子。” 小玄熠松了口气,却还是不舍,“原来是皇叔和姑姑一起走呀!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很快是多快?”小玄熠的毛病又开始犯了,非要问到底。 “皇上,以后我们二人不在你身边,凡事要小心。这段日子臣也不能陪伴皇上习武强身,皇上可不能偷懒。”风战修忍不住叮咛,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将他看成自己的孩子了。 这个惹他烦,又让他放心不下的孩子。 “那皇叔和姑姑带我一起去嘛!”小玄熠开始撒娇。 “皇上要住在皇宫里。”风战修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时辰到了,该回了。” “那我不做皇帝了。”小玄熠脱口而出,习惯地握住他的大手,朝着养心殿走回。他不时地抬头望向他,迫切地希望能够跟随。 风战修眉宇一凛,沉声说道,“这话以后不许再说,姑姑听了会不高兴。” “我不说了。”小玄熠瘪了瘪嘴,又偷偷嘀咕了一句,“可是我真得不想做嘛!” 明珠与公孙晴明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于是就走出殿外等候。 公孙晴明扭头瞥了眼明珠,雕琢的侧脸温煦一片,他动了动唇,眉宇之间是解不开的惆怅,似是不像平常那个翩然的他。他动了动唇,沉声说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当他让我喝下那碗汤药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明珠微微一笑,心里却是寂静一片。她回望向他,淡淡说道,“给我吧。” “不再考虑一下?”公孙晴明再次问道,试图想要改变她的决定。 明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既然不会有结果,我又何必执着。” 公孙晴明叹息了一声,只得将袖中的小瓶取了出来。明珠伸手接过,却是微微轻颤,她望着手中的小瓶,听见公孙晴明悠远的男声,“这是化功散,无色无味。一旦服用,内力就会尽散。千万要慎重。” “我知道了。”明珠呢喃说道,“谢谢大哥。” “那你打算去哪里?”公孙晴明忍不住问道。 明珠想了半天,只是闷声说道,“我也不知道。随便走走,天大地大。就像大哥说的,处处无家处处是家,不是吗?” “呵呵。”公孙晴明忍不住轻笑,叮咛了一句,“记得回来。” “如果他回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我走了。他没有了武功,也不会再出什么事了。”明珠感激地望着他,在这个时候,即将分别的惆怅怎么也化不尽,强扯着笑,“皇上还望大哥多多照料。” 公孙晴明还要说些什么,却察觉到回廊尽头仿佛有人。 “姑姑!”小玄熠的呼喊声猛地传来。 明珠急忙将小瓶放进袖中,这才扭头望向飞奔而来的小玄熠。小玄熠跑到她面前,一张小脸却不见笑容,他抓住明珠的手,急急说道,“姑姑,皇叔说你要和他一起出行。你们要去哪儿?我也想去。” “皇上。”明珠听见他这么说,伸手抚摸他的小脸,“我和皇叔不会去多久。” “可是我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去。”小玄熠瘪瘪嘴。 公孙晴明望向他,以哄劝的语气沉声说道,“皇上,王爷和王妃累了。他们想要出去走走,皇上这么喜欢王爷和王妃,一定会答应,是不是?而且就算是出行,他们也会给皇上写信。皇上也可以给他们回信。这不是很有趣吗。” “写信?”小玄熠睁着大眼睛,迸发出光芒,“可以写信吗?” 明珠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三天一封?”小玄熠开始商讨。 “好。”明珠一口答应。 风战修也走到了他们三人身后。他高大的身躯像是一道墙,只是邪魅的俊容在此刻却显现出一丝柔和。小玄熠一手拉住明珠的手,一手拉住风战修的手,扯了扯两人的手。风战修与明珠同时弯腰,凑近了他。 小玄熠亲了亲他们的脸庞,一手一个搂抱住他们,“皇叔,姑姑,你们要早点回来。我一定会很乖很听话,而且一定不会偷懒。等你们回来,我就长大了,到时候就可以保护姑姑了。” 这样轻易,让人顿时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明珠眼眶酸涩起来,回抱住了他,“姑姑也好期待,等姑姑回来的时候,玄熠已经长大了。” “姑姑,你也要听话。不要老是和皇叔吵架。”小玄熠小大人似地叮咛。 明珠有些想笑,却更加想哭了,“你放心,以后姑姑再也不和皇叔吵架了。” “那就好。”小玄熠放心地点头。 明珠松开手,站起身来。她与风战修两人齐齐站在小玄熠面前,却是默契地同时屈膝跪了下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叔,姑姑,你们快起来。”小玄熠急忙伸手去扶。 而袖子里的东西却也在这个时候掉了出来,“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玄熠又是去捡,清亮的童声说道,“皇叔说,只要有这个,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公孙晴明望着小玄熠手上的金光灿灿的兵符,微微一笑。 德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从回廊尽头而出,徐徐喊道,“皇上,王爷,王妃,丞相大人!” “德公公。”明珠望向他,感叹地说道,“我与王爷要离开一些日子,皇上还望公公多加照顾。公公辛苦了。” 这个辅佐了几朝的老臣,真是不易。 德公公惊讶不已,急忙跪拜在地,“王妃言过了,这全是奴才应该做的!王妃何时起程?” “马上。”明珠拍了拍他的手,而后扭头望向风战修。 风战修抱拳喝道,“臣告辞!” 三人望着风战修与明珠两人转身离去,小玄熠朝前奔了几步,大声喊道,“皇叔!姑姑!你们要快点回来!快点回来——” 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眼前了。 摄政王府 由于王爷与王妃决定出行,所以一行人急忙收拾了细软以及大大小小的东西。马匹与马车全都备好在王府外,等着两人出宫回来,就可以起程离开。十二骑兵与夏儿耐心地等候,骑兵们则是十分热闹开心。 “大姐,我们去西域吗?” “为什么去西域啊?” “就是嘛!” “哎?廉人他们在那儿嘛!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也去看看那几个美少年吧?” 众女一听,似乎觉得有道理。 “也不知道他们长成什么样儿了?说不定变成大美人啦!” “啧啧!” 夏儿抓着身上的细软包裹,却是一直盯着前方的路口,等待着身影闪现。一行人之中,也只有她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开心的出行,而是一场巨变分离的开始。可是主子已经决定,她只有跟随的份。 “夏儿,你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 “就是啊!开心点嘛!想想看,咱们要去哪儿?” “先把你给嫁出去!” 众女又闹开了。 忽然,转角处响起马蹄声,两人骑着马匹朝着他们奔来。众人面露惊喜,急忙恭敬地迎接。等到两人骑马奔到他们面前,齐齐单膝跪拜在地,开口喊道,“主子!属下已经准备完全!可以马上出发!” “十二骑兵听令!”风战修一头黑发在风中飞扬而起,沉声喝道。 “是!”众女立刻应道。 “我现在放你们自由。你们可以回邑城,也可以留在都城,随你们。”风战修徐徐说道。 众女惶惶抬头,却是不明白了,“主子不要我们了?” 风战修笑了,只是淡淡说道,“选个好人家,嫁了吧。” “主子……”众女哽咽了。 风战修的目光扫过众女,这么长时间的不离不弃,他们虽是主仆,却是感情深厚。瞧见她们各个红了眼眶,他故意忽视,沉声说道,“我们走了,希望下次见到你们,你们都已经嫁出去了。” “在此别过!”他低声喝道,策马而去。 风战修与明珠两人策马跃过众人,惟有夏儿依然跟随。 众女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十分伤心,却也是祝福。 过了许久,不知道谁忿忿地喊道,“为什么只有夏儿可以跟!” “太不公平啦!” 黄昏的时候,风战修与明珠在离都城不远外的小镇落脚。这真是小镇,十分淳朴。两间厢房,他们两人一间,夏儿一人一间。用膳之前,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小镇的湖畔,沿着那长长的青石板行走。 湖水十分清绿,有水草浮动。 偶尔有小船穿梭其中,船夫打着船桨,划过湖面,泛起涟漪阵阵。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六月。 明珠转过身,望着他倒退着漫步行走。她望着他的俊容,想要将他看仔细看彻底,看个清楚明白。仿佛今日过后,他们一别将会遥遥无期。她微笑再微笑,而风战修也亦是微笑。她停下脚步,他也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眼底隐匿着那份深深眷恋。 “风战修。” “恩?” “刚才夏儿说,银两带得太少了。恐怕会不够。你带了吗。” “没。” “那怎么办?”明珠笑眯眯地说道,眼睛骨碌地转,“你长这么好看,等银两不够的时候,就把你给卖了。” 风战修俊脸一沉,伸手一探,直接搂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你要是敢把我卖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好怕哎。”明珠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双手环抱住他,闭上了眼睛。 “饿了。”他忽然吐出两个字。 明珠大刺刺地牵起他的手,朝着客栈奔去,“走!吃饭去!” 客栈的厢房 两人面对面而坐,三菜一汤,十分简单,各自一碗饭,倒是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用过饭,明珠沏了一杯茶。她端着茶杯慢慢地走到风战修面前,将茶杯放下了。风战修拿起茶杯,明珠望着他喝了茶。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洗梳了一番,上了床塌躺下了。黑漆漆的厢房,他有力的臂膀是枕头。 黑暗中,明珠依偎着他,轻声说道,“战修,你唱歌给我听好吗。” “我只会唱一首歌。”他别扭地说道。 “就是那首。”明珠十分坚决。 风战修收了收手臂,低沉的男声在她头顶盘旋而起,“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明珠闭上了眼睛,呢喃问道,“为什么会唱这首歌。” “这首歌,我的母妃以前天天唱。她说是我的父王唱给她听的。”风战修沉声说道,忽然感觉眼皮沉重,他也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只剩下呼吸声,“明珠……我有点困了……” 明珠轻轻地拍了拍他,“睡吧。” 夜更加深了,风战修已经熟睡。 明珠却清醒着,她松开了他环住自己的手臂,下了床。半蹲在床沿,痴痴地望着他睡着的英俊脸庞。眼前却是黑暗混沌,他的俊脸十分模糊了。她伸出手,一寸一寸抚摸过他的五官,最后一次将他记清楚。 “再见。”明珠轻声说道,应该再也不会见了…… 彻底地结束了。 明珠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拿出匕首,割下自己的一束黑发,将早就准备好的书信一起放在了他的枕边。她这才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离去。刚打开房门,对面的厢房的房门也在同时打开了。 夏儿收拾了细软,走到她身边,“主子。” “走吧。”明珠回头看了他一眼,关上门离去。 夜空中有一轮月亮,如银月光透过窗户洒了下来。而床塌上的风战修猛地睁开了眼,感觉头疼,而且浑身无力。他摸了摸身边,空无一人,冰冷的温度。风战修愕然惊醒,寻找着她的身影。 但是黑漆漆的房间里,早就没了她的踪迹。 风战修对着寂静无人的房内喊了一声,“明珠?” 许久,没有人回应。 “明珠?”他又喊了一声。 可是依旧没有人回应。 风战修有些急了,他掀开被子想要去寻她。但是双脚刚踏地,整个人又跌坐回床塌。风战修又是握了握拳,诧异于自己的四肢无力,回想起种种,竟是不敢相信,又是害怕彷徨,神情顿时阴霾茫然。 而余光瞥见枕边的两样东西,他颤着手抓起。 那是一束黑发。 还有一封书信。 风战修打开书信,借着月光看着书信上所写的内容。忽然,愤然地将书信抛向空中,赤红的双眼迸发出冷冽的寒气,像是要嗜杀苍生一般。他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让人感觉森然。 竟然是和离,竟然是一封和离的书信。 风战修捏紧那束黑发,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黑发断情……黑发断情……夜明珠……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舍得放我一个离开……你怎么舍得……难道是因为我不给你孩子吗……” “不是说天涯海角都随我去?” “夜明珠……” “你不许走……不许走……” 他将那束黑发塞进胸口,咬牙站起身来。黑发披散于肩头,整个人看上去痴狂骇然。而那双眼眸散发出幽蓝火焰,像是着了魔。 空寂的小镇,仿佛这个世上只剩下他一个。 影子被拉得很长,似乎是在嘲笑着谁。 初夏的风吹拂而过,却没有半点温暖。 四周寂静,风战修如幽魂般朝着小镇外走去。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寻找着她离去的踪迹。怀里的那束黑发,贴着胸口,都让他感觉有些凉意。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急步朝前奔了数十里。 竟然是悬崖。 朝前一步已经是悬崖了。 身后忽然飞下近十名黑衣杀手,刀刃的银光冰冷得闪过一双双眼眸,眼底却是残忍杀意。 杀手提刀拖着地急步行走,朝着他攻了上去。 月亮照耀而下,刀刃与地面摩擦发出刺目的红光。 风战修全然不顾朝他袭来的杀手,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寻找着她离去的方向。那些杀手已经攻到他身边,刀刃齐齐砍向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空洞洞的,风战修猛地抬头望向那弯月亮,刀刃举起落下。 鲜血孜孜流淌而出,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渐渐凝重。 风战修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只是慢慢地低下头。黝黑的大掌一个用力,浑身的气劲反弹,将自己身体里的刀刃拔了出来,鹰眸注视着眼前的杀手,沉声质问,“谁派你们来的!说!是谁!” 难道会是你吗?明珠,你真得要置我予死地? 杀手料不到他还会有如此力道,反被他的气道弹出数丈远,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怎么回事?战王不是中了化功散吗! “杀!”有人喝了一声,众人再次将他围攻。 风战修四肢无力,头也昏沉得厉害。 眼前一片模糊了,甚至瞧不清谁是谁。他掌风冷冽,像是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而野兽即便是到了最后关头,却也依然凶猛。他长臂一伸,直接扭断了那人的两条手,腿一抬直接将另一人踢飞。 “说啊!”风战修厉声大吼,掐住了一名杀手的脖子。 那杀手脚尖点着地,痛苦地无法呼吸,“是……” 风战修心中一紧,手中的力道也同时加重。那名杀手尚未来得及说完,双眼一翻,停止了挣扎,从他的手中落下。他的手微微松开,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连手指都似乎僵硬了。双腿踩在地上,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一阵头晕目眩,风战修浑身无劲,无法继续支撑自己,惶惶地倒了下去。 他却并没有让自己完全倒下,只是单膝跪地,落魄逞强。 “是她派你们来杀我的。”风战修沉静的声音盘旋而起,带着几分沙哑。 那几名杀手眯起眼眸,互望了一眼,手腕一动,再次朝他刺去。 刀刃瞬间穿透过他的身体,谁的呢喃声像是噩梦一般,在耳畔不断回响。 两张容颜不断交替,在脑海里赫然闪现。 “不要过来!啊!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你!我从来也没有生过你!” “杀了你!杀了你就好了!” “你怎么死不了,你怎么死不了,妖怪,你这个妖怪!” 女人的容颜满是血,忽然转化为愤然神伤,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选了这个女人……姑姑成全你……成全你……可是我……不会原谅你……你的父王也不会原谅你……姑姑若是下了地狱……做了鬼……也要看着你……” “看着这个女人……她一定会背弃你……” 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风战修痛苦地抱住了头,大吼一声,“啊——” 夜明珠,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为什么连你也要选择舍我而去。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一个人也没有。 “明珠……”风战修闷哼了一声,嘴角流淌出鲜血,呢喃喊道,“夜明珠……” 杀手们齐力拔出刀刃,飞出的鲜血猛地溅向四方。 风战修低下了头,黑发披散,遮挡了他的俊容。他终于再也没有了反扑的力量,扬起唇角,他屏着最后一口气,大吼一声,飞身扑向了悬崖。什么东西从衣服内掉了出来,却被鲜血掩了光芒。 杀手们奔到悬崖边,低头望去,只是一眨眼,他就坠落进深渊。 而那吼声夹杂着凄厉、愤怒、彷徨、伤心……听得人依旧心悸。 “现在该怎么办?” “战王本就身受重伤,这悬崖又那么深,他不死也不可能了!”带头的杀手冷声喝道,“咱们立刻回去复命!战王已死!” 马蹄飞扬,喷吐着浑浊的气。淹没于黑夜中。 而郊外荒凉的树丛,却多了几处隆起的小山丘。 都城 皇宫戒备森严皇宫,又过了一个时辰,太监们交替接班。 尚未拂晓,夜幕沉沉中,只见一人身材中等,微微有些发福,步伐却十分沉稳。他穿着靛青色的宫服,急步走向了那几名太监们。又是张望了下四周,似是小心谨慎,这才沉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回公公的话!一切顺利!”有人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尸体呢?” “埋了!” 身穿靛青色宫服的人默然无声,许久才道,“好!” 他转身走回殿去,乌云散去,月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眼眸隐约可见。靛青的宫服,象征了他在这宫中的地位。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德公公! 德公公低头奔进养心殿,寝殿内,小玄熠正在熟睡。小小的人儿,长得十分俊秀,依稀之间可见,与记忆里的那人几分相似。 “沁公主,您终于可以安息了!” 第86章 一生葬皇宫 第86章 一生葬皇宫 淅沥的小雨,漫天而下。 “嗒嗒嗒——”两匹马行走在小径中,雨水湿了衣裳。 夏儿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庙宇,急忙说道,“主子,咱们去那儿避避雨吧!” 明珠点点头,“好!” 两人立刻奔向那座庙宇,夏儿劈了木椅搭起篝火。明珠席地而坐,愣愣地烤着火,却是深思游离。夏儿见她如此,忍不住嘀咕道,“主子!明明放不下王爷,为什么还要走呢!不如咱们回头去找王爷吧。” 明珠不说话,只是想到他功力尽散,孤孤单单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夏儿,王爷的细软里有没有放银两?”她急急问道。 “放了放了,放了好多银票!完全足够而且有余!”夏儿嚷嚷道,扯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主子放心,昨儿到了小镇落脚,我就捎人带信回王府了。十二骑兵今日收了信,一定会去接应王爷。” 明珠点点头,似乎宽了些心。 “主子,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呢?”夏儿又是问道。 明珠思忖了片刻,却也没有方向。闷了半晌,愣愣说道,“我也不知道。” “请王妃随我回南昌国。”深沉的男声突兀响起,使得两人一惊。 明珠猛地抬头,瞧见庙宇前站着一道高大身影。她的视线由下而上,对上了那人的脸,又是惊讶,轻声说道,“众……众离?怎么是你?” “众护卫?”夏儿同时愕然,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难道说,他一路跟踪她们? 夏儿想到这一点,急忙以身相护,挡在了明珠面前,“你想做什么!” “请王妃随我回南昌国。”众离虽是不动声色,刚毅的脸庞已经显现出一丝苍白,印堂的黑气比一个月前更重了。他重复着方才那句话,但是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停滞了下,已然虚弱。 明珠瞧见他神色不对,狐疑问道,“你怎么了?” 众离沉默不语,迈开脚步走向了她。 “你别过来!”夏儿大吼一声,拿出匕首防卫。 “闪开!”众离沉声喝道,他刚要伸手去抓人,可是身体的痛楚让他一下子倒地。汗水顷刻间渗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唇色也开始发紫,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整个人蜷缩在地,又忽然将头撞向墙。 而他的双臂,却见一道黑色的影子飞速地顺着血管流蹿。 夏儿吓得失色,惶惶喊道,“那是什么!” “他可能是被下了蛊!”明珠想起穿越附体在珠儿身上时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无法完全确定,若有所思地说道。 “蛊?”夏儿听见她这么说,脑子里迅速想到了那可怕的蠕动的虫子。浑身一阵发麻,竟然连头皮也麻木起来。她急忙搂住明珠,想要带她逃离此地,“主子,咱们快走吧!太可怕了!” 众离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痛苦地拔刀,慌乱中用刀刺向那正在自己身体里乱蹿的蛊虫。血喷了出来,可是那蛊虫却没有被刺死。他在地上匍匐不起,强用意志力去克服,只是连呼吸都快要窒息一般。 “怎么会这样……”夏儿恐惧地喃喃自语。 一番痛楚的折腾,众离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虚弱似地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唇色发紫。 “夏儿,把水壶给我。”明珠轻声说道。 夏儿却担忧地阻拦,盯着倒地的众离,“主子!他中了那个什么蛊,你不要过去了!我们还是快走,他会伤了你!刚才还说要把你带去南昌国,之前就听说他是个细作,如今看来是真不假。” 众离正闭着眼睛平复气息,听见她这么说,只是默然不理。 明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抚。 夏儿没辙了,只好从细软中拿出水壶递给了她。明珠接过水壶走到众离面前,将水壶的盖子拔了,递了过去,“喝些吧。” 众离徐徐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这张恬淡的脸庞,沉声说道,“王妃何必救我,我是个奸细,我可是来抓你的。” “我救你,那是我的事。”明珠抓起他的手,将水壶强塞到他手中。 众离口渴难忍,抓着水壶仰起头咕噜咕噜喝水。喝了水,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谁对你下的蛊,告诉我。”明珠轻声问道。 众离半睁着眼,已经是十分疲惫。他没有力气起来,只是沉声说道,“我不需要你救我,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我也不需要你感激。”明珠淡淡说道,徐徐说道,“除非你不想再见到她。” 明珠并没有将话点破,众离一听却已经明白。云霓……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她隐约的容颜,那冷硬的神情有了丝丝变化,眼底燃起一簇光芒。许久之后,他才有些渴望地说道,“希望王妃救她一命。” “我救不了她。”明珠扬起唇角,如此所道。 众离的眼神黯淡了光芒,却又听见她说,“不过……有人救得了她,还有你。” “夏儿,你去附近的村子看看有没有马车!” “是!” 夏儿寻来了一辆牛车,换上了两匹马,两人又是合力将众离扶上了马车。夏儿驾车,朝着都城奔回。这儿离都城并不远,行上几个时辰就会到达。 众离躺在马车上,困惑地问道,“王妃,你为什么……” “我可是有条件的。”明珠笑着说道,“你们若是没死,那就一切回到从前。” 众离一怔,暗暗思忖着她的话语。一切回到从前,他还是那个众离,而她还是那个云霓。王妃是想让他们回到战王身边?众离眯起眼眸望向她,两道浓眉蹙在一起,困惑愈发大了,“既然如此,王妃为什么还要走呢。” 他偷偷回到都城之后,就在暗中观察。没有想到,他们三人竟然离了王府,战王更是撇下了十二骑兵。虽然战王一个人就很难对付了,但是形势显然对他有利,十二骑兵不在,他所要应对的人就少了许多。 他尾随于他们身后,来到了那个小镇。 可偏偏到了深夜,他瞧见她与夏儿两人策马而去。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为了迅速回去复命,只得追随在两人身后。又怕战王会随时追上来,他不敢轻易行动,怕这是一个局。 直到天亮,他才决定出手。 只是体内的蛊虫竟然发作了。 明珠脸上的笑容隐隐散去,只是淡淡说道,“太累了。” 众离闭上了眼睛,雨水偶尔顺着雨水打落在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湿润。 他动了动唇,眼底却也渐渐温润,沉声说道,“其实……弘帝并非是战王所杀。” “那日是骁帝大婚,大婚前一日,战王的确命我去暗杀弘帝。但是大婚当日,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可我还是去了,我必须要杀死弘帝。夜深之后,我便偷偷潜入皇宫,前往养心殿。当我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却瞧见太子匆匆奔进殿去。” “我知道今夜可能不能行动了,于是急着离开,却撞见了芙蓉。” “次日,弘帝还是死了。” 众离的声音十分深沉,一切都是那样清晰,宛如昨日一般。 明珠听到他这么说,原本已经淡去的心结再次浮起,她抓紧了雨伞伞柄,轻声说道,“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我体内的蛊虫快要到最后期限,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如果不说,恐怕死也不能安宁。”众离徐徐说道,眉宇忽然舒展,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现在说出来了,也算了却了一件心事。” 雨淅沥淅沥地下,像是谁在伤心地哭泣,啜泣声隐约。 明珠微微恍惚,望着雨水一条一条划落,心里一阵寂寥。 都城 丞相府 马车停在了府邸前,侍卫瞧见马车上躺着一名男子以及一名撑伞的女子。雨伞压得有些低,遮挡了视线,侍卫瞧不见来人,沉声喝道,“何人!” “不认得王妃了吗!”夏儿跳下马车,急忙去扶明珠。 侍卫这才瞧见了来人,立刻作揖喊道,“王妃恕罪!” “丞相可在府中?”明珠急急问道。 “大人在府中!”侍卫回道。 明珠心中一喜,吩咐道,“你们快替我将他扶进去!” 明珠立刻奔进丞相府,而公孙晴明也由下人通报,来到了大厅会面。公孙晴明一瞧见她,欣喜又是惊奇地问道,“明珠,你怎么回来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难道是太想念大哥了?”得!又开始耍贫嘴了! “大哥,人命要紧!”明珠来不及叙旧,正色道。 公孙晴明听见她这么说,立刻收敛了笑脸。他的目光望去,瞧见两名侍卫搀扶着一名男子踱进大厅。他走近细细一瞧,狐疑出声,“众离?” 众离浑身犹如针扎,可是连痛也没有力气继续去反抗挣扎。 半年时日,半年时日的期限快要到了…… “快将他送去厢房!”公孙晴明立刻吩咐侍卫将众离送去厢房,自己则与明珠一齐跟随而去。等来到了厢房,他又让阿离以及阿尘两名小童取来了药箱以及金针。他一边施针,一边诊视他的情形。 明珠站在床沿,轻声询问,“大哥,他怎么样?” “蛊毒。”公孙晴明沉沉吐出两个字,神情有些凝重,不似从前。 “有办法治吧?”明珠察觉出他的异样,却还是如此问道。 公孙晴明又是扎入一根金针,盯着众离已经被啃嗜了骨髓的手腕,沉声说道,“毒入骨髓,神仙也难救。况且,这蛊虫是我义父特别培植,可义父已经不在人世。如今就算是要研究蛊毒的克物,最短也需要一个月时日。” “可他活不过三天。”他叹息了一声,却是恨恨地握紧了拳头。 明珠愣愣地望向众离,他却安然地微笑,淡淡说道,“我死不足惜,希望王妃以及公孙公子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公孙晴明一口允诺。 “云霓与我中了同样蛊毒,她还有时日,希望公孙公子救她一命。”众离慢慢说着,视线转向了明珠,又是说道,“王妃,请你转告她,我希望……她嫁一个如意郎君,幸福生活。” 明珠与公孙晴明默然无声,只得点头答应。 “王妃,我有些话想与公孙公子私聊。”众离又是望向公孙晴明。 “好。”明珠应了一声,转身退出房去。 待人走后,众离吃力地起身,公孙晴明想要去扶他,却被他阻拦了。众离走下床,屈膝跪在了他面前,诚恳说道,“众离还有个不情不请。小人尚有母亲在南昌国,希望公孙公子护她半生安乐。” 虽然他不知道公孙晴明和女皇陛下有什么关系,可是他知道公孙晴明一定有这个能力! 公孙晴明从腰间取出玉扇,双手呈于他面前,“物归原主。” “请公子替我交给母亲!”众离颤声请求。 “驾——”女子的喝声清亮响起。 “大姐,就是前方的小镇!”身后传来同伴的呼喊。 十二骑兵接到书信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书信上虽然没有落款,但是她们能够肯定一定是王妃命人送来的。只是为什么要让她们来小镇接应王爷?他们不是一起出行了吗?隐约之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十二骑兵立刻奔进那客栈,掌柜瞧见来客人了,急忙招呼,“几位姑娘,吃饭还是打尖?” “掌柜,我问你昨日有没有一位少爷和一位小姐前来投宿?” “一位少爷和一位小姐?”掌柜思忖着,狐疑呢喃。 “那位小姐身边还带了一个小丫鬟!” “少爷长得很英俊了!” “那小姐一双眼睛很大很漂亮!” 一月刚刚开口,众女又是七嘴八舍补充了一堆。 掌柜听见她们这么说,一下子恍然大悟。他还从柜台下边儿拿出一个包袱,放到了柜台上,“几位姑娘,那位少爷和小姐今日早上突然就都不见了,连同那丫鬟也一起不见了。后院少了两匹马,还留了一匹。这是一间房里的包袱,里面的银两我可是分文未动。” 众女一听此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掌柜你不要怕,我们只是想打听他们的去向。”一月好声说道。 掌柜摇头,为难地说道,“我真是不知道。” 众女对望了一眼,不再逗留,急忙奔出客栈。 而身后,传来那掌柜的呼喊声,“姑娘,这包袱和那马……” 马蹄惊起,十二人早已策马离去。 “每三人一组,分头去找!十日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主子,王府集合!”一月不容迟疑,立刻吩咐道。 众女朝她点头应道,“是!” 十二骑兵调头前去追寻王爷以及王妃的下落,东南西北,天大地大,可是人海茫茫,哪里又能寻到他们?可是那封书信却让她们心里越来越不安,仿佛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们究竟去了何处? 正如公孙晴明所说,众离只活了三天,而后七窍流血。死的时候,惨不忍睹。可是他却十分安详,而他的手中还握着什么东西,牢牢地握住。他死后,公孙晴明将他体内的蛊毒捕获,从而研究克物。 明珠松开他的手,只见他的掌中握着一包水粉纸包。 而纸包上寥寥数字——与君同一身,此生愿足矣。 又过七日,乃是下葬之日。 已是夜深人静,明珠来到灵堂,替众离祈福。当破天镰勾起他魂魄的刹那,那透明的水晶球赫然浮于镰尖。隐隐光芒围绕于明珠周身,她感到了一丝伤心。手一空,魂魄重回下一个轮回,千年之后,终究会继续。 众离——战王护卫,南昌国细作。 母亲不只一次地告诉我,我原本出生在名门望族。那是一国之大家族,足以让人仰望。我的祖父十分有才情,位高权重,而父亲亦是如此,深得他的遗传。但是在我的记忆里,祖父与父亲的形象都太多模糊了,模糊到我怎么想也记不起。 到了最后,只剩下淡淡轮廓。 只是在依稀之间,还能回忆起父亲的笑容来。而父亲的笑,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所以母亲时刻叮咛我,她说,齐铮,你一定要替祖父和父亲报仇,替齐家上下报仇。 报仇?那是什么?当时我并不懂得,只觉得那距离我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件事。 可是后来,当我成了众离,而不再是齐铮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母亲所说的话了。原来报仇就是杀人和被杀,那就像是一个无止尽的轮回,结果却只有一个,我不杀了别人,别人就要来杀我。 众离,众离,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替我取这样一个名字。 一个杀手不需要感情,众叛亲离,这才能成为最好的杀手。 杀手又怎么能需要情? 所以,当我成为众离那一刻起,母亲就拒绝再与我见面。直到我出使任务,离开南昌的那一日,她依旧没有见我。我转身的时候,听见房门打开了,可是我没有回头。我怕一回头,我就不想走了。 我更怕我一回头,会看见母亲对我失望的表情。 我怎么能让她失望? 我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我只是想杀了弘帝,那个害死我全家的罪魁祸首。于是我终于来到了大兴王朝,终于开始了我的报仇,终于接近战王,成了他最得力的手下。那是第一次的见面,他用冷冷的眼神望着我。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她是云霓,她是战王的贴身心腹。 可是她从来没有开口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也很少与她主动攀谈。 直到有一次出使任务,那是一次危险的行动,我们面对无数杀手,却是险些遇害。最后关头,她硬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与我共同进退。最后还替我挡了一刀,差点送了命。活着回来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不自己走。她说,我们是同伴,就不应该把对方丢下。 同伴。 哪里是同伴,其实不过是恰好的时光里,遇见了一个人,而他不过是个细作。 可是,心里却还是那么被触动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细作。 不把对方丢下……多好。我记住了她说的话。 我在意着她关心着她,她也在意着一个人关心着一个人。 自始至终我都明白,那个人不是我,始终都不是我。 那个人,是她的主子,狂傲于这个世上的男子,她如此痴傻。 我与她相识十余年之久,只送过一包水粉。 人生一场,最快乐的是大概就是她写下的那几个字——与君同一身,此生愿足矣。 可惜,那个人依旧不会是我了。 我曾经答应过她,顺利回去之后,就要告诉她一句话。但是现在恐怕要食言了,希望她不要怪我。走之前没对她说,因为怕她以后对我念念不忘,她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更有担当的。那样才对。 其实我想告诉她,我一直很喜欢她。 下辈子,不知道有机会吗? 众离终于入土为安,在那小山坡上,是他安息的灵魂。 明珠与公孙晴明站在墓碑前,静默了许久。 “走吧。”公孙晴明徐徐说道,男声深长悠远。他迈开脚步,朝着山坡下走去。 明珠扭头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问道,“晴明,你到底是谁。”众离的魂魄让她产生了狐疑,似乎众离,不,应该是齐铮应该才是那个被弘帝灭了全家的后人。如果齐铮才是,那么他又是谁? 公孙晴明莫得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明珠耐心地等候,终于听见他说,“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你记住就好。” 明珠走到了他身边,而他微笑地回望向她。公孙晴明白皙的俊容那样温柔,他的手指抚过她的刘海,眼底浮现起深邃暗涌,淡淡地说道,“怎么?你不信?”他扬起唇角,竟然有几分孤独。 明珠摇了摇头,轻声呢喃,“不是……只是我……” “只是你在想为什么你可以信任别人,却独独不能完全信任他。”公孙晴明触中她的心事,将她小心隐藏而不敢掀开的伤疤撕开了。 明珠一愣,神情恍惚起来,眼眶一红。 “恐怕是爱得太深了,又或者知道他绝对不会放下你。所以你在他面前总是为所欲为,对他也不像对别人那样。”公孙晴明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她对待小玄熠那般,幽幽说道,“十天了,他没有来找你。你担心他不来找你。” 明珠倔强地扭头,“我没有。” “你担心他出事。”公孙晴明笑了,又是一语中的,“你放心,我给你的不是化功散。” “为什么?”明珠愕然惊喜。 “不过是迷药罢了,他顶多会手脚无力几日。”公孙晴明狡猾得像只狐狸,与她一齐走下山坡,“其实就算是化功散,对他也没什么作用。你忘记了?我对你说过,那家伙可是百毒不侵哎。” “大哥……”明珠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那个锋芒啊。 公孙晴明装傻,“怎么了?” “我觉得你是不是在耍我玩?你故意的吧?”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是!” “……” “大人!王妃!”侍卫远远瞧见两人,大声喊道。 明珠抬头望去,却见丞相府前,站了无数十余人。十二骑兵?明珠困惑不已,想着她们应该在风战修身边才对!那么……那么是不是…… 明珠定在原地,环顾四周找寻着他的身影。 公孙晴明察觉出不对劲,走到众女面前,沉声说道,“进府再说!” 十二骑兵愤然地望向明珠,即便她是王妃,即便她是主子心爱的人,但是此刻,她们心中难平。如今王妃平安无事,她们却没有找到主子,只找到了…… 明珠被她们这一望,整个人微恍。 等到来到无人的大厅,十二骑兵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慨,替自己主子打抱不平。 “王妃!你不是和主子一起出行了吗!为什么你在丞相府?为什么又送书信给我们?为什么抛下主子一个人?为什么你会和丞相大人在一起!你又为什么这样对待主子!你难道不知道主子有多在意你吗!” 六月是个冲脾气,一口气说了许多,有些语无伦次。 “六妹!”大姐一月喝了一声,示意她不得无礼。 “六妹(姐)没说错!”众女却是异口同声,一双双眼睛直直地扫向明珠。 “主子疼爱王妃,喜欢王妃,王妃要天下,主子就给你天下,王妃要帝王之位,主子就给你王位。兵符都交了,摄政王的位置也不要了,王妃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难道主子做到如此,王妃还感觉不到主子的心意,王妃真是让人心寒!” “王妃一定不知道,主子为了你一夜白发!当主子拿到王妃的骨灰坛后,就伤心得一夜白发!他的头发是染的!你知道不知道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晓帝……” 女声已经哽咽,哽咽到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主子原本不想杀他,但是骁帝打破了王妃的骨灰坛,主子气愤之下才措手杀死了他!王妃一直以为是主子杀了骁帝,其实是你自己!如果不是王妃一直不出现,主子会失手吗?” 明珠瞪大了眼睛,耳边嗡嗡地响,眼睛也干涩起来,她们的容颜模糊成一团。 “可是王爷不要孩子!王爷杀死了他们的孩子!”夏儿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替自己主子说话。 “孩子?哈哈!”谁笑了,笑着吼道,“主子是怎么对太后的,大家看得明白!主子是怎么对皇上的,大家也看得明白!” “主子看似对谁都不在乎,可是他最重情义!伤了他的人,他不会放过!可是待他好的人,他总是往开一面!即便他杀过成千上万的人,可是他从来也不会想到要去伤害王妃,一次也没有!” “主子的确霸道自负任性,这样的男人,纵然有无数缺点,可是难道真的一点不值得王妃去爱吗!” “王妃……为什么要丢下主子……” “王妃明明知道,主子很喜欢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众女眼眶红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 一月从怀里拿出了两件东西,明珠低头一看,却是那颗夜明珠以及那块玲珑美玉。 他从来不离身的两件东西。 明珠颤抖着手接过,听见飘渺的女声,“悬崖边找到的。” 明珠捧着那颗夜明珠,还有那块玲珑美玉,整个人沉静一片。她的手颤抖着,忍不住地颤抖,痴痴地呢喃,“悬崖……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我马上就去……” “王妃……”十二骑兵喊了一声,忽然齐齐跪了下来。 “他不会有事的……”明珠惶惶地说道,“他若是有事……那我把命赔给他……” 忽然之间发现,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真得会离开自己。一次也没有。每一次痛苦伤心的时候,只是想过不再见面。可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总觉得他那样的人,会活很久很久。 否则即便是在千年之后,为什么还能瞧见他那样的眼神。 竟然和千年之前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 他似乎是在找谁,一直一直在找谁?是啊,当她准备去消灭他的时候,他只是望着她微笑,一点也不挣扎也不反抗。而她身边的法师却全都倒下了,一个也没能站起来。为什么她下不了手,为什么她就是下不了手。 她穿越了一整个千年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风战修! 明珠朝前奔了一步,忽然发狂似地大步奔跑。 “明珠!”公孙晴明大喊一声,追了出去。 众人也追了出去,明珠飞身上马,不理会众人的呼喊,毅然地奔出府邸。一行人纷纷奔出都城,朝着那小镇的方向狂奔。 “王妃!属下带路!”一月冲到明珠面前,带领着她前往那悬崖,更知道她不去亲自看看,绝对不会死心。其实她们何尝死心过呢? 日落西边,黄昏渐渐来临,又一天要落下帷幕。 明珠等人终于来到了那处悬崖,一行人飞身下了马。 明珠软了脚,东倒西歪地奔到悬崖边。公孙晴明一惊,急忙用劲飞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明珠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大哥,我没事,你放开我。” 公孙晴明更加不放心了,她太过沉静了,沉静得有些怪异,“玄熠还等着你回去见他,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明珠愣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公孙晴明手一松,明珠晃晃悠悠地走到悬崖边,她低下头,只见悬崖一眼望不见底,万丈深渊。她握着夜明珠以及玲珑美玉,整个人倒了下来,倒在了地上。 深渊之下,你是不是在呢? 风战修…… 忽然谁大喊了一声,“有发现!” 公孙晴明急忙回头望去,只见骑兵朝他招手。他命三人留下守着明珠,自己则随其余几人奔向那树丛深处。树丛深处,却赫然瞧见泥土里人类的手曝露在外。恐怕是前些日子下雨,雨水冲了泥土。 “挖出来!”公孙晴明沉声喝道,立刻寻了粗树枝。 几人开始挖土,硬是将几具尸体挖了出来。 已经腐烂的尸体从泥土下挖出来之后,更是腥臭。 公孙晴明半蹲而下,细细打量,“从尸体推测,死在几天前。而且应该是内力深厚的杀手……”他观察着那几具尸体,却见男子的嘴唇上方格外干净,一点胡渣都没有留。他冷眼以对,将手伸向身后,“借剑一用!” 公孙晴明取过剑,执剑一挥,将那男子的衣物划开。 骑兵们虽然善于杀人,可是也不习惯瞧男子裸体,尴尬地扭过头去,想看又不好意思看。不知道是谁惊讶地叫了一声,众女狐疑地回头望去,瞬间呆住了,久久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皇宫 养心殿外,一名太监急急奔来,“公公!” 德公公听见呼喊声,有些不悦地扭头望向他,“皇宫肃静,容不得你如此喧闹!” “奴才知错!”那名太监立刻跪拜在地,却是战战兢兢。 “什么事如此惊慌?”德公公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低声问道。 “公公!”那太监不敢抬头,颤声说道,“方才收到消息,王妃回到了丞相府。而且还和丞相大人,随十二骑兵等人一齐出了城。而方向是城南!” “城南?”德公公一听,整个人微微发愣。身后忽然响起小玄熠的呼喊声,他回过神来,沉声说道,“下去!” “是!”那名太监立刻退走。 小玄熠正午睡醒来,揉着眼睛,惺忪地走到德公公身后,“公公!” “皇上!”德公公转身望向他,慈爱地喊道。 小玄熠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轻声说道,“刚才我梦见皇叔还有姑姑了,我喊他们,可是他们没有理我。” 德公公在他面前半蹲而下,沉声说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一定要成为圣明的国君。忠言逆耳,这是自古名言。一定要勤快习武,成为文武全才!等皇上长大了,皇上一定要记住,您的皇祖母叫东沁。” “皇祖母?”小玄熠狐疑地喊道。 德公公眼中闪烁起光芒,愈发感慨,“奴才老了,恐怕不能一直在皇上身边了。可是奴才的心,一直都向着皇上。” “德公公!”小玄熠抱住了他,不安地问道,“公公也要出行吗?” “是啊!奴才也要出行了!” “公公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来?” 德公公有些些哽咽,眼眶酸涩,微笑说道,“应该很快。奴才走了后,皇上会想念吗?” “非常非常想。”小玄熠叹息,“公公不要走了。” “奴才……”德公公回抱住他,无声说道:不得不走了…… 当明珠一行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而德公公却不见了踪迹。 立刻命人去寻,却也寻不到他。 公孙晴明沉眸思忖,这个深藏不露的德公公会去哪里呢? 他们迅速前往,这儿皇宫一处僻静的宫殿,是冷宫,更是禁地。 夜幕之下,这冷宫显得格外寂寥。 “这是哪里?”公孙晴明望向这座冷宫,沉声问道。 明珠迈开脚步,慢慢地走了进去,“这座宫殿曾经是小公主东沁的寝宫,她是高祖皇帝东陵破的妹妹,也是弘帝的姑姑。” “明珠!”公孙晴明锐利的双眼瞧见大殿内开启的暗阁,沉声喊道。 两人走向那暗阁,这才发现是地下密室。幽暗的密室,潮湿狭窄的通道,只够一个人通行。公孙晴明想要走在前面,护着明珠。明珠却摇了摇头,径自先行。这种黑暗,是伸手不见五指。 通道尽头,也尽是黑暗。 滴嗒滴嗒—— 有水滴不时落下,那叮咚的声响刺激着听觉。 两人走过了狭窄的通道,却发现前方没有路了。 “应该有机关!你别动!”公孙晴明小心翼翼地触摸四周,碰触到石墙上突起的物体,他按了下去。石壁顿时隆隆而起,突然有荧白光芒刺入眼底,两人眯起了眼眸,而冰冷的寒气也同时袭来。 眼前是一间四面均不透风的密室。 密室的中央,是一张散发着寒气的大床。而大床上,一身靛青宫服的德公公安然地躺在上面,整个人却已经冰峰死去。他的神情十分安详,像是所有的愿望都已经达成,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两人走到那张大床前,愕然无声。 公孙晴明若有所思,呢喃说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年寒玉床?” 寒玉床散漫出阵阵寒气,越是靠近越是阴凉。人若是躺在上面,这阴凉之气会侵袭至骨髓,直接将人冰峰。千年寒玉,冰魄慑魂。原来这不是传说,原来这是真的。这世上的事,真是无奇不有。 明珠却有种强烈感觉,她曾经睡过这张床。 因为她的身体,有所反应。 闭上了眼睛,那千年寒气被吸入体内,她感觉到魂魄的记忆存在…… 德生——历经陵帝、弘帝、骁帝三朝总管 十岁进宫,我只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太监罢了。 宫里的老太监以及老嬷嬷,他们都是喜欢毒茬的主儿。我们这些小太监,经常会受打受骂,这已经是家常便饭。 人生命运,我这一生都要葬在皇宫。 我憎恶着这个皇宫,憎恶这皇宫的一切。 我被老太监陷害,他说我偷了娘娘的镯子。我分明没有偷,怎么拿得出来呢?仗责五十,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可是有人却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淡淡的香气,乌发如云,笑得时候竟然连星辰都无法媲美。 “什么事?”她开口了。 “回沁公主的话,这小太监偷了娘娘的镯子,死不承认!”老太监恶狠狠地说道。 “一会儿我与娘娘说上一声就是了,放了他吧。” “可是……” “这小太监日后是我的人,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 她不仅仅救了我一命,还赏了我一碗饭。热气腾腾的饭,我有好些天都没吃过了。我捧着饭,心里一阵发酸,眼泪莫得掉了下来。我狼吞虎咽地吃饭,发誓一定要报答她,报答这位沁公主。 而我也开始关注沁公主。 太子东炎弘时常会跑来沁宫寻沁公主,我看得出来,他喜欢沁公主!可他们是姑侄!这怎么可以?但是,那个人面兽行的东炎弘竟然侵犯了沁公主,陵帝大怒,原本去圣歆王朝和亲的人选只好换人! 陵帝阻止无用,太子反对沁公主越来越执迷。 沁公主却越来越消瘦了,成为帝王后的东炎弘将沁公主囚禁了起来。而我,也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东炎弘的管事太监,对他谗言献媚。可是我知道,我只是为了一朝一日能够杀了这昏君。 假公主回来了,听说她疯了。 沁公主不得不搬到另一座冷宫,可是她已经有了孩子。 恰巧此时,另一位贵妃娘娘生产,弘帝不在宫中。那位贵妃娘娘不过是假孕罢了,她急需要一个孩子。而我选择偷天换日,这真是最好的时机。 沁公主生下孩子后,就已经恹恹一息,不过多久终于走了。 而那个孩子,自小体弱多病,长年咳嗽不治。可是他却意外地活了下来,而且长得俊秀非凡,有七分像沁公主。为了保住公主唯一的孩子,我步步为营,一步一步铲除了所有的皇子,让骁天成为唯一继承人。 邪恶的宫中就是如此,而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我自知罪孽深重,害过许多幼小的生命,让他们枉死。若是死后下了地狱,我不会怨恨半分。只是我不曾后悔杀了弘帝,我早该亲手杀了那个不知伦理的昏君!只愿上苍保佑,沁公主留下的唯一血脉,玄熠平安长大。 只是对不起的人恐怕是战王。 他也是个可怜之人,一生孤苦。但为了玄熠,我不得不除去后患。 黄泉路上,他若是向我索命,我一定将头颅献上。 第87章 雪化是春天 第87章 雪化是春天 浮云掠过夜空,遮掩了月光,也遮掩了星光。 四周是树丛,惟有一条幽森小道。天色太黑,周遭阴气逼人,会让人觉得瘆的慌。一阵寂静之中,小道尽头忽然蹿出一头野兽,那野兽白色毛发,四足矫健有力,双眼漆黑如纯粹的宝石,在夜空中呈现一道白影,犹如鬼魅一般。它奔到悬崖边,在悬崖边缘停了下来,却是徘徊不去,有些焦急地兜转。 那野兽的眼珠簇起一丝赤红,似是欣喜地俯冲而下,踏着悬崖壁朝着深渊奔去。 悬崖崖底,荒草丛生,手腕粗的赤蛇缠绕树枝。赤蛇吐着舌头,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在恐吓敌人的侵袭。一道白影从天奔下,竟然直接踩上那树枝,踩在了赤蛇的身上。赤蛇奋起反抗,反被那野兽用尾巴一甩,甩向石壁。 赤蛇“砰——”一声摔地,蛇身扭曲成一团。 乌云飘过夜空,月亮终于再次露脸。银色的月光洒下,照亮出那头野兽。 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雪狼。 而此刻,雪兽的狼头上却有一抹印记,像是咒印。 雪兽嗅着空气的气味,獠牙狰狞,前足迈起朝着那气味寻去。 颜色鲜艳的花草簇拥着一地森森骷髅,恐怕是坠崖之人的尸骸。骷髅里有小蛇不断游动,蛇身灵活地游摆,眼珠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让人感觉毛骨悚然。雪兽踏进花丛,忽然低头嗥了一声,四肢弯曲匍匐于地。 花丛之中,有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人一头白发,银白的发丝,更似鬼怪,痴狂地披散开。被刀刃刺破的衣服露出了胸膛的古老纹路,黑色圈印一直延伸到腰迹。额头突出角状的物体,像是麒麟。他有着一张邪魅的脸庞,像是上苍最完美的造物,足够倾倒众生。 若说他是人,可他偏偏与正常人不一样。 若说他不是人,可他偏偏是人的容貌。 这样的妖娆,这样的狰狞,这样的骇然,这样的气势不凡…… 男人终于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微颤,豁得睁开了眼睛。 一双锐利冰冷的眼眸,泛着幽蓝色的火焰。 天焰之鬼,魔王之子…… 男人半躺起身,于一地的骷髅为伴,竟也不害怕,不仅不害怕,还觉得十分舒然。他漫不经心地抬头,望向趴在面前的那只雪兽,嘴角噙着一抹笑。银发沾染了血,衣衫褴褛,却不显丝毫落魄潦倒。 这宛如一幅画卷,有一种惊悚的美感来。 “嗥!”雪兽回应了一声,雪白的尾巴甩得欢快。 他站起身来,月光照在他身上,地上却没有他的影子。 他迈开脚步走到湖畔,低头望向湖中自己的倒影,默然无声。只是突然,像是憎恶一般,猛地抬手,湖面立刻被划成两半,旋起两团对立的旋涡。他浑身散发出隐隐光芒,雪兽走到他身边,用尾巴甩了甩他。 “我现在这副妖怪的模样,也不用再去找她了。”男人低沉的声音沙哑响起。 两道黑影蹿上悬崖,淹没于遥远的夜空,不知去向。 德公公死了,真相大白的同时,有人却失魂落魄。 明珠惶惶地走出冷宫,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在漆黑的皇宫里。 眼前茫然一片,而往昔的一切却是那样清晰,历历在目。从前不觉得,等到他不在身边了,却发现四周全是他的影子。这儿有他,那儿也有他,他就在她的眼前,不停地出现,怎么也挥之不去。 细细算来,他们之间竟是十年之久,却是聚少离多。回头才知,其中太多不为人知。 可是如今,那个爱过恨过的人,他又在哪儿?她该去哪里找他? 而这个世上,仿佛再也没有了他。 公孙晴明放心不下,一直静静地跟随着她。他随着她走出冷宫,走在空落落的皇宫,只见她萧瑟的身影在风中颤抖。公孙晴明走到她身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再多的安慰言语不过都只是无力。 “我错怪了他……”明珠徐徐扭头望向他,双眼空洞,呢喃地自语。而她早已经连泪都没有了,竟然连哭都是奢侈,双腿顿时软而无力,整个人跌坐在地,只是重复着那几句话语,“是我错怪了他……是我害死了他……是我……” 公孙晴明低头望向她,眼底愈发深邃,沉声说道,“那几具尸体里没有一具是他,就算是他的东西在悬崖边找到,可是也不能断定他就是遇害了。他可是战王,战无不胜,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他。” “战王……”明珠听见公孙晴明这么说,心里快要熄灭的火花又燃了起来。 是啊,他是战王,他是魔王之子。 他又怎么会轻易死去。 他又怎么会? 他绝对不会! 明珠这才起身,她的目光格外沉静,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知道她去意已决,所以他并不打算挽留,只是淡淡说道,“一切要小心。” 明珠微微点头,她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去,却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魔族气息。天空阴沉,盘旋着巨大的暗涌。那是……那是魔王的气息?魔王之子……苏醒了……明珠惶惶抬头望向夜空,握紧了拳头。 风战修,一定是你…… 一定是你…… 你等我,我来找你,我来找你…… 风徐徐吹拂,带着谁的呼喊声,似有若无地响起。 天黑黑,他沉沉的男声似乎就在耳边盘旋,“明珠明珠,不怕黑。” 黎明拂晓,明珠带着夏儿奔出了都城。 城南数十里之外,悬崖上赫然站着两道人影。 “主子!我们去哪儿找王爷?”夏儿扭头望了她一眼,茫然地问道。 “走!”明珠一凛,沉默地上了马,凭着直觉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马蹄践起尘土,两人的身影淹没于滚滚泥雾。 天大地大,只道是十年,却是生死两茫茫…… 邑城的战王府 已是深夜,明珠的突然到来,使得王府上下又惊又喜。 明珠一路奔波而来,追随着魔王的气息。气息到了邑城,进了战王府,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明珠独自一人来到后院,朝着幽森的竹林深处走去。竹林遮了夜空,四周漆黑,只有星光坠落而下,一点一点的光芒。 前方,森绿的鬼火簇起火焰。 陌生的人类侵入后山,狼群立刻蹿了出来,喷吐着浑浊的气。 一双双赤红的狼眼,在黑幕中像是要吞噬人一般。 明珠沉静地面对狰狞的狼群,继续前行。 一条黑狼忽然蹿起,朝她猛扑过去,狼吼声格外惊心。 明珠没有回头,没有闭眼,依旧执着地向前。而那只黑狼竟然从她身边擦过,猛地落在了地上,显然方才的举动只是吓唬罢了。她扬起唇角,微笑地望向四周随时要扑向自己的黑狼,视线掠过黑狼,朝着更深处望去。 隐约有一双眼珠,漆黑地淹没于尽头,却是紧迫地盯着她。 “兔子,你带我去见他好吗。”明珠轻声说道。 黑狼突然朝左右退去,漆黑的竹林深处,通体白色的雪狼走了出来。它走到明珠面前,盯着她望,却也不动。明珠半蹲而下,朝雪狼招了招手。那条雪狼走近她,明珠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没事了,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嗥!”雪狼这才呜咽了一声,似乎是放心了。 雪狼扭头望向后山深处,雪白的身影朝着那尽头走去。 明珠站起身来,跟随着雪狼而去。 黑狼兜转在竹林里,一道道黑色狼影,与那鬼火相互辉映。夜色越来越深,连星辰都掩去了光芒。夜空中惟有七颗星辰熠熠闪烁,而这七颗星辰,正是苍狼之星。苍狼星出现,预示着有天劫。 七颗苍狼星坠落的星光落进明珠的眼底,额头的火焰纹赫然闪现,不管是千年最初,又或是千年以后,她苦苦等待的时光,此刻正在聚集,忽然,云朵聚拢压了苍穹,她的周身闪烁起琉璃般光芒,幻化为无数晶状物体。 波澜不兴的湖水,鬼火浮于半空中。 湖面像是有了光芒,一层朦胧的幽绿。 而湖畔,一团物体正蜷缩背对。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形态,一双赤红的眼珠,像是鬼怪,额头突起的麒麟角已经断裂。他赤着胸膛,满身的法纹圈印着整个身体,而他一头银白头发,散在地上,散在湖中。 他细长的手指划过石块,那石块轰然碎裂。 指甲是坚硬的利爪,他的气息完全魔化。 原来这就是天焰鬼真正的形态。 “夜,时间已经到了。这是定数,无法改变的定数。你们注定敌对。”母亲所说的话语,她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传说,天焰鬼拥有不死之身,生生世世的轮回永远也不会死去。 这是无法改变的定数…… 终于明白,为什么纵然是过了千年,他依旧和千年之前没有丝毫变化。而他的双眼,只是一眼就会让她感到心悸。因为他曾经活了千年之久,孤独了千年。明珠笑了,她为了寻求这结果而付出了太多,绕了太多的圈子,也太疲惫了。 她的黑发飞扬在空中,明珠朝他走去,“原来你是天焰鬼。” 风战修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白发像是最为完美的隐蔽,他将自己掩埋,不让任何人靠近。他望着湖中自己的倒影,那声音不似人声,粗嘎、回转、类似于野兽,冷声咆哮,“快给我走!永远也不要再出现我面前!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我不会走。”明珠轻声说道,手中已经握着破天镰。 黑发长及腰下,眉心的火焰纹栩栩如生,相克的火焰。镰尖如寒光冰冷,银色的破天镰,闪烁着猩红色光芒。天地都为之变色,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全都静止。而天空突然旋转起旋涡,雷鸣闪电。 风战修猛地扭头,阴霾地怒目以对,又是咆哮,“为什么诱我入局!” “我要救你。”明珠朝他微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局!” 明珠走到他的面前,风战修却瞧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惊恐地推拒她,想要离开。明珠挥起破天镰,不让他逃离。风战修整个人一定,身体被那法器散发出来的灵力克制,他没有办法动弹半分。 记忆飞速回顾,停留在那一天。 “我想你死,你做的到吗。”她这么问。 “这是本王唯一做不到的事情。”他这么回答。 风战修猛然想起,愕然失算,“为什么要诱我入局!为什么!早知道……我就该杀了你……” 他赤红的双眼空洞,神情愤慨更是伤心,“我宁愿杀了你,也不要你永远消失……” 明珠伸手一松,破天镰悬于空中不落。她颤着手,紧紧地拥抱住他,叹息了一声,“什么都给我了,就怕我离开你。我一旦离开你,你身体里的天焰之火燃烧,你就要变成天焰鬼真身。你连式神的契约都解除了,真的想孤独千年吗。” 十二骑兵,天焰之鬼的式神。 等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天焰鬼觉醒,就会相继杀死式神,获得其分散的力量,这个时空将会毁于一旦。可他偏偏解除了式神契约,就算天焰鬼觉醒,也无法操控魔族。等待下任式神的诞生,需要漫长的轮回。 下一个千年,她怎么舍得他孤独那么久…… “孤独千年……”风战修沙哑地呢喃了一声,那怪物似的声音粗嘎得在明珠耳边响起,她却是那样怀念,回音盘旋而起,刺入她的心里,“孤独千年那又如何!反正这是天注定!不可逆!我为什么要去反抗!” “可是我偏偏要逆天而行。”明珠将头靠向他的胸膛,轻轻地抚摸他身上的法纹。指间灼热的温度,那灵力在慢慢聚集。天空落下无数璀璨光芒,苍狼星汇聚的闪烁,聚拢成巨大的气流包围于两人四周。 风战修大吼一声,想要突破束缚,不让灵力聚集。 “不准!不要你消失!” 两股气流冲撞,一阵爆破声剧烈响起,湖水全都悬浮而起,风沙漫溢。在这虚无的天地之中,两人互相冲破对方所制造的阻力,想要破坏对方的行动。黑暗卷起旋风,割向两人的身体,划过一道道伤痕。 明珠被天焰鬼的黑暗灵力所惊,她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处于虚无状态。 浑身却有千丝万缕的透明状气流迸发,齐齐冲击向了他。 “住手!”风战修发狂地大吼,目光惶惶地对上面前微笑的脸庞。他的容颜正在扭曲,意识在消散,身体内什么东西在觉醒,逼迫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睡。可是他不能沉睡,他不能让她消失于轮回。 这一世不会再见,下一世,下下一世…… 哪怕是下一个千年,她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 如果让他活下来的代价,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见。那么他宁愿,堕落一个千年。天地全灭,时空毁灭,关他什么事,为什么他要拯救苍生,为什么他心爱的人要消失,那些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可是,可是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明珠……” 风战修眼睛一闭,那沙哑的呢喃消散于空气中。 “借诸神之名,请赐于苍狼星的神力……” 她的身体汇聚了无数灵力,双手紧抓住那把破天镰,“黑暗魔王的碎片,解放众生的戒令……比拂晓还要明亮的东西,比黑夜还要昏暗的东西……冰冻的虚无之刃……与我的力量……我的肉体……在您伟大的名义下……我在黑暗中祈誓……一起迈向毁灭之程……诛杀万恶的一切……” “请听到我的请求……我愿意以我的灵魂作为交换……请让他活下来……” 破天镰聚集起所有力量,她紧握住天镰,狠狠地斩向了他。 只感觉无数的刺痛穿过身体,仿佛斩断了身体里的罪恶源泉,什么东西一下子消失,身上的法纹淡去再淡去,他曾被世人视为妖怪的麒麟角也不见了。身体拥有着力量,心脏的跳动从所未有的蓬勃。 疼痛…… 他感觉到了疼痛,身体的疼痛。 曾经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死之身让他从未有过这样深刻清楚的疼痛感觉…… 光芒忽然转弱,一切似乎恢复了宁静。 七颗苍狼星的星辰黯淡,天空依旧是深沉的颜色。 山中有狼的嚎声,似有若无。 明珠手中的破天镰赫然消失了,她感觉到生命在慢慢流逝,像是沙漏,再也捕捉不住。 但是,一切结束了。 风战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她的身体慢慢得变成透明,像是幻影,风一吹就要不见了。他急急地伸手去抓,她的身体已经轻如羽毛,痛恨无奈地大吼,“为什么换我重生的代价是失去你……” 难道这就是他所爱之人的下场吗! 为什么让他爱上驱魔师? 从出生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上苍的安排!可是为什么,让他成为普通的人的代价,就是永永远远地失去她。风战修猛地将她抱紧在怀里,低沉的男声格外伤心,“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自己永远不死……” 伤口会自行愈合,没有痛的感觉,怎么也死不了。 那样又如何,哪怕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我只是点困了……”因为灵魂的消失,她的声音也变得隐约,“你不要这样……” “明珠……”风战修在她耳边哀求,只想紧抓住她不放,“你不要走……我很爱孩子……我其实很期待我们的孩子……我没有说谎……我想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所以……请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明珠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连拥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头,瞧见自己的手正变成透明,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不出来,她有些酸酸的,却也不忍心他剩下的时日孤单,“我走以后……你不要再一个人……不要找我……不要等我……” “还有……”她伸手抚摸他的银发,她的手却透明得穿透,“你的母亲……她在另一个时空……她说她很想你……” 恍惚的时候,她有些傻傻地请求,“你好象从来也没有说过……我爱你……这句话……一次也没有……你说一次好吗……” 风战修浑身一窒,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哽咽,“我爱你。” 她在他怀里成为透明,慢慢消散。只是眼中流淌而下的眼泪,证明曾经深深爱过,却没有骗到自己,她以为自己走得坚决,却是不得不放开,“下次如果遇见爱的人……一定要早早告诉她……不要让她等那么久了……” 只是可惜,她没有下一个千年了。 而他怀里一空,守着一个城,换来一生心疼。 夜明珠…… 这个世上若是没有了你,那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哪怕是一千年,我却还可以寻到你,而如今,纵然还有生生世世,但你已不在。那我为什么要轮回,又让我在轮回之后去哪里寻你找你。 夜明珠,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忘记你了吗? 哪怕这一生死后,下了黄泉,奈何桥头,我绝不喝孟婆汤。 我不要你走得安心! 黑暗中,风战修跌坐在湖畔,久久没有回神。 空气里似乎都是她的影子,眼前也满是她的影子,他伸手想要去触摸,已经没有了。他应该谢她,谢她引他入局,绝望的时候才会显现出天焰之鬼。如今他不再是天焰之鬼,不用像怪物一样永远不死了。 可是…… 他才发现他是那样空寂。 风战修顿时没了方向,像是一头失了双眼的野兽,再也看不见前方的路。他的手还弯曲着那个姿势,刚才她还在他的怀里。雪狼发出一声嗥声,风战修怔忪地睁开眼,却发现星辰坠落下隐隐光芒,忽然之间,眼前闪烁出隐约轮廓。 他愕然地望着这一幕,竟然是不敢置信,甚至连呼吸都忘记。 而那轮廓渐渐形成,却是她的容貌。 她的肉体渐渐充实起来,一半虚无一半实体。 只是她好象睡着了,完全没有意识。 风战修的面前豁得闪现另一道光影,而光影所呈现的投射影象让他不敢置信。 光影中的投射是黑魔王荻傲,他与风战修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出入。依旧是那个威慑、勇猛、俊美的王,那是他的父王。荻傲高大的光影只是残留的遗骇,风战修怔怔地望着他,莫得心里颤动起来。 “父王……”他不由自主地喊道。 荻傲英挺的眉宇,一双眼眸温润隐忍。 他的目光似乎是望着风战修,又像是穿过他,不知道望着谁,他的声音却是沉沉响起,在寂静的夜里舒然,“战修,当你看见父王的时候,父王希望不是在千年以后。那我和你母妃都会感到很欣慰,你也终于找到那个被选中的人了。不要担心,她只是会睡上一段时日。等到时日一过,她就会醒来。” “其实你的母妃也是被选中的人,可是没有完成任务。” “父王不舍得她独自回到那个时空,所以父王也随她去了。而你是我的儿子,不得不由你背负这份罪。我本该陪伴在你身边,看着你好好长大,如今却让你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一定受了不少苦。这也是父王自私,请你原谅我。” 深沉的男声渐渐消失,光影投射景象也慢慢散去,消失在风战修的眼前。 什么东西幻化而成,慢慢地落下。 风战修伸出手,一对玲珑玉落在了他的掌心。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在他眼前渐渐清晰了,不再是透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风战修颤颤地伸出手,犹豫迟疑地拥抱住她,感觉她是真实的存在,那失而复得的喜悦塞满了整颗心。 忽然黑暗来袭,他抱住了她,失去了意识…… 六个月之后 眨眼已是初冬,天气比前些日子更加凉了。风迎面吹来,有些冷。屋檐上,几株小草随风摇摆,却是成双。护城河的河水清冷,却有水鸭嬉戏,依旧成双。再看那枝头的花儿,一对又一对,盛开着鲜艳的花。 都城外不远处的山坡,一道青衣身影独自站在墓碑前。 云霓在墓碑前半蹲而下,她拿出巾帕轻轻地擦拭着墓碑。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其实叫齐铮。你想对我说的话,难道是这个吗。”握着巾帕的手莫得一僵,笑容也有些逞强,女声颤了几分,“不是说过,我们是同伴,不应该把对方丢下吗。” 云霓靠着墓碑坐在了地上。 秋风吹拂起她的发丝,惹得她有些酸涩,只好闭上了眼睛。 “你放心吧。你的娘亲,我会好好照顾。她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你替女皇在办事。她又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很快。” “其实你娘亲……她还问我……是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又是一阵风吹拂而过,只有树叶瑟瑟作响。 一片树叶随风飘向天际,飘向了都城的城池。 摄政王府 十二骑兵陆续出嫁,王府里却依旧热闹。这不,正筹备六月和十月的嫁妆呢。战王的骑兵要出嫁,总也是件大事啊。王府的偏厅里,众女闹开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公孙公子”,众女纷纷回头。 公孙晴明一双桃花眼放光,笑眯眯地说道,“打扰也打扰也。”他作势就要离开,急忙朝着旧肃殿而去。刚迈开脚步,就被众女强拉进偏厅,十二个女人排排站,将他围在中间,十二双眼睛扫向了他。 “公孙公子,王妃什么时候醒?” “应该快了吧。” “公孙公子,你这话都说了五个月了。” “这个……” “公孙公子不是毒医吗?这天下原来也有治不了的病啊?” “……” 公孙晴明单手支着头,却是将耳边的话语当成一阵风,听过就算。他抬头望向偏厅外,蓝天白云,宁静得十分安详。院子里种了茶花树,高高的树身,满树的茶花开得绚烂。樱红色花朵,有花香弥漫。 千朵茶花一起盛开,花香飘散于旧肃殿,花枝伸展到殿院。 殿院里,厢房的房门开着。 “今年的茶花,开得特别好看。你什么时候醒了,随我去赏花?”沉沉男声响起。 风战修收回视线扭头望去,目光落向床塌。 床塌上躺着一名女子,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上。白皙的脸庞,却是少了些健康的红润光泽。她似乎是睡了好久,睡到连下巴都变得尖瘦,只是神情显得恬淡安然。而她的脖子里,一条细细的红绳,佩着晶莹的玲珑玉。 他伸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风战修趴在床沿,盯着她的睡容看了半晌。 似乎是被她的好眠所感染,也闭上了眼睛,“我之前告诉你,八月和三月上个月成亲了。等下个月,六月和十月也要成亲了。对了,昨天晚上,我梦见姑姑了。她就站在我面前,可什么话也不说。后来我告诉她,你还在我身边,没有离开。她这才朝着我笑,转身走了。” “还有,玄熠又长高了,他每天都问我,姑姑什么时候会醒。”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明珠……不如你告诉我……” 谁的手,那么用力地握着她。 谁的声音,那么温柔地在她耳边诉说。 谁在呼喊她…… 她像是一缕孤魂忽然归附,小船找到了停泊的港口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要睁开。 突然,厢房外响起脚步声。 小玄熠大步跑进厢房,跑到了床沿。他扭头望了眼睡着的皇叔,又是望向睡了好久的姑姑。一双大眼睛望去,却是对上了另一双半睁的大眼睛。小脸猛然欣喜地扬起笑容,急急喊道,“皇叔!别睡了!姑姑醒了!” 茶花花瓣飘落在地,他抬起头,瞧见她正对着他微微笑。 “阿修,你知道雪融化以后会是什么吗?” “娘亲,那是雪水!” “阿修,雪融化以后是春天喔。” 虽然没有下雪,可是春天,真的来了…… (正文完) 番外 旷世恶君1 番外 旷世恶君1 圣歆王朝 十二月,初寒已至,天气愈发寒冷了。 再过两个月,除夕就要来临。 这期间十二骑兵陆续成亲,掐指一算,如今十二人已经嫁了四人,尚剩下八人。不过按情形来看,再过些时日,她们都会一个一个出嫁。而她们所嫁之人,皆是英勇将士。这无疑是替新帝招揽了才干。 眨眼之间,玄帝也已经五岁了。 皇宫御花园中,两人成双,正在漫步赏花。 “王爷!王妃!”太监宫女们瞧见两人,恭敬请安。 明珠微笑着点头额首,与风战修并肩走过太监宫女身边。粉色的衣裳衬得她一张小脸格外粉润,她扭头瞥了他一眼,一双机灵的大眼睛骨碌转动,她不急不徐地开口,轻声说道,“上次出行没有成,这次得补上吧。” 风战修听见她这么说,回头望向她,却是宠溺说道,“好啊。” “离除夕还有两个月时日,不如我们去玩玩?”明珠挑了挑秀眉,这话里的意思可绝没有那么简单。 风战修捕捉到她眼底闪烁的狡黠光芒,只是将她揽进怀里,“去哪儿呢。” “两个月时日,正好去一个地方。” 风战修虽没有问个明白,可也知道她要去哪儿,“那就去吧。” 是该去瞧瞧了,瞧瞧那位故人。 “什么时候走呢?”风战修又是问道。 明珠抬起头望向他,冲着他眯眯笑,反问道,“你说呢。” “现在?”风战修狐疑出声。 “真聪明!”明珠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庞,搂住他的手大步奔出御花园。 养心殿的书房内,小玄熠捧着书本正在听老师公孙晴明讲说。待那香炉里的一柱香燃尽,下课的时辰也到了。恰时,侍奉皇上的新任太监小卓子走了进来,如实说道,“皇上,丞相大人,王爷和王妃有几句话让奴才转告!” 公孙晴明一听此话,心里顿时暗叫“不妙”。 “什么话呀?”小玄熠眨了眨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小卓子应声说道,“王爷和王妃说,请皇上安心,等除夕到来,他们就会回来。至于国中事宜,劳烦丞相大人。” “啊?”小玄熠叫了一声,失落地嘟哝,“皇叔和姑姑出行啦?” “这个……”小卓子支吾支吾没有了下文。 公孙晴明白皙的俊容不动声色,却是大意失策,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先他一步跑了!公孙晴明猛得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他们什么时辰出宫的?” “辰时。”小卓子回道。 公孙晴明算了下时辰,扬起唇角,却是无奈说道,“退下吧。” 小玄熠下了地走到公孙晴明身前,漆黑的大眼盯着他看了又看。公孙晴明被他盯得有些狐疑,忍不住问道,“皇上,你这么看着臣做什么?” “公孙叔叔!”小玄熠困惑地喊道,人小鬼大地开口,“皇叔和姑姑是一对,公孙叔叔怎么只是一个人呀?” 呃…… 公孙晴明被小家伙一句话给问倒了,只是脑海里赫然浮现出一张娇俏、充满活力的小脸,那张小脸越来越近,他急忙摇头,脑海里的影象顿时消失了。公孙晴明这才回神,望着小家伙幽幽说道,“女人有毒。” “毒?”小玄熠困惑地呢喃,“姑姑也有毒吗?” “她只对你皇叔有毒。”公孙晴明语带深意,如此说道。 “为什么呢?为什么姑姑只对皇叔有毒?” “……” 出了皇宫,公孙晴明骑马回到丞相府。 丞相府前两名侍卫瞧见了大人,急忙上前嚷嚷,“大人!有位姑娘说她是您的未婚妻,她硬是闯进王府,现在……” 公孙晴明一向从容不变的俊容骤然一沉,立刻扯起缰绳,掉转了方向要跑。 “公孙晴明!你给本小姐站住!”铿锵有力的女声猛然响起,一道白色曼妙身影闪现于丞相府邸的墙头。 话音响起的同时,一条赤红色的鞭子甩向了他,将他即将逃跑的身影圈绑。 马儿惊鸣出声,马蹄在原地踏步,尘土飞扬而起。 公孙晴明剑眉一蹙,扭头望向墙头。只见她一身月牙白的裙裳,黑发垂落于胸前,背着行囊坐在墙头,甩起两条小腿有些得意。他一开口,却不是让她松绑,而是霸道地命令她,“月儿,马上下来!” 公孙月儿乖乖地“哦”了一声,果然站起身来。她飞身而起,白色的身影轻盈如一只飞燕直接飞向了他。她利落地与他同骑一匹马,大刺刺地从身后环抱住他,“下来就下来,这么凶干嘛!” 公孙晴明一声不吭,冷眼横向她。 公孙月儿收到他的眼神威慑,明白他快要生气了。她立刻下了马,不敢再造次,顺带收回这条爹爹替她特制的赤炼鞭。 “你怎么来了!偷偷瞒着义母跑出来了?”公孙晴明素来是玩世不恭,花名在外。但是一对上公孙月儿,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出那份异样。 公孙月儿瘪了瘪嘴,抬脚将面前的小石头踢飞,却是沙哑说道,“我和娘亲一起来的。” “义母也来了?”公孙晴明吃了一惊。 义父死后,义母足不出户,已经在西域住了十余年了,什么时候离开过? 公孙月儿将行囊解下,撩开青布,里面却是黑色的骨灰坛,“这里。” 公孙晴明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骨灰坛,愣了半晌,抬头望向她,只见她一双眼睛红得像小白兔,还倔强地抿着唇。 公孙晴明想到若非是当年义母好心捡了他一条小命,恐怕早就没有如今的自己。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无以回报,没有想到如今她随义父走了,而他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他真是不孝。 公孙晴明双手捧过骨灰坛,望向公孙月儿倔强的小脸,而她一双通红的大眼睛让他无法忽视,半晌之后沉声说道,“进去吧。” 公孙月儿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硬是将泪水逼回,只是闷闷地“恩”了一声。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终究还是抓住了他。 公孙晴明迈开脚步,带着她走进府去。而她这才抬头,傻傻地望着他宽阔的后背,眼泪一个不小心就落了下来,滴在了地上,一点湿润的印记。可他并没有发现,那泪水就这样被蒸发消失了。 丞相府的佛堂,公孙晴明将义母的骨灰坛小心翼翼地呈上高阁。 两人跪拜在骨灰坛前,默默三磕头。 “义母,晴明不孝,临终也未能拜见,望义母原谅!请义母走得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月儿,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公孙晴明一字一句,说得格外坚定有力。沉沉男声传入公孙月儿耳畔,听得她又是酸涩。 公孙晴明站起身来,又是伸手去搀扶她,“义母已经走了,你不要太难过。” 公孙月儿咬牙,只得点头。 “饿了吗?”他低声关心地问道。 公孙月儿再次点头,却是老实回答,“饿了。” 立刻,公孙晴明命人煮了饭菜,两人来到偏厅用膳。公孙晴明只替她夹菜,自己却米粒未动。公孙月儿实在是饿,吃了小半碗饭这才抬头望向他,嘴里还含着米饭,含糊不清地问道,“晴明,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公孙晴明俊逸的容颜如水一样温柔,不急不徐地说道。 公孙月儿咀嚼着口中的饭,闷头继续吃。 等到饭吃完了,公孙晴明带着公孙月儿来到了厢房。他推开房门,扫视干净的厢房,沉声说道,“你暂时就住这儿。” 公孙月儿走进厢房,双眼却是闪烁,好象在期待什么。 “你也累了,先歇息。”公孙晴明淡淡说道,转身走出了厢房。 公孙月儿焦急地望向他离去的背影,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握紧了拳头,轻声问道,“小时候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小时候?公孙晴明顿时怔忪,却还是想起来了。 “晴明晴明!公孙晴明!” “你可以叫我晴明哥哥,或者晴明师兄。” “我才不叫你哥哥,也不叫你师兄!” “为什么?” “因为我以后是你的新娘呀!” “新娘?” “难道你不愿意?” “愿意,怎么不愿意。等你满二十岁,我就娶你。” “二十岁?”她认真地算了算时日,懊恼地说道,“那还要好多年!” “……” 当年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话罢了,可公孙晴明没有想到她还记得那么清楚。寻常女孩儿家,到了十六、七岁几乎都已经出嫁。怪不得长大以后,她总是以他的未婚妻自居。原来,原来她在等待他。 公孙晴明的出神,只让公孙月儿误以为是他不愿意。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公孙月儿急忙大声嚷嚷,像是在掩饰些什么,“当然不算数,那么小时候的事情,谁还记得呀!我也只是玩笑……” 她急忙反手关了门,将他拒绝在门外。 可话虽如此,心里却还是有一丝丝失落。 公孙晴明望着紧闭的房门,困惑地皱起眉头。第一次,他彷徨了。 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的小丫头,每每想起来却总是让他心颤。 只是……真的要娶她吗? 十二月的月末,天气阴冷,似乎要下雪。 可是却迟迟没有下,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沿路的戚草随着冷风摇摆,在那大道尽头赫然闪现两道身影。而前方不远处,正是代城的城池。代城靠山而座,三面环水,更是圣歆王朝最后一座城池,也是最偏僻的一座城池。 而代城,这儿葬着一个久违的故人。 城门有士兵把守,来往的商人小贩以及百姓。 一男一女各牵了一匹马,英俊如他,清丽如她,惹得行人忍不住注目。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风战修以及明珠。他们顺利进了城,两道身影淹没于人群深处。 已是黄昏,晚霞染红了天空,半个夕阳落下山头。 代城的后山,那儿埋葬了城里死去的百姓。 天空渐渐阴沉,苍穹压得低低的。看来过不了多久,天就会黑透了。 一座墓碑连着一座墓碑,每一座坟中都住一个人。 风战修搂着她朝前走去,视线掠过眼前的墓碑,望向远处的那一座,“他就在那儿。” 明珠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他的亡灵,葬在这里有五年了。他独自一个人住在这里,已经有五年了。 终于,风战修与明珠走到那一座孤单的坟墓前,停下了脚步。两人同时低下头,望向身前的墓碑。 一颗心瞬间泛起涟漪,再也无法平静。 “骁天哥哥,我来接你回家了,对不起,我迟了……”明珠在墓碑前跪了下来,伸手轻轻抚摸。天色忽然阴沉,她的手碰触向墓碑,什么东西浮起。明珠一愣,仿佛有人抱住了她,像是在安抚她。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诉说着谁的思念,似有若无。 东骁天——弘帝之子,大兴最后的帝王。 我不知道出生在帝王之家,究竟是幸,又或是不幸。 人人为了皇权而争夺,一双双眼睛都像是锋利的刀刃,永远让人躲闪不及。 我的母妃只是一名妃子,算不上得宠。 可是她无时无刻不告诉我,骁天,你一定要当上皇帝,成为高高在上的君王。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活下去?这对寻常百姓而言,可能是最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个皇子而言,只不过是防备与杀害的过程。 德公公是母妃的亲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忠心于母妃。在众多的皇子中,我只是一个体弱多病,并且不被看好的皇子。 直到有一天,德公公告诉我,他说我一定会成为君王。他是那样肯定。 其实我并不喜欢德公公,因为我总觉得他的注目让我感到害怕。我也不喜欢宫里的人,除了我的母妃,我只喜欢明珠。我可以无所顾及地对她说任何话,我不用怕她会意有所图,她会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永远那样真挚。 那些为了皇权争夺的人,他们也许从未体会过快乐。每当我对着明珠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是全然放松快乐。 听说明珠并不是父王亲生的,她的母妃莲妃是被赐死的。 所以宫里的皇子公主总是欺负她。我当时有一种很强烈的想法,我只想带着她离开,离开这座皇宫,离开这座牢笼。诡异的是诸位皇子相继死去,而我这个本不被父王看好的皇子却成了太子。 可惜当我成为太子没多久,母妃就病死了。她死的时候,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可是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咽气了。 其实太子对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珠还在我身边。 可是风战修的出现,打乱了一切。明珠是那样喜欢他,我感到十分生气。我告诉她,不能和风战修在一起,哪怕是远远地看见,也要马上跑。否则的话,父王就会杀了他。明珠信了,果然远离了他。 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她不快乐了。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她快乐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快乐。 人生却有太多事情不由自主,我的责任迫使我必须如此,我一定要成为君王,保全大兴。 如果每个人的命中都有一个劫,那么明珠是我的劫,风战修就是明珠的劫。这就像是姻缘牵系,理也理不清,冥冥之中早就注定。而我却是另一个人的劫,那个人叫柳水瑶。 三年的相敬如宾,一夜的酒后乱性,我与她之间却有了共同的孩子。 孩子?这真是奇迹的所在。我甚至从未想过我会和她有孩子。 而水瑶擅自带我出城的那一刻,她说大兴不能没有君王,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她犹豫了好久的下半句话——我不能没有你。我的心瞬间被颤动了。君王、父亲、丈夫……这三个角色熟轻熟重?我已经分不清。 只是之后的很多个梦里,我都梦见了一双眼睛,那是水瑶的眼睛。她红着双眼,一种无助哀求的目光。当梦境成为现实,风战修的军队攻进城来了。我点了她的穴道,我告诉她,希望她将孩子平安带大。 终于有了答案,原来生在帝王之家其实不幸多过于幸。 我的不幸马上就要结束了。 当我打破明珠骨灰坛的时候,当风战修愤怒地袭向我的时候,我竟然有一丝窃喜。 明珠,我终究还是自私了。哪怕是骨灰,也不想让他得到你。 其实我骗了你很多次,包括铁征,包括你的身世。 可是请你原谅我,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了。 倒地的时候,我依稀瞧见水瑶哭泣的双眼,与梦境里一样通红,让我十分惆怅。作为丈夫,又或是作为父亲,全都没有尽到责任。三年如水婚姻,一句“对不起”,这就是我能给她的一切。 人死后还会有来世吗?我不知道。 如果可以重来,我咳嗽时她递过来的巾帕,我想……我会接过。 一阵冷风吹拂而过,明珠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已经眼中闪烁泪光。最后的灵力也消失了,但是……幸好让她听到了骁天的心声。明珠伸手轻抚墓碑,轻声呢喃,“骁天哥哥,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 “水瑶她也已经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和她在黄泉路上相会。” “还有,玄熠五岁了呢。”明珠微笑说道,声音渐渐哽咽,“玄熠很乖很听话,他长得很像你,而且非常聪明,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君王。我和战修也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会让他独自一个人。” “如果你地下有知,也请放心。” 风战修单膝跪在了东骁天的墓碑前,虽是沉默不语,却仿佛与他面对面交谈一般。久久无声,他伸手扶起明珠,沉声说道,“我命人将棺木运回皇陵安葬。” 明珠本想如此,现下却是摇了摇头。她望着墓碑,仿佛瞧见东骁天正对着他温柔地注目。她点了点头,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夜里凉,冷吗。”风战修关切地问道,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明珠依偎着他而站,深深的注目着墓碑,“战修,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孩子取名叫天耀好吗。” 风战修点头额首,与她并肩而站。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坟墓上的戚草瑟瑟作响。 都城 已是一月月末,二月初就要过除夕了。 皇宫上下喜气洋洋,众人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 御花园的梅花全都盛开了,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香味。尚算晴朗的午后,养心殿内聚集了三人。晌午念完课,小玄熠与公孙月儿正在闹着玩儿。这两人可是一对活宝,一旦碰上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月儿姐姐,你的鞭子使得好好哦。”小玄熠抬头望向她,一双眼睛眨啊眨啊,“以后可以教我吗?” 公孙月儿微微弯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啊,只要皇上想学,我一定教。” “月儿姐姐。”小玄熠又是喊道,却是望了眼不远处正倚着栏杆眺望天空的公孙晴明,收回了视线,轻声说道,“公孙叔叔说,女人有毒,你有毒吗?” “女人有毒?”公孙月儿狐疑地呢喃。 “是啊。”小玄熠认真地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公孙叔叔还说,姑姑只对皇叔有毒。” “姑姑?皇叔?”公孙月儿不只一次听到小皇帝提起这两人,心里更是困惑好奇。 若是江湖,那么毒医名号响亮。 但是提到君王,圣歆王朝的战王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王位,交出了整片江山。“风战修”这个名讳,恐怕早就深入人心。而那个俘虏了他的女人,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女子“明珠”更是让人惊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一个男人如此神魂颠倒呢? 小玄熠仰起可爱的小脸,却是同样困惑地说道,“公孙叔叔这样说的。我也觉得好奇怪,姑姑怎么对皇叔有毒嘛!” “别听你公孙叔叔瞎说,他和你开玩笑的!”公孙月儿没好奇地说道,猛地瞥向公孙晴明。 公孙晴明算着时日,思忖那偷偷“出走”的两人也该是时候回来了。忽然感觉到两道火焰般灼热的注目,回望于她,却是有些好奇。他迈开脚步走到两人面前,云淡风清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女人有毒吗?”公孙月儿双手叉腰,挑眉质问。 “有吗?”小玄熠立刻追问,两人显然是一个鼻孔出气。 公孙晴明听见这话,只是讪讪地笑。 公孙月儿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小卓子急步奔来,神色不自觉露出几分喜悦。他一边跑,一边喊道,“皇上,丞相大人,王爷……王爷和王妃回来啦!” “姑姑回来啦?”小玄熠高兴地叫了起来,急忙探头张望。 公孙晴明与公孙月儿放眼望去,只见养心殿外徐徐走进两人,风战修一如既往那般威猛俊美,漆黑的双眸像是一潭幽深的水,会让人沉溺,无法呼吸。而他的身边,白衣女子淡若秋波,一颦一笑都是恬淡。 公孙月儿的视线停留在那女子身上,想着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明王妃! “姑姑!皇叔!”小玄熠迈开脚步奔到了他们面前,小脸笑得灿烂如阳光。 明珠低头望向他,只见他神色健康红润,正茁壮地长大。她扬起唇角,轻声说道,“聊得这么开心?” “女人有毒!”小玄熠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公孙晴明来不及阻止,却有一丝尴尬。 “女人有毒?”明珠抿嘴微笑,聪慧如她想也猜到这是谁说的。她的目光扫向了公孙晴明,也注意到他身边另一个女人。那是一张陌生脸庞,青春娇好的动人脸庞,眼神纯净清澈,充满了朝气蓬勃。 她是谁呢?难道是…… “公孙叔叔说女人有毒,他还说姑姑只对皇叔有毒。”小家伙立刻卖乖,一五一十地说道。他急忙望向风战修,关心地问道,“皇叔,你中毒了吗?” 风战修深沉的目光瞪向玩世不恭的公孙晴明,那个眼神啊真是意味深长。 明珠忍着笑意,幽幽说道,“放心吧,你皇叔百毒不侵。” “是吗?”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小玄熠询问道。 风战修却是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他眯起鹰眸,犀利地话锋一转,“皇上,不如你去问问丞相,谁会让他中毒。” 小玄熠转身望去,视线却在公孙晴明与公孙月儿之间游移。小家伙直觉地将他们两人看成是一对,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啦,月儿姐姐会让公孙叔叔中毒!” “皇上,别胡说……”公孙月儿支吾嚷嚷,俏脸浮起两抹羞涩。 明珠心里逗趣,饶有兴致地问道,“大哥,不介绍下这位月儿姑娘吗?” 哦哦哦,看这个样子,她的未来大嫂人选有着落啦! 不等公孙晴明开口,公孙月儿一个大步上前,豪爽地说道,“我叫公孙月儿,直接喊我月儿就好了。” 公孙月儿?明珠秀眉一蹙,想着该不会是晴明的妹妹吧? 这下大嫂人选的着落又没了! “风战修。”他主动自报名讳,一张俊美无涛的脸庞竟然没有一丝多余表情。他大手一探,大刺刺地搂住明珠的肩头,宣告所有权,“我的妻子,夜明珠。” 公孙月儿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霸气以及冷冽所怔,一下子没有回神。 明珠朝公孙月儿抱歉地笑笑,无奈说道,“我家夫君就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这种事情还能习惯啊?公孙月儿闷闷地想,强扯起嘴角。 可是真得好幸福呢! “皇上,我们带了一个人回来。”明珠一字一句说道。 “谁呀?” “一个你很想见的人。” 一行人立刻赶往了皇陵,而东骁天的棺木随着风战修与明珠一起回到了都城。 当小玄熠瞧见那棺木的时候,心中十分困惑。 他握住明珠的手,视线却盯着正要入葬皇陵的棺木。而这座皇陵里,还葬着另一个人。那是他的母亲,柳水瑶的陵墓。小玄熠望向母亲的坟冢,又是望向下葬的另一处坟冢,似乎明白那棺木中的人是谁。 “姑姑,他是我的父王吗。”小玄熠稚气的声音有些激动。 明珠低头望向他,轻声说道,“皇上,快去拜拜你的父王吧。他瞧见皇上长那么大了,一定很高兴。” 小玄熠听见她这么说,这才松开了手。他有些迟疑地迈开脚步,走到那坟冢前。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坟冢,徐徐跪拜在地。 “父王……”小玄熠开口喊道,感觉温暖澎湃。 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父王,更是东骁天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孩子呼喊自己。 虽然亡者已逝,可是似乎也听见了这声呼喊一般。 小玄熠向东骁天的坟冢磕了三个头,眼眶忍不住泛红,清亮的童声盘旋而起,“父王,虽然孩儿从来也没有见过您,可是一直都将您放在心里,没有一刻忘记。父王请放心,孩儿一定会成为很伟大很伟大的君王,治理好国家。” 一番话说得振奋激昂,虽然是一张稚气小脸,连那声音都稚气,但是眉宇之间已经显现出帝王风范。 想来日后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 小玄熠站起身来,走到风战修与明珠面前。他抬头望向面前并肩而站的两人,露出一抹天真灿烂的笑容,“谢谢皇叔,谢谢姑姑。这是玄熠收到最好的新年礼物。” 风战修望着这位小皇帝,心中却是充满了骄傲。 明珠扬起唇角,欣慰于他的成长。 再过五年,再过十年,谁又能知道他会变成怎样的男子呢? 真是期待啊! 除夕之夜,皇宫中喜气洋洋。 今年的除夕,皇宫不再是冷清,而是欢乐。 小玄熠虽然是皇帝,可总归还是个孩子。夜幕降临,尚未开始用膳,他就拉着公孙月儿在养心殿的院子里放烟花。一点光影喷射向夜空,随后撒开成美丽的五彩斑斓。 小玄熠惊喜尖叫,又蹦又跳。 “月儿姐姐,你看啊!真漂亮啊!” “是啊!” 公孙月儿站在小玄熠身后,观赏着夜空里绚烂绽放的眼花,也被这美丽景象所慑服。忽然身边站了另一道身影,她扭头一望,对上了一双慧黠调皮的双眼。 公孙月儿愕然,急急喊道,“姐姐!” 因为明珠比她大上几岁,所以就喊一声“姐姐”! “用膳了!”明珠微笑说道。 公孙月儿点头,大步奔向小玄熠,“皇上!用膳啦!” 明珠望着公孙月儿,眼底闪烁过一抹算计。 而这抹算计恰好被走出大殿的风战修瞧见,他搂住明珠,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呓语,“你又想做什么。” “夫君,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明珠眨眨眼睛,笑得贼贼的。她已经问过公孙晴明了,原来月儿是义父义母的女儿,他们两人不过是义兄妹罢了。哦呵呵~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怕你会乱点鸳鸯谱!”风战修搂着明珠走进大殿,前往膳厅。 明珠睨向他,轻声说道,“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我哪敢?” “我看你没有什么不敢!” 满满一桌的美酒佳肴,五人围着圆桌一齐用膳。小玄熠开心地用膳,只顾着吃东西。明珠瞥了一眼公孙晴明,又是望向公孙月儿,笑眯眯地说道,“月儿,你今年几岁了?” “正好二十。”公孙月儿如实回道。 明珠不急不徐地说道,“二十岁的女儿家,也该找个好人家。可别误了青春年华,不如姐姐替你物色?” “这……”公孙月儿支支吾吾,没有了下文。而她却是小心翼翼地睨向身旁的某人,心里憋屈。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公孙晴明捏着酒杯,神色自然,垂眸不言不语。 “大哥,你觉得呢?”明珠可不打算让他当局外人,硬是要让他淌浑水。 公孙晴明饮下杯中的美酒,“月儿大了,的确是该嫁人。” “月儿,整个圣歆王朝的男人,随你挑随你选。”明珠豪爽地说道,嫁人搞得跟集市买菜一样。 “谢谢姐姐。”公孙月儿却是有苦难言。 “吃。”风战修霸道地吐出一个字,并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顾着照料自己的妻子。他体贴地替她夹菜,像是怕她忘记吃饭一样。 明珠回头一望,只见自己面前的碗中所堆积的食物像一座小山。 “夫君,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 “吃不完也给我吃!最近你怎么越来越瘦?”风战修不满地说道,似乎是在抱怨。 “我……”明珠忽然感觉有些头晕,伸手扶住了头。 “怎么了?”风战修沉声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姑姑?”小玄熠也抬起头,小嘴油腻腻的。 公孙晴明一把抓过明珠的手把脉,眼眸一紧,神色倒是微乐,却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乐什么,突兀地说道,“风战修,你可得管好她。” 风战修只是冷哼一声,心里想着只有自己被管的份! “如今有了身孕,就不要再忙这忙那了!”公孙晴明的话语像是一记雷鸣。 身孕?风战修以及明珠同时愣住,呆若木鸡! 番外 旷世恶君2 番外 旷世恶君2 公孙晴明的话震慑出了三人,除了小玄熠。 小玄熠眨了眨大眼睛,狐疑地问道,“公孙叔叔,什么是身孕呀?” “皇上,这身孕的意思就是……”公孙晴明笑得狡猾,英气的眉宇一挑,“你姑姑的肚子里有了孩子。再过不久,皇上就会有一个皇弟,或者是皇妹。” “皇弟?皇妹?”小玄熠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瞬间转化为欣喜。小家伙立刻跳下椅子,走到明珠身边,他擦了擦小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抚向她的肚子,高兴地说道,“姑姑,以后玄熠要当哥哥了吗?” 明珠回过神来,声音难掩激动,“是啊,皇上要当哥哥了。” “耶!”小玄熠欢呼了一声。 “皇上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明珠随口问道。 小玄熠听见她这么说,认真地想了想,稚气地回答,“姑姑,我都喜欢。可以两个一起要吗?我喜欢弟弟,也喜欢妹妹!两个我都要!好不好嘛?” “这个……”明珠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将他搂进怀里。 “恭喜姐姐,恭喜姐夫!月儿敬你们一杯!”公孙月儿倒了杯酒,敬向两人豪爽地一饮而尽。 公孙晴明瞥向依旧呆若木鸡的风战修,却见他面无表情。他只当风战修依旧不肯要孩子,那喜悦之色立刻隐去,沉声说道,“难道王爷不想要孩子?” 他要是再敢不要,那他一定和他打上三天三夜! “皇叔?”小玄熠扭头望向风战修,清亮地喊道。 明珠倒是有些逗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柔柔问道,“夫君,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呢?” 风战修一双鹰眸扫向众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自大狂妄地说道,“我当然要!” “皇叔,那姑姑是生个弟弟,还是生个妹妹呢?”小玄熠追问道。 “臣向皇上保证,弟弟会有妹妹也会有!”风战修虽然绷着一张脸,可是怎么看都是在偷乐。显然他是个闷葫芦,有事偷着乐。 小玄熠拍起手来,“太好咯!” “吃!”风战修又开始往她碗里夹菜,一碗不够,又拿了一只碗继续夹。众人见他如此,忍着笑意,倒也是一头汗水。明珠刚想开口阻止,他却命令道,“这些日子你就什么也不要忙了,好好养身体。” 明珠顺从地点点头,有些故意找茬,“那以后吃饭呢?” 话音刚落,有人已经夹了菜凑到了她的嘴边,只等她开口吃饭,“我喂!” “沐浴呢?”小玄熠赶紧补充。 “我帮她洗!” “走路呢?” “我抱她走!” “……” 明珠无语地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只觉得自己是得了两个宝。 公孙晴明总算是松了口气,余光瞥了眼公孙月儿,这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松什么。 “王妃,是不是口渴了?” “王妃,是不是要用点心?” “王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珠清早醒来,风战修上朝尚未回府。 几个丫鬟围绕着明珠团团转,简直把她当成菩萨来供奉。 夏儿端来了清粥,走到明珠身边,笑着说道,“主子,王爷早上吩咐了,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千万不能怠慢。主子现在怀了孩子,王爷心里开心,自然也着急,只怕主子哪里磕着碰着,那就不好了。” “你们都退下吧。”明珠对着那几个丫鬟吩咐道。 “王妃……”几个小丫鬟生怕王爷会怪罪,支支吾吾地不敢走。 明珠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地微笑,“下去吧。王爷回来了,我顶着。” “是!”丫鬟们听见她这么说,这才放心离去。 夏儿将碗呈到她面前,抿着嘴笑道,“王爷关心主子,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了!我还听说王爷连孩子的衣服、摇篮还有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命人师傅去赶工了!” 天!这个男人还真是急呀! 明珠喝着粥,心里却是满满的甜蜜,“随他去吧,他高兴就好。” 他的确是该高兴高兴了。 喝了点粥,明珠又觉得困了。她躺在躺椅上,盖了温暖厚实的毯子正在小睡。房间内的火炉烘烤着,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睡得小脸通红,周身散发出雍懒迷人的气息。忽然有人将她抱起,明珠幽幽醒来。 明珠惺忪地睁开眼,视线对上了那张俊美脸庞,“回来了。” “怎么不躺床上去睡?小心着凉!”风战修沉声喝道,动作却是呵护,竟然连眼底都是温柔一片,俨然是好好夫君的模样。 明珠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好困。你陪我睡。” 风战修将她平放在床上,自己也脱了衣服躺了下去。明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他的胸膛,像是一只猫咪。他的大手环过她的身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低沉地呢喃,“孩子有两个月了。” “恩~” “再过八个月,他就要出生了。”风战修算着时日,“现在是二月末,也就是说在十月。” 明珠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轻声说道,“是啊,孩子他爹,你不要那么紧张。还有好久呢。” 孩子他爹?风战修一愣,微微扬起了唇角。 明珠抓着他的大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而他感受到生命的奇迹,在她的身体内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心里流淌过一阵温润,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 明珠睡着了,喃喃呓语,“天耀……” 眨眼,二月走到了七月。 明珠也怀有身孕七个月了。 七个月身孕的她,肚子隆起,走路也十分辛苦。最要命的是,她害喜十分严重。寻常女子若是怀了孩子,一般过了四个月,害喜的情况就会有所好转,可是她非但没有缓减,反是愈发激烈。 原本饮食并不挑剔的她,现在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问题关键是,她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了就要吐。 这五个月下来,原本就不丰盈的她,更加消瘦了。下巴尖了,鹅蛋脸也成了瓜子脸,而且她变得极度嗜睡,醒来也是迷迷糊糊。时日一长,王府里的下人们就私下议论,给王妃取了个绰号,管她叫“睡妃”。 而此时,正逢九国商谈,外加共同创建的“皇家书院”开幕。 当然,这不单单是为了体现九国团结友好的一面,其实暗中也是要拉拢各国关系。公孙晴明作为丞相,美其名曰“治内”。不过这其中真正原因,惟有天知地知!所以风战修作为摄政王,自然替小皇帝不远千里亲自赶赴皇家书院。 算来时日,这也该回来了。 七月,初夏来临。 明珠小睡醒来,徐徐睁开眼睛。 “王妃,你醒了?”云霓立刻端来漱口的香茶,又是吩咐丫鬟去打温水。 夏儿嫁给战王的侍卫随从,正所谓夫唱妇随,所以就一同赶往皇家书院了。自从众离死后,云霓一直未嫁,直到上个月众离的母亲死去,她这才回到王府。只是她已经将头发挽起,不再是姑娘家的妆扮。 这一举动代表了一切。 虽然心中惋惜,可也只随她了。 一番洗梳,明珠虽然还有些迷糊,但也算是清醒。她喝着百合莲子汤,觉得一阵清凉舒服。她抬头望向云霓,轻声说道,“王爷还没回来吗?” “快了,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云霓回道。 明珠点了点头。 “王妃!丞相大人与月儿姑娘来探望您了!”小丫鬟低头奔进房,而她身后跟随着公孙晴明以及公孙月儿。 公孙晴明扇着扇子,一身白衣淡然潇洒,只是玩世不恭的性子一点也没改变。而他的身边,公孙月儿一头长发束成好看的蝴蝶髻,粉嫩的脸颊明丽动人,依旧是活泼青春。两人站在一块儿,确实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只可惜有人偏偏不开窍! “咦?怎么今天这么有空,一起来看我?”明珠调侃地说道,却又眯起了眼睛。 哎,怎么又困了。 “闲来无事,就来看看你。”公孙晴明不急不徐地说道,神色倒是自然。他牵过公孙月儿的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明珠瞧见他体贴的亲昵举动,心里更加想念孩子他爹。许是被刺激了,她故意说道,“对了!月儿,尚书大人的长公子生得一表人才,而且也是国之栋梁。而且长公子也十分喜欢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公孙晴明握紧扇子,笑容散漫隐去。 公孙月儿脸上几许羞涩,又蹙起秀眉说道,“姐姐!我……” “你不喜欢?”明珠追问,无视某人的瞪目。 “我不是不喜欢,可……”公孙月儿十分为难,支支吾吾地呢喃。 明珠不等她把话说完,急忙打断,“那就是喜欢了?” 公孙晴明沉了一张俊容,瞧见明珠眼底一抹狡黠,他明白她这是在惩罚他推辞了皇家书院开幕一事! 公孙月儿偷偷瞥了眼公孙晴明,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出神样子,心里一阵窝火。她握紧了拳头,负气地说道,“长公子的确一表人才,而且知书达理,找夫君也是该找他那样的。姐姐,我听你的!” “好,那我明日就……” “不准!”公孙晴明喝了一声。 “凭、凭什么!”公孙月儿愤怒地吼道。 公孙晴明诧异于自己刚才的脱口而出,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一下子愣住了,久久不语。 哦?好象有戏了!明珠笑得贼贼的。 “王妃!王爷回来了!”就在此时,一名青衣仆人赶来回禀。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风战修高大的身形闪现。风尘仆仆,神情也显现疲惫,已然是许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从都城赶去皇家书院,少说也要两个月时日。可他偏偏来回只花了两个月。英挺的眉宇蹙起,俊容是掩不住的急切。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直直地望向明珠,瞧见她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王爷回得真快。”公孙晴明啧啧感叹,好象是逃过一劫。 风战修横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等他走到明珠面前,又是仔仔细细地将她看了个遍。明珠微笑地回望他,几个月不见才发现她竟然是那样想念他。她刚要开口,他不满地抱怨出声,“该死的!” “夫君,怎么了?”明珠轻声问道,握住了他的手。 风战修紧紧地盯着她的肚子,又是爱又是气,“这个臭小子竟然把你折腾得那么瘦!” 众人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珠知道他极爱这个孩子,可又心疼她。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叹息道,“是啊,他一定很调皮!” 这几个月的确万分辛苦! “等这个臭小子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风战修随口说道,却是轻轻地抚摸。 孩子似是有所感应,竟然踢了他一脚,似乎是在抗议。 “啊——”明珠轻呼一声,又是惊又是喜。 临近十月,明珠快要临盆。 风战修变得十分焦急,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是行动已经表现一切。产婆也请来了,直接在王府里住下,只怕孩子突然出生,还要去请产婆那就来不及了。不仅仅是产婆,甚至连大夫都住在王府里。 明珠睡觉的时辰越来越多,食欲却越来越差,又惹得风战修愤怒不已。 于是王府里就经常上演这样的场面。 只要王妃吃不下饭了,难受得头晕又或者是呕吐,王爷就会一边抱着王妃,一边又是不满即将出生的小王爷。出奇的是,每次只要王爷发飙,王妃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像是有反应,立刻反击,一点也不甘示弱。 而后明珠就哭笑不得,只好打圆场,“夫君,天耀又踢我了。” 风战修冷哼了一声,盯着她隆起的肚子看了又看,黝黑的大掌小心翼翼地覆上,感觉到孩子旺盛的生命力,他喜形于色,却是沉声喝道,“臭小子,你不要太得意。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孩子又是踢了一脚,明珠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天耀乖,爹爹和你说笑呢!” “我才没有说笑!”风战修反驳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明珠依偎在他的怀里,幸福满满,“可是他是我们的孩子呀。想想看,他会像玄熠一样,慢慢地长大。” 生命的奇迹恐怕就是如此,能够看着和自己所爱的人生下的孩子一点点长大。 风战修听见她这么说,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我猜他一定是个男孩儿。这么顽皮。” “或许是个女孩儿,所以才抗议爹爹那么粗鲁。”明珠眨了眨眼睛,手指绕着他的一束黑发无聊地把玩。 风战修眉宇一凛,却是异样肯定,“肯定是个男孩儿!” 话音落下,肚子里的孩子再次攻击,踢了他一脚。 风战修懊恼地瞪着她的肚子,就像是在瞪着真人一样。他有些咬牙切齿,又是无奈,“臭小子,你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明珠无语地叹息,眼睛一闭索性选择睡觉。 这种温暖的午后时节,最适合睡一觉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肚子依旧那么大,可是孩子却迟迟没有想要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意思。风战修坐立不安,英俊的脸庞更是阴霾。明珠倒也不在意,每天都会给孩子说些故事唱唱歌儿。而每次只要风战修抚上肚子,孩子就会踢。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死对头”? 应该是吧。 一眨眼的时间,十月也走到了尽头。 王府里的仆人丫鬟们都忍不住好奇了,这可真是稀奇了。王妃怀胎十月了,怎么还不生?这可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呢。再加上小王爷一直和王爷对着干,王府里的下人们早就议论纷纷,种种揣测满天飞。 “我看啊,小王爷一定是呆在王妃的肚子里太舒服了!” “不是不是,我觉得吧,小王爷一定是不喜欢王爷,所以不出来!” “嘘!我听说啊,十月怀胎还没有分娩,那孩子多半是……” 那人的话刚说到一半,立刻遭到众人的白眼外加仇视。那人只好收了声,可是又忍不住委屈,小声地说道,“多半就是个小魔星!” 突然,男人愤怒地咆哮响彻整个王府,“该死的,臭小子,还不出来!” 众人心有余悸,可是也已经习惯了。 多半又是王妃身体不适了! 十一月,凉爽的秋风习习。 这可是狩猎的好季节。 每年一次的狩猎,满朝文武大臣都要陪伴皇帝前往狩猎。当然,风战修与公孙晴明也不例外。本来风战修是不愿意去的,可是基于明珠的劝说,加上玄熠一双期待的目光,又想等到夕阳西下就能返回,他还是去了。 啧啧,这天下,战王天不怕地不怕,只对王妃宠上了天。 皇宫的御花园内,公孙月儿正陪着明珠散步。而她已经怀胎十一个月,肚子大得离谱。低头望去,都瞧不见自己的脚了。走了几步,明珠有些累了,她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月儿,我想歇息一下。” “姐姐,你小心些。”公孙月儿立刻扶她进了凉亭,又命人去准备了茶水点心。 突然,明珠感觉肚子一阵绞痛,双手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喊道,“月儿……我好疼……恐怕是要生了……” “啊?要生啦?”公孙月儿慌了手脚,“怎么办?怎么办?” “产婆……” 王妃怀胎十一月,突然要生了。这可让皇宫上下急得团团转。产婆、太医、宫女、太监齐齐候在已经重新修复的平乐宫。侍卫更是马不停蹄赶往狩猎场,通知王爷这个消息。想当然,风战修得知消息之后,脸色一沉,立刻奔赴皇宫。 臭小子!竟然选在他不在的时候出生? 这不是摆明了跟他这个老子对着干? “姑姑要生了?”小玄熠被公孙晴明护在身前,两人共骑一匹马跟随在风战修身后。 公孙晴明盯着风战修远去的身影,心里忍不住偷笑,“正是!” 只是当风战修等人赶回皇宫,赶到平乐宫的时候,只听见孩子一声清亮的啼哭声震天。天空竟然乌云密布,更是打雷闪电。一道闪电从天空霹下,直接打中平乐宫院子里的大树,树身被劈成两半,轰然倒地。 众人吓呆了,“啊——” 平乐宫的寝殿内,襁褓中的孩子刚刚出生,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王妃生了个小王爷,战王喜得贵子,这一消息立刻传播于九国大陆。 不仅仅是圣歆王朝众所周知,连其余八国都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小王爷取名为“天耀”,全名风天耀。 而同时,九国大陆上早就传遍了这则传言——战王之子天耀乃是小魔星转世。 据说,王妃怀胎十一个月才生下了小王爷。据说,小王爷出生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闪电交加。据说,小王爷刚刚出生就睁开了眼睛,与寻常孩子不大相同。据说,小王爷生得异常俊美,活脱脱是战王的翻版。 最怪异的是,任何人去抱他,他都睁着大眼睛,安静可爱得不像话。 可偏偏有人一抱他,他就…… “哇——”一哭哭得惊天动地,哭得人耳鸣头疼。 而那个抱他的人,竟然是他那位王爷爹爹! 啊哦,虽然如此可众人也不得不感叹,小王爷长大以后将会是怎样的美男子呢? 真是期待啊~ 皇宫平乐宫中,明珠刚刚产下小天耀,尚在休养之中。而襁褓中的天耀乖乖地躺在摇篮里,他不哭也不闹,安静乖巧地不像个孩子。白皙的小脸,秀挺的小鼻子,特别是那一双大眼漆黑宛如世间最珍贵的宝石,让人为之心颤。 众人都争着抢着去抱他,直接被小家伙给征服了。 晴朗舒适的午后,众人齐聚平乐宫。 明珠半躺在床塌上,风战修正喂她喝汤。公孙月儿抱着小天耀,忍不住逗弄一番。而公孙晴明站在她身边,低头望着襁褓中的小家伙,同样惊喜。公孙月儿拿着小铃铛在小天耀面前晃动,诱惑地说道,“天耀,笑一笑。笑一个。” 小天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依旧不露笑脸。 “天耀,笑一笑?叔叔送你这个?”公孙晴明也加入诱惑小天耀的队伍中,拿出了自己从不离身的金算盘。 小天耀望着那金光灿灿的小算盘,似乎是不感兴趣,可爱的小脸就是不笑。 “我来抱,我来抱皇弟。”东玄熠吵吵嚷嚷,伸长了手臂要去抱。 公孙月儿微微弯腰,叮咛道,“皇上,天耀很重得噢,你抱得动吗?” “我要抱皇弟,我抱得动!”东玄熠倔强地回道,急忙从公孙月儿手中抱过小天耀。公孙月儿小心翼翼地松了手,也不敢离得远了,只怕孩子摔着磕着。这也是东玄熠第一抱皇弟,也是他的第一个兄弟。 东玄熠望着小天耀,扬起灿烂的笑脸,认真说道,“皇弟,你一定要记住我。因为我是你的皇兄。皇兄最喜欢天耀了。” 小天耀许是明白了东玄熠所说的话,忽然就“咯咯”地笑出声来。 东玄熠高兴地大叫起来,“皇弟笑了耶,他也喜欢我!” 公孙晴明愣住了,公孙月儿也愣住了。自从小天耀出生之后,他就没有露过笑脸。任由产婆、嬷嬷、太监、宫女……谁去哄他,他都是不笑。可是没有想到,玄熠这么一句话就将他给逗笑了。 上苍啊,这真是奇迹。 待众人回神,孩子清脆的笑声早已消逝。 “天耀,我是月儿婶婶。婶婶也很喜欢天耀噢!” “天耀,我是公孙叔叔。叔叔比这位月儿婶婶还要喜欢你!” 两人同时开口,公孙月儿不服气地瞪了公孙晴明一眼。再望向小天耀,小家伙十分不给面子地眨着大眼睛,就是不为所动。这眼神让他们感觉讪讪的,怎么看都是“我对你没兴趣”这个意思。 东玄熠抬头望向明珠以及风战修,兴奋地说道,“姑姑,皇叔,皇弟喜欢我,他笑了哇!” 风战修喂完明珠最后一口汤,他将汤碗递给一旁的云霓。风战修径自站起身来,走向了公孙月儿。高大的身影闪现到小天耀面前,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小翻版,沉声说道,“我是你爹,笑一个给爹看看。” 众人忍着笑意,眼角却都是笑。 瞧瞧,这是什么呀? 堂堂一朝摄政王,所向披靡的战将,竟然会这样和自己的孩子说话? 小天耀被公孙月儿抱在怀里,他怔怔地回望着风战修。众人也好奇地盯着这两父子,等待着奇迹会不会发生。等了许久,等到众人都没了精神,小天耀忽然有了动作。他只是将头一扭,索性不去看他,眼不见为净。 啊!小家伙竟然和王爷爹爹对着干! “哈哈!”公孙晴明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一脸得惬意自在。 公孙月儿无奈地笑,想着这两父子“结怨”很深。 风战修却是俊容一沉,他猛地伸手从公孙月儿手中抱过孩子。孩子刚到风战修手中,倒也没有任何异样。风战修心里不免一喜,想着这个臭小子总算没有再哭了。孩子刚刚出生那时,他一碰到天耀,他就给他哭得凄厉无比。 这不是让他下不了台吗! 好歹他也是他爹! 风战修刚得意了一下,小天耀两条秀眉拧在一起,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哭了。风战修眼眸一紧,厉声喝道,“不许哭!” “哇——”刹那,孩子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座平乐宫。 明珠望着这两父子,显然是没辙,“夫君,孩子让我抱抱。” 风战修急忙将这个烫手山芋转给明珠,奇迹又发生了,孩子一到明珠手里,他不但不哭,而且还一直笑。如此不给面子的孩子,这恐怕是史上第一人。 小天耀握着小拳头朝着风战修挥舞,像是在示威胜利! 风天耀一出生就有小魔星的称号,而他那位爹爹王爷风战修因为儿子的缘故,顺利周章地被灌上了“魔王”的美称。 按照道理来说,这两父子应该亲密无间才对。 可事实情况偏偏相反,两人硬是水火不融。 风天耀虽然乖巧懂事,但是他一向很少笑。千金易得,却难换小魔星一笑。只有明珠抱他的时候,又或者是东玄熠抱他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灿烂稚气的笑脸。风天耀的笑容,稀少得珍贵,成为另一则传说。 五个月时,那是风天耀第一次开口说话。 那是极其珍贵的第一次,当时明珠尚在平乐宫。在场包括风战修、公孙晴明、公孙月儿、东玄熠以及几名伺候的宫女太监。风天耀起先只是咿咿呀呀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忽然张开了小手,握起粉嫩的拳头。 “该、死……”童稚的声音,却惊骇到众人。 众人都愣住了,耳朵嗡嗡地鸣响,以为刚才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只是幻听而已。 小王爷他究竟说了什么? 该、死?没有听错吧? 上苍!神灵!这怎么可能呢?这么小的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竟然说“该死”? 风战修一张俊容顿时阴沉,眯起鹰眸盯着摇篮里的婴孩儿。有种感觉很强烈,这个臭小子长大了,可能会不得了。而明珠望向孩子天真的小脸,只是无奈地笑。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哎,看来他们的孩子不简单呢。 “该死?”公孙晴明喃喃地重复念道,饶有兴致地睨着小家伙。 公孙月儿觉得不可思议,愣愣地自言自语,“他真的是个孩子吗?” 正当众人发怵的时候,风天耀没由来得笑了起来。 原本是清亮舒朗的笑声,此刻只让众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难道真的是小魔星! 众人犹豫踌躇的时候,东玄熠丝毫不畏惧地迈开脚步,奔到了摇篮边。他伸手握住风天耀的小手,惊奇地嚷嚷,“哇!皇弟,你好棒!你会开口说话了哇!而且还说了两个字!皇弟好棒!” 风天耀似乎十分高兴,又是“咯咯”地笑。 “……”众人一阵寒蝉,脊背森然。 半个时辰之后,风天耀开口说了两个字“该死”,此事传遍整座皇宫。 一时间,战王之子是“小魔星”转世的传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时光匆匆流逝而去,不知不觉小天耀开始会爬会走了。 此刻,摄政王府的花园里,明珠慢慢地松开了风天耀的手。 风战修与明珠两人并肩而站,想要亲眼目睹小家伙新的成长。 周遭的丫鬟仆人则是紧张谨慎,却见风天耀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只怕小少爷一个不小心摔着了,磕碰到了那可不好。偏偏风天耀倔强得很,硬是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两条小腿好似踩在棉花上,软而无力。 “天耀少爷!小心点!千万小心!”众人的呼喊声不断响起,关切不已。 风天耀穿着锦绣珍品的衣服,剑眉星目,小小的人儿已经展现出帅气俊美。他完全继承了风战修的传统,自小就只喜欢黑色。若是其他颜色的衣服,一穿到他身上,他就会又是手扯又是蹬脚,表示反抗。 明珠起初给他做了白色、蓝色的衣服,最后只好全都送给了府里嬷嬷们的孩子。 风天耀双脚一软,整个人朝前倒去。 “哎呀!”有人轻呼一声,瞧见风天耀快要摔倒,急忙上前想要搀扶。 风天耀顷刻间摔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要去扶他!”风战修沉声喝道,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风天耀。与身俱来的威严在此刻猛得威慑迸发,使得众人不敢上前,只得僵住了身体。 王爷真是的,小少爷还是个孩子呢!众人心里免不了嘀咕。 明珠挽着风战修,温柔地注目着风天耀。她知道这是一个孩子的必经过程,太过呵护的下场是适得其反,只会变成宠溺娇纵。更何况,他的爹爹可不是普通人,他响彻九国大陆鼎鼎大名的战王。 风天耀还坐在地上,一双大眼睛茫然无辜地望着自己的爹爹还有娘亲。 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开口呼喊。 但是一瞧见风战修冷冽的注目,风天耀丝毫不畏惧,反而傲然地迎上了他。两条小眉毛微微轻蹙,那份倔强不羁显现。 “站起来!”风战修又是喝了一声,命令地语气。 四周忽然沉静,众人齐齐望着风天耀。 小家伙像是不买帐,依旧不动。 “天耀!站起来!到爹爹和娘亲这儿来!”明珠扬起唇角,轻声喊道。 风天耀听见了娘亲的呼喊,漂亮的黑眸眨了眨。小手撑地,从地上摇晃地站了起来。他有些吃力,还是顽强地迈着摇晃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只差几步了,风天耀急切地冲向了两人。 “娘亲……”风天耀张开双手,终于抱住了明珠。 明珠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气难掩一丝为人母亲的骄傲,“天耀会走路了呢。” “娘亲陪我玩!不陪爹爹!”风天耀嘟哝地说道,开始撒娇了。 果然,孩子还是孩子。 风天耀扭头瞥向风战修,竟然朝他吐了吐舌头。 这个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风战修剑眉一凛,风天耀干脆无视。 “娘亲,孩儿口渴了。” “那娘亲带你去喝水好吗?” “好!” “娘亲,以后我们一起不理爹爹好吗?” “……” 番外 旷世恶君3 番外 旷世恶君3 眨眼,东玄熠十一岁了。 而风天耀也六岁了。 六岁的风天耀,生得愈发清秀可爱。饱满的额头下是两道剑眉,不羁地舒展。五官极像父亲风战修,虽然尚未长开,但是已经可以预见未来,那一定是个超凡的俊美少年。特别是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璀璨如同宝石。 这孩子几乎集合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实在是讨人喜爱。 只是这少爷脾气倒也说不出像谁比较多一点,猖狂、自负、倨傲、人小鬼大、天不怕地不怕……等等等。不仅从出生开始就和风战修对着干,而且小家伙还经常不给人面子。只不过,这些人一般是想着要巴结讨好他的大臣或者是商人。 风天耀就是有这个本领,一眼就瞧得出谁是真心待他,谁是阿谀奉承。 王府上下,无论是嬷嬷又或是仆人丫鬟,他虽然不常笑,可总也懂事乖巧。少爷脾气归少爷脾气,不会故意刁难。 相比起一些府里的公子小姐,这可真是万分难得。 所以啊,风天耀就更受众人喜爱。 这日,十二骑兵前来王府,云霓也有很久没见她们,明珠更是高兴。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可有十几个女人,这戏可就唱得热闹了。十二骑兵早已各自成家,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二话不说,急忙搬来桌子,打个十圈八圈麻将再说。三桌麻将,还剩了两人旁观。 谁若是输了,那就换谁上场。 “二筒!” “哎?正巧了,我碰!” “怎么又碰了呢?这手气也太好了吧?” 正玩得热闹,夏儿和她的夫君李卫两人急忙奔进偏厅。 “咦?这不是夏儿两口子嘛?”正在一边旁观的三月轻呼出声。 “主子,小少爷不见了!” “王爷大发雷霆,命我们二人要立刻找到小少爷,否则的话,误了时辰,小少爷就逃不了王爷的责罚了。” 夏儿和李卫两人一唱一喝,急急嚷嚷。 明珠摸了一张牌,拇指触向牌面,随手将面前的牌撂倒,微笑说道,“对对糊,四暗杠,无字无花!” “啊——”另外三人睁大眼睛,怎么又糊了! 云霓将茶杯茶杯端给明珠,明珠接过喝了一口,宝贝儿子天耀不见了,她倒也没有半点紧张,不急不徐地说道,语气更是淡然,“哦?天耀又不见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不要大惊小怪!继续继续!” 众人一阵汗水,在连输了十把之后集体站起身来让位。 谁爱打,谁接手呗。 只可惜没人敢接手咯。 “主子……” “王妃……” 夏儿和李卫两人也同样一阵汗水,虽然明知道前来找寻王妃求救无用。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他要逃,那就别怕责罚。”明珠晶亮的双眼温润一片,对于这个儿子似乎是任其自由发展个性。 夏儿和李卫两夫妻对望一眼,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双双退了出去。 六岁的风天耀开始和东玄熠一起念书,也一起去习武场习武。课本上的知识,自然是由丞相公孙晴明教导,而武功嘛,则由他那位爹爹亲自传授。只可惜,这位小少爷就是和他那位老子犯冲,恐怕是八辈子不和。 风天耀第一次玩失踪,可吓坏了众人。 多少人寻他,只差把整座城池也掀了。可是他呢?竟然就在皇宫里,哪儿都没去。只是爬上了一棵参天大树,躺在粗壮的树杆上睡午觉。这可气坏了风战修,当然了,担心恐怕已经多于生气,罚他跪了祠堂三个时辰。 此后,“失踪”的把戏也就十有八九会发生。 次数一多,明珠也习惯了。 偏厅外的天空,蓝得如此透彻。 春天走到了尽头,眼看着炎炎夏日即将要来临了。 等到习武的时辰过了,风战修怒气腾腾地赶回王府。 风战修一回到王府,立刻吩咐府里的下人,只要见到风天耀,立刻就带他去大厅。任何人若是敢私自袒护他包庇他,就要更严厉地罚他。小家伙实在是太吃香了,确实是他不对,可眉毛那么一蹙,就让人心疼。 夜色渐渐黑了,风天耀却迟迟没有回来。 大厅内,风战修连晚膳都没用,任由明珠来劝,他也不听。 眨眼五年宁静生活,他倒是还老还童,有时候顽固得可气可爱。 “王爷!小少爷回来了!”管家欣喜地奔进大厅,回禀道。 风战修猛地睁开鹰眸,瞧见大厅外徐徐走进一道黑色的小小身影。那眉毛、眼神、鼻梁、嘴巴,无一不像他。可偏偏就是能将他气个半死。只是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另一个陌生少年,年龄比他大了些许。 风战修不动声色,沉默地望着他们。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有些脏了,小脸也有擦伤。 风天耀走到大厅中央停下脚步,身后的青衣少年也停下了脚步。 “爹爹,他叫则影,以后是孩儿的人。”风天耀瞥了眼身后的青衣少年,傲然地迎上了高位上的风战修,丝毫不畏惧。而他也不说自己这一下午到底去做什么了,就这么大刺刺地放话。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这么小竟然就给自己找了个贴身心腹! 风战修冷哼了一声,凝望着自己的小翻版,沉声喝道,“我准了吗!” “他是孩儿的人,不必爹爹准不准。”风天耀虽然只有六岁,童声也稚气,但是这气势却比寻常孩子威慑,甚至比一些大人还要有气场。 风战修鹰眸一紧,将他紧锁于眼底,冷声嗤笑,“那你还带他来见我做什么!” 这个臭小子,真是要气死他! “孩儿只不过是告诉一声爹爹罢了。”风天耀英挺的剑眉蹙起,漆黑如宝石般的双眸一眨不眨。那小身板站得挺直,不屈不挠,镇静地说道。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好歹你也是我爹,不和你说一声,有点过意不去。可是留不留那少年,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无关。 风战修猛地拍案,桌上的茶杯被震起,“哐啷”一声落下。 “跪下!”他大喝一声,怒不可抑。 想他半生征战,横扫九国无往不利,什么时候容人如此放肆?除去他心爱的女人不谈,放眼整片大陆,纵然是其余八国的一国之君也是对他敬畏有加。偏偏他这个儿子从出生开始就与他不和,处处与他作对。 不仅和他抢明珠,竟然连他亲自教导习武,也三不五时给他玩个失踪。 这让他的颜面何存? 风天耀倒是顺从地跪下了,倨傲地望着风战修,那稚气的眼神与风战修一样锋芒。 “我说不准留,就是不准留!”风战修沉声命令,语气坚决,似乎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其实他是在等待小家伙开口央求,只要他求求他,他兴许就答应他让那少年留下。 风天耀跪在大厅中央,童声清亮响起,“则影是孩儿的人,孩儿想留就留。” “天耀少爷,既然令尊留不下则影,那则影也不愿意勉强!则影告辞!”青衣少年黑发高高束起,那脾气倒也是铮铮傲骨。 风天耀猛地起身,以身拦住他的去路。 一句话也没说,则影只是低下了头。 风战修冷冷地望着风天耀以及那个叫则影的少年,虽然好奇于他们两人之间认识的机缘,可是碍于面子又不好开口问个究竟。当然,他也发现了儿子的聪明之处。风天耀言语之间没有提到只字片语,显然是在维护那个少年。 他突然有了坏心眼,冷声说道,“他可以留下。” “当真?”风天耀扭头望向风战修,狐疑于他突然的妥协。 “从明日起,习武的时候你不可再偷逃!”风战修说出了交换条件,也瞧见天耀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 果然,他就知道他这位爹爹没有那么好心! 风天耀思忖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那以后则影和我一起习武!” 风战修默然地瞪着风天耀,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这个条件。他突然感觉自己肚子饿了,径自站起身来。走过风天耀身边的时候,沉声说道,“老规矩,你自己知道怎么做了。” “孩儿知道。”风天耀倔强地应声道,走回大厅中央再次跪下。 风战修迈开脚步,颀长的身影走出了大厅。 则影望着风战修离去,这才走到风天耀身边同样跪下。 “你起来!不关你的事!”风天耀十分有原则。 “主子被罚,则影自然也要承受!”则影默默说道。 年纪只差了少许的两人,建立了默契,从这一刻起成为行影不离的主仆。 跪了一个时辰,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明珠偷偷端了食物来到大厅,她望向跪拜在地的两人,眼底温润一片。明珠走到两人面前,风天耀抬头瞧见了她,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乖巧喊道,“娘亲!” “总是惹你爹爹生气!调皮!”明珠轻声呵斥,无奈地微笑。 风天耀撇了撇嘴。 明珠扭头望向那青衣少年,轻声说道,“你是则影。” 则影也望向明珠,眼前是一张温柔的脸庞,不像他之前所见到的那些人,眼底隐匿着讥讽以及嘲蔑,她是如水一般淡淡的,却能够让他感觉安心塌实。这样的注目,像极了他病死的娘亲。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天耀一向顽皮,以后你就好好管着他。”明珠扬起唇角。 “是!夫人!”则影应声道。 风天耀可不乐意了,嘟哝说道,“我才不需要别人管。” “你们也饿了吧?吃点东西?”明珠正要打开食盒,可是却被风天耀出声阻止。 “不要!”风天耀的倔脾气像牛,“三个时辰还没满呢!” 明珠知道他的脾气和他爹一模一样,也不再劝说。只是将食盒放在一边,安静地起身离去。她退出了大厅,一个转身却见回廊里站着另一道高大身影。她走到他面前,徐徐说道,“天耀又长大了。” 他亲自选择了自己的护卫。 风战修伸手搂住明珠,与她一齐走回寝殿,却是嘴硬心软,“谁让你给他送吃的了!” 那日之后,则影就成了风天耀的贴身护卫。 两人一起进宫,与东玄熠随风战修习武。 东玄熠已经长成了英气的少年,玉冠束发,明黄色的龙袍包裹着修长的身姿。当年的小皇帝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成长,神似东骁天,微笑起来十分温柔。可却比东骁天更为威仪,眉宇之间几分勇猛。 “皇弟,他是……”东玄熠瞧见了陌生人,自然是沉声问道。 风天耀侧目瞥了眼则影,则影单膝跪拜在地,徐徐说道,“皇上万岁,我是少爷的护卫。” “原来是护卫。”东玄熠露出一抹笑容,十分迷人。 风战修高大的身形压下一道黑影,三人顿时一怔,“……” 习武场内,三人依次练习武艺。 一年复一年,一岁复一岁,一眨眼三人都已经长大。 当风天耀十二岁的时候,风战修将他喊到了跟前。 “爹爹。娘亲。”风天耀信步走进大厅,朝着居中而坐的两人喊道。 而他身后,如影子跟随的青衣少年正是则影,同样敬畏地喊道,“王爷。夫人。” 明珠朝他们微笑,又是扭头望向风战修。 瞧瞧,他眼底是一抹得意得逞。 她的夫君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真是无奈啊。 不过,幸亏如此,这日子也不会太过无聊。 风战修睨了眼风天耀,有些故意似得并不急着开口说话。他只是端起一杯茶,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清润的香茶从喉咙流淌进身体,他将茶杯搁回桌案。这才抬起头正视于他,沉声说道,“你知道今日我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孩儿又不是爹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风天耀明白他是故意,所以十分不给面子地呛声还以颜色。 风战修眯起鹰眸,冷冷地盯着他不羁的小脸。想着这个臭小子马上就要走得远远的,有一段时日不会再烦他恼他,也不会和他抢妻子。他心里高兴,那份怒气也隐忍了下去,神情更是惬意从容。 可是风天耀却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他老爹竟然还很高兴? 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风战修剑眉一挑,继而又道,“各国的皇亲国戚子女都要去皇家书院念书学习,你是我的儿子,那就更不能例外。明日你就和则影一起出发,前往皇家书院。学期三年,每半年准许你回家一次。” 风天耀倨傲地瞪着风战修,心里想着原来他想出这么个方法整自己! 这么冠冕堂皇,说得倒是好听,其实就是想把他支走。 皇家书院?那是什么鬼地方!而且还要三年?半年才能回家一次?哼! 两人僵持了好长时间,风天耀撇了撇嘴,应声道,“孩儿遵命!” “好!”风战修高兴地喝道,没有半点不舍的意思。 明珠无声叹息,拿风战修没办法。她站起身来,走到了风天耀面前,轻声叮咛,“天耀,这是你第一次离家,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就写信回来。千万千万记住,不可以惹是生非。” “娘亲,孩儿一向很乖。”风天耀急忙装成乖宝宝的样子。 明珠摸了摸他英俊的小脸,扭头望向则影,轻声说道,“则影,辛苦你了。” “夫人,则影一定竭尽所能。” 风天耀想着自己明日就要离开,他不忘记要与皇兄辞别,“爹爹,娘亲,孩儿要进宫向皇兄辞行。” “去吧。”明珠望着他们转身离去,心里却是无声祷告。 阿弥陀佛,希望皇家书院的老师和院生不会太惨! 皇宫 凑巧的是当风天耀走进养心殿的时候,公孙晴明正欲离去。他刚走出大殿,迎面瞧见风天耀与他的贴身护卫则影。立刻停下步伐望着两个小家伙,百无聊赖地说道,“这不是小王爷和他的小护卫,怎么这么巧?” 风天耀蹙了下眉宇,轻声喊道,“公孙叔叔。” “咦?小王爷好象不高兴?”偏偏他一双眼睛锐利锋芒,洞察力实在太好。 风天耀默然说道,“没有。” “难道是因为你要离开都城前往皇家书院?”公孙晴明一语中的,笑得畅快。 风天耀虽然一向与风战修不和,可是此刻他也认同他爹爹对于公孙晴明的看法,他是一只绝对狡猾而且还很可恶的狐狸。突然,身后响起公孙月儿柔亮的女声,她喊了一声“天耀”、“则影”。 “月儿姐姐。”风天耀眼底闪烁过一抹深邃,他扭头喊道。 其实公孙月儿论辈分来说应当是“姨”,可是因为皇兄东玄熠喊她“月儿姐姐”,所以他也顺口如此喊她。而这十余年来,公孙晴明与公孙月儿之间的关系那是剪不断理还乱,一个是不娶,一个是不嫁。 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一僵就僵了十余年。 风天耀佯装困惑,好奇地问道,“月儿姐姐,公孙叔叔说要带我去绾香楼。绾香楼是什么地方?” “公孙晴明!”公孙月儿忿忿地横了他一眼,腰中的赤炼鞭狠狠地挥向了他。 公孙晴明急忙躲闪,朝风天耀投了个眼神。 好小子,竟然耍阴的! 风天耀好整以暇地望着两人上演大战,不忘记助威。直到公孙月儿追着公孙晴明远去,他这才奔进养心殿。 养心殿内,十七岁的东玄熠端坐在龙椅上正在处理朝政。 “小王爷到——” 东玄熠听到小太监的通传声,急忙抬起头来。 “皇兄!” “皇上万岁!” 东玄熠从龙椅上起身,走到了面前。风天耀足足比他小了五岁,所以也比他矮了一截。东玄熠低头望向他,扬起唇角,“皇弟,皇叔已经告诉过我了,你要前往皇家书院。何时出发呢?” “明日。”风天耀如实说道,“所以我来向皇兄辞行。” “走得这么急?”东玄熠就这么大刺刺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风天耀也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肩而坐。则影默默地退出大殿,守在殿外盯梢。 “皇弟,前些日子皇兄命人替你算了一卦。卦相预言,近日你有灾劫!” “那又如何?” “我猜这灾劫很有可能就会在皇家书院!” 灾劫?风天耀嗤之以鼻,显然是不当一回事。 东玄熠并没有告诉他,那一卦的灾劫显示为“红鸾星动”。 皇家书院由九国共同筹资建立,成为九国唯一一所正式独立的书院。 书院坐落于大陆中央,九国的交界之处。 茂密的山林簇拥,荫绿平坦的山林大道,远远望去,皇家书院屹立于紫荆山的山顶。 它就像是一座神秘幽深的宫殿,矗立于云霄。 皇家书院耗资千万两黄金,院师都是由九国重重把关挑选出来的最优秀人才,甚至连负责书院日常事务的嬷嬷、公公、丫鬟、仆人那都是数一数二。皇家书院学制为三年,三学年为期,通过层层院考方才可以修满学业。 只是这修满学业却也有些困难,院考相当严格,考题也千奇百怪。 虽然如此,可是依旧不减众人对皇家书院的热衷。 基于九国国君对皇家书院的赞赏,不时会亲临书院,一旦能够顺利修学的院生那自然是平步青云、仕途顺畅。正因为这样,皇家书院备受皇亲国戚、巨贾富商的青睐,从初初建起,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可谓是万众期待! 所以,只要有些财势的人家莫不是将子女往皇家书院选送。若是男子盼望他受到国君的赏识,成为一朝重臣。若是女子,那就盼望她能嫁个显赫家世的贵族之子。非富即贵,从此荣华享受不尽,也是替自家招揽权势。 而今年的皇家书院,似乎比以往不同了。 炎热的七月与八月本是休假的时日,但是学生们却纷纷前来书院。而且,今年报考的人数比往年要多上许多。 为什么? 啧啧,只因为一名少年! 九国的权贵人士早早就收到了密函,得知那位少年将会在今年夏日进入皇家书院成为院生。所以早前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自己的子女好好亲近那名少年。讨好、阿谀、奉承、巴结……只要是脑子里能想到的办法,无所不用其极。 为什么? 啧啧,因为那名少年不是一般的少年! 他是谁? 据说,他的爹爹是响彻九国大陆,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猛将,封号为“战”。他更是九国最强盛圣歆王朝的摄政王,玄帝的皇叔。据说,他的娘亲是玄帝的亲姑姑,更是南昌国女皇陛下的义女,封号为“夜”。 再加上,他的叔叔是鼎鼎有名的判官丞相公孙晴明。曾经游历于九国经商,熟识巨贾。 所以,南昌、楚齐、北辽、大商、夜月、西池、燕、阁邱八国对于这位少年可以说是极尽好奇,想方设法也要拉拢他。 什么?他的名字? 哦,他的名字嘛——风天耀。 酷热的暑夏,蝉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着夏日,许是在抗议这份炎热。 皇家书院众生殿,那是院生们休息安寝的寝殿。初初入学的院生们,共有数百名。这数百人将会在这三年里一同学习,一同修业。直到三年后顺利通过书院院考,他们就可以回到各自的国家。 众生殿的女寝殿内,少女们聚集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聊天说笑。 环肥燕瘦,却都是富家之女。 “你们听说了吗?” “你是指他吗?” “是啊,就是他呢?爹爹说了,他长得十分好看,我觉得也只有我才能配得上他。”穿戴花哨的少女没有丝毫娇羞,反倒是斩钉截铁。 “谁说的?说不准他喜欢我呢?” “哼!我看你们都没戏!他应该喜欢我才对!” “走着瞧!” 少女们寒暄了一阵,各怀心思不再理会,退回厢房。 惟有长相清秀可人的少女依旧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正无聊地甩着两条腿,仰望蓝蓝天空,游神发呆。她看上去约莫十岁左右,长得不算美艳,倒有几分雍懒。偏偏那双眼睛却不时迸发出机灵,有些精怪的感觉。 “小姐。”喜儿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喊道。 苏碧落点了点头,“什么?” “小姐,这儿好热呀。咱们还是回房去吧。”喜儿生性怕热,抵不住这份炎热。 苏碧落眯起了眼眸,不急不徐地说道,“喜儿,本来以为来这儿会很无聊。现在看来不会很无趣。” “小姐,您……”喜儿感觉一阵恶寒,支吾地说道,“老爷交待过,不可以……” 苏碧落“哎呀”了一声,扭头望向喜儿,眨了眨眼睛,“天高皇帝远,这个道理没听过吗?” “可是……” “睡觉去咯。走吧。” “小姐!” 苏碧落径自起身,喜儿急忙跟了上去,“小姐,您千万不可以乱来,老爷说了,一定要好好地念完书。” …… 日子一天一天度过,书院众生都在等待那名少年的到来。 直到八月月末最后一日,终于有人呼天喊地地奔来回禀消息,“来了!他来了!” 立刻,收到消息的众生齐齐奔往院长老师的雅阁。 黑鸦鸦的人群,果真是人潮汹涌。 苏碧落站在人群后头,也不急着去“瞻仰”那位传说中的少年。 “他就是风天耀呀,长得真好看呢!” “是呀!是呀!” “……” 他一身黑衣锦袍,腰间是绛紫色的金边宽带,衣袖领子都镶嵌着好看的图纹。头发用翠玉冠高高束起,鬓角各自垂下一缕黑发。宽阔饱满的额头,狭长的双眸漆黑如墨,熠熠生辉。 媲美神裔一般的迷人脸庞,仅仅是一眼,就会晕眩不已。 不得不感叹这天下间,又怎么会有如此的美少年。 风天耀?苏碧落眯起眼眸,微扬着唇角,一抹好看的弧度。 风天耀的到来使得皇家书院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旋风,数百名的学生以“梅”、“兰”、“竹”、“菊”划分为四个班。而这四个半则是按院考的成绩排名,再安排院生的所在的班。所以,为首的“梅”更是优秀院生的集合处。 这是皇家书院自建立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传说,风天耀是皇家书院唯一一名不用考试就被划分为“梅”班的院生,而且是院长卿点。如此一来,风天耀的不凡地位更加昭然可见,就连一向古板公正的院长老师都对他另眼相待呢。 不过呢,这也让众院生感到头疼。 若是聪明优秀的院生,那也不着急。 可是资质愚笨些的,那可就急了。 姑且不论家中长辈对他们的千叮咛万嘱咐,男儿家心高气傲,总也想进入好班,受人赏识。对于风天耀不用考试就能进好班,他们自然是不服气的。而女儿家自从瞧见风天耀后,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只怕自己不能和他同班交好。 基于种种原因,皇家书院立刻形成了两股势力。 一股是极力推崇风天耀,这其中不乏一些阿谀奉承想要讨好的名门将后,女院生几乎全都倾倒于他。另一股则是极力抵制风天耀,同样都是英年才俊,想他们也是各国的佼佼者,凭什么他有特例。 两股势力明争暗斗,互相看不顺眼。 夏日分明已经到了尾声,可是炎热却依旧丝毫不减,反而愈演愈烈。 三日之后就是入院后的第一次院考,院生们紧张地进行复习。 众生殿的君子殿,公子少年们三三两两聚集,执书诵读。 圆脸的少年生得有些胖,正大口大口吃着点心,不时地喝上一口水。低头一瞧,桌子上满是点心的残末,书本也落得都是。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憨憨地说道,“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书,我替你擦擦……” 他急忙扯了袖子要去擦,同桌而坐的少年不乐意了,拿起书本就走到一边。 “小胖!你能不能不吃了?”有人开口了。 “为什么啊?我饿了,也不能吃啊?”圆脸少年嘀咕道。 “马上就要院考,你就不能静下来看看书。” 圆脸少年一听这话,又咬了一口点心,含糊不清地说道,“反正我也考不进梅班,还读这么认真做什么?” 几名少年不再搭理他,径自读书。 圆脸少年又是连续吃了好几块糕点,这才满意地摸了摸肚子。有些无聊地环视四周只见大伙儿都在读书,他随口嚷嚷道,“哎,如果我是风天耀就好了,不用考试就进梅班了。真是厉害啊。” “是啊,风少爷可是战王的儿子,那自然是厉害。” 有人反驳回嘴,“你和他又不熟识,你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那人得意地扇着扇子,显然已经将风天耀当作自己的靠山,“风天耀的娘亲是我们南昌国女皇陛下的义女,他也算是半个南昌国人。” “先前分明提的是战王,如今又兜转到南昌国去了,牛头不对马嘴。” “你再说一遍!”那人拍案而起。 “怎么,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我说你牛头不对马嘴!”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阁邱国的子民真是没教养!” “南昌国的子民信口雌黄!” “我要教训教训你这个小子!” “就凭你?我教训你还差不多!” 那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得就说到各自的国家了,言语之间不和,直接冲撞到一块儿,瞬间扭作一团。一个拳打,一个脚踢,战争被迅速激化。其余几个院生瞧见他们打斗,立刻上前阻止,硬是将他们拉开了。 “别打了!别打了!” “不要打了!不然让院师瞧见了可就糟糕了!” “轻则受到责罚,重则要开除学院!” “……” 而在这个时候,劝架的院生余光瞥见回廊外站的身影,整个人顿时一僵。他的手一松,开口喊道,“容治少爷。” 打斗的两人,包括劝架的几人听到这一声呼喊,立刻停止了吵闹。众生齐齐扭头,望向来人。只瞧见厢房门的回廊处,一道紫色的颀长魅影,逼人的气魄,阴郁冷峻,似乎是被打扰,他的神情极为不悦。 容治盯着那几名少年,他们被他这么一盯,浑身也开始不自在。 容治忽然开口,男声更显阴霾,沉静地放话,“再吵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众生瞧着他转身离去,直到那身影消失于眼底这才松了口气。打斗的两人伸手揉着受伤的伤口,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圆脸少年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胸口,似乎是得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一般。 “容治真可怕。”圆脸少年擦了擦汗,喃喃说道。 容治,北辽国骁骑大将军的儿子,更是备受北辽国国君赏识的有志少年。初初入院就不与人为伍,而且其人极其难亲近。许是因为他是大将军的儿子,所以一身的好武功,让他们不敢对他放肆。 先前有人得罪了他,就直接被他拧断了手腕。 幸亏有院师及时救治,那人才没有断臂。 学院内发生了这种事情,院方应该要开除他的院生资格。但是偏偏那名被打伤的少年主动承认是他的错,事情最后有些不了了之。 而他也因此出名。 回廊尽头,那道紫色魅影突然停下脚步。 容治扭头望向远处的天空,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风天耀!” 番外 旷世恶君4 番外 旷世恶君4 “天耀少爷!” “天耀少爷你在这里吗?” “天耀少爷你究竟在哪呢?怎么找都找不到!” 炎炎夏日,几名心仪于他的少女正在寻找风天耀的踪迹。她们去过君子殿打听,可是风天耀并不在君子殿。于是她们就在书院各个地方寻找,但是找来找去找了半天,却也没有找到风天耀,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几名少女聚集到一起,疲惫地坐在草地上。 参天的大树,遮挡了酷热的阳光,洒下荫绿的阴影。大树下,四名少女依次而坐。 “哎!天耀少爷不知道去哪儿了!”少女甲哀叹了一声。 “就是啊,找了这么久。”少女乙立刻附和。 少女丙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疼的腿,坚决说道,“那就再找呗!我就不怕找不到了!他一定就在这个书院里,还能跑哪儿去!” “我们还不如去读书,天耀少爷进了梅班呢!”少女丁懊恼地说道。 众女一听,顿时叹息不已。 梅班啊!她们怎么进得去呢?最优秀的班! 但是天耀少爷已经进了梅班了,为了天耀少爷,她们也一定要考进去才对! “姐妹们,我们还是去念书吧!争取考入梅班!” “好!” 众女响应号召,纷纷站起身来走回寝殿淑女殿的厢房。 蓝天白云慢慢漂浮,而她们身后大树的树干上,忽然落下一缕黑色发丝。长长的黑发,阳光从树杈的缝隙里洒下光芒,闪烁着琉璃般璀璨。 树叶遮掩的粗壮树干上,黑色的挺拔身影正舒服地平躺。 长长的睫毛覆着眼尖,狭长的双眸紧闭,似乎正在睡觉。而他的俊容像是鬼斧雕琢的美玉,不带一点点瑕疵。两片薄唇微微上扬,享受着午后的安逸宁静。他动了动身体,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剔透的玲珑玉落了出来,系在腰间。 而大树的另一枝树干,护卫则影静坐等候。 一阵微风徐徐吹拂,吹起黑发飞扬。 “少爷,您醒了。”则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气息微变,知道他已经醒了。 风天耀并没有睁开双眸,神色愉悦舒朗,男声沉沉得很好听,“什么时辰了。” “午时已过。”则影回道。 风天耀利落地起身,黑发微微晃动,睁开了双眼。他眯起鹰眸眺望远方,倨傲的俊容呈现出恶魔般的笑容,“则影,记得写信回去。信中就写,我病了。不过没什么大事,只是水土不服。” 哼!他才不会让他那位老爹过得太过逍遥! 就算他不在府中,他也要让他知道,娘亲会替他担心! “是!”则影听从吩咐。 “饿了,去膳堂吧。” 由于午时已过,所以膳堂内没有什么院生,只有几位大娘还在打扫。整洁的膳堂,空落落得倒也显得清净。风天耀是讨厌那些烦人的少女,从小到大,他全都讨厌。只觉得她们碍眼,而且异常呱躁。 大娘瞧见来人,立刻招呼道,“这位院生,你要吃些什么呢?” 只是抬头这么一瞧,可不得了。 几位大娘都呆住,被少年的英姿飒爽慑服。 自从皇家书院建立起,她们就在书院内打杂。自然也见多了英俊的少年美丽的少女,可是如此俊美天下难得的少年,这绝对是少见。 “冷面。”那俊美少年开口了。 几位大娘猛地回神,笑容的弧度更大,“有!马上就有!” 风天耀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则影随之入座。冷面是早就拌好的,所以只要盛盘即可。大娘端了托盘前来,将两盘冷面呈到了两人面前,多了一盘精致小菜,不忘记寒暄,“快点吃吧,怎么来得这么晚,肯定是饿了吧?” “谢谢大娘。的确是饿了。”风天耀沉声说道,十分有礼。 则影困惑地说道,“大娘,我们只叫了冷面。” “没事,大娘送你们的,慢慢吃!”大娘笑得更加开心,想着书院里的院生非富即贵,所以这脾气也上极其难伺候。没想到这两位少年却是那么谦和,真是难得。 几位大娘继续擦拭桌椅,不时地望向靠窗位置。 恰时,清亮的女声由远及近响起,“大娘们,我好饿哦。” “落落来了!”大娘喊道,语气难掩欣喜。 一抹清雅的绿色身影,不急不徐地走进膳堂。她身形纤细,却也不是弱不禁风,挺直了脊背,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柔嫩,整个人雍懒,让人瞧上一眼似乎就会被她感染,也有了懒洋洋的感觉。 可是眼底闪烁着熠熠光芒,宛如灵动的兔。 苏碧落同样午睡醒来,饥饿地带着喜儿来到膳堂寻找食物,“大娘,我要喝冰镇的酸梅汤,还有牛肉米线。” “你先坐着等,马上就好!”大娘瞧她那谗样,赶紧去捣鼓。 苏碧落乖乖点头,立刻坐向一张桌子坐下。 “小姐,你快看啊!”喜儿发现了角落里靠窗位置的两名少年,视线逗留在那黑衣少年身上。 天呐天呐,那不是风天耀吗? 淑女殿的那些女院生们拼了命地找他寻他,没想到他竟然在这儿。 苏碧落实在是太饿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顾及那些。她平生有两大嗜好,一是吃饭,二是银子。只不过比起银子来,这吃饭更是重要。 吃饭皇帝大! “小姐,他是风……”喜儿拉了拉她的衣袖,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苏碧落焦急地盯着里间,等待大娘将美味的食物端出来,“我管他是谁!” 不一会儿,大娘将冰镇的酸梅汤还有牛肉米线端了上来。 苏碧落心满意足地开吃,嘴里塞满了米线,那笑容灿烂,不忘记赞美,“大娘,味道好好哦。你做的米线比我家的厨子好多了。等我以后离开书院,你也跟我回家吧。以后就天天做米线给我吃。” “好啊,大娘就跟你回去!”大娘被她的小甜嘴哄得十分高兴,开玩笑似地允诺。 苏碧落点了点头,埋头吃东西。 喜儿默默地吃着米线,小声地叮咛道,“小姐,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咕噜咕噜~”她吃得太快,急忙喝了一口酸梅汤。 喜儿蹙起秀眉,低下头无声叹息。 哎,别人家的小姐都知道温柔娴淑,就算不是,那也会假装一下。 偏偏她家的小姐,什么也不在乎。老爷不只一次劝说,她却问温柔娴淑能值多少银子?这真是没辙。老爷只怕小姐日后嫁不出去,所以硬是将小姐送来了皇家书院,期望她能找个如意郎君。 现下,皇家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自然是女院生心目中的风天耀少爷了。 这么大好的时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多少女院生盼都盼不到,她家小姐就这么给浪费了。 许是苏碧落的吃相太过不像寻常女子,又许是因为她没有像那些麻雀女子那么烦躁,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引起了风天耀的注目。 可别认为风天耀是对她感兴趣。 风天耀沉默地瞥了眼那绿衣少女,仅仅是因为无聊罢了。 手中的碗放在桌上,苏碧落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趴倒在桌案。她一动也不想动,觉得这才是最舒服的时候。她扭头扫去,视线对上了角落里的颀长身影。顿时,眼睛睁得微大,又瞬间松散。 苏碧落一眨不眨地盯着风天耀,眼底却隐匿着几分狡黠。 她似乎正在酝酿些什么。 风天耀注意到她灼热的目光,俊美的容颜迸发出冷漠,周身也透射出生人勿近的气场。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则影,径自站起身来。他一起身,则影也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一道黑色身影,一道青色身影,显然是同出同进。 咦?要走了?苏碧落瞧见他要走,恍惚中视线对准了他腰间系着玲珑玉。 这块玉好象不错~ 风天耀翩然走出膳堂,快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苏碧落算准了时间站了起来。两人在走道里拥挤,风天耀轻挪一步,不与她争。只是这个时候,喜儿挡住了则影的视线,苏碧落的袖子拂过风天耀身侧,衣袖的遮掩下,一把细巧的剪刀快速地剪去了那红绳。 玲珑玉神不知鬼不觉地落进她的手中,悄悄地收好。 苏碧落朝他笑笑,带着喜儿走出了膳堂。 待两人走远后,风天耀与则影才默默地走出膳堂。风天耀眼眸一紧,直觉地探向自己的腰间。而原本系着玲珑玉的红绳早已空空如也,显然是被利器割断。 则影低头一瞧,沉声说道,“我去将玉追回来。” 院生寝殿淑女殿 苏碧落回到属于自己的厢房,喜儿掩了房门。 苏碧落坐在椅子上,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拿在手中无聊地观赏。喜儿走到她身前,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那件东西,狐疑地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买了块玉啊?以前怎么没有瞧见过呢?” “这块玉啊……”苏碧落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是我的。” “啊?不是小姐的?那是哪儿来的?”喜儿吃了一惊。 “反正玉的主人会找来。”苏碧落慢慢悠悠地说道。 话音落下,厢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喜儿又是诧异,“不会是来了吧?” 来得挺快。苏碧落不免感叹,她才刚刚得手呢。她吩咐了一声,“开门。” 喜儿开了门,厢房外站着几名女院生。容貌亮丽的少女,穿戴得婀娜,神情却是质问是不解是敌视。喜儿吓了一跳,怔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苏碧落,有人找你。”带头的少女忿忿地喊道,那个眼神凌厉啊。 苏碧落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故意假装困惑,“有人找我?” “还不快点去!”说话的少女口气冲冲的。 “那我马上就去。”苏碧落倒也不生气,径自走出厢房。喜儿急忙跟了上去,那几名少女也凑热闹地跟着。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人越来越多,而且全都聚在淑女殿的殿院外?到底是谁呢? 淑女殿的殿外,青衣少年傲然地背身而站。 则影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这才徐徐转过身来。瞧见了来人,果然是方才在膳堂的那名绿衣少女。他直截了当,向她索要,“请将玉交还。” “原来那玉是你的?”苏碧落装什么也不知道,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则影当然明白这少女在装傻,“那是我家少爷的玉。” 苏碧落“哦”了一声,直接将玉拿给他。则影一愣,原本以为她会故意刁难,又或者是要求见少爷诸如此类,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简单就交出来了。则影沉眸,伸手将玉取过,道了一声“告辞”,转身离去。 则影一走,苏碧落悠闲地转身,对上了几百双眼睛。 “喂,苏碧落,你认识天耀少爷?” “为什么则影会来找你?” “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和天耀少爷是什么关系!” 苏碧落哀叹一声,“其实他是我的表哥。” 众女吃惊地瞪着苏碧落,一下子鸦雀无声。她们怎么也想到,苏碧落竟然会这么说。风天耀是苏碧落的表哥?不是吧?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啊?风天耀可是圣歆王朝摄政王与王妃的独子,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表妹啊! “真的假的啊?风天耀是你的表哥?” “就是啊,也没听说过他有你这样一个表妹。” “如果他是你的表哥,那为什么他不和你说话呢,还假装不认识?” 一声一声质问,直直地逼向了苏碧落。 喜儿紧张地揪紧了衣服,心里想着完蛋了,小姐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小姐什么时候成了那位风天耀少爷的表妹了? 苏碧落走到众女门前,神情有些为难,轻声说道,“其实这是不能说的,但是我不想引起姐妹们的误会。我娘亲和风天耀的娘亲是结拜的金兰姐妹,所以我就喊他一声表哥。后来我随爹爹远行,和他好多年不曾碰面了。” “那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了?”有人嫉妒得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话一出口,众女的眼神愈发锋芒。 苏碧落伸出手,食指在她们面前晃了晃,“虽然我们是青梅竹马,可是我和表哥纯粹是兄妹感情。如果有什么,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吗?你们说对不对?” “好象有点道理……”有人呢喃了一声,看来是认同了。 众女又望向苏碧落,平板的身材没有一点点起伏,若非她是女儿家打扮,她们还以为她是个清瘦的少年呢。再看姿色,没什么特别的闪光点,整个人懒洋洋的。倒是一双眼睛挺大的,十分明亮。 论容貌论身材,这儿许多人都远在她之上。 众女拥向苏碧落,紧盯着她看了又看,“那你怎么证明呢?” “这样吧,一会儿我就证明给你们看。”苏碧落微微笑,百无一害。 而她藏匿在袖下的左手中,那块玲珑玉依旧还在。 则影回到君子殿的寝殿厢房后,将手里的绣袋呈给了风天耀。 风天耀接过绣袋,只用手轻轻触摸,眼底闪烁过一抹促狭,沉声说道,“则影,你白跑一次。”他说着,将绣袋倒置,袋子里果然落出一块玉,却不是属于他的那块玲珑美玉,而是一块成色普通的廉价玉石。 则影立刻仔细回想,当时那名少女拿着装有玲珑玉的绣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而后又悄悄收了起来。 一定是在那个时候被她掉包了! 风天耀径自站起身来,将那廉价的玉石放回绣袋。他将绣袋抛向则影,则影伸手接住,他跨出厢房,幽幽说道,“看来她在等我去!” 好大胆的丫头! 当风天耀出现在淑女殿殿院前的时候,众女又惊又喜。苏碧落说他马上还会来找她。他果然来了。这下可不用他主动开口,就有人上前讨好地说道,“天耀少爷,你是不是来找苏碧落?我马上去喊她出来!” “天耀少爷你热不热?” “天耀少爷,我搬个椅子给你!” “天耀少爷喝茶吗?” “……” 风天耀对于这些阿谀的丽颜只觉得厌烦,他的耐性越来越不好了。从小到大,他就对女孩子避而远之,偏偏这个大胆的丫头使诈让他来到这里。他倒是要瞧瞧,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想做些什么。 “碧落,你快点,天耀少爷等很久了呢!” 苏碧落慢吞吞地走出殿院,视线扫过众女,望向了那道黑色身影。只见他俊容如神裔,果然是英气挺拔的美少年。苏碧落走到他面前,嘴角四十五度上扬,一抹好看的弧度,仅以两人能辨的声音,轻轻开口。 “自己的东西就要自己来拿。”她伸出手,掌心是那块玲珑玉。 风天耀低头望向玲珑玉,也望向了她白皙纤细的小手。他取过玲珑玉,不经意间碰触过她的肌肤。 “苏碧落,我记住你了。”风天耀低声说道,眼底簇起邪恶光芒。 明明是暑夏,可是他的眼神却让苏碧落感觉脊背一寒,微微有些不适。她微笑地朝他挥挥手,俨然是送别哥哥的乖巧妹妹,“慢走噢~明日见~” 明日一早还有早课呢! 风天耀深深地注目了她一眼,与则影一同离去。 众女的视线紧紧注目,久久没有移开。 等到两人闪出视线之后,众女一窝蜂奔向了苏碧落。 苏碧落被她们包围簇拥,轻咳了一声,众女马上安静下来。 机灵的大眼睛一转,她一边朝着殿内走回,一边开口说道,“大家都有话对表哥说。这样吧,你们每个人写信吧,我会替你们将信转达。只不过,你们也知道的,办这事也挺烦心的……” “碧落,我这手镯可是从南海买来的,可漂亮了,送给你了!” “一个手镯有什么了不起,我的珍珠更好呢!” “我的玛瑙来自西域,最配碧落了!” 众女立刻明白过来,追着苏碧落进了殿。 苏碧落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我确实喜欢,可是我天生过敏,不能戴那些。” “这样啊,没关系呢!我有银子,你能戴什么你自己买吧!” 当天,苏碧落收到了近百封的情书! 喜儿望着桌上堆积成山的书信,张大了嘴。因为地上的箱子里,是整整一箱的银子。 这是苏碧落进入皇家书院后赚的第一笔钱财! 苏碧落喝了口茶,小小的人儿初露高超的敛财手段。 风天耀是棵不错的摇钱树呀~ 刚刚入学,所以几百名院生尚位分班,早课的时候聚集在正殿一齐学习。 诺大的皇家书院内,三三两两的院生朝着正殿走去,一抹抹清新颜色。院生服已经全都发送到各位院生的手中,男子是湛青色的儒士服,束巾也是湛青色。女子则是白色的素裙,腰间是淡淡的湛青色。 众生从寝殿朝着正殿而去,一路上谈笑声四起。 忽然,身后响起少女欣喜的嚷嚷。 “风天耀来了!他来了!” “啊!真的是他!怎么办,他在看我呢!” “得了吧,他哪有看你,不过只是凑巧扫了一眼!” “他明明就是在看我。” 少女们停下了脚步,怔忪在原地,想要上前搭讪说话,却又不好意思。自然也更怕被拒绝。毕竟这儿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风天耀自从进入书院后,就不曾开口与谁说过话,更是不曾与谁接近过。 少年们也停下了脚步,更是自动让出道。风天耀可不是普通的人物,家中长辈叮咛嘱咐,他们自然不敢得罪。再加上风天耀周身似乎会迸发出一股凛然气势,让人不禁会朝后退去,不敢靠近。 风天耀沉静地注视着前方,无视于众人的注目。 英挺的眉宇,一双好看深邃的双眸隐匿着几分不屑以及冷凝。 他抿着唇,不动声色地走向正殿。 则影跟随在侧,同样默然。 两人的身影不急不徐地走过众人身边,吸引眼球。 少女们加快了脚步,也奔向正殿。若是能够占得风天耀身边的位置,那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众女一窝蜂拥去,只留下少年们干瞪着大眼。有些嫉妒,有些无奈,更有些羡慕,瞧瞧,这么受女孩儿欢迎。 “风天耀真厉害,女孩儿见到他就像是蜜蜂见到了蜜糖。”小胖手中揣着一袋甜食,取了一颗丢进自己的嘴里。 身边的几名同伴随口附和道,“他确实长的非凡,家世也厉害。没办法啊。” “天耀当然不一样,他是天之骄子。” “哼,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因为战王的名号!” 几人正小声议论,身后突然响起阴郁的男声。 “你们挡到我的路了。” “容治……”几人扭头一望,瞧见容治沉了一张脸,神情极其不满。他们是害怕容治的,所以急忙让道。等到容治走远,这几人才松了口气,朝着正殿奔去。 时辰差不多了,院师也要到了。 不远处,两人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急急赶往正殿。 苏碧落以及喜儿各自抱着书本,两张小脸通红。喜儿虽然是丫鬟,但是苏家一向待她极好,所以进入书院的时候,更是花了重金。自然,这也是苏碧落答应苏老爷进入皇家书院的条件。 如此,喜儿自然姓苏。 “哎呦!小姐,要迟了要迟了!”喜儿伸手强拉着苏碧落的手,朝着正殿赶去。 “急什么,反正也是迟到了……”苏碧落不急不徐地说道,整个人懒洋洋的,一路被喜儿拽走。 喜儿真是哭笑不得,又是嚷嚷,“那也得快点,不然院师要罚了。” 苏碧落“哎”了两声,只是微微加快了一点步伐。 “临时由于桌子不够,请各位院生自行选择伙伴,选择共用一张桌子。” 正殿内,院生们端坐在蒲团上。由于此次的院生人数超过预算,所以正殿的桌子显然不够,于是院师吩咐每两人共用一张桌子。女院生们不时地扫向最后边的位置,心里免不了扼腕叹息,其实她们是想坐到风天耀身边。 最后边的桌案,临近的两张桌子,风天耀一张,则影一张。 不是没有人上去询问,则影却是这样说道,“抱歉,这边都有人了。” 则影都开口了,众女只好失落地随便选了位置。 院生们陆陆续续到来,一张张桌案都渐渐占了人,但是风天耀身边的位置却依旧没有人入座。众女狐疑奇怪,这位置到底是留给谁的?难道是他的朋友?没可能啊,风天耀除了则影,谁也不理。 那么会是谁呢? 众女思忖来思忖去,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人。 难道是她? “终于……终于赶上了!”喜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拽着苏碧落奔进正殿。 众人原本在聊天寒暄,少女们忽然停了声,齐齐望向殿门的方向。少年们有些好奇,于是也齐齐扭头望去。只见大殿的入口处,两名穿着院生服的女院生,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逗留于那后头的那名少女。 她一双大眼睛,有些雾气氤氲。秀挺的鼻子,粉色的唇瓣扬起懒洋洋的笑容,像是冬日里的阳光,让人感觉舒爽自然。容貌虽然并非是如何艳丽,但是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温暖自然,没有半点矫揉造作。 “喜儿,找个位置吧。”苏碧落扫向正殿,黑鸦鸦一片。 “小……”喜儿刚要开口,却收到了苏碧落的注目,她立刻改了口,有些别扭,“碧落(小姐),人都满了,好象找不到位置了。” “恩——”苏碧落呢喃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真的是都满了呢。 “瞧那儿!”喜儿眼尖地发现了最后边的位置,正好有两个空位。 而且还是风天耀! 苏碧落的目光顺着喜儿所指的方向望去,扫过了则影,对上了风天耀。她只怔了一下,随即迈开脚步朝着风天耀笔直走去。 此时,众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苏碧落终于走到了风天耀面前,她望了眼那空缺的位置,眯起双眼雍懒地微笑,轻声问道,“这儿有人吗?” 风天耀凝望于她,漆黑的眼底占满她猫咪般的小脸。 他幽幽开口,男声十分好听,“你可以坐。” 天呐天呐,风天耀竟然真得同意让她坐了!原来是特意留给她的呀!男院生困惑于两人的关系,而女院生心里却明白。恐怕因为他们是表兄妹,所以才会留给她。这样也好,省得谁坐了那个位置,谁心里都不舒服。 这下谁也占不了便宜了! 苏碧落又是扭头望向一旁的桌子,则影只一人而坐,她又是问道,“这儿也没有人吗?” 则影沉默不语,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苏碧落朝着喜儿招了招手,喜儿立刻抱着书本奔到她身边,“喜儿,正好有两个位置,你选哪一个?” 喜儿的目光游移不定,却感觉到众女的视线像是利刃朝她刺来,扎得她浑身不舒服。 其实,众女并不知道这位苏喜儿是苏碧落的随身丫鬟,只以为她与苏碧落是嫡亲姐妹,又或者是旁亲姐妹。谁让她们都姓苏,而且还同住一间,同进同出,感情十分好。苏碧落的身份很简单,商人之女。那么这苏喜儿也应该是商人之女。 不过苏碧落是风天耀的表妹,可苏喜儿并不是。 所以呢,众女一致嫉恨地瞪着喜儿,眼底燃着火花。 “我选这儿。”喜儿脊背一僵,急忙选了则影身边的位置坐下。 苏碧落只好坐到风天耀身边,放下了书本。 哎~真的好羡慕啊~ 众女无声感叹。 此时,院长与数名院师一起来到正殿。一行数人坐于前方,白胡子院长徐徐说道,“欢迎各位院生进入皇家书院学习,书院学制为期三年。每逢暑夏寒冬,就可以回到各自的国家,休假时日为两个月。” 两个月?院生们露出苦脸,这来回一次就得花上个把月呢! “希望各位院生在这三年内学有所成学有所用,为国家效力!这也是我们作为院师最大的心愿!对了,后天举行第一次入院院考,希望各位院生能考出好成绩。”院长简短地说完,众生热烈鼓掌。 院长起身离去,院师接着说道,“现在是早课时间,请各位院生自行学习。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提问!” 众生听到院考这两个字,自然是有人头疼,有人哀愁,更有人紧张。 少女们默读着书本,又是张头望向身后的位置。 她们写给风天耀的书信,苏碧落应该会交给风天耀吧。想到那封书信,不禁又红了脸庞。少女心事总是诗,怀着别样的情怀,像是六月的春风习习。 两个时辰的早课,风天耀与苏碧落并没有半句交流。 风天耀索性趴在桌案上小睡,根本就不理会什么院考。 小睡了一会儿,他侧头望向一旁的苏碧落,视线沿着她白皙的颈项往上,盯着她宁静的小脸好整以暇地观望。而苏碧落正无聊地在书本上画着小乌龟,感觉到他的注目,她也扭头望向他。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四目以对。 “咚——咚——”书院内的大钟敲响了钟声,早课结束了。 众生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喜儿急忙抱起书本绕过则影,避得远远的,“碧落,咱们走吧。” 苏碧落站起身来,与喜儿一起离去。 则影走到风天耀身边,风天耀的视线尾随着那抹纤瘦身影。 “碧落啊,你有没有把我的信交给风天耀呀?” “碧落碧落,我知道你最好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风天耀爱吃什么?” “还有,风天耀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呀?” 淑女殿的寝殿,苏碧落的厢房内聚集了无数少女。少女们争先恐后地簇拥在苏碧落身边,询问有关风天耀的一切,想着只要能投其所好,总不会有错。喜儿有些无语,她安静地退到一边不声不响。 “好象有点渴了。”苏碧落呢喃了一声。 立刻有人倒了杯水递给她。 苏碧落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才不急不徐地说道,“放心吧,信呢,我会慢慢地一封不拉地送到他手上。”她放下茶杯,又是说道,“至于他爱吃什么,恩……他爱吃蜜汁烤鸭、八宝糯米鸡、蟹粉豆腐、五香牛肉……” 她一口气说了无数道菜肴,双眼泛精光。 众女显然是一愣,怔忪片刻这才回神。 这么多呀?赶紧记下! “他喜欢的女孩儿……”苏碧落顿了顿,吊足了胃口。 “怎么样的?”众女异口同声问道。 苏碧落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思忖着说道,“他现在应该是喜欢……”她欲言又止,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 众女马上明白了,纷纷从钱袋里取出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苏碧落瞥了眼面前的一堆银子,眼底占满了银光闪闪,“他现在喜欢主动的!” 众女又是一愣,主动的?风天耀喜欢主动的?他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喜欢主动的? 这似乎有些不大可能啊! “是啊,越主动越好,别看他平时冷冰冰的,其实他是在害羞呢。”苏碧落越说越顺。 “他会害羞吗?好可爱哦~” 苏碧落点头附和,双眼盯着银子,“是啊,确实很可爱。对了,以后每天早课大伙儿都会在正殿一起。所以我的座位……你们谁要呢?” “我要!”众女反射性地喊道,喊声震天。 番外 旷世恶君5 番外 旷世恶君5 “我出一百两!” “一百两?我出三百两!” “哼!我出一千两!” “啊——”众女目瞪口呆,竟然花了一千两? 苏碧落满意地点点头,一锤定音,“好!那以后这位置就是你了!” “我马上就去书院的钱庄取银子给你!”长相明丽的少女得意地说道,一双美眸扫过众女,似乎是显摆,转身笑着走了。 众女揪着衣服,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想到以后每天早上都能坐在风天耀身边,和他相处整整两个时辰。 这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呀。 待她走后,苏碧落又是说道,“这个位置确实是好。不过呢,还有一个位置哦。那就是喜儿的位置。你们谁想要呢?虽然不是坐在风天耀身边,可也只隔了一条过道!而且则影也是风天耀的伙伴,也算是半个近水楼台嘛!” “我要!”众女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你们对我都那么好,那我也不开什么价了。五百两吧,谁先取了银子给我,我就把这个位置让给谁。”苏碧落的话音落下,众女拥挤着奔出厢房,去取银子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苏碧落的面前放了近两千两的银子。 纤细的小手轻轻抚摸过银子,却是百无聊赖地起身,随口吩咐道,“喜儿,扔箱子里。” “是!”喜儿应声说道,将银子安置进箱子里。满满的一箱子,都快盖不上盖子了,“小姐!您赚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呀!” 若说小姐贪财,可偏偏她对到手的银子不屑一顾。 若说小姐不贪财,可偏偏她无财不敛。 苏碧落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双眼一闭,看样子又要睡觉了。她舒服地翻了个身,轻声说道,“赚钱是乐趣。” 风天耀那棵摇钱树,应该多多利用~ 次日早课,院生们向昨日一样前往正殿。 当风天耀来到正殿的时候,他瞧见自己的同桌已经换了人。 则影望向自己的位置,果然也换了人。 风天耀不动声色,许是好奇使然,他默默地环顾诺大的殿堂,寻找着那道雍懒的身影。果然,在另一处的位置上瞧见了正在悠闲看书的她。眼底促狭过一抹深邃森然,嘴角却是玩味的笑容。 他沉稳地迈开脚步,默默地走向了她。 众生好奇地抬头,望着这一幕。 原本就奇怪,风天耀的位置怎么突然换了人。 现下又瞧见风天耀走向苏碧落,更是困惑将会发生事情。 “小姐!”喜儿坐在她身后的位置,瞧见风天耀正朝苏碧落走来,她急忙伸手拍了拍她给予提醒。惨了,风天耀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可是很奇怪啊,为什么风天耀偏偏让小姐坐他身边呢? 这是不是代表…… 苏碧落的心情不错,正在宣纸上画着小兔子。只是身前压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瞧见风天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赫然闪现,近在咫尺。他竟然弯腰凑得那么近,近到只要稍稍一动,可能就要碰触。 众生屏气望着他们两人,此刻如果有针落下,肯定也听得一清二楚。 苏碧落眯起眼睛,无辜而又烂漫地笑。 “你很胆大。”风天耀微微侧头,凑向了她的耳畔。动了动唇,幽幽说出这几个字。他的声音很低沉,而且很轻,吹拂向苏碧落的颈项,让她有种痒痒的感觉。 “位置是我的,决定权自然在我。”苏碧落轻声说完,身体朝后靠去,远离了他。 她直觉地不想与他太过接近,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风天耀注视了她许久,久到众生都感觉眼睛酸涩起来。大伙儿以为他会做出些什么行动,可他竟然站直了身体,就这样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甚至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沉静得出奇,而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魄却是惊人。 风天耀颀长的身形潇洒坐下,镇静地望着前方。 “风天耀,我叫尤淑敏。”她主动地说出自己的名讳,笑得甜美可人。 “风天耀,我叫柯以梦。”一旁的少女也不忘记扭头望向他,希望能博得他的好感。 奈何风天耀理也不理,一双鹰眸依旧注视着前方,连余光也没有扫一眼。而坐在前方的苏碧落却感觉到两道灼热的注目,仿佛能将她射穿一样。 “风天耀,我这里不会,你教教我好嘛?” “哎?我好象也不会,你也教教我嘛!” “风天耀?” “……” 两人主动地迎向他,想尽了无数办法让他开口,可他就是抿着薄唇,一言不发。两人也不气馁,不依不挠地继续纠缠。主动!要主动!一定要主动!风天耀喜欢主动的女孩儿,她们一定要主动! 一个时辰的没完没了之后,风天耀终于忍无可忍。 他阴郁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尤淑敏以及柯以梦两人一惊,被他冰冷阴霾的神情所吓,只好将话咽了回去,不敢再招惹他。只怕他一个生气,就直接将她们列为厌恶对象。再加上他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怕,那种气势绝对骇然。 风天耀豁得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出正殿。 院师立刻迎向了他,使得众生再次侧目。院师显然也是不敢得罪,两人在殿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风天耀就这样带着则影大刺刺地离开了正殿,堂而皇之地走了。 众生哗然不已。 苏碧落握着毛笔的手一颤,小兔子画得不成形了。 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呢? 又过一日,迎来了初次院考。 院生们分为四批,陆续前来正殿赴考。 从巳时开始,一直到申时结束。苏碧落与喜儿则被安排于最后一批,所以当她们两人考试完,已经是朝霞映天。喜儿哀叹一声,觉得这院考实在是太难了。她已经抱了进“菊”班的打算了,根本不作另想。 “小姐,你一定考得很好吧?”喜儿扭头望向苏碧落,轻声问道。 小姐聪明绝顶,考进“梅”班不是问题。只是如此一来,她与小姐只好分开了。呜呜。 苏碧落漫步走在回寝殿的路上,夏日的风吹拂而来,却有一丝丝余温。她抬头望向天空,也不在意前方有没有人,慢慢悠悠地说道,“啊,我吗?我只做了一小半的题。大概只能进菊班了吧。” “为什么呀?”喜儿急急地追问,简直是不敢置信。 苏碧落扬起唇角,随口说道,“我乐意呗。” 谁会愿意进那个死气沉沉,一点意思也没有,只知道尔虞我诈,一个个头朝上看永远不会往下看的优生班?她可不想让自己三年过得糟糕!人啊,还是随性一点,过得快乐一点才是明智的选择呢。 “小姐!老爷若是知道了,一定要气死了!”喜儿嘀咕了一句。 苏碧落扭头望了她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天高皇帝远~” 得了,还是这句话!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校场,一个转身就消失于转角。 而隔了校场的一座偏殿屋檐之上,有人正平躺着安逸地休息。夏日的风将他的黑发吹起,勾勒出俊逸的五官轮廓。 忽然有人蹿上了屋檐,在他身边坐下。 风天耀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沉声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少爷,那位名叫苏碧落的少女谎称是少爷的表妹。而且还以此从女院生们手中赚取了无数银两。正殿的座位也是她以高价卖出,得了千两有余。”则影如实回禀,其实自己也是被惊到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竟然能够如此敛财! 风天耀狐疑地“哦”了一声,语气里透射出丝丝兴味,更是阴霾。 表妹?那个大胆的丫头是这么说的? 苏碧落,这三年的学院生活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晚霞映染了风天耀的俊容,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像是深山中的猛兽之王。 院考的成绩须在七日后才能知晓,所以这几天可以喘息一口气,不用再烦恼。只是等到七日到来,该喜的喜,该忧的忧。除了每日早课会在正殿进行之外,一整个下午都是自由活动。等到院生们分班,才正式上课。 院考后的第二日清早,众生按照惯例前来正殿。 苏碧落坐在位置上,正无聊地看着从家中偷偷带来的盗墓小说。她一向偏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自然是津津有味。 正殿内,众生陆续到位。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眼看着众生全都到齐了,可是风天耀却迟迟没有到来。而苏碧落以及喜儿同一位置上的两名少年也没有到来。 等到负责早课的院师到来,那两名少年才慌慌张张地跑在院师之前进入正殿。他们却没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奔向了最后的位置。一人坐一处,霸占了全本属于风天耀以及则影的位置。 “这儿是风天耀的位置,难道你不知道吗?”尤淑敏娇纵地喝道。 柯以梦也立刻附和,“就是啊,这儿不是你能坐的!”她话锋一转,扭头望向自己身旁的少年,“喂!你怎么坐这里!让开啦!” 那两少年真是有苦说不出,支支吾吾了半晌,也只是硬着头皮不动。 院师刚走进正殿,风天耀以及则影一前一后奔了进来。 “风天耀,他占了你的位置!”尤淑敏站起身来,指着身旁的男院生嚷嚷道。 众女也愤愤地望向那两名少年,同仇敌忾了。 风天耀丝毫不理会,俊容冷若冰霜。只一眼扫去,尤淑敏就被他的眼神所骇,一下子怔住,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像是吞了一枚蛋,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难受。 众生困惑地望着风天耀,狐疑于他的举动。 他要做什么? 风天耀沉默地走向了仅剩下的位置方向,大刺刺地坐在了苏碧落身边。 则影自然是坐在了后边的位置,也坐回到喜儿身边。 喜儿一回神,急忙想要去知会苏碧落。可她不敢动作,只好凑上前小声地喊,“碧落!碧落……” 而苏碧落一心埋头于盗墓小说,四周的奇异她根本没有察觉。反而还一脸认真,紧盯着手中的书籍不放。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扰她,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影响她。忽然,面前的书本被人从手中抽走。 苏碧落秀眉一蹙,有些生气地扭头望向那个罪魁祸首。 一扭头,竟然瞧见风天耀坐在了自己身边。 怎么是他? “各位院生,新的一天开始了,希望大家好好学习。院考的成绩将会在七日后公布……”院师在前方侃侃而谈,男声洪亮。 “好吧,我一共赚了两千两。三七分吧。”苏碧落轻声说道,可不想招惹他。 虽然他是棵摇钱树,可也是条危险的狼。 风天耀聚精会神地默读,一目十行,低声说道,“苏碧落,我在想你这样做是不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你可以当作我没出现过。”苏碧落口气轻飘,却是十分认真。 “晚了。”他幽幽一句,扭头注目于她。 他轻飘一句话,让苏碧落心里不祥的感觉再度浮现。苏碧落不想与他继续纠缠,毕竟她还想安稳地度过这三年呢。想想那些女院生的可怕热衷程度,若是和他太过接近,自己绝对会没有好日子过。 她无声叹息,轻声说道,“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风天耀扬起唇角,勾勒起恶魔般的笑容,徐徐说道,“我不想怎么样。” “我无意惹你。”她说得可是真心实意,没有半分假话。 风天耀望着她的小脸,却瞧不见半分的迷恋颜色。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和他见识过的全都不一样,而且还恨不得他远离她。只是觉得玩味有趣,他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书本默读,“你已经惹到我了。” 嗡嗡—— 苏碧落觉得脑子一阵晕旋,无力地趴倒在桌案。 她扭头望向另一边,长这么大,平生第一次懊恼。 两个时辰眨眼就过去了,早课在钟声中结束。 苏碧落一向慢慢吞吞,而今日却在第一时刻敏捷地站起身来。甚至都顾不上被风天耀夺去的小说,直接拉过喜儿就往殿外走。 “碧落,怎么了嘛?”喜儿不明所以,急急问道。 真是奇怪了,小姐一向懒散,怎么今儿个这么反常呀? 苏碧落刚走了几步,尚未走出正殿,却有人一个飞身拦在她的身前。一道青衣身影,恍若天降,惊到了苏碧落与喜儿,更是惊到了正殿内尚未离去的院生。 上苍啊,这则影的轻功怎么会那么好! 喜儿“啊——”一声,张大了小嘴。 苏碧落佯装镇定,朝着则影微微一笑,讪讪地说道,“则影,请让一让。” 则影直接无视苏碧落,高大的身形足足比苏碧落高了一大截,而且长年练武的原因,使得他看上去精瘦有力。 则影是沉默内敛的,而风天耀是俊逸潇洒的。 众生的目光纷纷聚集在殿门的方向,似乎是在看好戏。 苏碧落朝左挪了一步,想要绕道而行。可偏偏则影也朝左挪了一步。她又朝右挪了一步,则影随即也朝右挪了一步。两人僵持不下,反倒更让人注目。苏碧落秀眉轻蹙,豁地扭头望向那罪魁祸首。 风天耀仍坐在原位,伟岸的身姿,手执书本一动不动。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到底想怎么样! 苏碧落没辙,只好走回他身边。她站在他面前,低头望向他,雍懒的神情显现出几分不悦,轻轻地“喂”了一声。 这么一喊,风天耀依旧没有抬起头来,苏碧落知道他是故意的。 苏碧落小手握紧成拳,又松开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咬牙切齿。她无可奈何,诅咒似地喊道,“风~天~耀~” 风天耀果然抬起头来,不急不徐地对上了面前的苏碧落。 他的双眸带着异样的魔力,像是一潭深邃无底的潭水,将人吸附深陷,直到沉溺。 苏碧落一怔,他却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好听的男声沉沉喊道,“落落。” 落落?听到他亲昵的称呼,苏碧落头皮一阵发麻,那寒意瞬间从脚底涌向头顶。而她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深邃。 那是阴谋,是诡计,是惩罚,更是……她招惹到他的代价。 苏碧落刚回神,风天耀却站起身来。湛青色的儒士服,分明与院生们没有任何区别,可穿在他身上,硬是飘飘似仙,这抹湛青被他所染,竟然有些妖贻。离得近了,风天耀逼人的五官呈现得更加清晰。 那是…… 那是恶魔啊! “落落,饿了吗?”恶魔开口了,语气是那样温柔。 苏碧落直觉地朝后退了一步,方才惊恐到自己到底招惹到了怎样的恶魔。 她只想逃…… 风天耀绕出桌案,朝她步步逼近。他朝前走,她朝后退。直到退到退无可退,苏碧落慌了神色,白皙清丽的小脸显现出惊恐,她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扭头就跑。 则影收到了风天耀的眼神注目,侧身让出道。 风天耀却没有追上去,盯着她逃跑的背影喊道,“落落,一会儿一起用膳。” 谁要和他一起用膳!苏碧落心里暗道,冲出了正殿。 “小……碧落……等等我呀……”喜儿也急得差点喊错,拔腿追着苏碧落跑了。 风天耀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猛兽寻找到狩猎目标后所露出的自负。他将手中的书抛向则影,则影伸手接住。风天耀迈开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正殿。 则影跟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众生诧异狐疑,更是看得呆了,完全没有了反应。 不知道是谁呢喃说了一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生立刻议论开了,女院生们更是愤慨。 搞什么嘛!苏碧落不是说她和风天耀只是表兄妹吗?可是为什么风天耀会这么亲密地喊她?而且刚才的一切怎么看都不觉得只是表兄妹那么简单!况且,风天耀还亲口说要和她一起用膳呢! 女院生们再愚钝,也察觉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 “我们一起去找苏碧落问个清楚!一定要问个清楚!” “好!” 女院生们冲了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男院生。 “那个女院生是谁?” “哦,她啊,好象叫苏碧落!” “苏……碧落?” 容治远远地站在后头,若有所思。 当日的早课之后,原本默默无闻的苏碧落一下子成了名人。 而这全拜风天耀所赐。 淑女殿 苏碧落回到自己的厢房后,急忙吩咐,“喜儿,马上关门!” “是!”喜儿应了一声,反手关了门。 门一关上,苏碧落像是软了腿一般无力地倒在躺椅上无力动弹。她翻了个身,即便是烦恼,也不忘记要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许是因为一路快跑,白净的小脸难得呈现出红润的健康色泽。 这该怎么办呢?苏碧落没有料到风天耀会那么难缠。 从小到大,她所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像风天耀。难道这次,她真得玩大了? 喜儿见她奔波气喘,急忙倒了杯水,走到她面前,“小姐喝水。” 苏碧落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想要顺顺气。可是喝得太急,反被这茶水给呛到了。一张小脸涨得更加通红,她难受得咳嗽不止,“咳咳!”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呛到!真的应验了! “哎呀!小姐,你慢点儿喝!没人和你抢!”喜儿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只是又是想到方才的事情,她狐疑地问道,“小姐,为什么风天耀会这么亲密地喊小姐的小名呢?” 落落。他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在苏碧落耳边回响。 苏碧落两条秀眉紧蹙在一起,她哀叹一声,又倒了下去,“我怎么知道?许是他有病。” “这怎么可能呢!”喜儿将茶杯放回,自己倒了一杯喝着,“小姐,那位天耀少爷是不是对小姐有意思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好了,老爷总算是可以宽心了。 苏碧落心里无感,只是直觉地讨厌那样惹人注目的少年。太过锋芒,也太过招摇。而且他哪里可能是对她有意思呢?不过只是想要恶整她罢了。苏碧落摇了摇头,坚决说道,“这绝对没可能!” “也许……”喜儿睁着大眼睛,她才开口,却被一阵急又猛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夹杂着少女的呵斥。 “苏碧落开门!你给我们开门!” “就是,你别想躲起来!” “苏碧落,你骗了我们的银子,你这个骗子!” 喜儿吓得站起身来,躲到苏碧落身边,惶惶地问道,“小姐,怎么办呐?” 苏碧落还没有想到应对的法子,她也有些焦急。而那敲门声和呵斥声更是让她无法思考,思绪混乱成一团。她镇定了神色,吩咐道,“喜儿,开门!” “小姐……” “去!” 喜儿只好上前开门,门一打开,女院生们一窝蜂拥进了厢房,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苏碧落,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只是风天耀的表妹吗?” “为什么风天耀和你这么亲密?呦,还喊你落落,你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吗?还是你想给我们下马威,想在我们面前得意?” “骗了我们这么多银子不谈,也许连这表兄妹也是假的!” “没错!苏碧落,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的话,今儿个你别想好过!” 众女怒气冲天,显然是要拿她兴师问罪。 苏碧落正思忖着该怎么开口,恰时却又奔进一名女院生,嚷嚷道,“风天耀……风天耀来找苏碧落了!” 风天耀?他又来找苏碧落了?众女嫉恨的眼神更加可怕了。 苏碧落只觉得救星到了,虽然这个救星也是个灾星。但是能暂时躲过就躲过吧。她急忙走出厢房,奔出殿去。 远远就瞧见风天耀颀长的身影,站在殿外,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双眸闪动着隐隐光泽,好看的琉璃璀璨。他的视线扫过众女,全都是没有焦距。忽然对上一抹身影,眸底终于有了一分凝聚。 苏碧落盘算着这家伙找她做什么,她走到了他面前。 不等她开口,风天耀沉声说道,“好了吗?一起去用膳吧。” “天耀少爷……”有人怯怯地娇羞地喊了一声,视线转向苏碧落,又是迸发出冷光,“你和苏碧落是……” “我和他……”苏碧落急急开口,却是支支吾吾。 “落落是我的表妹。”风天耀一双鹰眸扫过众女,最后回到了苏碧落的脸上,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瞬间的愕然,觉得滑稽好笑。 真的是表兄妹?众女目瞪口呆。 苏碧落闷了,她没有料到风天耀竟然真得会帮她圆这个谎。 苏碧落恍惚地回神,却迎上了风天耀聚光的注目。他居高临下低头,就像是一头狼在看一只弱小的小白兔,沉声说道,“落落一向调皮,我和她好多年没见了。她是我的表妹,还望你们多多照顾她。” 风天耀眼底迸发出一抹森森光芒,满是算计。 “当、当然!碧落是天耀少爷的表妹,我们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我们都很喜欢碧落的啦!” “是啊是啊!”众女急忙附和,丽容满是阿谀讨好。 此刻的苏碧落却想挖个洞直接钻进去得了,现在她不想当他的表妹看来也不行了。而这个恶魔,似乎会将她平静的学院生活搞成一团乱。虽然她害怕无趣,可也不喜欢被人恶整! “多谢。”风天耀露出迷人的微笑,大刺刺地抓过苏碧落的手转身离去。 喜儿愣在原地,想着小姐什么时候成了风天耀的表妹了? 等到走远后,苏碧落急忙甩开了风天耀的手,“好,我承认谎称是你天耀少爷的表妹,是我不对!” “晚了。”他散漫地说道,一脸无所谓。 苏碧落并不知道,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七日之后,院考的成绩放榜公布。 数百名的院生按照各自院考的成绩分班,“梅”、“兰”、“竹”、“菊”四个班。由于风天耀获得免考直接进入梅班,所以苏碧落不由得暗自庆幸。张贴榜单的人群后头,苏碧落瞧见菊班中有自己的名字在列,终于松了口气。 幸亏她和那个恶魔不是在同一个班! 喜儿也在菊班的名单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欣喜地小声说道,“小姐,我们在一起!” 苏碧落的心情不错,转身说道,“走,我们去膳堂!” “好耶!”喜儿赞同地应声。 两人走过后殿,朝着膳堂的方向而去。 苏碧落一向喜欢清净,所以绕了道,途中经过僻静安宁的偏殿。苏碧落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神情愉悦放松。这几日内,那个风天耀都没有来找她麻烦,可能那小子已经将她抛到脑后了呢。 忽然从天而降一道身影。 苏碧落一怔,喜儿“啊”一声轻呼,诧异地嚷嚷,“飞下来了!” “苏小姐,少爷有请。”则影默然地说道,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喜儿直觉地维护自家小姐,小身板挡在苏碧落面前,“凭什么!不去不去!” “那我只好自己来请了。”风天耀低沉的男声却是从两人身后传来。 苏碧落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扭头望向他。喜儿又要去维护阻挡,却被则影飞快地点了穴道。喜儿顿时僵在原地,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怆然欲泣,“我怎么动不了?小姐,我动不了!呜呜!” “放心,不过只是点了穴道。”风天耀不急不徐地说道。 苏碧落刚要开口,却有人搂住她的腰直接揽着她飞上了偏殿的屋檐之上。夏日的风似乎变得清新,还夹杂谁特有的淡淡香气,耳边响起她难掩惊恐的女声,“放我下来!风天耀!你要干吗!” “你真的要下来吗?”风天耀戏谑地说道,搂着她的手微微松了些。 苏碧落低头望了眼脚下,地面离她好远,吓得抱紧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等到双脚踏上偏殿的屋檐,她虚惊未散。 定了定心神,这才对上了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天耀径自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搁成好看的姿势,“怎么进了菊班。” 这话显然是询问,可给人的感觉简直像是审讯。 关你什么事。苏碧落心里嘀咕,随口说道,“我天资愚笨,对于学业一向不精通,考进菊班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可不像你风天耀、天耀少爷这么聪颖,不用院考就能进入最好的梅班呐!” 她竟然装出揶揄嫉妒的语气,偏偏眼底的无所谓泄露了她的无心于此。 风天耀扬起唇角,眸底闪过一抹精光,“院考的考卷,你只答了数题,偏又那么巧,回答的精练简短。至于那些空了不做的考题,你是否是故意?” 他怎么会知道! 苏碧落脑子机灵地一转,耸了耸肩,“没办法,我就只会那几道。” “原来如此。”风天耀说着,干脆在屋檐上躺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一副即将好眠的模样。 苏碧落想要下去,可是望了眼地面,又不知道该怎么下去。这实在是太高了。 她被困在屋檐上了! “我要下去!”苏碧落扭头瞪向他。 “没人拦着你。”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加飞扬,摆明是要看戏。 苏碧落有些动气,又没有办法,“是你把我带上来的,你得把我带下去!” “好啊。乖乖地等我睡醒。”风天耀呢喃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一阵夏日的风吹拂,吹起了风天耀的黑发,也吹起了苏碧落白色的素裙。十二岁的风天耀,十二岁的苏碧落,年纪相当的两人,姻缘似乎就此牵系。 院生们终于分班了,“梅”、“兰”、“竹”、“菊”四班的院生将分开正式学习。而奇怪的是,原本获得免考的就入读梅班的风天耀并没有出现在梅班。而他却是到了院考成绩最差的菊班去了。 院生们不免困惑,这是怎么回事? 三三两两的院生聚集在一起正在议论呢。 “你们说说那个风天耀,他真是厉害。明明是在梅班的,怎么又去了菊班了?” “一定是找了院长了,这皇家学院简直就是他的天下。” “哎,也只能这样。谁让他的爹爹战王所向披靡,谁也不敢惹啊。” “我还听说啊,风天耀出生的时候就被寓为小魔星呢。” “小魔星?怎么听着有点可怕!” “对了,风天耀会去菊班,是不是因为那个叫苏碧落的女院生?苏碧落好象就是进了菊班!而且我还有小道消息,苏碧落是风天耀的表妹呢!” “竟然有这种事情?” “……” “梅”、“兰”、“竹”三班的院生莫不是对风天耀好奇,更是对苏碧落好奇。而菊班的院生更是吃惊诧异,风天耀竟然坐在菊班的课堂内。 等到上课的时辰到了,苏碧落与喜儿两人匆匆赶来。 “碧落啊,你表哥替你空了位置了呢!”女院生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讨好地说道。 苏碧落徐徐望向他,觉得有些头疼。 难道真的要没完没了吗? 苏碧落并不想坐他身边的位置,偏偏只有他身边有空位。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下,他却将那本盗墓小说放到了她面前的桌案上,轻飘地问道,“还有吗。” 苏碧落扭头瞪向他。 番外 旷世恶君6 番外 旷世恶君6 事情按着完全不一样的设想发展,苏碧落确信风天耀是狼与狐狸的结合。 偏偏他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那些女院生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还信以为真。风天耀蹙蹙眉,立刻有人端茶送水。风天耀咳嗽一声,苏碧落的厢房内就会堆积无数的珍贵药物。人参、当归应有尽有。即便是得了伤寒,也不用那么夸张吧。 不过她倒是又得了不少好处,银子源源不断呐! 包括风天耀的签名、用过的笔砚、巾帕……无一例外全成了苏碧落敛财的新手段。对了,还托了他的福,美味的食物没少吃。 小日子其实过得还挺安逸~ 只是,这太过安逸了,倒有些隐隐的不对劲。 这日阴云天气,秋风正舒爽。 苏碧落正打算起身离开,却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她扭头望去,只见风天耀一脸不悦,那神情是气愤是无奈?他这是什么表情?苏碧落还未来得及开口,风天耀抢先说道,“落落,难道你真的要这样吗!” 刷刷刷—— 顷刻,众生的目光逗留在两人身上。 咦?似乎有什么事儿发生了?众生屏气,仔细地聆听他们的谈话。 苏碧落只感觉莫名,什么要这样?难道是因为她又拿他赚银子?好吧,她承认这是他不对。苏碧落甩了甩手,想甩开他的钳制,却发现不行,“风天耀,你……” “我不想再看见你将她们的书信转交给我!”风天耀几乎是用吼的,低沉的男声在寂静的殿堂内回响盘旋,震慑人心。 苏碧落有些尴尬,动了动唇瓣,轻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风天耀却不依不挠,“我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吗!” 轰—— 心意?啊?什么心意? 不仅仅是众生好奇,就连苏碧落也好奇。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风天耀,你、别、开、玩、笑、了……”苏碧落瞧见他眼底隐匿着狡猾的深邃笑意,当下明白这个恶魔又在耍花样了。余光注意到周遭的少年少女,她不想将事情闹大,可又气急,一个字一个字地顿开说道。 “没开玩笑!”风天耀英气眉宇一凛,俊容因为那份认真而更增魅惑,“落落,我对你从来都不是玩笑!” “我……”她苦了一张小脸。 “你不要再将她们的书信转交给我,我知道你很难办。可是我不想再看见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不开心吗。” “你……”她掰着他的手,就是掰不开。 “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风天耀突然的真情告白,惊动了众生。男院生们吃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好奇那苏碧落究竟有什么魅力,竟然就这样迷倒了风天耀?而女院生们却是伤心又惋惜,多么痴情的天耀少爷! “天耀少爷原来心仪碧落……” “以后……以后我们再也不写信让碧落转交了。碧落,请你好好珍惜天耀少爷。” “呜呜呜——” 苏碧落感觉自己有口难辩,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这一出戏唱得太好,骗了所有人,可惜没有骗到他。而苏碧落并不知道,他这么做究竟想做什么。 苏碧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菊班的殿堂的,等她回过神,早已经远离了喧嚣,获得了清净。苏碧落用力地甩开风天耀的手,明亮的大眼簇起火焰,使得她整个人更加生动。她极少动怒,而这一次是真得动了怒气。 喜儿被则影拦在不远处,无法接近。 只有隐约的女声传来。 苏碧落挺直了单薄的脊背,轻声问道,“风天耀,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风天耀微微弯腰,视线与她齐平。 他似乎也发现了她瞬间散发出来的动人,那双眼睛还真是耀眼。 苏碧落朝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抹嫌恶,“你那番话,骗骗那些女院生可以,可是骗不了我。不过我挺佩服你的,风天耀少爷说谎到底是高手,眼也不眨一下。” 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真是恶心的话啊!亏他说得出口? “或许,我说的不是谎话呢。”风天耀微笑说道,明明只是少年,却有着惊人的魄力。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分辨不清。 苏碧落笑了起来,受不了地说道,“你才十二岁,而我也不过是十二岁。” “那又如何?”他低沉反问,那狂妄的神情活脱脱是其父风战修。 十三岁的少女多得是已经许了人家,这并不足为奇。 “没有这个可能。”苏碧落确实后悔自己先前一时兴起,她打算与他继续耗下去,迈开脚步走回自己的淑女殿。 风天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声呢喃,“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 这口气竟然完全是明珠的口吻。 “碧落!”喜儿大喊一声,抬脚踹了一脚则影,小小的人儿突破防线奔向了苏碧落。 则影默然走到风天耀身边,将信从袖子里取出,“少爷,夫人来信了。” 风天耀收回视线,接过书信拆了看。他快速默读,将信收好。脚下运劲,纵身飞去。 两道身影随行。 待他们走后,大树的后头有人终于不再闭气。容治望了眼风天耀离去的方向,又望了眼苏碧落离去的方向。 风天耀,苏碧落是你的死穴吗? 而很多年以后,风天耀才知道原来当年随口所说的话,原来真得不是谎言。 只是,灾劫灾劫,究竟谁是谁的劫呢? “苏碧落!我们警告你,你若是不好好珍惜天耀少爷,我们绝对不会饶你!” “就是!苏碧落,你不要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瞧瞧你,长得这么平凡无奇!天耀少爷不嫌弃你,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碧落!你听见了没有啦!” 自从风天耀在菊班殿堂那番“豪言壮语”之后,每天都有女院生来“警告”、“威胁”、“恐吓”、“讥讽”……简直可以是无所不用其及,想着方儿来折腾。面对女院生们的种种言语,苏碧落保持缄默。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况且,这个谎从开始就是她先撒下的。她若是解释了,那还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自讨没趣吗?而风天耀也一定是抓住了这点,所以蹬鼻子上脸了! 苏碧落有些头疼,只叹自己自己招到了恶魔少年。 好吧,反正顶多也就三年罢了。三年时间一到,他们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何水,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谁也不欠拦谁。 所以呢,苏碧落只得硬着头皮微笑以对。 正是午后十分,秋风习习,舒爽自然。如此恰好的天气,适合小睡小眠。 院师在前方讲说得口若悬河,院生们却强忍着不打瞌睡。实在是无奈,原来这院师是学院里出了名的严师,训人罚人的手段可是一流。久而久之,谁也不敢在他的课堂上折腾,不想沾了一身腥。 殿堂最后靠窗的位置,苏碧落实在是抵不住乏意。 她将书本搁在桌案,又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双眼一闭,只打算闭目休息一会儿。她保证她没有想要睡觉的意思,可是偏偏周公就是不放过她。她一向贪睡,除了银子、吃饭,那就是睡觉了。 院师抑扬顿挫的男声徐徐传来,让她的困意更深了。 只那么片刻时间,苏碧落已经去会周公了。 风天耀扭头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恶。 突然,院师怒吼一声,“苏——碧——落——!” 如今的院生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竟然如此公然在他的课堂上睡觉? 院师怒气腾腾地走向苏碧落,隔桌的喜儿急忙扯了扯苏碧落,想要将她弄醒。苏碧落睡得朦朦胧胧,徐徐地睁开眼,只瞧见院师一张凶神恶煞的四方脸压了下来。顿时,睡意全无,整个人清醒了。 “苏碧落!”院师恶狠狠地喊。 “在!”她站起身来,却发现脚麻了。真是惨。 院师的尺子已经敲在了她的头上,愤怒地喝道,“竟然偷睡!真是目无师长!我现在罚你绕着学院跑上三圈!” 三圈?天呐,这得跑多久呀! 苏碧落蹙起眉头,感觉比要了自己的命还要痛苦,“院师大人,我知道错了,能不能……” “立刻去跑!”院师的吼声盖过了她柔糯的女声。 苏碧落耳畔嗡嗡地响,只好无奈地接受。她刚要迈开脚步,一旁的风天耀却站起身来,倨傲地迎上了院师,开口替她解围,沉声说道,“院师大人,熟能无过,请宽恕苏碧落这一回。下次定不再犯。” “这……”院师知道风天耀的来历,却不知道风天耀和苏碧落的关系。只是此刻见他维护,也察觉到风天耀对苏碧落不一般。他可得罪不起,讪讪地说道,“风天耀,你说得十分有理,熟能无过。那我就饶她一次。” 四方脸的院师说着,扭头望向她,“苏碧落,下次不可再犯,可有记住?” 苏碧落的目光扫向风天耀,却是厌恶他那从容自负的神情。多么不可一世啊,多么纡尊降贵啊。苏碧落也是有骨气的,特别是想欠他些什么。她收回目光,望向了院师,“院师大人,错了就是错了,我愿意受罚。” “苏……”院师愕然,尚未来得及开口,苏碧落已经由后门跑出了正殿。 风天耀沉静得出奇,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 皇家书院坐落于整座紫荆山的山上,所以绕着书院跑,那就相当于是绕着一座紫荆山跑。跑上一圈,寻常的少年也已经有些受不了,更别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了。而且不单单是一圈,这是足足三圈呢。 夕阳西下,苏碧落才勉强支撑着跑完了第一圈。 她扶着墙沿,大口喘息,实在是没力气了,“呼呼!” “这么逞强做什么呢。”突然的男声响起,却是散漫。 苏碧落猛地一愣,抬头扫视四周寻找着他的身影。果然在一棵大树上瞧见了他那可恶又得意的俊脸,她瞪向他,一言不发。 “你若是跑不动,那就不要跑了。我这儿有水,喝一口吧。”风天耀纵身而下,手里是一只水壶。 可恶的风天耀,谁要他求情,她才不会稀罕! 苏碧落心里如此想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跑。不过是剩下两圈罢了,天黑之前她一定能跑晚。 瘦小的身影蹒跚着前行,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风天耀拿着水壶,望着她跌跌撞撞远去的白色身影,剑眉微挑,继续看好戏。 “呼呼!”苏碧落感觉头晕眼花,脚也软而无力。但是她一直跑一直跑,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在了地上。她想站起来,却又站不起来。 正生闷气,面前有人伸出了手。 苏碧落以为是风天耀,想也不想伸手恢开了对方探过来的手。抬头的同时,却瞧见了一张陌生的刚毅脸庞。 眼前的刚毅脸庞,那是与风天耀完全不同的俊逸。许是夕阳的原因,他的瞳眸泛着微微褐色,好看的光泽。而两道剑眉平顺展开,是一抹让人安心的英气。沉默的神情,并不会让人感觉有半点不适,恰到好处的收敛着锋芒。 苏碧落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不是容治吗? 听说他是北辽国骁骑大将军的儿子,更听说他备受北辽国国君的赏识。本身苏碧落对任何人都是不在意的,可偏偏这个容治在学院内出了一起打斗事件。被打的少年断了手腕,偏偏承认是自己的错。 院方的处理态度也是不了了之,十分蹊跷。 所以,苏碧落也注意到了他。 只是他为什么要出手助她? 她和他从来也没有过交集不是吗? 苏碧落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失神地发呆思忖。 而此时,风天耀徐徐转过转角赶到。迎面瞧见跌坐在地上的苏碧落,也瞧见了站在苏碧落面前的陌生少年。他不禁好奇,只是纯粹的好奇罢了。他停下了脚步,扬起唇角沉声问道,“落落,你的朋友?” 他惬意的男声顿时让苏碧落回神,她试图想要起身,不想在他面前显示自己的懦弱。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双腿酸软。 “我扶你。”容治再次伸出手,漠漠的男声格外悠扬。 苏碧落抬头一望,只见他的双手骨节分明,掌心生有老茧。应该是练武留下来的吧。她终于伸出手,握住了容治的手,他一用力,她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声说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容治松开了手,双眼凝望于她。 那张俊容在这个时候突显魅力,绽放出璀璨光芒。 苏碧落被他这么一望,猛得一怔,容治已经迈开脚步静静地走过她身边。 风天耀从容地望着容治,却是清楚察觉到对方的敌意。还有,他眼眸深处的深邃。这个少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风天耀不动声色,容治就这样沉静地与他擦肩而过。 两人没有眼神交汇,也没有只字片语。 待他走远,风天耀狭长的丹凤眼扫向背对着他的苏碧落,邪肆地说道,“怎么?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苏碧落扭头瞪了他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倔强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话音落下,她蹒跚地继续前行,消瘦的身影在夕阳下楚楚可怜。 风天耀的视线默默游移向她一瘸一拐的双腿,眉宇一蹙,似乎是不悦。他拔腿奔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苏碧落没来得及回神,只瞧见身前一道湛蓝色的身影,他已经像鬼魅一样闪现。 苏碧落懒得理他,直接朝旁挪去。 她一动,风天耀也跟着她移动。 “让开!”苏碧落没好气地喝了一声,终于知道则影的性子如何得来,原来全是跟着他这位大少爷学来的。 风天耀沉静地盯着她的小脸,声音沉而有力,“你的腿伤了,不要逞强了。” “噢~”苏碧落认真地点点头,嗤之以鼻,“那又怎样。” 风天耀忽然有些生气,语气也森然几分,“你想明日无法走路吗!” “不、关、你、的、事!”苏碧落依旧是那句话,不作第二想法。她眯起双眼,朝他微微笑。竟然是得意,像是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一般。 苏碧落绕过他,继续朝前跌撞地走去。 只是心里有个坚定的想法,哪怕是走投无路,她苏碧落也不会在某某某面前低头。 风天耀扭头瞥了眼她远去的身影,扬手将水壶甩向空中。水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下了山崖。 苏碧落并没有跑完三圈,实际上当她跑了第二圈之后,整个人就因为虚脱而昏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淑女殿的厢房。学院里的大夫前来诊治,只道是没事,睡上一觉就没事。 “小姐?”喜儿瞧见她醒了,高兴地喊道。 苏碧落浑身酸疼,支吾地说道,“喜儿……” “小姐跑到半路就昏过去了。不过大夫说了,只是体力不支。没什么大碍。是不是哪里疼?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喜儿担心地问道,嘘寒问暖。 苏碧落吃力地半躺起身,点了点头,“我是饿了。” “那还能去膳堂吗?”喜儿蹙眉问道。 学院有规矩,膳堂的食物不准许带进寝殿。 “恩——”苏碧落可是饿惨了,就算是爬去她也要爬。 夜间的皇家学院,一路掌着昏黄的灯笼。远远望去,却是连成一片,宛如指明回家之路的明灯。走过林荫小道,而膳堂就在不远处了。过了晚膳的时辰,膳堂里的大娘们正在收拾。 苏碧落好不容易在喜儿的搀扶下从淑女殿赶来,一进膳堂就瞧见另外两人。 竟然是风天耀以及则影。 苏碧落才不打算理会他们,嚷嚷道,“大娘,还有没有吃的?什么都行!” “落落?你怎么来这么迟呀!” “这个时辰哪还有吃的,厨子都休息了呢!而且这后院的门也锁上了,钥匙在大厨子手上!他已经下山回去啦!” “啊?”苏碧落哀嚎一声,饿得头晕眼花。忽然又瞧见膳堂柜台上摆了两碗炒米线,她惊喜地喊道,“这儿不是还有吗?” “这两碗米线已经有人要了!”大娘应道,“喏,其中一碗是这位少年的!” 像是算好了时辰那般,苏碧落瞧见风天耀朝着她笑得顾盼生姿。 苏碧落知道风天耀一定是故意的,百分之百的故意。他算准了她会来膳堂吃东西,他更算准了她会错过时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想让她开口求他吗?苏碧落心里一闷,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风天耀,你想让我苏碧落求饶? 答案只有一个——休想! “碧落……”喜儿为难地望向风天耀的方向,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 风天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一脸漫不经心。 他却是在等待。 “没事儿,大娘。那我先走了。”苏碧落实在是没力气再继续纠缠,她也不打算理他。她回头吩咐了一声,“喜儿,咱们走!”她说着,径自转身就要离开。喜儿皱起秀眉,十分担心,可是又没有办法。她只好跟随自家小姐,扶着她离开膳堂。 “少爷。”则影低声喊道。 风天耀握着茶杯的手一僵,神色阴霾了几分。余光瞥见正徐徐走出膳堂的身影,他猛地放下茶杯,一个起身奔到了她身旁。乌黑的发丝微微晃动,随即顺在脸颊,两道剑眉绷紧,明显得不悦。 “苏碧落。”他幽幽喊道,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苏碧落依旧没有理他,大刺刺地离开。 “难道你想饿一个晚上?”风天耀眯起鹰眸,盯着她倔强的小脸。 苏碧落扭头朝他微微一笑,又是那足够气死人的几个字,“不关你的事。”话音落下,只瞧见风天耀冷了俊容,竟然是吃蹩的表情。苏碧落有些得意,笑得更加灿烂了,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 凑巧的是,苏碧落刚要走出膳堂,有人走了进来。 苏碧落抬头一瞧,不禁诧异。 竟然是容治! 容治与风天耀一般高大,而那份压迫感却不及苏碧落,至少她不会在迎上他的时候选择退后。容治低头凝望面前的苏碧落,似乎是有了记忆,沉声说道,“是你。” “是啊,真是巧。”苏碧落是感激他的,毕竟他先前曾经出手相助。 “时辰过了,膳堂里已经不供应食物了呢。”苏碧落好心地说道,又是问道,“你也还没吃吗?” 容治刚要开口,大娘从里间走了出来,“这位院生,你总算是来了!” “这是你的米线!快拿去吃吧,已经凉了呢!我去忙了啊!”大娘伸手指向柜台上的米线,取了抹布,匆忙地奔进里间继续收拾。 容治默然地走向柜台。 原来那两碗米线其中一碗是他的!苏碧落暗暗嘀咕。 “咕噜咕噜——”有人的肚子十分不给面子地发出了抗议。 “碧落……”喜儿喃喃喊道。 苏碧落红了一张脸,只能叹息自己走了霉运。她急忙低头就要奔出膳堂,却被风天耀抓住了手腕。苏碧落急急扭头,风天耀那张俊容霸道自负,完全是命令地口气,“那儿还有一碗,你去吃了。” 喜儿站在一边,心想天耀少爷该不会是在关心小姐吧? 苏碧落的倔脾气还没消呢,“不用了。” “我让你去你就去!”风天耀冷声喝道。 她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不要以为这天下间谁都可以任他摆布,她苏碧落绝对是个例外! 风天耀望着她得意微笑的脸庞,第一次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那怒气凝聚在眼底,瞧得苏碧落心惊。天呐,他那是什么表情?他骇然的气息让苏碧落咽了咽口水,她尚未来得及反应,他却突然松了手。 那力道太大,苏碧落朝后连退了几步。 苏碧落屏气以待,风天耀只是收回视线,默然地走出了膳堂。转身的时候,他手指聚气弹向了柜台。忽然,盛有米线的瓷碗砰然碎裂。他一言不发地离去,颀长挺拔的身影淹没于夜色,与则影两人渐渐消失于苏碧落的眼底。 模糊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了。 这家伙真是没品啊,自己不吃还要浪费?苏碧落饿得一阵不适。 喜儿松了口,走到苏碧落身边,小声说道,“怎么办?” “我们走。”苏碧落直觉地说道,而她恐怕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倔强在面对某个人的时候真是顽固得可怕。她刚要走,扭头却瞧见了被遗忘在一边的容治。莫得,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哎呀,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瞧见了? 这下真是染了淤泥的鸭子,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苏碧落尴尬地朝他笑笑,容治却拿起那碗米线默默地走到她面前,“还没吃?” “恩——”苏碧落点了点头。 “反正我也不饿。”容治将那碗米线递向她,男声沉然。 苏碧落整个人一愣,低头望着面前这一碗白白细细的米线,又是望向容治。闪烁的烛火,秋风吹过明明灭灭的烛光,照耀着容治的俊容。突然有人抓起了她的手,那碗米线转到了她的手中。 “我走了。”容治沉声说道,径自走过她身边。 苏碧落心里微暖,只觉得他不像是传闻里那么恶劣。转身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谢谢你。” 容治听见身后响起微弱的女声,脑海里却闪现方才风天耀突然散出强劲的内力。 他没有应声,踏步而去。 膳堂内,苏碧落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 一阵风吹拂而过,学院的竹林瑟瑟作响。 大殿的殿顶,有人正用匕首削着竹枝,一下又一下。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隐约可见,却像是泄愤一般。 少爷动气了?则影静默地坐在一旁,心里忍不住狐疑。 这应该算是冷战吗? 虽然每天上课的时候,两人都会坐在一张课桌。可是偏偏各顾各的,谁也不理谁。风天耀缄默不语,苏碧落倒是乐得开心自在,暗暗心想他若是剩下的三年都不理她,那才是阿弥陀佛呢。 钟声尚未打响,离上课的时辰还有一会儿。 风天耀的身边簇拥了一群女院生,讨好献媚地在他身边念叨。 “天耀少爷,学院的蹴鞠赛就要开始了,你参加吗?” “听说每年蹴鞠赛进球最多的院生就能得到秘密的奖品呢。我还听说去年的奖品是从西域而来的玛瑙牛角匕首,据说那是西池国国君亲赐的呢。” “咦?亲赐的?” “天耀少爷,你也参加吧?今年的最佳蹴鞠手非你莫属!” “是呀!” 几个女院生宛如几只小麻雀唧唧喳喳地没完。 风天耀顿时剑眉一拧,只觉得烦。 苏碧落余光瞥见他细微的小动作,意识到这个家伙又没耐心了。她抬头望向簇拥在面前的女院生,颇有些兴致地问道,“那今年会是什么奖品呢?” 皇帝亲赐的东西,似乎能值不少银子呢。 她轻轻柔柔的女声传来,风天耀忽然奇迹一般觉得四周没有那么吵闹了。 女院生抢着说道,“今年还不知道,不过一定也是个宝贝。” “碧落啊,要不你劝劝天耀少爷,让他也参赛吧?”有人不忘记顺水推舟,其余的女院生立刻应声附和,一双双期望的眼睛瞪向了苏碧落。这意思就是风天耀已经是你青梅竹马的恋人,只要你开口,他就会答应。 苏碧落讪讪地笑,不多说什么。 这其中蹊跷,真是天知地知。 “咚咚——”钟声打响,上课的时辰到了。 女院生们尚未得到苏碧落的答复,不禁可惜。可是又没办法,纷纷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院师也在同时款款走进菊班殿堂,藏青色的院师服,一丝不苟的严师形象。而他身后的小童手中还端着一件用红布蒙住的东西,让人感觉神秘。 那是什么呀?众生好奇地张望。 院师走到了殿堂中央,一脸正色,沉声说道,“各位院生,皇家学院一年一次的蹴鞠赛马上就要开赛了,希望各位院生踊跃参赛。今次的比赛队伍将会由院长按人数抽签分配,五人一个小组。” “赢得蹴鞠赛的赛队会得到奖品,奖品是赛队队员可获得膳堂一整个学年的膳食供应。” “太好咯!”男院生们欢呼雀跃。 “至于最佳蹴鞠手的额外奖品……”院师顿了顿声,众生屏气静待下文,他又是不急不徐地说道,“夜月国国君亲赐彩霞水晶一对!” 话音落下,院师将小童手中蒙着的红布扯去。 一刹那,璀璨的光芒刺入眼眸。 小童手中的托盘上,架子高高架起,一对彩霞水晶映现于众生眼前。普通的水晶本身没有任何颜色,可是彩霞水晶却因为白天与黑夜的更替变幻出不同的色泽。这独一无二的彩霞水晶来自于夜月国,更有一则美丽的传说。 传说,彩霞水晶是姻缘之石。 若是得了彩霞水晶,只要将其中一枚水晶交给心上人,那么此人必定会爱上另一枚水晶的拥有之人。而佩带水晶的两人将会长长久久,永结同心。如此,彩霞水晶便有了神奇姻缘的美丽传说。 “哇——”众生不由得发出惊叹,这可是个稀有的宝贝。 苏碧落家中为商,自然也看多的古董翡翠。可是她也不禁被那彩霞水晶闪烁出的光芒所迷,微微眯起眼眸痴痴地瞧。真是好漂亮的水晶,这就是传说中的彩霞水晶啊。想要拥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这水晶得卖多少银子啊。 她已经陷入于执迷状态,死死地盯着彩霞水晶不放。 风天耀侧目瞥见她双眼发直,顺着她的目光狐疑地扫向那彩霞水晶。 “肤浅。” 耳畔响起他阴霾的男声,苏碧落双手托腮,直接无视。 下课之后,苏碧落抱着书本默默地走出殿堂。 喜儿像是一条小尾巴,紧紧跟随,她还在想着那彩霞水晶,轻声说道,“碧落,那彩霞水晶可真漂亮啊。” 苏碧落的眼前似乎浮现那彩霞水晶,双眼又是放光,呢喃点头,“是啊,真漂亮。” 她仿佛看见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在像她招手,可她就是拿不到。 “不知道今年的蹴鞠赛谁会赢得呢。”喜儿嘀咕问道,也忍不住猜测一番。 苏碧落可不在乎谁赢,只是叹息那彩霞水晶。听到喜儿这么问,她抬头望向蓝天,脑子里竟然浮现起某个可恶的家伙,她直觉地摇摇头,“反正不会是风天耀!” 神灵啊,为什么她会想到他呢? 苏碧落走过回廊,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草地,带着些秋的枯色。而草地上,男院生们正踢着皮鞠。熙熙攘攘分散在草地的周遍,女院生们围观此景。苏碧落一边看一边走,并没有注意到来人。 “碧落……”喜儿回头惊呼,苏碧落来不及反应,一头就撞了上去。 苏碧落“哎呦”一声,疼得捂住额头。 “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吗。”容治挡在她面前,像是一堵墙。 苏碧落瞧见是他,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对不起,容治,撞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容治反问。 苏碧落刚要开口应声,身后却传来某人一记不屑冷哼。她狐疑扭头,风天耀站在身后不远处。 番外 旷世恶君7 番外 旷世恶君7 秋风舒爽地吹拂,吹起他星眸剑眉,那样耀眼的少年,竟然连阳光都被他震慑。他只这样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偏偏嘴角微扬起一抹弧度,邪气以及不屑,淡漠的笑容是放眼天下的狂妄以及冷然。 苏碧落不自觉地锁眉,心里想着这家伙哼什么哼。她可不打算理他,又是回头望向容治,轻声说道,“我是菊班的苏碧落,很高兴认识你,容治。有空再聊。那我先走了。”她径自说完,微微一笑,迈开脚步就要离去。 容治一双褐色瞳眸漠漠,沉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苏碧落刚走了一步,身旁却闪现那道湛青色。风天耀矫健的身手在此刻展露,突得奔到她身边。他并不顾及四周来往的院生,就这样大刺刺地搂住了她,像是宣示自己的所有权,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接近自己的东西。 这家伙……也太大胆了吧! “风、天、耀!”苏碧落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甩开,可是他的力道大得吓人。 她越是反抗,风天耀就越是将她紧搂,臂腕犹如铜墙铁壁。 “落落,你的朋友怎么也不介绍给表哥认识呢?”风天耀慑人的气息滚烫袭来,惹得苏碧落脸上一阵泛红。 苏碧落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是梅班的容治。” 这个讨厌的家伙,真是拿着她的把柄不放了! “哦。”风天耀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口气。他的视线从苏碧落那张绯红的侧脸移开,抬头望向了身前的少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互不相让。 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气流在蹿动。 苏碧落发现自己推拒不开风天耀,只得选择放弃,又是礼貌地介绍,“容治,他是风天耀,和我一个班。” “落落是我的……”风天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却是惊到苏碧落,他又是幽幽说道,“表妹……” 苏碧落顿时松了口气,余光瞥见院生的注目,直觉地想离开这个惹人注目的地方。 自始至终没有说上半句话的容治终于开口,沉声说道,“你参加了蹴鞠赛。” 谁?苏碧落听见他这么说,顺着他的目光狐疑地扫向风天耀。不是吧,这家伙怎么也参加蹴鞠赛了?刚才明明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呢!苏碧落正暗暗困惑思忖,风天耀却不急不徐地抬手。 他的手中,握着一块木质的小牌子。 苏碧落凑近一瞧,牌子上刻了三个数字,她念了出来,“一七三?” 难道这是参赛的号?他不是一脸不乐意的吗? “走了。”风天耀无谓地说道,搂着苏碧落走过容治身边。他犀利的鹰眸对上容治深邃的瞳眸,眼底迸发出冷意。而风天耀挺拔的身躯精壮结实,苏碧落在他的怀里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是娇小玲珑。 这是她所没有发觉的事情。 “表哥……我自己会走……” “表妹,饿了吧?一起去用膳?” “我……” 两人隐约的谈话声从身后传来,容治怔在原地。 刚才那个眼神,他是在威吓自己警告自己,不许自己接近苏碧落。 苏碧落吗?他要定了! 直到走到无人的地方,风天耀不动声色地吩咐,“则影,将她带走。” 而他口中的“她”,当然不是指苏碧落。 而是…… “是!”则影的方式比较粗鲁,直接点了喜儿的穴道,将她扛走。 “喜儿!则影!你放下……”苏碧落尚未说完,却是轻呼一声,整个人被他搂着飞身上了大殿的屋檐。 耳边是他戏谑低沉的笑声。 等到双脚塌实地着地,苏碧落才敢睁开眼睛。 刺目的阳光,还有一张猖狂又俊美如玉的脸庞。几乎是反射习惯的动作,双手用力地推开了他,没好气地吼道,“风天耀,你不要这么自说自话好不好!你把喜儿还给我!还有,马上放我下去!” 厚!他这不是欺负人吗?明知道她惧高,而且还不会轻功! 风天耀挑了挑剑眉,理也不理她。温暖的阳光,轻轻吹拂的秋风。他乌黑的发丝在空中散开,颀长的身躯倒了下去。 “喂!”苏碧落愤然地瞪着他。 风天耀眯着眼睛,沉声说道,“陪我睡一会儿吧,用膳的时辰还早。” “谁、谁、谁……”苏碧落一下口痴不清,绯红的小脸更加红了,“谁陪你睡!” 风天耀笑了,“呵呵,想什么呢。” “你大可放心,即便是我饥不择食,也不会……”风天耀故意将话说到一半,目光扫向她,默默叹息一声,显然是不屑一顾。 苏碧落被他这么一望,浑身宛如扎针一样不适,“是啊,你可是九国大陆俊美无双的天耀少爷。眼光自然是高。” 她的口气有些冲,有些讥讽。但是竟然还有些酸酸的。仿佛是说到了痛处。 风天耀闭上了眼睛,愉悦地说道,“说不定我就是喜欢丑女呢。” 丑、丑女?苏碧落真想轮起拳头揍他,“谁是丑女!” “我可没说你。你为何要对号入座。”他气人的本领真是一绝! 苏碧落深深呼吸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丑就丑。” 这三个字怎么听都有“你是你,我是我”的意思。她已经将他们两人划分清楚,并且极度得不喜他。 风天耀豁得睁开眼睛,盯着她的双眼说道,“离他远点。” “谁?” “容治。” 苏碧落始终都没有搞明白风天耀那话的意思,离他远点。他为什么让她离容治远点?苏碧落十分有自知之明,就算是问那个家伙,他也不会告诉她原因。这时日一天天度过,蹴鞠赛也一天天临近。 参加蹴鞠赛的院生们各个精神抖擞,抽着空也要去练球。 院师瞧见院生们如此积极,自然也放了些空闲给他们。 每到午后,空旷的学院草地上就会涌现院生们活跃的身影。 没有参赛的院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替赛员们呐喊助威。 当然,蹴鞠赛的赛队组合也出现了。 几个女院生硬是拖着苏碧落来到草地,并肩一排坐下。苏碧落被簇拥在中间,娇小的人儿,雍懒散漫的神情怎么看都是被欺负的对象。喜儿则是眼巴巴地坐在最侧边。她只是替她家小姐为难,这些女院生简直如狼似虎,可怕得很啊。 只不过奇怪的是,风天耀却迟迟没有出现,也不练习蹴鞠。 “碧落,你知道天耀少爷和谁一个赛队嘛!” 那个家伙和谁一个赛队关她什么事呀。 苏碧落心里如此暗想,可是却不能这样直说。她挑了挑眉,轻声回道,“这个啊……表哥没说呢!” 反正她也不想知道! 圆脸的女院生立刻“哎呀”一声,嗔怪地说道,“苏碧落,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天耀少爷!好歹他也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哥!不过最近很少看你们说话,是不是闹不开心了?又或是你问他了,可是他不乐意告诉你?” “是不是呀?”众女开始起哄,八卦女的本质真是发挥得超级。 苏碧落双手撑着草地,懒洋洋地抬头望着天空。眼底映着一抹蓝,她眯起眼睛,却根本就没有听她们说了什么,随口说道,“是啊。” “你们真得闹不开心了?” “他真的不告诉你?” “为什么啊?” 苏碧落耳边嗡嗡直响,像是无数蜜蜂在飞。她烦恼地皱眉,回过神狐疑地望向她们。 呃……她们这是什么眼神? 女院生站起身来,挡在苏碧落面前,一副严加审问的模样。 丹凤眼的女院生双手环胸,冲冲地开口了,“苏碧落!不是让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天耀少爷吗?你怎么可以对待他!先前就是因为你,故意收我们的书信,惹得天耀少爷伤心难过!这下天耀少爷索性不来练习蹴鞠,一定是因你!” 苏碧落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上他自己不来练习,怎么就扯到她头上了? 风天耀那小子,一定是跑到那座大殿的屋檐上睡觉去了。 真是可恶。 为了逃离这群女院生的言语折磨,苏碧落只好投降,拍拍白裙上的灰尘,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就去将他请来!不过呢,他一定口渴而且饿了!你们就准备些百合莲子羹,还有蟹粉糕吧!” “好好好!我们一定准备,你快去!”态度急速转变,让苏碧落着实又汗颜了一把。 “喜儿,咱们走吧。”苏碧落喊道,喜儿急忙应声而起。 苏碧落走近那座大殿,远远就瞧见风天耀躺在屋檐上边儿。这里确实是一个偷懒午睡的好地方,清闲幽静又偏僻,院生们一般都不会走到这儿来。现在倒便宜了这个家伙,成了他的私人领地了。 忽有一道身影从树上蹿下,轻松地落地。 “碧落……”喜儿瞧见是则影,急忙往苏碧落身后躲。这个则影老是不准她跟着她家小姐,每次只要天耀少爷一吩咐,他就会直接点了她的穴,然后将她抓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她傻坐上好久。 苏碧落望着则影,轻声说道,“喜儿不会吵闹,今儿就别点她的穴了。” 则影瞥了眼她身后的喜儿,点头算是答应了。 苏碧落吩咐了一句,喜儿果然听话乖顺地不出声,她则是朝着那座殿院走去。喜儿扭头瞪了则影一眼,朝他吐了吐舌头。她索性找了块石头,坐在石头上歇息。则影只身而站,像是一座雕塑。 “喂!上面的人!”苏碧落走近了些,抬头冲着殿院的屋檐喊道。 有风吹过,却无人回应。 苏碧落瘪了瘪嘴,又是喊道,“风天耀,你别装睡。为什么不去练习蹴鞠?” 眨眼的时候,颀长身影从屋檐上飞身而下,翩然的衣摆在苏碧落眼前闪过一抹湛青。风天耀一个旋身,他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那样习惯的动作。他在她耳边轻轻呵气,百无聊赖地开口。 “落落,什么时候开始也关心我了?还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诱惑了我家落落?” 苏碧落机灵地抬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脚上。 风天耀吃痛,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喝道,“你竟然敢踩我!” 苏碧落乘机离他远些,有些得意,笑着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作‘男女授受不亲’?” “大不了我娶你。”风天耀剑眉一拧,盯着她的小脸瞧。 “你爱去就去,我走了。”苏碧落放下话,迈开脚步就要走。 风天耀立刻跟上了她,背身行步,拦着她不让她走。苏碧落加快了步子,他也加快了步子。他像是黏人的糖,甩也甩不开。苏碧落猛地停下脚步,他也停下了脚步,她睁着大眼睛瞪向他,“你干吗!” “我才要问你干吗,我说娶你,你这么不乐意?你应该高兴才对!”风天耀蹙起眉头,一向受人欢迎的他还从未受过这种气呢。 苏碧落差点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什么口气,他自说自话地要娶她,难道她就要感激涕零,膜拜跪谢不成?苏碧落秀眉一皱,却是顺着他的话,轻声说道,“天耀少爷要娶我,我真得好高兴噢~” 得了,这声音怎么听都是高兴不起来。 甚至还夹杂着淡淡的嘲讽。 风天耀自然也辨出她的不屑,更是倨傲地说道,“我难道不够好吗!” “好啊。”苏碧落望着他英俊帅气到惨绝人寰的脸庞,点了点头,“你气宇不凡、人中龙凤、仪表堂堂、聪敏睿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闭月羞花……” 从小到大,风天耀听多了赞美。 对于这些浮夸的词汇,早已经没有感觉。但是此刻,他竟然觉得她柔柔糯糯的声音十分好听,不像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总是挂着一副虚伪的笑容。白净的小脸,散漫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 风天耀听到这最后一个词,突得喊停,“等等!闭月羞花这是形容女子的吧?” “那我收回。”苏碧落无辜地耸耸肩,继而又道,“你娘亲将你生得这么玉树临风,你爹爹又这么位高权重,一个是独一无二的夜公主,一个是所向披靡的战王,而你则是他们的爱子,自然是天下无双了。”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舒服,心里像是扎了根刺。 风天耀算是听明白了。 她说了这么多,其实关键就是在最后。 其实她是想告诉他,他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只是因为他的父母。 而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得意。 风天耀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第一次她这样的女子真是聪慧不外露,张弛有度,“人的皮囊是父母所赐,能够高高在上也不是凭空得来。若非是因为我的父母,我也不会存在。我一直都认同,从未怀疑。” “只是,我也从未想仰仗他们。” 他从容微笑,眼底迸发出璀璨光芒,刺入她的眼中,也刺入她的心里。 苏碧落瞧见他的笑容,整个人莫得一怔,又听见他低沉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只是我。” 风天耀幽幽说着,低头下俯向了她,向她一点点逼近,那张俊容也慢慢放大。慑人灼热的气息蹿向了苏碧落,她一个回神,他的唇却自顾自地贴上她的侧脸,两片薄唇落下一个浅吻,温度却渗过肌肤燃了心。 “啪——” 苏碧落睁大了眼睛,一个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风天耀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呆楞得不动。 不远处的则影环在胸前的手也垂了下来,似是不敢相信。喜儿直接站起身来,张大了嘴,完全惊呆了。天啊天啊,上苍啊,神灵啊,小姐对天耀少爷动手了?打了他一巴掌?那个连蚂蚁也不忍踩死的小姐? 咻~ 一阵冷风吹过。 “你竟然敢打我。”风天耀眯起眼眸,阴冷的寒光迸发。 苏碧落双颊通红,又是懊恼又是羞愤又是愕然,她慌乱地开口,“打人就算是我不对,可是……可是谁让你这么不规矩!谁让你……”她有些难以启齿,“总之怪来怪去都怪你!我……我懒得理你!” 苏碧落连望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低着头急步经过他身边。 “碧落!”喜儿奔向了她,急急问道,“怎么了啊?”由于风天耀太高,又挡着了视线,所以后边的人根本就没有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一声掴掌声。 苏碧落咬牙说道,“没事。” 喜儿“哦”了一声,又是问道,“可是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苏碧落的脸突得烧了起来,脚步迈得更快。 则影默默走到风天耀身边,忍不住好奇,侧目瞥了眼他脸上淡去的红印。 风天耀伸手揉了揉被打的左脸,心情却忽然大好,“则影,我们走。” 则影狐疑,只觉得今日的少爷实在是奇怪。 怎么被人打了,还很高兴? 啊!死了死了!这下真得是死了! 苏碧落一路低头狂走,也不管喜儿嘀咕些什么。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一巴掌,还有那个……她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回忆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他竟然吻她?那个高傲自大的家伙?那个风天耀? 苏碧落奔回淑女殿,连喝三杯水,也无法平息那份热气。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喜儿不解地问道,只觉得方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碧落放下茶杯,“哐啷”一声,她又躺倒在躺椅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什么事也没有。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急急拍响,“苏碧落!碧落!你快开门!快点!” 喜儿闲来无事,正在刺绣。有人敲门,她立刻放下女红,扭头喊道,“小姐?” 苏碧落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心跳怎么就跳得那么快。她头疼地睁开眼睛,不甘不愿地说道,“开门吧!” 喜儿立刻去开门,几个女院生蜂拥而进。 “碧落,你别睡了!” “碧落,天耀少爷正在操场等你呢!” “碧落,你快跟我们走!快点!” 苏碧落被她们给抓了起来,她紧张地问道,“他去操场了?他为什么要等我?” “反正你去了就知道!” “啊……我头好疼啊,我身体不适……我可不可以不去?”苏碧落死抱住柱子,就是不肯走。 “不行!”异口同声地喝道。 “小……”喜儿手忙脚乱,只好追着跑,“碧落!” 风天耀终于前往操场与同一小组中的赛员一起练习蹴鞠,当然,小组赛的分组情况也明白了。而风天耀这一小组里,竟然还有另一位同样鼎鼎有名的院生。那位院生不是别人,正是以“打斗”事件闻名的容治。 院长大人胡乱抽签的结果,风天耀与容治两人在一个小组。 “风天耀,原来你是我们组的啊?” “真是太好了,今后一起努力,第一拿定了!” “我们组有风天耀还有容治两位大将!” 组里的另外三名院生自然是高兴,他们真是走运啊。一向衣食无忧的官宦子弟,赢得比赛的目的无关乎奖品,纯粹是为了荣誉。蹴鞠不单单是简单的比赛,更是体能、头脑灵活、敏捷、反应力等等诸多得考验。 赢了蹴鞠赛的院生们,他们的名讳将由院长传报向诸国国君。 所以,这更是青云之路的首战。 院生们在操场上努力地练习,蓝天白云,照耀着他们矫健的身姿。 容治用双脚轮流踢球练习掌握度,他甚至是闭着眼睛。 “快点看啊!容治竟然闭着眼睛练球!” “不是吧?” “他究竟是什么怪物!” 远处的另一组赛队,有人不小心踢飞了球,大喊出声,“快让开!” 而那球死巧不巧,直直地朝一个人飞去。 那是人——风天耀? 风天耀撩起衣摆塞入腰间,扭头望向远处的球门。他眯起眼眸,随意地抬脚踢向球,球立刻飞了起来,迅猛富有冲劲地蹿向了数十丈之外的球门。守门的院生根本就无法阻拦,僵在原地不动了。 一抹黑影擦过守门员的脸颊,飞进了球门。 众生看得呆了,鸦雀无声。 “快点!碧落你快点啊!怎么走那么慢!”那几个女院生拖着拽着苏碧落,终于将她带到了操场。只是几人一到操场,却见众生全都愣住了。操场上的院生们一动不动,就连操场外旁观的院生们也是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啊? 那两名女院生立刻奔去询问究竟,苏碧落这才松了口气,揉着已经被抓得淤青的手腕。 “小姐,你没事吧?”喜儿跑近她身边,小声问道。 “一点点疼。没什么大事。”苏碧落摇了摇头,余光瞥见站在大树下的则影,她立刻走向了他,轻声问道,“则影,发生什么事了?” 则影双目平视前方,沉默不语。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少爷,就有什么样的护卫!苏碧落暗暗思忖。 “喂!”喜儿见他不回话,没好气地说道,“碧落问你话呢!” “他叫则影,不叫喂。”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夹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喜儿尴尬地扭头,支吾着不敢再开口。 苏碧落知道是某位大少爷来了,转身望向他的同时,又瞧见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一方向。她克制哀怨,笑眯眯地说道,“表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落落,你不要生气。之前不来参加练习,的确是我不对。以后我每日都来好吗。”风天耀的声音并不洪亮,可是四周实在是太过寂静。所以离得近的院生们全都听得一清而楚,只字不差。 哦,原来是苏碧落生气了! 怪不得风天耀命人去叫她来呢! 又在演戏了!苏碧落将他眼底的戏谑看得透彻,可她也只好陪着他作戏,乖巧地点点头。 “那你就在这儿坐着看我练球。”风天耀作势就要伸手去牵她,苏碧落立刻坐在了树下。他半蹲下身子,凑近了她些,啧啧赞叹,“真是听话!” “你……”苏碧落一阵咬牙切齿,他的手却抚上她的头发,揉乱了刘海。 风天耀微笑着站起身来,转身走回操场。 而他亲昵的举动,惹得女院生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刹那之间,欢呼声雀跃响起,“风天耀,刚才那球你真是踢得太好了。” 中途,容治走到一边坐下休息。 苏碧落想到他曾经帮过自己,立刻倒杯了茶,走到了他身边,“给!” 容治抬头,瞧见了苏碧落一张散漫中带点暖意的笑脸。他迟迟没有伸手去接,苏碧落小心翼翼地拿着茶杯,不让茶水洒出,“你不口渴吗?” “谢了。”容治终于伸手,接过茶杯一口饮尽。 “还有还有!”苏碧落见他喝得那么快,只当他口渴难挡。她直接将一整壶茶水全端来了,又替他倒了一杯。她索性坐在了他身边,站着可是很累的。 “你和风天耀同一组呢。”她没话找话,觉得不说话太过憋闷。 容治“恩”了一声,“听说他是你的表哥?” “是啊。”苏碧落讪讪地笑,急忙转移话题,“对了,容治,北辽国的雪山里是不是有雪山飞狐?” 这刚坐下呢,操场又是沸腾喧闹。 又进了一球的风天耀扭头回望,却见苏碧落与容治正并肩而坐。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她灿烂的笑容刹那定格。 风天耀突得眯起眼眸,剑眉不悦地拧起。 苏碧落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这个家伙去练球,她都得去旁观?这不,他又自说自话地抓着她的手,朝着操场走去。苏碧落困极了,微眯着眼睛紧盯他的背影,受不了地嘀咕,“我真的好困,今日不去了成吗?” 风天耀扭头瞥了她一眼,瞧见她眼睑下深深的阴影,挑眉问道,“眼圈这么黑,昨晚思春了?” “你别乱说!”苏碧落瞪向他,这家伙真是爱乱说话! “那你怎么这么困?”风天耀厉声质问。 苏碧落随口编了个谎,心不跳脸不红,“昨儿个睡着后就做噩梦了,后来被惊醒,我就再也没睡着。所以我好困,你别让我去了,成不成?”她苦了一张小脸,无辜又委屈,大眼红红,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真的?”风天耀狐疑地问道,双眼放光,锋芒如箭。 “真的。”她赶紧点头,却被他太过锐利的眼神所惊,反射性地收回视线,不去与他对望。 半晌之后,风天耀松开了手,沉声说道,“好!那你去睡!不许乱跑!” “哦。”苏碧落乖巧地应声,心里松了口气。她转过身,朝喜儿招了招手,大步走向寝殿,只是忍不住暗暗嘀咕:你这个家伙,我去不去睡觉关你什么事儿?最近管东管西,你也管得太多了吧? “碧落……”喜儿甩开则影,急忙奔向了她。 风天耀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扭头对着走回自己身边的则影沉声说道,“去查查,她究竟在搞些什么。” “是,少爷。”则影低头回道。 而后苏碧落没有出现在操场,连带着风天耀没去操场练球。女院生们原本是来替风天耀助威呐喊,顺便欣赏他威武的英姿。可是没想到扑了空,只叹自己错过了时机。闲暇无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 “你们知道了吗?” “什么呀?” 女院生甲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赌局!” “赌局?”女院生乙惊奇不已。 “嘘!”女院生甲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嘀咕道,“不要声张!这事儿可不能让院师们知道!” “什么赌局?”女院生乙急急追问,显然被赌局给吸引了。 “不知道是谁设了赌局,赌这次蹴鞠赛,谁能赢得最佳蹴鞠手!”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天耀少爷呀!” “是啊,所以我也压了天耀少爷赢呢!” “你压了多少啊?” 两人交头接耳,那兴奋劲儿甭提了。平白无故就能稳赚银子,这自然是好事。再说了,这也是支持天耀少爷的一种方式呀。其实赌局这事儿早在学院的院生之间传开了,几乎所有人都压了风天耀。 则影默默地打探到消息,赶回偏殿复命。 “少爷!” “说。”风天耀躺在屋檐上,闭着眼睛喝道。 “学院中私下有人摆了赌局,院生们都压少爷赢得蹴鞠赛的最佳蹴鞠手!”则影如实说道。 风天耀豁得睁开眼睛,脑子里跳出了一个人名。 这个小丫头,还说什么半夜做噩梦没睡好。原来是折腾这事儿去了。 赌局?风天耀扬起唇角,他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他。 “小姐!你又要去竹林啊?”喜儿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道。 苏碧落困顿的精神一扫而空,早就已经生龙活虎了。她猛地停下脚步,轻声吩咐道,“喜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喜儿点了点头,认命地守在林外,以防有人的时候,她就好通风传信。 苏碧落立刻奔进竹林,寻找着那抹湛青身影。视线一定,她瞧见了他,扬起唇角奔了过去。刚刚停下脚步,那人递来一块锦帕,苏碧落接过擦了擦汗。 “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呢!”苏碧落笑着说道,“你等很久了吗?” 容治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刚到一会儿。” “那好,咱们继续商量赌局的事儿。”苏碧落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富家千金的矜持以及金贵。 容治一怔,却是习惯她的大大咧咧。 “大伙儿都压了风天耀……”算了下赌局的押金,苏碧落秀眉微蹙,神情渐渐爽朗,“果然如我所料。这样的话呢,你也该展现点实力了吧?恩?”她抬起头望向他,好看的双眸弯成两只小月亮。 容治颀长的身躯屹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容治没有想过这个看似懒散的少女,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天他们并肩而坐,她忽然突兀地问他想不想赚银子。他对于钱财一向可有可无,却被她眼底散发出来的狡黠所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不出几天,她就摆出了赌局,小道消息传遍于院生之间。他小心提醒,院生们惧怕院师,多半不会参与。可她却说如此无趣的学院,院生们闲来无事,一定会感兴趣。果真被她料准,院生们不仅兴趣十足,而且还默契地保密。 真是不知道该佩服她的聪慧,还是感叹院生们的无聊程度。 “你表哥那儿,你要怎么说呢?”容治开口问道。 苏碧落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怎么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你确定他会和你同流合污?”容治下意识地说道,话一出口才惊觉不妥。 苏碧落眯起眼眸,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你错了,不是和我同流合污,而是……”她将手比了比自己,又比向他,“和我们同流合污。” 容治一向少有笑脸,忍不住扬起唇角。 “咦?你也会笑?”苏碧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笑容,稀奇地说道。 容治立刻收敛了笑容,神情微微有些不自在。他迈开大步,走出了竹林。苏碧落跟在他身后漫走,轻声嘀咕,“阿治,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哎!” 阿治?容治对于她的称呼,直觉地皱眉。 苏碧落想着该怎么对风天耀说,一想到那个家伙,还真有点头疼。 番外 旷世恶君8 番外 旷世恶君8 次日早课过后,风天耀径自起身,作势就要走出菊班的学堂。身后恰时响起某人急急地嚷嚷声,正是苏碧落。风天耀迟疑地停步,扭头望向她匆忙而来的身影。而众生的目光齐齐投至到他们两人身上,好奇心泛滥啊。 “表哥,你等等我呀!” 苏碧落来不及收拾书本,赶紧奔到他身边,笑眯眯地说道,“你要去练球吗?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风天耀凝望着她白皙的小脸,沉声说道,“你这眼眶这么黑,看来昨夜又做噩梦了吧?”他伸手触向她,手指抚着她眼下的黑影,又是说道,“我可不舍得,你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吧。今日你就不用陪了。” 好你个风天耀!竟然又吃她豆腐! 苏碧落立刻挥掉了他的手,却还要赔着笑脸,“昨夜我可没做噩梦,一觉睡到大天亮。我陪你去啦。”她第一次主动地挽住他的手臂,大刺刺地直接忽视女院生们带刺的凛冽眼神,不忘记吩咐道,“喜儿,我的书本替我收着。” “好!”喜儿应了一声,张望着他们两人离去。 一旁的则影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宛如一堵墙压下。喜儿吓了一跳,闷闷地瞪向他,“你干吗呀!像鬼一样,你想吓死我啊!人还长这么高,真是讨厌!” 则影微微抽搐着嘴角,想着自己是招谁惹谁了。 怪不得古人有言——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总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苏碧落挽着风天耀奔出菊班的学堂,等过了转角,她立刻松开了手。但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离他远远的,而是隔了一点点距离与他并肩而行。风天耀的步伐有些快,她只好小跑追上。 “表哥~”她百转千回地喊了一声,差点连自己都要颤抖了。 据说“撒娇”这招数最管用了,她姑且试上一试。 风天耀剑眉一挑,不急不徐地回头望向她,沉声说道,“落落,你没有发烧吧?” 你才发烧了!苏碧落继续装柔顺,微笑说道,“没有啊,我哪会发烧呢!” 风天耀向来是不喜欢那些娇柔的女子,她们只会让他觉得矫揉造作。奇怪的是她刻意撒娇的声音听上去反没有那么厌恶,更让他觉得有趣。眼底促狭过一抹精光,他扬起唇角,“落落,我觉得有点口渴,你替我去膳堂买酸梅汤。” “好!”苏碧落为了赌局的银子,只好一口答应。 风天耀瞥了眼她小跑的身影,惬意地笑。 操场上,男院生们换上了蹴鞠赛的球服。五人一组的队伍,各自进行蹴鞠练习赛。突然有人尖叫出声,只瞧见一道身影凌空而起,头朝地,脚却朝上,漂亮地钩住球,在空中反腿而击,球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进了球门。 “哇——”众人沸腾了。 “你们瞧见了吗?容治那球踢得真好!” “是啊!怎么能这样踢球呢?身体腾空,倒挂将球踢进球门?” “这招叫倒挂金勾吗?” “太厉害了!” 众人无一例外,都对容治方才那球喝彩。恐怕整个皇家学院,能够做出如此高难度动作的院生,除了风天耀之外,也就只有容治了。容治,入学起就以打斗事件闻名,北辽国骁骑大将军的儿子,武功超凡的少年。 是啊,容治说不定也很有可能夺冠呢! 一部分院生们开始蠢蠢欲动,顿时倒戈向他,暗暗决定将赌注押在他那儿。 容治随意地伸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沉默不语地走向操场外的草地休息。他转身,对上了倚着大树的颀长身影。 “刚才那球踢得不错。”风天耀幽幽说道,锐利的鹰眸穿透过他,仿佛看穿他的人。 “见笑了。”容治默默说道。 “你的敌手是我。”风天耀抬头望向远处的蓝天,徐徐吐出这样一句话。 容治心里一惊,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另有所图。但是他一直在静观其变,也不点破?如今他对自己说了这句话,不过是在警告自己,威慑他不要动苏碧落!这不可能!他没有精明到这种程度! “我走不动了……我走不动了……”这个时候,苏碧落抱着酸梅汤啪嗒啪嗒地跑入操场。她瞧见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愕然不已。疲惫早就一扫而空,她狐疑地奔向了他们两人,同时暗暗思忖。 难道容治和风天耀亲自谈判了? 还是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碧落忽然想起了那天,风天耀告诉过她,让她离容治远点。糟糕,她怎么就给忘记了。他们该不会有什么仇怨吧? “阿治,你怎么和表哥在一起?你们……在谈什么?”苏碧落上气不接下气,停下了脚步。 “还没开始谈,你就回来了。”风天耀笑得温柔帅气,偏偏那视线犹如刀一样锋利。 阿治?真是亲密啊。亲密得让他感觉那样不爽。 苏碧落丝毫没有察觉出风天耀的异样,扭头望向容治,“是吗?” 容治望着她点了点头,困惑她怎么总在跑? “表哥,你要喝的酸梅汤拿来了!”苏碧落可没忘记正事儿,风天耀猛地伸手搂住苏碧落,亲昵地走出操场。苏碧落只好抱歉地朝容治笑笑,尴尬不已。转身之后,她一阵咬牙切齿,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原形毕露,“风天耀,你别得寸进尺!” “我对你说的话,你当是耳旁风吹过就算?”他阴霾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一双鹰眸锐利锋芒。 苏碧落听见他这么说,装傻说道,“你对我说过那么多话,我哪知道你指哪一句?” “我让你离他远点。”风天耀阴郁地迎上她,沉声喝道。 苏碧落抬头瞧见他英俊的脸庞迸发出寒气,整个人莫得一怔,直觉抱紧了装有酸梅汤的食盒,却是理直气壮地反击,“你让我离他远点,我就远点?凭什么?再说了,阿治又不是什么坏人。” “你和他很熟?”风天耀对于她对容治亲昵的称呼感到万分不悦,他冷声质问。 “没。”苏碧落老实地回道,认真地算算他们认识的时日,“不过是几天罢了。” 风天耀对于她的回答,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干吗。”苏碧落睨着他,只见他那模样就像是谁欠了他几万银子似的,只觉得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不喝算了,我走了。” 她刚要转身离去,风天耀伸手抓住了手。 苏碧落一惊,手中的事盒也险些掉在地上。定了定心神,她又是忍不住抱怨,“你到底干吗啦。” 阴阳怪器的家伙! 风天耀从她手中拿过食盒,苏碧落自然松了手,他沉声说道,“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和他单独在一起,后果自负。现在陪我去吹风。”他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大刺刺地抓过她的手,朝着僻静的偏殿而去。 “为什么不可以和阿治接近?” “我乐意。” “为什么我要陪你去吹风?” “我乐意。” “我不乐意!” 苏碧落终究还是敌不过风天耀,又被他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捉上了殿院的屋檐。这一来二去,原先恐高的苏碧落不再那么惧怕。 “好好喝啊。”苏碧落捧着酸梅汤喝了一口,连连赞叹。 风天耀余光扫向她,淡淡说道,“区区一碗酸梅汤,你倒像是得了个宝贝。若真是个宝贝,也不见你那么开心。” 苏碧落望着碧蓝天空,微笑说道,“你是不会懂的。我也懒得跟你说。”扭头瞧见他那一碗酸梅汤还是满满的,她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不喝?不是你要喝吗?” “刚才的确是想喝。”他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句气死人的话,“现在不想喝了。” “你……”苏碧落咬牙切齿,显然是拿他没办法,“你不喝给我喝,浪费。” 风天耀默然无声,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满是狡猾。 等到苏碧落端起他那碗喝了小半,风天耀不急不徐地说道,“我也不是一口没喝,我还喝了一口。” 苏碧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反射性地将那碗酸梅汤放下,搁得远点。她又是扯起袖子擦了擦嘴,像是在擦掉什么不洁的东西。她竟然喝了他喝过的东西?啊,上苍啊,这不是真的吧? “除非你吐出来。”他雪上加霜地补充了一句。 “你……”苏碧落忿忿地站起身来,脚下却是一滑,惊恐地轻呼出声。 她犹如一只小猫,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风天耀敏捷地起身,搂着她的腰一个旋身平稳落地。苏碧落虚惊一场,本想开口道谢,但是想到他方才恶劣的行为,又将道谢的话语咽了回去,“我没开口向你求救,你自己要救我,我才不谢你。” “是啊,是我多管闲事。以后啊,我再也不管了。”风天耀附和地应道,怎么听都是意有所指。 苏碧落也听出来他话中有话,她不打算拐弯抹角,却又是有求于人,只好软了声,硬是扯开笑容朝着他笑,“表哥~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风天耀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 “我们七三分,我七你三,怎么样?这次可不像上次那么少,不小的数目呢。”苏碧落料到他知道自己设了赌局,索性开出条件,想要让他心动点头。 他干脆转身离去,连手指也懒得摇了。 “风天耀,你帮帮我。好不好。不然的话,我和你五五分好了。”苏碧落追上他,想到如果他不答应帮忙,那么这赌局她就要赔到蚀本。 “我既对银子没兴趣,也对赚银子没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不管怎样,她都要让他答应。 风天耀停下脚步,眼底却是计谋得逞的狡诈,“那么……我要你从今天开始做我的丫鬟,随叫随到,任我差遣,你答不答应?” 什么?当丫鬟?她?苏碧落觉得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个紧要关头,她也不能掉头就走,憋了半天,无奈地说道,“换一个!” “不愿意?”风天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是迈开脚步,打算离开。 “你就不能换一个吗?”她追着他跑。 “我乐意。”他真是有气死人的本事。 苏碧落咬咬牙,只好点头答应了,“好!丫鬟就丫鬟!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章,不许干涉我。第二,不许让我做违背道德礼仪的事情。第三,不许有过分要求。” “成交。”风天耀根本就没听她的约法三章,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私下里你已经是我的丫鬟,那你喊一声‘天耀少爷’听听。” 这个家伙真是…… 苏碧落恨恨地喊道,“天、耀、少、爷!” “再喊一遍,不够温柔。” “天耀少爷!” “再喊一遍,太生硬。” “天~耀~少~爷~” “那把少爷两个字去掉。” “天~耀~” 苏碧落忽然脸上一红,风天耀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蹴鞠赛终于在暖冬开始了,经过一轮一轮地淘汰,仅剩下最后六支队伍全力火拼最后的王者之队。而其中更以风天耀以及容治所在队伍的欢呼声更为高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们会获胜。 而地下赌局,有关于蹴鞠赛最佳蹴鞠手的押注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高潮。 六支队伍中有优势的院生都有人押注,其中风天耀占据的比例最高。接下来是同一赛队的容治。可以看出,本次的蹴鞠赛最佳蹴鞠手应该会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最后的六场比赛,只要获得最多次数进球的赛手就能夺冠。 院长大人随意抽签,六支队伍各自对抗。 第一天的对抗赛,风天耀与容治所在的赛队以及其他两支赛队获胜,争夺“状元”、“榜眼”、“探花”三桂冠。 赛队总得分为五十六。风天耀进球次数为十八,容治进球次数为十二。 第二天的季军赛,风天耀与容治所在的赛队依旧胜出,稳座“榜眼”之位。 赛队总得分为四十八。风天耀进球次数为十一,容治进球次数为十七。 明日就是总决赛,风天耀的进球数与容治竟然出乎意料地一致。这真是让人诧异,赌局也达到了新的颠峰。一个晚上押注的赌金翻了十几倍。 这边儿正热火朝天地议论明日谁赢谁输,那边儿却是事不关己一般。 可这三人却是整桩事件的主角。 由于赌局的原因,风天耀、苏碧落以及容治三人竟然聚在了一起。则影站在竹林外把风,喜儿坐在一边无聊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夜晚的皇家学院,空气清新,初冬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起竹林特有的竹香。 “太好了!这下咱们真得要发财了!”苏碧落心算着这赌局所能获得的盈利,不禁双眼放光,亮得就像是黑夜里的猫头鹰。 风天耀瞥了眼她异常兴奋的小脸,淡淡地说道,“明日的进球数,只要相同就可以了。” 事情告一段落,彻底结束。 苏碧落点了点头,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表哥,阿治,你们可千万千万要算准了。绝对不能多,也不能少。一定要一致。而且还要多多将球传给杜勇。我算了下,文征的进球数最接近你们二人,而且……” “而且押他的人也是最少的。如果他赢了,那我们就是大赢家!”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容治接下了她的话徐徐说道。 苏碧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没错,阿治你说得很对。” 容治对于她时不时的“男儿举动”似乎已经习惯,倒是见怪不怪了。 反是风天耀眸底迸发出一丝寒光,颀长的身影微微晃动,不知不觉中走到苏碧落身边。同样是那样习惯地大刺刺地揽住她的肩头,不着痕迹地将她扯到自己怀里,沉声说道,“谈完了,走了。” “为……”苏碧落刚想反驳,却收到风天耀的瞪目,只好收了声。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还是他的丫鬟呢? 这些日子以来,她可是没少被他呼来唤去。不过没关系,只要明日一过,她就恢复自由之身了。这个家伙可以这样命令自己的日子也只剩下一天了。她苏碧落能伸能屈,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阿治,明日见。”苏碧落朝容治笑笑,挥了挥手。 风天耀拽着苏碧落大步离去,连个招呼也没有。 皎洁的月光如银洒下光芒,容治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嘴角一抹森然的弧度。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风天耀还没有松开她的意思。苏碧落扭头望了他一眼,其实是瞪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天耀少爷,请问能不能松松手?” “我乐意。”风天耀吐出这三个字,那倨傲不羁的神情与风战修一模一样。 “那么请问天耀少爷,明儿早上想吃点什么呢?”她只好忍受。 “随便。” “……” 则影与喜儿一前一后跟随在后,瞧着他们两人吵吵闹闹,竟然有种错觉。 他们可真像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活宝呀。 次日午后,操场上聚集了两支赛队。 皇家所有的院师以及院生,包括院长大人全部到齐。夺下“状元”的赛队,立刻要马不停蹄命人通传到各国的国君那里。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蹴鞠赛,更是一场荣誉之战,打响名号的开端。 操场上头戴蓝色头带的是风天耀、容治所在的赛队,而红色头带的则是另一赛队。 只听见钟声响起,赛员们立刻冲锋陷阵,犹如两军交战。 苏碧落与喜儿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苏碧落倒是无心观赏比赛,一门心思全都投在算进球上了。前一刻风天耀多进一球,后一刻容治又多进一球,进球数总是在跳跃进行,惹得她担心紧张。 可恶的两个家伙,怎么像打仗一样,适可而止就好了嘛。 整整一个时辰的交战,操场上不时地响起欢呼声。 最后结果,四十九比三十二,风天耀与容治所在的队伍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夺下王者之位。 “赢啦!”操场上的院生们集体站了起来,齐齐鼓掌。 苏碧落仔细地算着进球数,呢喃说道,“风天耀,三场进球总数为四十二,容治,三场进球总数为……四十二……恩,没错。”她又是心中默算着杜勇,忽然松了口气,高兴地抱住了喜儿,“发财咯!” “小姐……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蹴鞠赛在一片欢呼声中终于结束。 院师与院生们全都聚集在众生殿,接下来就是宣布蹴鞠赛的赛队名词了。院长大人站在最前方的中央,两侧并排而站数名院师。院长大人慈祥和善地望向大殿内的众院生,清了清嗓子,沉沉开口了。 “诸位院生,一年一度的蹴鞠赛就此圆满结束。本届蹴鞠赛,夺得探花的赛队是……”院长大人依次说出了探花、榜眼、状元的获胜赛队,“至于夺得状元的赛队是由杜勇、风天耀、容治……这五人组成的赛队。” “噼里啪啦——”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院长大人举起手来,示意院生们安静下来。 “本届的最佳蹴鞠手获得者是……”院长大人顿了顿,从身旁的院师手中取过了名单的红帖子。他低头看着红帖子,似是有些惊讶,而后说道,“最佳蹴鞠手获得者是来自大商国的杜勇,他在最后的夺胜赛中一共进了四十三球!” 院生们忽然沉寂无声,下一秒又是一片哗然,开始叫嚣。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明明风天耀进球数比他多!院长大人您一定是算错了!” “就是啊。容治的球也进得多,绝对不会比杜勇少啊!” “杜勇赢了就是赢了,你们这些人说什么呢!难道院长大人和院师大人还会信口雌黄不成?杜勇这是名至实归!” “胡说!分明风天耀厉害!每场球赛,他都是首当其冲!” “容治踢得那么好,难道你们的眼睛都没有瞧见?” “风天耀和容治同是进了四十二球,杜勇进了四十三球,比他们多了一球!我看是你们没有长眼睛才对!” 立刻,支持风天耀的一派以及支持容治的一派与支持杜勇的一派,三派开始了口舌之争。当然了,这本身并不完全是因为蹴鞠赛,更和赌局有关。本来押注风天耀以及容治获胜的院生们输得精光,而杜勇这边儿可是一赔一百。 这边儿闹得不可开交,那边儿当事人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风天耀低着头一向不理人,容治则扭头望着窗外发呆。 杜勇是个老实人,只是憨厚地笑,有些为难。 整个大殿,只有苏碧落一个人偷偷拿着特制的小银笔在本子上算着银两,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可爱的小月亮。发财咯,发财咯,这下是真的发财咯。等回家的时候,可该用一辆马车来装了。 “安静!安静!请各位院生安静下来!”院师开始控制场面,厉声呵斥院生们安静。 好不容易场面得以安静,院长大人向杜勇颁发了由夜月国国君亲赐彩霞水晶一对。杜勇站起身来前去拿奖品,激动地笑道,“谢谢院长大人。” 苏碧落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一对彩霞水晶。 风天耀扭头瞥了她一眼,视线随着她的目光转向了那对彩霞水晶。 颁奖结束之后,获胜的赛队院生以书函由九名侍卫分别送至九国国君。院生们陆陆续续退出大殿,不禁摇头惋惜,更是忿忿不平。 一场蹴鞠赛结束,一场也赌局结束了,皇家学院掀起的一阵风也要消散了。 蹴鞠赛的结束,却是揭开了院生们首年院考的序幕。 学院的竹林,风天耀、容治以及苏碧落三人聚集在一起。苏碧落将算帐明细的本子递给他们两人,轻声说道,“你们也瞧瞧,这上边儿的数目我可是算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什么不对,你们再跟我说。对了,这钱是这样分的……”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容治打断道,“你分了就好,不用再告诉我了。” “这可不行。”苏碧落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很有处事原则,“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赌局一共赚了七千三百六十五两,除去押注杜勇所赔的六百三十一两,咱们还剩下六千七百三十四两。” “容治,你可以拿一千三百四十六两。我会将银子汇入你在学院钱庄的户头。” “表哥。”苏碧落又是望向风天耀,这一声称呼,她喊得十分顺口,“你的一千三百四十六两。我也会将银子汇入你在学院钱庄的户头。” “好了,全都搞定了。若是没问题的话,那就这样。” 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风天耀终于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这剩下的四千两银子,全都归你了?” 她这钱是不是赚得太不费力气了? “当然啊。你们可别看我只是简单的幕后策划,可我用的是脑子。你们想想,我要瞒过院师的眼睛,又要摆平院生,还要拉拢你们两个,多么吃力呀。”苏碧落掰着手指,一一列举自己的难处。 阳光恰好地洒下,斑驳的光芒透过竹林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那张雍懒的小脸,竟然是出奇的生动,一颦一笑都让人移不开视线。风天耀察觉到了她的不同于寻常少女的美丽,容治也察觉到了。 “你们明白了吗?”苏碧落浑然未觉,径自说了一堆,停下问道。 风天耀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只将全身的力量全都靠向她,苏碧落被他这么一压,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风天耀,你给我站好!放开!” “饿了。”他吐出两个字,俊容格外无辜。 苏碧落知道甩不开他,不忘记扭头望向身后被拉下的人,“阿治,一起去吃东西,快来!” 风天耀不动声色,眼底深邃。 容治迟疑了下,还是迈开了脚步。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行转变为三人行。风天耀所在的地方,必定有苏碧落,而苏碧落所在的地方,必定有容治。这是奇怪的三人组合,非要说哪里也说不上来,最最奇怪的组合就这么诞生了。 风天耀对于容治的插足进入,原本并不欢迎。 但是一次两次之后,他倒也习惯了。 苏碧落每天除了去学堂上课之外,那就是喊着饿了,想着方儿找寻美食。当然了,她不忘记行使“特权”。自从蹴鞠赛以后,风天耀以及容治两人的身价就连续往上翻,势头一片大好。 相比他们两人,夺得蹴鞠赛最佳蹴鞠手的杜勇就显得备受冷落。不过他为人憨厚朴实,也不在意这些,倒也过得快乐无忧。 可惜,某人曾经众目睽睽之下宣布喜欢某人。于是他成了女院生只可遥不可及的梦想。没错,这个某人正是风天耀。毕竟谁也看得出来,风天耀只会对着苏碧落说话超过十句,只要苏碧落在,那么他的神情也会有生气。 而另一个因蹴鞠赛熠熠生辉的人,同样受女院生欢迎。 容治先前曾因为学院的打斗事件被院生们列为“不能接近”的对象,如今他不仅是蹴鞠赛的优秀者,更与风天耀是“同出同进”的伙伴。他虽然生得不及风天耀那么俊美邪肆,却也是帅气非凡。 基于优势原因,苏碧落这位被认定为天耀少爷的恋人,就成了接近、贿赂容治的独一无二人选。于是,每天的早膳、午膳、晚膳,甚至是夜宵,全都解决了。多的是女院生愿意示好,点心膳食也是无穷无尽。 可是苏碧落却没有因此而高兴,却是愈发头疼。 “哎!”瞧,她又开始叹气了。 此时已经快近下课时,苏碧落思索了一整个晌午,却还是没有想到午膳要吃什么。她在纸上画了无数圈圈叉叉,最终还是长叹一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安逸症? 风天耀听见她的哀叹,扭头望向她。他单手支头,长发落在桌上,一双好看的眼眸闪烁着光芒,沉声说道,“你在叹什么气。” “不知道今日的午膳吃什么。”苏碧落认真地回望向他,那神情说有多无辜就有无辜,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风天耀听见她这么说,顿时一闷,心里有些受不了,沉声说道,“你继续。” 真是懒得理她。 苏碧落哼了一声,也是懒得理他,随口说道,“一会儿我去问阿治,他一定知道。” 风天耀原本闭着眼睛,突得眯开一条缝隙,阴霾地说道,“我好象说过不准你和他太亲近。” “是吗?”她显然没将他的“警告”当一回事,挑眉微笑。 “苏、碧、落。”他喊她的名字,却是有些咬牙切齿。 “你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我听得见。”苏碧落十分不给面子地指出,显然一点也不怕他。 风天耀想起他们之间先前的交易,猛然发现他是不是太放纵这丫头了,所以她现在才那么不将他放在眼里,完全恣意妄为了?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是我的丫鬟,而且是随叫随到,任我差遣。” “是呀。”苏碧落并不否认,倒是大方地承认了。 风天耀见她答应得这么快,就知道其中有诈。 “但交易也有期限,而我的期限则是以蹴鞠赛结束为期限。”苏碧落拿着笔,朝他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蹴鞠赛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不再是你的丫鬟了。” “你……”风天耀一下子无语,硬声喝道,“那你为什么还装出一副小丫鬟的样子!” 难道是为了…… 苏碧落双手托腮,老实说道,“因为跟着你就有免费的食物,而且还任我挑选。这么好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跟着你呢?” 这个钱精!风天耀恨不得捏死她! 钟声敲响,下课的时辰到了。 这刚下课呢,苏碧落早已理好书本,拉起喜儿的手奔出了学堂。只留下风天耀坐在原位,则影抬头望向两人离去的方向,不免狐疑。 “碧落,咱们去哪儿?今日不与天耀少爷一起用膳了吗?”喜儿急急问道。 苏碧落回头望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谁说不一起了?我不是想不出今儿个吃什么嘛,所以我决定去问问阿治。” “可是你就这么去了,天耀少爷会不会……”喜儿忍不住担心。 苏碧落一脸无所谓,轻声说道,“随他好了。他想生气,谁也管不着。” “碧落……” 喜儿还想说些什么,苏碧落却张望瞧见了容治的身影,开口喊道,“阿治!这儿!” 梅班的院生陆续经过苏碧落身边,不免多瞧她一眼。这就是风天耀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唯一承认喜欢的少女?不过看起来她和容治的关系似乎不错,还亲密地喊“阿治”呢!她究竟是怎样女子? 少年们莫不是好奇,少女们则是羡慕妒忌。 凭什么她就能获得风天耀还有容治两人的不同对待?凭什么她有了风天耀,还要和容治有说有笑呢!真是气死人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一声叹息啊! 容治瞧见了她,一向沉默寡然的容颜软化了些。 “阿治,我想了一个晌午,都不知道该吃些什么。你说说,我们今儿个该吃什么?”苏碧落一本正经地询问。 容治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番外 旷世恶君9 番外 旷世恶君9 好不容易商量好今日的午膳,苏碧落总算是松了口气。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显然将某人完全忘记了。喜儿想想不对,伸手扯了扯苏碧落的袖子。苏碧落回头望向她,喜儿小声说道,“碧落,你把天耀少爷给拉下了!” “噢。”苏碧落这才想起来,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那家伙挺可恶的,但是也多亏了她,让她在皇家学院的生活没有那么无聊。 “阿治,你先去老地方等。我们立刻就来。”苏碧落扭头望向容治,叮咛了一声。她带着喜儿又是走回菊班的学堂。 容治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默然地朝着竹林而去。 此时的学堂,院生们早就走得差不多了。苏碧落想着风天耀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她走进学堂,放眼望去,果然瞧见学堂内只剩下寥寥数人,几乎空空如也。她望向风天耀的位置,果然没有瞧见他。 “他们真得走了。”喜儿扫向则影的位置,急急说道,“这该怎么办?” “走了就走了。”苏碧落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竟然是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点点失落,还有一点点愧疚感。不过,显然失落的分量超过了愧疚感。她收回视线,转身走出学堂,“走!咱们用膳去!” 幽静的竹林里,容治已经备好了食物,独自等候。 苏碧落带着喜儿迟迟赶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容治抱歉地笑笑,“等很久了吧?” “没。”容治沉声说道。 苏碧落一点儿也不矜持,直接席地盘腿而坐。她望向面前的美味食物,双眼泛光,“这么多好吃的!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了!”余光瞥见喜儿仍站着不动,她急忙吩咐,“喜儿,你快坐下,愣着做什么?” 喜儿只得乖乖地坐下,却还是不放心,“碧落,可是天耀少爷……” “嘘!”苏碧落郁闷的心情刚刚消散了些,可不想再被那家伙给破坏。喜儿只好收了声,她知道小姐用膳的时候向来讨厌有人在旁罗嗦。 容治不动声色,沉默地吃饭。 “太好吃了!阿治,你说的八宝布袋鸡,真得好美味啊!”苏碧落咬下香酥的鸡肉,舌齿留香,那种滋味确实很棒,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笑眯眯地说道,“阿治,明日吃什么,也交给你负责了!” “好吃那就多吃些。”容治不急不徐地说道,声音里透出一丝愉悦。 苏碧落点点头,又去夹了一块,却是习惯性地开口,“风天耀真没口福,竟然吃不到……”话说到一半,喜儿一愣,她也是一愣,讪讪地笑笑。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想到他? 竹林里,三人默默地吃饭。 而学院僻静的殿檐上,风天耀闭上了眼睛,平躺着吹风。暖冬的风,并不十分寒冷,却有些萧瑟。忽然,有人飞身上了殿檐。 “少爷,用膳了。”则影去买了食物折回。 风天耀睁开眼睛,起身而坐。他从则影手中接过瓷碗,脑海里忽然闪过某人吃饭时露出的满足笑容。他摇了摇头,低头慢条斯理地用膳。 “少爷,苏小姐与容治一起在竹林里用膳。”则影并排而坐,说了这么一句。 又是突然,风天耀握着筷子的手一僵,不悦地皱眉。 那个该死的丫头…… 自那日以后,风天耀不再与苏碧落一起用膳。即便是两人坐在同桌,也不再有任何交流。这仿佛又回到了蹴鞠赛之前的日子。他们也是谁也不理谁,你无视我,我无视你,哪怕是在眼前,也全当瞧不见。 苏碧落每日都会和容治一起用膳,而风天耀竟然也开始会与女院生们聊上几句。 尽管只是敷衍地应声,也会让女院生们受宠若惊。 毕竟他可是风天耀呀。 这日,午膳过后,苏碧落心满意足地回到菊班的学堂。她走进学堂,就瞧见自己的座位上簇拥着数个女院生。她们围在风天耀身边,有说有笑,含羞带怯,可是眼底却是悸动是欣喜是爱慕。 “咦?”喜儿狐疑出声,仿佛是万分吃惊。 苏碧落的确也是吃了一惊,她只是吃惊这家伙怎么也会开尊口。自己的座位上占了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随意地选了个空位,她先坐会儿。等上课的钟声响了,她再坐回去。 “碧落?”喜儿不明所以,“你怎么坐这儿呀?” 她真是替她家小姐着急,天耀少爷身边围着这么多少女,她家小姐怎么就不急呢?若是天耀少爷真得不回头,那真是损失严重啊。老爷知道了,恐怕会吐血身亡,活活被她气死不可。 “天耀少爷,我有个对子一直对不上来,你替我想想?” “天耀少爷,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呢?” “天耀少爷,家父可能会在腊月前往圣歆王朝。到时候,我去你府上做客成不成?” 此话一出,莫不惹得众女眼红。 竟然要去天耀少爷府中做客?这真让人羡慕! 风天耀随口应了一声,根本就没有在意对方说了什么。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前方,扫过那抹单薄的身影。而她正与身旁的喜儿有说有笑,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边儿。不知道怎么了,一股恶气冲上头脑。 风天耀沉着一张俊容,猛地站起身来。 众女吓了一跳,不再做声。 风天耀迈开脚步,扬长而去。则影亦跟随在后。 “碧落,天耀少爷怎么走了?” “脚是他的,怎么不可以走?” 风天耀的怪异举动在苏碧落眼中那是阴阳怪器,好吧,在她的眼中,他就从来没正常过。苏碧落依旧上课看盗墓小说,下课就研究吃喝玩乐。而风天耀又开始独来独往,除了跟随的则影之外。 相反,苏碧落与容治两人却是越走越近。 一日两日,众人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但是时日一长,大伙儿都察觉到事态不妙了。 为什么风天耀与苏碧落行同陌路,为什么容治与苏碧落同进同出,又为什么三人的关系突然大转换。无论怎么看,风天耀与苏碧落都像是已经分道扬镳,而她与容治已经是出双入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奇怪! 一些爱慕风天耀的女院生实在是看不下去,决心替他“打抱不平”,实则是发泄心中的郁闷。几人私下里已经想好对策,等到上课的时候,几人就不时偷偷地扫向苏碧落,眼底闪烁着阴恻恻的光芒。 苏碧落,等着瞧吧。 钟声敲响,风天耀还趴在桌案上小睡,并不理会。 苏碧落站起身来,轻声喊道,“喜儿,咱们走吧!” 喜儿“恩”了一声,视线忍不住就瞥了眼风天耀。哎,这两人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呀。虽说小姐之前与天耀的关系也不是很融洽,时常吵吵闹闹,可是这也好过像现在谁也不理谁吧?真是冤家呦! 苏碧落挽着喜儿亲密无间地离去,轻轻柔柔的女声也随之远去。 则影默然走到风天耀身边,沉声喊道,“少爷。下课了。” 风天耀抬起头,一双好看的鹰眸却没有半点睡眼惺忪,显然他并没有睡着。他的视线望向前方,只瞧见她一闪而过的背影,出了学堂。 “少爷,夫人来信了。”则影将怀里的信笺取出呈上。 风天耀接过信笺,打开来看。 信笺上洋洋洒洒写满,秀气的字迹。 可是这信上的内容却不是对他嘘寒问暖,也不是问他何时回家。而是拐弯抹角,想方设法地叮咛他不要惹是生非,长篇大论的话语,全是对他的约束,以及对皇家学院里院师以及院生的怜悯同情。 风天耀想起他娘亲那张沉静温柔的容颜,目光柔和了几分。 忽然,信笺最末尾却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他认出来了,那是他老子的字迹——“北辽国一战,容闾是我的手下败将。” 容闾? 风天耀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立刻想到了容治。只这么简单一句,他恍然醒悟。原来这其中是这种关系。风天耀冷哼一声,却是不屑于自己老子的多管闲事。他将信笺放回信封,起身而去。 “小姐,咱们今日吃什么?”喜儿也被苏碧落养得嘴刁了。 苏碧落还没想出来,呢喃说道,“我也不知道,等我去问了阿治再说。” “小姐,你总是和容少爷在一起,不理天耀少爷,好象不大好吧?”喜儿轻声嘀咕,试图想要劝说。尽管她知道这十分困难,可总也要试上一试。 苏碧落想到那个家伙,直觉地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理他,他这么高高在上的,身边也不缺理他的人。我就不搀和了。” “可是……” “喜儿!”苏碧落喊了一声,喜儿终于收了声。 这时,前方的岔路口忽然走出几名女院生。那几名女院生个子要比苏碧落高上许多,而且看上去也十分有力,不像是那些娇滴滴的富家千金。显然她们是练家子,恐怕是将军官僚之女,从小学习武功。 “苏碧落!”带头的少女走到苏碧落面前,趾高气扬地喊道。 “有什么事吗?”苏碧落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却还是客气地问道。 “我们的确找你有事,你就随我们来!”那少女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几名少女立刻上前团团围住苏碧落,让她没有逃离的机会。苏碧落眼看逃不了,只好扭头望向喜儿。 喜儿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愣在原地呆呆望着苏碧落被劫走。 直到一行人走远,她才回过神来,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小姐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找人救小姐!对!快找人去救小姐!”她急忙迈开脚步,奔向了梅班的学堂。 当喜儿来到梅班的时候,容治早就没了踪影。 “请问有没有看见容治呢?” “没看见!” “容治去哪儿了,谁看见了吗?” “没有!” “你知不知道容治在哪里?” “不知道!” 喜儿胡乱地抓着人就问,可是谁也不知道容治去哪儿了。她想到先前用膳的竹林,想着容少爷会不会先去那儿了。她又是拔腿奔向了竹林,更是担忧小姐会不会出事。毕竟那些女院生看上去都凶神恶煞的。 喜儿一路奔到竹林,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远远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瞧,原来是则影。 等等,则影怎么也在?那么也就是说……天耀少爷也在? 喜儿刚要冲进去,则影只身拦下。喜儿抬头瞪向他,愤怒地嚷道,“你这个臭木头,快让开!我家小姐被人劫走了!” 她来不及注意什么称呼,直接喊出了“小姐”。 “苏小姐?”则影狐疑地问道。 “还不给我让开,我……”喜儿的话说到一半,则影已经转身飞奔进竹林,喜儿一抬头,他早就已经奔得远了。她提起裙摆,追了上去,“等等我!” 风天耀接到家中来信之后,就找到了容治,而后两人来到了竹林。 “上一辈的事情,你何必执着。”风天耀凝眸望着他,沉声说道。 他并不打算拐弯抹角,索性就直来直去。 容治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明白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他一反沉默寡然的形象,迸发出无比的仇视,冷声说道,“风天耀,这个世上骁勇善战的将士一个就够了,不需要两个。” 年纪相当的两个少年,同样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 只是相比起风天耀,容治自小生长在压抑之中。 因为他从出生到如今,全被灌输了一种思想,那就是成为强者,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父亲身为北辽国的大将军,却在北辽国当年一战中彻底败北,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还成为朝中笑柄。起兵之时,父亲夸下海口,一定会收复失地。但是结果却是收复失地不成,反而还要割地求和。 但年一战,父亲应战的敌方将领正是风天耀的父亲风战修。 那个响彻九国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战王。 而战败之后,父亲不堪面对国君以及群臣,交出帅印,无颜辞官。终年抑郁,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容治从小就受到严苛的训练,只为了成为父亲口中的强者,而他更是被其父以超越风天耀为目标。 “容治,一定要比风天耀强!强者只有一个!”父亲的呵斥还在耳畔回响。 前来皇家学院之时,父亲更是严明命令。容治压抑的窒闷无法得以宣泄,骨子里更是叛逆不羁。风天耀对于他而言,就像是生下来就必须要面对的夙敌。无论是为了父亲,还是为自己,他都要让他知道,强者是他! “我只想告诉你,数年之后,九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士只有我一个!”容治斗志高昂,气势满满地说道,已然将他当成自己的敌手。 风天耀不急不徐地说道,“我没兴趣。” “风天耀!”容治怒吼一声,阴霾地说道,“只要是属于你的,我一定会抢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风天耀自然听出他话中有话,拧起剑眉,冷漠的气息顷刻间逼人,感觉骇然,“那么我也告诉你,只要是属于我的,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碰一下!你可以试一试!” 什么九国和平,什么天下安泰,关他何事? 只要碰了他要保护的人,他遇神杀神,遇鬼弑鬼! 风天耀一瞬迸发出来的气焰,宛如风战修一般。他傲然地站在容治面前,那神情冷漠狂妄,似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挠他,只要他乐意。容治被他异常冷冽的眼神怔忪,一下子没了声。 “少爷!”则影飞奔而来,打破了僵局。 风天耀收敛了气焰,扭头望向则影,则影奔到他身边,沉声回禀,“少爷,苏小姐被劫了!” “怎么回事!”风天耀冷声质问,透出不悦。 则影身后,喜儿喘息着奔来,“天耀少爷……容少爷……” 不等喜儿奔来,两道身影蹿到了她面前。风天耀与容治压下两道高大黑影,喜儿险些撞了上去,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两人又是同时伸手,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喝道,“快说!” 好、好可怕!呜呜呜! 喜儿胆子向来小,被他们这么一吼,颤声说道,“我和小姐本来想要去寻容少爷,可是半道上突然出来几名女院生,她们说找小姐有事,然后就硬是带着小姐走了。我就立刻来找……” “则影!分头找!”喜儿的话说到一半,风天耀径自打断,沉声吩咐。颀长的身影蹿起,眨眼不见。 “是!” 刹那之间,竹林里只留下喜儿一人。 森然的寒风吹拂而来,喜儿哀怨地大喊,“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 皇家学院一角的仓库,平时无人出入,置放着一些杂务。 那几个女院生架着苏碧落的胳膊,将她拖到了这边儿。为了防止她大喊大叫,来的路上捂住了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而后选了僻静的小道,躲过了院师以及院生的视线,绕路终于来到这里。 苏碧落从头到尾没有反抗,她知道反抗没有用。 那几个架着她胳膊的少女突得松了手,恶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上。 苏碧落狼狈地摔倒在地,白色的素裙沾染了粉尘,她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而面前的她们全都是狼。苏碧落咬牙想要起来,却又被人踹了一脚,那一脚踹在她的肩膀,她疼得小脸苍白。 “是不是疼?”踩她的那名女院生笑着问道,却是得意。 苏碧落强忍着痛望向她们,轻声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你就是用这张脸骗了天耀少爷,现在又去迷惑容治!”长相秀美的少女冷声讥讽,慢慢地走到苏碧落面前。她眼眸忽儿一紧,抬脚踩在了苏碧落的手上。 苏碧落感觉手指的疼痛一下子蹿到心里。 “求饶啊!开口向我们求饶!而且你要保证日后不准再去找容治,也不准再惹天耀生气!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一定是天耀少爷不要你了!所以日后也不准你再纠缠天耀少爷!听见了没有!” “怎么不开口?” 另一名少女在苏碧落面前半蹲而下,她一手捏住她的下颚,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苏碧落被这一巴掌煽得头晕眼花,白皙的小脸赫然映出掌印,嘴角也红肿出血。头发凌乱地披散在地上,遮掩了她的脸庞,她蜷缩着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偏偏还倔强地抿着唇,死也不肯开口。 “说话!你哑巴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今儿个我们就替皇家书院的女院生,也替风天耀以及容治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落下,身后响起另一道轻飘的男声,“替谁教训谁。” 那几名少女顿时惊吓,急急转身,却见身后站着两道身影。 则影冷漠地凝望着她们,面无表情。他径自让开道,走到一边。而他身后,风天耀俊美的容颜已经阴霾骇人,一抹决然以及憎恶在眼底凝聚。可他却还在笑,嘴角勾勒的弧度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天、天耀少爷……”那几名女院生支吾喊道,一下子慌了。 这可怎么办? 风天耀的目光掠过她们,最后落在苏碧落身上。她显然是被她们推倒在地,黑发凌乱地散开,遮了巴掌大小的脸庞。他注意到她的左脸,鲜红的掌印。她正逞强地从地上爬起,没有开口求救。 真是倔强!风天耀冷了眼眸,突然有了兴趣,只想将她的爪子全都磨平! “替谁教训谁?”风天耀又是问道,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却让人感觉犹如六月飞雪。 “天耀少爷,我们只是看不下去!天耀少爷那么爱护她,可是她却背着天耀少爷勾引容治,苏碧落实在是太恣意妄为了!她根本就没有把天耀少爷放在心上,她是在玩弄天耀少爷也在玩弄容治!” “没错!所以我们……” 风天耀眼眸一紧,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几名女院生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半句,低着头匆忙离去。 “慢着!”风天耀背对着她们,沉声喝道。 几人停下脚步,听见他幽幽说道,“今日的事,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那几名女院生心中惶惶,赶紧逃离这里,脚步声仓皇交错。 苏碧落坐在地上,却没力气站起身来。 风天耀走到她面前半蹲而下,他伸手将她散乱的乌发抚过耳后,方才还阴霾的神情瞬间转化为惬意散漫,不急不徐地说道,“站不起来的话,你只要开口就好了。这么逞强做什么。” 苏碧落抬头望向他,只见他整个人镇定自若,像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一般。她猛地回想最近他反常的举动,脑子里横生一个可怕的想法。她尚未确定,轻声说道,“风天耀,你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终有一天有人会这样对她,他却又这样出面救了她! “谁让你学不乖。”他捏住她的下颚,拇指轻触着她被掴掌的脸颊。 苏碧落惊觉他的可怕,吃力地扬手,挥去了他的手。 “怎么?你怕我?”风天耀微笑说道,语气有一丝阴郁。 “风天耀!我真后悔当时招惹了你!”苏碧落这才发觉自己究竟惹上了怎样的人,这样一个宛如恶魔一样的少年,初遇时只觉得他狡猾可恶,而后又觉得他狂妄自大,如今又发现一切不过是他的假象,他其实一头邪兽。 风天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徐徐说道,“晚了。” 苏碧落喘息了一阵,她拼了全力站起身来。 “你可不要让我在皇家学院的日子太过无聊,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风天耀见她摇摇晃晃,却也不去扶她,他冷眼旁观她的无助,又或者是在等待她向他低头。总之,他就是想让她屈服投降。 苏碧落望着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尽量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显现出狼狈。她迈开脚步,朝前走了一步。风天耀冷眼望着她走过身边,他不悦得蹙眉。手握成拳,还是忍不住松开要去扶她。 “阿治……”苏碧落细如蚊吟的女声传来,风天耀再次握紧了拳。 风天耀回头望去,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容治。 “你扶我回淑女殿好吗。”苏碧落微笑地说道,开口请求。 容治沉默地走到她的身前,搂住她的肩膀。转身的时候,目光刻意地扫向风天耀,像是示威,像是挑衅,他搂着苏碧落徐徐离去。 而风天耀站在原地,恍若是一座完美雕塑,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才冷哼一声,飞身而去。 容治扶着苏碧落走向了淑女殿,容治扭头瞥向她红肿的脸庞以及被踩得满是伤痕的小手,沉声问道,“疼吗。” “不疼。”苏碧落轻声说道,一扯嘴角,忍不住发出抽气声。 “明明就很疼,为什么还强忍。想哭就哭。”容治皱眉问道,只是觉得身旁的少女不同于那些不堪一击的娇柔千金。 苏碧落望着不远处的淑女殿殿檐,淡淡说道,“我爹说过,人生必要经历过许多挫折,这才是完整的人生。我的人生刚刚开始,以后遇到的事情肯定还会更多。如果现在就觉得疼,那等遇到了更痛苦的事,该怎么办呢。” “况且我又不是爱哭鬼,这点伤小意思。”她说着,露出一抹笑容。 容治听见她这么说,整个人一怔。而她的笑容像是一束阳光,突得照向了他,照进了他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暖意,神情柔了几分。 他刚要说些什么,喜儿的声音焦急响起,“小姐!碧落!” “喜儿!”苏碧落瞧见了喜儿,欣喜地喊道。 苏碧落松开了手,扭头望向容治,她的眼中闪烁着感激,那无辜的雍懒样子一如初初见面,“阿治,谢谢你。好象每次遇到你,总是要你出手相助。希望下次不会了。好了,那我就进去了。” “你……小心点。”容治叮咛了一声,慢慢地放手。 喜儿奔到苏碧落身前,瞧见她浑身是伤,不禁大声嚷嚷,“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没事,只是摔了个跟头,你扶我回房。”苏碧落轻柔的女声徐徐传来,她被喜儿搀扶着走进了淑女殿。 那单薄娇小的身影,忽然之间变得格外高大。 那样清晰地映入容治的眼中,再也无法挪动了。 容治望着她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厢房,喜儿立刻打了温水,取了药箱。她沾湿了脸巾替苏碧落擦拭伤口,小心翼翼地动手,都不敢用力,只怕她会疼。反倒是苏碧落瞧不下去了,她直接从喜儿手中取过脸巾,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擦了起来。 “小姐……”喜儿喊了一声,已经哽咽,“你轻点儿,疼……” 苏碧落擦拭完伤口,又开始上药。药水点在伤口上,刺心钻骨的疼,她咬牙忍着。好不容易清洗干净又上完了药,她这才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大咧咧地说道,“看吧。全好了。” “小姐……”喜儿替她感到委屈,感到心疼。若是夫人还在…… “喜儿,我有点饿了,有干粮吗?”苏碧落轻声说道,拿过一本小说来看。 “有!”喜儿听见她说饿了,急忙去拿了干粮。 苏碧落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干粮,想到风天耀,她突然有些无奈。到底怎样才能摆脱他呢?恐怕这三年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苏碧落食不知味,索性放下干粮,喝了一口水咽下。 因为受伤了,苏碧落只好向院师请了一天假,声称女儿家“月事”来了不方便。喜儿则依旧前往学堂上课,寝房内只剩下苏碧落一个人躺着。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去对付那个家伙,正在伤脑筋呢。 又是一个翻身,无奈地哀叹。 忽然,厢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苏姑娘,你家中有书信寄来。”说话的人是学院里负责收放信笺的大婶。 苏碧落眼中蹿过一抹欣喜,应了一声,赶紧起来去开门。她谢了大婶,接过书信转身关了房门。苏碧落背着门而站,急急地拆了信看。书信是爹爹亲笔所写,方正的字迹,让她感觉异常温暖。 苏碧落瞧见信中所写,忽然莫得一怔,整个人愣住了。 信中如此写着——“落落,爹爹立了二娘为正室,她已有身孕。爹爹知道你最懂事了,一定会答应的。是吗。” 苏碧落盯着书信,脑海里想起儿时温馨的回忆。 每一幕场景,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感觉发酸。 娘亲因病走了,爹爹一直未娶,求着爹爹续弦的人是她。二娘带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嫁入苏府,如今又有了身孕,爹爹应该很高兴,她也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没由来得觉得一阵难受发酸,感觉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根刺。 二娘排挤她不喜欢她,向爹爹提出送她来皇家书院。爹爹听信了二娘的话,于是花了重金送她前来。美其名曰替她找个郎君,其实不过是想将她赶出苏府。 她不想家中不和睦,一口答应,更不拒绝。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喜儿随同。 喜儿是她最可靠的亲人。 离开家的那天,炎炎盛夏。爹爹千叮咛万嘱咐,希望她不要闯祸,还硬要送她,二娘显然不高兴了。她什么也没说,笑着转身坐入马车离去。依稀可以记得,马车后爹爹不舍的身影。怎么才短短数月,爹爹就立二娘为正室了。 那么娘亲呢?爹爹是不是忘记了? 苏碧落将书信塞入信封,躺回躺椅,一阵恍惚。她侧过身,眼前早就已经迷离一片。也许再过一段时日,她的家就不再是她的家了,她的爹爹也不再是她的爹爹了,苏府的大门,她难回了。 苏碧落太过出神,她并没有注意到打开的窗户里无声无息地蹿进一道身影。 黑色的乌发高高束起,他一身湛青儒生服,剑眉鹰眸,神情不羁自负。他盯着躺椅上背对着自己的那抹身影,动了动唇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终于还是迈开脚步,走近了她。 “谁?”苏碧落咽下酸涩,急急扭头望向来人。 但是一双红红的眼睛却泄露了她此刻的软弱,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白兔。 “你来做什么!”苏碧落瞧见是他,警惕心放松了些。她又是扭头不去理他,直接赶人,“这里是女生寝殿,你再不走,我就告诉院师。” 风天耀瞧见她双眼通红,却是故意忽视。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这里有一瓶药膏,治疗伤口很见效。” 苏碧落平时一向懒懒散散的,也不会怎么动气。但是她突然像是转了性子,猛地转身抓起椅子上的小瓶子,朝他身上砸去,“我不要你的药膏,你拿走。” “你发什么脾气!我是好心!”风天耀接住瓶子,厉声喝道。 苏碧落愤愤地望着他,“谁要你好心了!我才不需要!” “你……”风天耀被她气得胸闷,又要开口,却见她一双水润的双眸中簌簌落下眼泪,连绵不绝,就这样落了下来,毫无征兆。 番外 旷世恶君10 番外 旷世恶君10 苏碧落哭了,这样突然就哭了。 那个初初相识时狡黠机敏的苏碧落,那个向来懒散恬淡微笑的苏碧落,那个爱赚银子又视钱财如草芥的苏碧落,那个被女院生们欺负却也不肯开口的苏碧落……这样的她,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为什么?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哭? 难道是因为伤太疼了? 风天耀愣在原地,看着她眼中簌簌落下的泪水,一下子收了声。那些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落下。风天耀有些心烦,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心烦,握紧了手中的瓶子,沉声说道,“不是受伤了吗!这个药膏很管用!” “我不要!”苏碧落倔强地回绝,万分坚决。她侧过身去,抬手擦了擦眼泪。 风天耀并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哭,只当她是伤口疼。低头望向她的手,被踩得又红又肿还破了皮。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那份愧疚作祟,总之他十分不爽。眼眸一紧,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吗!”苏碧落急急喝道,“放手!风天耀,你出去!” “闭嘴!”风天耀将她按倒在躺椅,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苏碧落气愤地吼道,“你再不出去,我就去告诉院师!” “随便你喊,你可以喊得再大声一点。反正失了名节的人不会是我。”风天耀沉声说道,径自打开了瓶盖。 “你……”苏碧落听见他这么说,竟然是无可奈何。她咬了咬唇,负气地扭头不去看他。恰巧将被打的左脸,更加鲜明地映入他的眼底,淤青的肌肤与白皙的颈项顿时形成鲜明对比。 风天耀不再作声,默默地替她涂抹药膏。 苏碧落感觉手上一阵清凉,带着微微的刺痛。被打的时候,都不觉得疼,可是现在怎么这点刺痛会让她感觉难熬,一颗心隐隐地发酸。她咽下酸涩,闷声说道,“我不要你假好心。” “我乐意。”风天耀低沉的男声从耳畔传来,苏碧落恨恨地回头。 她一回头,对上了他深邃好看的双眸。 风天耀皱眉,凝声喝道,“转过去!” 苏碧落硬是盯着他,就是不转。 风天耀知道她看似柔弱可性子刚烈倔强,也不再喝她,只是自顾自取了药膏替她抹在左脸的伤处。手指灼热的温度,药膏却是清凉,苏碧落只感觉一阵热一阵冷,另半张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药膏放这儿了。你记得用。”替她涂抹完药膏,风天耀将瓶子放下。 “拿走!”苏碧落冷声拒绝。 “你若是不要,那就直接扔了。”风天耀抛下这句话,从窗口飞了出去。 苏碧落躺在躺椅上侧过了身,而她的怀里,那封书信灼伤着她。不想掉泪,可又忍不住掉泪。压抑的哭泣绰绰响起,在幽静的厢房内盘旋。而窗外却驻留一抹挺拔身影,风天耀剑眉微蹙。 刚刚下课,喜儿收拾了东西奔出学堂,急忙赶回淑女殿。 不知道小姐一个人有没有无聊? “小姐……”喜儿推门而入,欣喜地嚷嚷,“我回来了!” 苏碧落转身望向她,脸上的伤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红肿,好了许多。可是那双明媚的大眼却成了核桃,一眼就能看出她大哭了一场。苏碧落扯着一抹笑,伸了个懒腰,“喜儿,你回来了。我好饿哦。我们去膳堂用膳?”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喜儿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那双核桃眼看。 苏碧落望着喜儿,淡淡说道,“爹爹来信了。” “老爷来信了?说了什么?”喜儿隐隐察觉到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难道又是二夫人? 苏碧落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也不再激动,笑着说道,“爹爹说二娘有了孩子,他要将二娘立为正室。” “什么?立二夫人为正室?这怎么可以呢?老爷怎么可以这么做!”喜儿又是愤然又是替她委屈,“老爷真是被二夫人灌了迷汤了!他怎么会答应二夫人呢!二夫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 谁不知道她安得是什么心! 若不是二夫人向老爷提议送小姐来皇家书院,老爷也不会舍得小姐离开他身边。这下倒好,才多会儿时间呢,二夫人就爬上了正位。恐怕大夫人地下有知,也会不得安宁无法瞑目了。只是小姐难为了。 苏碧落伸手轻抚喜儿,唇角是淡淡的笑意,可眼底却是化不去的愁绪。 “小姐,您可不能再息事宁人了,二夫人和二小姐……” 苏碧落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只要爹爹高兴就好。这个家若是容得下我,那我就留下。若是容不下我,那我也只好作罢。爹爹总还是爹爹,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日后,我身边可能只有喜儿你了。” 她的爹爹,已经有了新的家人。 “小姐……”喜儿听见她这么说,顿时感觉辛酸。想起夫人还在的日子,越想越难受,一下子忍不住,嚎啕大哭,“小姐……喜儿一定不离开你……一辈子跟着你……哪儿也不去……” 苏碧落抱住了喜儿,眼眶又是一红,“哭什么,也许没咱们想得那么糟糕。” 再怎么说,她也是苏家大小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谁也抹杀不了。 喜儿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好了,快把眼泪擦擦。我们去用膳?”苏碧落扯起衣袖替她擦眼泪。 喜儿胡乱地抹去泪水,心里下了决定,她一定不离开小姐! 当苏碧落与喜儿前往膳堂的时候,用膳的院生们只剩下少许。 “大娘!” “落落来了?快坐!大娘知道今儿个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马上就给你们送来!”食堂的大娘热情招待,转身进了厨房。 两人随意选了张空桌坐下,不过多时,大娘果然送来了三盘精致小菜,以及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苏碧落急忙道谢,与喜儿两人吃了起来。而膳堂内,为数不多的院生好奇地望向她们。 “这不是苏碧落吗?” “就是她!” “我听说她好象被几个女院生教训了一顿呢!” “真有此事?从何处听来?” “你还不知道?听说好象与风天耀以及容治有关……” 窃窃私语声隐约响起,那一双双眼睛仿佛是黑夜深山中的狼眼。 喜儿实在受不了那些人的流言蜚语,却是担心小姐。她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向一旁的苏碧落,而苏碧落竟然一点也没听见去,自顾自吃饭,津津有味。喜儿松了口气,也不去理会,继续吃饭。 “容治来了!”忽然,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 容治默默走进膳堂,视线扫过众人,停留于一抹身影。他迈开脚步,笔直地朝她走去。 苏碧落突得感觉身旁站了一道高大身影,徐徐抬头望向来人,瞧见了他,露出一抹笑容,眯着眼睛说道,“阿治,你也来用膳?” “恩。”容治应了一声。 “要不要一起?”苏碧落瞥了眼身旁的空位。 容治向大娘吩咐了膳食,大方地入座。周遭投射而来的目光,容治冷冷扫过,那几个院生被他的眼神所吓,立刻起身离去,不再继续逗留。膳堂内一下子清净下来,只剩下他们这一桌三人。 “哎?怎么走得这么快呀?”大娘拿了食物而出,狐疑地呢喃。 等用完膳,三人一齐走出膳堂。 夜色渐渐浓郁,月牙儿却皎洁明亮。三人分别在前方的路口,喜儿机灵地离了些距离,可不想打扰。苏碧落望了眼夜空中的月亮,又是望向容治,“又一天过去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快要院考了,哎。” 而后就要回家…… “每次院考,都会按院考成绩依名次分班。”容治沉声说道,专注于她,“碧落,努力考入梅班。” “啊?为什么?”苏碧落并不在乎什么荣耀,所以对于这些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我在梅班,我可以照顾你。”容治不急不徐地说道,“若是哪里不会,我可以教你。你一定要考入梅班。” 苏碧落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我就努力看看。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明儿见。”她笑盈盈地告别,转身奔向了喜儿。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向淑女殿,嬉笑的女声不时传来,渐弱。 容治朝着反方向而去,走向了君子殿。 忽而一道身影蹿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则影。”风天耀盯着淑女殿的殿堂,沉沉喊道。 则影如鬼影一样悄悄走到他身后。 “明日起,你得努力学习了。”风天耀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转身踱步而去。 则影一阵莫名,跟随在后沉声问道,“少爷?” “因为这次院考,我们要考入梅班。”风天耀轻飘地说道,则影却皱起了眉宇。他素拉对书本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勉强应付倒还行,如今竟然要他考梅班?这比让他去练武可是难多了! 似乎要开始头疼了…… 喜儿端了水进屋,苏碧落挤了脸巾洗脸。两人又是坐在躺椅上,亲密无间地一起洗脚。寒冬不知不觉中到来,天气也凉了。苏碧落一向怕冷,于是就与喜儿睡一张床。两个人挤挤,总也暖和些。 “小姐,你脸上的伤好得真快,印子都快瞧不见了!”喜儿扭头望向她,惊奇说道。 苏碧落伸手抚着自己的左脸,的确是感觉不肿了,也不疼了。 “咦?这是什么?”喜儿瞥见椅子上放着的小瓶子,拿在手中拔了瓶盖闻了闻。 一股清凉的香气扑鼻而来,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苏碧落说道,“就是用了这药膏。” “这么神奇的药膏?”喜儿将瓶子放回原处,又是困惑地说道,“可是小姐,这药膏是哪儿来的?” 苏碧落想起今日风天耀私自溜进她的房内,又替她涂抹药膏,忽然心里悸动又烦恼。她急忙回神,却是转移了话题,“喜儿,从明天起你可不许再偷懒了。” “啊?小姐什么事儿啊?”喜儿立刻被她给吸引过去,早将那药膏甩到脑后。 “因为我们要努力考入梅班。”苏碧落一字一字地说道,喜儿蹙起秀眉,痛苦不堪。细想下容治的建议,其实考入梅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样就能离那个家伙远点,至少不用天天见面。 喜儿揪着衣摆,为难地说道,“小姐,可是我……” “好了啦,我知道你不爱背书写字。”苏碧落瞧见喜儿一脸痛苦,也舍不得为难她,“若是实在不行,也不是非要考进去。” “真的?”喜儿立刻转为欣喜,高兴地问道。 “……” 洗了脚,两人一起躺在柔软的床塌上。苏碧落扭头望向喜儿,她已经睡着了。她又是翻了个身,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只小瓶子,黑暗中隐约可见。 苏碧落闭上了眼睛,忽然懊恼地蹙眉。 她怎么能在风天耀面前哭了? 可恶的风天耀,为什么好巧不巧要出现! 每日的生活照旧,喜儿听从苏碧落的话,上课的时候用心了许多,不再神游。而则影竟然也聚精会神,尽管他的眉头总是皱在一起。喜儿扭头瞥了他一眼,由于小姐不喜风天耀的原因,她同样也不喜他。 则影感受到她的注目,视线不偏不倚。 苏碧落依旧看盗墓小说,偶尔会在书本上画些小乌龟消磨无聊的时间。 只是再也没有女院生会突然出现,将她带到偏僻的地方。 因为容治每日都会前来菊班的学堂,等苏碧落一起走。 容治的行动明朗化,院生们莫不揣测他对苏碧落怀有好感。可是如此一来,风天耀呢?风天耀概不理会,我行我素。只是这气氛却是怪异,硬是要说哪里怪异倒也说不上来,可就是让人感觉发憷。 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真是让旁人看不明理不清。 闲暇的君子殿,众生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院考将至,又要面对严峻。 院子里忽然传出喧哗声,众人炸开了锅。 “我输了!”一位院生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杜勇,你这棋下得太厉害了!” “你小子什么时候还留了这么一手,这棋是怎么下的!硬是有招拆招,方才那一子明明是坏棋,可是到了后面却成了逆转大局的好棋!” 杜勇喜爱下棋成痴,他摆下棋局,只要谁赢了他,那这彩霞水晶就是谁的。一些院生为了讨好心爱的少女,自然是叫阵了。只可惜数天下来,皆没有人能够赢过杜勇。杜勇也以神乎“棋”技在书院里闻名。 院生们簇拥在棋桌周遭,想着这接下来挑战的敌手会是谁。 众生踌躇不前,谁也不敢轻易再去挑战,毕竟屡战屡胜的杜勇实在太过厉害。 正在此时,两道男声异口同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我来!” 众生徐徐扭头望去,只见风天耀与容治各站回廊一头,同样挺拔的身影。两人迈开脚步,徐徐走到杜勇面前。杜勇站起身来,望着他们憨厚笑道,“风天耀,容治,你们愿意和我下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先来!”两人又是同时喝道,扭头望向对方。 众生察觉出隐隐不对,尽管心里狐疑,可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恐怕是因为苏碧落的关系。只是风天耀和容治同时开口要与杜勇对弈,这是万万不可错过的事情。刹那,消息立刻传遍君子殿。 男院生们纷纷前来,只为了目睹此次对弈。 抽过签之后,容治率先与杜勇对弈。而风天耀转身离开,并不打算留下观棋局。一局棋,直到下到夕阳西下才结束。众生看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容治径自起身,默然地扭头走出人群。 “这……”杜勇盯着棋盘,久久无法回神。 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容治对弈杜勇,容治大胜。 等到第二日,众生早已等候在院子里,等候风天耀到来。又是昨日的那个时辰,风天耀如约出现。杜勇执黑子,风天耀执白子。两人面对面下棋对战,风天耀的古老定子让人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一盘棋下得杜勇琢磨不透,感觉危机四伏。 而众生亦看得云里舞里,晕头转向。 风天耀扬起唇角,散漫的神情忽然凝然,眼底也迸发出一丝光芒。他执棋落下,这最后一子竟然串联先前所有的布局,一盘棋直到最后一子的连接,熠熠生辉,让杜勇彻底败下阵来。 “我输了!”杜勇感叹佩服,“风天耀,你的棋技恐怕这天下无敌,除了……” 杜勇热衷说着,视线扫向人群后头。而人群后头,容治已然赶到,望着簇拥的人群,冷眼以对。若说容治的棋技是勇猛狠杀,那么风天耀的棋技就是谜团陷阱。这两人如果下上一盘,那该是谁赢谁输呢? 实在是难分胜负! 风天耀听到此话,无声嗤笑,却是嗤笑自己。 天知道从前他天天都输,从未赢过。而他的敌手——他的父亲风战修。 “你们赢了!这彩霞水晶输给你们二人了!”杜勇从袖子里取出锦囊,打开锦囊拿出了那一对彩霞水晶。他将其中一枚给了风天耀,另外一枚则给了容治。随后走出院子,口中念念有词,尚在回味方才的棋局。 风天耀握着手中的彩霞水晶,沉静地望向容治。容治也在同时抬头望向风天耀。 两人相望,各自默默离去,留下一群院生好奇不已。 “你们说说看,风天耀和容治要这块彩霞水晶做什么?” “这还问?当然是送给苏碧落!” “我就觉得奇怪了,那个苏碧落怎么会让他们两人对她如此?” “其实她长得还挺清秀,越看越有味道!” “……” 暖暖的午后,阳光洒下光芒,让人顿觉温暖。 学院一处僻静的院子里,两人正手拿着书本在看书。喜儿双手捧着书本,哀怨地皱起眉头,连连摇头,“小姐!我实在背不出来了!” “这才刚背呢,怎么就背不出来了?”苏碧落的视线盯着面前的小说,轻声说道。 “可是我的头好疼!小姐……”喜儿委屈地喊道,耷拉着小脸。 苏碧落放下书本,视线终于移向她,瞧见她那神情,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好了,不让你背了,不过就是背书罢了,你倒像是吃毒药一样。” “这比吃毒药还要痛苦,若是毒药,只会痛一下,等死了就不痛了。” 苏碧落微笑,继续看小说。 喜儿扭头瞧见不远处而来的身影,惊喜地嚷道,“小姐!你快看,容少爷来了!” 容治?苏碧落徐徐抬头,顺着喜儿所望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容治朝这儿走来。等到他走到她面前,她笑着问道,“阿治,你怎么来了?” 容治欲言又止,目光瞥向了喜儿。 喜儿立刻心领神会,立马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她跑得远些,却急忙躲进草丛里,偷偷地观望着她家小姐以及容少爷。最近容少爷对小姐越来越好,虽然这长相不及天耀少爷,但是也算是人中龙凤。 小姐若是嫁了他,那也不错。 “又在看盗墓?”容治瞧见她手中的小说,随口问道,却有些故意找话的感觉。 苏碧落摇了摇头,眯起眼眸说道,“带来的盗墓小说全都看完了,只好找些史学典故的小说来看。” “好看吗?”容治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扭头望向她。 苏碧落将书本凑到他面前,指着书上所写的句子,“你瞧瞧,这儿写得可真是有趣。史学典故虽是枯燥乏味,但是仔细瞧瞧,也能瞧出些好玩的地方。” “幸亏你不是书商,否则我不得不怀疑这书是你刊印的。”容治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苏碧落一愣,忽然又爽朗地大笑起来,“书商?我吗?哈哈!阿治,我发现你这个主意不错哎!” 容治望着她灿烂的笑脸,也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对了,你是恰巧来散步走到这儿,还是特意来寻我?”苏碧落问到了点上。 这下轮到容治一愣,他迟疑了下,从袖里摸索着什么。手一滞,握拳伸到了她面前。苏碧落困惑地望着他伸来的拳头,盯着拳头看。容治翻手朝上,慢慢地松开拳头,璀璨的彩霞水晶闪烁出刺目的光芒,照入苏碧落的眼中。 “这……”苏碧落望着他掌中的彩霞水晶,惊奇地呢喃,“怎么在你这儿?” 容治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彩霞水晶放入她的掌中,“给你。” “给我?”苏碧落握着水晶,困惑地问道。 容治点了点头,突地站起身来,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阿治!为什么给我?我不能收!”苏碧落拔腿想要追上他,但是容治的步伐加快了,他运劲提气,微步如涟漪,眨眼甩开她数丈远。眼看追不上他了,苏碧落又是朝他大喊,“啊治——” 容治停下脚步,男声从风中传来,“你若是不要,那就丢了吧。” 苏碧落蹙眉,怎么一个两个都说同样的话! “小姐!”喜儿瞧见容治走了,急忙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跑向她。走近了些,瞧见苏碧落手中的水晶,欣喜地说道,“咦?这不是彩霞水晶吗?为什么会在小姐这里?是不是容少爷送给小姐的?” 苏碧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容少爷将彩霞水晶送给小姐,是不是代表……”喜儿偷乐,“这儿只有一枚,另外一枚一定在容少爷那儿!” 这下子可没有心思在晒太阳看书了,苏碧落带着喜儿默默走回淑女殿。一路上,喜儿不断地说着容治的好话。可苏碧落一句也没听见去,只是烦恼着该怎么把这枚水晶送回去,这真件难事。 走着走着,喜儿突然停下脚步,挽住了苏碧落的手。 “怎么了?”苏碧落也停下脚步,呢喃问道。 喜儿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小姐,天耀少爷……” 苏碧落听到这个称呼,直觉地皱起秀眉,扭头望向前方。 风天耀只身站在原地,风吹起他的衣袍,吹起他乌黑发丝,吹着他一双隐匿着犀利锋芒的深邃双眸。他从容沉静,唇角勾勒起似有似无的弧度,那姿态那神情全然是藐视,只是盯着她,像是盯着猎物。 苏碧落从前随爹爹出外打猎,她坐在爹爹怀里,瞧过狼狩猎兔子时的情形。 那种专注的眼神,如今想起来还会心悸。 喜儿的身后,则影无声无息地闪出。他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喜儿感觉腰后一酸,刚要开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她知道是谁干的,当下在心里将那人骂了个千百遍。死则影,臭则影,混蛋! 苏碧落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她会头一瞧,喜儿僵在原地,则影站在她身后。她只好回头,走到了风天耀面前。 “风天耀,你又想怎么样。”苏碧落发现和这人相处不是一般的困难,他应该去和那些野兽一起生存才对。 风天耀低头望向她,沉声说道,“恢复得不错。” 苏碧落自然知道他指她的脸,她可不想欠他的人情,“多谢天耀少爷赐药,那药需要多少银子?” 风天耀眯起眼眸,猛地抓起她的手。苏碧落一惊,觉得手腕被他抓得生疼。而她的手中,还握着那枚彩霞水晶。风天耀瞧见了水晶,忽然一怔。苏碧落甩着他的手,急急喊道,“放手!快放手!” “谁送你的水晶!”他沉声质问,那眼神简直就像是抓到了叛徒。 苏碧落硬声道,“不关你的事!” 风天耀冷哼一声,从她手中夺过水晶。 “还给我!”苏碧落伸手去抢,这可是容治送给她的,她还要还给他呢! 风天耀见她急于拿回,胸口又是一阵憋闷。他猛地抬手,狠狠地将水晶砸在地上。苏碧落望着碎了一地的水晶,忿忿地瞪向他。 “风天耀,我讨厌你!”苏碧落轻声说道,眼神如箭刺向他。 “怎么?你心疼了?”风天耀散漫说道,神情却有一丝讥讽。 “你……”苏碧落被他搞得一下子无语,竟然没法接话。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那神情高傲得如同不会低头的神裔,她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冷静自己的情绪,压制着那份怒气。 “的确,我讨厌你,只是我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我不小心惹到你了,也是我的事情。这是我自找的,我活该。你风天耀少爷要什么有什么,皱一皱眉头,无数人会拥过来嘘寒问暖,你自然不需要我喜欢你,反正也不差我这一个。可我实在是无心惹你。” “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就放过吧。”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陪你耗,我只想平静地度过这三年。” “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全都会努力办到。只求你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当作不认识我,当作我没有出现过。” 苏碧落说完这句话,扭头望向别处。 家中的事情让她感到伤心委屈,学院的生活又不如意,她就像是这个冬时里最后一片树叶,在树枝上被风吹袭,终于凋落飘向天空,却始终没法找到落地生根的地方,无所依靠,无所可求。 风天耀瞧见她双眼又红了起来,心中一窒,却是轻飘地说道,“不过是块水晶罢了,碎了就碎了,我再送你一块就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苏碧落恨恨地望向他,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风天听见她这么说,整个人一怔。 “我讨厌你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你的纡尊降贵!讨厌你的万事不愁!讨厌你总是什么都尽在掌握什么都知道的神情!我更讨厌你轻贱别人的心意!”苏碧落迎上了他的目光,从他的眼中瞧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么弱小。 苏碧落迈开脚步,蹲下身将水晶的碎块拾起放入巾帕,小心翼翼地收好。她背对着他,轻声说道,“哪怕这只是普通的不值钱的瓷器,我也要好好珍惜,这是别人的心意,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懂的。” 他拥有得太多,又怎么会懂呢。 苏碧落走到喜儿面前,望向了则影,“将穴道解了。” 则影不敢擅自行动,抬头望向风天耀,等待指示。风天耀伸手示意,则影这才解了喜儿的穴道。苏碧落望了眼喜儿,叮咛了一声,立刻转身折回淑女殿。喜儿也不敢出声,只是随她而去。 苏碧落低头走过风天耀身边,与他擦肩而过。 两人的身影眨眼进了淑女殿的前院,消失不见。 风天耀僵了片刻,激昂的女声似乎才从耳攀消散。 忽然伸出手。他的手中,握着另一枚彩霞水晶,只是记得她曾经在学堂上盯着水晶那样期许。可是如今,恐怕她也不会要了。风天耀猛地扬手,手中的彩霞水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进了远处的水井。 风天耀转身离去,脚踩在水晶碎片上,顿时将碎片碾成了粉末。 一阵风吹过,地上碎了的水晶粉末飘向天空。 圣歆王朝 都城,天气微凉,已然有了冬时的影子。 一名侍卫穿有“皇家书院”的院卫服,马不停蹄地周转于各个驿站,终于赶到了圣歆王朝。 风战修与明珠收到快捷,立刻来到正厅。 那侍卫跪拜在地,恭敬喊道,“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 “起来吧。”明珠轻声说道。 “谢王爷、王妃。”那侍卫站起身来,双手将卷轴呈上,“王爷,王妃,奴才奉了皇家书院院长大人之命,前来送传这则卷轴。理应交予皇上,可是皇上又命奴才转交给王爷王妃,请王爷王妃过目!” 云霓上前取过卷轴,直接送至明珠面前。 明珠打开卷轴瞧了瞧,笑着说道,“云霓,好好招待这位侍卫!” “是!” 云霓带领那名侍卫退出正厅,明珠盯着卷轴上的内容端详。她忽而扭头,望向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的风战修,心中却是无奈。怎么这一老一小如冤家一样,互相看不顺眼,真是没辙了。 “夫君。”明珠喊了一声,风战修余光扫去,算是回应。 明珠起身走到他面前,将卷轴拿到他眼皮底下,非要让他瞧,“你看看,天耀所在的蹴鞠赛夺了冠呢。” 风战修只一眼就匆匆扫过卷轴,冷声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夺冠。蹴鞠赛的最佳蹴鞠手还不是让别人夺去了,真是没用。” 明珠眼中满是笑意,轻声说道,“天耀一向不喜招摇,肯参与这蹴鞠赛已是奇迹。”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风战修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哼了一声,也算是认同了。忽然伸手取过卷轴,将明珠揽入怀里。明珠捶了捶他的胸膛,虽已为人妻,还育了一子,但是仍然会害羞。 “我看这个臭小子在那儿过得如鱼得水。” “那不是更好?原本就是你让他去的!” “可我没让他过得那么自在!” 派去的眼线来报,这个臭小子竟然乐不思蜀,还与一个叫苏碧落的少女走得十分之近。关系非同寻常。据说,他还承认她是他的表妹。 “夫君,你又想怎么样?”明珠瞧见风战修嘴角扬起的笑容,知道他又要开始使坏了。 哎,看来他是太无聊了。 风战修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庞,沉声说道,“我可不会让他这么好过。” 番外 旷世恶君11 番外 旷世恶君11 十二月的月末,皇家书院再次赢来了院考。 由于每次院考过后,院生就要按院考成绩进行分班。不免又是一场“战争”。只是这次的战局却演变了。女院生惬意地直接不再温习考试,直接等着进菊班。只因为风天耀在菊班,自然是想要接近一些。 日子一天天度过,眨眼就到院考。 清早,即将开始第一场考试。 喜儿整理好笔墨,扭头望向苏碧落,懊恼说道,“小姐!我若是没考好,这可怎么办?” 据说容少爷希望小姐考进梅班,这样两人就能同出同进了。可是小姐又不舍得放下她,而她也不舍得离了小姐。确实是为难。 苏碧落眉宇之间淡淡的笑意,她站起身来,整个人纤瘦匀称。那恬淡的丽容隐约可见日后的明媚丰姿,她可是一块蒙了灰尘的璞玉,若是拭去灰尘,即可露出灿烂的光辉,任何金银珠宝都抵不过这份绚烂。 “无妨。”苏碧落走到喜儿面前,捏了捏她的脸,“我们不考梅班了。” “啊?”喜儿张大了小嘴,十分诧异,“为什么呀?” 这不是前功尽弃吗? 苏碧落朝着她眯眯笑,无所谓地说道,“若是不能和喜儿在一起,那我一个人去了梅班也没意思。” “小姐……”喜儿一听,心里悸动,单纯的她红了眼眶,一下子抱住苏碧落,急急说道,“我也不离开小姐!一辈子不离开!” “傻瓜!”苏碧落摸了摸她的脑袋,催促道,“咱们快走,否则就要迟了!” 立刻,两人赶去了赴考的殿堂。凑巧的是,苏碧落所在的考堂并没有风天耀,也没有容治。可偏偏风天耀又和容治一个考堂。钟声响起,院考开始。有人皱眉,有人奋笔急书,实在是千姿百态。 风天耀不急不徐地打开考卷,深邃的眼眸扫过,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而容治与他在一排考桌,提笔而书。 只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忽然有人起身。 众生忍不住抬头,只见一道湛青身影潇洒地走出了考堂。谁这么快就考完了?当下巡视考堂,才发现风天耀的位置上已经空空如也,人不知去向。 负责监考的院师同样好奇,走向了他的桌案。 青书案,砚台压着考卷。 风天耀并没有参加第一次院考,所以也不知道他的学识有多好。院师低头望向考卷,只见白纸黑字,龙飞凤舞,霸气凛然。他的双眸迸发出惊奇光芒,似是不敢相信。这……风天耀竟然有这样的学识。 他完全无须再来皇家书院修学! 院考一连考了三日,顺利落下帷幕,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又过七天,院考榜单公布,院生们也收拾了行装备上马车,准备回家。张贴榜单的布告栏前,黑鸦鸦的挤了无数院生。院生争先恐后地张望这次院考的榜首,有人伸手由下至上一路指去。 “榜首是……”那人的手指停在第一位的人名,愕然地说道,“风天耀!” 哇—— 众生炸开了锅。 人群后头,容治沉了一张脸,瞧见自己的名字屈居于榜首之下。他握紧了拳头,眼底簇起火焰。又是在梅班的名单中找寻着谁的名字,来回找了两遍,却没有瞧见“苏碧落”。他一愣,转身奔出了书院。 书院外停了无数的马车,苏碧落与喜儿比起他人那已算是轻装离去了,却也有数个大箱子。 “碧落!”容治奔向了她,沉声喊道。 苏碧落闻声扭头,瞧见是他,高兴地喊道,“阿治。” “你怎么没考进梅班?”容治问道。 “哦,原来是这事。”苏碧落踢着脚下的石头,笑着说道,“没办法,我就是考不进去。” 容治良久无语,可想到风天耀和她不是一个班,顿时松了口气,“没事,下次再考。” “恩!”苏碧落点头,“你的行李整理好了没?” “正要去整理。” “那……要不我和喜儿去替你整理?”苏碧落热心地说道,朝喜儿喊道,“喜儿,咱们这儿是不是差不多了?” “可以啦!”喜儿奔到她身边。 苏碧落望着容治,坚定地说道,“之前都是你帮我,总也让我帮你一次。你可千万别拒绝。” 容治知道她的倔强,于是也不拒绝了,“劳烦了。” “这么客气作什么!我们可是好友!”苏碧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迈开脚步就要走进书院。她一扭头,却瞧见书院的门口站着一道挺拔身影。俊美无暇的容颜横生阴霾,那眼神冷绝,让人不禁浑身发怵。 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个眼神,活像谁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的! 苏碧落选择无视他,继续迈开脚步走进书院。风天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当她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风天耀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他是那样用力,苏碧落听见骨头被他捏得“咯吱”直响。 “你放手!”苏碧落疼得皱眉咬牙。 风天耀紧盯着她,嘴角一抹邪肆弧度,“苏碧落,很好!你让我记住你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手!”她的手好疼,快断了。 “风天耀!你放开她!”容治冲了上来,厉声喝道。 “我会让你知道,你这一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风天耀低头凑近苏碧落徐徐说道,像是在宣布所有权。她尚未回神,他的手一松,转身上了马车。 马夫驾车,载着一主一仆,扬长而去。 风天耀莫名其妙地说完那几句话,竟然就这么走了。只留下苏碧落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回神,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容治瞥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沉声问道,“碧落,你没事吧?” “没事……”苏碧落猛地回神,揉着手腕摇了摇头。 “他说了什么?”容治方才瞧见风天耀低下头,似乎是说了什么。可是他没有听清楚,声音实在是太轻了。 苏碧落懊恼地蹙眉,轻声说道,“没说什么。好了,我去帮你整理行李。” “喜儿,咱们走。”苏碧落催促了一声,挽着喜儿的手奔进书院。 喜儿狐疑地扭头望向苏碧落,却也是好奇方才天耀少爷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而且,刚才天耀少爷的神情看上去好可怕。等到离容治远了些,她这才开口问道,“小姐,刚才天耀少爷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呀?” 耳朵一热,苏碧落一下心浮气躁,“谁知道他说了什么!他像疯子一样!” “小姐你没听清楚啊?” “恩!” 苏碧落与喜儿两人帮着容治收拾完行李,家丁将箱子搬上了马车。他们分别在学院门口,容治低头凝望着她,沉声说道,“碧落,路上小心。” “你也路上小心。那我上车了。”苏碧落笑着说道,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掀起一角,苏碧落瞧见站在马车外的容治。他正望着自己,眉宇如剑,沉默得像是一棵大树,只是站在那儿,就像是生了根,不会在动弹。她朝他露出一抹笑容,他忽然上前,轻声说道,“开学见。” “开学见。”苏碧落眯起眼眸,瞧见他嘴角起的弧度。 马车“嗒嗒”前行,容治被慢慢地甩在车后,挺拔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地消失不见。苏碧落坐在马车内,拿出一本小说打发时间。身旁的喜儿靠着马车,已经睡着了。她盯着小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风天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怎么可能没有听清楚呢。 “我会让你知道,你这一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那么说。 可是苏碧落不知道,她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她更不知道,这竟然是最后的见面。 而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早已经是多年以后。 圣歆王朝 二月初,离除夕还有些几天时间。 一名仆人兴高采烈地奔进摄政王府的大厅,向王爷以及王妃回禀这个好消息。仆人大步走进大厅,急急说道,“王爷,王妃,少爷和则影平安回来了!” 明珠扬起欣喜的笑容,“他们在哪儿呢?” “娘亲!”风天耀的呼喊声随后响起,挺拔的身影走入正厅,又是补充道,“父亲!” 风战修听见他的称呼,冷眼以对。 心里却暗暗地想:臭小子,竟然喊他“父亲”,不喊“爹”了。 “王爷,王妃!”则影随后而入,有礼地喊道。 明珠起身走到他们两人身前,伸手握住他们的手,又是将他们上上下下仔细地瞧了个遍,这么多时日未见,两人似乎又成长了不少。天耀比离开的时候,又长高了,恐怕再过些日子,会比战修还要高了。 “娘亲,孩儿饿了,想吃娘亲做的菜。”风天耀已经不再是那个孩子,即便是撒娇也不会再上前挽住明珠,只是徐徐说着,余光扫向风战修,却是故意。 “早就准备好了,走吧。”明珠一手牵一人,似乎想起把谁给忘了,她停步扭头,瞧见风战修沉了张俊容,心里忍不住好笑,“夫君,你也饿了吧?” 风战修冷哼一声,幽幽吐出两个字,“不饿。” “那我就和孩子们去了?”这男人怎么比孩子还要孩子气! “要去就快去。”风战修无谓地说道,瞧着三人徐徐走出大厅,走过眼前。他冷哼一声,忽而扬起嘴角。 这个臭小子,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眨眼,已到除夕之夜。 今年的除夕,却少了公孙晴明以及公孙月儿。据说公孙月儿远走异乡,而公孙晴明因为放心不下,终于追了上去。这两人追逐了十余年,吵吵闹闹了十余年,也该是要做个了断了。只是不知道公孙晴明要何时才能追上公孙月儿?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也。 用过了除夕晚膳,风天耀与东玄熠两兄弟许久不见,自然是畅聊到天明。夜空中放着美丽的烟花,仿佛是盛开在天上的花朵,东玄熠已经长成英明睿智的君王,沉稳内敛,“皇弟,去了皇家书院可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人?” “没有。”风天耀沉声回道,脑海里却浮现起某人恬淡的笑容,他猛地皱眉,那怒气迸发。 东玄熠察觉到他的气息微怒,微微一笑,也不点破。 过完除夕,再过些日子又要回书院了。 风天耀不禁开始期待,成天计算着归去的时日。 明珠瞧在眼中,也不去问原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眨眼到了三月。风天耀命人收拾了行李,与则影两人一齐出发前往皇家书院。用过膳,两人告别了众人上了马车。马车行了一段路,风天耀忽然觉得眼皮沉重,抵不住睡意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捆住了。 马车内,则影静坐在旁,一动不动。 更有另外两人,竟然是他的娘亲,还有他的王爷父亲。 “娘!快松开我!这是做什么!”风天耀压制着怒气吼道。 风战修搂着明珠,一双鹰眸冷冷地扫向他,“即便是放了你,你也逃不了。” 风天耀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以他如今的武功尚不能与父亲匹敌。他剑眉一蹙,不甘地喝道,“那也不该将我绑起来!”瞧见风战修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多理的模样,风天耀又是转向明珠求救,“娘亲!快放开我!” “天耀,稍安勿躁。”明珠望着自己的儿子,耐心说道,“等到了落罂岛,自然会放了你。” “落罂岛?”风天耀狐疑地呢喃。 “是啊,以后咱们就要在那儿生活。”明珠轻声应道,又是关心地询问,“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 哎,没想到战修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这两父子真是水火不融。 “可是孩儿还要去皇家书院!”风天耀克制着怒气,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风战修微扬唇角,不急不徐地说道,“我已经千里书信,向院长大人致歉。你就不必担心了。” 果真是全都算计好了!风天耀恨恨地想,竟然是无计可施。 风战修眯开眼睛瞧见他憋闷的表情,顿时心情大好。 明珠周转在这对父子之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马车日夜不停地朝着落罂岛而去,离圣歆王朝越来越远,也离皇家书院越来越远。舟车劳顿之后,终于到达了落罂岛。绚烂的落罂岛,一如从前那般,岛上只有几名仆人,瞧见船只停靠岸头,立刻迎了上去。 只见风姿绰绰的三人,男子英俊惑人,女子贤淑温柔,少年是那男子的翻版,却被捆绑了双手。 “王爷?小姐?”带头的仆人正是阿尘,他一眼就认出风战修以及明珠,高兴地喊道。他好奇地望向那名少年,迟疑地喊道,“天耀少爷?”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战王与小姐的儿子。 但是为何绑着双手? 风天耀望了那名陌生的仆人一眼,本不想理会谁,可还是勉强地“恩”了一声。 “这……”阿尘皱眉,实在是不明白原因。 风战修吩咐道,“松绑。” 则影立刻上前替风天耀松了绑,风天耀傲然地望向风战修,沉声问道,“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风战修眼底迅速蹿过一抹笑意,搂着明珠转身走向被花丛簇拥的山庄,“等你打赢我。” 风天耀握紧了拳头,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俊容一抹自负,松开了拳头,大步向前走去。 蓝天白云,春风迎面吹拂而来,花香漫溢。 一个月后的皇家书院,院生们陆续赶到。可是却少了风天耀,以及他的护卫则影。忍不住好奇的院生特意去打听了原因,却也不知何故。据说,摄政王以及王妃隐匿朝野,辞官浪迹天涯了。所以风天耀也一定是随他们二人去了。 苏碧落只叹自己终于解放,从此不必再受那家伙的折腾。 日子过得清闲散漫,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硬是要说少了什么,偏偏又说不上来。 “碧落!” 有人沉沉呼喊,苏碧落扭头望去,瞧见容治站在那儿。 桃花盛开,粉色的花海。 当东玄熠十八岁的时候,风战修辞了官职,却是两袖清风逍遥自得携着爱妻明珠以及独子风天耀而去。 尽管他已经有所感觉,他们总有一天都会放手离开自己。但是他也没有料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突然。他似乎还没有完全准备,他们却已经走了。只好独掌朝政,处理国家大小事情。 可每逢除夕过年,又或是中秋佳节,东玄熠就万分想念他们。其实他曾经不只一次派人四处寻找,可总是徒劳无功,遍寻不着他们的踪迹。可他知道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开,好象一直都在他身边,静静地陪伴着他。 风战修离去的时候,留给东玄熠一封书信。 书信中只写了两行字:珍重,勿念。 那封书信,东玄熠一直都有保留。当他为了国事操劳忧愁的时候,就会拿出这封书信看上一眼。想着皇叔与姑姑,想着公孙叔叔和月儿姐姐,还有他的皇弟天耀。想着见面之日,他就又有了力量。 人去楼空,那份感情却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稀释。 相反,愈发浓烈了。 摄政王府、丞相府、平乐宫……一切都与他们走时没有半分异样。 夜里在养心殿批阅奏章,东玄熠时常会这样想。明日醒来,他们是不是都回来了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眨眼,七年过去了。 晚霞布满整片天空,绚烂斑斓。 夕阳中的落罂岛,被霞光笼罩包围。罂粟花在风中摇曳绽放,那是致命的美。花海的尽头,一座恢弘的山庄若隐若现。海水拍打着岸头,这孤立的岛屿竟然像是海市蜃楼,那样虚无飘渺。 忽然,一道黑色身影踏着花海而行,轻功绝顶。 他的身后,另一道青衣身影如影跟随。 两人在空中连连交手,展现出绝妙的轻功。黑衣男子随意出掌,掌风内劲形成巨大的气流。他看似无招,却是胜有招。那青衣男子在几个回合之后败下阵来,退到一旁。花瓣漫天飞舞,落下一场纷纷扬扬的花瓣雨。 “则影言败。”青衣男子作揖说道。 黑衣男子旋身而下,逼人的英俊五官,漆黑的双眸炯亮,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碧蓝天空的枭鹰。 寒冬夏暑,风天耀已到弱冠之年。 风天耀旋身飞下,漫步走入山庄。 则影跟随在后,他知道少爷要离庄了。 白纱蔓蔓,青石板桥通往一座大殿。石板桥下有鱼儿戏水,不时地跳出水面。大殿内摆放着一张石桌,几张石凳。石凳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生得邪魅非凡,女人温柔恬淡,两人正在执手下棋,那神情好不惬意。 这数年来,风战修与明珠过着平淡的日子,虽也有小吵小闹,但也不过是闺房逗乐。 明珠将黑子下落棋盘,高兴地说道,“我赢了!” “是吗?”风战修端着茶杯茗了一口,不急不徐地放下,他执起白子,杀了个回马枪。 局势立刻逆转,原本处于优势地位的黑子眼看着败下阵来。 明珠不信,急急地挽救局面。可偏偏敌手太过强大,早已经四面埋伏,她措手不抵。有些生闷气,她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开,“以后再也不与你下棋了。” 风战修笑了,伸手拉过她的手,硬是将她按回石凳,“再来一局。” “不。” “一定让你赢。” 明珠瞪了他一眼,闷闷地说道,“那我也不陪你下。” 听他说的,即便是她赢了,赢也赢得不光彩!再来她的棋艺确实不如他! 风战修急于讨好爱妻,又是诱哄道,“这次一定让你赢,而且我一定不让你察觉到我是有心让你!” “你……”明珠一听这话,险些要吐血。瞧瞧,这男人连哄哄她都不会! 明珠哼了一声,气愤地站起身来,大步离去。风战修剑眉一皱,急忙起身追了上去。两人不免又是一场口舌之争,互不相让。一旁的仆人瞧见此景,只是窃窃私笑,不禁感叹王爷与王妃这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你走开!” “不走!” “不和你说话了!” “那我和你说话就成!” 风天耀刚走进前院,就听见他娘亲以及父亲让人感到恶寒的对话。风天耀皱起眉宇,却是已经习惯。他走到他们二人面前,明珠瞧见了他,立刻奔到儿子身边,“天耀,你替娘顶着,娘今日都不想看见你爹!” 每每两人吵架,明珠就会拿天耀来当挡箭牌。 一般来说,这两父子绝对会大打一架。 起初,风天耀的拳脚对于风战修而言只是如小猫一般,可是渐渐的,这小子的功力开始猛增。上回儿一战,可是足足打了几个时辰,从天亮打到天黑。风天耀当年还比风战修矮上些许,如今却已经与他齐平。 这一对父子面对面而站,同样挺拔威武的两人,同样的气势凛人。 邪肆、不羁、放荡……却是同样执着专注! “闪开,别挡道。”风战修瞧见明珠走远,沉声喝道。 风天耀微扬起唇角,二话不说,直接扬手攻向了他。风战修立刻接招,正面迎他一掌,逼得他连退了三步。风天耀已不再是那个少年了,风战修清楚察觉。两人一连过了百来招,风战修忽然收了劲。 “要走就走,我不拦你。”风战修轻飘地放话,转身而去。 风天耀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作揖鞠躬。 当天晚上,明珠来到风天耀的厢房。她知道儿子明日就要离岛,这做母亲的自然也不放心。好吧,其实比起不放心他,她更不放心那些即将面对他的人。明珠走进厢房,轻声喊道,“天耀。” “娘。”风天耀站起身来,立刻扶着明珠坐下。 明珠望着他,只觉得岁月匆匆不饶人。那么一眨眼,他们的儿子都那么大了。她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天耀,你这次离岛想做些什么?” “随便走走。”风天耀不露半点口风。 明珠挑眉,又是说道,“是不是想要去找一个叫苏碧落的女孩儿?” 风天耀面无表情,像是丝毫不在意。但是他越是不动声色,明珠却是完全认定。自己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嘛!她握了握风天耀的手,感慨地说道,“你也是该出去走走了,别忘记去见见你皇兄。” “我知道。” “若是遇见什么好女孩儿,可千万别放过。她若是不肯就范,那你就直接抢回来。”明珠笑眯眯地说道,“最好会打麻将,这岛上挺无聊的。” 风天耀板着一张俊容,缄默不语。 次日一早,风天耀与则影只身上路,坐着船舶离岸。 明珠望着远去的船舶,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好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风战修问道。 “担心外面的人,他们该怎么办。还有那个叫苏碧落的女孩儿,真是太惨了。”明珠连连哀叹,被她儿子看上的女子,真是要倒霉了。 风战修搂着明珠走回山庄,天气正好,他突得说道,“要不再下一局?” “一、边、去……” 阁邱国,都城。 本是春光烂漫的时节,苏家府邸却是冷清凄惨。 因为苏家老爷去了。 苏家原本是富裕之家,在阁邱国盛极一时。但是家道中落,大好光景犹如花谢,再也不复。苏老爷患了久咳不治,这时日一长咳出血来,熬不过病痛,终于撒手人寰。 二夫人一手抱着七岁大的儿子,一手牵着女儿,正在哭天喊地,“老爷,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这丢下我们孤儿寡女,这可怎么办……” “爹!爹爹!”儿子哭得满是泪水,口齿不清地呼喊。 二女儿没太多感情,只是在一旁烧着金箔。 灵堂里还跪着另外两人,显然是主仆。 那女子生得水灵,一张标准瓜子脸,粉嫩肌肤,双眼却蒙上了雾气。恬淡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秀眉之间是化不开的愁绪,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疼惜。可偏偏她冷漠地跪在灵堂前,任谁说话,她也不理。 这女子正是苏碧落,苏家大小姐,苏老爷的独生爱女。 眨眼七个念头,苏碧落年芳二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家,到了这个年纪可全都嫁了。但是苏老爷身体微恙,她孝顺父亲,于是留在家中替父亲张罗生意。没有想到父亲还是撒手人寰,离她而去了。 苏碧落永远都不会忘记,父亲闭眼的时候,依旧握着娘亲留下来的手镯。 她更不会忘记,父亲临终前,意识混沌不清的情况下,他呢喃所说的话语。 “落落……” “爹爹,我在这儿!女儿在这儿!” “爹爹的乖女儿……爹爹要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可该怎么办……还有你二娘和你两个年幼的弟妹……他们又该怎么办……” “爹爹,我会照顾二娘,照顾弟妹!爹爹你别走!” “好孩子……爹爹知道你一定会照顾你二娘和你弟妹……可是你总要替自己着想……傻孩子……人老了总要走……只是你娘亲走得快些……爹爹走得迟了些……不知道爹爹现在去追……还赶不赶得上……” “爹爹……” “夫人……我来找你了……” 苏老爷呜咽了一声,终于闭上眼睛,离开了这个人世,却走得那样不安心。 而苏碧落扑倒在床沿,哭到喉咙沙哑,哭到眼泪再也流淌不出。年幼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娘亲睡着之后就永远也见不到了,她以为娘亲还会醒来。如今又送别了一个至亲,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她一向不爱流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再也没有亲人了,再也没有了。 苏家已经外强中干,二娘太会败家,二娘的弟弟又爱赌,府里不知为他偿还过多少银两,可却还是不够。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一家老小又要维持生计,苏碧落在皇家书院念书的第二年,她就回到了苏府替苏老爷打理生意。 但是苏府亏空太多,犹如一盘散沙,已经无回天之术。 苏碧落苦苦支撑,才维持到现今。 可是这个家,看来还是要散了。 “小姐。”喜儿扭头望向她,担忧地说道,“你不要太伤心,不然老爷地下有知,也不会安心地走了。” “恩——”苏碧落抬头望向父亲的灵柩,恍惚地点头。 苏老爷终于下了葬,苏家的冷清却依旧没有散去。 春日中浓,树杈上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书房内,苏碧落正点算着帐薄。她不时皱眉,觉得今后的日子难熬。 “小姐喝杯茶休息下。”喜儿体贴地将茶水端来。 “搁着吧。”苏碧落轻声说道,无心喝茶。 “小姐,你不要太担心。老爷以前就常常说,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喜儿想要让她宽心,机灵地说道。 苏碧落在心里暗暗念着那句话,抬头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好,我喝茶。” “是。”喜儿将茶杯端到她面前。 苏碧落接过刚要喝上一口,书房外却传来儿娘的声音。 “碧落啊!”二娘抱着苏家最小的孩子,也是苏老爷唯一的儿子,走到了苏碧落面前,哭天喊地,“碧落!这可怎么办!老爷走得那么快,咱们这一家老小可该怎么活啊!” “二娘,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到你和弟妹。”苏碧落放下茶杯,下了保证。 二娘一听这话,这才停了哭,“有你这话,那二娘可就放心了!你也知道如意这年岁也不小了,她也要嫁人,可是老爷这一走,如意可该怎么办!还有苏勋,这么小的孩子,还要上学堂,还要……” 二娘连珠炮似地诉说难处,苏碧落深呼吸一口气,径自打断,“二娘!” “哎!”二娘立刻停声,为难地望着她。 苏碧落望了眼二娘,视线转向苏勋,这是她的弟弟,更是爹爹的孩子。苏碧落伸手摸了摸苏勋白净的小脸,苏勋乖巧地喊道,“姐姐。” “勋儿乖。”苏碧落温柔地说道,又是望向二娘,“如意的嫁妆,我会置办,请二娘不要担心。至于勋儿,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上最好的学堂拜最好的先生为师。” “哎呀!”二娘不再愁眉苦脸,立刻露出笑容,“碧落啊,这个家可全都靠你了!有你这话,二娘就放心了!好了,二娘也不打扰你忙了,你先忙着!二娘走了!”她说着,抱着苏勋转身走了。 喜儿瞪了眼二娘离去的身影,不甘地小声嘀咕,“太过分了!凭什么二小姐的嫁妆也得小姐你来置办!” 二小姐虽然姓了苏,可是她终究不是老爷的孩子! 况且,小姐都还没嫁呢,她倒是真会替自己女儿着想。 苏碧落终于喝了口茶,捧着茶杯望向喜儿,却也知道她是替自己抱不平,更替她叫屈,“虽然如意不是苏家的孩子,可她进了苏家的门,就是苏的人。爹爹若是还在,也一定会替她置办嫁妆。勋儿年纪也不小了,该上私塾了。” “可是小姐,这钱呢!”喜儿气急。 “不是还有一箱银子吗。”苏碧落笑着说道,却想起了在皇家书院里生活的那段时日,更想到一个人。 一个再也没见过的人。 番外 旷世恶君12 番外 旷世恶君12 “什么?小姐你要动那箱银子?”喜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苏碧落点了点头,吩咐道,“喜儿,一会儿你让人将箱子从地窖抬到我房里。晚上的时候,我们清算清算。” “不行!”喜儿直接否决,捍卫着属于小姐最后的东西,焦急说道,“小姐!这可是你当年在皇家书院里赚的最后一箱银子了!先前几箱银子,你全都拿出来给府上开销,这是最后一箱,你难道也要用去吗!” 这几年来,这家中上上下下,都是小姐挑大梁,为什么小姐要这么辛苦!为什么她要替别人置办嫁妆!这不是太伤人心了吗!再来,这最后一箱银子也是救命之时要用的救急钱两,若是用了,那以后该怎么办? “喜儿。”苏碧落知道这丫头是护着自己,她心里一暖,笑着说道,“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小姐,你怎么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 苏碧落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微轻握,“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要来的,谁也躲不了。好了,快去吧。” 喜儿没辙了,瘪了瘪嘴,只好出了书房。 苏碧落瞧着她离开,这才继续算帐。 眨眼,到了晚上。 厢房内燃着一盏烛火,喜儿命人将箱子抬了进来,苏碧落打开箱子,正在盘算,“这些钱府上需要开销,这些钱给二娘,这些钱留给如意,这些留给勋儿念学用。至于这些……”苏碧落顿了顿,扭头望向喜儿,“这些留给你出嫁的时候,给你作嫁妆。” 她的嫁妆?喜儿望着苏碧落,眼眶忽然一红。 “小姐,我不要嫁妆,我要一直陪着小姐。”喜儿真心说道。 “这可不成。你不嫁人,以后我可是要嫁人的。你不能跟着我。”苏碧落眨了眨眼睛,这话里明的意思是赶她,实则是舍不得她。 喜儿忽然流泪,只是觉得小姐过得实在太辛苦,“小姐!喜儿只想跟着你!” “你要是还想跟着我,那就收下银子!”苏碧落用青布包了银子,塞进了喜儿怀里。 喜儿本是不想收的,可是想到小姐身边身无分文,若是她不收,以后也定是会被二夫人他们用了去。日后有个什么事也不好照应,人情冷暖,谁也不会认谁,于是她将银子收下,“小姐……那我收下了!” “这才乖!”苏碧落终于笑了,伸了个懒腰,懒散地说道,“我好困啊。咱们歇着吧。” “好!” 吹灭了烛火,一主一仆同塌而眠。 次日,苏碧落命喜儿去请了二夫人以及苏如意、苏勋。三人来到正厅,就瞧见苏碧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苏碧落也在同时瞧见三人,她立刻起身,轻声喊道,“二娘,如意,勋儿。” “碧落啊,你这一大清早就喊我们过来,什么事儿啊?”二娘牵着苏勋入座,苏如意则站在她后边。 苏碧落瞥了眼喜儿,喜儿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两。 “二娘,这儿有两份银两,一份是给如意置办嫁妆用的。另一份给勋儿念学。”苏碧落不急不徐说道,喜儿将两只小盒子送到了二夫人手上。 二夫人接过接过两只沉甸甸的盒子,急忙打开,瞧家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高兴地说道,“瞧瞧,瞧瞧,我就说我们家碧落会有办法,这就是能耐!这下如意的嫁妆还有勋儿的学费全都解决了。” “如意,还不快谢谢你大姐。”二夫人喝道。 苏如意比苏碧落小上几岁,年芳十六,正是青春年华。她长得十分标志,身材婀娜,更是这附近出名的美女。她微微扶身,轻声说道,“谢谢碧落姐姐。” “不必客气。” “不过……”苏如意顿了顿,又是讪讪说道,“娘昨日才提了我的嫁妆和弟弟的学费,姐姐今日就拿了这么多钱出来,姐姐这钱来得可真快。前些日子还说府上生意不好,已经没什么钱了,这钱是从何处而来?” 苏如意笑得冷,“莫不是爹爹藏了银子偷偷给了你?” “二小姐!”喜儿气得大吼,却被苏碧落喝了一声。 苏碧落扭头望向苏如意,她们虽是姐妹,但是平时也不大怎么谈心。苏如意不喜欢她,苏碧落自然是知道。她会这么说,她也不奇怪,若是换了自己,她也一定那么想。苏碧落倒是十分平静。 “即便是爹爹藏了银子,偷偷给了我。我若是不拿出来,你又能拿我如何。”苏碧落淡淡一句,直接说得苏如意哑口无言。 “你……”苏如意气红了脸。 “好了,这银子也齐了,我们走吧。”二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嘟哝了一句,起身就要离去。 苏勋扭头望向苏碧落,眨了眨眼睛,却是挣脱了二夫人的手,奔向了苏碧落,“姐姐!” “勋儿。”苏碧落张开双手拥抱他,感觉到一阵温暖。 她还有亲人,一个血脉至亲。 苏勋抱着苏碧落,撒娇地说道,“姐姐,勋儿一定好好念书。” “乖。” “勋儿!跟娘走!”二夫人喝道,有些不悦。 苏碧落轻轻地拍了拍他,叮咛道,“快去吧,别让娘等。” “恩!”苏勋点点头,奔回到二夫人身边。三人一齐离了正厅。 “大小姐!”仆人慌张地跑了进来。 苏碧落秀眉一拧,“什么事?” “大小姐,事情不好了,咱们先前运去的绸缎,李老板说不满意,要退货!” 听见仆人这么说,苏碧落登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喜儿,跟我走。” “是。” 苏碧落立刻带着喜儿出了府,前去寻李老板。 一路上,苏碧落颇感意外。这批绸缎是她亲自接手,亲自验货,亲自挑选丝绸染色。这所有的过程都是她亲自审查,怎么会不满意呢?况且这批绸缎直接关系着苏家最后的存亡问题,她小心应付。应该绝对不会有问题才对。 “小姐,您别着急。”喜儿见她神色凝重,好声劝道。 苏碧落点了点头,脚步却迈得更急了。 当苏碧落赶到李府的时候,却遭到了李府仆人的拒绝,声称李家老爷已经外出了,近日都不会回府。苏碧落急了,询问李老板的去向。李府的仆人回答却是不知道。这时,李府的管家出府相迎。 “这不是苏大小姐吗!”李管家阿谀道。 “李管家。”苏碧落笑脸迎人,轻声说道。 “苏小姐今日来,有什么事吗?”李管家显然是明知道故问,喜儿看得怒火中烧。 苏碧落倒也不生气,耐着性子说道,“李管家,我想找李老板谈谈。” “真是不巧,我家老爷外出了,近日都不会回府。我看苏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若不然,等老爷回来了,我再命人通知苏小姐,也省得苏小姐扑个空。”李管家笑着说道,意思就是请她回。 苏碧落笑笑,沉静说道,“李管家,那这绸缎的事该怎么解决呢?” “哦,原来是这事。”李管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沉声说道,“老爷走时吩咐了,若是苏小姐是问绸缎的事儿,那么就转告苏小姐,绸缎不要了。至于先前付的定金,也自然不会收回。” 苏碧落问道,“李管家,商人做买卖最重一个诚信,你这是何故突然不要我们这批绸缎了?” “苏小姐还是回吧。”李管家如此说着,便转身进了府。 苏碧落觉得蹊跷,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只好转身,慢慢地走回苏府。 “小姐,这怎么回事啊?先前那李老板还口口声声说好。怎么眨眼就不要了。”喜儿扭头问道,着实想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苏碧落摇了摇头,想着那批绸缎该怎么办。 日子一天一天过,绸缎的事儿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府里的雇工们开始造反,闹着要工钱。绸缎没有卖出去,这哪来的钱呢?但是没有雇工的话,那苏府不仅仅会失民心更会一蹶不起。 苏碧落也知道他们家中有老小,等着这钱去下锅。 面对要罢工的雇工们,苏碧落只好将自己仅剩的银两拿去救急。 雇工们拿了钱,这才安了心。 书房里,苏碧落一边看帐薄,一边拨算着算盘。府里已经亏空一尽,再也拿不出什么钱了。 这可怎么办? “小姐,你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不饿?我去拿些点心来!”喜儿担心她的身体,转身去弄吃的。没过多久,喜儿端了一盘豆沙包折回,“小姐,快吃点。我替你倒杯水。” 苏碧落拿起一只豆沙包,咬了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只怕日后连个包子也吃不起了。 而苏碧落不知道,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大小姐,昨儿下雨,咱们作坊的一间房倒了。” “大小姐,上次运去大商国的绸缎,路上经了土匪,全给抢了去。” “大小姐,蚕商的王老板他说以后都不给我们提供蚕丝了。” “……” 不断有事情发生,却全都是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像是说好了似的,一起朝苏碧落拥挤而来,让她应接不暇。即便是敛财手段再高超的她,也无法应对那么多的事情。更何况她已经囊中羞涩。 绸缎被抢,虽然命人去大商国官衙报案,可她知道是有去无回。 作坊的房子实在是太陈旧,倒塌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没有银子,只好搁置在一边。 前两件事都还不是最关键的,这最后一件事确实棘手。 绸庄若是没了蚕丝提供,那还怎么做绸缎? 下着绵绵小雨,苏碧落顶着雨水,与喜儿两人又是坐着马车前往王老板的蚕桑园。她前脚刚到,凑巧的是王老板正要离开。两拨人在路上撞了个正着。苏碧落不顾小雨,立刻奔下马车走到了对方马车前。 “小姐!”喜儿急忙撑了伞,不让她淋湿更多。 苏碧落苦苦喊道,“王叔,王叔。” 马车帘子被人撩起,王老板坐在马车内,神情颇是为难地望向苏碧落。王老板与苏老爷先前有些交情,也算是故友。苏家的绸缎生意也一直从王老板那儿取蚕丝供货,十余年来从没有变过。 “王叔!为什么不提供蚕丝了?”苏碧落急急问道。 王老板皱着眉头,沉声说道,“碧落,不是王叔不念旧情。可是有人放了话,如果将蚕丝卖给你,那就要收回我这土地。你知道王叔一家老小十几口人都是靠蚕桑养活,若是没了地,我们一家也活不了。” “谁放的话?”苏碧落心里一惊,诧异问道。 “这……”王老板一脸为难,只是叹息,“碧落,你也别为难王叔了。” 苏碧落咬牙跪地,裙裳沾了泥水,污渍一片,瘦小的身影瑟瑟,“王叔,你就念在家父十几年的交情上,你就告诉我吧。我一定不告诉别人。王叔,你也知道,如果没了蚕丝,我们苏家也活不了。” “碧落,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我可受不起!”王老板瞧见她下跪,急得立马命车夫将她扶起。可是苏碧落倔强地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王老板是瞧着她长大的,也知道她的辛苦不易,想了又想,他实在是不忍。 王老板叹息一声,幽幽说道,“我实在不能多说,也委实不知那人是谁。只知道两名丫鬟喊他玲珑公子。” “谢谢王叔。”苏碧落感激地道谢,眼眶微红。 “你快些起来,回去吧。”王老板叮咛一声。 喜儿扶着苏碧落起身退到一边,马车从身边“嗒嗒”经过。 小道上,还停着另一辆自家的马车。喜儿急忙搀扶着苏碧落上马,马车打道回府,喜儿拿出巾帕替苏碧落擦拭雨水。她的身上已经脏了,雪白的裙裳已经浑浊不清,头发湿漉漉的,滴着雨水。 喜儿心疼不已,声音哽咽,“小姐,你自己一个人硬撑这一个家。可他们却一点也不领情,背地里不知说你什么难听的话了。这个家没有人懂你,你为什么还如此固执。莫不如我随小姐去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凭小姐的本事,若非是被这个家牵系,她怎会落得如此不堪田地。 雨水顺着发稍落下,苏碧落取过巾帕擦拭脸庞。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握住喜儿的手,像是要获取一些力量,好让自己能够支撑下去。 可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家她还能撑多久。 回到苏府,仆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苏碧落径自回房,这才拆了书信慢瞧。书信是容治寄来的。信上寥寥数字,只道他一切安好,忙于朝中之事。信中末了,又问她是否安好。苏碧落坐到书案前,拿起笔墨,只写下“一切安好,勿念”这短短一句话。 喜儿煮了姜汤端来,拿到她面前,“小姐,乘热喝吧,祛祛寒。” 苏碧落将信放入信封糊上,递给喜儿,“明日让他们寄了。” “是。”喜儿接过书信,又是说道,“小姐,其实容少爷对小姐你一片真心,实在不成,小姐就去找……” “不。”苏碧落一口拒绝,“我不会去找他。” “为什么?”喜儿着实替她的倔强心疼,其实她大可寻求容少爷帮助。 苏碧落捧着姜汤,淡淡说道,“我不愿寄人篱下。” 喜儿一怔,酸涩往肚子里咽下。 苏碧落喝完姜汤,吩咐道,“喜儿,明日你先送几匹上好的绸缎去飘香楼,约飘香楼的嬷嬷去醉品居一叙。” 玲珑公子,又是何方神圣? 醉品居 阁邱国最有名的馆子,普通人家即便是活上一辈子也进不来里面吃上一顿。实在是天价啊。恰逢午后,雨过天晴,阳光大好。二楼的雅座小间,苏碧落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听见脚步声响起,直到人来了。 果然,下一秒喜儿撩起帘子。 “小姐,鹃姨来了。”喜儿喊道。 苏碧落站起身来,瞧见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走了进来。她一身的香,香得苏碧落微微蹙眉。倒也不是味道不好闻,只是香味实在是太过浓郁。她一向不爱涂脂抹粉,所以有点不适。 “呦。”鹃姨吆喝了一声,笑着说道,“这不是苏家大小姐嘛?今儿个找我来,有什么事呀?” 苏碧落笑着说道,“鹃姨请坐。” 鹃姨坐了下来,苏碧落也坐下。喜儿立刻斟酒,苏碧落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挑明来意,轻声询问,“鹃姨,不瞒你说,这次冒昧请你来这儿,是想求鹃姨一件事。鹃姨在这儿人脉广,我想问鹃姨打听一个人。” “人?什么人?”鹃姨听得飘然,高兴地说道,“这不是我鹃姨吹嘘,这阁邱国还真没有我鹃姨打听不到的人。” 苏碧落心里一喜,徐徐说道,“我这打听的人,人称玲珑公子。鹃姨可是知道?” “玲珑公子?” 鹃姨原本说得热火朝天,一下子收了声,却是战战兢兢。苏碧落见她眼神闪烁,当下认定她一定知道这位玲珑公子,又是追问道,“鹃姨,你告诉我吧,这位玲珑公子他在哪儿,住在何处?” “苏小姐,我可不知道什么玲珑公子。”鹃姨起身就要走,“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事呢。可不能久留了。” 苏碧落瞧见她要走,登时起身阻拦,“鹃姨,望你指条明路。” “这……”鹃姨犹豫了下,又道,“无名山庄。” 无名山庄?苏碧落望着鹃姨匆匆离去,更是狐疑困惑。 阁邱国外偏郊三十里外,那儿是一片翠绿荷塘。春日到了尽头,初夏来临。荷塘内开出翠绿的荷叶,荷花的绿颈上开出花苞,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是一片荷花大好的时节。微热的风吹拂而来,正是浪漫。 这处庄园,无名。 外界之人并不知道此庄园属于谁,因为没有人见过庄园的主人。又有人揣测,这庄园内住着极有来头的主儿。毕竟这么大座庄园,寻常人可是绝对买不下来的。而且阁邱国此处的偏郊,属于皇家之地。 想来这庄园的主人,来自于皇室。 一辆马车从远处徐徐而来,停靠于庄园外。 喜儿先下马,又是扶着苏碧落下马。两人走到庄园前,喜儿扣着门扣应门。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名长相清丽不凡的少女,模样俏丽。她瞧见来人,也不惊讶,只是说道,“公子有请。” 苏碧落心中万分诧异,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才刚刚寻来,就有人请她们进去。显然易见,那位传说中的玲珑公子正在等待她们的到来。苏碧落秀眉一凛,迈着沉稳步伐走进了山庄。 喜儿随旁而行,瞧见这山庄如仙境一般,忍不住赞叹出声。 “好美。” 苏碧落一心思忖那位神秘的玲珑公子,倒也没有在意这庄中的布置格局。听见喜儿一声惊呼,她这才回神,只见一座石桥通往大殿,而两边竟然全是碧绿湖池。池畔里种满了翠绿荷叶,荷花的花颈像是亭亭玉立的女子。 这绸纱缦缦的山庄,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苏碧落愈发好奇,玲珑公子到底是谁? 在那清丽少女的带领下,两人走向了正殿。少女扭头望向她们二人,轻声说道,“姑娘请稍候。”她微微扶身,转身离去。而后又有人上了香茶、点心前来,给她们品尝。可是独独不见正主儿出现。 “小姐,那个什么玲珑公子好神秘啊。”喜儿嘀咕道。 苏碧落瞥向桌案上所放的几盘精致糕点,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隐约而又模糊。 眨眼之间,半柱香的时辰过去了。 突然,耳边传来沉沉脚步声。 苏碧落立刻站起身来,微微正色。她扭头望去,瞧向来人。可是视线一对上那人,整个人顿时一怔,僵硬了四肢,混沌了思绪,诧异到不能自己。那人一身绛紫锦袍,腰间镶嵌着黑墨色的宝石,靴子的缎面精巧地绣着纹路。 所穿之物,所用之物都是上上成。 而他的俊美不似寻常之人,气质比起皇家子弟更多了几分邪魅,可比起江湖中人又多了几分贵气。一双深邃的琥珀眼眸慑人,笔直地望尽她的眼底,那眼神太过锋芒,仿佛她身无寸褛一样。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的。苏碧落暗暗祷告,但是视线触及到他身上佩带的玉佩……腰间的束带下,一块弯月形状的晶莹玉珏彻底让她晕眩。 那块玉…… 她曾经偷偷地拿过,也曾经用它去赚过银子。这些银子维持了她现在的生计。 而这块玉的主人…… “天、天耀少爷……”喜儿呆了,痴痴地呼喊出声。 上苍啊,这怎么可能?竟然是天耀少爷! 苏碧落回过神来,怔忪地望着面前的男子。 剑眉星眸、舒朗如月、潇洒如风、可是神情却是邪肆。那样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相隔了整整七年之后,他竟然再次出现了。无名山庄的主人,神秘的玲珑公子,能够动用皇家之地建造山庄的人。 他就这样大刺刺地赫然出现,以这样高调的姿态,凝视着她的窘迫。 更甚至,他是将她陷入这窘迫境地的罪魁祸首。 苏碧落心里百般滋味,左手揪紧了巾帕,忽然一松。她扬起唇角,那样生疏有礼地打招呼,“玲珑公子。” 风天耀并不应她,只是走进正殿,居中而坐。紫袍飞扬,修长的腿随意交叠,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似漫不经心,却是饶有兴趣。 “姑娘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他淡漠的一句话,已然是不认识她。 苏碧落心中苦笑,方才还特意让丫鬟却接应她们,现在又假装不认识。风天耀,他果然还是那么可恶。 她扭头迎上了他,缄默不语。 “若是没事,那我只好送客了。”风天耀紧盯着她咬唇的动作,莫得一阵心悸。 忽然就有了想要吻她的念头,想要尝尝她的唇是什么滋味。 苏碧落从容地面对他,轻声说道,“望请玲珑公子高抬贵手,放苏家一条生路。” “哦?”风天耀狐疑地呢喃,沉声说道,“我可不知道什么苏家,有谈什么高抬贵手,更不要提放一条生路了。” “你想怎么样。”苏碧落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 七年前,他不放过她,没有想到时隔七年,他再次卷土而来,再次不肯放过她。 风天耀将她整个人紧锁,笑而残忍,“开口求我。” 他的声音那么沉稳且轻悠,简单四个字——开口求我。苏碧落却从他这一句话感受到这人的无情以及冷血,他的狂妄自负比起七年前更甚,丝毫没有衰退的迹象。他是那样高高在上的出现,而她是那样渺小。 她应该开口求他。这样做应该会比较好一些。 可是,胸口有一股恶气直冲上脑门,苏碧落眯起眼眸,冷声说道,“死也休想。”话音落下,她喝了声喜儿,转身大步离去。喜儿愣愣出神,被她这么一喝,猛地随她而去,却还是被突然的一切惊呆。 而风天耀端坐在高位之上,睨着她离去的单薄身影,惬意地笑。 苏碧落与喜儿两人走出山庄,迎面撞上了回庄的则影。喜儿一见到他,张大了小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则影对着苏碧落微微点头,瞥了眼喜儿奔进庄去。 “少爷。”则影来到正殿,沉声呼喊。 “事情办妥了?”风天耀端起茶杯喝了口香茶,幽幽问道。 “是。” “那好。”风天耀用茶盖拨着茶水,不急不徐地说道,“明日让他们去苏府。” 风天耀放眼望去,只见殿外的天空碧蓝无云。心情顿时大好,不禁欣赏着池塘里的荷花,眼底映入一抹绿意。 苏碧落。 你一定会来开口求我。 而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当年的诺言,也是时候该兑现了。 “小姐,怎么回事啊?玲珑公子怎么会是天耀少爷呢?”坐着马车回苏府,喜儿忍不住问道。天啊,她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天耀少爷。尚在皇家书院的时候,第一学年后,天耀少爷就没有再来了。 消失了整整七年的风天耀,忽然出现了。 而且还是什么玲珑公子!看起来大有来头! 苏碧落闷声不语,心里乱作一团。 喜儿回想起风天耀俊美无暇的俊容,将满脑子的困惑甩到一边,不由得赞叹呢喃,“七年后的天耀少爷看上去更加英挺了。” 苏碧落恍惚地回神,眼前放映出他高傲举世的俊容,暗暗握紧了拳。 他…… 当年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真正的猛兽。 回到苏府,苏碧落全无食欲,一头埋进书房,不让任何人打扰。书案上放着帐薄,可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苏家上下十几口人,这么大的一个家需要维持,可是断了蚕丝供给,他们该怎么活。 苏碧落想了又想,忽然无声叹息。 她不该那么冲动任性,不过是开口求他。不过是这样罢了。比起这一个家而言,她的自尊和骄傲又算什么呢。它们不能为自己换来银子,不能换来蚕丝,只会让她陷入困境。开口求饶,开口吧。 窗外,夕阳洒下绚烂的晚霞光芒,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苏碧落静坐在书房之中,呆呆地望着那一抹霞光,她微蹙的眉宇却依旧是倔强顽固。 一场风雨,不知不觉中慢慢逼近了。 次日清晨,苏碧落醒来。这一夜睡得不是太好,辗转难眠。心里压抑的事情多了,连睡觉都成了渴求。她坐在铜镜前,对着铜镜梳着长发。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素白长裙,黑色的长发又柔又顺。 她记得儿时,娘亲不只一次夸赞过她的长发。 想到娘亲,又想到爹爹,苏碧落握着桃木梳子,忽然感觉酸涩。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声呢喃,“爹爹,孩儿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保全这个家?” 没有人回答她。 可是房外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推开了。 “小姐!”喜儿上气不接下气,焦急喊道,“您快去看看,赌坊的那些打手又来闹事了!他们说二夫人的小叔子欠了他们银子,若是今日不还,就要把他打死,还要把二夫人、二小姐、小少爷都带走。” “什么?”苏碧落吃惊地站起身来,手中的桃木梳掉落在地。她来不及换衣服,就这样奔出房去。 苏碧落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前院。 前脚刚到,只看见满身横肉的打手拥了整座院子。而小叔则被打的血流满面,倒在地上不起。而一旁,二夫人、苏如意、苏勋三人抱在一起惊恐哭泣。家丁们无一例外,全都遭到了打手的毒打。 苏勋年纪尚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害怕。 他瞧见回廊那头的人影,立刻欣喜地哭喊,“姐姐!” “碧落!你可得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不然的话,我们可都没命了!碧落!”二夫人知道救星来了,拼命呼喊。 一向与苏碧落不和的苏如意也忍不住惧意,在这个时候苦苦哀求,“姐姐,姐姐,求求你了,救救我们,我不想被卖了。姐姐……” 顿时,众人哭成一团,哭得苏碧落更是烦乱。 打手的头目望向苏碧落,恬着脸嬉笑道,“呦,这不是苏家大小姐?惊动了大小姐,真是对不住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自然不会乱来!” 苏碧落一身白衣,愈显单薄嬴弱。她走到院中,轻声问道,“欠了多少银子。” “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那人回道。 一千两?喜儿顿时瞪大了眼睛,哪怕是将苏府卖了,也没有一千两那么多!这该怎么办? 苏碧落清丽的容颜惨白,一双黑亮的双眸也黯淡了光芒。她扫过正期限自己的二娘、弟妹,像是下了决心,徐徐说道,“明日再来,一千两如数归还。” “好!苏大小姐一言九鼎!我们现在就走!打扰了!”一行人浩荡地离去,带走了小叔子。 “碧落,你可有一千两银子?”二夫人狼狈起身,哭得更是伤心。可是却不知道她是在哭自己的遭遇,还是在哭老爷偏心,竟然给了这大女儿这么多银子。一千两啊,她竟然就这么应下了。 苏如意咬着唇起身,望向苏碧落的眼神真是百转千折。 苏勋奔到苏碧落面前,抱住了她,“姐姐!” “勋儿,乖。”苏碧落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姐姐现在要出府去办事,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姐姐,勋儿听话。”苏勋是喜欢这位大姐的,稚气回道。 苏碧落微微一笑,命喜儿拿来斗篷备马车。她披上斗篷,带着喜儿走出府上了马车。而她这次要去的地方,却是昨天愤然离开的地方——无名山庄。 喜儿撩起帘子,苏碧落放眼望去,不远处,深深庄园已然映入眼底。 无名山庄,快要到了。 马车停在山庄前,喜儿扶着苏碧落下来,又是上前扣门。庄门被小童打开了,他如此说道,“姑娘请回,公子不在。” “劳烦小哥,请问你家公子何时回庄?” “公子没有吩咐,小的也不知道。” 门再次掩上了,苏碧落一言不发,只是等候。她知道他一定在这庄中,却是在惩罚她。她甚至猜想,这一切全由他而起。 番外 旷世恶君13 番外 旷世恶君13 “小姐,这可怎么办?”喜儿担心问道。 苏碧落扭头笑笑,不急不徐地吐出一个字,“等。” 两人站在山庄外许久,宛如两尊石像。喜儿站得两腿发软,渐渐有些受不了。她望向苏碧落,却见她神情安然,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喜儿莫得替她委屈,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要小姐出面受罪。 天耀少爷也真是的,明明应该很喜欢小姐才对啊。 翠绿幽深的山庄,轻纱蔓蔓。 一名丫鬟奔进正厅,扶了扶身,轻声回禀,“公子,那位小姐还在庄外等着呢。” 居中的高位上,风天耀神情散漫,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是放下。英俊如神裔的脸庞惑人,他挥挥手。 那名丫鬟退了下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丫鬟又奔进正厅,“公子,那位小姐依旧在庄外等候。” 风天耀正独自对奕,黑白两色的棋子,错落于棋盘。修长的食指以及中指夹着棋子,将棋子落下,沉声说道,“下去。” “是。” 风天耀瞥了眼那片天空,眼眸微紧。 不过多时,庄外的天空渐渐阴郁,似乎有一场大雨将要来临。荷花池中的鱼儿蹿动,空气变得凝固窒闷,蝴蝶扑扇着翅膀,像是要去躲雨。轻风都静止了,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伴随着隆隆雷鸣交织而起。 一条雨线落下,紧接着无数雨线漫天降下。 倾盆大雨,突然地恩泽生灵。 “小姐!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下雨了!”喜儿抬手替苏碧落挡雨,急叮咛,“前几日,小姐就受了寒,可不能再受寒了!” 苏碧落握住喜儿的手,催促道,“喜儿,你快上马车,别管我。” “不行!我要和小姐在一起!”喜儿喊道。 滂沱雨水淋湿了两人,发丝沾着脸颊,衣服也黏着身体。呼喊声在雷声雨声中隐约响起,苏碧落握紧了喜儿的手,获取到一丝温暖以及力量。而这个时候,庄门被人打开了,两名丫鬟急忙撑伞奔出。 “小姐,公子有请。” “公子。”丫鬟带着苏碧落来到正厅,轻声喊道。 风天耀漠漠抬头,视线对上了苏碧落。她浑身湿透,衣裳几近透明,紧贴着她的曼妙曲线,让人不禁心中一热。而她那双倔强的灵动双眸,依旧是那样骄傲。他要折断她的羽翼,让她无法再飞。 “带她们下去。”他幽幽说道。 “是,公子。”丫鬟领命,又是转身说道,“两位姑娘,这边请。” 苏碧落傲然地挺直了脊背,淡淡说道,“没关系。不过只是被雨淋了。我想与玲珑公子单独谈谈。” 风天耀微微眯起眼眸,已经不悦,“退下。” “喜儿,你随她们去。”喜儿刚要开口,苏碧落吩咐道。喜儿只好收了声,安静地跟随那两名丫鬟走出了正厅。 身后的大门被人关上了,杜绝了雨水。 苏碧落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咬牙挣扎。 “不知道姑娘今日找我有什么事?”风天耀望着她咬唇的举动,只觉得下腹一紧。她却不知道此时的她,有着足够让男人倾覆的魅力,一株淤泥中盛开的莲花,清而不妖,美而不艳。 苏碧落心里空洞,微扬唇角,在他面前缓缓下跪。双膝跪在冰凉的地上,她轻声说道,“求求玲珑公子。” 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颤抖。 “求我?”风天耀狐疑地呢喃,沉声说道,“求我什么?” “求玲珑公子借一千两银子。”苏碧落说道。 “一千两。”风天耀炯亮的黑眸紧盯着她,笑着问道,“苏家有什么东西值一千两?苏小姐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借这一千两?” 苏碧落浑身一颤,她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她,一切已经晚了。脑子里一片混乱,想到赌坊的打手,想到二娘、弟妹,又想到已经过世的爹爹,她心一横,唇瓣都快要咬出血来,做出了最艰难的决定。 苏碧落慢慢地站起身来,身体是冰冷的,心却也是冰冷的。 她颤抖了手,慢慢地解开了自己湿透的衣物。什么自尊骄傲,又能有什么用。终究还是抵不过。她再也不需要那些,再也不需要。她绽放出最美的笑容,将身上的衣物除去,在他面前完全呈现自己的身体。 一具雪白酮体,优美的曲线,傲人的双峰,还有…… 风天耀不动声色,呼吸却有些紊乱。 只因为瞧见她的美,她能够让他热血沸腾。 “玲珑公子,不知道我值不值这一千两。”苏碧落无谓地笑,这口气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不知道怎么了,风天耀忽然感到不悦。他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走向了她。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她的下颚抬起,冷声说道,“如果今天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把自己卖了?” “是。”她没有丝毫犹豫,坚决说道。 风天耀眼中迸发出寒光,却是邪肆地笑,“很好。我买了你。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风天耀的丫鬟,最卑贱的丫鬟。” “我要一千两银子。”苏碧落根本就不在意他所说的话,只是急于需要那笔银两。 风天耀莫得气闷,捏着她下颚的手都在“咯吱”作响。他大掌一探,冷冽的掌风将一旁的斗篷抓来,他粗蛮地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双唇鲜艳欲滴,楚楚可怜。 “该死。”风天耀喝了一声,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霸道地掠夺她,吞没她的呼吸。 苏碧落感觉浑身蹿过一道激流,却忍着悸动,不去有所反应。 风天耀低头,扯开斗篷,她光滑白皙的肩头映入眼底。他重重地吻上她的肌肤,烙印下一个痕迹。声音已经沙哑低沉,在她耳边吐出暧昧不清的字眼,“落落,我好想你。想这一天的到来,骄傲如你,也要向我开口哀求。” 他忽又残忍,阴郁说道,“这世上比你美的女子比比皆是,我才不屑碰你。当我的丫鬟,你还嫌不够资格。” 苏碧落难堪地扭头,不去理会。 “明日我就命人将银子送去给你,你可不要玩什么失踪的把戏。”风天耀扬起唇角,迷人的俊容神情阴霾,“我这个人耐性不好,你该知道的。” 他的呼吸沉重,吹袭向她,苏碧落咬牙说道,“我不会逃走。” “也是。”风天耀微微一笑,颠倒众生,“你能逃哪儿去呢。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你揪出来。” 苏碧落莫得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到头顶,冷得她哆嗦。 “来人!”风天耀喝了一声,立刻走人推门而入。 几名丫鬟齐齐喊道,“公子。” “带她下去。”风天耀吩咐道。 换下了浸湿的衣服之后,苏碧落又回到了正厅。她穿了一袭月牙白的素裙,配上她一张嬴弱的清秀脸庞,整个人宛如出水芙蓉,清新美好。他的紧迫盯人,让苏碧落感觉犹如针扎,十分不适。 风天耀满意地望着她,漫步走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颚,“别给我一副可怜样。” 苏碧落心里一紧,更寒了几分,却是反唇相讥,“既然是卖身,请玲珑公子写张条子。等日后我凑足了银子,也可恢复自由之身。” “好。”风天耀猛地伸手,紧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走向书案。他执笔疾书,龙飞凤舞的字迹。放下笔墨,扭头望向她。 苏碧落仔细瞧个清楚,点头说道,“我这就签字。” “不必了。”风天耀拧眉,手向下一探,将她的手住到嘴边,张口咬住了她的手指。苏碧落感觉一阵钻心的疼,意识到手指被咬破了。风天耀抓着她的手,在契约上按下一个鲜血指印。 苏碧落缄默不语,想要抽回手。 可他却牢牢地住在手中,风天耀瞥了眼流血的手指,沉声说道,“流血了,我替你止血。”他说着,吸允她的手指。 痒痒的感觉,苏碧落慌得退步,“公子请自重。” 风天耀笑了,根本不屑一顾。 “时辰不早了,还不走?”他眼眸一凝,宛如无数箭向她刺去。 苏碧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无名山庄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苏府的。天空早已放晴,可是她的世界怎么一片黑暗。坐在马车上,喜儿见她神色惶惶,忍不住喊道,“小姐,小姐?” 苏碧落回过神来,喃喃地“恩”了一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喜儿替她担心,又是问道。 苏碧落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她朝她微微一笑,淡淡说道,“银子的事儿解决了。” “真的啊?”喜儿大喜,高兴地说道,“我就说嘛,天耀少爷不会这么无情的。”想当时在皇家书院的时候,她就感觉天耀少爷对她家小姐很不一样。这一别七年,没准就是特意来找小姐的呢。 苏碧落却是有苦难言,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不再是自由之身。 回到苏府后,二夫人带着苏如意、苏勋前来寻苏碧落。二夫人来不及入坐,急急问道,“碧落,这银子的事可解决了?老爷给你的银子到底有没有一千两?你可得数数清楚!我们这些人的命都交在你手上了!” “是啊,那么多银子不方便数的话,不如我替姐姐数。”苏如意在旁轻声说道,夹枪带棍。 喜儿忍不住喝道,“二夫人,二小姐,你们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苏家有多少家当,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老爷什么时候留下银两了,这个家如果不是小姐辛苦支撑,恐怕早就倒了。二夫人,二小姐,说话可要凭良心。” “呦?连个丫头都敢顶嘴了。”苏如意轻蔑地笑。 二夫人恼羞成怒,“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说得是实话!”喜儿反驳。 “二娘别生气。”苏碧落适时开口说话,瞥了眼喜儿,示意她收口,“银子的事儿,请二娘不要担心。” “既然碧落这么说了,那我们可就回了。”二夫人眼下也不敢得罪她,带着三人转身离去。 “二娘,我想与勋儿聊几句。”苏碧落说道。 二夫人停下脚步,松开了苏勋的手。苏碧落朝苏勋招了招手,苏勋乖巧地跑到她面前,喊了声“姐姐”。苏碧落笑了,千言万语最后只是说道,“勋儿乖,要听娘和如意姐姐的话,知道吗。” “勋儿知道。”苏勋应声。 “好了,去吧。”苏碧落轻抚他的小脸,朝他微笑。 苏勋点点头,回到二夫人身边离去。 等到人走了以后,苏碧落扭头望向喜儿,歉然说道,“喜儿,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 “小姐?”喜儿大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这种话!” 苏碧落想了想,终于说出了实情,“一千两银子,我将自己给卖了。明日,我就不能呆在苏府了。” 喜儿一听此话,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什么?卖了自己?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卖了就是卖了。不过还能赎回来就是了。”苏碧落微微一笑,却连辛酸都没有了知觉,淡淡说道,“总之我不在的日子里,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喜儿,委屈你了。” “小姐……”喜儿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说道,“我不委屈,倒是委屈了你。天耀少爷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很喜欢小姐吗?他怎么就把你给买了?小姐,您这一走,何时才会回来啊!” 喜儿从小与苏碧落一起长大,她们两人不仅仅是主仆,她们是姐妹,更是这个世上相互依靠的亲人。喜儿没有家人,苏碧落就是她的家人。自从夫人和老爷相继去世以后,苏碧落也没有了亲人。 虽然苏勋是苏碧落的亲弟弟,可当中还夹了个二夫人。 苏碧落十分平静,眼眶却慢慢泛红,“很快就回来。你在府里耐心等我。” 不过多久,她就能回来。只要她有翻身的机会。 “小姐……”喜儿站在她面前,呜咽哭泣。 当天晚上,两人亲密地睡在床塌上说着话儿。因为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聚,都十分珍惜这最后时光。夜色渐深了,喜儿终于睡去,脸颊还带着泪痕。苏碧落却无心入睡,她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出房去。 苏碧落来到了祠堂,那儿供奉着苏老爷与苏夫人的牌位。 燃着隐约烛火,苏碧落推门而入,朝蒲团上一跪。她抬头望向二老的灵牌,幽幽说道,“爹爹,娘,女儿不得不离开苏府一些时日,望你们原谅,千万不要惦念我,我一定尽快回来。家中事宜,我会妥善安排。” 有风吹过,烛火随之摇曳,昏暗一片。 戍日一早,赌坊的打手又来闹事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是横肉,看上去十分暴戾。带头的壮汉将二夫人的小叔王贵推倒在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身上,王贵疼得哀叫,“大爷饶命啊,大爷饶了我吧。” “给老子闭嘴,吵死了。”那壮汉喝了一声,一脸不耐烦。 “怎么?这苏府的人全都死了不成?期限已到,若是没有银子,咱们就带人!兄弟们,上!”那壮汉扫视诺大的苏府,沉声命令。身后的几名打手立刻应声上前,作势就要奔进府中去逮人。 二夫人以及苏如意原本走到回廊尽头,吓得转身要逃。 “碧落!碧落你快来救命啊!”二夫人一转身,瞧见苏碧落牵着苏勋慢慢而来,她急忙喊道。 苏如意心中焦急,同样哀求,“姐姐,姐姐你救救我们吧。” “娘,二姐。”苏勋困惑地喊道,小脸迷茫。 一旁的喜儿瞧见如此,不由得冷哼一声。小姐卖了自己换了一千两银子救他们,可他们根本就不识好歹,只当这是天经地义。人前一套背后又一套,越看越讨厌。喜儿的冷哼,使得两人脸上一阵泛青。 苏碧落轻轻地拍了拍苏勋,这才望向二夫人,“二娘,我自然会解决,稍安勿躁。” “人在这儿呢!带走!”有人发现了她们,朝同伴吼了一声。 “谁敢动手!”眼看着这些人要上前,苏碧落厉声喝道。她虽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可在这个时候却迸发出异样气势,怔住了那些打手。 “不是要钱吗,我给就是了。急什么。”苏碧落的声音分明很轻,可是却是那样震心。她迈开脚步,牵着苏勋的手走过回廊,来到了前院。院里种着烂漫的茶花,那是爹爹最爱的最爱的花。 已是六月的月末,这茶花也开到了最后一拨。 带头那名男子恬着脸,呦喝道,“苏大小姐,你若是拿不出银子,那人我们只好带走了。” “自然会给。”苏碧落冷漠的眼神扫去,那男子被她望得一阵发麻。 管家急急奔了进来,“大小姐,外边儿有人找。” “请进来。”苏碧落表面不动声色,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一名英姿不凡的男子随管家走进前院,他一身黑衣,沉着一张容颜,双眼冷冽。他望向苏碧落,朝她微微点头,伸手朝后一招。几名仆人搬着数只大箱抬到前院,箱子一一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刺目。 “苏小姐,这里是一千两银子。”则影说道。 “这银子还了你们。以后王贵若是再赌,生死不关苏家。”苏碧落徐徐说道。 那些打手们不知怎么了,全都不敢说话,反而是战战兢兢。 苏碧落知道她要走了,那个男人派来了自己的亲信,银子到了,她就该走了。苏碧落低头望向苏勋,轻声叮咛,“勋儿,姐姐要去很远的地方经商。勋儿不可以再调皮,等姐姐回来好吗。” “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苏勋问道。 “姐姐……”苏碧落恍惚了下,“办完了事就回来。” “勋儿一定听话。”苏勋抱住了苏碧落,乖巧地允诺。 苏碧落又是望向苏府上下,视线停在二夫人身上,“二娘,我有事要外出,估摸要一段时日。我不在的时候,苏府交给喜儿以及福伯。谁若是敢有异议,你们该知道我的性子。”她三言两语,堵了二夫人以及二姑娘的嘴。 “小姐……”喜儿喊了一声,万分不舍。 苏碧落深深地望了眼喜儿,松开了苏勋的手,转身走出苏府。 苏府外,一辆马车停了良久。 苏府的茶花,什么时候还能看到呢。 “苏小姐请上马。”则影在身后提醒,丫鬟撩起了马车帘子。 苏碧落不禁回头望向苏府,茶花的枝桠延伸出墙,那枝桠上开满了茶花。多么美的景象。苏碧落硬是收回视线,走向了马车。她踏上板凳,抬头却见马车内端坐着一人,突然一惊,险些跌了下去。 有人的长臂猛地伸出,大刺刺地搂住她的腰,不让她摔倒。 苏碧落被他拽进了马车,甚至被他禁锢在身边,他有力的手还扶着她的腰,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就这样散漫包围了她,惹得她一阵莫名悸动。苏碧落惊慌着一张丽脸,急忙要推开他,“放开!放开我!” “别动。”他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却是沙哑。 苏碧落咬牙,“玲珑公子,请放开我。” “凭什么。”他将她的下颚抬起,直直地对准了自己,不让她有丝毫逃避的可能。风天耀那张眩目的绝世俊容突得映入苏碧落的眼底,她一怔,停止了挣扎。他却忽然低头,浅啄着她的唇瓣。 像是在品尝美味的食物,那样恋恋不舍。 唇瓣的温度慑人,苏碧落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轻薄了。她反射性地抬手,想要去煽他,“无耻!”可是她的手又被他抓住了,紧捏在他掌中。她可以听见骨头发出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疼……苏碧落小脸骤然泛白,倔强地咬唇。 风天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徐徐说道,“你最好明白,你现在是我的人。你的眼、你的唇、你的身体……这些都属于我风天耀。”他又是侧头在她耳边呢喃,吹着灼热的气,“不要想反抗,也不要想挣扎。因为……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有兴趣……” 折断鸟的羽翼,撕裂蝴蝶的翅膀,不惜一切代价。 苏碧落瞧见他眼中的残忍冷漠,不禁颤栗。原本想要反抗挣扎的念头,突然消散了。她扭头不去看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风天耀松开了她的手,余光瞥了她一眼。 而她萎靡不振的神情收入他眼中,心却微微不适起来。 马车一路前行,出了都城,却也没有朝着无名山庄而去。 “嗒嗒”“嗒嗒”,每一声都像是敲进苏碧落的心里。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知道她离家越来越远了。至于回家的归期,却是遥遥无期。苏碧落眼眶一红,强将酸涩吞进腹中,不允许自己显露出丝毫怯懦。 直到天黑,马车终于停在一处树丛中。 生起篝火烤着野食,一行人围着篝火而坐。 苏碧落坐在一边,一声不吭。面前突然递来一只烤熟了的野鸭,她愣愣地望着出神,也不伸手去接。 “不吃?”风天耀噙着嘴角笑,又是扬手,将那野鸭甩到身后。 苏碧落咬着唇,他的举动无疑是羞辱。 没事,你一定会熬过去。苏碧落这样告诉自己。 一路不知行了多久,直到夏日炎炎,迎来了盛夏。过了边境的关卡,苏碧落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到了圣歆王朝。 圣歆王朝,国君为东玄熠。 传言,熠帝自幼登基。先有摄政王以及判官丞相左右辅佐,而后才抵掌朝政。摄政王与丞相辞官之后,圣歆王朝并没有因此而衰败,反是走向了更为昌盛的时期,毅然屹立于九国之首,不灭的神话。 这圣歆王朝的国君东玄熠,传言他生得宛如天上的神仙,不染风尘。他的温润谦和,传扬于九国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偏一代国君,倾倒多少女子,后宫却是冷清,只因他不纳妃也不立后。 更有传言,熠帝实则好男色。 苏碧落回想种种传言,悄悄侧目望向身边已然小睡的风天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圣歆王朝的国君东玄熠是他的皇兄。收回思绪,她盯着风天耀的俊容,不由自主地遥想当年。如果她没有惹到他,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有了。 苏碧落叹息了一声,只怪自己一时调皮,却惹到了魔鬼。 “叹什么气。”如鬼魅一般的男声猛得响起,苏碧落对上了一双琥珀双眸。 风天耀紧盯着她,苏碧落低下了头。 “说。”他硬是将她掰向自己,要她回答。 苏碧落厌恶他这样的举动,“我没有。” “你知道说谎的代价吗。”风天耀扬起唇角,邪恶得让人感觉可怕。他的手轻触她的肌肤,泛起一片粉润颜色。 苏碧落心中一闷,直接顶撞他,痛恨地说道,“要杀要剐随便你。” 风天耀却不怒反笑,笑得苏碧落莫名,“杀你?我怎么舍得呢。你可是我用一千两银子买来的丫鬟,还没好好服侍我,我怎么能让你死?” “你……”苏碧落咬牙,竟然是无可奈何。 风天耀却栖近了她,猛地扯开她的衣物,粗蛮的举动惹得苏碧落大惊。一张小脸顿时惨白,她揪着衣襟不放。他邪邪地笑,致命的魅力,“这是惩罚你说谎。”不管她的惊吓,他硬是在她肌肤上种上惩罚的痕迹。 又是那酥麻的感觉,苏碧落一边揪紧自己的衣服,一边推拒他,“你不要碰我……” 风天耀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审视她肩头的瑰红印记,轻吻了下,满意说道,“下次再对我说谎,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她一样,苏碧落感觉自己没有穿衣一样。可他松开了手,又闭上了眼睛。身体一歪,将头倒在了她的大腿上枕着。 又过一天,马车终于从边关奔向邑城。 苏碧落这一路下来,人也消瘦了足足一圈。原本就并不丰盈的她,此刻看上去更加单薄了。仿佛风一吹,她就会被吹跑一般。她看上去软软懦懦,实则性子倔强,自有一骨子犟脾气。即便是十头牛,恐怕也是拉不回来的。 而风天耀则是越看她不好过,越是舒服。 蝴蝶的翅膀折断之后,确实是需要一段时日去习惯去适应。 可等到见她消瘦了一圈后,原本还惬意的心情突得变为阴郁。这样没由来的,他的不悦连自己都觉得莫名。 马车进了邑城,朝着无名府而去。 这无名府邸原先是战王府,而后空置了近二十年。不久前才重新有人入住。可是这邑城里的百姓全都不知住入府中的主人是谁。因为他们从来也没有瞧见过。无名府一向门庭冷清,就仿佛没有人居住一样。 只是战王与明王妃,以及小王爷,已经不知所踪许多年了。 马车内,苏碧落一连几天没有好好进食,她的身体也开始造反抗议。胃部一阵绞痛,疼得她脸色突得苍白。可是她硬是忍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风天耀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疼。苏碧落将唇瓣咬得愈发得紧,快要咬出血来。 可是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她的额头渗透出豆大的汗水。 终于,有人似乎是忍无可忍。 他剑眉一挑,厉声喝道,“疼就说,你忍着做什么!忍就能好了?” “我、不、疼。”他突然出声,苏碧落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每一个字都是挤出来的。 风天耀豁得睁开双眼望向她,见她整个人虚弱不堪,眼眸一紧,心里几分怒气没由来得蹿了起来。他一把伸手将她抓进怀里。苏碧落原本就没有力气,更别提现在正是疼痛难忍,被他这么一抓,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甚至连挣扎反抗,她都没有了力气。 苏碧落只是固执得咬住唇,痛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哪里疼。”风天耀见她眼眶渐渐泛红,那份不悦更加膨胀。他粗鲁地伸手探向她的腹部,大掌覆在上面轻揉着,“是不是这里疼!” 苏碧落还是不说话,风天耀冷声喝道,“说!再不说话,我就把你从马车上丢下去!” 爹爹死后,苏碧落一直是孤独无依,苦苦维持这个家,可是却得不到家人的认可。如今,她背井离乡,身子又是疼痛。委屈排山倒海,全都涌上了心头。她再坚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无声无息,一滴又一滴,泪水从眼眶流淌而下。 风天耀见她突然落泪,刹那想起了从前在皇家书院。这个该死的丫头。风天耀暗暗咒怨,轻抚的动作却慢慢得变得温柔。他的大掌体贴地按着她的腹部,沉声说道,“我替你运气,你要告诉我哪里疼。知道了吗。” “是不是这里?” 哭泣中的苏碧落,终于摇了摇头。 “那是这里?”他的手朝上移了几分,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苏碧落的眼泪像是珍珠,哽咽地“恩”了一声。 “不许哭!听见没有!”风天耀抚上她的胃部,掌中运气,将真气输进她的体内,缓减她的疼痛。 苏碧落感觉一阵暖流透过衣服渗进肌肤,渐渐的,撕裂般的绞痛慢慢消散了些。她感受他的呼吸,离自己那么近。突然,轻声说道,“我不会感激你。” “我也不需你感激。”风天耀冷漠说道,那神情更是不屑一顾。 苏碧落被他禁锢在怀里,感到十分不自在,“我不疼了,你放手。” “这难道就是翻脸不认人?”风天耀手腕用力,将她转向自己。他捏住她的下颚,微微抬起。 苏碧落蹙眉,“我没开口求你。” “呵呵。”风天耀也不生气,只是笑了起来。他望着她,琥珀色的好看眼眸闪动着光芒,徐徐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性子。又倔又犟。”他一点一点凑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唇喃喃呵气,“不过,我更喜欢将你这性子磨平。” “落落。”他亲昵地喊,啄吻她的唇。 苏碧落惶恐地睁着大眼睛,瞧见他眼中的自己,如此渺小。 马车终于进入邑城,热闹的集市,络绎不绝的商人。 由于邑城是北方之城,地处王朝边疆,常年更是雾气弥漫。地势的原因,迫使邑城冬日寒冷至极,等到了夏天又能活活将人热死。邑城三面环山,狼群出没平凡,这是极其危险的一座城池。 马车行过繁闹的大街,终于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则影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风天耀撩起帘子,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苏碧落不禁眯起眼眸,他颀长的身影潇洒地下了车。苏碧落坐在车中,也不动弹。而后,听见他阴郁的男声传来,“坐着不动,难不成是等我抱你进府?你是丫鬟,可不是公主!” 如此散漫的语气,却让苏碧落觉得讥讽嘲蔑。 苏碧落立刻起身钻出马车,可是连踏脚的板凳都没有。而他却站在府前,冷漠地望着她。那么高的马车,她狼狈地扶着车轴,脚尖点地,这才下了马车。 “欢迎少爷回府。”府中的丫鬟出来相迎,齐声喊道。 苏碧落抬头望去,只见那些丫鬟各个都长得十分好看,一点也不像丫鬟。她愣在原地,瞧着风天耀冷漠转身,走进府去。 番外 旷世恶君14 番外 旷世恶君14 无名府邸 大正厅,风天耀转身入坐,潇洒的英姿,宛如帝王。则影立于他的身边,而大厅内,两旁站满了丫鬟以及家丁。苏碧落默默地走在后面,瞧见这排场,不由得一怔,却是蹙眉。他真是好大的排场。 苏碧落识趣地走到门后,将自己躲在角落里,恨不得希望自己此刻是空气。 丫鬟端了茶水进来,轻声说道,“少爷,请喝茶。” 有一名四方脸的嬷嬷急步踱进正厅,走到居中的地方,她立刻扶身问安,“少爷,老身给您请安。” “方嬷嬷,不必拘礼了。起吧。”风天耀端着茶杯,茶盖轻撇着茶水,不急不徐说道。 “老身谢少爷。”方嬷嬷起身,又是说道,“少爷,您离府的日子里,这府中上下一切妥当,没有半点变化。请少爷审视。”显然,这方嬷嬷是府里的管事。而且有些威严来头。她板着一张脸,一眼瞧去,不是什么好亲近的主儿。 风天耀喝了口茶,将茶杯搁在桌上。黑眸炯亮,淡漠地说道,“方嬷嬷处事一向有原则,我很放心。不用审视了。辛苦了。” “少爷夸奖了。老身不辛苦。这是老身应该做的。”方嬷嬷又是一板一眼地说道。 风天耀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众人,在门后的角落刻意停留了下。他瞧见她低着头畏缩在后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方嬷嬷,这次出门,我从外边儿买了个丫鬟。刚进府,也不懂规矩,且先交由你教化。” “老身遵命。”方嬷嬷点头应道,“一定将新来的丫鬟教化得规矩懂事。” 而站在角落里的苏碧落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苏碧落。”他低沉的男声响起,冷冷地喊着她的名字。 苏碧落只好硬着头皮出列,走到了正厅中央。 “方嬷嬷,这就是新买来的丫鬟。名叫苏碧落。”风天耀散漫地打了声招呼。 苏碧落一声不吭,方嬷嬷扭头瞥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老身知道了。” “全都退下。”风天耀喝了一声,众人齐声喊道,“奴才(奴婢)告退。”众人齐齐转身,退出了厅去。苏碧落惶惶站在原地,猛地抬头望向他,只见他深邃的眼眸看戏一般注目着自己,如此戏谑。 “老身告退。”方嬷嬷轻声说道,转身叱喝一声,“苏丫头,跟我走。” 苏碧落只得咬牙,跟随着方嬷嬷出了正厅。 待她走后,则影说道,“少爷,皇上命人送来亲笔书信,望少爷立刻赶赴都城一聚。” 风天耀的视线却还没有收回,过了半晌,才道,“备马。” “是!” 立刻,则影备好了马驹。刚回府不到片刻工夫的风天耀又离府远行,带着贴身护卫则影,策马前往圣歆王朝的都城。 已时炎炎夏季,府邸里的荷花池,荷花全都盛开了。 粉色的荷花,在风中摇曳。 而苏碧落也正式在府中住下,成了最下等的丫鬟。 邑城十分炎热,每每午后,温度就会高得慑人。府中的丫鬟与家丁也受不了这酷暑,手上还有活儿的则快些干活,好早点歇息。两个丫鬟正擦拭着回廊,一边擦拭,一边小声地说话聊上几句。 “哎?少爷这次回来,买了个新丫鬟,你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呀。说也奇怪,少爷从来不买丫鬟,怎么这次出府就买了个丫鬟回来。还特意吩咐方嬷嬷,要好好教化那丫鬟。”圆脸的丫鬟嘟哝道。这府里有谁不知道,方嬷嬷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呢。 矮个儿的丫鬟附和道,“就是呢。” “好了,咱们快擦。擦完了才好歇息。” “哎。” 两人忙着手上的活儿,心里不禁替那新丫鬟默哀。她的日子一定不好受。 后院的厨房,有人正埋头苦干。她的身边放了许多木盆,盆中满满都是衣服。看来都是换洗下来的,需要清洗。烈日炎炎,汗水从额头滴落,她抬手擦了擦,喘了口气。苏碧落刚停手,身后却传来方嬷嬷的呵斥声。 “怎么停了?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样子!洗完这些衣服,才可以休息!知道了没有!”方嬷嬷扇着扇子,站在她身后训斥。 “是,方嬷嬷。”苏碧落轻声回道,急忙继续洗衣。 方嬷嬷望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苏碧落一停不停地洗衣,手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洗了一盆又一盆,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洗多久。抬头望去,只见面前还有三盆。已经累得头晕眼花,却还暗暗告诉自己,很快就能洗完。她起身走向井去打水。 苏碧落本就瘦弱,这打水也打了半天。 好几次水打上来了,手上没劲,硬是洒了一地,湿了一身。 苏碧落默默地洗完了所有的衣服,挑起粗绳,一件一件地晾了上去。她望着洗干净的衣服,终于松了口气。手又酸又疼,她收拾了盆子搓板,这才回到自己住下的房间。她的房间与几个丫鬟在一间院子,却是独立一间。 打开房门,苏碧落瞧见桌子上放了一碗绿豆汤。 苏碧落困惑地走近,伸手捧起绿豆汤,感觉一阵冰凉舒服。只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方嬷嬷沉沉的女声响起,“快点喝!喝完把这碗给洗了!一会儿还要生火做饭!” 苏碧落只觉得心里一暖,扭头微笑应道,“好,我知道了。” “少爷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学会懂规矩!” 他走了?苏碧落诧异。 方嬷嬷扭着臀走了,苏碧落捧着绿豆汤愣愣发呆。而院子里其他几个房里的丫鬟瞧见方嬷嬷走了,立刻好奇地探到苏碧落的房前。可也只是在房外,不进去里边儿。苏碧落望着她们,心里狐疑,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淡然如清风,夏日里的热气仿佛也消散了些。 “进来坐吧。”苏碧落轻声说道,打着招呼。 丫鬟们见她笑容温和,态度诚恳,也没有什么架子,那份疏远感也散了些。胆子较大的香儿率先走进房里,朝着身后的姐妹说道,“大家别杵在人家房外面,快些进来。”她这一喊,丫鬟们陆续进房。 诺大的房间,四、五个丫鬟挤了一间。 天气虽然炎热,可是这院子里却是阴凉舒爽。喝完冰镇的绿豆汤,再拿一把扇子扇扇风,热气顿时消减了大半。几人围着桌子,也有人坐在远边,丫鬟们絮叨地说起话来,莫不是问一些问题。 “你叫苏碧落?” “恩。” “你是从哪儿来的?” “阁邱国。” “阁邱?离这儿好远呢!你这一路都是随少爷一起的?” “恩。” “你和少爷坐一辆马车?” 丫鬟们顿时瞪大了眼睛,莫不好奇。只见苏碧落点了点头,她们各个羡慕不已。天啊,这一路上都和少爷坐一辆马车,这是何等开心的事儿。这比天上掉金子还要让人向往呢。谁让她们少爷是如此俊美的男子呢。 “少爷是怎么买了你的?”有人又问。 苏碧落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了喜儿,想到了勋儿,心里一阵酸涩。她捧着茶杯,淡淡说道,“爹爹去世了,小叔欠了债。实在是没办法还债。” “你不要再伤心了。幸亏有少爷买了你。在这儿虽然是当丫鬟,可是吃的好住的好,不会饿到。”说话的丫鬟见她身子板消瘦单薄,有听见她这么说,只当她在家中吃不饱,心中对她颇是同情。 苏碧落笑笑,一双眼睛微红。 这其中的痛苦,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卖掉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的骄傲和尊严。 “那以后我们就叫你碧落,可以吗?” “好啊。” “好,那咱们就是姐妹了。谁也不许落单谁。” 那几个丫鬟望向她,苏碧落同意地点头。忽然发现,来到这里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虽然干活辛苦,但是会有人给她一碗绿豆汤。这院里的丫鬟也没有那么心计,比起家中的勾心斗角,这里反让苏碧落松了口气。 “对了,少爷好象又走了吧?”有人叹息地问道。 “我听说少爷回来的当天就走了。”知道些小道消息的丫鬟回道。 “不知道少爷这次什么时候回。”众人叹息。 苏碧落喝了口茶,想着那家伙走得越久越好。只是,她该怎么赚满一千两银子赎身呢?苏碧落的视线扫过周遭的丫鬟,突然想到些什么,豁得有了想法。 圣歆王朝——都城 繁闹的都城,商人更是聚集。这里是天子脚下,这里是九国大陆最强盛的王朝圣歆王朝的都城。城门的守卫森严,出入的百姓都要经过严密查探。两人骑着马从远处奔来,生得威武不凡。特别是前边的男子,众人瞧见了他都要停下脚步。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 任何的形容词附注在他身上都是多余,他宛如神裔。 守卫刚要阻拦,只见后边那名身着蔚蓝色锦服的男子举起一块令牌。守卫将领一惊,只见那令牌上刻了一个“耀”字,整个人一怔,赶紧单膝跪拜在地。他这一跪,一旁的守卫连同在场的百姓全都跪了下来。 “耀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人策马奔进了都城,扬长而去。 待他们进城之后,守卫将领才站起身来。他扭头望向两人而去的方向,不禁惊奇。传闻战王当年辞官之后就携明妃、独子不知所踪,而后几年,皇上想念战王,便御封战王子嗣风天耀为“耀王”,更是下令全国见得令牌如见耀王。 可是耀王久久未曾露面,让人感觉十分神秘。 刚才那名俊美的男子就是耀王? 风天耀赶到都城后,顺利入宫。皇宫森严,前来接应的侍卫早就在午重门等候,瞧见两人,立刻抱拳问候,“耀王!” “不必行礼了!带我去见皇上!”风天耀沉声说道。 “是!”那侍卫生得白皙,身材纤细修长。若非平坦的胸部,旁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女子。 侍卫带着风天耀主仆两人前往了御花园,明丽的天气,湛蓝的天空,御花园中百花齐放,花香怡人。远远望去,八角亭中一抹明黄色颀长身影。而这一路上的侍卫,竟然清一色是清秀的男子,无一例外。 侍卫在亭外单膝跪地,恭敬喊道,“皇上万岁!” 那人徐徐抬头,一双温润的澈亮双眸,蒙着一层雾气。许是打了个瞌睡的原因,一张棱角分明的俊容也模糊起来。他单手托腮,懒洋洋地望向来人,笑着说道,“皇弟,真是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轻松的口气,闲散的模样,不像是一国之君。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将整个王朝把玩于股掌之间。 风天耀沉声问候,“皇兄。” “退下吧。”东玄熠喝了一声,一边的侍卫立刻退离。 待四周一空,风天耀径自在他身边坐下,“皇兄,你迟迟不立后也不纳妃,难不成要继续这‘断袖之癖’。” 东玄熠径自拿起茶杯,茗了口香茶。他徐徐望向风天耀,不急不徐地说道,“男子有什么不好,不是很赏心悦目。这个世上的男子,美得也不比女子少。再来,这男子可比女子乖巧安静多了。” 不会成天吵他闹他,让他不得安宁。 风天耀俊美无涛的容颜不动声色,默了片刻,算是认同了。而后他沉声说道,“皇兄这么着急让我回来,不知有什么事。” “夜月国的国君寿辰。”东玄熠徐徐说道,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风天耀剑眉一挑,轻吐出几个字,“皇兄想让我去祝寿。” “皇弟真是善解人意,皇兄还没有说,皇弟就自己应允了。”东玄熠自顾自地接话,那神情颇为欣喜。他凤眸一敛,精光迸发。 风天耀凝眸,断然拒绝,“皇兄,我不喜参加这种寿宴。” “皇兄身体虚弱。”东玄熠轻咳了几声,方才还精神熠熠的他,顿时成了半个病秧子。他这骗人的手段太过高明,若是旁人见了,一定以为龙体微恙。可偏偏他眼中凝着精光,十足十的狡诈锐利,宛如千年狐狸。 风天耀怎么会瞧不出他在使诈博取同情,他沉声说道,“臣弟刚从阁邱国回来,路途奔波太过劳累。” “这阁邱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一走就走了几个月?”东玄熠放下茶杯,扭头望向坐在一旁的风天耀。 真像啊。 他简直就是皇叔的翻版。 风战修当年离开之后,一去不复返。直到七年之后,有人夜闯皇宫。他被惊醒,只瞧见一人站在黑暗中。愣了片刻,他认出了他。兄弟见面,自然备感亲切。两人飞上殿顶,对着明月畅聊了一宿,这才作罢。 这些年,他一个人确实挺无趣的。 皇宫深苑,鸟笼一般。 风天耀脑海里隐隐浮现某人的脸庞,眉宇蹙得更拢,淡淡一句,“商人经商,哪来的归期。” 东玄熠狐疑地“哦”了一声,突然说道,“高将军的爱女一直问起你,看来对你十分上心。如果她知道心上人的爹爹、娘亲住碧霞山庄,不知道她会不会跑去问候?” 姑姑可是三不五时就寄来书信,不断询问他这皇弟的婚事。 “皇兄,夜月国的寿辰邀请,臣弟前去。”风天耀深邃的双眸凝望着他,幽幽说道。 “既然皇弟这么说了,那朕就准了。”东玄熠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臣弟告辞。”风天耀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他显然是要离开了,不打算多作逗留。 东玄熠仰头望向他,饶有兴致地问道,“皇弟走得这么急,难不成家中有人在等候?”这才刚回来就要走,看来真是十分急切啊。 “一只小野猫。”风天耀隐晦地说道,嘴角勾勒一抹弧度。 阳光下,他绛紫色的身影渐渐远去,则影跟随在后。 一主一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东玄熠径自倒了杯茶水,闲情逸致地赏花。突然,身后有侍卫奔近,恭敬回禀,“皇上,丞相大人的千金绮罗小姐觐见。” “不见。”东玄熠淡然说道,起身走回养心殿。 皇宫午重门,两人策马飞奔,一路而去。 炎炎夏日舒缓下来,秋凉的天气十分怡人。除了正午的时候,还有些微热,这天气实在是舒适。邑城的地势原因,再过几天,早起晚间就会发寒。所以每到如此时节,百姓们就会格外开心,城里也是一片安宁。 无名府邸中,几个丫鬟奔进后院的厢房,一路嬉笑。 “碧落,你在不在?” 房中,苏碧落正在做女红。她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绣好看的鸳鸯巾帕。听到有人呼喊,她急忙抬起头来,“我在呢。” “碧落,上回儿你给我雕的那支红杉发簪真好看。家中的嫂嫂瞧见了,也想要一支。你再雕一支成不成?”那丫鬟急急说道,“我要得急,嫂嫂明儿就走,你能赶出来吗?” 苏碧落想了想,应道,“好。” “碧落你真是太好了。”丫鬟感激地握住她的手,高兴地说道。 苏碧落扭头问道,“冬青,你的女红我先放放。明儿就替你做好。今儿先雕个簪子成吗?” 名唤冬青的丫鬟应道,“没事儿,你先赶那簪子。我的女红什么时候都可以,要得不急。” “好。”苏碧落笑了,“明儿你来取。” “好了,那我可先去忙了。”丫鬟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 苏碧落立刻放下女红,独自前往西院,找了棵红杉树。她特意选了一节好的树枝,用刀切了一截。她拿着那一截红杉枝回到自己的厢房,于刻刀一起放在了箱子里。算算时辰,也该生火做饭了。 她奔向了厨房。 当天晚上,苏碧落彻夜不眠,只为了雕刻那支红杉簪子。烛火隐约,她认真地雕刻,一眨不眨。而她没有注意到,窗外伫立了一道身影,窗户开了一道缝隙,那人悄悄地注目着她。风透过那缝隙出来,烛火明灭。 苏碧落起身去关窗,那人早就消失了踪迹。 雕着簪子,苏碧落忽然想,她在这府里也住了一个月了。 府邸的伏生殿中,风天耀信步走入。 他一坐下,则影立刻回禀,“少爷,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苏小姐并没有出什么乱子。方嬷嬷似乎也对她十分满意,她与府中的丫鬟混得十分熟络。” 风天耀淡笑,邪魅得让人心惊。 “少爷回来了!” “是呢!我也听说啦!” 一大清早,苏碧落就听见丫鬟们的议论,她正在晾衣服,手里的动作不禁停下,心里暗想。他回来了?她摇了摇头,不去理会,只管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她替人做女红雕簪子,也攒了些银子。 虽然离一千两还相差甚远,可总也离目标近了。 这让她越发有动力。 苏碧落转身从木盆里去拿衣服,瞧见有人走近自己。她抬头,方嬷嬷已经走到她面前。她站直了身体,轻声喊道,“方嬷嬷。” “少爷回来了,放下你手上的活儿,随我去请安。”方嬷嬷死板地说道,低头睨着她。 苏碧落一听,整个人一愣,而后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 “走吧。”方嬷嬷说着,转身朝着拱门而出。 苏碧落默默跟随,而心里却有些慌张。她知道他一回来,自己就一定会去见他。这恐怕也是逃不过的事情。只是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相信自己能够应付他。苏碧落一路随着方嬷而行,终于被她带到了一座殿院。 苏碧落看了下殿院的牌匾,“伏生殿”三个大字,格外龙飞凤舞。 伏生殿内,风天耀正端坐在大殿。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只有则影一人。 两人一前一后奔进大殿,方嬷嬷扶身问安,“少爷。” 苏碧落同样扶身,轻声喊道,“少爷。” 风天耀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目光扫过方嬷嬷,又扫过苏碧落,最后回到方嬷嬷身上,淡漠地说道,“方嬷嬷,这新来的丫鬟教化得如何。” 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可是方嬷嬷跟随少爷多年,不禁好奇。这府里的丫鬟全都交由她打点,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方嬷嬷不动声色,却是狐疑。 “少爷,苏丫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日里,已经习得窍领,手上的活儿也一一完成,她已经能够留在后院。”方嬷嬷如实说道。 风天耀不动声色,嘴角却勾勒起一抹弧度,“看来方嬷嬷对她十分赏识。” “老身的确觉得苏丫头不错。”方嬷嬷应道。 风天耀眼底迸出精光,轻飘一句,“我也觉得她不错,从今日起就不用留在后院了。”他这话一出,使得低头的苏碧落诧异,而后又听到他低沉的男声,“以后就留在我身边服侍我。” 脑子嗡嗡直响,苏碧落完全愣住了,方嬷嬷喝道,“还不快点回少爷话。” 苏碧落只得吐出一个字,“是。” 风天耀突然的决定,使得苏碧落要从后院的下等丫鬟房搬到伏生殿的侧房。她只得立刻收拾包袱,立刻要去报道。回到后院,院子里的姐妹们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一个个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像是望一个陌生人。 苏碧落想说些什么,那些丫鬟却“你一句”、“我一言”地开口。 “还说什么少爷和她什么事儿都没有,看来都是骗人的。如今一下从四等丫鬟飞上枝头成了红人,可是不得了。只怕她早就知道少爷对她有心。” 面对姐妹们的言语,苏碧落只是默默承受。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可真要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心中不快。她只是进屋收拾东西,又是默默地拿着包袱走出,抬头望向曾经朝夕相处的姐妹。 “姐妹们,我走了。这些日子里,我很高兴和各位姐妹住在一起。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苏碧落真挚地说道。 众丫鬟也不予理睬,冷漠地各回各屋。 苏碧落受了冷漠对待,只是笑笑,低头奔出后院。她一跨出拱门,身后却有人追了上来,“碧落。” 苏碧落一扭头,瞧见是冬青。 “碧落,你别放心里去。姐妹们也就是眼红,你也知道的,人一走好运,总会有人一时接受不了。等过几天,姐妹们肯定会想你。”冬青是这后院里年纪最长的丫鬟,平时的时候姐妹们也都挺听她的话。 苏碧落点点头,“我知道。” “好,你快些去,别让少爷等。” “恩。” 苏碧落这才好受些,朝冬青微笑,转身奔向了伏生殿。 伏生殿 苏碧落抱着包袱赶到的时候,则影声称风天耀在书房小眠,任何人不得打扰。苏碧落询问了她入住的厢房,则影却道,“你是少爷的贴身丫鬟,当然与少爷睡一间。你去厢房瞧瞧,那儿的侧床就是你的。” 苏碧落有些头晕,只得奔向那主卧。 果然瞧见两张床塌,里边那张是风天耀的,而她的则在这寝室的外侧。 想到日后竟然要与他同睡一间房,苏碧落不禁懊恼,可也只好放下包袱,随遇而安。 乘风天耀睡觉的时候,苏碧落在伏生殿周遭走了一圈。她这才发现诺大的殿院,竟然空无一人,除了进院的时候,有仆人把守,这殿院里除了自己,则影以及那位正主之外,再也没有第四个人。 “苏……”则影豁得走到苏碧落身后,刚要开口,却又顿了顿,“该是用膳的时辰了,你去喊少爷起来。” 苏碧落回头,轻声说道,“好。” 苏碧落立刻奔走在长长回廊,朝着书房而去。 则影皱眉,差点脱口而出“苏小姐”,以后索性直接不喊称呼了。 书房中,风天耀一副好梦正香的模样。 苏碧落走进一瞧,不禁蹙眉,这人睡着了,怎么也是如此霸道。 “少爷,该起了。”苏碧落喊道。 无人回应。 “少爷,时辰到了,该起了。”苏碧落又是喊道。 依旧是无人回应。 苏碧落有些没辙了,无奈地望着他。 风天耀的英俊如同阳光,绚烂到刺目。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也横着两条剑眉,霸道得神情,活像谁欠了他一般。双手随意地环在胸前,修长笔直的腿交叠。绛紫色深如墨色,却又透出隐约的紫意,勾勒出一缕魅影,似仙似魔。 微风徐徐,黑发随风飘动。 苏碧落愣愣地望着他,竟然开发出神。 不可否认,这家伙……长得真是俊美无瑕。 突然,有人猛地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拽入怀抱。苏碧落来不及回神,轻呼出声,刹那之间撞进一具胸膛,被他牢牢禁锢在铁臂中。她慌得红了脸庞,急急喊道,“放开我,放开。” “嘘。”他在她耳畔嘘了一声,许是刚睡醒的原因,风天耀的声音格外沙哑低沉。 苏碧落忽觉一阵热气,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包围了她,她急忙挣扎,“少爷,请放手,少爷……”他的手却越收越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落落。”他那样亲昵地喊她的名字,沉声说道,“好困。” “该用膳了,少爷,放手……”苏碧落急得挣不开,咬牙喊道。 “可是我不想起来。”风天耀喃喃说道,那语气竟然有了一丝孩子气。他忽儿又是耍赖地说道,“如果你亲我一下,那我就起来。” 轰—— 苏碧落一张白皙的脸顿时红成一片,视线一阵慌乱,对上了一双琥珀双眸,他深邃的眸底像是汪洋,眼底有着淡淡笑意。怔忪的时候,他的唇就这样轻啄了她的唇瓣,温热的温度顷刻间传递至周身,唇瓣微麻。 “你……”苏碧落死命推拒他,风天耀适时地松了手。她朝后连退几个大步,忿忿地望着他,一贯的平静神情不再。 风天耀却好整以暇地注目着她颇有生气的脸庞,盯着她的唇瓣像是在回味方才的吻。 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 几个来回的动作,苏碧落告诉自己一定要平静。她握紧拳头,克制着怒气,轻声重复那句话,“少爷,该用膳了。” “不让我洗漱,怎么用膳。”风天耀徐徐起身,沉眸问道。 “我马上就去准备。”苏碧落愕然,急忙奔出书房,竟像是落慌而逃。 风天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嘴角微微飞扬。 一番洗梳,风天耀终于起身来到膳厅。 伺候的丫鬟站在一边,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香味浓浓,足够让人嘴谗。风天耀径自而坐,苏碧落盛了一碗饭端到他面前。果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暗想:他该不会让她喂他吧。 索性他自己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苏碧落松了口气,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突然,他停了动作,男声幽幽传来,“站着做什么,坐下来陪我吃。” “这……”苏碧落顿了顿,“似乎不符规矩。” “规矩?”风天耀冷哼一声,如此狂妄,“在这府里,我就是规矩。盛饭,坐下。” 他硬声命令,苏碧落只好盛了一碗饭坐下。这样同桌吃饭,似乎是第一次。她忽然想起从前在皇家书院的日子,这家伙总爱上殿院的屋顶。恐怕她后来不再畏高,也是被他给折磨出来的。 “怎么不吃?”风天耀又是问道,剑眉一皱。 苏碧落原本是有些饿的,可是现在却没有了食欲,她轻声说道,“不大饿。” “看来不合你胃口。”风天耀从容一句,眉宇凛然,“则影!” “属下在。” “将这些东西撤了,重上。” “是。” 什么?全都撤了?苏碧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少爷,这些菜都还没碰过呢。” “那又如何。”风天耀满不在乎,那态度真是让人气急。 苏碧落想起曾经的落魄,想起阁邱国还有那么多的饥不裹腹的百姓,她捧着饭碗,女声轻而有力,“少爷,你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人饥寒交迫,不要说是米饭,连馒头都吃不到。怎么可以这么浪费。” “你在教训我?”风天耀冷冽的眼神刺去,像是一支箭。 苏碧落放下手中的碗,“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风天耀冷声说道,默了一会儿,又道,“既然知道还有人饥寒交迫,如果不想浪费,为何不吃!” 苏碧落一愣,细细回想,猛地抬头望向他。 这家伙该不会以这样的方式逼她吃饭吧? 僵持半晌,苏碧落再次捧起饭碗,终于开始张口吃饭。 风天耀亦不再出声,可这第一顿饭陷入僵局。 一旁伺候的丫鬟们目瞪口呆,各个睁大了眼睛。天呐,苏碧落不仅和少爷同坐一张桌子吃饭,竟然还顶撞了少爷。更奇迹是,少爷非但没有怪罪,却还容忍了。这、这、这……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当天用过膳,府里传开了流言。 “你们知道了吗?” “怎么不知道。” “是啊,这苏碧落到底是什么来历啊?莫不成少爷要收了她做偏房?” “以后咱们可不能太和她亲近了,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传到少爷的耳朵里,那就完了。” 而后第二天,苏碧落发现府中上下全都对她漠视。 这是怎么回事? 番外 旷世恶君15 番外 旷世恶君15 明朗的午后,某位大少爷要用点心,苏碧落只得应声,前往厨房。一路上,仆人丫鬟们瞧见她就绕道,莫不然就是好好地在谈天说笑,忽然就没了声。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他们是在排斥她漠视她。 可是令苏碧落想不通的是,这是为什么? 先前她被风天耀召回身边做贴身丫鬟,府里的下人们也不曾这样,怎么一下子就转了性子。 苏碧落不禁困惑,觉得很有蹊跷。 “别磨蹭了,快些干活儿。今儿个天热,少爷的膳食一定要清淡些。” “知道了。” “这甜汤是谁褒的?” “嬷嬷,是我亲自褒的。” “你放了多少冰糖?少爷不爱吃甜的,你难道不知道?即便是甜汤,也不能放糖,放些蜜枣提味!重新倒了再褒!快些!迟了可就不好了!” “是!” 远远就听见方嬷嬷正在督促下人,女声洪亮顿挫。 苏碧落走到厨房门口,方嬷嬷恰巧转身离去。两人撞了个正着,苏碧落退了几步,让出道来,“方嬷嬷。” 方嬷嬷睨了她一眼,“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是替少爷来取些点心的。”苏碧落如实说道。 “快些取了送去,别耽搁。”方嬷嬷沉静说道,苏碧落“恩”了一声,她迈着步子走远了。 热火朝天的厨房,忙碌的厨子、小厮、丫鬟。 可苏碧落的到来却让厨房安静下来,静到只听见炒菜的声音,汤在锅里炖的“噗噗”声。苏碧落走到张厨子面前,轻声说道,“张叔,少爷用的点心准备好了吗?” 张厨子是个热心肠,急忙说道,“碧落,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去蒸架取来给你。” “谢谢张叔。” 张厨子的热心,让厨房里的下人们感到厌烦。有人冷哼一声,朝张厨子使了个眼色,张厨子立刻醒悟。已经走到一半,又停下步子,假装肚子疼,捂着肚子说道,“碧落,我看不成了,我肚子疼得厉害。这东西就在蒸架上,你自个儿取吧。” 张厨子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张叔……”苏碧落只喊了一声,已经来不及了。 环顾四周,下人们冷漠地各自忙活,视她像是空气一般。苏碧落也不生气,自己走向蒸架,提起蒸盒。白色热气轰然而出,顷刻间灼伤了她的肌肤。苏碧落急忙放下蒸盒,可是她的手臂已经被凝聚的热气烫出一个大包。 顿时,疼得她皱眉。 下人们瞧见了这情形,各个一怔,依旧没有理会。 苏碧落吃了吹手臂,忍痛从蒸架上取了几只蟹粉的汤包。放入食盒中,她默默地走出厨房。待她走后,众人望向她,心里不禁愧疚,嘀咕出声。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好啊?” “碧落,其实人挺好的。” 伏生殿 苏碧落提着食盒来到书房,风天耀正拿着一本书在默览。她将食盒放下,端着点心走到了他面前,“少爷,请用点心。” 风天耀不理不睬,视线紧盯着手中的书籍。 他不应声,苏碧落只好端着盘子安静站在一边。手臂的疼痛却一下一下揪着她,她不动声色,却也忍不住皱眉。 风天耀余光瞥向她,犀利的双眸一只眼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索性放下书,他的目光大刺刺地扫着她。突然,他抓住她的手,猛地撩起她的衣袖。而苏碧落手中的盘子就这样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眼底映入一片烫红,都已经起了水泡,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呈极大反差。 莫名得让他如此不悦。 风天耀剑眉紧蹙,凝声问道,“这是怎么搞的。” “是我不小心。”苏碧落轻声说道,低头望着地上的碎盘以及掉落的点心,“少爷,点心掉了,我去重新端来。” “怎么搞的。”他阴郁的男声再度响起,阴霾得让人心惊。 苏碧落整个人一怔,对上他的眼眸,竟然是那样骇然。她默了下,轻声说道,“我自己不小心的。” “则影。”风天耀不打算与她继续纠缠,喝了一声。 则影立刻奔进书房,“主子。” “刚才在厨房的人全去正厅集合,一个也不能少。”风天耀沉声命令。 “是。”则影转身走了,苏碧落却是愣住。 他要做什么? 立刻,厨房的厨子、小厮、丫鬟全被唤到正厅集合。众人战战兢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伙儿也不敢出声,只是时不时交换个眼神,想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众人齐齐低头喊道,“少爷。” 风天耀从中间空出的道徐徐走过,转身朝正座上一坐。 苏碧落与则影各站一边。 风天耀鹰眸凝然,不急不徐地问道,“我将你们召到这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众人不语,心中却是胆战。 风天耀冷峻的容颜蒙上了寒霜,幽幽说道,“我不喜有人私下做些小动作,更不喜有人动我的人。” 他阴冷的男声仿佛在耳畔响起,众人哆嗦着说道,“少爷息怒。” “不过……”他鬼魅似地又是说道,众人提了一颗心,“方才的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该拿谁是问?” 众人同时望向张厨子,张厨子苦着一张脸而出,“少爷……” “拖出去,五十大板。”他冷酷说道。 “少爷饶命啊!” 苏碧落握紧拳头,急急喊道,“少爷!” 苏碧落突然开口忽然,众人全都收了声,齐齐望向她。苏碧落站在风天耀身边,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他们的事。请少爷不要责罚。” “哦?”风天耀狐疑地呢喃一声,那语气不甚满意。 “以后……”苏碧落想了想,又是说道,“不会了。” 风天耀凝眸不语,那目光足以让人感觉寒蝉,心生畏惧。大厅里寂静到不可思议,过了半晌,他才幽幽说道,“今次只是提个醒,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谢少爷开恩!”众人纷纷叩拜。 “下去!” 众人不敢多呆,急忙转身退去。 风天耀径自起身,默默走回伏生殿,苏碧落则跟随在后。又是回到书房,风天耀懒散地朝躺椅上一躺,颀长的身躯散发出一丝雍懒迷人气质。他鹰眸半眯,漫不经心地望着她,却瞧见她白皙的小脸,神情不羁。 “怎么?不高兴?”他闭上了眼睛,沉声问道。 苏碧落淡淡说道,“没有。” “那就笑一个给我看。”风天耀睁开眼睛,盯着她总是不笑的脸。 苏碧落怔了下,在他的注目下,她轻轻扯起嘴角,想要微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心里藏着的酸楚实在太多,离乡背井,想念家,想念喜儿,想念弟弟苏勋,甚至是想念并不和睦的二娘和苏如意。 思绪恍惚,面前矗起一道高大身影。 风天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身,苏碧落吓了一跳,连忙朝后退一步。他却猛地伸后搂住她的腰际,将她拽近自己,“跑什么。” 他的气息那么近,苏碧落低下头,“少爷请自重。” “我偏不要自重呢。”他总是如此的语气,不咸不淡,调侃她,让她如此恼羞。 “你是故意的。”被他圈在怀里,苏碧落索性也放弃了挣扎和反抗。明知道抵挡不了还要去抵抗,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而她已经学乖了。 低沉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他却又咬着她的耳朵呓语,“落落,太聪明不是好事。” 苏碧落感觉一阵痒痒的,心却寒了半截。 他果然是故意的。 这府里上下对他这位大少爷的态度就像是对待神明,又敬又怕。丫鬟们更是对他盲目崇拜爱戴,她被买进府又做了他的贴身丫鬟,本就犯了忌讳。如今,他又为她小小的烫伤大动干戈,外人眼中更是说不清了。 如此一来,她在这府里只会更加被冷落排斥。 “你……”苏碧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然气急。 “这么在意别人做什么。”风天耀挑起她的下颚,硬要她对上自己,不许她有丝毫逃避的念头,“你的眼里,只需要有我的存在就可以了。” 他的霸道肆意袭来,苏碧落来不及反应,他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 风天耀轻吻了下她的脸颊,松开手躺了下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苏碧落僵在原地,脚底蹿起一股寒意。 府里的日子果然越来越难熬,上下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胆敢与她亲近说话。除了方嬷嬷、则影,只剩下某位让她讨厌的大少爷。苏碧落试图想要去维护关系,可是他们一见到她不是躲就是避,根本就不给机会。 久而久之,她也渐渐开始不再说话。 除了简单的应答。 “更衣。” “是。” “去替我沏茶。” “是。” “水太冷了,重新换一盆。” “是。” “你除了这个字,会不会说别的?” “……” 她的缄默不语,起初不让风天耀察觉什么,只是觉得她乖巧了许多。可是日子一长,他终于有所觉察了。正在用膳,苏碧落站在一旁伺候,飘渺的她,像是一缕烟,风一吹,仿佛就会消失一样。 风天耀将酒杯桩在桌上,冷声喝道,“让你伺候我,你就这么不高兴?” “不敢。”她的话语总是简洁到让人气急。 风天耀剑眉一横,“我看你是没什么不敢的!既然如此!你就重新回到去当你的下等丫鬟!” “是。”苏碧落扶了扶身,听话地出了膳厅。 风天耀独自饮着美酒,嘴角勾勒起一抹邪魅弧度。可分明是按着他的想法步步为营,为何此刻他却觉得并不愉悦。反而有一股闷气压着胸口,这该死的女人竟然应得这么爽快,走得头也不回,甚至是很高兴! “该死!”他喝了一声,将酒杯砸碎在地。 苏碧落又回到了后院,这半个月的贴身丫鬟生涯简直就像是过眼云烟。一回到原先住过的厢房,她备感亲切。只是院里的丫鬟们依旧不理她,那眼神冷中带了几分嘲笑、奚落、怜悯……苏碧落也不在意。 “碧落。”正收拾久未人居的厢房,身后响起熟悉的女声。 苏碧落扭头望去,只见冬青站在房外。她一喜,喊道,“冬青。” “碧落。你怎么又回来了?”冬青走进厢房,困惑问道。这时厢房外的院子里,众姐妹全都出了屋,似乎是要看个究竟。 苏碧落轻声说道,“少爷不让我伺候了。” “少爷不是很喜欢你吗?”冬青这话可不是替自己问的,而是替众人问的。 苏碧落想了想,说道,“少爷他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少爷为了你,还差点要仗责张叔呢!你一开口,少爷又放了张叔!”这话里带着些酸味。 “少爷他真的不喜欢我。”苏碧落重复说道,但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异常行为。倘若她告诉她们,他这全都是故意,他就是要她受冷落受排斥,恐怕她们也不会信。风天耀在她们心中宛如神裔一般存在。 有人冷哼,“随你怎么说。” 苏碧落淡淡一笑,也不继续多说什么了。 这时,方嬷嬷奔进后院,急忙喝道,“少爷要沐浴!你们几个!还不快点服侍少爷沐浴!别杵在那儿跟木头似的,手脚给我勤快点!” 方嬷嬷的手指过两人,又是望向苏碧落与冬青,“还有你们两个!快点!” “是!”众女应声。 四人立刻跟着方嬷嬷前往天瑶池,一番准备,四人静静跪坐在一边服侍伺候。 这天瑶池终年温热的池水,向来有养身活血之效用。曾经战王还在的时候,平日里就爱去天瑶池泡澡。如今,风天耀也秉承了其父的喜好。四人正等候着,有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天瑶池。 四人齐齐喊道,“少爷。” 风天耀不予理会,沉声说道,“更衣。” “是。”四人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替他脱去身上的衣物。 苏碧落的手探向他的衣襟,却感觉到他的注目,竟然是冰冷又灼热,让她感觉一阵莫名发怵。她轻轻地褪下他的锦袍,他结实精瘦的胸膛就这样映入眼底。她不禁红了脸,视线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才好。 锦袍褪去,风天耀只着白色中衣,跨进天瑶池。他挺拔的身躯像是仙人英姿,背对着四人,随手脱去半湿的中衣,甩向身后。 有人急忙接住,放置一边。 风天耀靠着天瑶池,闭上了眼睛。 冬青朝苏碧落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跪坐一边,开始替他捶背。 “出去。”他冷冽的男声突然响起,四人同时一惊,纷纷退去。 伫立于天瑶池等候的四人,察觉出少爷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不敢再多言半句。只怕自己冲撞了他,惹得一身腥。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冷冽阴沉的男声从天瑶池内传来,刺入耳畔,“来人!” 三人同时对望了一眼,不敢前去。又是同时,望向了苏碧落。 “你去!”另外两名丫鬟轻声呓语,推向了她。 苏碧落愣住,只得迈开脚步走进天瑶池。冬青怔了下,追上了她,轻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苏碧落扭头望向冬青,心里微暖。 两人低头走进天瑶池,风天耀睁开眼睛,视线瞥过两人,只对着其中一人喝道,“谁准你进来,出去!” 苏碧落与冬青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登时不敢动弹。而后,苏碧落朝后退了一步,作势就要转身离去。此时,他又开口喝道,“谁准你走了!” 苏碧落尴尬停步,继而是冬青退出了天瑶池。 风天耀深邃的鹰眸紧盯着她,冷声说道,“还不过来替我擦背。” 苏碧落踌躇于原地,四肢都僵硬。她终于动了动,弯腰拿起一旁的布巾,她一步一步踏入天瑶池。池水温暖,沾湿了她的素裙。她黑色的长发浮于池水中,像是印染的水墨画。映衬着白皙的肌肤,光泽的红唇,超凡如水中仙子。 风天耀眯起眼眸,望着她朝自己步步走来。 苏碧落拿着布巾替他擦拭肩膀,她的手微微颤抖,视线望着他的胸膛。可是她的手,却突然被他紧紧握住。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一双炽热的双眸。 不容她有所反应,风天耀的吻落了下来,纠缠着她的气息,吞噬她的一切,索要她的甜美。舌长驱直入,一阵翻滚扫荡,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布巾掉落于池面,苏碧落捶打着他,发出“唔唔”的声响。 衣服全都湿了,她渐渐没有了力气,被他拥抱在怀里,承受着他的侵袭。 抽离呼吸一般的吻,风天耀扶着她的腰,见她双颊通红,双眼迷离,扬起嘴角,沉声说道,“明日出发,随我去夜月国。” 苏碧落本就不识水性,双脚无力,她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稳,却发现不行。 “夜月国的国君寿辰,你会看见你想看见的人。”风天耀松开了手,苏碧落整个人朝后倒去。她被呛了一口池水,急忙扶住一边的池沿,不让自己跌倒。“哗啦啦”的水声,他颀长的身影径自而出,拿起一旁的中衣穿上。 苏碧落撇过头,闭眼不去看。 他悠远的男声像是从远处传来,却近在咫尺,“你应该没有忘记他。” 苏碧落险些松开手,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他如恶魔一般,那样高傲的姿态。 他口中的他,是容治吗。 次日清晨,马车已经备好。 一行寥寥数人,则影自然是随行。除了赶车的马夫外,惟有苏碧落被风天耀带出了府,远赴异国。府中的仆人以及丫鬟在方嬷嬷的带领下,依次等候在府外。风天耀徐徐而出,苏碧落静静走在后边。 “少爷走好。”众人齐声问安。 风天耀上了马车,苏碧落也上了马车。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马车嗒嗒朝前而去。 马车中,风天耀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而苏碧落闷声不语,她静静地望着窗外。马车奔出城池,朝着边境的关卡而去。面对即将迎来的一切窘迫境遇,她却格外平静。 苏碧落想到容治,想到皇家书院里朝夕相处的他,心里无声呢喃:好久不见。 从圣歆王朝赶赴夜月国,花去了一些时日。 夜月国虽是小国,可也因为翡翠珠宝而赋予盛名。处于九国大陆南下,渔米之乡,倒也富足,国民们生活的很好。当然,夜月国无法和圣歆王朝相抗衡,但是比起贫瘠的阁邱国,却也是绰绰有余。这里的生活安逸,城中满是桂树,又是开花时节,香气怡人,让人心情大好。 “停车——”守城的士兵阻拦去路,按例检查。 则影立刻下马,从怀里取出一份书简。 那士兵接过书简一瞧,知道他们是国君邀请的使节,立刻放行。 则影将书简收好,随即飞身上马,顺利入城。 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香味,随着微风散进马车。 苏碧落听到热闹的人声,知道他们正经过集市。她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只见繁华的大街,两边是各种店铺,沿路的商贩摆着小摊,兜售着一些小玩意儿,街头人头蹿动,十分兴旺。这样繁盛的情景,阁邱国可是不多见的。 阁邱国地处偏僻,春秋两季特别短,而冬夏又特别长,并不是什么富饶的国家,再加上子民为了维持生计,长年勤俭,纵然是有些银子也是舍不得用的,于是商人的生意也愈发难做。这就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无法收拾,久而久之,许多商人都不来阁邱国了。商人贫乏,导致阁邱国和其他八国的往来也日渐减少,变得极其封闭。 “怎么?想去玩玩?”醇厚的男声从耳后响起,苏碧落霍地收了手,帘子垂落而下。她扭头望去,只见风天耀依旧闭着双眸,俊美的脸庞刺目。他一身月牙白华服,没有半点旅途劳累,浑身透出一股雍懒气质,煞是迷人。 苏碧落漠漠收回视线,轻声说道,“没有。” 风天耀亦不再出声,惟有马车轴轮以及马蹄的声响。 此番前来夜月国,原于国君寿辰。 九国大陆,其余七个国家时节早就到了。 而圣歆王朝的使节,却迟迟未到。 众人都在揣测,熠帝会派何人前来,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熠帝决然不会亲自前来。 传闻熠帝好男色,闲置了整个后宫,也不知为何。又传闻熠帝体弱,所以不能行房事。这种种传闻颇多,却也没有人能够说个准。只是前几日夜月国君收到了圣歆王朝骑兵的传信,国君阅信之后,大为震惊。因为信中所写,熠帝此次派来贺寿的使节不是别人,却是鼎鼎大名的耀王。 耀王,熠帝的皇弟,亦可以说是圣歆王朝的半个主人。 耀王的父亲是堂堂战王风战修,他的母亲是前朝大兴的公主。战王先是灭了大兴,后又让出王位,当年一怒为红颜,为博红颜一笑,又是双手奉上了权位。而后两人隐匿于不知名的神秘岛屿,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其中纠葛痴缠一度成为九国大陆的不朽的传说,让人津津乐道。 风天耀,取其名字中的“耀”字,世人皆称其为“耀王”。 据说,风天耀完完全全是第二个战王,甚是年轻的战王,比起父亲更加俊美无涛。熠帝疼爱这位皇弟,不仅亲赐“耀王”令牌,更是下令全国“见得令牌如见耀王,见得耀王如见朕”的口喻。 九国之人不常见得耀王,只知邑城为耀王的城池,而那无名府邸是耀王的府邸。府邸有无人居住,不得而知,家丁丫鬟倒是有的。民间也有传言耀王早已从商,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可是也没有人与他见过面,这则传言后来也就不攻自破。 但是有关耀王的种种传闻,依旧绵延不息。 皇宫近在前方,则影慢了速度凑近马车,低声一句,“少爷,要进宫了。” 则影略低的男声透过小阁窗传来,苏碧落同时感觉到身旁的人有所动作。余光瞥向他,他终于睁开眼。狭长的眼眸,黑色的长睫,卷曲着弧度。他漫不经心地回望向她,只一个眼神,就让她立刻转移了视线,不愿意与他撞个正着。 “落落。”他呢喃喊道。 苏碧落的心微颤,这样一个讨厌的人,他的声音凭什么那么迷人? 突然,下巴被人捏住,力道拿捏得正好,不会让她太过疼痛,却也无法让她躲闪。他捏着她的下颚,手腕微微用力,硬是让她面对他。那张俊容赫然映入眼底,苏碧落不让自己有任何情绪泄露,他却勾起唇角,沉声说道,“你躲什么?” “没有。”她依旧是那两个字,看似柔顺,实则倔强。 风天耀眼眸一紧,盯着她美好的脸庞,“你在怕我?” “没有。” “我很可怕吗?” “没有。” “你又不是哑巴,怎么成天只会说这两个字了?没有,没有……”风天耀念着那两个字,慢慢地栖近她身边,戏谑说道,“没有什么?没有被我迷住?” 这人怎么这么厚颜无耻?苏碧落暗自低语,秀眉微蹙。 他松开手,大手却轻抚她的脸庞,“你虽不说话,可这心里该不会在骂我厚颜无耻罢?” 苏碧落顿时睁眸,被人说中心中所想,脸上一抹羞涩的红晕,咬牙说道,“没有。” “呵呵。”瞧见她如此,风天耀只是轻笑出声。他收回手,不再逗弄她。 苏碧落抿着唇,有些懊恼。他却从箱子里取出一件东西,她又是狐疑。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一个铜制面具。 他拿这个做什么? 风天耀将那铜制面具戴在脸上,她困惑不已,他幽幽说道,“戴了面具,你就不会被我迷住了。” 苏碧落一愣,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是换来他几声轻笑。 马车在夜月国的皇宫前停下,禁卫军上前盘查。 而这次的例行检查可不比进城,森严了许多。想来也是,这可是皇宫,容不得半点差错,国君可是一国之主,若是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况且正是寿辰,难保有不法之徒想要乘机谋反篡位,所以皇宫的禁卫军也更是谨慎。 那禁卫军长官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则影下马道,“耀王奉圣歆王朝熠帝之命,特来给国王拜寿。” 耀王大名,禁卫军自然也是有所知晓。 皇上之前就已经下过令,若是圣歆王朝的使节前来,需要格外恭敬对待,不可造次。禁卫军长官虽是肃穆以对,可态度也委婉了许多,“请耀王出示书简。” 则影一手取出书简递去,一手从怀里掏出了令牌,“可以进宫了吗?” “这是自然!耀王请进宫!”禁卫军核实了身份,又见那“耀”字令牌光芒万丈,立刻朝后退了一步,朝后挥手撤了守卫。 马车终于再次起步,嗒嗒奔进皇宫。 一进皇宫,便有宫人前来接应。瞧这服饰顶帽,身后又跟随了几个小太监,便知为首的是这宫里掌事的太监。徐公公笑脸相迎,可不敢得罪,“耀王不远万里前来,皇上让小人特来迎接,请耀王于夜月大殿一叙。” 则影松了缰绳利落下马,伸手撩起了帘子,“少爷请下车。” 徐公公一直低着头,可心中着实对这耀王好奇。只听见脚步声错落响起,他知道耀王下了车。 “公公请带路。”男人的声音低沉,却不浑浊,散漫中透着一丝威慑。 “是。”徐公公应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可是一抬头,他反被吓到了。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一袭月牙白华服,腰间束着紫色镶金边的腰带,腰间系着一块美玉,玲珑剔透,没有半点瑕疵。黑发用玉冠高高束起,可是他却戴了一张铜制面具,瞧不见他的容貌,亦不知道他是丑是美。 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名女子,长相秀丽,虽不是天仙姿色,可也明媚动人。 这应该是耀王的贴身侍婢。 “耀王这边请。”徐公公笑着说道,带路前行。 此刻的夜月大殿,一干人等早已经恭候多时。 赤红色的毯子从大门处一路铺向皇帝宝座,宝座之上年过半百的男人正是夜月国的国君夜祯。夜祯一身明黄帝袍,可是袍子上却没有绣着龙。九国大陆除了圣歆王朝的熠帝,无人能再着龙袍,与其相抗衡,这也是其余八国不须言语便知的事情。 宝座之下,太子夜恬傲然而站。 夜月国君膝下有皇女八位,各个貌美如花,先后嫁了七人,如今仅剩下最小的皇女夜楚楚。 惟有一名贵妃生了一个皇子,那就是太子夜恬。 夜恬承袭了祯帝的刚毅,母妃的美貌,长得也自然是俊美无双文韬武略。又因为是皇帝唯一的子嗣,自小娇生惯养,性子有些跋扈,宫里的宫人全都惧他三分,皆不敢惹他,他可是夜月日后的国君。 夜恬等得不耐烦了,眉宇皱起。 “圣歆王朝使节耀王到——”只听见一声洪亮通传,徐公公率先步入大殿。 徐公公的身后,跟随着三人,两男一女。 后边是蔚蓝色锦服的侍卫以及粉藕色素裙的侍女,而为首那名戴着铜面具的男人,却让夜月国君以及太子均吃了一惊。即便是面具遮面,可是那双眼眸依稀可见,深邃如黑洞。他浑身透着非凡超然的气势,不容小觑。 “耀王何故戴着面具?”夜祯狐疑问道。 “呵!”夜恬突然冷哼,十分不给面子讥讽,“也许是见不得人。” 夜月国虽是小国,可是国君威仪,岂容一个小王在这里放肆?即便是圣歆王朝,夜恬也是不容有人如此谬视自己的父皇。这个风天耀胆大妄为,不仅姗姗来迟,而且又戴着面具拜见,简直就是不将夜月国放在眼里。 风天耀却是无谓笑道,“近日感染痘症,不宜吹风,望祯王见谅。” 痘症?夜恬眯起了眼眸,更是不满。 “感染痘症?好些了没有?”夜祯倒也不生气,反是关切说道,“孤这里有太医,可以替你诊治诊治,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宫人。” 风天耀道,“多谢祯王关心。” “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先去休息罢,等明日孤再与你好好叙叙。”夜祯笑着说道。 风天耀抱拳作揖,转身而去。 则影跟随再后,苏碧落微微慢了半拍,而她一回头,目光却与方才开口说话的年轻男子对上了。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那人的注目让她感到不适,完全是打量审视。她低下头,默默地走在最后。 直到走出大殿,苏碧落这才松了口气。 前方的则影突然停下步伐,她亦是停下步伐。有些困惑地抬头,视线掠过两人,只见另外两道威武身影迎面走来。她定睛一瞧,扫过年纪较长的男子,瞥向他身边另一个年轻男子。英气不凡,铮铮傲骨,步履稳健,他却是阴郁冷峻。 苏碧落一塄,思绪在此时也成了空白一片。 这些年来,他们见面甚少,仅靠书信联系。只是这书信也只有短短只字片语,不会多言。距上回儿相见,也有一年光景了。如今再见,即便是事先早就知晓,可是也没有想到会那么突然。 几乎是不由自主,苏碧落喃喃喊道,“阿治。” 这一声呼喊让冷峻男子凝眸,也让另一人侧目。 番外 旷世恶君16 番外 旷世恶君16 容治奉北辽国国君之命,随使节大臣前来为夜月国君贺寿。 他们也是刚刚赶到,立刻就随着宫人前来觐见。只是他不曾想到,在这里撞见了相识的人。方才一路远远走来,只见那男子戴着铜制面具,就觉得有些稀奇古怪。他也没有在意,跟随着大臣正要步入大殿。 可是那一声呼喊让他凝眸,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一人会这样喊他。 惟有她——苏碧落! 容治的视线略过那铜面男子,以及他身后的侍卫,扫向了末尾的女子。乌黑刘海贴着额头,长发全都披散于身后,一双漂亮的眼睛明亮,穿着粉藕色素裙的她,朝他微微一笑,似是在无声诉说许久不见。 确实是许久不见,大概也有一年了罢。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她应该在阁邱国才对! 容治心里好奇,不动声色地望向那铜面男子。 难道是阁邱国的使节? 正是狐疑诧异的时候,容治认出了那穿着蔚蓝色锦服的侍卫。心中顿时一惊,始初只觉得那侍卫眼熟,但是定睛一瞧,他终究还是将他认了出来。 这个侍卫不正是风天耀的侍从则影吗? 先前在皇家书院,有则影的地方,风天耀必定会在。 那么这个铜面男子是风天耀? 容治先前没有仔细注意他,这下子是正面对上了。即便是隔了面具,他却明显察觉到对方的气焰,宛如不可预测的沼泽,会将人全部吞噬。 当年院试过后,风天耀突然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回到皇家书院。听说他与其父其母一齐隐居在一座神秘岛屿,从此销声匿迹。之后的几年,圣歆王朝的皇帝东玄熠几次三番派人寻找,也没有找到。而他们仿佛真的不在这世上一般,再也探询不到半点音训。 后来种种传言颇多,无人知其真伪。 可是距当年已有七年之久,他竟然出现了! “二位请入殿!”宫人在一旁催促道。 使节大臣迈开大步走过三人身边,容治亦是跟随。当他走过苏碧落身边的时候,特意缓了步伐,望了她一眼。 这深深的注目,带着别样意味。 苏碧落瞧着容治擦肩而过,突然听到谁一声冷笑,回头望去,风天耀已经漫步前行。那道月牙白的身影,看上去却阴霾了许多。 徐公公领着他们来到了各国使节暂且休息的遂安殿。 遂安殿共分八个院落,恰好安排了八国的使节。每一国的使节一个院落,互相不会干涉,却也便于宫人们打点照应。而这八个院分别以“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八字命名,圣歆王朝的院落被安排在八院之首的“春院”。 “耀王请歇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徐公公笑着说道,转身退走,留下了几个宫人在春院服侍。 苏碧落从宫女手中接过随车带来的包袱行李,将其收拾于乌木衣橱。 有人悄然无声地栖近她身后,当她整理好衣物,一个转身撞上那铜制面具,显然吓了一跳,“你……” “怕什么?”风天耀低沉的男声透过面具传来,让她觉得怪异。 苏碧落定了步伐,“少爷要不要用膳?” “先沐浴罢。”风天耀徐徐说道。 苏碧落立刻命宫人去备水,而她替他取了干净的衣物放置于桌上。不过多久,洗浴的热水全都备好了,她走到他面前回道,“少爷,可以沐浴了。” 风天耀“哦”了一声,苏碧落回身想要离去,却被他喝阻,“站住!” “谁准你走了?”他又是冷冷一声,她只得再次回头,而他起身又道,“替我宽衣。” 苏碧落十分乖顺,不再多说什么。当了他的丫鬟,她只有认命。宽衣这种小事,也有些习惯了,便不再会太过诧异。逆来顺受,只要凑足了银两,她就可以回家了。而在这期间,她绝对不会反抗他忤逆他,省得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她。 苏碧落伸手摘去他的面具,那张俊魅的容颜顷刻间显现。头发微微有些乱,却无碍于俊美,反倒添了几分妖怡。放下面具,她又替他解开腰带,褪了华服,他只着淡紫色中衣。她的手一窒,将中衣也脱去,他的胸膛结实,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瞧见。 风天耀冷声喝道,“怎么停了?” 难道还要继续?苏碧落站在他面前,咬牙说道,“少爷能不能……” “不能!”不等她把话说完,他硬是打断。 苏碧落气恼,他果然是故意的,她从未如此亲密地接触过男子,他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尺度。紧抿着唇,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得僵着不动了。 风天耀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反应不及,却被他用双臂紧锁。 苏碧落慌张抬头,闪烁的双眸望向他,风天耀扬起唇角,那口气竟说不出是宠溺亦或者是威胁,“你这丫鬟还真是不听话!” 苏碧落想要挣脱他,他却更加收紧双臂,他低下头,阴霾说道,“我才是你的主子,可不要忘了本分!外人面前再如此放肆,下次可饶不了你!懂了?” 苏碧落默然点头。 “我要你开口回答!” “懂了!”她轻声说道,他又是突然松开手,她再次反应不急。 风天耀也不顾及她的存在,径自褪去中裤,整个人没入浴桶之中。闭上眼睛,回想起方才两人的注目,心里说不出的不爽。 苏碧落可不敢看他,一双眼睛瞥着别处,却听见他说,“你也该适应,总有这么一天。” 苏碧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可是他的话语却让她感到有些异样心惊。 仿佛他在酝酿什么,一场暴风雨隐隐袭来,偏偏又未曾落下雨点。 她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前虽是当贴身丫鬟伺候他,但是沐浴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独处,并不会唤她。哪怕是更衣,也是脱去上衣即止,今日又破了例。 苏碧落心中狐疑,悄悄扭头望向他,直接撞上他一双深邃瞳眸。 风天耀凝眸望着她,似乎一直在注视她,沉声命令,“替我擦背。” 苏碧落抿着唇,取过一旁的巾布,默默绕至他的身后。 风天耀上前一倾,双手趴着木桶边缘,闭上眼睛等待她有所动作。擦背倒也不是第一次,先前有过先例了。如今瞧着他结实精瘦的后备,她依旧会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地替他擦着肩膀擦着后背,一下又一下。 正擦着背,屋外响起则影的呼喊,“少爷!” 风天耀并没有睁眸,幽幽回道,“你进来罢!” 则影推门而入,苏碧落匆匆停了手,慌张起身打算退走。刚迈了一步,又是停步问道,“少爷,我需要回避吗?” 风天耀随意地挥了挥手,苏碧落如释重负一般,立刻转身离去。 待她走后,则影才道,“方才收到飞鸟来信,夫人在信上说她有些无聊。” 风天耀蹙起眉宇,猛地睁开双眼,“立刻回信给父亲,告诉他娘亲要出逃了。” “是。”则影应声道。 这春院是皇家之殿,果然不同凡响。 离了卧房的苏碧落就在这春院里走动走动,四处瞧瞧。几个宫人瞧着她,有礼地请安,她仅是笑笑,告诉她们以后见了她大可不必如此。至于称呼上面,也直接喊她的名字即可。她也不过是一名丫鬟,怎能受人如此礼数?再来,这样的礼数,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折磨。 人为何会有贫贱之分? 出生高贵的人,就一定高贵吗? 苏碧落笑着摇头,感慨叹息。 忽然,一名宫人栖近喊道,“碧落,外边儿有人找。” 苏碧落听得这话自然是诧异,立刻随着那宫人出了春院,果然在殿外瞧见了那道身影。 来人正是容治。 容治穿着墨绿色的锦服,丰神俊美。他徐徐转身,望向苏碧落,见她安然无恙,一切完好,他似是放了心。只是有些困惑不曾解开,比如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和风天耀一同前来。此刻站在叙旧太过仓促,这边的耳目也太过繁杂,他不可多留,匆匆说道,“三更时分,遂安殿外的池畔相见。” “碧落,耀王命你过去。”宫人又是急步奔出,焦急喊道。 不等苏碧落有所回应,容治默然转身,朝着另一处院落而去。 风天耀一声令下,苏碧落又只好折回卧房。本以为他要继续她替他擦背,可谁知他已经沐浴更衣完毕。换了一身绛紫华服,俨然是翩翩佳公子。紫色太过妖娆,这世上很少有男子能将紫色穿戴得如此好看,寻常男儿若是穿了这颜色往往会被颜色本身给比了下去,他却硬是如此显眼夺目,仿佛这紫色,天生就该是他的。 苏碧落走近他身边,轻声说道,“少爷,您找我。” 风天耀幽幽问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什么也没做,就在这春院里四处走走瞧瞧。” “那你瞧出些什么了?” “皇家之院,委实漂亮。”苏碧落如实说道。 风天耀睨着她淡然的小脸,沉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对这皇家之院十分不屑?” “不敢。”苏碧落轻轻两个字,低下了头。 风天耀勾起唇角,吩咐道,“我饿了,去替我备膳。” 夜月国国君夜祯的寿宴定在明日,原本八国的使节这几日会在遂安殿的膳堂一齐用膳。只是晚膳期间,独独不见圣歆王朝的使节。其余七国的大臣,早就收到了一些消息,得知圣歆王朝的时节是战王之子风天耀。对于耀王,众人自然早就耳闻,不敢小觑。 “不知各位大臣听说了没有?耀王觐见祯王戴着铜面具?” “我也早有听闻,耀王疑似染上了痘症,不宜受风。” “呵,谁知道是真是假?吾等在座也没有一人见过耀王,实在是难说。” 使臣们满腹困惑议论纷纷,惟有陪坐在北辽国使臣身边的容治默不作声。随从则影虽然来了,可也确实难保那人就是风天耀。今日三更见了苏碧落,他问上一问便可知晓。 夜不知不觉深了,使臣们各回各院休息。 明日就是祯王大寿,自然会有一番觥筹交错,晌午还定有狩猎赛,须得养精蓄锐。 夜空里挂着一轮新月,月而弯弯,散着皎洁银光。 盛夏已过冬至未到,这个时秋季节,天气凉爽。 到了三更时候,一抹娇小身影悄悄走出春院的院落,朝着遂安殿外的绿意池畔而去。 夜月乃是北方国家,又是临海,清风带着些凉意。 苏碧落一路走来,怕会撞见巡逻的侍卫,所以走得更加谨慎。待她走近池畔,却没有瞧见等候的人影。脚步一停,刚想回头张望,却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栖近,低声说道,“天气凉了,怎得不多穿些衣裳?” 苏碧落心中一惊,受到了些惊吓。只是那男声却是熟悉,她定了定心,转身对上他的俊颜,这才展现一抹笑颜。 “吓到你了。”月光下,她的惶恐清楚可见,容治低下头沉声说道。 苏碧落轻轻摇头,笑着说道,“下次不要这样站在别人后面,确实有点可怕。你也知道,我的胆子很小的。” 她调皮的口气,精灵古怪的模样,一如那时在皇家学院里的样子,让容治全身放松。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忘记背负在身上的使命,忘记那些他本不愿意承担的一切。 惟有面对她,他才是真的自己,不再是那个必须力求第一的容治。 “会不会遇上巡视的侍卫?”苏碧落扭头望向左右两侧,小声说道。 容治径自往池畔的石头上一坐,不疾不徐地说道,“巡逻的侍卫刚刚过去了,下一拨巡逻也该有半柱香的时辰。而且这里是使臣们暂居的殿院,即便他们瞧见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只当是夜里睡不着,随处走走便可,不会有事。” 苏碧落听见他这么说,那就放心了。 她也不顾及什么男女之别,自然大方地在他身旁的另一块石头坐下。 两人肩挨着肩,十分亲密,她双手支着下巴,仰望着夜空说道,“来夜月国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能见到你,果然遇见你了。” 容治同样望着那片星空,幽幽说道,“碧落,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苏碧落一怔,依旧是平淡微笑的语气,“发生了一点小事情,我现在是他的丫鬟,所以就跟他来了。” “你成了他的丫鬟?出了什么事情?”容治更加狐疑。 她虽不是名门出生,可也是富裕之家,怎么会沦落到当他的丫鬟如此地步?若非是出事,依着她的性子,绝不会去当他的丫鬟。 苏碧落凝望漫天星辰,她没有去诉说自己的那些不如意,仅是淡淡一句,“不是一辈子做他的丫鬟,如今只是暂时失去自由。” “碧落!我可以帮你!”容治扭头注目。 “你放心,他并没有对我怎么样。”苏碧落收回视线,扫向身旁的他,那样坚决地说道,“阿治,我会全身而退的。” 全身而退? 容治又怎么能放心? 从前在皇家书院的时候,风天耀对她虽谈不上喜欢予否,可他分明待他不同。 如今七年岁月眨眼而过,她已然长成曼妙女子,清馨美丽,娇而不艳,聪慧脱俗。 这样美好的女子,只要是男子都会有想要拥有她的念头。 他不会相信,风天耀没有这个想法。 可偏偏她的脾气执拗又倨傲,一旦认定的事情,无论是谁也拉不回来。 容治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他一定会找寻到答案,将这些谜团一一解开! “碧落,你要照顾好自己,他若是伤害你,我绝对不会饶了他。”容治斩钉截铁地放话。 苏碧落笑着点头,“我不会出事,况且他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答应我!”容治厉声喝道,风天耀可是比洪水猛兽还要难以掌控! 苏碧落见他如此认真,心中一暖感激应道,“阿治,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容治望着她微笑的脸庞,心湖微动,一时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握她的小手。 可他的手刚刚覆上她的,就听见冷冷的男声透过空气传来。 那声音格外阴鹫,带着些讥讽,“原以为只有我一人睡不着,现在想来不是。” 两人同时寻声望去,只见树林之中走来一道颀长身影。 他并没有戴面具,那张倾倒众生的俊容就曝露于月光下,染着银白光芒,感觉更加邪魅。风天耀披着绛紫色的外裳,踏着月光漫步而来。黑发随风飘起,一缕贴着脸颊,他轻轻抚开,骨节分明的大手。 苏碧落瞧见是他,猛地站起身来。 她没有料到会被他撞见!这下子糟糕了! “阿治,改日再谈。”苏碧落低声一句,迈开脚步走向风天耀。 破天荒一般,风天耀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而去。她回头望了眼容治,默默跟随他回春院。 折回寝殿,风天耀亦没有开口。 直到他踏进房去,她刚要跨过门槛,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男声响起,“这么晚了,还有心情谈天赏月,看来你根本就不累,也不用睡了。你就在这站着吧。” 苏碧落愣了下,他挺拔的背影已经走向床塌,又是宽了衣,身子朝塌上倒去,盖了软被合眼而睡。 苏碧落轻轻呼吸,默然掩了门。 站就站吧,站着总比跪着好。 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再过不久天就亮了。 苏碧落如此想着,倔强咬牙站在门口。半夜里天气凉,她忍不住搓了搓手。站得久了,双腿也有些酸软。悄悄瞥向床畔,那人一副好眠的样子。或许她可以悄悄坐一会儿,又或者靠着墙休息一会儿。可她没有,固执地站在那儿。 床塌上的风天耀却也在半睡半醒之间,并没有怎么深睡。他本就想着她开口,或者她开开口哀求几句,他就饶了她这次,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倔,真是站了一夜,也没有求饶。 风天耀越想越憋闷,他硬是不去理会她。 天色渐渐得亮了起来,五更天了。 风天耀翻了个身,只见她站在那儿,小小的身体像是快要倒下去。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门洞照射而入,她那张小脸惨白一片,没有血色。他掀开被子,几个大步冲向她,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她。 “啊!”苏碧落昏昏沉沉的,这些日子旅途奔波,她又是困又是累。这下突然被人抱起,她惊呼出声。 “别吵!”风天耀不悦地喝了一声。 “你!你放开我!”苏碧落惊吓醒来,焦急喊道。 风天耀绷着一张俊容,并不理会她。他霸道蛮横地抱着她走向床塌,苏碧落有些恐惧害怕,“你要做什么!” 可是她的那点反抗,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以卵击石! 风天耀几个大步走回床塌,竟然就这样抱着她躺下了,顺带还拉过被褥将两人盖得严实。苏碧落又是尴尬又是羞愤,她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自己平日里不拘小节,自从爹爹生病她接手经商之后,也需与那些男子攀谈接触,但是这样的亲密姿势让她无法容忍。 “风天耀!”她咬牙吼道。 “嘘!”他在她耳边呢喃出声,灼热的气息让她红了脸。 “一个人睡觉有些无趣,我需要找个东西抱着!”风天耀冠冕堂皇地说道,一点也没有觉得这其实并不妥当。 苏碧落扭动了下身体,发现自己挣脱不开,“少爷!你可以抱被子抱枕头!” “你这么怕做什么?”风天耀已经合眼,两条铁臂紧紧地环住她娇小柔软的身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少爷自然不会。”苏碧落万般无奈,可又没辙。 那张卖身契上,苏碧落为了一千两银子卖掉了自己的自由。可是她卖掉的仅仅只是自由,并不包括她的身体。而他也曾经许过诺言,她只是他的丫鬟而已,最卑贱的丫鬟。况且他也说了,他并不屑于碰她。 但是他总是这样欺她,始终让她生闷。 苏碧落又是纠结又是懊恼,而身体太过疲惫,想着想着就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原本闭着眼的风天耀却霍得睁开双眸,漆黑的眸底闪烁着光芒。 她熟睡的丽容映入眼底,他似有几分困惑。 就连苏碧落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这一睡就睡过了时辰。 “碧落!碧落!你快些醒醒吧!” 苏碧落是被宫人给唤醒的,一睁开眼睛,并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随后又听得宫人一番催促叮咛,心中一惊,登时吓了一跳。立刻火速地穿戴洗梳,急急忙忙奔至大厅。 风天耀端坐于高位,又戴上了铜面具,依旧是一袭月牙白华服,举止高雅。她几乎可以在脑海里想象他的模样,他看上去定如不染尘埃的仙人。可偏偏那面具掩了几分非凡气质,显得他神秘怪异,似魔似仙。 则影沉稳地站在他的身边,人如其名一般,果然像是影子。 苏碧落缓了步伐走近他身边,刚要开口,风天耀却在她之前沉声说道,“睡得可好?” “恩?恩!”苏碧落有一瞬狐疑。 “少爷,时辰到了。”则影于旁提醒。 风天耀徐徐起身,踱步而出。 苏碧落只好跟随着他,却是暗想:难道他刚才那么做,只是想让她小睡一会儿? 夜月大殿的殿堂中,众人早就已经临殿等候。 龙椅之上是皇帝夜祯,左边依次是当朝太子夜恬,以及诸多夜月臣子。 右边则是八国使节。 北辽国的使节也在其中,容治站在使臣的身后,整个人愈发显得桀骜。俊容没有多余神情,目光却不时瞥向殿外,似乎是在等候谁出现。 今日是祯王大寿,晌午定有狩猎赛。 只是这时辰已经到了,却因为缺了一人未至,只得全全等候。 众人虽然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心里面早就闹开了。 如今八国使节之中,惟独缺了圣歆王朝的耀王。他一人未到,就使得这么多人等候,确实说不过去。再说了,今日还是祯王大寿。不知道这是不是下马威,还是真的因为身体微恙而耽搁了,只怕这已经挑起事端。 “父皇!既然圣歆王朝的使节耀王身体抱恙,不如就让耀王好好休养,狩猎就不必参与了!”夜恬转身对向宝座,沉声说道。 夜祯微微眯眸,似是在沉思,让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这个时候,殿外的太监纵声喊道,“耀王到!” 在众人的翘首期待之中,那个身穿白衣华服的男子翩翩而入。虽然众人已经听闻他染上了痘症不宜受风,所以戴着铜面具。可是亲眼所见,也还是抵挡不了那份好奇。这大殿上的每一位,恐怕都是想瞧瞧他面具后的脸庞。 他可是战王和明珠公主的独子,传说中的耀王。 风天耀步履从容地走至大殿中央,抱拳作揖道,“祯王万寿无疆!我来迟了,望祯王海涵!” “迟些不碍事,只是你这风寒好些了没有?若是不行,狩猎就不必亲自参与了,免得加重病情!你的心意,孤领了就是!”夜祯笑着说道。 “祯王大寿,我必要亲自狩猎为祯王祝寿!”风天耀徐徐说道。 夜祯高兴地喝了一声,“好!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前往猎场!” 禁军们守卫两侧,夜祯走下宝座出了大殿。夜恬紧随夜祯身后,走过风天耀身边的时候,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犹如出鞘的刀刃,充满了冰冷杀意。 容治的目光与苏碧落匆匆交汇而过,点头会意。 坐上了马车,苏碧落沉默不语。 起先她还以为并没有迟了,可是到了大殿才发觉时辰已过。即便她再不懂得那些国家礼数,可也知道迟了狩猎,让一国之君等候是多么不好的事情。更何况,只因为她睡得太久睡得太香。 苏碧落偷偷望向身旁的他,忍不住说道,“少爷,其实大可以早些叫醒我,这样就不会迟了。” 风天耀冷漠张狂的男声从耳畔传来,“我乐意。” 侍卫护送之下,夜月的大臣以及使节们陪同前行。队伍浩浩荡荡,居中的龙驾中,夜月的皇帝夜祯以及董妃同坐一辆马车。董妃乃是祯王最为宠爱的妃子,更是太子夜恬的母妃。皇后病逝已有三载,这宫中大小事务都由她全权掌管处置,她的地位可想而知。 夜月上下都知道,过不了多久,董妃必定会被立为一国之后。 “皇上,臣妾觉得那耀王实在太过放肆。”董妃一直于殿后堂随候,自然瞧见了事情的全过程,轻声说道,“他见了皇上也不懂得礼数,实在是有失体统。” 风天耀入殿之后既不行跪拜之礼,还大胆妄为地称呼“我”这个字。 这已属忤逆之罪! 只是夜祯不但没有生气,反是嘘寒问暖,似乎对他十分赏识喜爱。 夜祯望着前方的帘子,早有一番思量,沉声说道,“若是他能归顺于孤,那孤也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了。” “皇上的意思?”董妃狐疑问道。 夜祯轻拍她的手背,漠漠笑道,“楚楚也已到出嫁之龄。” 董妃经他提点,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皇上打算让楚楚嫁给那耀王,想要与圣歆王朝结这门亲事。” 夜祯不再多说些什么,“楚楚那孩子大了。” “皇上,楚楚生得如此漂亮,性子又是活泼可爱,臣妾也喜爱得紧。若是让耀王瞧见了,准会喜欢。”董妃徐徐说道,“皇后姐姐走得早,她惟有这么一个女儿,临终的时候就将楚楚托付给臣妾,臣妾定是希望楚楚找个如意郎君,一生安好才是。不提其余几国,光是这国中就有多少大臣的少年男儿倾心咱们楚楚,偏偏那丫头哪个也瞧不上,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那耀王。” “自古儿女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夜祯冷声喝道,心意已决。 “皇上说的是。”董妃温婉应道,又是宽慰了一句,“时日长了,终是会喜欢。” “那丫头今日还未归来?”夜祯不悦问道。 “回皇上,侍卫来报楚楚已在归来的路上。”董妃笑着说道,“皇上切莫动气,楚楚为了给皇上祝寿,一定要亲自去寻珍贵的礼物送给皇上,现在定是找着了。” 夜祯褪了温怒,不疾不徐地说道,“只要她乖乖给孤出嫁,就是送给孤最好的礼物!” 董妃心中暗暗叹息。 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夜楚楚是先逝皇后的独女,更是祯王最小的女儿,自小乖巧可人,宫里的人都将她当宝贝疼着爱着,与太子夜恬同样受宠。祯王念及皇后病逝,这三年来对八公主更是疼爱怜惜。如今为了国家大业,做出如此决定恐怕也是艰难的决定。 只是按着八公主的性子,这场婚事必然不会一帆风顺。 太子夜恬随龙驾护卫,英姿飒爽。 后方忽而奔来一骑。 那骑兵策马奔到太子身边,勒紧缰绳低声喊道,“太子殿下!” 夜恬迎着阳光,沉沉喝了一声,“说!” “方才小的已经打探了确切消息。耀王一早就起了,根本不是因为身体微恙迟了起程狩猎。而是因为他的贴身侍女睡迟了,所以才迟了。”骑兵刚才奉太子之命去查探究竟,当下如实说道。 侍女?夜恬眼底蹿过一抹阴霾,脑海里浮现起那抹纤瘦娇弱的身影。 那个女人,她真的如此重要? 容治默然地瞧着那骑兵追到太子身侧呓语,沉静前行不动声色。 行了数个时辰,队伍终于来到了夜月的边境南山。 南山是皇家狩猎的地方,寻常时候没有普通百姓出入。周遭更有夜月军士守卫,所以这里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安全的狩猎场所。供给休息的帐篷早已搭建好,就等着皇上一行抵达。 瞧见队伍而至,南山的军士纷纷跪拜在地,“皇上万寿无疆!” 前方的队伍一停,后边的队伍也陆续停了下来。 马车内风天耀靠着苏碧落安然小睡,并没有因此而醒来。 苏碧落扭头望向他,轻轻地推了推他,“少爷,醒一醒,已经到了。” 苏碧落喊了好一会儿,风天耀才慢慢悠悠地睁开眼。他伸了个懒腰,下一刻又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仿佛真的生病了一般。可是天知道他根本就没病,不但没病,而且还身强体壮! “少爷!”苏碧落没辙了,索性动手将他扶好。 “恩?”风天耀懒懒地呢喃,长臂一伸,大刺刺地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往怀里带,“怎么了?” 苏碧落硬是与他扯开了一些距离,艰涩地说道,“已经到了。” 风天耀“恩”了一声,眼中却没有半点睡意。大手抚着她的脸庞,温热的唇凑向她,就要亲吻她。 苏碧落顿时红了脸,眼明手快将他推开,刚要开口,偏偏则影喊道,“少爷,可以下车了。” “还不快些下去,这才好扶我下车。”风天耀催促道。 苏碧落只得掀开帘子,咬牙下车。转过身去,将手探向他,“少爷请下车。” 风天耀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地下了车。脚刚踩地,他颀长的身子突然一斜,倒向了她,更是抓准了时机偷香窃吻,唇瓣擦着她的粉颊,落下淡淡一吻,还不忘记轻咳几声,佯装病样。 苏碧落恨不能将他打一顿,可又无可奈何,只好暗自生闷气。 则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什么也没有瞧见。 旁人只以为他是身体虚弱不支,可惟有苏碧落知道,他是如何狡猾可恶! 番外 旷世恶君17 番外 旷世恶君17 “少爷!请你站好!” “咳咳咳,我头晕目眩,实在是站不稳。”风天耀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苏碧落瞧见一旁默然不动而站的则影,立刻喊道,“则影!少爷头晕,你还不快点来扶?” 则影哪里会听从她的话,依旧站在一边不动。 “咳咳,我的喉咙好象也有些疼,我要吃冰糖炖雪梨。”风天耀幽幽说道,那表情确实像生病的人一样痛苦。 瞧见他还在装,苏碧落想要直接松手不管,他却硬是抓着她不放。他的力气大得吓人,她早就见识过了,挣扎无用,索性放弃挣扎。她微微一笑,望着他说道,“少爷,这里荒郊野外的,也不是皇宫,哪来的冰糖,哪来的雪梨?” “我不管。”风天耀吐出三个字,不断重复,“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你……”苏碧落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一下子这么孩子气? “我要吃冰糖炖雪梨。” “好好好,一会儿我去问问有没有梨,若是有就给你炖。”苏碧落实在是受不了他,最后宣告投降。 “真的?” “恩。” 他们旁若无人地吵吵闹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周遭的人皆是好奇地望着他们,像是瞧这么稀罕的宝贝。 其实众人心里都有些知晓了,看来耀王十分喜爱身边的这个小侍女。 苏碧落好不容易扶正了风天耀,一抬头却见众人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们,她当下茫然。 他们在看什么呢? 苏碧落愣了下,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看自己,又是不免尴尬。她的视线掠过众人,不经意间对上了前方的他。 容治站在北辽国使节身侧,他却是笔直地注目于她,似乎已经瞧了好半晌了。 四目相对,隔了遥远的距离。 苏碧落微微一笑,容治这才收回了目光。 “落落,你说说今日狩猎,是我打的猎物多,还是他呢?”风天耀忽而在她耳边问道,面具下炯亮的双眸注视前方。他不单单注视着容治,也注视着远处的太子。 “各位使节请!” 搭建的帐篷高台而坐,夜祯神色喜悦,“诸位大臣、使节,孤今日很高兴,等到日落之前,熟人打到的猎物最多,孤就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孤一言九鼎!” “皇上万岁!”众人齐齐喊道。 夜恬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作揖道,“父皇,儿臣一定不负所望!” “好!”夜祯欣慰点头,随即转向了右边首位而坐的风天耀,沉声说道,“耀王,孤听说你方才一直咳嗽,若是不适,那就陪孤在这里坐等静候。” “多谢祯王关心,我这咳嗽不碍事。”风天耀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孤就等着你满载而归了。”夜祯一脸期许。 风天耀微微弯腰鞠躬,夜恬不屑的目光冷冷扫来。苏碧落站在后边,恰巧迎上了夜恬的注目。 这太子的眼神怎么总是这样犀利。 一干人等各自入帐,换上了戎马装。 苏碧落替他将铠甲穿戴,又是出了帐篷替他准备水囊。水缸在不远处,她将水囊装满了水,就要折回。可是一转身,就撞上了容治。她不敢多作停留,只怕某个疯子又要闹她,轻声叮咛,“阿治,狩猎时千万小心,祝你夺下魁首。” “你才要小心。”容治亦是没有多与她说些什么,仅是一句。 苏碧落拿着水囊走回帐篷,风天耀扬手丢给她一身男儿装,冷硬地命令,“换上。” “少爷?”苏碧落不明所以,听见他说,“你要随我一起去狩猎。” 什么?她要和他一起去? 风天耀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一束长发把玩,“我这个主子身体虚弱,身边自然需要有人随时照料服侍。”他松开手,不忘记叮咛,“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点换上,就在这里换,快些快。” 苏碧落抱着衣服,只得迅速地换上。虽然背着身瞧不见他,可却能清楚感觉到那双眼睛,仿佛要将她烧出两个洞来。 风天耀瞧着她束起发丝,由妙龄少女成了清秀少年。只是成了男儿的她,却同样让他惊艳。光洁饱满的额头,柳叶弯眉,明眸皓齿,却有一股子英气,她无疑成了美少年。 “你这样子……”他懒洋洋地起身。 苏碧落蹙起秀眉,“什么?” 风天耀突然伸手轻弹她小巧的鼻头,笑着调侃,“你若真是男儿身,可能会成为娈童。” 娈童?苏碧落根本就喊不出那两个字,愤愤地望着他。 “这下我算是赚了。”他惬意一笑,踱出帐去。 骑马在皇家书院的时候,苏碧落可是学过的,这并不是问题。她策马跟随着风天耀,身后有则影保护。 众人集合于高台之前,号角声一响,齐齐出发。 夜月的大臣中,亦是有几个臣子是当年皇家书院一起读书的院生。那几人上前与容治应了几声,互道安好,扭头寻向另外三人,他们早已经飞身上马,奔腾而去。 容治以一个潇洒的姿势纵上马背,接过弓箭追了上去。 晌午的阳光正是灿烂,南山满是茂密树林。 这里以野兔、野猪最为多,碧蓝的天空中偶尔会飞过鸟禽。 苏碧落跟着风天耀慢慢前行,一路欣赏花草树木。起先倒也欢喜,可是走了半天,却迟迟不见他张弓射箭射猎,她不禁困惑。 “少爷,你不打算射猎了吗?”苏碧落骑马走近他身边。 风天耀眺望蓝天,悠闲说道,“时辰还早,急什么。” 时辰确实还早。 苏碧落听到这么说,也不再多言。 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丫鬟,哪敢有异议呢。 三人骑马在这南山之中慢慢行走散步,天气晴朗,空气更是新鲜,让人感觉格外舒爽。眺望着那片蓝天,心情似乎也随之变得晴朗起来,那些阴霾一扫而空。 苏碧落手握着缰绳,忽而扭头望向西南方。 从这里的西北方而去,就是她的母国阁邱国。 十月的夜月国,满城飘着桂花香阁。 可是十月的阁邱国,已经是北风呼啸。 不知道喜儿怎么样了,她是否会受人欺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是否能够一一打理。还有苏勋,勋儿上了私塾,有没有好好听老师的话用心念书。二娘、如意、王贵,他们三人也不知道安生了没有。 转念一想,烦恼纷至沓来,让她惶恐不安,不得安宁。 苏碧落原本还安然的神色顿时显现几分仓皇。 风天耀沉静地瞥向她,默默收回视线。 突然,天空中一声冷清的高嘹嘶叫。 苏碧落被这嘶叫惊到了,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碧蓝的蓝天之上,两头老鹰盘旋飞翔,似是在捕捉猎物,又似是在挑衅。 而在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只野兔跑得飞快,想要逃命。 苏碧落正望着天空中的那两只老鹰,后边又是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她狐疑地寻着马蹄声回头望去。 一行人坐骑于马驹,马队朝他们奔驰而来,溅起尘土飞扬。 风天耀微微眯起眼眸,散漫地迎向来人。 “驾——” 这一行人正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大臣之子,平日里就与太子走得亲近,算是他的幕僚。 “射下这两只老鹰!”高亢的喝声响起,一行人争先射箭。 一场箭雨,两只老鹰在天空中躲闪,并没有被射下。 再瞧那只野兔,不知道被谁的箭射中,倒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再射!” 一干人等纷纷瞄准目标,势要将其射下。 夜恬身穿白铜铠甲,双腿跨坐于马背,挺拔的身影,看上去气宇轩昂。身旁的幕僚不断张弓,他不曾有所行动,只是静静地盯着其中一只老鹰。那两老鹰在箭雨中拼命逃生,他果断张弓,有力的手臂拉开弓箭,手一松,只听得“咻——”一声鸣响,两支箭齐放。 其中一头老鹰左右躲闪不及,登时中箭,宛如陨落的星辰笔直地坠下地面。 “好!” “太子的骑射高超!” “太子殿下英勇!” 顷刻之间,众人的呐喊祝贺振奋响起。 “还有一只老鹰竟然不知死活没有飞走!”一名幕僚喊道。 中箭的那只老鹰坠了地,另外一只老鹰却依旧在这片天空盘旋,不肯飞走。那些人又开始射箭,那老鹰俯冲而下,飞低了些,在死去的老鹰周遭不停地转圈嘶叫,像是在哀悼亡魂,叫声格外凄厉悲戚。 这太过震撼了! 苏碧落不由得心悸,竟然连鸟兽都如此多情。 可是那些幕僚的箭再次对上了那只老鹰,并不肯就此作罢放过它。 “不要!”苏碧落脱口喊道,却是无能为力。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过弓箭的风天耀突然伸手拉了满弓。漆黑的眼眸一紧,他没有多想,不假思索地放手。 箭如刀刃,朝着那只老鹰射了过去。 嘶叫声响彻天际,老鹰扑扇着坠了下去,落在死去的那只老鹰旁边。它并没有死去,只是伤到了羽翼。 风天耀策马奔了过去,苏碧落与则影紧随。 太子党们也从远处奔至。 两队人马聚集于同一处草丛。 “这不是耀王吗?” 风天耀轻咳了一声,算是回应。 “既然身体不适,那就不要出来狩猎,免得扫了兴致,那多不好。”说话的人离太子最近,显然是他的心腹,说话的口气不是太好,显然对他们不友善,“这两只老鹰可是我等先行发现的,一路追着而来。太子殿下射了其中一只,原本那另一只也该是我们的。” “耀王若是要射猎,该自己找猎物才好,怎么喜欢夺人所好呢?”那人笑着说道,话中带刺。 风天耀从容冷静地面对众人,不疾不徐说道,“我在此处涉猎,偏偏这老鹰自己飞来。它又没有什么标志,我自然不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猎物。不过现在既然我的箭射下了它,这老鹰就是我的。” “你……”那人一时语塞,无言可辩。 夜恬望着他冷傲微笑,幽幽说道,“耀王所言甚是,谁的箭射下的,那就是谁的。” “则影,将猎物收好。”风天耀喝道。 “是!”则影飞身下马,将那只尚且活着的老鹰抓起,那边的人亦是将死去的老鹰收起。 “耀王的骑射技艺不错,不过这鹿死谁手还未定。”夜恬说完,缰绳一勒,转身离去。 太子党们立刻跟随,那心腹说道,“太子,这风天耀显然不将您放在眼里。” “依我看,一定要想个法子挫挫他的锐气!” “这个耀王刚才那一箭射得太妙了,老鹰竟然还活着!我看那箭的位置,没有伤及骨翼!” 夜恬策马奔驰,心中却是暗暗思忖。 老鹰在天空中忽上忽下的盘旋,可他却能如此准确地射下,并且还射下了活物。他到底是凑巧,还是故意。若是凑巧,那么他不过尔尔,若不是,那么他这骑射的技艺已然在他之上。 “今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打到最多的猎物!”夜恬喝道。 “是!太子殿下!” “少爷,这老鹰该怎么处置?”待他们走后,则影问道。 不等风天耀开口,苏碧落急忙说道,“不要杀了它,这只老鹰实在是太过可怜了。不如将它的伤治好,放它自由吧。少爷若是不想放了它,那就将它留在身边好了。我听说老鹰被人驯服之后,它会很听话的。” “看来你很喜欢这只老鹰?”风天耀漫不经心地问道。 苏碧落坦然地“恩”了一声,他又是问道,“给我个理由让我信服,那我就不杀它。” 苏碧落静静一想,瞬间急中生智。 她凝望着他,念出了那一首美丽的诗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搔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她轻柔的女声在风中消散,却是在风天耀耳畔回响。 风天耀扬起唇角,望着她温柔的脸庞漠漠问道,“另一只老鹰已经死了,留它一只会不会太过孤单?不如我成全它们,把它也给杀了!” “这……”苏碧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支吾了下道,“生命诚可贵,不该轻贱。” “呵呵。”他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醇厚低沉。 苏碧落狐疑蹙眉,听见他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就不杀它了。则影,将这只老鹰立刻送回营帐命人治疗。” “是,少爷。”则影领命,立刻带着老鹰而去。 “谢谢少爷不杀。”苏碧落松了口气。 风天耀手握着弓箭,喃喃念着她方才朗诵的诗词,“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落落。”他喊了一声,她怔怔望着他,“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看来得多打些猎物了。” 苏碧落还未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他执了鞭子,朝树林深处而去。 在苏碧落的记忆中,风天耀还是那个宛如恶魔般的少年,俊魅却也可恶。只是她不知道,这些年岁一过,他竟然成了拥有帝王气势的男子。瞧着他张弓射箭,瞧着他面对夜月国国王以及太子的沉稳,她知道他不是简单的人物,更知道她与他的悬殊。 “野兔。” “恩。” “野猪。” “恩。” “野鼠。” “……” 天色渐渐黑了,风天耀射猎到了野物也越来越多。苏碧落始终跟随在他身边,则影不断地收了猎物折回于猎场与营帐之间。 眼看着日头即将落山,这场狩猎也终要结束了。 则影提了野味再次而去,风天耀却还在追捕一只野狐。 野狐行动起来极快,风天耀追了上去,苏碧落却因为不识地形,再加上这一天都在马背上度过,她有些支撑不了。瞧着风天耀追了上去,她冲着他喊道,“少爷,我就在这里等你。” “你待着别动!”风天耀回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那野狐追去。 苏碧落果然待在原地,等着他打到野狐回来。 夕阳落下,金灿灿的光芒照射而下,树林里有些阴森森。苏碧落素来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亦不会害怕。只是日头一落,不免有些寒意。她轻抚着自己,想要温暖一些。张望着风天耀方才离去的方向,期许着下一秒他会忽然之间出现。 后方的树丛里,一抹黑影悄悄隐藏着自己。那人将阻击弓对准了她的身影。 “碧落!”另一头响起呼喊声。 苏碧落回头一瞧,瞧见是容治,她扬起笑脸。 那埋伏的人只怕措施良机,立刻动手后,阻击的箭刃飞出。 “碧落!小心身后!”容治朝远处而来,注意到那支箭,他来不及阻止,只得大喊。 苏碧落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只是本能得侧身,胸口刹那疼痛。箭刃射进她的身体,那撞击的疼痛让她坠下马来,鲜血直流。 “大胆贼人!”容治喝了一声,抓着一支箭投掷而出。 箭尖擦过那人的肩膀,对方慌张迅猛地逃跑。 容治本想要去追,可是苏碧落流血不止,他顾不上贼人了,忧心忡忡地奔到苏碧落身边,“碧落!碧落!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 “阿治……”苏碧落轻声呼喊,疼痛难忍昏了过去。 容治不敢多作停留,抱她上马带着她奔回营帐。 阴森的树林,空气里残留着血腥味道。 “嗒嗒嗒——”马蹄声由远及近,马驹上吊着一只死去的野狐。 风天耀射到了狐狸折回,张望找寻着苏碧落的身影。他一向能分别方向,所以绝对不会迷路。 可是她竟然不见了! “苏碧落!”风天耀喊了一声。 低沉的男声在树林里回响,却无人回应。 风天耀隐隐察觉到不对,骑着马在原地徘徊。他不经意间低头,只见地上有着血迹,而且这血迹沿着某个方向而去。 糟糕! 他暗咒一声,立刻飞奔向营帐。 风天耀冲出树林,撞上了前来寻他的则影。 则影一个转身,马儿喷出浑浊气息,他沉声回禀,“少爷!苏小姐中箭了!” “快回营帐!” 风天耀心中一紧,冷厉喝道,愈发快马加鞭。 驻扎的营帐地,原本还一片和平祥瑞,却因为突然奔回来的人引起了一番异动。 “驾!快请太医!有人中箭了!快请太医!” 冷冽急噪的男声猛然响起,惹得侍卫们一惊。 众人只见马驹上的男子拥着一名长相秀美的少年朝营地狂奔而来,而那少年已经昏迷不醒,小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梨花白的锦服沾染了鲜血,一半的箭身尚且还残留在少年的胸口,一眼望去便知伤势挺严重。 侍卫立刻上前相迎,从容治手中接过了那中箭少年。 容治随后下马,俊颜显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又是打横抱起昏迷的苏碧落奔进自己的帐篷,一边大步前行,一边喝道,“快请太医!快点!” “是!”侍卫吓了一跳,急忙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领着几名女医官,拿着急救的药物奔进帐篷。 帐篷之中苏碧落被平放在床塌上。她的身体渐渐冰冷,情况并不乐观。 “太医!你快救她!”容治瞧见太医到来,欣喜急切地喊道。 太医上前诊治,这才发现受伤的少年原来是个女儿身。他又是瞧了瞧她中箭的伤口,犯难地回禀,“大人,这箭伤及胸口要害,倘若拔了恐怕她会受不了,性命难保。但是这箭,又必须得拔……” 容治一听这话,心里一沉,径自打断,“你是太医!你就要给我把她救活!” “这……”太医顿时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答。 容治不知该如何抉择,只见昏迷中的苏碧落动着唇瓣,像是要说些什么,可偏偏她又无法开口。他一把揪住太医的衣襟,怒声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先让她醒来!她要说话!” 太医受到惊吓,只得点头替她扎了针。 扎着针的苏碧落终于幽幽醒来,疼痛让她蹙眉,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四肢百骸皆疼。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惟有听见谁的呼喊声,不断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碧落,碧落。” 太医又给她擦了点药酒,苏碧落吃力地睁眼,透过狭窄的缝隙终于瞧见了他紧张忧虑的俊颜,“阿治。” 容治一直紧守在一旁,握着她的手不放,“碧落!你千万不能睡!” “阿治……”苏碧落再次闭上了眼睛,喃喃喊道。 容治焦急万分,厉声吼道,“太医!你快给我救人啊!” 帐篷外边忽然奔进两道身影,正是火速赶回的风天耀和则影。 风天耀的目光掠过面前站着的一干人等,直直扫向床塌上的人儿。只见她苍白了丽容,俨然是恹恹一息的模样,刹那胸口仿佛亦是中了箭那般尖锐的疼。他一言不发,整个人却透出冰冷的涓狂气势。 虽然还戴着面具,可是众人只觉得寒噤。 “太医!为何还不拔箭!”风天耀冷声质问。 “箭伤及胸口要害,只怕姑娘受不了。”太医战战兢兢地回道。 “则影!”风天耀沉声喊道,则影默契地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 风天耀拿过瓷瓶走近床塌,吐出两个字,“让开!”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想做什么!”容治并没有就此退让。 “若是要她活命,你就给我让开!”风天耀凝声放话,容治斟酌了一瞬,还是站起身来。 风天耀坐到床沿扶起苏碧落,漠漠命令,“除了太医等人,闲杂人等全都出去!” “你能保证她绝不会有事?”容治阴鹫了俊容。 “你若是再不走,那她就真会有事。”风天耀恢复了一贯的散漫态度,不疾不徐说道。 容治瞧了眼苏碧落,转身而出。 此刻的苏碧落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死亡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她的世界被黑暗吞噬。她根本就不知道身边的人不是容治,这个时候的她却还有太多的放不下,她颤颤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果然,谁的手握住了她。 “家中只有喜儿照料,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若是走了,你就替我好好照顾她,找一户好人家,保她一生平安。还有我的弟弟勋儿,他是个乖孩子,让他好好念书。二娘和如意虽有不是的地方,可总归也是一家人,假使她们有难,还望你帮帮她们。” 这个该死的倔丫头,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想着别人! 可是,她怎么只字都没有提到他? 风天耀有些吃味,虽是不甘却也罢了。 苏碧落虚弱地松开了手,轻轻叹息,“麻烦你了。” 风天耀一下紧握住她的小手,像是抓住了她的命,不肯放手不会放手,却听见昏迷中的她微弱地喊了一声,“阿治。” 这一声“阿治”,让风天耀凝眸,亦让他由心忧不舍转换为愤怒嫉妒。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她,忽而扬起唇角,有些残忍邪恶。 苏碧落终于放下心来,沉沉地睡去。 其实她还忘记说另一个人了。 还有那个可恶的家伙,风天耀…… “还有……”苏碧落动了动唇瓣,刚要开口却有人突然封住了她的唇。随后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贯穿了全身,胸口的箭硬是被拔了出来,鲜血喷溅而出。疼痛难忍,她一下咬住了什么,血腥味愈发浓烈,顷刻又倒了下去。 风天耀捏住她的下巴,一滴透明液体从瓷瓶里滴落进她的口中。 帐篷里弥漫起腥臭,那气味足以让人作呕。 太医不敢置信,这难道是金蟾蜍之泪? 苏碧落只感觉一阵反胃,就快要吐出来了。而他却眼明手快,点了她的穴,她难过地皱眉,一张小脸纠成一团。腥臭味弥漫于帐篷内,众人受不了这味道,纷纷捂了嘴,或是拍着胸口平息这份恶心。 则影默然地站在一旁,依旧与往常一般纹丝不动。 少爷竟然将这珍贵的药物给了这位苏小姐! 可见她在少爷心中的地位! “老臣斗胆一问,耀王给姑娘服用的是何物?”太医实在是好奇,忍不住询问。 风天耀一心顾着苏碧落,不予理睬。 则影漠漠应道,“金蟾蜍之泪。” 这真的是金蟾蜍之泪! 太医顿时惊喜万分,没有想到自己生平还能亲眼所见。 传闻先前战王妃有一次不幸受伤,当时也是群医束手无策。幸亏战王在紧急关头拿出了神奇的药物救治,才得以保住王妃的性命。而那神奇药物,正是这金蟾蜍之泪。只是金蟾蜍之泪来于遥远的西域,珍贵稀少。 太医不禁感叹这味神药,世间难寻。 风天耀取了药粉,均匀洒在她的伤口处。 苏碧落胸前的伤口奇迹一般止了血,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已。可是她的身体却像是有火在烧,更是疼痛难忍,偏偏方才被他点了穴,让她无法动弹,痛也不能开口。 瞧着她痛楚的模样,风天耀勾起的唇角愈发飞扬。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呓语,“落落,疼么?” 身体的痛楚交织,又听见那熟悉的邪佞男声,逼得苏碧落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她果然瞧见了那张铜面具。恍惚地对上他的双眼,竟被他眼底闪烁的冰冷寒意所慑。他的双眸,酝酿着不明所以的深意,让她感到心悸。 怎么会是他? 刚才在她身边的明明是容治! 风天耀凝望她孱弱的模样,大手轻抚她的脸庞,指尖拭去她额头的汗水。在他的眼中,她像是那只被箭伤了翅膀的鹰,倨傲坚韧。他的手指停在她的眉心,沉声说道,“鹰被人驯服之后会很听话,我倒要看看到底听不听话。” 苏碧落狐疑诧异,灼烧的疼痛让她昏睡过去。 闭眼的刹那,她瞧见风天耀的眼神,竟是冰冷的温柔。 太医立刻命女医官清理伤口,换下了苏碧落的衣服。除了风天耀之外,男子一律退了出去。 容治一直站在帐篷外等候,瞧见太医而出,急忙问道,“太医,她怎么样?” “大人,那位姑娘已经平安无事。”太医笑道。 容治松了口气,又要奔进帐篷一瞧究竟。 “请留步。”则影伸手阻拦。 “这是我的帐篷!怎么?我还进不得了?”容治阴霾以对。 “大人,女医官们正在替姑娘更衣清理伤口。”太医避免他们争执,开口劝慰。 容治这才停下脚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笔直地射向帐篷,“既然她在更衣,男子不宜入内,那为何耀王不曾离帐?” “这……”太医一时尴尬。 容治确实是心有不甘,冷哼了一声,硬要闯进去,则影迎面挡住他的去路。两人对峙而立,不由分说就在帐篷外大打出手。太医被两人的掌风所袭,连连倒退,不敢再上前,只怕自己会遭殃。 “不许动手!”侍卫长听到打斗声,飞奔而来。 “容治!”北辽国的使节亦是匆匆赶来,大声喝道。 容治和则影两人只得收了手,同样气息平顺。 则影不慌不乱地作揖道,“这位大人说要切磋拳脚,我只是奉陪。” 容治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失策多么愚蠢,淡淡说道,“正是如此,太医可以证实。” 太医突然被拖下水来,只叹自己倒霉,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附和说道,“确实如二位所言,他们在切磋拳脚。” 侍卫长望着他们,又见那帐篷帘子被人掀起。 风天耀抱着已经更换好干净衣服的苏碧落,就这样大刺刺地走了出来。苏碧落依旧昏迷不醒,胸口的箭拔去了。她倒在风天耀的胸膛,呼吸微弱,似乎是在安睡。他的白衣锦袍沾染了鲜血,一片雪白中的猩红,虽已干涸却格外刺目。 容治瞧见风天耀抱着苏碧落,心中自然不甘。 风天耀扭头望向容治,沉声说道,“多谢这位使节大人及时将我的小丫鬟送来营地,否则的话,她的命可就不保了。” “风使节言重。”容治沉稳回道。 “既然这只是误会一场,那我等就退下了。”侍卫长沉声说道。 风天耀亦没有再多说什么,径自抱着苏碧落走回属于自己的帐篷。则影拔腿追了上去,亦是像道影子。 容治瞧着风天耀抱着苏碧落而去,可是他却无法在这个时候上前阻拦。她是他带着进宫的丫鬟,众人皆知,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拦。 况且现下是在夜月国,他是陪同使节大臣前来祝寿的,不可再挑起事端。 方才已经乱了分寸,他不能再不冷静。 “容治!不要和耀王发生冲突!”北辽的使节大臣大步走到他身边,不悦叮咛。 “是!”容治应了一声,大臣拂袖而去。 女医官们已将帐篷收拾干净,空气里残留着腥臭味,还有血腥味。 容治走近床塌,眼前依稀浮现刚才的一切。一想到苏碧落差点中箭死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失去她。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派的人? 容治下定决心,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伤害苏碧落的祸首! 番外 旷世恶君18 番外 旷世恶君18 夜月国的国王夜祯带领亲近的大臣终于狩猎而归。 夜祯一归营地,就从董妃那儿听到了有人受伤的消息,“皇上,方才北辽国的使节容治抱着一个中了箭的女子归来,只是那中箭的女子正是耀王的贴身侍女。不过太医已经诊治过了,那女子如今平安无事。” 夜祯狐疑地说道,“耀王的贴身侍女中箭?” “那女子名叫苏碧落。”董妃轻声回道,“据容使节声称,是有人故意要暗害。” 这里是南山,这里是皇家人狩猎的场所。 如今发生了此等严重的事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一个小小的侍女,就算是死了也不足为惜。可问题关键是这个侍女偏偏是风天耀的侍女,若是引起纷争那可就不妙了。圣歆王朝泱泱大国,若是借此事情举兵发起攻向夜月,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夜祯思忖了片刻,朝着一旁的徐公公沉声喝道,“孤要见风天耀,还有那个使节容治。” 徐公公领命前往两人的帐篷,将祯帝的旨意传达。 太子夜恬刚刚回营,尚未换下戎马装,就奔进祯帝休息的帐篷问安。 “父皇万岁!”夜恬单膝跪地。 “恬儿,你起来罢。”夜祯瞧着夜恬叩谢起身,他又是说道,“你来得正好,正巧发生了一件事,孤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办。” 夜恬抬头问道,“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孤一回营就听说风天耀的贴身侍女中了箭,而且还是有人故意谋害。”夜祯幽幽说道。 夜恬挑眉,“儿臣一定找出那个贼人!” 帐篷的帘子又被人掀起,徐公公领着风天耀以及容治入了帐。两人纷纷请安,夜祯从容说道,“孤已经知道那侍女中箭一事,现下把此事交给太子,由太子全权处理!你们有什么疑问,就在此刻说个明白!” 夜恬继而望向两人,沉静说道,“容使节,请将事情经过如实相告。” 容治神色无恙,不疾不徐地说道,“当时我追着一只野兔进了一片树林,远远地就瞧见有人骑着马等候于树林之中。我刚要上前,就看见有黑衣人躲在暗中射箭。我来不及阻止,她已经中箭。本来想要追上去,但是想着救人要紧,就没有继续追。” “那黑衣人可有什么特征?”夜恬凝声问道。 容治黑眸炯亮,“特征倒是没有,不过那贼人刚要逃跑,却被我的箭刺伤了肩膀。” “既然如此,那贼人一定还未出南山!”夜恬喝道,“来人!全军加强守卫,务必要给本殿找到肩膀中箭擦伤的贼人!” “是!” 容治轻轻微笑,那笑却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 自始至终不曾说话的风天耀终于开口,低沉的男声静诒响起,他微扬着一边唇角,漫不经心的口吻漠漠说道,“太子殿下大可以下令让全军搜查,可是只怕那人早就消失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他若是在南山,那就一定找得到!”夜恬不甘示弱地迎上。 风天耀望着对面而站的夜恬,意有所指地说道,“的确是会找到。” 夜祯听着他们几人谈话,适时说道,“好了,耀王和容使节都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情太子会妥善处理!” 两人也不多留,弯腰鞠躬转身离去。 待他们走后,夜祯沉声叮嘱,“恬儿,此事可大可小,千万不可出错!” “父皇,儿臣知道!”夜恬回道。 夜恬离开了帐篷,回到自己的营帐。 心腹幕僚早已在帐内等候,瞧见他归来立刻迎了上去,“太子殿下!” 夜恬眯起眼眸,冷冷地说道,“动手!”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本来是高兴的狩猎赛,却没有想到横生枝节。至于这骑猎到底是谁赢了,也没有定夺。打来的野物还安然放置,恐怕是要等到这“暗杀”事件的真凶追查个水落石出后,才会宣布这魁首是何人。 夜幕下的南山忽然变得危机四伏,使节大臣们更是私底下议论纷纷。 “耀王的侍女被杀手射杀,这其中一定蹊跷。”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做这种事情。” “难道是要挑起圣歆王朝和夜月国之间的纷争?” 各自的帐篷里,那些大臣们与亲信讨论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倘若事情不能完美解决,那么这里必定要成为祸患之地。 女医官从帐篷里而出,容治朝她走去,“女医官!” “使节大人!” “那位姑娘的伤势怎样了?”容治放心不下,可又不能进帐篷看个究竟,只好等着女医官而出,他追了上去询问。 女医官答道,“姑娘的伤势没有大碍,只需要休养一些时日。” 容治侧身让出道来,视线瞥向那一处的帐篷。 身体太过虚弱,苏碧落还在沉沉昏睡。盖着厚实暖和的被褥,躺着虎皮,更是柔软舒适。只是那张小脸依旧没有血色,连唇瓣都失了往日的鲜艳色泽。黑发肆意披散而下,这样的她看上去格外嬴弱,让人想要呵护。 风天耀走近床塌,低头俯视于她。 忽然,他弯腰栖近她。 那么近的距离,呼吸都贴着呼吸,清楚得感觉。 他取过一旁的脸巾,轻轻地替她擦拭汗水,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醒她,那样的温柔。 想到她在危机时刻说的那些话,又想到她那声不由自主的呼喊,风天耀停了手,似有不甘地喃喃说道,“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倔丫头。” 苏碧落是在次日晌午醒来的,胸口还一阵阵的疼,身体却好转了许多。除了无力口渴,一切都很好,并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一睁开眼,只瞧见容貌清丽的女人冲着她微笑。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楚,更是狐疑女人的身份。 “我是小芍,负责照料姑娘的医官。”小芍笑着说道。 苏碧落微微点头,却是虚弱地无法开口。 小芍立刻命人去煮些食物,又是服侍着她洗梳。 “谢谢。”喝了点水,苏碧落才能感激道谢。 “姑娘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这都是小芍应该做的。”小芍拿着梳子将她的黑发梳好,仅用粉色的束带系成一束。 宫人送来了清粥小菜,小芍耐心地喂苏碧落喝下。 喝过粥洗梳过的苏碧落看上去不再那样苍白,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她躺在床塌上,感觉手脚有些力气了。好奇地张望整座帐篷,并没有瞧见别人,她忍不住问道,“小芍,少爷不在么?” 小芍当然知道她所指的少爷是谁,压低了声音如实说道,“姑娘,耀王正在皇上那儿议事。昨日你被暗中射伤,容使节将你送了回来。后来皇上将这事儿交给了太子,命太子殿下找出射伤姑娘的人,恐怕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 原来是这样。 苏碧落又是点了点头,“那他们都平安无事吗?有没有受伤?” “耀王没有受伤。” “那……”苏碧落差点脱口而出那个熟悉的称呼,顿了顿声道,“容使节呢?” “容使节也没有受伤。”小芍取了药箱道,“姑娘,我来替你换药。” 褪了衣服,小芍一边更换伤药,一边问道,“姑娘的身子可还有不适?” “没有,只是伤口的地方还有一点点疼。”苏碧落轻声说道。 小芍瞧见她胸前的伤口已经结痂,不禁感叹道,“这金蟾蜍之泪真是神药。” “金蟾蜍之泪?”苏碧落不明所以。 小芍是胡太医的亲侄女,由于父母早亡,从小就在胡太医身边长大。虽是叔侄,其实两人亦可以说是父女。胡太医素来痴迷于医学,更是乐衷于奇珍之药。昨日耀王拿了传说中的金蟾蜍之泪救人,胡太医兴奋感慨了一宿,小芍更是听他谈了一宿。 “我叔叔说金蟾蜍之泪有神奇功效,能让将死之人回魂,也能让满身浓疮之人恢复原有容貌。现在姑娘的伤口愈合得如此之快,可见这神药不是假的。”小芍幽幽说道,“耀王用这神药救了姑娘。” 风天耀救了她? 苏碧落吃了一惊,“这金蟾蜍之泪很珍贵么?” “非常珍贵,世间少有!”小芍猛点头,“我叔叔说西域有一片火海,火海周遭的火岩石中有金蟾蜍繁衍。金蟾蜍,又名七命蟾蜍,它只活七天,每活一天,身上的赤金色就会自然加深一分。七日之后,浑身化为赤金色,燃烧于阳光之下。金蟾蜍在死之前会落下一滴眼泪,被称为金蟾蜍之泪。” “只是西域的沙漠风沙会让人迷失方向,往往尚未寻到那金蟾蜍,就早已经死于非命。况且金蟾蜍少之又少,很难发现它。那些前去寻找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不知去向。” 听着小芍诉说,苏碧落问道,“小芍,你怎会对这金蟾蜍之泪如此知晓?” “不瞒姑娘,我叔叔正是夜月的胡太医。”小芍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胡太医在帐篷外边应声,“姑娘,我是胡太医。” “进来吧。” 胡太医步入帐篷,外边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咆哮声,震入耳朵,让人心惊。 苏碧落张望着外边儿,“太医,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太医默了下,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已经找到暗害姑娘的贼人了。” 贼人确实找到了。 只是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营地中驻起的高台,夜祯居中而坐。 侍卫将那死去的贼人押来,夜恬冷冷地瞥了一眼,沉声回禀,“父皇,贼人已经找到,正是这人。箭伤在肩膀,足可以证明。不过此人在山中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服毒身亡。” 容治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容使节,不如你上前瞧瞧是不是这个人。”夜恬望向容治。 容治沉声道,“太子殿下既然将贼人找到了,那就绝不会有错。” 容治实则早已看过那死囚的伤口,确实是被他的箭被所伤。如果这太子想作假,伤口的位置决然不会那么准确无误,所以这贼人并不是替身,正是射杀苏碧落的那人。 只是,恐怕这人也仅是个替死鬼。 夜恬的视线扫过容治,继而望向风天耀,从容说道,“耀王,贼人已经找到了,如何处置就全由耀王发落了。” 风天耀连余光都没有扫向那死囚,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人已经伤了,这该如何是好?” “耀王的侍女现下平安无事,本殿一定让人好好照料。”夜恬迎上了他,淡笑说道,“本殿还可以送耀王十个八个美女。” 风天耀不知可否地“哦”了一声,漠漠说道,“整个夜月,无论哪个女子都不是我要的。幸亏碧落没有出事,否则的话……” 他微扬唇角,却只说一半。 风天耀此话一出,着实惹人遐想,也让人轰然一沉。 本来以为那个名叫苏碧落的女子只是小小的侍女,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语。 在座每一个人都意识到,那个苏碧落对于耀王而言有多重要! 风天耀望向夜祯,不疾不徐说道,“原是祯王大寿,本要好好庆祝一番。可是祯王却为了此事烦扰,让我感到惭愧,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只希望祯王寿诞高兴。” “那这件事就过去了,谁也不要再提。”夜祯顺势附和,可不想把事情搞大。 如若出事,那么圣歆王朝发兵来犯,夜月定是无法抵挡。 到时候百姓颠沛流离,夜月皇室只怕也会覆灭。 “祯王陛下!至于昨日的狩猎,不知道祯王有没有定夺究竟是谁胜了?”风天耀忽然旧事重提。 “哈哈!”夜祯大笑出声,爽朗说道,“你想要什么说了便是,孤一定满足你!” 昨日猎回的野物,确实属风天耀最多。先前侍卫们早就清点过野物,一一上报。如今风天耀提了此事,看来是想要得到奖赏。只是不知道他会要什么,怕只怕他会口出狂言。 风天耀淡然地笑道,“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何物?”夜祯问道。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他,听见他说,“我要太子殿下昨日射下的那只老鹰。” 什么?他竟然只要一只老鹰? 夜月国一向多宝石美玉,宫中的宝贝更是数不甚数,他偏偏要一只老鹰? 夜祯也有些诧异,回神说道,“好!那孤就把那只老鹰赏赐给你!” 侍卫立刻将老鹰呈上,风天耀瞥了眼则影,则影上前拿起。 “谢祯王!” “皇上,时辰不早,该摆驾回宫了!”董妃在旁小声叮咛,笑着说道,“楚丫头已经到了!” 夜祯沉声道,“诸位大臣,诸位使节,就随孤一起回宫。” “皇上摆驾回宫!” “祯王陛下万岁!” “吾王万岁!” 夜祯与董妃双双跨下高台,众人紧随其后。 夜恬冷冷地望了一眼风天耀,那目光包含了太多深意,不为人知。他徐徐转身,跟在了夜祯以及董妃后边。 容治亦是迈开脚步,回到了北辽国使节身边。他不着痕迹地回头观望,只见风天耀带着则影走向自己的帐篷。 宫人们得知回宫的消息,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胡太医和小芍也在方才离去。 苏碧落知道要回宫了,她想要下地。但是刚刚一动,伤口就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眉。 “伤还没有好,你要做什么?”低沉的男声猛然响起,风天耀步入帐中。 苏碧落霍地抬头,果然瞧见了他。转念想到是他用了珍贵的药物相救,她才能够活命,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怔怔地望着他出神。从来没有觉得,感谢的话竟然是这样难以说出口。 风天耀径自取过斗篷走向床塌,大手一扬,将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朱红色的丝绒斗篷,白狐的裘领,裹着她的小脸。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润润的闪烁着光芒,困惑迷茫的神情煞为可爱。他轻抚她的脸庞,盯着她瞧了又瞧。 “伤口疼?”他问道。 苏碧落红了脸,尴尬地“恩”了一声。 “休养几日就会好。” “恩。” “回宫了。” “恩。” “回宫之前,带你去个地方。” “恩。” 苏碧落连连点头,根本就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等到她回过神来,他却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他有力的臂膀搂着她的身体,让她乱了心绪,“少爷,我可以自己走!” “你的伤还没有好,我怎么能让你动!” “可是……” 这样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没有可是!”风天耀霸道地喝道,“你是我的人,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们要看,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阳光忽然刺目,苏碧落眯起了眼眸。 风天耀抱着她走出帐篷,朝着马车走去。一路上侍卫宫人不时注目,苏碧落挣脱不开,也无力挣扎。她只好将侧头,将自己埋在他的胸膛,躲避别人的眼光。偏偏又听见他的心跳声,那样蓬勃地跳动。 “太子殿下,耀王竟然要您射下的老鹰,他这分明是在挑衅殿下!”心腹幕僚低声说道。 夜恬飞身上了马,沉声说道,“不过是一只死了的老鹰,他想要那就拿去!本殿也不稀罕!” 幕僚亦是上马,“太子殿下说的是!” “本该要死的东西没有死成,本殿就要夺过来!”夜恬幽幽说道,挥下马鞭。 队伍朝着夜月国皇宫返回,一辆马车却离了队伍朝着南山嗒嗒奔去,马车后边还跟随了几名侍卫。 “停!”则影喝了一声。 众人果然停下,风天耀径自下了车,又是将苏碧落抱下了车。 苏碧落狐疑不已,不是要回宫吗? “少爷,你先放我下来吧。” 风天耀依旧抱着她站在马车旁边,理也不理。 则影立刻命人挖土,苏碧落不明所以。待土坑挖好,则影从马背上取下了那只死去的老鹰。他将老鹰放入坑中,让人埋了。 苏碧落顿时一愣,她这才察觉这里正是那日射下老鹰的地方。 “这只老鹰死了吗?” “不是我打下的那一只。”风天耀漠漠说道,“这是太子打下的,我赢了打猎赛,向祯王要来的奖赏。” 苏碧落忽然明白过来,难道他是因为她? “他日来访,也不会找不到地方了。”他淡然说道,却让她心湖泛起涟漪。 她不曾想过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把她所说的话记在心里。赢了打猎赛,只为要来一只死去老鹰作奖赏。 真的有这样一天么?再次回来这里? 苏碧落深呼吸,轻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今日是祯王寿诞之日,夜月皇宫一片喜庆。 放眼望去,整座皇宫都是绚丽绯色。 一行队伍从南山狩猎归来入了宫,正玄门处,早有人相迎。 “父皇万寿无疆,福寿延年!” 众人依次跪拜在地,身后更是跪了无数宫女。 他们正是夜月国祯王的八位公主,还有七位驸马。 这八位公主除了最小的公主夜楚楚之外,皆已经出阁嫁为人妻。她们的夫婿有些是夜月国的王公贵族,有些是临国的王子王孙,无一例外都是人中龙凤。夫婿们陪同她们前来祝寿,昨日一齐抵达,却不曾盼得祯王归来,如今终于盼来了。 夜祯瞧见儿女齐聚,大为高兴,“你们全都起来吧!” “谢父皇!”众人纷纷起身。 夜祯扫过面前的众多儿女,目光最后定格在最娇小玲珑的少女身上。面露慈爱的笑容,却是不悦喝道,“你这丫头是什么打扮?” 夜楚楚生得明媚可人,一身锦服打扮作英俊少年,偏偏又因天姿貌美而失了英气,只让人感觉机灵可爱。粉润的肌肤,更是弹指可破。她微微一笑,竟比阳光还要灿烂美丽。诸位公主亦是绝代佳人,可是这八公主站在众公主之间,非但没有被比下去,硬是更加显眼明目。 众人不由得眼前一亮,感叹她的美丽。 传闻夜月有八位貌美如花的公主,先后嫁了七位,如今还剩下一位。 而这位公主是祯王最小的公主,名叫夜楚楚。 如今众人瞧见了她,心里自然也有了答案,原来她就是八公主夜楚楚。 “父皇!儿臣刚刚回来,来不及更衣就急着想要拜见父皇!望父皇恕罪!”夜楚楚不卑不亢地说道,眨着漂亮的大眼睛。 董妃站在夜祯身边,笑着说道,“皇上,今日可是您的寿诞之日,如此喜庆的日子,臣妾请求皇上就不要怪罪楚楚了。况且楚楚也是急于想要见到皇上,实在是情由可原!” “她也会想要见到孤?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天!”夜祯挑眉说道,语气已经软化。 夜楚楚急忙奔到夜祯面前,像是一只欢乐的小鸟。 她亲昵地搂住他,信心满满地撒娇说道,“父皇,女儿当然想念您了!每日每夜都想着父皇,时刻不敢忘记!这次女儿外出,千挑万选了一件礼物送给父皇,我相信您看了以后一定会喜欢的!” “孤还没见到,你就夸下海口!”夜祯沉声说道。 董妃疼爱地望向夜楚楚,轻声说道,“楚楚,你这到底是选了什么礼物?” “董妃娘娘,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噢,一会儿就知道了。”夜楚楚故意卖关子。 “楚楚选的礼物一定世间少有。”夜恬站在身后,开口说道。 夜楚楚回头说道,“太子哥哥果然有眼光!” 众人一番说笑,徐公公道,“皇上,寿宴的时辰到了。” “诸位大臣,诸位使节,还有孤的儿女们,大伙儿就随着孤一起去观赏吧!”夜祯冲着众人说道。 众人随即应声朝着宴会的广场而去,这个时候,后边的马车内下来一道颀长身影。 铜制面具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光芒,黑发高高束起,玉冠锦服。他身穿一阙月牙白,迈着轻幽的步子,从后边慢慢地走向前边,看似缓慢的步伐,却步步生漪,像是一阵风吹拂而过。 他终于追上了夜祯,开口喊道,“祯王陛下。” “耀王来得正好,你就随着孤一起走吧。”夜祯不疾不徐地说道。 夜楚楚这下回来了,夜祯的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自然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他想着让风天耀随行,也好拉近关系。一会儿安排他和夜楚楚同桌而坐,那就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更是夺定风天耀绝对会喜欢上夜楚楚。 风天耀轻咳了一声,漠漠说道,“承蒙祯王抬爱,只是我突然感觉身体不适,恐怕就不能随祯王一起观赏这宴会了。不过晚宴的时候,我一定出席,敬上祯王三杯酒,望祯王海涵。” 听见他这么说,夜祯也不好多说什么,笑着说道,“狩猎在外,确实需要休息,那孤就不勉强你了,你先回去歇歇。孤就等着你在晚宴的时候,敬孤三杯酒了。” “祝祯王寿比南山!”风天耀微微鞠躬,潇洒转身。 “太子哥哥,他是谁呀?”夜楚楚站在夜祯身后,随夜恬并肩前行。这个铜面男子的出现,确实引起了她的注意。哪有人戴着面具在宫里走的,而且父皇还称他为“耀王”,显然他极有地位权势。 这样一个男子,让她感到好奇。 夜恬冷俊的容颜泛着寒光,余光瞥过擦肩而过的风天耀,这才开口说道,“他是圣歆王朝的使节风天耀。” “风天耀?”夜楚楚喃喃念道。 她自小生在皇宫,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祯王和先皇后对她疼爱有加,七位公主姐姐也全都宠着她。就连太子夜恬,也是和她一起长大,对她这个妹妹十分喜爱。 这样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外界的种种困苦,也不会知道那些传言。 夜恬扭头望向夜楚楚,沉声说道,“圣歆王朝熠帝的皇弟。” “原来是皇亲国戚。”夜楚楚算是明白了。 圣歆王朝乃是九国之首,这点她还是知道的。怪不得父皇要称呼他为“耀王”,原来是圣歆皇帝的弟弟。 “可他为什么戴面具?”夜楚楚又问。 夜恬冷声说道,“故弄玄虚罢了。” “故弄玄虚?”夜楚楚睁着大眼睛,一脸困惑。 夜恬扯开了话题,不再纠缠于这四个字,只是简单说道,“那个耀王受了风寒,不宜吹风,所以就戴着面具。” “什么风寒这么严重?”夜楚楚好奇依旧,嘟哝着嘴说道,“我以前受了风寒,也不用戴面具呀!歇息几天,再喝些药就会好!难道他长了一脸麻子?还是他长得太丑了,所以要戴个面具遮一遮?其实不用遮嘛,长的是丑是美都是天生的!” 听着夜楚楚天真的话语,夜恬不由得摇头轻笑。 夜恬低头呓语,提醒说道,“楚楚,你可不能和他太过亲近,不要去招惹他,知道吗?” “为什么?” “他受了风寒,恐怕会传染。” “哦,我知道了。”夜楚楚乖巧地点头,夜恬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夜恬已经从母妃董妃那儿听到了一些消息。 父皇有意想要撮合夜楚楚与风天耀,让两国更加交好。他询问过董妃,父皇的意思如何。董妃告诉他,皇上心意已决,看来是斟酌过许久才定下来的事情。这次借着寿诞之喜,许是要喜上加喜,促成这门婚事。 夜恬当然明白父皇的心思。 圣歆王朝,九国大陆最为浩荡的王朝,兵力财力物资全都凌驾于另外八国之上。早先战王掌政的时候,圣歆王朝就已经鉴定了基础,之后战王销声远去,熠帝小小年纪就接管整个王朝,起初并不被看好,但是这些年来却将国家治理得风声水起国泰民安。 如果夜楚楚嫁给风天耀,那么夜月国就依仗了圣歆王朝,不会再有任何忌惮惧怕。 只是,夜恬对于那个风天耀实在没有好感。 他是不会容忍自己心爱的妹妹嫁给那个风天耀的。 阳光灿烂,马车驾到了遂安殿。 则影掀开帘子,“少爷,遂安殿到了。” 风天耀先行下车,小心翼翼地抱出苏碧落。 许是这几个时辰的路途劳顿,又许是身上有伤吃了药,苏碧落这一路上都睡得昏昏沉沉。马车停了下来,她都没有醒来。直到风天耀将她抱下马车,她感觉身体忽然晃动,这才幽幽醒来。 一睁开眼睛,就瞧见那张铜面具,苏碧落的意识还有些朦胧。 风天耀的声音格外低沉温柔,“你接着睡。” “少爷,我们回宫了吗?”苏碧落惺忪问道。 风天耀“恩”了一声,又是霸道命令,“你接着睡就好。” 苏碧落闷声不语,却是有些醒了。阳光懒洋洋地照在她的身上,她被风天耀抱进了春院,“少爷,你放我下来吧,我不想睡了。” “不准,你需要休息。”他硬声喝道。 “一直睡觉得头很沉很不舒服,天气这么好,我想在院子里坐一会儿。”苏碧落小声说道,那语气满是恳求。 她的声音这么柔软无力,风天耀不由得停下步伐,“则影,去取张躺椅来。” 则影立刻搬来了躺椅,宫人们也抱来了毯子。 静怡的院子里,放下一张躺椅,铺了软而温暖的毯子。 风天耀将苏碧落轻轻地放在躺椅上,又是扯过毯子将她盖得严实,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小芍在旁细心服侍着,端茶送水。 空气里忽然传来丝竹之声,苏碧落抬头望向天空,诧异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小芍在旁轻声答道,“姑娘,皇上正在摆宴贺寿。” 苏碧落点了点头,继而望向身旁清闲而坐的风天耀,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没去?” 风天耀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水,这才说道,“我这不是在陪你。” 他的话语让苏碧落心湖一动,尴尬的同时却还有一丝异样的悸动。她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又是说道,“我身体不适,自然是要休息,陪你也只是顺便,你可不要暗自高兴。” 这个家伙……苏碧落蹙眉,真是没三句好话! 小芍在旁看着,总觉得耀王和苏姑娘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 则影提着笼子而出,挂在了树枝高头。 笼子里关着的猛禽正是那只先前被风天耀射下来的老鹰。 老鹰的翅膀中箭受了伤,现在用纱布包裹着。经过细心照料,老鹰恢复很好,虽然离康复还需要一段时日。老鹰被关在笼子里,显得有些焦躁,不时地撞击笼子,发出尖锐的嘶叫声,像是要打破铁笼飞出去。 “好凶猛的老鹰。”小芍在一旁说道。 苏碧落瞧着这只老鹰被关在笼子里没有了自由,又瞧它这么苦苦嘶叫,想到它的伙伴已经被箭射死,不禁有些惆怅。 “少爷,你会放了这只老鹰吗?” 风天耀盯着老鹰,冷声说道,“放了它?我为什么要放了它!” “老鹰是属于天空的猛禽,如果将它关起来了,那它就如同失去了翅膀一样,就算是治好了,也不再是翱翔在天空的猛禽了。”苏碧落凝望着笼子里的老鹰,幽幽说道。 风天耀轻笑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来,“老鹰难驯,可我就是要驯服它。若是不听话,那就不给它东西吃,饿它几天。” “那它若是还不听话呢?”苏碧落急急问道。 “它若是再不听话,那我就杀了它。”他轻飘说道,绝不是开玩笑。 “好不容易治好了它,就这样杀了它不是太可惜了?” 风天耀转过身走向屋去,他冷冷的男声传来,伴随着脚步声远去,“得不到的东西,毁了也好。” 苏碧落怔住了,只感觉一阵寒意袭上全身。 番外 旷世恶君19 番外 旷世恶君19 “姑娘,这是耀王命人炖的当归人参汤。”宫人端来了补汤。 小芍接过汤碗,服侍着苏碧落喝汤。 苏碧落却没什么胃口,并不想喝,“先放下吧。” “姑娘,耀王说了,姑娘若是不喝,那奴婢就要受罚。”宫人哀求说道,一脸为难。 苏碧落顿时没辙,那人怎么只知道拿人威胁! 从小芍手中接过了碗,苏碧落勉强喝了小半碗。 宫人瞧见她喝了,想着可以交差不用受罚,自然是转身而去。 午后的阳光大好,这样舒适的日子,她望着那只老鹰,只觉得抑郁难挡。 则影的目光在苏碧落与鸟笼之间徘徊游移,过了一会儿,他将笼子提进屋去。 老鹰发出凄厉的嘶叫声,丝毫不亚于它失去同伴时的悲鸣。 不知不觉中日落西头,小芍扶着苏碧落进屋。 临近晚膳,诺大的桌上惟有苏碧落一人。 风天耀不知道去向,则影亦是。 小芍轻声说道,“姑娘,耀王前去皇上的晚宴了。” 原来是晚宴。 苏碧落点了点头,瞧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可依旧没什么胃口。 小芍却在旁边念道,“耀王走的时候,特意吩咐宫人一定要煮些美味,姑娘快些尝尝吧。” 苏碧落有一瞬间失神,扭头笑道,“小芍,一个人用膳没意思的,不如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不,这可使不得。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女医官,怎能和姑娘一起用膳。”小芍惶恐说道,不敢从命。 “坐吧,你若是不陪我,我也不吃了。反正这儿也没人,不会被人发现。再说了,要是有人发现,也是我硬拉你一起,别人也怪罪不了你。”苏碧落拉着她的手坐下,小芍听见她这么说,只好顺从了。 小芍吃得津津有味,这些美食可是平常时候吃不到的。 用过膳洗梳上了床塌,苏碧落听见远处的丝竹之声隐约不断。 只是这热闹全是他们的,这座皇宫对于她而言是冷冷清清。 “小芍,你给我说说这夜月国的事儿吧。”躺了一天闲来无事,确实睡不着,苏碧落闷得发慌。 小芍听话地搬了椅子坐在床沿,娓娓道来,“姑娘,皇上只有一名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深受皇上宠爱,他的母妃就是董妃娘娘。皇上还有八位公主。说起那八位公主,最漂亮的当然要属八公主夜楚楚。她不仅人生得漂亮,而且善良活泼,宫里的人都喜欢她。” 小芍说着宫里的事儿,苏碧落静静聆听。 “除了八公主外,其余七位公主都出嫁了。”小芍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说道,“姑娘,其实小芍觉得耀王对姑娘挺好的。” 苏碧落顿时诧异,“有么?” “有啊!”小芍猛点头,“姑娘知道么?我听说啊,先前太子殿下找到了伤姑娘的贼人,可是那贼人死了。殿下说要送给耀王十个美女呢,可是耀王却说……” 苏碧落睁着大眼睛,瞧见小芍笑着说道,“耀王说,整个夜月,无论哪个女子都不是我要的。” 那么突然,她的心忽然一动,像是被触动了。 他怎么会这么说!他为什么这么说! “姑娘,您跟了耀王一定好多年了吧?虽然我年纪小,可是我觉得女儿家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实在是不容易,更何况是耀王这样的男子呢。耀王能这么说,一定是姑娘有心了。”小芍喃喃说着,苏碧落感到微乱,索性侧过身去。 “姑娘,您困了么?” “恩,有些困了。”苏碧落闭上了眼睛,不想去思忖这些。 今日午后,风天耀的话语却在她的耳边盘旋。 他太过偏执,让她心中激起千层浪。 得不到的东西,竟然说毁了也好。 这个家伙绝对是惹不得,若是惹了他,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可是她却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很多时候,苏碧落都会想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招惹他,恐怕她会过得很平静。 怪只怪年少贪玩。 夜渐渐深了,设有晚宴的大殿内却热闹非凡。 歌舞升平,鼓乐绕梁。 大殿之上祯王和董妃双双而坐,左为太子夜恬,以及几位公主驸马。右为大臣使节。 至于风天耀,他则被安排坐在右边最靠近祯王的桌位。 晚宴开始至现在,众人一边观赏绝美歌舞,一边喝着酒尽兴。 忽然,大殿外徐徐步入轻盈的女子。 女子一身粉紫色霓裳,勾勒出纤细曼妙的身姿。她的脚更是小如三寸金莲,步步生花。她每走一步,脚下印出一朵莲花,金色的粉末芡出莲花。巧颜兮盼,美眸生波,她笑起来仿佛这世上任何的事物多失去了颜色,亦是让人忘记了存在。 来人正是八公主夜楚楚。 夜楚楚一到来,惹得众人注目,她微微欠身,“父皇万岁!女儿给父皇请安!” “你起吧!”夜祯瞧她恢复了女儿家打扮,又见满殿的人都往她瞧,更是自豪。余光瞥向右侧,果然风天耀也在瞧她,他满意喝道。 “谢父皇!”夜楚楚起身,伸手拂向后边,笑着说道,“这是女儿送给父皇的礼物!希望父皇喜欢!” 两名宫人抬着宝物上前,红色的巾帕盖得严实,众人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熄灯!”夜楚楚走向那宝物,柔声吩咐。 宫人们立刻将灯灭了,大殿内漆黑一片。 夜楚楚慢慢将巾帕揭开,绮丽的光芒由巾帕揭开的刹那闪烁而起,让人为之震惊。 那是一颗纯粹通透的夜明珠,足足有一只碗那样的大小。空气似乎多被凝结,全部环绕至宝珠四周。夜明珠本身发出荧绿光芒,像是黎明初上夜幕离去之前的启明星,又像是无数萤火虫聚成的光球。它散发出独特的光芒,吸引了众人目光。 夜月国以珠宝为名,夜明珠自然也有。 但是这么大的一颗夜明珠,这样的明亮,实在是稀少罕见。 恐怕九国大陆,再也找不出第二颗这样的宝珠。 大殿内寂静无声,不知道谁忽然赞美叹息,“真是美轮美奂,世间难寻啊。” 夜楚楚捧起那颗夜明珠,借着宝珠的绿光,她再次欠身请安,那模样显得格外柔美虚无,飘渺的身姿摇曳,“这颗夜明珠是女儿送给父皇的礼物,希望父皇万寿无疆福如东海,夜月国国运昌荣,百姓风调雨顺。” “祝愿吾皇万寿无疆福如东海,夜月国国运昌荣,百姓风调雨顺。”臣子们纷纷附和。 刹那之间,大殿灯火通明,宫人们又将灯火逐一点燃。 夜楚楚这番玲珑心意,夜祯已然喜形于色,“好,孤很高兴!” “女儿敬父皇一杯!”夜楚楚取过一杯美酒,执袖相敬。 饮下一杯酒,夜祯笑道,“楚楚,你就与耀王同坐一桌吧,也好离孤近些。” “是。”夜楚楚乖巧应道,转身走至右侧第一桌。 夜祯这话一出,着实让众人心中生困。 八公主应该和其他几位公主坐在一起才对,现在居然安排到耀王身边了。祯王的安排看来没有那么简单,恐怕是为了要拉拢耀王,想给八公主制造机会,好亲近耀王。 这样一来,拉拢的不单单就是耀王。 还有,让八国忌惮的圣歆王朝。 对于那些目光,风天耀一向不会理会。他独自饮着酒,则影就跪坐在他的身后。他低头不语,想着方才那颗夜明珠,就想到了他那位不安分的娘亲,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将娘亲牢牢看住。 他沉静思量,忽而听见身旁传来柔柔女声,“耀王,你的风寒好些了没?” 风天耀徐徐扭头,瞧见夜楚楚坐在他的身旁,关切地望着他。 “恩。”他漠漠应声,算是回了她的话。 夜楚楚瞧他这样冷淡,倒也没有怎么生气。只是见他继续喝着酒,一杯又一杯,忍不住又道,“耀王,受了风寒的人,不宜喝那么多酒。” 许是不想再开口说话,许是不想再与她多有任何纠缠,风天耀索性放下酒杯,不再喝了。 夜楚楚见他如此,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丝竹声再起,舞姬们身穿奇装异服依次闪入殿中,跳起了西域风情的波斯舞。她们头纱遮面,别有一番风情。特别是领舞的舞姬,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跳起舞来让人魂牵梦绕,她是夜月极富盛名的女子,名叫雪姬。 雪姬,人如其名,肌肤如雪,唇红齿白,是个冷艳的女子。 众人聚精会神地观赏这绮丽的波斯舞,被雪姬妖娆的风采所迷。 夜楚楚不经意间侧目,发现身旁的这位耀王镇定自若,完全没有被惊艳。雪姬在他眼中,竟然完全被漠视。 “耀王,你戴着铜面具,会不会气闷?”夜楚楚好奇问道。 风天耀默然不应,径自坐在那儿旁若无人一般。 夜楚楚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他应声,这下子是有些委屈。她突然很想摘下他的面具,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难道真的长满了麻子?还是很丑? 又或者,这张铜面具下的脸会让人失神的俊美? 雪姬摆动着腰枝,婀娜的身材曲线毕露。纤细的胳膊慢慢伸展开,整个人在原地跳转着圈。她的目光,不时地投射向左侧而坐的太子。 夜恬喝着酒,俊颜冷冷的,神情更是无谓。 没有得到眼神示意,雪姬依旧灿烂微笑,只是眼底却蹿过一抹失落。 容治坐在右侧比较靠后的位置,他本就无心欣赏,全部的心思都惦记着另一个人。不知道她怎样了,有没有好一些。他不动声色地扫向大殿前方,祯王和董妃正在欣赏歌舞。他侧头望向某个角落,太子在那儿,还有……风天耀也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容治喝完杯中的酒,将酒杯放下了。 “大人,我去去就来。” “那你快去快回。”北辽使节应了一声,容治作揖离去。 出了宴会大殿,容治立刻奔向遂安殿。 远离了大殿的丝竹鼓乐,遂安殿这边就显得冷清许多。尽管一路走来,宫中挂着红色的喜庆灯笼。就连巡逻的侍卫,提着的灯笼也是贴有“寿”字。穿过无人小径,遂安殿就在前方了。 容治刚奔进春院,宫人瞧见了他,立刻上前喊道,“使节大人。” “我是来见苏碧落的,请帮我通传一声。”容治沉声说道。 “大人请稍等。”宫人回道,转而奔进屋去。 卧房里,苏碧落闭上眼睛正在养神,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睡着。也许是因为之前睡了太久,又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大好的原因。 “咚咚——”敲门声响起,小芍前去开门。 “怎么了?” “小芍,外边有位使节大人要见苏姑娘。” “使节大人?” “北辽国的使节容治大人。” “姑娘已经睡了,你去回了使节大人。” “是。” 宫人和小芍在门口小声对谈,屋里的苏碧落听得一清二楚。北辽国?容治?她急忙转过身来,开口喊道,“我没有睡着,不用回了他,就请他在外厅,我随后就来。” 宫人点头而出,小芍回头道,“姑娘,你不是睡了吗?” 苏碧落径自掀开被子,想着不好拆穿自己,轻声说道,“刚才睡了一会儿就醒了,现在也睡不着了。小芍,你帮我穿衣服扶我出去” 小芍急忙将厚实的斗篷披在她的肩头,扶着苏碧落走到了外厅。 容治已经在外厅等了片刻,听到脚步声急忙扭头,只见苏碧落在一名宫人的搀扶下走进厅来。胸口的伤虽然开始愈合了,但是身体还很虚弱,脸色也有些苍白。她也瞧见了他,露出一抹笑容。 容治迎了上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从宫人手中扶过她,让她坐下了。 “姑娘,我就在外边候着。”小芍虽然不知道她和这位使节大人是什么关系,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熟识。想着两人肯定是有话说话,她也不好多留,回了一句转身就出了外厅。 “你是不是已经睡下了?如果睡下了,让宫人跟我说一声就好了!何必起来见我?身体还没好,这样走来走去扯到了伤口怎么办?我可以明日再看你!”容治弯腰说道,伸手抚开她肩头散落的发丝。 苏碧落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其实我睡了一天了,也没有睡着!不过今晚不是祯王寿宴吗?你怎么过来了?宴会散了吗?” “没散,这会儿时辰还早,当然不会散。我是悄悄出来的,不能多呆,马上就要回大殿去。倒是你好不好,伤口还痛不痛?”容治难掩担心沉声问道,仔仔细细地在她身上打量。 苏碧落原本就不丰盈,现在受了伤就变得愈发瘦弱了。她笑起来的时候,淡淡的,柔柔的,让人感到舒适。此刻的她,周身聚集了一股难以言语的嬴弱,透着几分骨子里透出来的灵巧聪慧。 这样的她,让容治有些不想放手。 “阿治,我没事,我很好,你不要担心。过几天我就会恢复了,和以前一样会跳会跑,什么事都没有。”苏碧落听见他这么说,知道他是乘机偷跑出来的,又是感动又是不安。 容治怔怔地望着她,回神说道,“这就好。” “碧落。”他又喊了一声。 “恩?” “你……”容治思忖着想了想,开口问道,“祯王大寿将完,我也要回北辽国。你有什么打算?你是回阁邱国吗?还是继续跟着风天耀?” 苏碧落顿时蹙眉。 那些银子没有着落,那张契约还在他的手中,银两没有还清,她当然是走不了的。 苏碧落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转而催促,“阿治,你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被发现的话,那就不好了。” “碧落!”容治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急急喊道。 苏碧落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阿治,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无论我是回阁邱国,还是继续跟着他,我都会好好照顾自己。” “照顾自己?你若是会照顾自己,也不会受伤了!”容治依旧不放心。 他心里明白,那些贼人一定是冲着风天耀而来。苏碧落只是寻常普通的女子,肯定不会有什么仇家,而且她才刚来夜月,根本就不会与谁结仇。她这样跟随着风天耀,无疑是跟着隐患,随时可能会遇到危险。 况且,到底是谁派人射杀她,这还是未知。 她的安危,也同样未知。 苏碧落无声叹息,只好装出自己困倦的样子,喃喃说道,“现在我有点困了,好想睡觉。” “那快去睡吧,我也走了。”容治不再逗留。 小芍就在厅外等候,门一推开,她扶身请安。待容治走出院去,她奔进厅内,扶起了苏碧落。 “姑娘,这位使节大人这么晚了还来探望姑娘,一定很关心姑娘!”小芍边走边道。 苏碧落道,“我们是儿时的伙伴。” “原来是青梅竹马!”小芍恍然大悟。 青梅竹马?苏碧落念着这四个字,感到有些生疏,还有些奇怪。 其实他们三个,是在同一时候认识的。 小芍双眼发光,笑着说道,“我看耀王待姑娘好,这位使节大人待姑娘也好,不知道姑娘心里更偏向谁呢?姑娘喜欢谁呢?” 喜欢谁?苏碧落脸上一红,忽然茫然。 容治匆忙赶回宴会大殿,众人正在行酒令。 “怎么去了这么久?”使节大人不悦地低声质问。 容治沉声回道,“刚才喝多了酒,所以我出去走了走醒醒酒。” 使节大人自然也不多说什么,恰巧轮到他行酒令,兴高采烈地加入了行列。 容治漠漠侧目望去,瞧见风天耀坐在那儿。而他身边的八公主,似乎正在和他说话。他瞥向后边的则影,目光在一瞬间对上了则影,他知道则影发现了他方才的离去。 容治拿起酒喝了一口,从容冷静。 “少爷,他回来了。”则影朝前栖近回禀。 一整个晚上,风天耀都没有怎么说话,也没有喝酒。 夜楚楚接到了花枝,展露笑颜接了酒令,“我有一枝花,斟我紫儿酒,唯愿花似我心,几岁长相守。” “好!八公主好才情!”众人夸赞道。 夜恬注意着夜楚楚,只怕他这宝贝妹妹会与那风天耀相谈甚欢。 只是一晚上,风天耀都没有怎么说话。 夜楚楚将那花枝双手递向风天耀,他伸手取过,富有磁性的男声幽幽响起,大殿里忽然安静下来。他的举止幽雅,手指夹着花枝,念出了诗句,“满满泛金杯,我把花来嗅,不愿花枝在我旁,付与他人手。” 风天耀念出这四句诗词,惹得在座众人拍案叫绝。只是暗自静默一想,却又觉得不妥。这酒令其中暗藏的意思,足够让人生惑。若是将花枝喻为八公主,那么最后两句诗词却是隐语道明。 众人依旧在笑,不敢多言,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耀王这诗果然绝佳!” “所言甚是!正是绝佳!” “满满泛金杯,我把花来嗅……好诗好句!” 众人举起酒杯相敬,风天耀放下花枝径自倒了三杯酒,执杯对向高位上的夜祯,漠漠说道,“祯王陛下,我敬陛下三杯酒。” “第一杯,祝祯王福寿安康!” “第二杯,祝百姓安居乐业!” “第三杯,祝夜月与圣歆永世交好!” 风天耀每说一句,就喝下一杯酒,他风姿绰绰,自有一股逼人英气,浑身透射出不一样的卓越气质。而他醇厚的男声格外动听,竟然比丝竹鼓乐还要醉人出众。他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却又显得那样夺目。 夜楚楚侧目望着他,盯着他的铜面具瞧了又瞧。 隔了一张面具,她在脑海里描绘着他的容貌。 “好,你这三杯酒孤一定要喝了!”夜祯大为高兴,亦是一连喝下三杯。 “祯王陛下,我突然有些不适,所以只能先行先离席,还希望不要扫了陛下的兴致,陛下莫要怪罪。”风天耀道。 夜祯得了他那三句话,心情哪会不好,拂袖道,“你身体不适还要来陪孤喝酒,孤怎么会怪罪你!你快些回去歇息,明儿孤再与你好好聊聊!” “谢祯王。”风天耀站起身来,则影跟随在后。 容治默然不语,当两人走出大殿以后,他才抬头瞥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 而坐于左边桌案的太子夜恬冷哼了一声,像是十分不满。猛地抬手喝下一杯酒,望向对面孤单而坐的夜楚楚,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不要一个人在那儿。 夜楚楚瞧见夜恬的举动,自然明了。 她正要起身,余光扫向那枝被遗落的花枝,整个人一怔,她拿起花枝走向了夜恬。 待她在他身边坐下,夜恬说道,“一枝花枝,你拿着做什么。” “太子哥哥,你不觉得这枝花枝特别漂亮么?”夜楚楚双眸泛光,盯着花枝的粉色花苞。 夜恬眉宇一皱,忍不住叮咛,“楚楚,不要和他太接近,他受了风寒会传染。” “若是真的会传染,那我刚才坐在他身边那么久,早该传染了。而且还是父皇让我坐在他身边的,他一定只是寻常的风寒,不打紧的。”夜楚楚自有一番解释,没有再听信于他。 夜恬见她神色不对,小脸绯红,低声问道,“怎么?难不成你对他有意思?” “什么!什么有意思!太子哥哥莫要乱说!”夜楚楚摇了摇头。 夜恬又道,“你不是对他有意思,那为何拿着这枝花枝不放?” “我只是觉得……”夜楚楚思忖了下,喃喃说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奇特很与众不同很神秘。” 恐怕他是唯一一个对她这样冷漠的男子。 满满泛金杯,我把花来嗅,不愿花枝在我旁,付与他人手。 夜楚楚暗暗念着最后两句诗,忽而一笑。 灯火阑珊,宴会的大殿里有酒香散出。深蓝色的夜空,漆黑如墨,月牙儿悬挂于高空之上,伴随着星辰闪烁。 月影落在湖面,星光荡漾洒下。 遂安殿春院的卧房里,苏碧落侧身躺着,依旧没有睡着。 “我看耀王待姑娘好,这位使节大人待姑娘也好,不知道姑娘心里更偏向谁呢?姑娘喜欢谁呢?”小芍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让她感到烦扰。 可她为什么会烦扰? 正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烦扰,苏碧落愈发睡不着了。 突然,听见“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小芍轻柔的呼喊声随后响起,“耀王!您回来了!” “出去!”低沉的男声喝了一声,小芍应声而出,门又是“嘎吱”关上了。 苏碧落背着身,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怎么回来了?难道是宴会结束了?她揣测良久,却不见他有任何动静,他到底是做什么?怎么不出声? 正当她狐疑的时候,风天耀走到床沿。 他一栖近,就有酒气逼近,让她难受得蹙眉。 苏碧落只好假装睡觉,想着他见自己睡着了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 没有想到风天耀偏偏在床畔坐下,却依旧没有说话。 虽然她闭着眼睛,但是苏碧落可以察觉到他正望着她。那种目光太过逼人,让她本能的感到不自在。 风天耀瞧见她刻意压制着自己,还有那隐忍蹙起的秀眉,他却不去点破她在装睡的事实,放任她继续伪装。他瞧了她半晌,忽然低下头来,慢慢俯身压向了她。 酒气越来越近,还有他慑人的气势。 苏碧落来不及思索,只感觉双唇被人封锁,他并没有过分地索吻,仅是蜻蜓点水般得碰触她的唇瓣。他的唇,薄凉的温度,让她沾染了些许寒意。 刹那之间,他的气息透过吻传来。 苏碧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听见脚步声响起,又听见门被打开关上的声音。 屏气凝声了许久,她这才睁开眼睛。 一室寂静,仿佛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来过,空空落落。 苏碧落望向他离去的方向,手指轻触唇瓣,却是懊恼不已。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吻了她! 苏碧落没有提起那个晚上的吻,只当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是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她不提,他更是不会提。 风天耀一向我行我素,很多时候纵然是问他,他也是不会答的。 可是,苏碧落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是说不出来缘由。 或许是因为,风天耀突然对她冷漠疏远。其实他能这样对她,她应该高兴才是,还省了心不用被他烦扰。但是每每目光不经意间与他撞上的时候,他那双慑人的眼眸总会让她心悸,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些日子,风天耀三不五时被夜祯请去叙话。 由于她的伤还没有好,他们就在夜月暂时逗留休养。至于其余七国的使节大臣,则在寿宴结束后的次日纷纷起程回各自的国家。 容治也是在次日前来告别的。 那天午后风天耀前脚刚走,容治后脚就到了。 苏碧落依然记得他所说的话,“碧落,我马上就要走了,随大人回去北辽国。你的伤还没有好,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护送大人回北辽之后,立刻就会来找你。在我回来之前,你若是提前要走,千万告诉一声女医官小芍你的去向,我有话要对你说。碧落,不然的话,你跟我一起走?” 面对容治请求,苏碧落只是微笑。 容治知道她性子一向倔强倨傲,决定的事情更是不会轻易改变。离去之时,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璀璨的水晶放到她的手中,“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很喜欢彩霞水晶,可惜后来弄丢了。这块水晶虽然没有彩霞水晶那么漂亮,但是也还算不错,这次可要收好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不要,那就丢了吧。” 苏碧落一听这话自然无法拒绝,只得握住水晶欣然接受。 容治就这样走了,随着北辽国的使节大人走了。 苏碧落则继续留在宫中休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眨眼就过了十余天。 这十余天,她过得很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伤口在慢慢复原痊愈,她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再加上那金蟾蜍之泪的效用奇迹,平日里金衣玉食也是照料有佳,伤口不但好了,她也能跑能跳,完全和健康的人没有差别。 几个宫人正在后院里打扫,悄悄说起了话来。 “这些日子,耀王天天被皇上请去,宫里都在传皇上要把八公主许给耀王。” “楚楚公主这么漂亮,耀王一定会喜欢八公主。” “我想也是呢,所以碧落姐的伤好了,耀王也不肯走。” “可是碧落姐不是耀王的人吗?她难道都不会生气?” “你真是傻!碧落姐只是耀王的贴身侍女,就算是有所不甘,也只能如此。” “耀王很喜欢碧落的,碧落受了伤,他都亲自抱她回来。不过现在皇上有意将八公主与他撮合,我看耀王一定也对八公主有意思了,所以才会冷落了碧落。哎,好歹也有过疼宠的日子,已经够了。” “可是我觉得碧落姐人很好,有些替她委屈。” “咱们八公主也很好啊。” 宫人们小声地说着话,苏碧落站在院外,一时止步不前。 忽然,身后响起漠漠男声,“苏姑娘,请跟我来。” 苏碧落回过神来,扭头瞧见则影站在身后,轻声回道,“我放下东西,就随你去。” 苏碧落本要亲自洗衣服,这下只好将衣服转手交给宫人们来洗。 煦丽的午后,皇宫的后花园鸟语花香,正是灿烂时光。 六角亭里,夜祯和风天耀正在下棋对弈。 不远处的小径,董妃与夜楚楚并肩慢慢走来,身后跟随了几个宫女。董妃富贵明丽,夜楚楚娇俏可人。特别是夜楚楚,今日的她梳了好看的蝴蝶发髻,蓝绿色的霓裳,整个人轻盈的像是一只蝴蝶翩翩欲飞,笑容更是甜美。 董妃从宫女手中端过托盘,将糕点放在了石桌上,“皇上,耀王,这是臣妾和楚楚一起做的糕点,你们尝尝吧。” “天耀,你的棋艺实在是精湛,孤输了。”一盘棋恰巧下完,夜祯叹息道。 “祯王谦让了。”风天耀幽幽说道。 夜祯道,“来来来,和孤一起尝尝这糕点。” 夜祯拿起尝了一块,风天耀也拿起一块糕点。 瞧见两人吃着,夜楚楚开口问道,“父皇,耀王,糕点的味道怎样?” “味道不错,没想到我们楚楚的手艺这么好!孤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夜祯笑着说道。 董妃在一旁道,“这丫头一早就问我该怎么做糕点,让我教她做。刚刚蒸好的糕点,马上就拿来给皇上还有耀王尝一尝。” “八公主亲自做的糕点,这让我受宠若惊。”风天耀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浅尝辄止。 “没什么,只是一些糕点,就当是我送给耀王到来夜月的礼物吧。”夜楚楚灿烂微笑。 风天耀望着她,不疾不徐说道,“八公主送了礼物给我,可是我却没有礼服回赠。不知道八公主想要什么,我也可以送给八公主。” “礼物?”夜楚楚睁大了眼睛,“你要送给我礼物?” “恩。” “什么都可以吗?” “恩。” 风天耀再次应声,夜楚楚扬起唇角,大胆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说了。之前听说耀王受了风寒不宜吹风,现在应该好些了吧?不知道可不可以将你的铜面具摘去,让我瞧瞧你的模样?” “你就不怕我长得不好看吓到你?” “我不怕。” 风天耀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探向面具,将其摘去了。 番外 旷世恶君20 番外 旷世恶君20 夜楚楚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盯着他瞧。 铜面具慢慢地摘下,只见一张俊魅非凡的容颜曝露于空气中。棱角分明,鼻梁若悬,剑眉星目,异常挺拔飞扬。他薄薄的双唇轻抿,一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弧度。他似有若无的笑容,足够勾人心弦,让人为之沉迷,眉宇之间慑出的威仪又是不容人抗拒。 风天耀淡淡微笑,沉声说道,“希望没有吓到八公主。” 在场的三人均是呆了。 虽然风天耀在夜月待了一段日子。 但是打从一进皇宫开始,他就戴着面具。整个皇宫上下,连同皇帝夜祯在内,全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遂安殿的春院,服侍的宫人们平时也不亲近他,起初由贴身侍女苏碧落照料,后来苏碧落受伤休养,就由近身侍卫则影照料起居生活。 现下风天耀以原来的面目示人,着实让三人吃惊。 谁也没有料到,风天耀竟然是这样一个美男子! 夜楚楚已然看得呆了,这些日子她经常与他见面,谈笑之间已被他的沉静从容所吸引。她也曾想过他的容貌,可不曾料到他居然生得这样俊俏。这样的五官,宛如阳光如此夺目。 “原来耀王长得这么好看。”夜楚楚脸上漾起娇羞,笑着说道。 风天耀只笑不语,不置一词。 此时,则影终于带着苏碧落来到了后花园。 踏着一地的清雅芳香,苏碧落呼吸着清新空气,一路走来感到十分舒畅。她抬头望去,远远瞧见几人聚在凉亭里。 坐着的两人正是夜月的皇帝夜祯,还有风天耀。 另外两人是之前曾经见过面的董妃,至于另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她真得好美,仅仅是瞧见了侧脸,就已经惊为天人。 苏碧落忽然想起了那些宫人们的谈话。 “这些日子,耀王天天被皇上请去,宫里都在传皇上要把八公主许给耀王。” “楚楚公主这么漂亮,耀王一定会喜欢八公主。” …… 她是八公主,她是楚楚公主。 一定就是她了。 苏碧落已经断定她的身份,忽然瞧见了什么,又是大为震惊。风天耀来到夜月国之后就一直戴着面具,怎么现在突然就摘去了。他坐在那儿,距离并不遥远,他并没有望向她,依旧与他们在叙话。 苏碧落低下头来,心中忽然有些微乱。 “祯王陛下,董妃娘娘,八公主。”则影在亭子外停下步伐,一一呼喊,“耀王,人带到了。” 苏碧落亦是呼喊,“祯王陛下,董妃娘娘,八公主,耀王。” “碧落,你虽在夜月受了伤,但是祯王陛下赐了你许多奇珍药物,又是让宫中最好的太医治疗你,理应你也该向祯王陛下道谢。”风天耀终于扭头,目光从夜祯身上移至了苏碧落。 苏碧落低着头,果然顺从道,“碧落谢祯王陛下!实在是感激不尽!只能祝愿祯王健康长寿!” “你这伤不碍事了吧?”夜祯问道。 “不碍事了,伤全好了。”苏碧落回道。 “那就好。”夜祯点了点头,董妃笑道,“天气这么好,不如耀王和楚楚去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夜楚楚期许地望向风天耀,却见他站起身来,“那就去吧。” 风天耀与夜楚楚并肩走出亭子,几个宫女随后而行,则影亦是跟随。苏碧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要走,但是又没有人准许她离开。这样的场合,她如果私自行动,似乎也是不大妥当,只好走在最后边。 “皇上,原来这耀王生得这么俊俏,这下和我们楚楚站在一起,果然是般配!依臣妾看,耀王是对楚丫头有意思的!皇上,这门亲事看来不是难事!”董妃欢喜说道,越看两人越觉得匹配。 夜祯同样满意,“若是真能促成婚事,自然是好。” 皇宫的花园,自然是百花盛开的地方,就连这花朵也要争奇斗艳。蝴蝶飞在花丛中,上上下下。 “耀王,你看这边!”夜楚楚清灵的笑声不时从前方传来,像是黄莺在歌唱。 苏碧落始终默然,一路扫过沿路的花儿,倒也怡然自得。 前方行走的人忽然停了下来,苏碧落也是迟迟停步。她抬头望去,只见夜楚楚漫步走进了花丛中。 夜楚楚随意地扬起衣袖,伸手去碰触那些飞舞的蝴蝶。蝴蝶十分顽皮,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就是不让她碰到。她的兴致上来了,曼妙的身影在花丛里围着蝴蝶转圈,乌黑的发丝飞扬于空中,像是在跳舞一样。这样的情景,宛如一幅画卷。 风天耀瞥了眼远处,长袖掩下的手忽然弹指。 “哎呀!”夜楚楚只感觉小腿疼痛,轻呼出声。 正是这时,一道颀长身影闪到她面前,及时搂住她的腰,将她扶住了,“公主要小心。” 夜楚楚恍惚凝眸,只见是他,“多谢耀王。” “这里路滑,不如我牵着公主的手走。”风天耀这话虽是询问,但是手已经握住她的小手,径自牵着她朝前而行。 夜楚楚时常被太子夜恬这样牵着散步,也没有抗拒。可是总觉得换了个人,感觉似乎也大有不同。 一路走来,宫人们自然瞧见了他们。 莫不是惊叹于耀王的俊美,又是惊叹于两人如此亲昵的举动。 手牵着手逛花园? 真是好有意思的一对呢! 苏碧落就这样随他们走了许久,两人不亦乐乎。她瞧瞧那位楚楚公主,再瞧瞧自己。 竟然是失落,这样怅然若失。 后花园的一处,太子夜恬迎面而来。 夜楚楚瞧见了他,急忙笑着喊道,“太子哥哥!” 夜恬前几日被夜祯派去边塞视察关卡检阅士兵,刚刚回得宫来。其实边塞此行本来应是将军前去,可是夜恬自告奋勇毛遂自荐,这让夜祯着实高兴,于是就同意了。不单单是视察检阅这么简单,更是一次考验,为日后登基为王打下基础。 夜恬正好要去寻皇帝夜祯,询问了宫人,知道皇帝在花园里赏花小休,于是他便来了此处。 只是没有想到,恰巧撞见了夜楚楚。 夜恬平视着前方,目光对上夜楚楚欢笑的丽容,不着痕迹地瞥向一旁漫步随同的男人。 男人生得俊魅异常,眉宇之间尽是潇洒英气,双眸黑而深邃,挺拔的鼻梁,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那抹笑温柔,可实际却没有一丝温度,仔细瞧瞧只会觉得一阵一阵寒意,从脚底蹿起。他身穿一袭月牙白服,显得飘飘似仙。 夜恬忽然凝眸,只因为他注意到这个男人和夜楚楚正手牵着手。 夜楚楚非但没有拒绝,反而还是娇羞微笑。 夜月国上下,无数王孙公子都为了博得八公主一笑,费尽了心思。可惜八公主对那些王孙公子全都生疏有礼,不曾有谁入过她的眼。若是平常时候,有男人能与她并肩前行,这已属不易之事。可是现在,竟然有男人牵着她的手散步于皇宫花园。 这的确让夜恬大吃一惊! 这个男人是谁? 他是哪位大臣之子?又或者是哪家富商之子? 夜恬并不认识他,自然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仿佛是在哪里瞧见过。 “太子哥哥,你终于从边塞回来了?”夜楚楚询问了董妃,从董妃那儿知道夜恬去边塞了。 夜恬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是啊,我回来了。” “那事情都解决完了吗?太子哥哥,你是不是要去见父皇?”夜楚楚松开了手,奔到夜恬身边。 夜恬对上了面前的男子,却见那人露出一抹笑,幽幽喊道,“太子殿下。” 这个声音…… 什么?这个男人竟然是风天耀? 那个戴着铜面具的耀王? 夜恬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虽然心中确实诧异。但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方才瞧见那一身月牙白,他心中就已经有了揣测。只是没有立刻寻到他的贴身侍卫,就有些迟疑。 此刻走得近了,也终于发现则影走到一行人的后边。 而他的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个人。 “耀王的风寒可是好了?”夜恬不动声色地笑问。 风天耀徐徐说道,“已经好了。” “那就好,这样本殿也放心了。”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两人一来一去,全然都是作着表面现象。 夜恬扭头说道,“楚楚,不如你随我一起去见父皇?” “好啊,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夜楚楚应道,又是望向了风天耀道,“耀王,我们折回吧?” 风天耀道,“那就改日再和公主散步。” “耀王先请!” “太子殿下请!” “还是耀王先请!” “不,还是太子殿下请!”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争了!不如我先请吧!”夜楚楚见他们两人“请”了半天,也没有行动,索性开口说道。 一行朝着来时的路走回,宫人们侧身让出道来。 苏碧落走在最后边,静静瞧着他们几人在前方叙话。她亦是侧身让道,一声不吭地低下了头。 夜楚楚轻盈地从她身边走过,夜恬与风天耀随后。 夜楚楚感觉到那人的注目,匆匆略过了她。而后又有人的注目,再次略过了她。 六角亭里,皇帝夜祯和董妃两人难得闲情逸致,于是也下了一盘棋。这棋局正是关键时刻,董妃棋技就不敌夜祯,却也是苦思冥想。可这局面实在是无法挽回,董妃摇了摇头,嗔怪说道,“皇上,臣妾认输了,以后再也不和皇上下棋了!臣妾老是输!” “哈哈!”夜祯大笑出声,心情大好,“爱妃莫要生气,下次孤陪你玩投壶!” “这个好,臣妾就只会玩这个!”董妃应道,不经意间扭头,轻声说道,“皇上,恬儿回来了,楚楚和耀王也一起折回了!” 夜祯寻声望去,果然如此。 宫人们一番朝拜。 夜恬上前一步,双手作揖道,“父皇,母妃。父皇,儿臣已从边塞回来,一切安好,请父皇放心!” “你这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明儿再来见我。”夜祯道。 “儿臣不辛苦!精神好得很!”夜恬沉声道,并没有立刻离去。 夜楚楚笑道,“父皇,明日就是夜月灯会,我想带耀王出宫游玩,不知道可否?” “那可得多派几个人护着!”夜祯并不放心,毕竟她是个女儿家。但是如此一来,也可以拉近这两人的关系,夜祯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夜楚楚点了点头,“多谢父皇!” 夜恬道,“明日晚上,不如我陪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哎?真的吗?太子哥哥也去?”夜楚楚自小和夜恬一起,知道他不喜那种热闹的集会。 “你们都去了,我怎能不去?我也去!”夜恬微微一笑,那笑全然是对妹妹的宠溺。他说着,视线越过夜楚楚,悄然地投向某一个低着头的人儿,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着谁的,“一个人太过无聊。” 风天耀眼底蹿过一抹阴鹫,夜恬又问,“苏姑娘会去吗?” 苏碧落原本一直低着头,默然不语。他们在说话,也并不关她的事情,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只是一个旁人,无关紧要的旁人,根本就没有一点点重要性。听到八公主说要带他游灯市,她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突然就想到了阁邱国,阁邱国也有灯市。 苏碧落还记得小时候,每每到热闹的灯市集会,苏父就会带着她去灯市游玩。那个时候,娘亲还在,他们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带上喜儿一起观灯猜谜放灯船。买上一串甜蜜蜜的糖葫芦,再喝上一碗豆沙粥,那是最快乐的记忆。 如今想来,只觉得那太过遥远了。 “苏姑娘会去吗?”夜恬突然开口,让苏碧落猛地回神,诧异地抬起头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她身上,盯着她瞧了又瞧。 仿佛她是什么怪物一样。 苏碧落被瞧得有些不适起来,她没有听清夜恬说了什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睁着大眼睛。 夜恬又是问了一遍,“明日有灯会,不知道苏姑娘去吗?” 问她去不去灯会? 为什么要问她? 苏碧落着实十分尴尬,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苏碧落只好望向风天耀,却见他没有一丝表情,那神情冷若冰霜,让她脊背一寒。 怎么这种眼神? 其实众人也是好奇,太子怎么会突然关心耀王的侍女了! 夜恬扬起唇角,幽幽说道,“南山一行,苏姑娘中了箭受了伤。我虽是将那贼人抓住了,可是贼人已死,也无法继续探究。明日就是灯会,就让我带着苏姑娘一起游玩一番,以表歉意!” “苏姑娘在南山中箭受伤?”夜楚楚瞧她甚是瘦弱娇小,脸色也略微显得苍白,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游玩吧!” 苏碧落依旧没有说话,朝夜恬和夜楚楚微微一笑,继而望向风天耀。 到底要她怎么回答?他怎么不放话? “太子殿下真是有心了,怎能不接受?”风天耀沉声说道,瞥了眼苏碧落道,“碧落,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苏碧落松了口气,只好应道,“谢太子殿下!” “耀王,那可说好了,明日一起去!” “恩!” 苏碧落瞧着夜楚楚和风天耀亲密交谈,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了夜恬。太过灼热的注目让她整个人不自在,她匆匆收回视线,又是低下了头。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离了后花园,苏碧落随着风天耀回遂安殿。 风天耀前脚踏进春院,低沉的男声从前方飘来,“不用你伺候了!” “是,少爷。”苏碧落轻声回道,则影走过她身边跟了上去。 用过晚膳,苏碧落在整理衣物。 “姑娘,该喝药了。”小芍端了药送来。 苏碧落正喝着药,小芍在一旁关心念叨,“姑娘,最近小芍听说耀王和八公主走得很近,而且皇上也有意将八公主许给耀王。有些事儿改变不了,只能自己宽宽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耀王是人中龙凤,姑娘能跟在耀王身边已经是喜事,莫要太气苦。小芍也是好意,若是多嘴了,姑娘可不要生气。” 苏碧落听着她念叨,将药喝完了,“谢谢你,小芍。耀王是人中龙凤,本就该配公主。” “姑娘若是真这么想就好了,那我就先退下了,不打扰姑娘休息。”小芍接过碗,点了点头。 苏碧落瞧着小芍离去,只是摇头叹息微笑。 风天耀要娶八公主夜楚楚,何她相干?她只是不得已留在他身边罢了,等到时间一到,她还是要走的,她回她的阁邱国,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不过是阳关道独木桥,各过各的各走各的。 眨眼天明,等到了晚上,时辰就差不多了。 太子夜恬和八公主夜楚楚前来接应,风天耀径自而出,身后跟着苏碧落和则影。 夜楚楚笑道,“现在时辰还有些早,我们可以先去听戏。” 夜月城中最富盛名的戏馆早已座满厅堂,平日里那些王公贵族就爱来这家戏馆,生意一向兴隆。只是今日他们一行出来,可不能去那么出名的戏馆了,只怕被人认了出来,那可就不好了。于是就瞧瞧哪边寻常简单点儿,就在那儿落了地儿。 百姓们聚在一处小戏棚,几排的长椅,都坐满了人。 后边还站了许许多多,一个个站着瞧戏,也不觉得脚酸。 “哥哥,耀……”夜楚楚顿了顿,改口道,“天耀,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看戏吧。” 刚才说好了不得再喊“太子”、“耀王”之类,免得惹人注目。 这也是夜楚楚第一次开口喊风天耀的名讳,这让她有些腼腆害羞。 风天耀点了点头,夜楚楚又道,“我还没有站着看过戏呢!对了,苏姑娘,你们圣歆王朝有没有灯会?” 苏碧落扭头望向她,开口回道,“八……小姐,大概有吧。” “大概?你不知道吗?”夜楚楚狐疑问道。 “我不是圣歆王朝的子民,所以并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想来每个国家都是有灯会的。”苏碧落笑道。 “那你是哪个国家的?” “我是阁邱国。” “原来你是阁邱国的,那阁邱国有灯会吗?” “有。” “也这样热闹?”夜楚楚平时虽然出宫,但是只会在夜月境内游散,并不会出国。这外边儿的世界对她而言,还是一张白纸,充满了幻想好奇。 风天耀默默向苏碧落,瞧见她的双眼,流露出一种渴望,“恩,一样热闹。” “那你和我说说,阁邱国的灯会有些什么不同?还是和我们夜月一样?”夜楚楚又是问道,眨着眼睛的她宛如天真的孩子。 “阁邱国的灯会沿街会有跳舞的人踩着高跷,除了唱戏,还会表演一些民间的节目,像是刀剑表演诸如这些。还有阁邱国最出名的点心,豆沙粥……”苏碧落不自觉地放柔了目光,闪烁的目光将那份渴望流露得更为深沉,她垂眸抬眸之间,又有些淡淡的惆怅和伤感。 “豆沙粥?我们夜月可没有这个,不过我们有绿豆粥,红豆粥,还有八宝粥,你可以尝尝看。”夜楚楚笑着说道。 苏碧落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八公主虽是娇贵的人儿,可是性子却是天真浪漫。 风天耀沉静地站在夜楚楚身边,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苏碧落。听见她们两人谈话,他凝望着她,犀利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像是在思量些什么。他默然以对,只觉得忽然有些不悦。 “我的脚有些酸了!”夜楚楚站了一会儿,终于抵不住了。 想来也是,平时根本就不会动什么,这么站了片刻,也确实是为难她了。 苏碧落扶了她一把,“八小姐,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休息?” “不用了啦,这戏唱得这么好听,还没听完呢!”夜楚楚摇头说道,她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毕竟他们是客,还是她主动要带他们出宫游玩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夜恬默默朝身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立刻钻进人群一番打点,前方的百姓收了银两,就将那位置让了出来。 随从折回道,“少爷,小姐,前面请。” “太好了,有座了!”夜楚楚十分高兴。 几人纷纷穿过人群,坐在了前排看戏。 座位仅有三个,夜楚楚坐在最中间,左边是风天耀,右边是夜恬。 夜楚楚一坐下来,扭头瞧见苏碧落没有座位,她想着她们都是女孩儿,自己有了座,她却没有,站着一定脚酸,轻声喊道,“苏姑娘,你过来和我挤一挤,我们一起坐!” “不了,谢八小姐,我站着就好。”苏碧落回道。 “你的脚不酸吗?”夜楚楚又是问道。 “不酸。”苏碧落果断否认,淡然安抚道,“这戏只剩下一小段,不会太长,而且我习惯站着听戏。” 夜楚楚听她这么说,只好作罢。 戏台就在前方,离得近了,也看得更加清楚了。 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 苏碧落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戏,则影离了远些,在后排的角落。 其实这一出戏,苏碧落在儿时曾经看过。瞧着瞧着,思绪再次飞远,让她想到了已故的父母。许是失神,许是太过专注,苏碧落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闪到她的身旁,直到那人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才惊慌回头。 竟然是太子夜恬! 他的大手还抓着她的手腕,苏碧落一阵愕然。 他要做什么? 风天耀沉静从容,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散漫地瞥向他们。 “哥哥?”夜楚楚喊道。 夜恬低头望着她,漠漠说道,“苏姑娘的身子刚刚复原,还是坐下来看戏吧。” “不,不用了……”苏碧落急忙拒绝,“谢谢少爷,我站着就好。” “还是坐下来看戏,这样比较好。”夜恬没有放开的意思,不依不挠。 “您是少爷,我只是个丫鬟,这不符常理!”苏碧落索性搬出了迂腐的理由,只想着快点甩开他。 夜恬笑着说道,“既然我是少爷,你是丫鬟,那你就更该听我的!坐下来看戏!” “苏姑娘!你就坐下来吧!反正这戏只剩下一小段!”夜楚楚也加入了游说的队伍,朝她招了招手。 苏碧落更是为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奇怪的太子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了?先前问她来不来灯会,现在又要给她让座? 正是纠缠不清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风天耀终于开口。他没有起身,那样优雅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他不疾不徐地扭头,望向了夜恬,也望向了苏碧落,目光却定在夜恬身上,幽幽说道,“我的丫鬟,还是坐我的座比较好。碧落,过来我这边。” 他这一开口,苏碧落果然得到了解脱。她不好意思地朝夜恬笑笑,挣脱了他的手,慢慢走到风天耀身边。 夜恬没有再阻拦,静默地看着她走向他。 待她走到他的面前,风天耀这才站起身来。他拉过她的手,大手紧握住她的小手。苏碧落感到一瞬疼意,从指间蔓延至全身,他真的是在用力。她困惑地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的俊颜似以往的那般从容,没有一丝异常。可是嘴角勾起的那抹笑,让她觉得有些寒噤。 他是在生气? 他在生什么气? 苏碧落尚未想明白,就被他按在了椅子上。 风天耀望着夜恬,徐徐说道,“就不劳烦你了。” 夜恬回了个笑,径自坐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夜楚楚也安静地看戏,正是津津有味。 戏子还在台上咿呀咿呀地唱着词儿,引来台下的观客一片掌声叫好。 苏碧落已经无心听戏了,周遭五光十色,后边簇拥着围观的百姓,一片灯笼之下,天空显得格外深沉漆黑。她坐在椅子上,身旁坐着八公主夜楚楚,隔了一个位置就是太子夜恬。 而他,站在她的身边。 苏碧落闷声不响,忽然,谁的手悄悄覆上她的,将她的手紧握。 她一怔,感觉心跳快了一拍。 这半段子的戏,可再也听不进去了。 任那戏子在台上唱得绝好,苏碧落只感觉耳朵一阵嗡嗡作响,一切都幻为虚无。这人好端端得又是闹一出?苏碧落咬着下唇,想要将他的手甩开,可是他硬是不让,固执地握紧,不让她有挣开的可能。 苏碧落悄悄望向他,他站在她身边,依旧是那样挺拔。 她瞧见他故意站低了台阶,这样才好不着痕迹地握她的手。 苏碧落有些不懂,他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忽冷忽热,实在是搞不懂他! 风天耀只是静默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冷魅的俊颜在灯光下闪烁不清,让人瞧不清他在想些什么。他像是没事儿的人一样,依旧盯着戏台子看着戏子唱戏,光是看那神情,绝对是聚精会神。 惟有苏碧落知道,他一直紧握着她的手,那么用力,让她一阵一阵得生疼。 苏碧落硬是勉强撑着听完了这场戏,只是那戏子唱了些什么,她全都不知晓了。 只听得铜锣“隆”一声响,众人鼓掌叫好。 戏,总算是唱完了。 退了幕,一些百姓意犹未尽留着还要继续看下一场的戏,另一些则是转身离去。 夜渐渐深了,沿路的街道亮起了灯笼,热闹非凡。 这灯会已然开始了。 夜楚楚一直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高兴地说道,“这戏唱得真好,一点儿不比宫里的差。” 话一出口,夜楚楚惊觉又说错话了,又是改口道,“不是……应该是一点不比家里的差。” 夜楚楚的生母是夜月病逝先去的皇后娘娘,皇后还在之时,亦是喜爱听戏。所以时常会让戏班子进来宫里唱戏,进的宫来的戏班子那一定是夜月数一数二的,唱得动听,演得生动,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夜楚楚随了先皇后,也是爱听戏的。只是皇后病逝后,皇帝为了缅怀先去的皇后,就下令禁了戏班子进宫唱戏。 如今一算,也有三年之久了。 “若是母后还在,一定也会说这戏唱得好。”夜楚楚轻了声音,幽幽说道,“可惜她已不在了。” 夜恬听到她这么说,瞧见她原本高兴的小脸有了些许伤感,自然知道她是在想念先去的皇后娘娘,他拉过她的小手,沉声说道,“灯会开始了,还不快去瞧瞧?” “对哦,灯会开始了。”夜楚楚应道,扭头望向风天耀笑着说道,“天耀,灯会开始了,我们去看吧。” 风天耀点头额首,夜楚楚却不自觉地松开了夜恬的手,跑到他面前。 两人并肩而行,倒是十分匹配。 “天耀,你看看这边!是不是很漂亮?” “圣歆王朝应该也有皮影吧?” “对了,我们一会儿去捞金鱼儿吧?” 夜恬仅是安静地走在一旁,瞧着他们双双前行有说有笑,他微微皱眉。看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夜楚楚该不会是真的倾心于风天耀,如若这样,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光是不提风天耀以后会有多少女人,他身边的丫鬟就是最大的威胁。 依着父皇的决定,更是会赞成他们两人促成一对,也是为了两国交好。 只是他实在是看不惯这个风天耀,太过自大狂妄。不过,如若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妹夫,是不是还得称呼自己一声“兄长”?想到这里,夜恬忽而扬起嘴角,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 夜恬放慢了步伐,故意与苏碧落走成一条线,开口说道,“苏姑娘觉得灯会如何?” 苏碧落显然是愣了下,轻声说道,“很热闹。” “那么是否开心?”夜恬又问。 苏碧落回道,“很开心。” “苏姑娘说很开心,可是为何我瞧不出苏姑娘是开心呢?”夜恬徐徐说道,紧盯着她脸上难掩的那抹恍惚困惑,“是不是累了?” “不,不累。”苏碧落摇头说道,她确实不累,伤口早就已经好了,这些日子的调养,让她恢复了体力,精力更是没地方花。 夜恬淡淡一笑,“既然不是累了,那为何苏姑娘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事情心烦?你若是有烦心的事,大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多谢恬少爷关心,我很好。”苏碧落一惊,婉言谢绝,却是狐疑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了。 “楚楚,不是要捞金鱼吗?”夜恬不再继续询问,而是转移了话题。 夜楚楚回头,“对耶!我们正在找呢!哥哥,你也要捞金鱼儿吗?” 这还真是难得了,她的太子哥哥竟然要捞金鱼? 夜恬道,“来都来了,那就尽兴去玩。” 夜楚楚点了点头,张望着寻找金鱼摊。目光扫过一个个店铺,瞧见了金鱼摊,她嚷嚷道,“找到了,那儿有!我们去捞吧!” 一行人走至金鱼摊前,给了钱两换了纸鱼网。 “哎呀!”夜楚楚连着捞了三次,全都没有捞到,“怎么老是破网呢!我就不信了,我一条也捞不到!” 又是连捞三次,结果依旧没有捞到! “苏姑娘,你也捞捞看!”夜楚楚拉着苏碧落一起,转手给了她几个网兜。 苏碧落试着去捞金鱼,眼看着金鱼捞上来了,可是那鱼儿忽然蹦跳,网兜就破了纸,鱼儿重新落进水里,弹起一阵水花。 “我也不行。”苏碧落摇头叹息,笑容很淡。 “不行不行!我们再捞!”夜楚楚执拗说道。 风天耀径自取过网兜,在夜楚楚身边半蹲而下。他只是随意地一捞,那鱼儿奇迹一般安分,顺利捞上一尾金鱼。 番外 旷世恶君21 番外 旷世恶君21 “这位公子,恭喜你赢了一条金鱼!”老板将鱼儿暂且放入小瓷缸中。 “哇!天耀你好棒!”夜楚楚拍起手来,一下忘形亲昵地搂住了他。这一亲近,她又意识到自己不对,急忙松开,一张脸却红了起来,“你再捞捞看,看看还能不能捞到!捞这条吧,捞这条黑鱼!” 风天耀没有说话,取了网兜又捞了一尾。 “咦?这些金鱼都好听你的话!”夜楚楚惊奇呼喊,诧异于他的本领。 两人旁若无人,就这样捞起了金鱼。 苏碧落被冷落在一边,手里拿着网兜,一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竟然就是高兴不起来。这么热闹的灯会,她理应是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她会高兴不起来,她到底是怎么了。 身旁是风天耀和夜楚楚在捞金鱼,那么亲密的两个人,一个是堂堂耀王,一个是一国公主,实在是般配。她只是为了那些银子留下的,没有错,她只是为了银子留下的,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总有一天还是要走的。 苏碧落静静想着,网兜探进水中,刚刚捞起,鱼儿就破网而逃。 “扑通——”水声响起,溅起了水花涟漪。 苏碧落猛地回过神来,手中拿着网兜早已经破了一个窟窿。 忽然,谁将另一只完好的网兜递来。 苏碧落扭头,瞧见夜恬在她身边半蹲而下,不疾不徐说道,“捞鱼要技巧,还是我来教你。” 夜恬将那只网兜塞进她的手中,自己又取了一只。他果然教了起来,说得十分详细。 可是苏碧落却没有听进去,完全被惊住了。 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太子殿下突然这么好了? 夜恬顺利捞起一尾鱼儿,瞧见苏碧落怔怔的出神,“你试试看!” “哦。”苏碧落应了一声,果然去捞鱼儿。 又破了一只网兜。 夜恬摇头叹息,抓过她的手拿着网兜手把手教。苏碧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一如方才。他的气息也更加贴近了她,让她手足无措。恍惚的时候,他竟是这样捞起了一尾鱼,“看,捞到了!” 苏碧落又是一愣,霍得站起身来。 夜楚楚扭头瞧见这一幕,似是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异样,笑着说道,“哥哥,你怎么只教苏姑娘捞金鱼,也不教我呢?” 夜恬徐徐说道,“你不是有人教了?” 夜楚楚以可爱的姿势挪到夜恬身边,低声说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位苏姑娘?” 夜恬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还要不要捞鱼?” “要啊!我一条没有捞到呢!”夜楚楚一下子被带了过去。 “捞这条吧!” “好。” 苏碧落站在后边,握紧了小手,这只手方才被太子握过。她蹙起秀眉,将手在衣服擦了擦,也不知道是要擦去什么。不经意间扭头,目光一下子对上了风天耀,又是被他冷若冰霜的目光惊到。 “冰糖葫芦呦!冰糖葫芦呦!”不远处有小贩叫卖。 苏碧落只觉得气氛实在是怪异,她轻声说道,“我去卖几串冰糖葫芦!” 那小贩离得并不远,只是一些些距离罢了。 苏碧落转身而去,并没有人随行保护。眨眼之间,她瘦小的身影淹没于人海,消失不见了。 过了片刻,夜楚楚终于捞了十余条金鱼满载而归,“好了!我们去别处吧!” “哎?苏姑娘呢?”夜楚楚没有瞧见苏碧落,狐疑问道。 “那位姑娘说是去买冰糖葫芦,现在还没有折回!”随从回道。 “去找!”夜恬冷声喝道。 派了人去寻找,他们则在原地等候,又过了片刻,依旧是无果。 风天耀冷声说道,“楚楚,我去寻她,若是寻到了她,再来与你会合。” “天耀!过一会儿就要放灯,你若是寻到了苏姑娘,就和她一起到清湖那儿!”夜楚楚不忘记叮咛一声,他点了头转身走远。 夜恬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沉声说道,“楚楚,你喜欢上他了?” “谁?”夜楚楚差点咬到了舌头。 “风天耀。”夜恬道出那人的全名。 夜楚楚红了脸,娇羞说道,“谁喜欢他了?哥哥莫要胡说,我有些饿了,想去尝尝小吃。”她匆忙说着,朝着另一头的集市而去,甚至是将寻找苏碧落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显然是慌了心神。 夜恬皱眉,追了上去。 夜渐渐深了,放眼望去一片灯火阑珊。 四周都是叫卖声,此起彼伏。 苏碧落的手中还拿着两串糖葫芦,她站在一条巷子里已经等了很久了。方才则影突然跑过来,将她拉到了此处,也不说什么,只告诉她让她在这里等,还不许她出去,他们自然会来接她。说完这话,则影就走了。 苏碧落只好站在这里等着,隐约还可以听见空气里飘来的曲声。 只是这巷子里幽静无人,凉风习习,让人觉得有些汗津津。 苏碧落的胆量不算小,可是这样一个阴冷的地方,站的时间长了总是不适,也让她有些心慌。 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 苏碧落一惊,急忙回头去瞧个究竟。 只见那人奔地飞快,一道黑影蹿了过来,苏碧落吓得朝后退了一步,差点失声尖叫。 那人却一下抱住了她,大手捂住她的脸,不让她叫出声来。 “唔唔唔!”她发出呜咽似的声音,糖葫芦也掉落在地。 苏碧落无力反抗,只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麝香味道,这个味道……她瞪大了眼睛,霍地抬头望向来人,终于瞧清了那人的容貌。 竟然是风天耀! 苏碧落确实是被惊到了,登时睁大了眼睛,一颗心怦怦得跳,慌张过后更是茫然困惑。 她不明白则影为什么将她带到此处,又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还不许她出去。 等了许久,偏偏是他突然一下子蹿了出来,将她吓了一跳。 “是我!”耳边传来他低沉熟悉的男声,那么富有磁性。 苏碧落渐渐静了下来,不再那样慌乱。 许是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风天耀渐渐将手松开了。 而她果然没有再乱叫,即便气息还不是十分平稳。 风天耀的大手却没有挪开,依旧这样搂着她,护她在怀里,他低下头望向了她。 月光下,她娇好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润光,晶莹透亮,像是第二层肌肤如此贴近。 那一双大眼睛,有着惊魂未定的恍惚,却是别样的风情,让人感觉无辜且可爱,让人有了想要逗上一逗的念头。 风天耀笑了,沉声说道,“怎么?真的被吓到了?” “没有!”苏碧落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他搂着,她本能地推开他。 离了他的怀抱,那份温度褪去,冷风一下袭来,她竟觉得凉意剧增,让她感到那么孤寒。 “看看你的样子,还不是被吓到了?”风天耀好心情地睨着她,她的倔强怎么在他的眼中会是如此美丽,他亲昵地喊,“落落,你真的不适合说谎。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说谎的代价……” 风天耀故意将话说的很慢,那最后五个字,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苏碧落尚未将话语听完,他突然压下高大的身躯,在她的脸颊一吻,直接偷了个香。 “你!”苏碧落方才是惊吓过度,现在就是脸红心跳了。 再看那风天耀,他依旧是那样怡然自得,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苏碧落索性朝后退了几步,也不知道生气什么恼怒什么,冷声说道,“少爷请自重!” “自重?这两个字怎么写呢?你教我?”风天耀笑道,俊魅的脸庞神情痞痞的。 苏碧落深呼吸,只告诉自己不要上了他的当,她转移了话题,平静说道,“少爷,你在这里恐怕不妥,八公主还在等着你。” “你是急着少爷我,还是急着那位太子殿下?”风天耀咻得也转了话题,语气却变得冷凝肃然。 明显就可以察觉到他不似方才,整个人阴霾起来。 苏碧落本就被那个太子夜恬搞得莫名其妙,蹙眉说道,“太子殿下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风天耀冷哼一声,隐忍的怒气在翻滚,突然又握住了她的手,“的确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记好了,以后倘若他再找你说话再与你亲近,你就给我避讳点!听见了没有!不要让别人瞧见我的丫鬟,这么会勾人!像只蝴蝶见了花就要扑上去!” 勾人?蝴蝶?扑上去? 他在胡说些什么! 苏碧落被他说得气愤不已。 从头到尾,她好好地本就不想与谁多理会,那太子夜恬自己突然改了性子似得待她好了,她更是莫名,此刻被他这番说辞激怒,她傲然迎上了他,“少爷,我什么时候像只蝴蝶扑上去了?太子殿下要和我说话,我还能默然不答?我若是不答,别人怎么作想?难道是少爷教导无方,还是我这丫鬟太过放肆?我只是小小的丫鬟,从来不曾想过高攀谁,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更没有!” “你没有?那么那个容治呢?”风天耀又是喝道。 “阿治?”她脱口喊道,让他的眼神愈发阴狠。 该死的,竟然这么顺口就喊了出来! “你对他就没有心存念想?你就对他没有一丝希期?那为何偷偷与他湖畔见面?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知不知名节廉耻?” “只不过故人相见,我们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面对他的呵斥,苏碧落冷静反驳。 风天耀被她挑起更加汹涌的怒气,噙着一抹冷笑,“果真是行得端坐得正!你是我的丫鬟,他是使节,撇下皇帝的寿宴,跑来与你见面,若非有个什么,他会这么关心你?” “我们是朋友!相互关心有何不妥?” “好!既然是朋友,你就没有对他心存念想?”风天耀执意追问,嘴角的笑却变得飞扬,眼底竟是一抹得逞。 “没有!”苏碧落恨恨反驳,已经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一丝也没有?” “没有!”苏碧落屏气说道,胸口仿佛燃起了一股怨气。 而她的心里,竟还有丝丝的刺痛感觉。 苏家原先在阁邱国也是富贾商家,可惜家道中落,走到如今早已败光。 娘亲先走,爹爹也走了,那些亲朋好友以前如何攀结,现下见了她也只会离得远远的。 这些年来,她早就看尽了世态炎凉,更是懂得人情冷暖,任何苦楚酸涩只会往肚子里咽,决绝不会对任何说。 喜儿常常替她打抱不平,她亦是不会说上半句。 最后落到这般田地,喜儿让她去向容治求助,依着容治的家境,一千两银子并不是难事,不过只是小事罢了。 可是以后呢,二娘和王贵只怕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她更无法面对容治。 在皇家书院的那段日子,她很快乐很轻松也很自在。 为什么要去破坏? 她舍不得,也坚决不会允许。 寄人篱下,这恐怕是苏碧落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苏碧落颤声说道,“阿治,他是永远的朋友!” “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风天耀沉声命令,伸手捏住她的下颚抬起。他的双眸漆黑如墨,隐匿着如银光芒,只将她紧锁于眼底,不肯放过丝毫。仿佛这样的注目,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我不会忘记!请少爷放心!”苏碧落轻声回道,挥开了他的手。 对于她的排斥举动,风天耀没有生气,却是有些无奈。他默了半晌,才幽幽说道,“落落,你总该习惯的。” 苏碧落瞪着他,不再开口。 习惯,习惯什么? 习惯他这样轻佻的碰触?习惯他这么阴阳怪器的一个人? 苏碧落想着想着,忍不住弯了眼角,那笑意从心里透了出来,带着一丝自嘲。 刚才还说过孤男寡女名节廉耻,转眼到了自己身上,就全都什么也不是了。 风天耀瞧着她没有笑意的笑,捕捉到她眼底深处的凄凉悲怆,只觉得心中一紧,忽然不舍,那怜惜之意也不由得露了出来。他想要去碰触她,手指微曲,顿了顿,这才探向了她。 苏碧落不再躲闪,也明知道躲闪无用。 他的手就这样朝她探来,却是那样轻轻地抚向她的脸庞,让她心湖一颤。 风天耀凝望着她的漂亮双眼,幽幽说道,“落落,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苏碧落一怔,眉宇紧蹙。 开始只是一场玩笑。 那一场不曾想过会有今天下场的玩笑。 她只是想着日子不能太过无趣,想要闹上一闹,偏偏不曾想到,这么一惹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人。他竟然会为了一场孩时的玩笑,记恨这么长时间,哪怕是分别这么多年,他毅然要卷土重来,终究不肯将她放过。 真是怨念。 苏碧落回望着他,轻声说道,“风天耀,如果早知今日,当时我必定不会去招惹你。” “你后悔?”风天耀扬眉。 “是。” “所以你希望不曾遇见我?” “是。” “你……讨厌我?”风天耀的心突然一沉,吊在了半空中。 苏碧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讨厌他,又或者不讨厌他,只是这一段太过奇怪的际遇让她叹息,她淡淡说道,“或许。” 她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不安,风天耀垂眸又抬起,忽然问道,“这七年来,你可曾想过我?” 苏碧落神色彷徨,无法回答。 “哪怕是一瞬也没有?”他又问,她还是无法回答。 风天耀笑了起来,手指抚着她柔嫩的肌肤,像是失落,却也无谓,徐徐说道,“可我却想着你,一直一直,不曾忘记过你。” 他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这种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不像是调侃……苏碧落搞不懂他,又或者说她从来不曾明白过他,却有些胆怯害怕,急于想躲避些什么,她急急说道,“还是看灯会吧。” 风天耀点了点头,他的大手往下一探,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你若是想看,那我们就一起,只有我们。”风天耀说着,牵着她的手朝着巷子的尽头亮处而去。 那儿是大街。 他说了那我们就一起?只有我们? “那八公主呢?”苏碧落想着今日会出宫是因为八公主的提议,如果只有他们两人,放任公主还有太子,这恐怕不大好。 风天耀没有回头,男声从前方传来,“你提她作什么?” “八公主若是找不到你,她不会担心吗?况且,你不是和她很好么?”苏碧落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你哪里瞧出我和她很好了?” “你们不是还手牵手逛花园了?”话出了口,苏碧落这才懊恼。她这是说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样的话语,好象她是在吃味? 风天耀慢了步伐,回头望向她,将她拉到身边,这才问道,“落落,你是在吃醋么?” “吃、吃醋?我怎么可能!绝对没有!”苏碧落匆匆回道,可是太过急于否认,倒让她显得确有其事一般。 “看来还不够啊。”风天耀不再多说什么,突然这么一句,让人遐想。 他不会告诉她,这一切全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只是这个倔丫头,究竟要在什么时候才会明白他的心意?其实,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还不够?什么还不够?苏碧落又听不懂他的话了,总是觉得他这个人太过神秘,一句话也总能让人猜上半天。 风天耀笑了,沉声说道,“好了,今儿个我就陪着你好好玩玩。” 苏碧落想着她拒绝也是没用,索性就由着他了。 “你不是要买糖葫芦吗?”他随口问道。 “我买了。” “那东西呢?” “被你给弄掉了。”苏碧落轻声说道,那语气却是难掩责怪。她扭头望向方才站着的地方,那两串糖葫芦就这样可怜地掉在地上。 风天耀回头瞥了一眼,笑着说道,“那就再买吧。” 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黑鸦鸦的人群,分不清谁是谁。 风天耀走在她的前方,苏碧落的步子稍显慢些,周遭不时地有人走过她的身边,不时地碰撞她瘦弱的身体。他的大手,就这样坚决地紧握住她的小手,牢牢牵着她,走在一片阑珊的灯海之中。 风天耀递给小贩几枚铜钱,换来两串糖葫芦。 他转身望向她,将糖葫芦递向她。 苏碧落伸手接过,甚至都忘记说谢谢,他又牵着她朝前行走。她只好又跟着他走,一路无言。 那是一家小店,年岁颇高的老婆婆正在熬甜粥。 小店前有百姓买上一碗,捧着碗喝了,味道甜美。 淳朴的妇人带着小女儿正在喝粥,小女儿仰起圆圆的小脸,十分可爱,这情景特别温馨。 “娘亲!真好喝!” “好喝吗?” “恩!” “你慢些喝吧,爹爹带着哥哥不会走远。”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要喝快些,哥哥说要带我去看放灯。” 任那妇人如何劝说,小女儿像是怕来不及一般喝得极快。粥喝完了,妇人将碗递还给粥店的老婆婆,牵着小女儿的手转身走了。 苏碧落恰巧瞧着了这一幕,眼前忽然有些模糊,莫得想到了往事。那个时候,娘亲还在,每每有集市灯会,总会替她买上一碗豆沙粥。那甜糯香润的滋味,如今想来,一直无法忘记,可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尝到了。 苏碧落不自觉地放柔了神情,不禁回头注目那一对母女而去。 风天耀默默地瞥向她,她温柔的侧脸让他心湖微动。 “婆婆,这儿有豆沙粥吗?” 风天耀突然开口问道,苏碧落却是一愣。 苏碧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豆沙粥。 难道他也喜欢吃豆沙粥? “豆沙粥?这位公子,我这儿没有豆沙粥,红豆粥倒是有,你要不要?”老婆婆笑着问道。 风天耀勾起唇角,沉声说道,“婆婆,我去买些豆沙来,你替我煮一碗可好?” “我这儿的红豆粥也好喝,你不如尝尝看?”老婆婆显然不是很愿意,她正忙着生意呢。 风天耀态度很是坚决,“可我只想要豆沙粥。” “我这儿没有。”老婆婆许是烦了,一边盛粥给客人,一边回道。 风天耀垂眸,手腕微微用力,一下拉过站在自己身边的苏碧落。他将苏碧落带到身边,他的手臂随意地环过她的腰,那样亲密的姿势搂住。苏碧落狐疑怔忪,一时没有反应,他却就这般自然地搂着她幽幽开口,“婆婆,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是阁邱人,来到夜月国后实在是想念家乡。阁邱的灯市集会就有豆沙粥,我想让她开心些,所以就想求上一碗豆沙粥。” 嗡嗡—— 耳朵里好象有无数的虫儿在飞在唱,苏碧落根本就没有听完他所说的话,被那几个字惊得睁大了眼睛。 未过门的妻子? 谁?她? 苏碧落失神地望着他,可他却笑得云淡风清。 “哦?”老婆婆停了手里的活儿,抬头望向这一对璧人。 公子生得潇洒英俊,眉宇之间傲气凛然。女子生得玲珑水灵,一双大眼睛十分漂亮。再瞧瞧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眼望去就知道非富即贵。他们亲昵地站在一块,果然是羡煞旁人。 老婆婆问道,“姑娘,你是阁邱人?” “是!” “阁邱国的豆沙粥,是用哪一种豆沙熬的?” “精细的豆沙。” “还有呢?” “还会放清润的梨片。” 老婆婆问上一句,苏碧落就回上一句。 老婆婆笑着点了点头,感慨说道,“不瞒你们,我也是阁邱人。” “哎?”苏碧落吃惊呢喃,“婆婆,你也是阁邱人?” “是啊,十六岁就随我那老头子来到夜月国,现在都六十岁了。”老婆婆眯起眼眸,皱纹爬上了眼角,思忆过往,一时感慨颇多,“既然这么有缘分,又都是阁邱人,那我就替你做一碗豆沙粥。” “谢谢婆婆。”沉静站在一边的风天耀再次开口。 “男儿就该是这样,妻子是要好好疼爱的。”老婆婆念叨一句,催促道,“你快去买来豆沙和梨,我才好替你熬豆沙粥。” 苏碧落霍得扭头,却见风天耀正凝望着他,他眼底深邃的光芒,隐着什么未知的情愫,她竟然会觉得他的注目是那样的深情,这样的他竟然真的像是疼爱妻子的丈夫,让她感到一阵无法言语的心悸。她只好收回视线,低着头不再与他的目光交会碰触。 可是,耳朵却羞红发烫。 风天耀并没有反驳,“婆婆说得是,我这就去。” 风天耀正要带苏碧落一起走,老婆婆又是说道,“公子,你就把你的媳妇儿留下与我做伴说说话。这么多年不曾回过阁邱,我也想知道阁邱国变成什么样了。” 风天耀默然地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待苏碧落的回答。 老婆婆都如此说了,苏碧落自然不好拒绝,急忙应道,“好,那我在这儿陪婆婆说话。” 她答应得太快,不免让人诧异。 其实苏碧落心里慌张,她不想与他牵扯过多,不想受他干扰,可是偏偏就是没有办法克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可不敢在与他继续一起,只怕自己会更加沉沦。 风天耀望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慢慢地松开了手。他的手快要放开她的手,又是反握了下,她的小手紧紧拽在他的手中,他不动声色地凑向她,低声说道,“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听见了么?” 听见他的关切叮咛,她抿着唇“恩”了一声。 风天耀盯着她看了一瞬,忽而轻笑,他的笑声那么近,让她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方才是耳朵红了,这下子一张小脸都红了。恩,我未过门的媳妇,你这是在害羞么?” 苏碧落气得咬牙切齿,只好扭头瞪向他,却又愕然。 风天耀凝望着她,那样专注的凝望,仿佛周遭的一切全都不存在。这天地宽广,这灯会人山人海,他的眼中却再也没有别人了。 “乖乖等我。” 最后,风天耀重复这四个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是别有深意,终究转身走了。 苏碧落不由自主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他走得头也不回。而他那深深的注目,还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现下却让她觉得有些孤单。她站在原地,双手轻轻地握紧成拳,而他的身影终于淹没于人海,消失在眼前。她却迟迟没有动弹,还固执地望着那个方向,好象要等到他回来一样。 老婆婆正在做买卖,不时地抬头望向她,笑着打趣,“姑娘,莫要看了,他去去就回的。早知道你这么不舍,那我就不将你留下了。” 苏碧落听到这话,这才回过神来。 她朝老婆婆羞涩一笑,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开口想要解释,“婆婆,其实我不是……”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你们感情好。”老婆婆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打断,苦口婆心地念叨,“那位公子想着你念家,就特意来找我熬豆沙粥,这多不容易啊。虽是一碗小小的豆沙粥,可这份情意却是实在。他能对你如此用心,你可要好好珍惜。女儿家能找个如意郎君不容易,特别那人还真心待你。婆婆是过来人,你可要请我一句,莫等白头,珍惜眼前人。” 苏碧落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明知是解释不清了。 其实,她并不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她和他,连朋友也算不上。 她不过只是落难人。 “你与我说说吧,阁邱国如今是什么样了?”老婆婆话题一转,询问起母国的境况。 苏碧落乖巧地点了点头,谈到了自己的国家,她也心中感慨激动,自然是滔滔不绝。 而在拥挤繁杂的人潮中,一道鬼祟身影站于不远处,他的耳朵微动,盯着小店前的女子。他朝后退了一步,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男人步伐极快,在这拥挤的街道里却是行走自如,显然是个练家子。男人朝着清湖的方向而去,快到湖边,他的目光在黑鸦鸦的人群里穿梭,像是瞧见了自己要找寻的人,他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清湖桥头,有另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 那人墨黑的华服,勾芡着金边的黑色长靴,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光芒,衬着湖水的森绿,显现出几分魅惑。他背身而站,望着泛起涟漪的湖水。湖面上是一盏又一盏的明灯,百姓们已经开始放灯祈福了。他的眼底,亦被那一点点的明亮所染,簇起一团诡异的火团。 方脸的男人沉静走到他身后,低声回禀,“主子,已经找到了。那女子一个人,现在身边并无别人。属下听见耀王要去买豆沙和梨,所以恐怕会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折回。” 黑衣男人依旧望着湖水,不疾不徐喊道,“雪姬。” 湖边的老槐树后,静静走出一抹白色的丽影。她容貌出众,漂亮的美眸,不施胭脂即红润鲜艳的双唇,她不似凡间的女子,美得夺目。她微笑着走向黑衣男人,扶身请安,“主子。” 若非是她轻柔的声音响起,普通人见了她只以为她是天上的仙子,又或者是美艳的鬼魂。 黑衣男人仅是朝她使了个眼色,雪姬点了点头,随着那方脸男子而去。 黑衣男人始终望着不起波澜的湖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桥的那一头,夜楚楚在两名护卫的随同下,提着漂亮的彩灯回来。她小步走着,小心翼翼地提着彩灯,不让灯火烧了灯纸。 过了清桥,夜楚楚欢快地奔向湖边而站的黑衣男人,笑着喊道,“哥哥,你看我买的彩灯漂不漂亮?我还替你和天耀、苏姑娘都买了。” 果然,那两名护卫手中提了几只彩灯。 夜恬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他望着夜楚楚,从容说道,“风天耀去寻苏姑娘,现在还没有回,不知道寻到了没有。” “哎?还没有寻到她么?”夜楚楚惊奇出声,只以为已经寻到了。 夜恬的目光掠过了夜楚楚,扫向她身后的则影,沉声说道,“则影,你快去寻他们,本殿和公主就在这里等。” “是,太子殿下!”则影应声,将那手中的彩灯放下,急急而去。 方才则影前来集合声称没有找到苏碧落,而那时风天耀也去寻人了。夜楚楚要去买彩灯,身边只有一名侍卫,夜恬怕发生什么意外,就命令则影保护公主的安全。于是才有了刚才那一幕,则影陪着夜楚楚一起回来。 “哥哥,苏姑娘没事吧?”夜楚楚不安地问道。 夜恬低下头,望着夜楚楚难掩忧虑的小脸,沉声说道,“自然没事。” 夜楚楚听到他这么说,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深蓝色的夜空里,月儿被一大片云所遮掩,那光芒时隐时现。 街道里横生出戏团子沿街表演,将那条街阻得水泄不通。街的那一头,风天耀手中捧着买好的梨还有豆沙陷正要往回走。而街的那一头,转过几个弯就是方才婆婆的小店。 周遭充斥着叫喊声呐喊声,风天耀试图想要过去,却发现有些难。 有人硬是拨开了人群,闪身出现于风天耀面前。 则影终于找到了风天耀,恭敬喊道,“少爷。” 风天耀“恩”了一声,张头望向那表演的戏团子。 则影只瞧见了风天耀一人,却没有瞧见苏碧落,他不禁有些狐疑,忍不住问道,“少爷,苏小姐她……” 则影只将话说一半,不再继续。 风天耀将手中的东西转而递给则影,则影接过了,他才幽幽说道,“则影,真是一场好戏。” 戏团子正卖力地演出,惹来众人鼓掌。 番外 旷世恶君22 番外 旷世恶君22 粥店前,苏碧落婷婷而站。 她巧颜兮盼,美眸流光熠彩。一道月牙白的纤细身影,却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她微扬唇角,姿态柔美,说到兴处更是会轻笑出声。那笑声似黄莺,划过吵闹的天际,留下一串美好的回音,荡漾于耳边。 “这么多年未归,阁邱国变化真大。”老婆婆忙碌了一阵,终于歇息下来。她擦了擦手,感慨说道,“我当年和我家老头子离去的时候,阁邱国还不是那样呢。真是一眨眼,岁月不饶人,我老了。” 苏碧落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婆婆,您一点也不老。” “哪里不老,你看看我这皱纹。”老婆婆说着,伸手指向自己的脸。 经过了风霜洗礼,那张曾经尚算清秀的脸庞早已经变得沧桑。昏黄的灯光下,一条条皱纹像是一段又一段或喜或悲的故事,那样完整得呈现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更加真实,也更加打动人心。 苏碧落见她额间沾染了油腻,取了手帕替她擦拭,“这皱纹可是上苍赐的礼物。” “上苍赐的礼物……”老婆婆任她擦拭,瞧着她娇好的芙蓉小脸,柔和了眼神,“是啊,这是上苍赐的礼物。若是老了,一条皱纹也没有,那别人只当我是妖怪了。” 老婆婆又道,“姑娘,你这帕子脏了。” “不碍事,回去洗洗便是。”苏碧落淡淡微笑。 老婆婆甚是喜欢她,端了椅子给她坐,“你坐下来吧,站着脚酸。” “不了,婆婆……” “坐吧。” 老婆婆硬是拉她坐下,苏碧落只好谢过,“我闺女嫁人了,她的夫家远在西池国,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年轻时,母亲也不乐意我走那么远,可是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呢?现在女儿也嫁了那么远,才知道不舍挂念。” “婆婆,您放心,我相信她一定过得很好。”苏碧落小声安抚,握住了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太担心。” “哎!”老婆婆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老丈打着灯笼急急走来,另一只手中还提着一只食盒。 “我家那老头子来了!”老婆婆在她耳边喊道。 苏碧落抬头望去,果然瞧见了老丈。头发花白,不见黑丝,想来也有古稀之年。 老丈眯着眼睛,朝小店笔直而来,远远地喊道,“老婆子,我给你送了点吃的。” “送什么吃的!我这不是有粥吗?”老婆婆虽是叨念,却是立刻起身相迎。 “你不爱喝粥!我就给你送了些点心!这点心啊,我刚刚蒸好的,你快些尝尝吧!还热着!” “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送不要送!我又不爱吃!” “那可怎么办?”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要再送了!” “知道了。” “我这话每天都跟你说,你怎么每天都记不住?” “这回儿一定记住!” “那得记好了!” 老丈听话得点头,老婆婆拉着他进店。 苏碧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瞧着他们两人说话。虽然婆婆的言语之间颇有些责怪意思,可是却听得出来她是高兴的。老丈年事已高,走上这么一段路,早已气喘吁吁,老婆婆急忙替他煮水沏茶。两人相依相伴,竟让她如此羡慕。 人这一生究竟有多长,又或者很短。 会不会遇见这样一个人,从年少一直跟到年老。 直到白发苍苍,依旧执手共度。 这是多么美好的情景,如诗如画。 苏碧落不由得瞧得痴了,眼中闪烁的光芒满是羡慕。 “苏碧落。”耳畔忽然响起清冷的女声,猛然蹿入耳朵,让她整个人一怔。 苏碧落狐疑回头,只见一名漂亮美艳的白衣女子站在她的面前。她像是画中而下的仙子,惹来路人张头观望。乌发如云,梳成好看的发髻,以金簪芡入,两缕青丝就这样垂在胸前,刘海随着风摇摆吹拂。她没有浓状艳抹,却是那样夺目,让人惊艳。 可是,可是她是谁? 而且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并不认识她! “我是耀王的属下,耀王派我来接你。”白衣女子平静说道,一双眼睛慑人,似是在勾她。 耀王? 苏碧落有些狐疑,则影一向不会这样称呼。 则影总是“少爷”、“主子”。 而且,这个女子以前从未见过,她是哪儿来的? “你是谁?”苏碧落顿时起了戒心,冷声问道。 那白衣女子却道,“苏碧落,你就随我走吧,别让耀王等久了。我是人,你到了自然会知道。” 苏碧落怔怔地望着她,盯了她一瞬,莫得开口拒绝,“不!” “恩?你连耀王的话都不听了?”白衣女子笑颜如花,她像是在打量她,那目光却是更加冷凝。 “我不跟你走!”苏碧落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真是一点也不听话。”白衣女子璀璨的笑容忽而转冷,刺入骨髓的冷意,让人感到寒噤。她向她伸出手,红唇飞扬,“快些跟我走!” 苏碧落猛地抬手,挥开了她的手,“我不跟你走!你到底是谁!”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白衣女子笑了,被她挥开的手轻轻拂去,像是散开了一阵奇异香味。 苏碧落只觉得一阵头晕,眼前顿时黑暗,她感觉头晕目眩,意识也混沌不清起来。 那白衣女子的笑,定格于她的脑海里,最后凝为某个不散的画面。 苏碧落垂下头,似是没有了反应,似是睡着了一般。 眼前闪过一瞬白光,她仿佛听见他说:乖乖等我。 “老头子,茶来了,你快喝些祛祛寒。”老婆婆端着茶壶而出,扭头瞧见白衣女子牵着苏碧落要走,她感到蹊跷,狐疑喊道,“姑娘!” 白衣女子并没有停步,苏碧落也没有回头。 老婆婆匆匆放下茶壶追了上去,“姑娘,你不等你家公子了?” “婆婆,姑娘和我要回去了,不等公子了。”白衣女子已经蒙上了面纱,淡淡说道。 老婆婆还有些不信,望着苏碧落等一个肯定应答,“姑娘?” 白衣女子牵着苏碧落的手,苏碧落安然无恙地站在她身边。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抹恬静笑容,无索无求。只是她的双眼,虽是瞧着人,却空洞无神,她朝老婆婆说道,“婆婆,我要和姐姐回去了,不等了。” 老婆婆听见她喊那白衣女子为“姐姐”,又见她安好,这才点了点头,叮咛一声,“那你去吧,一路小心。” 苏碧落微微一笑,任那白衣女子牵着手而去。 “老婆子,你快来尝尝点心。”老丈在身后喊道。 “哎!”老婆婆敷衍地应了一声,望着苏碧落渐行渐远的身影,终究还是回了头。 两人正喝着热乎的茶水,吃着甜糯的糕点,小店外突然折回另一道颀长身影。 “老婆子,快来做买卖。”老丈只以为是有人要买粥,急忙喊道。 老婆婆从内店而出,手撩起帘子,就瞧见站在店外的俊美少年。那少年正是方才离去的公子,此时,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另一名青衣少年。看这情形,他们两人应该是一主一仆,皆是气宇不凡,不似普通人家的少年男儿。 “婆婆,我将豆沙和梨买来了。”风天耀沉声说道,俊魅的脸庞上一抹温煦笑容。他张望着小店,寻找着谁的身影。 老婆婆迎了上去,有些诧异,困惑地说道,“公子,你是来寻姑娘的?” “是啊。”风天耀并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他开口问道,“婆婆,她在哪儿?” 老婆婆神情茫然,喃喃说道,“姑娘走了。” “走了?”风天耀突得皱起眉头,神情凝重了几分。 老婆婆自然是如实相告,“原先姑娘是坐在椅子上等公子,我家老头子来了,我就进去替他煮茶。等我出来,就瞧见一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牵着她的手要和她一起走。我上去问她,姑娘说那是她的姐姐,她要和姐姐回去了,不等了。于是她们就一起走了。” “怎么了?公子,难道那白衣女子不是姑娘的姐姐?”老婆婆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焦虑问道。 “婆婆,没事,不过恐怕还需要你帮忙。”风天耀浑身散出冷烈气息,眉宇凛然。 “若是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公子尽管开口。”老婆婆也担心苏碧落的安危。 风天耀点头额首,却是一言不发。他径自转身,忽然迈开脚步,那步伐如云流水一般,整个人飞了起来,淹没于昏黄灯光的夜里,让人惊叹。只见他一悫黑发在空中飞扬,蕴染了月光,泻下一幕冰冷。 而他身旁跟随的青衣侍从,却守在小店外没有离去。 老婆婆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则影扭头望去,低声说道,“婆婆,不要慌张,什么事都没有。” 话虽如此,老婆婆还是不免担忧,总觉得不妥。 则影沉静地望着方才风天耀离去的方向,只能无声叹息。恐怕这些人都不知道惹恼了他,会有怎样的后果。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只能替他们悲哀了。若是那狂妄的幕后之人还不肯收手,这一场血雨腥风,就此展开。怕只怕到时候任谁来劝,都是无济于事了。 宁静的清湖,百姓们正在陆续放灯。 那一盏盏灯随着湖水飘向远方,宛如带着思念的小舟,承载着更多的美好心愿。 清桥桥头,几道身影依旧在等候。 夜楚楚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更是担忧,嘟着小嘴说道,“哥哥,为什么天耀和苏姑娘还没有来?” “谁知道呢。”夜恬无谓说道,盯着那片湖水,“放灯的时辰快要过了,你还是快些放灯吧。” “可是……”夜楚楚犹豫不决,还想着等着他们回来再放。 夜恬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俊颜是一抹宠腻,“每年灯会你都会放灯,替你的母后祈福,过了时辰就不好。快些去放吧。” 夜楚楚是个孝顺的女儿,先皇后去世之后,这几年来每到灯会,就会去放灯替先后祈祷。听到夜恬这么说,她也不想错过时辰,提着一只灯笼,慢慢地走到湖边。 湖水是碧绿色的,风一吹就泛起涟漪。 夜楚楚弯下腰,长长的裙摆瞬间形成漂亮的弧度,她纤细曼妙的身姿是那样婀娜。一旁的侍卫将灯笼的提手拆去,双手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将灯笼放入湖中,双手一推。 那灯笼便借着那力量,朝着湖的那一头徐徐而去。 夜楚楚闭上了眼睛,长睫黑密,小声祷告,“希望夜月国泰民安,希望父皇董妃娘娘长命百岁,希望太子哥哥身体健康。”她忽然一顿,又是说道,“也希望风天耀……身体健康。” 往年,她这祷告的话语不过是前三句。 如今却又加了最后一句。 夜楚楚双手合十,默了一瞬,这才睁开眼睛。她转过身去,只见那道月牙白的身影闪现于面前,让她惊喜不已。 夜楚楚奔到他面前,尚未开口,却听见他说,“请太子殿下派兵全城搜索苏碧落!” 风天耀的话语果然掀起惊天波涛! 夜楚楚只好由几名侍卫率先护送回宫,而夜恬则留下善后。夜楚楚来不及询问风天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样上了马车。她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子往外瞧,只见风天耀挺拔的身影格外桀骜,淹没于那片昏暗的光芒中,像是要融为一体。 马车奔向皇宫,夜楚楚心里难以平息。 回到宫中,她更是无法安寝。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夜楚楚只是大概猜出可能是那位苏姑娘出事了! 难道她遇见了坏人?还是发生了意外,再次受伤了?据悉苏姑娘之前在夜月国边境南山狩猎的时候,就曾经受到贼人暗害,中箭险些丧了命,不知道这次是否又是那贼人作怪? 夜楚楚伫立于高阁的楼台之上,遥望那片夜空,再次祈祷平安。 夜色已深,繁星在夜空里连连闪烁。 这个原本应是宁静的夜晚,突然显得危机四伏。 风天耀提出派兵全城搜索苏碧落之后,太子夜恬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上奏了祯帝。派兵这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是动用皇城的禁卫军。于是两人折回到出事的粥店,静静等待消息来报。 老丈和老婆婆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这么多侍卫占了他们的小店,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你说苏姑娘就是在这家店失踪的?”夜恬凝眸问道。 “不如问问他们。”风天耀不疾不徐说道。 老丈和老婆婆跪在地上,老婆婆急急应道,“那位姑娘和我都是阁邱人,姑娘想念阁邱国,公子疼惜姑娘,就请我替姑娘熬粥。阁邱国的豆沙粥需要豆沙和梨,公子就去买了。我与姑娘叙了一会儿话,后来我家老头子给我送了些点心来,我就去煮茶。但是没有想到,那位姑娘就跟着一位白衣女子走了。我还上去问了,姑娘喊她姐姐,我才没有阻拦,看着她们走的!” 老丈和老婆婆都是淳朴普通的百姓,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更可能危及性命。 夜恬扬起嘴角,冷笑一声,“耀王真是好兴致,还能带着苏姑娘来喝粥。这熬粥可是需要时辰的。” 他言下之意却是讽他撇下夜楚楚不理! 耀王?老丈和婆婆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的真正身份,但是也确信他是人中龙凤。 风天耀沉默不语,他不是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偏是不去理会。 仿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苏碧落更重要的人了。 他这轻狂不屑的态度,让夜恬眯起了眼眸。 “报告——”侍卫策马而来,飞身下马奔进小店,“太子殿下,皇上准奏!” 夜恬眉宇一凛,却没有过多惊奇,似乎早就料到父皇会首肯一般。声音更是低沉,冷声命令,“封城!下令禁卫军全城搜索苏碧落!还有那名白衣女子!” “是!” “你们可知道那白衣女子的长相?”夜恬又是望向那老丈和婆婆。 老丈和婆婆再不济,现在也知道这二人的身份了。 那黑衣男子,就是当朝太子。 而那俊美公子,则是堂堂王爷。 老丈不禁心中恐慌,搀扶着老伴儿,颤声回道,“太子殿下,王爷,我双眼已残,看不清那白衣女子的容貌。” “我只见那白衣女子白纱遮面,也是瞧不清。”老婆婆露出惊慌的神情,亦是搀扶住老丈。 “你们可有说谎?”夜恬猛地拍案,吓得两人寒噤。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话!” “若是你们说谎!本殿就将你们拖出去斩了!现在回答本殿!那白衣女子是不是你们的同党!”夜恬又是喝道。 “不是!我们不认识那白衣女子!” “太子殿下,我们只不过是寻常百姓,什么也不知道啊!” 老丈和婆婆连连磕头。 “来人啊!”夜恬大喝一声,侍卫上前听令。 “且慢!”这个时候,风天耀冷冷开口打断。 夜恬侧目瞥向对面而坐的风天耀,他幽幽说道,“太子殿下想屈打成招?” “呵!本殿只是按例审问疑犯罢了!”夜恬大公无私的样子,“将他们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几名侍卫就要上前,一道青衣身影挡在了那几名侍卫前方,不让他们靠近。 “怎么?耀王难道不想知道苏姑娘的下落?”夜恬见是则影,沉声反问。 风天耀从容冷静,他一反常态,周身忽然迸发出不可言喻的气焰,淡淡说道,“本王当然想要知道她的下落,不仅要知道,本王还要让那些人知道,动了本王的人,后果会是什么!”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杯子应声碎开。 夜恬不动声色,“耀王想要怎么处置?” 风天耀慢慢地回头,望向那老丈和婆婆,无谓说道,“如今我的人不见了,不管是否找到,你们二人已经难脱干系!” 两老相互依偎,紧紧不放。 若是真在今日走到最后,那也是一起走,倒也什么都不怕了。 “若非要有一人死,你们谁死?谁活?”风天耀如箭般的话语放出,两老眼中翻滚起泪水。 “我死!” “我死!” 老丈和婆婆同时出声,互相望着对方。 “老婆子,还是让我死了吧。” “不!老头子,还是我死!” “王爷,请我死吧!” “王爷,还是让我死了吧!” 老丈和婆婆同时向他开口请求,风天耀瞧着他们不离不弃,忽然想起了那只老鹰。他微扬嘴角,冷眸绽出一丝暖意,“那就一起死罢。” 原本是热闹开心祈祷平安的灯会,却骤然云雨弥漫。 满城的禁卫军奔波,百姓们惊恐万分,纷纷散去。热闹不再,开心不再,欢笑亦是不再。画师立刻画出了苏碧落的人像,侍卫们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寻找,无一能够例外。 “这边继续搜!” “是!” 夜月城中人心惶惶,只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百姓们不得安宁,这一夜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只是天泛鱼肚白,才知一夜过去了。 禁卫军从深夜找到了天明,却是仍然无果。 “报!” “太子殿下,全城每家每户都搜查过了,并没有画像中的女子!”侍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回道。 夜恬狐疑地“哦”了一声,神情甚是忧虑。他转而望向风天耀,沉声开口,“耀王不如先回宫休息,本殿会让禁卫军继续查找!” 风天耀不置一词,他冷俊的容颜瞧不出过多情绪,只是默默点头,似是同意他的话语。他站起身来,挺拔的身躯慢慢地走出小店。而他身后,则影带着那老丈和婆婆跟随而去。 夜恬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抿起了薄唇,一抹冷笑。 风天耀于拂晓初上之时回到宫中,老丈与婆婆暂时被安排在遂安殿的春院。 则影道,“二老请先休息,需要什么,吩咐宫人便是。” 二老战战兢兢,只能点头。 老丈见他要离去,忍不住问道,“侍卫大人!” “老丈还有事?”则影回头望向他。 老丈道,“侍卫大人,我想请问王爷是否真的会杀了我们?” 则影肃穆以对,坚决说道,“二老请放心,王爷不会滥杀无辜!” 这一句话终究是让二老宽了心。 待他走后,老丈说道,“老伴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那咱们会死么?” “生死只怕是由不得我们了!”婆婆拉着老丈的手,叹息说道。 老丈不解,更是委屈不甘,“可是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犯!这是什么世道!那位姑娘丢了,为何要怪到我们头上?” “那姑娘是王爷未过门的媳妇……”婆婆摇了摇头,“我总觉得王爷不像是坏人,老头子,现在咱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丈无可奈何,只能“哎”了一声。 夜月大殿,夜祯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风天耀来到夜月国,却屡次出事。虽然不是他本人,但是已经牵涉到身边的亲信侍女,若是处理不妥,只会让两国的关系恶化,到时候若是有小人从中作梗,难保圣歆王朝不会兴兵而起。之前南山遇刺,若只是巧合,那么接二连三就不会是巧合了。 夜月国多年来安定繁荣,可不能毁在这里! “天耀,你不要太过担忧!城门已关,料那贼人插翅难逃!”夜祯试图想要缓和气氛,微笑说道。 风天耀站在大殿之上,风姿绰绰。身上所穿的衣服,还是昨夜的那一袭,他来夜月国这么多日,一直是月牙白华服,不染尘埃一般,超脱世俗。此刻的他,再次立足于这大殿,却迸发出不似寻常的随和温润,透出一丝丝的冷凝气焰,让人为之敬然。 风天耀不疾不徐开口,低沉的男声于殿中盘旋而起,“祯王陛下,昨日是夜月灯会,城门大开。如若真有人想要逃走,她们理应早就不在城中了。陛下现在告诉我,城门已关,贼人插翅难逃,这话恐怕也不能信了。” “这……”夜祯一时语塞。 风天耀紧盯着皇座上的夜祯,幽幽说道,“禁卫军连夜搜索,夜月上下都搜了一遍,却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她若不是被那白衣女子带走,就是死了。” 夜祯被他紧迫盯人,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会让他有这种感觉。 “平日里巡游九国经商,也不曾遭遇过这等事情。我来到夜月国不过是十天半个月,可是身边的人却屡次遭害,难不成夜月与我犯冲,我今年注定多灾劫?”风天耀笑着打趣,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夜祯喊道,“天耀……” “祯王陛下!”风天耀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冷一声直接盖过了他,“还是夜月国的治安如此之差,容一个小小贼人搅乱?又或者,这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自圣歆王朝开国以来,九国一直和睦相处,难道陛下不想要这片安宁了?” “孤可以向你保证,这绝不是故意为之!”夜祯恢复了镇静,斩钉截铁地说道。 风天耀微笑说道,“我自然相信陛下之言,相信夜月是礼仪之邦。不过,也不排除个别特例。” 风天耀的笑万分夺目,竟然会让朝霞失色,“苏碧落,她是我的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一句话说出,夜祯被惊得睁目。 夜祯望着大殿上的白衣男子,依稀之间仿佛瞧见了当年的战王。虽只有一面之缘,可却至今记忆犹新。那个神妖一般的男子,一双让人害怕的双眼,那样惟我独尊,那种遇神杀神、遇鬼弑鬼的气魄。 夜祯心中咯噔一下,只感觉四肢无法动弹。 他堂堂夜月皇帝,居然被一个少年惊到这般田地! 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再飞扬,俊魅的脸庞氲开深深阴霾,风天耀冷冷说道,“这一次,不管她是活着,又或者她是死了……”他顿了顿,更为冷抑的口吻说道,“我绝不姑息!” 风天耀这一走,夜祯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有另一股抑郁在胸口塞着。 大殿之外,夜楚楚焦急地等候。 瞧见他出殿迎面而来,夜楚楚开口唤道,“天耀!” 夜楚楚打听他回宫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了。只是知道他们在大殿内商议,她乖巧地在外等待,也不进去打扰。直到见他出了殿,她这才两步并作一步,向他奔了去,“天耀!苏姑娘还没有找到么?” 苏碧落失去了踪迹,她又是他的贴身侍女,想来也一定是异常亲近。 万物生灵都有各自的感情,更别提人了。 风天耀并没有怎么说话,好看的薄唇微抿,只是“恩”了一声。 夜楚楚见他神色阴霾,脑子里思忖着话语想要安抚他,“天耀,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担心,她一定平安无事,她……”试图想要找寻更多的词汇,却发现一时语塞,她竟然没了声。 夜楚楚有些懊恼,她怎么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来? 风天耀沉静地望着她,俊容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他是那个戴着面具安逸美好的男子,他幽幽开口,低沉的男声却难掩几分惆怅,让人为之动容,“但愿如此,她平安无事。” 夜楚楚被他眉宇之间化不开的愁绪所染,不禁替他神伤。 “我先行一步。”风天耀低声一句,迈开步子,慢慢地走过她身边。 “我……”夜楚楚轻启唇瓣,却只说了这一个“我”字,只觉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转身望向他,那一阙白衣渐渐消失于眼前。 夜楚楚轻握拳头,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天耀!” 日上三竿之时,太子夜恬终于回宫。他方才一直于城中等候消息,直到此刻却仍旧没有苏碧落的下落,他赶来回报情况。夜祯本就心中有些慌乱,其实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搪塞之言,昨夜是灯会,那贼人若是乘着城门打开逃走,恐怕早已经跑远了。 天大地大,如何去寻? “父皇,孩儿已经派兵出城寻找!若是有消息,立即回禀!”夜恬说道。 夜祯浓眉紧锁,叮咛道,“恬儿,此事可大可小,千万要找到那苏碧落!若是找不到,只怕会有祸事袭来!” “祸事?”夜恬抬头望向他,狐疑说道,“那小店二老自己也说是白衣女子带走了她,她还喊那女子为姐姐,许是自己人带走的,难不成还要颠倒黑白,想借此发起战争?” 夜祯道,“近日来的确是有风声,熠帝想要收复九国,统一大陆,不知道这是故意埋下的祸事,还是真有人在其中使诈,别有用心想要挑起战争,总之这件事情不管如何也是要一个交代!必要之时,采取些手段也无谓!恬儿,你可是听明白了?” “儿臣听明白了!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妥善处理!”夜恬鞠躬应声。 “夜月基业到了孤的手上,孤可不想就此覆灭,战争不是解决之道,孤更不想百姓颠沛流离。”夜祯沉声说道,“你下去罢,这件事情不能拖得时日长了,须要速速解决!” “是!儿臣告退!”夜恬退下了。 夜恬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大殿外候了一会儿。 等到夜祯开始批阅奏章,徐公公就悄悄而出,“太子殿下,这边儿请。” 两人走得远了些,夜恬问道,“徐公公,那风天耀究竟和父皇说了些什么?” “方才……”徐公公将大殿上的事儿如实相告,夜恬只听得青筋迸发,双眸射出气焰。 夜恬出了大殿,前往东宫。 只是一路上,脑海里还盘踞着徐公公所说的话。 “祯王陛下!” “还是夜月国的治安如此之差,容一个小小贼人搅乱?又或者,这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自圣歆王朝开国以来,九国一直和睦相处,难道陛下不想要这片安宁了?” “苏碧落,她是我的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一次,不管她是平安无事,又或者她是死了……” “我绝不姑息!” 好一个放肆的风天耀! 真是盛气凌人! 他是圣歆王朝的耀王又如何,没有任何凭证,他就能起兵? 想要挑起战争? 夜月虽比起圣歆王朝确实要弱上许多,可是邦交之国结交友好,几国一起抵抗,也不怕赢不了那圣歆王朝! 夜恬回了东宫换了身衣服,又是匆匆出了宫。 外人眼中,只当他是要去寻苏碧落,却不知他带着亲信几骑,朝着城郊的某处而去。 遂安殿的春院,夜楚楚好不容易走了,这才得以清净。 其实,夜楚楚也没有那么吵闹,只是陪在一边,偶尔才小声地说上几句。偏偏她不善言语,总也说不上什么。这个性子单纯的公主,还真是傻得有些可爱,但是则影却替她惋惜,少爷根本就没有将这八公主当一回事,只怕是要伤了一颗女儿家的心了。 忽然,一只鸟儿飞落。 那鸟儿从腹中吐出一颗珠丸。 则影上前取过,将珠丸捏碎了。丸中有一张小纸,他瞧了一眼,低声说道,“少爷,太子出城了。” “追上去!” “是!” 则影立刻写下书信,又是取了珠丸附上。 鸟儿啄起珠丸咽入腹中,展翅飞向了天际。 风天耀懒散地躺在躺椅上,这张躺椅是之前苏碧落里躺过的。他身上的白狐毯子还是她先前所盖的,残留着她的气息,清新淡雅的味儿。他望向窗外的蓝天,眯起了眼眸。 倔丫头,你可要乖乖地等。 番外 旷世恶君23 番外 旷世恶君23 距离夜月城十里外的近郊,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马蹄纷杂地踏过一条小溪。 溪水叮咚叮咚,声音如铃铛一般刹为好听。 小溪尽头,那儿有一处庄园。 园子里种了许多花草,藤蔓缠绕着木门,远远望去倒也似一座花园。庄园里除了种了花草,也种了许多蔬菜。这庄园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寻常人若是无熟人带路,那一定是找不到这庄园的。 庄园里有两间茅屋,屋外是磨台,一头毛驴正围着磨台打转。 这儿仿佛是世外桃源,清净且安逸,远离了凡事的喧闹。 “嗒嗒嗒——” 渐行渐近的马蹄声响来,打乱了原有的静逸,溅起尘土飞扬。 奔来两匹马驹,一前一后两人。 前方是一名蓝衣侍从,方脸男子,身强体壮,看上去十分有力。而后边那一位,同样是蓝色锦服,镶嵌着金丝,丝丝都是精心,底子是那种丝绒蔚蓝,腰间是黑色的莽带,好看得扎眼,比起那侍从不知要华贵多少倍,也突显出对方的身份是如何尊贵。 男人以玉冠束发,露出饱满的额头,两道剑眉,英气逼人。 只是那双眼睛,黑中透亮,却也慑出些焦虑。 蓝衣侍从飞身下马,转身道,“主子!就是这儿!” 男人瞥了眼前方的庄园,以潇洒的姿势下马。 这人正是太子夜恬。 蓝衣侍从立刻上前敲门呼喊,那茅屋终于打开,从里边走出一名白衣女子。阳光太过灿烂,照耀在雪姬的脸上,让人惊叹她的肌肤多么白皙透明。雪姬的目光对上了夜恬,立刻加快脚步上前,将庄门打开了。 “主子!”雪姬扶身喊道。 夜恬踱进园去,沉声说道,“人呢?” “在屋里!” “你们在外候着。”夜恬低声吩咐,两人听命行事。 夜恬径自走进茅屋,简陋的小屋却也是干净。 只听见“呜呜”声音,他徐徐扭头。 里面的一间,一名女子被反手捆绑在草堆之中。她不仅双手被反捆,就连双脚也用铁链锁住,许是怕她逃走。女子嘴里被塞了布团,所以无法开口说话,头发已经凌乱,黑丝贴着脸颊,倒也别有一番风韵,让人感觉像是虎口求生的兔子,那种惊慌的神情,让人觉得煞为美丽。 女子瞧见了来人,双眸忽得睁大,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太子殿下? 苏碧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捆绑了。那名白衣女子看守着她,并没有第二人。她不能说话,只能这样躺倒在这草堆中。这期间她暗自作过许多猜想,却也是未知。 她从未见过那白衣女子,更不知道这突然的被劫是因为什么。 此刻,苏碧落瞧见了太子夜恬,她终于知道太子正是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 夜恬沉静地望着草堆中的苏碧落,那双漂亮的眼眸让他觉得甚是喜爱。他迈着慢步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听着,你若是不吵不闹,我就松了你口中的布团。若是同意,就点点头。” 苏碧落只得点头。 夜恬果然将布团取下,苏碧落这才得以喘息,不再那样难过。下一秒,她恨恨地瞪着他,又是困惑不解地问道,“太子殿下,你为何要这样做?” 夜恬盯着苏碧落绯红的小脸,喃喃说道,“这个问题问得真好,本殿为何要这样做?本殿也想知道。” 夜恬的手随即伸出,朝着苏碧落探去。 她本能地躲闪,却被他蛮横地捏住下颚。 苏碧落只觉一阵尖锐疼痛,她却倔强得咬牙忍住,不让自己示弱。 夜恬冷冷地轻笑一声,幽幽说道,“本殿其实并不想为难你,你这么柔弱的女子,应该要好好怜惜才对。可是怪只怪……” 这短短一瞬间,苏碧落已有千般万般的思忖。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苏碧落轻柔的女声直接打断夜恬的话语,让他一怔,“怪只怪我是风天耀的人,太子殿下是否想这么说?” “呵呵!”夜恬又笑。 苏碧落凝眸以对,“太子殿下可知风天耀是谁?” “他么?不就是圣歆王朝的耀王!熠帝的皇弟!”夜恬的口气有些冲,却也有些讥讽。 苏碧落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蔑,恐怕这太子是厌恶极了他。想来也是,她不也是厌恶他么。风天耀啊风天耀,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能力,竟然可以让人见一个厌一个。 “他不单单是圣歆王朝的耀王,熠帝的皇弟,他更是维系这九国大陆的命脉所在。”苏碧落轻声说道,“我想太子殿下不会不知道,风天耀的爹爹可是战王!素来打仗就是战无不胜!风天耀是战王的儿子,自然不会逊色!再来,熠帝对他的这位皇弟一向是疼爱,皇弟若是恼了,熠帝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又能攻下一国占为己有,何乐而不为?夜月如此昌盛的国家,或许别人早就觊觎良久!太子殿下本想挫他的锐气,给他个警告,但是却不曾想到中了他的圈套!” 其实这番话完全是唬人,连她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却也只能试上一试。 夜恬手劲未松,更是用力,“你中箭受伤,他拿神奇良药救你!他待你这样好,他会不顾及你?” “我这命轻贱得很,太子殿下若是想要,那就拿走!我相信他定不会伤心半分,离了夜月,一定班师打来!”苏碧落咬牙说道,神色平静。 “你想激本殿?你以为你这么说,本殿就信你么?”夜恬幽幽说道,手中的力道更甚。手指捏着她的下颚,她只觉得骨头被捏地咯吱作响,仿佛快要被捏碎。可是她并没有退缩,硬是不屈不饶地迎上他。 苏碧落咬牙说道,“我没有欺骗殿下!我不过是风天耀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的丫鬟,等我得了那一千两银子还了他,我就要回到自己的国家!他带我在他身边,不过是一时兴起。我并不是他的亲信,也不是他所顾及的人!” “一千两买来的丫鬟?”夜恬皱起眉宇。 苏碧落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可是如今的情况也由不得她多想。 若是这个太子殿下突然发狠,将她杀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可是她还未回到阁邱国,未曾见到家人。自己倘若在此处丧了命,那一大家子人又该怎么办。二娘和苏如意姑且可以不谈,苏勋和喜儿,那也是她放不下的人。 苏碧落只觉得不妨如实所说,或许还能保上一条性命。 “是!我是他用一千两银子买来的丫鬟!”苏碧落被他这么捏着下颚,也不好动弹,说话也不是很清楚,声音有些颤抖,“我家本在阁邱国,家父是阁邱国正经的生意人,只可惜家父因病去世,家中生意也经营不善,多次亏损。无奈之下,只好求助风天耀!他拿出一千两银子,我这才跟了他。” 夜恬瞧见她双眼清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若是她说谎了,那她还真是能伪装。 夜恬又是低声问道,“你让本殿怎么信你?” “我身上带着契约书,太子殿下看了就知道。”苏碧落轻声说道。 “契约书在哪?” “在我佩着的香囊里。” 夜恬低头寻找她所说的香囊,果然瞧见腰间佩着一只粉色的香囊。他伸手猛地拽下,打开了香囊。 香囊中是一份书函。 寥寥数字,如此所写——苏碧落从今日起成风天耀的丫鬟,一千两银子何时归还,何时恢复自由。 这书函上除了风天耀的亲笔落款之外,还有一枚鲜红的指印。 夜恬瞧着这份书函,心中登时翻滚起惊涛。 他不得不作联想,这一切如果是局中局,他是不是被陷入。这个女子根本就不重要,他却装出视若珍宝的模样,蒙蔽他人心志。恐怕南山遇刺也只是个幌子,若是没有他出手,只怕他也会安排这一出。 夜恬又想到那夜灯会,他竟然会放任苏碧落一人留下,却又迟迟不回。这其中实在是太多蹊跷,一下子让他无法想明白。 他不知道那个风天耀到底在搞什么,可是他知道事情如果不解决,那么他一定会班师打来。 夜恬怔怔地望着苏碧落,一时不再出声。 苏碧落见他出神,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事到如今,只希望九国平安,战争不能给百姓带来快乐,战争只会徒增悲伤。百姓渴望安宁幸福的生活,战争四起,必定会民不聊生。夜月这样昌盛的国家,太子殿下难道就想看着硝烟笼罩整个夜月么?除非,殿下能够有百分百的把握,这一仗一定会胜!” 瞬间,脑海里隐隐浮现起战争可能带来的颠沛流离。而他的耳边,亦是慢慢盘旋起哭嚎声。 男人对于战争自来都有欲望,只是夜恬知道,夜月如今的战力,尚不能披靡圣歆王朝。邦交之国固然友好,但是它们也会畏惧圣歆王朝。到时候邦国置之不理,那么夜月就会落得孤立无援的下场。这一仗,竟然还未开打,就已经知道结果,这让夜恬感到气馁气愤。 苏碧落见他俊颜一下泛白一下泛青,料他也是在衡量轻重。 “太子殿下今后会成为夜月一国之君,夜月的天子,难道不是为了庇佑夜月百姓?太子殿下怎会舍得让夜月子民陷入一场不知何时才会休止的战争之中?请太子殿下明鉴!”苏碧落不卑不亢地说道,一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像是天上的星子,熠熠生辉。 夜恬在这一瞬想了许久,若是战争难免,那也要等到夜月兵强马壮之时! “本殿信你一回!不过你也可不要耍什么花样!小心你那远在阁邱国的家人出事!”夜恬沉声警告,苏碧落顿时松了口气。 夜恬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雪姬!替她松绑!” 雪姬就站在屋外,听到呼喊声立刻进了屋,将捆绑的绳索全都松开。 苏碧落被这么捆了一夜,身体自然是酸疼不已。现在一松开,她反倒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夜恬道,“我命你写一封书信给风天耀!” 雪姬立刻准备了笔墨。 苏碧落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不行。 “怎么还不起来?”夜恬喝道。 苏碧落抬头望向他,闷声回道,“脚麻了,动不了。” 夜恬一愣,眉宇紧锁。他一个伸手将她抱起,苏碧落不由得惊恐。而在一旁的雪姬,早就眯起美眸,绝世容颜显出几分阴霾,她望着夜恬怀里所抱的苏碧落,眼底弥漫起一丝嫉恨的杀意。 夜恬将苏碧落放下,她面前的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 夜恬站在一旁,低头凝望她,冷声说道,“我想你该知道怎么写,才会让他安心。” 苏碧落盯着纸砚看了许久,却一直不曾动笔。 夜恬默不作声,静静等候。 忽然,苏碧落笑道,“那太子殿下就给我一千两银子罢。” 苏碧落的笑,在一刹那像是从夜空里坠落而下的星辰,美得刺目。她虽然狼狈不堪,衣衫还沾染着污迹。但是一张小脸却因为那突然而然的笑容,竟然变得格外鲜明亮眼。她的双眼隐匿着几分狡黠,宛如一只可爱机灵的小狐狸,让人忍不住想要抓到身边珍藏。 夜恬就这样望着苏碧落,半晌无言。 雪姬不动声色地站在身后,瞧见夜恬失神,她更是不悦。 “太子殿下?”苏碧落又是喊道。 那轻柔的女声响起,夜恬回过神来,不由得暗怪自己分了神,却又似不懂一般,瞧苏碧落的目光更加深邃了。 夜恬默默应道,“好,本殿就给你一千两银子。” “除了一千两银子,太子殿下还请保我平安。等事情解决之后,请放我离开。”苏碧落再次提出条件。 “放肆!”雪姬终于忍不住出声,却惹来夜恬一记冷光。 夜恬只觉玩味,“你的命现在都在本殿手里,你还能和本殿谈条件?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向本殿谈条件?” “太子殿下,我的命虽然不值钱,可是夜月国百姓的命全都掌握在殿下的手中。”苏碧落回敬道。 俊颜似是沾染了怒气,夜恬绷紧了一张容颜。 气氛忽然转而冷冽。 可是下一秒,夜恬却轻笑出声,“呵呵!好,本殿保你平安!” “多谢殿下。”苏碧落淡淡笑答,这才伸手执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清秀字迹。 夜恬默然望着她低头书写的侧脸,忽然惊觉这个女子实在是个奇笆。寻常的女子,遇到这等事情,恐怕早已经吓得哭泣求饶。但是偏偏她镇定自若,分析时局利弊,甚至是直接坦然她与风天耀之间的关系,不仅要去了银子赎身,更甚至是保了自己平安。 苏碧落。 夜恬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待那书函写完,苏碧落放下了笔。她将手探向自己嘴边,忽然张口,狠狠地咬破了手指。夜恬不明所以,见她在书函上按了一个鲜血手印,她不疾不徐说道,“太子殿下,请将那一千两银子连同这封书函一起给风天耀。” 夜恬低头瞥向那纸书函,只见白纸上寥寥数字,如此写着—— 一千两银子如数奉还,从此陌路。 夜恬接过书函,沉声说道,“事情未解决之前,你就留在此处!若是有差池,本殿拿你试问!” 苏碧落也不怕他的威胁警告,只是平静说道,“这信还得差人去送,还是我去差人吧,这样才能让人信服。” 夜恬不再说话,只是收了书函,命令一句,“雪姬,带上她!” “是!主子!”雪姬恭敬应道。 夜恬径自而出,屋外是一片蓝天,园子里的花草散发着清新天然的香气。他将书函转手递给亲信侍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苏碧落。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女子。 这日之后,苏碧落便被囚禁于茅屋之中,不得出入。苏碧落并不认得那绝美女子,却也料到这女子是那太子殿下的死忠。她也不逃,更不吵闹,更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这绝世女子。 几日相处,雪姬对于这个安静的女子却也感到好奇。 她竟然过得这样安逸? 雪姬素来不喜与外人攀谈,更不需要与一个人质有什么交谈。 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了三天。 苏碧落站在窗前,望向一片鲜艳的花丛,心里不禁好奇,这事情何时才算解决? 这三天里,夜月国上下却并不安宁。 禁卫军全城搜索,更是派了分队出城追击。一时间人心惶惶,夜月百姓陷入恐慌。 自然也是有小道消息传出来的。 有人说,“听说是耀王的贴身侍女被劫,太子殿下派人搜索呢!” 有人说,“那女子不是贴身侍女,她是耀王未过门的媳妇!” 有人说,“可能要打仗了,这该怎么办?” 夜月国中民心不稳,可是皇宫里却是静得出奇。 这三天里,风天耀住在遂安殿春院,一直静静地等待。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显现出任何怒气。即便是祯帝宣见,他也是恢复了先前温煦的姿态,仿佛那日在夜月大殿上散发出惊人气焰的男子并不是他。他的反常,并没有让人感到放松,更是提了一颗心。 太子夜恬一直查找,终日在外。 八公主夜楚楚倒是日日去遂安殿陪伴,十分勤快。 “天耀,我给你做了些点心,你尝尝吧?”夜楚楚端过宫女手中的糕点,亲自送到了风天耀面前。 祯帝一心想要促成他们两人,自然是不反对夜楚楚亲近风天耀。他甚至想着如果夜楚楚在这个时候笼络了风天耀,那样战争兴许可以避免。董妃深知祯帝的心思,也就在让夜楚楚多多去风天耀那儿走动。 夜楚楚本来就放心不下,现在又有董妃默然支持,自然是天天往遂安殿跑了。 诺大的院子里,风天耀躺在躺椅上,和前两日没有变化。他的手中,拿着一本书籍翻阅。月牙白华服,折射了金灿灿的阳光,让人感觉似真似幻。他抿着薄唇,淡淡的色泽。这个角度望去,眼眸微垂,长睫浓密,十分俊魅。 则影静静地在旁而站,亦是如同影子一般。 风天耀听到呼喊声,手中的书籍放下,他徐徐抬头望向了她。他黑色的眼眸蒙了一层雾气,让人无法瞧个彻底。 他的声音很沉,“放着吧,我不想吃。” 夜楚楚瞧着风天耀的样子,却只觉得他是在难过担忧。 “还是吃一些吧?这些点心还热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夜楚楚轻声叮咛,只希望他不要那么难过。 风天耀不再应声,径自拿了书籍默览。 夜楚楚就这样僵在一边,手中还打着那盘糕点,他的冷漠对待让她心里微酸。宫人们全都瞧见了这情形,自然是十分尴尬。夜楚楚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则影上前一步,替她开口解了围,“八公主,要不然先放着吧,主子一会儿饿了再吃。” 夜楚楚点了点头,将那盘糕点递去。 则影接过糕点,随即放在了桌上。 “天耀,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御花园散步?”夜楚楚又是询问,漂亮的小脸满是小心翼翼。 风天耀盯着那书页,眸中隐隐浮现些黑色字迹,却是未尽眼底。他眉宇微挑,那份不耐被很好得遮掩,淡漠的两个字,“不了。” 夜楚楚“哦”了一声,只得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几日一直都来看望他,可是风天耀也总是这样冰冷无情。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只得这样静静地陪着他。有时候,他们一坐就能坐上一整日,却什么也不说。人都是有执拗脾气的,越是不理睬,越是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夜楚楚也会想,那位苏姑娘真得对他很重要。 只是这样一位女子的存在,确实让夜楚楚羡慕,却也更加让她感到风天耀是深情的男子。 如果这样一个男子,也能够这样对她的话,那也是值了。 夜楚楚不时地瞥他一眼,他好看俊美的侧脸果真是天下无双。 宫人们亦是在旁默然无声,院子里突然静得有些吓人。 则影却是不免暗自感慨叹息,八公主一颗芳心系于少爷身上,只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则影跟随在风天耀身边那么多年,自然见多了那些对少爷投怀送抱的女子。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怎样的都有。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进少爷的心。除了……除了那个叫苏碧落的女子。在落罂岛碧霞山庄的那段日子,风天耀终日习武念书,造成他现在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当战王允他离开后,他并没有立刻去寻找苏碧落,而是成了九国有名的玲珑公子。 则影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直到后来去了阁邱国,一切全都明了。 他家的少爷,还真是可怕。 旁人只当他是因为心中不安愁绪,所以拿书消遣,又或者为了转移注意,但是惟有则影知道,他家主子不过是嫌旁人烦闹。 况且,他根本就不曾忧虑过。 风天耀偶尔抬眸,不着痕迹地望向那片天空。 这时日也该差不多了。 刹时,徐公公急急奔进院来,“耀王!皇上宣见!” 徐公公一到,自然让人猜到是什么事了。 风天耀霍地放下手中的书籍,同一时间欠身而起。挺拔修长的身影像是一阵风略过夜楚楚的眼前,不待她开口多言,他已经如风般飞出了院子。则影急步跟了上去,两人只一眨眼就去了无痕。 徐公公被拉在原地,回神就要追上去。 “徐公公!”夜楚楚急忙喊住了他。 徐公公回头望向夜楚楚,笑着喊道,“八公主!” “公公,可是苏姑娘找到了?”夜楚楚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去夜月大殿,但是心里实在焦急。 徐公公神色微样,低声说道,“人是没有找到,不过……” “不过什么?”夜楚楚狐疑道。 徐公公又是沉了几分声音,“不过苏姑娘命人送了一封信来,这信里说什么,奴才现在也不知道。八公主请安心,大抵是没有大事。奴才还要赶去大殿,这儿也就不方便多留了,奴才告退!” 夜楚楚也无法再多问些什么,只好站在原地,就这样望着徐公公而去。 夜月大殿,风天耀匆匆赶到了。 “祯王万岁!” “平身!”夜祯拂袖道。 “祯王陛下,听得徐公公说已经有消息了?”风天耀沉声问道。 “的确是有消息了。”夜祯望向宝座下而站的夜恬,夜恬收到了夜祯的眼神示意,这才走至风天耀身边。 夜恬取出一封书函,递向了他,“这封书信是方才有个孩子送至驿馆的。” 风天耀眉宇凛然,将书函取过打开。 白纸上一行清秀字迹,如此所写——一千两银子如数奉还,从此陌路。 宫人端着托盘在旁,那托盘上有一只粗布口袋。袋子是打开的,白花花的银子果然刺目。 风天耀盯着这张白纸上的血红手印,突然阴霾了神情。 “那个孩子呢!” 夜恬又是吩咐将那送信的孩子带上来,只见那孩子七、八岁模样,生得十分干瘦,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没有见过这等场面,也从没进过宫,一下紧张害怕,只好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敢出声。 “你说说,这封信和银子是谁给你的?”夜恬问道。 那孩子战战兢兢,如实回道,“是一个姐姐给我的,她让我把这信还有那只口袋送到驿站给差爷。姐姐给我和我娘买了好多吃的,我就送过来了。” “她是什么时候差你送的?” “三天前。”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送来?” “那姐姐说了,要三天后才能送。” “难道你就没有打开口袋瞧瞧,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瞧了,是银子。可是我娘说了,不是我的东西,便是不能拿的。所以那些银子,我是没有动过的!决然不会少!” 小男孩虽是贫苦人家出生,可是那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倔强,像是一头困在笼中的小兽。他这一番话说得极其肯定,咬字清晰,双眼更是清澈无谓,若非是存心欺瞒,那就是所言属实,否则的话,定不会这样斩钉截铁。 夜恬又是挥手,宫人取了画像拿到男孩儿面前。 夜恬问道,“可是这画中女子?” “正是这位姐姐!”小男孩一眼就认出了她。 “没有认错?” “绝对不会。” “好。” 夜恬一一询问后,扭头望向风天耀,沉声说道,“耀王,你看这书函是否是苏姑娘亲笔?” 风天耀的目光从那鲜血手印移开,眼底却沾染了那抹血意,不冷不热地说道,“确实是她的亲笔。” “那这书函上又写了什么?”夜恬问道。 那孩子闯进驿站的时候,就被士兵拦下了。士兵立刻回禀了上头,于是将孩子一齐带来。孩子说这袋子和书函都是要给耀王的,别人也不敢私自拆开来看。所以书函交到风天耀手中的时候,还是完整无缺的。 风天耀扬起唇角,眼底闪烁过太多明明灭灭,幽幽说道,“看来她真是随姐姐回去了。” 此话一出,大殿里松了口气的大有人在。 夜恬狐疑地“哦”了一声,又道,“原来苏姑娘是真的随姐姐回去了。” 夜祯心中困惑那个苏碧落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自然也会狐疑这书函究竟是真是假。只是这样一来,风天耀也没有借口可以怪罪到夜月国,无论如何,这无疑是件好事,他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苏姑娘就定是平安无事。” 风天耀只将书函放入袖中,作揖道,“祯王陛下,那天耀也不久留了,在此告别,多谢祯王这几日来的款待。” 夜祯当下猜测他是要去寻苏碧落,可是又想着夜楚楚这门亲事还没定下,着实为难。 “陛下,天耀告辞!”不等夜祯开口,风天耀转身而去。 他走得甚快,头也不回。 夜恬默然不语,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浮起的大石终于落下了,这才面向宝座说道,“父皇,事情得以解决,请父皇宽心。” 夜祯低头俯视宝座下的儿子,忧心问道,“恬儿,你如实告诉孤,这孩子以及那书函,到底是真是假?” 夜祯也不是糊涂的皇帝,这种事情来得如此凑巧,不免蹊跷。尽管风天耀确认那书函确实是苏碧落的笔迹,这其中的猫腻也确实能让他好奇揣测了。夜祯问这话,只怕是他最宠爱的人所为,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被夜祯这么一望,夜恬不疾不徐说道,“书函和那孩子是风天耀亲自确认的,自然不会有假。” 夜祯沉默片刻,叹息道,“只希望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会再起波涛!好了,你退下吧!” “是!父皇!” 夜恬退出了大殿,朝着太子殿而去。 亲信下属在侧跟随,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八公主还在遂安殿。” 夜恬一想到自己那宝贝妹妹,作为兄长,自然是放心不下的。眉宇一皱,他立刻改而前往遂安殿。 遂安殿中,风天耀方才面圣归来,就差遣了则影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则影不敢怠慢,奉命将衣服收收。其实本来这些事儿都是由苏碧落打点的,但是如今她不知去向,只好让则影去了。可是则影是个男儿,粗枝大叶地也不会,这衣服就被他胡乱地放进箱子里,起了褶皱。 夜楚楚一直都留在遂安殿等候风天耀回来,所以并没有离开。 风天耀突然折回,什么也不说就命则影收拾行李,这让夜楚楚一惊。 夜楚楚见则影粗手粗脚,于是就好心差宫人帮着收拾,但是却被风天耀拒绝了。 “这儿就不必麻烦八公主了,公主还是请回吧。”风天耀冷冷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怒气,让夜楚楚感到难过又吃惊。 夜楚楚忍着他的冷漠怒气,咬着唇问道,“天耀,你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现在生什么气?是不是苏姑娘……” “她很好!她怎么会有事!”风天耀吐出一句话,俊容森然到不行。 夜楚楚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后就只见则影搬了一只只大箱子出来,不消多久,外院里已有五、六只。 眼看着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夜楚楚更是焦急,“天耀,你要走了么?” 风天耀站在那儿,也不说话。 “太子殿下到——”通传的宫人尖细喊道,夜恬带着侍从就这样踱进院来。 夜恬扫了眼院子里的箱子,看这样子也知道是要马上出发离开,“耀王不住一宿再走?之前事情繁多,一直都没有好好喝一场!” “来日方长,太子的酒,我记下了。”风天耀深邃的黑眸透亮,“至于那两老,生死由我,我就带走了。” 夜恬也没有多加挽留,其实本来就恨不得他快些离开才好,“那本殿就送耀王出城罢!” “这几日太子殿下忙着寻找我那婢女的下落,一直都没有好好安寝过,如今也该回去歇歇了!”风天耀回了过去,这话语没有什么错误,却是让夜恬感到刺耳。 只因为那几个字,独来独往惯了。 夜恬轻笑一声,沉声说道,“那本殿就不送了!” 夜楚楚一直在旁而站,静静听他们二人谈话,瞧见夜恬挽留不成,想着他这么急着要走,心中不舍,焦虑问道,“天耀,你要去哪里?” 番外 旷世恶君24 番外 旷世恶君24 这些日子以来,夜楚楚已经对风天耀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情。可能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阿谀讨好她的人,又可能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她的容貌所打动的人,光是这两个唯一,夜楚楚就有了想要亲近的念头。其实人也是很奇怪的动物,往往越是对自己乖顺的,反倒是看不上,偏偏是那些时不时反抗的,倒是更加能上心。 许是风天耀对夜楚楚而言,正是如此。 现下风天耀要走了,夜楚楚怎么会舍得呢。 风天耀默默垂眸望向她,低声说道,“回圣歆王朝。” 夜楚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哦”了一声,又是问道,“那你以后还会来夜月国么?我们以后还能见么?” “若是经商路过,一定来拜见公主!”风天耀回答得十分冠冕堂皇。 夜楚楚想到这以后还不知道是哪一日,眼眶一红,“那你日后若是来了夜月,可一定要来找我。” “一定。”风天耀沉声允诺,夜楚楚这才露出了笑容。 则影走近他身边说道,“主子,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夜恬吩咐了宫人备了马车,将那些箱子一只只抬了上去。两老不敢出声,也就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一切准备妥当,他们即将离去。 夜楚楚随他走出遂安殿,啮唇说道,“天耀,我送你出城吧。” 不等风天耀首肯,夜楚楚又是望向夜恬,柔声说道,“太子哥哥,我送天耀出城。” 夜恬瞧着夜楚楚双眸红的像只小兔子,一时不忍,“好,那我也陪你一起送耀王出城。” “不用送了,太子殿下一定疲了,我自己出城即可。你们全都不用相送。”风天耀说得十分谦和,眸中却是敛着寒光。 则影不由得皱眉,看来他家主子是不耐到了极点。 “不,太子哥哥疲了,我却不疲!我送你出城!”夜楚楚坚决说道,回头叮咛,“太子哥哥,你先回去歇歇吧!我送天耀出了城就会回宫,你不必担心!” 夜楚楚的性子虽是调皮,可也一向乖巧。她这样坚决,这是夜恬不曾瞧见过的。夜恬想着以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也就由她这一次胡闹,不再多加阻拦。只是命了贴身侍从跟随保护,更是要亲眼看着她平安回宫。 马车顺利出了宫,就要朝着城门而去。 一路嗒嗒作响,夜楚楚都没有怎么说话。 马车内安静得出奇。 等到马车停下,只听得车外的侍从唤道,“公主殿下,前方就是城门了。” 夜楚楚这才猛地回神,意识到他们即将要分别了。夜楚楚生来是皇家之女,许多事情都不能自己,不是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就算她受宠爱。她突然记起他之前和她谈笑时所说的话,经商时自在的生活。 “天耀,虽然你与我相处时日不长,但是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我是真的高兴。”夜楚楚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还在微笑,“苏姑娘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之前就说过,她一定平安无事,吉人自有天相。” “你若是有空来了夜月,一定要找我。”似乎还有太多的话,夜楚楚却只能说这一句了,“我们……应该算朋友了吧。” 风天耀瞧着她那双眼睛,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却还强作坚强,突然之间,脑海里竟然浮现起另一双相似的眼眸。他思绪微晃,竟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触她的眼角,拭去温热泪水。 夜楚楚却忘不了他这温柔的举动,像是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她来不及多想,帘子已经掀起。她被人扶下了马车,最后的刹那,只见车中的他,嘴角噙着淡淡笑意,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带着一丝特有的清冷,魅人心志。 马车奔出了城,则影在前面驾车,回头问道,“少爷,苏小姐怎么办?” 风天耀闭目养神,冷哼一声,并不应答。 他的袖中还有那份书函,那个该死的倔丫头,竟然就这样换了一千两银子,想要与他从此陌路? 好一个从此陌路,苏碧落,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陌路”! 太子夜恬并没有回太子殿歇息,而是去了十里外近郊的庄园。 夜恬还可以记得,苏碧落寻找到那个小男孩时候的模样。她微微弯腰,伸手轻抚着那个孩子。男孩儿的母亲是个瞎子,又老又病。小男孩儿只能靠乞讨过活,偶尔的时候也会去打些柴火。苏碧落给了那孩子食物,还给了那孩子银两,她絮叨地说了一些话,夜恬并没有听进去。 只是当时,苏碧落脸上的笑容,竟让他觉得温暖美丽。 事情得到解决,夜恬本可以睡上一觉,但是他却策马来到了此处。 难道是为了见她一面? 直到夜恬瞧见了她,她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中执了一本书籍正在默览。她低着头,美好的侧脸静怡。素色长裙,不够华丽,那张脸庞也远没有雪姬那样动人心神,却悄然无声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独特的芬芳,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夜恬凝眸望着她,这才承认自己有些太过可笑的念头,却偏偏是真实存在的。 他想要见她! “主子!”雪姬在旁喊道。 这一声呼喊让苏碧落从书籍中回神,一抬头,果然瞧见了夜恬,“太子殿下,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风天耀走了。” 他走了? 苏碧落心里一空,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么我可以走了吧?”苏碧落刚要放下书籍,夜恬忽而一笑,“恐怕不可以!” 苏碧落当下心中一惊,又瞧那夜恬正色以对,眉宇凛然,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她顿时感到寒凉,只怕是某人要不守承诺了,她却还故作冷静,轻声说道,“怎么不可以呢?难道太子殿下说话不算数么?” 夜恬笑了起来,他的笑低沉悦耳,徐徐说道,“不算数又怎样?” 苏碧落又是说道,“太子殿下乃是真命天子,应当一言九鼎才是。” “哦?”夜恬狐疑一笑,那笑有些森然,“原先本殿是可以放过你的,但是现在本殿反悔了。本殿不打算放你走了,你可有意见?” 其实依着现在的情况,他自然是不能放苏碧落走的。一来,他不敢肯定放她走之后,她是否会被风天耀找到。二来,若是寻到了,他也没有把握她会不会将事情的始末全都说出。到了那个时候,风天耀抓住了把柄班师打来,那就不妙了。 所以,她是万万不能放的。 苏碧落下意识地收了声,抿着唇不再说话。 这一瞬间,她已经思忖良久,像是想明白了许多。僵了片刻之后,她幽幽开口叹息,“我没有想到夜月将来的一国之君,竟然会食言而肥。”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夜恬笑道。 “我可以向太子殿下保证,我一定不会守口如瓶,什么都不会说。”苏碧落认真允诺。 “你的保证怎么能让本殿信服?”夜恬讥讽道。 苏碧落凝望他,吐出几个字,“百姓无辜。” 夜恬整个人一怔,被她的话语惊到。说得很好,百姓无辜,确实是百姓无辜。可是这样的关键深刻,他更是不能放她走了。 “你既然知道百姓无辜,那本殿更不能放你走了!”夜恬一个大步走近她身边,慢慢地伸出手就要碰触她。 苏碧落本能地侧头躲过,直觉不喜欢别人这样碰触自己。 她的举动无疑是激发他征服的欲望,夜恬猛地探向她捏住了她的下颚,高高抬起,硬是要她迎向自己,“苏碧落,你不需躲着本殿,也不需害怕本殿,本殿绝不会伤害你。” “太子殿下已经失信一次,让我怎么信呢?”苏碧落微笑说道,挥开了他的手。 夜恬笑了几声,打趣说道,“你这样子还真像一只野猫。” 苏碧落眉宇一蹙,只觉得这人是在调戏她。 夜恬的目光忽然炽热,眼底迸发深邃晦涩的光芒,“本殿却最喜欢驯服一只野猫。” 话音未落,夜恬抓起苏碧落的手腕,将她按在墙上。 “你放开……放开我……”苏碧落痛苦呼喊,拼命挣扎反抗。她抬腿去踢他,却被他压制住。她的双手仅被他用一只手按住,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去逃脱。瞬间的恐惧让她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起来,“不要……放开我……” 夜恬邪肆一笑,目光对上她微湿的双眸,只觉得她的眼睛漂亮,喃喃说道,“装什么?你在风天耀身边这些日子,早学会该怎么去服侍人!” 苏碧落只觉得自己是被羞辱了,气愤染上丽容,“原来夜月的太子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继续说,这些骂人的字眼从你的小嘴里说了出来,却是那样好听。本殿准你继续说。”夜恬也不生气,轻呼出浑浊气息。 苏碧落喘着大气,脸庞染了粉霜,又是气,又是急,更是害怕。虽然先前风天耀也时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当这个人换成别人时,她会这样惊恐不安。 第一次,她那样期盼他会出现,他会出现拯救她。 “怎么不说话了?恩?”夜恬兴味问道,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异常可爱。她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惧,又从困惑转为茫然,那样多变。大掌一个用力,只听见“嘶——”一声,衣服已经被扯破。 苏碧落顿觉前襟一片凉意,她又被困住,根本无法逃脱,这才知道自己处事太过稚气天真,她竟然会相信这样一个男人,她哑了声,不断地重复那三字,“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夜恬却闻所未闻,完全不顾她的挣扎,径自低下头凑近她,她的颈项,有着淡淡的馨香。她的身体在扭动,耳边是她慌乱地呵斥声,到了最后却是呜咽的恳求央求,这让他更加兴奋,他情动地探出舌头,舔过她颈项的肌肤,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不要……”苏碧落浑身发颤,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滚,越来越难受。 脑海里隐约浮现谁的身影,那道颀长身影,却是那样飘忽不定,虚无得像是高山上盘踞的云朵。她的双眼睁大,那道身影不曾转过身,她无声地呐喊求救,他却依旧越行越远。 这个刹那,苏碧落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那个心里深藏的名字,“天耀……” 她细碎的声音响起,夜恬亲吻的动作微停。他的大手抚着她方才被自己吻过的肌肤,来回抚摸,男声已经沙哑,“你虽然不是他的软肋,他却是你的软肋。苏碧落,你的主子,他已经出城了……” 夜恬低下头去,火热的唇贴着她的肌肤,落下一个个又热又湿的吻。 “放开我!你杀了我!杀了我!” “我偏不要杀你!” “滚开!” 外间的雪姬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她握紧拳头,像是在克制什么。 那近乎凄厉的女声骤然消停,雪姬着实奇怪,却又听见夜恬大吼一声,“该死的!竟然敢咬舌自尽!” 雪姬立刻奔进里间,只见苏碧落衣衫不整,前襟已经彻底被撕开,露出大片肌肤,还有点点殷红烙印。她被夜恬抱在怀中,云发凌乱,活脱脱是被人凌辱过的模样。只是她的嘴角流淌出鲜血,衬着她惨白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 夜恬染上了怒气,愤怒吼道,“快给本殿找大夫!” 此处的庄园也是不能住了,夜恬立刻带着苏碧落转往夜月城内的私人府邸——逍遥居。 这儿是平日里夜恬出宫后会居住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多少人会知道。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富丽堂皇。 太子夜恬自小一直深受宠爱,性子虽然倨傲,却也透着些孤僻。所以这逍遥居并没有多少仆人,亲信侍从、管事嬷嬷、丫鬟、厨子,这一一等人加在一起不过是十余人。这里很是安静,也是夜恬平日里闲来无事之时,最喜爱来的地方。 雪姬立刻请了大夫,来到了逍遥居。 大夫战战兢兢,也瞧出这府邸是有些来头的人所住。 大夫匆匆一番诊治把脉,只道苏碧落的伤并没有大碍,不过这些吃饭喝水都要小心了,短时日内说话也是个问题。大夫开了药方,侍从立刻跟着去抓药了。 夜恬一声不吭,就这样伫立于床畔望着昏睡不醒的苏碧落。 雪姬替她换了衣裳,素白的裙裳,苏碧落的乌发散在枕边,即便是睡着了,却仿佛是在做噩梦,那样不安的样子,两道秀眉就这样不安地蹙在一起。她的唇没有光泽,微微轻启,像是在呼喊着什么。 夜恬弯腰凑到了她的唇边,她却又突然收了声。 他不悦冷哼,硬声喝道,“雪姬,替我看着她!” “是!”雪姬低头回命,夜恬转身而去。 待他走后,雪姬这才望向床塌上睡着了的女子。 雪姬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上去安静柔顺的女子,竟然会有那样刚烈的性子。那个男人,他可是一朝天子,俊美无双,拥有至高权利,他会宠幸她,那也是她的福气,她竟然会反抗至此。 雪姬垂眸,心中似是有什么想法。 此时天渐渐黑了,皇宫中点起了灯。 夜恬入了宫,一路上还想着那个苏碧落,又是气又是闷。只觉得胸口什么东西在燃烧,也对她更加势在必得,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征服她的欲望更甚,想着今后的日子颇为有趣,脚步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着寻找苏碧落,夜恬已经有许久没有去过母妃董妃那儿了。他想着去拜见母妃,又想着夜楚楚也可能在那儿,于是便没有先回太子殿,而是去了白歆殿。 只是白歆殿内,夜恬并没有瞧见夜楚楚。 反是瞧见了夜祯。 夜恬请了安,又是絮叨了几句,这才说道,“风天耀今日走了,楚楚那丫头怕是伤心了吧?” 夜祯微微一笑,十分神秘。 董妃扭头望向他,轻声说道,“楚楚那丫头看来是真的喜欢风天耀,所以你父皇也随了她的心愿,让她陪着风天耀回圣歆王朝了。这个时辰,也该是出境了罢。” “什么?”夜恬大吃一惊。 夜祯狐疑抬眸,董妃瞧见他如此神情,困惑问道,“恬儿,有何不妥?” 夜恬平息了惊奇,俊颜立刻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不动声色地说道,徐徐说道,“没有,儿臣只是太吃惊了,楚楚竟然亲自送风天耀回国。” “是呢,楚楚这次去了,希望他们二人有所进展。说不定过些日子他们一起回来,也就该成婚了。”董妃笑容满满,替夜祯沏茶。 夜祯捋了捋胡子,亦是同意。 夜恬又是寒暄几句,这才以困倦之词退去。 回到太子殿书房,夜恬拍案喝道,“风天耀!你竟然敢拐我皇妹!你当真是以为我不敢动她么!” 寂静的夜里,低沉的喝声显得阴霾。 风天耀竟然让夜楚楚心甘情愿跟着他走了! 夜楚楚如今在风天耀身边,无疑是人质。这样一来,他不好再轻易碰苏碧落,只怕是玉碎人亡。不过,如此也让夜恬胸有成竹了些。苏碧落,谁说她在他心中没有地位呢。 夜恬静下心来,忽而扬唇道,“呵呵,本殿虽是失算,可你也失算了。彼此彼此。” 唧唧唧唧,虫吟声清亮。 出了境之后,夜里更加凉了。 附近并没有驿站也没有瞧见村庄,只好找了一处树丛安脚。马车倒是可以睡人,两老也就将就在马车内睡下了。夜楚楚独自睡一辆马车,而风天耀在和则影两人就地搭了篝火。 夜楚楚小心翼翼地撩起帘子,望向篝火旁的风天耀。 午后她送他出城,他在马车内问道,不如随我回去罢。 他又道:城外三里坡等你,过了今晚,你若是没来,我就走了。 夜楚楚没有做过如此疯狂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着魔了,回了宫请求父皇,立刻折出城去寻他。他果然没有走,于三里外的山坡等候。她松了手紧张地睡下,恍惚中进入了梦乡。 篝火边,则影抱着剑就这样靠着树身合了眼。 风天耀却一直不曾合眼,他盯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只感觉心里也像是有一团在烧着似的,炽热,不安,还有……想念? 想念,两个字跳了出来,他这才眺望那个方向。 那是夜月城的方向,已经远了,所以瞧不见城池了。 他的手中握着一杆树枝,在地上随意笔画,风天耀低头,却见那三个字,一下子映入眼底。 苏碧落。 疼痛。 脑海跳出这两个字,苏碧落是被疼痛惊醒的。口中麻麻的感觉,舌头更是不能动转,有咸腥味慢慢溢开。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眼底是一抹暗红色。待她回神细细一瞧,原来是床塌的幔帐。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开始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碧落记起来了。 夜恬,是,是他,那个男人突然出现,他甚至还对她……想到此处,苏碧落不敢再继续回忆,只觉得胸口也开始疼痛。她不敢想象,那个男人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那么她,她有没有被…… 苏碧落颤手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抿着唇瓣,脸色一下苍白。 “放心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些清冷的女声响起。 苏碧落寻声望去,只见一袭雪白身影伫立于床畔。 正是雪姬。 苏碧落顿时松了口气,脸色却依旧苍白。 雪姬见她不再焦躁,立刻吩咐仆人煮了粥来。 不过一会儿,雪姬的手中端着一碗清粥,亭亭玉立的身姿,绝色容颜,一如初初相见时那样的惊艳无比。雪姬没有多说什么,扶她半躺在床塌上,随后慢慢地喂她喝粥,她幽幽说道,“平日里看你挺柔弱的,没想到你竟然会咬舌。” 雪姬漫不经心的开口,苏碧落瞧着她递过来的汤匙,不由得一怔。 “你这舌头伤了,这些日子只能喝些清粥。喝了粥还要喝药,这样你的伤才能好得快。”雪姬轻声说道,汤匙朝她比了比,示意她张口。 苏碧落疼得不能说话,浑身也没有力气。她确实是饿了,可是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样,她也没有心思吃喝。 “你还是快喝了罢,这样才能活着离开。”雪姬催促道,笑容很淡,却是无谓。 活着…… 苏碧落忽然想到了苏勋,也想到了喜儿,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她才能离开。她忍着疼痛,吃力地张嘴,慢慢地开始喝粥。粥本身并不热,但是舌头咬伤了,温热的粥入了嘴,只让她感到五脏六腑都快要裂开了一般,让她快要崩溃。 雪姬就这样喂她喝了几口,苏碧落忍受不了痛楚,摇头不再喝了。 “早知会这么疼,那还咬舌。”雪姬的语气有些冷然。 苏碧落缓和了痛楚,徐徐抬头望向她。她的眼中闪烁着困惑,却是不懂。 “你想离开么?”雪姬又是突然问道。 苏碧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我可以帮你。”在她的诧异中,雪姬轻声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漂亮冷艳的女子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很多时候,苏碧落甚至觉得,她是排斥不屑于她的。雪姬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苏碧落偶尔对了个正着,也感觉到她是在防备着她。可是现在,她却告诉她可以帮她,这让苏碧落有些慌张。 难道是又一个谎言圈套? 苏碧落不说话,只是这样望着她,仿佛是在问为什么。 雪姬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笑容化成冰冷冬日里最为刺骨的风,“你不该留在这里的。” 那日后,苏碧落才知道现在所住的地方叫逍遥居。 这里是太子夜恬在城中的私人府邸,寻常人一般都是不知道的。 苏碧落就这样在逍遥居住下了。 雪姬照顾得很好,一日三餐,饮食茶水,无一例外全都十分周到。她们又恢复了那些在茅屋里的日子,平日绝不会有多少谈话。雪姬替她准备了许多书,苏碧落喜爱看书,这也是能够知道的。这样养伤的日子,倒也十分清净安然,不知不觉中就过了十余日。 这日天气晴朗,苏碧落就去了前院里晒晒太阳。 雪姬端了药来给她喝下,又是退下了。 苏碧落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躺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无聊地看着打发时间。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想起尚在宫里的日子。当时她中了箭伤,也是躺在躺椅里看书。 已经十余天了,眨眼就十余天了。 你的主子,他已经出城了…… 那日彷徨之中,夜恬如此所说。 她不曾开口问过什么,可是心里却也知道,他应是走了。她不明白心里那种失落酸楚的滋味是因为什么,忽然抬眸望向那片蓝天,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的动物,孤雁尚可以找到栖身的窝,可是她苏碧落却被留在这异乡之国,没了自由。 苏碧落失神得紧,并没有听见脚步声渐近。 直到身前压下一道高大黑影,她这才意识到来人。 苏碧落缓缓扭头望去,瞧见了他。 夜恬低头望着她,那目光似是审视又似观察,默了半晌,才道,“看来这些日子,你休养得不错。” 十余日来,夜恬亦是没有出现过。 苏碧落甚至快要忘记这个人的存在,只是想着雪姬的话,她会帮她离开。夜恬突然出现,这让苏碧落整个人紧张起来。方才在晒太阳,原本还泛着些绯色的脸庞一下子失了血色,仿佛是瞧见了什么洪水猛兽,苍白得吓人。 苏碧落拿紧了手中的书籍,紧张、排斥、害怕地望着他,用她的眼神无声抗拒。 夜恬对于她骤然表现的情绪感到有些惊奇,还有些失落。 “本殿就让你这么害怕么?”夜恬喃喃问道。 苏碧落并不说话,可是她的身体却本能得轻轻颤抖起来。一想到那日他的行为,她就不可能不害怕。 夜恬低声说道,“怕什么,你总该习惯的。” 就这样莫名,苏碧落又想起了风天耀。 苏碧落依然记得,风天耀那日所说的话。他用那样亲昵的口吻,喊她的小名,他说:落落,你总该习惯的。后来,他用那样专注的目光凝望她,仿佛这个世界再无其他能入他的眼,他说:乖乖等我。 后来很多的日子里,苏碧落一直会做一个梦。 这个梦反复地做。 梦里面仅是那两个画面,他所说的话,反复也就那两句。 可是苏碧落每每醒来之后,就会觉得心里空空的,好象少了什么。 直到有一日晚上,她突然就梦到了小时候。娘亲还是少妇,爹爹也还是壮年,他们两人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在街上。又是那么忽然一下子,她坐上马车前往了皇家书院。 那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八月月末最后一日,她随着众人前往院长老师的雅阁。 她站在人群后头,瞻仰他的到来。 那个被神化的少年,他穿着黑色的锦袍,腰间是绛紫色的金边宽带,衣袖领子都镶嵌着好看的图纹。翠玉冠高高束起的乌发,天庭饱满,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眸,漆黑如墨。这张迷人的脸庞,仅仅是一眼,就会晕眩不已。 这个梦,画面就定格在这一处。 苏碧落一觉醒来,云鬓凛然,青丝贴着脊背,散落在床塌上。 正是深夜,天色微微有些亮了,却还未到天明之时。 苏碧落抱着被褥蜷缩在不算温暖的床塌中,她总是怎么睡也睡不暖,也惟有那个狂妄的他硬是抱着她睡的时候,才会手足暖一些。她微微摇头,不许自己总是想到这个人。 这个人啊,许诺的事情不曾做到,就这样远走了,也不理会她的死活。 窗外响起风声,伴随着淅沥淅沥的雨声。 苏碧落怔了半晌,莫得下了床。她没有穿鞋,就这样赤着脚走向窗台。她将半敞的窗向外推开,只见蒙蒙细雨,从深黑透着一丝亮的天空落下。雨水坠在青石板上,坑坑挖挖的,是这无力雨水留下的痕迹。 苏碧落只穿了单薄的素裙,就这样倚着窗台,静静地看着雨落。 那日,她心中感叹,这天下间又怎么会有如此的美少年。 如今,她闭上眼睛依旧是他挥不去的俊颜。 她心头一惊,秀眉微蹙。 这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慢慢进了她的心里。 小雨依旧淅沥淅沥地下着,不曾有停下的迹象。 这一夜的赏雨,苏碧落受了些风寒。 夜恬又于午后来探望她,只见她丽颜苍白,唇瓣没有任何光泽,轻轻地咳嗽着。她并没有看书,却是在花园里随着丫鬟在种花。她对花草还是有些研究的,与丫鬟相处得倒也融洽。 夜恬刚踏进花园,除了听见她的轻咳声,也听见了她的细语,“花草浇些水,看上去真美。” 丫鬟在一旁附和着“苏姑娘说得是”。 苏碧落住在逍遥居后,府中上下多称呼她“苏姑娘”,其实本来是喊她“苏小姐”的,可是苏碧落硬是不允他们这么喊。她不过是被迫无奈留下的,又怎容他人这么呼喊她呢。 她算是什么小姐。 于是,由着她喊她“苏姑娘”,一直到如今。 丫鬟起身,一回头就瞧见了夜恬,急忙扶身问安,“殿下。” 夜恬挥了挥手,那丫鬟低下头,匆忙地走过他身边退下了。夜恬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苏碧落,不曾转移过。苏碧落径自蹲在那些花花草草之中,细心地呵护着它们,不曾理会过身后的男人。她当然是知道他来了,但是她不愿意去理。 夜恬对于她的冷淡,许是习以为常了。 夜恬也不上前,只是瞧着她动作,他不疾不徐说道,“明日本殿要去边境巡视一些日子。” 苏碧落依旧自顾自,只听得壶中水洒在地上的声响。 夜恬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忽然抱住了她。 苏碧落的身子一僵,浑身又起了不适的疙瘩,再次颤抖起来。 又是这样的反应。 夜恬不悦皱眉,这些日子以来,每每他接近她拥抱她,她就会是这样,这确实让他不爽。整个夜月上下,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可偏偏只有她,这么不知趣,他不禁叹息:难道他的魅力真得不行了么。 夜恬又道,“你随本殿一起去!”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苏碧落终于有了反应,抬眸说道,“太子殿下是去巡视边境,我若是跟着,恐怕不妥。” “你就扮作男儿装扮即可,这对于你而言应该不难。”夜恬沉声说道。 苏碧落却是心中一紧,微微有些不适起来。 男儿装扮,是啊,又是那个男人。 苏碧落忍不住咳了一声,脸色又是苍白几分。 夜恬触向她的脸庞,肌肤的温度过低,又见她咳嗽不止,不满质问,“怎么回事?” 苏碧落抿着唇,不再说话。 实则舌头的伤已经好了,但是她的话却是越来越少。很多时候,能不说就不说。若是说话的对象换成了夜恬,那么她多半就是闭口不言。 夜恬立刻唤了雪姬,雪姬又是去寻了大夫。 一番折腾,只道是她受了风寒着了凉,服些药祛了寒就不会有事。 夜恬原本是想带着她去巡视边境的,可是如此一来也没辙了,离去时,他道,“罢了,你还是在这里养着吧。” 夜恬转身走了,苏碧落闭上了眼睛。 掐指一算,她在这里也住了一月之久了。 又过了几日,雪姬忽然走到她面前,低声说道,“明日一早,城门一开你就走。” 苏碧落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番外 旷世恶君25 番外 旷世恶君25 雪姬瞧她这么冷静淡然的神情,不由得又是说道,“我放你走,可是你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苏碧落像是猜到她会有这么一出,并没有奇怪,“你说罢。” 雪姬冷艳的容颜更为迷人,红唇轻吐之间,轻柔的女声静静响起,“第一,你不可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 “好。” “耀王若是找到了你,你也不许说。” “好。” “你应得这么爽快,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谎?”雪姬话锋一转,忽然变得森然。 苏碧落凝望着她,她的双眸清澈,没有夹杂一丝一毫的杂志,淡淡说道,“我自然是不会告诉别人,夜月国那么多人的性命,纵然是我死了,也不会说的。雪姬姑娘,你大可以放心,我苏碧落虽然只是小女子,但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雪姬心中还有些犹豫,其实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只觉得这个女子虽然柔弱,但是却也自有一股坚韧。她待人随和,不带一丝骄气,那笑容也只让她感到真心,难能可贵。只是这次的事情干系重大,她不得不防。 “说得倒是好听,我还是得防上一防!”雪姬说着,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她出手甚快,一下捏住苏碧落的下颚,将那东西塞入她的口中。而后轻拍她的后背,苏碧落只觉得喉咙一阵堵,那东西滑进了腹中。 雪姬眯着漂亮的眼眸道,“听着,你现在所服的毒药可是天下难解,一年发作一次。一年之后,你就来天音阁寻我,我自然会给你解药,保你平安无事。” 苏碧落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轻声应道,“好,那还有一个条件呢。” “这第二个条件……”雪姬顿了顿声,一向冷凝的丽容竟然浮现几分羞涩,煞是好看动人,“这第二个条件就是,你不可再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 苏碧落一听,整个人发愣。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个世上,能让一个这样绝色的女子,这样为一个男子付出,却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除了心中有他想着他念着他,哪还有其他原因呢。原来,这世上最强大的感情,不是憎恨,而是深爱。 苏碧落不免感叹,微微一笑,重复应那一个字,“好。” “听说你是阁邱人?” “是。” “你回去阁邱国之后,立刻搬迁远行,不得让太子殿下找到。”雪姬凝声说道。 “好。” 雪姬开始替她收拾东西,衣服干粮银两,什么都没有少。苏碧落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个如冰一般的女子,其实太过难得了。只是叹息那高傲的太子殿下,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位优秀难觅的女子。 “东西收拾好了,明日我会派个人护送你去阁邱国。”雪姬将包袱扎紧,扭头说道。 苏碧落怔怔望着她,道了声谢。 听得那一个“谢”字,雪姬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的情况,这个女子还能向自己道谢? 雪姬实在是困惑好奇,忍不住问道,“我还逼你服了毒药,你还要谢我?” 苏碧落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雪姬姑娘,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如此照顾我。没有你,我可能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我不过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罢了,你若是要谢,那就去……”雪姬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可是话说到一半,又是意识到不对,急忙收了口,想说些什么圆场,却又想不出,只觉得尴尬。 苏碧落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得见她如此小女儿姿态,轻笑出声。 她这一笑,惹来雪姬瞪目,“你笑什么!” 苏碧落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幽幽说道,“我笑那太子殿下。” “放肆!太子殿下哪里是容得你笑话的?”雪姬直觉维护。 “是是是!我放肆了!”苏碧落靠向床沿,漠漠说道,“那我笑世人总是不知道珍惜身边的美好,错过了一江碧绿春水。” 雪姬一听,猛得轻颤,像是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发窘地转身离去。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屋内静得出奇。 苏碧落叹息,心中却也是欣喜。 终于可以回家了。 戍日,天还没亮透,两道身影从后院悄悄而出。过了小道,有马车正在等候。驾车的是个小厮,虽然清瘦,但也看得出是习武之人。那小厮喊雪姬“姐姐”,雪姬对着他叮咛了一句,这幅画面勾起了苏碧落对家的想念。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竟然也离家有半年之久了。 马车嗒嗒,终于朝着城外而去。 已是寒冬使节,天开始冷了。 那一行人终于由夜月国赶至了圣歆王朝。 顺利入皇城,由是进了宫。 风天耀让则影先送夜楚楚回府歇息,路途奔波,夜楚楚确实是累了,并没有拒绝。那府邸原先是摄政王府,之后战王带着妻儿远去之后,摄政王府虽然有人打扫,却是久无人居。 后来有一日,熠帝思念得紧,就将摄政王府赐名为“风府”。 此时圣歆王朝的皇宫里,皇帝东玄熠正在养心殿批阅奏章。皇帝可不是好当的,除了要忍受寂寞之外,还要繁忙于那些公务。索性这个皇宫里没有那些烦人的妃嫔,这倒是让他清净不少。 殿外的侍卫,各个都是美男子,倒也赏心悦目。 只听得脚步声响起,倒也没有人通传回禀。 东玄熠清朗俊美,依旧在批阅奏章,头也没抬,“皇弟,朕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 “恳请皇兄恩准臣弟带兵攻下夜月国。”风天耀冷冷的男声自大殿中盘旋响起,却是万分肯定。 东玄熠神色无恙,在那奏章上书写完最后一笔,这才徐徐抬起头来。只见他面若桃花,俊美中带着几分文气,却也不失威慑。一身明黄衣袍,这可是天子象征,他淡定从容地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收凝着狐疑逗趣的光芒。 而大殿之下所站之人,却是一身铮铮傲骨,细长的凤眸,好看的敛着。漆黑的眸底,像是一潭深邃的水,让人永远也无法瞧清。风天耀就这样站在那儿,目光冷而利,宛如刀剑,燃着火焰。 这两个男子,无疑是上苍的造物。 一个如水,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是深不可测。 一个却是如风,时而冷冽时而温柔,让人完全无法掌控。 若是让人瞧见了,只会叹息感慨,怎么会有人生得这么完美无缺。 东玄熠不知所谓那般“哦”了一声,幽幽说道,“如今九国太平盛世,皇弟要领兵打仗?” “正是!”风天耀可不是那些臣子,拿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仅是两个字就表明决心。 东玄熠见他这么坚决,微微一笑道,“那皇弟也要给朕一个打仗的理由,否则朕该如何封满朝文武的口呢?” 其实东玄熠心里也有所知晓,风天耀原本是去夜月国给夜月皇帝贺寿,但是这些日子久久不归,他就派人去打探了一番。听说是因为他的贴身侍女在狩猎之时被人误伤了,伤还没有养好,不便路途奔波,于是就留下了。 如今他果然回来,却是开口要攻打夜月。 东玄熠暗想:难道是因为那个小丫鬟么? “禀皇兄,圣歆乃是泱泱王朝,皇兄如今要收复八国,统一大陆,不过是为了天下太平,想让这天下的百姓过上日子。至于这鸿图伟业,就从夜月国起始,又有孰人敢异议?”风天耀心知他这位狡猾的皇兄绝不会这么轻易同意,他要那些理由,他给他便是了。 东玄熠额首点头,低沉的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皇弟所言也是,朕要统一这天下,的确是一件幸事。” “那皇兄是否应允了?”风天耀再次追问,有些急不可耐。 东玄熠见他如此,更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于他,偏偏要问个彻底明白,却还在装傻,“只是朕近日还没有这个想法,不如暂时搁浅?” 风天耀一路赶回圣歆王朝,心里的愤怒一直在积压,所以自然没有平日里的镇静潇洒。现下这狐狸皇兄一调侃,他自然是醒悟过来,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真是恨得牙痒痒。 他忽然一句,“皇兄,臣弟好久没有与您练练拳脚了。” 话音刚落,风天耀一个大步上前,整个人如箭一般飞了出去,直直飞向宝座。 东玄熠也没有示弱,只那么淡笑着与他大战起来。 两人同样师出于风战修,自幼又是一起习武,自然是了解对方。若是寻常的皇家,谁敢与皇上叫板动手,可是风天耀是个异类,而东玄熠也是个异类。他们二人就这样在这养心殿大打出手。 “皇兄,臣弟觉得你的拳力真小,为了龙体着想,还是要多多习武强健体魄才好。” 好家伙! 竟然敢讥讽他! 东玄熠笑着回击,“皇弟,这拳力要收放自如才好,不过皇弟这么关心朕,朕还是高兴的。” “皇兄太过客气了。” “好说好说。”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絮叨,手脚的动作依旧没有停。 而养心殿外的侍卫虽然听到拳脚声,也听到了东西被砸碎的声响,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闯进去护驾。 海公公虽不是这宫里管事的公公,却是皇帝的小跟班,也是一直陪着皇帝长大的。对于这殿里发出的一切嘈杂声音,海公公默不作声,只是尽忠职守地候着,等着皇帝宣见自己。 海公公生得十分漂亮,唇红齿白。 若不是穿着宫服,人瞧见了他一定会猜想他会不会是个女儿身。 反是一旁的侍卫是新来的,许是太过担心了,忍不住小声问道,“海公公,皇上没事吧?” 正说着呢,又听见一声剧烈撞击,惹人心惊。 海公公镇定自若,余光都没有瞥向大殿,低声说道,“皇上不宣,我们作奴才的就要听命。” 那侍卫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当然,这新来的侍卫也是后来才从同僚中得知,方才没有通传就面圣的男子是传说中的耀王,战王唯一的儿子,熠弟疼爱的皇弟。 过了一个时辰,殿里依旧拳脚声不断。 海公公不由得叹息:这一闹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呢。 又过了一个时辰,大殿里渐渐静了下来,众人也松了口气。 此时的养心殿里已经乱七八糟,不堪入目了。幔帐被撕扯而下,殿里的东西也被砸得差不多了。 两个美男子却孩子气地坐在宝座的台阶上,一副兄弟哥俩好的模样。 拳脚过后,总会在身上留下些痕迹,东玄熠的左眼有些淤青,风天耀则是在右眼。 东玄熠打得浑身舒爽,笑着说道,“九国至今互不侵犯,才使国泰民安,我若是允了你,估计会生灵涂炭。” 不再以“朕”自称,风天耀也知道他不是在打趣了,“皇兄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好,你难得求我一件事,作兄长的怎会不满足你?”东玄熠扭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过,你这是为了谁?” 风天耀默然不答,显然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东玄熠心里却有所答案,偏想要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他这皇弟竟然心有所属了?这还真是有趣呢!东玄熠故作沉思状,静静思忖了片刻,又是扭头问道,“听说你与夜月国的公主走得很近,难道是那公主没有领你的情?所以你打算兵临城下,来一场逼宫逼婚?” “皇兄,你何时跟我那娘亲一般了?”风天耀皱眉反驳一句,只觉得这样冷的笑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奇迹。 东玄熠果然笑出声来,“呵呵,我这不是好奇。” “皇兄说的八公主,她随我一起回了圣歆王朝,我又怎会为了她兵临城下!”风天耀漠漠说道。 东玄熠着实吃惊,他并不知道那八公主是随着风天耀一起来的,“她随你来了?” “是。” “那她现在何处?” “风府。” “这都藏到家里去了,皇弟果然是喜爱那八公主。” 东玄熠轻飘飘地嬉笑一句,风天耀的眉宇皱得更紧。默了半晌,才不甘不愿地说道,“我不是为了她!” “那是为了谁?”东玄熠就在等这一刻,急急追问。 风天耀一向狂妄不羁的俊颜显出几分阴霾,似乎连自己都不想去承认。 罢了罢了,看来他是不会说了。 “你打算何时出兵?”东玄熠转而问道。 “三日之后。”风天耀幽幽吐出两个字。 东玄熠从怀中摸出一块东西,伸手朝他一递。 “臣弟接虎伏。”风天耀从他手中接过虎伏,又是说道,“皇兄,那臣弟先行告退!” 东玄熠收回视线,望向前方。他亦是没有阻拦他,只是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沉声说道,“皇弟,你还记得么?我以前对你说过,你有灾劫!” 灾劫? 风天耀脚步微停,却也没有想起来。 东玄熠笑着说道,“从那时你要去皇家书院起,我就告诉过你,你有灾劫!” 经他这么提醒,风天耀也记起来了。 确实是在去皇家书院之前,这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那时候他不屑一顾,嗤之以鼻,根本就没有当一回事。 “只不过我忘记告诉你,你那一卦的灾劫显示为红鸾星动。”东玄熠说得极慢,有些故意似的。 风天耀整个人一怔,却也没有回头,就这样扬长而去。 回到风府,夜楚楚用了膳沐浴洗澡早就歇下了。 风天耀静静来到书房,闭上了眼睛。 红鸾星动? 他的劫难道真是她么? 三日之后,风天耀领兵攻向了夜月国。 而身在府中的夜楚楚,却并不知晓。这几日来,她都没有见过风天耀,偶从则影口中得知,风天耀公务繁忙,所以一时也抽不空来陪她。倒是在晚膳的时候,会坐在一起用膳。但是除此以外,真是鲜少会见到他。 夜楚楚也不闹,只是让人带着她出府去游玩。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从第一日来圣歆王朝到今日为止竟然没有进宫面圣过。其实她很好奇,父皇口中的熠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夜楚楚也越来越生疑。 因为她足足已经有十余天没有见到风天耀了。 甚至连则影都不见了。 果然,她终于再也忍不住。 夜楚楚焦虑地询问风天耀的去向,她要出府,她要面圣,她甚至想要回夜月,此时的她才发现自己被幽禁了。每天尽管衣食无忧,她却不得再出府半步。夜楚楚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状况,可是也料想到事情不妙。 无论夜楚楚怎么吼叫,全都无济于事。 一月寒冬,圣歆王朝十万铁骑踏着冰雪终于赶赴了夜月边境。 夜月国如临大敌,而其余七国早已收到了消息,皆是战战兢兢。 夜月的边境关卡士兵们进入警备状态,时刻准备着敌人的偷袭攻打。每隔一个时辰,士兵就快马奔向城池回报。 夜月皇宫,君臣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报——” “敌方十万骑兵,驻扎于边境外十里,敌军不曾有所行动。” 大殿之中群臣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夜祯面如土灰,厉声喝道,“再探!” “是!”那士兵退了下去。 夜祯思忖了片刻,立马调命元帅,左右尉将军立刻前去迎战。虽说是迎战,但是夜祯知道,这仗百害而无一利。正当他犯难的时候,先前前往边境巡视、操练南方士兵的太子夜恬回宫了。 夜恬一入殿,众人只觉得似是有了希望。 “父皇万岁!” “平身!” 夜恬立刻起身,又是沉声说道,“父皇!儿臣方才得知士兵来报,风天耀领兵攻来了?” 夜祯点头道,“确实如此。” 夜恬心里恨得痒痒,没有想到那个小子竟然真得会这么做! “儿臣请命,亲自挂帅应战!”夜恬已经想要与那风天耀决一死战。 “皇上,微臣觉得不妥!” “皇上,圣歆王朝此番派出十万骑兵,吾国即便能抵挡此战,但若是敌国又派兵来,那恐怕就难以应对了!” “皇上,微臣觉得丞相所言有理!战争不是明智之举,只会惹来灾难!” 夜恬冷哼一声,“难道如两位大臣所言,懦弱投降就是明智之举了?我们夜月虽是小国,抵不上那圣歆王朝,可也不能不战而败!” “皇上,微臣提议议和!” 数位大臣异口同声,夜恬显然被孤立了。 夜恬孤注一掷,沉声说道,“敌军兵士这才刚到,我方就立马派人议和,这不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这一仗究竟谁赢谁输,还是个未知数!难道大臣们不信任本殿么?” 皇帝夜祯陷入了沉思,似是在考量。 大臣们支吾了下,丞相又道,“太子殿下,臣等不是不信任殿下的才干,只是依着两国国力,老臣认为贸然出兵应战,实在是不妥。况且,八公主还在那耀王手中,难道太子殿下都不惦念八公主了么?她可是皇上的女儿,殿下的妹妹啊!” 老丞相实则是先逝皇后的兄长,更是八公主的舅舅,皇后年纪轻轻就病逝了,只留下这唯一血脉,作为兄长的老丞相自然是心疼爱护,不忍夜楚楚受半点委屈,更是不忍这唯一的血脉也断了。若是夜楚楚出事,只怕日后下了黄泉,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皇后妹妹。 一提及夜楚楚,夜恬抿着唇不再作声,长袖之下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他怎么就把夜楚楚给忘了? 该死! 他的妹妹还在风天耀手中,现在亦是可以说她是生死未明了! 夜祯眉宇一凛,坚决开口说道,“丞相,孤命你作为议和大使立刻前去议和。” “老臣接旨!”老丞相双眸闪烁,作揖领命。 夜祯秉退了大臣,唤太子夜恬留下。 待臣子们退下大殿后,夜祯望着夜恬说道,“恬儿,风天耀这么突然班师打来,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夜恬忽而垂眸,又是徐徐抬起,“父皇,儿臣觉得那风天耀原本就有攻打夜月的打算,恐怕是东玄熠觊觎夜月许久了!” 夜祯只是“哦”了一声,叹息了一声,“你先退下罢。” “是。”夜恬应道,就要转身,似是想到什么,他又是缓步回头道,“父皇,您不要太过忧心,事情总有解决之道!儿臣势与夜月共存亡!” 夜祯感慨道,“老祖宗打下的基业,孤可不想到了孤这里毁于一旦!你下去罢,一切等丞相回来再议!” 夜恬终究离去。 夜恬并没有回太子殿,而是急忙出了宫。 其实他并不能完全肯定风天耀这次兴师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的手中还握着一张牌,那张牌如果是张王牌,那一切可以搞定。但如果那张牌无用,那么这一仗是再所难免了。 幽然僻静的逍遥居,马蹄声错乱响起,惊了这份清闲。 夜恬急步奔进了逍遥居。 诺大的前院,雪姬听得太子殿下归来的消息匆忙前来迎接,“太子殿下!” 夜恬径自走过她身边,就要朝居所而去,“她人呢?” 雪姬整个人一怔,就在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之时,她不作他想直接跪下了。 夜恬脚步一停,豁地回头望向她,冷声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雪姬低着头,并不敢抬起来,轻声说道,“属下没有看好苏碧落。” “所以你现在是在向本殿谢罪?你让她跑了?”夜恬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格外冷冽。 雪姬没有解释,“请殿下责罚!” 夜恬眼眸瞬间一紧,似是要迸发出火光,怒气更是横生,“还不跟本殿说实话!你是在找死么?” 雪姬跟随在夜恬身边许多年了,她不曾出过一次差错,也不曾反抗过他的命令。以雪姬的武功,再加上这逍遥居里的侍从,苏碧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想要逃出这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妄想罢了! 雪姬依旧低着头,咬牙说道,“请殿下责罚!” “你真以为本殿不舍得罚你么?”夜恬冷哼一声,命人取来了鞭子,“说!你为什么私自放她走!难不成她是给了你好处,你被她收买了!又或者你本身就不是本殿的人?” 雪姬猛地抬头,那样坚决地说道,“太子殿下,属下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啪—— 一声鞭响,雪姬的身上已经多了一条血痕。 雪姬硬是一动不动,连喘息声都没有,倔强地接受他的惩罚。 “你最好给本殿一个理由!否则的话,本殿决不饶你!”夜恬说着,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雪姬忍痛道,“属下知罪!” 夜恬一连三下,这三鞭可是用劲了全力,只是三鞭就抽得她如花似玉一个人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看上去十分可怕。 雪姬重复着那句话,“属下知罪!殿下请息怒!” “本殿真是信错了人!”夜恬的声音阴郁无比,这一句话却让雪姬心如针扎,“把她关起来!” “是!” 一旁的心腹下属上前,一把抓起雪姬就要走往后院。 雪姬望了夜恬一眼,夜恬早已背过身,“你太让本殿失望了!” 雪姬微微蹙眉,任那下属押着而去。 那下属与雪姬一并伺候忠于夜恬,时日一长自是有些同僚感情,好心提醒道,“雪姬,你如今放了那个女子,你可知道你犯了大错!耀王已经班师打来了!” “什么?”雪姬睁眸,声音颤抖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那下属道,“也就是今日的事情,只是还压着呢,百姓们都不知道。” 雪姬明白了,只怕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那耀王以什么理由兴师出兵?” “理由?这战争还需理由么?” 自古以来,征战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成王败寇是天理! 雪姬顿时领悟,哑着声急急道,“快点扶我去见殿下,我有事要禀告殿下!” 夜月国北方边境十里,圣歆王朝铁骑驻扎于此。 主帅的营帐中,风天耀穿戴上了战衣铠甲,一反以往的华袍锦衣,倒是别有一番俊帅威慑的姿态。他静坐在虎皮上,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则影亦是一身铠甲,神色肃穆,恭敬地随旁听令。 日落西头的时候,士兵奔入营帐回报,“报!耀王!夜月使臣求见!” 风天耀闭着眼睛喝道,“带他进来见本王!” “是!” 不消多时,老丞相被士兵带着入了营。 老丞相见他正在闭目养神,这模样真是狂妄,可也不敢有异议,沉声唤道,“耀王!” 风天耀这才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迸发精光,不疾不徐道,“原来是夜月的丞相大人。” “老臣奉陛下之命,特来拜见耀王。”老丞相又是阿谀了几句,终于点到重点,笑呵呵地说道,“九国自战王平定以来,一直互相交好……” 不等老丞相把话说完,风天耀径自打断,冷漠的声音带着几分特有的雍懒,却又不失威信,“老丞相,你回去转告太子,本王还等着他先前欠下的酒呢。” “这……”老丞相支吾了下,心里登时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要太子夜恬亲自来议和。 “则影,送老丞相!”风天耀喝道,则影立刻上前,“丞相大人请!” 老丞相只好微笑,冠冕地应了一句,转身离去。 这一来一回,老丞相将风天耀所说的话转告了皇帝夜祯。夜祯又是寻来了夜恬,此时的夜恬刚回太子殿,又是马不停蹄地赶去觐见。从老丞相口中,夜恬知道了风天耀的用意,看来他不去是不行了。 “父皇,儿臣就去会会他!”夜恬没有丝毫畏惧。 夜祯只怕会出事,实在是不放心,“恬儿,你要小心。” “父皇无须担心!” 夜恬没有多作停留,取了两瓶陈年佳酿,带了十余名侍从,就这样奔赴十里外的圣歆铁骑营地。 月上眉梢,营地里燃起了篝火。 一行人闯入营地,被士兵拦下了。 “来者何人!还不快快下马!” “放肆!这位是夜月太子殿下,岂容你叫嚣!”两方人马争执了几句。 则影从远处奔来,沉声说道,“退下!” 夜恬冷眼看着一切,则影望着他说道,“太子殿下请!” 夜恬被带向了主帅营帐,而他的侍从全部都被卸下了刀刃。 “太子殿下,主帅就在帐中!”则影掀起帘子,并不进入。 夜恬踱了进去,视线不偏不倚对上了风天耀。 风天耀坐于前方,他的面前有一方桌,桌上摆了几道野味,还有两只酒杯。杯子是空的,却也没有酒。 夜恬也不含糊,朝着身后吩咐,“本殿带了酒来,就在马背上!” 则影取来了美酒,两人面对面而坐,一言不发便是连饮三杯。 风天耀依旧没有说话,夜恬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先开口。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父皇,为了皇妹,他咽下那口气,忍辱负重地说道,“没有想到本殿和耀王这么快就能饮酒畅谈。” “这还多亏了太子!”风天耀回了过去。 夜恬放下酒杯,锐利的双眸紧凝,徐徐说道,“在这荒山野岭喝酒太过无趣了,耀王不如随本殿去宫中赏花赏月赏歌舞,那才是痛快。” “比起赏花赏月,本王更喜欢这儿天大地大。”风天耀浅啄一口酒,双眸敛着光芒,“至于歌舞,本王却是不敢兴趣,本王以前就说过,那些都不是本王要的。” 夜恬自然是记起来了,他这原话是:无论哪个女子都不是我要的。 “八公主在本王这儿平安无事,太子那儿是否安好?”风天耀幽幽一句,把玩着酒杯。 夜恬轻笑,“自然安好。” 一夜饮酒谈笑,再没有谈及那些事儿。 天色快亮时,夜恬才离了营地。快马加鞭回城,心中只道:好一个风天耀,原来早就知道一切,这次起兵不过是故弄玄虚!如今,只有快些找到那个女人,才是当务之急。 容本王说一句,本王的耐心不是很好。 离去之时,风天耀如此所言。 昨日雪姬已经亲自前去寻找苏碧落,她声称一定会找到她。夜恬瞧了她一眼,便给了她一次机会。时间紧迫,需得速去速回。雪姬匆忙收拾了伤口,就这样与那同僚一起上路。 夜恬冷冷地笑,连自己也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 天寒地冻,入冬的日子显得极短。 一处山林树丛,生冷孤寂,鸟无人烟之地。 马车在山林中奔跑,直直朝着阁邱国而去。原先一路行得顺畅,只是一场大雾突然而来,惹得马儿失了方向,那小厮也蒙了眼。 只听得一声喝声,马车停了下来。 苏碧落撩起帘子望向小厮,莫威的声音透出些焦虑,“苏姑娘,我们怕是迷路了。” “小威,莫要急。”苏碧落大致猜到是迷路了,他们已经在这片山林里转了三日了。三日以来,山林大雾不时弥漫,时常要停下来停歇,根本就无法前行。如今许是实在没辙了,莫威才如实相告。 莫威回头瞧向她,“这可怎么办?山林里不见天日,我们该不会被困在此处,出不去了吧?” “我们先歇歇吧,等出了日头,再作定夺。”苏碧落安抚道。 两人静下心来,只好如此。 四周却忽然响起狼嗥,惹人心惊。 不过多时,空气里的味道有些变化,大雾中隐约可见一双双赤红的眼珠。 番外 旷世恶君26 番外 旷世恶君26 莫威当然知道四周渐渐逼近的东西是什么,他握紧了腰间佩着的剑柄,整个人陷入了机警戒备状态。莫威尚且年少,做不到不动声色,面露几分窘迫,却还是沉静以对。常年的磨砺,他这样的少年也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 苏碧落也察觉到不对劲,不禁有些胆颤,却是不敢出声。 莫威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苏碧落说道,“苏姑娘,莫威会权利保护你。一会儿莫威跳下马车与它们决一死战,你就立刻驾车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苏碧落一惊,来不及开口回应,树林里一阵簌簌蹿动,十几条狼蹿了出来,狰狞着獠牙,气息浑浊。 “啊!”苏碧落吓了一跳,倒抽一口冷气。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条狼,也不曾遇见这等场面,着实慌了。 莫威同时有一瞬惊吓,立刻恢复了镇定,他眼眸凝然起来,再次嘱咐,“苏姑娘,请记住莫威所言!” “不!”苏碧落急呼出声,莫威却已拔剑下马,朝狼群飞奔而去。 苏碧落只瞧见那十几条狼纵身飞起,朝着莫威撕杀而去。苏碧落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没有办法做到如此逃跑。莫威一边与那些狼打斗,一边厉声疾呼,“还不快走!愣在那儿做什么!” “小威!你上来!我们一起走!” “你快走!” “不!不行!要走一起走!” “两个人死还不如一个人死,你快些走!” 莫威愤怒咆哮,狼群一个扑来,他手腕一转,一剑刺过狼头,颈项鲜血直流。他刚杀了一头,身旁又是纵身飞起两头,左右攻击他。 苏碧落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尖锐的喊叫声响彻这片孤寂的树林,“啊——” 莫威反手斩了一头,却被另一头咬了一口,连皮带肉被咬下,鲜血直流,痛得他呲牙咧嘴。苏碧落急中生智,牵起缰绳,驾了马朝莫威奔去。快要接近时,她大声喊道,“小威,快上来!我们一起冲出去!” 莫威见她如此,便在斩杀之时蹿上马车。 马车踏着大雾朝前狂奔,空气里弥漫起血腥味,那些狼兴奋地追赶着他们。 忽然,前方冲出一头恶狼,狠狠咬上了马儿的脖子。 马儿惊鸣啼嘶,被咬得硬身倒下。 马车立刻朝一侧翻滚,苏碧落与莫威双双跌了下去。 狼群已经奔近,更是兴奋地嗥叫。贪婪的,腥红的眼珠,它们还在徘徊,却随时像要攻过来。 莫威被咬得左手无法动弹,鲜血流了一地。 苏碧落先前感到那样恐慌,但是奇迹一般,她的心突然静了下来,静到连自己都诧异。 “我去杀了它们!”莫威吼了一声,苏碧落搂住了他的手臂,“莫威,你怕死么?” 这些日子来,苏碧落一直是喊他小威的,现下叫了他的全名,莫威一怔,他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苏碧落扫过那狼群,轻声说道,“好在不孤单,黄泉路上有人作伴。” 话音未落,另一道女声却是突兀响起,柔柔的,散漫的,“哎?怎么挡了路?过不去了?” 苏碧落和莫威惊奇,回头望去,只见后方遮迷了雾气的小道中,一道黑影由小变大,慢慢地朝他们走来。 黑影拨开雾气,从大雾中走了出来。 女子眉目清秀,梳着盘起的发髻,却是瞧不出有多大的年纪,白皙的肌肤,标准的鹅蛋脸,脸庞的弧度优美,轮廓娟秀。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黑丝绒披风,白色的狐裘裹着她的小脸,衬得她更为娇小柔弱。一双大眼睛微微笑着,却透出几分随性,隐匿着狐般狡黠。 这地方怎么会有女子出现? “姑娘!你快跑!别过来!”苏碧落困惑,又是大喊。 姑娘? 那女子听见这声呼喊,显然是很受用,那笑容也愈发生动了。 狼群却也找到了另一个目标,几头狼转而对准了她。 “姑娘!”苏碧落再次大喊。 那女子不为所动,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 其中一头狼嗥了一声,朝着那女子扑了过去。 那女子就站在那儿,惹得苏碧落睁大眼睛,莫威微微眯起眼眸,脑海里预见接下来的血腥画面。 狼飞至半空中,却有另一道黑影从女子身后蹿出。 通体白如雪,毛发柔亮,粗壮的四肢,那是一条身形壮硕的雪狼。雪狼从半空中直接咬断了那条黑狼的脖子,黑狼呜咽一声倒地不起。另几条虎视耽耽的狼朝后退去,狰狞的嗥声也渐渐低了,那声音让人听出了几分怯意。 刹那,狼群一一转身逃离,不见了踪影。 雪狼静静地依附于女子身旁,那女子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又是望向摔倒在地上的男女。她朝着他们走去,半蹲下来,秀眉轻蹙道,“这少年伤得不轻,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我们迷路了。”苏碧落如实答道。 “不过幸亏你们遇见了我。”那女子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喂着那少年喝下。 苏碧落闻到了那奇异的味道,只感到熟悉,这个味道,不会有错的…… 她诧异呢喃,脱口而出,“金蟾蜍之泪?” “你知道这个?”那女子却也有些诧异。 “恩。”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受伤的时候,我有服过,所以有印象。” 那女子定睛瞧着她,柔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碧落。”她如实相告,并没有隐瞒。 “原来是你呀。”那女子一愣,笑逐颜开。 苏碧落一愣,心中更是狐疑:难道这位姑娘认识她不成?她回神望向她,却见那女子朝她看了又看,瞧得她有些发憷,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她伸手摸了摸,却是什么也没有,光洁得紧。 “这儿容易迷路,你若是被狼吃了……”那女子笑着说道,声音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那儿子可要翻天了。” 苏碧落一时没有听清,“姑娘,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莫威自小习武,又得神药像救,原本被狼咬破的伤口迅速凝结,不再流血。他硬撑着自己,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晕过去,咬牙道谢,“多谢这位姑娘。” “你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息。”那女子轻声说道,又是呼喊,“兔子,过来。” 兔子? 苏碧落诧异不已,又见那雪狼朝他们而来。 “扶他上去。”女子边说边扶起莫威,让他骑上了雪狼。 雪狼哼出一团浑浊气息,似乎是不情愿,奈何主人命令,它又不得不服从。 女子食指轻点雪狼的脑袋,笑着说道,“怎么着?你还不乐意啊?真是和他一个臭德行!” 雪狼睁着漆黑的眼珠,轻微地发出一声嗷声。 女子这才徐徐抬头,目光扫向身后那一片大雾弥漫的树丛,音量高了几分,“你快些出来罢,我身上没带大丸丹。” 那片树丛没有动静,女子又唤,“出来!” 依旧是没有动静,那女子不由得摇头。 苏碧落也一并望着那处,心里想着到底是谁呀。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可就不理你了啊。”那女子秀眉微蹙,语气透出几分不耐。 “一!” “二!” 这“三”字还没喊出口,果然有一道高大的黑影渐渐映现。 树丛发出簌簌声响,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那道黑影从大雾中硬生生闯了出来,一身黑衣锦服,没有多余的修饰,硬是贵气逼人。男子生得异常好看,鼻梁挺如悬梁一般,深邃的黑眸,是那种狭长漂亮的眼睛,特别容易勾人心弦。薄唇微抿,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女子朝他招了招手,男子也不理会。 女子又朝他招了招手,男子才迈开脚步走到了她身边。女子便上前一步,自顾自扒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摸索些什么。 苏碧落瞧得呆了,这女子还真是大胆! “找着了!”女子惊呼一声,从小瓶里倒出两丸丹药递给莫威。 “谢谢。”莫威已无力气说话,吃力地吐出这两个字,感激地接过服下,点了点头。 女子与男子并肩而站,男子的手就这么不着痕迹自然而然地环过女子的腰。女子并未察觉,朝苏碧落说道,“忘记告诉你了,我叫明珠,他是我的夫君风战修。” 明珠?风战修? 莫威只觉得这名字很熟,苏碧落愕然道,“你们……你们难道是……” “我们就是。”明珠笑着眨眼,叹息说道,“幸亏找着了你,不然的话,我那儿子可不知道要发疯到何时。” 苏碧落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他啊……”明珠顿了顿,避而不谈,反是说道,“先别管他了,我们先出这片林子吧,从这儿走水路,不消十天就能到圣歆王朝,我看这孩子需要好好静养。” 苏碧落点了点头,想着救莫威要紧。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某人已经开始发疯了。 圣歆骑兵驻扎于夜月城外已有十天了,一直久无动静。夜月国君莫可奈何,虽是派了帅将准备抵挡,但是心里也是不愿与之真的交战。两军之战,一时在九国大陆被传得沸沸扬扬,更是人心惶惶。 夜恬还在等待雪姬的消息,只盼着她快些将苏碧落劫回。 夜月大殿,空气似乎都要凝结,气压低到不行。 忽然,士兵匆匆来报,“报——敌军已经击鼓!” 圣歆骑兵营地,风天耀威风凛凛站于指挥台上,铠甲泛着冰冷金光,耳边是士兵的击鼓声震耳。他将剑拔出,指向夜月边境大关的方向,朝着一干士兵喝道,“本王受熠帝之命,带领众将士为吾帝先行攻下夜月,为吾帝统一这片大陆打下第一战!圣歆王朝万岁!” “圣歆王朝万岁!圣歆王朝万岁!”将士们被激发了士气。 风天耀冷眼看着黑鸦鸦的将士,却有一人从远处的兵士队伍中急急奔来。 则影站在他身后,瞧着那人,沉声说道,“主子!是十二骑兵!” 十二骑兵的大姐一月拿着战王的令牌,从兵士队伍中飞驰而来。 一月虽然已为人妇,但是依然跟随着风战修。方才十二个女人抽签决定派谁来传口讯,无奈是她抽中了签,只得这样来了。她倒不是不乐意来,王爷有命,她自然誓死遵命,一切听从王爷旨意。只是十二骑兵谁都知道,少主可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这次还牵扯到了那位苏姑娘。 想当年王爷为了王妃也是一怒之下攻下大兴,如今少主又要为了那苏姑娘攻打夜月,他们两父子还真是一个样子。 一月飞身下马,几个大步奔上台,而后单膝跪地,双手举着令牌道,“少主,主子命你不得开战!” 风天耀睨了一眼那令牌,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风天耀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大姨,你起来罢。父亲的口讯我收到了,不过这仗打不打,还得由我。” “少主,夫人还有一句话转告。” “说!” “夫人让我问你,是否还想见到那位苏姑娘!” 圣歆王朝 皇城静僻的风府前,一行人徐徐而来,前后护着十余人,中间是一辆马车。 待到府邸前,众人停了下来。这十余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十二骑兵,携着妻儿退隐岛屿的王爷风战修。马车内另有三人,王妃明珠、苏碧落还有受伤正在昏睡中的莫威。 一行人下马下车,风战修扶着明珠,两人风姿绰绰,像是天人一般。 风府的仆人们急忙奔了出来,夏儿与李卫早已经回府打点,等着他们归来。 夏儿已有多年不曾瞧见王爷王妃,更是激动不已,早早收到来信,她就雀跃期盼。如今果真瞧见了他们,一时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傻愣愣地出神。反是夏儿的丈夫李卫先反应过来,恭敬喊道,“向王爷、王妃请安。” “向王爷、王妃请安。”夏儿这才回神,急忙喊道。 风战修倒也没有摆脸色,只是“恩”了一声,不冷不热的。 明珠望着他们两人微微一笑,那笑如春风,“甭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夏儿已经准备好一切,主子您是要先用膳还是先洗澡沐浴?”夏儿待明珠一如从前,主仆未变。 明珠拉过夏儿的手亲昵挽住,“不急不急。对了,怎么没瞧见你家孩子?” “回主子的话,那孩子顽皮不堪,送去私塾了,有院师教导方才好了些。”夏儿回道。 明珠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什么,“只顾着叙旧,倒把他们给忘了。” 明珠回头望向苏碧落,还有那被扶下马车的莫威,轻声说道,“快进去吧。” 一行人立刻进了府,这还是苏碧落第一次来圣歆王朝,更是她第一次来这泱泱大国的皇城。从城门一路静观,圣歆果然被治理得十分太平繁盛,百姓们安居乐业,那街上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莫威被扶着去休息了,有丫鬟在旁伺候。 苏碧落则是沐浴换了身衣服,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洗过澡,她也确实难过。沐浴完毕,丫鬟在外喊道,“姑娘,夫人您去用膳。” 苏碧落随着丫鬟来到了膳堂,未到就听见欢声笑语。 走近一瞧,众人都已经等候于此,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似乎是在等待她。 “王爷,夫人,姑娘来了。” 众人同时扭头望去,苏碧落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虽说她不怕被人瞧,可是这么多人一齐瞧她,她还是会有些局促。 “哎?果然换了身衣服,就不一样了。” “瞧瞧,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 “怪不得小主子为她疯呢。” 那十余个女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明珠朝她挥了挥手,“碧落,过来罢。” 苏碧落乖乖地走到明珠身边坐下,视线扫过周遭,明珠又道,“放心,我已经命人送饭给那孩子,你就不用惦记了。” “谢谢夫人。” “哎,吃饭吧,吃些肉!你怎么那么瘦?”明珠说着,积极地给她夹菜。刚夹着呢,一旁的风战修冷声一句,“光会说别人,自己怎么不知道吃?” 明珠一愣,冲他嘿嘿地笑。 “吃!”风战修的动作让人瞪目,只一下子明珠面前的碗已经堆成小山了。 苏碧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突然有些明白,某个人的脾气为何如此阴阳怪器,原来是随了其父。 “哎,我吃!你慢点!这么多,吃不完!”明珠无奈地应着,悄悄朝苏碧落眨眼。 十二骑兵也没有闲着,轮番作了介绍,皆是让苏碧落开口唤她们“姨”就好。苏碧落有些发晕,这大姨、二姨、三姨……竟然足足有十二位呢。虽是如此,还是有礼地一一唤了一遍,惹来众姨满意点头。 苏碧落觉得她们的眼神实在太奇怪,好象还带着另一层意思。 十二骑兵盯着苏碧落瞧了又瞧,用眼神无声传递着信息。 “放我出去!”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直接打破这安逸的用膳氛围。 众人寻声望向膳堂外,风战修不悦喝道,“什么人在放肆!” “李卫,何人在叫嚷?”明珠问道。 李卫急忙应道,“回王爷王妃,小主子将一个女人关在府邸后院。许是她又闹了,所以惊扰到主上了。属下立刻去安顿。” “等等!”明珠制止他,又是问道,“将那个女人带来我瞧瞧。” “是。” 李卫退了下去,苏碧落握着筷子,同样好奇。 她已经知道这个仆人口中的小主子正是风天耀,他为什么要关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又是谁? 苏碧落静静等待,又听见那个人称夏儿的大丫鬟幽幽说道,“王爷,王妃,奴婢有所知晓。那个女人自称是夜月国的八公主,叫什么夜楚楚。但是小主子吩咐府中上下只当她是在胡言乱语,不得放她出府。” 什么?夜月八公主夜楚楚? 苏碧落着实一惊,来不及反应,却见那个清灵貌美的女子被李卫带入膳堂。 只那么一眼便可以断定,她真的是八公主夜楚楚。 夜楚楚心中焦急,又是害怕,不安地嚷道,“大胆奴才!竟然敢碰本公主!你还不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见天耀!我要见他!” “多有得罪!”李卫耐着性子,将她推进了膳堂。 夜楚楚本是皇族出生,自是有一股子贵气,面对众人,她倒是没有气弱。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忽然停在某人身上,震惊、奇异、狐疑、困惑……万般情绪闪过,她诧异质问,“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苏碧落默然一瞬,站起身来简短说道,“恰好路上遇见了王爷和夫人,所以就来了。” “苏姑娘,你为何一声不响就随你姐姐走了呢?你不知道天耀会担心么?”夜楚楚尚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外边已经硝烟四起了。这些日子除了禁足,这府里的下人们全心照料她,也没有为难她,她依旧是锦衣玉食。此刻她突然见到了苏碧落,直觉地将这番话说了出来,不作多想。 苏碧落只是轻声说道,“实在是太过突然,我没有处理妥善,让你们担心了。” 这其中有太多的利害关系,她是绝对不能说的。 “天耀呢?他在哪里?”夜楚楚又是问道。 苏碧落摇了摇头,其实她也是不知道他在何处。 “这位姑娘,你是何人,又为什么会在这府里?”静坐着的明珠终于开口。 夜楚楚寻声望去,只见那女子长相清秀娟美,神情淡然安逸,笑容甜美温柔。瞧着那女子,她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如实说道,“我是夜月国的八公主夜楚楚,先前随天耀来到圣歆王朝,可是后来天耀不见了,则影也不见了。我要去找他们,他们不允,我要出府,他们也不允。我……”她咬了咬唇,眼眶有些泛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仅是这么几句,众人已经大致猜到了始末。 恐怕是小主子骗了她过来作人质,一来是为保心上人平安,二来是威胁夜月的皇帝。 再瞧瞧这清灵脱俗的妙人儿,众人不由得感叹:小主子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呢!可怜的小公主! 夜楚楚见他们都不说话,只以为他们是不信。 她在这府里住了那么多日,并没有见过他们这些人,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丫鬟随从。她也察觉到这儿坐着的人是有身份的,心神稍微定了定,这才去回想方才苏碧落所说的话,她双眸一睁,视线定在了那女子的身旁。 那个男人浓眉星眸,沉静从容地端坐在那儿,却有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威慑隐隐散出。 夜楚楚这才意识到方才说话的女人是风天耀的娘亲,而这个男人则是他的父亲。 原来,原来他们就是战王以及明珠公主。 “八公主莫要紧张,还没用膳吧?那就坐下来一起罢!用膳完了,再慢慢说!”明珠起身走向她,众人立刻腾了位置。 夜楚楚只得愣愣地由她,而她也是真的饿了。 用过膳后,众人转至偏厅。 明珠安抚道,“八公主,天耀有事出府了,过些日子他就回来了。” 夜楚楚听见她这么说,终于安了心。 “落落,你这几天也累了,你和八公主一齐快些去歇息吧。”明珠转而说道。 苏碧落乖巧地点点头,与夜楚楚同时转身而去。出了偏厅,夜楚楚拉着苏碧落的手说道,“苏姑娘,你陪我说说话好么?好些日子没人陪我了!” “好。”苏碧落心中一软,随她去了。 两人走后,明珠问道,“可有消息来报?” “夫人,刚才得了最新的消息。”一月不在,二月就是骑兵之首,开口应道,“小主子虽然没有举兵攻向夜月,但是士兵们也没有立刻退走。据说小主子要单挑夜月太子。” 真是作孽呦! 明珠双眼一亮,笑着问道,“那结果如何?” “这消息只到这儿,结果还是未知。”二月回道。 明珠倒也不着急,朝着她们吩咐道,“自明日起你们十一人每隔一日就派一人前去夜月,就说是王爷让他回来。” “小主子若是问回来做什么呢?”七月急急反问。 谁都知道,小主子也不是这么听话的! 明珠神色自然,幽幽说道,“十二,等到了你去请他回来,你只管告诉他,王爷让他回来娶妻,他若是不娶,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是!”十二月应道。 忽然,大门被人叩了数声。 “进来罢!” 李卫将门推开了,夏儿带着一人而来。 众人回头望去,一脸肃然,异口同声地喊道,“皇上万岁!” 来人正是东玄熠。 “平身!”东玄熠换了一袭华服,显然是微服出访。眉目清朗的俊美男儿,依稀是那个记忆里的少年,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 风战修与明珠双双起身,“皇上万岁!” 东玄熠急忙上前,“皇叔,姑姑,不必多礼。” “你们都退下罢!”东玄熠喝道,众人识趣地退下了。 门一关上,东玄熠朝后退了一步,单手撩起袍子一角,朝他们跪了下来,“皇叔,姑姑,请受玄熠一拜!” 风战修依旧是冷漠,明珠难掩激动地扶起他,“玄熠,快些起来吧。你长这么高了,时光真是过得好快。” “可是姑姑却一点也没有变。”东玄熠笑着说道,目光转向风战修抢先说道,“皇叔,朕可是将折子全都看完了才出宫的。” 风战修冷哼一声,算是应答。可是他瞧着少年皇帝的眼神,却是露出几分慈爱。 “姑姑,你们这次回来要住多久?多住一些日子吧。”东玄熠实在想念他们,这才刚见面就要挽留。 明珠想着这么多年未见,也是要好好聚聚,“也好。” 聊了些许时辰,东玄熠邀他们二人明日午后入宫,自己则是回了。 风战修自始至终没有说上一句话,瞧着他离去,他才扶着明珠的腰站起身来。明珠也没有推拒,任他搂着而行。 夜色有些深了,十分静怡。 他忽然低声说道,“我可没有允那混小子娶妻!” “报——” “少主,主子请你立即回朝。” 自一月来报后,陆陆续续又是有人来报。这已经是第十一人了,十二骑兵共有十二人,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人了。风天耀却是不为所动,虽然没有攻打夜月,但是十万大军不退,依旧是人心惶惶。那日击鼓后,耀王军本就振奋,而夜月国不曾有所动静,使得众将士只以为敌军不战而败,士气更是如日中天,不可抵挡。 主帅营帐中,众女纷纷而入,想要游说风天耀班师回朝。 “少主,还是回去吧?别让王爷和夫人等!” 某帅不应。 “这仗如果真要打,那也不急着此时!” 某帅把玩着宝剑,漫不经心。 “是啊,少主,那位苏姑娘可还等着呢!少主就不怕她跑了?” 方才不谈到某个女人还好,一谈到某个女人,某帅本是云淡风清的俊颜忽然阴了下来,一双狭长眼眸微抬起,不疾不徐扫向众女,幽幽说道,“各位姨口中的苏姑娘是谁?” “少主!就是苏姑娘啊!苏碧落姑娘!” “难道少主忘记她了?” “苏姑娘就在风府,少主快回去吧!” 风天耀拿着帕子将剑身轻轻擦拭,嘴角噙起一抹笑,“我好象不认识呢!” 呃…… 众女咽了咽口水,只是觉得这样的少主太过可怕了,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王爷的翻版,竟然玩起“失忆”来了。但是也能证明一件事情,那个叫苏碧落的女子果然是少主的尖刺,一扯就会痛。 “主子!”则影突然奔了进来,沉声回禀,“太子夜恬应战了!” 风天耀眉宇一凛,眼中激起狂妄光芒,他站起身来,一旁有人立刻替他将头盔戴上。他握着宝剑,迈着沉着大步出了营帐。 风沙四起,卷起尘土,于眼前飘散而去。 北边的山坡黑影蹿动连成一整排,无止尽的蔓延而去,瞧不见尽头。南边的关卡,城头上夜月国的王旗随风飘荡。 于两军中间,夜月与圣歆各自一边。 两方军士,两匹黑马从各自的队伍中徐徐而出。 那青铜铠甲所戴之人是夜月国的夜恬,穿戴紫金铠甲的则是圣歆耀王风天耀。 夜恬手持铁枪,风天耀腰间佩着宝剑。 两人驾马奔驰而来,马蹄踏起尘土飞扬。 一时间刀光剑影,两人于黄沙滚滚的平原交战。风天耀一剑砍去,夜恬侧身匍匐于马背灵敏躲过。他又是一个反攻,由侧将枪朝他刺去。风天耀下身提劲,如燕一般轻巧地飞起,单足踏于马背,双手舒展开,那柄宝剑闪过冷冽光芒。 这一瞬间,风天耀旋转了身体,朝夜恬直直杀了过去。 马儿因惊吓发出嘶鸣,夜恬纵身朝后躲避,枪在手中一转,枪尖挡着剑尖连退百步。 两人由马上打至地上,风天耀的攻势又急又猛,像是在发泄什么。 夜恬沉静应战,丝毫不敢懈怠。可是他从不知道,面前这个起初还戴着铜面具不敢示人的病男,竟然有这等武艺。他亦是开始反攻,两人就这样大战了几十个回合,却是不分高下。 夜恬向来都敬重武艺高强之人,在打斗之时便对风天耀刮目相看。 风天耀眼眸一紧,身体突然朝前倾去,一只脚固定了身体,左手握着剑却朝他狠狠砍去。 夜恬刚被他避开一招,迎面不敌,就这样被他硬生生刺了下去。胸口突然尖锐的痛,剑尖直接刺破铠甲,直接捅了进去。夜恬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料到他有如此的内力,居然能将铠甲刺破。 鲜血顿时直流,风天耀一个收手,剑尖又是拔了出来,扯动肌肉,可以听见那些声响。只那么一下,夜恬朝后退了三步,枪插入土壤,硬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夜恬一手捂着胸口,鲜血染红了手掌,他凝眸望向他,听见他说,“风天耀!原来你是要报那一箭之仇!” 风天耀握着剑,一个飞身坐回马上。他骑着马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瞰于他。黑发透过紫金头盔,那双鹰眸让人感觉冰天寒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随即扯开一抹笑。 风天耀扯着缰绳,双脚一并就要策马而去。 夜恬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既是不甘,又是愤怒,忽然想到什么,他冲着他的身影吼道,“风天耀!本殿要告诉你!你那天下无双的女子,已经是本殿的人了!哈哈!” 那笑声从耳后传来,风天耀眼底蹿过一抹阴郁,原本微扯的唇角却是更加飞扬。 “少主!”骑兵中的小十二终于也赶到了,“王爷让少主回去娶妻,若是不娶,苏姑娘就要嫁给别人了。” “下令三军,班师回朝!” “是!” 十万大军撤离了夜月回朝,这让夜月国脱离的危险。太子夜恬孤身应战,尽管受伤而归,却是虽败犹荣。太医正在诊治伤口,夜恬并没有因为战败而郁郁寡欢,反倒是十分舒朗。只听见他轻笑出声,太医莫名。 而回圣歆王朝的大军队伍,风天耀抿着薄唇跨于马上不再言语。 女骑兵们跟随在后,清楚地察觉到这位小主子的怒气,脊背一阵寒凉,竟是不敢想象。 另一边,雪姬寻找苏碧落未果,终于得知了耀王军撤兵的消息。 “雪姬,耀王撤军了!”一旁的同僚说道。 “恩。”雪姬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要继续找么?” “阿大,我们去圣歆王朝!” 阿大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是要将功补过,他应了一声,“走!” 番外 旷世恶君27 番外 旷世恶君27 这日风和日丽,夜楚楚与苏碧落在闺房中谈笑私语。两人已经从夫人明珠口中得知,风天耀即将回城。虽是不知他去做什么了,但是苏碧落大抵知晓绝非是什么好事。夜楚楚对于风天耀的爱慕,苏碧落也是看在眼里,无奈只好叹息一声。感情这种事,旁人再劝说也是无用。 “碧落姐姐,天耀平时都会做些什么?”两人这些时日相处,夜楚楚待她十分亲昵。 苏碧落有些为难,“这个……我不大清楚。” “那他喜欢吃什么?”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苏碧落微微蹙眉。 “那他不喜欢什么,这总该知道了吧?” “八公主,我还是不大清楚。” “碧落姐姐,你一直在天耀身边,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呀?”夜楚楚算着风天耀快要回来了,想要亲近他就要更加了解他。她不好意思去问王爷夫人,只好来问苏碧落。只是她一问三不知,确实让夜楚楚困惑郁闷。 “我只是负责陪在少爷身边,那些事儿全不归我管。”苏碧落更是为难了,一来她是确实不知道,二来她却从来就不曾留意过他,衣食住行皆是嬷嬷丫鬟操办,哪里会让她亲自去做呢。 夜楚楚听见她这么说,睁着眼睛幽幽说道,“原来他待你这么好,都舍不得让你辛苦。之前你突然随姐姐走了,天耀就像丢了魂似的,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这话像是随口说出来的,但是苏碧落却不由得怔忪。 如此一想,似乎真是如此,除了刚到无名府邸之时,他将她拨给方嬷嬷调教,那会儿还会做些粗活。可是后来他就又将她唤到身边作贴身丫鬟,之后就再也没有怎么忙活。 夜楚楚见苏碧落不说话,支吾着“恩”了一声。她顿了顿,神情凝重了几分,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碧落姐姐,你喜欢天耀么?” 苏碧落心头一紧,呼吸也瞬间急促,感觉什么东西扎了进来。她不想去在意这份异样的悸动,扯起笑容道,“自然是喜欢的,少爷是人中龙凤,又生得那么俊美,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呢?不过我这喜欢只不过是崇拜敬重罢了!” “是么?”夜楚楚含糊呢喃,苏碧落亦是恍惚地点了头。 确实呢,像他这样的男子,实在是招人爱慕。 脚步声忽然之间响起,渐渐临近,只见府中的丫鬟奔了进来,急急唤道,“两位姑娘,少爷回来了。” 苏碧落浑身一怔,夜楚楚喜上眉梢,顾不上其他,起身随那丫鬟而去。许是记起被拉下的她,她回头催促道,“碧落姐姐,你快点来呀!” 府中前厅,已经被众人包围了。 那些姨们也随着一起回来了,一人只是这么一句,就闹得不行。 苏碧落未进前厅,夜楚楚已经挣脱了她的手。她放慢了步伐,视线扫去,终于瞧见了厅内被众人簇拥的男子。细细一算,竟然也有许多日子不曾见过他了。他却依旧是那个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英姿飒爽,俊逸非凡,鹤立鸡群一般,如此醒目。 “回来了?”明珠逗趣问道。 风天耀漠漠应了一声,“恩。” “怎么?不乐意回来?”明珠又问。 风天耀知道他的娘亲就喜欢调侃,道了两个字“不是”,转而望向正座而坐的男人,他的父亲,风战修如泰山压阵一般的姿态,静默地看着他,他上前一步,沉声喊道,“父亲。” 风战修冷哼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 “苏姑娘来了!”不知道是谁开口喊了一声,众人的目光骤然聚到一处。 而同时,夜楚楚那声“天耀”被方才的呼喊给盖了过去,谁也没有听见。她不禁有些尴尬,小脸又不争气得红了起来。而众人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朝她射来,偏偏是掠过她,投向她的身后。夜楚楚狐疑地侧身,瞧向她身后的苏碧落。 苏碧落本想安生地站在一边就好,没有想到反倒成了焦点。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前厅,冲着众人一一问候。 最后,视线才从众人身上转至他的身上。 仅是那么一望,苏碧落就觉得寒意彻骨袭来。 这人怎么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 风天耀就站在离她不足一丈的地方,不再是先前的月牙白华服,而是紫金锦袍,衬得他的身姿颀长挺拔。他有些风尘仆仆,显然是行了许多路,却不见一丝疲态。那双眼眸比起之前愈发深凝了,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能将她吃下去,仿佛她做了什么坏事。 苏碧落勉强朝他笑笑,他也不理,冷着一张脸。 十二骑兵早就察觉到小主子的怪异,如今一瞧这情形,只得在心中默念:苏丫头要可怜了! 明珠急忙圆场,赶紧叮咛,“天耀,则影,你们先沐浴休息,这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也不迟。”她继而走向风战修,亲昵地搂着他起身,“夫君,你陪我去下棋吧?好久没下了,实在是想得紧啊。” 风战修本就不愿搀和这些事情,难得爱妻这样细声软语地哀求,再加上某个小子神色阴霾,使得他的心情不错,于是就随着她而去。 “少主可是日夜不停地赶回来的,未曾合过眼!”谁又是不怕死地说道。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厅里面可有两个姑娘呢。 风天耀冷冷瞥过苏碧落,径自走到夜楚楚身边,竟然大刺刺地抓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带着她走过了苏碧落身边。 用膳的时候,风天耀待夜楚楚呵护备至,却是对苏碧落冷漠对待,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一般。众人不由得诧异,心里想着小主子该不会是这一路折回所以晕了头。但是这个想法只是一瞬,就被彻底否决了。小主子是什么人呐,怎么会晕头,恐怕是怒到生处,变着法折磨人呢。 “天耀,我吃不完,这些够了。” “多吃些,你这么瘦。” “恩,好。” 听着他关怀的话语,夜楚楚心中微暖,乖巧微笑。 由于某少主不准她入正桌,苏碧落则坐了另一张桌子。她倒是神色平静,只是吃着饭菜。 莫威的身体已经好了,他与她同桌而坐,好心地替她夹菜。 瞧见一块肉放入自己碗中,苏碧落抬头笑道,“谢谢小威。” “苏姑娘,你偏食么。”莫威低声问道。 苏碧落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她向来不偏食,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没有什么胃口。碗里的卤肉,味道鲜美,实在是上乘。她咬了一口,又听见莫威问道,“味道怎么样?” “不错。”苏碧落轻声回道,胃口突然之间上来了。 “那多吃些吧。” “好。” 两人窃窃私语的情景入了一双黑眸,惹得他眼底蹿过几分阴霾。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三天,风天耀日日陪着夜楚楚,苏碧落倒也安静地留在府中。奇迹的是,风天耀没有问及她那日突然失踪的原因,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他不问,苏碧落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招惹。 或许,心中还存着莫名的怒气吧。 苏碧落询问莫威伤势,莫威告诉她自己的身体大致全好了,她点头说道,“小威,我们留在这里打扰多日,如今也是该走了。” “苏姑娘,我一定护送你回阁邱国。”莫威有些惭愧。 苏碧落与莫威一起去了后院,后花园中,风战修正与明珠下棋。棋下到一半,明珠忽然使了性子,伸手打翻了棋盘,“哎呀,不小心失手。” 风战修却是不疾不徐,动手将那盘棋依着原来的棋路摆好。 明珠怒了,“我不高兴下了。” 风战修只是望着她,眼中却是占满了宠爱。 明珠不经意间扭头望去,瞧见两人正朝他们走来。风战修不动声色,只是来人了,他收敛了笑意。两人纷纷请安,明珠急忙笑着招呼,笑谈了几句,苏碧落直接表明了去意,“王爷,夫人,碧落谢谢两位这些日子的照顾。” 明珠想了想,淡淡说道,“那好吧,我也知道留你不住。天耀出门了,等他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再走。” 眨眼夕阳快要西下,朝霞布满了天际,散开漫天绚烂。 “哎,我的脚好酸哦,天耀,今儿玩得真开心。”人还未到呢,轻柔悦耳的女声就传来了。 果然,下一秒就见夜楚楚挨着风天耀双双走了进来。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倒也像是一对。夜楚楚手中提着买来的小玩意儿,正絮叨地说着话。她并没有注意前方,目光停在风天耀好看的侧脸。 可是他的眼眸却忽然微眯,迸发出阴冷光芒,夜楚楚感到诧异,徐徐回头望去。 前院里放了几只箱子,那是下人们收拾的。莫威坐在其中一只箱子上,怀里抱着一把剑,似是在等待谁。而回廊的阑干,一道纤细身影坐在阑上,美丽的霞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显出恬静美丽,正是苏碧落。 苏碧落同一时刻抬头,双脚点地站起身来。 风天耀就站在前方,紧紧地盯着她。 苏碧落走过箱子,来到了他面前,冲着两人微笑。 “碧落姐姐,你要走了么?”夜楚楚抢先问道,也意识到她是要走。 苏碧落大方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对上了风天耀,轻声开口说道,“小王爷,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硬声打断,“闭嘴!” 风天耀冷冽的喝声让人一惊,苏碧落还没有反应,就被他硬抓住手腕拖走。苏碧落的力气哪里敌得住他,只得被他拖着走,留下夜楚楚困惑瞪目,莫威一个上前阻拦,“耀王请放开苏姑娘!” “给我滚开!”风天耀的声音更冷,只觉得这人碍眼。 苏碧落怕他招惹是非,好生劝道,“小威,我和小王爷谈谈。” 莫威收到眼神示意,这才退到一边。 风天耀抓着她的手腕,直接奔向了自己的寝殿。他一脚将门踹开,那怒气硬生生发泄在了那扇门上。 苏碧落被他一甩,整个人就落在了椅子上,脊背撞着硬实的椅子,顿时感觉生疼。随即又被另一种疼痛给转移了注意力,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勒得快要窒息。她涨红了小脸,无法呼吸的痛苦让她只能发出呜呜声音,听上去倒是像哀求一样。 他的俊容也变得模糊起来,她感到陌生。 当她以为自己就这样会死去的时候,他突然又松了手,新鲜空气钻入身体里,她大口大口地呼吸,那样贪婪。 这可比咬舌痛苦多了,死亡的恐惧太过明显,苏碧落红了眼眶。 “咳咳……”她一直在咳嗽,他低头睨着她冷哼道,“苏碧落,你真是好样的!你真是好!” 苏碧落试图平息混乱的气息,他自顾自讥讽,“你这么就想走了?我准了吗?” “我已经将一千两银子还给你了,我不欠你!”苏碧落咬牙切齿地说道,脖子还难受得很。 这人下手真狠! 风天耀被她这句话一激,当下赤红了眼眸。瞧见她咳得难受,脖子里是他方才掐过的痕迹,双眼都泛着泪水,他又是疼惜又是愤怒,两股子相触的情绪在不断交织,让他不自觉地将双手握紧成拳,只恨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女人逼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准你走,你就不准走!”他低吼一声,像是发怒的狮子。 苏碧落倨傲地瞪向他,“你凭什么!你现在凭什么说不准?”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让自己等他,却偏偏没有再出现。 哪怕是她不见了,他也不过只是一走了之,而且还是带着另一个女子一起走的。 她算什么? 她的死活干他何事? 现在倒好,又反过来命令她? “凭你是我的人!你活着的时候是我风天耀的人!你死了也是我风天耀的鬼!”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直接盖过了她。 苏碧落怔怔地望着他,双眼闪烁着光芒,突然就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她的笑轻轻的,让风天耀一下子冷静下来。 苏碧落颓自笑了几声,渐渐转而安静。 她不怒不气,只是这样安静地望着他,“天耀少爷,耀王殿下,你说这样的话不会太过可笑么?我哪里是你的人呢?死了还要是你的鬼?你难不成是阎王爷么?这么厉害?那一千两银子给你了,从此银货两讫,谁也不再欠谁!我如今要走,你不让我走?王爷和夫人都允了,而我不过是念在相识一场,所以来告诉你一声,不用你准或者不准,我都是走定了!” 风天耀怒不可抑,有了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偏偏又舍不得去掐她,怒气无法发泄,他反身扬手一下拍向桌案,桌子轰然一声,应声而裂。 这突然的蛮力让苏碧落轻轻颤抖,一刹那间觉得他真得很可怕。 风天耀侧身扫向她,嘴角噙着的弧度森然,“好一个一千两银子,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得来的!” “少爷应当知道才是,还能怎么得来?”苏碧落反唇回击。 风天耀耳边回响起夜恬的话语,瞧着她的眼神愈发犀利起来,夹杂着某种独占欲望,像是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烧得他快要爆炸。他突然扬手,冷冽的掌风将门“碰”地关上。 屋子里一下子有些黑,他的身影也变得极其灰暗,苏碧落有些惊慌。 “你要做什么!”苏碧落的声音从内心深处发出,风天耀一个大步跨走到她面前。大手一撩,就将她轻松抱去,随即抱着她朝里间而去。 苏碧落是真的慌了,拼命地蹬着两条腿,“你到底要做什么!” 风天耀并不理会,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将她压向床塌。 “风天耀!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呜!”腰间突然一酸,他点了她的穴道,不让她出声。 苏碧落惶恐地睁大眼睛,意识他想做的事情和夜恬一般。 风天耀轻轻地抚向她的脸庞,细致柔嫩的肌肤,在他的指尖下弱弱地颤抖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沉很温柔,“我让你乖乖地等我,你倒好,这么短的时间就倒戈向那个男人了?” 原来,原来他都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苏碧落忘记了反抗,忘记了挣扎,一想到他早就知道她深陷太子牢笼,他却置之不理,想到他预谋了一切,不顾她的生死安危,她甚至差点就被夜恬夺去了清白,如今他又来羞辱她,她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怎么会…… “落落,是我太放任你了。”他呢喃一句,将唇压下,吻过她的肌肤,却不再吻她的唇,只是顺着下巴一路吻了下去。他的吻又重又急,怒气一下子变为欲望,恨不得在她身上烙下一百个印记,让他人一瞧就知道她是谁的人。 苏碧落怎么也动不了,只是心中发酸。 她的痛楚,她的悲伤,她的孤苦…… 所有的一切袭卷而来,让她忍不住无声哭泣,泪水就流了下来。 风天耀一窒,抬头瞧见她泪流满面,心中又似有荆棘缠绕,刺得他疼痛。 他却故意不去瞧她的泪水,索性扯了挂着的丝绸遮了她的眼睛,“这一次,就算是你哭,我也不会再被你打动。” 他的声音像是雾气散开,眼前被蒙上了红色,泪水朦胧,那抹红色也终究成了灼热的痛。 苏碧落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褪尽,她感到凉意侵袭。 而后,他滚烫的身子就这样覆了上来。轻咬开她抹胸的细带,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摸了个遍,原本还感到冷,竟是奇迹一般又热了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听见他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落落,落落……” 突然,门被谁推开了,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响起。 风天耀皱起眉宇,一下扯过被褥,瞬间将自己与苏碧落裹在一起。苏碧落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她的脑袋贴着他赤裸的胸膛,他的心跳格外得快,身上散发出的特有麝香让她晕眩不已,竟和喝了酒一样。 “天耀,碧落。”明珠闯了进来,直直朝里间冲了进去。 她的身边,还跟着夜楚楚。 两人一踏进里间,就察觉到不对劲。 再往那床塌一瞧,只见两个人裹着被子拥在一起,可以想象他们似乎都是未着寸褛。 这等放浪的样子让明珠一愣,而夜楚楚羞红了脸,立刻转身背对,又觉不妥,直接奔了出去。 明珠立刻恢复了镇定,只是一句,“你们两个,立刻穿上衣服出来!”她将话说完,转身便走。隐约可以听见“咯吱”声,门是关上了。 风天耀平息着那份欲望,方才差点失控的情绪让他差点就强要了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慢慢低下头望向她。她在他的怀里,被他牢牢拥着,她的身体那么柔软,他的大手还扣在她的腰间,那细腻的肌肤让他舍不得放手。她的体香更是干扰着他的思绪,让他有些无法思考。 好半晌时间,他才调整了气息。 风天耀微微松开手,一手执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她却闭着眼睛,不肯瞧他。两道秀眉不安地蹙着,那神情甚是凄苦,白皙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晶莹泪痕,让他的心被人捏住似得一紧。 风天耀不由自主地俯身,他的唇吻过她的额头,她的眼,她的眉,还有她的泪水。 那是泪水特有的咸涩味道,竟然让他的心也感到了苦意。 苏碧落不去反应,却也感觉到他的吻,突然之间那么温柔,让她的心也轻轻颤抖起来。 可是他这份温柔又是为了什么? 苏碧落只觉得心酸到不行,他却将她放倒在床塌上。正当她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指点向她腰间,整个人一软,有些无力地酸麻袭上全身,她知道穴道被他解开了。 苏碧落霍地睁开眼睛,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她一手抓过被褥遮了自己,另一只手扬起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一声,他的脸颊显现出微红印记,而后散去。 苏碧落将被褥严实地盖在自己身上,倔强地咬着唇。 风天耀却是故意没有躲开,硬生生挨了一记耳光。身上的衣服早就散开了,露出结实精瘦的胸膛,他不怒不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是淡淡说道,“打也打了,气消了没?” 苏碧落撇过头去,不理会他。 风天耀自顾自穿上了衣服,慢条斯理的动作。待他将衣服穿上,他转身又道,“你快穿衣服,我在外边等你。” 风天耀朝前走了几步,又是回头道,“我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的。” 脚步声远去,苏碧落将头深埋在被褥之中,不愿意抬起。 府邸的偏厅里,众人全都聚齐了,无一例外皆是在等待两人到来,没有人敢出声,目光却是不时地瞥向大门的方向。 十二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眼神里的意思便是:有好戏看咯。 下一秒,两道身影果然一前一后闪现。 风天耀和苏碧落虽然是一齐到来,但并不是并肩而行。两人之间还刻意保持着距离,一看就知道他们还在闹别扭。 风天耀先行而入,苏碧落就默默跟随在后。 两人走进偏厅,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仿佛是有无形的气场压迫。 风战修稳坐于高位,猛地拍案,“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吼让众人心惊,苏碧落整个人一怔,显然也是受到了惊吓,而风天耀则是不慌不乱,沉着地迎向他。 明珠主动起身走向苏碧落,将她拉到一旁坐下安抚,“碧落,你有什么委屈全都告诉我,我和王爷自然会替你做主的。你也不要不好意思,刚才的事儿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他都把你这样了,你们还都没穿衣裳……”她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对,可眼底却闪烁着狡猾光芒,显然是很乐意,她急忙掩过去道,“我们风家不能这样欺负一个姑娘,你想怎么样,全都告诉我们吧,我们替你做主!” 苏碧落听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红,啮着唇说道,“夫人,我……” 不等她开口,风天耀抢在她前头开口,沉声说道,“正如娘亲所见,父亲大人想要怎样处置,全凭你们。” “你这个逆子!”风战修吼了一声,俊颜染上了怒气,“这就是你的态度?你一点都不知道错?” 众人的目光扫向了风天耀。 风天耀倨傲以对,不疾不徐说道,“何错之有?” “好啊!你轻薄了一个姑娘,毁了她的清白,你还说你没有错?”风战修冷声质问,“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她这一辈子就毁在你手里了!当今天下哪个男人还会要她?” 这一番话却是触痛了苏碧落的心,又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全都围着自己转,她当下羞愤难挡,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珠见她神色惶惶,将她拥入怀里轻轻拍抚,柔声说道,“王爷,我看事已至此,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让天耀和碧落完婚!” 什么?完婚? 苏碧落绝对愕然,而风天耀沉默。 “王爷,你看天耀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娶妻了。再来,我觉得碧落也是个好姑娘,实在是难得。小两口虽然吵吵闹闹,也是难免,缘分早就天注定,自然也要顺了天意。”明珠冠冕堂皇地说道,不动声色地朝风战修修眨眼睛。 风战修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询问什么。 明珠没辙,只好点了点头。 风战修这才应道,“正如夫人所言,你们二人就择日完婚!” 众人竟然欢呼起来,纷纷鼓掌。 风天耀虽是沉着一张俊容,却也没有反对。 “王爷,夫人,那就要挑个好日子了!” “少主和苏姑娘的婚事是要在皇城办呢,还是回无名府邸办?” “那还得通知苏姑娘的娘家人呢!” 众人正在热烈讨论,沉默的苏碧落开口说道,“我不嫁!” 苏碧落这么一吼,众人莫得停了声,皆是惊奇地望向她。只见她徐徐起身,亭亭玉立宛如出水的莲花一般。双眼微微泛着红,透着一丝娇柔气息,偏偏她神情异常坚决,眼底更是清澈水润,这不相符的两种气韵交织在一起,出奇得动人美丽。 风天耀眼眸眯起,不悦的光芒迸发而出。 苏碧落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先是停留在明珠身上,又是望向了风战修,不卑不亢地开口,“从小碧落就自家父口中得知王爷和夫人的种种事迹,有幸能见到两位,碧落实乃幸运。你们带着碧落回府安顿,又护着碧落,碧落真心谢谢。只是王爷与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需要碧落的地方,若是有朝一日来到阁邱国,请一定告诉碧落,碧落一定要好好招待王爷和夫人,以尽地主之谊。” “我与小王爷原是皇家书院的同期院生,也算是院友。异乡相见,一时发生了口角,让大家误会了,碧落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我和小王爷之间是清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请王爷和夫人不要为此许婚,实在是不妥。”苏碧落的声音轻轻柔柔,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唉! 明珠不由得叹息,心想她这个儿子情路必定是要坎坷了。 风战修漠漠“哦”了一声,依旧是面无表情。实则却是在暗爽,瞧瞧那个臭小子,那吃鳖的表情还真是有趣。 “可是你们都抱在一起了,况且衣服都没有穿,这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传出去多不好啊。”明珠瞥见风天耀一副怒气横生快要爆发的样子,急忙劝说,只希望这个丫头能够点头,虽然她知道这很难。 苏碧落笑着说道,“夫人,实在是误会一场,可是碧落向天发誓,我与小王爷之间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小王爷不必为了此事就要娶我,实在是太屈就了。” “这……”明珠犯难了。 十二骑兵想着小主子神色不对,也是插嘴道,“苏姑娘,你可千万要想想清楚。我们家小王爷生得这么俊,绝对是天下美男,哪里去找呀。况且你们以前又是一起念书的院友,也算是青梅竹马,你们……” “够了!”这两个字森然吐出,风天耀原本阴霾的神情忽然好转,显出几分讥讽,“她不过是别人碰过不要的女人,我怎么会要她?她没有资格成为我风天耀的妻子!” 别人碰过不要的女人…… 这句话不断地盘旋于苏碧落耳边,她睁着大眼睛望向他。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你不是已经投诚于夜月的太子夜恬了?否则的话,依你这么一个弱女子,就怎么能从他那儿逃出来?恐怕是以什么作了交换吧?”风天耀噙着嘴角,那抹笑冷到不行。 苏碧落心中蹿过千百种心思,听到他的话语,如今只剩下一个答案。他认定了她是太子夜恬的人了,甚至说了这样的话语,这个男人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瞧着狂妄的他,她挺直了脊背,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她竟然脱口而出,“那又怎样?就算我是太子夜恬的人那又怎样?” 风天耀闻言,嘴角的笑容淡去。 “我倾慕太子殿下,难道不许了?”苏碧落轻轻问道,眸中星光熠熠。 众人诧异于她的狂言妄语,这番话若是别人听了去,定是觉得她离经叛道不守贞洁! 风天耀这下是有了杀人的冲动了,瞪她了许久,硬是挤出几个字,“好!很好!你要走便走!” “王爷,夫人,小王爷,还有各位姨,碧落告辞!”苏碧落转身就要离开,反被众女拦住了,莫不是以天色已晚,再留一日,明日再走也不迟的理由给搪塞,苏碧落被她们这么一搅,实在是抵不过她们,一来二去就这么被她们拉着走了。 风战修站起身来,搂过明珠的胳膊,不屑地丢下一句,“真是没用。” 明珠还想留下说些什么,可某个霸道的男人不许。 “允你的事情,我办到了。你允我的事情,可不许反悔。”风战修在她耳边低声呓语,惹来她无语凝噎。 诺大的偏厅里,颓然只剩下风天耀一个人。 这日入夜,风天耀于寝殿的书房里正在阅书。只是这书在手中,怎奈何一字也入不了眼。满脑子居然都是她的话语,让他一个气闷,掌中的书就这样被撕成两半,丢弃在地。 风天耀烦躁地闭目,却听见则影沉声说道,“少爷,八公主求见。” “不见!” “八公主说如果少爷不见,那她就去找夫人。” 风天耀皱眉,终究还是点头额首。 夜楚楚随后走进书房,瞧见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眉宇之间是散不去的烦闷,心里也大抵猜到了是什么。她再天真烂漫,也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她走到他跟前,轻声说道,“天耀,你对我好,是因为她对么?” 风天耀抬眸望着她,沉声说道,“八公主,你不该轻信于人。” 瞧见他这般诚实,夜楚楚只是轻轻叹息,“其实我早该猜到了,你忽然对我好,不过只是为了激她罢了。” 其实夜楚楚心里是真的难过的,她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可这个人竟然这样待他。 但是又能怪谁,他没有勉强她,一切是她自愿的。 若是真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如今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多留了。天耀,你这样是永远也无法得到碧落姐姐的心。”夜楚楚幽幽说道,深深地望他一眼,像是醒了一个梦一般,转身云淡风清地走了。 风天耀眼眸凝重,陷入了沉思。 番外 旷世恶君28 番外 旷世恶君28 次日清早,苏碧落和夜楚楚相继要走。风天耀在寝殿不肯出来,则影拦着众人,只道是少爷还在安寝谁也不见。这可把一月等人急坏了,苏碧落要是这么走了,那她们的少夫人去哪儿找呀。作为十二骑兵的代表,一月急忙去搬了救兵,寻找夫人。 但是当一月赶去请安救援的时候,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王爷不见了,夫人也不见了。 不过倒是有一张条子留下,白纸黑字,龙飞凤舞。 上面只有两个字——勿念。 一月拿着这张留条,急忙冲了出去。 众女愕然不已,没想到主子竟然就这么带着夫人逍遥去了。 这两人真是…… 他们还是为人父母吗? 众女这下没辙了,转而奔向前院劝说苏碧落。瞧着夜楚楚也要走,也有几人上前连她一起劝说。可惜两人都心意已决,纷纷收拾了东西,备了马车,莫威可是太子夜恬的人,于是打算送完苏碧落之后,就护送八公主回国。只是众女实在是放心不下,最后没辙,就只好派了人一路陪同。 众女护送她们出城,一月又去了寝殿,“则影,你告诉少主,苏姑娘可是要走了。” 则影点了点头,瞧着一月而去,这才走到寝殿外沉声说道,“少主,月姨让我转告,苏小姐要走了。” 风天耀静坐在书房里,一言不发。 城中喧哗热闹,两辆马车嗒嗒前行。 苏碧落和夜楚楚暂时还坐于一辆马车中,并没有分开。其实苏碧落面对夜楚楚,倒是有些尴尬的。毕竟昨日的情形,夜楚楚可是瞧见了。苏碧落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却是夜楚楚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喊道,“碧落姐姐。” 苏碧落倒是一怔,夜楚楚又是徐徐说道,“我原以为风天耀也有些喜欢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不然。仔细想想,他对我忽冷忽热,也全不过是因为你。听说你们两人原本是皇家书院的院友,那一定很有姻缘。无论如今你们是怎么成了少爷和丫鬟,但是风天耀紧张你的心,却是不假的。好了,我说了那么多也是没用,我想他一定会追来的。” “他不会。”苏碧落低声回道。 夜楚楚笑了,“我和你打赌,若是他追来了,你就原谅他。若是他不追来,那一辈子也不原谅他!怎么样?” 马车顺利出了城,于郊外分别。 骑兵们留下了四人,各自护送她们,其余人等则是回城。 正朝前而去,前方忽然杀出两人。 来人正是雪姬和阿大,两人在风府外逗留了几天,但是奈何找不到时机。今日是最好的时机,他们就尾随于此,准备拦人。 四女凛然,六月打趣道,“姐妹们,看来是来者不善啊。好长时间不打了,你们还行么?” “没问题呢!” 众女谈笑间神色变了,莫威脱口喊道,“姐姐!” 马车里的苏碧落和夜楚楚听得动静探出头来,只瞧见一名白衣女子,风中展现着窈窕身材,可惜蒙了白纱。另一个男子,生得刚正魁梧。夜楚楚没有认出来人,苏碧落却是认出来了,急急吼道,“且慢动手!” 众人一惊,苏碧落率先下了车,夜楚楚也下了车。 那白衣女子瞧见了苏碧落也是一怔,苏碧落正要上前,反被六月阻拦怕她受伤。她只道没事,又是向前两步,这才说道,“姐姐,你收到我的信了,所以来接我了么?” 雪姬默然,苏碧落回头又道,“各位姨,这位是我的姐姐,我先前寄了一封书信给她,想她是来接我了。姐姐,你一定是误会了,她们都是好人。小威,你说是么?” 莫威也道,“是自己人。” 众女有些狐疑,但是瞧见两人都这么说,也就不再有异议。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人横生杀了出来。 由城门而出两匹快奔的宝马,风天耀单手执缰绳,一手执鞭,朝着他们飞奔而来。则影紧随其后。 夜楚楚远远瞧见了他,凑近苏碧落身边小声道,“看来是我赌赢了呢。” 苏碧落却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会不会识出一些猫腻。 风天耀奔到她们面前,并没有立刻下马,目光却是对上了那两个陌生人。他眉宇一凛,锐利的目光刺得雪姬紧张。雪姬依然记得,那夜宴会之时,这个男子在铜面具下的双眸,虽是漫不经心可会让人慌张。 风天耀俊魅的脸庞没有显现出任何动静,盯着那白衣女子道,“他们是谁?” “这位姑娘是苏姑娘的姐姐。”六月应道。 风天耀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微笑说道,“既是姐姐来了,那就留下玩上几日。” “不了,我们还要赶回去。”苏碧落匆匆说道。 风天耀恨得咬牙,她竟然还帮着别人! “六姨,你们护送八公主回夜月国。” “是。” 四人听命,六月随即下马,作势就要去扶夜楚楚上车。 雪姬却不放心了,不知道他们是在搞什么鬼。若是他们半路要对八公主出手,那可是不敢想象,如今只好拼死一搏了。 雪姬一个飞身而下,奔到夜楚楚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八公主小心!” 夜楚楚吓了一跳,苏碧落知道瞒不住了,那一个玄衣男子则在同时奔来。雪姬速度飞快,手劲用力,一下将夜楚楚抓上马背。玄衣男子想也不想,只使了一个眼色,策马转身带着夜楚楚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夜楚楚的惊呼声从前方隐隐飘来,马儿快速地奔远。 “不必追!”风天耀冷冷喝道,“将她们全都带回去!” 风府的偏厅,大门被人反手关上了。 原本还亮堂的大厅忽然暗了下来,有些森然。 众女依次而站,却全都是盯着被押至府中的白衣女子。 六月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众女当下明白了,看来这个女子是夜月国派来的探子,是来寻找八公主,并且将她带走的。为首的一月睨着她,开口问道,“好了,看你年纪轻轻,又都是女子,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自己把面纱摘了罢。” 那白衣女子不为所动,也不回应,傲然地站在那儿。 “呦?脾气还挺拗?” “不知道是哪国派来的细作,竟然把八公主给劫走了!如果八公主出了事,那可就怪不得我们少主了呢!” “我看啊,不如将这个女子捆绑起来先,这暗室里有得是法子让她开口!” “鞭子?哦,应该是沾着辣油的鞭子!” “要杀要刮随便!少废话!”雪姬冷哼一声,目光对上了正座而坐的男子。 风天耀沉静地坐在前方,冷而飘忽的眼神,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苏碧落亦是被风天耀拉到身边,她瞧见如此情形,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念及那段日子,雪姬照顾她,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她也是助她逃走的人,她总是要感谢她的。即便会落入牢笼也是因为她,可她不过是个被操纵的布偶,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而已。 风天耀突然开口,沉声说道,“拉出去,砍了喂狗。” 什么? 怎么这么残忍! “慢着!”苏碧落急忙阻拦,扭头望向他。风天耀徐徐抬头,黑眸惹得她心惊,她知道依着他的性子,若是再隐瞒,只会让雪姬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一瞬间思忖了许多,她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说道,“我可以代她回答,她来自夜月国,名叫雪姬。” 风天耀凝眸,徐徐问道,“还有?” 苏碧落抿了抿唇,又是说道,“她是太子夜恬的人。” 雪姬听得此言,慢慢伸手将脸上的白纱摘去。顿时,那张绝世容颜曝露于众人面前,让人为之诧异惊艳。 “原来是个美人儿。”有人惊呼道。 “夜月太子派你来这儿,难道是来向本王问安?”风天耀幽幽打趣,却是一直看着苏碧落。 雪姬默了一会儿,双腿弯曲,忽而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她低下头来,双手抱拳道,“雪姬向耀王请安。” 风天耀依旧不曾瞥向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是你方才不是说她是你的姐姐?” 苏碧落一时无法应答,风天耀扬起唇角,“苏家老爷只生了一个女儿,那就是你苏碧落,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姐姐?你若说是妹妹,那还情有可原。” 苏碧落倒是十分平静,是啊,他早就知道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 风天耀一张俊颜波澜不惊,眼底却酝酿着不为人知的深邃暗涌,像是要将人吞没那般。他突兀地伸手,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苏碧落一怔,想要挣开,偏又挣不开,他眼神一凌,终于瞥向跪拜在地的雪姬,冷声质问,“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你最好如实招来。” 雪姬被他冷若冰霜的话语搞得浑身微颤,随即又恢复了镇静,“雪姬不知道耀王在说什么。” “是么?”风天耀呢喃一声,杀意从眼底蹿了出来,“本王可不介意再举兵攻向夜月!” 苏碧落惊呆了,难道他之前曾经向夜月开战? 雪姬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叛夜恬,她僵在那儿不动。 “耀王会放过夜月国,既往不咎么?”苏碧落轻声问道,打破僵局,还不忘记叮咛一句,“耀王一言九鼎,我相信耀王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本王若是言而无信,你又能奈我如何?”风天耀冷笑。 苏碧落淡淡说道,“我相信耀王不会的。” 风天耀嘴角的笑意淡去,不自觉地更加用力紧握她的手。看了她半晌,他笑了起来,幽幽说道,“罢了,只要她如实招来,那本王就既往不咎了。” 苏碧落松了口气,不禁也露出一抹笑。 她的笑让风天耀不舍得眨眼,只怕自己错过了最美的笑颜。 苏碧落催促道,“雪姬。” 雪姬不知道眼前的耀王可信不可信,但是她却不由自主地信了那个女子,终于开口。她简短地诉说,绝无人打断,只是当她提及苏碧落咬舌休养的时候,风天耀沉声问道,“她为什么咬舌?” 雪姬不再作答,难道要她说是太子殿下想要强行轻薄? 苏碧落的小脸一下子尴尬泛红,抿着红唇。 “少主,估计是那夜月太子看上苏姑娘了,但是苏姑娘不从,于是就咬舌示意。然后太子对苏姑娘更加上心,哪有女子这样反抗过他,谈后……”骑兵中的小幺发挥了最大的想象力,滔滔不绝地说道。 雪姬蹙眉,苏碧落的脸烧得更红了。 但是风天耀心中却是一喜一怒,喜的是她知道保护自己,却不曾那样抗拒他,怒的是她不说实话,总是和他作对唱反调。 “好了,你们都下去。至于她,明日送她出城,本王可不想再瞧见她。”风天耀挥了挥手,众女带着雪姬下去了。 “我……我还要出城,告辞了。”苏碧落急急说道,他的手却还霸道地握着她。 风天耀手腕微微用力,一下将她带入怀里。她慌忙紧张,他只将她抱紧,在她耳边笑道,“下次就不要咬舌了,改成撞墙多好,吃饭喝水不方便吧?” 苏碧落听出了他的戏谑之意,当下又是一阵尴尬难挡,真是恨不得一眼就将他瞪死。她推拒着他起身,他也不再蛮横禁锢,任她退出他的怀抱。他坐在椅子上平视于她,伸手替她将微乱的乌发抚向耳后。他突然的亲昵动作让她一愣,又听见他说,“留下来。” “不,我要回去。”苏碧落坚决说道,“时辰不早了……” “那就陪我一起用膳。” “你……” “我一个人用膳,很无趣的。方才答应了你一件事,你也该答应我一件事才对。”风天耀就这样和她谈起条件,死皮赖脸的。 苏碧落退后一步,退到他不会碰到自己的地方,“我不当你的丫鬟。” “我也没有让你当我的丫鬟。”风天耀幽幽允诺,狭长的眼眸闪着精光,“不如就留下来陪我几日。” 苏碧落蹙眉,他当她是什么? “放心罢,我不会将你怎样。只是一个人在这里,没什么意思。等到你回阁邱,我也要走。”风天耀平静说道,倒也不像是开玩笑。她正在思量,他嘴角微扬,低声问道,“若是你不允,那我也要反悔了。” 苏碧落冥思,咬牙道,“七日,最多七日。” 风天耀站起身来,挺拔的身躯将她笼罩。他稍稍俯身,乘她不注意,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头发端,“太子的事,你不该激我的。” 苏碧落耐着性子,脚步还是向后移了一步,“你若是相信,我激你也没用。况且,我也没有激你的意思。” “没有么?一点也没有?落落,你说谎了。”风天耀笑着说道,不再作出什么举动。 苏碧落啮了下唇瓣,只是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谈话。 风天耀的声音低了几分,沉声说道,“我本就让你乖乖等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苏碧落闻言扬起头来,盯着他俊魅非凡的容颜看了半晌,愈发沉静,像是一片原本狂风侵袭的湖水突然涟漪不起,静得出奇,继而变得可怕起来,红唇微微一动,轻轻懦糯的声音响起,“从一开始,从我受伤中箭开始,你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不说,你不仅不说,你还布局,甚至拿我作饵。风天耀,你真是心思缜密,我服了!只是我唯一不懂,你这么做又是何必?” “吾王若是要统一其余八国,又何需找理由?大可以直接兴师讨伐!我自当亲自挂帅,哪怕是要打上百年,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风天耀正色说道,狂妄中带着皇家霸气,“哪里还需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在当中当作缘由,挑起战争?” “可是,我,风天耀,却偏偏看不得别人伤了我的人!”他低吼说道,显现几分暴戾,“他伤了你,我必定要他百倍偿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碧落大惊。 “我的意思,你还不懂么?”风天耀将话还了过去,却是让苏碧落如鲠在喉,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到不行。 苏碧落被他一双慑人眼眸盯得不自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匆匆离去。 而那日晚膳,风天耀派人来请,苏碧落并没有去。丫鬟退下了,也没有再来请,只是送来了膳食。她食不知味,没吃几口就放了筷。一月又来寻她,说是雪姬要找她谈谈。 雪姬被安排在一间厢房,她并没有受刁难,只是被下了药,没有解药的话,内力暂时丧失。雪姬清楚她们这些人不是坏人,若不然的话,就不会给了她治伤的良药了,虽然言语不怎么和善。 等到苏碧落到来,她坐在桌旁,倒是十分安然淡定。 苏碧落在她身旁坐下,雪姬径自开口说道,“我这回儿算是看明白了。” 苏碧落却还是不大明白,又听见她说,“这世间原来真是一物克一物。” 雪姬就这样瞧着她,眉眼鼻嘴,一样都没有拉下,像是要找寻什么迷人的特质,可就是那样奇怪,明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是她自夸,这张脸绝对是比不上自己的。她突然又望向她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恐怕是因为这份淡然的倔强。 雪姬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瓶身墨色,她将瓶子放到她面前,轻声说道,“这是解药,可以解你的毒。” “不是一年一次了?”苏碧落并没有立刻去拿,笑着反问。 雪姬见她面露狐疑诧异,补充一句,“苏碧落,我觉得你活着比死了要好上百倍。” 苏碧落的目光落在那墨色瓶子上,她的话语久久不散。 雪姬果然于戍日出了城,随同的还有莫威。莫威昨日就被关在厢房里,并没有牵扯其中。后来一想,也是风天耀示意的,他没有以莫威作以威胁。苏碧落想要送雪姬出城,可是某人不允,“你随我进宫。” 雪姬料到她不会这么快回阁邱国,只道一声珍重。 风天耀已经坐上马车,帘子被丫鬟掀起,他瞥向雪姬,冷声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要是再动我的人,我一定灭了他的国!” “还不上来?进宫!”风天耀见她不动,沉声催促。 “不了,我走着就可以。”苏碧落并不想和他共坐一辆马车。 风天耀有些温怒,但是又似乎已经习惯她这般排斥拒绝的态度。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冷声呵斥,而是朝她招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天这么冷,你就上来吧。” 马车朝着皇宫而去,冬日的寒冷,让苏碧落红了鼻子。 风天耀瞧见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径自取过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这披风原先就是取暖温热过的,一阵暖意顿时袭上心头。她徐徐扭头望向他,他已松了手,目光沉静地平视着前方,好看的侧脸没有半点情绪。 苏碧落想要道谢,但是却偏偏发不出一点声音。 实在是太过尴尬了。 过了半晌,苏碧落终于开口问道,“王爷和夫人走了么?” “恩。” “他们去哪里了?”又是开口,苏碧落不禁懊恼。 其实昨日她要离去时,就从众位姨口中得知王爷和夫人走了。她虽然好奇他们二人为什么突然走了,但是自己也是没有身份去询问的。此刻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了,倒有些没话找话的感觉,这让尴尬没减少半分反而更甚。 风天耀沉声说道,“娘亲喜爱四处游玩,想必是父亲带着她出游了。再来,我那父亲并不喜欢热闹,平日里清净惯了。这个世上除了我的娘亲,他是谁也不乐意多说两句话的。” 苏碧落原本以为他不会告诉她,但是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忽然松了口气。想到王爷和夫人,她倒是十分向往,“那是因为王爷很爱夫人。” “哦?”风天耀狐疑呢喃,余光瞥向她,“看来你很羡慕?” 苏碧落不曾和他讨论这样的话题,但是此刻的氛围太过安逸,他们不再是少爷和丫鬟的身份也让她放松不少。她扭头望着窗外的一抹亮光,轻声说道,“这一生想要寻到一个同甘共苦携手共度的人不容易,王爷和夫人有过轰轰烈烈,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幸福,我确实羡慕。” 风天耀凝望了她一会儿,他的手慢慢地伸出,覆上了她的手背。 掌心的温度传来,苏碧落微僵,她徐徐回头望向他,只见他星眸熠熠生辉,那样好看,“你羡慕的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苏碧落睁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他凑上前去,似是突然,却又是那样缓慢,轻吻了她的唇,盯着她的双眼微笑问道,“落落,为什么我吻你的时候,你不咬舌?” 苏碧落被他一句话惊醒,他却已经端正了坐姿。 马蹄声在耳边忽然清晰沉重起来,马车就这样入了宫。 冬日的皇宫,第一拨梅花早已经浪漫盛开。 种了满园的梅花,远远望去,粉色的一簇又一簇,十分漂亮。 由海公公领着两人,朝着御花园的梅园而去。 这是苏碧落第一次入圣歆王朝的皇宫,她注意到一路的侍卫都是年轻俊美的男子。甚至是前方领路的公公,那都是清秀可佳。外间传言熠帝好男色,如今一瞧,似乎真有此事。 梅园的亭子里,一道明黄身影背身而站。 那便是九国之君中唯一可以穿戴明黄颜色的圣歆熠帝,龙袍镶嵌着祥云图案,看上去庄严肃穆。 尚没有瞧见正面,只是瞧着他的背影,苏碧落觉得这熠帝身形颀长挺拔,自有一番雍懒贵气。 “皇上,耀王殿下来了。”海公公轻声呼喊。 苏碧落已经低下头来,她也知道寻常百姓面圣之时,不可抬头肆意观望,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况且,现在的这位皇帝,他可是皇帝中的霸王。 东玄熠不疾不徐转身,醇厚的男声,不带杂质温煦响起,“皇弟,你来了。” “皇兄万岁!”风天耀沉声说道。 “这位就是苏姑娘?”那男声并不焦躁,却透出几分好奇。 苏碧落欠身道,“皇上万岁!” “平身!朕问你可会画画?”东玄熠微笑说道。 “不会!” “会一些!” 风天耀和苏碧落两人一前一后地回话,东玄熠轻笑出声,“皇弟说不会,可是苏姑娘却说会,看来皇弟还不是很了解苏姑娘。”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说道,“朕觉得这梅花开得实在是漂亮,苏姑娘就将其画下来吧。” 海公公立刻备了笔墨纸砚,苏碧落原本只是老实回答,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皇帝的心思,可是后悔已晚。 海公公磨墨,苏碧落就慢慢地作画。 “苏姑娘的笔画纯熟,这可不是会一些呢。”东玄熠望着画纸上那一朵梅花,幽幽说道。 “她许久不作画了。”风天耀替她回了话。 两人静静赏花,不知不觉中苏碧落的画已经勾芡了大致。 东玄熠瞧向一旁的风天耀,忽而说道,“皇弟,这光有梅花太孤单了。不如你舞剑助兴,让苏姑娘将你也画进去。” 风天耀本是不喜这些玩意儿的,奈何作画之人是她,他默了片刻,径自取过海公公托着的宝剑。他伸手拔出宝剑,飞身朝那片花海。 苏碧落抬头望向他,那人在园中展现潇洒风姿,锋利的剑身闪着银白光芒,他乌黑的发丝随着舞剑的动作而飞扬,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清冷,竟然于那花海融为一体,美不胜收,让她一时忘记作画。 “苏姑娘。”耳边又响起男声,苏碧落回神望去,终于瞧见了东玄熠。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有着好看的侧脸,鼻梁又挺又直,这个角度望去,他的长睫向上卷着,眼底清澈一片,会让人晕眩。 原来熠帝是个美男子。 “我这皇弟为了你不惜要攻打夜月,你只消一句话,他又依你就此作罢。外人只知那一仗是朕为了统一九国开战,可是朕却知道,他是为了你。”东玄熠的声音飘入耳朵,苏碧落眼前忽然模糊化开。 那幅画,东玄熠于最后题名为:倾国。 赙赠了几行小字,还有落款。 风天耀状似不悦地睨了一眼,画上梅花如繁星点点,粉润的色泽韵开委实好看。而在梅花深处,一抹黑色身影执剑而舞。她用极少的笔墨勾勒他的身影,却成了这画中最为神秘的存在。 这倾国之画,到底是何人倾国。 究竟是舞剑之人,又或者是作画之人,倒也是分不清了。 东玄熠满意地放下笔,意味深长地笑道,“苏姑娘,朕的这幅画准你日后买卖。你若是有困难了,想来这幅画还能值些银两。他人要是想威胁你,你就将此画拿出来卖。实在是没人买的话呢,你就派人来找朕,朕就将这画买下来。” 苏碧落一愣,下意识地明白,原来这皇帝也是知道她和风天耀之前的事情。忽然有种被他们两兄弟戏弄的感觉,但是心里也不恼怒,只是温温说道,“民女谢皇上赐画。” 东玄熠摘下指间的扳指,沾了红色墨汁,将扳指的指面印于落款下方。 海公公已经带着几个小太监端来了御膳房的点心,还冒着热气,一路都护着褒着,只怕冷了。 点心摆了一桌,红红绿绿都有,透出香味,让人嘴搀。 “坐吧。” 风天耀拉过苏碧落坐下,抓起筷子替她夹了一块糕点,“尝尝,味道很好。” 苏碧落点了点头,默默地咬了一口。 “好吃么?” “恩。” 味道果然是绝好的,甜而不腻,还透着清香。苏碧落忍不住又咬了一口,陷儿渗出豆沙来,嘴角有了一抹红。风天耀瞧见了,伸手轻轻抹去,自顾自放到嘴边一舔。这瞧着自然的举动让苏碧落脸上一阵发烫,她更是低下头闷吃。 待他们离去之时,东玄熠的目光远远目送。 他又瞧向那片梅花花海,微扬起唇角,不由得感叹。 爱情这个东西,还真是个奇怪。 皇叔为了姑姑倾尽所有,如今皇弟为了这个叫苏碧落的女子,也是发疯了。 情爱,原来是毒。 千万是碰不得。 眨眼,苏碧落在风府留了五日。这几日来,她与风天耀相安无事。只是这几日每日都被皇帝召见,她就随风天耀一起入宫。一来二去,她也不似一开始那样生疏拘谨了。这传说中的熠帝,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至少他看上去温煦无害。 而在这几日,皇宫里忽然来了使节。 前来朝拜的使节来自北辽国。 北辽国的国君命使节送来了奇珍异宝,显然是来亲睦走访,想要加强两国邦交。 当然,基于该有的礼节,东玄熠自然是收下了。 这日苏碧落与风天耀应召入宫,前往养心殿。 走入殿中,苏碧落霍然瞧见了殿内的另一个人。 只是一眼望去,竟觉得有些眼熟。 待苏碧落走至中央,余光一瞥,她吃了一惊。 竟然是…… 容治一身官服,赫然站在养心殿的大殿中。他不动声色地侧目望向他们二人,目光扫过风天耀,停留在苏碧落的身上。他玉树临风,那身官服更是合身,衬得他颇有官威,却也不失英气,不会显得陈腐。 “皇上万岁!” 东玄熠坐在龙椅上,挥了挥手道,“皇弟,苏姑娘,这位容使节来自北辽国。朕听说你们三人曾是同期的院友,就召你们聚聚。容使节明日就要离去,朕特意设了宴,你们三人就于宫中小聚。小海子,你带他们去。” 皇帝发话了,三人不得不从。 风天耀转身离去时,眼神与东玄熠无声交汇,东玄熠回了个似笑非笑。 晚宴设在听风阁。 美酒佳肴一上,海公公应了一声退下。 这下剩了他们三人,气氛僵了起来。 风天耀替自己倒了杯酒,独自饮了起来。 苏碧落望了眼风天耀,又是望向容治,想着要说些什么,于是开口道,“阿治,你也喝酒吧。” 苏碧落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风天耀有些不知滋味。 容治喝下酒,捏着酒杯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堂堂耀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语气里的不屑清晰可辩,风天耀漠漠反问,“哦?我做了什么,能让容使节这么愤慨?” 容治放下酒杯,忽然从腰间取出几十张银票掷到他面前,“一千两银子一张的银票,这里有十张,总共一万两。碧落欠的银子,即便是要算利息,这也该是够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你的丫鬟。” 容治早就知道这其中有诈,派人去阁邱国打探,待属下回来告知后,他气愤不已。刚刚护送使节大人回国,就听得风天耀班师攻打夜月国。他担心苏碧落,可是全国下了禁令,不得擅自出城。等到风天耀撤军,皇帝想要笼络圣歆王朝,大臣提议进贡些礼物,于是他立刻自荐出使圣歆。 苏碧落一愣,原来,原来容治全都知道了。 他一定是去阁邱国询问过了,一定是喜儿告诉他的。 风天耀目光冰冷,沉声说道,“落落早已不是我的丫鬟,她现在是自由之身。就算是要赎身,也用不着你容使节的银两。” 他一句话驳了过去,意思便是“你算是谁”。 不等苏碧落说话,容治凝眸道,“碧落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应当护她周全,这银子我是给定了。耀王若是嫌不够,那就说个数。” “容使节真是财大气大,我若是要整个北辽国国库的银两,容使节给得起么?” 他不冷不热的语气,却隐射着什么。 番外 旷世恶君29 番外 旷世恶君29 容治并不恼怒,从容说道,“原本只是欠了一千两银子,耀王竟然要北辽国整个国库的银两,难不成这利息是天价了?耀王如此欺负一个弱质女流,若是被人听了去,恐怕会遭世人嗤笑!原来战王的儿子就是这样欺压良民的,圣歆王朝就是这样以强欺弱的!” 容治一番言语说得不疾不徐,却是字字带刺。 苏碧落听得明白,风天耀亦是听得明白。 风天耀一张俊颜不动声色,默了半晌,这才有所动作。他伸手拿起那几十张银票,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银票撕成碎片,而后松开手,任那些碎片飞落至地。 纷纷扬扬的碎屑,宛如散落的梅花,缤纷绚丽。 风天耀目光更为冰冷,泛着一丝幽幽的光芒,“容使节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故意提及本王的父亲,甚至是提及圣歆王朝。本王不过是玩笑话一句,容使节太过当真了。况且本王早就说过,落落早已不是我的丫鬟,她现在是自由之身。就算是要赎身,也用不着你容使节的银两。” “落落,你来告诉容使节,那一千两银子是不是已经还清了?”风天耀话锋一转,直接转到了苏碧落身上。 容治的目光也在同时定在她的脸上,苏碧落蹙眉道,“阿治,我确实已经把银两还清了。” 容治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一直心中有气,一路而来,直到现在再次瞧见苏碧落,他胸口的那一股闷气也没有消散。此刻听见苏碧落承认,他不禁懊恼,自己太过沉不住气。 但是他却也没有后悔。 至少对刚才的话,他早就想要表明态度,至少现在是个绝对的好时机。 苏碧落还想说些什么,刚刚开口道了一个“我”字,就被风天耀低沉的男声盖过,“至于方才那些银票,本王实在是看着碍眼。手突然痒得很,一个不小心就它们给撕毁了,一会儿本王就让则影如数送去容使节休息的塌所。” “不过是几张银票罢了,耀王不小心撕了,那就算了。”容治淡定地回道。 “哦。”风天耀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嘴角勾勒的那抹弧度森然,“不过容本王也说一句,有些话容使节可不能乱说。” “不知道耀王指的是哪一句?”容治笑着问道,其实心知肚明。 风天耀眼眸微眯,散漫地说道,“落落什么时候成了容使节的未婚妻子?她可是一直在本王身边的。” “不知道耀王有没有听过两句古话?” “愿听其详。” “这第一句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与碧落自小相识,情投意合,我已到娶妻之年,碧落又到婚嫁之年,我们二人要完婚,这没有什么不对。这第二句就是,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夫人已经同意将碧落许配给我,那她自然就是我的未婚妻子。”容治悠悠说道,那神情显然是真有此事。 苏碧落微微一笑,她大致猜到他是找过喜儿了,但是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得找过二娘,二娘又和谈了些什么。 难道,难道二娘真得将她许给容治了? “原来还有这两句话,本王可从没听过。”风天耀漠漠说道,明着就是装傻。他并不在意,只是反问一句,“落落这些日子都在本王这儿,容使节一定没问过落落的意思吧?” “落落。”风天耀忽然喊道,那声音温柔得不行,让苏碧落心里一惊。 苏碧落以余光瞥向他,发现他并没有望着自己,而是望着桌对面而坐的容治,又听见他继续问道,“你的意思呢?” 苏碧落并没有慌张,她的视线瞥向容治。 容治也望向了她,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一个眼神示意,微微点了头,笑容很淡很浅。 苏碧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只是他为了帮她而故意搬出来的理由。 她和容治多年朋友,自然也不好拆他的台,更何况他本是好意一片。但是她心里竟有些奇怪,竟不想去承认……她暗自责怪自己这是怎么了,心念一动,想着自己也不会和他有什么。 于是苏碧落抬头说道,“是,我是他未婚妻子。” 风天耀整个人一僵,周身的气场也在一瞬间变了,冷到仿佛要将人冻结成冰。 “你是他的未婚妻子?”风天耀仍旧盯着容治发问。 容治道,“正是如此,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风天耀似是不满意他的回应,果然扭头望向一旁的苏碧落。那目光真是说不出的复杂深邃,瞧得人战战兢兢,那目光犀利如刀刃,要刺进她心里去,让她想要躲闪,可偏偏她不允许自己逃脱。 “没错。”苏碧落轻声说道,双眼只与他对视了一秒,匆匆转移了。 风天耀瞧了她半晌,容治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话阻挠,又或者做出些什么事情,甚至连苏碧落也这样以为的时候,他只是冷哼一声,径自倒了一杯酒,手指捏了捏酒杯,喃喃说道,“那两句话真是没有意思。” 风天耀仰头将酒喝下,扫着容治和苏碧落道,“怎么不喝酒?” 他们二人一愣,容治果然倒了杯酒喝,苏碧落坐着不动。 脚步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有人小步奔向阁来。 “耀王爷,皇上让您现在去养心殿。”海公公前来传口谕。 风天耀一听是皇上口谕,沉声一句,“本王去去就回,你们随意。” 他站起身来,从苏碧落身边走过,像是一阵风。 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十分安静。 东玄熠端坐在龙椅上正伏案批阅奏章。那一叠高高的折子堆成了小山,显然是尚未批阅过的。他状似很忙的样子,动作却是不疾不徐,瞧不出半点紧张,那神情更是清闲悠栽,眉宇之间一片舒朗。 “耀王殿下,皇上就在里边,您进去吧。”海公公带着风天耀来到殿外,他并不入内,低头说道。 风天耀微微点头,漠然地“恩”了一声,径自走入殿去。 海公公就候在殿外,不再有任何声响。 大殿内,风天耀迈着沉稳的步子慢慢走至。 东玄熠假装没有听见脚步声,继续专心致志地批阅奏章。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人出声,东玄熠眉宇一挑,终于抬起头来,望向台阶下的风天耀。只见他站在那儿,整个人挺拔颀长,五分英气,另外五分却是杀气。 东玄熠忍不住弯了眼角,心中好笑起来。 他这个皇弟随了皇叔风战修的性子,性子不羁随性,对人对事也总是由自己的喜恶。这样的性子虽然让外人感到太过张狂,但是他却是欣赏的。此刻他周身凝聚着杀气,也仅是让他觉得好奇有趣。找遍圣歆王朝,即便是找遍九国大陆,也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反常。 东玄熠开口道,“皇弟,这晚膳如何?” “很好。”风天耀幽幽回道。 “你们与容使节多年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聊吧?”东玄熠摆明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硬是撞上去。 风天耀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他又哪里会不知道他这个皇兄在想些什么,故意宣他们进宫,故意设御宴,故意提及他们乃是院友。 这一声冷哼让东玄熠了然,他扬起一边嘴角,笑得十分温煦,调侃说道,“皇弟,朕这可是为了你好,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系铃?铃铛从来就没有系上去过,何来解铃?”风天耀不屑回驳。 啧啧,这怒气真是大啊。 东玄熠暗自感叹,沉声说道,“可是这苏姑娘和那位容使节交情非浅。”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瞬间瞥见某人的俊颜沉得愈发阴霾。 “不过是无聊的书信往来,这算是什么交情!”风天耀冷冷说道。 “哦?可是你与她却是连书信这点交情都是没有。”东玄熠的笑容更甚,风天耀冷眸以对。 东玄熠早就有所调查,这是风天耀有所料到的事情。虽然他也知道苏碧落和容治这些年都有联系,但是如今从东玄熠的口中得知,一想到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这依旧让他万分不悦。 风天耀冰冷的双眼迸发出火花,簇簇燃烧,而那火又一下子熄灭,他漠漠说道,“皇兄还要批阅奏章,臣弟就不打扰了。” 东玄熠瞧见他要走,也不阻拦他离去,只是随口问道,“皇弟还要去赴宴?不如留下来陪朕练练拳脚下下棋?” 风天耀却是脚步一停,回头应道,“既然皇兄这么说,那臣弟只好遵旨。” 东玄熠没想到他竟然会应允,这才意识到自己着了他的道。可是放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了。 东玄熠扭头瞥了眼那堆积如小山的折子,无奈摇头。 看来今晚是无法安睡了。 听风阁这边,苏碧落和容治两人安静地坐着。他们并没有怎么说话,容治使了个眼色给苏碧落,苏碧落瞧懂了,也不再说话了,只怕隔墙有耳。过了片刻时辰,海公公折回道,“容使节,苏姑娘,耀王殿下让你们两位慢慢用膳,他就不来了。” 海公公的话一带到,再次转身走了。 容治拿起筷子夹菜给苏碧落,督促一声,“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苏碧落点了点头,低下头望向自己面前的碗,突然一下子觉得胃口全无。 用膳过后,由公公领着出宫。 两人于宫里行走,宫人们跟随在后,离得有些微远。 前方就是马车,快要分别之时,容治低声问道,“碧落,我明日就要离去,你走不走?” 苏碧落却有些心不在焉,失神一般,他突然说话,让她回过神来。她侧头注目于他,想到自己答应风天耀留下的时日也差不多了,她也的确是该走了。苏碧落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恩,我也是要走的。” “那我们一起走!”容治松了口气,霸道地说道,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欣喜。 “阿治,你回北辽国,我回阁邱国,我们不顺路。”苏碧落没有多想,只是算着两国的行程方向恰好相反。 容治眼神里的那丝欣喜顿时散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交织过无数复杂的情绪,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试探地问道,“我刚才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自然我是要送你回阁邱国的,不然的话,别人怎么会信?” 苏碧落的笑容很淡很自然,没有一点尴尬,“那倒也是,你既然都说了,这下你只好送我回国了。” 原来在她的心里,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容治早有所明白,但是她这样肯定的回答还是让他不适。他刚要说话,又听见她问,“可是如果不立刻回北辽国向君王复命,真的没事吗?” “我送未婚妻子回娘家,这怎么会有事。”容治盯着她的双眼,沉着说道。 苏碧落一愣,继而笑道,“阿治,这可是欺君之罪!” “如果这不是欺君呢?”容治凝望着她,苏碧落睁眸。 远处一道身影迎面走来,正是则影,“苏姑娘,少爷让我送您回府。” “夜里凉,快些回去。明日我来接你,我送你回阁邱。” 容治沉声叮咛,苏碧落点了点头。他瞧着她上了马车离去,这才坐入另一辆马车。马蹄声格外惊心,苏碧落悄悄撩起帘子一角,望向外边儿,只见明月皎洁,在夜色中匆匆出了皇宫。 回到风府,则影只道,“苏姑娘,请早些歇息。” 苏碧落简短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是没有问及风天耀。他被皇帝唤去了,不见他出宫,大抵是要留宿于宫中。 可是苏碧落没有想到,就连次日离去,她也再没有见到他。 一觉睡醒,苏碧落收拾了东西,她找到则影,让他转告风天耀自己要走了。 则影不动声色,又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沉静地说道,“苏姑娘,少爷也有话命属下转告,少爷愿苏姑娘一路平安。” 苏碧落笑笑,原来他就知道她要走了。 “这里是一些小点心,一早从宫里送来的,苏姑娘带着路上吃。”则影吩咐丫鬟,将食盒放入马车中。 “谢谢。”苏碧落轻声道谢。 容治的队伍也徐徐赶来,待队伍走近,他飞身下马,一身墨绿色的锦袍,将他衬得身材更是修长,玉树临风的俊男子。方才他已经入宫向熠帝辞别,而风天耀也在殿内,所以他无须再冠冕堂皇地前来问候。 容治几个大步来到苏碧落身边,沉声问道,“可以走了么?” “恩。”苏碧落轻声呢喃,转身上了马车。 容治漠漠扫过则影,英姿飒爽地坐回马背上。 队伍中又多了一辆马车,朝着城门而去。 苏碧落静静地坐在马车内,她低着头,硬是没有再瞧上半眼。 队伍慢慢转过转角消失不见,则影伫立于府邸前,扭头瞥向皇宫的方向,不由得叹息。 此时的皇宫深院,东玄熠和风天耀正在练武场射箭。 一支箭咻得笔直而去,射中了靶子。 东玄熠望着中箭的靶子,温煦笑道,“皇弟,她可是要走了,你也不去送送?” 风天耀扬手将弓拉开,左眼微眯,对准了靶心,突然松手,箭就从弦上飞了出去,那支箭果然射中了靶心。他握着弓,又拉出一支箭继续射。瞄准了目标,那支箭劈开了先前那一支,正中靶心。 东玄熠挑眉,看来他很有把握。 风天耀将弓递于宫人手中,转过身望着他,幽幽说道,“皇兄,我也要走了。” “你该不会要告诉朕,你立刻要走吧。” “皇兄一猜即中。” 东玄熠瞧着风天耀,顿时有些无语。 好小子,明明急得要死,竟然还无关紧要的样子! 风天耀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平静说道,“皇兄,我告辞了。” 东玄熠的目光散漫转移,从他的身上转回到前方的靶子,不疾不徐说道,“朕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风天耀转身而去,阳光正是灿烂,照耀在他的身上,一片金光。 东玄熠仰望头顶的蓝天,雍懒呢喃,“这天气真是好呢。” 天气确实很好,旭日当空,一反前几天的寒冷。 那一行队伍也终于顺利出城,容治骑着马来到马车旁,冲着马车内的人儿说道,“碧落,我们已经出城了。” “恩,我知道。”苏碧落探头回道。 “你睡一会儿吧。” “好。” 容治又骑着马朝队伍前方而去,苏碧落放下了帘子。她已经离开了圣歆王朝,她已经离开那个恶魔一样的他,可是心里怎么会有些空落落的,这不知名的情绪让她烦恼。 苏碧落的目光不经意间一扫,瞥见了放在一旁的食盒。 她愣了下,还是伸出手捧过打开。 苏碧落低头望去,食盒第一层却没有任何点心,只有一个绣工细致漂亮的锦囊。她有些狐疑,拿起那只锦囊,隔着锦布,摸到里面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取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块美玉。 晶莹剔透的玲珑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苏碧落轻轻地捏着这块玉瞧,记忆一下子鲜明,想到了这块玉。 正是这块玉,他们才会有所交集。 苏碧落想到过往种种,那些回忆实在是滑稽好笑。她当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就这么胆大去拿了他的玉。之后的一切,都变得又气又恼,可是却也快乐。现在想想,那段在皇家书院的日子,确实是美好。 锦囊里露出一截白色,苏碧落又发现这里边还有纸函。 她取出折成卷状的纸函,拉开一瞧,只见纸函上苍劲有力的字迹。 这个字迹,苏碧落是认得的。 纸函上寥寥几字,依旧是那样霸道:你若是不要,那就扔了。 风天耀自昨夜的晚宴后,就没有再出现。哪怕她要走,他也没有出现。可是他为什么要将这块玉给她,还写这样的话语。明知道她不会扔掉,更何况这块玉还这么贵重。 苏碧落一时恍惚,摸着这块玉,竟仿佛触摸到了他的气息,那样灼热,从指尖一下子溢到心里,让她感到心在隐隐燃烧。 苏碧落握着玲珑玉,拿开一层食盒,瞧见了第二层里果然有许多点心。这是宫里的点心,味道确实很好。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糯依旧,只可惜已经冷了。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那张俊魅的脸庞。 她的耳边,突然就响起那低沉冷漠的男声。 还有太多太多,多到让她感到揪心。 苏碧落本不想去承认,可偏偏不能自己。 在这个离开的时候,她居然会惦念他。 那个骄傲自满讨厌至极的男子。 这年的除夕,一行人是在旅途中度过。 赶往阁邱国的路上,遍地荒凉,风沙滚滚。马车踏着尘埃,朝着阁邱国而去。苏碧路不时地望向窗外,只见山丘连着山丘,越是离阁邱国近,越是荒芜,天气也愈发寒冷,偶尔还有小雪飞扬。 众人都穿上了厚实的衣服保暖,容治披着狐裘披风,行走在队伍最前方。 除夕那夜,队伍终于及时赶到了一处村庄。 他们就在那村庄度过了年关。 这也是苏碧落第一次在外边儿过年,还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 村庄里的百姓十分朴实,热情地招待他们。 容治命人送了些银两给他们,村长也不肯要。最后没辙了,只好送了些药材、衣服、首饰给他们。对于村里的人而言,药材是很珍贵的,男人们感激万分。而女人们又爱衣服和首饰,捧着东西看了又看,简直把他们当成了贵人。 村长收了东西,这下子过意不去,又是杀猪又是宰羊。 年关那夜,众人和村民们齐聚在村长家的院子里欢庆新年到来。 没有了漂亮的彩灯,没有了耀眼的礼炮,也没有了热闹的年会集市,在这个小村庄里,苏碧落依旧感受到了喜庆和欢乐。 村庄向她敬酒,苏碧落应了,微笑喝下。 村庄又是敬向容治,容治喝了一杯,唠了两句,忽而低声说道,“碧落,你不胜酒力,还是少喝一些。” 苏碧落摇了摇头,“没事,今日是除夕,我很高兴。”她又喝下杯中的酒,轻声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喝醉的。” 容治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村里的几个村民走到他身边,拉着他一起喝酒。 “干!” “真是好酒量!” “我们再喝!” “不行,这样喝没劲,我们来比赛!比什么呢?我们就来打赌!我家中的那口大花猪快要生了,我们就来赌赌生几个小猪仔!” 耳边不断充斥着呼喊声,苏碧落瞧着他们打赌也感到好笑。村里的女人只怕她无聊,也将她拉到一桌,一齐喝了些酒。气氛甚好,苏碧落哪有推托的道理,只管是喝就是了。 这夜色深了,喝到大伙儿都东倒西歪了,各家的女人扶着男人回去安睡。 后院的院子里,苏碧落一个人坐在石椅上望着月亮。众人分别安排在村民的家中,而她和容治今日就下塌于村长家。她喝得多了些,一张小脸泛红,韵开漂亮的绯色。 容治在后院找到了苏碧落,静静地走向她,只见她仰头望着月亮,侧脸粉润润的,红唇轻启,长发微乱,一缕贴着脸颊落下,竟是无限的魅惑。而苏碧落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徐徐回头望向他。一双黑眸大而圆,就这么望着他,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眸底流光熠熠,让容治一瞬间失神。 “阿治。”她笑着呼喊。 容治走上前去,低头望着她,带着宠溺的口吻轻斥,“不是让你少喝些么?怎么喝成这样?” “你不也喝了吗?” “我酒量好,不会醉!” “酒量这东西,应该能培养的吧?” “你是女儿家,还是少喝些。我扶你回去歇息。”容治说着,伸手将她搂起。 苏碧落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就任他扶起自己,喃喃笑道,“阿治,阿治,你怎么有两个呢?”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 “我没醉呀!我要看月亮!还未过夜,我要过除夕!”苏碧落孩子气地说道。 喝了酒的苏碧落十分可爱,这是容治不曾见过的。他搂着苏碧落慢慢走向安寝的屋子,一时竟然有些不舍。其实这样的时刻,他也是喜欢的,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就陪你等过除夕。” 容治又扶着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一边。 “月亮出来了。” “月亮没了。” “月亮又出来了。” “月亮又没了。” 苏碧落不停地说着那轮月亮,容治放柔了目光。他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直到村里打更的人,敲响了锣鼓。 “咚——” 除夕夜过了,现下已是初一。 苏碧落双眼一亮,激动地抓着容治的衣袖,一边扯一边嚷道,“阿治,阿治,新年了。” “恩,是啊。”容治漠漠应道,而她扭头望向他,一双眼睛弯成了月亮,竟是那样迷人可爱。他心念一动,有些无法克制,忍不住伸手搂过她,同时也栖身凑向了她。 在外边吹着冷风,酒也醒了些,苏碧落瞧着他朝自己靠近,整个人一个激灵,意识到他要做些什么,她猛地挥开他的手,霍然起身,“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还是去歇息吧。” 容治的手就垂在半空中,那姿势有一丝落寞,神情也有一丝落寞,一闪而过。而后又恢复了从容淡定,他喊住了她,“碧落。” 苏碧落停住脚步,他低沉的男声伴随着风声从身后飘来,“你喜欢上他了?” “没有!”她回答得太快,连自己都诧异。 容治眼眸一凛,夹杂着冰冷月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看穿她的内心深处,“真的没有?” “……没有!”她依旧是这个话语,却迟疑了那么一下。 容治话语犀利,幽幽说道,“碧落,你没有喜欢上他,那是最好。他不是一个平凡人,也不是你能接触的。你太善良太单纯,他会伤害你。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和他有来往。” “碧落,我喜欢你。我告诉他,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这不是一时的托词,而是我想娶你。” 容治突然的告白惊到了苏碧落,她脊背一僵,眼低满是惶恐。她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清晰察觉到那两道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一般,燃烧了起来,她只好匆匆说道,“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我去睡了,你也早些睡。” 苏碧落纤细的身影远去,容治瞧着她进了屋,迟迟没有起身。 容治紧绷的容颜忽而一垮,露出一抹笑容。 他说得太迟了吗? 还是,他根本就不曾真的入过她的心? 容治慢慢地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屋子踱去。对门就是她所住的小屋,他将门慢慢关上。 月上眉梢,夜色正浓,冷风肆意。 这荒僻的小村庄,一切都是那样安逸。 次日清早,苏碧落是被孩子们的嬉闹声吵醒的,伴随着闹哄哄的炮竹声,隆隆作响。村长的女儿送来了温水,她就在屋里洗梳。低头掬起一捧水,水面隐约倒影出她的身影。她不由得一怔,忽然想到了昨夜。 其实苏碧落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苏碧落第一次去细想以前从不会去思量的感情之事。 对于容治,她确实也有动心的时候。 皇家书院的日子,容治和她同出同进,两人感情自然是好,那也是最为快乐无忧的时候。后来离了书院,他们各自在两国生活,除了书信,也是鲜少见面。喜儿不只一次提过,如果容治向她提亲,如果容治喜欢她,那么她会怎样抉择。那时她虽然没有应允,可是也没有回绝。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不就是希望找一个可以让她免受惊扰,可以让她安宁的归宿。 苏碧落曾经以为,容治会是她的归宿。 但是自从家中突然巨变之后,苏碧落曾经的以为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容家在北辽国也是极有声望的家族,容父容闾先前贵为骁骑大将军,一生戎马,深受皇帝仰仗。以容治的身家背景,再加上他如今的才能,这样受辽王赏识,他的婚事也绝对不会由自己做主,更甚至是掌握在北辽国君王的手中。辽王若是要替容治主婚,容治自然要跪谢接执。即便没有这样一出,容父也会替他安排门当户对的女子。 苏碧落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她不会让容治做选择,一面是忠、孝、礼,一面只是情爱。而她不愿意寄人篱下,更不愿意与别的女子共侍一个夫君。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碧落洗梳干净出屋,就见容治站在屋外,她的正前方。他似乎已经等了些时候了,神情却也不见不耐,一向不怎么显露情绪的他,此刻竟有一丝紧张。容治走向了她,瞧了瞧她,关切叮咛,“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 容治一边说,一边就将身上的狐裘披风扯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苏碧落没有拒绝他体贴的举动,她抬头凝望他,刚要开口,容治却抢先道,“好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再赶几天的路,就可以到阁邱国了。” “容大人!”一旁的属下喊道,容治转身就朝那人而去。 苏碧落微微蹙眉,只能无声叹息。 罢了,等到了阁邱国再说罢。 一行人收拾了东西再次上路离开村庄,村长送了许多食物,村民们都来相送。苏碧落不禁遥想,这样简朴的村子,这样安静的生活,以后若是这样生活,其实也是幸福的事情。 之后的几日,苏碧落察觉出容治在躲她,每每她要开口说话,他总是故意将话题转移,或者是说些什么盖过去。离开村子后过了十余天,他们一行人终于入了阁邱国的地界。 年关早已过了,春日里的节日也早就过了。 阁邱国本身就贫瘠,三月中旬的阁邱国已然冷冷清清。一路上,偶尔才会遇见商贩的队伍,顶着寒风冷雪,在高原里行走,那样孤独的身影。 苏碧落心中却十分激动,更是感慨。 去年她离去那时是六月月末,茶花开到了最后一拨。如今她回到了阁邱国,眨眼就已是初春。 时间过得真快呢。 容治让下属在城外的驿站下塌休息,自己则护送苏碧落入城。 阁邱国没有多少变化,和苏碧落离开的时候一样,大街人潮汹涌,男男女女大人小孩。 容治和苏碧落同坐一辆马车,容治瞧着她面露欣喜,心中也是一喜。 马车转过了转角,前方是一座府邸。 府邸门庭冷雀,看上去十分清冷。 惟有一名杂役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 杂役听见马车声,狐疑回头望去。 马车停在了府邸前,小厮立刻去掀帘子,放了踏脚的凳子。从车上下来一名男子,生得十分英俊,挺拔好看,浓眉大眼,英气凛凛。一眼瞧去,就知道他不是平凡之人。 那杂役并不认识这位公子,上前问道,“这位公子,这儿是苏府,请问公子找何人?” 容治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转身将手伸出。 马车中随即探出一道纤细身影,裹着狐裘披风,一张小脸尖瘦,却还是如水莲一般楚楚动人。她搀着容治下了马车,抬头扫过府邸的牌匾,“苏府”这两个字让她眼眶微酸,这儿是她的家。 回到家的刹那,她竟然有了想要哭的冲动。 杂役瞧向那女子,忽然一惊,似是认出了她是谁,支吾了半天,一阵狂喜呼喊,“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二夫人,二小姐,小少爷,大小姐回来了!”杂役急忙奔进府,兴奋的叫嚷声惊动了众人。 番外 旷世恶君30 番外 旷世恶君30 “二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府中前厅,二夫人和苏如意正在刺绣品茶。 二夫人险些被茶水呛到,急忙抚胸顺了顺气。 苏如意一头乌发高高盘起,玛瑙的簪子闪亮夺目,她一身艳红色的丝绒袄子,那缎子可是上等,显得富贵娇气,她本就生得漂亮,此刻更是衬得她愈发明艳。她拿着针线正在绣鸳鸯,忽然抬头,神情难掩惊奇。 苏如意前些日子嫁给了城里一户尚算不错的人家,夫家三代经商,在阁邱国也是有头有脸。年关刚过,苏如意就在夫君的陪同下回娘家探亲。今日一早,夫家忙于生意,所以就急急离去了。苏如意舍不得这么快离去,于是就没有随夫家回去,而是多留几日。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离开了大半年的人,竟然回来了! 真是巧呢! “回来就回来了,嚷嚷什么?不知道小少爷在念书?你还不快去接大小姐,让她来我这儿!”二夫人不疾不徐说道。 杂役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苏如意张望着外边儿,轻声说道,“我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呢!不是跟了那个什么男人走了吗?” “谁知道!管她呢!”二夫人不屑一顾。 苏如意微微一笑,等着看好戏的模样,“难道是那男人不要她了?然后她无处可去,只好回来了?” “我想也是!”二夫人嗤笑道。 去年之时,王叔欠了赌债,被债主上门要银子。苏碧落那态度就表明自己没有银子,可是又突然之间有人送来了一千两替王叔还了赌债,这其中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据说是有个男人给了银两,而那个男人叫玲珑公子,是个有身份有钱有权的神秘公子。 二夫人和苏如意没有少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暗地里更是绘声绘色地说了许多。如今苏碧落回来了,她们自然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了。 眨眼,两道身影闪现于前厅。 苏碧落亭亭玉立,眉眼微弯,笑容恬静。她清瘦了许多,比起从前却是更加曼妙动人,浑身透出一股灵气,安然而美好,让人不由自主得会多瞧上几眼。而她的身后,英俊高大的容治同样是一道风景线。 她还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二夫人和苏如意心里同时冒出疑问。 “呦?这不是碧落吗?你可回来了呀!二娘可惦记你呢!”二夫人站起身来,走到苏碧落面前,亲热地拉她进厅,“我瞧瞧,这怎么瘦成这样了?外边儿还是住不习惯吧?” “大姐。”苏如意疏远生冷的呼喊,不动声色地睨向她身后的男子。 苏碧落朝正位上一坐,二夫人给她冲了杯茶水,苏碧落接过喝了一口,淡淡说道,“这些日子不在家中,多亏了二娘和如意照料,你们辛苦了。” 两人皆是笑而不言,心里却是将她嫉恨。 当时她离开之时,竟然将苏府交给喜儿和福伯。 喜儿是什么身份?不过只是一个丫鬟!而那个福伯,虽然是老家丁了,可终究也不过是个外人!他们凭什么掌管苏府?这又置她们于何地?可是偏偏她们不敢有异议,知道那玲珑公子来头不小,只怕到时候会惹来祸端!况且,她们也懒得去管,乐得坐享其成,只管好吃好喝便是! “娘亲!二姐!大姐回来了?”忽然,厅外隐约传来清澈的童声。 “小少爷!您跑慢点!小心摔了!”伴随而来的,还有家仆的叮咛声。 “大姐!”苏勋呼喊着奔进了前厅,一张小脸依旧可爱,稚气未脱,却比先前成长了许多。 苏碧落瞧见了苏勋,一下子难掩激动,站起身来,“勋儿。” “姐姐!”苏勋也瞧见了苏碧落,顾不上什么所谓的男子气概,只管扑向了她,叨念不断,“姐姐你可回来了!你去哪儿了?这么久都没见你!勋儿好想你!我都有好好念书!我还会背好多诗词了!” 听着苏勋童稚的声音,苏碧落这才感到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下,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问道,“你会背什么?” “我会背《三字经》,还会背《诗词一百首》,还要好多呢!”苏勋睁着大眼睛,一副等着夸奖的模样。 苏碧落轻捏了下他的鼻子,“你先去书房等我,一会儿背给我听好么?” 苏勋瞧见这么多人,也是乖巧的孩子,明白大人们要说话,他应声道,“好,那我去书房等姐姐!娘,二姐,勋儿去书房了!” “去吧去吧!”二夫人不好多说什么,苏如意笑得微冷。 寻常人只说骨肉亲,这苏勋可是二夫人生的,苏如意更是她同母的姐姐,但是苏勋却对苏碧落格外亲近,不避让她们气闷。 “大姐,这位公子是何人,还没介绍呢!”苏如意终于开口询问。 不等苏碧落回应,容治沉声说道,“二夫人,二小姐,我是容治。这次送碧落回来,太过匆忙,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只有一些薄礼,希望两位喜欢,实在是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容公子送碧落回来,我还要感谢你呢。”二夫人客套说道。 容治微微一笑,温柔嘱咐,“碧落,时辰不早,我还要赶回去。过些日子,我会来找你。” 苏碧落本想留他下来,但是又怕耽误,只得送他出府。 二夫人和苏如意也跟随在后,走至前院,这才瞧见他所谓的薄礼。 足足一箱珠宝首饰! 苏碧落愕然,容治低头呓语,“千万不要拒绝。” 容治就这样走了,苏碧落目送他坐上马车而去,但是他所留下的那一箱珠宝却惹人遐想。那一箱子珠宝,皆是奇珍异宝,满满都是玛瑙、黄金、宝石、玉石,瞧得人眼花缭乱,闪亮亮的光芒万分夺目。 二夫人一打开箱子,惊得哑口无言。 苏如意也是呆了。 “这么多宝贝,真漂亮啊!”二夫人颤颤地伸出手,摸向那一串珍珠项链。 苏如意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 二夫人高兴地将那串项链戴在脖子上,喜爱地摸了又摸,喃喃说道,“这条珍珠项链真好,珍珠又大又圆,实在是难找!” 苏如意自然也是认同,这么好的珍珠,确实是难找。她的目光瞥向那箱子,倒是瞧中了一只碧玉手镯,手镯翠绿,色泽光润,上等品中的上等。 “二娘!”面前突然响起轻柔的呼喊声,苏碧落已经来到她面前,她微微一笑,径自动手取下二夫人脖子里的珍珠项链,“这些东西是别人的!我们不能动!”她说着,硬声吩咐,“来人呐!将箱子抬进我的屋里去!” “是!大小姐!” 二夫人诧异失神,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那串珍珠项链被放进箱子里,而后又是瞧着那箱子珠宝被抬走。 “这哪里不是你的东西?那位容公子不是说这些是薄礼吗?”二夫人心有不甘,目光盯着箱子远去。 苏碧落淡淡说道,“虽然他是这样说了,可是无功不受禄,不能凭白无故拿人东西,而且还是这么贵重的。等有机会,我一定要还给他。二娘,二妹,我先去书房看勋儿。” 苏碧落走过她们身边,纤细的身影消失于回廊。 二夫人登时面露不悦的颜色,嘟哝说道,“说的这是什么话?不想给就不想给,还这么冠冕堂皇!” “娘!我们别理她!她现在有人撑腰了,知道我们不敢得罪她!”苏如意也是愤慨难平,想想自己,她并不苏碧落差,论姿色,她还在苏碧落之上,可是为什么她就能遇见一个这么英俊富有的男子,自己却不能。 苏如意恨得牙痒痒,心里暗暗将苏碧落咒了个八百遍。 书房内不时传出欢笑声,正是苏碧落与苏勋。 这大半年不见,苏勋果然长大了不少,不仅是个子高了,也更能说会道了。苏碧落亲自检阅他的学业,发现他果然很聪明优秀。苏勋一字不差地背诵了好多诗词,所写的字也刚正漂亮。苏碧落望着苏勋,不禁想到去世已久的父亲,只叹他地下有知也会瞑目了。 晚膳的时候,喜儿和福伯从店铺回来了。 苏碧落并没有特意派人去通知,只怕他们知道后就立刻赶回来,这样太过麻烦也太过累了。他们一回府,就从下人口中得知苏碧落回来了,两人皆是又惊又喜,急忙去书房探望。 “小姐!”喜儿果然在书房找到了苏碧落,兴奋地喊道。 苏碧落一怔,霍得扭头。喜儿也是瘦了一些,却也漂亮了许多,她站起身来走向她。喜儿冲上去紧紧地拥抱住她,像个孩子一样哭道,“小姐!你离开了这么久,喜儿好担心!府里一切都好,我和福伯没有让小姐你失望!你放心!现在你总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了!” 喜儿呢喃着那句“回来就好了”,苏碧落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羞羞羞!喜儿姐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哭鼻子!”苏勋在旁一边用手指刮着鼻子,一边取笑道。 “谁哭了!小少爷莫要乱说!” “就是你哭了!” 两人正在争执,福伯也终于跑来了,气喘吁吁地喊道,“小姐,您回来了!” 苏碧落点了点头,上前主动握住他的手,还给他倒了杯茶水,笑着说道,“福伯,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都是我该做的!小姐一切都好,我就满足了!”福伯接过茶杯,同样激动地喝了一口。 那天晚上,苏碧落终于重新回到苏府,坐回了那张饭桌,与家人一起吃了晚饭。距离这一顿晚饭,实在是太过遥远了。用过晚膳,苏如意扶着二夫人早早睡了,苏勋就缠着苏碧落说了许多学院里发生的有趣事儿。直到夜深,几个人这才散了,各回各房去安睡。 “小姐,我和你睡。”喜儿抱来了被子,来到里间。 其实喜儿是苏碧落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床塌就在外间。苏碧落离开之后,喜儿还是一直睡在外间,并没有搬去别的屋子。苏碧落已经洗梳过了,穿着白色的中衣半躺在床塌上。 “好啊,我们一起睡。”她往里边挪了个位置,让喜儿躺在了自己身边。 两人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同塌而眠,吹了灯说着悄悄话。 “小姐,二夫人和二小姐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告诉她们。后来她们不知怎么就听说了玲珑公子,不过我还是没告诉她们玲珑公子是谁。小姐,天耀少爷待小姐好不好?前些日子,天耀少爷还兴兵伐夜月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对了,小姐,容少爷派人来问了些事儿,喜儿没忍住,就说了一些,小姐不会怪我吧?” 喜儿兴冲冲地说了许多,苏碧落三言两语带过,末了叮咛,“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儿我跟你一起去铺子。” “恩。” 喜儿在身边慢慢睡去,苏碧落亦是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做了个梦,梦里醒来哪儿也没有去。 可是,那块玲珑玉却成了抹不去的烙印,跟随着她。 街上是来往的路人,街道一边是苏家的布店。 “小姐,上个月的布匹卖得不好!这可怎么办?”喜儿烦恼地问道,打着算盘正在算帐。 苏碧落询问了下业绩,而后思量了一番。 阁邱国的生意并不景气,虽然也有富裕人家,可是这也是少数。而且那些富裕人家都喜爱临国的玩意儿,阁邱国商人的生意就愈发难做了。光是布匹这一块儿,阁邱国人买本国布匹的就少之又少。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只怕布匹生意会越来越惨淡。 苏碧落想了又想,只觉得这样不妥,“先收拾东西回去,回去再议。” 喜儿点了点头,整理了算盘包袱,跟随着苏碧落回苏府。 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苏府就在不远处。一转过转角,只见苏府外停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马车四周还站着几个侍从,看样子颇有来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了?”喜儿惊呼。 苏碧落急忙奔入府去,福伯迎了出来相告。从福伯的话语中,苏碧落得知那人来自北辽国,是来找她的。苏碧落有些狐疑,北辽国的话,那应该是容治派来的。可是容治才离开这么几天,他不可能这么快赶到北辽国的。他现在又派人来,这是做什么。又或者根本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苏碧落带着疑问来到正厅,瞧见了那名男子,一身墨衣打扮,她并不认识,而且他们也不是先前容治护送她回来队伍里的侍从。而厅里也是放了几只大箱子,看得出很沉,可以想象这箱子里都是什么。 那墨衣男子瞧见了她,果断地站起身来,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一定是苏大小姐了吧。” “正是。”苏碧落应了一声。 那人又道,“我是容老将军的侍从,奉老将军之命前来探望苏小姐。” 苏碧落不由得诧异,容老将军?那不是容治的父亲么? 墨衣男子伸手打开其中一只箱子的盖子,里面全是白银,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疾不徐说道,“容老将军听说苏小姐有些难处,所以特意命我送给苏小姐一些东西,望苏小姐收下。再来,容老将军也有话让属下转告苏小姐,有些人求不得。容老将军还说苏小姐是聪明人,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是来打发她的。 原来是来警告她的呢。 原来如此。 苏碧落在方才一刹那就知道了这人的来意了,此刻听见他这么说,倒也没有怎么诧异。也许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容治之间的差异存在,又或者她早就让自己退回到安全地带,不让自己深陷。 “这算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小姐才不要那些东西!”喜儿听到了他的话语,不满地喝道。 尽管苏家已经中落,可是小姐依旧是小姐,容不得别人欺负。 苏碧落瞥了喜儿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她又是望向那墨衣男子,似是想了很久,却也在瞬间有了答案,只是那么淡笑着说道,“东西我收下了,请代我回了容老将军,碧落只是平凡的女子,自然是明白自己的身份,请老将军放一百二十个心。” 墨衣男子见她应得那么爽快,也有几分惊异困惑,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愣了一下才道,“那好,在下告辞。” “喜儿,送客。”苏碧落对于他的惊惑瞧在眼中,只是一笑置之。 喜儿只得送那男子出府,心中则是又气又恼。待她折回,焦急地奔到苏碧落身边,“小姐!你怎么可以收下这些银子呢!容少爷的爹爹也太看不起人了!他竟然拿银子来堵你!小姐,我看还是把银子还了去!不然的话,容少爷知道了指不定还误会小姐了呢!小姐!小姐?小姐您到是说句话啊!” 苏碧落却不回她,自顾自拿起一锭银子,依旧是那抹微笑,“有了这些银子,我们也有了本钱。” “可是小姐……”喜儿试图想要让她改变心意,毕竟容少爷可是待小姐好的人,她还希望小姐与容少爷结成连理。但是现在如此一来,不要谈结连理了,恐怕连朋友也是难了。 苏碧落放回了银子,眼神很是清澈纯透,整个人也愈发淡然,“喜儿,我跟你说过,我不愿寄人篱下。” “小姐。”喜儿一听那四个字,登时懂了,苏碧落之所以收了银子,哪怕是让人误会她是个见钱眼开的俗媚女子,却也不愿意让容治为难。喜儿实在是替她委屈难过,哽咽说道,“小姐,容少爷多好的人啊!错过了就找不到了!” 苏碧落摸了摸喜儿的脸庞,“傻喜儿,人各有命啊。” “呦!这谁送来的东西?”苏如意搀扶着二夫人赶来了,她们二人实则已经略知一二。 二夫人望着那些银子,乐呵呵地说道,“碧落,你这下可是有钱了,我这个二娘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勋儿也能安心读书了。不过这么多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呀?方才听说是有人送的,莫不成是那个容公子……” “这些银两是容公子的爹爹命人送来的,以后我与容公子不再有任何干系。”苏碧落如实说道,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原来是那位容公子不要你了,所以才给了你这么多银两!”苏如意冷哼一声,难掩幸灾乐祸。 二夫人急忙去拍她的手背,讪讪喝了一声,“如意!” 喜儿怒了,苏碧落无谓说道,“命人将箱子抬去我的院子,还有,该用膳了吧。” 自从那墨衣男子送来几箱银子后,二夫人和苏如意就时不时话中带刺讥讽。喜儿听着十分难受,好几次忍不住要与她们争辩,但是收到苏碧落的眼神示意也就只好耐住了。 苏如意隔天回了夫家,有时候来苏府,只要逮着苏碧落,那自然是不会放过,免不得又是一阵口舌。 苏碧落依旧是那个性子,安静得不像话。无论二夫人和苏如意怎样奚落,她不过就是淡淡一笑。有时候瞧着她们说得累了,更是会贴心地替她们倒上一杯茶水,轻声说道,“二娘,如意,喝些水吧,口渴了吧。” 二夫人和苏如意瞧见如此,只觉得是自讨没趣,也就渐渐冷却了。 喜儿倒是闷闷偷乐,等回到布店就笑着说道,“小姐,您看见没有?刚才二夫人和二小姐的脸都绿了!小姐就是厉害!就这么一句话就将她们给堵住了呢!我想她们也会知难而退了!” “好了,你个丫头!”苏碧落瞥了她一眼,取出帐本道,“现下要办正经事儿,别玩闹了!” “是!”喜儿收了笑,脸上满是趣意。 这段日子里,苏碧落仔细分析了国中锦缎布匹的生意,决定要从临国引进手工精细的手匠女红。算了路程,算了所需的费用,这燕国是最好的选择了。燕国的锦缎女红极其出名,除了西池国和夜月国之外,就属燕国富有盛名了。 西池国的锦缎那是最好的,可惜离得太远,所以只得作罢。 再来那夜月国离阁邱国倒是并非很远,若是能够去夜月引来女红,那自然是最好。但是想到了夜月太子夜恬,又想到自己在夜月国所发生经历的一切,苏碧落心有余悸,只觉得是一场噩梦,再也不想去回忆了。所以,夜月国也不在考虑之中。 最后,就剩下了燕国。 苏碧落立刻请了护卫的镖队,亲自随队前往燕国。喜儿放心不下,也要跟去,但是苏碧落只让她留下打点家中布店的事宜。 喜儿没辙,只好听了她的话。 前往燕国的路上,十分太平,没有发生意外,只是众人依旧警惕,直到入了城,这才放松下来。护镖的镖头笑着打趣,说是这一带最近出现了土匪,很容易出事,没想到这么顺利,连个土匪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而后苏碧落寻了许多女红能手,拜访了燕国许多有名的锦缎布店,买了许多样布,将最好的东西全都选了一遍,又是耐心打听,终于找了十名女红,商谈了很好的价钱,那十个女子才同意随她一起去阁邱国。而那十名女子,多半都是寡妇,家境穷困,或是容貌不好未婚的,又或者独身一人,本是风尘女子的如今已年老色衰的。 一行人准备齐全后,由燕国出发,折回阁邱国。 只是在回阁邱国的路上,他们果然遇到了镖头口中的土匪。 高山之下,突然拥出来几十人,各个蒙面,穿着粗布黑衣,看上去强壮凶恶,手中或持刀或持剑,皆是有的。女人们受到惊吓,叫出声来。带头的土匪头子大笑了几声,粗嘎地说道,“呦?这马车里还有女的?这下咱们兄弟够乐了!” 那人说着,惹来一群土匪弟兄淫秽地狂笑。 “这该怎么办?有土匪?” “我好怕啊!” “苏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女人们惶恐地问道,苏碧落轻声安抚道,“大家莫怕,不会有事,我下车去和他们说说。” “苏姑娘小心啊!” 苏碧落拿起斗笠戴在头上,这才下了马,走到镖头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镖头点了点头,苏碧落望向那土匪头目,开口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几个姐妹只是要去探亲,望请给一条生路。” “生路倒是可以给!那就给我们一千两白银!怎么样?”土匪头目喝道。 苏碧落想了想道,“我们这儿只有五百两,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行个方便。” “成啊!五百就五百!”那头目猖狂地笑了起来,只觉此女胆识不错,目光盯着苏碧落露出的脖子,那晶莹白皙的肌肤让他欲火中烧,“除了这五百两银子,你也得跟老子回去,就给老子当压寨夫人!” 那些土匪也跟着起哄,无非是“咱们大哥终于有夫人咯”。 苏碧落顿时朝后退了一步,土匪头目喊道,“兄弟们,给老子上!记得留活口!” 只听得一片杂乱的呐喊声响起,镖头率众人上前与那土匪开始撕杀。只是他们哪是土匪的对手,光是论人数,也知道敌不过他们,渐渐就败下阵来。 土匪头目提着大刀,笑着走向苏碧落,“戴什么斗笠,搞得这么神秘,让老子瞧瞧,到底长什么模样。” 话音落下,头上的斗笠被蛮横扯下了。 苏碧落一张尖瘦的瓜子脸露了出来,清弱漂亮,惹来口哨声一片。她不禁有些害怕,却也没有后退,“这位大哥,我见你也不像是坏人,你没有伤人性命,不如放了我们吧。” “现在这时候还来说教呢?”那土匪头目显然被说得烦了,一把抓起苏碧落的手。 这个时候,苏碧落的袖子里突然落出一块东西,掉在了草丛里。 那土匪低头望去,瞧见了草丛里的东西,眼神一个茫然,木讷了片刻,出乎众人意料急忙松手而后跪在地上,“小姐请息怒!我们不知道是小姐来了!您饶了我们吧!” 众人大惊,却是始料不及,这是怎么了? 众人一阵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那土匪头目依旧跪在地上,滔滔不绝地开口忏悔,试图想要平息事端,“小姐!您说句话吧!您饶了我们吧!” “苏小姐?”镖头最先回过神来,轻声喊道。 苏碧落整个人一怔,慢慢地扭头望向草丛里的玉佩,她似是在狐疑什么,又似是在等待什么,余光瞥向那土匪头目,依旧是没有动作。过了半晌时间,这才默然地转身走向草丛将玉佩捡起,重新放入袖中妥善保管。 苏碧落问道,“你现在怎么向我求饶了?”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小姐,小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那头目急急说道,又是不忘记朝后挥手,大声喝道,“兄弟们还不快点给小姐跪下!全都给我跪!” 一声令下,数十余人就刷刷弃了刀剑跪拜在地。 众人只觉得惊奇,不免狐疑,这苏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不成是土匪中的土匪? 苏碧落神色自然,平静问道,“那你们不劫我们了?” “自然是不劫!”土匪头目坚决回道,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那压寨夫人呢?” “小人知错!”那人已经一头冷汗。 “放我们走了?” “是是是!就请小姐允许我们一路护送,将功补过!”头目一脸真诚,只希望事情得以解决。 苏碧落暗自思忖了下,土匪头目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她,神情状似小狗一样可怜。直到瞧见她点了头,这才露出笑容,“兄弟们,我们送小姐回去!” “好!” “等等!”苏碧落喝了一声,那人苦了脸,她徐徐问道,“你们劫过多少人?” 头目有些为难,“这个小姐就不要问了!” “说!”她语气强硬。 “我们只劫了一些商贩,不过我们从不伤人性命!而且劫来的银子,很多都给了各地穷苦的人家!这是真的!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小姐要相信我们!”头目如实说道,后边的弟兄不时附和。 苏碧落的目光扫过他们,淡淡笑道,“那就辛苦你们了!” “我们不辛苦!”众人吼声如雷。 如此一来,就这么莫名其妙,原本要打劫他们的土匪竟然放过了他们,而且还护送他们回阁邱国。一路上他们安分守己,轮流守夜。原先大伙儿还排斥害怕他们,到了后来众人也渐渐得没有那么反感了。等到了阁邱国安全的境地,头目大张向苏碧落告别。 “大张,你们兄弟无处可去,这样流浪也不是办法。”苏碧落在这些日子里,也断断续续知道了些他们的情况,他们都是无家无父无母的人,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当土匪。 大张知道苏碧落是好心,他只告诉她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 苏碧落顿了顿,又道,“大张,我的作坊里正好缺人手,如果你们不嫌弃,你和你的弟兄们就来我的作坊里作活。包吃包住,还有工钱,怎么样?” 大张一时感激得无言,却是没有接受。 苏碧落秀眉微蹙,威慑命令,“你听不听我的?” 大张说道,“小姐的话,我当然听!” “那就这样办了!” 大张兄弟等人就随苏碧落入城,安排在作坊里作活。喜儿瞧见他们的时候,也只是觉得这些男人力气大,能吃苦,夸赞他们能干。他们时常帮着洗布染布的女人们干活,赢来不少夸奖。苏碧落则嘱咐过镖局的人,希望他们不要说出去,镖头和苏家有些交情,一下应了,只让她放心。 这事儿就这么压下来了,而苏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兴隆。 五月来临了,冷冬终于散去,也迎来了漫长的夏日。 苏家凭着独特精湛的女红绣工,加上自家作坊特制的染色技术,从众多布匹商家中脱颖而出。苏碧落十分大胆,首批的缎子全都以低价卖给了城里几家最红青绾里的姑娘,那些姑娘穿得妩媚摇曳,在街上晃来晃去,着实引人眼球。就连师师姑娘,也带头穿了起来。 随后就立刻升高档次,推出了富家夫人小姐们的锦绣阁。 这锦绣阁一出,里面的刺绣,大到锦缎布匹,小到头花簪子,无一例外都是天价。而且每件东西,惟有一件,可以说是天下无双。请来的工匠打造每一件设计的首饰,全都出自苏家大小姐的神笔,可以说是美伦美焕。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出现了,锦绣阁的生意并不好。 喜儿瞧着一个月也卖不出几件东西,开始着急了。 毕竟这些东西可全是用了上等的蚕丝,上等的工料,若是卖不出,囤积着货物就是蚀本。若是贱卖,那锦绣阁的招牌也算是砸了,以后也不会有生意了。 喜儿瞧瞧苏碧落,她却捧着茶水坐在里间,一边还吃着点心。 其实苏碧落心中也是没底,吃完点心,她就带着喜儿出了锦绣阁。喜儿问她去哪儿,苏碧落随口说道,“那就去庙里烧香吧。” 本不是烧香的时节,所以戒台寺的香客并不多。 两人前脚刚到,后边有人急急追来,“大小姐!您等等!快些回去吧!来人了!” 苏碧落又是匆匆折回锦绣阁,只听得小厮说道,“也不知道那夫人是谁,但是一瞧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而当苏碧落赶到的时候,那贵夫人早已离去,得知她买了许多东西,还题名一副。 “锦绣阁”这三个字端庄秀美,落款却让人惊诧。 竟然是——李氏元后。 天呐!一国之母啊! 番外 旷世恶君31 番外 旷世恶君31 不出三日光景,当朝国母眷顾锦绣阁的事儿就传了满城。 皇后李氏,淑德明良,生育了一对龙凤胎。李氏是个好皇后,关心爱护穷困的百姓,深受阁邱国子民的爱戴。而阁邱帝也不似其他几国的国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这一生只有皇后一人,再也没有纳妃,这后宫再大,也只有皇后一人。 阁邱帝深爱皇后李氏,特赐她“元”字。 于是宫里宫外便称呼皇后为元后,那之后的人出生,便再也不取这个“元”字了,以示敬意。 据说元后经常会微服私访,瞧瞧民情,但是寻常人等也是不知道的。 如今元后来访,众人自然是大喜。 只不过也有好事之徒,非要说那根本就不是元后,只是苏家搞的把戏。这不是么,锦绣阁的生意如日中天,红了多少人的眼睛。 苏碧落也在这短短时日内成了阁邱城里的大红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果然,瞧着眼红的人到了极点忍不住了,于是就开始造谣。 “这苏家真是放肆!那大小姐苏碧落更是胆大妄为!竟然动了当今皇后的头衔,故意使诈招揽生意,真是天理不容!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苏碧落此行就是对皇上不敬,对皇后娘娘不敬!” 人一红,事儿就特别多,这消息也传开了。 喜儿冷哼一声,只道是小人爱作怪。 苏碧落笑笑,一副悠闲的模样,显然是懒得理。 暗里的事儿之后又出了不少,多半是将她抹黑的,可就是不见官府的人出动。那些背后造谣的人这才断定,那日皇后娘娘去锦绣阁的事儿是真的。其实心里也是知道的,谁敢这么大胆呢。 那日本要去烧香,半路却被唤了回去,这烧香的事儿一耽搁,就一直搁浅了。 好不容易空了一天,苏碧落又带着喜儿去戒台寺烧香。 焚香诵经,苏碧落求了支签,她询问家中是否平安,喜儿却是机灵地替她问姻缘。 那大师只道是,“这签上半句是八仙过海,苏小姐命中有贵人相助,自然可以逢凶化夷。至于这下半句……” “大师,怎么了?”喜儿急急问道。 大师轻捋胡须,笑着说道,“红鸾星动不可曰不能曰。” 从戒台寺烧香回来这一路上,喜儿就不停念叨着红鸾星动,“小姐!大师所说的红鸾星动是指谁?” 容治少爷?还是天耀少爷?又或者是哪个未出现的人? 苏碧落瞥了她一眼,调侃道,“看来得先把你许人嫁出去!” “不!我就跟着小姐!哪儿也不去!” 喜儿陆陆续续念叨了一晚上,苏碧落淡笑不言。用了晚膳,喜儿去找那些女子学女红,苏碧落就一个人去了书房。忽然之间静了下来,便像是少了些什么。又觉有些口渴,懒懒地去拿茶杯,手这么一探,袖子里的玉佩又掉落出来,幸好是落在了毯子上。 苏碧落拿起玲珑玉,放在眼前瞧了瞧。 不知是哪里来的兴致,她起身将那幅画取了出来。 倾国之画,梅花浪漫,那人便在花丛中挥剑。墨色身影,一如是那时的样子,在眼前隐隐浮现,栩栩如生。苏碧落瞧着瞧着,脸庞不由得飞上两朵红云,也莫名这是怎么了。 “小姐!我绣了一朵儿芍药花。”喜儿兴高采烈地奔了进来,只见她在瞧画,便也凑近。喜儿不懂这画有什么意义,只是她手中握着的玲珑玉,她却是认得出的,“小姐,我知道大师所说的红鸾星动是指谁了!” “你又知道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那人是天耀少爷!”喜儿偷着一笑,指着玲珑玉。 “不小心落了出来,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苏碧落开口解释。 “是吗?”喜儿也不与她争,只道,“小姐,别放在袖子里了,不如就带在身上吧!”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只是暂时收着!” “我知道,可是总是落出来,摔坏了不好!况且,小姐若是遇见了天耀少爷,总是要还给他的!再来……”喜儿又要唠叨,苏碧落开始头疼,只好作罢,任她将玉佩系于腰间。 “真是好看!” 苏碧落低头望去,玲珑玉果然美得让人瞠目。 没过多久,苏家又出了一批新货,不过几日全都卖完,惹得那些商家恨不得以眼杀人。喜儿笑得灿烂,苏碧落只觉得事情太过一帆风顺了,似乎是要出什么岔子。果然,这岔子说来就来了。 突然一日清早,官府的人来到了苏府。 “苏大小姐,我们方才得知苏小姐作坊里的工人曾是土匪!望请苏小姐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了!” 苏碧落和喜儿刚要出门,就被带去了官府。 喜儿急得不行,二夫人战战兢兢。 到了官府,苏碧落只见大张等人都被押了过来,还有镖局的镖头和伙计。官府的大人待苏碧落倒还算客气,让她坐在一旁,想来也是因为皇后的缘故。苏碧落沉默地听着他们审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你们可认罪?”堂木一击,众人心里惊颤。 大张道,“我们认什么罪?我们又不是土匪!光是人证,又没有物证,大人不能就这么判罪吧?” 府台大人喝道,“还敢狡辩!来人呐!上夹棍!” “慢着!大人难道想屈打成招?”苏碧落开口道。 府台大人刚要说些什么,外边儿忽然奔入几人,带头那人一身红衣官服,沉声说道,“皇后娘娘有旨!传召苏碧落进宫觐见!” 府台大人急忙起身相迎,扭头望向了苏碧落。 苏碧落听得是皇后娘娘召见,犹如是得了特赦令一般。那红衣官服的男子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她这才知道他乃是皇后娘娘的近身侍卫。苏碧落离去前,央求府台大人不可私自用刑屈打成招。那府台大人哪还敢用刑,只怕会得罪了她,得罪了皇后娘娘,一口应下了。 苏碧落笑笑,不由得叹息:这官字两张口,真是说一套又是一套。 “各位伙计,皇后娘娘宽厚仁慈,她一定会为大伙主持公道。”苏碧落落如此说道,众人感激万分。 喜儿一直在官府外焦急等候,她被阻拦在外,不得入内。瞧见苏碧落而出,她就要奔上前去,却又被侍卫拦住。 苏碧落只道了几句,示意她莫要惊慌。 喜儿怎能不惊慌,突然出了乱子,又没人帮忙,她一个女儿家,早已经不知所措了。可是瞧着苏碧落那么淡然安定的模样,又听见她说是受皇后娘娘召见进宫,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却依旧没有回府,只说在这儿等她回来。苏碧落知道她的性子,也只有由她了。 阁邱国的皇宫,苏碧落从来不曾进得过。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先是进了夜月国的皇宫,又是进了圣歆王朝的皇宫,现在又要入自己国家的皇宫,心情倒也平静了许多,不再那么激动惊奇。皇后都是大同小异,各有一些独特丰韵,只是比较起来,倒还是圣歆王朝更为富丽辉煌,泱泱大国,果真是不同凡响。 只是,阁邱国给苏碧落一种更加亲切的感觉。 苏碧落就由着那红衣侍卫带路,七拐八转地游走在皇宫中,走得额头都冒出汗水,终于到了一座宫殿前。其实皇宫里的宫殿并不奢侈,只是这宫殿比起其他一些来倒也算得上是恢弘美丽。 苏碧落猜想,这可能就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了。 那红衣男子带着她走入大殿,扑鼻而来一阵好闻的檀木香。 苏碧落知道礼仪,她并没有抬头,身边那侍卫跪拜在地朗朗尊称,她也要跪拜在地,却又听得另一道温婉女声响起,“不必跪了!起罢!” “谢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女子又是轻声说道。 苏碧落只好乖巧地抬头,她瞧见了凤椅上的女子。她身穿当朝皇后的凤服,脖子里挂着一串玛瑙石榴项链,并无其他首饰。而这串项链,正是出自苏家的锦绣阁。容貌端庄,秀美大气,不失气度和皇家风范,眉宇之间一片温润宽厚。 元后也在瞧着她,那目光温和,却也是在打量。 面前的女子,柔弱娇美,姿色虽是中等,却是眉目清秀,浑身透着一股逼人灵气。她就这样瞧着她,竟也不露畏惧之色,也无阿谀之色,就这么淡淡定定,朝她微笑。只这么一笑,元后就对这女子有了几分好感。 原来,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瞧上了这样的女子呀。 “你是苏碧落?” “是。” 元后慢慢悠悠地问了许多问题,诸如年纪生辰等等,只是却一直不问到正事儿。苏碧落耐着性子回答,不急不躁。只是她也奇怪,元后怎么会突然去她的锦绣阁买卖,如今又突然召她入宫,这其中时间太过凑巧了。 元后声音微低,忽而问道,“你老实回答本宫,你那作坊的伙计,是不是土匪?” 苏碧落默了下道,“是。” “你竟然向本宫承认了?你就不怕本宫惩处他们,连你一起问罪?” “民女害怕,可是民女不想也不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谎。那些伙计虽是土匪,可是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伤人性命,他们也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之前劫走的财物,也分给了穷人,后来在作坊里作活,更是将工钱全都赠给了穷人。人这一生谁都会犯错,谁也无法避免。佛家有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民女觉得他们也应该有一个回头的机会,皇后娘娘仁慈,民女恳请皇后娘娘往开一面!” 苏碧落跪了下来,元后只觉此女胆识过人,又是纯真善良,她对她于喜爱了几份,却是不动声色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归,不得破例。” 苏碧落咬牙,突然有些慌乱。 元后沉默片刻,幽幽说道,“不过念及那些人本性并不坏,本宫就给他们一次机会。苏碧落,本宫准他们在你的作坊里作活,但是在这之前,他们必须要替本宫去琅琊山开山,必须要挖出水源!若是挖出了水源,那就将功补过,本宫饶了他们。若是没有,那本宫只好依法处置!” “谢皇后娘娘开恩!民女相信他们一定会努力开山,用心找出水源。”苏碧落当下大喜,这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阁邱国本来就是水源稀少,若是能开山取得新水源,那他们也算是功臣,这是多么骄傲自豪的事儿。 元后“恩”了一声,苏碧落道,“那民女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 “急什么!时辰还早,你就陪本宫说说话吧!赐座!”元后挥手道,宫女立刻搬来了凳子。 当日苏碧落陪着元后叙话聊天,更是在宫中用了晚膳。后来又由侍卫亲自送回了苏府,而大张等人也被放刑了。喜儿则是开心,只觉得脸上光彩,小姐真是能耐呢,连皇后娘娘都喜欢赏识。 苏碧落却是狐疑,总觉得不妥。 她依然记得,元后那一句话,“你这样的女子,怪不得那人喜欢。” 大张等人在次日就随着开山的队伍前往了琅琊山,作坊里一下少了伙计,苏碧落只得又招揽了一批。她开的价码高,自然吸引了不少好手。而皇后娘娘亲自召见苏碧落的事儿也传开了,据说皇后娘娘十分喜爱苏碧落,更是留她用了晚膳,总之是到了极至的传闻。 一时之间,苏家生意更上一层楼。 二夫人自然是高兴,这层关系带着,她也结交了不少权贵夫人,平日里闲来就是一起赏花赏鱼,糊上一圈麻将。二小姐苏如意虽有不甘,可也乐得和她们攀交,连带着她夫家的皮草生意,都开始红火。 各家的夫人小姐,莫不是踏破了门槛,只为了求得一匹锦缎,一只发簪。一来,这锦绣阁的东西确实是好,一针一线全都精细可爱。再来,皇后娘娘都用了,这也算是皇家的绣阁了。三来,苏小姐与皇后娘娘关系非浅,巴结了她总是好事。可惜苏碧落平日里甚忙,所以她们只好请来了二夫人和二小姐。 一日午后,皇后娘娘又将她召进宫中。 两人闲走在御花园,后头不远处跟随着一干宫人,清风拂面,空气中带着淡淡香气,倒是清爽自然。 元后突然停下步子,望着苏碧落说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你想本宫赏你什么礼物?” 生辰?苏碧落想起来了,是的,过些日子就是她的生辰。 “民女谢皇后娘娘。”苏碧落欠身谢恩,垂眸说道,“民女斗胆想问皇后娘娘一件事。” “你说罢。” “民女想要知道,皇后娘娘是受何人所托。”苏碧落开口问道,只为得一个答案。琅琊山开山不易,所以阁邱国一直迟迟没有行动。这次突然要开山,听说是得了高人帮助,有高人指点,这所有的一切连在一起,倒也显得蹊跷了。 元后微怔笑道,“你何出此言?” “这锦绣阁的东西,先前被青绾女子所用,所以夫人和小姐们虽是喜欢,但却也引以为耻,民女失算于此。但是皇后娘娘竟肯亲自来买,还为锦绣阁题名匾额,若不是受人所托,怎会如此。再来,大张等人的事情,开山一事也实在太过凑巧。不像是突然发生,更像是安排等候已久。”苏碧落不疾不徐说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指本宫与那些伙计合起来演戏?”元后神色微怒,似是动了气。 苏碧落立即跪拜在地,低头说道,“民女只是如实所说,绝非不敬。” 元后默了一会儿,半晌才伸手将她扶起,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数下,微眯着眼睛说道,“本宫知你心思玲珑,绝不会不知道。可是你所问的这件事儿,本宫才是真的不知道。不如换一个事儿问问,本宫兴许会知道呢?” 元后三言两语拨开了问题,却是语带深意,那意思便是有些事儿,即便是问了也不会说,况且她已经猜到是谁了。苏碧落点了点头,自然不再追问,笑着说道,“那民女斗胆,只好请求皇后娘娘另一件事儿了。” “你且说来。” “我想替太子和公主做一些衣裳,不知道皇后娘娘能否能答应民女的请求。”苏碧落扬起唇角,笑得极淡,“当然,为了答谢皇后娘娘,民女承诺修筑书院,让穷苦人家的孩子得以上学。” 元后顿时明了她这此刻打的什么主意,太子和公主的衣裳都是由专门的人制作,如果她接了去,那恐怕日后城里的夫人都要找苏家为自己的儿子女儿做衣裳了。只是她也想到了那些穷苦的孩子,又能修筑书院也算是一举两得。 “好!本宫允了!”元后轻笑出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来!陪本宫去那边瞧瞧!” 这个丫头还真是精明呢! 这年苏碧落的生辰,格外热闹。 除了城里的夫人小姐争先恐后地送礼之外,竟连那些富贾巨商也纷纷讨好送礼。只是苏碧落一律拒绝了,命令苏府的下人不可收礼。她更是吩咐了二夫人,绝不准私自收受。二夫人瞧见她那么决然的态度,自是答应,虽是不舍,可也只能全都推了。 喜儿笑着说道,“小姐,你没瞧见二夫人的样子,恐怕是心疼到滴血了呢!小姐!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早些回府吧!” “今日正忙,再说吧。”苏碧落拨着算盘,正算着帐本。 正午十分,苏碧落和喜儿正要用膳。掌柜突然奔进里间,只让苏碧落去外边儿瞧。 苏碧落有些狐疑,只得放下碗筷出去。 大街上已经拥挤了许多人,全都在围观议论。 店门前停了几辆马车,载满了箱子。那是红杉木的箱子,质地很好。光是这箱子,都是大价钱。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诧异的是,那些马车上所标志的旗帜象征着九国大陆各个国家。 喜儿更是惊呼出声,连连问道,“怎么回事?南昌?楚齐?北辽?大商?西池?燕国?为什么这么有这么多国家的旗帜?” 若非是各国国君下令,没有人敢动用皇家的旗帜! 可是这还真是震惊的奇观呢! 苏碧落蹙眉问道,“掌柜,是谁送来的?” “那位公子在这儿呢!”掌柜急忙应道,又是指向了店铺左边的一间。 苏碧落扭头望去,瞧见了一道伟岸身影。 那人一身朱红色锦服,勾芡着黑色的金边,手中一把扇子,慢慢地扇着,他气宇轩昂,一双黑眸敛着光芒。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绝色美人,白衣飘飘,肌肤如雪。 “苏姑娘,别来无恙。”那人幽幽说道。 苏碧落一惊,喊出了他的名字,“夜恬?” “怎么?看见本殿很吃惊?”夜恬沉声问道,那话里的意思真是百转千回,他的双眸,直直地望着她。瞧见她一切安好,脸色微微红润,整个人虽是纤瘦,仿佛被风一吹就要飘走,可是精神气却是十足。 苏碧落有些懵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为什么夜恬会突然出现? “苏小姐。”雪姬站在夜恬身后,静静开口,轻柔的女声响起,果然如同天籁。她对她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改了。 苏碧落朝她点点头,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雪姬受了伤,虽然服了丹药,但是这么一路赶回去,也必定会损伤,于是她问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吧?” “谢苏小姐关心,已经全好了。”雪姬恭敬回道。 苏碧落见她对自己这么毕恭毕敬的样子,倒也有些不自在了。雪姬可是个冷美人呐,总是冷冷地望着自己,冷冷地说话。心中的狐疑越来越大,可还是耐着性子,又是回望于夜恬,从容问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来到陋舍,有何贵干?” “本殿听闻今日是苏姑娘生辰,所以就送来些礼物。”夜恬轻摇扇子,微笑说道。 堂堂夜月国的太子殿下,特意来给她送生辰礼物? 这排场未免也太大了! 苏碧落瞥了眼店外的马车,目光扫过马车上的各国旗帜,又是问道,“那么这些旗帜,又是何意?” “苏姑娘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不明白么?”夜恬侧身望向店外,漠漠说道,“这都是各国的国君送给苏姑娘的生辰礼物。” 雪姬立刻向喜儿递上卷轴,夜恬徐徐说道,“卷轴上记载了明细,苏姑娘可以清点。” 苏碧落一个眼神投向喜儿,喜儿与她十分默契,立刻明白不敢去接卷轴,“我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怎敢接受各国国君的礼物。心意我就领了,只是这些礼物,我真的不能收,还希望太子殿下送还给诸位国君,并且表达我的谢意。” “苏姑娘,你若是不接受,那可就是抗旨。”夜恬俊颜微沉。 “我是阁邱国的子民,哪来的抗旨一说?”苏碧落应对的游刃有余。 夜恬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本殿亲自前往各国接了礼物,又不远千里给你送礼物,你还真是不给面子。” “我也没有求着太子殿下这么做。”苏碧落一句话撇清,确也是事实。 雪姬感到犯难,她虽与苏碧落相处时日颇短,可是也知道她倔强的脾气,瞧着夜恬不能将礼物送出,她有些焦急,好生说道,“苏小姐,这些都是诸王的一片心意,您还是收下吧。” 苏碧落笑着望向她,却是不再言语。 雪姬瞧见她的笑,当下脸上一红。 夜恬却是莫名,这两个女人在搞什么! “雪姬姑娘,我有些话儿与你单独说说,借一步吧。”苏碧落小声说道,雪姬以眼神寻问夜恬,见他点头,她这才随她走到一处。 苏碧落拉着她来到远些的地方,确保这个距离说话,不会让别人听见。她侧过身,低头问道,“雪姬,你告诉我,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你若是告诉我,那我就收了那些礼物。” 雪姬眼角的余光瞄向了远处的夜恬,冷艳的容颜显出几分困扰,踌躇之间道,“我不知道。” 苏碧落更是确定了,这其中一定是有些原因,所以诸国国君才会给她送礼物,更甚至是让夜恬亲自护送。她也不想为难雪姬,了然说道,“那这样吧,我说个名字,你只需要点头摇头,这样也不算是说,如何?” 雪姬思忖了下,终究是点了头。 “那么,是不是……” 屏风一边,夜恬只瞧见两个女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似是瞧见雪姬点了两下头,而后苏碧落背对着他,也见不着是何情绪。忽然,她转过身子,笔直地朝他走来,雪姬就跟在她后边。 苏碧落的笑容更淡了,“太子殿下,这些礼物我就收下了,谢谢各国国君的厚爱,也谢谢太子殿下这一路亲送!” “那好,既然你收了,本殿也不作逗留,就此告辞!”夜恬手一甩,将扇子折上。 “告辞!”雪姬见他要走,自己也迈开脚步。 苏碧落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竟也觉得十分般配和睦,她走至门边,突然喊住了雪姬,雪姬停步,夜恬却已上马,她走了出去,故意说道,“雪姬,张大哥说,他一直很惦记你,若是有空,你可要去看看他呀。” 雪姬一怔,刚要询问谁是张大哥,夜恬喝道,“上马!” 雪姬反射性的动作,飞身上马。 马鞭一抽,马儿便朝前块跑而去。 夜恬皱起眉宇,想到了自己与那人的赌约。哼,输了就输了,他自然会认输。转过转角之时,他回过头,目光穿越过人群,定在那一抹嫩绿身影,扬起了唇角,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夜恬收回视线,冷声质问,“大张是谁!” “恩?” “说!” “属下不知!” 一队人匆匆而去,锦绣阁外依旧是人山人海。喜儿骄傲到不行了,想想也是,这么多国家的国君给人送礼,除了圣歆王朝的熠帝之外,恐怕也只有她家小姐一人了!她立刻命人将东西全送去苏府,又听见苏碧落喊道,“喜儿,备马车!” “小姐,去哪儿?”喜儿好奇问道。 苏碧落伸手碰触那块玲珑玉,秀眉轻蹙,“无名山庄。” 她要去问问那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 “小姐?我们去无名山庄做什么?” “难道是天耀少爷来了?” “哦,我知道了,各国的国君会送小姐礼物,全是因为天耀少爷的缘故么?” 马车朝着偏郊三十里外而去,喜儿喃喃问道。 苏碧落低头不语,只是瞧着窗外沿路远逝的风景。她去了圣歆王朝的邑城以后,才明白那山庄为何叫无名。 无名府邸,无名山庄,想来也是他故意为之了。 马车行了一路,前方便是无名山庄了。 苏碧落依稀记得那儿是一片荷塘,翠绿鲜艳,一如去年一般,荷花开得漂亮,远远望去,大朵大朵的荷花亭亭玉立,像是害羞的娇艳少女。而那碧绿的荷叶就连在一起,郁郁葱葱,荡漾起碧波涟漪。 喜儿上前应门,惟有小厮开了门,询问上几句,那小厮只道主人不在。喜儿又问何时归来,小厮又道不知。 苏碧落扭头望向那红墙深院,似乎料到会有这样一出,她并没有怎么意外。 喜儿却是不信,只以为又是故意,拉着那小厮吵着闹着要见这一庄之主。小厮被折腾得头疼了,敷衍了几句便将她推开,大门关上之时匆匆说道,“小姐,主人真的不在,小姐还是请回吧。” “我不信!天耀少爷肯定就在里边!小姐!我们该怎么办?不会又是要等吧?”喜儿轻声问道。 苏碧落平静说道,“不等。” 随后,苏碧落问她要了香囊,取下腰间的那块玲珑玉就将玉佩放入香囊中,又是用巾帕层层包好,她弯腰放在了庄门前。苏碧落直起身来,回头上了马车。喜儿大步追上了她,上了车不放心地问道,“小姐,若是被人拾了去,这该怎么办?” “这儿人迹罕至,哪会有人。” “那若是被猫儿狗儿叼了去呢。” 喜儿天真反驳,苏碧落忽觉有些困倦,闭了眼睛就睡了过去。只是不知怎得,竟有些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喝了酸梅汤一般。 回到苏府,二夫人眉开眼笑,乐呵呵地说了许多,大抵都是奉承的话语。今日是苏碧落的生辰,苏如意与她的夫君许志也一起来陪她庆祝。苏如意瞧见诸国国君送来的那几箱子礼物,眼也红了,脸都绿了,暗地里真是没少嫉妒,明着又是向许志唠叨了许多。许志没辙,宽慰了好半晌时间,许诺了一番好话,才将她给劝住了。 晚膳是格外丰盛,一道一道的菜上来。 一家人聚在圆桌上,正要开吃,圣旨又下来了。 众人只得起身来到前院领旨,传旨的公公将圣旨徐徐念来,原来是阁邱国君赏赐了山珍海味。身后那些宫人一字排开,手里端着佳肴美食。苏碧落跪恩接旨,命下人们将这些食物接下。那公公急忙扶起苏碧落,自是不敢得罪,而后便是离去。 “哇!皇上赏赐的东西?应该很好吃吧!我要吃!” “你个贪吃鬼!” 苏勋还是个孩子,拉着喜儿就往膳堂奔去。 二夫人和苏如意等人也一齐折了回去,惟有苏碧落走在最后边,步子很慢,像是在想什么。 众人还在品位皇上赏赐的美食,一口一个夸赞,仿佛是吃到了天上的蟠桃一般,那样珍贵。苏碧落并没有怎么多吃,一小碗面下了肚,也就饱了。她只让众人再多吃些,自己一个人离了席。 “小姐!”喜儿追了出来,见她神情并非那么高兴,心里狐疑不知是否因为那人的关系,她只想让她欢乐些便道,“小姐!不如我们去外边儿逛逛?” “好啊!”苏碧落应道。 两人来到大街上,这才发现一件奇事。 这今日既不是集市又不是庙会,怎么会这么热闹了。小贩摊子琳琅满目,叫喊声络绎不绝。苏碧落来到一处酒家,包下了楼上的小阁,欣赏这热闹的夜市繁景。衬着无边夜色,享受着清风习习,倒也是浪漫惬意。 苏碧落要了一壶酒,慢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喜儿不沾酒,嚷嚷着要去买些甜品,于是就去了。 苏碧落不胜酒力,几杯酒喝下就眼前朦朦胧胧起来。 突然,天空中轰隆一声,一团火光冲向了九宵。苏碧落寻声望去,就见那光球冲撞到最高处时,忽然散落无数的火花,红的,绿的,紫的,美不胜收。竟然放起了烟花,这还不知道是谁放的呢。 苏碧落却是十分高兴,难得生辰之日又人放烟花,她倒是捡了个便宜,只以为是替她放的。她倚靠着阑干,痴痴地望着烟花绽放的夜空,身后却有脚步声渐渐临近,她并没有察觉。 待那人走得更近,近到他的手触上了她的脸庞,她惊愕回头,模糊中瞧见那人的面容。可是手软脚软,头又晕眩,竟是怎么也瞧不清,只是依稀知道这人是谁,她喃喃开口,“你……” 那人并不让她说话,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唇温润的,温柔的,轻轻的,而后霸道的温存着她,她感到醉了,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其他,只是听见那人在她耳边喊,那种呼喊,让她想起了娘亲,“落落,落落。” 苏碧落是被喜儿搀扶回府的,当时她已经醉了。只是她已经没有知觉,据喜儿说她一直在笑。 苏碧落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对着铜镜梳妆,那块玲珑玉竟然又系在了她的脖子上,一圈细细的红绳。 后来,喜儿狐疑问道,“小姐,这块玉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天耀少爷回来了?” 谁又知道呢,那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番外 旷世恶君32 番外 旷世恶君32 喜儿问苏碧落到底喜不喜欢他,苏碧落反问谁,喜儿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呀,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风天耀么。苏碧落则是避而不答,就是不开口。喜儿又提到了容治,絮叨说道,“不知道容治少爷那儿怎么样了。” 正说到曹操,曹操未到,却也带来了曹操的消息。 之前曾经来过的墨衣男子再次到来,这次只身而来,并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送来了一封信笺。 苏碧落命喜儿奉茶,自己接过信笺来瞧,只见信笺里是一封大红请帖。 红帖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北辽国公主的婚事,而驸马正是容治。 苏碧落怔怔地望着这大红喜帖出神,直到喜儿沏了茶送来,她才微笑说道,“有劳你送来,喝杯茶水吧。” 那墨衣男子道,“不必了,在下告辞!” “慢着!”苏碧落喝了一声,那人止步,她将喜帖放在桌案上,幽幽说道,“劳烦告诉你家少爷,我恭喜他与公主大婚,到时候贺礼会送上,至于婚宴我就不去了,实在是不大方便。” “在下知道。”墨衣男子应了一声,转身奔出店去。 喜儿的茶水刚放下,就听见苏碧落方才那番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挤到一处,隐忍着不爆发,可快要控制不住。哐啷一声,她冲到苏碧落面前,不甘地数落,“我原以为容少爷对小姐有情有义,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他要和那公主成婚就去成他的婚,还来告诉小姐作什么!他就是想刺激小姐么?我看八成也是那容老将军想的主意!他那老爹真是……真是过分!” 喜儿其实对容治的印象不错,这么瞧着一出,一时气愤不过便说了起来。说了几句,只觉得不对,又绕到了他老子身上。可是又不好说他人父母的不是,支支吾吾也就仅能道过分那两个字。 苏碧落笑着说道,“喜儿,人各有难处,确实难为,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只不过是成全了自己的海阔天空。好了,你也不要替我不值了。你现在就去准备银两,当时他们送了多少银两过来,我们双倍还了去。再送上最好的锦缎和首饰,就当是贺礼了。” “小姐!”喜儿跺脚,这下真是赔惨了! “去!” 喜儿不甘不愿地扭头,走了几步又是回头,她有些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问道,“小姐!容少爷要成婚了,小姐你真的一点也不生气难过么?” “喜儿,我一会儿就把媒婆请来,给你选一个……”苏碧落的话还未说完,喜儿一个拔腿走了。 苏碧落捧起茶水,喝了一口,望着水中的茶叶,绿绿的嫩芽,一抹春意。 生气?难过? 她真的一点也没有么? 她也不过是个凡人,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无所谓呢。只是接到那喜帖的一刹那,只感觉松了口气,还有一点点怅然。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相知相惜,情投意合,他是她的蓝颜知己,那她就是他的红颜知己。 她生气什么,她难过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了。 “大小姐,外边儿的夫人想亲您给设计一套首饰……”掌柜奔了进来唤道。 苏碧落不再多想,起身前去招呼。 有些事儿,还是不想了吧。 喜儿立刻就备好了贺礼,不等苏碧落请护卫全程押送,就有人自动请命来了。若说是请命,也有些过了,因为那人是皇后娘娘的近身侍卫。红衣侍卫只道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替苏小姐办事。喜儿这些日子面对了太多惊喜,倒也没有那么诧异了。 苏碧落觉得路程遥远,由皇家运送,委实比较安全,她也不推托,只让那侍卫办事去了。 侍卫取了货物出发,喜儿目送队伍,狐疑问道,“小姐!为什么皇后娘娘会知道小姐要办事?而且,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皇后娘娘是高人!”苏碧落拉过她的小手,一句话搪塞她,双双转身入了府。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大张等人远去开山,时不时会有信寄来府中。不过不是给苏碧落的,而是给那些女红女子。 感情这东西真是难以琢磨,说来就来了。 这日天气忽然热了起来,苏碧落来回于店铺与作坊之间,下午的时候就有些受不了了。她穿得多了些,确实繁重,唤了喜儿就要回府洗澡沐浴。刚要出店门,只见店外奔来一人。 那人强扯缰绳,马蹄儿朝前仰起,马儿发出了嘶鸣声。 烈日当空,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倒是惊吓到了街边打盹的小贩。 苏碧落眯起了眼眸,只觉得外边儿的阳光太过刺目。 喜儿站在后边,却是一眼就瞧见了那人。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容少爷?” 容治风尘仆仆的样子,却是丝毫不减英气,身上的锦服也沾染了尘埃,不再那样整洁。他比之前清瘦了许多,那双眼眸深深地凹了下去,下巴处更长出了青青的胡渣,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感觉。 这样的容治,是苏碧落不曾瞧见过的。 容治将马儿拉到一边,顾不上系好缰绳,几个大步沉稳地走到苏碧落面前。他的神情很凝重,还有些激动,低下头望着她僵住的小脸,沉沉唤道,“碧落。” “阿治。”他这么一喊,苏碧落就露出了笑脸。 容治瞧见了她的笑,只觉得这些日子的奔波都没了疲意,一下子精神十足。 容治的突然到来,诧异的不只是喜儿,整个苏府的人都十分诧异。 毕竟之前的事儿闹得苏府沸沸扬扬,下人们虽然不敢说,但是私下里全都知道。这位姓容的公子,家中权贵,先前已经给过苏碧落下马威,让苏碧落难堪。如今他又出现,府中上下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同仇敌忾,因为大小姐的关系,待他也热情不起来。 二夫人冷冷嘲讽,这个时候不对着苏碧落了,对着那容治。她一口一声容公子,话里行间夹棍带棒。喜儿心里舒坦了些,只觉得二夫人总算是做了一件事儿,也知道什么是自家人,什么是外人了。 “二娘,勋儿快下学了,你去接他吧。”苏碧落仅那么一句,二夫人讪笑着走了。 容治一声不吭,整个人沉默得吓人。 苏碧落带着他去了厢房,命喜儿准备了洗梳的水,又替他备了干净的衣服。过了半晌时间,那个潇洒不凡的容家少爷又回来了。苏碧落带着他去膳堂,她亦是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尝这尝那,片字不提他的婚事。 苏碧落咽下最后一口饭,拿着巾帕擦了擦嘴,轻声问道,“阿治,天好热啊,我们去游船吧?” 容治的心思还全在成婚那事上边,一时始料不及,待他回神,他已被她拉起,出了府去。 两人来到郊外湖畔小游,船家撑着船桨,小船儿便在碧绿的湖水里慢慢朝前而去。杨柳垂岸,夕阳西下,渲染出红金色的霞光,天上是一片恢弘,地下是一片静静波涛,相互辉映,洒在两张脸庞上。 小船上煮着清热的菊花茶,两人面对面而坐。 到了最后,反是容治沉不住气了。 这茶水也像是冰锥,让他感到有些难受。 “碧落,你都知道了吧。”容治捏着茶杯开口道。 她“恩”了一声,随即沉默。 容治又道,“那是我父亲与皇上幼时定下的婚事,我这边儿是不作数的。” “原来北辽国的公主和你自小就定了亲,你们的姻缘真久。” “那时我尚未懂事,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知道那些。他们现在要我与公主那丫头成婚,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我和那丫头一起长大,可我只当她是妹妹,怎会是儿女之情。况且,我绝对不会受他们摆布,他们想要怎样便怎样,这不可能!”容治徐徐说道,每一句却都说得斩钉截铁。他默了默,低声说道,“最重要的是,我心里已经有人,容不下第二个。” 容治的双眼,在这个时候格外清澈,黑洞洞的,像是昂贵的黑宝石,能将人吸附。 苏碧落盯着他的双眼瞧了半晌,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甚至可以听见船桨在水下摇摆的声响,湖水被轻轻划开了。 苏碧落没有笑,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就这么安然地瞧着他,语气平平道,“阿治,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最自在最放松最快乐。我一直觉得你是我蓝颜知己,那么我便是你的红颜知己。只是知己,却不是妻子,亦不是丈夫。你是喜欢我,可是你更赏识我,或者说,你更喜欢和我相处的氛围。” 苏碧落这么一番话,懵到了容治。 容治垂眸暗想,细想过往岁月,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其实从小到大,父亲一直告诫他,凡事都要第一都要赢。因为这个世上,众人只会记得胜者,不会记得败者。他所有的生活一直压力重重,没有喘息空间。惟有在她身边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最开心。 “阿治,大丈夫敢作敢当,自己的事儿必要自己解决,一走了之不是方法,迎难而上,逐一击破,这才是明理。你这么聪慧的人,一定明白的。”苏碧落微微弯了双眸,容治瞧在眼中,只觉得她如往昔那般明媚可人,不骄不傲,不悲不喜,就这么在他面前。 这下换成他瞧了她许久,这个女子,难道真不是属于自己的么? “碧落,你不喜欢我么?”容治竟是不信。 突然,空气里传来丝竹之声,琴声格外悠扬,隐约伴随着女子的嬉笑声。 苏碧落探头望去,只见前方驶来一艘大船。这船十分豪华,在这条小湖中显得格外庞大。舱艇高高的,淡绿色的幔帐落了下来,随风飘荡,其中几道人影依稀可辨。而那些女子笑如银铃,琴技高超,只让人觉得动听唯美。 想来是哪个公子在享乐! “小姐,前方的船儿过来了,我们停下避避吧!”船夫在船头喊道。 苏碧落应允,船夫只将船划到岸边暂且搁浅。 那条大船就朝他们徐徐驶来,荡漾起的水花也比之泛滥许多。 待大船即将驶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船忽然停了下来,只将他们所在的小船挤在一边。 舱艇内走出一人,那人一身玄衣,对着小船的人道,“苏小姐,我家少爷有请。” “原来是他!”容治恍然大悟。 苏碧落与容治站到船头,苏碧落瞥向那舱艇,刚要拒绝,则影又道,“容公子也在,我家少爷请苏小姐和容公子船上小聚。” 容治幽幽回道,“好!” 则影便搭了甲板至小船,容治先行上了大船。 苏碧落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见那人。来不及思索更久,容治伸手拉过她,将她拉上了大船。 绿意萌萌的帷幔随风飘动,美人儿的身影曼妙,只见一双鹰眸熠熠。 那人一袭墨衣,嵌着红色金边,胸口微敞,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此时的风天耀,左手边被一个娇媚的女子亲昵搂着,右手边被一个明艳的女子嬉笑抱着,他的周遭还有数个容貌美丽的女子。竟连那些弹奏丝竹之声的女子,也都是清丽无比。他们进得舱艇来,他也不抬头瞧他们,这模样真是挑衅张狂,好一幅活色生香图。 美人儿亲自剥了一粒葡萄,他低头便吃了下去,待他吐了籽,这才不疾不徐地抬起头来。 风天耀的目光扫过容治,与这个曾经的同院书友打了个照面,而后却是没有看向苏碧落,仿佛她根本不存在那般,只是凉薄道,“这么巧都在游湖,不如一起,站着作什么,坐下来罢。” 容治方要说话,苏碧落轻声道,“不用了,多谢风公子美意,我们还是先走了。” 话音落下,苏碧落转身就要离去,风天耀垂眸道,“难道苏姑娘怕我不成?” 她果然停下脚步,“哪里哪里。” “之前小聚,我有事儿耽搁了,不能好好款待你们。今日就当是负荆请罪了。”风天耀淡笑着说道。 容治道,“负荆请罪太过言重,我们留下便是。” 苏碧落本不想留下的,但是容治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说走,不然就显得她太过矫情。只是要让她留在这里和他相处,其实并不是难事。但是要瞧着他这么风花雪月,倒是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居然会觉得不适,这真是奇怪,只告诉自己仅是不喜这样的场面。 则影立刻命女子送来了酒菜瓜果,苏碧落与容治齐排而坐。 “你们几个过去,好好伺候容公子。” 那几个女子便要起身,容治却是拒绝,“我可承受不起这些如花美眷,喝酒可以,作乐就不必了。” 风天耀笑道,“只喝酒,不作乐,那不是太过无趣?” “这身边有了人陪伴,作不作乐已无妨了。”容治不咸不淡一句话回了过去,亦是向他示威一般。 风天耀仍是没有望向苏碧落,拍了拍手道,“舞上一曲!” 曼妙的女子齐齐起身,就在这舱艇里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配着动听的琴声,宛如湖中的水草摇曳。女子穿梭在面前,时不时遮挡了视线,风天耀锐利的目光便投于其中,瞥向某个方向。 容治的位置离他近些,而苏碧落则离容治近,她与他之间隔了一个人。 苏碧落一动不动,欣赏着歌舞,不偏不倚。 风天耀突然间有些怒气,这个女人怎么一眼都不往他这边瞧。他又是在她身上寻找着什么东西,都没有寻到。视线转至她的脖子,试图想要捕捉那一抹红意,偏也是徒劳。 一舞终了,众女纷纷散去。 苏碧落站起身来,只道一句告别的话语,不管他人说些什么便走了。 容治瞧见这般,亦是站起身来,追着她而去。 风天耀一口饮下美酒,俊颜冷然,朝着身边的女子喝道,“滚!” 苏碧落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小船,双颊都有些泛红。容治随后追来,那艘大船便徐徐朝前驶去,与之擦肩而过了。 “碧落,你不喜欢我么?”过了好久,容治又是重复方才的话儿问道。 苏碧落不答,容治只见那艘大船成了小点,他默然问道,“你喜欢风天耀?” 苏碧落忙着茶具,口中呢喃说道,“这茶水凉了,我再煮些吧。咦,天色不早,我们不如还是回去……” 容治瞧着她显现慌乱,心中大惊。难道她已经对他动了情动了心?她一向安静柔顺,遇上什么事儿,都不会太过慌张,但是此刻竟像是魂不守舍,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般。他只觉得有些涩涩的味道,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他人夺了去。 “阿治?” “恩,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容治并没有离开苏府回北辽国,而是在这边先住下了。 隔日午后,皇后娘娘又来召她入宫。苏碧落进得宫去,皇后娘娘便带她去了御书房。御书房是当今皇上阅书休息的地方,苏碧落还是第一次觐见阁邱国君。刚刚临近御书房,便听见里边传来热闹的欢笑声。她不禁猜想,看来太子与公主也在书房之中。 但是苏碧落没有猜到,除了皇上、太子、公主之外,还有另一人。 “皇上万岁!” “起吧!” “别在这里下,我觉得应该在那边下!” “观棋不语真君子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两个闹腾的孩子正是十岁的太子和公主,太子正在和人下棋。皇上则坐在一边旁观,公主站在阁邱帝身边。皇后娘娘径自走向阁邱帝的另一边,阁邱帝望向元后,眼神甚是温柔。 这一幕落入苏碧落眼中,只觉得温暖温馨。 苏碧落站在原地,元后唤了一声,她才走近。这么一走近,她才瞧清了珠帘后与太子对奕的男子。他背对着她,方才被屏风遮了些,现下这么一瞧,她不禁愕然。 “耀王哥哥,你又赢了!” “太子哥哥,你又输了!” “不用你提醒!” “哼!” “哎?碧落姐姐来了,碧落姐姐,不如你与耀王哥哥下一局,瞧瞧谁赢谁输。” 太子和公主少时与苏碧落有些接触,瞧见了她便要拉她下水。 “苏姑娘下一局吧。”阁邱帝道。 苏碧落只觉骑虎难下了,只好慢慢走至他对面坐下。她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就这么安静地与他下棋。 这棋她下得凌乱,只想有个结果。 下到最后,竟是她赢了,黑子胜了白子半目。 “碧落姐姐赢了耀王哥哥!碧落姐姐好厉害!” “不对!是耀王哥哥故意让碧落姐姐的!” “你胡说!输了就是输了!耀王哥哥,你输了是不是?” 两个孩子争了起来,小公主不服气要寻个答案,便是走到风天耀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追问。阁邱帝和元后大惊,元后想要拉开小公主,只因风天耀不喜与人太过接近,所以哪怕是小孩子,他们也是不敢放任的。 可是谁知道,风天耀并没有排斥,也没有甩开那只扯着他袖子的小手,他低头望向小公主,微笑说道,“恩,我输了。” “听见没有!耀王哥哥说他输了!输了就要承认!这才是真男儿!父皇说的!”小公主搬出了阁邱帝,太子哼了一声。 苏碧落却知道,这局棋绝非是她赢了,而是他故意让步。 御书房内下完棋,两个孩子拉着他们去外玩耍,难得放假不用念书,他们极尽顽皮。御花园里钓鱼,只差没将整个荷花池翻了个过来。阁邱帝和元后两人惬意去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一群宫人们担惊受怕惶恐有事,恨不得求这两个小祖宗安安静静。 苏碧落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钓竿,她没有心思钓鱼,鱼钩露出了水面也不知晓。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你这是在钓鱼?” 这个声音…… 苏碧落没有回头,轻声说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风天耀一下轻笑出声,调侃道,“原来你是在钓我,我这不是来了。” 苏碧落微恼,脸庞也有些微微泛红。她哪里是在钓他呢,不过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他却走至她身边,旁边都是可坐的石头,他偏偏和她坐在一块上边。两人肩并肩,头挨着头,这样的相处实在是太过亲密。 苏碧落不由得道,“那边还有石头,你坐过去。” “为何?” “这里太挤。” “我不觉得。” 苏碧落不与他口舌,就要起身让位,他却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去。天气本就炎热,他的手居然那么冰凉,她一回头,对上了他的目光,这才发现他的双眼炽热一片,艰涩说道,“放手!” “你没有钓我,是我自己愿意上钩的。”风天耀双眸炯亮,幽幽说道。 苏碧落的心一跳,她想要抽开手,他却一下用力,将她带入怀里。那熟悉的麝香味扑鼻而来,带着他特有的味道,她被撞得胸口一疼,又是羞又是急,闹了脾气,“风天耀!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快放手!这里是御花园!别人瞧见了多不好!你不要名节,我还要呢!” “我的确不要名节,我只要你。”佳人在怀,他怎会放手,逗趣地说道。 苏碧落这下是挣也挣不开,他一手拥住她,卒不及防问道,“落落,想我了吗?恩?” “没有!”苏碧落咬牙说道。 风天耀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制止着她的乱动,喃喃说道,“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枉我这么想你。” “风天耀!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你。” “你给我坐好!我有话问你!” “你现在就问吧,我这样也可以回答。” “你……” 风天耀眯起眼眸,呼吸着她的发香,她真切的在他怀里,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真的是那么深。这几个月以来,他不去看她不去瞧她,只怕一见到她就会忍不住。这个丫头,竟让他着了魔一样。 苏碧落心中的确有许多疑问,她耐着性子,尽量不去理会他压在身上的重量,开口问道,“大张等人,是你事先安排的?” “不是。” “你说谎!” “我对你可不说谎!” “那好,我再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你在暗中帮我!” “大张等人之后开始。” “师师姑娘肯答应穿我的衣裳,也是你的原因?” “恩。” 苏碧落一闷,师师姑娘是阁邱国的名怜,琴技无双,容貌也是无双,她本是书香世家的女儿,可惜家中不幸,无奈卖身做了怜人。她只卖艺不卖身,不少贵人公子为之倾心。起初姑娘们并不乐意穿她家的衣裳,后来师师姑娘带了头,诸位姑娘们逐渐效仿,苏家的锦缎才在青绾里传开了名声。 “那皇后娘娘?开山一事?生辰礼物……” 不等苏碧落说完,风天耀从容应道,“全是我。” 苏碧落不曾想到他会这么坦白,这下子反倒是她自己懵了。惶惶之中,他在她耳边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她确实很想问他,只是那快要面对的东西让她有些害怕,让她惶恐,“你……你先放开我!我有些热!” “那我坐好了,你可不许逃!说话要算话!”他乖巧回道,却有些撒娇味道。 苏碧落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风天耀果然将手松开,他瞧着她微笑,她只觉心湖一动。 “耀王哥哥,碧落姐姐,你们刚才抱在一起作什么?”小公主大声喊道。 苏碧落一下羞红了脸,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想要离开。她的动作格外灵敏迅猛,猛地起身飞奔而去。 风天耀也不急着追,冲着她喊,“落落,你跑什么。” 苏碧落头也不回,往前狂冲。 风天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这丫头也会落荒而逃呢。 苏碧落立刻拜别了阁邱帝和元后出宫,心神还未定下,怀里像是揣了只小鹿,咚咚乱撞。 他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风天耀,他到底想怎样! 苏碧落尚未平息这份悸动,家中又传来噩耗。 原本是等着苏勋下学回来一起用膳,可是等来等去,却也等不着他。二夫人有些急了,于是亲自前往书院。跑了一趟回来,只以为苏勋也回来了,但是却不见他的人影。二夫人神色不对,十分仓皇,一路跌跌撞撞,找到了书房,“碧落!勋儿不见了!” 书房中,苏碧落正和容治在谈天。 用膳的时辰早已经过了,天色也有些黑了,他们便先行用了膳,也不等人到齐了。二夫人这一回府,就抓着福伯询问可有见过小少爷,福伯只道没见着回来,二夫人当下急了。书院里的院师说了,苏勋早已下学归去。可是她这一个来回,也没撞上苏勋,回到家也不见他,立刻认定他是不见了。二夫人哭哭咧咧地奔进书房,将事情原委诉说。 苏碧落神色一凝,立刻吩咐下人们出府去寻。 这下子惊动了整个苏府,只为了寻找小少爷苏勋的下落。 夜色渐渐深了,下人们纷纷回来禀告,亦是没有半点音训。苏碧落只让他们继续去找,一定找到。二夫人焦急万分,早已经哭过一回了。苏如意得了消息,立刻随夫君赶来,一面安慰二夫人,一面数落苏碧落,“我就说要有书童陪伴,你偏偏让他一个人,现在倒好,人也不见了!” 容治沉声道,“莫要焦急,人一定会寻到!” “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是你的弟弟!你自然不紧张!”苏如意恨恨道。 苏碧落再是淡定的人,也不免忐忑起来。苏勋是爹爹唯一的儿子,更是她的弟弟,若是出了事,那她怎么交待。 容治瞧出了苏碧落的不安,他冷冷地瞪着苏如意,苏如意被他发狠的眼神所吓,支吾了几声,不再多言。 夜深的时候,终于传来了消息。 有人悄悄来到苏府,在大门上扎了飞刀,飞刀下有一封书信,写着“苏大小姐亲启”的字样。 这无疑是一封敲诈勒索的书信,信中写着让苏碧落立即前往琅琊山北岭,天明三更之前,她若是不到,那么苏勋的命就没了!切记不准报官! 这封书信是苏碧落亲自拆开瞧的,她微眯起眼眸,久久不曾说话。二夫人急了,问这信中写了什么。苏如意索性去抢,却被苏碧落躲过了,她只将信折好,放入胸口妥善保管,淡淡说道,“原来是我的一个朋友遇见了勋儿,于是就带他去玩了!你们别急,我现在就去将勋儿带回来!” 二夫人见她神色自然,不像是开玩笑,连问了三声,再次求了答案,这才定下心来。 “哼!你那是什么朋友!吓了我们一跳!娘!我扶你回房歇息!勋儿明日就回来了!”苏如意批了几句,搀扶着惊吓过度的二夫人而去。 待人走后,容治不疾不徐道,“我陪你去。” “小姐,我也跟着你去。”喜儿同样道。 苏碧落知道这事情确实是瞒不过容治,她不放心喜儿,便找了个理由将喜儿留下了。而后立刻找了一辆马车,容治驾车,苏碧落就坐在车内,将事情娓娓道来,马车也没停着朝琅琊山北岭狂奔。 两人一路分析局势,只觉得贼人绝对埋伏已久,不然的话,对方不会那么清楚苏勋回家的线路。而且他们可能就盯着苏府,瞧他们到底有没有报官。而且奇怪的是,那封信中竟然没有提及任何财物,显然不是谋财!那么不是谋财,却还要她本人亲自前去,看来主谋一定是冲着她去的! 苏碧落自知连累了苏勋,心中更是内疚自责。 容治却是放心不下,那人的目标是苏碧落! 一夜赶路,两人匆忙焦急之中终于赶到了琅琊山的北岭。这边杂草丛生,有一处悬崖,寻常时候除了上山采药的大夫,绝不会有人出入。马车刚到山底,再也上不去了,只见路边的石柱上用石头压着一块红布。 天色刚明,隐约可见,容治前去取了红布。 苏碧落接过一瞧,那是苏勋所穿衣服的布料,对方让她上山顶悬崖!而且让她一个人上山! “不行!太危险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阿治!我弟弟的命在他们手上!” “碧落!” 苏碧落决心已定,下了马车,朝他微微一笑,只让他别担心自己。转过身去,神色却在刹那郑重起来,一反常态。她朝着山顶急步而去,每一步都走得飞快,只怕会来不及。 山顶愈来愈近,苏碧落反倒没那么紧迫了。 等到攀上悬崖顶端,她只瞧见苏勋双手双脚被捆绑成一团,他就这样躺在悬崖边,嘴被堵上了,无法开口。苏勋瞧见来人,惊恐之意未散,又是惊喜地摇头点头,亦是慌乱不堪。 “勋儿!你别怕!姐姐来救你!”苏碧落来不及去寻那贼人,瞧见苏勋这样狼狈的模样,已经心疼不已。她大步上前,朝着苏勋奔去。 番外 旷世恶君33 番外 旷世恶君33 苏勋使劲摇头,似乎是让她别过来。 “碧落!快站住!”容治的呼喊声从后边响起,可是苏碧落已经踏上悬崖,哪里还来得及。 “碧落——”容治大声疾呼,他拔腿追去,身边却有另一道黑影如风一般迅疾闪过。 “啊!”苏碧落只觉得脚下的悬崖快要倒塌,松垮得不行。她拼尽了全力去将苏勋拉起,使劲地往没塌陷的那块地推。 慌乱中瞧见了来人,她嘶声力竭喊道,“风天耀!救我弟弟先!” 风天耀长臂一伸,怕自己的力量踩踏了悬崖,不敢上前,将苏勋抱起回身奔至平安的地方,回头望去,只见苏碧落坠了下去,他第一次惊惧,“落落!” “你护他安全!”风天耀瞥见容治奔近,大喝一声,只将苏勋抛出。他奋不顾身,在悬崖倒塌之时快步奔向苏碧落。他每一脚踩下去,石块就随落下去。苏碧落已经飞出悬崖,纤瘦的身影在空中坠下,像是一只翩然的蝴蝶,受到了雨水的洗礼,那样渺小苍白。 “风天耀!碧落!”容治一把抱住苏勋,神色大变,瞬间的思量,他只得带着苏勋逃离这片危险之地。 等到容治离了远处,待他回头,只见风天耀纵身而出,颀长的身姿闪过一道痕迹,他竟然就这样追着苏碧落跌入悬崖。 这个时候,则影抓住了埋伏隐藏在山林中的贼人,听见悬崖的轰塌声,他惟恐出事,匆匆将那几个贼人捆于树身,急步奔向山顶。当则影赶到的时候,只见悬崖崩裂,风天耀一跃而下,而容治抱着苏勋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孤单只影。 “少爷!”则影大惊,再也无法平静。 苏勋被松了口,一下大哭出声,又是害怕又是恐惧,“姐姐!姐姐坠下悬崖了!容大哥!你救救姐姐!容大哥!” 容治放开苏勋,慢慢的挪动步子走近一些,尘土弥漫,空气里浑浊一片,他低头望向崖底,黑鸦鸦一片,覆着茂密的树丛,根本就瞧不见底。只是这万丈悬崖,若是跌下去,就算是大难不死,恐怕也只剩一口气,凶多吉少了。 苏碧落和风天耀双双坠崖,此事惊动了阁邱国君。 阁邱帝立刻派了侍卫前来搜查两人的下落。 至于这出绑架事件的幕后黑手,也被逮住。原来是城中一名商人,因为嫉妒苏碧落抢了生意,就想出了这么一计,暗中观察许久,捉了苏勋要挟苏碧落。到时候苏碧落死了,那么苏家无人打点,也迟早会败。商人一时起了贼心,于是雇凶密谋行了次事,最终还是被揭露了。 一连搜索了几日,却多没有结果。 悬崖陡峭,下得崖底十分困难,侍卫们苦苦寻找,可也没有线索。 容治亦是亲自加入寻找队伍,但是也无果。 眼看着机会越来越渺茫,喜儿终于忍不住伤心,哭得眼睛红肿,哽咽说道,“小姐!小姐你一定不会有事!小姐!” 则影见她哭得快昏死过去,有些受不了,沉声喝道,“哭什么!” “我哭关你什么事!不要你管!” “少爷和苏小姐不会有事!你有这些力气哭,不如替你家小姐将店铺打理好!她一番心血经营至此,你难道想让人败了不成!”则影一番话激怒了喜儿,喜儿擦干眼泪,不再逗留于琅琊山,终于回了阁邱城。 这边,众人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的念头。 只是一天天下来,原本信心高涨此刻已经消逝。 众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心中莫不是断定他们已经葬身荒野了。 深谷树丛,这里不见天日,抬头望去,几乎看不见天空。森然然的悬崖底,沼泽密布,空气里有丛林特有的腥味,夹杂着青草味和猛禽味。一处覆着苔藓的地域,有人躺在岩洞里一动不动,没有火光,黑幽幽得瞧不大清楚,不知从哪里流出的溪水,映出一丝光明,照亮了那人的容颜。 英俊的侧脸,鼻梁挺直,他的呼吸很微弱。 岩洞外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那人的步伐不是很稳,似乎是一只脚受了伤,所以拖在地上,发出拖沓的声响。 昏暗中勾勒出来人的身影,纤瘦身影,是个女子。 长发凌乱地披散,微弱的光线中可以瞧见她仓皇迷茫的小脸,一双眼睛黑而亮,很漂亮,可也很不安。她捧着几个果子奔向倒在地上的男子身边,伸手扶起他,一声一声呼喊他,“风天耀!你怎么样?天耀!我找到了一些果子,你醒过来,你尝尝看好不好?” 苏碧落快要崩溃了,那天她不幸摔落悬崖,全凭风天耀以身护住。她倒是平安无事,只是伤到了小腿,走路的时候不大方便。顾不上有没有自己的腿,她更是着急风天耀。当她醒来以后,风天耀就昏迷不醒,她还以为他死了,可是他还有呼吸。 苏碧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取一些水给他喝。想起以前他身上有灵丹妙药,她摸索了下,果然找到了许多,也不知道哪个可以服用,就全部喂给他。她守在他身边,跟他说话,希望他能够醒来。 但是已经过了四天了,他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苏碧落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身边是不知生死的风天耀,一下觉得孤立无援,她只能拉着他的手,怕他就这样一睡不起。 “风天耀!你醒来好不好?你不要不理我!风天耀!”苏碧落紧握住他的大手,将他的大手贴向自己的脸庞,眼眶酸涩,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你不要死!风天耀!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 苏碧落喃喃呼喊,泪水积聚落下,滴落在风天耀的脸上,一滴又一滴,越来越多。 她哭得伤心,并没有发现他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 苏碧落哽咽到不能自己,情绪已经失控。突然,那只大手微微一动,他的手指触向了她的脸颊。 这一刹那,她惶恐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朦胧的光芒中,苏碧落瞧见他半眯着眼睛,竟让她觉得心跳停止,而后狂野得跳动起来。她一时忘记说话,他却慢慢地开口,温柔取笑,“哭什么,傻丫头,你让我不死,我怎敢死。” 风天耀就这么幽幽开口,他的声音很低沉,似是受了内伤尚未恢复的缘故,所以很虚弱。他的俊颜,也显得苍白,不似以往那样精神熠熠,可是神情却十分愉悦,像是得了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那样舒爽。 周遭昏暗,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苏碧落早已经泪眼婆娑,根本就瞧不清了。但是此刻,她只觉眼前似有万丈光芒亮了起来,他的脸庞也变得格外鲜明,就像是这个世界全都没有了,可他还在,而他就是生命中的唯一。 “你胡说八道!你就爱耍贫嘴!你总是欺负我!你以强欺弱!你霸道!你蛮横不讲理!你不可理喻!你最讨人厌!” 不可理喻?那不是说女人的词儿么? 风天耀心中好笑地暗想,可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她,心中柔意满满,只是一个劲地承认,“是是是!全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惹你讨厌!” “你还装睡!你明明就醒了!为什么还装睡!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我一直等你,我怕你醒不过来!你让我多担心知道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苏碧落哭得哽咽,最后那一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落落,我向你认错!我错了,好么?”风天耀瞧见她这般梨花带泪的模样,当下心疼到不行。想要替她擦眼泪,可偏偏还没有力气。其实此刻她这样惶恐又惊喜的样子,让他感到暖暖的,很是高兴。 他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她关心着他,也喜欢着他?舍不得他死了? “你还小心眼!”她抬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愤愤一句。 “我哪里小心眼了?”他似是狐疑,却是调侃。 “你就是小心眼!” “那你跟我说说!” 这样的相处,风天耀是喜欢的,她从来不曾对他说这么多话。从前不是争锋相对,就是张扬跋扈,他曾经想过这样轻松地说话,现在真的实现,真是格外珍惜,恨不得能久一些再久一些。胸口还在闷疼,但是这一切便觉得都是值得的。 她安然无恙,平安无事,这已是最好。 “当年我不过是一时年少无知,贪玩拿了你的玉佩,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离开了皇家书院那么多年,你走都走了,你还回来找我作什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么?你就这么记仇么?我向你道歉还不成么?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一条命!所以这辈子要和你纠缠不清!”苏碧落惶惶说道,小手却还一直抓着他的大手。 风天耀笑了,“我觉着你这话说反了。” 苏碧落楞了一下,意识停顿,一时没有听明白。泪水是止住了,她还抽抽噎噎,他的力气恢复了些,终于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用力地握紧,像是要抓牢,一辈子也不再放开,“上辈子,我才一定是欠了你一条命!所以这辈子来还债!” “不如,你就让我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任你差遣任你使唤任你打骂,这样成不成?”风天耀幽幽说道,那眼神却是坚决。 “别开玩笑了。”苏碧落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格外快,脸颊有些发烫。她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还被他握着,下意识地抽回。 风天耀用了些力,盯着她的双眼说道,“不是开玩笑。” 苏碧落一愣,他又是重复问道,“如果不是开玩笑呢?” “什么!”她支吾了下,他以温柔的声音说道,“那么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一辈子么?” 苏碧落几乎要被他的温柔所臣服,心尖颤栗起来,万般心思涌上心头,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她猛然回神,脸上已经烧得跟火似的,索性这儿很黑,不禁庆幸他不会瞧见自己的窘迫模样,她嘟哝一句“你莫再要乱说”,立刻抽回了手,转移话题,“你身体怎样了?能不能起来?我们得离开这儿!” 风天耀亦是没有追问,但是显然心情很是不错。他让她去取了些水来,只称自己双手无力,就让她替他洗脸。她身上带了巾帕,沾湿了溪水就替他擦了。两人吃了几个果子果腹,肚子虽然还是饿,可是精神却好了许多。 苏碧落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不再像方才那般了。 风天耀身上所带的药丸都是增补内力的丹丸,方才她不知情就给他服了许多,起初是补得太过,让他昏睡不起,现在已在身体内融会,只觉浑身都是劲。可他却偏还装出难过不济的样子,抓了几条细蛇,又擒了几只地鼠,用石头打击取了火烤食物。 苏碧落最怕蛇鼠的东西,她是死也不肯吃。 “你试试!蛇肉味道很好!”风天耀劝说了半天,又是冠冕堂皇地声称若是想要逃出这里必须要体力,这才让苏碧落勉强应允。 苏碧落瞧着蛇肉,可怎么也咬不下去。 风天耀想到些什么,摸了摸腰间,果然摸到了东西。他取出小竹筒,细白的盐就撒在了烤熟的蛇肉上,“好了,吃吧。” 苏碧落见他吃得这么津津有味,当下心一横,眼睛一闭就把蛇肉咬了一口。 但是蛇肉入了嘴,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难受,肉质细腻鲜美。加了那些细盐,更是祛了腥,这些天担惊受怕饥肠辘辘,到了此时只觉得美味无比。 “好吃么?” “恩。”苏碧落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风天耀笑了,“多吃些。” 到了夜里,这不见天日的崖底十分阴寒。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月光本就是微弱的,无法穿过层层茂密树丛照下。索性岩洞里有生起的篝火,既可以取暖,还可以照明。两人栖近篝火堆小眠,苏碧落尚未深睡,一睁开眼睛就瞧见他用双手不住地磨蹭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很冷的样子。 “风天耀?”苏碧落开口问道。 “恩?” “你很冷么?” “不冷。”风天耀坚决回道,可是声音却在发颤。 苏碧落放心不下,谁让他护着自己坠下了山崖。她立刻起来奔到他身边,小手朝他额头一探,这才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好烫!你发烧了!” “没事!” “你身上有带药么?” “没有!”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不舒服?”苏碧落担忧问道,只怕他摔下来没死,若是被烧死了,那可真是罪过。 “我就是有点冷。”风天耀闭上了眼睛,敛去眼底的笑意。 苏碧落只以为是发烧的人畏寒,她没有半点怀疑,“那该怎么办?” “你让我抱抱吧,抱着我就不冷了。”风天耀沉声说道。 苏碧落一怔,这抱在一起成何体统。可是他现在病成这样,还是自己害的,她实在是不能放任他不管。况且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那些礼节了。苏碧落立刻在他身边躺下,怯怯地伸出手,而后环住了他,“这样还冷么?” “冷!” 她再抱紧了一些,“还冷么?” “还有点冷!” 她又抱紧一些,“现在呢?” 风天耀感到异常快活,更是兴奋。他闷闷地“恩”了一声,忽然转身,就将她抱了个满怀。她的身体本就僵硬,现在是直接变成化石了。他的大手抚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在她耳边喃喃说道,“我抱着你就不冷了,睡吧。” 说也奇怪,他那两个字“睡吧”竟然像是有催眠的作用一般,苏碧落缓缓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很沉很沉,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其实在他昏迷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没有睡过,现在仿佛有了依靠,让她安了心。 两人就这样在崖底生存,白天寻找出路,晚上就回岩洞歇息。 只是风天耀的高烧,一直没有退。 苏碧落是越来越着急,只怕他这么烧下去,不死也成了傻子,脑子都烧坏。风天耀不声不响,时不时抱抱她搂搂她,她也不反对,他愈发得意,心想着哪怕是真得发烧,也是一件美事。其实他的体温之所以会那么高,不过是因为丹药在身体里起了作用罢了。 一日夜里,风天耀抱着她问道,“落落,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会难过么?” “不许胡说。”苏碧落喝道。 现在这个时候,苏碧落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死字。 他笑道,“我是说如果,你就告诉我罢,我都烧成这样了。” 苏碧落怔怔地望着他出神,看了他半晌才道,“会。” 风天耀心中大喜,像是吃了蜜一样。他忍得辛苦,深深叹息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遗憾。” “什么?” “我还没娶妻。” “……” 苏碧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未娶妻,她也还未嫁呢! “我爹和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若是葬身此处,真是不孝!娘亲素来很喜欢你,我知道她一心想我娶你!如今我们也不知道是否能活着出去,你能不能允我,做我几日的妻子,让我了却这个最后的心愿?”风天耀的声音愈发低沉,说到最后竟然咳了起来,神色虚弱委靡。 苏碧落咬牙道,“这个不行!” 做他几日的妻子?这怎么行呢?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做法? “为什么不行?”风天耀追问道。 苏碧落有些烦乱,思忖着说道,“夫妻不是儿戏!不能随便!” “我们都不知是否能见到明日的太阳,还需管什么儿戏不儿戏?”风天耀再次叹息,失落呢喃,“我知道你是嫌弃我一个将死之人!所以就算是作假,你也不愿意嫁给我!我真的那么糟么?我……咳咳咳!”他说着,又是狂咳不止。 “你不要再说话啦!”苏碧落急吼。 “那你答不答应?” “我……”苏碧落实在是为难,支吾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忽然幽幽说道,“虽说是作假,可是你也不喜欢我,娶我做你的妻子,这实在是……” “谁说我不喜欢你?”风天耀立刻反问,男声洪亮。 “呃?” 风天耀意识到自己反常了,立刻又压低了声音,“别听那人乱说,我的心里只有!我……”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索性跳了过去,“你到底是答不答应!” 苏碧落只听得那句“我的心里只有你”,胸口渐渐暖了起来,一阵异样的情素在流淌。她瞧见他正望着她,透过他的黑色双眸,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像是在催促她快些回答,作着无声的鼓励,诱惑着她应允。 最终,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风天耀一下大喜,紧紧抱住了她,“落落,我的落落,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我只疼你一个。” 这个夜晚,风天耀似乎是将一生的甜言蜜语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还勾勒他们今后的蓝图。 苏碧落只以为他烧糊涂了,也就任他胡说。可是听着听着,竟也觉得甜滋滋的。 苏碧落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她一定是中了毒,所以愿意沉醉不醒。 这是梦吧,一个美梦,一个她愿意永远不醒的美梦。 苏碧落真希望那是一个梦。 只是这个梦醒来得太快。 清早尚在熟睡中的两人终于被某物给惊醒了,毛茸茸的触感,还有喷出的气息,都在告诉他们那不是人类。风天耀还闭着眼睛,拥着苏碧落而睡。苏碧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一头雪白的狼冲着自己,漆黑的眼珠发着红光,虽是不狰狞,可也会让人毛骨悚然。 “啊——”苏碧落大叫出声。 她这么一叫,自然也把风天耀给弄醒了。 风天耀半躺起身,大手仍是没松开苏碧落。他半眯着眼睛,瞧向那“闯入者”,不疾不徐道,“兔子,你来了。” “嗷!”雪狼兴奋地吼了一声,尾巴甩了起来。 “你是来接我们上去的?” “嗷!” “哎,那就上去吧!”风天耀暗暗郁闷,却是不舍。他已经猜到一定是他的双亲来了,所以雪狼才会出现。只是在这里虽然不见天日,没有自由,可是这样和她相处,又能佳人在怀,倒也是乐事一件。不知道回到了上边,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待遇。 苏碧落瞧着这一人一狼,已经是一愣一愣了。 她硬是想不通,这条狼怎么像狗一样了呢。 风天耀自然是让她先骑上雪狼,苏碧落本是不肯,再怎么说他也是病人。可是风天耀只那么一吻过去,苏碧落就被晕了。直到雪狼蹿上悬崖顶,她也一直晕呼呼的,没有回神。忽而听见一声狂喜的呼喊,她才被拉了回来。 雪狼蹿到了安全的地方,苏碧落眨眼一瞧,只见众人都在眼前了。 那一对携手相依的俊男靓女,正是风战修和明珠。他们旁边是则影。另一边是容治,还有阁邱国国君,以及一干侍卫。喜儿直接哭着冲了上来,一下抱住了苏碧落,哽咽说道,“小姐!我就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就知道!太好了!” “喜儿!”苏碧落这才意识到她平安脱险了,激动地回抱住她,又是问道,“勋儿呢?” “小少爷没事,他在家中等你呢!” “那就好!那就好!”苏碧落点了点头,从鬼门关走了一回的她,只觉得人生开阔了许多,心境也不一样了。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朝战王夫妇、阁邱国国君点头微笑,表示感激之情。随后她望向了容治,见他亦是平安,她总算是塌实了。 容治方要开口,一旁的则影唤道,“少爷上来了!” 苏碧落急急扭头望去,风天耀骑于雪狼身上,宛如驾着神兽的天人,一下子蹿起几米高,而后落在地上。黑发飞舞而起,自有一股特殊魅力,他虽是衣衫褴褛,可还是让人惊叹。风天耀不再有笑容,恢复了一贯的冷傲不羁。 “天耀!你没事吧?”明珠奔到他身边,仔仔细细瞧他。 风天耀不好在此时说自己没事,只好咳了几声,“娘,我没事!” “夫人!天耀发烧了,需要好好休养!”明珠开口说道。 明珠听见她这么说,神色甚是心疼,她朝明珠叮咛了几句,不再让风天耀多言,便自顾自扶着他下山。风天耀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哑巴吃黄连了。他只好随明珠下山,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不由得多瞧了苏碧落几眼。 “小姐!咱们也回府吧!”喜儿喊道,苏碧落应了一声。 “战王请!”阁邱帝则是奉承着风战修,只怕惹怒了这尊活佛。 一行人就这样下了山,事情至此总算是有惊无险。 苏碧落回到苏府,众人开心不已。一向瞧苏碧落不顺眼的二夫人也嘘寒问暖,只道是平安就好。苏如意见她无事,也就回了自己的府去。最高兴的莫过是苏勋了,瞧见了苏碧落,立刻就大哭起来,又是惹来众人一阵取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番外完) 番外 旷世恶君34 番外 旷世恶君34 苏碧落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整个人清爽许多。她吃喝了点粥,就躺在床塌上歇息,动也不想动。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总有个人的影子在面前晃来晃去,挥散不去。 喜儿怕她无聊,就陪着她说话。 她已经知道风天耀暗中所做的事情,不由得感动,替他说起了好话。 “小姐!原来天耀少爷一直在惦记你!他替你做了这么多事,其实也是喜欢你!若不是他,皇后娘娘也不会眷顾锦绣阁了!其实想想,天耀少爷真是挺好的,长的俊不说,而且又厉害!况且,天耀少爷的爹爹和娘亲,也很关心小姐呢!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男子,小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苏碧落闷头不语,喜儿追文,“这次小姐不幸遇难,天耀少爷为了你,可是连命都不要了!一个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男子,小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苏碧落依旧闷头不语,喜儿急了,“哎呀!我的小姐呦,你倒是说句话呀!” “恩?”苏碧落总算是有了反应,喜儿抓着她的手问道,“小姐,你告诉我吧,你到底喜不喜欢天耀少爷?” 这几个字一直在苏碧落的脑海里乱蹿,可她彷徨犹豫。偏偏心中某根弦被拨动,隐隐得渴望着什么。 情和爱,她不曾抗拒也不曾排斥。 只是对象若是成了他,她就感到不安了。 他那么高高在上,圣歆王朝的耀王,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主儿,她喜欢上这样一个人,那不是很累的事么。 “喜儿,我乏了,我睡了。”苏碧落蒙头睡去,真希望自己不喜欢他呢。 苏碧落并没有在第二天去探望风天耀,她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又或者其实她是在害怕。那未知的情愫已经萌发,像是初生的嫩芽。她只怕这一场无际而终,索性不敢向前,恨不得时光倒流至儿时。一切若是不曾发生,那该是多好。可是,可是她又是不舍得,如果生命里真是没了他,也是很无趣的呢。 苏碧落也没有立刻去店铺打点生意,只交给喜儿和福伯。 喜儿见她神色不是很好,只当她是累了,受到了惊吓,安抚她一切都交给自己,让她安心休息,便和福伯出了府。 苏碧落窝在书房里,朦朦胧胧又拿出了那幅画。 那浪漫的梅花,一朵一朵,舞剑的墨色身影,潇洒俊逸。 倾国,倾国。 苏碧落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四个字,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熠帝题字的意思。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倾国之人。 又是忽然之间,苏碧落回忆起那日欣赏这幅画是的异样感觉。那种酸酸的,涩涩的,带着点期盼慌张,还有一丝甘甜,这不正是思念么。瞧着画中的墨色身影,她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竟是不敢置信。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竟这样住进了她的心里。 苏碧落瞧得太过专注,又是太过失神,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书房来。 直到面前压下一道高大黑影,她愣愣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眼眸。 容治俊俏的容颜一如往昔那般,他正是低下头注视着苏碧落,紧锁住她的双眼,想要窥探她的内心,知道些什么。他丰润的唇瓣微抿,似是探到了不符自己心意的东西。而她木讷讷的,脸颊绯红,像是喝了酒。他的目光瞥过几案上的画卷,方才知道不是因为喝酒,而是因为人呐。 “我要回北辽国了,来向你辞行。”容治幽幽说道。 苏碧落眼眸一睁,轻声说道,“回去吧,大丈夫是该去面对。” 你不留我么? 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容治将她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只怕错过任何一个神情,他和她一起成长至斯,算得上是半个青梅竹马,他知她,她亦是知他,惺惺相惜。他曾经以为,他一定会娶她做妻子,而她也会点头答应,想要找到一个如此情投意合的人实在是太难了。可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些。感情这东西,不是相知就可以。 “碧落,你说的话儿,我认同。”容治沉声开口,苏碧落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似是在回想哪一句话。垂眸抬眸之间,她已经记起,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是呢,他们这样的相处已然是最好。 为什么要去打破。 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们这样呢。 容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小动作甚是疼爱亲昵,苏碧落没有拒绝,任他揉乱她的头发,“好了,我要走了,有些事儿,你也须得自己解决。那个人不是发烧了么,你真不去看看他?” 容治叮咛了几句,终究是转身而去。 其实,容治心里还有句话没有问。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询问的欲望了。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问与不问,不过只是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容治飞身上马,瞥了眼苏府,扬长而去。 他扬起嘴角,又成了那威风凛凛的容公子。 风天耀,来日再见了。 容治走后,苏碧落心中更是忐忑了。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有,苏碧落站起很来,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又过了几日,苏碧落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握着玉佩想到了一个见他的理由,立刻备了马车进宫。 阁邱帝和元后为了招待战王夫妇,特意让他们留在宫中安寝,这样一来也方便照顾风天耀的伤势。马车刚到皇宫外,便有侍卫接应,只见是苏碧落,侍卫立刻放行,而后由着宫人带路前往他们所住的寝宫而去。 苏碧落当下有些紧张,这下要见到他,她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宫人带着她走入寝殿前院,风战修正在院中品茗。 “王爷!”苏碧落上前问候,风战修沉声说道,“轻一点,不用通传,他就在里边。” 苏碧落点点头,径自走进后院,而那宫人便识趣止步。 苏碧落顺着回廊来到别院,远远得就听见女人隐约的声音,她认得这个声音,是王爷夫人!她加快了步伐,只觉得心中欢喜,快要见到他了。当她走到门前,伸手正要推门的时候,只听得里边传来王爷夫人一声呵斥。 “你还不快点起来!” “我发烧了!” “你哪里是发烧了!不过是丹药服得太多,体热罢了!碧落那丫头几天都没来看你,你还不快点去瞧瞧她!” “为什么我要去瞧她,她不来瞧我?” “她是女儿家,女儿家要矜持!” “不去!我就等着她自己来找我!” “你就有这个把握了?她身边可是有位容公子呢!” “他早就走了!” “你消息还挺快!” “容公子虽然走了,指不定还有哪个李公子张公子王公子呢!没准儿明日就嫁人了!”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除了我,她谁也不能嫁!”风天耀霸道自负的话语传来,门外的苏碧落听得心里一阵寒凉。 这人现在说得什么? 除了他,她谁也不能嫁? 他把她当什么了? 苏碧落心中有气,本是担心他,没想到听到了这般谈话。她猛地推开了门,冲着里边的人喝道,“风天耀!我苏碧落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 风天耀原本还躺在床塌上,这下瞧见突然冲进来的人儿,他一下愣住。只见她红了眼眶,气到不行,只怕是胸口憋得慌了。他当下后悔方才的话说得太过太满,现在想要收也是难了,她怕是不会再相信,急急唤道,“落落……” “这个还给你!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苏碧落也顾不上了,只将手中的玉佩抛出,转身就跑。 风天耀瞬间从床塌上跃起,追着她而去。 “玉啊!”明珠急呼一声,眼明手快将玉佩在半空中接住。瞧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身影,摇头叹息,“看来这好事难咯!” 明珠握着玉佩,悠闲地坐下喝了口水,冲着无人的屋子唤道,“你还不出来!” 一道高大身影闪现,正是风战修。 风战修走到她身边坐下,明珠蹙眉道,“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也让你儿子省省心么?” “他若是拿不下,只是他没本事。”风战修讥讽说道,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并将那块玉佩也握在掌中。 明珠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眼底满是笑意,温柔一片。她亦是不再多说什么,将头靠向他的肩头。 罢了,罢了。 若是他的,那就跑不了。 不是他的,强求不来。 “落落!”风天耀的呼喊声从后边响起,越来越近。 苏碧落头也不回,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里,恨不得自己是只鸟儿,展翅就能高飞。她又往前跑了一步,身后那人终于耐不住使了轻功,引得体内原本就乱蹿的内力勃发,他忍着疼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入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不再放开,“落落,别跑了,你去哪儿。” “你放开!你放开我!” “不放!不放!不放!”他连说三遍,坚决到不行。 苏碧落真是恨到不行,她怎么会对这个男子动了心呢,他一次又一次欺她骗她,像是在看她的好戏一般。她忍着酸意,只觉得自己满腔情意都成了笑话,咬牙说道,“风天耀!你放开我!” “落落,你别生气,我向你认错好不好?” “你哪里有错?你堂堂耀王,哪里有错了?”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错了成么?我虽是骗你,可也只是喜欢你!我是太喜欢你了!” 此刻的这些柔情蜜语,苏碧落全都听不进去了,“你放开我!别让我讨厌你!” 风天耀虽是不甘,可还是松开手,只怕真惹怒了她,那真是得不偿失,“好好好,那我放开你!” “风天耀!我从前只以为你是一个自大任性的人,没想到你却还喜欢欺骗别人的感情!你将我对你的关心,全都玩弄于鼓掌之间!你瞧着我对你着急,你很得意是么?你瞧着我哭,你是不是很高兴?我说我舍不得你死,你那时候是在笑话我吧?你费尽心思,不过是想我出丑!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嫁给你!明日我就绣球招亲,我就不信了,我嫁不出去!”苏碧落一股脑儿说了许多,这番气话连自己也不知说了什么。 风天耀一听她要绣球招亲,顿时也恼怒起来,“你休想!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 “好!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嫁出去!” “苏碧落!你敢!” “我有何不敢!”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低头了。 苏碧落恨恨地瞥他一眼,从他身边跑过。 这一次,风天耀没有去追,只是冲着无人的空气喝道,“有本事你就招亲!我倒要看看,哪个男人敢要你!” 苏碧落气冲冲地回到苏府,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静下心来。当下后悔懊恼,只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许下这般承诺。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她心里的郁闷还未消散,眼睛一闭,便朝众人宣布她要绣球招亲的事儿。 众人莫不是惊讶,怎么好端端就来了这么一出。 只是这绣球招亲也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办好的事儿,最后定了日子,是在三日后。 苏家的下人便将这消息传至全城,城里的公子少爷青年小伙儿听见了,无一例外都想来博上一博。苏家大小姐,阁邱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若是娶了她,那真是得了一座金山,众人跃跃欲试,显得异常兴奋。 反倒是二夫人不大高兴,嘴里念叨,“碧落,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想了这么一出呢?若是给一个穷酸的人抢到了绣球,那可怎么办?” “是啊,到时候嫁了这么个人,真是好笑了。”苏如意附和道。 苏碧落一个眼神扫过去,没了以往的淡然,只让她们两人浑身一寒,便再也不敢说话了,“二娘,如意,我去店里了。” 待她走后,二夫人狐疑道,“女儿,我怎么觉得她变了。” “娘,我也觉得变了,很是奇怪!”苏如意回道。 苏碧落确实是有些变了,当然这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她虽是和以往一样温和,但是眼神却更加锋芒,往往不说话,这那么一个目光过去,别人就不敢说话了,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可能这是她身为大小姐的本性罢了。 眼看着三天时日过了,喜儿急得不行,“小姐!我的小姐呦!你真的要绣球招亲么?若是被乞丐瘸子瞎子抢了去,那小姐也要嫁么?” 苏碧落正在算帐,头也不抬,“嫁!” “啊?” “我说了嫁,那就肯定嫁!” “啊?” “除了风天耀,我谁都嫁!” “啊——” 苏碧落知道这是意气用事,可是也已经骑虎难下了。喜儿着急万分,偏偏她家小姐性子倔强。她本想去寻风天耀,但是他住在宫里,又怎是她能进得去的。喜儿只怕明日风天耀不出现,那小姐真是要这么随意将自己嫁出去,她估计当场吐血身亡,实在是不值。 皇宫深苑,一面是祥和到不行,几人惬意地下棋聊天,一面却是阴霾到不行,一人独自闷头在旁,一声不响,一言不发。众人都知道苏碧落明日要绣球招亲,瞧瞧风天耀,看来是心中烦闷,偏偏又拉不下面子里子,两孩子在赌气呢。 元后走到他身边道,“那孩子可是个好姑娘,若是让别人娶了,你莫要后悔。” 风天耀不予理睬,明珠亦是走到他身边道,“明日绣球招亲,你去不去?” “不去!”风天耀决绝回道,他为什么要去?她要嫁就嫁好了! 两个女人摇了摇头,明珠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固执起来让人头疼。她只拉过元后,逛花园去了,懒得理会他。园子里只剩下风战修与阁邱国君,两人下着棋,却也一搭一唱,配合得游刃有余。 “寡人听说丞相和将军之子都要去抢绣球,苏姑娘真是深得人心!” “那看来明日的绣球招亲,一定十分热闹了!” “自然是热闹,只是不知道是谁胜!寡人很是期待!” “本王也很期待。” 风天耀冷哼一声,起身回房。 一夜过后,城里终于迎来了苏家大小姐绣球招亲。这可是一件“盛事”,至少对于阁邱国的子民而言的确是如此。绣球招亲的场地设在醉品居。整个醉品居都被包下了,三楼正对着大街的小间,正是苏家小姐抛绣球的地方。 还未到时辰,只见醉品居外人山人海,恐怕是全城的人都聚在此处了。 这场景真是让人惊奇,叹为观止。 其实苏家实在是个传奇,短短时日里就坐稳绸缎第一庄的位置,还有皇后娘娘当靠山,自然是威风八面。苏家的当家之主,也就是苏家大小姐苏碧落,更是城里的传奇女子,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苏碧落出嫁,拉上了整个苏家作陪嫁,真是让人眼红。 “咚咚咚——”锣鼓声如雷,时辰到了。 众人站在醉品居外边,纷纷抬头望向三楼的楼台。不过多时,醉品居的老板娘先行出来,朝着众人说道,“今日是苏小姐绣球招亲的日子,时辰也到了,我们有请苏小姐!” 底下一片欢呼声,瞧过这位大小姐的,又或者是没有瞧过想要一睹芳容的,皆是大有人在。 掌声雀跃中,一抹红色身影翩然闪现。 众人忽然噤声,而后喝了起来,“苏小姐原来是个美人儿!” “这嫁衣真是好看!”有女子羡慕道。 苏碧落身上所穿的红色嫁衣,出自自家锦绣阁,用的是上好的绸缎,绣的是荷花鸳鸯水莲,一针一线格外灵巧,美得让人瞠目。竟连那凤冠也是特别的,不似寻常人家那么沉重,小小的凤冠,镶嵌着各种宝石,闪闪发亮。这红衣衬得她肌肤如雪,化得妆并不艳丽,淡妆倒是显出她水灵清秀,这俗气之物戴在她的身上,却是相得益彰眼前一亮了。 “小姐!真要抛么?”喜儿瞧了又瞧,试图在人群里寻找谁的身影,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苏碧落连眉也不蹙一下,轻轻地“恩”了一声。 她取过绣球,瞧了又瞧便要去抛。 而楼下的百姓一窝蜂似得拥来挤去,一双双眼睛全都对着那绣球,恨不得现在能飞起来接住,那就没有人再来抢了。 苏碧落意兴阑珊,也不知道要往哪处抛。眼睛一闭,作势就要抛。 “小姐!快看!”喜儿在身旁忽然喊了一声,她又是睁眼。 街道那头,一人一狼从容而来。 那是一条雪白凶狠的狼,看上去十分勇猛,若是被它咬上一口,只怕会头端血流。带着雪狼而来的人,一身青衣,又高又瘦,却是则影。 则影会来这里,是奉了谁的命,想来也知道。 众人自动地退开些,让出道给这一人一狼前行。则影带着雪狼来到了醉品居前,雪狼就蹲坐而下。众人一惊,瞧这架势是要来抢绣球。则影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冲着众人吼倒,“我家少爷说了,苏小姐已经是我家少爷的人!若是谁敢抢这绣球,那就是和他过不去!现在给大伙儿提个醒,一会儿若是伤到了各位,概不负责!” 那块令牌,惟有一个“耀”字! “圣歆王朝!耀王!”不知道谁惊恐地吼道,立刻拔腿跑了。 众人不管知不知道耀王的,瞧这阵仗哪还敢逗留,更别提抢绣球了。几乎是一轰而下,醉品居前冷冷清清,没有了踪迹。 雪狼瞧着苏碧落,朝她甩甩尾巴,十分狗腿。 苏碧落已经快气晕了,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竟然这么大胆,说了这样的话语。什么叫已经是他的人?她和他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现在这情形,绣球招亲也是不行了。 则影抬头说道,“小姐,少爷还等着你,你就随我去吧。” 苏碧落怔怔地望着他,心里郁闷到不行,她将绣球丢给喜儿,虽是冲着则影,可是这话却是对着某人说的,“听着!转告你家少爷!我苏碧落宁愿终身不嫁!” 则影确实将这话转告,风天耀一听,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哼!我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一年之后。 此时正是六月月末,苏府里的茶花盛开至最后一拨。 枝桠蔓延出府邸墙院,一片欣欣向荣的情景。 可也偏偏有人管这叫“红杏出墙”。 这话是谁说的? 还能有谁啊,阁邱国里谁敢对着苏家说这等胡乱话语,莫不是等着脑袋被人砍了不是。当然,除了一人例外。那个人也可是大名鼎鼎,只派了一名贴身侍从,还有一条雪狼,就将当年的绣球招亲给毁了。那个人经商一流,皇家之人,圣歆王朝顶有名气的王爷,熠帝疼爱的皇弟,人称“耀王”。 “什么耀王?不过是个无赖!”有人不屑地说道。 这话是谁说的? 还能有谁,苏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苏家布庄的二当家喜儿姑娘。 自那日绣球招亲过后,也不瞧见苏小姐嫁给天耀少爷,更不见天耀少爷上面娶亲。这么一出轰轰烈烈,到最后却是平淡无波,惹得众人猜忌。明里不敢取笑,可是暗中还是落下了不少口实。难免是说苏小姐话说的太满,果然风家少爷不来娶亲一说。又有苏小姐移情别恋,风家少爷苦苦等候一说。再来还有两人不知怎么成了仇家,互相看不顺眼一说。 总之,传言版本有许多。 不过依据这一年来阁邱城里百姓的观察,这风少爷和苏小姐似乎真是仇人。两人经商斗了个死去活来,今儿个谁家抢了谁家的货商,明儿个谁家反抢了过去,总之这事儿是一出又一出,一直没消停过。 可是说来也奇怪了。 每每有人背后说苏家小姐不是,那人铁定会遭殃。曾经也有商人为了巴结讨好风家少爷,就在风少爷面前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苏小姐的坏话。那商人自以为如此是奉承,没想到风家少爷翻脸不认人,直接抄了他家老底。那商人蚀本买卖做得亏死,就此再也不来阁邱国了。 不过这一年来,苏家小姐和风家少爷虽然商斗不断,可是也为阁邱国造福了不少。 无数商人慕名而来,阁邱国渐渐生意兴隆,人潮蹿动。 苏家和风家的绸缎庄更是盛名远播,传遍了整个九国大陆。 众人有时候也暗中猜想:若是苏小姐和风少爷喜结连理,这也是一件幸事。 悠闲的午后,脚步声凌乱传来。 “小姐!小姐!这次的生意又让他们给抢去啦!”喜儿急急忙忙奔进书房,满脸不悦。 坐在太师椅上的女子抬起头来,一手捧着一本书籍正在阅览,另一只手取了一颗梅子往嘴里送。 “小姐!你听我说!他们竟然使阴招!则影那个混蛋竟然也不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要跟他说话了!再也不要了!”喜儿咬牙切齿,一口数落了则影种种不是,真是恨不得将某人给咬死。 苏碧落替她倒了杯茶水,喜儿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她放下书籍,想着这年岁也该够了,喜儿这丫头再不嫁过去,恐怕她也不得安宁了。当然,她把喜儿嫁了去,可不是这么简单就算了,则影那人心思聪明又听话,拉拢过来倒也是不错。 其实,苏碧落和风天耀并没有怎么见面。她深居简出,不轻易露面,凡事都交给喜儿去办。不凑巧的是,风天耀亦是如此,全交给则影去管。两人这么斗了一年,竟然也斗出感情来了,私底下谈情说爱,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她懒洋洋地起身,不疾不徐道,“好!我就替你去找那则影说说道理吧!” 喜儿急忙搀扶起苏碧落,跟在她身后出府。而她没有瞧见,喜儿露出的一抹得意微笑。 炎炎夏日已经到来,微微有些热。 苏府的大门被人打开了,苏碧落走出府去,“喜儿,马车呢?” “小姐!在那儿呢!”喜儿朝旁一指,兴奋地嚷道。 苏碧落寻着她所比画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人将红毯一路铺向了她,从街的那头,一直铺至她的脚边。她一愣,料不到这样的情景。而又忽然,红毯那头伫立一道颀长身影。那个人英俊非凡,那个人一身朱红色锦服,似是新郎一般。她微眯起眼眸,像是要将他瞧个仔细,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了。 而这条街竟然挤满了人,全在观望。 “在场诸位,我风天耀做错了一件事情!竟然惹她生气,让她一年也没有理我!我在此向她道歉,希望她肯原谅我!”风天耀提着衣摆,便是弯腰跪下,一步一步朝她跪来,百丈红毯长跪,一路跪到了她的面前。他亦是望着她,只觉得一年的想念入骨一般,真怕她会当众跑了,再次不理睬他。 风天耀终于跪到她面前,抬头说道,“落落,我知错了,请你原谅我。” 任是铁石心肠的人,瞧见此情此景也会软成绕指柔,众人齐齐呐喊,莫不是让她原谅他、莫要再生气之类的话语。 苏碧落望着他怔怔地出神,对上那双眼睛,不由自主就点了头。 众人欢呼起来,风天耀又道,“请在场所有的百姓替我见证,我向天发誓,此生只对苏碧落一个人好。落落,请你嫁给我。”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那样沉静,苏碧落只觉得四周一下子安静,她的眼中只有他。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不知道是谁喊了口号,众人一致了。 苏碧落的心怦怦跳动,而他正一脸紧张地望着她,似乎是深怕自己不答应。她默然许久,久到周遭不再有人呐喊。他更是紧张,而她忽然噗嗤笑出声来,“呵呵。” 风天耀见她笑了,也露出了笑容,当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落落,嫁给我好么?” 不等苏碧落开口回答,另一边忽然跳出一群人,冲着他们喊道,“不嫁!” 那群人中有容治、夜恬、雪姬、莫威,更有阁邱国国君,皇后娘娘,还有战王夫妇以及十二骑兵。 至于咱们伟大的王东玄熠为什么没来凑热闹? 听说,他心爱的“小太监”不见了,他正在万里追杀! 苏碧落狐疑回头,一下子惊到,怎么大伙儿都来了。 风天耀则是不悦皱眉,只觉得麻烦来了! 这一条娶妻之路,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呢。 不过,庆幸的是他终于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古招欢VS皇甫御人 第1章 跳伞逃婚 古招欢VS皇甫御人 第1章 跳伞逃婚 台北。 今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个适合出外郊游的大好日子。 可惜的是,此刻古家大宅里则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正值美好十八芳华,长得古灵精怪的古招欢指着自己的某位老母大吼,“什么?我今天要嫁人?拜托!老妈!我一直把他当哥们儿的好不好呦!” “可是人家不这么认为呀!”古家的一家之母正在修指甲,一脸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模样。 “你……你你你……”古招欢恨得牙痒痒,却拿她没办法。 思来想去,腾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迅速地奔进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包袱闪人。 没过几分钟,背着一个双肩带背包的古招欢,一脚踢开了大宅庭院的后门。 好歹她也是被誉为“神算世家”古氏一族的第一百二十六代传人,怎么可以这样就嫁人了?虽然,虽然到了她这一辈,就已经焉了。 “老妈!我走啦!”她抬头对着空气高喊了一声,双脚没有停下来。 “欢欢啊!回来记得给妈妈带土特产啊!” 古招欢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低头急急地朝前走去。 庭院的上空忽然狂风四起,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得张大了小嘴。 哇塞——直升机啊—— 她的身前,数十名黑衣保镖出现。十几双魔爪,纷纷朝她袭来。 “救命啊!绑架!老妈!”古招欢的鬼吼狼叫,盘旋在空气里,逐渐消失。而她已经被人架着,拖进了直升机。 浩瀚的高空之上,一架小型直升机隆隆飞行。 “放开我啦!放开我听到了没有!” “我数到三!不然你会后悔的!一!二!……” “三”还没有喊完,古招欢突然伸出了食指以及中指,捅了身旁那名黑衣保镖的双眼。黑衣男人痛得睁不开眼,眼泪狂流。 “招欢小姐!请不要乱动!”前方的驾驶员制止她的暴动,她快要将直升机弄塌啦! 古招欢点点头,动作迅猛地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拿出了微型的降落伞包。将伞包迅速地佩带在身上,紧接着匆忙地伸手打开了舱门。 风将她那头长及腰的头发吹乱,她的声音从空中飘来,“喂!让你家少爷别来找我!” “招欢小姐!……”驾驶员惊恐地扭头,后舱里已经见不到她的人了。 高空中,忽然闪现耀眼的光芒,像是一团迷雾。 古招欢瞪大了眼睛,感觉到那团白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浑身窒闷,四周的空气都好象凝固了。 救命啊——她还不想死—— 随后,这团白光将她团团包围,整个人消失在光芒里。 直升机里的驾驶员目堵了这一切,险些昏迷过去。 跳伞逃婚?半空蒸发?不知去向? …… “好软——”闭着眼睛的古招欢,轻声呢喃出声。 她惬意地翻了个身,潜意识里不想醒来。可是掌中柔软致极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轻蹙眉头。 等等!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软? 古招欢猛地睁开了眼睛,却迎来一片黑暗,灵动的双眸扫过周遭,瞧见了薄纱帏帐缦缦,此刻她居然躺在了一张古色古香的床上? 鼻间充斥着香炉散发出麝香的清幽香味,隐约之中可以预见这是一间——扼!寝宫? 懊恼地皱起眉头,想起之前自己在直升机上跳伞逃婚,之后撞见一团白光? 然后呢?现在这间寝宫又是什么鬼玩意儿?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听到寝宫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要死了啊!来人了?不行我要藏起来!”古招欢惊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左看右看,却也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嗒——嗒——”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着急之下,她灵机一动,咕噜一下钻到了床底下。 古招欢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静静地聆听。 男人万分恭敬的声音响起,“少爷!” “开始吧!让我看看传说中的合欢是什么样子的?恩?”另一个深沉的男声,带着些挑衅,却是妖孽至极。 随即,有人躺到了这张方才她躺过的大床上。 古招欢瞪大了眼睛,却是不敢想象。心里默默地呢喃:合欢?合欢!MakeLove?哇晕!该不会是在拍戏吧? “恩——”不消片刻,女人挑逗的呻吟声在寝宫内盘旋。 床底下的古招欢感受到床剧烈的晃动,顿时脸红心跳,更是咬着唇,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这三人骂了个几千几万遍。 居然有人要看别人合欢?这个是什么片子! 哼哼哈哈声持续到将近天明,男人有些无聊地说道,“无趣!送来的这个侍妾赏赐给你了!” 古招欢都快要睡着了,却听到脚步声渐远,她的耳朵竖了起来。 等到脚步声消失,又是咕噜一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瞥了眼这间寝宫,抓着手中的包包飞似地奔了出去。 此时,天色还未亮。 古招欢出了寝宫,却绕不出这座院落。抬头望向森森围墙,瘪了瘪嘴,“爬墙我最拿手!”挽起袖子,两三下就爬出了院落。 刚爬出墙,走了几步,身后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好奇地转身,一阵异香扑鼻而来,瞬间皱着眉头,“迷香……” “哎呀?今儿个真是好运气,这个姑娘长得不错,咱把她卖了吧?”高个子的男人望了眼同伴,看着昏迷不醒的古招欢,露出森森笑容。 “哥!她好象是从皇甫山庄逃出来的!” “那有什么!反正还是卖进庄里去当丫鬟!” “那成!咱赚钱!” “走!” 碧蓝的天空,依旧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连云朵都见不到影子了。 红格子交织的瓦顶,一座气势恢弘的大宅。大宅门前是两尊镇宅石狮子,虽然没有张牙舞爪,却是怒目横对来往的路人,让人顿时不寒而栗。 大宅的朱红色扁额上龙飞凤舞地镌刻着——皇甫山庄。 山庄前停了辆黑色顶篷的马车,帘子一掀开,马车里陆续下来了五六个美貌清丽环肥艳瘦的女子。 “凡爷!十两银子一个丫鬟!够便宜了吧?”女人献媚地笑着。 黑衣男人连正眼也没给,吐出两个字,“太贵!” “那……那九两!凡爷!这可是最低价了!您找遍了全国也找不到的价码!您去打听打听,哪里还有这么……” 话没说完,有人又是死硬地说道,“五两!” “您这是……这不成!这绝对不成!要不八两!” “四两!” “爷!我求您了!要不就七两成交吧!” “三两!” “……” 两人正在商量着,山庄里忽然闪现一道白光魅影。还不等人看清长相,女人脸上已经划了一道极细的口子,血液从这道伤口里孜孜流出。 “我最讨厌讨价还价的女人!”男人冷清却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空中飘来。 ——是皇甫少爷! 女人吓得跌坐在地,更是慌张落魄,“凡爷!这些丫鬟全送给您了!送给皇甫少爷!全送少爷!不要银子了!” 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拔腿就跑。 黑衣男人心里哀叹了一声,似乎对于这种情形屡见不鲜。他对着身旁的仆人说道,“带这些丫鬟进庄!分配任务给她们!” “是!凡爷!”仆人连忙躬身回答。 等到黑衣男人走进大宅后,仆人转身说道,“姑娘们!一个个跟着我从后院进庄!不许说话!不许吵闹!更不许嬉笑!” “是!”众女异口同声。 仆人点点头,迈开脚步,打算带着她们绕过山庄,进后院。 突然,身后有个女子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轻呼出声,“哎呀!车里还有个姑娘没下来呢!” “还有个?”仆人转身回头,又是走向马车一探究竟。 撩起黑色的帘子,只见马车里躺着一个服装怪异的长发女子。哪有姑娘家,光天化日居然露手臂的?她穿得那个能叫衣服吗? 得!反正也是不要钱的!免费的那就拖进去吧! “你们几个!将她抬进去!”仆人朝着那几个丫鬟喊道。 就这样,处于昏睡状态中某个“逃婚既遂”的女人被丫鬟们架着进了山庄后院。 山庄的后院,那是下人们所住的地方。 两个丫鬟合力架着某个昏迷的女子踌躇前行,绕过层层回廊。忽然听到远处惊悚的猫叫声,伴随着狗的呜鸣声,没由来得感到一阵恶寒。 “好恐怖……” “好怕怕……” 众女顿时吓得软了手脚,那两个丫鬟不自觉松了力道,某个女人就不幸地摔在了地上。 “Shit——”屁股与冷硬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昏睡中被猛然惊醒的古招欢刹那睁开了大眼,哀怨地轻斥。 她怔忪地抬头,瞧见了身前站着的一男N女,而他们也好奇地盯着她。再瞧见他们那古色古香十分怪异的装扮,倒抽一口冷气,顿时闷了。 “嗨~你们在演戏吗?” “……”集体无反应。 “扼……演戏不懂啊?就是像你们现在这样!穿成这样!懂了吗?” “……”集体摇头。 “导演呢?工作人员呢?你们到底是干嘛的?”古招欢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该死的!昨天是谁迷晕她的! 唯一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这里是皇甫山庄!从现在开始,你是皇甫山庄的丫鬟!生是山庄人死是山庄鬼!” “山庄?皇甫?丫鬟?人?鬼?”古招欢扯着僵硬的唇角。 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才发现她的背包居然还在! 不是做梦吧…… 这时候,回廊那头走来一个欧巴桑级别的大婶,她穿着暗红色的襦裙,发髻上斜斜地插了个簪子,像条蛇一样朝着他们扭来了。 “阿忠!你们在这儿磨蹭什么呢?”女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朝着几个丫鬟点点头,开口念叨,“我是庄里的桂嬷嬷!你们呢以后都是庄里的丫鬟,分为四等丫鬟!你的编号3834,你3835,你3836,还有你3837……” “你!3838!”桂嬷嬷说着,微胖的手指向了穿得不论不类的女子身上。 古招欢在同时指向了自己的鼻子,夸张地问道,“我?丫鬟?编号?3838?” 有没搞错啊!她不会是被那团白光搞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了吧? “美丽的嬷嬷……”古招欢扬起一抹纯真善良的笑容,“弱弱地问一下!这里是21世纪中国台湾吗?” “3838!这里是皇甫王朝!”桂嬷嬷皱起了眉头,“好了!你们几个快跟我来!” “是!桂嬷嬷!”其余众女齐声回道。 古招欢瞧着她们一一离去的背影,迟疑着脚步,却还是迈了出去。 救命啊—— 她居然来到什么王朝了!老妈!快点来救她! 不要做丫鬟!传说她是富贵命啊啊啊啊啊—— 后院的偏僻角落,时不时响起欢声笑语。 一群身穿蔚蓝色素裙的丫鬟们,她们依次坐在小板凳上,身前还放一个朱红的大木盆。至于每天的任务,就是洗衣服,早也洗晚也洗。 “欢欢啊!你别洗衣服了!我来替你洗!”一名丫鬟起身走到她身边,径自将她盆里的衣服捞进了自己盆里。 另一名较胖的丫鬟同时出声,“就是嘛!欢欢不要洗衣服了!我替欢欢洗!” “我也替欢欢洗!” “我也是!” “……” 丫鬟们非常齐心,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古招欢收到她们无限真挚无限真诚的目光,只好双手一摊,无奈地表示同意。随即,从裙子的前口袋里掏出了一副袖珍塔罗牌。 “OK啦!今天替你们算算桃花运吧!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找到如意郎君!”她说着开始动手洗牌。 其余的丫鬟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于她神奇的本领已经是深信不疑。 欢欢算的卦,真得很准的哦! 比如说前些日子,欢欢说谁谁谁今天会走财运。那个谁谁谁出门走了一百米居然就捡到了钱包,还真是走财运! 如此例子,数不甚数。 众女张着脖子,好奇地望着她,却是满脸期待,有些害羞。 “啊——”古招欢忽然大叫了一声,惹得众女倒抽一口冷气。她啧啧地感叹道,“姐妹们!你们都是好姻缘啊!放心啦!” “欢欢!我什么时候找到啊?” “我的呢我的呢?欢欢?” “……” 古招欢却只是狡猾地笑着,阳光有些刺眼,她闭起了眼睛。 唉!来到这个什么破山庄已经一个星期时间了! 她已经接受穿越时空的事实,虽然日子是挺好过!混得还算幸福啊!可是她还是想回去!她要回现代啊啊啊! “3838!”远处忽然响起女人的声音。 被点名的某个女人正是沦落为皇甫山庄的丫鬟“编号3838”的古招欢,听到呼喊声,她连忙抬起头,“有!” “桂嬷嬷!您来啦!今天看上去红光满面,看来一会儿出去肯定有好事哦!”古招欢扬起了笑脸。 桂嬷嬷又像条蛇一样扭进了院子,目光扫过众丫鬟,最后停在了古招欢的小脸上。 乌黑的长发被盘起成团子,却是闪着柔亮的光泽。那一双大眼,黑白分明,明媚可人。明明是普通的丫鬟打扮,硬是看上去分外显眼。 桂嬷嬷满意地点头,纡尊降贵地说道,“你叫招欢是不是啊?长得还算水灵!从今天开始,不用做四等丫鬟了!你就去伺候少爷吧!” “一柱香以后去无名殿报道!听到了吗?” 桂嬷嬷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下话,扭着大屁股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忽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又是回头提醒道,“对了!在少爷面前,千万记得说编号!不许说自己的闺名!千万千万!” KAO!你大爷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说自己名字怎么了! 她、她、她……她忍……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古招欢假装乖巧地连连点头,张着大眼睛望着她,小嘴甜甜地说道,“桂嬷嬷你放心吧!我绝对不说自己名字,我只说自己的编号!” 对!她那个破烂编号——3838! 一旁的丫鬟们听到伺候少爷,顿时吓得苍白了一张粉脸。但在桂嬷嬷面前,各个是有苦不敢言更是满腔惧意不好发作。 可是桂嬷嬷前脚刚走,这厢就闹开了。 “天呐!这是本月第几回儿了?少爷又换丫鬟了?我数数!我数数!”一个丫鬟认真地掰着手指,“一、二、三……第七个了!” 这才过了几天啊?这个月才刚开头呢! 又有人抽气,却是惊恐万分,一脸得失魂落魄,“该不是又一个丫鬟牺牲了吧?” “好恐怖!怎么办!” “这次居然轮到欢欢了,下次没准就轮到我们了!” “不要……呜……” 丫鬟们提到某位少爷,顿时慌乱了手脚。衣服顾不上洗了,如意郎君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张张嘴居然开始泛紫。 古招欢无聊地单手托着腮,好奇地望着她们,“姐妹们!你们说得那个少爷,有这么厉害吗?你们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他有三头六臂啊?” 众女摇头。 “那是多了只眼睛少了一瓣嘴啊?” 众女继续摇头。 古招欢换了只手,继续托腮,对于她们奇怪的举动感到万分有趣。 “又不是三头六臂,既不多眼睛也不少唇瓣!那你们怕什么啊!”真是奇怪了! 较为年长的丫鬟张着脖子,偷偷地朝院外瞟了数眼。确信附近没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欢欢!你不知道!少爷比那些妖怪还要恐怖!” “怎么个恐怖法?”古招欢来了兴致。 丫鬟比了个“禁声”的姿势,扭头转向墙角正在睡午觉的猫和狗。清了清嗓子,喊道,“皇甫少爷来啦!” 顿时,猫叫狗跳,猫儿一下蹿到了墙上跳墙而逃,狗儿更是四条腿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下子,轮到古招欢目瞪口呆。 一柱香时间之后,古招欢在另外一个丫鬟的带领下,来到无名殿的殿院门口。 院子里种着几株桃花树,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居然看不到一朵桃花。 “这里怎么都没人的啊?哎呀?那些花怎么都凋谢了?谢谢你带我……”她张头探望了无人的院落一眼,扭头想跟带她过来的丫鬟道谢。 可是一转身,发现自己身旁居然只剩下空气。 人见人怕?花见花谢?猫狗见了都要绕道三尺?扼…… 古招欢扯起嘴角,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清了清嗓子,她朝着殿院里面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我是丫鬟3838,前来报道!” 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发现无人回应。 她又开口喊道,“请问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啊!没有人啊?我进来咯?我真得进来咯?” 天知道,鬼才想进去啊! 古招欢张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迈开脚。 前脚刚跨进院子半步,身前突然闪现一道黑色魅影。刹那之间,她感到脖子下方一凉,薄如蝉翼的利剑已经贴着她的血管。 古招欢顿时呆若木鸡,动也不敢动,“高手!咱好好说话!不要动刀动枪!” “我动剑!你是谁!”仿若天籁的声音,在耳边沉沉响起。 她不敢扭头,只是侧目瞥向这位持剑的罪魁祸首。 他勾弯着一抹唇色,英俊白玉的脸庞直直对着她,性感微抿的唇。而那双邪魅的瞳眸竟然是苍翠的绿色,阳光下闪着妖孽的光泽。 该不会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少爷吧?怪怪!居然是个清秀的极品美少年? 古招欢有些灿灿地笑着,“少爷!我是丫鬟3838!桂嬷嬷让我来伺候少爷的!那个……把剑放下来吧……” “38……38……”皇甫御人眯着眼眸,瞟了她一眼。 突然收了剑,一阵寒风扫过,整个人又化为一道黑色魅影,消失不见。 古招欢瞧见人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暗自有些庆幸。这个传说中的皇甫大少爷,好象也没有那么恐怖嘛!她一报上编号,他就闪人了。 刚走了几步,黑影又像鬼一样闪现。脖子下方的温度还没回升,凉意却又袭来。 “你是谁!”还是同一句话。 古招欢睁大了双眼,粉润的小脸硬是扭曲成一团,再次如实禀告,“少爷!我是丫鬟3838!桂嬷嬷让我来伺候少爷的!” 咻~剑不见了~咻~人也不见了~ 古招欢拍着胸脯试图压惊,受不了地抬头,却发现自己身前站着那个妖孽俊美的皇甫大少爷。 他看着她,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他都问了几遍了?难道他是重复性失忆症吗? 古招欢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望着他那张白玉脸,重复着回答,“少爷!我是丫鬟3838!少爷!我是丫鬟3838!少爷……” “3838!”皇甫御人念着她的编号,忽然皱起了眉头。 他那苍翠的碧绿眼眸眯起,透过狭长的眼睑缝隙,邪邪地打量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古招欢想起桂嬷嬷的千万叮咛,肯定地回答,“少爷!我是3838!” “真的叫3838?”他有些不信,手里的剑在她眼前晃啊晃啊,再次问道。 “真的!”瞥见那白花花闪亮的剑光,她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皇甫御人抿着薄薄的唇,不再执着于她的名字。转身,朝前迈开脚步。忽然一个纵身,黑色的身影又如同鬼魅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古招欢瞧见他不见了,站在原地差点软了双腿。 确信他不会再出现,甩着衣袖想让自己额头的温度降下来,“什么皇甫大少爷!简直就是乱七八糟啊!他是不是有病啊!” “我最讨厌别人背后说我坏话!”身后忽然响起诡异的男声。 “啊——”她感到脊背一凉,猛地转过身。 皇甫御人那张妖孽的清秀俊容,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璀璨光芒。此刻他的唇角居然泛起嗜血的光泽,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抽出系在腰间的黑色利刃,居然是那把薄到让人无法分辨的长软剑! “少爷!3838刚才说错话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少爷!”古招欢悲惨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此刻小命比较重要。 皇甫御人死硬地吐出一个字,“不!” 随即,飞身跃起,长软剑在手中飞舞中眼花缭乱的姿势,让人目不暇接。 古招欢感到头晕眼花,忍不住惊叫出声,“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咻咻咻——咻——” 剑尖轻轻地划过她的衣物,像是有生命力的蛇,如此灵活。不消片刻,某个女人身上的衣物已经变为碎片掉落在地。 “啊——”古招欢急急地伸手,双手环住了胸,以防春光乍现。 幸好!她还穿了C.Gilson的胸衣! 皇甫御人瞧见了她白皙的肌肤,却是凝重了俊脸。收了剑,幽雅地将剑旋转在腰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她低着头,愤愤地咬牙切齿,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呢喃,“死妖孽!” “嘶——”剑气扫射。 C.Gilson的胸衣也从左右散开,她赤着身子站在了无人的院落里,扬天大叫,“精神分裂啊啊啊啊——” 伺候少爷的丫鬟生涯居然从赤身裸体开始,这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此刻,古招欢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换了古人的装扮,想到全球排名十大奢侈之首的C.Gilson内衣居然毁在了那个妖孽手里,心里面就窝火。 在无名殿里正式报道之后,又折回后院拿自己唯一的所有物背包。 “欢欢啊!我们会替你念经祈祷的!” “欢欢!你一定要坚持到底啊!” “欢欢你一定要好好地当少爷的贴身丫鬟!姐妹们都仰仗你了!” “……” 在丫鬟姐妹们双眼含泪的十八相送之下,古招欢朝她们挥手,转身的刹那却是耷拉下脑袋,有些垂头丧气地朝着无名殿走去。 “真得是妖孽!天要亡我!为什么我穿到这个鬼地方,居然还是当四等丫鬟!当了四等丫鬟不够,还要去伺候那个妖孽少爷!” 古招欢忿忿地想着,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无名殿。 前脚刚跨了进去,后脚有人像风一样卷走了她手中的背包。 “喂!这是我的东西!抢劫啊你!”古招欢尚未瞧清楚对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男人清冷的声音却在空中飘散,“哼!整个皇甫王朝,有哪样东西不是我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我的东西还是我的!” “……”好大的口气! 等到她回神,仰头瞧见了某位衣阕飘飘站在殿院屋檐上方的妖孽男子。而他正侧目打量着原本属于她的背包,一脸得好奇。 古招欢见他伸手野蛮地撕开背包,连忙焦急地喊道,“少爷!不要……” 只是为时已晚! 一件蕾丝的黑色性感内裤飘落至她眼前,紧接着是一包日夜两用卫生棉…… 皇甫御人拿出一个红色的小东西,斜眼望着站在院落里的女人,“3838!这个是什么东西!” “玩具图章!”她伸手捂住了脸,感到自己双颊发烫。 “3838!什么是玩具图章!” “玩具图章就是玩具图章!” “3838!玩具图章用来做什么!” “比方说一头驴,你朝它蹄子上打三个洞,那这头驴子就代表是你的!图章就像是盖印子,一个意思啦!懂了吗?皇甫大少爷!” 皇甫御人忽然皱起了英挺的眉宇,纵身飞到了她面前,迅捷地将图章朝她脸上盖去。 瞧见她左颊一个猪的图案,双眼闪着光泽,“3838!以后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洗脸了!” “……”古招欢无语地愣在原地,感觉犹如六月飞雪。 白天的折腾完毕之后,一直到晚饭时间,都没有再发生特殊事件。当然啦,对于沦落为丫鬟的古招欢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此刻,无名殿的侧厅,皇甫御人不再如鬼魅,难得安分地坐在圆桌旁。 而那张白玉般无暇俊容,透着些玩味。 他虽是不偏不倚地注视着前方,却让伫立于他身后,等着随时待命的古招欢心跳不已。 天!不祥的预感! “少爷!该用膳了!”一名高大的黑衣男人走进了厅里。 丫鬟们跟在男人身后,颓自进了厅。 她们一个个都默契地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隐身藏起来,变成空气是再好不过。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地将各色菜肴呈上之后,纷纷退下。 古招欢望着这满桌的美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自从进了这座什么鬼山庄之后,虽然日子过得还算逍遥。但是身为四等丫鬟,天天粗茶淡饭,食不知味啊。 “少爷!可以用膳了!”黑衣男人长得有些粗诳,却是棱角分明。 他是皇甫御人的左膀右臂之一,庄里庄外皆称他“凡爷”,他的全名则叫“莫不凡”。跟随皇甫御人十年有余,是他的近身侍卫总管。 皇甫御人无视于这些佳肴,忽然开口了,“3838!跳舞给我看!” “少爷,我不会!”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他挑眉继续问道,“3838!唱歌会了吧!” “少爷,我也不会!” “3838!唱歌跳舞你都不会,那你说你会什么!” “少爷,我什么也不会!” “3838!吃饭会不会啊!” “不会!”古招欢摇头如蒜捣,直觉地脱口而出,自己则是根本就没有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等到她回神,明白刚才的问话,连忙改口,“会!少爷!这个我会!” 拜托!吃饭谁不会啊! 皇甫御人扭过头,苍翠的妖孽瞳眸打量着身后的古招欢。她脸上那可笑至极的小猪图案,让他感觉心中暗爽。 “3838!来喂我吃饭!” 古招欢却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一时间听觉失误,把他的话听成了“来陪我吃饭”。 她笑咪咪地“哦”了一声,找了个离他比较远的安全位置坐了下来。急忙端起碗,拿起筷子,准备扒饭。 饭还没进嘴,脖子下方又是那熟悉的冰冷寒意。 白光闪闪的利刃还抵着她的脖子,随时有可能划破她的血管。皇甫御人的笑容愈发妖娆,“把你手里的饭端过来!还有不要坐我那么远的位置!” “现——在——喂——我——吃——饭——!” “我喂!我喂少爷吃饭!把剑放下来!咱好好说话!”碍于脖子下方能够致命的利刃,古招欢露出献媚的笑容。 TMD!死妖孽!老是用这个招数! 欺负她不会武功吗? 皇甫御人眯着眼眸犀利地望着她,瞧清了她眼底那份嫌恶,却是不动声色地收了长软剑。朝她勾勾手指,一副“我不妖孽誓不罢休”的表情。 “……”哇噻!他要干嘛! 古招欢双手捧着饭碗,身体反射性地朝后挪了挪。 “过来!不是要喂我吃饭?”他眼中神色一紧,英气逼人的眉宇瞬间蹙起,让人顿时感觉不寒而栗。 她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端着碗站到他身前,居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上帝知道,她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饿得没力气了。 “3838!我很可怕吗!”皇甫御人好心情地单手撑着下巴,戏谑地说道。 “不可怕!不可怕!”她一口否决。 他侧目,瞥向她颤抖的双手,“噢?那你觉得少爷我帅不帅英俊不英俊迷人不迷人?” “帅!英俊!迷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猫狗见了少爷都会忍不住上前想要亲近一番!”古招欢大气不喘,赞美的话说得越来越溜。 “噗——” 某位正坐在一旁喝茶的男人听到这个话,刚含在嘴中的那口茶居然就这样喷了出来。 莫不凡好奇地张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主子以及这位初来报道的丫鬟。 皇甫王朝上下,有哪个人不知有哪个人不晓?少爷最讨厌别人说他帅说他英俊说他迷人,虽然他的确是很帅很英俊很迷人。 这个丫鬟……她要惨了…… “3838!你回答得很好!现在喂我吃饭!”皇甫御人邪邪地笑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嘴角的弧度却是森然。 古招欢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感到自己大祸临头。 好不容易,慢吞吞地将一顿饭喂完,自始至终都是相安无事。 “少爷!喂完了!”松了口气,她琢磨着自己是否能够开饭。 皇甫御人张着苍翠的眼眸,眼底却闪烁着森森光芒,“3838!昨天我命下人在山庄挖了无数蚯蚓出来!现在你去把蚯蚓按公母分开!” “不凡!带她去!” “是!少爷!”莫不凡站了起来。 “哎?”古招欢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数分钟之后,她被莫不凡带到了无名殿的一间柴房。柴房门打开的瞬间,瞧见摆放在房内的朱红色大木盆。 她顿时欲哭无泪,无法忍受地咆哮出声,“我讨厌蚯蚓啊啊啊啊——” 第二天清晨。 皇甫御人起了个大早,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使得他整个人在阳光下犹如鬼魅。一袭月牙白丝绸华衣,却是将他烘托得更为英姿飒爽。 可是那双碧绿的诡异瞳眸却闪着兴奋的光芒,让人有些…… 扼……悚然…… 他纵身一跃,塌步于屋檐,蹭蹭没几下就来到了柴房。 嘴角的弧度飞扬着,伸手推开了柴房的门。原本眼底的那份雀跃,却因为空无一人的柴房而瞬间黯淡了光彩。 皇甫御人眼中露出一丝嗜血,凝重了俊脸又是纵身跃起。 无名殿的厢房内,古招欢十分不雅地抱着枕头在睡觉。 柔亮的乌发,纠缠着她,因为熟睡,脸颊泛起粉润。裘衣已经变得松松垮垮,露出了半截大红色的肚兜,还有一大片凝脂肌肤。 “3838!不许睡!起来!” 皇甫御人像风一般出现在床沿,瞧见她睡得香甜,瞬间皱起了眉宇,心里没由来得窝火。 “老妈!别吵我睡觉!今天不算命了啦!”古招欢睡得迷迷糊糊,不耐烦地嘟哝了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我说最后一遍!3838!起来!”俊脸瞬间变为阴霾,暴风雨将要来袭。 听到深沉的男声,古招欢惺忪了眼睛,努力地迫使自己睁开。朦胧之中瞧见了白色的身影站在床沿,那双眼眸苍翠,外加披头散发。 她一下子惊叫出声,将手里的枕头朝他砸去,“有鬼啊!” 皇甫御人敏捷地侧过身,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往怀里一带。脸上的表情又是妖孽起来,“鬼吗?你怕不怕?没睡醒就让我来帮你清醒下!” 他说着,揽着她的肩头朝厢房外奔去。 “少爷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古招欢被他这样一折腾,彻底醒了。 皇甫御人拖着她奔到了殿院,忽然脚下运气,一下子飞到了数丈高。就这样带着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左左右右奔了好几遍。 “3838!现在清醒了吗?”他松了手,眼眸一抵。 古招欢脸色泛白,转身狂吐,边吐边抱怨,“别人晕机,我晕‘轻功’!” “3838!让你把蚯蚓按公母分开!你为什么去睡觉!”皇甫御人瞧见她脸色煞白,却是得意万分。 吐够了吐完了,古招欢心里实则是怄得不得了。她要反击噻! “回少爷!我已经将蚯蚓按公母分开了!” 她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肥的蚯蚓就是公的,瘦的蚯蚓就是母的!如果少爷不相信,大可以抓一条蚯蚓问问它是公是母!” 第2章 睡觉脱衣服 第2章 睡觉脱衣服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抓一条蚯蚓,我就看着你问是它公是母。如果它不回答,我一定会惩罚你!”皇甫御人阴狠地说道。 虾米?不是吧? 古招欢顿时散了笑容,整个人无比郁闷,外加颓废到海底三万五千里。 而她的手,又被某只妖孽用力抓住了。她顿时提了一颗心,感觉到自己随时会被他再次带着飞起来,想到那难受的感觉,又是一阵反胃。 “少爷!停!停停停!停下你那所向披靡的轻功!”她扭头,望向他那张英俊的容颜。 皇甫御人瘪了瘪嘴,冷哼道,“你叫我停我就停?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得!那就别停!”她没辙了,只好配合着他说反话。 料不到他露出一个得逞的森森笑容,原本清秀的俊容,此刻像极了恶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怪我欺负丫鬟!” 话音未落,又是足下运气,抓着她的手臂带她飞向了柴房。 “啊啊啊啊啊——啊——”空气里徒留古招欢痛不欲生的凄厉叫喊。 一眨眼,两人犹如鬼魅一般飞抵柴房。俊容惬意满脸春风的皇甫御人,与一旁脸色惨白如纸双唇泛紫的古招欢,形成强烈对比。 “嗵——”,柴房的门被皇甫御人一脚踹开了。 古招欢艰涩地咽了咽口水,朝前迈了几步。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成千上百能够开脱的想法,最后灵光一动。跳掉了皇甫御人身前,她伸手在他面前转啊转啊,画着圈圈。 “少爷!根据百科全书记载——蚯蚓的躯体分为多数体节,脏器官见於每一体节。以土壤中腐烂的生物体为食,进食同时吞下大量土壤、沙及微小的石屑。蚯蚓每日的进食量及排遗量与其体重相等。但是蚯蚓为雌雄同体,但需行异体受精。”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蚯蚓是没有公母之分的啦!” “少爷!3838回答完毕!不知少爷是否满意!” 见他没有反应,古招欢又是着急地解释,“通俗点来说,它就是不男不女,处于‘动物妖’状态啊!” “说完了?”皇甫御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说完了!”她老实地点头,却是提心吊胆。 他居然安静地转身,走出柴房院子的刹那,鬼魅的声音传来,“蚯蚓没有公母?那就把蛇按公母分开吧!” “不凡!带她去!” “是!少爷!”莫不凡也像他的主子一般,刷得从天而降。 古招欢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扬天长哮,“我不活啦!我要死啊啊啊啊——” 莫不凡朝她逼近,方正的五官却不为她满脸的悲戚所动。 “我不去了啦!我真得不去!你别过来啊!” “好了啦!我老实交代坦白从宽,其实我最怕蛇!” “大爷!您长得那么魁梧那么高大,您好意思让我这么弱不禁风的小丫鬟,独自去面对几千几百条蛇的摧残吗?” 古招欢憋屈到不行,想到那恶心的爬行类动物,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抱歉!我只听少爷的!3838!我带你过去,还是你跟着我过去!”莫不凡板着一张棺材脸,仍旧不为所动。 KAO!你大爷的,果然跟他的主子一样铁石心肠啊! 古招欢已经忍无可忍了,她愤怒地叉着腰,大吼道,“喂!带我走!不过不是去见那些蛇!我要去见你家那个妖孽大少爷!” 莫不凡微微错愕,刻板的四方脸扯起嘴角,“小丫鬟!你真得要去见少爷?你确定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带我去!”她心里虽是不安,但是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已经被人像小鸡一样拎起,飞在了半空中。 “救命啊——我不要飞来飞去!我晕轻功!” 山庄最为偏僻的阴森角落,乱草丛生,黑洞洞的墓穴。 墓穴里散出丝丝寒气,人尚未走近,却已经感觉到彻骨的冰冷寒冷。 莫不凡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扔了进去,却是恭敬地对着墓穴深处喊道,“少爷!丫鬟3838不肯将蛇分公母,她执意要来拜见少爷!” 他将情况禀告完,刷一下消失不见。 墓穴深处,隐约响起古招欢痛苦的呻吟声。 “哎呦喂!好痛啊!拜托!我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玩具!摔得我快要散架了!”她边抱怨边狼狈地从已经凝结成冰的地面上爬了起来。 因为寒冷,她伸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好冷冷冷冷——”上下牙齿开始自动打颤,她有些害怕地朝前走去。 墓穴的尽头,赤裸着后背的男人收敛着周遭的气息,颓自浸坐在寒冷的冰池里。而他居然脸色红润,似乎是极为享受的模样。 “你的胆子够大!现在过来替我擦背!”皇甫御人背对着她,闭着瞳眸沉声说道。 古招欢微微眯着眼睛,感觉自己冻到不行。瞧见了他背上那似龙似蛇的青花图纹,惊奇地说道,“少爷爷爷爷——你还挺赶时髦髦髦——” “居然然然然——纹身身身身——虽然那个图案案案案——丑了点点点——” 实在是太冷,口齿已经不清了。 皇甫御人听到她的话,忽然皱起英俊的眉宇。 他的声音,此刻竟然听上去有些惊奇还带着些雀跃,“3838!你不害怕我背上的东西吗?你不觉得它很恐怖很吓人吗?” 这似鬼魅一样的狰狞图案,从出生就让人惊惧到不行。 更是他引以为耻的象征之物! 古招欢只是感觉墓穴里的温度让自己冷到不行,哆嗦着说道,“少爷爷爷爷——你的纹身身身身——不恐怖啊啊啊啊啊——” “就是是是是——有点点点点丑——跟我家家家——那只沙皮狗狗狗——有点点点像像像——” “狗?”他语气一凛,狐疑地吐出一个字。 古招欢惊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不是狗狗狗——少爷爷爷——怎么可能和狗像像像——应该是狗狗狗——和少爷爷爷像——” 扼~ 话刚说完,发现还是万分不妥! 此刻,古招欢真想将自己的舌头咬掉,为什么她老是要说错话呢? 皇甫御人破天荒得没有同她计较,他背对着她,只露出结实挺拔的脊背。而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嘴角一抹邪气到让人感到森森的笑容。 深沉的男声在墓穴里冷冷响起,回荡不已,“3838!现在过来替我擦背!” “是是是——少爷——” 古招欢有些庆幸于这次的幸免于难,迈开脚步朝他走去。可是脚底的寒意却冲上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嚏——”十分不雅的声音响起。 人刚刚走近冰池,她俯下身,准备替妖孽大少爷擦背。左找右找,找了半天,有些狐疑地皱起眉头,居然连条毛巾都没有! “少爷爷爷爷——没有有有毛巾——”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在刹那之间,皇甫御人转过身,伸出了手臂,将她整个人抓进了冰池里。她掉落池子,溅起哗啦哗啦的水花,寒气更是浓烈。 “啊啊啊——唔——” 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沉入冰池里,呛了一口寒水。 “哈哈!有趣!长头发的落水鸡!”皇甫御人看着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高兴地叫了起来。 古招欢从冰池里探出身子,原本挽起的发髻已经散乱。素裙因为水而紧贴着娇躯,透骨的寒意让她涨红了脸,居然使得她看上去极其亮眼。 “你你你你你!你!”她憋屈到不行,指着他的鼻子“你”了半天。 他却一脸无所谓看好戏的样子,更是挑眉问道,“你变落水鸡了!我看见了!” “鸡你个头啊!你这条狗!”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少爷,你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啊!我是有人权的丫鬟!” 古招欢愤愤地瞪着他,满腔的怒火瞬间爆发。 话说出口的瞬间,古招欢接收到两道寒光扫射。 顿时,心里的凉意比肉体的凉意更加迅猛千百倍,她感觉到自己大难临头。 妈呀!救命啊!时光可否倒流?她要NG镜头啊! 皇甫御人脸上原本高兴的俊容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阴霾一片。他紧紧地盯着她,眼底酝酿起波涛,仿佛眼神就能将她吞噬一般。 最终,森森地吐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啊!我才不怕你啊!不要以为你是少爷,你就了不起!我是受21世纪中国台湾政府保护拥有人权的!” 她挺起了胸脯,而那骄傲的神情,像一只骄傲的斗鸡。 “中国台湾?”皇甫御人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又是清幽地说道,“哼!是什么附属小国家!听都没有听过!” “你再罗里罗嗦,我就命人把那个国家给灭了!”他一狠,狂妄地说道。 古招欢的爱国热情全部爆发,她挥舞着有些可笑的小拳头,大声吼道,“我告诉你啊!中国很厉害的!你这个白痴啊!你懂什么啊!” “我爱中国啊啊啊啊——我要回去啊啊啊啊——” “我爱算命啊啊啊——我是古氏一族的第一百二十六代传人啊——” 许是太过激动,许是这冰池的寒水太过骸人。她那澎湃的声音回荡在墓穴里,突然停滞,只有余音回绕。双眼一翻,人顿时昏了过去。 皇甫御人俯视着倒在他胸膛的小丫鬟,双眸忽然闪着精光。 惬意的初春季节刚过,迎来了时夏的风,尚未炙热。 莫不凡一直等候在无名殿的前院,他抬头望着趴在墙沿睡觉的猫,已经许久了。忽然,猫儿浑身惊颤,猛地蹿起奔跳而逃。 他终于收回了视线,低下头万分恭敬地喊道,“少爷!您回来了!是否要用点心!” “不凡!我找到了一个好玩的小东西!”皇甫御人的声音从风中飘来。 过了一会儿,伟岸高大的身影才闪现在前院。 他穿着白色的长袍,半敞着胸襟,露出白皙却又结实的胸膛。而他的怀里,却意外地抱着昏迷不醒,浑身湿透的小丫鬟。 她的长发,纠缠着他,分不清谁是谁。 莫不凡抬起头,好奇于少爷的举动,却是沉声说道,“少爷!这是少爷的新宠物吗!” “恩?不凡不觉得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东西吗?特别是她生气害怕紧张的时候!”他说着,啧啧地赞叹。 莫不凡扯了扯嘴角,保持沉默,“……” 生气、害怕、紧张…… 他家的少爷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哎! 之后,不幸落入冰池的古招欢大病了一场。 持续三天三夜的高烧,将她烧得双颊通红。问题严重的是,直到今日,她仍旧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厢房内,古招欢病恹恹地躺倒在大床上。 皇甫御人瞧见她煞红的脸庞,以及呼吸困难的样子,一双苍翠的眼眸泛起光芒,却是兴味地说道,“不凡!你不觉得她这样子很好看吗?” “……”身后的莫不凡愣了下,最后只好无声地首肯。 老天!为什么他家的少爷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死妖孽……妖孽……不死掉……害人……”大床上的古招欢,从昏迷开始就只会喊这几个字。 皇甫御人却是一脸的兴致勃勃,撑着下巴,坐在床沿看着她。 而他越看越入迷,显然有些无法自拔。 她的长睫毛,殷红的唇,紧皱的眉头,嘴里嘟哝的愤怒声音,以及痛苦纠结到不行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好可爱。 “不凡!你快看!她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爱?”他沉声问道,语气里难掩兴奋。 莫不凡张着头瞥了眼,耷拉下脑袋,叹息道,“少爷!丫鬟3838如果还不治疗,恐怕她就要熬不过今晚了!” “恩?为什么?”皇甫御人眉宇一紧,问道。 “少爷!寒池的水,普通人是绝对无法抵御的!如果少爷再不救她,恐怕少爷的这个新宠物,就要死掉了!”莫不凡好心地提醒道。 哎!千年雪山下挖来的寒冰,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去泡澡? 估计全天下,也只有他家的少爷了! 皇甫御人皱起了眉头,孩子气地说道,“死掉?这可不行!我还没玩够呢!不凡!你先出去!我要把我的小东西救活!” “是!少爷!”莫不凡沉声回道,非常听话地退出了厢房。 门关上的刹那,他扭头瞥了眼,满院的树,居然没有一片叶子。 什么时候才可以看见院子里,有棵正常一点的树呢? 厢房内,皇甫御人起身盘腿坐在了大床上。 而他三两下就将她身上的衣服给扒了,但是他却不为她白皙晶莹的肌肤所动。 大掌忽然运劲,袭上了她的背部。他的另一只手,扶住了她柔软的腰。 古招欢只感觉到体内臊热异常,她惺忪地睁开了千斤重似的眼皮,浑身累到不行。瞧见了眼前那张极品清秀的俊脸,直觉地皱起了秀眉。 “喂!没事情做你长那么好看做什么!我……” 话还没说完,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却吐在了他的身上,甚至有些喷溅到了他脸上。 古招欢晕头转向的时候,痛苦地说道,“你变斑点狗了!” 自从皇甫御人替她运功去寒之后,仅仅几天时间的修养,古招欢就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以及活力。 扼~ 只差飞檐走壁,上天入地,爬山涉水了。 此刻,莫不凡前脚刚出门办事,后脚就差人带话给古招欢。 “你说什么?那个大少爷居然玩绝食?他是三岁小孩子吗?”当下听到这个消息,古招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拜托!他这么大的男人,居然还会拒绝吃东西? “喵呜——” “旺呜——” 后院里时不时传出猫狗痛苦的呜咽声以及哀鸣声。 古招欢将胸前那一缕长发甩到背后,转过身,大步大步地朝着后院走去。听这凄厉的声音就可以知道,那个妖孽又在那里摧残小猫小狗! 让猫学游泳,让狗学爬树! 她自信满满地朝后院走去,嘴角的笑容万分灿烂。 从今天开始,她要一洗前耻,立志成为世界级别的降妖大师! 等到古招欢来到后院的时候,早就不见了猫儿及狗儿的影子。 光秃秃的树杈子,满院姹紫嫣红的鸡冠花居然连鸡冠都不见了。原本是时夏的季节,应当是树荫萌萌,一副好不凉爽的画面,可是这里却只有满院的苍凉。 古招欢抬头,瞧见了那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而他那张俊美如白玉的侧脸,以及脸上微微迷茫以及困惑的神情,显得格外清秀以及惑人,让人感觉美好。 若非他是妖孽,就这样远远望去,还真是个极品货色! 古招欢走到了他身后,瞥了眼亭子里摆放的一桌小菜。她扭头,同样不声不响,只是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向那一片蓝天。有什么好看的? 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道,“少爷!绝食是白痴的行为!” “哦!”皇甫御人闷闷地开口了,又是吐出了气死的人话,“3838!人为什么要吃饭?” “因为人会饿!饿了要吃饭,不吃饭没力气,没力气少爷你还怎么去欺负那些猫啊狗啊折腾山庄的人!” “可是为什么早上要吃饭,中午要吃饭,晚上还要吃饭!” 他并没有移开视线,仍旧望着那一片清澈的蓝。 古招欢想了下,扯起僵硬的嘴角,违心地说道,“因为少爷早上要欺负人,中午要欺负人,晚上还要欺负人!” 就当她还在思考如何才能让他顺利进食的时候,皇甫御人忽然低下头望向身旁的她。 “原来是这样啊!我决定以后不欺负别人了!”他咧开嘴,笑得却是非常三八。 “哎?”她扬眉。 “以后我只欺负你一个人!恩!3838!你的名字真好听!3838!”他说着,转身走向亭子里准备开饭了。 好不容易某位大少爷终于吃完饭,总算是解决了他能否继续存活的重要问题。此刻,皇甫御人又是孤单单地站在庭院里,扬起头望向那一片蓝天。 又看?就那片天,看来看去有什么好看的?妖孽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古招欢摇摇头,她只知道莫不凡交给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开始收拾满桌的盘子。 身为丫鬟,就是歹命啊! 她正忿忿地郁闷着,却是突然手里一僵,停了动作。哎?为什么她好象越来越自觉了?难道是她已经被奴化了?还是她已经习惯了古代的生活了? 可恶啊!夏天就要到了,这里既没有冰淇淋也没有冰西瓜,该怎么活啊! 如此一想,那份阴霾更是浓郁。 刚端起托盘,转过身的同时抬头,眼前却放大了那张俊逸的男性脸庞。她吓得慌了手脚,托盘“砰——”一声,坠落至地,清脆声不断。 古招欢哀怨地瞪大了他一眼,“少爷!不要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别人面前!你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一边抱怨一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 “嘶——” 突然,亭子里不知道从何处游来一条青蛇,而它的头却是白色,十分怪异。它轻轻地吐呐着小舌,朝着他们两人以“S”形游来。 古招欢看到蛇,顿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连忙放下手中的碎片,猛地站了起来。 “少爷爷爷——有蛇啊啊啊啊——而且这条蛇还长得很丑——” “嘶嘶嘶!”小蛇的吐呐声里有些不满。 “快!少爷!将你对付猫狗的本领统统发挥出来,将蛇驱逐掉啊!”她说着,揪起了他的衣袖。 皇甫御人对蛇本来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他侧目瞥了眼抓着他衣袖的手。瞧见她害怕的表情,忽然,眼底又是酝酿起森森光芒。 他回头,对上了那条小青蛇,微微皱起眉头。 “嘶嘶嘶?嘶~~~” 小青蛇似乎有感应一般,黑珠般的眼睛闪烁着委屈。突然蹿起,朝着古招欢飞扑而去。 “救命啊!有蛇啊!别过来啊!没看见这里有个妖孽大少爷吗!” 古招欢瞧见蛇朝她飞来,纵声尖叫,吓得连忙蹿起。而她的双手以及双脚,都十分不雅地攀附在某位少爷身上,像一只树袋熊。 “嘶嘶嘶~~~”小青蛇居然在半空中调换了自己的方向,朝着皇甫御人扑去。 蛇身缠绕着他的脚,十分亲昵的样子。 “什么东西啊!救命啊!蛇怎么还会撒娇啊!”古招欢连忙跳下了他的身体,朝后退了几个大步,大声咆哮。 皇甫御人低下头望向盘在自己脚上的蛇,懒散地说道,“一条!你又不听话了!” “一一一条?它居然还有名字?少爷!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的宠物!”古招欢听到他对于这条蛇的称呼,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不是宠物!是朋友!” 皇甫御人却只是瞥了眼脚下的蛇,闷闷地将头扭向一边。 而他的这个小动作给她的感觉,竟然有些……扼……害羞? “朋……朋友?它?这条蛇?”她伸出手指着那条小青蛇,思来想去也无法将它和朋友挂上勾,琢磨着就像是现代人对宠物的腻爱。 小青蛇瞧见了主人的反应,显然是有些兴奋。 身体绕着他的脚打着转转,粉色的小舌更是吐纳着,“嘶~~嘶嘶嘶~~” 噢MGD!真得是妖孽! 妖孽少爷有妖孽“朋友”——居然是一条会撒娇的蛇,而且它的名字叫“一条”! 打麻将吗?为什么不叫“幺鸡”? 古招欢如此想着,灿灿地抬头,再次望向那条让自己心里发毛的爬行类动物,咽了下口水,“少爷!我要收拾盘子的碎片了!” “所以呢?”他倒是没有半点自觉意识,硬是不让道。 厚!脸皮还真不是一般性得厚呢! 她皱起了眉头,双手叉在腰上,“所以麻烦少爷先让一让!要是你的蛇吓到我,一会儿我就会收拾得很慢!” “然后呢?”他仍旧困惑。 “然后少爷折磨我的时间就会减少!为了能让少爷多折磨我一会儿,所以就请少爷让一让吧!”她违心地说着,急于收拾盘子。 丫鬟命!不快速收拾完,桂嬷嬷的嘴会将她唠叨死。 皇甫御人瘪了瘪嘴,瞧见这满地的碎片,目光再转移到她的脸上。好半晌之后,才朝后迈了几个大步,第一次选择退让,让出了道来。 “这还差不多!”古招欢满意地点头,蹲下身去捡碎片。 “嘶?嘶~~嘶嘶——” 盘旋在他脚上的小青蛇忽然发出异样的声音,瞬间,朝着古招欢飞扑而去。 “什么东西啊!” 古招欢正埋头认真地收拾碎片,突然感觉到折起的衣袖那里,露出的半截手腕一阵凉凉的滑滑的。 她低头望去,瞧见了那条古怪的小青蛇,“嘶嘶嘶——嘶~~” “我最怕蛇……”古招欢双眼一花,直接晕了过去。 小青蛇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这个人类会有这么夸张的反应,将头一扭对上了一旁的主人,黑漆漆的眼珠里满满都是委屈。 “一条!喜欢这个丫鬟?”皇甫御人走近她身边,蹲了下来。 “嘶!”小青蛇抖动着蛇头。 皇甫御人扭头,看着昏倒在地的古招欢,伸手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拨开,“那以后一条就和她睡吧!” “嘶!”小青蛇欢愉地扭动身体。 “恩~” “好软——” “好滑——” “还有点冰冰的感觉——” 昏迷过去的古招欢被某人扛进了厢房,此刻她正一脸享受地处于睡梦之中。而她的手腕处,还纠缠着那条头部呈白色的小青蛇。 “嘶~~~”小青蛇似乎对于她呢喃的称赞颇为得意,眼珠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软?……滑?……冰?……” 古招欢瞬间皱起了眉头,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低头朝自己的左手望去,居然是那条将自己吓得晕过去的罪魁祸首!而它正欢愉地缠绕着她的手腕,旋转身体打着转朝她栖近。 “救命啊——” “不要再过来!我求求你了!我拜托你了!” “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蛇肉。可见我是一个多么善良而且慈悲的人类,求求你别再转过来了!我的胆子真得非常小!” 小青蛇果然不再转动身体前进,但是也没有离开,只是眼珠里浮现感动,“嘶!” 古招欢真是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 这真是乱七八糟的! 一条蛇居然还听得懂人的语言!难道它被妖孽少爷驯化了吗?所以变成了有人性的蛇? “轰隆——”屋顶塌了大块,瓦砾纷纷散落,尘土飞扬。 “3838!从今天开始,一条和你睡!” 皇甫御人居然直接踩破屋顶,纵身飞了下来。他扭头望向大床上躺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的女人,以及那条非常高兴的蛇。 “什么?为什么它要和我睡?”古招欢惊愕于他暴戾的举动,却更惊愕于他所说的话。 KAO!当她是什么啊! 三陪啊?陪玩陪聊还要陪睡啊?而且夸张的是,陪睡的对象——居然是一条蛇! 皇甫御人并没有理会她的错愕,苍翠的瞳眸望向那条小蛇,“3838!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最好小心点!如果压死了一条,你就等着收尸吧!” 居然敢威胁她? 熟可忍熟不可忍!而她已经忍无可忍啦!老娘拼了!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以及胆量,古招欢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发疯似地将那条蛇一把抓住,手中滑腻腻的感觉让她有些嫌恶。 也许是太过用力,那条蛇居然吐出了粉色的小舌,还有些翻白眼的嫌疑。 “嘶唔唔唔……” 手朝前一抛,随意地将蛇朝他身上丢去,古招欢双眼迸发熊熊怒火,咆哮道,“少废话!现在就把我杀了吧!也不用收尸了!” “我告诉你啊!威胁对我无用!反正老娘也在这个破古代活得有些腻了!” “下手快点!我怕痛!来吧!” 她说着,闭上了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由于她在瞬间所爆发出来的恐怖力量,小青蛇甩在了他的胸膛。随即重重地落下至地,发出“啪——”的声响。 它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有些哀怨地吐着小舌,“嘶呜呜呜——” 发现无人理会,又是躬起身体,像条虫一样蠕动着爬到了角落里,疗伤治痛。 这下子,轮到皇甫御人呆愣了。 “喂!少爷!” “我这样等着挺累的!要死也给个痛快!哎?就用你那根白花花的剑,在我的脖子上划一刀!轻点快点!死也给个干脆吧!” 古招欢瘪了瘪嘴,闭紧了眼睛,一副“死了还比较干净”的表情。 可是站在她身前的皇甫御人,听到她左一个“死”右一个“死”,忽然紧蹙起眉宇。俊美的白玉脸庞,浮现出丝丝不悦以及烦躁。 “少爷!脖子等得有点酸!让我死了吧!”她却还在一旁喋喋不休。 皇甫御人想也不想,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而他却只是将她的嘴给堵住了,并没有更深入的举动。 “闭嘴!现在我不想听到你说话!如果你再唠叨,我就把你扔进蛇窖里!” “……”古招欢一听到“蛇”这个字,顿时浑身一怔,识相地收了声,不再开口。 过了会儿,她有些忍不住了。 “少爷!能将你的嘴从我的嘴上挪开了吗?上次受了寒还有些鼻塞!所以你影响到我呼吸了!这样我不死也要死了!” 皇甫御人听到她的话,这才将嘴从她的嘴上挪开了。他低下头,盯着她那两片瑰丽的唇瓣,白皙的俊颜忽然浮现一抹红晕。 “……”某个女人瞧见他的反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青蛇又是蠕动着想要游回他们两人身边,“嘶嘶嘶~~” “不想被我掐死,你就给我安分点!”古招欢眼尖地瞧见了蛇的小动作,她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狰狞的样子没有一点点爱心。 “嘶呜呜呜——”收到了她恐怖的注目,它又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古招欢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那条小蛇,嘴角的笑容有些森然。 她抬头,对上身前的妖孽,开口说道,“少爷!丫鬟3838现在要去洗盘子了!没有事情的话呢,我就去了!” 她眯眯笑地说完,往旁边跨了一大步,朝着厢房外走去。 皇甫御人却突然有了动作,伸出手,丝毫不费力气地将她一把抓回了身边。许是太过用力,竟然听到了骨头“咯吱”一下的脆响声。 “你刚才亲了我,难道就想一走了之?”他的声音里,竟然透露出一丝阴郁。 古招欢瞬间皱起了眉头,胳膊已经痛到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我……”好痛! “你……”放手! “3838!由于你刚才亲了我,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跟着我!陪我吃陪我喝陪我玩!听到了吗?” 皇甫御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那一口白牙。 古招欢已经顾不上他在说些什么,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没听到!” “我的手脱臼了啦!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变残废了!听到了没有啊!” “脱臼?”他呢喃地念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很痛吗?” 听到他轻飘飘的询问,古招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倒吸了口冷气,却是瘪着嘴低吼道,“少爷!让你的手断掉,你痛不痛啊!” 废话!简直就是废话! 皇甫御人却是无所谓地“噢”了一声,手中的力道又是微微加重,威胁似地问道,“最后问你一遍!3838!真得没听到?” 积聚在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下,她痛得眼泪直流,“听到了!现在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皇甫御人这才舒展了眉宇,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突然有了动作。灵敏地动了动手腕,只听到“咯吱咯吱”两下,她的手已在瞬间接了回去。 “残废不了!”他死硬地吐出两个字。 “哎?”古招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心里还有些狐疑,却瞧见了他一脸得意的可恶表情。收回目光,轻轻地甩了甩手,发现方才的揪心痛楚,此刻竟然荡然无寸? “哎?奇怪咧!怎么不痛了啊?怎么回事啊?”古招欢顿时眉开眼笑。 “现在我困了!我要睡觉!”他微微眯起眼睛,声音里也有些倦意。 “噢!”她点点头。 皇甫御人转过身,目光不经意间瞥了眼角落里的蛇。小蛇飞似地蹿起,将身体蜷缩在他的脚上,一副“死也要跟着你的”样子。 “……”她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还是难以接受这两大妖孽。 “3838!为什么你不跟着我走?”已经走门口的皇甫御人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阴郁地望着她。 古招欢“啊”了一声,张大了嘴,“为什么我要跟着少爷走啊!” 他去睡觉,她跟去干嘛? “因为你要陪着我睡觉!给我过来!”皇甫御人愤愤地说着,嘴角噙着一抹邪邪的笑。 说完,伸出一只手,掌风将她整个人吸了过来。 “哇——” “我——不——陪——睡——啊——” “我老娘会杀了我的!你不知道女孩子的清白很重要的吗!救命啊——” 皇甫御人抓着她出了厢房一下蹿起,“蹭蹭”两下就来到了自己的寝宫。丝毫不怜香惜玉,就这样借着掌劲将她整个人抛上了大床上。 而他的嘴角,那抹邪气的笑容更甚。 “好痛噢——”古招欢又是皱起了秀眉,凄厉地嚷嚷。 虽然是柔软的大床,但是被这么猛地扔了过去,还是会撞到骨头。她现在非常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折磨死,现在不死,将来有一天就会死。 早死晚死都要死,难道她真得是红颜薄命吗?呜—— KAO!当年家族里是哪个叔叔给她算的命?还说她是天生的富贵命!统统都是P话啦!有朝一日如果还能够活着回现代,一定去抄他家。 他要是已经死了,就去抄坟! 古招欢低头揉着手腕,余光终于瞧清了这张大床。 脑子里顿时又是闪现四个字——古色古香? 忽然之间,自己的记忆突然回放到那个让人作呕的夜晚。一个非常妖孽的男人,还有一男一女在Makelove?啊闷闷闷!应该是“合欢”! 古招欢想着,又是惊地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 “啊——” 难道他就是那天的那个妖孽男人? “吵死了!闭嘴!你再叫我就把蛇扔你嘴巴里!”皇甫御人的倦意浓郁,此刻他只想睡觉,听见某个女人的叫嚷声,心里极度不悦。 “嘶嘶嘶?嘶!嘶!”小青蛇听到了他的话,无辜的小脑袋抖动着。为了保住小命,咻得从他脚上蹿到了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嘛! 古招欢连忙闭了嘴,却瞧见他正在脱衣服,又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双手颤颤地指着他半敞的胸膛,“你、你、你……你想干嘛?” “睡觉!”他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动作。 瞬间,丝绸白衣已经被脱下,他朝旁随手一甩,不屑一顾地扔在了地上。 皇甫御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袭裘裤,挺拔高大的身躯没有半点坠肉,精壮的胸膛,白皙的皮肤。配上那一张白玉似的俊美脸庞,外加一抹邪恶的笑容? “睡觉就睡觉!那你脱衣服干嘛!”古招欢又是大声嚷嚷,一张俏脸却在他将衣服脱下的刹那涨成了猪肝色。 哇噻!模特的身材!拍个写真拿到现代去,肯定大卖! “废话!谁睡觉穿衣服的?你睡觉穿衣服吗?” 皇甫御人瞧见她脸色煞红,像只辣椒,想起她方才说自己受寒还有些鼻塞,狐疑地问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红?难道你又发烧了?” 第3章 通缉令 第3章 通缉令 “没没没!没!没发烧!”古招欢连连摇头,一口否认。 要死了!要是被她老娘知道自己看他这个美男看到心痒痒脸红红,估计会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指甲也不剪了,冲着她大吼“去追!欢欢去追啊!” 皇甫御人瞧见她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脑门一阵怒火冲天。想也不想,伸出手,积聚的凛冽掌风袭去,一下子就将她袭倒在大床上。 “砰——”某人原本站在床上,这下十分不雅地躺倒了。 “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分神分心!”深沉的男声在寝宫内盘旋,余音绕梁三尺。 她再次矢口否认,“我没有啊!少爷!我没有!肯定确定以及坚定!” “是吗?”皇甫御人眯起了苍翠的眼眸,冷哼了一声继续呛声问道,“3838!你说!既然你没发烧!那你在脸红什么!” “我就不可以脸红吗?”她紧蹙起眉头,双手已经握成了两个小拳头。 总不能让她说:哎呦,少爷,是因为你长得太国色天香了,所以让我忍不住看得入迷了,然后一个不小心就脸红了吧?厚!那还真是太怂了! 皇甫御人双手环胸,却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道,“就——是——不——可——以——” “又分神!”他说着,掌风又是袭去。 不过,这一次没有将她整个人袭倒,而是将她的衣襟给划破了。顿时,素裙的领子破了个大口子,露出同样白皙的一大片美肌。 古招欢狼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床沿,小手攥紧了领口。咽了咽口水,特意不去在意他那让人流口水的美色,灿灿地开口了。 “少爷!这里有点热!夏天到了,我这种人既不耐寒也不耐热!所以就脸红了!” “是这样吗?”皇甫御人还有些迟疑,呢喃地问道。 古招欢急忙伸手,作势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脸颊,嘟哝道,“是啊!很热的!少爷睡的房间怎么这么热啊!比我睡得那间热多了!” “热啊?”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却是让人无法判断他接下来会有的举动。 皇甫御人凝眸望着她,忽然沉了一张俊脸。瞬间拔出了旋在腰间的长软剑,只听得“咻咻咻”的声音,一阵刀光剑影,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变为碎片。 “脱光了就不热了!现在还热吗?”将剑旋转回腰间,双眸不经意间瞥向那剩下的那抹红色肚兜,他异常热心地问道。 咻~~ 一阵恶寒—— 身上的衣服变为碎片了,而她再次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你、你、你你你……” 古招欢一时间羞愤难挡,悄脸更加烧红了。在他的注目下,只好双手环着身子,尽量想要将自己遮掩点。 “嘶?嘶嘶嘶!嘶~~”小青蛇瞧见了那一片美肌,声音里竟然充满了兴奋。 “看什么看啊!”拿大妖孽没辙,她只好愤愤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小青蛇。 一条会飞的蛇+一个会轻功的妖孽少爷VS手无缚鸡之力古招欢? NONO!PASS!她绝对没有胜利的可能! 就在她懊恼犹豫的时候,皇甫御人却有了动作。他终于动了动脚,漫不经心地朝她走去。 古招欢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喂!皇甫御人!我是卖给庄里当丫鬟!可是我没说要献身的好不好啊!” “整个皇甫王朝,只要我想要,都是我的!你也不会例外!”他眯起了苍翠的瞳眸,却是狂妄到让人想要殴打的表情。 “我、我……我老娘说了,如果我和男人睡了,那个男人就会死掉的!” “难道你都不怕死的吗?” “会死的哎!我家是算命的!很准的哦!不信你去打听打……” 皇甫御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像是风一般将她扑倒在床上。有力的臂腕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而他的头枕在了她的颈项,贪婪地闭上了眼睛。 “我现在要睡觉!你给我闭嘴!” 他的男性气息将她紧紧包围,惹得她浑身不舒服,嚷嚷地说道,“我不要!我老娘说了!除了我未来的老公,我都不能和别的男人一起睡觉!” “未来的老公?老公是什么东西?”皇甫御人瞬间皱起了眉头,直觉地感到那两个字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古招欢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的怀抱。 “别乱动!你是蛇吗?说!老公是什么东西!”皇甫御人感觉体内一阵莫名的异样气流,只当是内力在乱蹿,却也没有其他想法。 古招欢冷哼了一声,有些自豪地说道,“老公你都不知道?在你们这里老公就是夫婿啦!就是女孩子今后所嫁之人!懂了吗?” “夫婿……”他的头仍旧靠着她的肩膀,灼热的气喷洒在她颈项。 她又是感觉寒毛颤栗,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少爷!丫鬟以后也是要嫁人的!等卖身的时间到了!我就要出庄的!” “所以为了让3838以后嫁给好夫婿,我是不可以陪着少爷睡觉的!” “现在你可以把你的爪子从我的身上挪开了吗?少爷?” 皇甫御人听到她这一番话,却只是感到有些郁闷。丫鬟3838以后还要离庄?而且还要嫁人?他的人怎么可以离庄嫁人?哼!死都要死在他面前! “不准!” “不准!” “不准!” 一连说了三个“不准”,他的态度已经坚决。 古招欢却只当他是闹少爷脾气,也没有将他的话当一回儿事。更是正经八百地说道,“少爷!你也不小了!别再瞎闹了!” 看他年纪轻轻,这庄里上下又没有老爷夫人,多半是个孤儿。 想着,她的同情心开始泛滥成灾了! “有事没事,也搞些正当的事情!成天折腾猫啊狗啊,有什么意思啊!有本事闯出个什么天下来,那才是真本事!” 皇甫御人听到“天下”,又是满脸不屑,“我才不稀罕!什么天下!不稀罕!” 天下值多少? “呵!好大的口气哦!好了!少爷!不和你闹了!快松手!你要是真想睡觉,我就站在一旁陪着你!这样行了吧?”她难得妥协,却也是无奈到了极点。 “你的意思就是,只有娶了你的人,才可以和你一起睡觉?”皇甫御人的声音,有些闷闷地在她耳边响起。 她点头如蒜捣,“是啊!娶我!” “那我娶你!这样行了吧!”手中的力道更是加重了,他已经爱上她那柔软的躯体,抱起来就是比被子舒服。 古招欢却只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呢喃地重复,“娶我?娶……我……” “恩!”皇甫御人不再多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头有些痛得厉害。 双手将她更是紧抱在怀里,寻找了一个让自己感到舒服的姿势,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份淡淡香气,忽然感觉头也痛得不这么厉害了。 “你身上好香!用了什么?”他闭着眼睛,呢喃地问道。 古招欢却已经愣住了,显然无法接受他刚才所说的话,而她的脑子只是“嗡嗡——”地响,像是有无数蚊子在耳边飞来飞去。 好想将那些蚊子PIA飞!但是—— “啊——”她突然回过神,惊讶地大叫了一声。 什么什么呀!妖孽大少爷刚才说了什么来着?他成天捉弄折腾她,她更是悲惨到陪他吃陪他喝陪他玩,现在他居然还说要娶她?救命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脑抽了吧?KAO! 他丫的说娶就娶啊?她就这么廉价啊!厚!肯定是他的诡计! 皇甫御人听到她的鬼吼,只是直觉地皱起了眉头。他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带着些沙哑以及性感,“让你闭嘴,没听到吗?” “你!”她气急。 不等她说完,又是呛声说道,“我要睡觉!” 她同样蹙起了秀眉,嚷嚷道,“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吗?你说娶我就娶我吗?你是少爷你就了不起啊!你个破古代,可以改革了!” “附加一点,我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仍旧闭着眼睛,眉宇皱得更拢了,有些没头没脑,突兀地问道。 皇甫御人有些不耐烦,只是认为女人怎么就是那么罗嗦的动物? “你叫什么名字!快说!”头又有些痛了,他只想睡觉,怎么就那么麻烦? 古招欢听到他问自己的姓名,也不管桂嬷嬷的叮咛了,在他怀里挣扎了下,大声地说道,“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我叫古招欢!” “古……”他呢喃地念着她的名字,男声更是低哑,“招欢……招欢……” 而他深沉的声音,这样真切地传入她的耳朵里,一下子撞击进她的心灵。只是感觉浑身一颤,挣扎的动作也停顿了,整个人瞬间窒闷。 “古招欢?难听的名字!” “……”她的额头爬满了黑线。 “为什么之前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回答?其实3838这个名字还比你的本名好听些!你说说3838多好啊!多简单!简单不好吗?” 皇甫御人一脸诚挚地说着,双眸竟然散去了那份阴霾。 此刻,他的表情像个天真的孩子。 古招欢愣愣地与他对视着,而他的双眸仿佛是带着魔力的潭水,那样幽深那么邃然。而她被吸入进这潭水里面了,有些无法自拔。 猛然回过神,却是负气地将头别向他处。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兔子急了要咬人,狗急了还要跳墙!快放开我!” “那古招欢呢?古招欢急了,会怎么样?”皇甫御人根本就不把她的那点威胁当一回儿事,有些好奇地反问。 “我、我、我……” “恩?你怎么样?” 她正思忖着该怎么回答,慌乱的目光扫过寝宫,忽然瞥见了墙角正蜷缩着身体在休息的小青蛇。突然灵机一动,眼底闪烁起光芒。 “我要是急了,我就把你的朋友一条给掐死!”她有些得意,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容。 皇甫御人听到她的话,出奇不易地伸出手。而他的掌风,一下子将墙角的小青蛇给吸了过来,一把抓在手中,又是拿到了她面前。 “掐吧!掐完,我娶你!”他无所谓地说道,一脸认真的表情。 “嘶呜呜呜~~~”小青蛇委屈到不行,它好端端在那里睡觉,招谁惹谁了?呜! 古招欢瞥了眼离她只有咫尺距离的小青蛇,而它委屈的模样让自己感到不忍。懊恼地皱起了眉头,轻咬下唇,却也只是冷哼了一声。 “我现在没兴趣掐蛇了!”谋害生命这种事情,她还真是做不出来! 皇甫御人这才松了手,将小蛇放在了自己的枕边。而他那双苍翠的瞳眸,竟然泛起丝丝涟漪,清澈碧绿,分外美好。 “嘶~~”小青蛇乖巧地蜷缩在旁,享受这难得的亲近。 “就知道你不会动手!”他望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得意地说着,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古招欢心里一愣,又是困惑地扭过头与他对视。这才发现,他的眼底洋溢着满满笑意,那样深沉以及浓烈。厚!原来是故意的! “你——”不知怎得,她脸上突得一红,瘪着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掐死它!” “我就是知道!”他执着固执地回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穷追不舍,非要问个原由。 “你真烦!” 皇甫御人又开始不耐烦了,忽然伸手探向了她的腰迹,指间用力将她的穴道点住了。此刻,她被禁锢在他的怀中,想动也不能动了。 “我不服!我抗议!你用武力取胜!你不是男人!我……” 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又是伸手点了她的哑穴。 皇甫御人将一旁的薄被撩向两人,不再理会她,一副即将好眠的悠然模样。而趴附爱他身上的古招欢双眼迸发熊熊火焰,恨不得将他烧死。 使劲瞪,使劲瞪…… 瞪着瞪着,有点眼酸了,她只想闭着眼睛休息会,就闭一下下吧! 寝宫内安静了,一男一女外加一条蛇,集体睡觉中。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出门办事回来的莫不凡与一个长得颇为阴柔的男人走进了无名殿。而他们的穿着一黑一白,分外明显,显然是搭档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寝宫外,发现门敞开着,不禁默契地互望了一眼,心里哀叹一声。 唉!少爷睡觉总是不关门! 莫不凡迈开脚步,走了进去。而那白衣男也紧跟在后,同样走进了寝宫。 “你们回来了!”皇甫御人听到脚步声就醒了,不过没有睁开眼,只是沉沉地说道。由于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些沙哑。 曲阴阳眼尖地瞧见了自己少爷身上趴着的那颗小头颅,兴味地问道,“少爷!阴阳回来了!听不凡说,少爷最近有了新的宠物!” “哦!”他没有否认,又是无所谓地说道,“我要娶她了!” “啊?” “啊?” 同时,莫不凡以及曲阴阳都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突然响起的喊叫声,将原本陷入梦乡的古招欢吵醒了。她还趴在他的胸膛上,惺忪地睁开眼,瞧见了眼前一黑一白高大挺拔的身影。 意识还有些朦朦胧胧,她皱着眉头,小声呢喃,“黑?白?黑白无常?地狱?” “你没死!”耳旁传来某个男人阴狠的声音。 “啊——”古招欢大叫了一声,一下子从他身上蹿了起来。想起方才的一切,她非常好奇穴道是在什么时候自动解开了!KAO!她也要学点穴功! 皇甫御人瞧见她的红色肚兜以及白皙肌肤,顿时黑了一张脸。而他只是一心认为这是他的所有物,就不许给别人看见,连瞄一眼都不许! 对着寝宫内另外两人吼道,“你们转过身去!现在!” “是!少爷!”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异口同声地回答,识相地背过身。 转身的瞬间,又是默契地互望了一眼。眼神在空气里交流,传达着只有两人能懂的讯息。但是表情却是有些哀怨,以及无奈。 “少爷真得要娶她?这个丫鬟什么来历?”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的想法一向稀奇古怪,根本就让人始料不及!” “唉!” “唉~” “啊——”她的尖叫声还在肆虐,冷风袭来,古招欢伸手环住了自己的身体。又是慌张地跳下床,而她的脚差点踩到了蜷缩在旁的小青蛇。 “嘶嘶嘶!”小青蛇急忙飞起,一下逃远了。 皇甫御人也从床上起身了,迅捷地拿起床上的朱红色薄被。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抓回了自己的怀抱,三两下将她裹成了一条粽子。 “你干什么啦!”古招欢被这条被子裹得太紧了,有些喘不过气。 而他将这个大粽子搂在身边,又是对着背着自己的两个手下说道,“不凡!阴阳!我要娶她!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被点名的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僵硬地转过身,两人的目光又在空中交汇。曲阴阳横了他一眼,意思就是“刚才是我先开口的,这次换你”! “少爷、少爷喜欢就可以了,不凡和阴阳都没有意见!只是……”莫不凡收到了同伴的注目,只好灿灿地开口。 只是当朝的皇帝和皇后,不知道是否会同意他们的皇子娶一个丫鬟? 皇甫御人不等他把话说完,抢先说道,“这样就行了!你们下去准备吧!七天之内完婚!” “那么快?”莫不凡和曲阴阳又是同时不敢置信地叫出了声。 “我反对!”裹成了粽子的古招欢只得在原地一蹦一跳,由于被他的手钳制着,她又无法动弹了。 “嘶~~~”小青蛇绕着床脚打转,似乎也有些不满。 当晚。 无名殿的寝宫。 自从他独裁的决定要娶她之后,皇甫御人开始了无休止的黏人本领。从吃饭、喝水、洗脸、洗澡、甚至是睡觉,都要她陪着她服侍。 此刻,她的穴道再次被他点住了。她只得干瞪着一旁已经熟睡的某个妖孽,虽是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TNND!她还那么年轻貌美,为什么这么早就要结婚? 光明正大地瞟了眼他英俊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呆楞。慌忙地移开眼,定了定神色。古招欢!千万要镇定!不能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 聪明的女人要放长线钓大鱼,下一站的男人会更加美丽的! 再说了,她原本就是因为逃婚才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破古代的!现在居然换了个时空,她还是无法逃脱结婚的命运吗? 古招欢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咕噜咕噜地打转。忽然之间,瞥见了墙角的那条小青蛇。它的眼珠,才黑暗中散发幽绿的森然光芒。 不知道妖孽养的蛇,会不会解穴?扼…… “一条~~~来嘛!过来!”她尽量压低了声音,还要保持挑逗的声音。 小青蛇有些狐疑,但是它对于这个人类看来是非常喜爱。蠕动着身体,没几下就游到了床旁,身体又是卷着床脚,蹿上了床。 “嘶——嘶嘶?”它在她脸旁,吐呐着小舌。 古招欢献媚地眨着眼睛,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一条!你看你长得那么帅,所以我决定找条美丽的小蛇给你做新娘!” “嘶?嘶嘶嘶!”小青蛇有些兴奋,抖动着自己的小脑袋。 “可惜啊!我现在都动不了,如果我动得了啦,我一定去给你找!哎!你不知道啊,上次我遇见的那条小白蛇,哇噻!赞噢!……” 话还没说完,只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突然的一阵酸痛,让她直觉地将手抚向自己的腰间。 古招欢回神,惊讶不已,停住了手的动作,瞥向一旁的小青蛇,却见它万分肯定地点着小脑袋,有些骄傲却又有些是在邀功,“嘶!嘶嘶嘶!” “得!我欠你一条蛇!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找来!不过现在呢!我得先出庄!不然就找不到呢!”她将欺骗小动物的本领,发挥得超级高强。 月黑风高,绝对的月黑风高。啊呸呸呸,应该是夜黑风高才是。一抹黑色的瘦小身影小心翼翼地出了无名殿的寝宫,然后飞奔不见。 无名殿的屋顶上,站着两道一黑一白的祈长身影。 “不凡!真得不去把她抓回来?” “你想去我不拦!不过,皇帝和皇后那里,你去交代吗?” “……”保持沉默。 第二日清早。 无名殿的寝宫内某位大少爷发现自己的新宠物不见了,顿时大发雷霆。而在瞬间,整个皇甫山庄陷入了低气压之中,气氛压抑,人人战战兢兢,生怕殃及自己。 “说!人呢?谁把她弄走了?快点说!” “是谁——” 皇甫御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冲出了寝宫。 而他已经拔出了旋在腰间的长软剑,双手在挥舞的刹那,满院刚长出嫩芽的树枝,一阵剑影闪烁,只消一眨眼,数枝又是悲惨得光秃秃一片。 原本安静地躺在墙沿上睡觉的猫儿,以及趴在墙角休息的狗儿,全部惊悚地竖起了寒毛。凄厉地哀嚎之后,撒腿正欲逃跑。 皇甫御人一个转身,剑气扫射向四周。 “喵呜——” “汪呜——” 猫儿以及狗儿遭到剑气挫伤,头顶至脊背那一层皮毛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是被人刻意剃去了一样,两只小动物变成了半毛猫以及半毛狗,实在是可笑。 “啊呜呜——”猫儿跳墙而逃,狗儿则是逃向院外。 迎面进来的莫不凡以及曲阴阳被猛得冲撞出来的狗儿,吓得慌乱了阵脚。两人又是灿灿地互望了一眼,却是同样明了以及悲哀的眼神。 “唉!世界末日咯!早知道就该把那个丫鬟抓回来!” “都怪你!在那个时候提皇帝和皇后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少爷比他的老子还要恐怖吗?不凡!这次罚你先开口!” “……” 莫不凡只得率先跨进了院落,抬起头,瞧见了双眼发红,有些狰狞,却是俊美无双的少爷。不知怎得突然感觉浑身发麻,硬着头皮走到了他身边。 “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困惑地问道。 皇甫御人听到耳边响起的男声,这才突得扭过头望向来人。而他那双苍翠的瞳眸,已经燃起了嗜血的光芒,让人感觉森森然。 “古招欢!”他愤恨地吐出了三个字。 “古、古、古招欢?”莫不凡不解地抬起头。 皇甫御人却是突得收了剑,潇洒地将剑旋在腰间。而他的双眼,顿时散去了那份阴霾,不再恐怖,却只剩下一丝有趣以及兴味。 “阴阳!”他转过身朝着寝宫内走去,准备睡回笼觉。 “是!少爷!”被点名的曲阴阳急忙鞠躬,随时准备差遣。 “嘶嘶——嘶!”小青蛇从寝宫内飞了出来,缠上了他的脚,一副“你去哪里了、找不到你寝宫里好怕怕”的样子。 皇甫御人前脚走进寝宫,后脚他那鬼魅般的男声传来,“把她的样子给我画下来!张贴皇榜给我找!我要让她主动回来!” 都城市集。 此时正值晌午十分,连丝丝微风都没有吹拂。阳光炙热地照耀着大地,而它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样子,拽到不行。 “卖糖葫芦咯!哎!卖糖葫芦咯!”扛着无数糖葫芦的小贩正在叫卖。 烧饼摊位前满脸麻子的大嘴婆也歇了下来,坐在了小板凳上。而自家烘锫烧饼的炉子上,只剩下早市遗留下来的几只烧饼,徒留几只小苍蝇飞来飞去。 “嗡嗡——” “吸——”某人饿到头昏眼花,十分不雅地吸着口水。 古招欢已经无力地抱着柱子,不让自己倒下去。而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只芝麻味道的蜜糖烧饼,恨不得自己变成苍蝇,可以扑向它们。 她憋屈地呢喃,“好饿哦!真得好饿哦!呜!”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为什么她逃出来的时候,连银子都没拿!在土地庙里躲了一个晚上,然后才悲惨地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从昨天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 肚子又十分不争气地发出了抗议声,“咕噜咕噜!” “叫叫叫!我没有钱啊!我有钱会不给你吃东西吗?你以为我喜欢饿肚子吗?我也很饿哎!老妈!难道你女儿我今天要饿死在这里吗?” 她痛苦地呻吟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而一旁烧饼摊的大嘴婆被她那实在太过夸张的“咕噜”声给折腾醒了,她扭头寻声望去,瞧见了皱着眉头的女孩子,而她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炉子上剩下来的那几只烧饼。 大嘴婆心肠软,她起身拿起那几只烧饼,朝着女孩子招了招手。 “恩?谁?”古招欢看见了大嘴婆正朝自己的方向招手,她狐疑地扭头望向身旁。最后发现四周只有她一个人,顿时惊奇地张大了小嘴。 她将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叫我吗?” “小姑娘!过来!这几个烧饼,婆婆送给你吃啦!”大嘴婆笑着,将手中的烧饼递向她,示意让她过来。 一听到有吃的,古招欢连忙拔腿奔了过去,抢过她手中的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谢谢……婆婆……真好吃……Good!” “狗的?”大嘴婆重复着她的话,不解地问道。 “就是……好吃啦……全世界最美味的烧饼……”嘴巴里塞满了烧饼,她心满意足地说道。 大嘴婆看她吃得憋慌,赶忙倒了杯茶水,“小姑娘!慢慢吃!不要急啊!没人啊跟你抢!” “谢谢婆婆!我爱你一辈子!记住你的大恩大德!感谢你八辈祖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古招欢手捧着半个烧饼,有些热泪盈眶。 大嘴婆听到她这番诚挚的道谢词,一下子尴尬地青了一张脸。赶忙又是开口说道,“小姑娘!就两烧饼,又不值几个钱!不用记着!不用记啊!” 天知道啊,她这个老婆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古招欢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底朝天,坚定地说道。 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又认真地承诺道,“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的!不管是我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记住你!如果我有子孙,我一定让他们也记着你!没有婆婆就没有他们,让他们每天给你烧香拜佛!” “……”大嘴婆听着听着,只是感觉头越来越晕。她干咳了几声,有些气背。 古招欢将手中的茶杯呈到了她面前,双眼闪烁着泪花,委屈地哀求道,“婆婆!嘴巴还是好干!我还想喝水!麻烦了!” “好!唉!”大嘴婆无奈地接过茶杯,转身又倒了一杯凉茶。 “咕噜咕噜——”笑盈盈地眯起了眼眸,又是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干净。这下肚子不饿了,嘴巴也不渴了,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就在这个时候,街那头走来一队身穿朱红军衣铠甲的带刀士兵。原本并不宽敞的街道,因为他们的突然到来,路人全都让开了道路,左右站开。 古招欢看见他们大摇大摆的高大模样,登时觉得可恶。 “古代的警察,好拽哦!”她嘀咕了一声。 士兵们走到了只有皇家才能张贴告示的张贴栏,将皇榜贴了上去。然后一行人又是浩浩荡荡地离开,铠甲随着脚步发出沉沉的重响声。 队伍走远了以后,张贴栏前迅速聚满了来往的路人。 古招欢有些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是非常想不通。这么热的天气,刚才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转眼就这么热火了! 只能证实一点——古代人都是神经病! “今日发皇榜了!这皇榜上怎么有个小姑娘的头像!小伙子!给大伙读读!这皇榜上写了些什么啊!”一位老伯伯弯着腰,扭头问着一旁的年轻书生。 另一个大叔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好奇地嚷嚷道,“就是啊!我不识字啊!写了些什么东西啊?咱们皇甫王朝的皇上又颁布了什么?” “恩……”书生迅速地看完皇榜,吐出了三个字,“通——缉——令——” “哇——” 顿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奇地叫出了声,一片哗然。 古招欢站在烧饼摊前,张头望着不远处闹哄哄的人群。不知怎得,忽然之间有种不好的感觉! 书生伸手指着皇榜,一字一句地嚷嚷念道,“全国上下通告,重金悬赏,缉捕皇甫山庄逃走的御用丫鬟古招欢。如若发现,告知皇甫山庄,不得伤其皮毛。钦此!” “皇甫山庄?御用丫鬟?古招欢?”老伯伯呢喃重复着这番话,忽然脸色巨变,“皇甫山庄!皇甫山庄?那、那、那……” “那不是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吗?御人皇子啊!”大叔惊愕地吼道,瞪大了那一双大眼,同样不敢置信的样子。 而全国上下,又有哪个人不知哪个人不晓? 皇甫御人,皇甫王朝皇子,位列皇子首席,号称皇甫王朝性格最为妖孽的皇子,人见人怕花见花谢猫狗见了绕道三尺。 可是…… 可是御人皇子竟然会为了区区一个丫鬟,就让他皇帝老子张贴皇榜,不惜重金悬赏还不得伤其皮毛,也要将那个丫鬟缉拿归庄? 这个名叫古招欢的御用丫鬟到底是什么来历?御人皇子竟然也有在乎的东西吗?啊!苍天啊!明天太阳一定从西边出来东边落下,或者母鸡啼晓。 “古招欢是谁啊!这个姑娘?” “长得怎么这么……” 人群更是沸腾,议论声在瞬间沸沸扬扬。 而站在烧饼摊位旁的某个女人听到了“古招欢”三个字,一双耳朵咻得竖了起来。她抬头,目光射向已经拥挤满人头的张贴栏,顿时皱起了眉头。 古招欢朝大嘴婆灿灿地笑道,“婆婆!我去凑热闹!我去凑热闹!”边说边迈开脚步,狐疑地往那黑鸦鸦的人群走去。 “让让!哎!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她像泥鳅一样,硬是挤进了人群。 终于喘了口气,猛地抬头瞧见了那张皇榜。 皇榜上奇怪的字体写着几行字,扭来扭去像蝌蚪一样。而在这蝌蚪字的旁边,还画了一张人头画像。大嘴,暴牙,还绿豆眼?那个五官还真是抽象啊…… 除了那一头长发,可以分辨出是个女子,光看那长相,还真是无法确认啊! 古招欢扭头好奇地问道,“大伯!这皇榜上写了些什么啊?” “哦!小姑娘!这皇榜啊是缉捕一名从皇甫山庄逃出来的丫鬟,这个丫鬟可是御人皇子的御用丫鬟!叫……叫什么来着?”大伯好心地说着,一时间竟然是想不起名字。 书生轻摇折扇,连忙接话,慢条斯理地说道,“古、招、欢!” “什么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古招欢惊耸地叫出了声。 众人被她的惊呼声吓到,这才纷纷扭头或是张望,皆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细看下,才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只穿了一条素色裙衫,团子发髻有些松散,一副小丫鬟的打扮。 只有那双大眼睛,咕噜咕噜打着转,却是黑白分明,分外明媚。 丫鬟?丫鬟!这儿不是正在缉捕一名丫鬟吗? 虽然画像和这个小丫鬟相差甚远,但是好歹也是个丫鬟啊!没准儿就可以得赏金了! “小姑娘!你从哪儿来的啊!”扛着斧头的胡子大叔,热诚地问道。 身旁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也不甘示弱,走到她身边,笑眯眯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儿呀!这是往哪里去呀!” “挺生的一张脸啊!这姑娘以前没见过!”更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 古招欢机灵地瞧出他们眼神里那份狐疑以及兴奋,咽了咽口水,灿灿地朝人群后退去。边退边扯东扯西地说道,“我家婆婆让我回去卖烧饼了!卖烧饼!” 说着,她扭头朝着大嘴婆喊了一声,“婆婆!我回来啦!婆婆!” “哎!”大嘴婆正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听到有人呼喊自己,头也没抬,看也不看是谁,直觉地点头应了一声。 众人听到这声回应,心里那点想法登时落空。又是关切地盯着皇榜,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古招欢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个大步奔到了烧饼摊旁。手拍着自己的胸脯,感觉古代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个个的表情都那么让人毛骨悚然。 她转身朝着还在打瞌睡的大嘴婆鞠了一躬,随即拔腿就跑。 此刻,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这诺大的皇甫都城里跑得头晕眼花。不知道跑了多久,实在是跑不动了,抬起头的瞬间,双眼痛苦地瞪大。 “怎么回事!怎么跑到哪里都可以看见这张讨厌的皇榜!干嘛贴到得到处都是,太招摇了可恶啊!那个人头画像居然还画得那么丑!好歹我是美少女啊!” “就算是通缉令,也画得好看点啊!居然画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故意的!” 古招欢咬牙切齿地呢喃着,突然停了声,而她心里的困惑却也是越来越大。 等等!等一等! 那个妖孽竟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她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御用丫鬟? “皇甫御人……皇甫王朝皇子……” 古招欢扭头瞧见四下无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撕了其中一张皇榜,怒气腾腾地杀到了皇甫山庄。 第4章 交换条件 第4章 交换条件 决定杀向皇甫山庄之后,古招欢朝前跑了几步这才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识路。只好东抓一个人问问西抓一个问问,就这样一路问到了皇甫山庄。 此刻,她气喘吁吁地走到了山庄前。 歪歪扭扭地朝旁一靠,手扶着其中一尊镇宅石狮子,抬起头瞧见了大宅的朱红色扁额上龙飞凤舞地镌刻着“皇甫山庄”这四个字。 “明明是个皇子,还偏偏要呆在这个山庄里让所有人都叫他少爷!没事情做,还不许丫鬟有名字!非得叫数字!3838?嗤!他是皇子又怎么样?皇子就了不起啊?” 古招欢歇了歇脚,一张小嘴却是嘀咕个不停。又是猛地低下头盯着手中的皇榜,瘪了瘪嘴,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山庄的朱红大门恰巧地被人打开了。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两人一黑一白的身影,闪现在大门之后。而他们身后,除了开门的两名小厮,却是见不到阵仗,一副祥和太平的样子。 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给古招欢的感觉就是——这两人已经等候自己多时了! “招欢姑娘!您回来了?” 先开口的是一身白衣阙阙的曲阴阳,他轻摇着折扇,目光兴味。而他轻飘的语气,同他的主子如出一辙,都是那么可恶。 古招欢冷哼了一声,不屑地将头扭到一旁,冲冲地说道,“我要见那个妖孽!” 听到她对自己少爷的称呼,莫不凡沉了一张脸。他本就是性格刚烈,虽然少爷的确是脾气古怪了些,可是也不许别人这样称呼少爷! “现在就带你去见少爷!”话音刚落,他脚下运气,三两个大步飞到了古招欢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就蹿上了屋顶。 瞬间被人提了起来,古招欢大喊出声。 “救命啊!能不能别飞来飞去!我要走正门!喂!我诅咒你娶不到老婆!老婆你懂吗?就是娘子啊啊啊——” …… “哎!这个世界啊!太疯狂了!” 曲阴阳轻轻地叹息,又是轻摇折扇,转身进了庄。 小厮又是将大门缓缓关上了,铜扣撞击着门扉发出“咚咚——”几声沉响。 另一头,莫不凡抓着古招欢瞬间飞奔到了无名殿的院落。 “少爷!她回来了!”他说着,伸手就想将手里拎着的某人甩出去。可是抬眼收到了自己主子阴霾的目光,只好停了动作,却是将人轻轻地放下了。 皇甫御人站在屋檐上,低头俯视地上某个女人,露出一个笑容,“欢欢!你回来啦!” “欢、欢欢?……” 听到他亲昵的呼喊声,古招欢顿时感觉浑身颤栗。明明就是自己的名字,明明好象没什么异样,可是为什么她会感觉这样诡异! 艰涩地吞了吞口水,仰起头望向他,却发现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勾弯着一抹唇色。 今日的皇甫御人穿了一袭紫色丝绸华服,头戴紫徽金冠,脚蹬玄黑高筒靴。而那双苍翠的瞳眸里闪烁着璀璨的光泽,却是清澈空澄。 太阳已经渐渐偏西,将他原本颀长挺拔的身影烘托得更为高大。 古招欢看着看着不禁有些痴愣,心里面什么东西正在暗涌。 虽然早就知道他长得非常有本钱,拉到现代去绝对可以拽个二五八万的,当明星那是绰绰有余啦!可是,可是每次看他,还是会忍不住悸动以及惋惜。 啊——救命啊——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是个妖孽?只能说上苍是公平的!没有完美的人类! “少爷!您的御用丫鬟回来了,这下可以用膳了吧!”曲阴阳人未到,声先到。随后,他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古招欢收回了目光,狐疑地扭头,望向曲阴阳,“喂!人妖!你不要告诉我,从我走了到现在,他还没有吃过饭!” “人、人、人妖?”曲阴阳气煞,原本颇为阴柔的俊脸瞬间黑了个彻底。 “你说说你说说!你不是人妖是什么啊你!长得不男不女也就算了,取个名字还取得不阴不阳!阴阳阴阳!得!改名吧!叫曲人妖!” 曲阴阳已经被她的话气得无语了,憋屈到不行,“……” 古招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是抬头望向站在屋檐上的某个少爷。 鼻子里喷出浊气,冷哼了一声,“喂!你个死妖孽!给我下来!你站在上面算什么英雄好汉,就会欺负我这种不会飞来飞去的弱小女子!” “有本事你下来单挑啊!” 话音刚落,皇甫御人从屋檐上纵身飞了下来。衣阙飘飘,似仙似妖,而他几乎是在瞬间闪身出现在古招欢面前,低下头望着她,嘴角的那抹笑容有些森然。 不是吧!真得要单挑?她……打不过他啊…… 古招欢感到有些害怕,慌张的时候,余光瞥见手中的皇榜,一下子将皇榜抓到了他面前,却是将头抬得高高的,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说!这画是谁画的!我明明是无敌美少女,干吗把我画那么丑!” “还有!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御用丫鬟了?吃饱饭了没事情做,贴皇榜通缉一个丫鬟?你好大手笔啊!啊?御人皇子?” 古招欢肆无忌惮的嚷嚷声,让莫不凡以及曲阴阳瞪大了眼睛。他们两人不禁为这个小丫头捏了把汗,要知道,皇甫王朝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少爷的怪脾气。 对于自己首席皇子的身份,少爷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而他的皇帝老子更是对他疼爱有加,扼……好吧!是对他的皇后疼爱有加,甚至是同意让他出宫,在这儿特意建了一座山庄。 不只是如此,更是下令,全国上下在御人皇子面前不能喊他皇子,而是要喊他少爷! 如此一来,导致这位首席皇子以脾气古怪以及备受宠爱名扬皇甫王朝。 传说中奇特另类的存在,仅次于皇帝的权位,更是列于众皇子之首。 “……”古招欢喊完,等待着他的回应。可是他却只是沉默并不说话,而他那张白玉俊脸离自己那么近,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哇KAO!该不会是真得要和她单挑吧?他会打女人吗?妈妈咪丫! 皇甫御人眯起了那双苍翠的眼眸,眉宇之间似乎是极为不悦。而他紧抿的薄唇,似乎都在昭示着下一秒可能席卷而来的暴风雨。 突然他伸起了手,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曲阴阳暗叫一声“不妙”,直接闪身奔到古招欢身后,将她朝身后一带。又是抬头,急急地喊道,“少爷!丫鬟罪不致死!” “少爷!这个丫鬟虽然胆大了点,确实该死了点!但是看在她年龄尚小尚不懂分寸的份儿上,且饶了她这一回儿吧!” 莫不凡闪身挡在了曲阴阳身前,同样求情地说道。 “我……你们……”古招欢一愣,突然之间感觉气氛压抑。老天!该不会是她今天要冤死在此地? 皇甫御人脸上顿时阴霾一片,他冷声说道,“全给我让开!不让开,不要怪我动手!” “……” “……”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互望了一眼,怔忪了片刻,却是退到了一旁。对于少爷,他们只有百分之百的服从,因为他们的命都是少爷的! “啊——你想干嘛!喂!难道你要杀了我吗?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随便你!我绝对不会屈服的!” 她颤颤地说着,心里却是害怕。听说死起来很痛,而她估计不是被他拍死就是被他用剑杀死,无论哪一种死法都好痛哦! 皇甫御人迈了个大步,走到她身前,低下头俯视她紧张的小脸。 忽然,出奇不易地伸手抚摸着这张隐忍的粉嫩庞脸,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欢欢!我要跟你睡觉!我要娶你!” “哎?”曲阴阳愣住了,惊奇地吱声。 莫不凡也僵在原地,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少爷……”少爷他竟然放过她了?而且还一点点都不生气? 老天啊!大地啊!菩萨啊!难道明天有天灾吗? 他扭过头,望向一旁的曲阴阳,眼神里泄露出恐慌。记得少爷唯一一次开恩饶恕了一名小厮,第二日就天下冰雹,而那时正值六月。 “看我干吗!我算不出来!”曲阴阳甩了个无辜的眼神,也是茫然。 虽然他是灵机道人璞玉子的徒弟,但是他可没尊师那样神通广大,能预知未来之事!修行未够啊,道行未够! “什么?”她惊讶地张大了小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听到他的话,古招欢只感觉浑身冷到不行。而他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种非常无聊的家常话,真是让人气急。 皇甫御人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小脸,就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认真坚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欢欢!你去哪里了啊?是不是有人把你赶出去了?” 他又是追问道,突然露出一丝阴狠,嗜血地说道,“说!是哪个人把你给赶出去了!我、要、杀、了、他!” 古招欢有些头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将那张画得难看至极的人头画像甩在了他的胸膛,无力地说道,“这个还给你!我要闪人了!” 她说着,转身就想闪人,刚迈开脚步,又是扭头好奇地问道,“我想问问,你真得不是神经病吗?” “神、经……病?”他困惑于这三个新鲜的词汇,同样一脸好奇。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更是惊讶不已,从一开始就发现这个丫鬟和普通的丫鬟有些不同!不不不!不是有些不同,是大大滴不同! 古招欢冷哼了一声,看着他那张迷惑白痴的俊脸,嗤之以鼻地说道,“我确定了一点,你真得是神经病!” “不要再缠着我啦!你是神——经——病——” 她说完,迈开脚步朝前狂奔。 皇甫御人还在探究“神经病”这个词语的意思,抬头却发现那抹身影已经离自己有些距离。猛地回过神,脚下运气,就朝她飞身而去。 “哇——你干什么啊!救命啊!我要上人民法院……不……是衙门去告你!” “告我?衙门就是我家开的!”他露出一个笑容,有力的臂腕将她抓起,一下子搂进怀里,带着她朝着自己的寝宫跃去。 皇甫御人挟着古招欢蹭蹭几下,瞬间就飞远了。那抹紫色人影,终于在视线里远去,变成了一个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强抢民女啊!有没有人权啊!我受不了啦!我要回现代!救命啊啊啊啊啊——” 某个女人悲惨的呼叫声隐隐传来,可惜已经无人理会了。 曲阴阳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少爷以及丫鬟招欢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摇头啧啧赞叹,“哎!看来明日估计又有天灾了!少爷都转性了!” 竟然放过了那个丫鬟,还说要杀死将她赶走的人?老天!若是真得有人将那个丫鬟赶走了,恐怕少爷真得不会手下留情。 曲阴阳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得一惊。 “看来……少爷对这个叫古招欢的丫鬟大为不同!”就在曲阴阳愕然的时候,一旁的莫不凡收回了视线,沉沉感叹道。 他说完,转过身朝着无名殿外走去。 曲阴阳瞧见他的举动,急忙迈开脚步跟了上去,“不凡!你说说现在要如何是好?少爷难道真得要娶一个丫鬟?皇上和皇后那里,我们该如何交待?” 皇上与皇后虽然宠爱这个皇子,可是也万万不会同意王朝储君的未来皇后是一个丫鬟! “恩!”莫不凡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闷闷地“恩”了一声。 曲阴阳已经一个头两个大,烦躁到不行。见他仍旧是沉着冷静的样子,停下脚步,不禁急吼道,“不凡!事关重大!你有没有听啊?” “在这里折腾有什么用!去调查清楚!”他说着,人已经率先出了无名殿。 “调查?对!调查!一遇上少爷,我就变得像笨蛋了!”他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是急步追了上去。 无名殿的寝宫。 皇甫御人搂着古招欢飞似地冲进了无人的寝宫内,刚停下脚步,一道青色蛇影扑向了古招欢。蛇身卷着她的脖子,一副亲昵的样子。 “嘶嘶嘶?嘶嘶嘶~~~”小青蛇抖动着小脑袋,一双漆黑的眼珠闪着异样的光彩。 古招欢顿时感觉一阵嫌恶,伸出手就将脖子里的蛇抓了起来。低下头望着这条妖孽蛇,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它那两颗闪烁的眼珠所怔忪。 “……”咽了咽口水,感觉小青蛇的眼神太过炙热。 扼……它该不会是在问她要那条美丽的小白蛇吧?要命了!欺骗蛇难道也要付出代价吗? 古招欢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额头,尴尬地说道,“一条!它说你长得太丑了,所以不同意!” 小青蛇听到她的话,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竟然一下子瘫软了身体,耷拉了小脑袋。而它那红色的小舌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吐了几下。 “嘶……嘶……” 古招欢抽搐着嘴角,难以接受眼前所看见的。 KAO!她见过蛇,没见过蛇竟然会因为找不到小母蛇,而丧失了对生活的信心的!它丫的,它一条小青蛇,也是有自己的感情的哎! 皇甫御人有些困惑于小青蛇的变化,却也没有问原由,只是冷冷地说道,“一条!从她手里爬出来,自己去外面玩儿去!” “嘶……”小青蛇瞬间缩了身体,从她的手中一下子溜出,又是朝着寝宫外飞蹿而去。 古招欢愣愣地转过身,看着小青蛇离去的方向,不禁有些担忧。 那条蛇,该不会寻死吧?扼…… “欢欢!你在想什么?”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头顶突然盘旋起深沉的男声,在这寂静的寝宫内突兀地响起,有些些吓人的感觉。 古招欢猛地扭头,瞧见了他那张赫然放大的俊脸。 “啊!你干什么啊!想吓死人吗?”她惊叫出声,直觉地朝后退了一个大步。 可是他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搂上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一个旋身,两人已经跌坐在了椅子上。而他们的姿势,还真是暧昧呢。 “恩?”他轻轻地呢喃了一声,亲了一口她红扑扑的脸蛋。 古招欢一下烧红了脸,懊恼地嘟哝道,“你、你、你……你放开我啦!不要脸的妖孽!不要搂搂抱抱,动手动脚!我不是随便的女孩子!” “你不乖!我没有动手动脚!”皇甫御人露出个天真的笑脸,像极了一只偷了腥的猫,却还万分认真地说道。 瞧见他的笑容,她感到自己头晕眼花,心跳加速,更是昏头昏脑地嚷嚷道,“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我还年轻,我才二十二岁,我、我、我……” “我还没谈恋爱啊……” “谈、恋……爱?”皇甫御人又是困惑地呢喃着这个新的词汇,皱起了英挺的眉宇。 古招欢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镇定了思绪,索性直接迎上了他的俊容。 “喂!喂喂!谈恋爱!谈恋爱不懂啊?就是成婚以前,每对新人都会做的事情!懂不懂啊你?啊?算了!看你也不懂!神经病!” 他突然眯起了那双苍翠的邪魅瞳眸,狂妄自大的样子,却是学着她的口气说道,“喂!不结婚那就谈恋爱吧!” 救命啊—— 她不要和古人谈恋爱! 自从某位妖孽大少爷自说自话地决定要和她谈恋爱之后,古招欢从贴身丫鬟正式升级为御用丫鬟,而在皇甫山庄内更是被奉为“神”的存在。 为什么会说她是神呢?因为……扼…… 因为少爷在众人眼中是妖孽的化身,除了神可以克制妖孽,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克制呢? 此刻,一大群四等丫鬟围绕在古招欢身边,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欢欢啊!欢欢就是厉害呢!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怕了!” “就是嘛就是嘛!欢欢现在可是少爷身前的红牌丫鬟了呢!看来少爷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换丫鬟了!我们的小命啊,总算是保住啦!” “哎呀!你们不要这样堵在欢欢身边啦!天气这么热,欢欢要是被热倒了,咱们赔不起!” “快!快让开!小三去拿板凳!” 话音刚落,众人连忙不再簇拥在古招欢身边。而那名被唤“小三”的胖丫鬟,屁颠屁殿地去搬了个小板凳,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胖丫鬟拍了拍板凳,笑呵呵地说道,“欢欢啊!快坐这儿!这儿凉快!” “哎!”古招欢轻轻叹息,只好僵硬着嘴角走到了板凳前坐了下来。 这个世界啊,怎么会如此得奇怪呢!莫名其妙,她从现代穿到了这个什么皇甫王朝!又是这么莫名其妙,她竟然从四等丫鬟一下成为红牌丫鬟。 老天!难道真得要在这里一辈子吗?她老娘有没有找她啊? “欢欢啊!哎呦喂!您怎么在这儿呢!少爷醒了,见不到你又开始闹脾气了呢!快!快些随我去吧!”远处,桂嬷嬷的声音从空气里飘来。 下一秒,桂嬷嬷那肥胖的身影闪现在院前。而她气喘吁吁,神情颇为紧张。 古招欢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却还是站起身来。边走边说,“来了!桂嬷嬷!以后啊,别那么急着跑了啊!慢慢来!没事儿!” “哎呦!姑奶奶!别再磨蹭了!你要是再不过去,少爷估计又要大开杀戒了!”桂嬷嬷一张脸顿时失了血色,哀求地嚷道。 “欢欢啊!欢欢快去吧!” “对!欢欢快去!” “……” 众丫鬟听到少爷要大开杀戒,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连附和。 古招欢悲戚地摇头,只好随着桂嬷嬷火速前往无名殿。前脚刚踏进院落,就听见某位大少爷发疯一样的咆哮声,有些骸人。 “说!她去哪里了!快把她给我交出来!我数到三,再不交出来,别怪我动剑!” 桂嬷嬷被他这骸人的怒吼声吓得跪拜在地,连连叩头,“少爷!少爷息怒啊!这招欢姑娘已经寻来了!少爷息怒啊!手下留剑!” “少爷!少爷息怒!” “少爷请息怒!” 一旁两名伺候的小丫鬟吓得哭了,也是“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哽咽地求饶。 皇甫御人站在寝宫的门口,腰间的长软剑已经握在了掌中。而他那双碧绿的双眸此刻泛红,有些些嗜血的感觉。由于刚睡醒的原因,长发也是凌乱。 “嘶嘶嘶!嘶!”小青蛇似乎也颇为不满,吐呐着小舌,真是同它的主子一个鼻孔出气。 跪拜在地的三人对于眼前这一人一蛇,皆是惊恐万分。 如果说少爷是会大开杀戒,那么这条小青蛇则会大开毒戒了!那两颗锋利小尖牙,闪着白光,仿佛随时会喷射出致命的毒液。 想起去年庄里一名小厮被小青蛇的毒牙咬伤了腿,到最后只好将那腿给锯了。 “招欢姑娘!招欢姑奶奶呢?快些来啊!站那儿做什么呢!”桂嬷嬷已经被自己主子的气焰吓得语无伦次,扭头寻找着那抹身影。 正慌张着,却瞧见了古招欢双手环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她脸上的表情,看不见紧张以及窘迫,只是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淡到不行。 哎呦喂!真是折腾人啊! 这儿是火烧眉毛了,她那儿竟然还一脸悠栽悠栽的模样。真是…… 皇甫御人听到了这话,视线顺着桂嬷嬷的声音寻去。目光触及到她的刹那,脸上的冷酷表情瞬间瓦解,变得豁然以及天真。 “嘶~~~~”小青蛇似乎是嗅到了那熟悉的气味,欢愉地抖动着那颗小脑袋。 基于这一人一蛇的细微变化,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却是心有余悸。 古招欢飞扬着唇角,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慢慢地朝着某位大少爷走去。而她有些故意似得,将步子刻意放慢,慢到简直就像是在踩蚂蚁。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皇甫御人面前,她仰起头望着他,朝他勾了勾手指,“少爷!请把您的腰弯下来一点!您没事儿长那么高做什么呢!” 皇甫御人果然听话地弯下了腰,却是垂头丧气地嘟哝了句,“欢欢!我错了!” “嘶呜呜呜——”小青蛇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朝后蹿去,身子盘在了皇甫御人的腿上,一副“不要打我”的样子。 “哎?”众人听见了少爷所说的话,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她们那好奇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古招欢身上。 古招欢原本是一脸祥和的微笑,却在瞬间闪过一丝不耐烦。直接伸手揪起了他的耳朵,碎碎念得说道,“少爷!你说道歉有用的话要官差来做什么啊?” “为什么又乱发脾气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后不许乱发脾气吗?恩?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一只耳朵进去,一只耳朵马上出来?” 她不咸不淡地说完,轻轻地“恩?”了一声,却是让人感觉有些森森然。 小青蛇似乎是感受到异样的气场,顿时一阵惊吓,身体绕着某人的腿直打圈圈,不安地吐着小舌,“嘶嘶嘶嘶——” “欢欢!我刚才睡醒了……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又被……” 皇甫御人迷茫了一张俊脸,微微蹙起眉宇,却也没有挥开她的手,感觉天真可爱。 “停!Stop!不要找借口啦!难道少爷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这个道理吗?厚!咱们不是约法三章的吗?又不听话了?” 古招欢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连珠炮发似得说了一大堆。又是揪着他的耳朵,拽着他朝无名殿的内院走去,一副要开训的架子。 “把我们的约法三章背给我听!快点!”她怒声低吼。 某人听话地开始背诵,“第一章,不许欺负下人。第二章,不许欺负动物。第三章,不许随便喊打喊杀并且动刀动剑。” “背得倒是挺顺溜,我还以为少爷忘记了呢!现在你毁约了,所以我要……” “……” “嘶嘶嘶!嘶!嘶!” 而跪拜在地三个人皆是目瞪口呆,一副“天要塌陷”的惶恐表情。三人互相望了几眼,仍是没有回神,更是没有从地上起身。 直到听到院落外传来脚步声,两名小丫鬟这才手忙脚乱地搀扶着桂嬷嬷从地上起来。 莫不凡与曲阴阳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院落,抬头就瞧见了狼狈的三人,心里登时明了。看来又是少爷在闹小脾气了,哎!少爷呦! “凡爷!曲爷!”两名丫鬟搀扶着桂嬷嬷走到他们两人身前,扶身问安。 “恩!你们都下去吧!”莫不凡挥了挥手,沉声说道。 三人连忙“哎”了一声,心有余悸地走出了无名殿。 待她们走后,曲阴阳轻摇折扇,凝眸问道,“不凡!为何查来查去也查不出那位招欢姑娘的来历呢?难道是邻国的奸细?” “你见过那么‘纯’的奸细吗?”莫不凡冷哼了一声。 曲阴阳勾弯起嘴角,啧啧感叹,“不凡啊!最近才发现你损人的功力越来越强了呢!应该是‘蠢’吧!” 莫不凡冷眼睨了同伴一眼,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皱着眉宇,将袍子往旁一撩,急急地迈开脚步,朝着无名殿的内院走去。 查不到底细的丫鬟?越想越是不妥!毕竟少爷是首席皇子的身份!更是日后皇甫王朝的皇帝陛下!如若那丫鬟真是奸细,那可就不得了! “等等我哎!真是的!我们真得是同伴吗?”曲阴阳翻了个白眼,同样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微笑的阴柔脸庞下,若有所思的双眸。而他也在心里暗自揣测着,这位名叫招欢的丫鬟,到底是什么来历!甚至连卖丫鬟的王婶都道不出个原委来。 而他们更是将拐卖丫鬟的人贩子给抓来询问,威逼之下得知了出人意料的真相。那丫鬟竟然是从皇甫山庄里逃出来的丫鬟!这怎么可能? 下人们买卖的帐簿,一向是由莫不凡打点,连他都摇头说并无此女。 丫鬟招欢的来历,越来越诡异,他们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了。 两人并肩而行,刚踏进内院的大门,就听见某个女人的叫嚣声悦耳地响起。紧接着,看见了正伏案急书的皇甫御人,外加书案上正横躺着的小青蛇。 还有一名拽到不行的丫鬟,正在一旁拨指甲。 “快点写啊!把《五经》抄个一百遍,抄完《五经》背《兵书》!快点快点!我说少爷!怎么写那么慢!这个《兵书》你得什么时候才能背完啊!” 她头也没抬,认真地拨着指甲,却是吆喝地说道。 “欢欢很快了!很快的!欢欢!”皇甫御人根本没有争执,却是听话地应声。 小青蛇似乎是在赞同,又是抖动小头,“嘶嘶嘶!嘶~~” “快乐?我不快乐!快点写!少打岔!想巴结我是没用的!”古招欢终于抬起了头,走到书案旁,凑近了脑袋细看。 “等等!怎么写得那么丑?重写重写!” 皇甫御人皱起了眉头,扭头瞧见了那张粉扑扑的小脸,又是高兴地“哦”了一声。所有的埋怨声,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小青蛇甩着尾巴,一个不小心将尾巴甩到了砚台里。瞬间,它的眼珠闪烁泪水,哀怨地看着自己的黑尾巴,“嘶呜呜呜!” 莫不凡有些吃惊,曲阴阳也有些吃惊。哦!不不不!应该是格外吃惊! 他们家少爷,竟然会抄《五经》,而且还要背《兵书》?啊!苍天啊!大地啊!太阳啊!月亮啊!星星啊!他们没有在做梦吧!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站在皇甫御人身边的古招欢,突然皱紧了眉头,又是凶巴巴地说道,“少爷!您真得是皇子吗?这皇子写得字,怎么这么像鸡爪子扒的?” “欢欢!我不会!”皇甫御人木纳地说道,手中的笔对于他来说简直和异物一般。 “嘶嘶嘶!嘶!” 而一旁横躺着的小青蛇,似乎颇为赞同自己主人的话,连连甩着自己被墨水染黑的小尾巴,一甩一个印记,宣纸上立刻出现了几条鞭印。 古招欢扭头横了小青蛇一眼,它连忙蜷缩起身体。她又回过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把手地教导,“少爷!这姿势一定要端正!记得了吗?” “不会!”他死硬地吐出两个字,却是扭头闻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 古招欢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忿忿地说道,“你会不会?不会是不是啊?不会我现在就走人!我数到三,你到底会不会啊!” “我会啊!我会啦!欢欢你看啊!”他急忙抓起笔,认真地书写着,一笔又一划。 “嘶!嘶!嘶!嘶!嘶!”小青蛇也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尾巴一下一下地甩着,每每要甩到宣纸的时候,却调皮地收了回来。 “……” “……”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只得干瞪着对方,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 要知道,少爷自小出生在皇宫里,理应是与众皇子一起上御学院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以及骑射武艺。可是他偏偏是个倔脾气,而且古怪得稀奇。 硬是当今皇后,他的生母来劝说,都是理也不理。 记得在他六岁那年,疑似染上风寒,御医诊治了半天也诊治不出个所以然。高烧一连三天三夜,吓得众医慌乱了手脚。 无奈之下,只得将皇子送去玄阳山灵机道人璞玉子那里。从那时起,他们二人便跟随与他左右。而曲阴阳,更是璞玉子的入室弟子。 灵机道人花了六年时间,将其治愈,两人又是随他回了皇宫。 那个时候,皇甫御人已经长成了十二岁的少年,英姿飒爽。而且,他还习得了护功大法,百毒不侵。在玄阳山的时候,凭借过人的天资,将所有天下武功秘籍统统耍了个遍。 回皇宫之后,他甩甩手,往那儿一站,通知了他的天皇老子以及老娘说是要离宫外住。 再后来,再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曲阴阳的目光从自己主子身上挪开,停在了丫鬟招欢身上。这个时候,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皇上和皇后一直在为御人皇子日后登基的事情,头痛不已。毕竟,现在的皇子,离“皇帝”这两个字相差甚远,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如果……这个丫鬟…… 曲阴阳心里盘算着,扭头朝着身旁的莫不凡比了眼色,转过身又是朝外院走去。而莫不凡也明了同伴的意思,不动声色地转身,跟随在后。 走了几步路,曲阴阳摇着折扇,轻声说道,“我们先不要去打草惊蛇!我看她一个小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有多大能耐!” “宫中其余几个皇子勾心斗角,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恐怕此女,许是哪个皇子派来得眼线,乘机想要谋害主子!” “少爷看来对她是言听计从,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让此女教导少爷四书五经以及皇宫礼仪。不管她是有何目的,如果能被我方所用,这可是再好不过!” 莫不凡听得曲阴阳的一番分析,认为所说有理,点头沉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主子在我们在!”两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誓言,相视一笑。 两人有了决定,又是朝内院走去。 一前一后走进了殿堂内,曲阴阳摇着折扇,笑眯眯的样子。他朝前走了几步,开口喊了一声“少爷”,扭头正面对上了某个又在拨指甲的丫鬟。 “招欢姑娘!”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古招欢听到这声呼喊,浑身顿时鸡皮疙瘩,难受得很。她抬头,发现眼前两个鬼魅似的男人,一黑一白。她眯起了眼睛,直觉地感觉这两人今日有些蹊跷。 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 “原来是阴阳爷啊!有什么事儿尽管差遣!”她同样笑着,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光芒,故意叫他“阴阳爷”而不是“曲爷”! 曲阴阳顿时黑了一张脸,却还是笑脸迎人,“不知道招欢姑娘怎得就同意留在庄里了呢?莫非是同意嫁于我家少爷了?” “No!No!No!No!”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无奈地说道,“我没同意嫁他!是你们家少爷非要和我谈恋爱!” “哦?那这谈恋爱,招欢姑娘同意了?”曲阴阳又是追问道。 莫不凡却是在心里揣测,“谈恋爱”是什么东西。 “哦!阴阳!我和欢欢交换条件了!我教她轻功,她就和我谈恋爱!”皇甫御人没有抬头,却是轻飘飘地插嘴说道。 “什么?”同时,莫不凡以及曲阴阳惊呼出声。 第5章 全都该死 第5章 全都该死 皇甫皇朝的皇宫。 太宣殿。 从殿外低头奔进一名小太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细声细气地禀告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御人皇子发布皇榜缉拿的那名丫鬟,终于回了山庄了!” “回庄了?” “小随子,御儿的那名丫鬟找着了?”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男子的声音浑厚有力,女子的声音则是温柔可亲。 小太监并不敢将头抬起,又是据实以报,“根据小的打探,正是如此!那名叫招欢的丫鬟,自个儿主动回了庄!” “找着就好了!不然御人又要折腾了!好了!小随子,你也起来吧!”女子显然是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容,灿灿地说道。 说话之人正是当朝皇后纳兰珍惠,更是御人皇子的生母。 纳兰珍惠乃是兰陵国的小公主,弹得一曲《离塞》,琴声名扬天下。入宫之时年仅十五,后被册封为珍妃,深受当今皇上宠爱,三年后又被册封为后。 “奴才谢皇上!奴才谢皇后娘娘!”小随子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是双手交叠着退到了一旁。 纳兰珍惠已是少妇之年,却是皮肤白皙还透着点绯红,瞧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她扭头,望向身后的男人,秀眉微蹙,仍是有些担忧。 “皇上!”她幽幽唤道。 八脚龙椅上坐着天庭饱满的男子,两道浓眉之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让人顿时心中一凛。身穿镶嵌金线绣着怒龙的黄袍,脚踩登云靴,威慑四方。 听到心爱之人的呼喊,皇甫徵连忙扭头问道,“皇后是否担心御儿?” “御儿何时对他人在意过?那名叫招欢的丫鬟,臣妾倒是想见见!”纳兰珍惠轻轻地说道,双眸之间尽是为人母的关切之神。 皇甫徵长臂一挥,“传旨下去!朕要召见御人皇子,连同那名丫鬟招欢!” “喳!”一直静候在旁的太监总管连忙应声,收到了皇上的旨意,双手放在两侧,一路朝后退去。直到退出了太宣殿,这才转身。 皇甫山庄。 无名殿的外院奔进一名小厮,一路跑进了内院,气喘吁吁地回禀,“少爷!……少爷!……来人了……来人了……” “阿忠!谁让你突然冲进来的!没大没小!”莫不凡瞪大了眼睛,厉声喝道。 曲阴阳倒是不动声色地轻摇折扇,轻声问道,“阿忠!这是谁来了?让你跑得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 “皇……皇上……”阿忠断断续续地说道,“派人让少爷和招欢姑娘进宫呢……” 得知皇上派太监总管前来接两人入宫后,曲阴阳以及莫不凡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两人互望了一眼,思来想去,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基于少爷生性不喜欢皇宫,举凡皇上召见他们都是急得团团转。 当下,两人走进了殿堂,抬头瞧见皇甫御人正拿着抄好的一百遍《五经》站在书案旁。而书案的四脚椅上,某个丫鬟反客为主,一副“我是老大”的样子。 “嘶嘶嘶!嘶?嘶!” 呵!那条小青蛇蜷缩在书案上,更是“我是手下”的德行。啧啧! “喏!除了这些之外,那些写得太丑的,全部重写!明白了吗?还有,给你三天时间,把《兵书》背出来!OK?” 古招欢睨着眼,伸手敲了敲桌面,又是朝他勾了勾手指。 “嘶嘶!”小青蛇连连将尾巴甩在书案上,一甩发出“啪——”的声响,实在是默契到不行啊。 皇甫御人倒是一点也没有生气,抱起那堆欢欢认为写得不好的宣纸,将统统扔进了废纸篓里。他微微眯起眼睛,走到了她身边。 “你想干吗!”她抬头,却是瞪大了双眸。 “欢欢!我写字!”他说完,咧开嘴天真地笑着。突然,伸出手臂,将她一下子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而他自己一个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刹那,她已经落入他的怀抱。 古招欢余光瞥见一黑一白两大门神,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嚷嚷道,“放开我!我要下去!快点!听到了没有啊!” “欢欢刚才不是说脚酸了吗?坐在我腿上,比坐在椅子上舒服!”那双碧绿的苍翠瞳眸朝着她眨了眨,随后出奇不易地亲了下她的脸蛋。 有人瞬间犹如被针扎了气的气球,焉了…… 曲阴阳干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双手作揖道,“少爷!招欢姑娘!皇上派人来接你们进皇宫玩!” “不去!”皇甫御人一口拒绝。 “去!”古招欢却急于想从他怀中挣脱,想也不想,点头答应。 小青蛇瞧见两个主子的反应,顿时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只得茫然了两颗小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连舌头也不吐了。 “欢欢想进宫去玩?”他扭头,望向怀里的小人儿。 古招欢昂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说道,“是……是啊……没去过皇宫……就不许我去溜蛇啊……我带着一条去逛皇宫啊……” “嘶!”小青蛇附和地吐了下舌头。 皇甫御人皱了皱眉宇,又是妥协地说道,“那就去溜蛇吧!” “……”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僵硬地扯着嘴角,有些无可奈何,却是万分无语。 都城。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太阳老兄还是那么拽。 一辆皇家马车“嗒嗒”前行,马车里,小青蛇将身体卷在古招欢的手腕上,它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身体,加上衣袖的遮挡,倒是让人无法察觉蛇的存在。 “一条!一会儿千万记得不可以随便出现!知道了吗?吓到了皇上和皇后,倒时候他们把你的皮扒了,不关我的事情哦!”她郑重地叮咛。 “嘶嘶嘶!”小青蛇的吐呐声微微有点窒闷,显然是气闷。 而马车外,三匹红棕马保护在一匹黑马左右。 红棕马上的人分别是莫不凡、曲阴阳还有太监总管。而居中为首黑马上的男子,则是皇甫御人了。只见他黑衣华服,闪烁着漆亮的光泽,与那黑色宝驹相映成辉。 通往皇城的路上,众人皆俯首参拜,沿路的民众纷纷聚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皇甫王朝皇宫。 太宣殿。 总管太监带着两人慢慢悠悠地踱入殿内,老太监低头鞠躬,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御人皇子以及丫鬟招欢带到了!” 话音刚落,皇甫御人以及古招欢一前一后进了殿,却都没有问安的意思。 一个是因为本身就谁也不理,根本就不问安。另一个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怎么问安,倒最后只得眨巴着眼睛,灿灿地笑着。 古招欢看着眼前一男一女,心里面却忍不住嘀咕:原来皇帝和皇后长得这么年轻!恩!俊男美女,怪不得生了这样一个美少年! 皇后爱子心切,视线游移在他们之间,温柔地说道,“御儿啊!来!让母后瞧瞧你!这都数月未见,御儿怎得也不来见见母后!” “哦!”皇甫御人“哦”了一声,仍旧动也不动,也不上前。 皇后一下子委屈到不行,自个儿生的儿子,竟然和她一点也不亲热,真是哀怨啊!她扭头,望着自己的皇帝丈夫,“皇上!御儿不爱我了!” “……”古招欢瞧见了这位皇后的反应,登时闷了,感觉自己额头布满了黑线。 这个时候,将身体卷在某人手腕上的小青蛇闻到了一阵诱蛇的香味。它探出了小脑袋,望向桌子上摆放的糕点,忍无可忍地扑了过去。 “嘶嘶!嘶嗷嗷嗷——” “啊!”皇后吓得尖叫。 “这是何物!”皇上也龙颜大怒。 众人只见一道青色魅影扑向了糕点,方才瞧清原来是条小青蛇。 由于皇上与皇后受到了惊吓,太宣殿里一下子簇拥了数十名侍卫。侍卫们的兵刃齐齐指向桌子,对准了那条小百蛇,仿佛随时会将它刺死一般。 古招欢急忙冲进了重围,却是浑身汗大大,她一下子抓住了小青蛇,碎碎念地说道,“一条!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乱动吗!怎么又乱动?难道你真得想让别人把你的皮拨下来吗?快给我安分点!” “嘶呜呜呜——”小青蛇貌似是极度不情愿,依旧恋恋不舍地将身体卷着其中一块蝴蝶酥,显然是万分喜爱啊。 KAO!一条蛇竟然爱糕点! “快点给我过来!”手中用力,蛇身被拔得颓长。 小青蛇义无返顾地卷着盘子,漆黑的小眼珠闪烁着光芒,“嘶嘶!呜呜!” 古招欢忍无可忍,青了一张俏脸,甚至都忘记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样的场合,发现自己无法搞定这条蛇,忿忿地怒吼道,“皇甫御人!你还不发话!” 某人闻声而应,声音深沉低哑却是带着些威慑,“一条!过来!” “嘶!”小青蛇听到了主人的叱喝声,卷着一块蝴蝶酥飞蹿至皇甫御人的腿上,又是灵活地将身体卷住了他的腿,尾巴处蝴蝶酥碎了一地。 古招欢瞥了眼它那委屈的小眼珠,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父皇!母后!这条蛇是儿臣带来的!不关欢欢的事!”皇甫御人冷冷地望着众人,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表情,酷到不可思议。 古招欢听到这番话,瞥了眼他倨傲的俊脸,只是感觉心里一甜。 众侍卫瞧见这等模样,登时愣住了,皇上还没发话,他们是撤也不行,不撤也不行。但是对于这奇异的场面,只是感觉御人皇子果然是神奇的所在。 “好了!好了!你们都给朕下去吧!”皇甫徵只是感觉有些头痛,他这个儿子,怎么总是这么奇奇怪怪,就不能正常一点儿吗? “是!”众侍卫异口同声地回道,随即弯腰退出了太宣殿。 皇后显然是余惊未了,伸手抚着胸口顺气,却是对他们两人一蛇更感无奈。她扭头对上了那名丫鬟,轻轻地说道,“御儿啊!这……这丫鬟……” 话未说完,皇甫御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母后!儿臣决定要娶她!” “放肆!”皇甫徵龙颜大怒,伸手重重地拍向了书案。 “御儿!”纳兰珍惠却是惊呼出声。 “我没答应哦!”古招欢连忙甩甩手,拜托!她可是还要回现代的呢! 四人四种不同的表情,而皇上与皇后却是齐齐望向那名丫鬟,只见她笑盈盈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却“骨碌”打着转,黑白分明,甜美可人。 而她明明只是穿着素裙,却感觉格外明亮。这是怎得一回事情? 皇甫御人听见古招欢的话,直觉地蹙起了两道剑眉,一个大步走到了她身边。他的手臂已经搂住了她的肩膀,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那一双苍翠的碧绿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快放开我!不要在这里拉拉扯扯!听到了没有啊!”古招欢方觉事态不妙,只好咬牙切齿地碎碎念,可却还要对着另外两人“嘿嘿”地笑。 皇甫御人却一点也不顾及其他,死硬地吐出两个字,“不放!” “放开!” “说了不放就是不放!” “你……”她万分憋屈。 皇上与皇后瞧见自己疼爱的皇子如此执着的神情,心里顿时一怔。这个皇儿,是所有皇子之中最为怪异的一人!性格、脾气、爱好……每一样都让人惊奇! 现在,他竟然还要娶一名丫鬟为妻? 皇甫徵龙眉紧皱,厉声喝道,“御儿!你可知你是皇甫王朝的储君!这浩瀚天下,日后都是你的!你是未来的君主!怎可娶一名丫鬟为妻?” “哦!”皇甫御人却是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皇甫徵气得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他问道,“御儿!天下你都不要?这皇甫王朝,美貌女子三千,佳丽无数,你不要?” “御儿!”纳兰珍惠见自己的丈夫动了气,有些无奈地轻声唤道。 这老子与儿子的战争,自古以来都是互相双方谁也不肯礼让,不斗个“你死我活”,纵然是不会罢休的!而这一对皇家父子,更是如此! 一个是处心积虑想让他登基为帝,另一个却是正眼不瞧一眼那皇位。 “天下?”皇甫御人呢喃地念着,目光清冷地对上自己的父皇,“天下值多少?我不稀罕!我娶她为妻与你何甘?” “父皇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却只与母后一人为伴?”他死硬地说道。 “你!”皇甫徵一下跌坐在龙椅上,“你”了半天却又无话可说。 可是一旁的纳兰珍惠却是欢喜,朝着自己的儿子比了比拇指,心里也有些扬扬得意。每次啊,都是老子败下阵来。 沉默观战的古招欢这才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双眼闪烁着涟漪,“皇甫御人!我现在发现你好帅好酷哦!太Handsome了!” 皇甫御人虽然听不大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瞧见她那双大眼里浮现的璀璨光芒,只是觉得心生喜爱。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 “欢欢!你的眼睛和一条的眼睛好像!都好可爱!” 深沉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古招欢瞬间红了一张脸。她尴尬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张清秀俊美的脸庞,却是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小青蛇正缠着他的腿,似乎是被两人之间亲昵的气氛所感染,不断地绕着他的腿打转。时不时地吐吐舌头,“嘶!嘶嘶!嘶嘶嘶!” “我……” 古招欢回过神,刚开口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了殿堂之上另外两大人物。接收到他们两人好奇的注目,顿时咽了咽口水。 只是感觉这皇宫真无聊,自己的兴致都被破坏了。刚来皇宫就是“天下”“皇子”“储君”“丫鬟”,这种种词汇盘旋在脑子里,她莫名染上三分怒气。 厚!丫鬟怎么啦!丫鬟就不是人了吗? “少爷!你先出去等我!我有话对他们说!”她扭头对着皇甫御人喝道,口气有些冲冲的,显然是已经生气了。 皇甫御人瞥了眼自己的父皇及母后,又回头望着身旁的人儿,瞧见了她眼中的火焰,再也不敢惹她。转过身,一声不吭地出了太宣殿。 等到他走出殿之后,古招欢愤愤地抬起头对上了这皇甫王朝一国之君。 她眯起眼眸,镇定地说道,“皇帝是吗?挺了不起的!哦!不过!我对嫁进皇家,麻雀变凤凰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哦!” “我的卖身契签了三年,期限一满,我一定走人。所以呢,你们不用担心啦!” “欢欢!我饿了!”太宣殿外,突然响起某位皇子的叫喊声。 古招欢朝着已经目瞪口呆的两人鞠躬,转过身潇洒地离开。她边走边得意,嗤,好歹她这个21世纪的现代人,也在皇帝面前威风了一回! 如果能回到台北,她一定要好好得瑟! 皇甫徵以及纳兰珍惠被她这番激昂的话所怔忪住了,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当他们回神,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身影,只剩下冷风吹拂。 “皇上!这丫鬟……”纳兰珍惠呢喃念道。 “挺有意思……”皇甫徵默契地接下了她的话,扭头对上她,相视一笑。 纳兰珍惠站起身来,走到了他身边,双手端起香茶递于他,又是柔声问道,“皇上觉得这个丫鬟有趣,莫不成同意御儿娶了她?” “笑话!怎么可能!”他接过香茶急急地喝了一大口,却反被呛到。 “咳——咳咳——” 从太宣殿往宫外的路上,基于皇甫御人凛冽的眼神,以及不羁的神情,更或者是之前就领教过这位首席皇子的奇异,再也没有人随行。 “御人皇子!” “御人皇子!” “……” 宫女以及太监们看见来人,一个个恭敬地扶身问安,大气也不敢喘息。 古招欢低着头闷闷地朝前走着,之前就从桂嬷嬷处得知过,这庄里的丫鬟规定是每三年换一轮。当然了,由于之前少爷的恶劣行径,几乎是每个星期都要换一拨人了。 不过,看样子她这个丫鬟,估计要熬上三年了。 想到这里,她又是摇了摇头。不行!一定要尽快学会轻功!这样才可以跑得快,就算是翻遍皇甫王朝,也要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或者途径! 毕竟自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留在这里伺候这位首席皇子妖孽大少爷? 古招欢猛地抬起头,却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那张白玉似的俊脸,赫然映入自己眼底,那么近,那么清楚。她咽了咽口水,清咳了一声。 “少爷!你看着我做什么啊!” “欢欢好看!”皇甫御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傻傻地笑着。 古招欢瞧见他那孩子气的笑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嘶嘶!”盘旋在皇甫御人腿上的小青蛇,连忙探出了小脑袋,甩了甩尾巴,附和似得吐着小舌头,表示着绝对的赞同。 “欢欢本来就好看!” “少爷!” “有!”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难道少爷你不知道有些话,不该说的时候就不说吗?比如说要娶我这种话,千万不可以再别人面前提起了!知道吗?如果再提起,我就不理你了!” “哦!为什么?” “该说的话就可以说,不该说的话……”古招欢瞥了眼身旁,又是小声地嘀咕,“不该说的话,就小声地和我一个人说就可以了!” “……” 待两人走远后,身后的宫女却是抽气,更是惊奇万分,忍不住轻声念道,“天啊!御人皇子笑了哎!御人皇子竟然笑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的确是笑了!这明天又有天灾吗?”宫女捂了嘴,同样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御人皇子笑起来好帅哦!” “御人皇子若是性子再正常一些,那就太完美了!” 远处,一名小太监看到了此等奇观,不禁也瞪大了眼,却是阴森了一张脸,朝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转过身,飞奔向了某处。 皇甫王朝皇宫。 萧淑阁。 小太监飞奔进了殿,迅捷地单膝跪倒在地。两手抱拳,据实禀告道,“回萧妃娘娘、彻皇子,御人皇子进宫之后惹得龙颜大怒,方才离宫,不过……” “不过什么?”深沉低哑的男声瞬间响起,却是透露出他的紧张。 “彻儿!凡事要冷静沉着!”女人柔和的声音随之飘扬。 男人连忙朝着女人的方向鞠躬点头,“是!母妃!”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淑妃及皇甫彻母子。 萧淑妃,本名萧淑娴,当朝宰相之女,十四岁入宫,即得徵帝宠爱。 仅三个月时间,被封为“淑妃”。但宫中上下皆称其为“萧妃娘娘”,理为“淑妃”是皇上一人的爱称。 而那男子乃是皇甫王朝二皇子,皇甫彻。 皇家之子,生得俊逸非凡,挺拔高大。一袭深蓝丝绒华服,更显富贵姿态。腰间佩带黑色镶金宽带,宽带的右侧系着一块上等钦赐麒麟美玉。 幽黑的双眸中闪烁着阴狠之色,他抿紧了唇。 萧淑妃半躺在软椅上,伸手指向那跪拜的小太监,却是凝声问道,“与本宫说说!这首席皇子又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了?” “回萧妃娘娘,御人皇子今儿个不是一个人独自前来!”小太监细声细气地禀告。 “这有什么稀奇!他不是一向有两大护法吗?”皇甫彻又是急急地追问道,语气里似乎有些嫉妒,更或者说是讥讽。 小太监又是徐徐说道,“彻皇子!这次不同寻常!御人皇子今日身边的人,并非莫不凡以及曲阴阳那两人!” “那是谁?快些说来!”皇甫彻有些好奇。 哪个人不知道,与皇甫御人形影不离两大护法,皇甫王朝十大高手之首的莫不凡,以及灵机道人璞玉子的爱徒曲阴阳。 小太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日,陪伴在御人皇子身边的是一名女子!而且那名女子的身份,倒是有些卑微,听说只是一名丫鬟!” “不过……那名丫鬟正是前些日子,御人皇子张贴皇榜缉拿的丫鬟!” “两人有说有笑,一齐出了皇宫!小的还打听到,听说御人皇子要娶那丫鬟为妻,争执之下,惹得皇上大为不悦!” 萧淑妃听闻此言,惊呼出声,“竟有此事?他竟然说要娶丫鬟为妻?真是笑话啊……” “丫鬟?”皇甫彻呢喃地念叨着,心里面却是对这丫鬟分外好奇。 皇甫御人那个妖孽,竟然还会和人有说有笑?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区区一个丫鬟何足挂齿,首席皇子爱折腾,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想必又是想引起你父皇的注意罢了!皇甫御人啊,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萧淑妃说着,纤纤玉手伸向了一旁。 “萧妃娘娘!”在侧的宫女幽幽喊道,急忙搀扶住她的手,扶着她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彻儿!母妃有些累了!你就先回吧!”萧淑妃扭头望了眼皇甫彻,意兴阑珊地说道,“成大事者要沉得住气,记着了吗?” 皇甫彻连忙恭敬地低下头,沉声回道,“是!儿臣知道!” 等到萧淑妃随着宫女踱进了内殿,皇甫彻这才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萧淑阁,朝着自己的景阳宫奔去。 走得离萧淑阁远了,皇甫彻这才低声问道,“那名丫鬟是什么来历?竟然让他张贴皇榜缉拿?皇甫御人还同她有说有笑?” 那个妖孽,成天死硬着一张脸,终年也不会为谁露个笑脸,今儿个居然破例了? 小太监走在皇甫彻身后,又是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如实汇报,“回彻皇子,那名丫鬟据说叫招欢,在皇甫山庄里,那是山庄上下公认的头牌红人!” “还听说,御人皇子对那丫鬟是言听计从,乖巧得很,暴唳的性子都收敛了!这庄里已经有许久不曾再换丫鬟了呢!” 听到小太监的禀告,皇甫彻心里更是惊奇万分。 如果说对于皇甫御人,他的惊奇还有些理由,那么对于那名丫鬟的惊奇就没有理由了!心里面那份好奇越来越大,突然心念一动。 “招欢?……招欢!……”皇甫彻呢喃地念着。 忽然,他双眸一紧,闪烁着丝丝寒意,深沉的男声更是阴郁,“小卓子!去将那名丫鬟的来历打探清楚了!速度些!” “是!彻皇子!”小太监微微鞠躬,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欲奔去。 “等等!”身后的人突然又是阻止道。 小太监连忙回身,说道,“彻皇子吩咐!” “打探清楚后,直接向我汇报!一会儿本皇子若是不在景阳宫,你便前往丞相府!听明白了吗?”皇甫彻微微眯起了眼眸,沉声说道。 小太监又是点头,“小的知道!小的这就去了!” “恩!”皇甫彻“恩”了一声,转过身与那小太监背道而走。他抬头,那张俊脸,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丫鬟招欢?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夕阳西下,余光照耀着大地,红霞布满天空,旭日终于落下。时夏的日子比起冬令总是要长上些许,等到天色暗涌深沉,已是三更天了。 此刻,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浩瀚的夜空之上。繁星点点,却是闪烁着冷傲的光辉。 在无人的街道尽头,突然闪现一道玄色魅影。 黑色的头巾将脸蒙住了,但是那双阴郁深邃的狭长眼眸却是闪现无疑。从高大挺拔的身形上看,是一名男子。而且并非是等闲之辈,轻功绝佳。 男人足下点点,飞跃向不远处的山庄。 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朱红色匾额上“皇甫山庄”这几个大字更是龙飞凤舞。 “主子!小的无能!只查到那名丫鬟叫古招欢,她的来历实在是查不清楚!不过,庄里上下皆知御人皇子对那丫鬟极其宠爱,她在庄里的地位简直与当家主母没有区别!” “而且两人已经于无名殿……同塌而居!” 男人抬头,望了眼匾额,微微眯起了眼眸。脚下运劲,整个人已经纵身飞上了屋顶。沿着屋檐踏步而行,准确地朝着不远处的殿院寝宫奔去。 无名殿的外院。 古招欢左手端着一盘青团糕点,刚从后院的厨房回来。她拿起其中一个小青团,嘴谗地咬了一口,不禁啧啧赞叹,“好味道哦!哎!这里其实也不错嘛!” 如果这辈子都回不了现代了,以后生活在这里也不错啊! 她摇了摇头,却是哼着歌继续朝着寝宫走去,“死妖孽!死一条!他们一人一蛇想吃小青团糕点,居然派我去拿!没人性!没蛇性!” 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叨,她低着头,看也不看前方。 突然感觉到一阵萧瑟的寒风,古招欢猛地抬起了头,却见到身前站着一抹玄色的高大身影。她刚想惊声大呼,那人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古招欢!”男人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却是肯定万分。 古招欢更是心惊胆战,却是假装出沉着冷静的样子,灿灿地笑着,“我不是招欢姑娘!招欢姑娘在少爷的寝宫呢!” 男人冷哼了一声,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玩味,更是坚定了,“你就是古招欢!” 寻常的丫鬟,怎么会如此冷静? “你想……” 话才说到一半,还没说完,男人伸手袭向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往肩上一扛。又是纵身一跃蹿上了屋顶,而那抹魅影消失在月色中。 昏迷之际,她无声呢喃:皇甫御人……救命…… 无名殿的寝宫内,灯火明明灭灭亮着,燃着隐约的光亮。 安静的寝宫,时夏的风吹拂而过,将那烛火吹得明明灭灭。书案上放着《五经》、《伦理》等等书籍,压满了整个书案,好一副勤奋的模样。 放眼望去,只是觉得这是用功学习之人的书案。 可是别人却是不知,坐在八脚椅上的男子正在打瞌睡。 皇甫御人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中还捧着一本《兵书》,虽然是闭着眼睛,嘴里却还是不停的念叨着,“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祭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 “……” 皇甫御人边打瞌睡边背《兵书》,欢欢让他三日之内将《兵书》背完,他只花了三个时辰就差不多将整本书背完了,只要稍作记忆,便能融会贯通。 他真是想不通,为何欢欢同父皇及母后一般见识,动不动就要让他背书呢? 背书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山庄墓穴的冰池玩儿,那才是好玩儿的地方。天气这么热,带着欢欢去泡冰池吧? “嘶嘶!嘶!”小青蛇原本也是热得吐出着小舌头,听到了自己主子的话,急忙一个翻身,游到了他身边,还不忘记亲昵地蹭了蹭。 皇甫御人的俊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他也不理会那条小青蛇,径自站了起来。 他想着欢欢刚去厨房拿小青团了,自个儿现在就朝着后院奔去,没准儿在回来的路上还能撞个正着。拿着小青团去泡冰池,好想法哎! 小青蛇瞧见自己的主子突然站了起来,急忙纵身飞蹿向他的手臂,蛇身缠绕着他的身体,紧紧地纠缠着,不肯松开。 “嘶嘶!”它这吐纳声,意思便是“人家也要去”。 当下,一人一蛇出了寝宫,朝着无名殿的外院奔去。这条路,是唯一一条从寝宫通往后院的路,也是必经之路。 月色皎洁,月夜白露西西,夜空下萤火虫点燃着自己的灯笼,打探着回家之路。在这份宁静美好的夜色下,不禁让人也心生祥和。 皇甫御人步履甚快,急匆匆地奔到了后院的厨房。 他直接踹门而入,犹如盗贼一般,蛮横而且没有一点礼数。厨房的木门被人突然踹开了,厨房内几个下人吓了一跳。 几人见到来人,登时慌张了神色,一一连忙跪拜在地,齐齐喊道,“少爷!” 皇甫御人“嗯”了一声,视线扫过了厨房,却没有发现自己所期盼的那抹身影。顿时黑了一张俊脸,低下头扫过跪拜在地的众人。 他眯起了眼眸,凝声问道,“你们说,欢欢去哪儿了!” “回……回少爷的话……”老妈子已经吓得颤抖了声音,在跪拜的众人里出声回答,“招欢姑娘她方才端着一盘青团糕点,就回了无名殿了。” 皇甫御人沉声呢喃道,“回无名殿了?” “是……是……少爷!”老妈子又是连连点头,肯定地回道。 “你撒谎!”他死硬地吐出了两个字,声音里却满满都是怒火。 “我刚从这无名殿一路奔来,也没见到她的半个人影,你们说说,她去了何处!你们是在撒谎!” 这下,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又是磕头又是谢罪,却是杂七杂八地回道,“少爷!少爷啊!招欢姑娘的确是端着青团糕点就出了厨房!” “是啊!招欢还特意吩咐下人们,糕点里多放点豆沙,说是少爷爱吃!” “小的们没有欺骗少爷啊!请少爷明察啊!” 众人边说边磕头,声音里慢慢都是惶恐以及不安。这位大少爷,若是发起脾气来,说不定他们几条小命都要归西了呢! 真是……阿弥陀佛啊…… 皇甫御人睁大了眼睛,白玉似的俊脸已经染上了一层寒气,仿佛是冰山一般。他抿着唇转过身,脚下运劲,人已经消失不见。 可是那声音却是从空中飘来,犹如鬼魅骇人。 “我姑且相信你们一回!现在便回寝宫一探究竟!若是没见着欢欢,你们全都该死!一个个都活不到明日太阳升起!” 听到他的宣言,跪拜在地的众人一个个如临大敌,跌坐在地上。 “这下可如何是好?若是见不着招欢姑娘,少爷一定会将我们杀了!”老妈子不禁老泪纵横,少爷一向都是说话算话。 “这可怎么是好!呜呜呜——”胆小的丫鬟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这一群下人里唯一一个男人从地上慌张地爬了起来,惶惶不安地吼道,“我去找凡爷!我去找曲爷!我把两位爷请来!” “快些!快些去啊!” “快些去!不然我们都要死了!” “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嫁人呢……我连孩子都没生过呢……死了也太冤枉了啊……” “不要说死不死的,呸呸呸!快呸掉!” “我呸呸呸啊!我还要嫁人呢!老妈妈!”小丫鬟哭得肝肠寸断,我见犹怜。 哭喊声,在寂静的皇甫山庄悚然响起,更绝惊心。 此时,暴风雨前的那点风动,却更是让人感觉恐怖。 第6章 格杀无论 第6章 格杀无论 众人匍匐在地,哭声让人心悸! 皇甫御人却是充耳不闻,头更加痛了。他们太吵了!怎么会这么吵!好吵!好痛!这么吵!这么不安静!欢欢呢? “二!”他又是死硬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少爷啊!” “少爷饶命啊!” “……” “三!” 话音刚落,皇甫御人已将剑尖指向了那名为首的老妈子。头痛让他不得不犹豫了片刻,手中用力,剑气就要朝她颈项袭去,“第一个就先杀了你!” “少爷饶命啊!”老妈子抬起了头,瞧见那白光剑影,两眼一翻,不禁吓晕了过去。 皇甫御人皱起了眉头,俊美如玉的脸庞,此刻看上去犹如低于而来的使者,这样让人颤栗,却又让人感觉惊艳。 小丫鬟已经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他,泪水纵横交错了脸庞。 少爷!好俊美啊…… “该死!统统都该死!”他眯起了那双苍翠的瞳眸,朝着一干人等吼道。剑已经举起,只需要手落,剑气扫射,他们都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先后赶到。两人如风一般卷进了厨房,瞧见了背对着自己的少爷,以及周身笼罩的杀气。 两人顿时单膝跪拜在地,纷纷说道,“少爷!请息怒!听闻招欢姑娘失踪了饿!这事情里有些蹊跷!少爷一定要三思啊!” “少爷!招欢姑娘若是知道少爷你又大开杀戒,一定大为不悦!” “若是她不高兴了,必定又会不理你了!也许招欢是与少爷闹着玩儿的,更也许她就藏身在某个角落里,暗中注视着少爷呢!” 曲阴阳在莫不凡之后,又是将“古招欢”这三个字摆了出来,想着兴许有用。 堂堂皇甫王朝上下,浩瀚国度,此刻,竟然只有一个丫鬟才能将这脾气怪异的首席皇子安抚住!真是……天啊……地啊…… 皇甫御人听到此番话,顿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而周身弥漫起那股杀意也稍稍消散了一些,耳边响起令他头痛的低哭声,又是吼道。 “再哭就统统把你们杀掉!”他怒声吼道。 刹那,厨房内安静得如同无人。那些下人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此刻,保命比较重要,其它都无关紧要了! 恼人的哭喊声消停了,皇甫御人扭头望向单膝跪拜在地的两人。又是沉声问道,“阴阳!你又怎得知道,欢欢是与我在闹着玩儿?” “阴阳猜想招欢姑娘冰雪聪明古灵精怪,这定是同少爷寻开心呢!若是不信,让所有的下人点灯夜寻,不知如何!” 曲阴阳知识感觉脊背一凉,硬着头皮接话。 可是心里面却忍不住胆战心惊,这古招欢到底去了何处,又有谁知!上一次她偷溜出庄,两人却是看见了。可是这一次,的确是始料未及! 皇甫御人不禁想起与欢欢的约法三章,他凝重了神色。 “把我们的约法三章背给我听!快点!” “第一章,不许欺负下人。第二章,不许欺负动物。第三章,不许随便喊打喊杀并且动刀动剑。” 他虽是万分不甘愿,却也是无可奈何。转身走出了厨房,沉声说道:“现在还不快点去找!天亮之前,如果还找不到,我就将这庄里的人统统杀掉!” “嘶嘶嘶!”小青蛇同意地抖动着自己的小脑袋,而它的毒牙了已经聚集满了足够致命的毒液。随时准备与自己的主子一同开杀戒! “……”莫不凡头大了,却也不得不回道:“是!少爷!” 曲阴阳浑身颤颤的,更是柔声回道:“是!少爷!” 两人回完话,站起身来。 曲阴阳望着跌坐了一地的下人,吩咐道,“你们几个将庄里所有的下人全都唤醒!连夜在庄里寻找丫鬟招欢的下落。若是找不到,到了明日天亮,提头来见!” “是!小的们知道了!” “小的们这就去!这就去!” 男男女女急急地回道,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屋子。一群人分散了去处,急忙去通知庄里上下。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也在这几个下人出屋之后,两人互望了一眼,转过身踱步而出。身前站着背对于他们的少爷,瞧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那深深隐藏的杀意。 此刻,两人心里只有同一个想法。 这古招欢真的又偷偷跑了?如若是真的跑了,这三更半夜一时半会的,让他们去何处寻她?天很快就亮,少爷一定会血洗山庄! 曲阴阳那张阴柔的脸也卸了笑容,轻声问道,“少爷!这招欢姑娘何时失踪了?” “方才我与一条让欢欢去厨房拿青团糕点,等了片刻,我便追了来。到了厨房,却见不到她的人影!后来,我又是回头奔去寝宫再寻,也见不到她!” “所以——” “如果找不到欢欢,就是他们在撒谎,是他们吧欢欢藏起来了,是他们把欢欢搞不见了!我要让他们统统死掉!” 刚才还平静地诉说着,可是说着说着,皇甫御人又是暴唳起来。 曲阴阳朝着莫不凡点点头,自己朝后退了去。而他轻轻地退到了远处,才纵身前往无名殿,寻死着在那条寝宫之路寻些蛛丝马迹。 月色撩人,空气却是变得稀薄起来。远处,可以看见点点星火,那是下人们点着灯笼,寻找着古招欢的身影。那个丫鬟,果真是少爷的要害!是少爷的死穴! 曲阴阳从怀里拿出了引炎,点燃了引火,细细得寻找着。或许可以寻找到一些些异样的情况,毕竟那个丫鬟,最近也没有想要逃离的感觉。 而且,少爷不说她是来厨高房拿糕点的吗?而且下人们声称拿了糕点之后才走的,如果这样逃了,也太过蹊跷了些。 夜色有些深,可是月光却朦亮,加上自己手中引火的关系,倒也看得清楚。 曲阴阳一路寻找着,一路走到了无名殿的前院。脚踩在地上,却感觉有些软。他低下头,瞧见了自己脚底,几个已经沾染了灰尘的乌黑东西。微微弯下腰,将引火凑进那乌黑的东西,终于瞧清了是何物。 竟然是几丸青团糕点!想到青团糕点,就想到了古招欢!为何糕点在此处,人却消失不见了?莫不成,真得是有人将丫鬟劫了去? 曲阴阳眯着眼睛,又是将引火拿进了一处花坛的草丛,仔细一探,望见了草丛里那一只青花瓷盘。他突然凝重了神色,感觉大事不妙。 真得……是被人劫走了! 曲阴阳从草丛里拿起那青花瓷盘,一下子朝着后院厨房奔去了。这一次,心里也有些惊讶,这人应该是知晓了那名丫鬟的重要性! 是个狠角色啊! 后院。 月色下,皇甫御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将他的俊穷人照耀得更为惑人。英气的眉宇,挺拔的鼻梁,还有有紧抿的薄唇。 而他已经这样站了好些时间了,看见山庄里亮起的点点星火,直到他闭起了眼睛,不想看见那一点一点闪动的光。 欢欢去哪儿了?欢欢…… 小青蛇似乎是有些不安,身体绕着他的腿动了动,不时地吐吐小舌,发出些“嘶嘶”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后院里,森森响起。 而站在皇甫御人身后的莫不凡,却是寻死着曲阴阳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到底是在做些什么。自己的谋略不行,心思也没有他缜密。 如果想平息这场事端,看来还是得要靠他了! 若是他再不回来,天一帝,任是天皇老子来了,少爷也照砍不误! 就在这个时候,后院的拱门口闪现了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脚步声有些急,似乎手里还拿着件什么东西,让人感觉困惑。 莫不凡忍不住沉声追问,“阴阳!是不是找到线索了?” 听到了身后响起的话,皇甫御人再也忍不住睁开了那双碧绿瞳眸,睁开的瞬间,瞧见了站在自己身前的曲阴阳,又是低下头,瞧见了青花瓷盘。 他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问道,“阴阳!欢欢是不是被人劫走了?” “回主子!依据阴阳所想,的确是如此!若不然,那几丸青团糕点也不会滚落此地!而这青花瓷盘更是被人扔进了草丛里,若非是阴阳细察,决绝不会被人发现!” 曲阴阳恭敬地禀告道,声音沉重镇静。 “皇甫王朝上下还有哪个人敢哪此大胆?竟然夜探山庄?甚至将丫鬟招欢劫走,普天之下,能有这个胆量的人惟有三人!” 莫不凡沉声说道,已经将思绪理了个顺畅。 “第一人,皇甫王朝骁骑将军左荣恩左大将这,此人双涛武略,堪称一代大将军,胆识过人,而且武艺也超群!但是为人刚正不阿,决不会夜探山庄!” “第二人,武林魔主项天齐!此人亦正亦邪,武功之高,当今世人恐怕是无人能敌。此许,与咱家主子能够不分伯仲!” “但是项天齐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从不与皇家之人纠缠,所以也不会是他!” 莫不凡抬起头,望向了自己的身旁,幽幽开口,“这第三人……” “皇……甫……彻!”同时,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这皇甫王朝里,皇子共有十一人,而与主子最具威胁的非二皇子皇甫彻一人莫属!他是徽帝与萧淑妃所生的皇子,却偏偏不得宠。 而他的母妃,萧淑妃,也因兰陵国的小公主纳兰珍惠的入宫而渐渐失宠。 这些屈辱,使得母子两人更是拼命想要争夺皇位。 天下,天下,执掌天下的人,才是王者! 皇甫御人听到了这三个字,顿时皱紧了眉宇他的目光深邃,在莫不凡以及曲阴胆面前游移不定,好半晌时间,才开口问道。 “不凡!阴阳!这皇甫彻是何人!你们二人为何不继续说?” “少爷……”莫不凡受不了地扯了扯嘴角,一副“让我死了吧”的神情。 而曲阴阳只是叹息了一声,呢喃喊道:“少……爷……” 他们好像都忘记,自家主子险了皇上以及皇后,还有他们两人之外,对于其他人从来都记不得名字与长相。基于这点原因,庄里下人们都是灌上了编号。 “少爷!他是二皇子皇甫彻!皇上与萧淑妃所生的皇子!就是少爷脑子里的那个十三!”曲阴阳解释着,想着那编号便说了出来。 皇甫御人眯起了那双绿眸,俊脸却没有撼动半分,他幽幽说道,“十三?我记起来了!” 他说着,转身迈开了脚步。 “少爷去哪儿啊!” 他头也不回,沉沉说道,“我要去杀了他!” 皇甫御人急匆匆地飞步而行,两三个大步就已经离曲阴阳及莫不凡两人甚远。而他那挺拔高大的身影,在月色的笼罩下更加觉得寒蝉。 周身蔓延的肃杀之气,已经将四周的空气隔离,显得凝重。 曲阴阳心里则是万分不妥,他连忙追了上去,边边喊道,“少爷!您慢点儿!别跑那么快!阴阳这儿的话还没说完呢!少爷!” 要死了啊!少爷怎么跑起来那么快!他、他、他追不上啊…… “少爷!少爷!”莫不凡低吼了一声,见曲阴阳追了出去,也急忙迈开脚步,足下涟漪点点,朝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奔去。 此时,月色分明是皎洁,可是天色已微亮。依稀之间,可以看见那轮弯月渐渐隐去于云朵之中。而旭日,从东主正徐徐上升。 三道影子在朦胧泛着白光的照耀下,成一字型追逐着。 曲阴阳脚步越来越快,想要追上主子,可是发现自己怎么用功也追不上。而身前的皇甫御人却是恰到好处地与他保持了十丈距离。 这个距离,他怎么样也突破不了。 许是有些急了,曲阴阳抬头朝着身前黑影低声吼道,“少爷!你要去何处!这天还未亮!即便是要去寻招欢姑娘,也等于天明再议啊!” 皇甫御人头也没回,可是那份肃杀之气却更加浓烈了。 “……” 莫不凡已经追了上来,与曲阴阳并肩而行。他扭过头,瞥了眼身旁的曲阴阳,同样着急地问道,“少爷这是去何处!” “我怎么知道”曲阴阳没有侧目眯起了眼眸,死硬地吐出了几个字。 少爷的行为,一向让别人摸不着头脑,别人又怎么会知道!现在,他们也只能跟随在后,防止少爷过多的弑杀。 万万不得以的时候,只能拿出师傅教导于他的方法,用银针封住少爷的穴道了。 普通的点穴,根本就无法困住少爷,他的护功大法早就让经脉能够逆流。 月牙儿终于在云朵里隐去,而那旭日的燃烧,天空绚烂成一片。红似炎,朝阳在红云的庇佑下,冉冉上升,终于出了头。 寅时,平旦。 皇甫王朝皇宫。 守卫皇宫的侍卫正在做交接的议事。每三个时辰,便要交替一班人马以防夜半的时候,刺客乘侍卫疲惫潜宫偷袭。 皇家的宫殿,总是守卫森严。 旭日,一抹青色身影咻得闪现,在这红彤彤霞光里闪烁而过。两名站于最外侧的侍卫尚未回过神,等到他们回神,都是迷茫了神色,只当是自己一时眼花。 “刚那是什么?大伙儿瞧清楚了吗?”有人呢喃,困惑地呢喃。 一旁的侍卫揉了揉眼睛,又是沉声说道,“什么也没瞧见,眼花了吧!” “少废话!不许多嘴多舌,快些换班!”侍卫长听到了嘀咕声,连忙厉言相向。又是急步走到了那两名侍卫面前,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那名侍卫急忙低头回应道,“是,统领!” “属下知错!” 侍卫长冷哼了一声,瞥了他们一眼,这才转过身,又踱进了皇宫内。 两个小侍卫却是心有余悸地互相注视,又是感觉宫墙外陆续闪烁过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吓得颤抖了双手双脚。 因为他们连那身影是什么都未看清,速度实在太快了。 “救命啊……那是何物……” “有鬼……” 两人又是惊度地低吼,声音里弱弱地颤抖着。 侍卫长怒气腾腾地冲了过来,忍无可忍地挥舞起拳头,给了他们两人一人一记暴响栗子,只听得两人“哎哟”嚎叫了一声,抱头微微半蹲下身体。 “鬼你个头啊!谁在胡言语,就抓去护卫御人皇子!”他眯起了眼眸,恶狠狠地说道。 两人听到“御人皇子”这几个字,登时憋了声音,不敢再发出一个音来。 要知道,御人皇子可是皇甫王朝上下公认的最难伺候的皇子!多半派去护卫御人皇子的侍卫,不是死于他的剑下,就是自杀。 实在是……太受不了啦…… 另一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紧紧不舍地追随着那一道青色身影。已经跑了许多时候了,从皇甫山庄到皇宫,马车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 可是,少爷硬是运功奔了一柱香的时辰就到了。 曲阴阳有些底气不足了,他忍不住气喘吁吁地呢喃道,“不凡,我快不行了!少爷他真得是人吗?他怎么能一口气跑下来,还一点也没有损耗的样子!” “哼!”莫不凡也有些气亏脸红,只是冷冷地说道,“跟随了少爷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少爷他不是人!” “哎?我要举报给少爷,你在背地里说他坏话!”曲阴阳连忙抓了个所柄。 莫不凡凝重了社紧急通知,有些感慨地说道,“他是神!” 自学就能将灵机道人璞玉子所收藏的武林秘籍学了个彻底,他的造诣之高,是他们二人所万万不能及的! 曲阴阳听到这话,明了地点点头,又是哀怨地望向前方越奔越快的主子。 飞跃进宫之后,皇甫御人从三重门一直奔向了景阳宫。脑子里对于那个编号为十三的男人,唯一的记忆“十三”这两个数字。 不过片刻,皇甫御人已经先行抵达景阳宫。 清晨的时候,小宫女们小太监们正在打点宫内宫外,一副忙碌的景象。小宫女们提着水壶给花圃里的花花草草浇水,而小太监们三三两两地清扫着院落。 时不时从屋里走出几个小宫女,端着脸盆,脸盆里放着刚换下的锦绣被褥。 而趴在墙沿的猫儿忽然惊悚地竖起险身的寒毛,发出了狰狞的叫声,“喵呜……喵呜呜……”又是怪叫了一声。跳墙而逃。 宫女及太监们听到了这声凄厉的猫叫声,不禁心中发怵。 当下,众人心里皆是一个想法,恐怕这来人难道是…… 就在所有人的惶恐不安中,皇甫御人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影闪现于院落之中。他从空中飞身而下,青衣华服飘飘而落,似仙似魔,却是分不清楚了。 倘若是仙,那气势却又骇人,倘若是魔,哪里来得如此俊美的魔? 众人已经忘记了问安,只是惊度于他的英姿潇洒。在这旭日初升的光芒下,他的出现果真是腾云驾雾一般。 皇甫御人冷冷地望着一干人等,碧绿的瞳眸里寒意更加凝然了。薄唇轻记,声音不得却也不失力道,他幽幽开口了。 “把十三给我交出来!”他的声音,在景阳宫的外盘旋而起。 “嘶嘶!”小青蛇一直交身体盘在他的腿上,随人从皇甫山庄到了皇宫,它嗅到了陌生的气味,也显得有些浮躁。 众人听到这话,当下明白御人皇子是来寻人,可是又剖析他话里的“十三”,却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明了,这“十三”到底是何人? 景阳宫里没有一个宫女或是太监叫“十三”的,真是奇了。 皇甫御人目光平视向前方,视线一一扫过前前迷茫了神色的众人,他再次开口说道,“交十三交出来!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就把你们统统杀光!”他说完,拔出了腰间的长软剑。 那头乌黑长发,在风中漂浮,嘴角的笑容更是狰狞。 瞧见了他的白光剑影,看见了他嗜血的俊美容颜,又听到了他威胁似地低吼,众人连忙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了。 毕竟谁也不会嫌命太长!哎…… “御人皇子!奴才们不知这‘十三’为何人啊!奴才们不知啊!御人皇子请明示啊!”众人齐齐说道,颤抖着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莫不凡及曲阴阳两人总算是赶到了。 刚落入院里,就瞧见了跪拜了满院的宫女太监。扭头望去,自家的主子又拔出了那长软剑,一副“不杀掉你们不罢休”的模样。 “曲护卫!莫护卫!你们两位爷来得正好!这御人皇子口口声声说让奴才们将‘十三’交出来,可是奴才们并不知这‘十三’是何人啊!” 小太监微微抬起了头,额头渗出密密的汗水。 曲阴阳平息了下紊乱的气息,却是有些汗颜,汗颜归汗颜,正事还是要办的,只要找到招欢姑娘,一切都好解决了。 他凝了声说道,“你们家主子呢?二皇子可在宫中?” “二皇子?主子他昨日里就回了丞相府,不在宫中!”小太监急忙回道,却是困惑,这“十三”难道指得是他们的主子? 老天!还真是…… 莫不凡听见小太监如此回答,又是转身作揖道,“少爷!十……”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了一声,又是接着说道,“二皇子不在宫中,他回了丞相府!” 听闻如此之说,更是确信劫走招欢姑娘的人定是那二皇子皇甫彻!若是在宫中,人多眼杂,他岂敢做如此等大胆之事! 皇甫御人微微低垂眼睑,收敛了神色,轻声呢喃,“丞相府……十三……欢欢在丞相府……” “好!那我就杀去丞相府!”他想也不想,当下做了决定。 莫不凡及曲阴阳顿时苦了一张脸,却是无可奈何。这一次的追杀行动,恐怕要持续到找到那个名叫招欢的丫鬟为止,才会告一段落。 “少爷……” 曲阴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皇甫御人却已经转身迈开了脚步,刚迈了一步,他忽然又皱起了英挺的眉宇,猛地转过身,掌中运气,掌风将地上的小太监吸了过来。 “我不认得去丞相府的路,我现在就带我去!若是没见到十三,我就把你杀掉!让你的血,祭奠一条的蛇窟!” “嘶~”小青蛇表示完全同意。 他说完,脚下一个跃起,抓着小太监的衣襟,就飞奔出了景致阳宫。那抹青色身影又如鬼魅一役消逝不见,徙留小太监阴阳怪器的嚎叫声肆虐。 “御人皇子……” “奴才不要喂蛇啊……” 曲阴阳及莫不凡无奈地哀叹一声,不再多说些什么,又是拔腿追随而去。两道身影也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微风吹拂。 满院的宫女及太监却傻愣住了,跌坐了一地,只是感觉今日实在是不祥的一日。 都城。 官宦人家所住的邸府,那条街必定是清幽。偶尔有人经过,那也是大气也不敢喘,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哪个大官,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拽着衣襟飞奔的小太监只是感觉头晕眼花,半眯着眼瞧见了那座气势恢弘的大宅子,连忙伸手指着那不远处的大宅院,惊喜地说道。 “御人皇子!就是那儿!就是那座邸府!正是此处!” 皇甫御人抿着薄唇,没有说话,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对着空气沉声问道“阴阳,不凡!是不是此处!省闪这个奴才欺骗了我!” “少……爷……”曲阴阳刚追了上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是断断续续地回答,“少爷……正是此处……没有错……” 莫不凡有些可怜这个小太监,沉声说道,“少爷,既然小太监没有带错路,且将他放了罢!容他一条命,这蛇又不吃人肉,用血来祭奠似乎不妥!” 哎!当今之计,这能救一命是一命!倘若那二皇子并没有将招欢姑娘劫了去,少爷不知要闹成如何样子了! 皇甫御人低下头,冷眼瞥了眼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太监,不屑地说道,“不凡,你又不是蛇,你怎么知道蛇就不吃人肉了?” “嘶!嘶……”小青蛇点着小脑袋,万分赞同自己主子的话。 莫不凡只是感觉自己势脸贴了冷屁股,倒是有些无趣。脑子思索着想了会儿,又是闷声说道,“少爷!招欢姑娘一向讨厌不男不女之人!少爷知道吧?” “知道!欢欢讨厌阴阳!”皇甫御人扭头望向了曲阴阳,眼眸里没有杀意,却染上了几分厌恶神色。 曲阴阳收到了那眼神,连忙转过身背对向围墙,哀怨地呢喃,“我招惹谁惹谁了?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拿我的名字作研究!” 他扭头,瞪了眼莫不凡,这眼神便是“我恨你!” 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不凡理也不理他,却是有些得意,他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少爷如若抓着这小太监进了丞相府,招欢姑娘看见定是大为不悦,说不定又不理少爷了!” “依不凡之见,不如将这小太监放了!” “欢欢会生气吗?”皇甫御人直觉地皱起了眉头,他的喜怒哀乐,已经全被那个名叫古招欢的人所掌控了。 莫不凡连连点头,“是啊!会很生气很生气的哦”! 说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皇甫御了急忙将手一松,小太监已经飞出了百丈之远。他转过身,急步走向那座邸府,“那就饶他一命!若是没找到欢欢,再将他抓了喂蛇也不迟!” “一条,对吧!” 小青蛇不屑地朝那小太监飞出的方向吐吐舌头,点点小脑袋,“嘶嘶!” 莫不凡及曲阴阳听到了“砰……”地巨响,不敢再朝后看。哎哟!少爷呦!这么一摔,可以想象那人都摔成重伤了,不死也残废了! 少爷下手,果然不留情! 丞相府。 数名带刀侍卫在府衙前,目光镇定地望着前方,不为零星走动的路人所动。丞相府外静悄悄的,与平时并无半分异样。 皇甫御人走到了丞相府前,一声不吭就往里冲了进去。 而那些侍卫瞧见有人擅自闯入,直觉地拔刀拦人。他们刚拔出刀来,却见刷刷几下白光闪烁,自己的喉咙处一阵腥甜无比。 “你……是……” “御人……” “……皇子……” 数人呢喃地说完,全部倒于地上,昏死过去。 皇甫御人连半分余光也没有分给倒了一地的侍卫,手中握着剑,一脚踹开了丞相府的大门,大门内丫鬟们瞧见了绿眸嗜血的男人,顿时惊呀了起来。 “救命啊……” “杀……人……啦!救命啊……” 曲阴阳及莫不凡低头瞥了眼地上的侍卫,心里却是好奇万分。少爷这次出手,竟然没有置他们于死地,那一剑虽然入喉,却拿捏了三分力道。 两人抬头望向主子,心里已经明白少爷的改变是为何!一定是那丫鬟招欢! 曲阴阳急忙蹲下身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玉小瓶,将绿色的药末轻轻地洒在了这些侍卫的伤口处,奇迹的药末,血液迅速凝结了。 他站了起来,又将白玉小瓶放进了怀里。 皇甫御人没有回头,他一步又一步地朝前走去,俊美不似常人的五官虽然阴霾,却无碍于他的那份无人抵挡的魅力。 “说!那个十三在哪里?把我的欢欢还给我!” 此时,空气里传来萧丞相的求饶声,他听闻有人擅自闯府,又是长得似魔似仙,当下断定一定是那妖孽皇子。 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闻讯赶来,他连连喊道,“御人皇子!剑下留情啊!御人皇子!” “老头子!少废话!把欢欢交出来!”皇甫御人可不管他是谁,总之不是他的欢欢,就是格杀无论,无一例外。 他说完,飞身冲向了萧丞相,两人丫鬟吓得退去。 一个旋身,剑已经抵在了萧丞相的脖子下方。 萧丞相是上了年纪的老者,见到如此惊吓场面,早就魂飞魄散,登时惨白了一张老脸,“御人皇子!饶命啊!” 这欢欢是何人啊! 难不成是临夜里,彻儿院里多出来的那个女子? 可是彻儿不是说这个女子,是他从外面买来的新婢女吗? 皇甫御人可不理会他的问话,剑刃已经割向了老头子的颈项,划了一条细细的口子,他微微眯起眼眸,沉声说道,“欢欢也是你叫的吗?该死!” 说话完,欲动剑将这个老头子处决。 莫不凡眼见情况不妙,急忙出声提醒道,“少爷,此人不可杀!此人是招欢姑娘的……是她的……是她的……” “恩?此人是欢欢的谁?”皇甫御人连忙停下了动作,扭头望向莫不凡,困惑地问道。 莫不凡却也想不出该如何接话,只得将目光瞥向了身旁的同伴,眼神里满满都是哀求,意思他快想个主意,若不我丞相死了,恐怕他们也难逃罪责。 “少爷!丞相大人……他是……他是招欢姑娘的义父!对!是义父!”曲阴阳镇定了神色,手心却是冒汗,撒下了弥天大谎。 他扭头,对上了萧丞相,示意他快些接话。 萧丞相收到了他的殷切注目,不禁汗湿了脊背,灿灿地说道,“的确……的确是如此……欢欢……”话未说完,感觉脖子下方又是一紧。 他连忙改口,“招欢姑娘他是本相的义女……本相是她的义父!” 皇甫御人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心甘情愿地撤了剑,沉声说道,“既然是义父,为何让十三入庄劫走了欢欢,现在还不将欢欢还给我!” 众人刚顺畅了一口怨气,听得他的话,又是提了一颗心。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已经无可奈何了,他两人朝前走了一步。 莫不凡双手抱拳,张口说道:“拜见丞相大人!实则是二皇子将庄里的丫鬟劫走了,无奈之下,我家主子才会大闹丞相府!” “丫鬟……我知那丫鬟在何处……就在西竹院。” 萧丞相头晕眼花,一旁的小厮搀扶住了他的身体,他受不了的说道:“你们快些找着那丫鬟,带了人就给老夫走人吧!” “你!带御人皇了前去!快些!”他说着,指着一旁的丫鬟吼道。 那丫鬟已经是心惊胆战,连忙扶身说道,“是!老爷!”又是朝着其余几个煞星点点头,转身带路,奔向了西院。 皇甫御子不再理会那老头子,转身跟着丫鬟走了。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朝着萧丞相鞠躬,也转过跟随而去。 “嘶嘶!”小青蛇似乎还颇为不满,扭着身体,朝着老头子吐了下舌头。 萧丞相皱起了眉宇,瞧着这一行胆大妄为的人,不禁哀吧,“彻儿啊!好端端地为何要去招惹这妖孽,还惹得一身腥!” 他“哎呦”了一声,愤怒地后道,“还不快带本相去止血!” “是!是!是!老爷”!小厮已经慌乱了手脚,回过神灿灿地回道。 丞相的西竹院。 厢房内突然响起女子杀猪般地叫喊声,随之是丫鬟们的惊呀声,刹那间,几个丫鬟慌忙地冲出厢房,一副受到万分惊讶的场景。 “好恐怖啊……怎么如此恐怖……”小丫鬟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是啊!这女子怎么会长得如此丑陋!她那半张脸,和毁容有何区别!真是可怜啊!作孽啊!”另一个丫鬟想起那狰狞的皮肤,不禁浑身发毛。 而厢房内,传来镜子被打碎,桌子被掀翻的声音,伴随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荡漾在这西竹院里,久久不散。 “为什么!为什么要毁我的容!把那个男人给我叫来!我没有得罪他,为什么他要毁我的容!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容貌是多么重要吗?” “我要杀了那个男人!就算我要死,我也先杀了他!” “让那个臭男人来见我,听见了没有!” 怒吼完,几只盘子飞出了厢房,摔碎在地上。 丫鬟吓得跑了几步,抬头瞧见了来人,顿时跪拜在地连连喊道,“彻皇子!那位姑娘一直喊打喊杀吵吵闹闹,实在是无法服侍……” “你们先下去!”皇甫彻凝了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说道,甩了甩衣袖。 两名丫鬟急忙应声,“是,彻皇子!”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匆匆地奔出了西竹院。 待丫鬟退下后,皇甫彻这才扬起嘴角,可是那笑容里却透着些寒意。那个妖孽心爱的小丫鬟,被他毁了容,不知他是要还是不要呢? 真是有意思啊…… 皇甫御人,为何还没有杀过来! 他心里玩味儿地思忖着,慢慢朝着那间厢房走去。前脚刚踏进屋内,眼前有变飞来一只碟子,他眼明手快接下了。抬头,瞧见了一张半美半丑的脸。 古招欢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瞧见来人,知道他正盯着自己那半张毁容的脸,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就是你!你给我去死啊!” “古代的男人,都是变态的吗?”她大吼了一声,又是拿起桌子上的碗朝他砸去。 第7章 他的女人 第7章 他的女人 皇甫彻只是轻笑着,嘴角的弧度有些邪恶。 身体灵活地朝一旁轻轻微侧,闪过了碗的袭击。而那只碗就摔在了他的身后,发出清脆的响声,满地的碎片。 古招欢已经气愤到不行了,昨天莫名其妙就被人偷袭。当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左脸烧得有些难受。她反射性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的皮肤已经疙疙瘩瘩。 瞬间,惊恐万分。 她从床上跳了起来,来不及思考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感觉她的那一半脸有些异样。一下子奔到了铜镜前,对着镜子一照,脸些吓到自己。 原来嫩滑细致的皮肤,现在却丑陋地皱在一起,狰狞到不行。 想她也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正值青春年华。 她竟然……她竟然就这样毁容了……而且还只毁了半张脸?看着镜子里,另外一半完好无样的脸庞,她突然怒不可抑。 Kao!他丫的! 就算她是逃婚出来的,就算她乱七八糟来了个 这个古代,就算她活该倒霉,可是也不会这么悲惨到被毁容吧! 古招欢越想越气,又看见屋外进来丫鬟,口口声声说是来服侍自己。 可是她们看自己的眼神中,却透露出惊吓以及害怕,还有鄙夷……种种表情在她们的脸上交织着,自己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现在又瞧见了这个男人,她的愤怒以及委屈全盘脱出。 古招欢伸出另一只手指着眼前的男人,恶狠狠地追问道。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毁我的脸!我又没得罪过你!难道你是变态吗?你的嗜好就是毁别人的容吗?” 皇甫彻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笑笑地瞧着她,目光深邃,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他越是不说话,就这样笑,就越是感觉诡异。 “……”古招欢直觉地认为,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她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又是质问道,“你说啊!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难好汉啊!你们皇甫王朝的男人,都是神经病!” 皇甫彻还是没有说话,他在等待妖孽的到来。 “还是不说?好!那我就把你们全家一起骂上!你爸爸是神经病,你妈妈是神经病!爸爸妈妈懂不懂啊?算了,换个说法!你父亲和你母亲都是神经病!” 古招欢明白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杀死这个男人的,只能逞一时口快,心里面想着如果这个神经病发疯把自己杀了,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住嘴!”皇甫彻被她的话惹得心里烦躁,他终于出声制止。 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诋毁他的父皇以及母妃,皇甫王朝没有一个人可以! 古招欢见他被自己激怒,却是有些得意,她根本已经豁出去了,更是大声地继续骂,“本来就是神经病,你父亲是神经病!母亲也是神经病!” “所以才会生出你这么一个神经病?!你不是神经病的话,会没事情做毁一个女孩子的容吗?我和你有仇吗?我认识你吗?” “你大爷的~” 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连口头禅“你大爷的”都说了出来。 皇甫彻忍无可忍,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听到她的如此辱骂,一下子恼羞成怒,一个亲身就冲到了她身前,大掌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 一下子无法呼吸了,古招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而她的双手奋力的拍打着他。 人在最后一刹那,总是本能反应想要活。死亡并不痛苦,可是死亡的过程却是痛苦的!古招欢其实并不怕死,可是她怕死亡的过程。 好吧!说穿了……她还是怕死…… 皇甫彻看着眼前的这张半美半丑的容颜,眯起了鹰睥。他动了动唇瓣,却是冷笑着,“本身你和我并无任保利害关系!可是……” 他顿了顿,故意不把话说完。 古招欢被他勒得有些无法呼吸了,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追问道,“神经病……那是什么……你的父亲母亲……有你这么一个……神经病儿子……” “真……倒……霉……” 她说完,虽然是气若游离,可是笑容却荡漾在嘴角。 皇甫彻瞧见了她的笑容,一时间怔忪在原地。而她那抹笑容,在自己的眼底变得璀璨起来,灿烂无比。忽然,心微微颤动。 眼前的女人,明明已经丑陋了半张脸,为何他会觉得比起他所见过的女子都要美丽? 这是什么原因! 皇甫彻蹙着眉宇,摇了摇头。可是手中的力道,却是松了三分。 心里面只道:一定是那妖孽!一定是那妖孽的原因!所以连他的女人都像妖孽了! 他镇定了神色,对上眼前的女人,却是冷冷地说道,“怪只怪你跟了不该跟的人!是他的女人!所以,你的命也就该如此!” “我……呸……”感觉自己脖子下方不像方才那样难受,古招欢深深地呼吸着,残喘地说道。 “别跟老娘来这套!我还是黄花大姑娘!我还没嫁人呢!我跟了谁啊!请你下次打探清楚了,再来跟我叽叽歪歪成不成?” 古招欢受不了地怒吼,双眼因为火花更是亮眼。 皇甫彻听到她这么说,有些些困惑,却又在下秒嗤之以鼻,他不屑地睨着她,冷哼道:“小丫鬟!还想欺骗本殿!果然是妖孽的女人,头脑还算灵活!” “妖孽?……妖孽……”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心里面已经明了。 他口中的妖孽一定是皇甫御人。在这个古人的世界里,依据自己所想,能被灌上“妖孽”二字的,除了皇甫御人,决绝不会有第二人了。 可是…… 他又是谁?和皇甫御人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将她从山庄抓来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MGO……救命…… 皇甫彻见她秀眉紧销,只当她是听见了那个“妖孽”的称呼,心中不悦。他有些得意,邪笑着说道,“怎么?将你的主子说成是妖孽?你心疼了?” 哼!那个妖孽有什么好的?父皇偏心! “喂!把手松开!咱好好说话!我先声明,我可不是他的女人!而且他是没什么好的!你喊他妖孽,确实也喊得挺对!” “他的的确确是个妖孽!”她又拍打了几下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不过,我倒是好奇,他的身份是首席皇子,你这么有胆量敢夜闯皇甫山庄,又将我劫来这里,现在还敢骂他妖孽,看来你也来头不小嘛!” 古招欢眯起了眼睛,暂时忘记了左脸毁容的事情。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人的容颜,却又发觉他的五官与皇甫御人竟有几分相似。 自己家里的叔叔阿姨在教导她占卜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她。 “欢欢啊,这人啊,一般都是有目的的,看人就要看眼睛,一个人的眼睛里,时常会透露出蛛丝马迹来!欢欢啊!记得了吗?” “啊!对了,你的美美阿姨说得太多了!欢欢看人的眼睛!” “老公真讨厌!应该让欢欢叫我美美姐姐!” …… 古招欢犀利地盯着他那双深邃的双眸,思忖着开口了,虽然自己也有些狐疑,可是却坚定地说道,“你是皇甫御人的弟弟!” “谁跟他是兄弟!”皇甫彻的眼神里透露了一丝诧异,沉声否决。 难道这丫鬟之前一直是在装模做样,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何人?妖孽心爱的小丫鬟,果真是满腹心机。 “你是在欲擒故纵!是不是!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古招欢瞧见了他眼眸里流转的困惑以及阴郁,轻声说道,“喂,我拜托你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我随便猜猜,就猜准了!” “谁让你和皇甫御人长得有那么半分相似的!我也是很无奈的啊!” 皇甫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主听见厢房外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心里面明白是那妖孽来了,手中的力倒又加重了几分。 “我……快……死……了……”古招欢受不了地低吼,却是无力挣扎了。 “欢欢!你在哪儿?”人未到,声先到。 就在此时,皇甫御人的身影终于闪现在厢房的门口,而他的目光迅速地与古招欢对上了,却没有因为她那张半美半丑的脸,而露出异样的神色。 在他之后,莫不凡及曲阴阳一前一后地赶到。 他们两人站在皇甫御人的身后,俨然是两大护卫的架势。这三人的到来,使得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空气里弥散开嗜血的味道。 曲阴阳瞧见了古招欢的那张半丑陋的脸庞,不禁大声疾呼,“招欢姑娘,你的脸怎么了?” 这好端端的一张脸,怎么会突然就毁了呢? 莫不凡后脚追到,听到了曲阴阳的话,直觉地抬头朝古招欢身上望去。但是古招欢已经先一步伸手,捂了自己的脸,不让他细看。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不是古招欢……” “我是古招欢她姐姐……你们认错了人了……”她语无伦次,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丑样,更是不想让皇甫御人瞧见自己这般模样。 曲阴阳皱起了眉头,只是感觉这次事情闹大了。 “……”莫不凡同样有些头痛。他灿灿地扭过头,望向自己的主子。却见皇甫御人社情凝重,瞧不出是喜是悲,更觉惊心。 小小的厢房内,一下聚集了几个人,使得空间这得狭窄。 皇甫御人迷茫了神色,那双苍翠的瞳眸眨了眨,眼神已经干净清澈。他望着古招欢,根本就没有理会勒着她脖子的那个“十三”。 弯了眼叟,笑眯眯地说道,“欢欢,原来是来你义父这儿啦!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你真调皮!为什么去玩儿,也不带上我一条呢!” “嘶……”小青蛇却没有欢愉地吐吸声,它已经嗅到了让自己感觉厌恶的气息。 古招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是又是横了他一眼,“拜托!少爷!请您也看看我身边的人好吗?他的手还掐着我的脖子呢!” “你会感觉我像是来这里玩儿的吗?用用你的脑子!”她有些气虚。 被无视了很久的皇甫彻顿时恼羞成怒,指甲嵌入她的皮肤里,顿时划了几道伤痕。他盯着身前的男人,恨恨地吼道,“皇甫御人!” 皇甫彻的怒吼声,在寂静的厢房内盘旋。而他的社电表似乎颇为不满,到底是因为他被无视了,还是因为其他,却是不得而知。 当下皇甫御人三人一蛇,与皇甫彻及他掐着的古招欢成了两军鼎立的场面。 虽然不是战场,却是有些楚河汉界的味道。 皇甫御人的目光因为他的吼声,终于游移向他。双眸平静,没有一丝涟漪。他望了皇甫彻一眼,感觉那双掐着欢欢的脖子的手实在是碍眼。 “现在!把你的手松开!不然的话,就不要怪我了!” 他的声音里,已经冷然一片。 皇甫彻望着他那张俊美的白玉脸庞,却被他那骸人的气势所怔忪,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劲。身体也忍歪住微颤,右脚朝后退了一步。 而在这个时候,曲阴阳偷偷地取出了银针,突然出手,“二皇子!得罪了!”话音刚落,银针准确无误地射向他手腕的经脉。 皇甫彻瞬间全身麻痹,只是感觉自己无法动弹了,人也因为这刹那的麻痹感,而跌坐至地。兵败如山倒,他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由于某人跌坐在地,古招欢也得以脱险。 她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手摸了摸脖子。手触摸到了脖子,感觉一阵微辣,有些疼痛。 口腔里已经有些血腥的味道了,她感觉自己头晕得厉害。 “欢欢!过来我身边!”皇甫御人朝她招了招手,嘴角的笑容天真灿烂。刹那间,恢复了那个孩子气的妖孽少爷。 古招欢却没有动弹,左脸还在烧着,刺痛着她的手掌。 她止步不前,忽然有种异常难受的感觉。 瘪了瘪嘴,固执地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道,“我不过来,我不回庄!我也不要见你了!反正我现在也没脸见你了!” “为什么没脸见我?欢欢快过来!” 皇甫御人见她不肯回到自己的身边,又听到她说“不回庄”“不要见你”种种的话,顿时皱起了眉宇,而他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从昨夜到现在,就一直没有睡过,太阳穴的青筋更是暴起,又开始疼痛了。 曲阴阳也顾不上其他,只想赶紧离开此处,不想再徙生事端,“招欢姑娘!这脸伤了,回去医治便行!先跟少爷回庄吧!” “是啊!招欢姑娘!少爷一夜没睡,少爷累了?!”莫不凡也出声游说。 古招欢生气地跺着脚,心里面窝着一口气,无法发泄出来,气愤到不行,她指着地上的无力的男人,嚷嚷道。 “我的脸都被他给毁了!死阴阳!你说治得好,不治得好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招叫‘缓兵之计’!本姑奶奶才不吃你这一套!” “喂!皇甫御人!你的兄弟把我的脸都毁了,我以后还要怎么嫁人?” “我以后都不用见了,我丑死了!” “……” 古招欢激动地嚷嚷着,对于这毁容一事,始终是无法释怀。她越说越激动,一个气急,眼前一黑,喉咙处一甜,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昏了过去。 “欢欢!”皇甫御人眼明手快,已经飞身奔到了她身边。 他急忙伸出手臂,将她搂近了自己怀里,而她的手已经不再捂着脸,垂荡在身侧。他低下头,终于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狰狞伤疤。 她的血,顺着嘴角流出。 “嘶呜呜!~”小青蛇已经从他的大腿上旋转着身体,爬到了古招欢的手腕上,它抖动着小脑袋,黑漆漆的眼珠里满满都是哀怨。 突然,他皱起了眉头,心里犹如蚁爬,不安蹿动。对于这狰狞伤疤,他本是无所谓的,可是瞧见了她喷出了鲜血,再也无法忍受了。 皇甫御人一手将她搂出自己怀里,一手拔出了旋在腰间的长软剑。 瞬间的白光剑影,惹得曲阴阳以及莫不凡惊恐万状大失颜色。他们两人急忙想要上前,阻挡少爷暴唳的举动。 “少爷!万万不可!不爷!他可是您同父异母的手足啊!”曲阴阳大声地喊了起来。 而莫不凡也急忙吼道:“少爷,不可动剑杀人!招欢姑娘若是醒来,一定会更加生气的!少爷您没有履行与招欢姑娘的约定,说不定,招欢姑娘就真得不理少爷了”! 两声强吼,果然让皇甫御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微微低头,将她昏迷过去的那张小脸瞧了个仔细。手指轻轻无抚摸了下她那凹凸不平的左脸,登时感觉触感不佳。 皇甫御人猛地眯起了那双苍翠的眼眸,狠狠地瞪着地上的男人。 “你……” 皇甫彻被他骸人的眼神所威慑到,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惜他已经无法动弹了,甚至连嘴皮都麻木到不行,说话都困难。 他看着皇甫御人抱起古招欢转过了身,顿时又是松了口气,额头却已经渗出了密集的汗水,心里的确是虚惊一场。 皇甫御人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阴狠地说道,“竟然把欢欢的脸搞成这样了?欢欢最爱漂亮了?我也要你毁容!” 说完,剑气已经扫射向皇甫的俊脸,速度快到吓人。 他收了剑旋在腰间,抱着古招欢飞蹿向屋檐,“蹭蹭”几下,整个人消失不见。 跌坐在地的皇甫彻只是感觉俊脸流淌而下温热的液体,口腔里也是腥味无比,登时明了,自己的左脸,已经划了一道大口子。 可是他全身麻木,无法动弹,脸颊上的那道伤口,流淌而下的鲜血,已经滴落了一地。瞧见了地上的鲜血,他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 闭上眼睛,却还是心有余悸。 曲阴阳又是急忙从怀里掏出了白玉小瓶,朝前走了几步,扭头对着同伴吩咐道,“不凡,你快去追随少爷!我怕又出事端!我们纵然有十颗脑袋,也保全不了性命!” “恩,我先行一步,你在此处善后!”莫不凡点点头,迈出了腿,丹田运气,人已经飞跃上了屋檐,朝着自家主子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曲阴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面盘算着:少爷即使是再厉害,可是现在还抱着丫鬟招欢,理应是会耽误些!不凡应当是追得上!至少不会差得太远! 他思忖过后,又是回神。 “二皇子!容我来替你止血!”曲阴阳急忙走到了皇甫彻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又是将他扶到了躺椅上,找开瓶盖,将药末洒在了那一道狭长的伤口上。 血是止住了,曲阴阳凝眸瞧着这道伤口,心里感觉这场风波看来不会轻易平息。 如今,二皇子皇甫彻脸颊受伤,这一道伤口即便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恐怖是永远的烙印了。这次的受伤,定会让萧淑妃发现。 恐怕又要横生事端了,真是冤孽。 曲阴阳将白玉小瓶放入怀中,又是抱拳作揖道,“阴阳先行离去!方子年少气盛,多有打搅,请二皇子谅解!” “不过这受伤之事,二皇子也是理亏在先!二皇子是个明理之人,倘若传了出去,对谁也不利!阴阳就此告退!”他将话题一转,处处维护自家主子。 说完,不等皇甫彻多言半句,转过身飞奔出去。 皇甫彻见他闪身不见,终于动了动手指,感觉麻药的效力已过了大半。 他从躺椅上半躺起身子,忍无可忍咆哮起来,“混帐!来人啊!人全都死哪儿去了!快传御医!来人啊!听到了没有!” …… 另一头,皇甫御人抱着古招欢奔回了皇甫山庄。 他如风一般卷进了自己的无名殿,又是急步踏进了寝宫。整整一夜未眠,他感觉自己困到不行。他将她平放在床塌上,低头一看,瞧见那左脸已经泛黑。 “有毒!”皇甫御人轻吐出两个字,皱起了眉头。 古招欢虽然陷入了昏迷,却也疼痛地呻吟出声,呢喃地念道:“好痛……老妈……好痛……你女儿我……快死了……” “不许胡说!欢欢才不会死!”皇甫御人伸手半角她散乱的发丝抚向耳后,弯下腰,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古招欢发出了呜咽的声音,抽噎地说着梦话,“不死……也丑死了……” “谁说的!欢难最最漂亮了!整个皇甫王朝上下,只有欢欢最漂亮!”他咬了下她的耳朵,亲昵地说道。 古招欢更是抽噎得厉害,却只能喊一个“痛”字了。 “嘶!嘶!嘶?”小青蛇已经从她的手腕处游到了古招欢的脸庞,它那两只漆黑的眼珠,泪光亲烁。 皇甫御人突然扭头,望向了小青蛇,沉声说道,“一条!你本是蛇王所生的小蛇!你的毒液是天下最毒之物!现在,你用毒液喷射向她受伤之处!” “嘶!嘶嘶!”小青蛇的眼珠里已经卸去了泪光,原本漆黑的眼珠,此刻竟然微微泛红,有些些嗜血的模样。 它已经游向了古招欢的左脸处,毒牙瞬间喷射而出。它又以自己的尾巴,将那毒液均匀的涂抹于伤口之处。 倾刻间,原本泛黑的左脸,那黑色的印记,渐渐消退。 古招欢只是感觉胸郁气结难受得狠,忍不住侧头吐出一口血。这一次,吐出的鲜血已经泛黑,不再是鲜红色。吐完了血,她又是昏迷了过去。 皇甫御人拔出剑,想也不想直接用剑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登时,鲜红的血液,从那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出。 空气里,血腥味道更加浓烈了。 他将流着血的手腕,湊到了古招欢的嘴边,将自己的血使劲往她身体里灌。瞧见她拒绝的模样,凝眸说道,“欢欢!我的血能抗百毒!” “我……不喝……血” “皇甫……御人……我……不喝……” 古招欢闭紧了嘴,可是那股浓烈的散不开的血腥味道,已经充斥在自己的口腔里,挥散不去,她感觉自己胃口也难受的厉害,有种想吐的感觉。 “一条方才替你解了脸上的毒,可是它的毒液却从皮肤渗透至你的身体。现在你必须要喝下我的血!越多越好!听明白了没有!” 皇甫御人的俊脸上,难得一本正经,他更是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嘴掰开了。 “……”唔!不要喝血! 好不容易喂完血,古招欢勉强睁开了眼,她瞧见了面前惨白了俊容的他,呢喃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别问我理所应当的事情!现在!睡觉!” 他的话还盘旋在她耳边,她又是沉沉睡去。 无名殿。 寝宫。 四周静悄悄的,寂静一片。可是沉稳的呼吸声,却在寝宫内似有若无地响起。古招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她嘟着粉嫩的嘴巴,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觉。 生无大志,平生惟有两大爱好……看尽天下美男外加睡觉。 现在她正处于梦香之中,滋味如此之发,纵然也不会轻易醒来。可是却有什么东西在偷袭她的脖子,有些痒痒的感觉,微微不适。 古招欢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睁开眼的刹那,瞧见了一张赫然放大的俊脸。 英气逼人的剑眉,有些凌乱的发丝已经将他的那张白玉俊脸遮了小半。可是那双紧闭的双眸,狭长的眼睫毛卷曲着,跳跃的弧度。 可惜他的肌肤,好像更加苍白了,甚至是没有一丝血色。 古招欢想起之前他为了救自己而割腕喂血的事情,灵动的十三大眼里亲烁着星光熠熠。她看着眼前的美少年,不禁放柔了神色。 “皇甫御人……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开始我只以为你是个性格古怪而且被人宠坏的大少爷!后来知道你是皇子,我就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救我呢?” “唔……” 真是个大问题啊! 古招欢正愣愣地想着,有些出神。耳边突然响起的吐呐声,让自己瞬间回了神,“嘶嘶……嘶嘶嘶……” 她轻轻地扭头,瞧见了小青蛇匍匐在侧,用尾巴刷着自己的脖子,挠痒痒。原来啊,打拢她美梦的是这个小东西。 古招欢伸出了手,将手掌摊开,小声地说道:“一条,过来!” 小青蛇连忙飞蹿至她的手掌之中,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小脑袋抖动着,黑漆的眼珠亲烁着光芒,小舌更是不经意间吐出,舔了舔她的左脸。 “嘶嘶嘶!”它的声音里,有些邀功的意思。 古招欢想到了自己在昏迷之时,皇甫御人所说的话。她的左脸,似乎是中了毒,先经这小青蛇的毒液散了毒,却又得了小青蛇的毒。 之后,皇甫御人便用自己的血喂于她用以去蛇毒。 “好了啦!知道你这次救了我!谢谢你啦!”古招欢伸手轻点了下它的小脑袋,开始有些喜欢这条妖孽蛇了。 自己在台北的时候,可是见蛇就怕,她最讨厌蠕动的东西了。 可是这么一条蛇,还是挺有意思的啊! 小青蛇似乎对她的道谢并不领情,它将头扭到了一边,小舌头时不时地吐着,“嘶……嘶嘶嘶……” “怎么了?哎呀,你还摆架子啊!那我收回道歉的话了啊!”古招欢心里只是感觉好笑,随口与它闹着玩。 小青蛇急了,它急忙扭回头,身体一下子飞蹿了起来,蛇身化为一道青色影子。转眼间,它已经缠绕着她的脖子,小脑袋探了出来。 “嘶呜呜呜呜……”它的声音里有些委屈。 古招欢瞧见了它一脸憋屈的模样,一下轻笑出声,明了地说道,“好了啦,我知道啦!小白蛇是不是?下回啊,我见了小白蛇,一定先把它抓到你面前!” “咱们要霸王硬上弓,一条,你说是不是啊!”她一脸地坏样,“嘿嘿”地笑着。 MGO!看来她还真得去找条小白蛇,欠蛇的东西不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嘶嘶嘶!”小青蛇听到她这么说,连连点着小脑袋,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珠也闪烁出熠熠光芒,万分亮眼。 古招欢的笑声更响了,她将蛇从自己的脖子上抓了下来。小青蛇识相地将蛇身缠绕住她的手腕,一副“我死也不离开你”的样子。 她有些无奈,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扭过头,望向身旁的皇甫御人,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被自己与小蛇吵醒了。刚转过头,却见他睁着那双碧绿的大眼睛,眉宇轻蹙。 古招欢有些尴尬地清咳了一声,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思索了半天,却只能灿灿地说道,“嗨!皇甫御人!哦哈哟!” 说完,发现不对。 日语他听不懂,再说了,现在是不是早上也不知道啊!分不清白天夜里,谁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皇甫御人见她朝着自己灿烂地笑着,那点被吵醒的抑郁瞬间瓦解。他习惯地伸出手,一下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又找了个舒适姿势,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 “欢欢……我好困哦……” 他孩子气地说着,又是闭了眼睛,打算睡了回笼觉。 古招欢被他拥抱在怀里,而他身上那阳刚之气将自己搅得有些心乱乱。她直觉地挣扎着,更是嚷嚷道,“少爷!放开我啦!你困主小觉嘛!不要抱着我!” 基于他救了自己的原因,她的挣扎没有太过激烈,毕竟她可是知道报恩的人。 “不要……”他坚定的否决。 皇甫御人更是收紧了手臂,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让她动弹半分,“欢欢!昨天你去了你义爷那里,我都找不到你!我找了你一夜,都没有睡觉!” “我好困哦!欢欢陪我睡!” 他说完,翻了个身,自己已经压在了她身上。 古招欢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又是微微甘甜。 一夜不睡,发疯一样地找她吗?她的魅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呀!但是,还是感觉很开心呢! “嘶呜呜呜——”小青蛇之前将身体缠在她的手臂上,由于皇甫御人的翻身,当下它已经被压在了某人的身上,它痛苦地呻吟着。 古招欢心里一惊,连忙喊道:“少爷!快起来!一条快被你压扁了!” 真是要命哦!小东西该不会被压死吧! 皇甫御人连忙动手将小青蛇从身下抓了出来,他抓着小青蛇,微微闭着眼睛,随口说道:“一条,去外面玩儿!外面有好多猫和狗,随便你玩儿!” 说完,手一甩,一道青色身影飞过。 古招欢看着小青蛇被甩在半空中,却是准确无误地穿过了墙壁上镂空的透气的小圆孔,蛇身终于消失不见。 “啊——要死了啊!一条!没事吧!”她惊呼出声,有些担心。 皇甫御人却一点点也不着急,他沉声说道:“没事的啦!欢欢不在的时候,以前我每天都要玩上好几回儿呢!一条它最喜欢我将它甩出去啦!”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受不了他们的特殊爱好。 而那小圆孔里竟然探出了小青蛇的脑袋,它欢愉地抖动着,发出了兴奋的吐吸声,“嘶!嘶嘶嘶!嘶——” 这下子,古招欢不信也要信了。 真得是妖孽,而且不是一般的妖孽!老天! 皇甫御人却没有心情再玩儿这种游戏了,他只想抱着她睡觉。于是,头也不回,冷声说道:“一条!外面去玩儿!我要睡觉!” “嘶呜呜呜——”小青蛇听到自己主子的话,小脑袋瞬间失落地耷拉下来,一下子缩了蛇头,听话地选择消失了。 寝宫内,突然安静下来。 古招欢不敢置信地看着刚才那一幕,她安分地不再动弹,但是被他拥抱着,又没有了睡意。抬头看着屋顶,想着该说些什么。 “喂!少爷!”她呢喃了一声。 皇甫御人倦意正浓,只是呻吟地“嗯”了一声。 “你那个弟弟……好像很讨厌你哦……”她无聊地问道,连自己都感觉到有些没话找话。 可是……可是她真得是很无聊啊…… 再说了,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将她抱得那么紧,她是正常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啊! 皇甫御人皱了下眉头,又恢复了原状,他轻声说道:“谁?不认识!”他自觉地否定,脑子里连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 “就是把我抓过去,还……毁了我脸的那个男人……”古招欢想到自己的脸,又开始生气了。 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皇甫御人还是死硬地说道:“不认识!睡觉!” “我不睡!也不许你睡!皇甫御人!我的脸毁了啦!很丑的!以后我见人是不是应该带个面具啊!怎么办?算了,看来我以后都不用出去见人了!” 古招欢悲戚地嘟哝道,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本来是连想死的决心都有了,可是她都还没有活够呢!再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现代,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皇甫御人突然撑起了身体,低头望望自己身下的女人,仔细地看着她,目光里闪烁着光芒。而他的瞳孔里,倒映出她那张半好半丑的脸庞。 “不要看我!”古招欢受不了地吼道,忙伸手将自己毁容的那半张脸捂住了。 她有些慌张地呢喃,“我丑死了啦!以后没人要我了!也没有人喜欢我了!所以你别看我了!我讨厌别人盯着我看!” “不丑!”皇甫御人突然出声了,却是坚定地说道。 古招欢愣了一下,半眯着眼睛望着他。他的俊美,和自己现在的丑陋,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她无法不自惭形秽啊! 咬着唇,又是失落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啦!反正已经丑了!我也没有办法了!一会儿我就带个面具,省得出去吓死别人!” 皇甫御人仍旧是仔细地望着她,突然伸手将她遮挡左脸的手抓开了。她的挣扎,让他沉声说道:“欢欢!不要动!我看看!” “……”她撅了撅嘴,“你看吧!你看吧!反正我就这么丑了!随便你看!” “你看完了,想吐想喷的话,不需要在意我的哦!我现在要忍受,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寝宫里,都不出去见人了!” 古招欢深呼吸一口,声音里却是抑郁的。 “嗯——”他拖着长长的尾间,看了她半晌时间。 在他的注目下,她忽然感觉自己脸颊烧红。有种难受的感觉,浮现在心头,这种感觉的名字叫“失落”。 皇甫御人忽然扯起一抹笑容,那一口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他望着她,认真地说道:“欢欢不丑啊!欢欢还是那么漂亮!” 他说完,突然低头,在她毁容的左脸上落下淡淡的吻。 因为这个吻,古招欢怔忪了神色,微微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8章 难受的原因 第8章 难受的原因 皇甫御人瞧见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只是觉得好粉嫩好可爱。他又是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而他的舌,已经灵巧地探入她的嘴里,吸食她的甜蜜。 体内似乎燃烧起一簇火,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他的吻,缠绵却又霸道地纠缠自己,古招欢有种窒息的感觉。她无法动弹了,这是为什么呢?应该是因为他是一个美少年,所以她没有抵抗力! 但是,她竟然都不排斥他的吻! 皇甫御人感觉很热,懊恼地低吼了一声,内力已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震散。他赤裸着上半身,再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甚至是咬着她的唇瓣,啮出一个又一个印记。 酥酥麻麻的感觉,古招欢伸手抓住了被褥。 他热切的吻,他的舌,正从她的唇瓣,游移向她的颈项,又是落下一个密密麻麻的吻。而他已经气喘吁吁,红了一张俊脸,白皙的脸,愈发英气。 古招欢被他吻得浑身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想做什么…… 不可以这样子!他该不会是想…… 她都还没好好谈过恋爱,未嫁人之前,怎么可以和别人XXOO啦?!NONONO! 虽然在现代,女生十七、八岁,谈谈恋爱,非处女的比比皆是。而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偶尔贪欢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可是!这怎么可以嘛!她就是思想巨古董,第一次应该和自己心爱的人做才是啊! 古招欢伸手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碰触到他的胸膛,却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她连忙收了手,无奈之下,眯起了眼睛。 扬起手,想也不想……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古招欢感觉自己手辣辣的,回过神,忽视他的俊容,却瞧见他原本白皙的俊脸上,已经浮现了五指掌印,鲜红刺目。 她又是愣住了,心里面直觉地后悔自己刚才鲁莽的举动。 皇甫御人突然怔忪了神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微微抿着,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他越不说话,就让人感觉越寒掺。 他可是一个妖孽,妖孽通常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说不定……他会把她给咔嚓了…… 古招欢提了一颗心,想象着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场景。突然,她瞧见皇甫御人朝她伸出了手,登时她闭起了眼睛,咬住了下唇。 心里诅咒道:皇甫御人!你想打我吗?难道你不知道,打女人不许打脸吗? 皇甫御人的手却只是轻轻地捧住了她的小脸,而他脸上的更夫邓是有些郁闷,更或者是憋什么东西,没有办法宣泄。 他看着她双眸紧闭,懊恼地说道:“欢欢!我好难受!你为什么打我!” “啊?”古招欢料不到他会这么说,额头爬上三根黑线。她随便撒了个谎,又是灿灿地说道:“哦!刚才看见你脸上爬了只小蚊子,我就把它拍死了!” “夏天就是蚊子比较多哈!还有点热!”她说着,甩了甩手,装出自己很热的样子。 其实寝宫内凉爽得很,并没有很热。 皇甫御人听到她这么说,以为自己的难受只是天气热的原因,他闷闷地“哦”了一声。忽然,他扭头,望向了自己的手腕。 由于剧烈动作,原本已经的伤口又开始滴血了。 血腥味道,瞬间散开。 古招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瞧见了他手腕处那道伤口里孜孜流出的鲜血,想起之前喝了他的血,那种血液的味道,胃里又是一阵反胃难受。 “少爷!你的手腕流血了!止血!对!止血!”她将身体一缩,钻出了他半空撑起的身子,拔腿就想去找救兵。 要死了!那个莫不凡和阴阳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皇甫御人之前有些失神,等他回神急忙一把抓住了古招欢的手。而他所用的手,正是自己还流血的手,由于自己突然的动作,使得血液越流越快。 “放手!少爷!快放手!”古招欢有些害怕,低声吼道。 毕竟自己中毒,他已经失血很多了,原本就虚弱,现在再这么失血下去,怎么行?难道要将全身上下的血都流光吗? 皇甫御人手中用力,根本不管他的手腕,迷茫地问道:“欢欢!你去哪里?我也去!以后你要是去哪里,就告诉我一声!我也去!” “你……”古招欢蒙住了,张口无语。 “傻瓜大少爷!快点放手啦!你的手腕都流血了,我去找莫不凡和曲阴阳过来!不然你的血都要流光了!快放手!” “不放!我不放!我就不放!” 皇甫御人说着,从床塌上起身,他仍旧执着地抓着她的手腕。终于,站在了她面前,他低下头,对她露出了一笑脸。 “欢欢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古招欢瞧见了他的笑容,听到了他所说的话,只是感觉心里暖暖的。什么东西开始暗潮涌动,沸腾一片,她有些不明白。 她皱起眉头,克制着那份悸动,抬头对着寝宫大吼道:“莫不凡!曲阴阳!你家少爷快要死啦!” 古招欢的叫喊声还盘旋在寝宫内,话音都未落,寝宫的大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 进来一黑一白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莫不凡以及曲阴阳。 其实,莫不凡及曲阴阳两人就一直守候在外。 基于寝宫的房门紧闭的原因,他们二人一直不敢入内。自从丫鬟招欢入住寝宫之后,少爷就发话过,寝宫内,不得任何人入内。 之前,在丞相府,莫不凡追随皇甫御人而去。但是自己用尽力气,却也没有追上主子。他不得不惊心,主子的轻功估计是无从能敌了。 自已没有追上主子,无奈之下只好回庄探个究竟,却从下人口中得知,少爷已经回庄了。得知这个消息,他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然后,他奔进了无名殿,一直在寝宫外守候着。 不消片刻,曲阴阳也赶到了。 由于丫鬟招欢吐血昏迷,他们两人又怕少爷奔回丞相府杀个回马枪,只好在寝宫外等着。毕竟少爷的脾气太过阴晴不定,而他们实在是无法预算。 这一守,就从天明守到了天黑,又人天黑守到了天明。 2人已经有些累了,各自倚着门沿,闭目养神,却忽然听见寝宫内响起大声的叫喊声。2人当下被惊醒,推开门就奔了进去。 “怎么回事!”莫不凡人前脚刚踏进寝宫,却是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 曲阴阳也在后奔了进来,他灵敏地闻到了血腥味,视线随即移向自己主子,瞧见了他的手腕处,正流淌下鲜血。 “少爷受伤了!”他惊呼出声。 古招欢急了,已经顾不上遮自己的左脸,喝道:“你们2个笨蛋傻了吗?还不快点过来把你们家少爷拉开,他流了很多血!” 莫不凡及曲阴阳急忙奔了过去,却又不敢动手。 “少爷!让阴阳替少爷止血!”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小瓶子。一个是白玉小瓶,另一个是紫色小瓶。 皇甫御人根本不把自己手腕处流血当一回事,他瞥了眼身旁的人,又是将视线对上了古招欢,却见她秀眉紧蹙,难受的样子。 他困惑地说道:“欢欢!不许皱眉头!” “我不皱眉头!我哪儿也不去!那你快点松开我的手,让阴阳替你止血!”古招欢心里憋了一口气,焦急地说道。 皇甫御人果然听话地松开了手,却连忙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笑着说道:“这只手没流血!可以牵欢欢!” “……”她没有再说话,可是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又更加郁闷了。 像是被人砸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她感到压抑。除了压抑,还有一种感动的感觉。他是妖孽了点,他是怪异了点,可是他对自己…… 确实……挺好…… 曲阴阳及莫不凡又是错愕,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少爷对这个丫鬟极其不同,但绝对没有想到会如此疯狂。看来,他们以后的女主子,说不定真得是这个丫鬟了! “少爷!来这边!阴阳来替你止血!”曲阴阳回神,手扶向了一旁的八脚椅,凝眸说道。 皇甫御人只是“哦”了一声,但是没有动脚。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古招欢,笑容孩子气,还有些痴迷。 “看什么看啦!我很丑!快点止血啦!”古招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手被他握着,她直接牵着他走到了八脚椅面前。 “皇甫御人!坐下!”她命令地说道。 他那双苍翠瞳眸眯了起来,乖巧地坐在了八脚椅上。刚坐了下来,下一秒钟,他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不坐!欢欢坐!欢欢中毒了,欢欢需要休息!”他执着地将她按倒在椅子上,自己则是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微微笑。 古招欢咬着唇,忽然迷离了双眼。 自己在之前受到了太多的惊吓,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这个古代,本就委屈可怜,受苦受难,找不到回家的路,更是迷茫。 现在,有一个人处处维护自己,处处想着自己,她不禁心中澎湃。 曲阴阳沉默地在侧给皇甫御人止血,自己的手又是按住了他的脉搏,忽然感觉他气息虚弱,凝声问道:“少爷!少爷体内气若游离,失血过多,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这手腕处的伤口,分明是少爷的长软剑所伤。 皇甫御人收回了手,没有应声。他只是蹲在了古招欢面前,看着她那半张毁了的左脸,只是轻轻地勒起嘴角。 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庞,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声音轻柔,“欢欢爱漂亮!摸起来不舒服!带你去把脸治好吧?” 古招欢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问道:“治好?怎么治?” 她的脸都这个样子,还能治好吗?难道古代也有整容医院吗?不是吧! 莫不凡同样惊讶,他忍不住沉声说道:“少爷!少爷你该不会是要去找鬼医……” 那个恐怖的女人……杀人比救人还多的鬼医…… “是啊!去找百媚吧!她一定十分无聊!”皇甫御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又是微笑着说道:“欢欢不要怕!她会把欢欢治好的!” 听到他这么说,古招欢心里却是好奇万分,她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嘟哝地问道:“少爷!百媚是谁啊?难道她会整容吗?” 她说完,又是扭头望向身后的另外2人,却见莫不凡以及曲阴阳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而她心中那份困惑,愈发强烈了。 皇甫御人弯着两道剑眉,打哈哈地说道:“百媚就是百媚啊!她是百媚!” 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更是调皮地捏了捏她那右半张完好的脸,看着她原本娇嫩的肌肤微微泛红,瑰丽一片。 基于莫不凡及曲阴阳两人太过惶恐的模样,古招欢直觉地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不安,却是没由来的。她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脸部肌肉僵硬。 “百媚……百媚……”她呢喃地念着那个传说中的“鬼医”的名字,又是狐疑地嘟哝道,“我还千娇呢!千娇百媚!” 厚!什么名字啊!取得真是妖娆。 皇甫御人听见她的嘟哝声,却是扬眉问道:“噫?千焦?欢欢也认识千焦和百媚吗?原来欢欢也认识他们啊?” 她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将眼睛瞪得大到不能再大。 “MYGOD!皇甫御人!不是吧!还真的有千娇百媚啊!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叫这种名字?” 竟然……拼凑在一起还是个成语! 古招欢感觉头有点昏,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而在一旁的莫不凡及曲阴阳却没有好奇,原本“千娇百媚”就是一个成语。他们明白古招欢所指何意,可是此“千娇”非彼“千焦”! 曲阴阳心中虽然还困惑自己主子失血过多和气虚一事,但是也不便追问,毕竟少爷一向不喜欢别人追问原因,若是总得烦了,他又要发脾气了。 再来,少爷的身体也没有大碍,本有神功护体,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即可。 可是莫不凡却皱起眉头,他沉声问道:“少爷!真的要去百花谷拜访鬼医百媚吗?”那个女人,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点。 “少爷!阴阳也觉得有所不妥!”曲阴阳凝声附和道,与莫不凡显然是站在同一条阵线。 鬼医百媚,以及琴书生千焦,这一对同门师兄妹长居于百花谷,脾气实属诡异,更是非常人的一类。他们二人乃是百花老鬼的徒弟,在百花老鬼死后,接掌了百花谷。 再来谈谈这鬼医百媚,鬼医鬼医,名不虚传,杀人比救人多,江湖上甚及一时的美女,却是心如毒蝎。世人求她医治,她不会软下半分心肠。 若是惹她烦恼了,当场将人杀死。 师兄琴书生千焦,沉默寡言。 此人终日都不会说话,一年之内恐怕他所说的话不满百句。难得开尊口,却是毒舌不饶人。惟有琴不离手,却是琴声气势恢弘,自谱《琴伤》一曲,兰陵国的小公主,如今的皇后纳兰珍惠所弹之《离塞》被世人合称为“人间二绝”! 两人脾气反复无常,虽然与少爷有所交情,但是主子贵为首席皇子,的确是诸多不便。 古招欢刚想开口问问这“千娇百媚”到底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扭头瞧见了他那张眯眯笑的脸。而他正赤裸着上半身,一副好不凉快的模样。 “我说少爷!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吗?”她受不地叫道。 虽然他是美少年,可是也不用这样展现自己的优点吧? 皇甫御人急忙站了起来,几个大步走载奔向了屏风处,手快速拿下屏风处挂着的干净衣物,一个旋身,潇洒地将衣服穿戴在自己身上。 穿好了衣服,他又是飞奔到了古招欢身边,乖巧地说道:“欢欢,我穿好了!” “……”古招欢看着他天真的笑脸,总是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却又是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这么怪!估计是因为他的长相,与他的所作所为差异太够巨大。 她的身高是160公分,站在他身边,他还比她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一个明明将近180身高的男人,偏偏还幼稚得像个弱智力儿童? 但是他发疯的时候,又让人这么无法忍受!老天!他真的不是神经病吗? 古招欢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余光瞥了眼某人的两大护卫,又将视线收回,停留在皇甫御人身上,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们家少爷……今年贵庚啊……”她文绉绉地说道。 说完,在心里忍不住猜想。 她今年是22岁,看这个大少爷也不会比她大上几岁!顶多与自己同年龄! 莫不凡凝了眸,死硬地说道:“我家主子已过‘束发’之年,尚未到‘弱冠’之年!” “束……束发……弱……弱冠?……”古招欢呢喃地念道这两个字,回想起自己在国中上学的时候,中文老师所教的那些东西。 记得当时四眼田鸡老师说过:“这古代男子,束发是指男子十五岁,弱冠……,所谓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啊……” 古招欢突然张大了嘴,惊讶万分,她伸手指着面前的男人,叫了起来。 “皇甫御人!你别告诉我,你还未成年哦!” 皇甫御人看她伸手指着自己,也是同样伸出了手,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那只小手握在了手心里。白玉俊脸上,一抹困惑的神情。 “未成年?那是什么东西!欢欢!那是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古招欢已经犹如一只原本饱满的气球,被人扎了针一样,瞬间歇了气。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握着,温度是如此的烫人。 她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又是向身旁的人问道:“刚才说的已过束发之年,不到弱冠之年,到底是几岁啊!” “十六啊?十七啊?十八啊?还是十九啊?!” 她已经无法想象了,这么一个高大挺拔的美少年,这么清秀俊美,这么的养眼。他明明比自己看上去要大,可是为什么他比自己年纪小? 本来还打算在古代这段时间内,和他谈个恋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反正谈恋爱也没有罪!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现代! 可是…… 可是他竟然是个小弟弟!要命了!无法接受姐弟恋! 曲阴阳开口了,他轻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主子今年十岁有七,不知道是否符合招欢姑娘口中的‘未成年’?” 他说着,一双单凤眼里却闪过光芒。 “十七岁!老天!十七岁!”古招欢已经被他的真实年龄所打败了。她望着皇甫御人,感叹又感叹,叹息又叹息。 该死!她早就该想到,他还很小很幼稚!可是怎么猜都想不到,他竟然比自己小了五岁!别人都说三岁一代沟,现在她和这个妖孽大少爷可是一个又三分之二的代沟! “听说你们这里的男人,很早都成家,不是十五、六岁就娶老婆了吗?怎么你们家少爷还没聚老婆啊?”古招欢想起了国中老师的教导,某些记忆泛滥成灾了。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吗?皇子一般都很早会有女人!而且!他这个非处男! 皇甫御人已经被晾在一旁很久了,他忍不住插嘴道:“欢欢!我娶你啊!我娶你!我没有老婆!老婆不好,欢欢好!” “你给我闭嘴!难道你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一种没有礼貌的行为吗?”古招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瞧见了他那张俊脸,语气却是越来越弱。 她摇摇头,将视线收回,扫荡在莫不凡以及曲阴阳身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闭嘴?!”他有些生气了,她都不理他! 古招欢翻了个白眼,随手指向了寝宫角落的书案,灿灿地说道:“因为你还没背《兵书》,现在快点去吧!给你一点点时间温习,一会儿背给我听!” “哦!”他听话地点点头,转身走向了书案。 众人看着他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拿起青皮书面的《兵书》,认真地盯着书本。而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却是让人感觉分外美好。 曲阴阳心中对这个名叫古招欢的丫鬟早就有所怀疑,她无论是说话行为,都与皇甫王朝的人格格不入,而且思想上似乎与他们也不是一个境界。 她,究竟是谁?只是一个丫鬟吗?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哪个皇子派来的奸细,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像了。少爷还提出要带她去百花谷见鬼医,他一定要从她嘴里打探到一丝蛛丝马迹才是! 曲阴阳想着,浅笑着说道:“少爷未成年,这让招欢姑娘很不悦吗?不知招欢姑娘今年芳龄呢?” “我啊!我二十二岁了!不知你们家少爷这么青春年少,我已经是菜皮了!就是老菜皮!”古招欢也没怎么多想,顺口就说了出来。 她的确是老菜皮啊! 二十二岁的人了,甚至都没有谈过恋爱,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二十二岁的她,就读于台北国立大学,是一名设计专业的大三学生,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神算世家”古氏一族的第一百二十六代传人。 可惜啊,她从来都是三脚猫!古氏一族早在很久以前就败落咯! 她的话一出口,使得莫不凡以及曲阴阳都感到吃惊。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尚小,竟然已过待嫁之年。 这……太过奇异了…… 古招欢抬头,瞧见他们两人一别狐疑的模样望着自己。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喂”了一声。又是灿灿地说道:“您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啊?!难道我不像吗?” “招欢姑娘!你到底是何人!”曲阴阳不想再打马虎眼了,他瞥了眼远处正认真用功的少爷,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莫不凡也已经凝然了神色,一双眸子虎视眈眈。 “……”古招欢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说得太顺口了,就把自己的老底也说出来了!这下该怎么办? 无奈情急之下,她轻声说道:“我就是招欢啊!我叫古招欢!古招欢的古,古招欢的招,古招欢的欢!我这么解释,YOU们明白了吗?” “我就是长得好像嫩了点,别看外表啊,其实我挺老的!其实我就是一菜皮!”她嘿嘿地笑着。 “不明白!”2人知道她在耍诈,非常有默契地低吼。 古招欢看他们两人紧迫地盯着自己,她一时烦躁到不行。扭头号瞥见了皇甫御人,嚷嚷道:“少爷!背完《兵书》了没有啊!快点过来背!” 想不出应变的法,就只好拖某个大少爷下水了。 皇甫御人听到了呼喊声,拿着青皮书面的《兵书》站了起来,他兴冲冲地跑到了古招欢面前,将《兵书》往她怀里一放。 有些得意地抬起头,说道:“欢欢我开始背啦!你听好了!” “嗯!背吧!”古招欢接受到身旁另外两个人投射过来的目光,却只是撇了撇嘴,将他们当成空气,统统无视掉。 随即,皇甫御人沉沉的背诵声,在寝宫内盘旋而起。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 古招欢原本还想挑刺,一双眼睛盯着《兵书》,看了半天,一行又一行,一句又一句,整本书从头到尾,花了整整三柱香时间才背完。 这书籍上的字体,比起皇榜上的字体可是方正端正也要清楚许多。记起皇榜上的字,估计是这个国家特有的书写体! 他孜孜不断地背诵着,古招欢的嘴却是越张越大。 MGD!太恐怖了,皇甫御人竟然一个字也没有错!他真的是刚背的吗?只用了三天不到的时间!这么厚哎! 她抬头,困惑地望着他,“少爷!你是不是以前就背过?所以想糊弄我啊?” “没背过!我最讨厌背书!”他酷酷地将头扭过一边,乌黑的发由于他的摆动,而微微晃动,有几缕垂落于胸前。 她不信,又是问道:“真的没背过?”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啊!”他扭过头,有些生气了。 一旁的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却在少爷背书的时候,用眼神交流了半天。他们两人决定先不追问古招欢的来历,随机应变比较好! 毕竟少爷现在太过在意这个丫鬟了,如果把她逼急了,她又逃了,他家少爷要一路杀过去,他们找到天边也找不到,那就惨了。 阴阳和莫不凡默默地完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对话,又是笑眯眯地说道:“招欢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家少爷虽然从小不爱写字背书,但是他的记忆力却是好得惊人。” “一般说来,他可以一目十行,这本《兵书》,少爷他恐怕是连三个时辰都不到,就将它统统背完了呢!” “正是!”莫不凡赞同地说道。 他家主子就是这么厉害,若不然在玄阳山的时候,也不会将天下武林秘秘籍统统学了个遍。师傅的藏书阁里,汇聚了天下一百八十几个门派的武功。 而他和莫不凡2人,才学得其中一小部分,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不得不感叹,少爷果真是神人!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皇上他更想让主子早日走上日后登基之路。以他的睿智,如果能够发扬并且用以正途,一定能将皇甫王朝执掌得更为繁荣昌盛。 可惜啊,主子他对于什么皇位啊天下啊,统统不屑一顾,理也不理。 古招欢听到了曲阴阳的话,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什么?真的假的啊?!不是吧?三个时辰就能背完这么厚的一本的《兵书》?” “拜托!还要一目十行?他是人吗?” 她皱起了眉头,却看见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朝着自己肯定地点头。她扭过头号去,又是望向自己身前站着的美少年。 的确是三天时间,而这三天时间里,真正背书的时间几乎是少之又少。 第一天的时候,她告诉他要背《兵书》,但是书刚拿在手里,他们两人被皇帝老头儿召见进宫,来回的奔波也没有时间。 所以,第一天PASS了! 之后她被那个可恶的神经病男人劫走了,皇甫御人发疯一样找了她一夜,又是书不曾沾过手上。所以,第二天也PASS! 至于第三天,他们昏睡在一张床上,哪有机会呢? 这么算来算去,也就是说,他真的只用了三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可恶啊!明明是个神人,竟然还说这个不会,那个不会? 厚!是不是看她好欺负看她有点傻,就当她好欺负啊? 古招欢撅着嘴,斜眼瞥了他一眼,又是愤愤地问道:“喂!大少爷!你是不是早就背得出来,故意在耍我啊?你这么聪明,干嘛还装作不会啊?!” 如此一点只能证明——古代的男人都是狐狸变的!够狡猾! 皇甫御人却皱起了眉头,有些困惑地说道:“不是欢欢说的吗?要三天之内背出来!那我就要三天啊!明明是欢欢说的!” 他的声音有些委屈,那张俊美的脸庞更是让人万分不忍。 古招欢被他的男色所撼动,不禁心跳剧烈,她正了正神色,轻咳了一声,“我叫你三天你就三天啊!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嗤!到底是他傻?还是自己傻? “恩?欢欢要我去死吗?”皇甫御人顿时困惑不已,苍翠的瞳眸里闪烁起涟漪,他微微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古招欢只觉得自己有些头痛,一时间也没有将自己的话当真,又是随口说道:“是啊是啊!我让你去死,你不去啊!你不是很听我的话吗?” 她倒要看看,这个妖孽大少爷,真像外表这么傻吗? 还是,他的傻只是伪装?也许他是腹黑美少年也说不定啊! 皇甫御人站直了,挺着脊背,却是微微眯起眼眸,透过狭长的眼脸看着眼前的人儿,他的语气有些凝重,沉沉说道。 “如果欢欢让我去死,那我就去死!”他认真的说道。 他顿了顿,又是接着说道:“不过,在我死之前,要先将你杀死,然后我再自尽!” “哎?”古招欢原本单托着下巴,听到了他的话,一下子慌张失了力倒,确实有些尴尬,她皱着眉头,望他,才发现此时的她,英气逼人。 从不觉得男人穿白色是如此的帅气,可是此刻,皇甫御人穿着月牙白的长袍站在自己的面前,的确是如仙人一般。 如果不是仙人,为什么给她这么梦幻的感觉。 而他那碧绿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玩笑之意,满满都是认真以及坦然。“死”这个字,在他的眼里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古招欢有些不服气,她反驳道:“你不是说听我的话吗?我明明叫你去死,又没叫你将我也杀了!你现在叫听话吗?” “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保护欢欢了!所以在我死之前,欢欢必须要死!” 皇甫御人仍旧是那张认真坚定的俊脸,并没有撼动半分。他的眼眸,仿佛是一潭富有神秘力量的水,将她席卷而来,她忽然感觉窒息。 “……” “……” “……” 在场的所有人,古招欢、曲阴阳、莫不凡,都感觉到了他的坚定,除了古招欢,两大护卫更明白,少爷没有说谎。 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绝对没有半死废话。 古招欢看着这个尚未成年的大少爷,只是忽然感觉恐怖又心颤。 她恐怖的是,这个妖孽太过疯狂了,简直无法用正常的思维来衡量。而她心颤的是,她忽然发现他好帅好酷,这种疯狂的话,天底下也许只有她一个人会说得出来了! 气氛忽然凝结,谁也没有说话,四个人干瞪着眼睛。 曲阴阳忍不住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少爷,召唤姑娘!既然你们二人已经醒了,我让下人们准备些饭菜,你们一定饿了!” “好,我饿了!欢欢也饿了!”皇甫御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终于露出了那孩子气的笑容。 莫不凡急忙抱拳说道:“属下马上去准备!” “少爷请稍等!”曲阴阳同样作揖道。 随即,两人转过身,一前一后走出了寝宫,后脚却传来寝宫内皇甫御人及古招欢吵吵闹闹的拌嘴声。 “哇!你做什么啦!不要动不动就亲我!难道你不知道你有细菌的吗?我都怕被你传染!我可不想以后像你一样疯疯癫癫!” “为什么?明明是欢欢自己说的,我背完《兵书》就给我奖励的!” “可是我没有说你的奖励就是随便亲我啊!难道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吗?再说了,我都可以当你姐姐了!” “欢欢才不是姐姐!” “我就是!” “不是!” “就是!” “说了不是就不是!” “我生气了!” “我也生气了!” …… 片刻之后,莫不凡及曲阴阳已经让下人们准备好了饭菜,两人又是带着一干丫鬟们,将饭菜端进了无名殿,之后安静地走进了寝宫内。 众丫鬟屏气将饭菜一一呈在了桌上,又是低着头退下了。 曲阴阳扭头望着书案桌,瞧见他们两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古诗。两人时不时地互望一眼,有时候又是轻笑出声,真是好一幅温馨的景象啊! 而一旁的莫不凡看着同伴优哉游哉的模样,直觉地皱起了眉头。虽然知道有些不是时候,却也要出声,他沉声说道。 “少爷!召唤姑娘!该用膳了!” 古招欢听到要用膳,这才抬头,感觉自己也确实是饿了。啊哦!好像从那天被劫之后,自己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呢!好饿好饿啊! 她站了起来,朝着摆满了美味佳肴的食物走去。 “不凡!阴阳!将这些东西统统搬走!”皇甫御人也站了起来,他朝前走了几步,比古招欢先一步,走到那些美味前。 古招欢懊恼地嚷嚷道:“为什么啊?我好饿啊!你刚才不是说要吃饭了吗?现在又不饿了?可是我好饿啊!” “搬走!现在马上搬到马车里去!因为我们要马上赶往百花谷!”皇甫御人朝着她笑笑,伸手指着她的左脸。 古招欢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脸,摸到了那凹凸不平的皮肤,一下子没话了。 “是!少爷!” “少爷!属下遵命!” 曲阴阳及莫不凡两人纷纷回道。 第9章 无力呻吟 第9章 无力呻吟 当下,莫不凡忙着去准备前往百花谷所需的马车已经马匹。而曲阴阳则是让下人们将满桌的食物统统搬去了莫不凡已经准备好的马车里。 特意选了最大的马车,将所需要的东西全部准备了齐全。将所需的一切都备齐了,两人同时回到了无名殿的寝宫,想自己的主子汇报。 曲阴阳先进屋,沉声说道:“少爷,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起程了!” “恩!”皇甫御人应了一声,扭头望向身后的古招欢,“欢欢,我们可以走啦,从这儿到百花谷,得驾车行上七天七夜呢!” 转头的刹那,却瞧见她坐在八脚椅上。一双小手匍匐于书案上,小脑袋耷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正是一副好梦正香。 皇甫御人望着她,不禁柔和了目光,碧绿的瞳眸清澈干净。 “恩——”拖着长长的尾音。 “欢欢睡着了,是要等她睡醒了再起程呢,还是怎么样呢?”他歪着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忽然侧头问道,“不凡,阴阳,你们说呢?” “少爷,可以让不凡将招欢姑娘抱上马车!”曲阴阳先发制人,将抱人上马车的活儿推到了自己的同伴头上。 莫不凡寒着一张古板脸,心里纵然是不愿意,却是沉声说道:“少爷,让属下抱招欢姑娘上马车吧!不然,天一黑要想出城那就难了!” 少爷既然决定要立刻前往,等到古招欢一醒,定是要起程!她若是睡到晚上才醒,少爷也定是会执意出城。到时候,天黑城门一关,又要惹出事端! 皇甫御人却皱起了眉头,瞥了眼,莫不凡,又扭头望向熟睡的人儿。他嘀咕地说道:“为什么我就没想到抱着欢欢上马车呢?” “不用不凡,我自己抱!”他直觉地拒绝,不想让任何人碰触他的东西。 听到此话,曲阴阳和莫不凡两人心里一惊。 此时正是正午,今天又是庙集,大街之上人潮攒动。这马车马匹堂而皇之地停在山庄门口,本就引得路人注目。 现在,他们家少爷还要亲自抱着丫鬟招欢出庄,甚至是抱着她上马车? 这……这会引发多大的轰动啊! 曲阴阳连忙瞥向莫不凡,挑了挑眉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凡爷,快去劝劝主子,抱她上马车,万万使不得!”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皇上是让你教导少爷,我只保护少爷的安全!”莫不凡死硬地说道,将他们两人各自的分工撇清。 曲阴阳难得蹙起了眉宇,又是低声说道:“算你狠!” “好说好说!这不是向曲爷学习的嘛!跟曲爷相比,这还是小巫见大巫呢!”莫不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连正眼也没有给身旁的同伴半个。 皇甫御人已经走到了古招欢身边,他怕自己的动作将她吵醒,伸出手点向了她的睡穴。这才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又是转过身朝着寝宫外走去。 他没有理会另外两个人,只是抱着她径自出了寝宫。 曲阴阳及莫不凡见自己主子出了寝宫,两人急忙迈开腿,跟了上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在出寝宫这短短的时间内,互不相让地交手。 “不凡,你会折寿的!”曲阴阳执扇子为利器,扫向了莫不凡。 这可怎么是好!恐怕少爷抱着丫鬟招欢上车的消息,一会儿就要传遍皇甫王朝都城了。再然后,又是传到皇上耳朵里。 他的小命啊,命不休矣。 “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小命吧!就怕你连折寿都没有机会了!”莫不凡一个闪身躲过,人已经飞奔至皇甫御人身后。 躲过了同伴的偷袭,他还不忘回头横了对方一眼。 曲阴阳憋屈万分,却又不可发作。他愤愤地收拢了扇子,将其放在腰间。又是迈开脚步,无奈地追了上去。只是脚步有些沉,那张阴柔的脸更加阴沉了。 三人朝前走着,忽然从墙头飞来一道青色身影。 曲阴阳及莫不凡登时一怔,却也瞧清了这是何物。 原来是那条小青蛇!只见它飞似的窜出,蛇身灵活地缠绕住皇甫御人的手臂,小蛇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胳膊,发出了欢愉的吐纳声,“嘶嘶……” “哦!一条啊!我要带欢欢去百花谷见百媚!你去不去啊?”皇甫御人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任何惊慌。他只是微微侧目,轻声问道。 小青蛇似乎对他的话略微有些惧怕,小脑袋抖动得有些寒颤。连那欢愉的吐纳都变得涩涩的,“嘶?嘶——嘶——” “一条怕百媚啊?放心,她都有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她不会吃了你的啦!要是害怕,你就待在庄里吧!”皇甫御人又是宽慰地说道。 “嘶?嘶呜!”小青蛇有些焦躁不安,它练练地缠着他的手臂大转,想飞去却又是万分不舍。 最后,它探向古招欢,将头耷拉下,一副“我死也要去”的样子。 天气晴空万里,碧蓝清澈一片。偶有几片云朵漂浮而过,将太阳遮挡。时夏的正午时分,正是酷热的时候,让人感觉沸腾。 大街上,人潮攒动。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庙会市集,都城的街道连绵成无数小商小贩。每月的庙会市集,是他们最为欢喜的日子。因为这一日,是徵帝特别准许可以沿路摆摊的日子。 说起这个大好的日子,不得不提到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御人皇子。 十七年前。 皇后纳兰珍惠分娩三天三夜却也诞不下皇子。全国上下,更是祈求上苍保佑,家家户户烧香拜佛理经,期待这个小皇子的降临。 那日狂风暴雨,分不清白天黑夜,乌云笼罩了天空,苍穹低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天空闪现一丝奇异的金色光芒。 众人抬头望向天空,却见一条似金龙一般之物飞入皇宫,在这景象之后,瞬间响起了婴儿嘹亮的啼哭之声。 立即有官吏奔走相告,张罗打鼓地诏告天下:“皇甫王朝首位皇子诞生了——皇甫王朝首位皇子诞生了——” 当时只要目睹了这一场景的人们,都俯身跪拜,连连喊道:“真龙天子!上苍派来的真龙天子!皇甫之幸啊!皇甫之幸!”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来更有人传言,御人皇子出生之时,那条金龙飞入了皇后娘娘的腹中,登时顺利诞下皇子。 总之,的确是扑朔迷离。 如此之后,子民对于御人皇子总是爱上三分,又是敬上三分。即使是他性格古怪,让人无法忍受,却也还是让人无法不喜爱。 “哎!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可以见上御人皇子一面啊!”街的一角,卖小古董瓷器的小贩,时不时地张望着大门紧闭的山庄,殷切地问道。 一旁的另一个卖香火的大娘急忙嚷嚷道:“小伙子,这皇子哪是我们这些人说见就能见上一面的啊!他可是皇子!” “这御人皇子啊,可不同于一般的皇子!他可是真龙转世!”大娘有些骄傲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理着香烛。 小贩更是热切的问道:“大娘!您是怎么知晓的?” “我怎么不知道!当年皇后娘娘难产,我们啊就拜了三天三夜,我还亲眼目睹了金龙转世呢!御人皇子就是金龙转世的!” 大娘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神情更是庄重。 “金龙转世啊……更想见上御人皇子一面了……”小贩呢喃地说道,又是转头目不转睛地望向了山庄。 忽然,山庄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了,“咯吱——” 几乎是在同时,街上所有的小商小贩,沿街赶集的路人甲乙丙丁纷纷停下了脚步,扭头望向那石狮镇守的皇甫山庄。 一辆豪华马车“嗒嗒嗒”从另一头驾驭而来,马夫所穿的衣服上编制了一个编号。一看就知道这是皇甫山庄的下人!定是皇子所为! 马车在山庄前停了下来,马夫“驭——”一声,白马鼻中喷出浊气。 山庄的大门恰到时机地全部敞开了,数十名青衣仆人从庄内依次走了出来。之后,又是数十名容貌清丽的丫鬟。 他们一行人,男左女右分成两排而站。 之后一身黑衣的莫不凡以及一身白衣的曲阴阳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庄,他们两人的出现,惹得街上的行人开始喧哗了。 “这不是凡爷!御人皇子的贴身护卫!更听说是宫内十大高手之首呢!”人群里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有人啧啧赞叹道:“这么厉害啊!御人皇子果然不一般!连护卫都是顶级高手!” 这话一出,众人的议论声更是沸腾了。 “这人是曲爷吗?长得好美啊!”有年轻的女子忍不住倾慕地说道,更是红了一张脸,想多瞧心上人几眼,却又害羞。 另有人调侃道:“小姑娘!你若是倾慕曲爷,可就难了!曲爷传言乃是灵机道人的徒弟,这一生啊,皆不可亲近女色!” 顿时,众人嗤笑一片。 “你——”女子有些羞愤,恨恨地说道,“你这老丈怎爱胡言乱语!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女子说完,又是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那心仪之人,气愤地转身跑了。 “啊!是御人皇子!”忽然,有人惊呼出声。 众人急忙收了笑声,却见御人皇子玉树临风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可是,可是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众人纷纷跪拜在地,请安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从街的这一头直到另一头,所有的人都知晓御人皇子出庄了。 这等场面,真是千年等一回啊! “这……” “这就是御人皇子!如此俊美的少年!”刚才的小贩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起皇子,却被他那容貌以及高贵气质所慑服,发出了钦佩之声。 “哎!真不知道你这个十大高手之首的凡爷有何用处!”曲阴阳总算是抓了他一个把柄,急忙嗤笑道。 莫不凡凶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曲阴阳收到了他的瞪目,没有一丝惧意,仍旧是灿灿地笑着。 那副贱笑的模样,可真是让人想有殴打的冲动。当然啦,这只是莫不凡一人所想。 皇甫御人冷了一张俊脸,并没有将众人朝拜的呼喊声放在眼里。 阳光下,他的眼眸更为苍翠碧绿。 这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眸,在出生之时吓坏了不少宫女太监。而他背上的烙印,也将宫中替皇后娘娘分娩的老嬷嬷吓了一大跳。 哪个婴儿出生,竟然是绿眸,甚至是整个后背都是鬼魅一般的青花图案。 后来才得知,这绿眸是缘于皇后纳兰珍惠的史籍。兰陵国的首位帝王,所娶之人乃是远邦之国的蛮夷部落首领之女。 那个部落的人都生得金发绿眸,疑似妖人。 可是部落首领的女儿却是冰肤赛雪,丽颜至极,不可方物。 兰陵国的首位帝王对此女一见倾心,便娶了那首领之女,只是生下的后辈之中一直没有传得此女半分异样容貌。 但,没有料想到,这一双碧绿瞳眸,却会在皇甫御人的身上闪现。 的确是奇迹! 皇甫御人抱着有古招欢走到了马车前,立马有丫鬟将马车的帘子拉开了。他弯腰抱着古招欢坐入马车里,丫鬟又是将马车的帘子给放下了。 丫鬟们朝后退了一步,退到了下人的行列里。 曲阴阳与莫不凡两人走到了两匹黑马前,一个跃身,两人同样帅气地上了马。宝马哼着鼻,同样也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坐于宝驹之上的曲阴阳,回头喊道,“桂嬷嬷!” 桂嬷嬷听闻,连忙朝前跨了一步,又是恭敬地喊道:“老身在!尊听曲爷吩咐!” “桂嬷嬷!今日离庄,不知多少日子才能回!庄内一切事宜全权交由你!待我等回庄,希望一切安好!”曲阴阳笑着说道。 桂嬷嬷又是应道,“是!老身知道!” 莫不凡点点头,扭头对着驾御马车的小厮说道,“起程吧!”他说完,挥舞了马鞭。宝马朝前迈开马蹄,慢慢地走去。 小厮也挥动着鞭子,驾御着马车,跟随在两位之后。 两匹马一辆马车,一行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以及跪拜之中,缓缓前行。刚做了数百米,却听到身后马蹄声“嗒嗒嗒”急促地响起。 一名身穿暗红色侍卫服的侍卫驾马奔到了队伍的前端,拦下了前方的道路。侍卫连忙下马,单膝跪拜在地,双手抱拳。 “御人皇子!请留步!” “传皇上口渝,召见御人皇子与丫鬟招欢速速进宫觐见!” 曲阴阳及莫不凡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只是感觉他们自己的头又要大了。皇上为什么召见?怎么这么突然? 他急忙下马,走近那侍卫身前,小声问道,“侍卫兄弟!这皇上为何召见我家皇子,你可知晓些内情?” “回曲爷,具体是为何,小的也不知!不过,方才萧妃娘娘与彻皇子去了太宣殿。之后,皇上就下了口渝,让御人皇子及丫鬟招欢觐见!”听得此言,曲阴阳心里暗叫一声“不妙!” 自己本来最为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皇上召见主子及古招欢,定是为了二皇子脸上的那道伤口一事,而且主子还大闹了丞相府! 莫不凡没有下马,却见自己的同伴露出一丝难色,他心中已经明了一切。只是感觉,大事不好了! 马车内,皇甫御人原本抱着古招欢,突然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他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出声。等来等去,马车还是没有前行,他有些不耐烦了。 “阴阳,不凡!为何还不起程!”突然,深沉的男声从马车里传出。 莫不凡急忙侧马转身,奔到了马车旁,透过小窗口,轻声说道,“少爷!皇上召见您和招欢姑娘……这……” 话没说完,皇甫御人冷声说道,“不去!” “可是……这不就等于抗旨了吗?这侍卫还等着呢!”莫不凡有些为难,又是游说。毕竟皇上可是九五之尊,不尊旨意,这也是谋反之罪。 而他和曲阴阳两人,更是罪上加罪!哎! 突然,帘子被人掀了起来。 从马车里被抛出了一团青色之物,竟然又是那小青蛇。小青蛇很细长,却是蜷缩着身体,身体还卷着一块东西,由于速度太快了,一时间瞧不清。只看见一抹青色,就这么飞了出去。 小青蛇精准地落在了那名单膝跪拜在地的侍卫身前,蛇身卷着的东西也落于地上。它哀怨地纵身飞跃,一下又飞入了马车里,灵活的不似一条蛇。 “拿着此物,父皇不会怪你!再不滚,就别怪我杀了你!”皇甫御人的声音继续沉沉响起,“不凡!阴阳!继续起程赶路!” 侍卫低头一看,竟然是钦赐的“免死金牌”! 一行人又是继续上路,小厮再次挥舞了鞭子,马车“嗒嗒嗒”前行。 曲阴阳无奈地摇头,跨上了马背。 “驾——” 从皇甫山庄一路奔向了东城门,而这一路上的民众皆是连连朝拜。 他们的呐喊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使得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不得不佩服自己主子的魅力,是如此汹涌以及澎湃。 待马车走远后,有人好奇地问道,“方才御人皇子怀里抱着的女子是何人啊?御人皇子不是向来对女子没有兴趣的吗?” 这样说来,皇上对这首席皇子真是宠爱有加。加上六岁那年,皇子染上不治之症,险些丧命。治愈之后更是任由他出宫外住,甚至是不参与皇家任何典礼仪式。 而皇子的生母,皇后娘娘纳兰珍惠贤良淑德,对于她唯一的皇子本就是百般呵护。 种种原因导致皇子已年方十七,却还未娶妃。 “谁看清楚那名女子的长相了?谁瞧见了?”更有好奇之人,嚷嚷地问道。 “没瞧见!” “我也没瞧见!” “……” 当时大伙儿都低头朝拜,即便是心里好奇万分,但是基于皇子脾气怪异,他们纵然是有十个脑袋,又哪敢抬头窥探究竟呢? 有位书生沉思着,忽然呢喃说道,“方才宫内的侍卫不是说传皇上口渝,召见御人皇子以及丫鬟招……招……什么来着……进宫吗?” “丫鬟招欢!”有人突然高声吼道。 “原来那名女子叫招欢啊!御人皇子竟然欢喜上了一个丫鬟?招欢?” “御人皇子喜欢上了个姑娘,那个姑娘是个丫鬟!” “叫什么名字呀?” “招——欢——” 自此,都城大街小巷传遍了这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消几个时辰,竟然传遍了整个皇甫王朝,连得群臣都知晓了。 御人皇子,爱上了一个丫鬟,名叫招欢! 皇宫。 太宣殿。 那名奉皇上旨意前去传口渝的侍卫已经折回了皇宫,他低头奔进殿内,头也不敢抬,“扑通”一声跪拜在地,自责地说道,“奴才扣见皇上,皇后娘娘,萧妃娘娘,二皇子!” “御人皇子,以及那丫鬟招欢呢?”沉沉地声音响起,回旋于屋顶之上。 皇甫徵端坐在龙椅之上,一旁的正位上坐着皇后纳兰珍惠,另一侧的位置上坐着萧淑妃。 二皇子皇甫彻则是安分地站于自己的母妃萧淑妃身旁,他那张俊脸上一道狭长的伤口。虽然伤口细长已经结枷,却是将他原本完美的俊容添上一道败笔。 侍卫不禁浑身新华社冷寒,双手颤颤地伸进怀里,小心翼翼地从衣服里掏出了御人皇子所给之物。他更是回道,“皇……皇上……” “御人皇子他只给了奴才此物!” 众人将视线望向了侍卫的手掌,只见他双手之上是一块先帝钦赐的“免死金牌”。众人登时目瞪口呆,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先帝所赐之物,谁敢有异议? 另一头,皇甫御人一行已经顺利地出了城。 都城外的蓝天,更是明媚爽朗。这午后的空气,似乎都新鲜了许多。芳草连绵了路,青草的香味最为质朴,而那小黄花朵,也是最为可爱。 马车内,皇甫御人已经解了方才点住古招欢的穴道。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却是有些无聊地细细地打量着她。 欢欢……好能睡啊…… 突然,马车的轮子绊了石头,颠簸了下。 古招欢被这颠簸给惊醒了,她惊恐地睁开眼睛,瞧见了皇甫御人眯眯笑的脸。那张白玉俊脸,离自己那么近,她忽然有种很色色的想法。 不知道主动亲他一下,自己以后算不算色女呢? 皇甫御人瞧见她已经醒了,急忙将她抱到马车的伉上坐下。又是伸手拿出了一个小桌子,将一旁摆满的食盒盖子打开了,一一拿出了无数食物。 他望了眼满桌的食物,扭头望向古招欢,“欢欢!快吃吧!你之前中毒了,所以要多吃一点东西!” “不知道欢欢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每样东西都准备了一份!” “欢欢喜欢吗?” 皇甫御人见她不说话,又是紧张地问道,“欢欢不喜欢啊?那惨了!” 他有些些困惑又有些些期待却是认真地问道,而那一双碧绿的瞳眸,在说话的同时更是弯成两只小月亮,有奶便是万分可爱。 古招欢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面那份暖意又是席来。 她望着小桌子上摆满了食物,没由来得突然感动到红了眼眶。 自己来到这陌生的古代,太过惊恐,甚至都忘记了哭泣。寻找回现代的方法,却没有头绪。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彷徨以及茫然。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关心着她,她不禁悲中生喜。 古招欢咽下了那抹酸涩,拿起了小碗以及筷子,随意地夹了一片鱼片,放入嘴里。她扭头望着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是杂食类,所以什么都喜欢!” “什么都喜欢?那也喜欢我吗?”他抓到了把柄,“嘿嘿”地笑着。 古招欢皱起了眉头,方才那点感动消散得无影无踪。白了他一眼,呛声道,“你是食物吗?哼!最多以后我不会让你去死了!” 郊外的绵延小路上,一辆豪华马车,在两匹宝驹的护航下“嗒嗒嗒”前行。宝驹之上是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莫不凡与曲阴阳驾御着马匹守护在马车的前方。 而豪华马车内,却时不时响起一男一女叫嚣嚷嚷地声音。 呃……还有那个条蛇的吐呐声…… “欢欢!那个好吃!那个比你现在吃的这个还要好吃啦!你吃吃看嘛!你吃吃呀!不许你吃这个!吃我手里的这个啊!” “哦!你管我啊!” “本来就是那个好吃!” “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大少爷!” “哦——” “嘶?嘶嘶?” “干吗?不服气啊!” “嘶!” “没有啊!那我也要吃欢欢手里的那个!我也要!” “不给!你不是说你那个好吃吗?” “我生气了!” “你去生气吧!” “嘶嘶嘶~” “……” “……” 两人斗嘴的声音,从马车里隐约地传出。 曲阴阳手拽着缰绳,微微抬头望向那片湛蓝的天空。他却是轻声问道,“不凡!现在的确是天气晴朗明媚,可是你说这天会不会下雨啊!” “阴阳先生!我想你是太过未雨绸缪了吧!”莫不凡侧目横了他一眼,却不同他一般无聊。 虽然四下无人,郊外的小路上安静祥和一片。但是却也不能懈怠半分,身为少爷的近身侍卫,更是要随时观察四周,并且不能出丝毫纰漏。 否则,不仅是性命不保,也枉费主子当年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记得当年,主子还住于钟粹宫。 那时,他未满弱冠之年,刚刚入宫,只是一名小侍卫,地宫中地位低下,更是“性命如草芥”! 自己却在巡逻之时,不幸冒犯了宫中一位颇有权威的太监总管。 那名太监总管诬陷于他,自己脾气耿直便反唇相击,哪知恼怒了太监总管,要将他重打一百大板,甚至是潜出宫中,永世不得入宫。 但是这一幕却让主子瞧见了,他惺忪着睡容走向众人。 众人瞧见是御人皇子,便纷纷下跪,喊道,“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才是谁在大吵大闹!把我给吵醒了!”童稚的声音,洋洋洒洒地响起。 主子虽然还只是六岁孩童,但是那份气势已经凛然。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面前,眯着眼睛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御人皇子!奴才姓莫名不凡!”他没有低头更没有下跪,自知这一刻难逃一死,却也要固执到底,骄傲上一回。 人生在世,又有几回是按自己心里所想而为? “哦!是你呀!你叫莫不凡?那以后你就当我的侍卫吧!”小皇子说完,皱着眉头朝身后跪拜在地的人瞥了眼。 “你们这些太监,全都仗责一百!若是日后再让我瞧见私下作威作福,我就禀告父皇,将你们统统都丢进鳄鱼池里喂鳄鱼!” 他说完,眯眯笑道,“它们很饿的哦!” “皇子饶命啊!皇子饶命!”一群太监吓得连连讨饶,而那太监总管本就有些年迈,更是吓得昏了过去。 小皇子又是回头,突然伸出双手,撒娇地说道,“不凡!我好困!抱我回宫睡觉!这屋檐顶上,还真是不能好好睡觉呢!” “是!主子!” 从那以后,年仅六岁的御人皇子,便只是他今生唯一的主子! …… “嗷嗷嗷——” “不凡!有鹰哦!将这鹰射了下来,一会儿野地里烤烤野味却是不错!”曲阴阳看着那飞旋在空中的雄鹰,却是一脸悠闲地提议道。 耳边突然响起雄鹰的叫声以及同伴的呼喊声让莫不凡从回忆里惊醒,他想也不想,伸手将马侧驮着的弯弓取下,手臂用力张弓,单眼眯起,蓄势待发。 “咻——”,箭已离弦。 只见雄鹰哀嚎了一声,从空中笔直飞落,跌落于前方不远处。 “呦!不凡!箭法不错嘛!”曲阴阳一脸贼西西的表情,心中却是佩服。只知他一套拳法打得所向无敌,却不知他箭法也如此精准。 “驾——”莫不凡轻声喝道,驾着马匹便朝那雄鹰射落之处奔去。 他潇洒地俯下身,将那已经恹恹一熄的雄鹰提了起来。又是策马夹鞭奔回了队伍之中,却是将那雄鹰丢到了曲阴阳怀里。 “不凡!脏不脏啊!我说你要扔过来也事先打个招呼啊!动不动就扔过来,真是的!我们真的是同伴吗?” 曲阴阳手忙脚乱,连自己的坐骑都有些惊慌。 “烧烤野味一事,等到日落,就由你负责了,阴阳先生!” 莫不凡撩下这番话,不等曲阴阳开口,他又是策马回头,奔到了马车的小窗户旁。朝着马车内沉声说道,“少爷!招欢姑娘!” “阴阳提议晚膳吃烤野味!”他先发制人,将烹饪一事直接甩给曲阴阳。 曲阴阳抓起老鹰,听到他的话,急忙扭头,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心里暗道:好你个莫不凡!这次又让你摆了一道! 马车小窗户的帘子被人突然掀起,古招欢探出了一张小脸,兴奋地说道,“烤野味?烤什么野味啊?我最喜欢烧烤了啊!” “嘶嘶!”小青蛇也挤出了一颗小脑袋,有些好奇地吐呐着小舌。 莫不凡伸手指向了前方的曲阴阳,回头说道,“招欢姑娘!方才不凡射下一只老鹰,一会儿再去抓几只野兔,不知道招欢姑娘可是喜欢?” “老鹰?野兔?啊——” 古招欢突然大叫了一声,她的惊呼声惹得马车内的少爷伸出了手,将她整个人使劲地朝里拉。可是某个丫鬟却是更加将头往外探,双眼已经变成了爱心状。 天知道,她最爱吃野味了! 好象平生的两大爱好,应该再加上一大,那就是——吃美食! “别拉我!我话还没说完呢!” “少爷!快放手!” 她朝着身后的人吼了两句,又是抬头一脸热衷。 “不凡同学!我发现我已经爱上这里啦!这里真的是太好啦!还可以野餐啊!好啊好啊!那就麻烦阴阳同学去烧烤了啊!”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已经被某人拉进了马车里。只见马车一阵剧烈晃动,随即,男女争执地叫嚣声,在这寂静无人的郊外更显突兀。 “干什么啦!放开我!我数到三!一!二!……” “欢欢很喜欢吃野味吗?” “干吗!少爷你有什么意见吗?如果说丫鬟不可以吃野味的话,那我就不吃啦!” “欢欢是喜欢野味,还是喜欢我呢?” “少爷!你是食物吗?怎么能将自己和野味相比呢?” “……” “……” 两人原本大声的争吵声逐渐转弱,最后演变为小声地嘀咕,却是让听的人兴味昂然。 “同……同学?……”莫不凡还在思索古招欢方才的话,又是诧异于她对他们的称呼,呢喃地自语,“同学?是同伴吗?还是什么东西?” 这个古招欢,所说的话,就是那么突然让人惊讶一下! 莫不凡皱着眉头,奔到了马车前言,随着队伍而行。忍不住出声问道,“阴阳!这个古招欢,我怀疑并不是皇甫王朝子民!” “是吗?你自个儿想去吧!” 曲阴阳还在记恨方才莫不凡先斩后奏的事情,只是白了他一眼。而那只已经死掉的老鹰,已经挂在了他所骑马匹的行囊里。 “你——”莫不凡本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这话儿给泄了气。 两人骑在马匹上,“嗒嗒嗒——”前行。虽然彼此都没有再说话,但是心里面却是相同地猜测着:丫鬟古招欢!应该是有些来历的! 而他们之后的马车里,某位大少爷与某位丫鬟的争执却没有停止。 非但没有停止,更是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了。 “你干什么啦!放手!” 古招欢气呼呼地嚷嚷道,甩开了他像八爪鱼一样缠住自己身体的贼手。她更是朝旁一坐,选择一个远离的位置。 这个妖孽,难道是发情期吗?真是越来越爱动手动脚了! 虽然他长得挺漂亮,可是也不能这样对她乱来啊!好歹她也是个身家清白的女孩子,如果能回台北,她还要谈恋爱还要嫁人呢! 皇甫御人见她离自己远了,有些不乐意,可是却看她对自己生气,又不敢在继续纠缠。最后,只得可怜西西地望着她。 “欢欢!坐我身边来啊!我一个人好无聊啊!欢欢唱歌给我听吧!” “哦!我忘记了!欢欢不会唱歌!欢欢也不会跳舞!” “欢欢什么也不会,欢欢只会吃饭!” “……” Kao!把她说得跟饭桶一样! 古招欢听到他这么说,又是憋屈了一肚子气。她扭头望向皇甫御人,恶狠狠地“喂”了一声,又是呢喃问道,“我说少爷!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欢欢’‘欢欢’啊!” 她已经感觉自己被他叫得像狗一样了!真是怒! “那叫欢欢什么?”皇甫御人困惑地拧了两道剑眉,绿眸闪烁起光芒,嘀咕地说道,“欢欢叫古招欢,难道就古古,还是招招?” “嘶?嘶嘶!”小青蛇已经蜷缩在角落,静静地躺着。但是听到自己主子这么说,却也是直觉地摇动小尾巴,以示抗议。 他忽然恍然大悟,明了地说道,“我知道了!欢欢喜欢那个编号吧?” “3838?欢欢喜欢我叫你这个吗?” 他有些得意,凑近了一张嬉皮笑脸,又是重复地念叨,“38383838!3838!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 “……”古招欢有些无语地扯起嘴角,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僵硬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3838头痛吗?”皇甫御人已经听话地改口了。 古招欢受不了地投降,她不禁低吼道,“少爷!你还是叫我欢欢吧!欢欢挺好听的!我挺喜欢的!恩!还是叫以前那个吧!” 有时候,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妖孽大少爷是不是故意在整她! 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有种无力呻吟的感觉。 第10章 少爷与丫鬟 第10章 少爷与丫鬟 皇甫御人听见她这么说,没有任何疑问,又是将称呼改了过来。他笑眯眯地说道,“欢欢!欢欢!我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 “少爷——”哀叹了一声。 古招欢轻轻地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眯着眼睛望着他。 “少爷!我真是搞不懂了!你身为首席皇子,身份这么尊贵,地位这么至高无上。而且你老子说了,以后你还是这个国家的皇上!” “一个国家的女人都是你的!你干吗偏偏来喜欢我啊!” “你看看!你看看我!以前没毁容的时候,我也没有长得多么风华绝代妖娆多姿,我绝对是那种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人的平凡人!” “现在我都毁容了,治得好治不好还都是一个问题!” “就看我这张脸,就看我这个样子,你喜欢我什么啊?” 古招欢看着他那张白玉俊脸,帅气到让自己感觉窒息,她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禁低下了头。而她的声音,更是闷闷的。 “别告诉我,你不在乎外表美丑什么的,这种解释我听都不想听!直接PASS掉!” 哎!在台北的时候,自己好朋友吴萌,她的男朋友就因为找到了一个比她漂亮的女孩子,二话不说,就将她给甩了。 三年的感情,说散就散啊! 真是可怕! 不是都说女人的心是海底的针吗?她看啊,女人变的不是心,而只是变脸。至于男人啊,男人才是说变心就变心的那个! 皇甫御人突然伸出手,将她的脸捧了起来。他的动作轻柔,深怕弄痛她。他看着她,眼神里面流露出一阵茫然,之后闪烁着坚定。 “……”古招欢呆呆地看着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心怦怦跳。 突然,有种浑身颤栗的感觉。 皇甫御人望着她,突然露出一抹温柔地笑颜,“喜欢一个人有理由吗?我不知道啊!那么欢欢为什么不喜欢我呢?不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也有理由呢?” 他的问话,将她怔忪。 古招欢彻底地愣住,一下子没有了反应。看着他认真的俊容,瞧见了他眼底闪烁地丝丝涟漪,只是感觉他忽然傻得有些可爱。 难道说,在他的世界里,喜欢和讨厌一个人都是没有理由的吗? 只是凭着自己的那份直觉吗?判断自己所喜欢和讨厌的人?这样是不是太过简单了!但是,简单难道真得就不好吗? 所以,他才会都不在乎自己毁容,甚至吻了她受伤的左脸? “欢欢?”皇甫御人见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又是轻声问道。 可是古招欢却感觉到她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两个自己。一个是天使古招欢,另一个是邪恶古招欢。而他们两个,正在做激烈的战斗。 “色女欢欢!快去谈恋爱吧!其实你一直很想谈恋爱!对吧!” “不行!欢欢!不可以的!怎么能因为他长得帅,就和他谈恋爱呢?这样的感情太不真诚了啦!” “你滚一边去!姐弟恋多时尚啊!还不快点上!” “不行!欢欢要把持住!” 古招欢只是感觉自己头有点痛,她摇了摇头,却是心有余悸。颤颤地说道,“是啊!喜欢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那么你喜欢我什么呢?” “哦!”皇甫御人听到她非要让自己找个理由,轻轻地“哦”了一声。他思索了半天,突然双眸泛起璀璨的光芒。 那双碧绿瞳眸眨呀眨呀,自负却又可爱地说道,“那天在冰池,你偷看我洗澡,我背上的印记被你偷看到了!所以我喜欢你!” 某个女人登时无语凝噎,一副“让我死了还比较干脆”的样子,“……” “还有啊!上次你亲了我,你就要对我负责!所以我喜欢你!” “……”她的额头已经黑了一大片,感觉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冷了。 “唔——”他正在思索,有些些苦恼的样子。 见她不为所动,皇甫御人又是想了半天,突然他黯然了神色。捧着她小脸的手已经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搂得那么用力,搂得那么紧。 她靠在他的颈项,这才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味道,一种药草的味道。 “我小时侯,他们都不喜欢我!看见我,就管我叫‘妖孽妖孽’,他们说我是绿眼睛的妖怪!整个皇宫里,所有的小皇子小皇妹见到我就躲!” “那些娘娘们,更是不喜欢我!就连太后奶奶,也不喜欢我!” “太监宫女见到我只有害怕,除了跪拜就是求饶!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杀他们!” “因为——” “只有你不害怕我不躲我不说我是妖怪!你甚至是会凶我,但是还会对着我笑!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你知道吗?” 皇甫御人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沉沉响起,却让人感觉心疼。 “你……”古招欢听到他这样说,突然蒙了。 这样一个脾气古怪的皇子,这样一个脾气古怪的大少爷,他其实应该是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吧?甚至是希望,别人将他当成普通人对待! 别人轻易能得到的平等,他却是生活了十七年,也没有得到半分吗? 皇甫御人…… 古招欢有些动容地伸出手,拥抱住了他。在这个刹那,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姐姐,或者说她的母性开始发哮开始膨胀。 十七年的时间里,也没有一个朋友的生活…… 十七年的时间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十七年的时间里,每个人对他都是异样的眼光……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来来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靠着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现在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我就和你谈恋爱!” “长大是多久?”皇甫御人闭上了眼睛,呢喃地问道。 她的手柔柔软软,轻抚他的背,让他感觉舒服。他突然有了些睡意,之前被吵醒之后就没有再好好睡过了。此刻,他感觉眼皮慢慢地开始重了。 古招欢点点头,又是哄骗地说道,“我今年二十二岁,而你十七岁,我们相差五岁!所以呢,你要用五年的时间追到我才行!” “五年吗?那还好久!那五年里,欢欢一直在我身边吗?”他稚气地问道。 他松开了她的环抱,弯下身体,将头靠在了她的大腿上。整个人懒散地躺在了马车里,倦意愈发浓烈,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少爷!”她呢喃地问道。 皇甫御人皱了皱眉头,孩子气的样子,问道,“欢欢我好困!” 去见那个什么千娇百媚,多久才能到呢?古招欢有些好奇,自己的脸是不是真得会恢复呢?古代的整容有那么强吗? 他换了个姿势,又是磨蹭了一个好位置,“七天七夜……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小半天了……欢欢我好困……” “恩!睡吧!”她轻声说道。 古招欢低下头,瞧见他那乌黑的发丝垂落遮了俊脸。伸手轻轻地将那发丝拨开,细细地瞧着他的容颜,心里不禁动容。 如果……如果他不是古人…… 和他谈恋爱,也挺不错的呢! 可是,真得有如果吗? 夏日的夜里,露天而睡倒也不会觉得冷。吃了美味的野味,自己的胃得到了无限得满足。只是郊外的蚊虫鼠蚁特别多,这点让古招欢非常难忍受。 要知道,她最讨厌蚊虫鼠蚁了! “好痒!这么痒!”古招欢披着皇甫御人的长袍,蜷缩着身体坐在篝火旁。她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双腿,用力又用力。 “嘶嘶!嘶呜呜!”小青蛇也痛苦地在地上打转,而它的舌头更是时不时地将虫子卷入嘴里,一口吞入。 皇甫御人扭头瞧见她又是抓腿又是抓手难受万分的样子,扭头望向对面坐着的曲阴阳,沉声说道,“阴阳!将冰清露拿来!” “少爷受伤了吗?”曲阴阳听到了主子的话,困惑地抬头。但是他还是听命地站了起来,一边从怀里掏出冰清露的小瓶子,一边走到了他面前。 他单膝跪在了皇甫御人身边,将瓶子呈予他,“少爷!冰清露!” 皇甫御人取过小瓶,手指微微一动,瓶盖滚落至地。他眉头也不皱一下,手一歪,清绿色的液体从瓶子里缓缓流出,倒在了古招欢脚边。 “少爷!”曲阴阳不得不惊呼出声,却是心疼不已。 这冰清露是用天山千年雪莲加上薄荷液以及另外二十三种药物研制而成,乃是疗伤运气的圣物。一般人是断然舍不得用的,千年雪莲岂是能容颜获得的! 更是自己花了一年时间,提炼而成。 古招欢并不知道这水是到底什么东西,火光下,却是微微泛红。但是,在瞬间,那些缠绕在自己身边的蚊虫,却消散得无踪影。 鼻间充斥着一股清幽怡然的香味,她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不会有讨厌的蚊虫来欺负欢欢了!”皇甫御人将瓶子随后一扔,朝着古招欢邀功似地说道。 古招欢开心地嚷嚷道,“哎!是啊!那我就可以安心地睡觉了!少爷!我要睡觉了!希望睡觉的时候,少爷的爪子可以安分点哦!” 她说完,掀开早早放在一旁的薄被将自己卷了个严实,却是翻了个身假寐。 皇甫御人扭头,对着一旁的属下说道,“阴阳!还有几瓶冰清露!够不够七天夜里用?” 曲阴阳已经明白自己主子所为何事,想来也是为了这丫鬟招欢。可是这冰清露一共才十瓶,难道就这样全部浪费? 真是……作孽…… “少、少爷!除去几年前用去的三瓶,加上方才用去的一瓶,还剩下六瓶!”曲阴阳悲哀地回道。 皇甫御人放心地躺下了,幽幽说道,“这就好!正好过接下来的六夜!”他说完,也同样闭上了眼睛。 “是!少爷!” 曲阴阳苦了一张脸,伸手将那只空瓶拾了起来,只是摇头叹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扭头望向一旁的莫不凡,却是瞧见正幸灾乐祸地笑。 啊!他的心啊,拔凉拔凉啊! 之后的五天五夜,一行人一直在奔波之中。日出而行,日落若是没有找到驿站或是沿路的小镇,那便随意搭建个篝火,露天而眠。 终于,还只需一天一夜即可到达百花谷。 而他们,也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小镇——百花镇。 一行人到达百花镇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夜幕正在降临,日落山头,夕阳的余辉照耀着。 红霞布满了天空,将天空绚染一片。像是最为华丽的丝绸,云朵聚拢又散去,火烧云变化着各种幻想,让人充满了遐想。 曲阴阳及莫不凡纷纷下了马,牵着缰绳,边欣赏着美景,边慢慢地走在小镇的大街上。 而他们身后,小厮也放慢了鞭子,马车同样慢慢地踱步而行。马车内已有许久不曾传出过吵闹声了,虽然是安静了,却让人感觉不自在了。 这人啊,的确也是挺稀奇的东西。 曲阴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不凡!今日里怎么少爷和那小丫鬟都这么安静,倒是有些蹊跷啊!” “你好奇?你好奇你就前去问问!”莫不凡白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没脑子的曲阴阳,亏他还是什么谋士呢!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为什么少爷和丫鬟现在这么安静了! 曲阴阳困惑地扭头问道,“哎?这是为何?凡爷就是凡爷!果然是不同凡响啊!现在,就请凡爷将你的高见阐述听听?” “少来这套!只能说你没有用脑子!这哪个人能一天吵到晚,还不用休息的?我让你一天从早吵到晚,你累不累啊!” 莫不凡说完,冷哼一声,侧目又是横了他一眼。 真是的!有这样的同伴还真是耻辱啊!若非不是耻辱,那就少爷的不幸了!竟然有这么一个无用的谋士!简直就是糟蹋少爷的英明! 如此一想,脚步更是急了。几个跨步,便微微甩开了曲阴阳。 曲阴阳听他这么说,登时明了,却也听出了他话中带刺,不禁懊恼万分。他连忙跨大了步子,硬是追上他,与他一条线而行。 “我说不凡啊,咱们是同伴,你怎么老是爱拐着弯损人呢!”曲阴阳摇摇头,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莫不凡死硬地吐出几个字,“谁和你是同伴!” 说完,板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可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再加快,悄无声息的时候,就已经放慢了脚步,与自己身边的人走在一条线上。 曲阴阳弯了眼眸,不禁好笑:哎!这个不凡啊,真是嘴硬心软!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马车突然爆出了一男一女外加一条蛇的叫嚷声。原本安静的气氛,一下子被冲淡了,瞬间化为无形。 “放开!听到了没有啦!睡觉就睡觉,你为什么老是像八爪鱼一样?你就不能安分点?”气愤的女声尖锐地响起。 无辜的男声随即回应,“可是……可是抱着欢欢比较舒服啊……” “别装可怜!再摆这个表情给我看,你就试试看!” “那要我怎么样呢!我又没装可怜!” “笑!快给我笑!” “这样吗?” “算了!你还是别笑了,你现在笑起来就跟哭一样!” “你太难搞了!” “大少爷!是你才太难搞了!放手!”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 古招欢涨红了一张脸,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而她的左脸,已经带了半个面具,只露出了完好无缺的右脸。 她回头,朝着马车内哼了一声,也不顾马车还在前行,大胆地跳下了马车。 小厮不禁惊呼出声,“姑娘!小心!” “欢欢!你怎么可以跳车!”帘子再次被人掀起,皇甫御人瞧见她跳下了马车,又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嚷嚷道。 随即,他却是同样跳下了马车。白衣飘飘,潇洒帅气。 小厮瞧见自己少爷也跳车,又是倒抽一口冷气,觉得呼吸困难,“少、少爷!小心呐!”虽然说少爷的功夫好得吓人,可是这跳车总归是不妥。 曲阴阳及莫不凡闻言,心里一惊。连忙转身,瞧见他们两人平安无事,这才放心了。哦不!应该说来,是瞧见古招欢平安无事! “少爷!干什么啦!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多难看!” “哦!那我不拉了!”他说着,改为牵住她的手。 古招欢的脸更红了,她已经瞧见了大街上零星那几个路人投射过来的注目眼光。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正色道,“少爷!放手!” “我是丫鬟,你是少爷!少爷就要有少爷的样子,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样子!” “所以——” “快——放——手!” 皇甫御人听话地松了手,却在下一秒又牵住了。困惑地问道,“可是我没把欢欢当丫鬟了啊!所以应该可以牵手!” “你……”她气急。 莫不凡皱了下眉头,回过头,不再看。 “唉——”曲阴阳微微长叹一声,也是回过头,不再理会。 这两人呦!又在拌嘴了! 前方客栈门口,站着一老一少两人,俨然是一对祖孙。两人穿得粗衣布服,一副寻常百姓人家的模样。 稚童约莫六、七岁,梳着儿童的发髻,额头的正中心,点着一粒朱砂痣。 而那老者看上去应是过古稀之年,却是红光满面,也不见半分老态,精神抖擞。 “爷爷!爷爷!快呀!”稚童拉着老者的手,一脸得兴高采烈。 老者也是笑眯眯地说道,“爷爷看见啦!慢点走!小心摔了!慢点走啊!这火烧云啊,最是美丽了!也是难得见上几回啊!” “爷爷!快看啊!这像是狗狗,那儿像小猫儿!狗儿追着猫儿跑!”稚童看着变化莫测的云朵,又是欢喜地嚷嚷道。 老者捋着花白胡子,也是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一祖一孙,其乐融融,分外亲昵的模样。这份亲昵,不禁感染了周遭的人。 皇甫御人看着他们老少,突然迷茫了神色。 忽然之间,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皇奶奶。他的皇奶奶,并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母后。听母后说皇奶奶是十三家的奶奶,而不是他的奶奶,所以才会不喜欢他。 数十年前的回忆,纷纷扰扰地忆起。 “皇奶奶!母后让孙儿臣送来给皇奶奶尝尝,说是皇奶奶最为喜欢这小汤圆子!皇奶奶尝尝吧!皇奶奶!皇奶奶!” 小小的人儿端着玉瓷小碗,走到了太后身前。 “拿走!哀家可不爱这些甜腻的东西!皇后啊,哪会知哀家的心!拿走吧!”老太后连斜眼也没分一个,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小皇子耷拉着小脑袋,沮丧地走出了慈宁宫。 “彻皇子到!”同一时刻,宫外响起了小太监细声细气地禀告声。 另一个小人儿同样端着玉瓷小碗,走进了慈宁宫。两个小人儿捧着小碗相遇,一个是垂头丧气,另一个却是趾高气扬。 他偷偷地躲在了红柱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皇奶奶!母妃听说皇奶奶最爱小汤圆子,特意让孙儿臣送来给皇奶奶尝尝!” “彻儿真是个好孩子!淑妃她真是细心!来!让皇奶奶尝尝吧!” …… 他捧着小碗,低下头望着那几丸小汤圆子,孤单单地自言自语,“我的小汤圆子,是不是,比较不好吃呢?” “少爷?少爷!少爷啊!喂!” 古招欢扭头,见他正在发呆,不禁出声喊道。 “恩——”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声音里却是有些落寞。 皇甫御人抿着薄唇,失神地低下头,望着身旁的古招欢。他轻蹙起眉宇,低声问道,“欢欢!我很让人讨厌吗?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大傻瓜少爷!”古招欢一愣,灿灿地说笑。 他的神情却更为认真,一双绿眸闪烁着丝丝涟漪,他又是重复地问道,“欢欢,那你讨厌我吗?你讨厌我吗?” “……”古招欢瞧出了他眼底深藏的那份孤寂,轻轻地摇摇头。 她掂起脚尖,扯着袖口,轻轻地擦拭了着他额头因为天热而渗出了汗珠。同样认真地说道,“少爷!我才不讨厌你!” “最多谈不上喜欢!”她在心里又暗暗补充了一句。 皇甫御人又是追问道,“那明天呢?明天会讨厌我吗?” “不会!” “后天呢?” “不会!”她有些不耐烦了。 “那大后天呢?” “不会!” “大后天的后天呢?” “……” “大后天的大后天呢?” “喂!少爷!你有完没完啊!”古招欢松开了他的手,双手环胸,她口气很差地说道。 皇甫御人急忙闭了嘴,只是憨憨地笑着。英俊的容颜,在夕阳余辉的照映下,更显得惑人以及夺目,让人有种惊艳的感觉。 “……”古招欢看得痴了,心微微颤动。 老天!极品美少年!救命啊—— 为什么让她遇到了这么一位极品美少年!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的尽头,在那布满红霞的天空与大地的交接处,突然闪现数名身穿青衣、手执拂尘的中年道士。 那几名道士步履甚快,踏着凌波微步,一字排站开,朝他们奔来。 曲阴阳瞧见这几人,只是感觉来者不善。顿时凝眸,原本置于腰间的铁扇已经握在了手中。他将铁扇轻轻一甩,已作好了备战的准备。 “少爷!小心!”莫不凡跨步跃到了自己主子面前,整个人作防护,护挡住皇甫御人。 “啊——”古招欢吓得轻呼出声,却是伸手捂住了嘴。 她大气也不敢喘息,难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武林撕杀?不是吧!这种场面不是只有电视剧里面才会见到吗?为什么她今天也看见了?救命啊! 皇甫御人伸手将她搂近自己怀里,低沉了嗓音,说道,“欢欢!不要怕!他们若是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怕……我不怕……” “我不怕才怪啊!” “我还没结婚还没谈恋爱,我不想死啊!”古招欢瞧见那几名道士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颤抖了声音。 皇甫御人却是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儿,咧着嘴角笑,“早知道就应该让人来追杀我们!这样欢欢就会和我谈恋爱结婚啦!” 古招欢见他在这个时候还在说笑,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真是啼笑皆非。只得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嘟哝道,“谁和你结婚谈恋爱!” “难道你知道什么叫结婚什么叫谈恋爱吗?”她又是好奇地问道。 皇甫御人那张俊脸微微困惑,性感的男声也有些狐疑,“结婚不就是成婚,不就是我娶欢欢吗?这谈恋爱不就是我教欢欢轻功吗?” “……”她有些艰涩地吞了吞口水,不再与他继续争辩。 他确实是单纯善良得很啊!可是有时候又是那么可恶那么精明!这个十七岁的皇子,如果再成长一些,恐怕会是个很优秀的国君啊! 等等!国君?那么哪个女人那么幸福,可以嫁给这个美少年? 古招欢想到此处,不禁心里微微泛着酸涩,却连自己也搞不懂这是为何!她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望向了前方。 那几名道士已从街的尽头奔了过来,离他们一行人只有数丈远。 “……” 挡在他们身前的莫不凡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懊恼地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竟然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哎哎哎!不过!依主子的功夫,纵然是来个几倍道士也恐怕是一剑一个,轻易解决。 但是现在,主子身边还多了一个丫鬟。 这江湖不比都城,人心险恶,又是诡计多端。谁也料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以防万一,还是要小心为妙,切不可轻敌。 曲阴阳也奔到了他们身前,护在了最前方。 “老丈!快带着你家孙儿快走!”曲阴阳瞥眼瞧见这祖孙二人,站立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禁大吼道。 可是那老丈却只是摇摇头,连头也没回。 而那稚童更是淘气地回头朝他们吐了吐舌头,这才瞧清了那稚童的长相,却是大眼机灵,肌肤可人,伶俐聪明的模样。 想来长大之后,又是一名绝色佳人。 大街上,原本有些零散的路人,却因为瞧见那些急速奔来的道士,吓得连忙闪身不见。而那些小店的老板,更是连铺子都不管了,直接躲了。 总而言之,啥也比不上小命重要。 等到那些道士离得近了些,才看清了他们那几张方正的脸,却是有些恶狠狠的感觉。他们手中的拂尘,微微一甩,两旁原来摆放的摊子竟然横着四分五裂。 那几名道士朝前奔了过来,却离他们只有一丈大的地方转移了目标。 一扭头,对上了那一对祖孙。他们手中的拂尘已经朝那祖孙二人甩去,登时尘土飞扬,空气里弥漫起一阵雾气。 老丈竟然身轻如燕,轻松地跃起,躲过了那几名道士的攻击。 稚童被老丈搂在怀里,又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可是她却从怀中掏出了一对银环。银环上系着红色丝绸,她伸手将银环击向道士,又是灵活地收回。 “咻——” “噌噌——” “砰——” 一阵撕杀,只见两团红丝绸系着的银环飞舞成绚烂的舞姿。稚童以一人之力,挫败数名道士,将那几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可是那老丈只是抱着稚童躲避那些道士的攻击,甚至都没有出手反击。 两对银环互碰,发出了“叮叮”地撞击声。 而那数名道士顷刻间倒下,却是伸手执着拂尘撑在地上。单膝跪拜在地,却也没有双膝跪下。他们的嘴里,一丝血迹缓缓流下。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都提了一颗心,却也料不到这突然的一切。他们甚至以为要与那些道士大战一场了,可是他们的目标竟然是那祖孙? 而且,那祖孙的武功造诣显然是在他二人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情?太诡异也太过奇异了! 古招欢已经来不急害怕,只是感觉太爽太过刺激了。她忍不住轻呼出声,“好功夫!简直像武侠大片啊!怎么都会飞来飞去啊!” “而且——” “哇——那个可爱的小朋友身手好好哦!童星哦!以后是超级明星了!厉害的!” 皇甫御人搂着古招欢的手却是松了,他带着她走到了一旁的茶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转身倒了杯茶水,又是拿给她,“欢欢!口渴了吧!” “啊!谢谢少爷!”古招欢想也不想,道谢完,接过茶杯喝了个底朝天。 自己的确是口渴啦!而且这杯水,也压了压惊! 古招欢抬头,瞧见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他们的身影倒是高大,但是怎么感觉像是两根电线杆子? 她又是朝他们招手,“凡爷啊!阴阳爷啊!来喝口茶休息吧!看电影,你们也坐下来慢慢看啊!” 曲阴阳听到这话,灿灿地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僵硬万分。愣了一会儿,这才收了铁扇,无奈地走到了另一张长椅上坐下。 “……”莫不凡同样沉默不语,却是铁了一张脸,坐到了曲阴阳身旁的位置。 他们四人,两张椅子,坐了下来喝起了茶来。 皇甫御人更是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蒲扇,替古招欢扇扇子,散去那份夏日里的炎热。她扭头,两人相视一笑。 “青虚道长!青风道长!青华道长!青壬道长!青离道长!”老丈抚了抚稚童的头,却是连正眼也没有瞧那几人,将他们的名字按顺次依次说出。 稚童却是微微扭头,朝着皇甫御人一行挑了挑眉。她的目光,扫过了曲阴阳,扫过了莫不凡,接着扫过皇甫御人,随即停留在古招欢身上。 她打量了许久,机灵的大眼里忽然闪烁过惊喜。接着又是回头,视线在古招欢以及皇甫御人身上逗留,却是困惑不已。 皇甫御人瞧见了那稚童的神情,只是反射性地更加搂紧了古招欢,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里,显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你干吗?”古招欢却是感觉被他搂着的肩头有些痛,他的手也太用力了吧! “没干吗啊!欢欢!取暖!”他侧头,天真地笑着。 古招欢只感觉自己有些汗大大,抖了抖肩膀,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简直就是在白费劲。她索性不动了,白了他一眼。 “少爷!这么热的天,刚才还给我扇扇子,现在又变冷了啊!”她扯了扯嘴角。 皇甫御人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和欢欢在一起,时而冷时而热!时冷又时热!夏天与冬天时不时地交替!” “你当我是空调吗?还交替!冷风又热风啊!” “空调?空调是什么?” “……” 古招欢有点好笑,却也不再理他。她又是抬头望向那数名单息倒地的道士,以及那神秘老头子还有那个正望着自己发呆的小朋友。 哎?那个小孩子老是看着她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她戴着半个面具的原因吗? 莫不凡与曲阴阳互望了一眼,心里面却有些明了。 这五位道长,身穿青衣八卦服,脚着黑色道靴。又是手执拂尘,而那拂尘的柄手却是朱红色,悬挂着太级八卦玉。 这五人莫非是太级门五道长!乃是太级门掌门九霄道长的五大弟子!传言九霄道长武功排行武林前十,已经久不问世,一心向道。 而太级门更是由此从盛世一举退隐江湖,有点销声匿迹的味道。 可是如今,太级门五道长竟然现身在这小小百花镇,这是何原因?而且,他们五人显然是冲着那老丈以及那稚童而来。 至于那老丈与稚童更是古怪,深不可测! 江湖上也没有传言,哪个帮哪个派哪个门哪个宫,有如此轻功的老丈,以及有如此妖媚绝学的稚童。竟然将那银环耍得如此灵活,更是威慑十足。 一个小小的孩童,怎会如此!这其中大有玄机! 曲阴阳朝着莫不凡挑挑眉,示意静观其变。 风尘有些飞扬,甚至在这尘土之中也带着些血腥。几位道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其中一人将拂尘甩向手腕,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慨。 “老头儿!我等追了你二人整整三天三夜,今日虽然是败于你们手下,却也不会就此罢休!还不快些将玲珑双珏交出来!” 另一个道士沉声说道,“青离师弟!怎可如此莽撞!” 他说完,又是微笑地望向那祖孙二人,作揖道,“方才多有得罪!但是那玲珑双珏乃是本门宝物!还望二人归还于我等!” 话音刚落,孩童清亮的嗓音响起,却是铿锵有力。 “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简直可笑!自己这么多人围攻爷爷与我两人,竟然还在这里卖着关子说好话!” “真是好不要脸!羞羞羞!” “明知自己武艺不精,败于我们,又决定以礼相待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吗?本来只是拿了那双珏玩玩儿,不过啊,现在晚了!” 那稚童说完,刮了刮自己的小脸,又是朝着他们瘪了瘪小嘴。 老丈并不理会那群道士,只是低头望向孙儿,只是沉声说道,“小小姐!出门游玩时日已经许久,老爷恐怕要生气了!小小姐还是跟着爷爷回家吧!” “疯爷爷!爹爹会生气啊!那我就回去啦!不过啊,我看这几个牛鼻子老道讨厌!疯爷爷将他们打了回去,我这就随疯爷爷回去!” 稚童咧着嘴笑,又是用眼神比了比那几名道士。 “好!”老丈点头答应,又是纵身跃起。一人对上五个道士,与之大战起来。左手如虎,右手如鹤,掌风凛然,势如破竹。 几个道长被逼得连连败退,朝着街的尽头退去。 稚童这才机灵地扭头,望向了身后。她忽然“啪嗒啪嗒”朝古招欢跑去,离他们约莫几步的距离,掏出了怀里的一块红丝绒包裹的东西,投向了古招欢。 “这个啊,送给你!我爹爹自然会来娶你的!你长得真像我娘!” 她说完,又是朝着古招欢眯眯笑。 此时,那老丈已经将五位道长打退。他奔了回来,掳了稚童便飞奔而去。不消刹那,人已经消失不见,可是空气里还传来那孩童铜铃似的笑声。 那红丝绒包裹的东西,被莫不凡急时抢下。 他打开了那红丝绒,却是忍不住惊呼。只见一块玲珑玉,祥和地躺在红丝绒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熠熠生辉。 莫不凡瞧着这玲珑玉,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直觉地认为日后会因为此玉而徒增事端。 此玉原本有两块,双玉合称为“玲珑双珏”,更是太级门历代掌门相传之物。江湖之中更是传言,这“玲珑双珏”是拥有神秘力量的宝石。 现在,那稚童竟然将其中一块宝玉给了古招欢? 甚至是留下了莫名其妙的话,这是什么原因?难道说这古招欢与那稚童的娘亲有些因缘?这其中原由,究竟如何? 曲阴阳倒是微笑着一张阴柔的脸,他伸手取过同伴手中的丝绒布,连同那宝玉也一并取走。转过身,将宝玉呈到了古招欢面前。 “招欢姑娘!这玉是那孩童留予你的!收了吧!” 他眯着眼睛,可是却从狭长的眼睑之中细细地打量古招欢,想从她脸上瞧出些端倪。 但是似乎只是枉然! 古招欢好奇万分,她伸手拿起红丝绒布里的宝玉,看着自己手中通透无暇的玉石。 将头一歪,呢喃问道,“那孩子在说些什么呢?” 曲阴阳听到她小声地呢喃,又是不急不徐地问道,“招欢姑娘不认识那孩子与老丈吗?可是那孩子却说招欢姑娘长得像她娘亲!” “这个啊,送给你!我爹爹自然会来娶你的!你长得真像我娘!” 耳边突然回响起那个孩子临走之时说得那几句话,自己只是感觉困惑以及迷茫。她爹?她娘?像我?不是吧! 她可是现代人,怎么可能会和古人长得像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上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也说不准哦! 古招欢捏了捏这块玲珑宝玉,抬起头望着曲阴阳,却瞧见了他眼底得那份锐利光芒。自己心里登时一惊,却也明白他是在套自己的话。 “我怎么会认识啊!再说了,这个世界上人那么多,或许那个孩子就是认错人了!再说了,她不也说了吗?我长得像她娘!” “可是——” “我不是她娘!还有!我老爸老妈就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家是独生子女!我根本就不可能有姐妹!” “你们明白了吗?” “Understand?” 曲阴阳微笑着点点头,随口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无事了!这玉既然是那孩子所给,招欢姑娘就留着吧!也不枉费孩子一番心意!” 实则自己心里却是暗暗呢喃:那孩子与老丈并非寻常人等!一定会来寻玉!到时候到底认识不认识,便会知晓! “哦!好啊!看上去挺漂亮的嘛!应该值不少钱吧?”古招欢拿着玉把玩着,却是有些爱不释手。 漂亮的东西,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的! 莫不凡沉默不语,他扭头望向自己主子,却见他双眼冒着火花,燃烧着一簇火,显然是正在生气。 不禁有些汗淋淋,灿灿地开口。 “少爷!那儿有家客栈!今夜就在那儿留宿吧!” 皇甫御人没有吭声,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古招欢。看见她拿着那块玉一副欢喜的模样,心里突然阴霾一片。 他突然伸出手,将那玉抢了过来。 “少爷!你干什么啦!把玉还给我!”手中一空,古招欢直觉地扭头,更是嚷嚷道。 皇甫御人将那玲珑玉握紧在手掌之中,瘪了瘪嘴,有些焦急地问道,“不把它给你!那孩子方才说她爹爹会来娶你!” “少爷!”她啼笑皆非,喊了一声。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啊!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她哀怨地翻了白眼,感觉头大! 皇甫御人酷酷地将头别向另一处,抿着唇不再说话。可是他的样子,却让人明显能够感觉到,他正在闹脾气,有点小孩子的感觉。 “少爷!”古招欢讨好地喊了一声,更是献媚地笑着。 “哼!”他仍旧是不理,负气地吭声。 “好了啦!那是小孩子开得玩笑,怎么可以当真呢?难道少爷你不知道,小孩子是最爱撒谎的吗?真得啦!” “所以啦,我们先进客栈休息吧?我好饿哦!少爷饿不饿啊?” “少爷!客栈里有很好吃的东西还有又软又舒服的床哦!可以不用露天睡啦!” 她又是一个劲儿地哄他,心里又是嘀咕:怎么这么难搞! 皇甫御人瞥了她一眼,这下却是吭了两声,“哼!哼!” “唉!”古招欢没辙了,余光瞥见身旁还站着两大保镖,甩了甩手,说道,“凡爷!阴阳爷!你们两个先去打点吧!一会儿我就带着少爷进客栈!” “那我们二人就先去打点了!”曲阴阳作揖说道,随即转过身。 莫不凡则是扭头望向身后,而那驾御马车的小厮,却见不到他的影子了。想来也是方才受到了惊吓,逃得无影无踪了。 “阴阳!你牵马!我去赶车!”他说完,径自走向马车,拽着缰绳,走向前方的客栈。 马车里,小青蛇游了出来。 “嘶嘶嘶——”它显然是刚睡醒,还有些惺忪,两颗小眼珠没有光芒。 第11章 正在生气 第11章 正在生气 小青蛇抖动了下小脑袋,嗅到了自己熟悉的气味,一个纵身飞蹿向古招欢。蛇身缠绕着她的手腕,亲昵地噌着,“嘶嘶~” “……”古招欢有些受不了地挑了挑眉,伸手一把抓起了缠着自己手腕的蛇。 转过身,她微笑着瞥了眼小青蛇,灿灿地说道,“一条!听说你很喜欢玩这个游戏!今天就让我来跟你玩玩吧!” 话音刚落,她一扬手,将小青蛇甩了出去。 只见一道青色蛇影划过,却是精准地穿过后车帘,飞入了马车里。空气中,还残留着小青蛇欢愉地吐呐声,“嘶嘶!嘶嘶嘶!” “一条!别再蹿出来!再蹿出来我就扒了你的皮!”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说道。 牵着马车缰绳的莫不凡,沉默地板着一张脸,却是万分无语。 而前方的曲阴阳微微转过头,朝着自己主子与丫鬟招欢所在的方向瞥了眼。瞧见古招欢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或者说是瞪着这个方向。 他不禁摇摇头,收了视线,却是忍不住沉声问道,“不凡!你觉得这个古招欢和那一对奇怪的祖孙有关系吗?” 莫不凡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的感觉告诉我,应该没有!” “为什么?”曲阴阳急忙追问道。 “……”他保持沉默。 “为什么啊?不凡!你这感觉从何而来?”曲阴阳一心揣测那古招欢的来历,不禁停下了脚步,执意地问道。 莫不凡并没有停下脚步,牵着缰绳,朝前走去,死硬地说道,“都说是感觉了!怎么可能有原因!你真得是谋士吗?” “你……”曲阴阳气急,却是无可奈何。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莫不凡走到了客栈前,朝客栈里面吼道,抬头瞧见了小匾额上刻着“百花客栈”四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客栈里一名伙计打扮的小伙子探出了头,见这大街上不再腥风雪雨,这才抚了抚胸口,应声道,“掌柜的!来客人啦!” “快招呼着!”矮胖的小掌柜从柜台下爬了出来,一脸热忱的笑。 …… 另一头,古招欢看着曲阴阳及莫不凡两人在一名伙计的招呼下进了客栈,这才转过身,准备去对付这个最最难搞的大少爷。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竟然生闷气? 古招欢走到了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少爷!他们已经点好菜了!我们快去吃饭吧!我知道你怎么饿了!别再装了!” “欢欢怎么知道我饿了?”皇甫御人听到她这么说,单纯地反问。 她被他的表情惹得笑出了声,忍不住伸手捧住了他的俊脸,“好啦!我才不认识那什么小孩儿!也不认识她那位什么爹爹!” “所以啊,少爷就别生气了!这块玉我也不要啦!少爷若是喜欢,就拿着玩儿吧!” “咱们去吃饭吧?肚子饿了吧?” 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轻柔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温柔可亲了。可是,却让皇甫御人发觉了。 他着迷地看着她的笑脸,惊艳地说道,“欢欢笑起来最好看哎!” “好看吗?”捧着他俊容的小手,非常好意思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皇甫御人连连点头,“好看啊!欢欢笑起来最好看了!以后啊,只准让欢欢笑,谁要是让欢欢哭啦,我就去把那个人杀掉!” 他说着,已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他不忘将那块玲珑玉收进了怀里,还按了按胸口。 古招欢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了那么多,可是却那么幼稚的皇子大少爷。她抓了他的手臂,带着他朝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少爷!明天我们就到那百花谷了吧?” “是啊是啊!欢欢!肚子饿!”皇甫御人摸了摸肚子,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儿。 古招欢认命地点点头,嘟哝道,“知道啦!知道啦!凡爷他们已经点好菜啦!就等着少爷去吃呢!别再叫啦!我又不是饭,也不能让你吃!” “欢欢肚子饿!” 她随口回道,“恩——” “欢欢肚子饿!” “恩……” “欢欢喜欢玉吗?” 这次,她想也不想就“恩”了一声。 古招欢吭完声,一回神这才发现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停下了脚步,望着他,却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那双绿眸格外清澈。 “不、不、不喜欢……” “少爷!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不喜欢!” 古招欢连忙甩甩手,否决了刚才的话。天知道,这个大少爷是不是在耍她呦! “喜欢就喜欢嘛!我又不会取笑你!我把我的玉给你吧!”皇甫御人说着,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掏啊掏啊,终于掏出了一块东西。 他伸手抓起了她的手,将那东西放在了她的掌心,笑眯眯地说道,“这个是母后的母后送给母后的!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了!” 说完,他松开了手。 而她的掌心,放着一只闪着碧绿光泽的手镯,那一圈手镯上还雕刻着似龙似蛇的图案,如此透彻之物,价值连城。 百花客栈。 虽然是小小的客栈,却也是干净。 客栈的大堂里摆放了几张桌几张椅子,这家百花客栈是这百花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招待着来往的路人。 生意虽然不算十分红火,倒也算过得去。 方才的惊扰之后,小镇上又渐渐恢复了宁静。似乎这镇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突然得惊扰,一个个脸上也瞧不见先前的恐慌了。 客栈里又陆续进来了几人,或投宿,或是进食。 大堂的角落里,四个人坐在了一张四脚桌上。 这四个人,三男一女,哦!不对!还忘记加上一条蛇!由于他们坐在角落里,那条蛇又安静地蜷缩在茶壶后面,倒是也没有让人察觉。 饭桌上,莫不凡及曲阴阳沉默地吃着饭,不吭一声。 古招欢捧着小碗,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不禁激动嚏淋,“好好吃的白米饭!现在才发现,白米饭是最好吃的!” Kao!怎么搞得像山区里出来的一样! 呜呜呜!实话就是,她的命好苦好苦! 皇甫御人见她捧着那碗饭,一脸感慨到不行的样子,有些些困惑。他心里暗自说道:原来啊,原来欢欢那么喜爱白米饭呀! 他想着,将自己手里的碗端到了她身边,迅速地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饭一下倒进了她的碗里。随即,她那碗里的饭快要满出来了,他又是拿筷子压了压。 “……”古招欢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起,不禁瞪大了眼睛。 她机械性地扭过头,望向身旁那罪魁祸首,灿灿地问道,“少爷!你做什么啊!干吗把你的饭倒在我的碗里啊!” 皇甫御人扭头,望向她,“欢欢吃饭!欢欢喜欢白米饭!” “你……”听到了他这么说,她登时咽下了所有想要斥责的话,可是又憋屈着一口气,有些无法发泄。 “我不爱白米饭!所以以后我都不吃饭了!所以以后只让欢欢吃白米饭!” 皇甫御人说完,又是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莫不凡以及身侧位置的曲阴阳,沉声说道,“不凡!阴阳!你们以后也不许吃白米饭了!” “全都给欢欢吧!” “是!少爷!”莫不凡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恭敬地应道。 “哎哎!是是是!少、少爷……”曲阴阳虽是太过诧异,却也是谨尊少爷的命令,不敢有半分违抗的意思。 皇甫御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是扭头望向古招欢,却见她低着头,瞧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颤颤地抖动着肩膀。 “欢欢!”他喊了一声。 “……”某个女人仍旧低着头,没有回应。 他又是喊了一声,“欢欢!” “……”某个女人继续不回应。 皇甫御人挪动了个位置,凑近她身边,关切地问道,“欢欢啊!你是不是太开心了啊!该不会是哭了吧!不要哭啊!白米饭都给你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古招欢一下抬起了头,恨地咬牙切齿,愤愤地说道,“少爷!你真当我是饭桶啊!我不过是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白米饭了,所以想吃饭罢了!” “以后别把你吃过的东西给我!你不觉得很脏吗?” “还有哦!干吗不给莫不凡和曲阴阳吃饭啊!他们多可怜啊!收回你的命令!让他们接着吃饭!” 皇甫御人听到她这么说,只好又是沉声说道,“不凡!阴阳!吃饭!” “是!少爷!”莫不凡将碗端了起来,闷头闷脑地吃饭,不再多说些什么。 曲阴阳拿起了筷子,望着自己主子以及这丫鬟招欢笑笑,却是有些逗趣。少爷和丫鬟两人,还真是有趣又好玩儿呢!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聆听他们两人的对话。 皇甫御人手里还握着筷子,又是急忙将她碗里的饭挖到了自己的碗里,却是搞得满桌的米饭,狼狈不堪。他却还没有感觉,认真地捣鼓着。 “不要弄了啦!不要弄了!少爷!”古招欢见他闷着头,惊觉方才口气太重了些。 他却已经将饭挖了一半过来,指了指她碗里的饭,“这些饭原来就是欢欢碗里的!不是我的!欢欢吃吧!很干净的!” “……”听到他这么说,古招欢觉得心里忽然爬了千万只蚂蚁,难受到不行。 皇甫御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扒了几口饭,又是时不时抬头望望她,却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只是双眼里闪烁着光芒。 “欢欢啊!你在看什么呀!欢欢?” “少爷!喝汤吧!” 古招欢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伸手盛了一碗汤,轻轻地放到了皇甫御人面前。拿着小汤匙盛了一汤匙,喂到了他的嘴边。 “吹吹!小心烫!喝吧!” 皇甫御人见她主动喂自己喝汤,高兴不已,吹也不吹,直接凑着汤匙喝,灼热的汤入了嘴,他一下子呛出了声。 “真得好烫啊!欢欢!而且还很难喝!”他说着,皱起了剑眉。 “烫是很烫,可是,有这么难喝吗?” 古招欢听见他如此反应,直觉地将碗端到了自己面前,想也不想,拿着汤匙盛了一汤匙,吹了吹喝了一口。 “欢欢!别喝啊!别喝!”皇甫御人却轻声喊道,想要阻止她,只是为时已晚。 古招欢“啧啧”了几声,同样皱起了眉头,“的确是很难喝!比起庄里的厨子煮得那些东西,是难吃了许多!” “少爷!出门在外,勉强将就下吧!”她扭头,望向了皇甫御人。 他的眉宇皱得更拢了,却是小心翼翼地望着她手里的那只碗,又望向那只汤匙。望了好一会儿,才呢喃说道,“欢欢!我很脏的!不要喝啦!” 古招欢听到这话,想起自己先前所说的话,感觉分外懊恼。 很多时候,自己随口的一句无心之言,可是听的人却是用了心。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她一定会当成是那人在讽刺自己。可是现在,对象换成了皇甫御人,她突然充满了负罪感,自己说话太刺人了。 古招欢摇了摇头,费劲了脑力找着话解释道,“少爷!一点也不脏!我刚才说脏,是因为人和人之间啊要讲究礼节,所以不能这样随便!” “可不是真得说少爷脏!那是想要告诉少爷,少爷是主子,以后啊……”她说到一半,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以后是皇帝!所以啊,得有个皇帝的样子!” “欢欢喜欢我当皇帝吗?”皇甫御人同样压低了声音,凑近她身边问道。 “是啊!是啊!我喜欢啊!”她点头,感觉他离得自己近了,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皇甫御人听她这么说,怔忪地点点头,好象是决定了什么似得。又是沉声说道,“那我就做皇帝吧!我做皇帝,欢欢喜欢!” “恩!”古招欢随意地“恩”了一声,将手里的碗放下了。 “少爷!吃饭吧!吃菜!” “欢欢!吃饭!吃菜!” “少爷吃这个!这个好吃!” “欢欢吃这个!这个好吃!” “……” “……” 两人你来我往,不易乐乎。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可是听到自己主子说“我做皇帝”,心里面突然如释重负,不禁感慨万千。 徵帝让他们二人伴随在主子身边,一来是保护他的安全照顾他的起居。二来则是让他们二人教导主子,为日后登基做准备。 毕竟,主子现在的性情,是决绝不能够成为国君的!再者,主子之前对于做国君一事,一直诸多抗拒,甚至是不屑一顾。 现在主子自己开口答应了,这倒是解决了他们一桩心事。 曲阴阳抬起头,望了眼皇甫御人,又望了眼古招欢。这个时候,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不管这个女子是何来历,但是,她一定是上苍派来辅佐主子的救星。 而且,她似乎心地不坏! 就在这个时候,客栈进来了两个壮汉。 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名瘦小得可怜的女孩子。女孩子只梳了一个长辫子,身上穿得衣服已经是破碎得不忍目睹。只穿了草鞋,脚指都红肿,她蹒跚着脚步。 “小二!送上几盅上等女儿红!让我们两兄弟也解解渴!” “还有!再来上两斤牛肉一只烧鸡!速度快些!越快越好!” “是!是是!”伙子笑脸相迎,可是额头却已经渗了汗水。 两个壮汉穿着黑色的衣服,腰间用黑色的宽带旋了一圈又一圈,虎背雄腰的样子。两人的到来,使得小客栈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以及压抑。 那两个壮汉只用眼横了眼居中的桌子,桌子上原先坐着的客人连忙挪了位置。他们两人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手里的两柄大刀放在了桌子上,发出“砰——”一声重响。 “娘!怕怕!”一旁的小孩子吓得哭了起来。 “嘘!嘘!不许说话!”妇人急忙付了几个铜板,抱着孩子奔出了客栈。 妇人冲出了客栈,许是她的力道太大了,又许是别人的体力太小了,将正走进客栈的女孩子一下撞倒在地。妇人回头说了声“对不起”,又是狂奔。 女孩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咬着唇,走到了那两个壮汉身旁。 她的小脸脏西西的,可是那一双眼睛格外干净清澈。 不消片刻,菜已经上来了。伙计上了女儿红,又将两斤牛肉一只烧鸡全数端了上来。更是附上了两盘花生米,“两位大爷!这是掌柜的请两位爷的!” “大哥!喝!咱两喝!” “喝!说得是!” 两壮汉兴高采烈地喝着酒,其中一人瞥了眼一旁的女子,突然夹起盘子里的几片牛肉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给大爷吃掉!快点!你爹这个老赌鬼,欠了赌坊那么多银子,竟然就死了?快点!给你吃牛肉!你这都有好多年不曾吃过肉了吧?” “就是!还不快点跪在地上吃啊!” 女孩子咬着下唇,倨傲地说了两个字,“不吃!” “死丫头!”壮汉喝了酒,怒气登时冲上三分,他扬手就想要煽上一个巴掌。 “住手!死胖子!”这个时候,清亮的女声响起。 突然响起的女声,使得众人将目光纷纷寻声望去。 却见一名长发素裙的小丫鬟,静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正悠闲悠闲地捧着碗在吃饭。她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是调皮的模样。 小丫鬟身旁围坐了三名男子,离得稍远的位置上是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另外一边却是一个英俊美少年,那少年的眼睛是苍翠的碧绿色。 一个英俊美少年+阳刚与阴柔反差极大的两个男人+一个长相平平却古灵精怪的丫鬟? 这三男一女的组合,登时让人眼前一亮。 那两壮汉是这附近出了名的恶霸,根本就不将这四人放在眼里,只当他们是寻常百姓。两人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脚踹飞了自己方才坐的椅子。 “咯噔——”一声,两个椅子已经翻倒在地。 客栈里其余几个客人瞧见这等场景,一声也不敢吭,连忙走人。一下子,原本就有些冷清的大堂里,众人作鸟兽散。 “两位爷息怒啊!”小伙计有些为难地在一旁劝道。 矮胖的掌柜愁眉苦脸的模样,灿灿地喊道,“两位爷!两位爷呦!两位爷息怒!这顿酒菜就当是小店请了两位爷了!两位爷坐下喝酒吧!” 掌柜并不想惹是生非,遂如此游说。 其中一名壮汉扭头横了他一眼,眸中杀意尽闪。他指了指那顿酒菜,又指向角落里那一桌人,恶狠狠地说道,“酒菜你请!人照样揍!” “臭丫头!今天就让本大爷收拾收拾你!” 另一名壮汉说着,大步大步地跨向了角落,朝着皇甫御人四人奔去。只是他人刚接近他们四人,却被一道无形气场弹出。 “啊——”沉呼一声,高大的壮汉跌倒在地。 看似无恙,实则四肢已经被气场震得麻木,无力再动弹。 身后的伙伴尚位瞧见大哥是如何被人打了,回神却见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摇了摇头,有些不信邪,也是迈开脚奔了上去,想要替大哥出口气。 “啊——”又是沉呼一声,后来冲上前去的壮汉也倒在了地上。 古招欢终于放下了说中的碗,扭头望着倒在地上的两人,轻声说道,“喂!叫谁死丫头啊?我看你们两个才是死胖子!” 突然,沉默不语的皇甫御人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朝着倒地两个壮汉走去,但是那张白玉俊容上已经沾染了一层寒意。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拔出了长软剑。 “居然叫欢欢死丫头?你们统统都该死!” 他口气阴郁地说着,脸上的表情更是阴霾,却是无损于那份俊美。 两个壮汉已经无法动弹了,又瞧见他如地狱而来使者一般的嗜血眼神,不禁开口求饶,“少侠!饶命啊!少侠!饶命啊!” “饶命啊!少侠!是我们兄弟二人,狗眼不识泰山!” 两人顿时倒了势头,连连求饶。 皇甫御人却没有收敛那份正在蔓延的怒气,更是有些愈发炙热。手一紧,手中的剑随之转动,那白光便晃过了他们两人的脸上。 “晚了!你说道歉有用的话要官差来做什么啊!” 他凝重了表情,将某个女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数说了一遍。 坐在椅子上的古招欢原本正在喝茶,听到了这话,一下没有忍住,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她抬头,瞧见被喷了一脸茶水的莫不凡,露出了一个苦笑。 “啊!抱歉!凡爷!我不是故意的!拿东西给你擦擦!”古招欢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来擦拭,递向了莫不凡。 莫不凡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手帕,灿灿地擦着自己的脸。 “噗——哈哈!啊哈哈!”而在一旁憋屈到不行的曲阴阳终于笑出了声,看着他隐忍怒火又不好发作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古招欢又是点点头,示意抱歉。 她急忙站了起来,走到了皇甫御人身边,瞥了眼他手上白光闪闪的长软剑,轻声说道,“少爷!把剑收起来吧!不是说过不许随便动刀动剑的吗?” “不行!”皇甫御人这次竟然没有乖乖听话,一口拒绝。 古招欢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为什么不行啊!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不听我的话,那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他们说欢欢的坏话!他们该死!” “我们收回啊!我们收回!少侠饶命啊!女侠饶命啊!”那两名壮汉又是异口同声地求饶。 他那双碧绿的双眸,将他们紧紧锁住,却是一副将他们大卸八块仍不解恨的感觉。 古招欢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少爷!我晕血!我最讨厌见到血了!所以!还是放过他们吧!” “不过——” “那个女孩子留下来!你们两个现在就滚出去!” 古招欢说着,手指向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的女孩子。而她正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满都是感激以及惶恐,更觉可怜。 她对着那女孩子露出一抹笑容,朝她招了招手,“过来!不要怕!” 女孩子巍巍颤颤地走到了古招欢面前,哽咽地说道,“谢谢小姐!谢谢少爷!” 古招欢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双颊下凹,皮肤虽然还算白皙,可却是憔悴瘦弱,双唇没有一丝血色。 她走到女孩子面前,伸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抚到了一边,微笑着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我叫容容!今年十五了!” 女孩子怔怔地望着她,唯唯诺诺地说道。而她的双手,更是局促不安地纠着衣角。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我娘在我小时候就病死了,爹爹前些日子生病,也死了!”女孩说着,哽咽了声音,低下头不再言语。 古招欢看见她如此可怜的样子,心里面不禁心生怜悯。她摸了摸女孩子的头,柔声说道,“这么小啊!你不要怕!以后啊!你就跟我一起伺候少爷吧!” “就是这位少爷!”她说着,手指向了一旁的皇甫御人,手指点了数下,又是嘱咐道,“以后呢!就和我一起照顾少爷!” 皇甫御人还沉溺在方才的谈话里,他听到古招欢说“晕血”,心里面还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两人杀死。想了好半天,这才作罢。 又是低头,望向倒地的两个壮汉,沉声吼道,“欢欢叫你们滚,怎么还不滚?” “滚!我们滚!可是,少侠!我们滚不动啊!”其中一个壮汉,苦了一张脸,悲惨地应道。说话的时候,不忘记瞥了眼那白花花的剑,咽了咽口水。 皇甫御人侧目,望向了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不凡!阴阳!将这两人给我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不要让我看见他们!” “是!少爷!” 莫不凡及曲阴阳异口同声地说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人走到了那跌倒在地的壮汉身边,同时伸手将那两人抓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两人拎出了客栈。 之后,听到“砰——”一声轻微的声响。 想也想到,那两人的确是被扔出去了,而且还扔得挺远。 随即,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又是踱进了客栈。他们两人朝着自己主子点头示意,表示任务已经完成了,更是等待主子接下来的吩咐。 “不凡!阴阳!你们继续吃饭!”皇甫御人扭头,视线已经回到了古招欢身上。 “是!少爷!”两人又是沉声应道,坐回了那角落里。 莫不凡又是从大碗里盛了一碗饭出来,默不作声地吃着。可是他的目光却是有些狐疑地望向大堂里站着的三个人。 “……”曲阴阳也有些好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决定继续看戏。 少爷向来不喜欢随便收人,现在,该怎么收场好呢? 古招欢一直在等待,等待这位大少爷开口。毕竟自己又不是主子,收留一个丫鬟,接下来的开销等等,都是要靠他的。 恩?他那是什么眼神?而且还没反应?又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吗?学样儿反倒是学得挺快啊!那句“你说道歉有用的话要官差来做什么啊”! 皇甫御人看着她,终于有了动作。他收了剑,将长软剑旋在了腰间。 迈开脚步,走到了她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理也不理身后的人儿,边走边问,“欢欢!你肚子还饿吗?” “不饿……”古招欢被他的力道所牵扯,只得被他搂着走。 她又是回头,望向身后的女孩子,轻声喊道,“少爷!”见他不理自己,又是说道,“少爷啊!让这个女孩子留下吧!” “留下做什么?”皇甫御人已经搂着她坐在了长椅上,望着她,皱起了眉头。 “她这么可怜,留下她吧!以后我和她一起伺候少爷啊!”古招欢望了眼那女孩,又是回头,望向了身旁的少爷。 他并不乐意,直接拒绝,“庄里有好多丫鬟!再说了,我有了欢欢,就不要别的丫鬟了!不要了!谁也不要!” “可是她真得很可怜啊!”她苦苦哀求。 “不要!”他固执地将头扭向一边,自己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古招欢有些无奈,她抬头望向了那女孩子,却发现她也正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而她那双眼睛里,都闪烁着无辜以及凄楚。 她被这个女孩子所感染,正色道,“少爷!你若是不留下这个丫鬟,那以后我可就不与你说话了!这脸,我也不治了!让我丑死算了!” “反正我也不打算谈恋爱了,更加不打算结婚了!” “我决定当尼姑!” “那我当和尚!”皇甫御人直觉地脱口而出,英挺的眉宇皱得更加拢起了。说完,又是补充道,“尼姑和尚是一家!” 古招欢感觉有些头痛,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向一旁,那个女孩子仍旧是耷拉着脑袋。 扼…… 她又想找救星,扭头望向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却见他们两人朝自己挑了挑眉毛,正是一副看戏的表情,还有些津津有味的感觉。 古招欢有些无可奈何,撒娇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地摇晃着,“少爷!答应了吧!要不,你让她来伺候我呀!好不好嘛!” “答应了吧!晚上我给你讲故事呀!” “讲故事?”皇甫御人有些心动,低头瞥向她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双小手,心里有些欢喜,却还是倔强地问道,“那唱不唱歌,跳不跳舞啊!” 厚!真会讨价还价啊! 古招欢继续撒娇地摇晃着他的手,声音更是甜得能腻死一头大象,嗲嗲地说道,“少爷呀!我讲故事很好听的哦!” “我要听欢欢唱歌,还要看欢欢跳舞!”他虽然已经被她打动,但是却仍然执意说道。 去死!古招欢差点就说出了这两个字,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不行!为了留下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她得继续想办法! 软得不行,来硬得总行了吧! 古招欢想着,连忙松开了手,假装生气地扭过头。 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迈开脚步,理也不理身旁的人,走到了那女孩子身边,一把拉过女孩子的手,朝着客栈外大步大步走去。 “欢欢!你去哪里啊!”皇甫御人开口问道,虽然是焦急,却也憋着不去追她。 古招欢听到他的问话,也不搭理,只是拉着那女孩子朝着客栈外奔去。眼看着快要走出客栈了,也听不见皇甫御人的叫喊,她心里有些急了。 死妖孽!臭妖孽!怎么不拦她?厚! 皇甫御人看着她牵着那女孩子朝着客栈外走去,已经是心急如焚。但是他还是忍着,脚掂了掂,却也还没有去追。 眼见她前脚跨出了客栈的大门,终于忍不住了。 一下子飞步奔到了她身后,又是从她身边拉开了那女孩子。搂着她的肩膀,几个大步奔回了原先两人坐的椅子上。 古招欢惊地大呼出声,感觉头晕眼花,“哎呀——慢点!我头晕啊!” 话音未落,他们已经坐回了椅子上。 皇甫御人双手搭着她的肩膀,低下头望着她,他却是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沉声问道,“欢欢要那个女孩子留下吗?” “要!”她顺了顺气,坚决地回答。 他没有说话,看了她好半晌时间,这才瘪了瘪嘴,“好了啦!留下!留下了啦!不过哦!晚上要给我讲故事的!” “好!”古招欢听见他答应了,扭头朝着那女孩子眨了眨眼睛。 “还要唱歌跳舞!”他不忘记加条件。 她回头,横了他一眼,死硬地吐出两个字,“去——死——” “我不死!我不死!我就不死!我要活着保护欢欢!” 皇甫御人说着,露出了一抹天真的笑容,却是憨态可掬。 古招欢看见他孩子气的样子,却是轻笑出声。又是瞧见他的额头渗出了丝丝汗水,扯起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替他擦着。 “少爷!吃饱了吗?吃饱了,打水洗澡吧!天热,流了汗多不舒服!而且还臭臭的!” 她轻声说道,也不知自己此刻的温柔是从何而来。 “会臭吗?”他作势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是啊!”她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附和地说道。 为什么他明明是十七岁,但是却那么幼稚呢?有些稀奇! 皇甫御人听到古招欢这么说,非常听话地“哦”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扭头望向曲阴阳,“阴阳!洗澡!备水!” “是!少爷!”曲阴阳站了起来,扭头对着那伙计说道,“小二!立马备好温水!我家少爷要洗澡沐浴了!” “哎哎!我这就去!你们跟我来吧!”伙计连忙答应。 他与掌柜方才还一直躲在一旁,后来瞧见这几人神奇地将那两个恶霸打走了。之后又瞧了这么一出戏,不禁有些好奇。 曲阴阳扭头,恭敬地说道,“少爷!请!” “欢欢!我先去洗澡!”皇甫御人走了几步,又是回头说道。 古招欢笑眯眯地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满意地微笑,“去吧!洗完了,回来向我报道!听到了吗?” “好!”他点点头,终于随着曲阴阳走上了楼。 等到他们两人上楼,进了厢房之后,古招欢才扭头又是望向那个女孩子,她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边,“你叫容容是不是啊!以后呢,叫我招欢姐姐吧!” “招欢姐姐!”容容乖巧地喊道。 “先给你介绍下,刚才上去的那位呢就是少爷!” “跟着少爷上去的那个穿白色衣服的那个叫曲阴阳!可以叫他阴阳爷!” “喏!” 古招欢说着,扭头朝着一身黑衣死板着一张脸的男人撇了撇头,“这个铁着一张黑脸的人呢叫莫不凡!叫他凡爷就可以了!” “……”莫不凡听到了她对自己的形容词,那张脸黑得更加骸人了。 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们两人面前,微微低下头,看着她们两人,沉声喊道,“招欢姑娘!容容姑娘!” “凡、凡爷!”容容仰头看他,瞧见了一双幽深的眼眸,突然红了一张脸。 莫不凡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看见姑娘家望着自己脸红了,不禁也浮现起一抹羞赫。有些不自在地“恩”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咦?恩?”古招欢看着他们两人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干瞪着眼睛。 第12章 重要的是心 第12章 重要的是心 刚入夜,厢房里时不时传出一男一女的吵闹声,却是有些好笑。 偶尔,烛光下,宣窗前飞过一条细长黑影,却是发出“嘶嘶”的吐纳声。 “少爷!我开始讲故事了!你要听什么?” “哦!随便挺神秘!我小时候,母后就一直给我讲故事!不过啊,她那些故事都特别乏味!我越听越腻,索性装睡!” “那我给少爷讲一个《辛巴达航海记》!” “好!” “辛巴达和叙拉古国的王子普罗士从小就是好朋友,而且都对海上探险充满神往,张大后各奔前程的两人,做起了海盗的辛巴达天不怕地不怕,有一次……” 不知是过了多久,厢房里女子轻柔的声音终于停歇了。 “少爷!你睡着了吗?” “我睡着了——” “……” “……” 雄鸡啼鸣,旭日东升,月隐星暗日出,交替着轮回。 三男两女从百花客栈里走了出来,客栈的伙计已经将马匹喂好了草料,由于赶车的小厮吓得跑了,莫不凡只得沦落为马夫。皇浦御人与曲阴阳则是做上了宝马,走在前方。 “不凡啊!你赶车的样子也挺精神啊!”曲阴阳回头望向自己的同伴,瞧见他仍旧是一张死板的脸,不禁调侃道。 莫不凡没有说话,他却是听到了马车内两个女人细碎的念叨。 马车里,古招欢与新收的丫鬟容容端坐这。 容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依旧绣鞋,洗干净,梳洗了一番。整个人变得更加水灵了,她有些腼腆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容容很漂亮很可爱啊!”古招欢忍不住替她啧啧称赞。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古语,说得一点也不错啊!换身行头,那个可怜穷酸的小丫鬟变得这么机灵可爱了呢! 容容红了一张脸,声如蚁吟,“招欢姐姐夸奖了!” “嘶嘶!嘶——” 小青蛇昨天窜来窜去了一夜,方才一直在休息,现在睡醒了,它反射性地窜向了古招欢的手腕,蛇身缠绕这,小脑袋又耷拉下来,准备再睡一觉。 “呃——”容容有些惊恐,却是一动也不敢! 古招欢连忙安抚道,“容容不要怕,这条小蛇是少爷的宠物!它叫一条!它不会伤害你的!是吧!一条?” “嘶!”小青蛇头也不抬,吐了下小舌,也算是回应了。 容容点点头,脸上紧张的表情也放下。 “容容啊!我的左脸受伤了,所以戴着面具,你要不怕我哦!”古招欢指着自己的左脸戴着的面具,又是关切地说道。 她却也有些好奇,这个叫容容的女孩子,怎么都不害怕呢? 容容仿佛早就知道,有些关切地问道,“招欢姐姐!我娘在这里以前被火烧,她逃出来的时候也毁了脸,所以我一看招欢姐姐戴了面具,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没事拉!你不要害怕!”古招欢欢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开心地说道。 容容又是点点头,“招欢姐姐!虽然毁了脸,可是我一直觉得我娘是最好看的!人长得怎么样不重要,重要是她的心!” “招欢姐姐,谢谢你救了容容!容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傻丫头!不用记着我们记着少爷吧!”古招欢轻点了下她的鼻子,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上七岁的女孩子万分喜欢。 “好!我这辈子就记着少爷!” “……” 马车外,莫不凡听到了她们的谈话,那张死板的脸上却是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是,只有瞬间而已,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铁脸。 从日出一直赶到了日落,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进入了一大片竹林,有风吹拂,竹子随风微微摇摆,飒飒声响。 古招欢忍不住伸手掀开可马车窗口的小帘子,探出了头。 眼前是一片绿色,阳光斑驳地照射而下,夕阳的红霞余辉与竹林的苍翠形成两道极致的颜色,像是最为美丽的泼墨画。 突然,竹林尽头传来猿猴的叫嚷声,“吼吼——吼吼吼——” 将蛇身缠绕在古招欢手上的小青蛇却是不安地打着转,而它那双小眼珠也闪烁起惊恐的光芒,更是发出急急地吐纳声,“嘶!嘶嘶嘶!” 古招欢正四处寻找发出叫嚷声的东西,她扭头,瞧见了竹林那头飞奔而来一只猿猴,足足有一米高的猿猴,速度飞快地朝他们奔来。 一边跑一边拍打着手臂,发出欢愉地叫喊声,“吼吼——吼吼——” 随即,竹林上空响起女子妖娆的笑声,先似银铃悦耳,后又盘旋不断,却是让人感觉触心惊悚。这声音起初听着并不觉不适,越听却是越刺耳。 古招欢受不了了,头痛地捂住了耳朵,“头痛!” “唔!难受!招欢姐姐!”容容也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痛苦地呢喃。 古招欢与容容两人难以忍受地闭上了眼睛,却是昏了过去。 而马车外的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两人皆是用内力抵挡这刺痛,鬼医百媚的笑声常常是带上内力,将自己的内力化为无形,却是能够夺人心神。 那猿猴已经奔得近了,更是欢快的神情,两只长长的手臂抬起,拍打着节奏,“吼吼——吼吼吼——” 在场的人,恐怕只有皇浦御人一人是一脸无恙。 他只是微微蹙起了英挺的眉宇,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竹林。目光冷冷地瞥了眼那只猿猴,又是目光收回,平视着前方。 “百媚!别玩儿了!出来吧!”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空旷,在这竹林里回荡。 突然,那盘旋而起的笑声逐渐停歇了骇人的气势,终于转为初时得银铃悦耳,之后,竹林尽头赫然闪现一抹红色霓裳的娇艳身影。 女子肌肤如雪,笑若桃花,一双丹凤眼,美眸流转着动人的神色,她柔柔地倚靠这一根竹子,望着皇浦御人痴痴地笑着。 “御儿!今儿个怎么想到出了霓那破山庄,来百花谷玩儿了!” “想必是你那皇帝爹爹又是想方设法地要你继承皇位,霓抵挡不了他那烦人的本领,所以决定要来我这儿,避一避风头!” “还是——” “御儿你想我了?” 百媚说完,又是“咯咯”地笑着。 “我带了一个人来,让你医治!”皇浦御人平静地望着她,却没有因为她那勾魂的眼神所打动,沉声说道。 百媚听到他的话,登时万分好奇。 那年她巧缘之下去了玄阳山,却独独与他一见如故。 后来才得知他是堂堂皇浦王朝的首席皇子皇浦御人,性格怪异,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却是挑起了她万分的兴趣。 若非他是皇子,而是江湖之人,那定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可惜啊,皇浦御人那脾气,就连她的师姐琴焦两人也是甘拜下风,若是师傅百花老鬼仍活于世,也定是要让上三分。 普天之下,皇浦御人若是怪人排行第二,那定是无人能第一。 可是此次前来,他竟然告知自己是为人来求医。 百媚单手抚着腮,好奇地扫向其余的人,兴致勃勃地问道,“带了一个人来?何人?是男人呢,还是女儿家?” “是欢欢!”皇浦御人说着,帅气地下了马。 他转身走向马车,却瞧见莫不凡脸色有些泛青。 急忙扭头,又瞧见曲阴阳也是脸色泛青,他也是一怔,方才想起了她百媚的笑声不会感觉不适,可是不凡以及阴阳两人需要运功抵挡。 皇浦御人想起古招欢,心里焦急,急忙伸手撩开了马车的窗子。 马车里,古招欢与那新收的丫鬟容容已经被那笑声震得昏迷了过去,两人脸色都有些泛青,倒在了马车里,不省人事。 “欢欢,你没事儿吧!欢欢!” 皇浦御人心里焦急,一个大步跨上了马车。长臂一伸,将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又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担忧之色溢于颜表。 他急忙掌中运气,将真气至她的后背打入她的体内。 处于昏迷的古招欢只是感觉体内一阵暖流,她惺忪地揉揉眼眸,眯着眼睛,透过那一条缝隙,瞧见了皇浦御人那张担心的俊容。 “少爷……我……好痛……”她说晚,便痛苦地闭起了眼睛。 潜意识却是不断抱怨: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来到这个破古代就是这么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皇浦御人听见她说痛,心理面犹如蚂蚁在啃噬着心,却是心疼到不行。 他连忙低声安抚道,“欢欢!没事儿的!我们已经到百花谷可!百媚就在那儿!你的左脸你的痛,她都可以医好!没事儿!” “还是……痛……”古招欢直觉地摇头呢喃,又是昏了过去。 皇浦御人瞧见她又昏了过去,急地抱着她飞奔向百媚,一边奔,一边喊道,“百媚!欢欢被你那骇人的笑声震得昏迷!快救欢欢!” 他的身影,迅速地奔向了竹林尽头,绿色的竹影萧瑟,白色的身影在斑驳的阳光下,那一道白色,更如鬼魅一般。 百媚在之前听到他说“欢欢”,便知道他此番带了一名女子前来。 本来还知识微微诧异,现在却又添了另外一种情绪。 瞧见他对那女子如此亲昵,现在又是如此紧张地朝她奔来,心里面微微有些酸涩,她更是明白自己为何会酸涩! 这酸涩的原因啊,不过就是两个字——嫉妒。 她在嫉妒啊,皇浦御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子便得有点人气,像个正常人。她更是嫉妒啊,那个女子却不是自己。 正思量着,皇浦御人已经奔到了她面前,看看怀里的古招欢,焦急地说道,“百媚!快些替欢欢治治!还有她脸上的伤疤!” 百媚瞥了眼皇浦御人,又是扭头望向他怀里的女子。 她伸手摘下了女子左脸的面具,瞧见了她那张半好半毁的脸,突然低头轻抚着自己的那一缕发丝,声音柔柔喏喏,“方才你输了真气给她,死不了!” “至于这脸嘛——” “我——不——医!” 他“哦”了一声,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已经没事儿了啊!” 皇浦御人这才将她一番话听完,有些困惑,更是好奇,“百媚!你不是说过,我无论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于我吗?” “怎得现在让你医治欢欢毁容的左脸,却又不答应了?” 百媚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更是泛酸,手里那一束发丝甩到了身后,将头一甩,任性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啊!我们二人都有几年不见,这感情啊早已生疏!” “再说了,御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可是出了名得见死不救!而且杀人一定要比救人多!” “倘若你让我救了她,那我可得命你去杀上三人!虽然我知道杀人对于御儿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可是呢,我最近又没有特别讨厌的人想杀!” 百媚边说便转过身,她扭着柳腰,朝着百花谷的入口走去。走得远了,又有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更何况,这女子是你心爱之人!” 皇浦御人只知她不肯出手相救,又是焦急,这其余的话全当成了空气,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抱着古招欢,追上了百媚。 “百媚!救救欢欢嘛!欢欢最爱漂亮了!” “不——救——” “百媚!你又漂亮又美丽,你就救救欢欢嘛!欢欢多可怜啊!好不好嘛!” “还是不救!” “百媚……” 这一次,他话未说完,百媚直接甩给他一句话,“若是想在百花谷住上几日,那就跟着我来!若是再提医治,现在就打道回庄做你的皇子去!” “百媚!媚媚!小媚儿!你就救救欢欢嘛!好不好嘛!我知道你心是最好了,是个好姑娘!你就救救欢欢嘛!” “你……”百媚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瞧见那张让自己心动的俊容,却又无可奈何。 她无法将他撵走,却又是无法答应他的要求,看了好半响时间,见他那双碧绿的眼眸闪烁着期待以及信任的光芒,她愤愤地回头。 百媚低着头,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今日刚来葵水,诸事不宜!等我身子好了,再救也不迟!若是再提救人之事,马上回庄!” 皇浦御人听她如此说果然不再提。 他的脚步也放慢了,静静地跟随在她身后,他望着怀里的古招欢,小声说道,“欢欢!我对你说过,百媚一定会救你的!” 走在前面的百媚听到了他的小声呢喃,不禁又是气又是喜。 她气的是这个傻小子,不曾懂得自己的一片情意。 她喜的是,他终究还算明白自己的心。 世人只知她杀人如麻,却又几个人知晓,杀的全是恶人。世人只知道她见死不救,却又有几个人知道那些人作恶多端本就该死! 可是江湖的人却是喜欢夸张虚实,师傅百花老鬼说过,这世间最恶的是人心! 又忆起当年在玄阳山上,她与他初初相见。 那年她正值豆蔻年华,年少气盛与师傅斗了嘴,一下气不过便出来寻两人争执的天山千年雪莲。 听闻天山雪莲只在冰峰的玄阳山上,她便独自一人奔了去。 不曾料到会遇到了暴风雪,她险些在这山上迷路死于荒野。更是不曾料到会与他遇见,那时她一身红衣似火,他却是一身白衣似雪。远远望去,竟是与仙人一般。 被暴风雪困于山洞之中,他们两人生了火取暖。 “喂!你叫什么名字” “……” “喂!你怎么不说话?和我师兄一样啊?喂!喂!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会以为我是与空气在说话吧?喂!” “你不怕我吗?” “我怕你做什么?你有三头六臂?还是你是妖怪呢?” “他们都叫我妖怪!你不怕我吗?” “我才不怕你!我叫百媚!我师傅是百花老鬼,我师兄叫千焦!我们住在百花谷!明日暴风雨停了,我就下山了。以后若是有空,你找我玩儿!” “哦!” “你若是生病了,找我!我一定将你医好!” “哦!” 次日,暴风雨停了。 她醒了,不见他。一个人有些狐疑地下了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扭头却瞧见他手里拿着一株天山雪莲飞身而下,朝她奔来。 “给你!” “你叫什么名字?” “皇浦御人!” “你送我一株雪莲,以后我准许你向我提一个条件!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哦!” …… 想到这里,百媚不禁放慢了脚步,配合着身后的人。她低下头,却是瘪了瘪嘴。再一次的不曾料到,谁会想到,此次见面,他向自己提出的条件,竟是这个。 是傻瓜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自己呢? 身后的皇浦御人一颗心全都放在了古招欢身上,他没有察觉道身前的人,此刻弥漫出一阵失落以及惆怅,虽然只是瞬间。 百媚咬了咬红唇,更是鲜艳欲滴,“刁刁!回来!” 另一头,莫不凡及曲阴阳调息运气,已经将那笑声所带来的疼痛消散,他们两人纷纷下车或是下马,抬头望向自己主子的身影。 “吼吼!吼吼吼!”猿猴欢愉地在马车四周跳跃着,兴奋异常。 马车里,传出了个小青蛇悲戚地吐纳声,“嘶呜呜呜——嘶呜呜呜——” 那猿猴听到了声音,竟是灵敏地跳上了马车,掀起帘子,伸出长臂,抓了小青蛇搂着怀里,又是跳下马车,狂奔回竹林尽头。 “嘶呜呜呜——”空气里,传来小青蛇痛苦地悲鸣声,在这由于微风吹拂而竹叶瑟瑟响起的竹林里显得更为惊心。 莫不凡望着猿猴奔跑的身影,只是心里松了口气。 万幸啊万幸!这一次没有中毒或是别的一些什么玩意儿!不过,这百媚的功力比起上一次见面又是精进不少!他们二人,也许运气护体! “啊——”曲阴阳突然怪叫了一声。 莫不凡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扭头喝道,“你又在鬼叫些什么!没看见少爷随鬼医生进了谷吗?我们还不追去!” “这车里还有个姑娘呢!不凡!你说得对!这姑娘交予你照顾!我去追少爷了!”曲阴阳凌波微步,朝着竹林尽头奔去。 “你!……好一个曲阴阳!” 莫不凡料不到又被他摆了一道,有些咬牙切齿地呢喃。 他无奈地转过身,那张脸沉得更黑了,无奈地走到了马车前,伸手掀开帘子,瞧见了倒在马车里的小丫鬟,她的脸色青得吓人。 莫不凡跨上了马车,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掌中已经运气,望着她的后脑勺,沉声说道,“容容姑娘!多有得罪!”说完,手掌已经击向她的后背,将那真气传送至她体内。 突然,莫不凡皱起了眉头,他不敢置信地凝了昵。 自己的真气怎么会被她体内的气挡了出来?这个丫鬟——莫非…… 就在这时侯,容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依旧有些头痛,还是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是无力,忍不住朝后靠去。 “好痛……”她轻声地呢喃。 她柔软的身体依靠在自己的胸前,莫不凡一下子心烦意乱,方才那点困惑也已经消散,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容容姑娘!你身心受损!我得罪了!” “多……多谢……凡爷……”容容将头枕在他的胸前,声音细若蚊吟。 莫不凡下了马车,迈开大步朝着竹林尽头奔去。 “瑟瑟……” “瑟瑟……” 这一片幽深的竹林过后,百花绽放,蝴蝶飙舞,花香浓郁,气息依然舒适,与外界只差一片竹林,却是天壤之别,实属奇异。 绕过华清池,可瞧见九曲,亭台楼阁。 又是走过楼阁,便可看见两间厢房。 一间厢房前种满了红竹,红色的竹叶,在风中飘拂着摇摆着,宣灿一片,如诗如画,另一间厢房前却是种了一地的踩地莲,踩地莲又非莲花,只是一种植物,却是有着碧绿的叶瓣,绿得深邃幽然。 莫不凡及曲阴阳二人守候在种满了红竹的厢房前,却也不敢将头望向一望。 谁都知道,那种满地踩地莲的厢房里所住何人!也唯有那个男人,才会喜爱这种踩地莲,野草。 百花老鬼的另一爱徒,江湖人称琴书生的千焦是个怪人啊!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辰,身后的厢房内,响起了某个红牌丫鬟嚷叫的声音,“皇浦御人!” “没做什么呀!我就看你!” “你看我还用那么近吗?你这叫看我啊!你怎么不干脆把脸贴在我的脸上呢?” “咦?这个主意好像不错啊!” “你……” 相反的门被人猛地打开了,发出“砰——”一声重响。 随即,古招欢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左脸,气呼呼地冲了出来,而另外半张没有用手遮的脸,却是红了一大片,粉润润的。 曲阴阳忍不住打趣道,“招欢姑娘!我家少爷对你如此好,你怎么老是这样莽撞冲撞呢!哎!可怜了少爷一番心意啊!” “少放P!我下次让你们少爷将脸贴你脸上好不好啊?”古招欢扭头,将怒气一股脑儿全发到了曲阴阳身上。 曲阴阳打趣没打成,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灿灿地笑着。 “笑都笑得那么娘娘腔!真怀疑你是不是男人!没准儿就是个太监!干什么呀?有本事你笑阳刚一点啊!”古招欢气恼地低吼。 曲阴阳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哀怨地退到了一旁。 “活该!”莫不凡低声说道,不忘记损人。 “欢欢啊!”皇浦御人慢慢悠悠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古招欢身边,讨好地说道,“百媚说她会给你治脸的!所以这些日子,我们都住在这儿啦!” “住你个头!”她扭头,心还是在狂跳。 “这儿就是百花谷,你喜欢吗?” “喜欢你个头!” “欢欢你真可爱!” “可爱你个头!” “……” 他们两个人还在吵闹着,不依不饶,却是有些没完没了的趋势。只是这吵闹的两人并不觉不妥,反倒是越吵越热烈。 “啊——欢欢你的脸红也好可爱!” “皇浦御人!”她咬牙切齿。 “我在!” “你、你、你!” …… 曲阴阳摇摇头,耳朵机敏地听到了厢房内的小声音。 他侧目,望向身旁的莫不凡,却是饶有兴致地说道,“喂!凡爷!你的小丫鬟醒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闭上你的嘴!”莫不凡心微跳,却是黑着一张脸,沉声说道。 曲阴阳瞧见他紧邹的眉头,有些偷笑,更是数落道,“哎?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方才都爆了那姑娘,难道不应该娶她为妻吗?” “是吗?那你阴阳爷也要小心了!”莫不凡死硬地吐出了几个字,不再搭理他。 这个时候,容容已经从厢房内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抬头,瞧见正在争执的两人,又是有些困惑地扭头望向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他的视线从曲阴阳身上游移到莫不凡,忽然笑脸一红。 曲阴阳无聊地闭了眼,登时感觉自己是个障碍,他急忙朝旁挪了个位子,轻声说道,“不凡!人家小姑娘在看你呢!” “……”莫不凡侧头,目光不偏不移地对上了容容那一双清灵的眼睛。 刹那间,浑身微微轻抖,确实感觉如被人下了麻药,僵在那里不在动,那一对眼睛,像是一潭幽深的水,将他吸附。 他突然想起之前替他运功之时的阻碍,不禁凝了眼。 容容原本是怔怔地望着他,四目眉目之间却流出着神色,可是突然,他收了目光,寒冷一片,她不禁也被冻了个浑身寒蝉。 “凡,凡爷……曲,曲爷……”小声地说道。 莫不凡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 “容容姑娘想了啊!身体可还有不适?”曲阴阳是个没事儿爱找事儿的人,便问道。 容容连忙摇头,回道,“没事儿了!刚才有劳凡爷了!容容多谢凡爷。”说完她朝他扶了扶身,秀秀气气的。 “恩!”莫不凡仍旧沉着脸,却是“恩”了一声。 他们三人站在厢房前,抬头望向了仍旧在争吵的两人,忽然,耳边突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这琴声让人感觉飘飘然,一种想要飞跃的感觉。 突然,琴声主人改变了琴音,声音高,犹如暴风席卷,他们感觉沉闷。 百媚从药间取了养气的药来,远远便听到了琴声,急忙运气飞向了厢房处,他潇洒地落在地上,对着那种满踩地莲的厢房吼道。 “千焦师兄!不要在弹啦!会让人七窍流血而死!他们若死了,我就将你这满地的踩地莲统统烧尽!还要将你珍藏的琴,统统砸了!” 她说完,趾高气扬地抬起头,望着那件房门紧闭的厢房。 顷刻之间,那琴声渐渐又恢复了悠扬的音律,众人感觉心口渐渐不再沉闷,只松了口气,只得感叹,这两人都是怪人。 百媚得意地转过身,扭头瞥了眼古招欢,目光看向皇浦御人身上。 她将手中的药瓶丢给了皇浦御人,“御儿!若是不怕死!你们几人都服下!” 古招欢抚了抚心口,抬头望向眼前的女子。 她忽然惊讶地张大了嘴,一脸惊艳。 眼前站着的女子,穿着红色的衣服,衬得她肌肤更为冰如雪,俏丽的脸庞,俩霞飞上两朵红云,娇媚可人,她的唇,火红如焰,格外诱人。 古招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身旁的皇浦御人。 而她那双眉眼里,时不时得隐现出一丝爱恋,虽然是隐忍的,可是去让自己轻易地察觉出来,忽然,心闷闷的,一种不安的感觉。 古招欢感觉有些自惭形秽,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 这是怎么了?古招欢她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好只当他是少爷,而自己认命地做丫鬟吗?况且自己还要回现代呢!可是为什么,现在竟然会难受会压抑。 对!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脸毁容了!面对美女,总归会自卑的嘛! 古招欢有些自嘲地笑着,勾勒气唇角。 “哦!谢谢百媚!欢欢啊,你先吃一颗!百媚医术很高明的哦!死人也能把她救活!”皇浦御人一边称赞,一边转身。 她取了一粒药丸,伸手递到了古招欢嘴边,“啊——吃下去!” “少爷!” 古招欢感觉有些不自在了,因为某个女人的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呢,她急忙抢下了他手上的药丸,吞进了嘴里。 可是那紧迫的目光,却依旧没有减少半分,反而越来越灼热。 古招欢硬着头皮对上了她的目光,露出了一某笑容。 可是,对方却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那双勾魂的眼睛,有些骇人的感觉,眼神里满满都是两个字——嫉妒。 古招欢已经明白了,这百媚为何会有这样的眼神。想来想去,恐怕也是因为皇甫御人的关系。其实皇甫御人如果再正常一点,真得很不错啊! 她撇了撇嘴,不再痴念。 目光镇定地对上了艳丽妖娆的百媚,诚恳地说道:“谢谢百媚姑娘!也谢谢你肯出手医治我的左脸!真得谢谢你!” 百媚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她一下走到了皇甫御人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亲昵地笑道:“御儿!好不容易来一回百花谷,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几年前,我们一起种得那几株蝴蝶兰已经长大了,正开花儿呢!” “我们快些去瞧瞧吧!” 百媚说完,拉着他伤势就要走。 “百媚!我……”皇甫御人扭头望向古招欢,瞧见她横了自己一眼,顿时感觉委屈,又是轻声说道:“欢欢她……” 又是“欢欢”!张口闭口都是“欢欢”!真是的!烦不烦呢? 百媚微微踮起脚尖,将头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还想不想让我治她的左脸?想的话,这七天时间,你都得陪着我!” “逗得我开心了,七天之后我就替你的欢欢治脸!” “怎么样?” 皇甫御人听到她如此说,心里面却也明白她一向是说到做到的,若非如此,她定是不会出手相救。 “七天之后?”他有些不放心,呢喃地问道。 百媚心里忽然又来气了,更是抓紧了他的手臂,闷闷地说道:“是啊!是啊!我就占着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后绝不占着你!” “怎的?不同意?”她扭头,故意瞥了眼身后那名叫“欢欢”的姑娘。 皇甫御人露出了一抹笑容,沉声说道:“我不是不信你,不过是想知道这医治的时日罢了!欢欢啊,她最爱漂亮了!” “好!这七日,我就陪着你!”他点头答应。 百媚故意忽略他对那女子的关心,只知道接下来这七日,皇甫御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她开心地露出笑脸,却是妩媚动人。 此时,那猿猴又抱着小青蛇从远处飞奔而来。它却是兴高采烈,发出的吼叫声更是激烈:“吼吼——吼吼吼——” “嘶呜呜呜——”小青蛇挣扎着,却也挣脱不了。 古招欢瞧见了小青蛇万分痛苦的样子,为它担忧:“一条!又是扭头望向皇甫御人,想找他求救少爷!” 同时,百媚清亮的声音盖过了古招欢的呢喃声。 “我们快去看兰花儿吧!那蝴蝶兰啊开得可好看了,从远处望去,就像蝴蝶一般!” 百媚边说边拉着皇甫御人的手,不再理会别人,与他亲亲热热地走远了。 而那猿猴也不理睬别人,抱着小青蛇,跟随在他们两人身后,大步大步摇摇摆摆地走了。 众人看着他们两人亲密离去的背影,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更摸不着头脑的却是古招欢,她望着他们两人离去,心里面升腾起一阵涩意。 她不气!她不气!对!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可是——KAO!她就是不爽! 莫不凡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等情景,有些无奈地扭头,望向古招欢。他轻摇铁扇,啧啧感叹道,“哎!招欢姑娘!我家少爷还是很抢手的!” “莫要等到人去楼空才知悔意啊!”他说完,又是故意“啧啧”了几声。 古招欢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支支吾吾,“我,我哪有……”下一秒又是沉声说道:“好一个阴阳爷!成天没事就爱乱嚼舌根!” “男人真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容容!咱们走!” 她说着,几个大步奔到了容容面前,一把牵起了她的手。转过身,朝着皇甫御人以及百媚相反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 “招欢姑娘!你这是带着容容姑娘去何处啊?!”曲阴阳忍不住问道,生怕她们出事。 古招欢这才扭头哼了一声,呛声说道:“我们两姑娘去逛百花谷,你们两男人难道也要跟着一起来吗?哪里凉快,哪里给我呆着去!” 说完,脚步更快了。 曲阴阳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再追上去。只是无聊抬头望向天空,却见夕阳西下,红霞又布满了天空,晚霞似锦,华丽啊! “不凡,不气不错啊!要不我们也去逛百花谷吧?” “……”莫不凡一直沉默无语,他的目光追随着古招欢两人,直到她们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扭头望向曲阴阳。 曲阴阳被他看得心里一怔,皱起了眉头,调侃地说道:“不凡!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我怀疑这个容容姑娘的身份有诈!”莫不凡看着曲阴阳,一字一句地说道。 曲阴阳又是一惊,收了铁扇,问道,“此话怎讲?” “我怀疑她和那祖孙二人是一伙儿的!”莫不凡沉声,将自己心中所想道出。 若是那古招欢真得不认识前日祖孙二人,那么这个名叫容容的姑娘,大有可能是那祖孙来人的奸细,等那什么爹爹前来不成! 曲阴阳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吃惊万分,他凝了凝,沉声问道:“你怎么知晓?难道你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了?速速说来!” 现在,他们并不知那古招欢的底细,也不知道那奇怪孙孙的底细。若是真是来人将古招欢劫走,主子又要发疯了! 之前是杀到了丞相府,这次若是失踪,估计要杀遍整个江湖了! 莫不凡低下头,又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有些狐疑,却又不确定似的说道:“之前我在赶车之时,听得她们二人的谈话!” “总归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姑娘家见到那蛇竟然也没有太过惊讶,后来又谈到古招欢像她的娘亲,也是毁了脸!” “方才我替她运动疗伤,却发现她体内自有一股真气!” “寻常人家的姑娘,体内怎会有真气?再来,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凑巧了一些呢?” 莫不凡娓娓道来,又是深思的模样。 “竟有此事?”曲阴阳听到他的解释,不禁也是轻呼出声。 若只是不怕那小青蛇,谈及娘亲像古招欢这却也不能让自己产生怀疑。但是提到莫不凡说那姑娘体内有真气,当真是感觉蹊跷了。 看来,这其中一定是有缘由! 莫不凡思忖着,抬头说道:“不凡!我们干脆按兵不动先!现在,我们二人分头去找!时刻警惕那容容姑娘!” “不必!”曲阴阳冷声拒绝,“现在太阳西下,百花谷的洞口随着日落会随时改变方位!纵然是那容容姑娘是祖孙一伙儿的,也逃不开百花谷!” 莫不凡点点头,“那如今,我等应该如何是好?” 少爷随鬼医百媚去看那什么兰花了,古招欢又随那丫鬟容容不知去了何处,现在只剩他们两人,又该做些什么呢? 曲阴阳松了脸上凝重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调侃,“现在啊!不凡!下棋算卦去不去啊?” 莫不凡愣了下,一声不吭地转身。 “哎?都不去啊!我一个人很无聊!” “……” “不凡,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问你,难道你对那容容姑娘真得半分心都没有动吗?别装哦!我都瞧出来了!” “闭嘴!” “若是那容容姑娘不是奸细,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娶了她吧!毕竟你都已经占过人家便宜了!”曲阴阳又是兴味地说道。 “回庄之后,我会让少爷赏赐你十个美姬!”莫不凡不怕死地说出了几个字。 “我把我刚才的话收回!”他一脸灿灿地说道。 …… 他们走后,种满了踩地莲的厢房门突然动了动。 厢房门口闪现一抹青色身影,挺拔的身躯斜斜地倚靠着门扉,目光清冷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而他深邃无底的眼眸中,闪烁而过一丝不耐烦。 风微微吹拂,踩地莲微微晃动,却不见那青色身影,厢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另一头,古招欢拉着容容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虽是百花齐放,花香浓郁,蝴蝶翩然飞舞,却让某人没有半点兴致。 古招欢随意地坐在山头,双手托腮,望着那已经降下山头的落日。 “招欢姐姐!看这些花儿!是不是很漂亮呀?这么多这么多花儿呢!”容容捧了一束花儿,坐到她的身旁。 古招欢有些意兴阑珊地瞥了眼容容手里的花束,只是苦恼地笑了笑,“嗯?——嗯!——很漂亮呢!很漂亮的花儿!” 她说完,又是回头望向那落日。 眼前却是赫然闪现皇甫御人那张白玉俊脸,他撒娇时候的样子,他生气时候的样子,还有他无理取闹发疯时候的样子。 古招欢甩了甩头,不想再去回想他。 讨厌讨厌!真是讨厌!为什么老是在想他呢!真是讨厌! 容容轻轻地将花放在了腿上,同样扭回头望着那落日。她突然轻声问道,“招欢姐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招欢姐姐!” “什么?”古招欢侧目看了她一眼,轻声回道。 “招欢姐姐是不是喜欢少爷呢?” 她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却像是一记鸣响震入人心,只是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砸了块大石头,却是郁闷到不行。 古招欢急忙甩甩手,否认道:“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少爷呢!” “他是少爷啊!丫鬟怎么可能喜欢少爷了?再说了,我以后还要回家啊!我的妈妈还有爸爸,一定急疯了!” “爸爸?……妈妈?……” “就是爹和娘啦!” “哦!” “对了!我在家有个未婚夫哦!扼……换了说法就是我订过亲啦!” 古招欢说着,骄傲地眨眨眼睛。 可是,却只有自己知道她眨去了那份酸酸的感觉。 容容却是轻笑出场,又是好奇地问道:“招欢姐姐难道是逃婚出来的吗?还是离家出走呢?招欢姐姐离开家以后,都不会想娘吗?” “爸爸和妈妈啊!……”古招欢呢喃着,离家得孤单及失落突然萌生。 第13章 想亲亲你 第13章 想亲亲你 “是啊!招欢姐姐的爹爹和娘胎,一定很担心很着急!”容容微笑地说着,扭头望向前方,声音又是柔柔响起。 “我爹爹他最爱我娘了,我妹妹她很淘气也很可爱!小的时候,她就天天围着我转,叫我姐姐姐姐,不过后来,娘死了以后,她再也不理我了!” “后来,爹爹也死了!” “再后来,她被送去了齐叔叔那里,我们的联系就更少了!” 古招欢听她这么说,猛地扭头望向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容容……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什么!因为招欢姐姐真得很像我娘呢!”容容淡淡地说着,扭过头望着古招欢,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古招欢听到她这么说,突然一惊。 她回想起了那个送给自己玲珑玉的小孩子,有些狐疑却又惊讶地问道:“你——你该不会是那个孩子的姐姐吧……” “可是……” 啊…… 可是那个孩子的武功那么高强,身边还有个爷爷保护,容容怎么可能是她的姐姐呢?再说了,容容她不是被那些坏人当作偿还爹爹的赌债吗? “是啊!那个就是我的妹妹!她叫阿布!那个爷爷就叫疯爷爷!其实她说的爹爹,并不是我们的爹爹,而是齐叔叔!” “至于之前的事情,不过是我安排的罢了。” 容容细声细气地说道,一脸得坦诚,并没有半分虚假的意思。 “怎么会?!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呢?”古招欢已经闷了,她料不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可是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叫容容的女孩子不会伤害自己。 容容转过身来,将手中的花捧向她,“招欢姐姐!我妹妹一直很想娘,你看起来真得长得很像!所以,所以请你去见见我妹妹吧!” “也许见了你,她就会原谅我了!” 容容说着,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而她的眼眶,已经充满了泪水。 “我、我、我……”古招欢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除了治脸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留在他身边。再说了,他现在身边都有个这么漂亮的美女,还要她来做什么啊?! “五年吗?那还好久!那五年里,欢欢一直在我身边吗?”耳边,突然响起他的话。 古招欢突然迷离了视线,犹豫不决。 “招欢姐姐?招欢姐姐?好不好?若是招欢姐姐不愿意,我也不再为难招欢姐姐了!”容容说着,低下了头,望向手里的花儿。 瞧见她孤单落寞的样子,她一下子心软起来。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在身边的感觉,她也体会到了。虽然才来到这个古代,没多少时间,可是这种寂寞的感觉,却很清晰。 古招欢摇摇头,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好!等我治好脸了,漂漂亮亮地去见你妹妹!这样行不行呢?” “嗯?”容容猛地抬起了头,一脸感激地望着她,“招欢姐姐!我这辈子都会记得招欢姐姐的!” “啊哈!不用记得我!记得少……” 她打哈哈地说到,话说了一半,却僵硬了唇角,停了下来。 记得少爷吗? 等她离开以后,他和百媚姑娘就可以一起回庄,她这个多余的人走掉最好啦!省得她在场,像个电灯泡多麻烦! 此时,落日已经淹没于山头,落日余辉也消散了。 晚霞渐渐散去,迎来了一轮弯弯的明月。 夜空下,星光闪耀,与月光相映衬。 而不远处,时不时响起一男一女的说笑声,外加一只猿猴快乐的吼吼声以及一条蛇或痛苦的吐纳声。 “御儿!我已经算过日子了,这昙花,今天晚上就会开花儿呢!” “……” “我们啊,今天就在这儿等着,哪儿也不去!” “嗯!” 种满红竹的厢房前,石凳上坐着莫不凡与曲阴阳二人,他们两人抬头望向不远处有灯火的地方,却是百无聊赖,十分无趣。 莫不凡扭头,瞥向了站在门口的丫鬟容容,皱起了眉宇。 而容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注目,扭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眸,却并没有被他的深沉所撼到,只是微微一笑,笑容可爱清澈。 “哦哦!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眉目传吗?”曲阴阴眼尖地瞧见了两人的小动作,忍不住哈哈道。 莫不凡收回了目光,却是脸上一抹绯色。 夏夜里,虫儿“唧唧唧唧——”地吟唱着属于这个季节才有的歌声。 远处,华清池畔,古招欢独自一人孤单单地坐在河畔。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只是蜷缩着身体,也不顾什么古人的礼仪,直接拖了鞋,赤脚探入了池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御儿!御儿!”另一个方向,百媚妖娆的女声隐隐响起。 古招欢将头一甩,忽然瞥见身边飞绕着无数萤火虫,她扬起唇角,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问萤火,照耀谁,不怕累怕孤单谁……” “扑翼飞去,在长空里,有什么不对,雪地冰天也一对……” 轻柔空灵的歌声响起,在百花谷里回荡。 忽然,四周静悄悄一片。原本还有些吵闹的百花谷,顿时寂静如同无人,被这安详的歌曲所感染,众人都竖耳倾听。 种了一地踩地莲的厢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一抹身影在月色下翩然而去。 华清池畔。 古招欢仍旧在吟唱,她更是欢愉地将双脚伸入池里,啪嗒啪嗒地打着水花。她突然听了歌声,有些孤单地抬头望向星空。 “妈妈,不知道你在台北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爸爸,妈妈没了我,你就别再和她闹别扭了,还不赶快搬回家住!” 古招欢低下了头,哀叹了一声,又是呢喃地吟唱着。她伸手,将束发的发带摘了下来,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司泻而下。 “吼吼——”猿猴发出了有些戚戚然的叫嚷声。 夜空下,长发如精灵的女子,坐在华清池畔。许是月光的缘故,许是星光的缘故,将她照耀的更为朦胧唯美,那一双眼眸,更是像星光坠落的魂魄。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古招欢惊觉这脚步声,却是提了一颗心,有些期待地转过头。 瞧见一个长发披肩的俊逸男子,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袍,手中还抱了一把形态似芭蕉的琴,他望着自己,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光芒。 古招欢一惊,却是失落地问道:“你是谁?” 不会是鬼吧?而且还是个帅哥!等等!看看他有没有影子!她低头望去,瞧见了那疏疏朗朗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的。 俊逸男人并没有回答,只是迈开脚步,朝她走去。 他在古招欢身后的大石头后坐下,将那琴放在了石头上。节骨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拨了下那蕉尾琴,声音清冷地响起:“唱!” 唱?唱什么啊?唱虫飞飞啊? 古招欢见他酷了一张俊脸,响起方才的让人胸口窒闷的琴音,猜测到这个男人应该是那个什么“千娇”了,基于害怕他再次弹出那魔音,她只好点了点头。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 “叮叮咚叮叮叮咚……” 风吹着,他们二人他弹她唱,明明是互不相识,却又是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酒逢知己琴逢知音吗? 夜来花香弥散着,飘散。 百花谷另一处,皇甫御人听到了这琴声歌声,却是心神不安了。 等了好半响时间,却不见昙花盛开,他听的歌声听了,琴声依旧,突然站了起来,他迈开脚步,作势就要朝那发声之处奔去。 “御儿!御儿!” 百媚原本正坐在石凳上,守着那几株昙花盛开。突然,昙花盛开了,在月光下美轮美奂。她瞥眼瞧见她站了起来,焦急地唤道。 “百媚!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我去看看欢欢!” 皇甫御人朝前走了几步,又是回头走向她,低下头温柔地说道:“百媚!谢谢你同意救欢欢!日后若有事相求,我必定答应!” 说着,拿起其中一盆昙花,微笑的说道:“这一盆就送给我吧!欢欢肯定没见过!” 话音刚落,那一抹月牙白的鬼魅身影已经飞跃而起,淹没为一个小点。 百媚那些酒壶,有些寂寞潦倒地喝了起来,喝得粉颊泛红,她趴在桌沿喃喃自语:“我本将心向明月……我本将心向明月……” “既不属于我,明日医了那女子,就让他们几人走吧……” 云朵巨龙,将那明月遮了。一时间,虽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放眼望去,却已经瞧不清前方了。 皇甫御人手捧着昙花,循着琴声奔去。 在那华清池畔,身穿藏青衣袍的男子已经走到了古招欢身边,将她打横抱起。他转过身,瞧见了双眸迸发寒光的妖孽男子。 两个男子在这里狭路相逢,却是迸发出火花来。 皇甫御人瞧见他抱着古招欢,只觉得自个儿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了,不禁心里憋气。他望着眼前的男人,因为怒气,那双碧绿的双眸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她是我的!”他冷声道。 千焦并不理会他,只是走到崖身边,将手中的女子抱向他。他一愣,接过了古招欢,低头望着怀里熟睡的她,又是抬头,望向前方。 “未必!”千焦难得开口,却是简洁明了。 他说完,手一伸,掌风将那焦尾琴吸到了掌中。抱于胳膊下,纵身飞向自己的厢房。空气中,却似乎残留方才悠扬温馨的琴声。 皇甫御人余光瞥向那昙花,却发现昙花已经谢了。 花瓣,凋落至地。 满地的月光,碎落如银。 云头终于散去了,月亮又露出了头,在那皎洁的月光下,两人互相依偎的身影却被拖得长长,时而隐现,时而出没,影子便时长时短。 “妈妈……爸爸……我很想你们……” “……” “皇甫御人……” “我没有……喜欢你……” 已经昏睡的古招欢微微蹙起了眉头,好象在挣扎些什么,又似乎在留恋些什么。总之可以看出一点,痛苦多于快乐。 皇甫御人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儿。 这一刻,他心微动,犹如被人挑拨了心弦,却是再也无法平静。欢欢想他爹爹还有娘了吗,欢欢的家在哪里?欢欢她,她,不喜欢他吗? 而他怀里的古招欢却是像只猫咪一样窝了个好位置,继续安睡。她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在他的怀里。 皇甫御人抱着她,回到了红竹林的厢房前。 他的脚步声,让一直在厢房外等候的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回了神。他门两人同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恭敬地低下了头。 “少爷!”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容容也没有睡一直站在厢房门前。 原本她己经闭上了眼睛,听到了呼喊声她急忙睁开了一眼睛。扭过头瞧见了俊美的少爷抱着古招欢闪现在月色下。 容容见他朝着自己走来,退到了一旁,“少爷!” 脚步声翩然响起,很轻很轻。 四周的空气都有些些凝结的感觉。 皇甫御人没有说话,更没有侧目,径自走进了厢房,只是抱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害怕些什么,更是在担忧什么。 等到皇甫御人走进厢房后,空气中的窒闷感才得以消退。 曲阴阳松了口气,却是微微蹙起看头。他抬头望问同伴,轻声问道,“不凡!少爷他、是不是有心事啊?” “我不是少爷的蛔虫!”莫不凡沉声说道。 随即,他转过身走向一旁的另一处厢房,厢房内有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丫鬟容容的,另一间则是他与曲阴阳的。 容容也朝那夜宿的厢房走去,却与莫不凡撞个正着。 她停下脚步,想让他先走,可是他也停下了脚步,却见他朝后退了一步,让她进来。只得咬了咬唇,小声地道,“谢谢……凡爷……” 莫不凡“恩”了一声,双眸炯炯幽深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这个姑娘,给他的感觉,还是不妥。 “啊!不凡!半夜的时候别有出轨举动啊!要知道你血气方刚的!……”曲阴阳打着哈哈,也迈开脚步,走到了他身后。 “唧唧唧唧——” 虫儿还在吟唱百花谷里弥浸开一阵淡淡酒香。 踩地莲的厢房门又被人推开了,一抹身影踏着月光翩然而去。像是一抹缥缈的青烟,轻轻飘散散,青色魅影寻着那酒香而去。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人生自是有情痴清……此恨不关风与月……”百媚己经喝的醉了,那双丹凤眼更是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她听到身后翩然而至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甩了甩手。 “师兄!你也会为女子弹琴了!着普天之下当今世上我只知你为一人弹过琴,今日你为那女子弹琴,可是对她动了心?” “不要说你是一时兴起,这种谎话对于你来说,太过可笑了!” “恩?” 百媚轻轻地“恩”了一声,将头转了过来,整个人却仍旧是趴在石桌上。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泄而下,长长得柔柔的,一帘幽梦。 “是她!”千焦低下了头声音沉重,不再清冷。 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但是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将近十年漫长的等待,他还以为永远也等不到这样一个人出现了。 百媚心里一惊,终于将头抬起,她伸手抓着自己的长发,笑道:“师兄!你真要一意孤行?你可知,倘若你真的决定如此,必定遭到天谴!” “人世自有轮回,即便是冒烟消云散的痛苦,还是要完成那禁忌之术吗?” 让世上的男子,难道一个个都疯了不成? “将她治好!”他的声音,像是死寂一般,却透露出一丝期待以及兴奋。 千焦幽幽说完,转过身,犹加来时那般飘渺以及鬼魅。那一阙长袍华丽地飞舞,挺拔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 “师兄!”百媚站了起来,朝着那背影喊了一声。 他停一下了脚步,微微侧头。 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泽。而他的四周飞旋着无数萤火虫,一点点的绿光,像是鬼火一般。 百媚将手放在自己胸口,虔诚的样子,她抬头,殷红的唇瓣微动。 “我愿意帮你!” “但是——” “交换条件是,不许伤害皇甫御人!” 千焦侧头瞥了她一眼,目光清清冷冷,他回头,轻轻地“恩”了一声。 梦境如魇,一潭池水晃动。 谁?是谁在叫她? “欢欢!欢欢啊!听到妈妈在说话吗?欢欢!听到妈妈在说话,你就喊一声!妈妈能听到欢欢在说话!欢欢啊!” 女人的哭喊声,从遥远末知的地方,悲戚地响起。 突然因为恐惧因为迷茫,她叫出声。 “啊——” “喔喔喔——”同时百花谷的雄鸡因为日出而啼晓。 古招欢猛地从床塌上半晌起身,却又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贪婪地吸食着那人的气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份恐惧渐渐消散。 “皇甫御人……皇甫御人……”她轻声呢喃。 皇甫御人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欢欢!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不要怕!” “恩?……恩!……”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拥住了他,却还在喘息。 黑暗的恐惧,的确够彻底,有种摄人心魂的感觉。 皇甫御人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更是将她搂紧在怀里。他将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问道,“欢欢!你想家了吗?” “恩!”古招欢只是想要寻求温暖,双手攥紧了他的衣服。 “等欢欢将脸治好了!我陪欢欢回家吧!”他说着,松开了环任她身体的手臂,在她的右脸,烙印下一个淡淡的吻。 古招欢点点头又是摇摇头,呢喃地说道,“我回不了家了,回不了……” “回不了家了啊?那我娶欢欢,以后我家就是欢欢的家。”皇甫御人说着,又是倾身想要吻上她的唇。 眼看着他的唇快要贴上她的唇,古招欢忽然回过神,伸出手,想也不想就甩在了某个男人的俊脸上,露出了清晰的五指红印。 “啪——” 皇甫御人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哀怨地嘟哝道:“欢欢!为什么每次都打脸!” “少爷!谁让少爷每次都不安分,象条大色狗呢!”古招欢从床上跳了下床,赶紧穿上了绣鞋,又将衣服理了理。 皇甫御人也站了起来,白皙的俊脸,那红印更是明显,却是有些可笑。他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又是伸手指着自己那有些发烫的脸颊。 “欢欢!你打我!”他委屈地说道。 “哦!” “欢欢!你打我!”他继续重复地念道。 “哦!” 古招欢随意地戳衍着,转身走问那盛满了清水的盆子。喝了口茶水漱漱口,掬起一把水,扑在了脸上,来回扑了几次。 闭着眼睛伸手想要去拿干净的毛巾。手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 古招欢撇撇眯起眼晴,她刚想转过身去找毛巾却被某人拉进怀里,干净的毛巾,己经擦上了她的脸庞,动作轻柔。 “……”她睁开眼,瞧见了某位大少爷,却是怔忡了。 皇甫御人拿着毛巾正小心翼冀地替她擦着脸,将清水擦去,他站着她面前,此刻并没有弱小,反而很高大,心里突然萌生一种错觉。 她、她、她……反倒成了一孩子了?厚! 古招欢伸手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毛巾,粗声粗气地说道,“少爷!这种事情我自己就可以啦!今天下去陪你的百媚吗?” “你再不去陪百媚,一会儿吧,她又要找你了!” 她低头擦着自己的脸,等着他的回应,等了半天,也听不见他的回应,不禁抬起头望问他,却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眯着眼睛在偷笑。 “喂!”她的口气很冲,“你笑什么呀?” “唔——”拖着长长的尾音。 皇甫御人忽然弯下腰,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夹然,眼底闪烁着光芒,认真地吐出了几个字,“欢——欢——在——吃——醋——” “好酸的味道!恩!好酸好酸!”他作势又是哼哼了几声。 古招欢有种慌乱的感觉,手中的毛巾也险些掉落至地,又是慌张地抓紧毛巾。自己却感觉到脸己经红得发烫,像是被人说中要害了一般。 “你、你、你……”她双眼闪着火花。 “思!欢欢吃醋了!欢欢爱吃醋!”皇甫御人笑眯眯地说着,没有一点点惧怕的意思,一脸欠扁的模样。 古招欢背过身去,双手却揪着毛巾,支吾了几声,又是囔道,“谁吃醋了谁吃醋了!谁会吃你的醋啊!不要胡说八道!” “没胡说欢欢就早吃醋了!” “我没有!” “你有!”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这个时候有人敲了敲门。随即,门被人推开了。 门打开的刹那,皇甫御人及古招欢齐齐扭头,望向来人。 百媚仍旧是那一身红色裙裳,肌肤若雪,那张桃花儿一般的笑脸更是灿烂明媚。可是她的美眸,不经意间扫问古招欢,却还带上几许妒意。 瞧见来人,皇甫御人连忙亲热地迎了上去,低下头望着她笑着说道:“百媚!你刚才同我说,今日就给欢欢医治!” “百媚!百媚?”皇甫御人见她不说话,又是急急地喊道。 她回神,美目兮盼,又是似有若无地瞥问一旁的女子。有些些自嘲,对上了皇甫御人那双苍翠的双眸,“是啊!今儿个就替你的心上人医治!” “这回儿,你满意了没?” 皇甫御人听得她如此说,笑答更是灿烂了,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沉声说道,“我从来就不曾怀疑过你!” “御儿……”她呢喃唤道。 百媚心里一颤,再细细一想,他方才的语气用得却是肯定,而不是疑问。美眸又是闪烁着光芒,她抬头对上了那丫鬟。 “你,跟着我来吧!”她说着,转身走出了厢房。 古招欢“哦”了一声,迈开脚步,跟随在她身后。 “欢欢!”皇甫御人拉出了她的手臂,关切地说道:“你别怕!百媚的医术可好了!所以,你不要怕!一会儿,我就在那屋外等你!” 古招欢的确是有点怕怕,她不知道古代的整容和现代有什么区别,心里有些慌张。 可是,现在也己经没办法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毕竟一天到晚带着面具,总不是一件事情。还是早点把脸治好了,把这讨厌的面具给摘了。 厢房外,莫不凡,曲阴阳以及丫鬓容容都等候着。 而那只猿猴更是抓着小青蛇,紧紧不放,似乎对小青蛇颇为喜欢,更是恋恋不舍,它轻声地吼看,声音愉悦,“吼吼!吼吼!” “嘶呜呜!嘶呜呜!”小青蛇痛苦地吐着小舌,却是挣扎不出。 百媚一声不吭,径自走进了另一间药房内。 药房的门,半敞着。 皇甫御人搂着古招欢于到了药房外,停了脚步,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轻声地说道,“进去吧,治好了你的病!我们今日就回庄!” “到时候,给你吃你最爱的甜豆沙饼!” “你怎么知道我爱甜豆沙饼?”古招欢好奇地问道。 “有一回儿,我让你去拿甜豆沙饼,看见你在路上偷吃了!我还知道欢欢胸前有一粒朱砂痣!”皇甫御人贼西西地笑着,坦然地说道。 古招欢扯了扯嘴角,愤愤地说道,“你竟然偷窥!” “偷窥是什么?”这下,换他好奇地问道。 “偷窥就是你无耻你卑鄙你下流!” 古招欢气呼呼地说着,甩开了他的手,朝着厢房走了进去,反手将房门关上了,连头也没回身也不转。 百花谷里,静悄悄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之后,又是朝西渐渐落去。 皇甫御人酷了一张俊美的脸,沉着地等候在药房外。一双碧绿的鹰眸一眨也不眨,深怕一个眨眼,欢欢便从药房里出来了。 “阴阳!鬼医的医术有那么神奇吗?”莫不凡是个死板的人,他虽然知道江湖传言,可是还是不信世间真有如此妙手回春之人。 曲阴阳感觉有些热,拿出铁扇轻扇,却闻到了一股铁臭味,不禁感概地摇头道,“我这扇子,看来还是换把擅香木的比较好!” “牛头不对马嘴!”莫不凡轻声喝道,不再吭声。 容容听到了他们两人的谈话,倒了两杯茶水走到他们二人身前,秀秀气气地说道,“凡爷!阴阳爷!喝、喝茶!” “谢谢容容姑娘!” “多谢!” 两人一前一后取了茶杯,茗了一口。 容容还想转身倒上一杯茶给少爷,却被曲阴阳拦住了,“不用!” 突然,那种满踩地莲的却突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这琴声正是昨夜里与古招欢弹唱的曲子,“叮叮叮咚——盯叮咚——” 皇甫御人忆起昨日之事,眉宇一皱,突然伸手拔出了旋在腰间的长软剑,朝不远处的厢房杀了过去。 “少爷!”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同时喊出了声。 皇甫御人却理也不理,抿着嘴,飞一般奔了过去,他伸手推开了那厢房的门,破门而入,“谁准你昨日抱欢欢的,我要将你的双手砍下来!” 厢房内,千焦抱着琴正在弹曲。 突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门口闪现俊美少年却见他双眸进发火焰熊熊燃烧,将那原本苍翠的碧绿,都散去了应有的色泽。 千焦一脸从容,并不因这突然出现的少年而慌张了神色,仍旧是气定神闲地弹奏。 琴声却是变得有些尖锐,听得人双耳会感不适刺痛,胸口更是室闷。 莫不凡扭头,朝同伴所指之处望去,却见丫鬟容容安然无事地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神色也没有一丝难受。 他暗暗思忖了会儿,沉声说道,“阴阳!一会儿你照顾古招欢!我看着她!我怕一出了百花谷就会横生事端!” “为何不是我来看着容容姑娘?”到了这紧要关头,曲阴阳却是死性不改仍是开玩笑。 莫不凡不予理会,又是回头凝重地观望着自己主子。 厢房内,剑气扫射,将四周的摆设震得四分五裂。 “咻——”一下,千焦那张俊脸上划过一道狭长伤口。那伤口处流下一丝血迹,鲜血滴落在琴身上,脏了琴弦。 皇甫御人手握着剑,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拭过剑身上的血迹,冷声说道,“你污了我的剑!念在你是百媚的师兄,你自断双臂!” “狂妄!”他同样冷声吐出两个字。 千焦手指拉住琴弦,内劲运在琴弦之上,朝皇甫御人袭去。 他心里暗道:这个少年,不得了!功夫远在他之上,若是想将那丫鬟劫走,恐怕是难上加难了!这该如何是好! 皇甫御人冷哼了一声,长软剑轻轻一划,化他的这攻势于无形之中。 世人皆惧怕的魔音,对他来说就如同丝竹之声一般丝毫没有作用。这是为何?难道说他真得是奇才?能将他的魔音化解? 千焦正在思忖着,瞧见他将那长软剑指向了自己。他眼中寒光一闪,瞧清了这剑,恐是那上古失传己久的上邪剑。 这剑,怎会在他手中? “你倒是断不断?不断我就替你断这手臂!”皇甫御人扬起一抹残酷的笑容,手微微一转,长软剑轻轻颤动,发出清脆响。 突然,这蕉尾琴也发出了“铮铮”鸣响,与之相呼应。 千焦心中又是诧异,忽然沉了神色,望向皇甫御人。眼前这皇子……他所持之剑……蕉尾竟然发出了悲鸣?是在阻止自己的争斗吗? “你是兰陵国纳兰珍惠之子。”他断定地说道。 他素来对王朝之事不闻不问,却对兰陵国熟悉。这一切,只因为她。没想到,这个名叫皇甫御人的少年,竟然是纳兰珍惠与皇甫徵的儿子! 难道这就是冤家路窄不成? 皇甫御人只是皱起眉宇,沉声说道,“听清楚了!我数到三!你若是不自断一臂,就别怪我动手了!” “一!” “二!” 皇甫御人眼中寒光一凛,即将吐出那“三”字。而他的手,又是一转,剑气开始凝聚,周身也聚拢一团寒气。 就在这关键时刻,忽然身后响起了悦耳的女声。 “皇甫御人,你给我住手!三你个头啊!住手!还有!让我进去!快点!什么东西挡住我了,进也进不去!” 古招欢使劲地想朝他走去,却又被那阻力挡回,她气恼地嚷嚷道。 要死了!怎么治好了脸一出来就瞧见他在发疯闹脾气!怎么杀啊杀啊杀到百媚的师兄头上了?又哪里招惹到他啦? 皇甫御人听到熟悉的女声,急忙转过头去。 他突然睁大了绿眸,一副惊喜的模样。己经顾不上还要砍人手臂,转眼就将方才的事儿甩在了脑后。他收敛了气焰,将剑旋在腰上,转身奔了出去。 纵身飞至她身前,一下将她抱了起来,“哇―” “我的欢欢变回来咯!我的欢欢脸好咯!欢欢你的脸好啦!和以前一样,摸起来好舒服!百媚真厉害!我就说了吧!百媚肯定能把你治好!” “放我下来!皇甫御人!快放我下来啦!” 古招欢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将自己抱了起来,又是脸红又是心跳,可是心里又有些高兴。没想到,真得将脸治好了! “我不放!我不放!我还没看够!”皇甫御人笑嘻嘻地说着。 “哎?欢欢脸上怎么多了三片花瓣啊?” “哪里?哪里?放我下来!”古招欢好奇不己,蹬着小腿。 皇甫御人果然将她放了下来,却是倾身吻上了她的唇。他的手抚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动弹,边吻边说,“我可没有骗你……虽然也想……亲亲你……” 第14章 瞬间动作 第14章 瞬间动作 轰—— 古招欢一不子涨红了脸,红到感觉自己的脸发烫。她伸手将他推开,又是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想要将他的气味擦去。 可是一颗心,却又狂跳不己。 这个可恶的妖孽,老是是爱吃她的豆腐!厚!还在那么多人面前! 他伸手指向那花瓣印记,扭头瞥了眼百媚,低声问道,“百媚,为什么欢欢的脸上有三瓣像花瓣一样的图案?” “花瓣?哪里有花瓣?” 古招欢听到他这么说,惊讶地伸手摸着自已的脸,却没有半点疙瘩。只是感觉自己的皮肤己经柔滑了,没有一点点的凹凸感。 刚才走进药房后,她就感觉一阵刺痛晕了过去。当她醒来的时候,百媚却让她摸摸自己的脸,她感觉皮肤己经变得光润了,想也是治好了。 药房里也没有镜子,她也没来得及照镜子。 隐约的时候,就听见皇甫御人沉沉的男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想也不想,直接冲了出来。之后,就是现在了。 百媚瞥了眼她脸上的花瓣图案,随口解释道,“左脸尚有余毒,更是混了小蛇王的蛇毒,将余毒消散之法,凝聚于三点,又用银针逼出。” “所以,那脸就留了三个点!” “我看着三个点太过难看,于是便这三个点纹成了花瓣形状。怎么?不好看吗,我觉得还挺好看啊!” 百媚说着,走近了古招欢身边,她那双眼眸里迸发出敌意。 “……”古招欢直觉地朝后退去,咽了咽口水。 这个女人的眼光,太过凛然,让她感觉到害怕也感觉到危险。除了对于皇甫御人的占有欲,还夹杂了其它一些东西。 她的腰间,却被某人强而有力的臂膀搂住了。 古招欢扭头,瞧见皇甫御人俊美的侧脸,突然被他所迷惑了。她只得征怔地看着他,感受他的手微微用力,她感觉身体微热。 他在示意些什么?他在示意她不要害怕吗? “谢谢百媚!既然欢欢的脸己经治好了,那么我们今日就离开百花谷了,你若是日后有事相求,便来皇甫山庄寻我!” 百媚见他搂着那女子,两人却是一对的模样。 她心里有些酸涩,却是转过身,轻飘飘地说道,“我会有什么事儿呢!我什么事儿也没有,不过你啊,还得将你的欢欢看牢了!” “她现在又变回了漂亮的样子,小心被他人抢了去!” 她虽是玩笑话,可惜却是听者有心。 曲阴阳及莫不凡两人互望了一眼,同时扭头瞥向一旁沉默的丫鬟容容。容容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微笑地望着古招欢。 皇甫御人突然沉了一张俊脸,声音更是坚定,“她是我的!就算是我死了,也带着她一起。如果别人将她抢了去,就再将她抢回来!” “谁敢动欢欢!即使我杀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 他的话一出,百媚一愣,她却已经瞧见了他眼底认真的神色。 古招欢听到他这话,刚刚褪去的红潮又布满了脸颊。他掌心的温度,如此清晰地传来。突然,心微微颤动。 因为这份颤动,她被他迷惑了。 百媚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静待了片刻,幽幽说道,“御儿,时候不早,太阳落山,洞口便会变化方位,到时候出不了谷,你们几人,就乘现在离去吧!” 皇甫御人牵着古招欢的手,迈开脚步,朝那山谷的入口处走去。 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放慢了步伐,他更是没有回头没有侧目,声音轻到不行,“抱歉!” 百媚己经愣住了,当她听见过两个字,只是感觉眼中酸涩泛泪。 原来…… 原来他一直都懂得,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更是明白自己的那份心意。她早就知道,他那份单纯之下,包含了一颗最为细腻的心。 其实一直在假装的人,只是自己罢了。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跟随着主子而去,走过百媚身边时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示意。而那容容姑浪,也同样如此。 一行人只是过客一般,来去匆匆。 百媚望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再次转过身,不再去看。 她扭头,却瞧见千焦苍白了一张俊脸,忽然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血喷洒在琴弦上,污了琴身。 她一惊喊了声“师兄”,急忙奔了过去,却听得他呢喃自语,“败了……败了……终究还是败了……” 此生之愿……何时能了…… 皇甫御人一行出了百花谷之后,正逢日落。 晚风吹拂,那竹林又是瑟瑟作响,却是感觉有些诡异。许是阳光不再普照,便总是感觉这份阴郁里充满了玄机以及不安的感觉。 古招欢感觉有些害怕,不自觉地搂紧了身旁的人。 她扭头,却瞧见了皇甫御人那张眯眯笑的俊脸。吓得一下子松开了手臂,跳到了一旁,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开口骂道。 皇甫御人望着她,将她那张朝气蓬勃的小脸镌刻在眼底。碧绿的眼眸深邃暗涌,只是觉得心里欢喜得很,她又是如此活泼。 “唉!”他哀叹了一声,朝她走去。 “你干嘛叹气?”她反感地皱起眉头问道。 “唉!”他却仍是哀叹,脚步没有停,朝她逼近。 古招欢见他朝自己走来,又是慌忙地朝竹林那头跑去,边跑边喊:“皇甫御人,你别过来!站住!别过来啦!” 她的声音,在竹林上空盘旋,响彻云霄。 皇甫御人一下子提气奔到了她面前,将她往怀里一带,沉声问道:“欢欢你跑什么?你真爱闹,一点都不乖!” “你、你、你……”古招欢瞧见他眼神里满满都是戏谑,更是好奇。 那双苍翠的瞳眸里,闪烁过光芒,可是那份霸气以及凶狠却匆匆掠过。 什么时候开始,皇甫御人竟然给她一种隐忍的错觉?虽然他的语气,他所说的话,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她明明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一种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气势,一种似有若无的狡诈以及聪慧。 明明是十七岁的人,应该没有那么白痴才对啊!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他在伪装吗?皇甫御人!他是在伪装自己吗? 皇甫御人见她又在发呆,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唇瓣,笑道:“欢欢又在发呆!若是以后再见欢欢发呆,我就要惩罚你!” 他说着,低下了头,咬着她的耳朵说道:“现在是亲亲你,下次我就不只是亲亲你了!” “你……”古招欢吃惊不已。她更是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所认识的皇甫御人,是一个爱闹孩子气的大少爷,是一个有些神经质却够单纯可爱的大少爷,但是为什么,刚才那个瞬间给她这种错觉。 古招欢再抬头,想要从他眼里找寻到那丝痕迹,却再也找不到。 “欢欢啊,我们回庄吧!甜豆沙饼,欢欢最爱吃了!”皇甫御人却已经恢复了那张嘻嘻哈哈的俊脸,朝着她傻兮兮地笑着。 “还要和欢欢一起泡澡!” “做梦!” “欢欢胸前有一粒朱砂痣!” “你给我闭嘴!” 此时,竹林那头响起“嗒嗒嗒——”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猿猴一跳一蹦地在竹林里穿梭,手里还抱着小青蛇,发出了依依不舍的吼声:“吼吼——吼吼——” “嘶呜呜呜——”小青蛇痛苦万分,它却已经嗅到了自己主人的味道,急忙哀鸣。 猿猴仍然没有松开手,只是抓着那小青蛇,另一只猴臂指向了竹林那端的尽头,在那隐蔽的竹林深处,却见两匹马,一辆马车隐约可见。 “一定是鬼医百媚所为!”曲阴阳轻声说道,却是有些感叹。 这女子啊,若说她是蛇蝎心肠倒也不然。为了心爱之人,倒是会变得善上几分。可是却不知,下次再见,是否海棠依旧。 皇甫御人一把抓过古招欢的手,朝着那马车走去。 “快些快些!我们回庄咯!我和欢欢现在回家咯!” “慢点!慢点!我的脚没你长啦!你走慢点!少爷!”古招欢发现自己追不上他的步子,小声地嚷嚷道。 他果然放慢了脚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哎哟!”她轻呼出声,想不到他会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原先整个人就是被他带着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脸就贴到了他的背上。 “你做什么啦!突然拉着我急走急走!一下子又停下来!你是故意折腾我的吧!” 古招欢抬头望着他,一脸的不耐烦。 瞧瞧!瞧瞧瞧!他那张万分欠扁的想让人殴打的脸! 皇甫御人突然皱起了眉头,松开了她的手,又是转身朝着百花谷的入口处奔去。一边走一边拔出了长软剑,“方才忘记将他的手砍下来,现在去砍!” “少爷!”她懊恼地低咒了一声,却是转身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皇甫御人却仍旧迈开脚步,执意要去杀那个男人。苍翠的双眸更是泛起杀意,连四周的空气都凝结。 “不要!我要去砍他!”他固执地说道。 “不要去!皇甫御人!” “欢欢放手!我要去砍他!”他仍旧火焰燃烧,满腔怒火。 她更急了,“不放!不许你去!” “我要去!” “不许!” “……” 古招欢又是拽着他,试图想要拉着他朝着那马车的方向走去。可怜的是发现自己的力气过小,只能反被他拖着走,更是急着向另外两个男人求救。 “曲阴阳!莫不凡!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拦着你家少爷!”她怒吼道。 被点名的两个人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与他们的主子一个腔调,都是那么可恶让人嫌弃,真是一个鼻孔出气。 古招欢没辙了,拖也拖不住他,只好伸手从身后用力地环抱住他,轻声说道:“少爷!不要去!不要去啦!” “不行!他昨晚抱了你!我要将他的双手砍下来!” 古招欢对于他的强烈占有欲只是觉得心里微微有些欢喜,可是她已经想不起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抱过她了。昨夜里,她只是听那琴声听得昏昏然。 之后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了。 皇甫御人更是将她拖着朝前走去,却并没有将她的手拨开。他喜欢她依赖着自己的感觉,喜欢她抱着自己的感觉。 所以,绝对不允许别人沾染他的东西! 古招欢更是将他紧紧拥抱住,涨红了一张脸,低声吼道:“少爷!不要去!我不喜欢你随便杀人砍人!不要去!好不好?” “你当真不松开了?”皇甫御人低下了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啊!不松开!一辈子都不松开!你不要去砍他的手了!好不好嘛!少爷!好不好嘛!”她说着,将头贴向他的后背。 心,却扑通扑通地跳着。 由于他低着头,所以没有人看见,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颜。再抬起头时,却见不到方才转瞬间匆匆掠过的狡黠。 皇甫御人扯着嘴角,终于动了动手,单手覆上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却是突然懊恼地说道:“欢欢,你抱得我好紧!把手松松!” “哎?”古招欢木纳在原地,一下子愣住了。 而她的手,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 皇甫御人乘她松手的刹那,朝后退了一步,将长软剑旋回了腰间。他微微俯身,望着她那张粉粉嫩嫩的俏脸,说道:“噫?欢欢自个儿同意咯!” “我同意什么了?”她回神,扬眉问道。 “欢欢刚才自己说了,一辈子也不松开我了!不过啊,我们换个词儿吧!将那‘松’换成‘离’字可好?”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 古招欢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默默地念着那句话:一辈子不松开你……一辈子不离开你…… 她惊讶万分,再抬头望着他,却瞧见他正望着自己眯眯笑,天真的模样。自己的确是舒缓了一口气,可是又是好奇不已。 “少爷,你不会是在假装白痴吧?” 皇甫御人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朝马车走去。方才说要回百花谷砍千焦双臂的事情,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烟消云散了。 “什么假装?”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 “什么是白痴?” “……”这下子,额头冒上三条黑线。 “欢欢?欢欢你说嘛!欢欢?”他继续顽强固执,百折不挠。 被他嘀咕地实在是烦了,古招欢狠狠地用力地反握了下他的手,却收到了他温柔的微笑。而他的手也同样轻轻地握了握她的,那么细微的动作,她却感觉犹如触电。 过了好半晌时间,她小声喊道:“少爷!” “恩?”他呢喃地“恩”了一声。 “没什么!” “……” 容容安静地站在一旁,望着他们两人微微笑,露出了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而莫不凡以及曲阴阳更是走在他们之后,同样悠闲悠闲。 莫不凡的目光,慢慢地从自己主子身上移开了,却是瞥向了一旁的某个纤瘦背影。他面无表情,却是忽然皱起了眉头。 “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如此牵肠挂肚!”曲阴阳小声地说道,一脸的从容。 竹林里,一行人散漫地走着。双脚踏着铺满了竹叶的小道,脆脆作响。绿意盎然,有种清新的味道,心里更是祥和一片。 皇甫御人扶着古招欢上了马车,自己也蹬上了马车。 帘子一拉,扭头朝着那只正在与小青蛇玩耍的猿猴,冷冷地说道:“快些回去!若不然,便让一条将你毒死!我数到三!” 说话的时候,小青蛇一反方才一直趋于弱势的地位,骄纵地吐着小舌:“嘶!嘶嘶嘶!” “一!”他开始倒数计时。 那猿猴显然是灵性绝佳,自知再贪玩下去恐怕是会丧命,只得“吼吼”了一声,又是抓了抓蛇身,这才松了手,将蛇往高处一抛,飞奔而去。 “嘶……”小青蛇脱离了魔掌,一下子飞蹿向皇甫御人,蛇身蜷在他的手腕上,撒娇地抖动着小脑袋,一副“我不死也残废”的表情。 由于皇甫御人突然决定不骑马,改坐马车。其余几人只得安排谁驾车谁骑马,在询问之下才得知容容姑娘不会骑马,曲阴阳一下跳上了马车,无奈之下只得当起了马夫。 “不凡,容容姑娘就交给你了!她不会骑马,你就带着她吧!”他机灵地说道。 随即,潇洒地跳坐上马车,缰绳一扯,马车“嗒嗒嗒”前行。 莫不凡沉了一张脸,却又无可奈何。他扭头瞥见了正站在自己身旁,静静等候着的容容姑娘,皱了皱眉头,朝她伸出了手。 “上马!”沉声说道,虽然只有两个字。 容容“恩”了一声,将手放在了他的大掌上,在他的相助下,上了马。 他在她上马之后,同样飞身上马,却是潇洒气概。双手环着她紧握住了缰绳,轻轻一喝,双脚一夹马肚,同样是“嗒嗒”前行。 另一匹马的缰绳系在了前方那匹马的后面,随着前方而行。 马车在前慢慢奔走着,曲阴阳不禁张头望向身后。瞧见了容容姑娘一脸浅笑,却见莫不凡紧张的神色,他有些乐了。 心里暗道,这回儿啊!可让不凡得了个烫手山芋! 他有些暗自得意,又是侧耳倾听。马车里,细碎的吵闹声,隐隐约约地响起,却是有些暧昧。他不禁红了脸,哀叹一声。 看来驾车也不是一件好差事啊!主子在调情呢! 一行人已经出了竹林,朝着来时的路返回而去。原来以为鬼医百媚不会轻易治疗,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来了这么一会儿,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回到都城之后,估计又该面对另外一批人马了!萧妃娘娘那里,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二皇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夕阳斜斜地淹没于地平线,红霞再次绚烂了天空。 马车内,原本在睡觉的皇甫御人翻了个身,将古招欢压在了身下,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天真。 突然,他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她。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慢慢地舔着她,一寸又一寸,就像是一道美味的甜点。 “少爷!你做什么啦!别这样!不要像狗一样舔我!” 古招欢受不了他的侵袭,呢喃地嚷嚷道。其实很想大骂出声或者是大叫非礼,可是碍于马车外的曲阴阳,她只好压低了声音。 “放开我!听到了没有!皇甫御人!” 见他不为所动,她又是吼道。 整个人更是剧烈扭动着,想要脱离他的束缚,更不想与她这样纠缠着暧昧的姿势,这样会让自己感觉如此危险。 他却忽然伸手点了她的穴道,一下子,她无法动弹了,甚至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欢欢!我好难受!”他突然停了吻,将头埋在她的颈项,贪婪地吸着她的香气。 而他的舌,更是灵巧地舔舐着她,浅浅地划过一个又一个印记。有些难以克制,却又像在克制着什么。 古招欢已经涨红了脸,因为他的舔舐,感觉浑身燥热难耐。 她一动也不动了,只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声,女性的本能,让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是……可是她并不想这样,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地点,在这个时候…… 皇甫御人……不要…… 粗重的喘息声,炙热的心跳声,彼此的呼吸都在交替着,胸膛此起彼伏。有汗水滴落,在她的脸上落下一滴水渍。 皇甫御人感觉自己越来越热,这次他没有运气将衣裳振散,而是微微半敞开衣襟,他又是低头,咬着她裙摆的系带,动作慢慢的。 “就像是寝宫里那样吗?合欢?那回儿你瞧见了,我们也来玩玩?” 他已经将系带咬了,又是抬头,将舌游到了她的耳畔,含住了她的耳垂。 古招欢感觉浑身战栗,无辜地张大了眼睛。 她想呼喊,可是她发不出一点点声音。这种痛苦的焦灼感,身体却开始因为他的举动而轻轻颤抖。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穿越到这个古代的第一天…… 那个夜里,她落入寝宫,听到了脚步声。之后,进来两男一女。 基于被迫无奈,她只好钻在床底下,听着那两人哼哼哈哈了一整晚,却也明白寝宫里另一个男人也正在观赏这一出激情戏码。 听到他这么说,古招欢忽然明白,他原本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她的存在,不然他怎么会问自己这番话! 可是,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那一晚,她将自己隐藏得很好,逃走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别人的存在。 皇甫御人伸手轻轻地聊拨开她的衣服,手指一挑,将红色的肚兜解开了。他又是俯下身,密密麻麻地吻着,鼻间充斥的香味更加浓郁。 “问到……你的香味了……” 他的声音,沙哑性感,却昭示着她当时犯下的错误。 古招欢感觉到自己的弱小,甚至有种害怕彷徨的感觉。她忽然发出了呜咽的哀鸣,眼眶流下了一串眼泪。 这是一种多么无力的感觉,此刻,让自己感觉如此弱小,心里的无力感让她瞬间发出了呜咽声,眼泪也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古招欢已经迷茫了眼神,她闭上了眼睛,想象着接下来可能承受的一切。 但是,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那么多那么多,在眼眶决堤而出。心里面也仿佛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她承认自己是在被他吸引,可是却还未到这个地步。 “滴答——滴答——” 皇甫御人瞧见她哭了,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翻了个身,她已经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那张小脸,委屈的泪水连绵不绝。 泪水悄然落下,他却伸出手接住了泪水。 瞬间,掌心里已经有了一滴晶莹的水珠,他却感觉到如此炙热的温度。 皇甫御人突然平息了那份欲望,只因为手掌中的那份炙热。他回神,瞧见了她那张哭泣的小脸,涨红的小脸,可是却愈发灿烂。 他突然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欢欢!是我不好!欢欢!你不要哭!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他突然感觉心烦意乱,只因为她哭泣的小脸,心里开始隐隐得疼。 古招欢感觉自己可以动了,可是她却还是一动也不动,被他拥抱在怀里。听到他的话,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那呜咽声。 可是眼泪还是一直一直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皇甫御人见她还是哭泣不已,一下子慌张了手脚,更是方寸大乱。他身体靠着马车,而她整个人落入自己的怀里。 她的香气,再次环绕着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轻轻的,有些沙哑的,更是歉然的,“对不起!欢欢!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以后——” “以后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所以,你不要再哭了!” 他说道,更是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一点点吻去。在她的脸上,如此温柔的动作,像是对待一件自己的珍宝。 古招欢原本咬着唇,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当她听见他呢喃的话,当她感觉到他温柔的吻,不再像之前那样让她害怕。她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将头靠在他的胸膛。 抽噎声变得有些扩张了,她终于伸手拥抱住他,在他怀里哭泣。 皇甫御人同样将她搂紧在怀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在她耳边安抚道,“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了!” “嗯——”她僵硬了四肢,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的身体贴着他的身体,她的手还攥着他的衣服,而他的手还环绕着她。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慢慢地在他们之间升腾。 过了好半晌时间,已经听不到那抽噎的声音。 皇甫御人低下头望着古招欢,突然清澈了那一双眼眸,微笑着说道,“欢欢哭鼻子!欢欢不乖!欢哭鼻子哎!” “你……”她一时无语,却又不敢抬头看他。 他却伸手将她的脸轻轻地捧了起来,古招欢抬起头,却见他傻傻地望着自己。那双碧绿的眼眸,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她瘪了瘪嘴,却将头一甩,故意不看他,又是嘟哝地说道,“我今天都不要和你说话了!我发现你其实是一只很会假装的狐狸!” “恩?欢欢说什么呀?什么假装?什么狐狸?” 皇甫御人笑眯眯地说着,但是眼底的那份戏谑却更甚了。 “你、你、你……你还在装!你怎么就这么能装呢?你说!你怎么这么能装呢?你明明就不傻!你为什么要装呢?” “你都十七岁了!十七岁哪有你这么傻的!” “为什么你要装傻呢?装疯子很好玩吗?皇甫御人你说话啊?你说话!” 古招欢激动地说着,扭过头,气愤地望着他。她感觉自己受骗上当了,其实他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却还装成单纯善良的小白兔。 虽然他本身也不像是小白兔,可是他就是在伪装。 “嘶……嘶嘶……”小青蛇一直蜷缩在角落里,它将脑袋深埋在自己的身体里,发出了轻轻地吐呐声。 皇甫御人见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方才哭泣过后的红晕,只是伸手抚向她的脸庞,手指轻轻触动着,感受着她的细腻以及美好。 “欢欢在说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像狐狸吗?” “装疯子玩?好玩吗?要不,我们一起装呀?”他说着,又是咧开嘴角笑。 古招欢又见他傻傻的笑容,却是努力地望进他的眼底,想要看见那一抹诡异的神色。 但是她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破绽。 心里又忍不住暗暗思索:难道他真得有反复性发作的神经病潜质吗? “欢欢!哭鼻子!还喜欢出神!”皇甫御人说着,竟然惩罚性地咬了她的鼻尖,只是微微一咬,一点也没用力气。 她连忙推开了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脸又涨得通红通红,受不了地吼道,“警告你!不要再碰我!” “咳——咳咳——” 马车外,曲阴阳听到了他们的吵闹声,轻咳了几声。他却是有些无聊地挥舞着马鞭,身后是主子一对,身前是莫不凡一对。 恩?他怎么好象有点孤家寡人的感觉?不过没事儿!他宁愿保持童子之身,也不愿意去扯那些男女情事!多麻烦呢! 青灯相伴,占卦算相,这也是平生所愿啊! 马车内,古招欢听了车外某个男人的咳嗽声,只得收了声音。她非常哀怨地瞪了一旁的罪魁祸首一眼,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是恨也恨不起来,却又无可奈何得悲怆。 皇甫御人见她一脸憋屈得表情,只是沉沉地笑出了声。他的胸膛轻颤着,帅气的俊容,乌黑长发苍翠绿眸,感觉分外英俊。 “……”古招欢被他此刻散发出的迷人感觉所迷惑了,突然愣住。 虽然他只有十七岁,可是,看上去真得不像十七岁。 如果他真得是在假装,如果他真得不是白痴或者是疯子,刚才让她感觉到得那份魅力,以后他长大了,一定会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骛。 皇甫御人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打哈哈地说道,“欢欢不乖!欢欢看我看得失了神!恩?我好看吗?看吧看吧!” 他说道,更是将自己原本就半敞的衣襟给拉开了,又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古招欢听到他的话,更加瞪大了眼睛,却见他结实的胸膛,不带一丝赘肉,不得不赞叹,他的身材真得不错嘛! 如果拉到现代去,那绝对是一等一的明星啊!放在这个破古代真是太失败了! “恩?喜欢啊?喜欢我就给你摸摸嘛!”皇甫御人说着,突然抻手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她料不到他瞬间的举动,自己的手已经覆上了他的胸膛。 “放、放手啦!”她大叫出声。 皇甫御人却将手指轻触向她的唇,看了一眼马车外,小声说道,“欢欢想叫就叫吧!不过呢!有人在外面哦!” “你!”她怄到不行,快要抓狂了,只得压低了声音,“快点把我放开!刚才不是说以后都不这样了吗?” “我只想让自己欢欢听听!”皇甫御人朝她眨了眨眼睛,却是一脸调皮。 她更是挣扎着想要将手从他的胸膛上挪开,那份灼热感太过骇人了。怎么会这么烫!难道他发烧了吗?还是他在发情? “听什么啦!你有病!”古招欢想要去忽略那份心底蔓延得悸动,只好咄咄逼人的口气。 他却没有在意,长长地“恩”了一声,原本已经离开她的手指又轻点了上去。指间微触,他的声音,那么轻柔却又清晰地响起。 “让你听听我的心,它在跳!” “扑通——扑通——” 古招欢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是感觉到手掌之下,他的那颗心果然跳得剧烈,那么清楚得感觉。 “听清楚了!以后我的心,只因为你而跳!” 他说着,更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马车内又是安静无声,只听见轮子转动的声响,变得那么响那么沉重,而彼此的心跳声,却可以如此清晰得听见。 突然,古招欢受不了地伸出另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一下子打在了他的头上,她握紧了小拳头,有些可笑地挥舞着。 “跳你个头啊!人的心不跳,这个人还能活吗?你别搞笑啦!” “啊——欢欢好暴力!而且还好凶哦,老是打我!我绝对不干了!”皇甫御人松了手,双手抱头,可怜地吼道。 又是突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他“嘿嘿”地奸笑着,开始脱衣服了。 “你想干吗!喂!皇甫御人,哇!你干吗啦!” 古招欢见他脱衣服,吓得马上站了起来,听得“呯——”一声,她的头已经撞到了马车顶上,更是轻声呼痛。 “啊!欢欢痛不痛啊!”他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想要给她检查伤口。 “痛不痛关你什么事情啦!你快点把衣服穿好啦!你身材好也不用这么显摆啊!难道不知道我会长针眼的吗?可恶!” 皇甫御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另一只手却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小声地说道:“欢欢已经勾引我很长时间了!” “恩?……”她思忖着低头望去,却见自己的肚兜已经松松垮垮,裙子的系带更是被咬得残缺,连袖子都被扯坏了。 “啊——你这个大色狼!”她纵声大叫,更是抓紧了他的衣袍。 “呯——”一记暴栗子响起。 “欢欢好痛哇!以后能不能不打头不打脸呀!好痛哇!” “滚!” “我好可怜啊!” “继续滚!滚滚滚滚!” …… “哈欠——” 曲阴阳已经赶了好久的车了,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抬头瞧见落日终于下了山,红霞也开始散去,天色也沉沉了颜色。 不久,深夜即将来临。 从百花谷回皇甫王朝都城,又是连着行了七天七夜。 这七天七夜里,倒是没有再出什么事端。虽然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二人时刻注意着容容,却也没见她有任何异样。 难不成是他们的错觉吗?可是,似乎又不像啊! 马车内,又响起了那一对活宝吵吵闹闹的嚷嚷声。 “皇甫御人!你给我坐好!坐好!坐好坐好坐好坐好!听到了没有啊!你的耳朵聋了吗?是不是聋了?是不是啊!” “我困!欢欢我困!我睡觉!” “把你的头从我的腿上快点挪开,听见了没?” “听见了!” “皇——甫——御——人——” “我在!” “你故意的是不是啊,我让你把头从我腿上挪开,你怎么这么色,竟然放到我的胸上了!要死了啊!给我死一边去!” “听见了!” “听见了你还不动?找死吗?” “不找死,就是有点困!” “……” 古招欢气愤的女声,以及皇甫御人沙哑困倦的男声一前一后地响起。但是他们的谈话内容似乎总是那么得……呃……无聊…… 马车外,曲阴阳仍旧坐着赶车。 他扭过头,望向一旁的马匹上,莫不凡正环着容容姑娘,与她一同坐骑。哎?这么几天下来,这两人的神情倒是自然了许多嘛! 莫不凡注意到了自己同伴的注目,但是冷眼相对。 突然,身前响起了容容轻而温柔的女声,“凡、凡爷……我们还要几天才到庄……” 莫不凡望着前方的小脑袋,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脸色微变,沉声说道,“不出意外,今日下午即可到达!” “恩!谢谢凡爷!”容容又是轻声道谢。 莫不凡看着她拘谨的姿势,却也明白她的不适。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连续坐了几天的马车,怎么会受得了呢!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家主子霸占了马车,硬是不肯下来。 非要和某个丫鬟亲亲我我,培养感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敢去狮子头上拔毛,谁又敢去冒犯主子呢! 阳光正在照耀着,似乎可以感觉到都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夏日里的微风,吹拂着,郊外芳草依然凄凄如旧。晴空万里,明媚一片,那些花儿打着花骨朵灿烂地迎接着和煦的风。 皇甫王朝。 皇宫。 太宣殿内,皇甫王朝的皇帝皇甫徵正在批阅奏章。龙眉微蹙,却是有些心事的感觉。突然,又是不悦了神色,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殿外,小太监细声细气的男声响起,“皇后娘娘到!” 皇甫徵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望向大殿外,却见穿着金衣华服的纳兰珍惠,温柔微笑地带着贴身小太监进殿来。 纳兰珍惠走到了大殿中央,她低下头,仪态万千,自有一番韵味风华,俯身问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后的小随子连忙跪拜在地,磕头问安。 皇甫徵见到心爱之人,方才那丝不悦愁闷荡然无存消散怠尽。不禁柔和了神色,大声喝道,“平身!都起来吧!” “谢皇上!” “谢皇上!” 纳兰珍惠与小随子齐齐回道,小随子急忙退到了主子身侧。纳兰珍惠没有回头,却是对着身后的小太监轻声说道,“你先退下吧!” “是!”小随子低着头,一路朝后退去。直到退出了太宣殿,这才转身离开。 待那小太监退下后,太宣殿内只剩下皇甫徵与纳兰珍惠二人。他们两人望着对方,四目相对,却是一笑。 皇甫徵伸手朝着她召了召手,喊道,“皇后!来!到朕身边来!” “是!皇上!”纳兰珍惠温柔浅笑,朝着他走去。 等到走到他身侧了,又是低头微微俯身,声音轻轻柔柔,分外动听,“皇上!夏日里炎热气闷,小心身体,臣妾来看看皇上!” “朕的皇后啊!”皇甫徵轻声喊道,伸手将她拥进了怀里。 佳人在怀,他才感觉那份疲劳已经消散了。又是搂着她,让她坐入自己的怀里。低沉地笑着,亲啄了下她的脸庞,“什么事儿让朕的皇后不快活了!” “皇上!可曾记得至善道师曾经所说之话吗?”纳兰珍惠轻蹙秀眉,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忧虑,声音里难掩不安。 皇甫徵回想起当年,明了地点点头。 他扬眉,不屑地说道,“皇甫乃泱泱大国,千秋岁月,邻国皆对皇甫王朝俯首参拜,朕又岂会听信那道师一面之词!” “皇上!如若真是不信,为何还要让那道士将符咒封在御儿的背上!” “皇后是在责问朕?” “臣妾惶恐!更是万尤没有这等意思!只是……只是生为人母,担心御儿罢了!若是御儿有一天真是魔性大发,这可如何是好?” 纳兰珍惠想起当年,不禁感慨万千。每每想起,总是夜不能寐。 第15章 以牙还牙 第15章 以牙还牙 “如歌郡主!如歌郡主!” “皇甫神将如歌郡主!皇甫神将如歌主!”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人群里听得方才的呼喊声,朝拜声又是此起彼伏响起。 红棕宝马之上,英姿飒爽的女子,长发已经被束起,长长的头发垂落在胸前。一双大眼犹其闪亮,像是璀璨的宝石一般。 她单手执着缰绳,潇洒地勒马,宝马喷出一团浊气,马蹄朝上蹬去。她却是镇定地骑于马背上,马鞭在手中飞扬,发丝更是旋转着舞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皇甫王朝的如歌郡主。 此女乃是骁骑将军左荣恩的亲生妹妹,更是在出生之时被徽帝收为义女赐封为郡主,名为如歌。 左如歌,继承了武将左家世代英勇,与其兄左荣恩征战杀场。左家在皇甫王朝的地位,非常之高。更是与当朝萧丞相并列为徽帝的左膀右臂,不分伯仲。 基于左家世家都是官拜骁骑大将军,这将军头衔显然是为左家历代子孙袭位。到了左荣恩与左如歌这一辈,更是所向披靡,屡战屡胜势如破竹,临国皆不能抵挡。 皇甫王朝上下,左家两兄妹更被皇甫子民奉为“皇甫神将”。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却是惊讶万分,这如歌郡主与左大将军忙于征战南烷,一年也难得回朝几回,怎么就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他二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曲阴阳本是一人,更是方便迅猛地从马车上跳下。他走近宝马,朝着那坐于宝马之上的郡主请安。 “如歌郡主!近来安好!”他双手作揖,却是恭敬。 莫不凡也翻身下马,又搀扶着容容下了马。这才回头,双手抱拳道,“如歌郡主!” “如歌郡主!”容容同样扶身问安。 本身容容是不认识这个身穿铜衣盔甲的女子,但是瞧见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两人恭敬的态度,又是如此喊她,心里也明白了大致。 左如歌将马鞭随意地塞入腰间,踩着马蹬翻身下了宝马。 “呼呼呼——”宝马又是喷洒着浊气,神态却是雄赳赳气昂昂,与它的主人一般。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马,一副傲然的模样。 左如歌的视线掠过在场的两男一女,最后目光定向了那马车。 美眸中闪露过一丝雀跃以及期待,声音铿锵有力地响起,却是有些兴奋,“不凡!阴阳!御人皇子可在这马车之中?” “回郡主!主子正在这马车之中。”曲阴阳先行一步,回道。 左如歌那张俏丽的脸上浮现一丝喜悦,她迈开脚步,走向那马车。铜衣铠甲随着她的走动,发出了“哐哐……”声。 她走近马车,突然单膝跪倒在地。 女声更是清脆有力,洪亮的说道:“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寂静一片仿若无人。只见穿着铜衣铠甲红唇英气的女子,等候着马车内的皇子发话。 马车内,一直无人回应。 突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了。 皇甫御人那张白玉俊容赫然闪现在众人面前,紧接着,他弯腰钻出了马车,挺拔高大的身躯随即傲然于天地之间。 “御人……”左如歌抬头呢喃道,不禁被他的风采慑服。 跪拜于两侧的子民瞧见御人皇子下了马车,更是纷纷朝拜,欢呼声响彻云霄,“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甫御人低头,冷冷地瞥了眼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左如歌,并不将她当一回儿事,沉声说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御……御人……”左如歌料不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怔忪于原地。 自从六岁那年,他生病之后被送去玄阳山灵机道人璞玉子那里,之后的六年时间里,他们不曾在有过多联系。 后来,她随父兄远征边疆,一年来更是难得几回归朝。 偶尔归朝,却也总是无法脱身前来见他。 十一年后,再次相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却已经物是人非,甚至是冷眼以对,这该让她情何以堪!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似乎早就预计到会有如此场面,倒是没有过分惊讶。只是心底叹息不已,十一年后,他们二人早已回不到过去。 风在吹着,却是让左如歌感觉寒冷。 眼前的皇甫御人,还是那般俊美,只是已从少年长成为男子,却更是气势不减反而增了许多。一如当时,如此幼小的时候,让她放眼望去,一眼瞧中。 只是他那双苍翠绿眸里,已经再无自己的身影。 她不知,他的心里,是否已经住下了另一个女子。是谁那么幸运,是谁呢…… 突然,马车内响起了嘹亮的女声,“少爷!少爷你去哪里了?哎?马车怎么都不走了?我怎么动不了了?快把我的穴道解了!” “皇一一甫一一御一一人一一”怒吼声肆虐而起。 女子的娇叱声,惹得马车外的众人好奇不已。 左如歌更是惊奇万分,她更是没有想到,这马车里竟有一位女子。 皇甫御人听到这声怒叱声,原本冷酷的俊容竟然破天荒得柔和了神情。他连忙转身,又是跨上了马车,挺拔的身躯淹没于那帘帐之后,“喂!皇甫御人!你为什么又点了我的穴道!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可耻吗?你真得很卑鄙哎!快点解开啦!”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哇……”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干嘛啦!不要!我不动了啦!你别动我了!我求求你了!”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救命啊!你一定是故意的!皇甫御人!我求求你了!你别在挠我痒痒了!我真的受不了啦!哈哈——啊哈哈——”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马车内,女子的叫嚷声细碎地响起。民众的朝拜声,络绎不绝。 虽然民众的欢呼声仍然在继续仍然在澎湃,可是却让马车外的左如歌感觉到不同寻常。她万分好奇于马车内的女子,更是想一睹她的容貌。 突然,马车内又是响起皇甫御人冷冷清清的男声,“阴阳!不凡!起程回庄!”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听见自己主子的命令,瞥了眼单息跪拜在地的左如歌,感觉尴尬无比,却仍旧齐齐出声回道,“是!主子!” 之后,莫不凡又是搀着容容上了马,他翻身跃上马背。 而曲阴阳走向马车,经过左如歌身边的时候,轻声说道,“如歌郡主!您起来吧!他性格本是如此!您又何必执着呢?” “恩!”左如歌闷闷地“恩”了一声,却仍是跪地不起。 她在赌,她在赌皇甫御人当真是如此绝情不成?她更在赌,他们儿时那份情谊,她记他如此之甚,难道他一点也不曾记? 曲阴阳心里微微哀叹,见她神情坚定,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他坐上了马车,却是有些不放心的瞥了眼左如歌,无奈地挥舞起马鞭,“驾”一声,马匹迈开蹄子慢慢朝前奔去。 队伍继续前行,可是马车里,却已经不再响起方才那女子的声音。 众人俯首参拜连绵不绝,不敢抬头。 马车后,独留身穿铜衣铠甲的女子单息跪拜在地。她张着双眸,注视着那辆马车,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街的尽头。 左如歌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却是颤抖了双腿。 她望着已经消失了马车踪影的街道尽头,咬拉咬红唇。几个大步奔向自己的坐骑,飞身上了马。拿出腰间的马鞭,朝着皇甫山庄奔去。 “驾——驾驾……”红棕宝马嗤鼻哼声,朝着前方奔驰而去。 俯首参拜的子民这才抬头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却见空气里尘土飞扬,徒留一阵呼啸而过的风,肆虐而起。 另一头,马车即将抵达甫山庄, 而马车内,皇甫御人之前在上了马车之后挠了挠她的痒痒,见她吵闹得厉害,又是点了她的穴道。 离得那喧嚣远了,他又是撑着下巴看着她。 眨了眨眼睛,见她双眸迸发火花,小声地说道,“欢欢啊,刚才我见你睡得沉,又怕吵醒你,所以就将你的穴道点了!我怕你乱动!” “……” 古招欢此刻又被他点了哑穴,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里面却将他骂了几千几万遍,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死妖孽!不死掉害人的妖孽!总是玩这种把戏!厚!古人欺负现代人! “哎?欢欢你瞪我呀?你瞪我的话,我就不替你解开穴道了!我发现我比较喜欢不能说话的时候!”他戏谑地望着她,无聊地说道。 “唔——”她发出了抗议的哼哼声,随即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他。 皇甫御人见她先是神情愤慨,后又不予理睬自己,当下没了逗弄的兴致。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错了啦!欢欢不要生气了!我错了!”他轻声求饶。 古招欢竟然没有反抗,却只是沉声说道:“错了?说句错了就可以了吗?你说说刚才为什么点我的穴道又不让我说话!” “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真讨厌!” “不许说我讨厌!永远也不许!”他霸道地说道。 皇甫御人说着低下头,轻吻了下她的唇瓣,浅浅地笑着:“以后啊,不管欢欢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 “欢欢若是上了天,我便追到天上去!欢欢若是入了地,我便也一同入地!” “无论欢欢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所以一一—” “不许你再说讨厌我之类的话!你若是再说一遍,我便惩罚你!” 古招欢听得他这番誓言,却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感觉心中甜蜜,她狐疑地问道:“我要是说了,你怎么惩罚我呀!” “就这样!”他说着,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烙了下一个印记,即又抬头眯眯笑地望着她,“恩?我现在倒是喜欢你说讨厌我呢!欢欢你说吧!每天多说几遍!” 古招欢一下子闷了,脸上浮起红晕。她终于挣扎地脱离了他的怀抱,却是低下了头,坐到了马车的另一个角落里。 “嘶一一嘶嘶?”小青蛇睡醒了,从马车的角落里蹿了出来。 蛇身盘旋在古招欢的手臂上,撒娇地绕着身体打着转转,又是抖动了几下小脑袋。那一双漆黑的小眼珠闪烁着光芒,却是露出一丝困惑。 皇甫御人见她蜷缩着身子,不言不语,嘴角忽然浮起一抹笑容。 但是他的眼底,又掠过一丝忧虑。 小青蛇有些奇怪于自己两个主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耷拉下小脑袋,决定赖在古招欢身上。蛇身紧了紧,小脑袋埋在了手臂后侧。 “嗒嗒嗒一一”马车的马蹄声。 “轰隆轰隆一一”马车的轮子声。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紧接着,传来曲阴阳沉沉地嗓音:“少爷!已经抵达山庄了!” 古招欢心里一惊又是一喜,她刚才睡着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听得马车外响起“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呼喊声。 当时她纵然也是明白,自己已经回到都城了。刚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之后的一切,就演变为现在的情形了。 想到终于回到了皇甫山庄,心里不禁松了口气。这数十天的旅程,让自己感到疲惫不堪。听到已经回到庄了,这种回家的感觉真是不错! 古招欢终于动了动身体,扭头横了他一眼,准备钻出马车去。 她刚想伸手掀开帘子,身后的人却又一把将她拉回了怀。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懊恼于他的反复无常,咬牙问道:“少爷!我要下车!” “嘶嗷嘶嗷一一嘶嗷嘶嗷一一”小青蛇被挤在中间,气闷地蹿出车窗,弃车而逃。 马车外,曲阴阳、莫不凡以及丫鬟容容三人已经下了马。 他们瞧见从马车里飞蹿出来的小青蛇,见它飞入了墙壁的孔里入了庄,又是纷纷扭头望向那马车。没人敢出声,静静地等候着。 马车内,两人还在唇舌之战。 “我送你的手镯呢?你藏哪儿去了?”皇甫御人沉声问道,更是没有安分手脚,上下其手,将她的身子摸了个遍。 “怎么找不到?不在腰间?” 他继续摸着,又摸上了她的胸口:“咦?也不在这儿?欢欢将它藏哪儿了?” 古招欢又是一阵血气逆流,直冲上脑门:“你是故意的吧?皇甫御人大少爷!你摸得舒服吧?把你的爪子给我拿开!” “好嘛好嘛!我拿开!欢欢又生气了!” 皇甫御人“嘿嘿”地笑着,安分地将手从她的身上拿开了。 他却是低头望着她可爱的小脸微微笑,眼底那份深邃更甚。他轻声问道,“欢欢!我送了你的手镯放哪儿了?快些拿出来!” “做什么啦?你反悔了啊?想拿回去?还给你就还给你!我才不稀罕!” 古招欢听到他问那手镯的去向,只是以为他要收回那镯子。当下,她气呼呼地松开了衣襟,却见脖子里挂着一根红线。 她将红线拽了出来,一只粉色的香包。 古招欢急忙打开了香包,取出了那只碧绿的龙蛇纹手镯。她拿起手镯,作势就要扔过去。狠狠地抬起手,却又轻轻地落下。 头一扭,负气地说道:“还给你!我才不稀罕这种东西!这么贵重的东西,本来就不适合我!也只有你们这么高高在上的人才能够拥有!” 本想丢给他,可是又怕手镯摔碎。 皇甫御人瞧见她的动作,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他伸手接过了手镯,故意盯着她嘟着的小嘴看了又看,觉得分外可爱。 “还给你了!我下车了!”手中一空,她揪紧了香囊就想要跑。 可是心里面为什么有种空洞洞的感觉呢?而且那份失落,连自己的察觉到了!不就是一个手镯吗?她在介意些什么! 古招欢又是伸手想要撩起帘子,却再次被人抓了回去。 这一次,她绝对得不耐烦了。猛地扭头,刚想破口大骂,却感觉手腕一阵冰凉。她张着嘴,低下头,瞧见那只手镯已经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碧绿的光芒,和他眼中的那份苍翠倒也相似。 古招欢呆呆地看着手腕中的手镯,又是抬头狐疑地望着他,呢喃问道:“少、少爷……你做什么呢……” 难道不是让她把手镯还给他吗?怎么又戴在了她的手中? 皇甫御人伸手点住了她微微蹙起的额头,浅浅地笑着说道:“欢欢不许皱眉头!我不爱看欢欢皱眉!” “我何时对你说过,是让你将手镯还给我了?” “不过是让你拿了出来,我替你戴上罢了!你藏得这么好做什么?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将手镯摘下来!” “戴着这个,就是我的人!” 皇甫御人说着,凝重了神色,手指仍然点在她的眉间,她感觉到了那份炙热。那点温度,从眉心突然扩张,一下子灼了她心头。 “……”她哑然无语,不知所措。 皇甫御人终于移开了手指,又是倾身吻了下她的眉心。这才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傻呼呼地说道:“哎呀!欢欢你脸红呀!” “其实你脸红也很好看嘛!欢欢脸红红,看起来就像一个大苹果!多好看啊?” “欢欢!天好热!我要去泡冰池!” “欢欢我要吃糕点!” “欢欢我还想喝茶!” “欢欢……” 古招欢原本还怔忪于那份炙热的温度,转眼听见他没完没了地嘟哝声,让她一下子拉回了万千思绪。她的眉头皱得更拢了,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自己去泡冰池!你想让我死吗?我可受不了那里,这么冷!” “糕点和茶水我知道了!” “其他的事情,等你泡完冰池,出来了再说!” 皇甫御人听她这么说,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她一口打断:“你、你、你!你什么你呀!快点下车去!这么罗嗦的少!” “你是唐僧吗?唐僧皇甫御人?” 古招欢说着,伸手掀开帘子就想下车。 “欢欢等等嘛!我来!你等等!”皇甫御人急忙在她之前下了车,又是将手伸向她,示意她扶着自己的手下车。 “来啊!把手给我!快点!欢欢?” 古招欢看着他那双大掌,又是抬头瞧见他微微笑的俊脸,一下子没了脾气。时儿像个孩子,时儿却又像个恶魔,究竟哪个,才是真得他? “欢欢!把手给我!快点!”他的声音急急地响起。 古招欢回过神,终于慢慢地伸出手,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他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用力道,很温柔却很谨慎。 她忽然感觉浑身颤栗,咬着唇感觉匪夷所思。握个手罢了,自己在激动些什么啊? 等到下了马车,古招欢抬头却瞧见马车另一侧站着的莫不凡、曲阴阳以及容容。他们三人正望着自己,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被他们的注目盯得不好意思,她低头败走进庄。 边走边嚷嚷道:“凡爷!阴阳爷!带你们家少爷去泡冰池!我和容容去替少爷准备糕点和茶水!一柱香之后无名殿见!” 古招欢说着,停下脚步,倒回头一把拉过容容的手,又是低头奔进了山庄。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已是日跌的时候。 皇甫御人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扬起卸了那抹笑容。俊容恢复了冷傲,一副无动于衷没有生气的表情。 他一个纵身跃起,朝着山庄偏僻角落的墓穴飞奔去。 “少爷!慢些!”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同样纵身跃上了屋檐,追随而去。 眼前少爷回来了,几个下人出了庄,牵着马匹马车,绕过山庄从后院入庄。皇甫山庄前又恢复了宁静,与往常无异,只是夏蝉“知了知了”地叫着。 不知过了多久,街的尽头,铜衣铠甲的女子策马而来。 左如歌骑着马奔到了山庄前,她潇洒地下了马。 若不是半路让父兄的人马拦着回将军府,她也不会这么迟才到。与他们周旋了半天,这才逃脱那些难缠的手下。这都与他们差了多少时间了! 左如歌抬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山庄。 她扭头对着那宝马说道:“马儿啊马儿!我进庄探个究竟!你切误四处走动,若是遇上了马贩子,踢了那人便是!” “呲一一”宝马乃是有灵性的马,它哼了一声,更是神态庄严。 左如歌宽慰的微笑,随即旋转了身体,一个飞身上了屋檐。她不知道皇甫御人现在身在何处,却只是想去寻他。 更是想瞧瞧,那马车里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是哪个官家小姐,还是侯门千金! 红格瓦交织的屋顶,轻巧的身影“蹬蹬蹬”地走着。忽然,她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望着正从一个院落走进另一个院落的两个丫鬟。 两人有说有笑地端着茶水糕点,朝前走着。 几乎是一眼,她瞧向了那个长相平平,但是笑容却犹如精灵一般的丫鬟。 目光转动,忽然美眸不敢置信地扩张着。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那手镯,赤龙手镯……竟然在那丫鬟的手腕中? 她决绝不会看错,那年他曾将这个手镯赠予过自己。可是当时,她年少不懂事,只是觉得那手镯花纹过于难看,便一口拒绝了。 后来才从皇后娘娘知道那手镯竟是兰陵国历代皇后相传之物,上代的皇后送了给皇甫御人的母后,而她将手镯了皇甫御人。 可是现在,这赤龙手镯竟然戴在了这个丫鬟手中? 左如歌顿时眯了美眸,从屋上飞奔而下。身影一跃,已经闪身于那两个丫鬟面前。 她伸手抓起那丫鬟的手腕,厉声喝道:“大胆的丫鬟!竟然偷了皇子的手镯!还不快些将手镯取下来!” 突然被人抓了手腕,手中的盘子落于地上,盘子碎了一地,糕点也已经蒙了灰尘。 “偷、偷、偷?”古招欢错愕万分,对上了来人,整个人一愣。 她的眼神,太过锋芒了。 左如歌更是将她的手抓得紧,都可以听见骨头捏在手中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而她那双眼眸里,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没错!就是偷!你区区一个丫鬟,怎会有此物!还不快些将这镯子取下来!我还要告诉你家主子,身边竟然收了这么个贼丫鬟!” 她说着,更是激动地伸出另一只手,使劲地将手镯从她的手腕上褪下。 古招欢先是被她的话怔忪住,后又被她蛮横的举动搞得手腕疼痛。她更是挣扎着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却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力量大得吓人。 厚!哪有一个女人竟然这么大力气的? “放手啦!你放手!我才不是偷的!我不是偷的!你放开我的手,我们好好说话!你们都疯了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蛮不讲理啊!” “我都说了这个手镯不是偷的啊!你不要再抓着我了啦!” “我的手快断了!很痛哎!你知道不知道啊!” 古招欢气愤地低吼着,更是想要将自己的手腕从她的魔爪中挣脱。可是越是挣扎,却越是被她抓得紧,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就是你这个丫鬟偷的!御人才不会把赤龙手镯给你!就是你偷的!” “你竟然还死不承认!见你这么瘦弱,没想到你这个丫鬟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替御人教训你这个丫鬟!” 左如歌说着,就想要伸手煽上古招欢的脸庞。 “啊一一”古招欢瞥见了她的手正朝自己袭来,却已经没有了招架之力。长途跋涉的旅程,她早已经手软脚软。 方才又同她周旋了好一会儿时间,更是精疲力竭。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在旁的容容猛地奔上前去,挡在了古招欢面前。她双手握住了左如歌扬起的手,一张小脸坚定万分。 “不许你打招欢姐姐!不许你打她!”她愤愤不平地吼道。 “容容!你快让开!不要管我!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你快点让开!”古招欢见形势紧张,她焦急地喊道。 容容使劲地摇摇头,咬着唇说道,“我不走!招欢姐姐!不许她打你!” 左如歌的眼底燃烧起熊熊火,因为那份嫉妒以及愤怒让自己失去了理性。 此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是皇甫王朝的神将之一。更是忘记了她应有的态度,堂堂郡主,怎能如此嚣张跋扈! 真是犯了大忌讳! 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一定摘下赤龙手镯! 左如歌原本扬起的手掌又是迅捷地挥下,却没有煽向古招欢,而是将身前挡着她的丫鬟一下子推得老远,更是用了力道。 “啊——”容容抵不过她的蛮力,被她推倒在地。 左如歌抓着古招欢的手,将她抓进自己身边,又是低头望向倒在地上的丫鬟,“你这个丫鬟竟然也敢顶撞本郡主!这山庄里难不成都反了吗?” “容容!容容你没事吧!容容!”古招欢焦急万分,连连问道。 “我没事!招欢!”容容被她的力量推倒在地,却是无法从地上站起来了。因为她的脚已经扭了,她咬着唇忍着痛不发出轻呼声。 左如歌凛冽的眼神扫向了抓着的丫鬟,那双眸里闪烁着光芒。征战沙场的嗜血神情惊现,她的气势更是凶狠。 “说!你自己将这镯子取下来!省得本郡主动手!快些说!” 古招欢痛得皱起了眉头,又被她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惊人气势所压制。她眯起了眼眸,望了眼前的女人好半晌时时间。 突然,皇甫御人方才所说的话,又在耳边盘旋。 “不过是让你拿了出来,我替你戴上罢了!你藏得这么好做什么?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将手镯摘下来!” “戴着这个,就是我的人!”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将手镯摘下来…… 戴着这个,就是我的人…… 古招欢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几句话,忽然眼神里那抹慌张散去,坚定了神色。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才不管你是谁!郡主又如何?” “你想让我摘下手镯?我告诉你两个字!” “休——想——” 她说完,嘴角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眼底的那份光芒更加璀璨了。周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黯然了应有的光彩,臣服于她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惊艳。 左如歌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却被她突然绽放的璀璨而刺痛了双眸。 “你这个丫鬟!真是太过不知好歹了!” “你区区一个丫鬟,兰陵国皇后世代相传的手镯怎么会戴在你的手上!我今天定是要替你家主子教训你!” 她说着,又是抬手朝对方的脸上狠狠煽去。 古招欢闭上了眼睛,想象着接下来可能承受的剧烈疼痛。她咬着牙,仰起了头,更是挺直了脊背,绝对不会喊一声痛,更不会软弱半分。 只因为她也有她的傲骨,她也有她的骄傲…… 突然,尖锐的女声转化为诧异以及温柔,喊道:“御人?” 古招欢听到这声呼喊,急忙睁开了眼。 她匆匆抬头,瞧见了那张白玉俊脸。而他脸上已经蒙了一层寒霜,不见往昔的调皮或者孩子气,这副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神情。 左如歌的手挥到了一半,眼看着就要煽到那个丫鬟的脸上了,却被身后的人给抓住了手臂。她气愤的扭头,却见到了那张让自己神魂颠倒的俊容。她不禁被他的冷酷所慑服,喃喃地喊道,“御人?” “放开她!立刻将你的手松一苤要再抓着我的人!”皇甫御人动了动唇瓣,声音更是冷到让人感觉寒蝉。 左如歌顿时一惊,握住那丫鬟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的人?他的人!这个丫鬟,他的人? 她更是惶恐地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一下子泄了气。她的手,垂落于身侧,猛然惊觉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卤莽以及不合身份。 可是,为时已晚。 “唔……”手被突然松开了,古招欢懊恼地皱起了眉头,却连“痛”也没有再吭一声。她只是咬着唇,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脑子里迅速地思考着,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 她称呼自己为郡主,难不成这个人是皇甫御人的妹妹?是这个皇甫王朝的公主?可是他的妈妈,也就是当今皇后,不是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吗?再说了,这个郡主看皇甫御人的眼神也太过炙热了吧? 这哪里像是妹妹看哥哥的眼神,这分明是恋人才会有的眼神啊!记得自己的好朋友吴萌看她的男朋友,就是这个眼神。 太过锋芒毕露,也太过痴迷,甚至是带着疯狂。 皇甫御人在同时松开了左如歌的手,迈开脚步走了古招欢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瞧见了手腕上的五指红印。 他低着头,突然感觉这红印太过刺目太让自己感觉抑郁。 “你现在给我出庄!” “从今天开始,没有得到我的允诺之前,一步也不许,踏进皇甫山庄!如歌郡主,你现在可以回将军府了!”皇甫御人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又是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古招欢的手腕,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是悲,沉声问道,“疼吗?都被抓得淤血了!一定很疼吧?!” “……”古招欢咬了咬唇,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自己的手原来已经被抓得麻木,没有感觉了。可是现在经他这么一问,却是忽然感觉疼痛难忍。也许骨头都被捏得有些歪了,也说不定。 他的话,让自己感受到了那份疼痛。 可是他细腻而又温柔的抚摸,又让自己感觉那份疼痛似乎消散了。 皇甫御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痛到无法抑制心里面升腾起怒气,他转过身,望着左如歌,碧绿的瞳眸弥漫起怒意。 “你将她的手捏得这般模样,我是不是也应该还于你呢!”他说着,突然伸出手臂,将她的手一把抓住。 “咯吱咯吱……”骨头被紧捏而出了声响。 左如歌感觉到了那份痛楚,她咬着牙,硬声说道,“这丫鬟偷了你的赤龙手镯!我替你教训她,让她将这手镯取下!”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御人皇子?”她不甘示弱地迎上。 皇甫御人冷哼一声,一屑地说道,“如歌郡主真是热心,可惜,如歌郡主认错了一点,这手镯本就是我赠予她的!又何来偷窃一说呢?如歌郡主没有得到通传,便擅自入庄,这‘偷儿’到底是谁,还有待商榷呢。” “你……你……皇甫御人……” 左如歌听到这番话,不敢置信的朝后退去。她的神情更是挫错万分,无法抑制地咆哮出声,“皇甫御人!你这个大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她说着说着,哽咽了声音,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流转过黯然神伤。她转过身,一下了飞蹿至屋檐,跳墙而走。 院落里恢复了宁静,只有夏日里风偶尔吹着。而那树上的知了更是没完了地叫嚣着生命,炎炎之夏,感觉窒闷。 古招欢呆愣地看着方才这一出场景。半晌无语。 她忽然低下头,却瞧见了皇甫御人微微握了握手,又是松开了,只是感觉心里抑郁,他的手指,是在后悔方才的行为吗?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也奔回了院落,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几人,却是没有头绪。 “受伤了?”莫不凡扭头瞧见容容跌倒在地上,他一下子奔了过去,沉声问道。 容容摇头,握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抽气声传来,“没事!只是拐了脚!没什么!谢谢凡爷!” 莫不凡露出马脚是狐疑,又是匆匆低头扫视了她周身,见并无其他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少爷!已取了一大块冰池里的冰块!放在何处?”曲阴阳发现了其中异样,却仍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皇甫御人“恩”了一声,沉声说道,“将冰块放进寝宫里!你们三人都退下吧!” “是!少爷!”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同时应声,三人退出了院落。 第16章 满目狼藉 第16章 满目狼藉 等到三人走出院落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宁静。夕阳已经落下了,红霞聚拢又散去,周而复始着同一个步骤,却是日夜在交替。 古招欢伸手搭着自己另一只被捏得酸疼的手臂,抬头看着身前的皇甫御人。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的皇甫御人竟然给她一种惆怅的感觉。分明是他占了上风,甚至是将那郡主赶走了,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份抑郁。 她直觉地感受到他与那位名叫如歌的郡主之间,存在着某份不为人知的关系。 或许,皇甫御人对她没有像外表展现得那样讨厌冷酷,更或许,其实在他心里本来就一直记得那个女孩子。 想到这里,忽然就感觉自己也开始窒闷,却是莫名。 皇甫御人终于转过身来,他那张冷酷的俊容却在瞬间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朝着古招欢咧开了嘴,一副孩子气的可爱模样。 “啊……”他大叫了一声。 又是急急地迈开脚步,冲到了古招欢的面前,一下捧起了她的手腕,嚷嚷道,“欢欢,你的手痛不痛啊!我看看,都红了呢!皮都破啦!” “快进去!我替你拿药膏敷敷消消肿!不然的话,一会儿会更痛。!” “如歌她从小就习武,后又跟随她的父兄征战杀场,自然是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你被她这么一抓,估计得淤血上好几天!” “恩?欢欢怎么不说话?痛不痛?痛也说一声,不痛也说一声啊!” 古招欢听到他关切的询问,只是感觉喉咙处什么东西堵得慌。可是那份失落感,又很强烈。她眨了眨眼睛,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痛!”她坚定的说道,嘴角的笑容更甚。 皇甫御人拧了两道剑眉,冷声说道,“欢欢你撒谎,明明很痛,为什么骗我说不痛”! “一点都不痛哦!其实如歌郡主没有下手那么狠啦!我真的都不痛啦!你看看我的皮那么戏,其实就是因为我皮比较薄!” “其实不痛的,真的啦!我没有骗人哦!” “少爷!” 古招欢说着说着,忽忽停了声音。她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蠕动了下唇瓣,想说些什么,又怕自己说错话。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少爷!其实你并没有那么讨厌如歌郡主,为什么这么对她呢?” “你这么对她,她会很生你的气,她会很伤心,她伤心了,你也不会开心!这又是何必呢?现在她气得跑了,还说以后都不会再见你……” “那你们以后……你们以后……”她呢喃自语,不知该怎么继续。 皇甫御人却突然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沉沉的男声从她的头顶响起,低低的哑然的,却是轻轻的。 “傻瓜!欢欢也是大傻瓜呢!恩?” “我若不是这么对她,那我又该怎么对你呢?若是总有一个人会讨厌我,那么我也希望你不会讨厌我不会说永远也不会见我”! “明明就很痛,为什么又说不痛呢?” “你不是大傻瓜,是什么呢?” 古抬欢突然浑身一怔,在他的怀里没了话可以接,她只是感觉心里悸动颤动更是感动,有些东西慢慢得暗涌深邃,那么深沉。 他微微俯身,在她脸庞那三瓣花瓣处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又是微笑地说道,“先替你拿药膏敷敷脸消消肿,然后呢,我肚子饿了,欢欢也肚子饿了,接着呢,我们要睡觉咯!” “欢欢晚上和我一起睡吧!啊,还是家里的床舒服呢!” 古招欢连忙抬起头,朝后退了一个大步,退出了他的怀抱。又是双手环胸,恢复那份活力,“谁说的!我在百花谷的那晚,睡得可舒服呢!” “舒服吗?可是百媚那么的床真小,我都得让你趴在我身上睡,你睡得还很舒服吗?” 他说完,“嘿嘿”地笑着,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你……”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只是感觉气急,一下子更是无语,却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这个可恶的妖孽大少爷,竟然还好意思说出口? 乘她被那个什么男人的琴声迷得昏睡,就要占她便宜。 皇甫御人却在她出神的时候,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开了她额头的发丝。瞧见了她光洁宽阔的额头,食指轻轻点在了眉心。 “告诉我!为什么宁愿挨她的打,也不将手镯取下来给她呢?” “如果你乖顺地将手镯取下来给了她,也不用忍受方才这皮肉之苦了,更不会被她这般咄咄逼人!恩?为什么?” 古招欢招头,沉溺于那么苍翠瞳眸,轻声说道,“那是你说的,我只是把你话执行!怪来怪去还得怪你!” “哈哈……”他孩子气地笑出了声,一下子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哇……你干什么啦!皇甫御人!放我下来啦!你怎么老是那么死性不改呢?快放我下来!”她使劲地蹬着双腿,俏脸布满红丝。 “欢欢的手受伤咯?!所以我抱着你进寝宫!”皇甫御人咧着嘴说疲乏,可是眼眸中闪过一丝暖意,稍纵即逝。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将手镯摘下来…… 戴着这个,就是我的人…… 左如歌奔出皇甫山庄之后,策马挥鞭,朝着都城外奔去。她一连奔了好远,只感觉狂风呼啸。可是那身后,却再也没有人追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日落月上,星光都开始璀璨。 夏夜的风,似有若无地吹着。而那城门早就已北上了,她独自一个骑马来到了都城郊外不远处的青树林。 这大片青树林,曾和皇甫御人偷偷溜出宫来玩儿过。 她不曾忘记,他们儿时的一切,更是不曾忘记点点滴滴。 为何他却忘记得彻底,甚至是忘记了所有? 左如歌站在那一棵苍树下,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老苍树,伸手抚摸向树身。突然,她很想开口问问老树,皇甫御人的心里是否还有自己,是否还有一点点自己? 在他们分开的日子里,那么多时日里,他可曾想起过她,他可曾回到这棵树下,缅怀他们曾经度过的那份美好时光。 微风吹拂,树稍微动,树叶发出了瑟瑟的声响,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左如歌微微眯起了眼眸,忽然伸手将那束发的发带扯下。长发飞落。倾泻而下犹如一帘瀑布,发丝飞扬,心里那根弦也微动。 一时间她迷朦了双眼,却在瞬间遥想当年。 那时的天,似乎比现在暗一些,星光却比现在要亮许多。那轮明月,也更加清透些,也更加让人感觉寒蝉一些。 可是那个时候,她并不觉得那份寒意,虽然已过深秋。 “御人!御人!快来看呐!我父兄说这棵老苍树是皇甫王朝寿命最长的树呢?你瞧瞧它有多老,再瞧瞧它有多么高大!” “恩!” “御人!我明日就要随父兄远走边疆,你可会记得我?” “……” “御人啊!你千万别忘记我!日后我若是回来了,你千万要记得出来见我!我在边疆的每时每刻都会记得你!御人,你可有听见?” “恩!” “还有啊!那个赤龙手镯,能不能给我呀!上回儿我不矮地是何物!这欠你再送予,可好?我保证绝不会将它弄丢,可好?” “……” 只是可惜,他却不肯将那赤龙手镯再送予自己。如果说人生只有一次机会,她是否已经错过,可是那次,却只是她还不懂事! 日后每每想到,她总是会无限惆怅。 忽然,身后响起了轻幽的脚步声。脚步很轻,可是落地的时候气息沉稳,一听便知道,那人武艺高强,是刻意发出得声响,好不惊吓到自己。 左如歌扬起一抹笑容,满怀期待的扭过头望向来人。 只见身后站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一身绒蓝长袍,胸前却是佩了护体银铠甲。腰间横挎着一柄大刀,宝刀上镶嵌满了宝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 而他长得浓眉大眼,天庭饱满,眉宇之间一股正义凛然。 男人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却是默不作声,只是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大刀。铠甲微动,发出了声响,在这寂静的青树林里盘旋而起。 “父兄!”左如歌蠕动了下唇瓣,轻声说道。 可是她的声音里,却难掩失落以及那份无法抑制的惆怅。 他终究还是没有来此处,他终究是忘记了自己,他终究成为陌人,从此以后,真要真也不见他了吗?从此以后,当作互不相识吗? 左如歌看着自己的父兄,唇角的那抹篷焦得僵硬。她低下了头,沉声说道,“父兄,你怎知我在此处?你是何时回朝的?” “就在方才!见你不在府里,我便出来寻你!”左荣恩沉声说道。他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她在此处,兜转着弯子应付地回答着。 左如歌“恩”了一声,她迈开脚步,走到了自己的父兄面前。 忽然将头往他胸膛上一靠,她闭上了眼睛,声音更是沙哑哽咽,“哥!带我去见御人!我还有话没对他说!带我去见他!” “如歌……” 听到她改变了称呼,左荣恩不禁也松散了那张冷硬的俊容。他低头,看着正抵靠着自己胸膛的人儿,一时间惊觉,她也不过是个女儿家罢了。 即便自小征战杀场,即便是自小满腔男儿气概是又如何! 终究不过是抵挡不了那份女儿家的情思,终究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 左荣恩突然袭击估斜眼望向身后,又是猛地狠狠袭上了她的颈项。怀里的如歌闷哼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倒在他的怀里。 他伸手将她搂住,将她打横抱起,更是没有回头,却是沉沉开口。 “你既然放心不下追了来,又何必躲躲藏藏呢?你见她对你痴痴念念,又为何对她如此绝情?瞧她如此心碎的模样,你可是感觉开心?” 左荣恩的男声,在幽表的青树林里回响。 突然,在不远处的树林后闪现了欣长挺拔的身影。月牙白的长袍,在那分冷凝的寒光闪着森然的光芒,那份气势却是弥漫四周。 皇甫御人扭头望去,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我回庄了!” 他说完,随即迈开脚步,不带一丝感情地转过身,准备离去。 “御人皇子!” 左荣恩又是沉声喊道,他终于抱着左如歌转过身来。双眸望向那欣长的背影,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兴许皇甫王朝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与皇甫御人却是有过一段偶遇。自己比他长上几岁,当时却对这个人见人怕口口声声喊“妖怪”的首席皇子,颇有好感。 的确是有些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当时他独自一人面对众皇子的围攻,却只是含笑不语,纵然是被那些人欺负得倒地,也是一声不吭。 “痛”这个字,他当时未吐半声。 明明只是六岁的孩子,那份气势却从当时就已经展现。太过锋芒了,也太过与众不同,让人一眼便可瞧个清楚。 当皇甫彻拿起石头砸向他的时候,自己想也不想冲了上去,护住了他。不能动手推他,怕他受伤,于是便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 其余皇瞧见他的到来,登时变了脸色一轰而散。 “御人皇子!” 等到那些皇子走后,他才转过身,单膝跪拜在地,恭敬地呼喊。 “千万人之中,一眼便能瞧出来是他!” 这是如歌回府后,对他所说的话。 原来他就是哪歌嘴里天天念叨的“御人!”,他早已被这两个字耳濡目染,更是好奇于他。今日一见,那份不同于常人的感觉果然更甚。 皇甫御人却只是斜着那抹笑容,淡淡地说道,“即便是你现在出手助了我,我也不会谢你!我没有出声让你相救,你不过是自作多情!” “是!左荣恩自作多情!” 他有些气闷,却还是遵守臣子之礼。 眼前的少年贵为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是未来皇甫王朝的皇帝陛下,他更是左家必须要守护一生的王,这是左家必须要誓守的王! 皇甫御人没有低头也没侧目,突然转过身,便欲离去。他走了几步,又是停下了脚步,微微扭头,朝着身后的人说道。 “虽然你是自作多情,日后我也定记得你这份情,还了你便是!” 他说完,幽幽走出了院落,独留自己一人单膝跪拜在地低头沉思。 左荣恩突然回过神,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左如歌,恭敬地说道:“御人皇子!请恕臣礼数不周,无法行跪拜之礼!” “左将军!带着你的妹妹回去!不想再见到她!” 皇甫御人冷冷的男声在空气里响起,却是突然飞奔而走。一眨眼,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无处可寻,不得不感叹轻功之绝。 夜以还在凝重,月光仍是皎洁,却听得左如歌嘤嘤自语。 “皇甫御人……你好狠……为什么……你忘记了我……我不曾……忘记过你……为什么……忘了我……为什么……” 左荣转抿唇不言不语,他走向宝马,将她抱上了马背。将红棕宝马的缰绳系于自己的马背上,又是一个纵身跃上自己的马。 摆了个好位置,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这才牵动缰绳,朝都城奔去。 “驾……驾驾……” 宝马飞奔而去,而身后那老苍树下突然闪现月牙白身影。 皇甫自找人不留恋地转身望向老树,伸手抚摸方才左如歌曾经抚过的地方,那双碧绿瞳眸里闪过一丝难过分辩的涟漪。 …… 左荣转拥着左如歌回到了将军府,又是抱着这昏迷的人儿回了她的闺阁。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了床塌上,呆呆地伫立于床头。 一柱香之前。 鬼魅般的身影飞入将军府,欣长的身影赫然闪现在正院的厢房门口。朝着厢房内的男子,沉声说道,“左如歌在郊外不远处的青树林,你去寻她便是!” 左荣恩原来正靠着桌子在擦试宝刀,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声,他猛地站起了身,寻着那声音望去,却已经瞧不见身影。 但是,他已经知晓是何人。 当下他连忙策马奔至都城郊外的青树林,终于在那老苍树前找致函如歌。看了她好半晌时间,这才走近了她身边。 “御人……御人……” 左荣恩被她的呢喃声惊了神,低头看她,却见她唇红齿白,已经初见女人家的媚态。当年跟在他身后的小人儿,已经长大了啊! 为何皇甫御人特意来告知自己如歌的去处,为何他明明对如歌没有像表面那般冷酷,却又对她如此绝情?这是为什么?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左荣恩低下头,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脑袋。 突然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淡淡的吻。又是望着她沉睡的姿容,轻声说道,“他不是你能拥有的人,如歌,他不是你所能拥有的人!” “他这样做,是为了你好,如歌……” “讨厌……丫鬟……讨厌……”左如歌轻蹙起眉头,懊恼出声。 左荣转听到这声呢喃,不禁有些困惑,“讨厌……丫鬟?什么丫鬟?” 刚回朝,便听离首席皇子皇甫御人近日里迷恋庄里的一个丫鬟颇甚。难道如歌口中的丫鬟,便是那名传言中的丫鬟? 次日,清晨。 皇甫山庄里又恢复了一片祥和和宁静。总之是云淡风清,碧蓝天空,白云朵朵漂浮。这大半月离庄,庄里已经增添了几抹绿意,却是昂然。 宛院东西两厢房。 院落里,容容端着茶水以及早点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她不时地低头,望着自己脚下的路,深怕被这摆了一地奇怪的木桩子给磕碰了。 人刚走进院落一丈处,厢房里两人十分有默契地出了声。 “哪个新来的下人!快些退了出去!不懂规矩吗?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莫不凡的声音,透过宣窗沉沉响起,没有一丝温度。 一旁的厢房内,曲阴阳有些柔柔的男声同时响起,“小丫鬟,快些回了去!若不然被惹怒了凡爷,可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哦!” “……”容容愣住了,她料不到会有此等状况发生。 当下只得“恩”了一声,沉声说道,“容容知道了!凡爷、阴阳爷,容容这就退下!” 她说完,端着盘子转身作势就要退出宛院。 听到这话,糊着黑色窗纸的厢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莫不凡几个大步奔到了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眉宇一皱,沉声问道,“容容姑娘!脚伤未伤,怎么就四处走动!” “难道你不晓得拐了脚,若是乱动,会影响其痊愈,日后打理更是困难!” “不碍事,已经不疼了呢!凡、凡爷!这是容容亲手做的糕点,本想先拿去给少爷的招姐姐,可是寝宫门紧闭。想必他们还在睡觉!” “所以就想拿来给凡爷和阴阳爷尝尝!” 容容说着低下了头,只是将手中的盘子端得高了些。 “……”这下,莫不凡突然没了回应,他呆呆地站在她面前,瞧着她那张微微泛红的小脸,不知怎么惊觉自己方才太过冲动。 他怎么就会突然冲出来了呢?真是没了方寸! “哎呀!这一大早的,我说呢,怎么几里面都带着些甜味儿!原来是容容姑娘送了亲手做的糕点来了呀!哎呀” 曲阴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出了厢房,他正倚着柱子,有些玩味儿地睨着他们两人。 “阴、阴阳爷……”容容脸上的红晕更甚了,急忙转过身喊道。 莫不凡模了某个阴阳怪器笑得狐里狐气的男人一眼,只是沉声说道,“给我罢,你先去歇着,这糕点我们自然会吃!” “是!”容容又是慌张地转过身,将盘子递于他。 “不凡啊!你不是最讨厌吃甜食的吗?怎么着啊?今儿个要破例啊!”曲阴阳就受淌浑水,咋呼地说道。 莫不凡不动声色地接过了盘子,抬头对着同伴一记必杀眼神。 “……”曲阴阳咽了咽口水,不再继续调侃。 风吹着,那糕点的甜腻味果然越来越重。 可是突然,这甜脤的味道里,夹杂了一阵血腥味道。随即,听到了丫鬟地惨叫声,却是从无名殿的方向凄然地响起。 “啊……杀人啦……” “救命啊……少爷杀人啦……救命啊……”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两人又是同时大叫“不妙”,已经顾不上其他,朝那寝宫奔去。莫不凡扭头奔了几步,又是回头将盘子递回了容容手中。 “不要过来,在这儿等着!”莫不凡匆匆交待了几句,深望了她一眼,又是转身奔向了那凄然叫声发声之处。 容容望着他们两人离去,只是端着盘子的手用了力道。 远处,凄然的叫声连绵不绝地响起。猫儿与狗儿的呜咽声也随之起鸣,顿时将整个皇甫山庄笼罩在一片乌云密布里,更是森然骇人。 无名殿。 外院。 皇甫御人披散着长发,原来旋在腰间的长软剑已经握在了手中。那双碧绿的双眸,似乎是沾染上了嗜血的光芒,带着魔性一般。 他冷冷地望着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小厮,鲜血从手中的剑尖一滴又一滴慢慢落下。 红莲般妖娆,猩红的血洒了满地。 而那小厮已经倒地不起,没了呼吸,只是张着嘴。血液从脖了里流出,染红了衣襟,只见血液,无数的血液,孜孜不断得流出。 院子里还有一名来送洗脸水的丫鬟,她已经跌坐在地上,惊叫过后,连连朝后退去,更是伸手捂住了嘴,不想发出悲鸣。 皇甫御人只是抿着薄唇,碧绿的皮眸里,血光渐渐凝聚。他步步朝那丫鬟逼进近,手中的长软剑一转,随时有可能划破丫鬟的颈项。 “不要……少爷……求求你……不要……少爷……” 丫鬟连连朝后退去,泪流满面,痛哭不止。她突然张头望向在场另一个女子,她大声喊道,“招欢姑娘!招欢姑娘救我!招欢姑娘救我!” “……”古招欢已经被吓得愣在原地,她甚至是空洞了眼神。 刚才听到了惊叫声,她穿着白色的裘裤裘衣就奔了出来,没想到看见了这样一幕。 “不……不要……”蠕动了唇瓣,却发现声音已经哽咽甚至是艰涩。 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看见这样的场面。 闻到得是让人感觉不适的血腥味道,看见得是让人感觉可怕的情景。 杀人的场面,竟然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地发生了。剑轻轻划向脖子,血溅四方,人甚至还不及惨叫,就倒地不起。 只看见血,无数无数的血。 瞧见了他的剑已经指向了那个小丫鬟,她的喉咙里蔓延开血腥味。 那丫鬟还有哭喊,那份惧意更是加剧,也许她已经感受到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兴许就在下一瞬,她就会死去。 因为那份恐惧死亡的感觉,小丫鬟的叫声更是凄然,“招欢姑娘救我!少爷饶了我吧!少爷饶命啊!招欢姑娘救我!少爷饶命啊!” 微风吹拂,夏日里的炎热,将那份血腥味吹拂得更为浓烈。 皇甫御人却没有因为那丫鬟的求饶声而撼动半分,只是慢慢地朝她逼近。脚步声很轻,那张俊容朦上寒光,却没有半分不忍。 他将剑渐渐地举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了。 古招欢只是感觉自己的喉咙口堵得发慌,更是难受。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要…… 皇甫御人……不要杀人……不要这个样子……皇甫御人…… 古招欢颤颤地迈开了脚步,踉跄地朝着他走去,却是越走越急。她更是艰涩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握着长软剑的那只手臂。 瞬间,整个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抬头,望身眼前的皇甫御人。可是他却仿佛被心魔控制了神志一般,碧绿的瞳眸空洞洞的,没有半分焦距,盯着某一点。 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她存在一般,透视而过,注视着她身后跌倒在地的丫鬟。 皇甫御人突然低下了头,他手中的剑又是一转,盯着眼前的古招招欢看了几个眨眼的时间,猛得皱起了眉头。 挥起了手掌,将她推倒了一旁。 他又是迈开脚步,朝着那跌倒在地的丫鬟走去。再次将剑举了起来。剑气划过丫鬟的脸庞,露出了一道血红痕迹。 “啊……”那丫鬟吓得惊叫一导报,却是昏了过去。 不要……不要这样…… 古招欢回过神,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硬着冲到了他身前。双手揪紧了他的衣服,抬起脸,双眸里满满都是恳求。 “不要!少爷!不要杀他!他们是无辜的!如果他们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处罚他们,或者是将他们赶出山庄都可以!” “不要再杀人了?我不喜欢看见你杀人!我不喜欢!” “少爷!不要!不要!不要!” 皇甫御人看着她,眼底忽然亲烁过一份涟漪,那嗜血的光芒减弱了些,却仍旧没有消散。 他又是朝前迈了一步,吐出一个字,“滚!” “不要啊!皇甫御人!”古招欢冲动地抱紧了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 她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泪水忽然蓄满了眼眶,全部落下。她使劲地摇头,哽咽地说道,“皇甫御人!不要再杀人!我不喜欢看见你这个样子!” 突然之间,开台想念孩子气的他,就算是伪装的假象,那又如何。? 泪水无声滴落,溅在了他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皇甫御人低下了头,有些僵硬地弯了弯自己的手指,看着自己手背上转瞬即逝的水珠。而他手中握住的长软剑,忽然掉落至地。 “哐啷……”长软剑掉在地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无奈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怀里正在哭泣不止的小人儿。双眸忽然有了焦点,泛起丝丝涟漪,微弱的光芒聚集。 “御人……”古招欢感受到他的拥抱,急忙抬头,却瞧见他那张惆怅的俊容。 皇甫御人的声音有些疲惫,深沉沙哑到不行,“欢欢!你为什么哭了!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一会儿没见我,所以想我?” 听到他的呢喃声,感觉他恢复了自我的意识,她又是咧开嘴,一边哭喊一边笑。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总算是他认出自己了,不像刚才,好像一个陌生人的姿态,陌生人的眼光,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皇甫御人。 泪水更加肆意地流淌而下,她使劲地摇头想要将泪水甩去,“我没有哭,我没有哭,少爷!我没有哭!我只是……” “只是风太大,沙子吹到了眼睛里,我忍不住就掉眼泪了!” 皇甫御人抬起手,温柔地试去她脸庞上的泪水,沉声说道,“我最讨厌看见欢欢哭了!以后都不许了!恩?” “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古招欢连连点头,伸手拼命地擦着眼泪。 只要你…… 只要你不再杀人…… 只要你恢复到那个淘气得像只狐狸一样的皇甫御人,无论什么,都可以…… “那就好!我最讨厌看见欢欢哭了!不哭!” 皇甫御人终于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容,只是英挺的眉宇紧紧皱起,似乎在强烈地压制着什么东西。 古招欢瞧见了他隐忍的痛苦,担心地问道:“皇甫御人!你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皇甫御人?你说话啊?” 莫名的不安感觉……渐渐扩张…… 那样强烈的感觉。 皇甫御人痛苦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是将她一把推倒了一旁。他扭头瞥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小厢,以及另一名昏死过去的丫鬟。 顿时,瞳孔不禁扩张又扩张。 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道,瞧见自己所杀死的人。皇甫御人突然仰头,发出动物一般地悲鸣,“啊……” “御人!皇甫御人!不要吼了!御人!”古招欢被他那响彻云霄的怒吼声震得耳朵刺痛,更是伸手捂住了双耳,她呢喃地喊道。 “啊……”可是他的怒吼声,更加凄厉。 古招头痛到不能自己,她却一步又一步地朝他走去。想要离他近一点点,再近一点点,近到快要碰触到他了,只差一点点。 她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服。 手尚未触摸到他半分,却被强劲的气场反弹了出去。整个人瞬间被弹出了好远,一下子甩在了院落的墙壁,又是猛地落下,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御人……”昏迷的时候,她感觉胸闷气结,吐出了一口鲜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莫不凡以及曲阴阳终于从宛院赶来。 他们两人飞身而下,却是无法上前。他们两人被主人的气场震得心神涣散,却是单膝跪拜在地,示意绝对的百分百忠诚。 莫不凡没有侧头,神色更是凝重,只是轻声说道,“我运气将气场打破!你迅速出手!只此一次,成与否就只有一次机会!” “知道了!” 曲阴阳也同样深沉了表情,他已经在回应的时候,取出了尊师璞玉子交予他的宝物。手指间夹了十枚银针,目光变得犀利。 两人互望了一眼,登时统一了战线。 说时迟好运时快,莫不凡积聚了掌风朝着皇甫御人飞身而去。他更是低声喊道,“主子,属下多有得罪了!” “找死”皇甫御人森然地转过身,伸出手臂,只用一掌抵挡他。 因为他的出手,使得原本牢固不破的气场得到了一丝缝隙。 虽然这缝隙小到无法察觉,但是却足够让曲阴阳捕捉到。 他迅速地飞身奔向皇甫御人,两双手左右一动,手指间夹着的十枚银针纷纷射出。从那缝隙里,射入皇甫御人的后背。 “啊……”他又是痛苦地怒吼。 突然,震散落身上的衣服。 挺拔高大的身躯,白晳的肌肤,整个背上那盘旋的青花图案忽然隐隐发光。那似龙似蛇的印主,在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树森被怒吼声呼啸得又是晃动又是摇曳,猫儿狗儿的尸体也零星地倒在地上。院子里,一口干丁的古井里突然探出了一条手腕粗的青蛇。 它摇摆着蛇身,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里也沾染了魔性。 “嘶嘶!嘶嘶叵!”青蛇吐呐着声响,却是抖动着脑袋。 它将头朝着皇甫御人点了点头,又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似的,扭动着脑袋瞥向了一旁险入昏迷的女人。 游动着身体,从那古井里爬了出来。 莫不凡心里一惊,望着那青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青蛇,该不会是主子的那条小青蛇吧?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不是吧? 他又是扭头望见自己的主子正闭着眼睛,仿佛在忍受莫大的煎熬。 曲阴阳也已经错愕万分,难不成这蛇也沾染了主子的心性,体态一下子发展成如此模样?他有些慌张地望向皇甫御人,眯起眼眸望着那背上的印记。 尊师璞玉子曾说过,主子是金龙转世,所以他的本身未能克服这常人的身体。所以才会时常发疯,若是发疯的时候,就用银针压制。 但是现在他瞧见着满目狼藉,不禁有些怀疑。 金龙是上古神兽,它转世后怎么会与妖孽一般样子?甚至能让主子痛苦到发狂,寻常人早就痛得恨不得死去了吧! 那青蛇游到了古招欢的身边,黑漆的眼珠忽然闪动了光芒。抖动的脑袋,蛇尾亲昵地将她的头平放在了自己圈起了身体之中。 “嘶嘶嘶……”它的吐呐声突然变化,略显焦躁。 身体也发出了一阵刺目的光芒,却是神奇地越变越小。终于变回了原来细瘦的模样,而它的身体已经压在了古招欢的头下。 “嘶呜呜呜……”它发出了呜咽声。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瞧见这一幕,更是张大了嘴。他二人同时扭头,望向皇甫御人,却见他周身的气场不在,恢复了那份冷凝。 “少爷!”他们两人同时呼听而不闻,单膝跪在了地上。 皇甫御人回过视平息了自己气息好半晌时间,这才幽幽说道,“我没事!你们两人都起来罢!” 他说完,缓缓地转过身。 目光瞧见了倒地昏迷不醒的古招欢,他的双眸瞬间眯了起来,难掩那份抑郁。 第17章 他的心愿 第17章 他的心愿 寝宫内燃着檀香,清幽的香味,让人感觉舒适。 诺大的床塌上,躺着脸色泛青的女子。而她紧闭的又眸,痛苦得皱紧着眉头,似乎在困惑着什么。而身体的疼痛,更是让她呢喃低语。 “痛……” 她呢喃的话里,却只有一个字。 曲阴阳从怀里取出了针谏,从针谏里拔了一枚银针。他又是扭头问道,“少爷!真得要如此吗?一旦失了针,这记忆就回不来了!” “恩!”他闷闷地“恩”了一声。 皇甫御人背对着床塌,他只是望着曾经两人共同呆过的书案。忽然,迈开脚步,走到了书案前。他伸手拿起了《兵书》,食指轻抚。 青衣书皮,是欢欢特意逢制的。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之前种种趣事,她睁着明亮的眼睛,她一副又怒不敢言的模样,她挥舞着小拳头说她是有人权的! 还有太多了!他们之间的回忆,统统化为无形,这都没有关系! 皇甫御人闭上了眼睛,手指紧捏着书皮。过了好半晌时间,这才又睁开了那双眼眸,碧绿的瞳眸里闪烁着一丝疼痛。 他的导音更是坚定地响起,“阴阳!开始!” “是!少爷!”曲阴阳接收到主子的命令,当下将银针刺入她的脑门中。又是顺次地从针谏里拔出其余银针,实施着这个过程。 这是尊师亲手传授的特别之术,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之后的场面。 只要是主子因为无法融合金龙转世之痛的时候,伤及了无辜,若是还有存活,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便让那人的记忆消失。 躺在床塌上的古招欢发出了沉闷得呜咽声,却是稍纵即逝。 这里是哪里…… 好痛啊……她快要死了吗……怎么会这么痛……妈妈……爸爸……她在哪里……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都不开灯……好黑…… 寝宫的门,被人反手关上了。 莫不凡一直等候在寝宫外,他望着从寝宫内走了出来,此刻又是朝着无名殿外院走去的曲阴阳,沉声问道,“真的消了?” “恩!”曲阴阳难得板着一张阴柔的脸,脚步也变得沉重。 莫不凡听得他这么说,不再多说些什么。扭头瞥了眼大门紧闭的房门,随即也迈开脚步,跟随在后,走出了无名殿。 四周忽然安静,因为方才突然得劫难,连那知了也不再叫着夏日了。 次日。 寝宫内,小青蛇盘在床沿。 它耷着小脑袋,还在平复方才被某个女人压得疼痛的身体。时不时地蠕动下身体,吐两下小舌,“嘶嘶……” 床塌上,俊美的男子单手支着头。 他衣襟半敞着,露出结实白晳的胸膛,那一双苍翠的眼眸一眨也不眨,正有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身旁睡得流口水的女人。 恩?欢欢真是能睡啊! 他已经将自己内力输了给她三成,她竟然还能昏睡这么长时间。甚至都不会觉得肚子饿不想喝水吗? 恩?不得不说是奇迹啊! 忽然,身旁的女人终于有了动作,她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直觉地朝着那分暖意贴去,大腿更是大刺刺地搭上了他的腰间。 他没有拒绝,抬头瞥向上旁挖掘过来寒冰,只是感觉这降温降得有些好处啊! 女人的双手更是大胆地抚上了他的胸膛,有些肆意地抚摸着他。突然,她皱起了眉头,低咕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一张白玉俊脸,一双碧绿鬼魅般的眼眸,还有,完美的身材…… 半祼美少年? 古招欢吓得瞪大了眼睛,反射性地朝后退去。余光瞥向这四周,更是惊喊道,“你、你、你是谁啊?这里是哪里啊?” 她记得自己从直升场上跳伞了,然后呢?再然后怎么了?撞见了一团白光了?可是现在她又在哪里?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没印象了呢?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轻捏起一缕发丝,放在自己的唇边温柔地吻着。而他的眼眸里更是亲烁着无限深情,凝望着她。 “喂!你干嘛不说话啊!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别乱抓我的头发!咦?你绿眼睛的啊?怎么头发这么长?你明星在拍戏啊?” 古招欢惊奇地发现了他异样,却被他注目搞得浑身不自在。 她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身上原本可爱舒服的T恤加牛仔裤统统都不见了。她竟然穿着肚兜还有裘裤?什么玩意儿啊? 唰…… “你个大色狼!你去死吧!”她愤怒地吼道,清亮的双眸迸发出光芒。 说话的同时,煞红了一张悄脸,却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伸手想要煽他一巴掌。可惜的是,却被他的大掌轻易地握住了。 手中一个用力,整个人已经朝他靠去。 古招欢又是羞愤了一张脸,双腿也开始挣扎,想要去踹他。嘴里更是念念有词,叫道,“喂!你是谁啊你!放开我啊!哇!你干嘛!” 他却一个翻身,覆上了她柔软的身体,双手已经将她的手撑开,姿势更是暖昧。 “恩?我的爱妃,又在调皮了!”皇甫御人眯眯笑地说道,轻啄了下她的唇瓣。 古招欢听到他的称呼,直觉地将眉头紧皱。她更是错愕万分,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结巴地问道,“爱、爱、爱妃?” “是啊!欢欢你是我的爱妃啊!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与我完婚已有许久时间!你成天就爱调皮捣蛋,前些日子从树上跌了下来,昏睡了好久呢?” “恩?头还痛不痛?肚子饿不饿?渴不渴呢?” 皇甫御人说着,关切地望着她,男声更是轻柔万分。 “……”她已经完全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想了好半晌时间,突然挑了挑眉毛。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不是死了啊!你快点从我身上滚开!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的什么爱妃!你认错人了啦!拍戏也没必要那么认真啊!” 救命啊…… 老妈!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还在奇怪的美少年!难道是她流年不利,遭到大劫难了吗?苍天啊,为什么这样对待她!她不就是想逃婚吗? 原本停止了挣扎的动作,现在更是不停地扭动自己的身体。手也在用力,想要脱离他的束缚,双腿更是想踹他。 可惜的是,她本身就势单力薄,又被他那么一问,感觉自己登时饿到不行。 折腾了一会儿时间,她倒是气喘吁吁。 可是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美少年,竟然安然无恙,一副“我挺自在随便你得瑟”的模样。 皇甫自找人见她停下了动作,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又是伸手轻轻地半她沾在额头的发丝抚开,瞧见她那原本平坦光滑的额头,微微皱起。 他望进她的眼底,沉声说道,“爱妃,不要再淘气了!更不许皱眉头!我最讨厌看见欢欢你皱眉头!” “……”古招欢听见了他的话,抬头对上那双碧绿的瞳眸,却被他的那份深邃给吸附。 什么东西,忽然蔓延至全身,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慢慢的,柔柔的,似有叵无的,却有些熟悉。 那种熟捻的感觉,隐隐约约。 古招欢望着他,有些困惑地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 “是!”他坦言不讳。 “那我叫什么?”她又是急急地追问道。 皇甫御人望着她,沉声说道,“古……招……欢……” “……”她一下子无语,他竟然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她明明就没有见过这个美少年啊!她不是在直升机跳伞逃婚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来到这里了?那团白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招欢痛苦的想要回想之后的一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余光瞥见了这古色古香的房间,一时间又是瞪大了眼睛。 啊晕!她不会是穿越了吧? 以前小说里才会看见得戏码,不会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吧?还是她已经死了,轮回了吗?可是她从来就不烧香也不拜佛,更是不信那些啊! 扼……阿弥陀佛……绝对没有亵渎神灵的意思! 想到这里,古招欢又是懊恼地问道,“帅、帅哥……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还有,可以从我身上滚下去了吗?” “这里是皇甫山庄!你是我的爱妃!” 皇甫御人倒是十分听话,不再纠缠于她。 可是却在翻身的时候,点住了她的穴道。这才又是朝她身旁躺去,继续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怎么又点我的穴!快点给我解开!快点啊!”古招欢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嚷嚷地喊道。 话刚说完,却又惊讶到不能自己。 为什么他会这么顺口地说这番话呢?为什么她会知道这是点穴呢?为什么她会加一个又字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就不认识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况且,他刚才说这里是皇甫山庄!还说她是他的爱妃,难道说她真的轮回了?不是轮回了,难道说她穿越了?不是吧!MGO! 就在她懊恼失神的时候,深沉低哑的男声却是徐徐响起,“我是皇甫御人!你的夫君!是你的天是你的地,是你的一切!” “夫、夫、夫君!”古招难不禁大叫了起来。 “什么夫君啊!你别乱说啊!我这么美好年华,青春无敌美少女,恋爱还没谈过,夫君你个头啊!我警告你别再乱说!” “还有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喂喂?你说什么妃,难不成你是皇帝啊?不过看你这么年纪轻轻,也不像是皇帝老头子!” “哦!你难道是什么王爷还是什么皇子?” 古招欢心里面虽然怄得半死,可是只能安于现状。想着只要不激怒他,保护好自己,再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做打算。 “啊!爱妃!你难道那么一摔就摔成了傻子吗?” 皇甫御人伸出手,手指轻佻地触摸着她的唇,沿着唇线勾勒着那份美好。又是沉声说道,“我是皇甫王朝的皇子,而你古招欢是我的皇妃!” “皇、皇、皇妃?”古招欢又是怪叫了一声。 她感觉自己有些头晕,已经被现在突然涌现的一切震得乱七八糟了。肚子也开始不安分了,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皇甫御人听见这突然的声响,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眼底的那份戏谑更是加深了,却是调侃地说道,“爱妃啊!是不是肚子饿了啊?那吃东西好不好呀?” “……”她有些怄气,不想示弱,可是肚子又饿得发慌。 干瞪了他半晌时间,又是无可奈何。索性十分哀怨的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真得要在这里,做这个什么皇妃?不是吧?不要啊! 她是因为逃婚,而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的啊! 皇甫御人见她闭上了眼睛,又见她神情一下子憋屈一下子懊恼,只是忽然就惆怅了容颜。 他突然凑近她耳边,轻轻地呵气。 “不要乱跑,呆在这里,也不要大叫大闹,你现在饿了!” “还有,记住一点!你是我的皇妃!无论任何人对你说些什么,都记住这一点!如果人听见了,就点点头!我便将你的穴道解了!” “怎么样?欢欢?” 他的气息,侵袭着她的耳畔,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颤栗。 古招欢猛地睁开了眼,却瞧见他那张俊脸。看着他那双碧绿的瞳眸,看着他深邃的那份隐忍,还有嘴角咧开的那抹笑容,忽然感觉茫然。 有些莫名于自己的反应,为什么她的心,此刻跳得如此剧烈。真是太奇怪了!她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才对啊! 她终于无法抵挡饥饿,冥冥之中感觉到他不会伤害自己。 终于,隐忍了半天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皇甫御人瞧见她点头答应,忽然松了口气。他终于动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又是将她从床上扶起,温柔地搂进了自己怀里。 “不要随随便便抱我!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就算你说我是你的皇妃,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真的只是认错人了!” “也许你的皇妃恰好和我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 “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的皇妃,我来自中国台北,我虽然也叫古招欢,可是真的不是你口中那个什么古招欢!我不是古招欢!你明白吗?”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话极其别扭。 什么叫作她叫古招欢,又不是古招欢呢?真是怄死了啊。 皇甫御人却并没有理会她有些混乱的语句,只是更是用力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抱。他的头抵靠着她的额头,轻吻着她的头顶。 “对不起!欢欢!是我不好!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如果你忘记了我,也没有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们重新开始再认识一次!我是皇甫御人,我是你的夫君!你是的我皇妃!”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他忽然呢喃自语,男声沉沉柔柔。那双大掌,如此炙热的温度,传递至她的周身。而他的忏悔,让她感觉真挚,甚至是动容。 古招欢不由得心惊,另一个叫古招欢的皇妃,一定是他深爱的人吧! 她咬了咬唇,终于开口说道,“我知道了啦!你叫皇甫御人!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我肚子很饿很饿!我现在要吃饭!” “欢欢!你不生我的气了吗?是不是?”他却很执着,急于求得她的原谅。 “不知道!”她直接送给他三个字。 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想起刚才他说话,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照顾好这个皇妃,害她从树上摔下来了!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嘛! 皇甫御人又是用力,沉沉地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也不会离开你身边!” “对不起!” 他的重复呢喃声,此刻却让古招欢感觉像是老和尚在念经。她有些咬牙切齿的吼道,“我知道了啦!我替她原谅你了啦!” “谁生气啦?真是的!你这个神经病!放开我啦!我要吃饭!” 话说出口,竟然发现自己的口气有些冲冲的。甚至是带着火药味道,更不知道怎么了,她竟然还有一点点酸酸的感觉? 吼!一定是错觉!万分错觉! 皇甫御人这才松了工了手臂,低下头朝她露出了一抹天真的笑容。那帅气的俊容,像是六月里最为和煦的暖风,一下子让她怔松。 “吸……”口水。 他伸手随意地又是拿起一旁的长袍,裹在了她的身上。移开眼眸,更是转过身去,不去看她因为挣扎而有些松垮的肚兜,只是脸上添了一抹绯红。“大色狼!”古招欢低下头瞧见了自己露出的大片肌肤,骂了一声。 她连忙伸手拽紧了衣服,又是转过身,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穿好,边穿衣服边低声诅咒道,“不许转过来!转过来,古招欢就不原谅你了!” 说着,站了起来,一骨碌爬下了床。 皇甫御人果真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啃角的弧度有些释然。而他的那双碧绿眼眸里,温柔一片。 “我不偷看!”背对着她的皇甫御人抬起头,乖巧地说道。他的声音,虽然有些雀跃,却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古招欢哼哼了几下,赶紧穿上了绣鞋,“算你识相!”又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哎?这个鞋挺合脚的嘛!不错嘛!挺舒服的!” “反正我都看过了!”他却是突然语出惊人,声音不咸不淡。 古招欢一下子涨红了脸,愤愤地转过身。却发现他也在同一时间转过身来,有些痴痴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流转着动人的神色。 男人的衣袍要长上许多也宽松了许多,她穿在身上,简直就和大衣没区别。而皇甫御人望着面前娇小玲珑的古招欢,只是一下子心痒难耐。 突然,好想抱抱她。 古招欢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更浓了。 终于,忍不住低声嚷嚷,“看,看什么看啦!没见过美少女啊!看得眼睛都直了,你是神经病!我要吃饭啦!” 皇甫御人却只是沉默不语,忽然,他像一阵风般突然闪身。她柔了柔眼睛,眨了眨眼,再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已经不在自己面前了。 她刚想扭头寻找,身后却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搂住了。而他的气息,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下子将她环绕,她有些窒息。 皇甫御人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感觉到她是在自己身边,她没有消失不见,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存在,她甚至对着他笑对着他闹…… 忽然,没由来得感觉安心,这样安心的感觉。 “放开我啦……”古招欢被他的男性气息搅得不舒服,只是感觉心里某跟弦似乎被他触动。对于他,为什么有种怀念的感觉。 恍惚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其实自己并不讨厌他的碰触。 皇甫御人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项,贪婪地吸附着她的香气。又是沉沉地说道,“你在我身边!真好!欢欢!有你……真好……” “皇甫御人……”她竟然不自觉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语气里温柔更是心疼。 古招欢莫名地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为什么她听到了他的呢喃,就会有种想哭的感觉。可是她明明就不认识他,不是吗? 寝宫内,很安静,安静到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 两颗同样炙热的心,跳动着对方的频率。 这个时候,古招欢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踝处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什么东西,卷上了自己的脚踝,潜意识里她已经感觉到那不好的东西是什么了。 僵硬了身体,慢慢地低下头望去。瞬间惨白了一张脸,她纵身尖叫起来,“哇——” “救命啊!怎么有蛇啊!这条蛇怎么还会撒娇啊!”古招欢吓得大声嚷嚷,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嘴唇泛白。 小青蛇似乎有些莫名,只是抖动小脑袋,发出了好奇的吐呐声,“嘶嘶?嘶嘶嘶?” 蛇身更是将她的脚踝缠绕得紧紧的,而它那双漆黑的眼珠里闪动着亲昵的神色。小青蛇卷着身体,绕着她的脚踝打着转。 “一条!去外面玩儿!”皇甫御人低下头,对着小青蛇说道。 “嘶呜呜呜——”小青蛇的吐吸声里似乎颇为不甘愿,又无奈于自己的主人,只得恋恋不舍地松了身体,一下子飞蹿而去。 古招欢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感觉自己的脚还残留着蛇滑腻腻的感觉。 她有些嫌恶,更是觉得毛骨悚然,毕竟自己从小害怕一切会蠕动的东西,蛇是最最害怕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寒毛颤栗,又是无可奈何。 “你说它叫一条?你该不会告诉我,它是你的宠物吧!”她灿灿地问道。 皇甫御人松开了手臂,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面对向自己。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唇,“一条它不是宠物……它是……” “我知道啦!它是你的朋友嘛!”古招欢有些不耐烦地接话,十分顺溜地脱口而出。 她的话说完,连自己都是诧异万分。 只是困惑地抬起头,望想眼前的美少年。却见他那张俊美脸庞,因为这句话而凭添上了一股惆怅的神色,虽然只是瞬间,却也被自己察觉到了。 古招欢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认识他! 还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这是自己的前世吗?听说人死后,会有轮回!难道说她逃婚之后就死了吗?所以现在轮回到自己的前世,还带状前世某些回忆? 皇甫御人只是扬起唇角,一抹淡然的笑容,“是啊!它是我的朋友!蛇有时候比人心单纯得多了!人心太过复杂!” “所以——” “所以以后欢欢只相信我一个人就好了,其他人说得话,一句也不要相信!听见了吗?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我的爱妃!” 他说着,低下头欲吻上她的唇。 古招欢正在出神,听到他的话瞬间回了神,看见他越来越放大的俊容。忽然怒不可抑,抬头就甩了他一记耳光。 “想吃我的豆腐?小子!你还嫩了点!” “欢欢!怎么又打脸!” 云淡风清,只是天气炎热,酷暑难耐。 后院的凉亭内,某个女人十分不雅地趴在了石桌上。而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抬眸,看着丫鬟端着一盘又一盘食物放在了桌上。 “皇妃!” “这是主子特意吩咐我们呈上的水果!西瓜和杨梅特意放进冰块里冰镇过了,吃起来啊特别凉爽而且也特别甜!” “皇妃!” “这是酸梅汤!也是冰镇过的!酸酸甜甜,主子说了拿来给皇妃尝尝!” “皇妃!” “若是无聊,主子已经命下人们抓了一百尾鱼儿放入后花园的池子里!皇妃可以前往后花园赏赏鱼儿解解闷!” “皇妃!” “主子还说了……” 两个小丫鬟端了果盘酸梅汤之后,就在她耳边唧唧歪歪了好半晌时间。 “够了!不要再主子长主子短啦!我的脑袋快要爆炸啦!难得你们主子今天不在,难道就不能让我清净清净吗?” 她懊恼地低声吼道,皱起了眉头。 古招欢只是感觉头痛欲裂,莫名其妙来了这里,莫名其妙住了三天。而在这三天里,她天天都呆在寝宫里,那个可恶的皇子竟然还不让她踏出寝宫半步。 还那么名正言顺地说是什么她从树上摔下来,伤未痊愈。 她看着他那张俊美的容颜,关切的眼眸,自责的神情,竟然就这样妥协了?要知道她可是古氏一族里最难搞的传人,她老妈还说过她绝对是一只没人能管的猴子! 可是为什么,却拿他没辙了? 这三天时间里,她仔细地想来想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到最后,索性不再去想这所有的一切,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 真是有够倒霉!而且不是一般得倒霉! 古招欢想着,更是将头一转,不去看那些成天不离自己左右的丫鬟们。什么时候开始,她一下子变得那么有身份有地位了! “皇妃是不是不开心?奴婢们伺候不周!奴婢们该死!” 几个丫鬟倒是统一了战线,当下看见她们的女主子愁眉不展,又是集体跪拜在地,齐齐喊道,一副“我们该死”的模样。 古招欢气急,她忍无可忍地从石登上站了起来。 她低头望着跪了一地的丫鬟,气愤地吼道,“第一,我没有不开心!第二,也不是你们伺候不周!第三,我讨厌听见你们奴婢长奴婢短!” “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奴婢!” “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每个人都是有人权的!就算是被卖进了这个庄里当了丫鬟,可是也不能泯灭了自己的脾气以及傲骨啊!” “全都给我站起来!在我面前,就说‘我’,别再说‘奴婢’!听明白了吗?” 古招欢说完,感觉自己胸闷。这个天真是好闷热啊! 这跪拜在地的丫鬟们都是新来的,之前都是受过训练的上等丫鬟,一个个惟命是从更是乖巧听话。一听见女主子这么说话,吓得更是磕头求饶。 “皇妃真是折煞奴婢们了!奴婢们怎可在皇妃面前如此放肆!” “若是主子回来,奴婢们可就要挨罚了!” “皇妃开恩啊!皇妃开恩!” “……” 古招欢听见她们这么说,伸手捶了捶自己气闷的胸口,险些吐出血来。难道说真得会被奴化吗?可是那份骨气,还是应该有所存在得才对啊! 她又是伸手指着跪拜满地的丫鬟,将“皇妃”的架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们都给我起来!谁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告诉你们主子去,让他重重地惩罚你们!听见了没有?我数到三!全都给我站起来!” “一!” 她刚数了“一”,却见那些丫鬟们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仍旧是低着头,不敢言语,但总算是有点像样子了。 古招欢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命令道:“既然是你们主子让你们来伺候我的!现在你们就得听我的话!要是不想被我撵走,就记住三条!” “第一条,不要再自称‘奴婢’,老娘……”话说到一半,她连忙改口,“本皇妃不爱听!” “第二条,不要再随随便便不是磕头就是下跪,看了就烦躁!” “第三条,不要再没完没了地说‘主子说主子说’,听得耳朵也长老茧了!” “以上三条,一条也不许违反,听见了没?给我把头抬起来!” 丫鬟们显然一愣,有些错愕地抬头,互相望了对方几眼。又是扭头望向这位皇妃,却发现她正朝着自己弯了眼睛,眯眯笑。 “奴婢们知道了!奴婢们谨遵皇妃吩咐!”众丫鬟又是异口同声地喊道,非常有默契。 古招欢听见她们的话,险些没昏死过去。果真是什么改不了什么,秉性难移啊!她一下子又跌坐在石凳上,有些无聊地抓了一颗杨梅放进了嘴里。 有些冰冰凉凉,又有些酸酸甜甜的杨梅,倒是让自己消了几分怒气。 她再次趴在桌子上,嘟哝道,“皇甫御人到底去做什么了……” 皇甫山庄。 宛院。 糊着黑色窗纸的东厢房内,突然响起莫不凡沉沉的怒吼声,却是有些震天动地的感觉,“曲——阴——阳——” 于此同时,另一间挂着让人寒心的白纸灯笼的相仿里,曲阴阳有些无聊的推开了窗户,半倚在窗沿,支着下巴问道,“不凡啊!没事儿不要瞎叫叫!” “少爷……”他话说到一半,又是改口道,“主子今日进宫了,没准儿一会儿宫里的哪个太监就会来召唤咱们两人进宫!” 自从那日替古招欢施了针之后,主子当天就命令山庄上下所有的人不得再叫他“少爷”,统统改口叫“主子”! 山庄里的下人丫鬟们也彻头彻尾地换了人马,也就是说现在山庄里所有的丫鬟下人都是新来的!至于从前那些,早就打发他们走人了。 当然了,除了一个丫鬟除外。 那个丫鬟就是在百花镇的时候,古招欢见义勇为救下的容容姑娘。基于主子不想让她存有先前那份回忆,生怕横生事端,便让自己也将她的记忆消去了。 这三天里,庄里的下人们已经知道主子的身边收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主子更是让所有丫鬟下人们称呼她为“皇妃”! 这么一来,也就是说,现在的古招欢直接从丫鬟晋级为皇妃了! 如此高的待遇,主子对她果然是爱护有加啊! 不过这个容容姑娘施了针以后,一直昏睡了几天几夜,到如今硬是没醒。每天也只能勉强喂她喝些水,别无他法。 在这几天时间里,容容也正大光明地住进了莫不凡的厢房内。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实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扼……虽然这个“月”是昏迷的,可好歹也是个“月”! 曲阴阳正愣愣地出神思忖着,又是遭到莫不凡的千里杀人狼吼,“曲阴阳!我让你给我过来!为什么几天几夜了,还没醒!” “再这样下去,她不用醒过来了,直接就饿死了!” 曲阴阳掏了掏耳朵,只好出了厢房,朝着他那间房走去。刚踱入厢房内,就遭到某人的茶壶袭击。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了飞来的茶壶,抱在怀里。 “啊——不凡!不要这么焦躁!我发现你的脾气比主子的脾气还要难搞!” 莫不凡望了眼躺在床塌上,已经没有了血色苍白得吓人的容容。又是扭头,沉着一张阴沉的脸,愤愤地开口问道。 “你说!要几天才会醒!你确信你那个什么施针,没有施错穴道吗?” 他虽然这么问,可是心里面却也明白决绝没有这个可能。 “咦?被不凡这么一说好象也有可能哦!说不定就是我一个不小心,然后施错了穴道!所以导致容容姑娘,到现在还没有醒!” 曲阴阳笑着打哈哈,附和着他的话。 他倒是悠闲地走到了八脚桌前,坐了下来。更是自得其乐地拿起一个小茶杯,拎着手中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茗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寻常人昏睡上几天也属于正常情况!毕竟,这容容姑娘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啊!” “那古招欢呢?为何她这么快就醒了?”莫不凡急急地问道。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消除记忆的事情,他也知道寻常的人被施针之后,定会昏迷上几天。可是她昏迷的时间也太长了,再说了古招欢怎么醒的那么快? 曲阴阳又是茗了口茶水,低声说道,“她之所以那么快会醒,那是因为主子将自己的三成内力渡了给她!若不然,怎么会醒得那么快?” “什么?三成内力?”莫不凡大吃一惊,不禁低声吼道。 曲阴阳笑着点点头,更是不得不佩服那个古招欢。她竟然能让主子这么对她,可见在她主子心里的地位,果真不是一般得高啊! 消除她的记忆,也只不过是因为主子不希望让她看见他杀人了吧! 古招欢如若知道主子对她的心意,应该也会原谅他!虽然失去了那段回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应该都是一份遗憾! 扼……不对啊!他怎么变得这么感慨了? 曲阴阳受不了地摇摇头,突然听见了某人地呜咽声。几乎是同时,两人齐齐回头望向床塌的方向,脸上洋溢起欣喜。 “醒了?”莫不凡更是雀跃地问道,奔到了床沿。 他低头瞧见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是惺忪着双眸,却已经瞧见了那点点清澈。他不禁露出了笑容,放宽了心。 “你……是谁……我……又是谁……”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干涩地问道,好奇不已。为何她怎么想也想不起呢? 莫不凡松了口气,沉声说道,“你之前是服侍皇妃的丫鬟,陪着皇妃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到了头!在这儿昏睡了几天,总算是醒了!” “难道你都记不起我们是谁了吗?” 她摇摇头,一副茫然的模样。 莫不凡又是沉声说道,“你叫容容,是皇甫山庄的丫鬟!我们的主子是当今首席皇子御人皇子,你是皇妃的贴身女婢!” “我是莫不凡,你之前唤我凡爷!而那人是曲阴阳,你唤他阴阳爷!” 第18章 还情于你 第18章 还情于你 皇甫王朝皇宫。 太直殿。 诺大的殿内,红绒地毯的尽头,金龙宝座之上,端坐着这个王朝的皇帝。他身穿龙袍,头戴皇冠,天庭饱满,更是威慑不可抵挡,自有一股霸气权威。 金龙宝座旁的右侧,坐着母仪天下的皇后纳兰珍惠。穿着同样富贵,熠熠生辉,让人感觉不可亵渎,却又是让人萌生尊敬之情。 他们两人,目光炯炯有神,平视向前方。 而在宝座之下,站着他们的皇子皇甫御人。他穿站一袭白色华丽绸服,俊容镇静冷凝,只是视线不经意间扫向自己的父皇母后。 但是那双碧绿眼眸里,却不带一丝温度,冷得有些吓人。 只是在一瞬间,会泛起涟漪,微微有些暖意,才会让人察觉到那份亲子情谊。虽然很短暂,却还是能让人察觉,似乎是他刻意泄露的。 皇甫徵低头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儿子,沉声说道,“御人!听说你将山庄里的下人丫鬟全换了一批新的!更是让那些下人们喊丫鬟招欢为皇妃?” “可有此事?”他挑眉问道。 皇甫御人抬起头,神情没有改变半分,安然淡定地说道,“是!” “放肆!父皇对你说过多少回了!你的皇妃只能是将军府的如歌!你在孩提之时,便与左家定下的婚约!” 皇甫徵沉声说着,一张脸更是沉了下来。 “呵!”皇甫御人迎上了他的目光,却只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又是犀利地说道,“父皇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又可曾问过如歌郡主是否愿意?” “这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罢了!我不会理会!” “还有一点!我心意已决!” 皇甫御人坦然地说完,那双碧绿瞳眸流转着异样神色,却是璀璨万分。而他周身瞬间所散发出来的冷凝气势,更是锐不能挡。 已经可以预见,如是日后顺利登基,必成大业。 如若不成,他定是能将皇甫泱泱大国毁于一旦的男人! 皇甫徵只是感觉头痛,又是气急,他思忖来思忖去却是无法想明白。那个名叫招欢的丫鬟,到底有何来历!为何能让他如此执意。 “御儿!”纳兰珍惠心中焦急,她轻声唤道。 作为人母,她更是担忧。她并不在乎御儿所娶之人是谁,可是她却是在乎御儿是否能够顺利活下来,顺利登基,成为日后的王。 此时,殿外响起小太监细声细气地通传声,“騘骑将军左荣恩觐见!” 话音落下的同时,殿外沉沉的脚步声随即响起。 之所以没有通传等候旨意的太监,那是因为左荣恩是皇甫徵宣进宫里来的。之前早就吩咐殿外的太监,若是左将军觐见,直接让他进殿。 当下,左荣恩伟岸的身影闪现于殿内。他几个大步奔到了殿中央,站于皇甫御人身后方的位置,单膝跪拜在地。 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荣恩啊!起身吧!”皇甫徵龙颜大悦,见到他就如见到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个左荣恩,是左亲家病逝之前左家留下的独苗。与左如歌一男一女两兄妹,护卫起边疆要塞,是皇甫王朝的战将。 年纪轻轻,一身忠肝义胆,前途不可限量! “是!皇上!”左荣恩听得皇帝的话,连忙听命站了起来。他微微扭头,望向了身前的皇甫御人,却见他周身的冷漠气息更加浓烈。 皇甫御人低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睑,他低声说道,“既然父皇与左将军有要事要谈,儿臣这就告退!” 他说完,不等皇甫徵首肯,便欲转身离去。 皇甫徵又被他的举动气得涨红了脸,他沉沉吼道,“逆子!朕尚未准你告退呢!给朕回来!”见他还是朝殿外走去,又是喝道,“荣恩!将御人拦下!” “皇上!御儿!”纳兰珍惠急了,一面是自己的夫君,另一面却是自己的儿子。 左荣恩喊了一声“是”,一个大步转身,人已经闪到了他的身前。他望着眼前的俊美皇子,凝声说道,“御人皇子!请留步!” 而他与皇甫御人的面对面,似乎不单单是为了执行皇上的命令。 皇甫御人暼了他一眼,声音轻到不能再轻,用着只有两人能分辨的音量说道,“我留下,并不是因为惧怕于你!” 他冷冷地暼了一眼左荣恩,有些不甘不愿地转身,面对自己的父皇母后。 纳兰珍惠见他回头,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却是有些紧张地侧目,只用余光打量一旁的皇帝,心里也知道他为何会发如此脾气。 如果御人不娶如歌…… 即便是顺利登基,却也不能完全缓解那魔性…… 那道人在御人五岁那年,再次现身,如此说道,“老衲算出左家之女乃天曲星转世,今生定是来擒拿那妖孽煞魇!切记!小皇子一定要娶那女子!” 皇甫徵平息了怒火,沉声说道,“左荣恩!你现在立刻前往皇甫山庄,将那丫鬟招欢接进皇宫!不得有误!” “臣领旨!”左荣恩双手抱拳,应道。 随即,朝后退去,出了太宣殿。 大殿之上,待到左荣恩领旨退下之后,恢复了冷凝的气氛。 皇帝老子与儿子又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相让的态度。这倒是让既是人妻又是人母的皇后,为难不已。她无奈地轻蹙起眉头,心里唉叹了一声。 皇甫御人抬头,望着自己的父皇与母后,沉声说道,“父皇!母后!儿臣绝不会娶如歌郡主!不必再多说!” “御儿!一定要娶如歌!”纳兰珍惠轻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皇甫徵望着自己的儿子,瞧见他神情凝重却又有些惆怅,他若有所思,忽然皱起了浓眉。又是试探性地问道,“御人!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还在孩提的时候,皇甫御人与左如歌可是一对小小青梅竹马。 当时,他与皇后两人瞧见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都十分欣慰。甚至夺定地认为皇甫御人长大之后,定不会拒绝娶左如歌为妃。 可是谁知,自从左如歌离朝随其父兄远赴边疆之后,他们两人便再也没有过任何来往。六岁一别,这孩童时候的那片真挚感情,料不到已经消散。 不过看那如歌,倒是对御人心心念念,难得回朝,也总是问起御人的境况,一副女儿家娇羞的样子,虽然她还是身为战将。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皇甫御人似笑非笑地勾勒着唇角,没有正面回答皇甫徵的问话,却是反问道,“儿臣不知父皇问儿臣知道了何事,不知父皇所指为何!” 说完,他眼眸里那份阴郁更深了。 皇甫徵并没有平坦眉宇,反而是皱得更拢了,他心里面却是百骸不已。 更是暗暗低语,御儿绝对不可能知道:他若是不娶如歌,无法完全克制那上古妖孽煞魇的魔性!更是不会知道,若是娶了如歌,如歌便会命不久已。 按那道士所言,天曲星与上古妖孽煞魇相生相克,煞魇若是消散了魔性,那么天曲星宿也消散了其本身的灵性而会使得本身香消玉殒。 鱼与熊掌,两者不可得。 皇甫御人虽然是望着皇甫徵,可是那双眼眸里,却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忽然眼底深邃暗涌,却是有些温柔,不知道欢欢那个小傻瓜……她在做些什么呢…… 皇宫另一处殿院。 钟粹宫。 一名小太监急步奔进了殿内,双手拍了拍衣袖,一下跪拜在地。他沉声回禀道,“主子!御人皇子已在太宣殿!” 坐于八脚椅上的英俊少年连忙站起身来,他双眼紧盯着太监的头问道,“太宣殿里还有些什么人?打探到说了些什么吗?” “皇上将太宣殿内的太监宫女全都差出了殿外,所以小的打探不到!但是,中途的时候,左将军进宫觐见了!” 小太监如实禀告,声音更是有些阴阳怪器。 皇甫彻眯起了那双鹰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思忖了片刻,又是沉声问道,“之后呢?左荣恩觐见之后,又商谈了些什么?” “商谈了些什么,奴才不知!奴才确有打探到左将军此刻奉了皇上的旨意,去了皇甫山庄!”小太监答道。 皇甫彻心里更是好奇不已,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又是冷声问道,“左荣恩去皇甫山庄所为何事,你可有打探清楚?” “听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将那丫鬟招欢带进宫来!还听说御人皇子已认定那丫鬟为皇妃,在山庄里所有的下人丫鬟们都称呼她为皇妃!” 堂堂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皇甫御人,竟然公然地将那丫鬟视为皇妃?这还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呢!实在是可笑至极! “根据打探,确实如此!”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喘息,沉沉回禀。 皇甫彻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你再去打探,随时将情况汇报于我!事成之后,本殿重重有赏!” “是!主子!”小太监领了命,又是低头退出了殿。 殿内燃着檀香,那香味隐隐地传入他的鼻下。等到脚步声远去,皇甫彻突然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是闪现那张璀璨笑容的脸庞。 心,微微颤动着,有些好奇于她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 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左脸,那一道狭长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可是却还是烙下了印记。 自从那日之后,皇甫御人带着丫鬟出了都城却是不知去向。听说是带着她去医脸了,不知道她的脸医好了没有! 其实解药他一直留着,皇甫御人果然倨傲,就是不肯来求他! 皇甫彻想着,睁开了眼眸。他又是走回了书案前,从一堆书籍里抽出了其中一本。又是将那书籍翻开,准确地翻到了那书页。 取出书页里夹着的一副袖珍画,画里只是一双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他坐在了椅子上,望着画里那双光芒四射的眼眸,露出了森然的笑容。又是扬起唇角,呢喃自语,“招欢……招欢……” 名字取得倒是惹人心悸,招欢?呵!有意思! 妖孽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另一头,左荣恩骑着宝驹,只带了两名护卫,终于来到了皇甫山庄。 两名护卫下了马,左荣恩却没有下马。他朝着两名护卫点头示意,自己则是抬头望向那匾额,却见“皇甫山庄”四个字,龙飞凤舞。 他皱起了眉头,想象着那个名叫招欢的丫鬟到底是什么模样。倾城倾国的女子?拥有让女人自惭形秽让男人争先目睹的绝世容颜? 护卫已经走上前去扣门,山庄的大门开了条小缝隙。 小厮探出了头,瞧见了两人,有些好奇地说道,“两位官爷有什么事儿吗?我家主子不在庄里,不迎客!官爷请回罢!” 这是皇甫山庄的规矩,主子一向不喜欢与外人来往,无论是谁来,无论主子在不在庄里,一律回绝,若是让他们进了庄,那他的命就不久已。 护卫听得这番话,只觉得这御人皇子的排场够大,连庄中的小厮也是如此,护卫侧过身,伸手比着宝驹之上的男子。 “这位是左将军!奉了皇上的口谕,前来山庄接那名叫招欢的女子进宫!”护卫说着,拿出了将军令牌。 小厮听得这话,大吃一惊。他连忙将大门半敞,微笑着说道,“左将军庄里请!小的这就前去通报皇妃!” “不用了!你速速前去!”左荣恩低眸,沉声说道。 小厮又是急忙应声,“是!左将军!” 山庄的后院。 古招欢正百无聊赖地吃着杨梅,她更是十分不雅地脱了绣鞋,晃着小脚丫。她抬头,瞧见了从院外急急奔来的小厮。 不等他奔近自己身边,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啊!跑这么快做什么!小心拐了脚!” “皇、皇妃……皇上派左将军来接皇妃进宫了!”小厮终于奔到了古招欢身前,点头哈腰地回禀道。 古招欢一惊,张大了嘴,“进、进、进宫?” 不是吧?进什么宫呀!她虽然莫名其妙地当了皇妃,虽然那个皇甫御人是她的夫君,但是她只是挂名的好不好呀? 还要去见那个皇帝老头子?要命了! “我不去!”古招欢直觉地拒绝,想也不想。 “这……”小厮一脸懊恼,苦不堪言。 “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她将头一甩,更是嚷嚷重复那两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曲阴阳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飞身赶到了后院。他前脚走进院落,就听见某位皇妃大喊“不去”,登时皱起了眉头。 曲阴阳轻摇折扇,走进了院落里,双手作揖道,“皇妃,在下是主子的谋士!今日主子进宫面圣,想必那左将军是来接皇妃前往皇宫与主子会面!” 古招欢听到这有些阴柔的男声,直觉地扭头,瞧见了一张与声音相符合得阴柔俊脸。她不禁苦了容颜,灿灿地开口问道。 “那个……这个……” “你是谁啊?长得挺漂亮的啊!”她将话题一转,目光更是大胆,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真得是男人吗?长得很娘嘛!” “……”曲阴阳一下无语,更是有苦说不出。 最后,只好赔笑地说道,“皇妃!这主子还在皇宫等着呢!不去的话,恐怕主子回来就会埋怨我们这些属下!” “是啊!皇妃开恩啊!奴才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奴婢们请求皇妃开恩啊!” 众丫鬟与那小厮齐齐求饶,统统跪拜在地,更是连连磕头。 古招欢有些受不了他们的奴性,却又是可怜他们。每个生命都有活下来的权利,为什么古代就是这么没品没人性呢? 她哀怨地叹息,无奈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好了啦!我去!我去还不成吗?你们快些起来吧!若是再不起来,我立马反悔,可就不去了啊!”她望着跪拜了一地的人,要挟地说道。 众丫鬟以及那小厮听得此话,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曲阴阳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呃!你笑起来也很漂亮的哈!”古招欢被他的笑容所迷惑,心里想着这个男人还真是阴柔到极点啊! 不过,好象还是皇甫御人比较正点些!毕竟他可是个俊美少年! 曲阴阳的笑容僵在嘴角,带着她一路出了后院,朝着山庄外走去。边走边说,“皇妃!那日从可树上摔下来以后,就失了记忆!” “宫中人心险恶,与主子作对的人更是多得不计其数!请皇妃小心!” “啊?这么麻烦啊!那我假装喉咙痛,不说话总可以了吧?”古招欢有些不乐意地嘟哝道,只是感觉太烦躁了! 曲阴阳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 “好了!就这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来做太监了啊?”古招欢直觉地说道,更是将这个漂亮男人划入太监的行列了。 曲阴阳扯了扯嘴角,只是捏着扇子的手用了力道,“皇妃!属下名叫曲阴阳!是主子的谋士,不是太监!” “你的名字真是奇怪啊!长得不男不女也就算了,取个名字还取得不阴不阳!阴阳阴阳!得!我还是那句话,你改名吧!” 古招欢说完,愣住了。 曲阴阳同样一愣,他清楚地记得这番话,她曾经对自己说过。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她,却是沉默不语,只是淡淡地微笑。 尊师曾说过,虽然人的记忆消除了,但是如果意志力顽强的人,还是残留着那份回忆的影子,也许会有人恢复记忆,但是这种情况是极其罕见的! 世间的事,谁也不能断然说出个是与否。 古招欢更是困惑不已,冥冥之中,她有个感觉。这里的一切,似乎是有点迷朦的印象。可是每每她用力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 当她看见皇甫御人的笑脸,为何总是有一种惆怅的感觉! 她真得是与他第一次见面吗? 可是为什么,她却能清楚感受到皇甫御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正因为如此,所以自己才这庄里胆大妄为!难道不是因为如此吗? 曲阴阳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诧异,却是小心翼翼地喊道,“皇妃!皇妃!” 突然的呼喊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古招欢感觉自己有些些头痛。她伸手抓住曲阴阳的手臂,抬起头,一脸迷茫。 急急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以前就见过你?我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的主子?皇甫御人?我和他以前是不是就认识?” 可是不对啊!她只记得自己跳伞的事情,其他一点都想不起! 曲阴阳脸色微变,只是稍纵即逝。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皇妃当然认识主子!皇妃是主子最心爱的女子!怎么会不认识主子呢!” “……”古招欢不再说话,只是瘪了瘪嘴。 而她的手,也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寂寞的姿势。 曲阴阳暼了眼前方,瞧见的山庄已经被下人们缓缓打开。大门打开的刹那,他的视线对上了宝驹之上的男人,顿时一怔。 他连忙单膝跪在地上,沉声喊道,“左大将军!”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呼喊声,又是慌张地扭头。视线不偏不倚,与那个男人撞了个正着。那么幽深的双眸,她忽然感觉窒闷。 这个男人……好强硬的气势!比起皇甫御人来,又多了一份异样感觉。 宝驹上,左荣恩抬头望向山庄内的女子。 他眯起了眼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女子。 她只穿了一袭白色素裙,发丝柔亮顺服地贴在胸前。 听说她在这庄里的地位是皇妃,怎么如此寒酸的打扮?让他吃惊地并不只是如此。她的相貌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绝色。 这个传闻中的丫鬟,远比如歌的姿色要相差甚远。 古招欢只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顿时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怎么好象她没穿衣服一样?还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了吗? 她也用力地回瞪他,可是这个男人更是不甘示弱,而她反倒失了那份气势。 吼!要挫挫他的锐气! 她大胆地迈开脚步,跨出了山庄。又是走到了那宝驹面前,出口问道,“喂!你是谁啊?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皇妃吗?为什么不下跪行礼?” 左荣恩低头睨着身前的人儿,终于开口了,“你还不是御人皇子的皇妃!我不必对你行礼!皇上急召你进宫觐见,现在就随我去罢!” 他说完,长臂一伸,将她拦腰抱起,甩在了自己身前的马背上。 “啊——哇!你干吗?痛不痛啊!救命啊!”古招欢一下子闷住了,料不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大胆,竟然比她还嚣张? 曲阴阳原本一直跪在地上,听到这呼喊声,他急忙抬头,却见古招欢已经被左荣恩擒上了马背。他急了,连忙喊道,“皇妃!” “皇上只召见她一人!你就留在庄里罢!”左荣恩没有回头,声音从风中飘来。 只听得马鸣声,以及男子沉而有力地喝道“驾——”,以左荣恩为首的三人一行,策马闪过了身影,消失于庄前。 曲阴阳这才站了起来,急忙奔出了庄。他扭头,瞧见左荣恩已经骑马奔远了。 忽然,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尘土飞扬,而那空气里更是飘来某个女人惊人的嚷嚷声,盛夏季节,为何如此不太平。这一片蓝天之下,惟有蝉声依旧。 “知了——知了——” 到底又有谁知了…… “喂!你让我坐坐好啊!我这样我快吐了!我真得快吐了!”古招欢已经脸色泛白,她被这个男人俘上了马背,这一路得奔波让她感觉胃在抽筋。 左荣恩并不理会,仍旧是挥鞭往前狂奔。 一来一回的时间本就消耗许久,在晚了估计天都要黑了! 古招欢受不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已经慌乱地抓住了他的衣服,闷闷地说道,“我真得……要吐了……停下来……没开玩笑……” “驭——”左荣恩暼了眼身前的人儿,瞧见了她苍白的侧脸,终于出声停下了。 宝驹喷着浑浊的气息,喘着粗气。 古招欢感觉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想下马却又动不了。这个时候,自己又突然被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左荣恩伸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了起来,刚放她下地,就见她转身扶着马身干呕不止。瞧见她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那虚弱的模样,他竟然会感到一丝怜惜。 其余两名护卫也下了吗,他们站在不远处,等待着再次起程。 “呕——”古招欢受不了地反胃,更是感觉自己是在是难受到不行。 突然,有人递来一块蓝格子的干净手帕。 她微微扭头,瞧见了那人。原来正是让自己难受不堪的可恶男人!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接过了手帕,又是粗鲁地擦着嘴。 手帕上有着清澈的青草香味,淡淡得,并不浓烈。 古招欢直起了身子,转过身望着他,又是气愤地问道,“我都同意进宫了!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粗鲁?好歹我也是个女生啊!” “抱歉!”左荣恩死硬地吐出了两个字,却没有半分歉然的意思。 古招欢将手帕砸到了他的身上,单手叉着腰,吼道,“喂!不要再把我当沙包一样丢上马背了!我是人!你明白了吗?” KAO!为什么古代的男人一个个都那么变态? 左荣恩没有说话,知识沉默地走到了自己的马匹前。一手牵起缰绳,侧过身望着她,另一只手已经朝她伸出,“上马!” “……”古招欢瞧见他向自己伸出了手,她犹豫不决。 而他高大的身形,在自己面前犹如神人一般。比起皇甫御人,似乎这个男人感觉更加可靠一些些!看上也更加成熟稳重! 古招欢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又是揽过的腰,助她上了马。随即,自己也翻身跃上了马背。 终于,队伍继续前行。 “驾驾——驾——” 古招欢坐于他的身前,她微微扭头望向身后,却见风尘飞扬。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更是大胆地张开了双臂,感受风拂过的感觉。 “这样就好象……会飞一样……”她轻声自语。 左荣恩握着缰绳,沉默不语,只是双眸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涟漪。而她的发香,在风中飘散,充斥在自己的鼻间。 一炷香之后。太宣殿外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左将军觐见!” 原本气氛沉闷的太宣殿,因为这声通传声而微微有了些生气。殿内的皇帝皇后与皇甫御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左荣恩带着古招欢走进殿来。 皇甫御人瞧见了古招欢,双眸不自觉地放柔了神色。 这细微的改变,却让坐于凤座上的纳兰珍惠瞧地清楚了。她有些担忧,目光在这名叫招欢的丫鬟,以及自己的儿子身上游移。 御儿他……当真是喜欢上了这个丫鬟……这可怎么是好…… 左荣恩走到殿中央,刚要行君臣之礼,却听得皇甫徵沉沉说道,“左爱卿免礼!”他连忙回道,“谢皇上!臣遵旨!” 坐于金龙宝座上的皇甫徵低头望着古招欢,凝声说道,“为何不行跪拜之礼!难道是藐视朕?大胆!” “啊啊啊!啊——” 古招欢心里怄得半死,她指着自己的嘴,装聋作哑起来。她一边发出“咦咦啊啊”的声音,一边目光投射向皇甫御人,意思让他快点解围。 她瞥见了左荣恩的高大背影,倒是有些惭愧,刚才还和他说话呢!不过这个男人怎么一声不吭了?也不戳穿她?他不是为人臣子吗? “恩?”皇甫徵有些好奇,又是问道,“难不成你已成哑巴了?” 纳兰珍惠同样也是万分困惑,这好端端的女儿家,之前初见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般摸样?真得成了哑巴? “御儿!这……”她扭头问道。 皇甫御人走到了古招欢身边,众目睽睽之下牵住了她的手,沉声说道,“欢欢她太顽皮,从树上摔了下来,已经让大夫诊治!施了针以后,时不时会影响发音!” “会有此事?”纳兰珍惠半信半疑,却是关切地说道,“母后宣太医前来看看!这丫头就先交给母后了!” “皇上!这古招欢就随臣妾前往坤和宫!”她说着,朝着皇甫徵温柔地笑着,眼神里传递只有两人能明白的意思。 皇甫徵明了地微微额首,沉声说道,“那就去吧!” 她说完,从凤座上站起身来。又是慢慢地走下了宝殿,终于走到了古招欢面前。朝她温柔一笑,从皇甫御人手中牵过她的手,朝着殿外走去。 皇甫御人却没有阻拦,只是望着她们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到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扭头望向大殿之中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御人!你与如歌郡主的婚事早有定数!你若是真得喜爱那丫鬟,纳她为侍妾!又有何不可?你可是同意?” 皇甫御人不屑地笑着,沉声说道,“回父皇!我不同意!” 一直沉默的左荣恩听得他如此说话,心里一阵怒火。 他双手抱拳头,冷生说道,“皇上!臣妹如歌年纪尚幼!况且她自小南征北战性格粗蛮,实在是不配做皇妃!” “臣恳请皇上收回当年的婚约!” 皇甫徵听得左荣恩如此请求,心中虽然自知有愧于左家。但当年左老亲家在知情的情况下,也允诺于御人与如歌的婚事。 当时他大为感动,左家乃是皇甫王朝三代忠臣,果真是忠心耿耿啊! “老臣的儿子便是皇上的儿子,老臣的女儿便是皇上的女儿!” “左家三代皆为侍奉皇甫王朝!皇上如此信任老臣,将实情告知,老臣又怎会拒绝!” “如歌她娘亲若是九泉之下知晓,也定不会怪罪于老夫!能为皇甫王朝平定天下,能为皇甫王朝更是繁荣昌盛,老臣替臣女如歌同意这门婚事!” 犹记起左老将军那番肺腑之言,每每想起,他总是感慨万千。 只可惜左老将军于不惑之年,病逝于将军府。后来更是追封为“威远侯”,而其子左荣恩继承“骁骑将军”之衔。 左如歌被他收为义女,封为郡主。 皇甫徵从陈年往事之中回过神,他龙颜微怒,那双眼眸里浮现起一丝愧疚,却是转瞬即逝。虽然太过自私,可是也是无奈之事。 他沉声喝道,“左卿家!汝妹如歌与御人的婚事早就是朕与左老将军多年之前定下的!岂能儿戏?君无戏言!朕断然不会收回!” 左荣恩听得皇帝这番话里的满腔怒气,默不作声,退到了一旁。 “皇甫御人!你虽是我的儿子,若是抗旨不遵,朕也会将你打入天牢!”皇甫徵见左荣恩不再执着,又为安抚他,又对皇甫御人喝道。 他显然已经动怒,更是瞪大了双眸,望着自己的儿子。为何他就不会像其余的那些皇子一样,让他省些心,让他能够安心些? “办不到!儿臣随便父皇处置!”皇甫御人更是倔强地说道。 说话的时候,碧绿的瞳眸里闪烁过一丝涟漪。而他垂下头望着摇晃的手,紧张握成拳头,又是放松了姿势,一副傲骨凛冽的模样。 皇甫徵被他的顶撞气得半死,伸手指着他,“逆子!逆子啊,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朕现在就命人将那丫鬟赐死!” 大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 左荣恩心里一惊,却是不动声色。 他有些好奇于皇上为何执意要皇甫御人迎娶如歌,皇上宠爱这个首席皇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甚至连他搬出皇宫住不出席皇家宴席,都不予责埋。 而现在,为了一桩婚约,父子关系搅得如此僵持。 这其中原由,难道真是为了兑现当年与家父许下的婚约吗? 皇甫御人冷冷地瞥了眼金龙宝座之上的皇帝,于是沉声说道,“父皇若是执意如此,只能失去儿臣!儿臣告退!” 他说完,不等皇甫徵额首,自行转身出了大殿。 皇甫徵瞬间气煞,却又无可奈何。他只是懊恼地看着皇甫御人离去的背影,那张龙颜愁容满面,诉不尽得惆怅。 他叹息地摇头,对着左荣恩说道,“左卿家!御人他年少气盛,被美色所迷惑,一时失去了心窍!如歌定是皇妃!回府之后,告知那孩儿!” 左荣恩见状,只得应声道,“是!皇上!” “你也退下吧!退下吧!”皇甫徵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地说道。 左荣恩回了一声“是”,又是低着头,朝后退了几步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出了太宣殿,却是望向方才皇甫御人离去的方向。 太宣殿外,九曲十八弯的宫闱亭台楼阁。 皇甫御人淡然地朝着坤和宫走去,颀长的身形,英姿飒爽,白衣翩翩,似仙人一般虚无。惟有那双碧绿的瞳眸,带着些人气。 “御人皇子!” “御人皇子!” 宫女以及太监们瞧见来人,愤愤驻足问安。 忽然,在他之后又闪现另一人的身影,却见高大挺拔的左荣恩。而他望着自己身前的皇甫御人,出声喊道,“御人皇子!” 皇甫御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知识身形微微一愣,又是继续朝前走去。 “左将军!” “左将军!” 宫女以及太监们又是朝着左荣恩问安,各个低着头,恭敬的样子。 左荣恩朝他们挥了挥手,沉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他说着,自己更是迈开脚步,急步奔到了皇甫御人身边,与他并肩而行。 “是!”宫女太监们惟命是从地喊了一声,终于走过了他们身边。 等到他们远去之后,左荣恩不动声色地沉声说道,“御人皇子!我想知道你为何三番两次拒绝吾妹如歌!你其实并未对她忘情!不是吗?” “呵!左将军真是一位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呢!”皇甫御人有些嘲蔑地哼了一声。 左荣恩沉了一张脸,又是追问道,“我想你对如歌并不是如外表那般!皇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不是为了……”他说着,却又是欲言又止。 “左将军不是也喜欢着自己的妹妹?当年你出手助我一回,现在我将这份情还了给你!不好吗?” 皇甫御人终于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 第19章 宁愿去死 第19章 宁愿去死 左荣恩听得这话,脸色巨变,他凝重了神情,却是闷声说道,“臣不知皇子所言为何!如歌是臣的妹妹!臣对她的喜欢不过是兄妹之情罢了!” 他的确是心中一惊,他并不知道皇甫御人知道了些什么事情。 可是更不知道,他当真只是为了还当年他的出手相助吗? 皇甫御人转过身,面对望着他,又是邪邪地笑道,“左荣恩!左如歌又并非是你的亲妹!你又何必急于澄清呢?” “你……”左荣恩已经惊讶到不能自己,惶恐地望着他。 这个不为人知的消息,怎么连皇甫御人都知道了? 家父病逝之时,只对他一人说过。而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了惊人的消息。左如歌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却要他像亲生妹妹一样对待。 他还想问问父亲,如歌到底是谁的孩子。可惜父亲一口气无法咽下,终究是去了。 为此。他曾经打探过许多,但是怎么打探也打探不到如歌的身世。 没有一个人知道,左如歌是如何而来。 父亲之前的部下告诉他,左如歌是父亲在边疆之时,寒天冻地下拾来的婴孩。无名无姓更是无父无母,父亲见她不哭不闹,感觉此女性格极其倨傲。 而她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日后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于是,便将此女带在身边。 那婴孩哑哑开口喊的第一个词儿,竟是“爹爹”,这声呼喊惹得老爷子欢喜不已。自此,左老将军逢人便说这是自己的女孩儿。 …… 皇甫御人见他神情复杂,却也不说话。知识扬起唇角,小声说道,“你喜欢你的如歌,让她跟了你,不好吗?我将这份情还于你!” 左荣恩正在回想当年,听得他的话,俨然正色道,“御人皇子!如歌只是臣的妹妹!臣一直将她当作妹妹看待!” “御人皇子如若只是为当年的事情,大可不必!” “如歌对皇子一直倾心仰慕,皇子若是三番两次拒绝如歌,这让如歌该如何自处!” 自己更是想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却又是问不出口。脑子一下凌乱,响起如歌伤心的样子,他直觉地护着如歌。 皇甫御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扭头望向前方,他又是继续迈开脚步,朝着远处的坤和宫奔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不要再跟着我!如果再跟着我,下次见到令妹,我可不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话来伤了她!左大将军请自重!” 他说完,拐过了前方的亭台楼。 左荣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颤粟。他有些忍不住,又是朝前奔了几步,朝着他的背影,开口嚷嚷道。 “你心里真得没有如歌了吗?难道连半分都没有了吗?” “皇甫御人!” “你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件事情的!皇甫御人!” 已经走远了的皇甫御人,深沉的男声从空气里渐渐飘来,却是有些森森然,“呵!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 “……” 左荣恩呆若木鸡,停在原地。 皇宫另一头,离太宣殿有些路程的坤和宫内,太医们出出入入,被皇后娘娘宣召了过来。现在,又是依次出了坤和宫。 坤和殿内,皇后纳兰珍惠坐在躺椅上,看着古招欢。她微笑地望着眼前的小人儿,竟是觉得她分外可人,又是活泼伶俐。 特别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万分灵动。 “听说,你叫古招欢?上回儿见你的时候,这脸还没三瓣花瓣呢!”纳兰珍惠惊奇地发现了她脸上那似花瓣一样的烙印,微笑地问道。 古招欢又是灿灿地笑着,只是点点头,又是摇摇头。 “这还不能说话啊!太医们都说无事呢!你这丫头也真贪玩,怎得就从树上摔了下来?御人他对你还真是宠爱啊!” 纳兰珍惠四两拨千斤地提起了皇甫御人,又是温柔地喊叹,“生在帝王之家,许多事情都不能如自己所愿!” “御人他从小就性格孤僻,也没有什么玩伴!若是真要提起玩伴,非如歌莫属了!他们两小时候就十分要好,成天腻在一起!” “不过,自从如歌追随其父兄左荣恩左将军远赴边塞之后,就与御人断了关系!可是我觉得啊,御人心里还是有如歌的位置!” “当然了,御人那孩子也很喜欢你!” “但是,御人与如歌自小就有婚约在身,堂堂一国之君所许诺的事,怎可儿戏呢?” “本宫自然是不反对你留在御人身边,甚至还十分喜欢你,不过他身为皇子,日后更是皇甫的国君,身边佳丽定是如云。” “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家,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是不是?” 古招欢看着她温柔的脸庞,一时间竟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而她的手,正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她忽然眼眶泛酸。 听到了她的话,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切。 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想告诉她——皇甫御人不属于她,属于那个叫什么如歌的! 古招欢见她温柔和蔼,心里面有些不情不愿,可是也只好咽了下去。她一下子心里更是堵得难受,却是莫名的感觉。 为什么此刻,她听见皇后娘娘说了这番话,她竟然会感觉心疼。 这种疼,隐隐地灼伤着自己的心。她无法逃脱,知识感觉自己跌入万丈深渊。没有人能够救她,没有一个人。 可是,她明明只是刚认识那个少年不到三天时间,怎么会感觉到心疼? 真是太好笑了!好笑到……她都快要哭了…… 纳兰珍惠见她双眸微微泛红,泪水已经盘旋在眼眶,心中又是不忍。是啊,又有多少女儿家,能够真得忍受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 即便是她贵为皇后,得到皇上的万千宠爱,却也是心中愁苦。 帝王之家,太多无奈以及心酸。而帝王之家的女子,更是无处话凄凉。 “好孩子!我都知道!你若是真的喜爱御人,就为他付出一些些!这宫里的女人,不要太过贪心,一旦贪了心,就会不快乐!” “人啊……知足常乐……” 纳兰珍惠说着,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她伸手将古招欢搂紧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更是柔声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古招欢原本只是郁闷,原本只是连自己为何郁闷都不知道。可是现在,她听到了这番话,那些积蓄在眼眶的泪水竟然落了下来。 她哽咽了声音,更是呢喃地出声,有些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不起!……皇后娘娘!……对不起……我竟然……” 她竟然就这样哭了…… 这是为什么…… 纳兰珍惠只是明了地点点头,似乎是颇为明白她的信思,“本宫都知道!本宫什么都知道!你的委屈,本宫都知道!” “不是这样的!”古招欢突然凝声说道,更是涨红了一张脸。 纳兰珍惠微微诧异,终于松开了手,望着她还残留着泪水的脸庞。伸手轻轻地拭去了她脸颊的泪水,柔声问道,“那是怎么样的呢?” “我本来就没想过当什么皇妃!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别人去争些什么东西什么人!也知道没有这个本事!我只是……” 她只是一个想要回家的人…… 她只是一个莫名其妙沦落到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回家的办法…… “你不愿意与如歌郡主一起侍奉御人?你不喜爱御人吗?”纳兰珍惠不再绕着话说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古招欢朝后退了一步,伸手胡乱地扯起一脚擦拭眼睛,轻声说道,“就算我喜欢皇甫御人,我也不会同意!” 纳兰珍惠却在这个时候,瞧见她手腕里带着赤龙手镯。 她顿时心里更是诧异,想不到这个赤龙手镯,竟然戴在了这个丫头手腕之中。赤龙手镯是兰陵国历代皇后才能允许佩戴之物,更是代代相传。 自从她远嫁皇甫王朝之后,这赤龙手镯就给了皇甫御人。 当时她对年纪尚幼的皇甫御人叮咛过,这赤龙手镯相传是上古遗传下来的宝物,不可轻易给别人。只有遇上自己心爱之人,才可给。 六岁那年,如歌曾来找过自己,问起过赤龙手镯。 她才知道那个傻小子竟然曾将赤龙手镯送给如歌那孩子,只可惜小女儿家说那镯子不够好看,一下拒绝了。 现在再次见到赤龙手镯,却在眼前这个小丫鬟的手腕上,真是感慨万千。 御人他……当真是如此喜爱这个丫鬟吗? 古招欢轻轻地擦着眼泪,终于垂下了手,声音更是沉而有力。 “在我的世界里,只允许对方心里面只有我一个人,眼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他能想的能看的都只能是我一个人!” “我不喜欢更是不愿意与别人分享!” “所以——” “谢谢皇后娘娘对我说了这么多安慰的话,可惜招欢性子就是这么倔强!不过皇后娘娘也不要担心这,这皇妃本来就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当我醒来的时候,皇甫御人就说我是皇妃!既然这样,以后我就不是皇妃了!” 古招欢有些慌乱地说着,扭头望了眼殿外的天空。她随意地扯了个谎,急急地说道,“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我该回了!” “不用送我了!我走了!我走了!” 她说着,转身奔出了殿外。更是不等太监宫女相送,一个人冲出了坤和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让自己心痛的地方…… 小随子见她奔出了坤和宫,这才低着头奔进殿里,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后娘娘!让那姑娘这般奔了出去可是妥当?” “罢了!罢了!自当有人会寻着她!”纳兰珍惠已经躺在了躺椅上,她闭目养神。 心里面却被她那一番话所撼动,思绪如潮水。而她的眼底,浮现起某张同样与自己相似的面孔,那银铃一般的笑声还在回荡…… 姐姐…… 你可知道…… 有一个女子,如你当年那般,却是说出了你不敢说的话。 钟粹宫。 小太监急奔进了殿,他连忙跪拜在地,禀告道,“彻皇子!那丫鬟被皇后娘娘带去了坤和宫!而御人皇子及左将军还在太宣殿内!” “坤和宫?”皇甫彻呢喃问道。 小太监又是应声道,“是!彻皇子!” “很好!下去吧!那白玉瓷瓶赏了你!拿去吧!”皇甫彻比了眼远处桌子赏摆放的宝瓶,却是冷冷地收了目光,沉声说道。 小太监欣喜万分,连连道谢,“谢谢彻皇子!多谢彻皇子赏赐!” 他说着,站了起来,更是走到了桌子前,双手捧起白玉瓷瓶,“奴才告退!奴才告退!”边说边低头哈腰地退出了殿。 皇甫彻一直盯着手中的那副袖珍画,瞧着那双灵动,他忽然有了想要见上一见那个大胆丫鬟的欲望。终于,合上了书籍,站起身来。 脚步声响起,瞬间,人去殿空。 天色还未暗沉,只是夕阳已经朝着两面落下。黄昏晚霞,皇宫美景,小桥流水,本事赏风景的大好时机,可是某个女人却站在原地猛跺脚。 一边跺脚,一边抱怨,“什么破皇宫!怎们兜来兜去兜不出来了!真是太讨厌了!这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怎么这么大!” 而这个抱怨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坤和宫奔了出去的古招欢。 她又是扭头望了眼四周,只见这四周只是树林,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她慌乱地迈开脚步跑去。终于,瞧见了远处院落的拱门。 心里一喜,想着终于可以跑出了这个大花园了。 她刚踏进院落,喘息了几口气,却听见自己头顶上方响起男人深沉暗涌的声音,“古招欢!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古招欢吓得抬起了头,望向来人。 只见一个长得也是俊朗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可是他的眼神里竟然闪烁着涟漪。那份不知名的光芒,让自己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有些害怕地朝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你,你……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认识你!” “欲擒故纵吗?这招挺不错呢!妖孽的女人就是聪明呢!”皇甫彻轻笑地说着,朝前走了一步,而他的眼底已经有了一份欲念。 古招欢伸手挡在胸前,嚷嚷道,“你别过来啊!什么妖孽什么女人啊!我不认识你啊!我告诉你……我是……我是……” “我是皇妃!”情急之下,她又将那个响亮的名字搬了出来。 见他停下了脚步,她一位这招有用,于是又急急忙忙地说道,“我是御人皇子的皇妃!在这皇宫花园里迷路了,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原来是皇妃啊!”皇甫彻一副惊奇的口吻,于是问道,“皇妃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古招欢警惕地看着他,瞧见他那张俊脸竟然与皇甫御人有几分相似,她思忖着,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他的弟弟或者哥哥?” “原来你还记得我!古招欢!” 皇甫彻忽然眯起了眼眸,更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下子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望着自己怀里的女子。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点声音。 在她的耳畔轻轻呵气,“我都记得你是古招欢,你怎么就记不住我呢?那个妖孽在你心里面的位置还真是高呢!” “他还真是有本事!竟然找到人将你的脸治好了?解药我一直留着,他就是这么倨傲自大,就是不肯来求我!” “启示他这个人最会伪装了,总是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父皇却还这么疼爱他,更是仗着自己的母后受宠,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古招欢!就让我来告诉你!” “你在他心里面,不过只是玩物罢了!他真正喜欢的人,只有左如歌一个人!” 皇甫彻说着,突然轻咬住她的耳朵,更是暧昧地说道,“他碰过你了吗?他是这么吻你的吗?让我看看,他的女人在我的身下面是什么样!” “唔——唔唔——” 古招欢见到他那份蠢蠢欲动,她害怕得扭动身体,想要叫喊想要求救,可是自己的嘴已经被他捂住了,她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在这个时候,她竟然万分想念皇甫御人…… 可是又突然好恨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不在自己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又想做些什么! “唔——”放开—— 皇甫彻动了动耳朵,机敏地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他突然伸手朝她的颈项打去,而他怀里的人儿只是闷哼一声,昏厥了过去。 而她的手,在挣扎的时候,拽到了他的腰间的玉佩。 皇甫彻将人打横抱起,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奸诈笑容。望了眼怀里的人儿,脚下运气,一个纵身飞跃,朝着自己的寝宫奔去。 “扑通——” 就在他飞身之时,腰间的玉佩从古招欢的手里掉落至地上。那落叶满地的后花园,静静地躺着那枚玉佩。 只是空气里,却残留着一份邪孽。 “御人皇子到!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太监远远地瞧见来人,急忙低下头,恭敬地喊道。 坤和宫里的太监宫女纷纷喊道,“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在殿内的皇后纳兰珍惠听到这声通传,心里一喜,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她刚转身,瞧见皇甫御人颀长的身影闪现在门口。 只见他舒展着剑眉,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那个时候的御人,还是个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似乎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来不曾见过他的哭。他总是很听话,更或者说是很沉默。 她并不是不知道,宫里其他娘娘的小皇子小皇妹都喊他“妖怪”。没有一个孩子喜欢与他玩耍,没有一个孩子愿意与他亲近。 而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变得越来越与人生疏。 甚至是后来,连她这个娘亲,他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御人会突然变成这样,没有一个人知道。 对于这个孩子,纳兰珍惠更多的是心疼。 她心疼御人,自己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孩子,竟然被道士说是上古妖孽转世,这让她情何以堪呢?只是惆怅无限…… 纳兰珍惠回过神,朝着皇甫御人招了招手,轻声说道,“御儿!来!到母后这儿来!” “恩!”皇甫御人“恩”了一声,可是并没有走上前去。 他的视线扫视了一圈四周急于找寻到那抹娇小身影。但是环顾了四周,却也没有找到古招欢的身影,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母后!她人呢?”皇甫御人终于走到了纳兰珍惠的身前,沉声说道。 纳兰珍惠这才回过神,她有些狐疑地问道,“那丫头已经离开坤和宫好一会儿时间了,她没有去与你会合吗?” 方才她只顾着回忆过往,却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样一想,那丫鬟的确是不在皇甫御人的身边! 皇甫御人听到这话,那两道剑眉更为蹙起,又是沉声问道,“母后!她离开的时候,可有太监或是宫女陪同?” “这……”纳兰珍惠一愣,却是料想不周。 她总是以为那丫头定是能找到御人,可是现在御人单独前来,莫不成那丫头在皇宫里迷路了?这真是糟糕了! 皇甫自找人不执一语,抿了抿唇,转身就要离去。 “御儿!”纳兰珍惠见他离去,急忙唤道,“带些宫女太监一齐去找!我猜那丫头方才一路奔了出去,一定是奔进了后花园迷路了!” “她为什么一路奔了出去?母后为何不让人护送于她!” 皇甫御人忽然停下脚步,却是没有回头,只是他的声音幽幽传来。而这话里,竟然多了几分责怪的意思。 “御儿……母后……” 纳兰珍惠自知理亏,却又无法可辩。 “母后!儿臣决绝不会娶如歌!还望母后成全!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情,儿臣也不会反悔如今的决定!儿臣心意已决!” 皇甫御人沉声说完,又是急急地奔了出去。 来去匆匆,纳兰珍惠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她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呢喃自语,“御儿……你可知……你会因为那妖孽……丧失了本性……” 殿外的天空,红霞散去。那片天,渐渐黑了下来。 皇宫的后花园里,一抹白色挺拔的身影飘渺地飞身闪过。而他将整个后花园翻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古招欢的人影。 皇甫御人停下了脚步,不禁开口喊道,“欢欢?你在哪儿?欢欢?你听见了吗?你是不是在哪儿迷路了?你在哪儿?”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微风呼啸。 天色已经黑得彻底,他有些心烦意乱,更是感觉心里慌张。 该死的!她到底去了哪里?古招欢!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母后对她说了些什么?所以她才会一气之下又消失了? 皇甫御人正彷徨地找寻着,抬头却是瞧见院落的拱门处闪起光亮。 他凝重了神色,一下子闪身奔了过去。 院落外,两名太监正掌灯巡夜。 他们两人原来好端端地朝前走着,忽然眼前闪现一道白光。手中的烛火,照耀下,闪现了一双绿色的瞳眸,像是妖孽般绿幽幽的森然光芒。 两个小太监吓得跌倒在地,不禁大声喊道,“妖怪啊!是妖怪!” “有妖怪啊!绿眼睛的妖怪!” 皇甫御人冷哼了一声,低头睨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太监,沉声说道,“快说!有没有见到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 “……”两个小太监听见人声,这才收了尖叫声。 他们借着月光,定神一看,又是浑身颤栗,连连扣头,“御人皇子恕罪啊!御人皇子恕罪啊!奴才们不知是御人皇子!奴才们该死!” 皇甫自找人有些不耐烦了,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杀意,“你们真是该死!再问一次!可有看见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 “回御子皇子!奴才们不曾看见!”两个小太监又是扣头回道。 皇甫御人冷冷地瞥了眼,只是迈开脚步,匆匆地走过他们身边,不再理会。只是周身服散发出来的寒气,更加冷凝了。 这个时候,其中有个小太监低着脑袋,瞧见了地上一块闪烁着微弱白光的东西,他颤颤地伸手,将那东西抓在了手中。 又是放到自己面前,细细一看,竟然是麒麟美玉! 麒麟美玉是皇上卿赐予二皇子皇甫彻的,宫中上下哪个人不知哪个人不晓。而这块麒麟美玉,二皇子更是分外喜爱,不离左右! 可是今日,怎么这麒麟美玉竟然掉落在此? 小太监呢喃地说道,“这麒麟美玉是二皇子的,咱们快些送去钟粹宫吧?若不然,二皇子瞧不见这玉,还不知会怎么折腾钟粹宫的太监宫女呢!” “的确是钟粹宫!那咱们快些去!”另一个小太监凑近头来,轻声说道。 两个小太监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是提起掌灯,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皇甫御人原本已经走远了,可是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他的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忽然,转过身,不动声色地看着前方的那两个小太监。 麒麟美玉…… 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他现在有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忽然焦急难耐,猛得拔腿一下子又蹿到了他们面前。绿眸厉声喝道,“快些带我去!快些带我去钟粹宫!” “是!是是是!”两个小太监又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吓得全身轻颤。 妈丫!这个御人皇子果然如同传言得那般,果真像是鬼魅一样!方才突然出现,现在又是突然,真是会吓死人啊! “快!”他死硬地吐出了一个字。 两个小太监又是慌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钟粹宫奔去。 夜色深沉了,星光开始闪烁,月光闪烁着寒意。偶尔有夜枭在空中飞过,发出叫声。云层有些厚了,忽然掩去了天空的光芒。 黑…… 好黑好黑…… 她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古招欢闷哼一声,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可是她的双手已经被人绕到背后捆了起来,黑色的巾帕将她的眼睛蒙住了,她的眼前黑暗一片。 她动了动双腿,发现自己的腿并没有被人绑住。她有些慌张,只是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她摸索着坐了起来,又是探出脚去,想要下地。 这里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被那个少爷给袭倒了,之后呢?她被带到哪里了?那个少爷又是谁,他为什么要来袭击自己!而且,他口中的妖孽又是谁! 古招欢努力地回想之前的一切,只能想起零星的话语。 “他还真是有本事!竟然找到人将你的脸治好了?解药我一直留着,他就是这么倨傲自大,就是不肯来求我!” “其实他这个人最会伪装了,总是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父皇却还这么疼爱他,更是仗着自己的母后受宠,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古招欢!就让我来告诉你!” “你在他心里面,不过只是玩具罢了!他真正喜欢的人,只有左如歌一个人!” 那个少年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名字!他口中的妖孽难道是指皇甫御人吗?什么解药?她的脸又怎么了? 难道是她脸上的那三瓣像花瓣一样的东西吗?连她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难道说她和皇甫御人之前就认识吗?还是,本身那个也叫古招欢的女子,真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或者之前脸上是没有这个花瓣烙印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可以来告诉他? 她小心翼翼地迈开脚,终于探到了床沿。她谨慎地半躺起身,又是朝着床沿挪去。脚终于下了地,她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可是这个时候,原枯蒙着双眼的黑巾却突然被人摘了。 刹那的亮光,让她的眼睛感到万分不适,她直觉地闭起了眼睛。习惯了几秒的时间,又慢慢地睁开了一条小缝隙。 从缝隙里,她瞧见了刚才见到的那个少年。 只是他正在动手解着自己的衣服,转眼就脱下了外衣,露出了结实的胸膛。这个瞬间,她忽然想起了皇甫御人。 几乎是反射性的喊道,“你想做什么?不许脱衣服!不许脱!” “呵!好大的脾气!怎么?你也会害羞?都不是处子之身了,有什么好害羞的?他可是首席皇子,你以为你会是他唯一的女人吗?” “他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你在他心里,就和那些侍妾没有分别!哦,不对,连侍妾都算不上呢!你只是个丫鬟!” 皇甫彻“啧啧”了几声,又是笑道,“古招欢,你这个丫鬟应该感到荣幸才对!皇甫王朝两闰皇子都要宠幸你!” “你给我滚!你这个神经病!你满口胡言乱语!什么宠幸!什么丫鬟!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是他的女人了?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古招欢只是感觉自己被他羞辱了,愤愤地吼道。 “哦?这么说来,你还是处子之身呢?”他狐疑地说着,一双眼眸锐利地盯着她。 古招欢脸上一红,心里那份不安越来越大,又是咬牙切齿地吼道,“你到底是谁?你放开我,难道这里都没有王法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为什么会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他看自己的眼神,让刀感觉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害怕!那种眼神,完全的赤裸的欲望,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是也已经明白! 女性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能惹怒这个人! 她想着刚才他的话,又是试探性地问道,“你既然是皇子!难道都不知道王法吗?快点松开我的手,我就既往不咎!” “很厉害吧!可惜啊,对我不管用”! 皇甫彻嘴角噙着一抹笑,他说着,又是伸手将自己的身上唯上的一件衣服也脱了下来。伸手一甩,衣服已经被甩到了远处。 而那件衣服更是凑巧地挂在了灯罩上,那抹烛光被蒙上了一层幽暗。 厢房内,瞬间变得昏黄起来。 古招欢吓得拔腿就想朝厢房外跑去,一边跑心一边跑得剧烈。她恨不得自己现在长上一双翅膀,这样就可以飞得离他远一些了。 眼见离门越来越近,她咬着牙,更是加快了脚步,闭着眼睛就想要去撞门。 身后,却有人伸出了手,将她一把抓住。更是将她整个人扳了过来,随即打横抱起。 古招欢惊叫出声,奋力地反抗着,“放开我!放我下来!你无耻!你下流,你卑鄙!你不是人!你放我下来!” “我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皇甫彻却不理她,只是抱着她,将她放到了大床上,他出手甚快,一下子将她的穴道点住了。点穴的同时,又将捆绑她那双手的带子解掉了。 “你做什么?别点我的穴道!解开!听了没有!” 古招欢咬着唇,恨恨地瞪着他。而她的心,一直在跳,眼皮也在跳。那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越来越明显。 “恩?你叫啊!叫给我听!我就是要你叫!”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我只会好限地疼爱你!明天一早,我就让你回皇甫山庄!我会亲自送你回到你的心上人那儿”! “但是啊,到他怀里的女人,已经被我享用过了呢!” 皇甫彻说着,动手开始解她的衣服。他的动作野蛮,猛地伸手,就将她的衣服撕开了,露出了一大片美肌。 “嘶!……”衣服被突然撕开,发出了声响。 古招欢一张脸泛白,她只是感觉恐惧。更是嚷嚷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不要!放开我!不要碰我!不要你碰我!” 可是他的动作却没有停,又是“嘶……”一声,身上的衣服被他扒得干净了。 她的眼眶慢慢泛酸,泪意席卷,那怒气的叫嚷声慢慢熄灭,只剩下哀求声,“不要碰我……求求你……不要碰我……” 这个时候,心里在刹那之间闪过一个念头。 在她如此需要他的时候,皇甫御人,他在哪儿? 他真的是喜欢着那个叫什么如歌的女子吗?那为什么说她是皇妃?为什么那么温柔地对待她?为什么为什么?…… 皇甫彻凑近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古招欢!让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遇上了皇甫御人!” “他总是在伪装!其实他是个阴脸狡诈的人!我奉劝你快点离开他!这样你以后才不会痛苦!他才不会喜欢上你!” “你知道他的心里面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吗?是将军府的左如歌!” 他说着,突然狠狠地低头,吻着她的颈项。如果是在吻,更不如是在发泄,沉溺在她的体香中,那双大手更是覆上了她的胸。 “这么敏感!他果然没有碰过你呵!” 古招欢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轻轻颤动着,却是委屈羞愤,她哭喊地呢喃着,“不要碰我……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你……” “什么左如歌……我谁也不认识……” “为什么……” 皇甫彻抻手将她身上多余的那点东西也扯去了,他低头,沿着她的脖子烙印下一个又一个吻,重重地啮咬,啃出了片红痕。 “太晚了……自从你认识皇甫御人开始……一切都太晚了……这就是你古招欢的命……这就是你的命……” 古招欢痛哭失声,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正在侵犯自己。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长串泪水随之从脸颊两侧流下。 皇甫御人…… 皇甫御人……你在哪里…… 她越是想着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热气开始汹涌澎湃。忽然,那股气流蹿动,竟然一下子冲破了被封住的穴道。 古招欢猛地推开了自己身上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 “你!”皇甫彻愣住了,他想不到她竟然会冲破穴道自行解穴!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明明记得这个丫鬟没有内力也没有武功! 她愤恨地望着他,却是凄然地说道,“我宁愿死!” 说完,心一横,朝着墙上撞去。 第20章 飞来横祸 第20章 飞来横祸 皇甫彻见她朝着墙上撞去,整个人更是慌张。他急忙伸手,却已经是来不及。眼见着她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朝着墙撞了上去。 “砰……” 血液,从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古招欢感觉自己口中血腥,头更是昏沉得厉害。但是,她竟然没有昏过去,只是望着他,尚且残留着一口气。 她感觉鲜血已经流淌至眼角,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是淡到不行。 “想死?好一个贞洁烈女!”皇甫彻心里万分惊骇,见她还对着自己笑,森然地说道。 他说完,又是伸出手,想要将她抓回自己怀里。 古招欢求死不成,意识反倒更加清醒,见他的魔掌又朝着己袭来,胸中气急。她急忙伸出手,朝他挥去。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感觉到了自己体内一股内几聚集在自己的手掌中。 她的手在挥向他的时候,那股内力便从掌心朝他袭去。 皇甫彻不曾料到她有掌劲,她的手触及到他的胸膛,他忽然感觉胸口窒闷,更是疼痛难忍。一下子松开了她的手,更是反射性挥掌,将她从床上打了下去。 “砰……”古招欢被他的大掌打倒在地,身体发出了沉沉的重响。 皇甫彻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由于他事先并未料到她有如此内力,始料未及,方才的掌劲竟然正中心脉,伤及心肺。 “……”古招欢感觉自己的身体痛到不行,但是瞧见他吐出了一口鲜血,更是心惊。 她呆呆地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 为什么…… 为什么她竟然有武功?她是什么时候有武功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像一个谜! 她忽然迷茫了神色,只想要逃离这里,逃离…… 古招欢伸手抹去嘴角流淌而下的一丝血迹,也顾不上额头还在流血,更是顾不得自己现在已经是狼狈到极点。 她奋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已经被摔得生疼,她只想要去找到他。 皇甫御人…… 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走?休想!”皇甫彻单手护着胸口,一下奔下了床,强忍着心肺得的剧烈疼痛。他纵身飞奔到了她身前,用身体拦住了她的去路。 扯起一抹笑容,冷声笑道,“就凭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你走得出去吗?” 古招欢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穿。而她只能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胸,这个刹那,她感觉到无助以及弱小。 “呵!想不到你是只有爪子的小猫!他可真疼你啊!竟然将自己的内力分了几成给了你!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皇甫彻眼底那份阴郁更甚,他迈开脚步,朝她步步逼近。 “不要过来……我会出手打你的……我真的会出手打你……你不要过来……不要……”古招欢双手护着胸,又是朝后退去,断断续续地说道。 头好痛……好晕…… 她屏住了呼吸,见他没有退却,心里一横,又是朝他再次出掌。可是这次,却没有再感觉到体内那份蹿动的气流。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困惑不已,呢喃自语。 皇甫彻又是冷笑了一声,沉声说道,“怎么?使不出来了吗?呵!看你还怎么逃?古招欢!你是怎么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别过来……我求求你了……我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头更加痛了…… 她几乎瞧不清楚眼前的人了……眼睛越来越模糊…… 古招欢连连摇头,她的赤祼,她的诧异,身体的疼痛,都让自己感觉疲惫。她慌张了神色,脸色更是惨白。 “这一切要怪你就去怪皇甫御人!你去怪这个妖孽!”皇甫彻说着,嘴角的那抹笑容更是肆意得狰狞。 她一直朝后退去,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摔倒在地。 古招欢慌张地凝了眼眸,看着眼前这个犹如恶魔一般的男人。终于尝到了自己额头流下的血腥味道,哪此浓烈。 “皇……甫……御……人”刀心里一急,一禁大声呼喊。 这个时候,厢房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古招欢突然惊奇了神色,她猛地抬有关当局望向门的方向。心里面却有一个声音,一直一直在告诉自己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什么?”皇甫彻惊讶地转过了身,扭头望向门口闪现的人。 皇甫御人挺拔的身影犹如地狱的鬼魅一般,他的目光冷冷地瞥过皇甫彻,视线又是游移向倒在地上,已经血泪纵横的某个女人。 心,忽然微微刺痛。 瞧见了她几乎赤裸的身体,瞧见了她额头渗出了血液,瞧见了她的泪水…… 皇甫御人那张俊容五子阴沉,那双碧绿的瞳眸沾染起嗜血的光芒,却是云淡风清地说道,“皇甫彻,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他说着,手已经将旋在腰间的长软剑拔出。 “你……皇甫御人……你若是杀了我……怎么与父皇交待……杀人必要偿命……难道你不怕死吗?” 皇甫彻瞧见他冷若冰霜的容颜,而他周身蔓延的浓烈杀气让自己感觉恐惧。是的,他恐惧死亡!他还未完成千秋大业! “死?我总归是会死!又有何防!”皇甫御人的声音不在咸不淡,露出马脚是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而他冷酷的容颜,此刻竟然弥漫起一股忧伤。 古招欢瞧见他拔剑一副“见神斩神见鬼杀鬼”的肃杀模样,忽然感觉熟悉。这个场景,她曾经在哪里瞧见过? 她是在哪里见过他这个疯狂的样子? 皇甫彻闷声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感觉自己今日必定惨遭此劫。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扭过头,望着倒在地上的古招欢。 他欲言又止,只是微微叹息,却又是纵声大笑。 皇甫御人凝重了眼眸,朝他步步逼近。他的手微微转动,剑洒已经指向了他。微弱的光,将剑光照耀得更为森然。 他慢慢地扬起了手,剑光升至了对方的脸庞。 皇甫彻只是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就在剑落下的刹那,却听见断断续续的女声,哀求地响起,“不要……皇甫御人……不要杀他……不要杀人……” “我不要你杀人……我不爱你杀人……” “不要啊……” 古招欢蹒跚着身体,她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眼泪,连绵不绝地流出,更是源源不断。 “御人……不要杀人……不要动手……” “我不喜欢你杀人……我不爱你杀人……不要杀人啊……”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恳求,突然扭头望向了她。四目相对,两双眼眸里只有对方能读懂的意思,却是同样凄然以及彷徨。 她的痛,是因为他眼底不经意泄露出来的忧伤。 而他的痛,却是因为她瞧见了自己的那份痛。 皇甫御人抿着嘴唇,忽然改变了自己的脚步的方向。他迈开脚,朝着古招欢走去。更是伸手,掌风将床塌上的白色丝被吸附在掌中。 他走到了她身前,慢慢地蹲了下来。 剑轻轻地放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地上搂起。又是用白色丝被覆盖住了她的身体,动作温柔到不可思议。 皇甫御人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沉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欢欢!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不好!” “御人……”古招欢听见他的呢喃,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那颗因为害怕而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此刻,她在他的怀里,更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搂紧我的脖子!”他轻声叮咛道。 古招欢顺从地伸手,双手环过了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地拥抱。而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了他沉而有力的心跳声。 那些泪水,便顺着眼角,湿润了他的衣襟。 皇甫御人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拿起地上的长软剑。他又是转过身,那双原本温柔的双眸,在对上皇甫御人的同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还是不能饶了你!”他的声音里,那股肃杀之气又是凝重。 古招欢感觉到他的嗜血残暴,浑身不禁一颤。她更是搂紧了他,此刻,她只想依靠着他,不想被其他人所打拢。 她想拥有这份温暖,而她现在,她的身体,被那个曾经碰触过。 她是如此得脏…… “御人……我不想呆在这儿……我们回家吧……”古招欢闭上了眼睛,疲惫地说道,“我不爱见你杀人……所以……” “就当是我求你……不要动手杀他……” “御人……” 皇甫御人微微停滞了动作,他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儿。她的血沾染了自己,她的泪晕染了自己,她的呼吸,灼痛了自己。 “好!我听你的!你说不杀,便不杀,我都听你的。”他露出一抹浅笑,却是难得,抱着怀里的小人儿,慢慢地走出了厢房。 身后,却传来轻声叹息声,幽幽响起。 “我皇甫彻,从出生到今日,从未觉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古招欢!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那就是伤了你”! “今日,你救我一命!日后我定当还你”! “你的笑容,的确是很迷人……”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话,只是微微摇头,她的声音已经无力,却是有些淡然,“不必还我……不必……你若是还有半分聪明……就应该知道……真正不想杀你的人……” “并不是我……” 她说完,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终于连半分力气也没有了。在意识消散的刹那,她呢喃说道,“御人……好黑啊……这儿好黑……我们回家吧……” 皇甫御人听到她如此说,心湖泛起涟漪,“恩”了一声,不再多言。 白影一闪,转眼不见了踪影。 皇甫彻突然低下了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皇甫山庄。 无名殿。 寝宫前,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一直等候着。他们两人知道自己的主子从不爱走正门。一向是来无影去无踪,守在这寝宫是最为正确的地方。 月儿已上眉梢,亮幽幽的,寒光缓缓。 突然,一抹白色身影从屋檐上方翩然而下。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闻声便是单膝跪拜在地,他们已经闻到了空气弥漫而起的那阵血腥味道,皱起了眉宇,沉声喊道,“主子!” “阴阳,你随我进来!不凡!取些干净的水过来?!”皇甫御人冷声说道,用脚将寝宫的门踢开了。 “是!主子”两人齐声应道。 不消片刻时间,莫不凡已经取了干净的水送进了寝宫里。他又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门“嚘吱”一声关上了。 而床塌前,曲阴阳正给她把脉诊断伤情。 他瞧见了古招欢额头上的伤,又是瞧见她脖子处斑驳的淤痕。 当下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沉声说道,“主子!皇妃的伤势无碍!修养一段日子即可痊愈!” “你也下去吧!”皇甫御人一直站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昏睡的人儿。 曲阴阳急忙站起身来,作揖道,“是!主子!”随后,他转过身,安静地退出了寝宫,将房门轻轻地带上了。 没有声音,只剩下她时儿急促时儿平稳的呼吸声。 皇甫御人转身,走向桌子。他从金盆里挤了一把脸巾,又是走到了她身边。坐在床沿,细心地细致地替她擦试额头的伤口。 每碰一下,瞧见她的秀眉蹙起一下,他的心更是刺痛一下。 血算是止住了,可是为什么心里的那道口子还在淌血。 他手里动作越来越轻柔,深怕弄痛了她,更是深怕弄痛了自己。将她额头的血清洗了干净,他站起身来,身后却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袍。 皇甫御人诧异地扭头,瞧见了躺在床塌上仍旧闭着眼睛的古招欢。手中的脸巾掉落至,地,他轻声说道,“欢欢,是不是哪儿疼?头还疼吗?” “皇甫御人……” 古招欢啜泣地轻吟出声,更是一只手横挡在了脸上,遮住自己的脸庞。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更是委屈万分。 “皇甫御人……你吻我……”她带着泣意,哽咽地说道。 他闻言,突然心里一酸,一下坐在床沿,微微俯身,将她挡着自己脸的手轻轻拂开了。终于吻上了她的唇,却是温柔缠绵。 古招欢感受到了他的沸腾,双手已经不自觉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更是加深这个吻。 舌齿交缠,两人之间的温度渐渐升腾。 皇甫御人深吻着她,忽然停了这个热吻,平复着自己的欲望,轻声说道,“你今天累了!我们睡觉吧!恩?” 他说着伸出手,掌风将灯火熄灭。 随即,他翻身上了床,却是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古招欢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又是摇头,呢喃地说道,“皇甫御人……我好脏……我身上好脏……我好脏……” 她的身上,好脏啊…… 之前被那个男人吻过的痕迹,她统统都觉得好脏好脏! “哪儿脏了?欢欢一点也不脏?!” 皇甫御人沉声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抚过了她的脊背,轻轻地抚摸着,想要安抚她。 古招欢突然伸手推拒着他的怀抱,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黑暗中,古招欢直觉地朝着他开口说话的方向望去。迟疑了片刻,终于颤颤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 “抱……吻我……现在……马上……” 她有些难堪地说着,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回应。 皇甫御人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沉声说道,“傻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一定不知道!你会后悔的!小傻瓜!” 古招欢主动地凑近他,贴着他的唇,轻声说道,“是不是我脏了……所以你不愿意碰我了……是不是……” “你不是很喜爱古招欢吗?难道她现在脏了……你就不愿意碰她了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惆怅。 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自己,还是只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名叫古招欢的女子。为什么,她对他还多了那份熟捻感。 皇甫御人心一凛,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不是……” 只是答应过你…… 以后都不会随便欺负你…… 古招欢有些害怕,可是又不想在此刻放手,只能轻声喊道,“皇甫御人……” “恩……”他已经转而吻着她的锁骨,烙印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一直知道你是谁!从来没有错过!你是古招欢!我的欢欢!”皇甫御人郑重地说着,低头吻她。 古招欢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头,重重拉向了自己,做着无声地回答。没有反搞,没有说话,只是证明了自己的心甘情愿。 而这一举动对于他来说,无疑是鼓励。 古招欢不安地呢喃,轻声说道,“御人……听说……会痛……” 他沉沉地笑,更是低头,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忍一忍!如果你说痛,我一定不再继续!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现在停下来,我还可以忍受。” “你行吗……男人能忍吗?”她突然有些认真的问道,却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皇甫御人浅浅地吻着她的耳朵,克制着那份情欲,沉声说道,“欢欢……现在停……还可以忍受……再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该死!其实他多么想吃了她! 从一开始,就被她的香味所吸引! 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接近她! 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她!如果说,日后的发展,全都未能如他所料,那么现在,更是未能如她所料,他对她……除了那份趣味……还多了一份东西…… 古招欢咽了咽了口水,心一沉,转过身,吻住了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让你忍受……没让你忍受……” “我知道……我知道……”他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痛呼声一并吞入腹中。 她懊恼地皱起眉头,忍受这突然而来的疼痛。 不是不知道,听说第一次都会很痛,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感觉,撕心裂肺一般。可是自己的身体内,却又明显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是一种多么奇特的感觉……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唤道,“你是个……小妖精……” “那你呢……你是不是大妖怪呢……”她有些逗趣,双手更是拥抱住了他精瘦健壮的身体,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以及汗水。 皇甫御人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故意说道,“是啊!我是个妖怪!记住!你的身体,你的人,你的心,都是我皇甫御人的!” “除了我,没有一个人可以碰你!” 古招欢心里一喜,却是故意呛声道,“我好怕……恩……我真得好怕……你这样算是在威胁我吗……堂堂首席皇子……” “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我只想把你吃掉……” 他沉沉地低笑了一声,古招欢只能将自己紧紧地依附着他,沉迷于这份刺激的感官之中。 他沉沉低吼一声,终于全部释放了自己…… 泪水,终于再度落下,他温柔地吻去。 激情过后,寝宫内残留着情欲的味道。 古招欢嘟哝起嘴巴,侧过身,唇擦过了他的脸颊,想起了些什么,有些吃味地说道,“他们都说你喜欢那个叫左如歌的女子……是不是真的?” “恩?如歌……我不会喜欢她……”皇甫御人夺定地说道。 “以后不会吗?那么以前呢?以前也没有喜欢过她吗?”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直觉地追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是那么简单。 她犹记得皇后对她所说的话,还有那个叫皇甫彻的皇子对她所说的话,他们的说法一致,对她说皇甫御人心里面是喜欢着左如歌的! 可是事实到底是怎么样?又有谁知道? 皇甫御人沉沉地笑着,将她更是往怀里搂。两人都赤祼着身体,感受到了肌肤相亲的美好。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不要管以前……也不要管以后……” “你只要管现在……知道了吗……” 古招欢愣了下,听话地“哦”了一声。又是傻呼呼地拥抱住了他,将头往他怀里靠,轻声说道,“为什么我发现,你现在比前几天要来得成熟稳重呢?” “之前还装得傻傻的样子,像个大傻瓜?难道你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其实你是一只狡猾又阴脸的狐狸?” 她好奇不已,想起了初初醒来之后,与他相识的情形。 之后的三天时间里,人的性格以及脾气,都像个不懂人事的孩子。只是偶尔的时候,会透露出一点点茫然,虽然是淡到不行。 皇甫御人一个翻身,再闪压在了她的身上。一双手又开始不安分地游移着,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她的柔嫩肌肤。 “恩?狐狸?如果我是狐狸,那你不是小白兔!狐狸啊……最爱吃小白兔了……”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呵气,有些暖昧低沉地说着。话刚说完,又是低头再次吻上了她的脖子,想要再重温一遍方才的激情。 就像是初生牛犊的小牛,有着无尽的体力。 古招欢被他搅得气息再次紊乱,可是又不想就这样放过他,她非要问个清楚不可。双手托起了他的脸,黑暗中,朝他望去。 “御人……” “为什么一直假装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不要老是伪装自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像刚才,你明明不想杀了你的弟弟,所以你才会走向我的是吗?” “明明很温柔,为什么又要装出让人害怕的样子呢?” “那个叫皇甫彻的,你不想杀他吧!其实你是个善良又狡猾的狐狸!” 她不禁有些担心,现在是他的人了,处处都替他担心替他着想。她可不想他成天带着个面具,去面对别人,活得像自己,这才算是个人! 皇甫御人伸手覆住了她那双温柔的手,眼眶里流转着丝丝涟漪,那双碧绿的瞳眸泛起森森光芒。下一秒,他忽然紧紧地拥抱住她。 “怎么会发现的呢?恩?为什么你会发现哟?”他有些情难自禁,痴痴地问道。 古招欢感受到紧密的拥抱,从他的拥抱里感受到了那份落寞以及孤独,她更是微笑地说道,“我啊……我也不知道呢……” “喂!皇甫御人!以前我应该认识你吧?我总是觉得我们好像认识!” 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了…… 皇甫御人点点头,有些艰涩地说道,“认识……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只不过你从树上摔了下来……所以……” “这样啊……”古招欢又有些气馁,呢喃了一声。 她忽然拍了拍他的后背,凝重了神色,不想再隐瞒些什么,认真地说道,“御人!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什么?”他被她突然的认真所困惑,心里有睦担忧。 她闭上了眼睛,又是沉声说道,“如果我并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古招欢!你还会喜欢我吗?你会喜欢现在的我吗?你会吗?” “傻瓜!”听到她这么说,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卸下,宠腻的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是古招欢!我都喜欢!” 她放心地点点头,又是闷声说道,“这样就好……我好困哦……御人睡觉……” “爱妃啊!”皇甫御人咬着唇,吻着她的脖子,轻声呼喊了一声,“时间还早……要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古招欢不禁轻吟出声,身体再次被他挑拔,感觉到自己也开始渴望他,她有些郁闷地说道,“喂!皇甫御人!我后悔了!” “后悔?后悔什么了?”他浑身紧绷,等待着她的下文。 古招欢伸出手,手指在他的脊背上随意地划来划去。过了好半晌时间,她才叹息地说道,“我发现自己啊……跟了个色狐狸……” “哈哈……” 他再次爽朗地笑出声,炙热的吻覆上了她的唇,带着她一同共效于飞。 满室的绮色,掩不住的春光。 月儿都羞红了脸,躲进了云朵里,那淡淡的月光全部隐去,终于只剩下一室涟漪。 晨光,透过寝宫的小圆孔,射入一束光芳,在地上印下了一个圆圆的光斑。而那光束四周,仍旧是幽暗一片,这光束就显得格外独树一帜。 皇甫御人单手支着头,望着身旁的小人儿。而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都代表了昨夜的放浪行为。 他心里微喜,嘴角上扬。 他扭头望向那小圆孔,却见小青蛇探出了脑袋,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闪烁着光芒。他比了手势,“嘘”了一声,“一条欢欢在睡觉,别吵她!” “嘶呜呜呜……”小青蛇收到了主子的哧喝声,蠕动着身体,随即转而不见。 而身旁正在熟睡的女人,闷哼了一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她直觉地朝那份温暖靠去,更是舒服地找了个好位置。 双腿又开始不安分了,修长的大腿直接搭上了他的腰。 他有些蠢蠢欲动,却又忍耐着。 哎!为什么一大早就要诱惑他呢?哎!这种煎熬真是够彻底啊…… 皇甫御人不想吵醒她,只是伸手将她的大腿放下了,又是将她散落在脸庞的发丝抚向耳后,轻啄了下她的唇瓣。 “欢欢!起床咯!欢欢!”他轻声呼喊道,双眸里满满都是温柔。 古招欢轻蹙起眉头,她惺忪地睁开了眼眸,却是空洞洞地望着他,又是闭起了眼睛。 “御人……我困……我要睡觉……”她像只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更是依偎着他。 皇甫御人瞧见她那犯困的可爱模样,柔和了神情。他有些爱怜地伸手轻点了下她的鼻间,沉声说道,“不早咯!该起床了!难道你想和我耳鬓厮磨一整日吗?” “唔……” 古招欢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是睁开了眼睛眨了几下。一下秒,合了眼,嘟哝地说道,“天都还没亮!起床干什么啊!我要睡觉!你讨厌!” 他都不会累得吗?厚!真是要命! 皇甫御人听见她说“天都还没亮”,心里一惊,他急忙半躺起身,也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问道,“欢欢!睁开眼,看着我!” “啊……”被他突然拉了起来,古招欢轻呼出声。 她听话地睁开了眼睛,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颤颤地望去。而那双眼眸,空洞茫然一片,并没有任何焦距,只剩下黯然。 皇甫御人心里的惊恐更是加剧,他迟疑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朝她那双眼睛探去,在她的眼前故意晃动了下。 “欢欢……”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呢喃地喊道。 他该怎么告诉她……其实天早就已经亮了呢…… 虽然寝宫里比较黑暗,可是那束光芒还是将房间照得较为通透。至少不会让人认为现在还未天亮!她难道…… 皇甫御人怒气横生,伸手拽起床上的蚕丝被,将她裹个了严严实实。又是抬起头,千里传音,朝着寝宫外大吼一声。 “不凡!阴阳!给我马上过来!” 片刻之后,莫不凡以及曲阴阳闻声而至。 他们两人瞧见了目光空洞的古招欢,两人当下诧异。 莫不凡安静地站在一旁,他扭头望了眼自己主子,却发现此时的皇甫御人竟然少了向分妖孽以及古怪,变得沉稳了。 “阴阳!到底怎么回事!”皇甫御人只穿了一件中衣,长发更是披散。他紧抿着唇,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焦虑以及不安。 古招欢被蚕丝被裹得严实,她已经睡意全无。可是身体又被某个人点了穴道,她无法挣扎。再次连开口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只是睁大了眼睛,却只看见一团黑暗。 除了黑暗……只有黑暗。 她隐约有些感觉,更是惶恐起来。 这个时候,却听见了沉而有力的男声,清楚地响起,“欢欢!你别怕!让阴阳替你看看!我就在你身边!” “……”终于,松了口气,她放下心来。 曲阴阳收回了替她诊脉的手,又是低头仔细地望向她的头部。脸色一沉,有些无法断定的地说道,“主子!皇妃不知道是不是脑部受到了撞击,所以导致暂时性失明!” “也许……一会儿就会好……也许……” 曲阴阳说到一半,不再说下去。 “……”古招欢虽然无法动弹了,可是她的耳朵还听得见。她听见有人这么说,心里突然一沉,像是被人砸了一块大石头,窒闷无比。 暂时性……失明? 也就是说,根本就不是天还没亮,只是因为她看不见了!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天已经亮了!而她自己还一相情愿地认为,现在还是黑夜! 古招欢感觉到眼眶一阵温热,这一次眼泪的积蓄,只是因数焦虑不安。 “不凡!让人打些水来沐浴!” 皇甫御人说着,又是转身望向曲阴阳吩咐道,“阴阳!你现在就去准备马车!再次前往百花谷!快点!马上就要起程!” “是!主子!”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凝重了神色,回道。随即,两人转身出了寝宫。 第21章 乱了分寸 第21章 乱了分寸 皇甫御人凝重了神色,他走到床沿,坐了下来。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穴道在解一匠同时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脑袋。 “欢欢!你不要怕!百媚会将你治好得,就像上次一样!”他不自觉地说道,并没有注意到其他。 古招欢感受到他的拥抱,只能点点头。 她已经顾不上他话里那点让她诧异的东西,因为失明的恐惧,还是让她忍不住啜泣出声。她只能反手拥抱住他,更是睁大了眼睛。 她想要看清他,不想永远只是活在黑暗里。 她想要看见他,哪怕是他伪装的孩子,或者是那一闪而过的惆怅,她都想看见! “御人……”古招欢抱着他,头靠在了他的胸膛,轻声喊道。 皇甫御人听见了她隐忍的抽噎声,松开了环住她身体的手,瞧见了她强忍着没有哭泣的小脸,爱怜地吻着她的眼角。 他的声音,更是坚定,沉声说道,“一定会治好!在这段时间里,就让我来当你的双眼!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如果……治不好了呢……如果我以后一直都瞎了呢……” 她还是惶惶不安,虽然因为他的话,让自己感觉到了那份鼓舞。 皇甫御人将她的小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沉声说道,“那我就做你一辈子的眼睛,一辈子也不离开你!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无论你去哪里……” 似乎是誓言一般,又像是承诺。 古招难听到他这番知,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是席卷而来。她伸手抓着他的衣襟,将那份彷徨咽了下去,艰涩地点点头。 此时,寝宫外响起莫不凡沉沉的男声,“主子!水已经打好了?!” “进来!” 古招欢听见有人声,连忙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可是他却并不想放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搂着她,甚至是吻了下她的唇。 她不禁红了脸,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脚步声沉沉响起,接着是“哗啦啦”的流水声。而她似乎都可以感觉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或者说是那一颗颗好奇的心。 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听见了门被人关上的“哐啷——”声。 古招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更是颓废地说道,“惨了!我老娘要是知道我还没结婚就跟人XXOO了!那我估计也不用活了” “刚才还被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懊恼地呢喃着,瞬间忘记了失明的痛苦。 皇甫御人轻笑出声,倒是感觉理所当然。 他站起身来,又是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抱起的同时,又是在她耳边沉声问道,“先洗洗身子!还痛吗?” “什么?什么什么啊?”古招欢诧异地问道,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她只能反射性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害怕自己掉下去。 皇甫御人走到了浴桶前,伸手将她身上的丝被扯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了浴桶。又是叮咛地说道,“泡一会儿!会比较舒服!” 被温热的水环抱着,古招欢舒服地轻吟出声。 突然,感觉有人也下了浴桶,她紧张地朝着角落退去。刚圾后挪动了下身体,却又被他一把抓入了怀里,那份男性的霸气将自己包围。 虽然看不见他,却可以在自己的记忆里描绘他的神情。此刻的皇甫御人,脸上应该是怎么样的表情呢?她突然又是红了脸。 他的手正握着她的腰,在她的耳边轻轻呵气,“昨天……弄痛你了……一会儿我们就要起程……所以只能忍忍……” “恩……”她闷闷地“恩”了一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了。 原来,他问她痛不痛,是指那个那个啊?啊!要命! 皇甫御人环抱着她,忍耐着自己不去碰她,处子无法承受更多,他必须要给她时间休息。虽然,该死的!他竟然还是那么想碰她! 抿着唇,强压下满腔欲火,告诉自己要冷静。的确是要冷静,虽然这是多么难让人忍耐的甜蜜折磨啊! 古招欢见他安然自若,并没有做出什么越轨举动。她放心地将身体朝后靠去,忽然感受到身后的异物,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她有些羞涩,又有些懵懂,小声地嘟哝道,“御人……你那个……你那个能不能……别再顶着我了……” 话刚说完,她真想挖个洞将自己给埋了!老天! 听到她呢喃的话,他一下子无法克制。突然倾身,将她的身体微微扳向自己,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脑袋里有两个声音在盘旋,一个是让他继续,一个却是让他暂停。 古招欢闷哼一声,有些无力地承受着他疯狂炙热的吻。身体却在他的吻下,轻轻颤抖起来,双手无力地攀附住他。 成为他的人……似乎有些过快…… 可是……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而此刻,她只想拥抱着他,沉溺于这份绚烂之中。即便是眼前一片黑暗,却也可以看见闪烁的璀璨光芒。 “冰糖葫芦哟一一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哟一一” “热腾腾的肉包子咯!” “嗒嗒嗒一一”马车朝前奔去,而马车内,古招欢被圈在了他的怀里。她静坐在马车里,听见了马车外响起的叫卖声。 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轻声问道:“御人!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洗完澡之后,她就被搂着走了一大段路。之后,他又将她抱上了马车。虽然她看不见,可以听到了马喷气的声响。 此刻,她被他拥抱在怀中,闻到了两人相同的香味,那是刚才共同浴室后留下的味道。 皇甫御人微微收了收自己的手臂,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他沉声说道,“现在我们前往百花谷!那儿有个鬼医叫百媚一定会治好你!” “鬼医?百媚?那是不是还有个叫千娇啊?取得什么怪名字啊!”古招欢轻笑出声,不禁被这个名字雷到。 她突然伸手隔着衣物捏他,但是他太过精瘦,根本就捏不起一丁点肉。她有些无趣地憋了憋嘴,脸上有些灿灿的。 “怎么?是不是……身子还疼啊……”他却是有些戏谑,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古招欢红了一张脸,低下头支支吾吾地突然没了声音。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有些酸酸地说道:“那个百媚是个女孩子吧?恩?” “看起来和你关系很好哦!都城里有一个叫左如歌的,在那个什么百花谷里又有一个叫什么百媚的女孩子!” “皇甫御人!没想到你桃花很多的嘛?” 古招欢说着,负气地将头低下,却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服,脑子里也有些乱乱得。 真是的!她到底是在干吗?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皇甫御人抿着唇,眼底的笑意更甚,他轻吻了下她的脸庞。声音里竟然是无限喜悦,轻声问道:“难道这就是在吃醋?恩?” “欢欢吃醋咯!怎么?怕我被别的女人抢走吗?”他瞥了眼她已经泛红的耳根,却是有些逗趣。 古招欢却是慌张地摸着一旁,从他的怀里坐到了马车的角落里。蜷缩起身体,双手环着自己,感觉到了安全。 她故意找着话题,打岔道:“那条小青蛇呢?那条蛇呢?” “一条啊?它不去百花谷!它怕刁刁!”皇甫御人不再强行将她拉近怀里,与她隔着些距离,却是静静地看着她。 古招欢好奇不已,问道:“刁刁?那是什么?” “它是百媚养的一只小猿猴!”他解释道,单手撑着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突然,瞧见了她脖子里的斑驳痕迹,不禁又是心满意足。 她“哦”了一声,静坐了一会儿,之后又是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到百花谷啊!” “从这儿到百花谷,需要七天七夜!” 她又安静了片刻时间,之后再次试探性的问道:“皇甫御人!你真得和那个叫百媚的女孩子没有一腿吗?” “哈哈一一”他不再回答,只是沉沉地笑着。 那双碧绿的瞳眸里,闪烁起无边的喜悦。而那笑容里,那份隐藏在深处的阴霾以及惆怅终究散去,只剩下清澈一片。 “你笑什么笑啦!我说真的啦!” “恩?什么真得?”“到底有没有?是不是有一腿?” “……”他沉默不语,终究还是伸手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让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就像是当时他枕在她的腿上一样。 古招欢窝了好姿势,嘟哝地说道:“不回答?不回答就一腿!对了!皇甫御人你几岁了啊?你几岁了?我今年二十二岁,你几岁了?” “你几月生的?”皇甫御人问道。 她想也不想,老实地说道:“我吗?我是五月生的!” “五……月……”他有些困惑,呢喃问道。 “五月就是仲夏啦!”古招欢听出了他的诧异,又是解释道。 “仲夏几日?” “我那个时候正好是五月十三日!”古招欢更是坦白地回答。 皇甫御人温柔了神色,伸手轻轻划着她的脸庞,却是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狡诈的笑容。故意不去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只是沉沉开口,“现在正是兰月酷夏,离明年你的生辰还有十个月时间!到时候,我带你去玄阳山上看星辰吧!那儿的星辰啊,可美了!” “皇甫御人!” “嗯?” “你这算是约会吗?” “约会?”他不解地问道。 古招欢侧过身,手中的赤龙手镯碰着了马车壁,发出了噌噌声响。倦意席来,她轻声说道:“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说了半天……还没告诉我……你几岁了……” “比你长上一岁……”他无聊地撒着谎,眼底那份久违的阴郁一闪而过。 仲夏月十七日……是他年满十八岁的日子…… 马车外,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骑马前行。这次,他们没有带上容容,只身上路。曲阴阳扭头,调侃地问道:“不凡!不知道容容姑娘此刻在做些什么呢?” 莫不凡沉默地横了他一眼,只是抬头望向那酷日当头。 七天七夜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百花谷外的青竹林。只是今日酷日当头,连微风也不再吹拂,竹林屹立不倒,却也没有摇摆半分。 空气里,残留着几分肃穆味道。 忽然,从前方飘来一阵血腥气味,在这窒闷的夏日午后,更是浓烈。血腥味道蔓延在竹林里,诡异的气氛,寂静得骸人。 曲阴阳停下了马车,到达百花镇后,小厮就让他自行回庄了。 实则是因为这百媚与千焦都不喜外人擅入,生怕他们将那小厮杀了,只得打发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当起了马夫。 他望向莫不凡,凝眸说道:“好象有些不对劲!” “等等!我前去看看!”莫不凡飞身下马,顺着那弥漫的血腥味道,朝着竹林尽头狂奔而去。一转眼,人已经淹没于那片绿色之中。 马车停了下来,迟迟没有动静。 这让马车内的古招欢有些好奇,她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道。害怕地抓住了他的衣袖,颤颤地问道:“御人……有血……” “别怕!”皇甫御人将她搂进怀里,沉声安抚道。 他的手,将她的头往自己的胸膛上靠去,更是将她搂得紧紧的,沉而有力的男声再次响起,“相信我!无论发生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 “所以一一—” “你不要怕!也不要担心!知道了吗?” 古招欢“恩”了一声,将头深埋在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她不禁放下心来,只是那双手更是用力地揪紧了他的衣服。 而马车外,曲阴阳等来等去等不到莫不凡的音训,不禁有些担忧。他也纵身下马,走到了马车前,恭敬地回禀道:“主子!阴阳前去一探究竟!” “去!”马车内,皇甫御人沉声应道。 曲阴阳得到了自己主子的首肯。急忙转身,迈开脚步,朝着那竹林尽头奔去。脚步甚快,没一会儿,整个人也淹没于那片绿色之中。 仍旧是安静一片,渐渐的,晚霞遍布了天空。 那绚烂的绯色,便透过缝隙,洒下一个又一个光点。此时,微风吹拂,竹林随风缓缓摇曳,发出瑟瑟声响。眼看着,天就要暗了。 突然,在那竹林尽头一只猿猴“吼吼”地哀嚎着,飞奔而下。而它的身上竟然沾满了血液,它的样子颇为急躁,更是惊恐。 长臂猿猴朝着马车奔去,它一下子跳上了马车,掀了帘子,朝着马车里搂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吼叫着,“嗷嗷嗷一一吼吼吼一一” “这是什么啊!御人!” 古招欢听到了近在耳边的嚎声,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她感觉自己有些反胃,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恶心到吐出来。 “刁刁!是不是百媚出事了?”皇甫御人说着,心中一凛。 他转身想带上古招欢下马车,却又见她一脸惨白的模样。他不禁开口说道,“欢欢!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御人……是不是出事了?你去看看!我乖乖地在这里等你!”古招欢心里也已经明白,一定是出事了。 如果不是,为什么那两个手下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虽然看不见,可是她闻到了那股血腥味道,也感觉到了甫御人的紧张。 那个百媚……对他来说也一定很重要…… 皇甫御人摇头,坚决地说道:“不行!我带上你一起!你搂着我!”他说着,伸手就将她背在背上,一下子蹿下了马车。 “御人!御人……你放我去一旁!我难受!找个隐蔽的地方,我不会乱走!这里没人!”古招欢更是摇头,双唇失了血色。 她的手,搂紧了他的脖子。 这个时候,竹林尽头,又是响起百媚凄厉的女声,盘旋而起,让人感觉惊悚。 “啊——” 古招欢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微笑地说道,“御人!快点去!那是猴子吗?让这只猴子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一会儿遇见什么坏人,你背着我多不方便!” “我就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我不爱闻到血,我会难受!” 皇甫御人心中万分焦急,听见她如此说,原本坚定的念头顷刻尖松散了。他飞奔到一处隐蔽的竹林里,将她放了下来。 “欢欢!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他说着,又是对着一旁的猿猴喝道:“刁刁!在这儿守着!千万千万!” “吼吼!”猿猴极其灵性,奔到了古招欢身边,爱着她坐了下来。 古招欢感觉到身旁毛茸茸的东西,没由来得一阵安心。着他望去,又是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御人!我没事!” “千万等我!”皇甫御人说完,重重地吻上自己的唇。深深的一个吻结束,他这才站起身来。一个纵身,人已经闪身不见。 古招欢伸手碰了下自己的唇,一抹笑容荡漾在嘴角,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忽然,身旁响起了清幽的脚步声。 古招欢心里有些诧异,却只是欣喜,因为身边的猿猴并没有发出异样的声响。她不禁开口问道,“御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另一头,皇甫御人急急地奔进了百花谷。 百花谷里,百花齐放,花朵更是艳丽得不可方物。那簇拥的花朵绽放着各自的美丽颜色,只是花瓣上竟然也洒了几滴鲜血。 血腥味道,竟然弥漫得如此透彻,甚至还带着些异样的腥味。 皇甫御人皱起了眉头,又是急步绕过华清池,拐过这九曲十八弯亭台楼阁。而那间厢房,便赫然映入眼底。 他奔近了厢房前,瞧见了一地的血,从那种满了红竹的厢房内源源不断流淌而出。他心中一急,剑眉紧皱,冲了上去。 抬脚,将那厢房的门踢开了。 瞧见了厢房内的一切,他却忽然怔忪了神色,一下子闷住了。 厢房之中,百媚安然无恙的坐在椅子上,正悠闲地拨着自己那丹红的指甲。而她身边,莫不凡以及曲阴阳被点了穴,张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那一地的血,竟然只到门口,厢房内干净得让人诧异。皇甫御人心中困惑,又是扭头,视线从自己的手下转移到了某个女人身上,目光犀利地望着她,沉声问道,“百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御人啊?你怎么来啦?今天是百花谷血祭的日子!这将鸡啊鸭啊杀了,血祭百花谷,用以驱邪!师兄千焦他每年必定如此!” 百媚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睨着他。 “那你刚才这么惊骇地叫什么?”皇甫御人凝眸问道。 “哦!刚才师兄他将狗血洒在了我的厢房门口,我一时恶心,便纵声尖叫咯!”百媚指了指这厢房外洒了一地的血,皱起了秀眉。 皇甫御人气急,又是问道,“那为什么将他们两人的穴道点了?” “我刚才正在沐浴,一下子两个男人闯了进来!” “你说说我要不要将他们的穴道点了呢?若不是看在他们是御儿你的手下,我定将他们的眼珠子也给挖了出来!” 百媚说着,一双丹凤眼扫向了一旁的两个男人,眼眸里泄露出一丝阴郁凶狠。 她收了目光,又是望着皇甫御人,不禁柔和了表情,轻声问道,“御儿啊!今天怎么来啦?哎?怎么没见到你的小丫鬟呢?” 话音刚落,却连自己也察觉到了那份醋意。皇甫御人回过神,轻道了一声“该死”。急忙转过身,奔了出去。只听得身后传来百媚诧异地呼喊声,“御儿!御儿?你去何处!” 他头也没回,更是没有应声,只是一个飞身,人己经消失不见。皇甫御人匆匆奔出了百花谷之后,朝着方才安置古招欢的地方奔去。他提着一颗心,紧张地不能自己,心里面有个声音不停地在重复。 欢欢没事的……欢欢没事…… 那簇草丛正茂盛,放眼望去,瞧不见人影。竹子更是参天,天色渐渐黑了,可是时夏的日子要长上些许,也是能够看得清楚。皇甫御人一个飞身奔到那团草丛前,他伸手奋力地拨开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竹子。已经是心惊气急,探头望去,心中登时轰隆一声。 “欢欢……”他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草丛后,呢喃地唤道。 皇甫御人低头,瞧见了草丛里还沾染下的几滴血迹,不禁心神激荡。这血,是猿猴身上掉落而下的,还是…… “欢欢!你在哪里?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欢欢?你在哪里?” “古——招——欢——” “啊——” 竹林里,回响起他的呼啸声。 皇甫御人发了疯一样地在奔跑这片竹林里,他慌忙地找寻着那抹熟悉的瘦小身影。视线在幽暗的竹林里扫视,哪里都没有,哪里都不是! 她去哪儿了?谁将她劫走了?她到底去哪儿了? 心快要裂开了,如此炙痛的感觉。 皇甫御人猛地停下了脚步,冲破了竹林,再次奔进了百花谷。他脚步甚快,更是犹如鬼魅一般,只是那双碧绿眼眸,在这月光些又染上了一层嗜血光芒。 幽绿色一片,让人感觉森然。 在那红竹厢房内,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们两人的目光,镇静地注视着独自一人倚靠着竹子的鬼医百媚。 “吼吼——”猿猴不知从哪里奔来,身上的斑驳血迹不在,还有些微湿,显然是刚冲洗过身体。 它耷拉着长臂,奔到了百媚身边,亲昵地挨着她而站。 百媚伸手抚了抚身旁的小猿猴,她低下了头。忽然感觉身前一阵寒风,已经站了一个人。 她抬起头,那张娇柔的脸,更是笑颜如花。 “说!她在哪儿!”皇甫御人脸色一沉,已经瞧不见往日的情分。 而他周身更是弥漫起肃杀之气,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显示着他此刻的波涛。只怕是下一秒,就会风雨袭来。 百媚并没有退却,那笑容更是妖娆,“御儿你口中得‘她’,指得是谁呀?” “吼——”小猿猴有些害怕,躲到了自己主子身后。 “说!”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个字。 百媚困惑着俏脸,呢喃问道:“御儿!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是在找你那个丫鬟吗?” “你师兄千焦在哪里!快说!” 皇甫御人厉声喝道,拳头握紧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忽然,四周飘起一阵散漫的风,似有若无地吹拂着。 “我派猿猴守着她,现在猿猴却回到了你身边,可是她却不见了踪迹!为什么猿猴安然无事?这世间,能让你的刁刁不吵不闹的又有几人?” “快告诉我!你师兄人在哪里!” 他说着,一双碧绿的眼眸微微泛红,充满了血丝。 “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不知道!你若是不信,就动手杀了我吧!” 她望进他的眼底,不咸不淡地说完,毅然闭上了眼睛。 只是在闭眼的刹那,眼底那份酸涩渐渐浮起。 这个傻子呵!他可知道,她是在救他一命!而她赌得却是他们之间那份情谊,他决然不会动手杀了自己! 皇甫御人瞧见她一副誓死的模样,有些挫败地朝后退了两步。 突然,他扬起头,大笑出声,“你断定我不会杀了你,你利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她在哪儿!” “御人……” 百媚听见他如此一番话,不禁红了眼眶。 她猛得睁开了眼,瞧见了他落寞着急的神情。心里面不禁有是羡慕那个古招欢,却又是万分无奈以及无力。 “你不要去找她了!好不好!” 她咬了咬唇,艰涩地说道,“世间女子多的是……不差她一个……御人……我也可以……我可以代替她……” “她早就已经中了蛊术,体内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会渐渐与你相斥!你若是再与她在一起,只会影响自己!皇甫御人!我是为了你好啊!” “你知道不知道……你的……” 时日已经不多了……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一人知道,他的痛苦,他的煎熬,他所忍受得非同常人一般的阴霾,他刻意的伪装,他的隐忍。 “百媚啊百媚!”皇甫御人轻叹了一声,是无限惆怅。 “我将你当成是唯一的红颜知己!看来在这世上,没有一人能够明白我!今日古招欢在百花谷不知去向,我与你恩断义绝!” “下次若是见了你,你自行绕道三尺,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对你出手!” 皇甫御人说完,伸手隔空弹指,内气将莫不凡以及曲阴阳的穴道解了。 他急忙转身,朝着百花谷外走去。 莫不凡及曲阴阳解了穴,感觉浑身一松。他们两人听到了方才自己主子与百媚的谈话,心里也已经了解,这到底是为何。 此地只有鬼医百媚一人,想起之前在百花谷时,主子与琴书生千焦杠上了。他们两人料定,一定是那千焦将古招欢劫走了。 更或者,事先他们早就算好了一切?等着他们入瓮?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何?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望了眼百媚,跟在自己主子的身后,朝着百花谷外走去。只是步履随着前方的人,也越来越快越朵越急。 夜来香在此时开了花骨朵,香味弥漫。 “吼吼——”小猿猴极具灵性,它识出了自己主子身上环绕那份忧伤,黯然地吼叫了两声,长臂更是牵住了她的手,晃动了几下。 百媚望着他的背影,直至那抹挺拔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底,这才伸手试去了眼角的泪水。指间残留的那点水润,顺着血脉,一下子刺痛了自己。 他才是那个大傻子!皇甫御人!大傻子啊! 被上古煞魇缠上身,自小就忍受它在体内的痛楚。 时常会被它吞噬了心志,变成杀人如麻的妖孽。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杀人,可是却又忍不住那疼痛会去杀人,每次杀完人却又会颓然许久。 只好将自己伪装成脾气古怪的人,不让别人亲近自己。 若不是许多年前,他曾经来找过自己,她见过他发疯的骸人模样,自己也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他将事情始末告诉于她,她更是心中激动。 她一心等着他,一心向着他,这份感情里更是包含着无数怜惜。只是未曾料到,他身边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我将你当成是唯一的红颜知己!看来在这世上,没有一人能够明白我!今日古招欢在百花谷不知去向,我与你恩断义绝!” 耳边再度回响起他的话,犹如雷鸣一般。 百媚呢喃自语,“唯一……红颜知己……御人……御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抬头,神色一紧。 突然扯出自己的巾帕,咬了手指,用血写下了一行字。 天黑之后,百花谷的洞口随着日出日落改变了方位。 皇甫御人茫然地找寻着出路,心中更是焦急。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她,天下之大,他该去哪里寻她啊! 想起方才分别之时,她那抹坦然的笑容,他心中又是酸涩。 该死!他怎么会在那个时候乱了分寸!他为什么不将她带在身边?他为什么会放任她一个人留在那里!真是该死。 明明知道她双眼失明,什么也看不见!他一定是昏了头脑,才会留她一个人! 他气的是,这个傻丫头总是为了别人着想,一定是察觉到百媚对于他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再害怕,也硬着头皮对他说没事! 他喜的是,她竟然能如此懂得他的心。 即便是消除了记忆,即便她的意识里他们只认识了那么几日。可是她还是如此明白自己,她甚至能察觉到他不想杀皇甫彻! 古招欢!你在哪几? 此刻,他想见到她的念头,如此强烈。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只是一味地跟在他身后,漫无目的地找寻着出口。他们望着身前那仓皇的身影,明显得感觉了那份懊恼。 他们两人其实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主子会时不时发疯。 杀人的场面,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如果说一开始的追随,只是为了奉命。 那么之后,却都只是心甘情愿。主子他就是有一种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虽然有那么多人说他是妖怪,说他是疯子,对他害怕到不行。 他们两人的困惑,其实一直存在。 为什么主子在杀人的时候,就像是失去了神志一样,谁也不认识。虽然在这期间,他杀过的人,其实是屈指可数,而他杀得最多的是猫与狗。 庄里很多时候都会刻意养上天数猫狗,为了让主子发疯的时候,以供发泄。 可是他当恢复了神智,瞧见那遍地动物尸体,就会流露出哀伤的情绪。他们两人都曾瞧见天黑之后,主子一人来到猫狗埋葬的地方,屹立好久。 尊师璞玉子虽然对他说,主子是金龙转世,可是他们两人却越来越感觉其中蹊跷。 曲阴阳迟疑地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将话咽了回去。 而身旁,莫不凡投射来一个目光,同样坚定。 另人登时心照不宣,原本坚定的信念更是巩固!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会离开主子身边。 直到,他们死去! 星辰漫布了整个天空,可是他们三人却还是未找到百花谷的出口。 “吼吼——吼吼……”不远处,忽然响起了猿猴的吼叫声,越来越清晰。紧接着,一团黑色的身影飞奔向他们,猿猴跳到了皇甫御人身旁。 皇甫御人低下头,瞧见了猿猴手中的巾帕。他伸手取过了巾帕,借着月光,瞧见了巾帕上用鲜血书写几个字。 “在月亮泉!出了百花谷一直往北走上一天一夜!那儿有一处断崖!跳下断崖便是!” 他捏着巾帕,又是一阵血气沸腾。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对着空气,沉声说道,“百媚……谢谢你……” “吼吼——吼吼吼——”猿猴吼叫着往另一头奔去,它边跑边朝他们招手。 皇甫御人眉宇一凛,正色道,“不凡!阴阳!我们走!前往月亮泉!” “是!主子!”身后的两人急忙应声,见他迈开脚步朝着那猿猴的方向奔去。他们也同时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身后,残留着夜来香的花香。 在那花丛之后,闪现女子曼妙的身影。 她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身影,不禁愁苦了丽容,轻轻叹息,“御人……你这又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啊……” 月上眉梢,云朵漂浮而去,月儿便时隐时现。 终于在那猿猴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出了百花谷。此时,夜色更是浓郁。星辰之下,竹林显得更为森然恐怖,风呼啸竹林更是瑟瑟而动。 庆幸的是马匹马车没有丢失,当下散了马车。三人骑着三匹马,朝着目的地狂奔而去。 月色下,三人呈一排朝北飞驰。 而为首的马匹上,皇甫御人拽紧了缰绳,喝一声,夹紧了马肚。 心中默默呢喃:等我!欢欢!千万要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等我!我马上就会奔到你身边!很快!原谅我! 黑夜即将破晓,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同一片天空之下,一抹青色身影携着一名女子骑着马同样飞奔。马匹奔到了断崖,四下无人,他飞身下马,将妈背上已经昏迷的女子也一并抱下马。 他抱着怀里的女子,又取下了马背上的焦尾琴,背在身上。慢慢地走向了断崖。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纵身一跃而下。 深渊下,那抹青色身影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而那马匹嗅到了一丝腐败的味道,惊喷出鼻息,转头跑远了。 悬崖下的深渊,参天的树木,将日光全部遮掩了。那些交错的枝头,像是无形的大掌,连缝隙都不留,只剩下阴森以及糜烂的气息。 唯一一点亮光射入,却也只有一束幽暗的光芒。 第22章 回到现代 第22章 回到现代 那一束光芒照映在深邃无底的泉水之中,泛起微弱的涟漪。月牙形状的池子,有清泉不断涌现而出,幽暗一片。 而在月亮泉的四周,竟然遍布了死人的残骸,骷髅满地。已经干涸的血液,洒满了悬崖壁,那份让人作呕的腐尸味道更是浓烈。 下她的脸颊。 不禁呢喃自语,“父亲……是她吧……那么多年的等待……当年你所教导予我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忘记……” “今日月圆,总算是可以让姑姑复活了!”他说着,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唔——”原本陷入昏迷之中的古招欢欢,闷哼一声,渐渐苏醒。 她只感觉到了森冷,而鼻间闻到的又是那种让她作呕的气味。她不禁从地上半躺起身,一下子背过身,干呕不止。 吐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胡乱地用袖子擦拭。 双眼却是仍旧处于黑暗,她看不见四周看不见这是何处,只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这里还有好多血! 古招欢抓着自己的衣角,双眸有些空洞,她不知该望向哪里,只是轻声问道,“这里是哪里?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想用你的血来祭奠,让我的母亲复活!”男人深沉的声音,不温不火地响起。 古招欢害怕地朝后退去,不禁大声呼喊,“你是疯子!你是疯子!御人!御人来救我!御人啊!救我!” 四周静悄悄一片,无人回应,只有自己的回音环绕。 男人的容颜更是淡然,没有说话。 只是站起身走到了另一旁,拿起焦尾琴,纤细的手指轻抚琴弦,琴声悠扬地响起,那份腐败的气味竟然被压了下去。 古招欢听着他的琴音,突然感觉浑身疼痛。 什么东西,正在她的体内攀爬,她无法知道,无法抑制的痛苦让她躺倒在地,浑身痉挛不已。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也尝到了一丝腥味。 突然,琴声急剧。 她伸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昏沉。眼睛也痛得吓人,双眼灼烧一般,她睁不开眼了,痛苦地呻吟出声。 “好痛……御人……御人……” 一曲终了,男人将焦尾琴放于一旁。 他又是抱着琴起身,迈开脚步走到了她身旁。手指微动,琴弦从琴声上绷断,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你要做什么……别过来……别碰我……”古招欢痛苦地呢喃,却是虚弱到不行。 男人并没有理会,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琴弦,突然又是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她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不醒人事。 而他将琴弦尖锐的那一头慢慢地刺入她的头部,双眸泛起森然的光芒。 …… “叮叮咚……叮叮咚……” 古招欢在熟悉的琴声中再度醒来,她不知道自己又昏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脑子很痛。 这种痛,有些痒痒得,却又探询不着。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习惯性地承受可能的黑暗。可是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眼前竟然浮现起光点,那些光点越来越耀眼,她感觉眼睛刺痛,又是眯了起来。 低下头,她隐约瞧见了自己的手。 古招欢心中一喜,将手放在了自己的眼底,细细地看。这突然的光明,对于自己来说,太过震撼也太过激动了。 她一下子心潮澎湃,甚至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只是耳边突然响起的莫名男声,让她瞬间又是如临大敌,“看得见了?呵!蛊虫在你的身体内作怪!钻到你的脑子里呢!”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话,浑身一颤,她环顾四周,瞧见了遍地的尸体骸骨,伸手捂住了嘴。可是此刻,她不能害怕,她要等到御人到来!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身前面容冷若冰霜的男子,轻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抓我来这里做什么?什么蛊虫?” “恩?忘记了?”男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那张俊容仍旧恬淡。 古招欢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只是感觉这张脸似曾相识,她努力地想要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但是脑海里,却下意识的浮现两个字。 “千焦!”她想着,就说了出来。 “呵——” 千焦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一下子飞身闪到了她面前。她吓得朝后退了一个大步,却被他搂住了腰,瞬间,她无法动弹半分。 “放开我!不要碰我!放开我!”古招欢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束缚,可是却无能为力。 “真地这么喜欢皇甫御人?”他在她耳边,轻声调侃道。 古招欢伸手推拒着他的接近,却被他反手抓住了肩膀。他的手用力,她听见了自己的骨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吃痛地皱起眉头,还是倔强不已。 千焦望着她,那双眼眸里映着她的容颜。他扭头,望向悬崖的石壁。突然扯起了一抹笑容,“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月圆了!走!” 他抓着她的手臂,朝着月亮泉那幽暗的深处走去。 她应该认识这个男人,可是又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千焦已经抓着她淌过了月亮泉。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眸,这寒冷之地,竟然有一副水晶棺材? 她只知道现代的有钱人,才会买来水晶棺材保全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是古代,竟然也会有?这是怎么回事!她快要昏迷了! 千焦抓着她走到了水晶棺材旁,又是动手点了她的穴道。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动,游移到了那水晶棺材之中。 他痴痴地攀附着水晶棺材,轻声说道,“终于找到了……姑姑……终于找到了……” 古招欢无法动弹了,她不禁望向水晶棺材里躺着的人。 忽然,无法抑制地震惊。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和皇甫御人的母亲,当今的皇后长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五官,一样的高贵,一样的美丽…… 只是她比起那位皇后来,更为英气,多了几分灵动。虽然已经没有了呼吸,可是她上扬的唇角,却还能感觉到她生前是如何温柔动人。 这份温柔动人里,竟然残留了几许倦怠。 古招欢诧异地看着水晶棺材里的女人,又瞧见他带着爱恋神情,问道,“叫她姑姑?你该不会是爱上了自己的姑姑?” “不准你胡言乱语,诋毁姑姑!”千焦脸色骤变,扭头恨恨地望着她。 古招欢有些害怕,却又壮胆说道,“你明明就是爱上了你的姑姑!爱上了姑姑也没有什么可耻的,我小时候也爱上过我叔叔!” “我叔叔他很帅的!不过,后来我才明白,我的喜爱只是迷恋罢了!” “你明白什么是迷恋,什么是爱?” 她说着,竟然发现那份害怕渐渐消散。 千焦迷茫了神色,转过身愣愣地望着她。忽然又是狰狞了表情,他拔出了腰间的刀刃,森森地说道,“不用你多说!现在我就让你的血祭奠姑姑!” “这样,姑姑就能醒了!姑姑她能复活!” 他阴郁地说着,抓起她的两只手,将她的手腕割破了。 古招欢感受到了刀刃割破皮肤一瞬间的疼痛,而自己的血就这样潺潺流出。瞬间,脸色泛白,自己的血液缓缓流出。 “蛊虫会让你的血流得彻底干净……你不要害怕……你会安静地死去……”千焦轻声说着,双手将她打横抱起。 他抱着她,将她放入了水晶棺材。而她已经横躺在那个死去的女子身边,感受到了她身上冰冷的温度,还有浓郁的药草味以及尸体陈腐的霉味。 手腕处,血液正在孜孜流出。 什么蛊虫……什么东西……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在这个瞬间,她竟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再也无法见到皇甫御人。她是如此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他会着急吗? 如果她真得就这样死去,他是否会为她流泪? 古招欢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越流越多,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有些不清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昏迷,她怎么能就这样睡着。 流水叮咚,琴声更是飞扬,而她身体里的蛊虫慢慢地将她体内的鲜血更加迅速地流逝。 “千焦!你把她怎么了?把她还给我!”深沉的男声,焦急地响起。 就当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那熟悉的男声。她心里一喜,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却发现自己连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御人…… 我在这里啊…… 月亮泉的洞穴外,皇甫御人恰到时机地赶到了。连续一天一夜的奔波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那双碧绿的眼眸更是泛红。 他拔出了腰间的长软剑,指着千焦厉声大喝,“你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而身后的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瞧见了这悬崖下的深渊,竟然遍地的骸骨,不禁心惊。血流满地,空气里的血腥味道还在凝重。 御人—— 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喊声,不禁焦急地朝着那抹声音扭头望去。泉水深处,见不到底的幽暗地方,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皇甫御人拔腿就朝那儿奔去,一旁的千焦急忙阻拦。 此时,莫不凡以及曲阴阳急忙闪身挡住了千焦。一时间,掌风凛冽,琴弦夹杂着内力,朝着他们两人席卷而去。 皇甫御人急忙淌水而过,在那幽暗冰穴尽头瞧见了水晶棺材,他心里一惊。又是急步奔进了水晶棺材前,瞧见了棺材里满是鲜血脸色惨白的古招欢。 他胸口顿时一闷,疼痛不已。 水晶棺材里,古招欢紧闭着双眸,长而卷曲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之上。苍白虚弱的容颜,还有那孜孜不断的鲜血,正从手腕里汹涌而出。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半点力气。 微微动了动唇瓣,想开口喊他的名字,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御人—— 皇甫御人瞧见她微微蠕动地唇瓣,识出了她所呼喊的字眼。他连忙将她从血泊中打横抱起,余光瞥见了水晶棺材里沉睡的另一个女人,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竟然和自己的母后长的一模一样?难道是母后出事?可是这不可能!母后明明还在皇宫之中,安然无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又是谁? 难道是…… 皇甫御人又是困惑又是诧异,强压下那份震惊。他低头望向怀里的古招欢,更是将她搂紧。伸手点住了她的穴道,防止血液急速流逝。 “欢欢!你怎么样了?我来了!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有没有怎么样?”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古招欢只是感觉耳边有人在呢喃地呼喊自己,她已经不知道是谁,眼睛也睁不开,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走了。 她又动了动唇瓣,无声地呢喃:御人…… 皇甫御人一下子皱起了英挺的眉宇,他多想将她搂得更紧些,可是却又怕弄痛她。低头望向她的手腕,吃惊地发现,原本止住的穴道竟然起不了作用! 那些血,还是在流淌。 他赫然凝眸,连忙抱着古招欢奔出了洞穴。 洞穴外,莫不凡与曲阴阳两人一直与千焦在奋力战斗。不过,从眼前的局势上看,他们两人显然是略逊一筹,气息逐不稳。 千焦单手抱着焦尾琴,另一只手拉着琴弦,内力酝于琴弦之上。手指微放,那骸气便朝着他们两人奔去,环绕的气劲让他们无处可逃。 他们两人急忙用铁扇铁拳护体,却也还是遭受重创。 “噗——” 一口鲜血同时喷出,两人单息跪倒在地。 曲阴阳捂着胸口,缓缓地抬起头来,沉声说道,“琴书生!我家主子与你素来无恩怨!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呵!我与他本来是无恩怨!只是他的女人,我要用上一用!”千焦扬起一抹冷笑,手指又拉起琴弦,准备再度攻击。 莫不凡猛地伸掌,飞身朝他袭去,“少废话!” “不自量力!”千焦连眉宇都没有皱一下,松手放了琴弦,内劲顺着气流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胸口。而他的手,已经快要触碰到自己,突得垂下。 莫不凡被他的内劲击中,远远的摔下崖壁,掉落至地。 “不凡!”曲阴阳喝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伸手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迹,视死如归地说道,“就算是一死,也绝对不会让你碰女主一下!” “很忠心!但是很愚昧!”千焦沉声说道,又是拉开了琴弦。 就在这个时候,皇甫御人踏着池水,抱着古招欢飞身奔到了曲阴阳面前。他望着千焦,却是问向自己的两个属下,“阴阳!不凡!你们怎么样!” “主子!我没事!” “主子……不凡还撑得住……” 两人同时沉声回答,心里涌现一阵暖流。 在这个时候,主子竟然还会关心到他们两人。果然啊,他们的主子不是无心的人!在他古怪的外表下,是一颗细腻而且温柔的心。 皇甫御人的视线始终不曾从千焦的身上移开,他听见两个属下说无事,便也放心了。这才开口问道,“你对欢欢做了什么!” “皇甫御人!你果然聪明呢!你刚才也已经点穴,想要止住她的流血了吧!不过,也被你发现了!血止不住了呢!” 千焦说着,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焦尾琴。 皇甫御人心中怒气横生,更是万分焦急担心。可是他仍旧是不动声色,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将你的条件说出来!” “我不想怎么样!我要你女人的血!”千焦眼神阴狠,望着古招欢手腕处流淌而下的鲜血。 皇甫御人咬紧了牙关,低头瞥了眼古招欢更加苍白的小脸,想也不想,直接问道,“你只要血?我的血来交换!这样行不行!” “你的血?你的血起不了作用呵!” 千焦说着,手指轻划了下琴弦,发出了一串悠扬的琴声。 忽然,古招欢痛苦地呻吟着,吐出了一口鲜血。而那口鲜血,喷洒在他的衣服上,染红了他的衣襟,像是深入骨髓一般得痛。 而在她的手腕的割伤处,隐约瞧见了一团黑色飞速闪过,却是寻觅不到痕迹。 皇甫御人屏着气,心里已经知晓了大概,碧绿的瞳眸里漫起一阵嗜血红光,周身的气势也开始冷凝,空气都变得凝固。 “上次在百花谷的时候,你就给她中下了蛊!”他沉声说道,却是肯定万分。 “没错!”千焦直面迎上,坦然回道。 他的唇角飞扬,又拨了几下琴弦。 随着琴声渐渐停歇,古招欢手腕处的伤口已经奇迹般得愈合,那鲜血也不再流淌而下。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唇无血色,虚弱到不行。 “皇甫御人!你果然如师妹说得那样,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啊!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蛊虫除非是种蛊人愿意解蛊!” “不然的话,就算你将我杀了,也无济于事!” 他沉沉地说着,狭长的眼眸不经意间掠过了对方,那份得意一闪而过。 皇甫御人听他如此所说,心中那块悬起的大石头忽然放下。之前他还在怀疑,她体内是否被下了蛊,在已经确定万分。 因为他太过自负,所以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说谎。 皇甫御人扯起一抹笑容,神情忽然松散。他望着千焦,又是沉声问道,“水晶棺材里的女人,到底是谁?” “你没有资格知道!也不配知道!你是纳兰珍惠的儿子就更不必知道!”千焦忽然眯起了眼眸,有些激动地吼道。 他的话里,竟然有一丝隐忍。 皇甫御人察觉到了他的那份隐忍,不再继续追问。只是低头望着怀里的古招欢,忽然沉声说道,“异域有一个小国,小国里有一对公主,她们是同胞孪生姐妹。” “妹妹被和番远嫁他国,只剩下姐姐一人。” “传言她不遵礼教,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兄长。这一份禁忌之恋,遭到了那个国家群臣激烈的反对!而她的兄长,不忍重负,终于将她远嫁至异域!” “从此,她郁郁寡欢,终年不露笑颜!” “而那位王,却因为她的香消玉殒而心神涣散,三年之后,被奸人得逞,最终失了帝位!小国一朝覆灭,毁于一旦!” “长公主在异域听闻此讯,哀伤长辞于世!” “但是就在她死后的第二天,尸身却不易而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千焦听着他的娓娓诉说、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变化。只是按着琴弦的手指,微微失了力道,突然发出了“吱——”一声鸣响。 突然的响声,震动了心扉,让人登时惊颤。 皇甫御人望着他,又是徐徐说道,“不过,我听说那位王并非与那一对姐妹血缘关系,她们不过是部落首领的女儿!” “而那位王并不知晓,还一直认为她是他的妹妹,对于这份爱恋耿耿于怀!” “你在胡言乱语!你在胡言乱语!满口胡言乱语!”千焦突然狰狞了容颜,手指猛地握住了琴弦,琴弦划破了皮肉,鲜血滴落。 皇甫御人哀叹了一声,声音里无限惆怅,“听闻那位王与长公主曾经孕育了一名孩童,却隐瞒了身份,对外宣称是王收养的孩童!” “那名孩童如果还尚活于世,大概与你一般年纪了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应该唤你一声兄长!” “母后与我曾经说起过,我应该还有个兄长,名叫纳兰辰!” 皇甫御人说完,对上了千焦。他的容颜里,泛起了几许对于亲人的眷恋。之前的那份阴霾,此刻竟然消散,弥漫起漫天得惆怅。 那一场并非是禁忌之恋,造成的孽缘,究竟有几许? 他原本只是一番猜测,现在将当年母后曾将对他诉说的故事再次讲述,瞧见了他的惶恐和不安,心里面更是确定了。 百花谷的琴书生千焦,是与他有几分血缘关系的兄弟。 “太过好笑了!皇甫御人!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我姑姑才不是什么长公主!我姑姑她才不是什么长公主!你在胡言乱语!” 千焦一时间仓皇了神色,手中的焦尾琴也掉落至地。 “我想你应该记得这句话——千千星辰,焦尾为伴!”皇甫御人又是沉声说道,“你取了这诗句里的前两字,不正是这个用意吗?” “焦尾琴曾是王送给长公主的生辰之物,她更是爱不释手,你的父亲纳兰贺,并不是养父,是你的亲生父亲!” “而你口中的姑姑纳兰珍雅,并不是你的姑姑,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曲阴阳和莫不凡听到这一切,已经惊讶到不能自己。此刻,他们在这悬崖底,竟然得知了当年兰陵国覆灭的真正原因! 这真是太过震惊! 千焦恍惚地低下了头,他的脑海里不禁想起曾经幼时的一切。嘴角一抹挫败的笑容,他忽然抬起头,扬头长啸,“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父亲……你在临死之时不是对我说姑姑只是姑姑?父亲……你不是只是我的养父吗?姑姑……为什么又是我的母亲?” 千焦伸手捂住了额头,连连朝后退去。 他又是抬起头,望向了皇甫御人,冷声说道,“你在说谎!如果真是这样,为何我的血液无法与姑姑融合,为何她的血液能与姑姑融合?” 皇甫御人低头望着古招欢,轻声说道,“那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 “流着你的血?”千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低头思忖了片刻,又是连连朝后退去,眼神一转,突然伸手,掌风扫向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他们两人未料到他突然出掌,闷声晕了过去。 皇甫御人抱着古招欢,并没有阻拦。 他只是扬着一抹淡然的笑容,浅笑地看着身前的人。他是皇甫王朝最为年长的皇子,从来都只有皇弟与皇妹,现在,他的皇兄站于自己面前,心里泛起涟漪。 “你想问什么?”他沉声说道,并不抗拒。 千焦俯身拾起了掉落至地的焦尾琴,轻轻的拭去琴身沾染的血迹。他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有些狐疑地问道:“皇甫御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吗?我是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他轻声说道,不咸不淡。 只是那双碧绿的瞳眸里,闪烁着光芒。那一丝光芒里,荡漾着阴郁,却让人轻易察觉出了那几许落寞以及半分玩味。 千焦凝眸望着他,又是开口问道,“蛊虫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阴邪之物,它曾吸过姑姑的血,所以会自行选择血液!为了找寻匹配的血液,我已经等了十几年了!” “现在,这血液又与你何干?”他厉声问道。 皇甫御人低头望着怀里的古招欢,突然用内力震散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慢慢地转过身,背上那似龙似蛇的青花印记时隐时现。 “看见这个,你明白了吗?” “这图纹……” 千焦呢喃自语,突然惊骸得朝后退去,捧着焦尾琴的手又是用了力道。他太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难道是煞魇转世……” “不……这不可能……可是……”他连连摇头,但是这图纹却分明告诉了自己事实就是如此。 他曾经从师傅百花老鬼口中得知,上古妖孽煞魇到了这一世将会轮回转世!而他所投之人,若是不能鼎世便是灭世! 似龙似蛇的青花图纹,时隐时现的光芒。 还有那双碧绿的异样双眸,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千焦又是沉沉地笑,感慨万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原来你是煞魇转世!怪不得蛊虫对你的血,会特别喜爱!” “可是,那又于这女子何关?”他伸手指着古招欢,挫败地问道。 皇甫御人勾勒着一抹唇色,有些自责地说道,“当时她左脸中毒,我的血百毒不侵,为了护她不死,我就喂血于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千焦望着他,沉沉呢喃。 忽然,他单手抚平了焦尾琴,手指轻抹琴弦。 琴声时而顿挫,时而冷凛,却像是一曲召唤生灵的亡歌。 古招欢又是疼痛地呻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她的手腕处一团黑色的东西横空飞出,被琴弦击中,顿时消散于无形,空气里喷洒出血气。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却只能半眯着,感觉自己虽然仍旧虚弱,可是那阵窒闷却已不再。瞧见了那张白皙俊容,那双碧绿清澈的眼眸。 她想要伸手去触摸颊,却没有力气。 皇甫御人却是微笑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沉声说道,“没事了!我在这里!” “御人——”她的声音,哽咽到不能自己。 皇甫御人收紧了手臂,将她搂紧了怀里。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一阵湿润,微微闭了闭眼睛,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不许哭!我不爱瞧见你哭!” “恩……”她仍旧哽咽,却是听话的应声。 月亮泉的洞穴里,忽然弥漫起一阵让人恶心得尸变味,夹杂着腐败的气息味道,慢慢充斥在鼻间,越来越浓烈。 千焦忽然浑身颤栗,他脸色巨变,冲向了洞穴里。 没有人知道洞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知道那具水晶棺材里的女人到底如何。只是闻着那腥腐的味道,却也能够猜测到下场。 突然,听得男子悲怆的哀吼声,在这悬崖底盘旋而起。 “啊——” “姑姑!你不会离开我的!姑姑啊!你不会离开我的!你若是走了!我也与你一起走!姑姑!我也随你一起走!姑姑啊!” 皇甫御人听到了这凄然的誓言声,他急忙想要放下古招欢去救人。 就在这个时候,悬崖上飞身而下一抹红色身影,翩然得像一只蝴蝶。他瞥见了来人,不禁心中窃喜,惊呼出声,“百媚!” 百媚利落地飞身而下,她单膝跪拜在地。又是站了身来,来不及停步,她边跑边说,“御人!禁忌之术一旦启始,就无法停下!” “师兄他一心如此,我无力阻止!”百媚咬了咬红唇,又是沉声说道,“我不想他有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现在也只有你能阻止月牙泉显圆噬!” 皇甫御人听到“月噬”,心里一惊,连忙应声道:“百媚!你去护她!这里交给我!无论成与否,我都不会放弃!” 因为…… 他是我的……亲人…… 原本幽暗的悬崖底,忽然燃起一团白光。那团白光,越来越炙热。原本阴冷的月亮泉,隐蔽的崖底,更是泛起酷红光芒。 而洞穴里,一男一女的叫喊声夹杂着响起,让人感觉混乱。 “放开!放开我!百媚!你不要再管我了!月噬已经启动,我注定被它消散得无形!你们都走罢!你们都走啊!统统都走啊!” “师兄!师兄你不要这样!我不走!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师兄!” “百媚你走罢!如今姑姑已经尸骨无存,我也心灰意冷,你带着皇甫御人他们快走!离开这里!只要离开了月亮泉!你们就会安然无事!” “我不走啊!师兄——” “快走啊——” 古招欢感觉到了那份升腾而起的温度,心中只是有些紧张。意识渐渐清醒,虽然气息虚弱,可是那份安全感却是没由来得。 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她也就不再害怕了。 她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不想再离开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想去管,她也不想知道。 只要他在身边…… 皇甫御人突然将她拥紧,低下头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相濡以沫,他的吻里只有温柔,慢慢地缠绕着她的舌,传递着那份情谊。 而她只能承受,这份突然分别又突然相聚的喜悦。 所有的不安,化为虚无。所有的感官,只是因为他的到来,他的拥抱,他的吻,而复活苏醒。沏底沉沦,沏底沉溺,彻底深陷。 耳边,却响起了熟捻的男声以及女声。 “欢欢啊!听见妈妈说话了吗?欢欢啊?妈妈就在这里啊!欢欢你不要怕!妈会想尽办法救你回朵的啊!欢欢啊?” “……” “欢欢!我是爸爸!伯伯说了,你掉入异时空了!爸爸和妈妈以后都不吵架了!你听见我们说话了吗?欢欢啊” “……” “欢欢!你听好了!今天伯伯说了,将你召回来!你必须要想着回家!一定要想着回家才可以!这样你就可以回来了” “妈妈……爸爸……” “欢欢在喊我呢!欢欢啊!妈在这里啊!妈妈等你回来!欢欢!妈妈的宝贝啊!” “一定要想着回家啊!一定要啊!” …… 古招欢听到了这熟悉的男声女声,忽然眼眶泛酸,又是流下眼泪。她越流越多,泪水也越来越泛滥,终于,泪水划落嘴角。 那份对于家的渴望,那份对于亲情的渴望,让她无法释然。 心里面不停呢喃:妈妈……爸爸……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皇甫御人尝到了一丝咸涩的味道,却也知道她在哭泣。他不知道她为何哭泣,以为她还是在害怕,更是抱紧了她,迎上了那一团白光。 月的白光,像是能吞噬人的魔物。 巨大的暗涌席卷而来觉那白光里迸发出幽绿的森然光芒。夹杂着无形的张力,朝他们两人奔来,一下子置身其中,感觉到了肉身被挤压得疼痛感觉。皇甫御人承受这份天然的压力,只是沉声说道,“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古招欢!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听见了吗?” “回……家……”她呢喃地念着两个字,不醒人事。只是那双手,却还是用力地抱紧了他,不想放开,也不愿意放开。拥抱着他,感觉到他的体温,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又是急又是慌张,此刻,意识里两个念头在焦聚。 不要……和你分开…… 御人……不想和你分开……不要和你就这样分开……御人啊…… 想回家…… 想要回去……爸爸……妈妈……我想回去…… 强烈的压迫感,将两人挤压得有些变了身形。那森然闪烁着幽绿的白光,却突然迸发出另一道更为强烈的白光,带着极致的吸附力,将他们两人包围。 皇甫御人忽然闭上了眼睛,背后的青花图案越来越清晰。那似龙似蛇的花纹,像是带着生命力一般,将那幽绿的白光驱逐。 月亮泉的洞穴里,百媚死硬地拉着千焦奔了出来。 她抬头,瞧见了被白光包围的皇甫御人,以及他怀里紧紧地拥抱着的古招欢,不禁大吼出声,“御人!你现在还能克制煞魇!用它的力量,将月噬击退!” “御人——” 她不停地大声呼喊着,可是在白光之中的两人仿若不曾听见她的声音。她心中焦急,猛地松开了千焦的手,想要冲上前去。 “百媚!不要过去!”千焦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圈进了怀里。 “师兄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御人!我要去救他!师兄你放开我啊!御人——”百媚使劲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刻是却被他紧紧地拥抱住。 千焦抱着她,不让她冲进那团白光里。 他虽然也是紧张不已,此刻却沉了一张厉声说道,“你现在上去,只会让他担心!难道你不相信他吗?” 百媚忽然停了动作,她呆呆望着白光。 忽然,白光变得刺眼,刺痛到他们无法睁开眼睛。 隐约之中,他们两人拥抱的身影,渐渐消散无形…… 台北。 古家大宅阴暗的地下室。 此刻,地下室里燃起了幽暗的彩灯,地下室的中央铺着巨大的红毯。地下室的顶部绘着七颗苍狼星,而在那七颗苍狼星的簇拥下,居中赫然呈现古代神兽麒麟。 神兽麒麟,其形似鹿、龙头、独角、狮尾、牛蹄、遍身鳞甲,身带火焰。 坐于地毯中央的老者,一头银白头发,花白胡须更是长及腰间。瞧不出他年过几旬,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仍旧抬头望这那神兽麒麟。 第23章 确实够拽 第23章 确实够拽 地下室里,聚集了古氏一族的传人,共有四人。 这四人分别是古思明、古思蓝、古思明的妻子朱薇、以及古思蓝的丈夫贺威。 而坐于地毯中央的老者却是古氏一族的长老,没有人知道他今年几岁了,只是从他祖辈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个老人。 自有记忆开始,就喊他“元老”! 忽然,地下室顶部七颗苍狼星与那神兽麒麟开始展现亮光。这瞬间的亮光,让人刺目到不行,众人伸手遮挡,更是眯起了眼眸,不想错过目睹奇观。 自从古招欢跳伞失踪之后,古思明以及朱薇急到团团转。小两口成天吵架,这下竟然团结一致,特意去台南的寺庙里将元老请了回来。 膨胀的耀眼光芒,将原本昏暗的地下室照得透彻。 “轰隆——”即便是身处在地下室,都可以听见天空发出的雷鸣。 在那刺目的白光之后,那份灼热感慢慢散去。一点点,缓慢地暗淡了光芒。而那雷鸣也慢慢地销声匿迹,不见了声响。 众人睁开了眼,赫然瞧见红毯上拥抱着一男一女。 少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背后是一团似龙似蛇的青花图案。他有着一张英俊非凡的脸,高挺的鼻梁,以及两片薄薄的唇。 他的手,紧紧地拥抱着那名少女。 少女被他安然地护在怀里,长发遮掩了容颜,看不见长相。只是她的唇角,微微扬起,似乎是无限满足,更是感觉到了一丝甜蜜。 “——!” 众人忍不住抽气,朱薇瞧见了少年怀里的少女,不禁大哭出声。她一下子飞奔向他们,使劲地想要拉开那个少年的手。 可是拉了半天,竟然发现拉不开。 朱薇满脸都是泪水,又哭又笑地扭头望向自己的老公,大吼大叫:“古——思——明——你还不快点将这个臭小子给我拉开!” “没见他快我家欢欢给抱窒息了吗?欢欢都快没气啦!” 古思明这才回过神,急忙奔了上去。他也使劲想要将这个男孩子拉开,可是拉了半天,也拉不动,自己倒是出了一身汗。 “你这么大个男人要来干嘛的?连这么瘦弱的男孩子都拉不开啊!我可怜的欢欢啊!妈妈好久都没见你了!妈妈急死了!” 朱薇又是抽噎地喊道,可是神情已经放松了。 大家无奈于这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最后只好让古思明和贺薇两个人抬起他们两个,出了地下室。 元老这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朱薇连忙上前搀扶,不禁担心地问道,“元老!这个少年该不会是从那个异时空过来的吧?” “恩!等招欢醒了再说吧!我先回台南!有点累了!我睡觉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睡醒了,我回来找你们!” 元老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朱薇的手,朝着地下室的出口走去。 地下室外,四名穿着白衣西服的女子连忙闪身迎接。她们四人簇拥地陪在元老身边,朝着大宅卜走去。 朱薇有些受不了地哀叹,其实她还想问问关于那个少年的来历还有其他! 可是现在,元老都说要去睡觉了,她怎么敢打搅!但是,等他睡醒那要多久?上次一睡就睡了半年,这次要多久? 大宅的四楼。 这一层楼上的书房,占卜房,桑拿房,卧室都是为古招欢准备的。所以,简单得说来,这一层楼原本是古招欢的天下。 四楼的卧室里,紧紧相拥的两人已经被安置躺在大床上,仍旧是昏睡不醒。 房门被人轻轻的关上了,可是女人喳喳呼呼的声音却远远的传来。 “欢欢还没嫁人呢!怎么可以和一个男生睡在一起啊?” “成什么体统!再说了,要是被卓然看见了,怎么办啦!欢欢和卓然以后可是要结婚的啊!” “好了!老婆!你这么大叫大嚷有什么用啊!等欢欢醒了再说啊!” 终于,吵闹声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楼卧室的落地窗旁,一架绳梯滑落。在那蓝天之上,穿着休闲的帅气男人从私人直升机上蹬绳梯而下。 他打开了落地窗,熟捻地弯腰钻了进来进了卧室,扭头望向大床,目光对上了一双碧绿的幽深瞳眸。 他有些困惑,这个男的是谁?视线随即又是转向了昏睡不醒的古招欢。 “你是谁?”卓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眼中的独占欲望,直觉地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看作了敌人。 少年只是更加搂紧的女子,狠狠地瞪着那个男人,“古招欢是我的!” 卓然猛地皱起了眉宇,他的双手握紧成了拳头。 他和古招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虽然她一直将自己当成是哥们儿,可是他却并不这样认为。他老早就将她当成了未来的另一半,守护着她,只为了等她长大。 几个月前,他与古妈妈通电话达成了一致。 古妈妈同意将招欢嫁给他,而他当时正在美国处理公司的事以免夜长梦多,他就派了直升机来接人,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大胆到跳伞逃婚! 果是古招欢,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是,跳伞之后,却怎么也搜查不到去向? 唯一一名目睹了现场经过的直升机驾驶员却像是被洗脑里一样,停降之后,不管别人怎么催眠追问当时的一切,他就是想不起。 当时,他得知了这个消息急得团团转。 古妈妈和古爸爸还有古阿姨古叔叔却淡定地告诉他,他们说欢欢这个丫头从小福大命大,是富贵命,绝对不会有事的! 还说招欢她不过是躲到哪里避风头了,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回来。 看见他们一脸气定神闲的表情,听见他们这么说,他也只好作罢。可是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坐立不安。见不到那个小丫头,听不见她的声音,他感觉难受。 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他派了无数的人去搜索古招欢的下落,可就是得不到半点消息。 刚才,他从古家的佣人那里得到了最新消息,听说古招欢已经回家了。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直接从台南飞了过来。 可是却瞧见了这一幕,他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卓然望着这个少年,又是望向还在昏睡的古招欢,压制着怒气,沉声说道:“我是招欢的未婚夫!你是谁?放开她!” “未婚夫?”少年长发披肩,轻轻的呢喃了一声,语气里有些狐疑还有些困惑。 卓然这才瞧清了他的长相,完完全全得震惊。 在现代,竟然还有男人会留这么长的头发?等等!他的眼睛,竟然是碧绿色的?可是他明明就长了一张东方少年的脸孔,难道他是混血儿? 他到底是谁! 卓然被他的目光盯得感觉有些气弱,却也不服输地迎上,“我是古招欢的未婚夫!是她以后的伴侣,是她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哦?是吗?那么现在我就告诉你!她是我的人!”他更是不甘示弱,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眼里,弯着嘴角。 突然,一直处于昏睡的古招欢闷哼了一声,幽幽苏醒。 “唔——痛——”她惺忪的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体是说不出来的痛,而且还没有力气。总之,就是浑身不舒服。 卓然见她醒了,那一双大眼闪烁起兴奋的光芒,焦急地喊道,“欢欢!” “御人——”古招欢听到了呼喊声,直觉地轻声喊出了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名。 她的视线,终于微微开始清晰,终于也瞧见了面前的身影。 浓眉大眼,一头清爽的短发,五官立体深刻。俊儒优雅,让人感觉舒适安逸。而他正望着自己,眼神里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担忧。 古招欢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眼前的男人……他……他竟然是……怎么可能…… 她突然无法克制地激动大叫了起来,更是双眸泛起泪光:“卓然!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也来到这里了啊?” “也来到这里?来到哪里?招欢?” 卓然有些奇异于她的话,他迈开脚步,想要接近她一点。刚朝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再接近,什么东西将他挡住了? “招欢!你有没有怎么样?招欢?” 他急切地呼喊着,更是想冲破这透明的阻隔,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有任何办法。扭头,望向了那个少年,发现他微微眯起了那双绿眸,冷冷地望着自己。 古招欢瞧见了自己所认识的人,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环顾四周,只是感觉更加雀跃。突然,自己的腰间一紧。 她猛地扭头,瞧见了那张自己所熟悉眷恋的俊容,一下子又是惊讶万分。 “御、御人……”古招欢有些迟疑地呢喃念道。 又是扭头望了眼卓然,这下子,自己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 瞧见了这四周明亮的摆设,她最爱的蕾丝抱枕,她最爱的南瓜木偶,她最爱的摇摇椅……低头一看,她竟然躺在她最爱的大床上? 每瞧见一件自己喜爱的东西,她的小嘴就张大了一分。她又是望向卓然,整个人干脆像是石化一样,根本就没了反应。 “欢欢!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夫!我想知道,未婚夫是什么东西?”皇甫御人瞧见她盯着这个男人看,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有些生气地问道。 卓然焦急的男声,又是此起彼伏地响起:“招欢?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这里怎么好象有一面玻璃?我怎么走不过去?” “欢欢!这个男人是谁?”同时,他们两人又是沉声问道。 “嗡嗡——”脑子乱轰轰,正在鸣响。 古招欢忍无可忍地咆哮出声,大喊道:“老妈!老爸!救命啊——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啦!救命啊啊啊啊——” 她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她回到台北自己的家了? 为什么她见到了卓然,为什么皇甫御人也在自己身边?她不被千焦割破了手腕吗?水晶棺材呢?那个和皇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呢? 这一切就是怎么了?谁可以来告诉她? 古招欢低下头,瞧向了自己的手腕,伤口已经不再,只是有一条淡到不行的粉嫩痕迹。只有这道痕迹,还可以告诉自己,她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境。 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人猛的打开了。 门口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听到了那尖叫声,急忙赶来的古思明夫妇以及贺威夫妇。 四人在门打开的刹那,抬头望进了卧室里,瞧见了站在离床沿一米距离的卓然。 还有大床上那个长发碧眸的俊美少年,而古招欢一脸惊奇,失神地呆呆望着某一个点,却是没有半分焦距,像是灵魂被人抽走了一样。 朱薇已经顾不上询问为什么卓然会在这里,她紧张地喊道:“欢欢啊!妈妈的宝贝啊!欢欢你怎么样了啊?” 她边说边冲了过去,走到一半,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竟然被反弹。幸好被身后的古思明急忙伸手扶住了,不然她可要跌个大跟头了。 “老婆!你小心点!”古思明忍不住叮咛。 朱薇险些摔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没事!我没事!” 众人又是望向大床上的古招欢以及神秘少年,气氛微微僵持。 卓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望着这个从未见过面,但是对自己冲满了敌意的少年,他不知道这阻挡在自己身前的到底是什么。 他只认识到一点,这个男人,将会成为自己的劲敌! 而处于木纳状态下的古招欢然又是大叫了一声,她扭头瞥了眼皇甫御人,又是回头望向门前站着的四个人,一下子咧开嘴哇哇大哭。 “老妈!老爸!我总算是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啦!”她痛哭流泪,不禁哑然失声。 她已经顾不上身旁的皇甫御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他的束缚。想也不想,直接朝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冲了上去。 想要拥抱他们,拥抱自己的亲人…… 皇甫御人听见了她这声哭泣的咆哮,突然松散了气场。 “欢欢小心啊!小心!妈妈的宝贝啊!”朱薇也是大哭出声,同时朝她走去,伸开了手臂,想要拥抱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之前一直在身边,所以才不知道珍惜…… 等到她不在自己身边了,竟然发现这个女儿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没有她的日子,她天天流泪,哭到喉咙沙哑。 卓然想起了那蹊跷的阻隔、也是焦急的喊道:“招欢!小心!小心撞到头啊!” 可是古招欢没有理会,她奋不顾身地奔向了他们。而她竟然完好地冲破了那层阻隔,好象根本不存在一样,转眼与自己的妈妈抱在了一起。 “老妈——”她不停地抽噎。 “欢欢啊——”朱薇也紧紧地拥抱住自己的女儿,痛苦不已。 古思明瞧见这一对嚎啕大哭的母女,显然有些无奈。可是自己的眼眶,也不禁泛红。他同样伸出了手臂,将她们两人拥入怀里。 皇甫御人瞧见有男人抱着他的人了,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头。他赫地站起身来,下了床。像是一阵风般,闪身蹿到了拥抱的三人面前。 三两下,就将古思明甩到一边,又将朱薇拨开了。 他将古招欢紧紧地拥抱在自己怀里,不让别人动弹半分。而他的头抵触着她的头顶,他的手将她的脸按向自己的胸口。 他的声音,这样深沉地响起:“不准你们抱她!她是我的!” “……”众人一愣,有些错愕于他的宣言。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美少年开口说得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么大胆露骨的话?而且……而且他和他们家欢欢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古招欢感受到了众人的注目,她红了一张脸,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拥抱。 “放开我!你放开我啦!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就是父亲和母亲啦!他们抱抱我有什么关系啊?你放开我!那么多人!” 她小声地说道,更是尴尬不已。 皇甫御人沉静了片刻,又是语出惊人:“那又如何?你是我的!” “皇——甫——御——人——”古招欢有些无可奈何,那张脸更红了。她还感觉到自己有些头晕眼花,气虚不足。 皇甫御人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一双手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反倒是更加直接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那双碧绿的眼眸冷冷地瞥过了周遭的人,轻声说道:“吃东西!欢欢饿了!” “哎?”古氏四人目瞪口呆,一下子愣住了。 卓然紧皱的眉宇,蹙得更拢了。 招欢她……竟然露出了女儿家害羞的神情…… 古家大宅的餐厅。 四方形的餐桌,众人依次坐成一排。他们好奇地盯着对面的一男一女,没有吭声,只是一双双眼睛,非常有默契地瞪得大大的。 卓然没有坐下来,只是靠着墙,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们。 他是多么想冲上去,将古招欢身旁的男人拉开。可是现在,他忍住了!因为看见了她的虚弱,他忍住了,他只能忍。 厨师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好了食物,现在,他们的面前摆满了大半桌子的美味食物。浓郁的食物香味充斥着餐厅,的确是让人食欲大增胃口大开。 而餐桌的另一头,古招欢正拿着汤匙地喝着粥,慢吞吞的喝着粥。 明明记得自己流了很多血,还听到千焦说什么蛊虫!可是现在,她好象感觉自己除了有些气虚之外,也没有感觉多难受。 确是有些饿了……胃里空的…… 可是吃了几口,她又有些吃不下了。 抬头,看见自己的老爸老妈还有阿姨叔叔,四个人四双眼睛正好奇狐疑地望着自己。余光,又收到了卓然炙热的光芒。 她微微哀叹了一声,想着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一切! 突然穿越到古代,现在又突然回到了现代!回到现在就算了,竟然还带着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皇甫御人一起回来了? 老天!如果这是一场梦,也太夸张太离谱了! 古招欢有些头痛地想着,她放下了手中的汤匙,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突然,身旁有人连着汤匙一并握住了她的手。 古招欢扭头望去,瞧见了皇甫御人那张英俊的脸庞。她的目光瞥见了他仍旧赤裸的上半身,不禁皱起了眉头。 “老妈!将老爸的衣服拿过来啊!”她直觉的喊道。 古妈妈连忙“哦”了一声,她伸出手,就开始扒自己身旁某个男人的衣服,“老公!反正你是刚穿的!快脱下来!” “……”古思明尴尬了神色,只得任她将自己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她将T恤抛向了古招欢,又是试探性地问道,“欢欢啊!这个男孩子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在哪里啊?” 其实她是想问,他和她家宝贝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怒! 古招欢伸出手接住了衣服,转过身熟练地替皇甫御人套上了。不忘记替他拉拉衣摆,轻声说道:“他叫皇甫御人!他是……” 刚想开口,余光又瞥见了卓然。 自己能够从古代回到台北,这其中一定有些原因。她忽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所听到的声音,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元老伯伯将她召回来了? 可是,自己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袒露一切。 她只好支吾了一声,不将事情的真相点破,又是撒谎地说道:“我跳伞以后,就一个人去别的地方旅游啊!旅游的路上,认识的伙伴!” “不过啊!我怀疑他是哪个国家的王子!你没见他头发很长,眼睛是绿的,长得很美吗?” 古招欢说着,目光扫过了自己的亲人。 虽然这个理由牵强到不行,可是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老天。 古氏四人瞧出了她这眼神里的意思,立马明了地点点头。他们几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朝着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叫皇甫御人啊?皇甫这个姓挺特别的啊!”古思蓝望着眼前的俊美少年,双手托着腮帮子,一副向往的样子。 贺威急忙伸手将她的头转向了自己,夸张地说道,“喂!喂喂!更特别的在这里呢!看看你老公我!难道不帅吗?” “没美少年帅!”古思蓝十分不领情地说道,斜眼瞟向皇甫御人。 古爸爸和古妈妈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以及这个名叫皇甫御人的少年,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可是卓然还在这里,他们又不好向外人提及! “招欢!你这几个月都和这个小子在一起旅游?”卓然突然出声了,原本环着胸的双手松了下来,一脸凝重地望着她。 古招欢愣愣地点点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是、是啊!” “整个台北我都派人翻遍了,怎么都没有找到你?”卓然又是沉声问道,斯文的俊容里浮现出一丝焦虑,却只是担心。 她灵机一动,又继续扯谎,“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在台北啊!” “那你们在哪里!”他追问的语气,像极了抓着妻子与别人偷情的丈夫。 “我和他……我们在……我们……”古招欢愣了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将话接下去,圆满这个谎言。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皇甫御人突然出声了。他伸出手,勾住了古招欢的脖子。扭头,迎上了这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狂妄的笑容。 “我和欢欢在哪里,关你什么事情呢?” “所以——” “没有必要告诉你!” 皇甫御人说完,众目睽睽之下,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他松开了手,端起了她吃剩下的半碗粥,小汤匙轻轻地盛了一汤匙。 “啊——”轻声呢喃,开始喂她喝粥。 古招欢瞧见了递到自己嘴边的汤匙,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将粥喝掉。她望着他,那张俏脸更是红得厉害,只差没挖个洞钻下去了。 “欢欢!啊——”他却依旧是万分执着,汤匙又朝她逼近。 她无奈之下,终于张开了嘴,就着他的手,将那一口粥吃了下去。刚吃了一口,紧接着,第二口粥又放到了眼前。 古招欢有些哭笑不得,她咧着嘴,无奈地说道,“御人!我自己吃!我自己吃啦!” “不要!我喂你!”皇甫御人坚决到不行,沉声说道。 “……” 就这样,一口又一口,一直将这半碗粥喂完了,才作罢。 皇甫御人终于放下了空碗,望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又是伸出手,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理也不理周围的众人,自顾自地说道,“你累了!再去睡会儿吧!” “啊——” “你放开我啦!皇甫御人!放开我!怎么这么没礼貌啊!你难道不知道我老爸老妈叔叔阿姨都在那里吗?喂!” “啊——” 古招欢蹬着两条腿,死命地挣扎着。 一张脸更是充血红了个彻底,无法克制得烧红。自己竟然在爸爸妈妈叔叔阿姨面前,被一个男人抱起来了?啊!救命啊! 古妈妈无法再继续无视了,她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指着皇甫御人低声吼道,“臭小子!把我的女儿放下来!” “老婆!”古思明急忙也站了起来,抚了抚她的脊背,示意让她消气。 “放开我啦!我妈妈生气了!喂!我要生气了!”古招欢更是气恼万分,可是自己那点力气根本就没用。 皇甫御人仍旧是理也不理身后的古妈妈,连脚步也没有停下,抱着古招欢朝着餐厅外走去,记着方才的路,想要抱着她回房间。 “卓然!还不快点上!你老婆快变成人家的了!”古妈妈情急之下,扭过头朝着傻愣在一旁的卓然大呼出声。 卓然回过神,急忙冲了上去。边跑边喊:“叫皇甫御人的!快点将招欢放下来!她是我的未婚妻!不许你抱她!” “只有我能抱她!”皇甫御人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却是森然到不行。 卓然眼看着快要追上他了,突然,四周散发出一阵气场。他被那股气场反弹,“砰——”一声,整个人飞到了墙上。 闷哼了一声,甚至都来不及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皇甫御人抱招欢出了厨房。甚至连空气里都残留着几分杀气,虽然只是一下子转瞬即逝。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古妈妈不敢置信:“老天!他应该是古代人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吗?” “老婆!先不要管什么内力了!先去管管卓然吧!他好象昏过去了!”古思明说着,担心地跑到了卓然身边。 他伸手探了下卓然的鼻息,发现他仍然活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是将他扶了起来,朝着贺威喊道:“贺威!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不!别叫救护车!打电话到卓家,让管家派人来接!” “好!我知道了!”贺威连忙应声,拿出了手机快速地按下了快捷键。 下一秒,电话被接通了:“喂?卓公馆吗?这里古家!卓然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人已经昏过去了!马上派人来接吧!” “……” 好不容易,撒谎打完了电话,贺威也松了一口气。 管家是个严肃的中年人,他瞧见了被古思明搀扶的卓然,一下子吃惊地喊道:“少爷!啊!天啊!少爷怎么了?” 管家指挥着几个手下,奔到了卓然身前,担心不已。 两个手下连忙上前,从古思明的手中扶过了昏迷不醒的卓然。几个人架着卓然上了车,管家也急忙上了车。 一行人来去匆匆,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私家车飞速地开过,排放出熏人的尾气。 贺威急忙将自己的老婆护在怀里,不让她蒙受尾气的危害,却发现她的身体僵硬。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老婆,有些奇怪干她的反应。 “老婆!你怎么啦?老婆啊?”贺威伸手将古思蓝扯离自己的怀抱,担心地问道。 古思蓝慢慢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竟然呈现桃花形状,闪烁着璀璨的光彩。她更是激动地说道,“哇噻!皇甫御人太帅了!” “什、什么?”贺威大吃一惊,闷闷地问道。 “皇甫御人肯定是古代人啊!那是内力!绝对是内力!一个古代人,竟然来到现代了?哇!老天啊!我要去考察下!” 古思蓝一脸向往,转身就想要往四楼奔。 “我也要去!我要去教训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古妈妈也一脸凶悍,转过身跟着古思蓝跑。 剩下的两个男人无奈,也只好追了上去。 另一头,皇甫御人抱着古招欢来到了四楼的卧室。他甚至连哪个房间都没有走错,记忆力好倒让人不得不佩服。 当下,两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古招欢有些好奇不已,她从他的怀里直起了身子。又是扭头,望着他:“御人!为什么你也会跟着我来到台北啊?” “这里是台、北?”他有些迟钝地说着那两个陌生的字眼,张着无辜的大眼睛。 她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指着自己卧室里所有的一切,向他解释道:“你看看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这是我的房间!” “哦!”皇甫御人倒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乖乖地“哦”了一声。 古招欢又有些急了,她更是嚷嚷道,“皇甫御人!这里不是皇甫王朝!不是你在的那个世界!这里是我在的世界!” “这里没有皇甫山庄,也没有皇宫!没有你的父皇母后,也没有你的阴阳和不凡,更没有什么百媚千焦,连一条都没有哦!” “怎么说呢?如果说你们那是古代,那我们这里就是现代!”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什么异次元时空,但是我们是不同时空里的两个人!”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是陌生的!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古招欢激动地说完,瞪大了眼睛。 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回来了!可是事实就是,他们是真得回到现代了!他们一起回到台北了。 皇甫御人扭过头环视了四周,有些困惑,却还有些明了。在他的眼底,瞧见的东西,都是自己以前从没有见过的。 他的目光泛起一丝茫然,低头望着她手腕上的赤龙手镯。 抓起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抚向了自己的脸。他忽然释然了笑容。像是最为和煦的风,他的声音格外温柔,在她耳边沉沉响起。 “这里的确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 “不是有你吗?” 古招欢听到他的话,忽然怔忪了神色。心里面的暖流慢慢深邃暗涌,她不禁也柔和了表情。伸手覆住了他的手。 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大傻瓜!你现在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吗?你就不怕以后都回不去了吗?你难道不想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吗?” 皇甫御人忽然蔓延过一阵惆怅,只是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他的手臂环绕着她,额头抵着她的脑袋,闻到了她的发香。 “你难道不是大傻瓜吗?原来啊!我爱上了一个现代人!”他的学习能力飞快,转眼就运用了她的词汇。 她又是哭笑不得,只是安心地将头靠着他的胸膛,深深呼吸着。 “在这里……你会很寂寞的……没有认识的人……你要从头开始学好多东西……”她已经开始担心将来的日子,未雨绸缪。 虽然现在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会突然一下子就回到古代了!可是他要面对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想到那些东西,她的头都要大了! 她想着皱起了眉头,万分懊恼。 “不许……皱眉头……讨厌看见你皱眉头……”他的声音,更是怜惜。 皇甫御人松开了手臂,低下了头,俯身就想要吻上她的唇。 这个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门口站着欣喜若狂的古思蓝以及怒气腾腾的古妈妈朱薇,而她们身后,又是追上来的古思明以及贺威两个可怜的的男人。 “皇甫御人!你好厉害好帅啊!那个是不是电影里那种什么武功啊?哦!你在你们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啊?我看你这么帅,一定家庭条件不错的吧?” “我家欢欢太幸福了啦!你是欢欢的男朋友吧?” “思蓝阿姨!”古招欢嗔怪地喊了一声,连忙推开了他的怀抱。她在床上坐了个端正,又是小声地说道:“你去一旁站好!” 皇甫御人这下没有唱反调,倒是很配合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又是乖巧地站到了一旁,可是他的视线,还是连半个也没有分给别人。 呵!真是有够拽的! “思蓝!”古妈妈怒吼了一声,横了她一眼。 “……”古思蓝感觉自己太过热衷,连忙封了口。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减,视线在自己的小侄女以及英俊的男孩子脸上游移。 古妈妈瞟着站在一旁像个电线杆子一样的男孩子,却是对着自己的女儿狐疑地问道:“古招欢!你告诉妈妈,这个男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叫皇甫御人!是那个古代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哦!在古代有一座大山庄!以后是皇帝哎!而且他武功很好的,很厉害吧?” 古招欢有些得意地说着,竟然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语气里竟然满满都是自豪。 “哎呦?看来你很喜欢他啊?”古妈妈咋呼的说道,对于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非常清楚的。 古招欢听见她老妈一副快要吃人的凶恶表情,咽了咽口水。连连摇头说道:“没有啊!没有啊!是老妈你自己问我的啊!我不过只是老实回答啊!” “是这样的吗?”古妈妈又是执着地追问。 就在这个时候,皇甫御人忽然像鬼一样闪到了古妈妈朱薇面前。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声不吭,只是那张俊脸有些阴沉。 “你……”古妈妈吓了一大跳,朝后退了一个大步。 古招欢也是大吃一惊,焦急地喊道:“皇甫御人!你别乱来啊!她可是我老妈啊!” 第24章 吃醋的样子 第24章 吃醋的样子 她已经满头大汗了,心里想着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刚才竟然用内力卓然给震飞了,现在该不会要出手了吧? 就在众人紧张的时候,皇甫御人却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像个乖宝宝似的。一张嘴更是甜到人心里,夸赞地说道:“欢欢的妈妈长得很漂亮!” “哎?……”古妈妈诧异了表情,她张大了眼睛瞧着眼前的美少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孩子的确是很帅气俊美啊! “古妈妈好!我是皇甫王朝的首席皇子皇甫御人!我今年二十三岁!比欢欢大一岁!”他说着,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容更加灿烂。 古妈妈愣住了,她没料到这个男孩子竟然会突然对她来这套。而她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这下子,瞧见了他的笑容,那份怒气,瞬间消散了些。 “很有礼貌啊!那我们以后都叫你御人啦?御人是个好名字啊!哎呀!你和那些明星比起来,简直比明星还要明星啊!” “太Handsome了!”古思蓝说着,双手握紧在胸前。 呈甫御人听到了这熟悉的乱七八糟音符,只是扭过头望着古招欢,没头没脑地说道:“原来是从你阿姨那儿学来的!” “恩?什么?”古招欢一愣,想这他话里的意思。 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她什么时候说过那个英文单词了?她记得她醒来以后,就从来没有也说过啊! 皇甫御人忽然沉静了下来,眼神里露出一抹让人探询不懂得神色。 “老婆啊!天都要黑了!已经折腾了一个下午了,欢欢都累了!有什么事情,等元老醒了以后再商量!”古思明走到了朱薇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现在也只能让这个男孩子住在家里了!今天就先让他们休息吧!” 他边说边搂着朱薇朝着卧室外走去,又是朝着贺威比个眼色。 古妈妈朱薇愣愣地被他搂着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扭头,一双凤眸睨着皇甫御人,坚决地说道,“你!跟着我过来!睡三楼的客房去!” “客房?”皇甫御人好奇地呢喃这两个字眼,又是困惑地望向了古招欢。 古招欢已经明白了自己老妈的用意,她朝他挥了挥手,示意没事,“你就跟着我妈妈去吧!客房就是厢房啦!” “为什么?我要和你睡!”他一口回绝,想也不想。 古妈妈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烧,她腾地冲到了皇甫御人身边,拖着他的胳膊就往卧室外走,“你这个臭小子!还想吃我女儿豆腐!自己睡一个房间去!” “别以为你是什么皇子就了不起!在这里,你就是落难的人!” 皇甫御人没有反抗,他任由古妈妈拖着走了几步,回头朝这古招欢眨了眨眼睛。 “招欢啊!早点休息吧!”古思明走到了床沿,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心疼地说道,“怎么好象瘦了!爸爸担心死了!” “爸爸……”古招欢喊了一声。 古思蓝匆匆说了句“欢欢早点休息”,就连忙奔出了卧室,追上了皇甫御人和朱薇。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御人啊!你很喜欢我家欢欢吧!” “恩!”他已经恢复了那份冷凝,只有一个字。 “可是你有情敌哎,就是那个卓然!”古思蓝又是幸灾乐祸地补充。 “把他杀了!”他更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用着自己的方式捍卫着属于他的人。 古妈妈大声咆哮,“杀什么杀!杀人犯法!” “哇!真得好血腥好暴力好狂啊……对了……以后叫我美美姐姐……”古思蓝已经痴迷了,不停地呢喃。 贺威有些无奈地挠挠头:“招欢!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想太多!等元老醒了,我们再问问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痒!” “知道了!叔叔!”古招欢点了点头,却有些紧张。 之后一行人陆续地离去,退出了卧室。 房间内,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古招欢躺在了床上,又是沉沉睡了一会儿,回到家的感觉太好了,这张床,床上的味道也让她感觉安心。她放心地进入梦想,确实感觉有些累。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忽然听见了有人敲玻璃窗的声音。她惺忪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扭头瞧见了正攀附在落地窗窗沿上的皇甫御人。她不禁瞪大了眼睛,连忙下了床。 天色已经黑了,夜空里挂着圆圆的月亮。 她慌张地打开了窗户,小声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不睡觉做什么啊?” 古招欢说完,好奇地望着他。 微风吹拂,星光下,他的长发微微飘散,像是最为美丽的画。那双碧绿的瞳眸,就像是黑夜里最为璀璨的星辰,闪烁着如此动人的光泽。 皇甫御人没有说完,只是愣愣地看着她,扬起唇角,勾勒着一弯弧度。 “喂!你傻了?怎么不说话啊?喂喂!皇甫御人?你怎么不说话?你别站在这个外面,窗沿那么点点地方,危险不危险啊!” 古招欢有些急了,她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进房间里。 可是他却在她之前伸出手,单手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攀附着窗台,听到的身躯,随风飘散的长发,俊美到让人忘记呼吸。 她被他拉进了怀抱,一瞬间呆愣,原本还想挣扎,可是又怕把他给摔下去。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了他的胸膛。 “怎么了啊?是不是想家了,所以睡不着?”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过来看看你!”皇甫御人轻轻摇摇头,声音在她头顶扬扬洒洒地响起,却是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古招欢心里一暖,低声地轻斥了一声“傻瓜”。 她抬起头,仰头望着他,一双眼里带着些女儿家的害羞以及甜蜜,“御人!你在我身边,我好开心!我真得好开心!” “是吗?”他的嘴角的弧度更加飞扬,眼底是她娇笑的容颜。 古招欢孩子气地点点头,脸颊飘上了两朵红云,更是认真地说道,“是啊!我好开心!你在我身边,我好开心!” “欢欢!”他被她的话所触动,原先那份隐约的担忧消散无形,弓着身子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瓣,轻柔而又缠绵地尝着那份甜蜜。 她闭上了眼睛,沉醉于这份温柔里。 感觉自己头晕目眩,心里面像怀了一头小鹿一直乱跳,甚至是有些窒息。他的气息将她环绕,她感觉到了那份温热。 “砰——”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人突然开了。随即,灯也被人按下了开关。 古妈妈朱薇双手叉着腰,看着落地窗前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她有些无语地抽搐着嘴角,边皱眉边朝他们走去。 突然的灯光以及变故使得两个人停下了动作,他们两人同时怔忪了神色。 皇甫御人抬起头,目光平视向前方,那双眸子里波澜不惊,没有半点害羞或者是不好意思。他抿着唇,甚至是万分不悦。 “啊——”古招欢扭过头瞧见了来人,吓得轻呼出声。 而她的手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朝着他猛地推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力气竟然大到将他从窗沿推了下去。 皇甫御人已经朝后倒去,倒是一脸惬意。 “御人啊!”古招欢又是愕然回头,瞧见他整个人已经从窗沿跌落,双手捂着嘴,再次吓得大叫了起来。 古妈妈眼见着他从窗沿摔下,急忙奔到了落地窗前。 她们两人同时探头望去,却见他犹如鬼魅一般,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完好无缺。他甚至是抬起头,对着她们两人微微笑。 夜空下,整个人沐浴着月色的光泽,更加显得魅惑,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古招欢松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快去睡觉吧!晚安!” “恩!”皇甫御人沉沉地“恩”了一声,弯着眼眸,像是两轮小月亮。他并没有绕过大宅,直接纵身跃起,准确地飞向了三楼客房的那个窗台。 “我就知道!”古招欢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闪身消失,却也是意料之中。 真是的!会轻功就是这点好!真是来去自由啊! 不过现在可是在现代在台北哎!亲眼目睹这种飞来飞去的场面,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当然啦,最不能接受的就属古妈妈朱薇了。 她已经完全愣住了,一张嘴张成了“O”型。 “老妈!”古招欢伸手将落地窗关上了,她回头看见自己的老妈还在失神,忍不住开口喊到。 古妈妈急忙回过神,正了正色。 她那双凤眼犀利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语出惊人地问道:“欢欢!你老实告诉妈妈!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老妈——”古招欢一下子烧红了脸,轻吟出声。 “老什么老!别转移话题!”古妈妈并不准备就此作罢,拉起她的手,坐到了床沿。边走边说:“老实和妈妈说说!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要洁身自爱的吗?” 古招欢听到妈妈的话,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闷闷地响起,“妈妈!我喜欢他!” “喜欢?也就是说还不算是爱!”古妈妈朱薇看见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惆怅的表情,她心里虽然万分担忧,却是言辞犀利咄咄逼人。 古招欢没有再开口说话,一下子变成了闷葫芦。 “欢欢!妈妈现在要告诉你!你是现代人!可是他不知道是哪个时空里的人!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就算现在,你们在一起!” “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哪天就消失了!” “妈妈不希望你受伤,乘你现在还没有特别喜欢他,就不要再陷下去!以后,就算他回到自己的那个时代了,你也不会太好受!” 古妈妈说着,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妈妈……我知道……我都知道……”古招欢的声音,更加是失落。 她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和皇甫御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可以有从前可以有现在,却独独没有未来。 “未来”这两个字,太过遥远,所以,她现在不想去想。 古招欢乖顺的听话地靠在妈妈的怀里,感觉到了一丝茫然以及害怕。她只好伸手抱紧了妈妈,轻声呢喃:“妈妈……我知道……” “可是……想要不去喜欢他……真得好难……我做不到……”她无限挫败,第一次如此坦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今年二十二岁,但是连恋爱也没谈过。 这样算起来,皇甫御人还是她的初恋。她的初恋,和一个不知道是哪个时空里的古人,和一个王朝的首席皇子,想想还真是和天方夜谭一样。 古妈妈更是将她搂紧,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抚道,“妈妈知道!欢欢长大了!可是有些人,你可以喜欢,有些人却不可以!” “回家了,妈妈也放心了!其实卓然也很好!那个孩子啊,从小就对你好,算起来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她又是提醒道。 古招欢摇摇头,固执地说道:“青梅竹马是青梅竹马,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如果我会喜欢他,我早就喜欢了!还逃婚跳伞做什么呢?” “唉——”古妈妈叹息,也是认同。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松开了手臂。 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女儿,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说道:“既然这样,妈妈决定在你元老伯伯还没有睡醒之前,少让你们见面!” “哎?”古招欢干瞪着眼睛,望着自己的老妈。 怎么少见面?他们现在住在一幢房子里,早也要见面,晚也要见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其实他还很黏人。 古妈妈有些狡诈地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看你身体挺好嘛!宝贝!学业重要!明天就去上学吧!” “你消失的日子里,多亏了你老爸动用了关系,给你请了病假!现在你回来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就准时去学校上课吧!” “啊——” “世界是多么美好啊!好了!宝贝睡觉吧!妈明天早上叫你起床!” 古妈妈自顾自话地说完,不等古招欢反应过来,就直接打开了门,闪身走了出去。只听见门“砰——”一声,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突然空落落的房间,突然空落落的心。 古招欢站起来,将灯的开关按下了。她又是茫然地走向自己的床,感到万分疲惫地倒在了大床上,将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 不想再去想……他们是否能在一起…… 皇甫御人…… 为什么她和他明明离得如此近,却是如此遥远的距离。就像天与地,站在远处望去,仿佛是连接在一起,可是却明明没有交集。 窗外,那一弯明月被云朵遮盖了些光芒,时隐时现。 第二天,清晨。 古招欢还在昏睡之中,却被人一把从床上抓了起来。她懊恼而又直觉地嚷:“御人……我要睡觉……你别再动我了……” “还没醒呢!满脑子都是那个臭小子!快点给我进去刷牙洗脸,一会儿让叔叔送你去学校!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快点!就要迟到了!” “快点下来吃早餐!给你十分钟!” 古妈妈说着,将她塞进了洗浴室里。 玻璃门刷得被关上了,古妈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洗浴室内,古招欢望着镜子里惺忪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好象疯子!因为没睡好,眼睛还有点浮肿,总之就是糟糕啊! 她有些不甘不愿地拿起牙刷牙膏,挤了牙膏在牙刷上,慢慢地刷着牙。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还含着牙刷,就跑出了卧室。 古招欢直接下了楼,跑到了三楼的客房。 她不知道是哪一间客房,只好一间间开门去找。 终于,在最后一间客房里,看见了还在睡觉的皇甫御人。房间内,落地窗的窗帘还拉着,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古招欢想着自己一会儿要去学校,她怕皇甫御人找不到自己又要发疯闹脾气,只好先过来看看他。现在,看见他还一脸香甜地在睡觉,不禁放柔了神色。 有些不忍心叫醒他,可是又没办法。 她蹲在了床沿,手里握着牙刷,小声地喊道:“御人啊!御人!起床咯!一会儿我要去上学!所以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不许乱跑,也不许发脾气!” “听见了没?要是听见了,点点头!” 原本还睡得死死的皇甫御人,竟然摇了摇头。 他睁开了那双碧绿的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古招欢,轻声说道:“上学是什么!你去做什么?我也要去!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 “……”古招欢又感觉自己头痛了,无奈于他的话。 她想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又害怕自己老妈魔鬼一般的吼叫,只好先敷衍地说道:“你先起来!我教你怎么刷牙怎么洗脸!快点快点!我快来不及了!” “哦!那就快点吧!刷牙是什么?”皇甫御人连忙起床,好奇地问道。 “就是和用香茶淑口一个意思!”古招欢拖着他的手,走进了洗浴室。 洗浴室里,两个人一起站在洗舆台前。 擦得明亮的镜子里,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挺拔高大,一个娇小可爱。虽然是一古一现的组合,倒也是相配的。 古招欢将自己的牙刷从嘴里拔了出来,放在了一旁。 “你看好了啊!我们这里呢,没有香茶花漱口若悬河!我们这里早上要刷睡洗脸!”她又是伸手拿起另一只蓝色的刷牙。在他面前示范,将牙膏挤在牙刷上。 从头挤到尾,她将已经挤好了牙刷递到了他面前,“诺!已经好了,然后放进自己的嘴里,刷刷牙齿!这样很干净的哦!” 皇甫御人有些木纳地接过了牙刷,听话地放进了嘴里开始刷牙。 一双眼睛骨碌骨碌打着转,好奇于这里的一切。 古招欢拿起了自己的牙刷放进嘴里,继续刷牙,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个按下,就有水出来了!那个是洗手液!” 她的手一指,继续说道,“那个是抽水马桶,就是用来解决大解的!你上完厕所,按下那个按钮,就可以冲水了!” “那个是浴罐,洗澡用的,都是按按开关,就有水出来了!很方便吧!” 古招欢说完,有些扬扬得意。现代的东西就是好用的嘛!哪里明像古代,竟然洗个澡,还要让人打上好几次水,简直就是麻烦。 “开、关?”皇甫御人同样含糊不清地说道,他迈开步走向浴池。 伸手拿下莲蓬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和里的东西。地于新的事物,他似乎万分是感到万分新鲜,眼眸里满满都趣味。 古招欢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她瞧见他微动的手指,连忙开口阻止道:“不要按那个,不要将个对准我拉……” 话时刚落,莲蓬头里的水像是雨水一般,朝着古招欢喷去。 而她瞬间被淋湿,无奈地皱着眉头。 皇甫御人惊讶手里这个东西的神奇,惊奇地问道:“为什么这里会有水呢?为什么呢?好奇怪啊!为什么按一下这个,就会有水呢?” “好了啦!不要再管为什么啦!我都变落汤鸡了!再按一下关掉啦!” 皇甫御人突然露出了一抹坏坏的笑,咧着嘴说道:“不要!这个好玩!” 说着,他又是地莲蓬头对准了她。漫天的水,洒在洗浴室里。紧接着,响起了一男一女欢快嬉闹的声音,却是欢愉到不行。 “皇甫御人!你太过分了,快点在掉啦!” “这个很神奇啊!怎么会有水啊!” “……” 房间的门口,站着古妈妈朱薇和古爸爸古思明。 古妈妈刚迈开脚,却被身后的古思明拦住。她扭头望向自己的老公,听得他呢喃地说道:“就让他们闹一会儿吧!老婆你不要太担心!” “难道你忘记了吗?” “古乐一族到了欢欢的手里,注定她一辈子只会谈一次恋爱!也许这个男孩就是她一辈子一次的人,你又怎么忍心现在去打扰呢?” 古妈妈原本凶神恶煞的脸庞连忙松解,露出了一抹担忧,“老公!我知道!可是那个男孩……” “现在我们不要多管,等元老醒了再说,他到底是回家还是留下,我们都不知道!”古思明安抚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搂着自己的老婆,转在出了房间,刚走了几步,古妈妈又恢复了那份固执,对着房间吼道:“古招欢,你想迟到吗?还在玩水?你是三岁孩子吗?” 洗浴室里,古招欢听见了自己妈妈的嚷嚷声。 她吓得转过身,探出了头,张望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老妈的身影。瞧见房间的门半掩着,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我老妈生气了,快点,不要再闹了。” “哦!” 终于刷牙洗脸完毕,两人走出洗浴室的时候,却发现上已经多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古招欢捧起女式的那一套,转身再人奔进了洗浴室。 片刻之后,古招欢已经穿上了白色的无袖T恤以及粉色的百褶裙。她将头发扎了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活力十足,也更加可爱了。 而皇甫御人也已经穿好了衣服,洁白的衬衣,黑色的西裤,竟然是如此合身,长发绿眸,帅气到快要让人尖叫了。 古招欢眼前一亮,不禁露出笑容。“皇甫御人!” “什么?”他困惑地回应。 “我发现你真得好帅啊!”她有些犯花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皇甫御人突然没了声音,只是那白皙的俊脸上,竟然浮现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他将脸别向另一边,不再看她。 “……”古招欢闷闷地看着他。 咦!咦!咦?他这个样子,该不会……该不会是在脸红吧。 古招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手靠着墙壁,捂着肚子,“哈哈——皇甫御人,你也会害羞的啊?真是好笑死了啊!你竟然也会害羞!” “哼!”他冷哼了一声,但是那抹可疑的红晕更加深了。 她强忍着笑意,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走出了房间。两个人有些小别扭地下了楼,刚下楼,瞧见了楼梯下。站着的古家四位家长。 四人看见古招欢与皇甫御人都是一愣,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竟然是说不出来的般配。 皇甫御人的帅气以及俊美,古招欢的甜蜜以及可爱,他们是如此登对的一对。如果说他们不是情侣,那还真是奇怪! 古思蓝一见到皇甫御人,连忙露出了笑容,她眯眯笑地说道:“御人啊!昨天晚睡得好不好啊?这里不像你的那个山庄!” 她话刚说完,发现了一旁的贺威已经搂住了她的肩膀:“老婆!你老公我还在这里呢!能不能不把我当空气啊!” “你有御人那么帅吗?闪一边去!” 古思蓝白了他一眼,又是微笑地扭头,望向了皇甫御人。 而古妈妈不薇以及古爸爸古思明显得比较严肃了,他们两上愣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从不知道哪上时空里飞过来的男孩子。 古妈妈瞥了眼古招欢,突然出声喊道:“招欢,快点吃早餐,快点去上学,贺威,你送招欢去学校!” “老妈!”古招欢懊恼地呼喊了一声,她有些无奈。 古妈妈皱起了眉头,又是厉声说道:“怎么?连妈妈的话也不听啦?还不快点去啊?老妈把你养这么大了,难道你以后想当无业游民啊?” “欢欢啊!听妈妈的话!快去吃饭,吃完饭就去上学!”古思明说道,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与自己的老婆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不是的啦!可是……”古招欢瘪着嘴嘟哝道,她微微扭头,望向了…… 这个时候,皇甫御人却没有半分不悦。 他微微扭不瞥了眼古招欢,又是回过头,目光对上了其余的四人。 虽然他是望着古家四位家长,可是开口说话却是对着古招欢:“既然这样,那你就快点去吃饭吧!” “啊?恩……”古招欢的声音闷闷的,她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 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听话了哪?刚刚还嚷嚷上不停的人,一转眼又变了个样子!别人了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男人的心才是。 皇甫御人牵着古招欢的手,走下了最后一阶楼梯。 他甚至都没有分辨,随便地朝左一拐,视线再也没有瞥向一旁站着的四个人,酷到不行。只是他微微抿紧的唇,却泄露出他的那份隐忍。 古招欢原本是被他牵上走,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好奇地问道。 “御人!走错路了!应该往右拐!餐厅在那边”古招欢支吾地提醒道,感觉到有些尴尬。 皇甫御人更是蹙起了眉宇,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有着另一头走去。 而呆愣在的地的古家四位大家长,只是看着他们两人手牵手走向了餐厅,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在,这才回过神。 古思蓝更是兴奋地将手握紧了拳不,激动地喊道:“噢!御人太酷了!” “老婆!你能不能正视一下我呢?”贺威感到自己有点头痛,她搂过古思蓝的肩膀,决定先顺房间,再教育教育。 “你干什么啦!放开我!我要去陪御人和欢欢吃早餐!” 古思蓝小声地嚷嚷道,可是整个人已经被他拖着出了客厅。 他们两人走后,古妈妈朱薇有些担心地朝着餐厅的方向,小声地说道:“刚才台南的人打电话了,说是元老已经醒了!” “恩?什么时候的事情?就刚刚?”古思明有些诧异,他隐约感觉到了那份不祥。 古妈妈“嗯”了一声。眯起了眼眸,若有所思地说道。“元老让我们带着皇甫御人去台南,而且是立刻马上就去!” “老婆!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古思明看见她一脸忧愁,只能伸手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其实他们两人都已经明白,当年招欢的生辰预言,也许就要实现。 当时神算一族了后一位长老还健在的时候,就曾经替招欢占卜算过命。 而那位长老当时就已经坦言,招欢是天生的富贵命。 但是虽然是富贵命,此生却有大劫。如果她遇到了那个人,她会去完成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只有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出现,那个劫才会显现! 他们两人听到这则占卜,心里一惊,更是急急地问长老到底是什么事情。 可是长老却是轻轻地摇摇头,坦言说那是天机不可泄露,是他已经泄露太多,所以他的归期已经到了,他可以去了! 占卜一完。长老眼睛一闭,安然逝去。 现在,元老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睡醒了,而且在第一是叫那个男孩子前往台南,他们两人心里同时开始担忧,难道这就是招欢的劫。 而餐厅里。古招欢与皇甫御人面对面坐着。 他一口也不吃,只是那双碧绿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而古招欢被他的注目搞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手中的小汤匙也放下了。 “喂!你看什么呢?”她拧了两条秀眉,好奇地问道。 皇甫御人盯着她,沉声说道:“你的母亲……她好像不喜欢我……” 古招欢听到了这么说,更是认真了神情,盯着他的俊容,瞧见了他眼底弥漫而起的那份困惑,却突然没头没脑地笑出了声。 “傻瓜!那是因为你的出现太突然了啦!我妈妈她当然接受不了啊!” 她大大咧咧地说着,可是自己心里却也明白为什么。 妈妈她从小就不怎么管她,可是对于她交往的男性朋友,却特别在乎。小的时候,她就没有什么异性朋友,一直到到大学,甚至都没谈过恋爱。 除了卓然!卓家和古家是世交! 皇甫御人“哦”了一声,想到了些什么,又是沉声问道,“那你喜欢那个人吗?他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你是不是和他有一腿?” “谁?谁和谁有一腿?”古招欢瞪大了眼睛,却发现他一脸醋意。 他更是不悦,连忙回瞎:“就是那个人!” “你说卓然啊?我和他怎么会有一腿呢?根本不可能!虽然他说我是他的未婚妻,那只是我老爸老妈同意的婚事啦!” 皇甫御人仍旧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又是穷追猛打地问道:“那你呢?” “我什么呀?”她已经重新拿起了汤匙,继续开始吃早点,余光瞥了眼境,竟然发现快要八点十分了。 老天,她得快点吃了!不然的话,也老妈一会儿又要杀过来。 皇甫御人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伸出手把抓人住了她的手,不再让她吃东西。他望进了她的眼底,沉声问道,“那你同意了吗?” “你这个笨蛋哦!我刚才不是说过不可能吗?那怎么还会同意呢?” “快点放手啦,我要吃东西,不然我要迟到了啦”古招欢瞧出了他的紧张,嘴角一抹玩味儿的嗤笑。 他果然松了手,有些不心甘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抓起小汤匙,闷闷地吃着食物,一声不吭,而他吃醋的样子,竟然无比可爱。 “喂喂喂!你吃醋了?”她有些逗弄,更是开心。 “没有!”说话的时候,他微微抿唇。 古招欢不再继续调侃,开心地吃着东西。满满的笑容,因为他突然的这份醋意,而感觉到今天的食物是特别美味啊! 两个人安静的吃着东西,小汤匙时不时碰触到碗口,发出了轻微的叮当声。 “啊!我吃好了!御人啊,我去上学了!”古招欢终于吃完早餐了,她说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刚转过身,却发现自己面前已经站了皇甫御人。 再次感叹他的速度惊人,微微张开了嘴,她忙回了神。却发现他又是沉着一张俊脸,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你干嘛?”古招欢双手环紧,嘟哝着小嘴。 皇甫御人瘪着嘴,固执地说道:“我也要跟着你去!” “不行!”她一口拒绝。 老天!带着他去学校?他这个样子,长头发绿眼睛,他去了学校那真命啊,会成为全校瞩目的焦点,她怎么受得了? “那我也不行!”他同样坚决否定。 古招欢知道他的倔脾气,又是无奈的将头靠在了他胸膛,撒娇地说道:“我要去学校啊!他也不想我妈妈不喜欢你吧?” “你要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回来!”中午的时候,我就会回家了!好不好嘛?好不好? 她说着,仰起了头,一双小眼睛满都是恳求。 皇甫御人忽然有些心软,他伸出手将她紧紧环住,头靠在了她的颈项,闻着她身上的让自己感到安心的香气,不禁闭上了眼睛。 她感受到了他的软化,又是开口叮咛。 “还有哦,在这里,你不可以再用武功了,你要像我们一样,除了在我和我家人面前,任何人面前都不许用武功,知道了吗?” 不要随便乱走,外面你不认识,等我从学校回来,我就带你去外面玩玩儿。 “御人,听到了吗?” 他没有说话,可是也没有反对。而他的难得妥协,却也只是因为她,不出声,就代表默认首肯。而她也一向明白,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那好吧!不过你要亲我一下!”他突然松开了手臂,低下头看着她。 古招欢脸上一红,又是嚷嚷道,“什么嘛!原来是有条件的啊?我想呢,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啊!你这个狡猾的狐狸。” “快点!”他微微有些不耐烦,似乎是在下一稍就会反悔前的首肯。 古招欢紧张地扭头张望了下,瞧见餐厅里没有人。她这才飞快就惦起脚尖,在他的唇烙下一个淡淡的吻,虽然只是蜻蜓点水。 刚亲完,她急忙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奔出了餐厅。 一边跑一边喊道:“我走啦!我去上学啦!你千万不要乱走哦!一定要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要是没见到你,你就死定了!” 皇甫御人看着她犹如小鹿一般奔跑的身影,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他这才缓缓地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的唇。似乎他的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扬起了唇角,勾勒出一弯弧度。 第25章 造成轰动 第25章 造成轰动 古招欢跑出餐厅后,瞧见了自己的老妈和老爸。她急忙走到了他们身边,接过了古妈妈手中的背包,扭头瞧见了大宅外停靠的小轿车。 叔叔贺威已经坐在小轿车里,车窗缓缓落下,朝她招了招手。 “贺威叔叔!我来啦!”古招欢急忙喊了一声,又对着身旁的人说道:“老爸老妈,我去学校啦!御人就交给你们了。” “我走了啊!”她有些不放心地叮咛。 古妈妈扯了扯嘴角,扯着噪门嚷嚷道:“你快给我去上学!” “知道了啦!老妈吃炸药了!”古招欢嘀咕了一声,朝着大宅外走去。 她走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望向餐厅。这个时候,皇甫御人恰巧走出了餐厅。他们两人离得并不是很远,相视一笑。 “我——走——了——”她对着他动了动唇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皇甫御人微微点点头,那双碧绿的双眸里浮现起深深暗涌。他侧倚着餐厅的门,双手找到了西裤的口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双眸追随着她的身影而去。 大宅外,小轿车发动引擎,载着古招欢离去。 皇甫御人又是倾身,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瞧见了车里的古招欢,她的侧脸,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终于消失不见。 他没有回头,即对着另一头的两人说道,“说吧!你们想对我说什么呢?” 古氏夫妇听到了他的话,登时一愣。 他们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明明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难道他现在会呆在这里,没有跟着古招欢去学校,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他们有话对他说了? 古思明走到了他面前,有些感慨地说道:“为了欢欢,你跟我们来吧!” “恩!”皇甫御人连原因都没有问,只是沉沉地“恩”了一声。他回头,望向了古氏夫妇,目光镇定,没有一点异样。 古妈妈瞧见他这副模样,此刻心思没然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这个男孩子,虽然不是现代人,可是他对招欢…… 应该是喜欢的吧…… 时夏已过,可是天气还是微微有些炎热。不知道年轮的老槐树上,那只蝉还在“知了知了——”地叫着夏日,吟唱着自己最后的时光。 台北国立大学。 “同学们,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这个学期里,我们开始……” 大学的讲堂里,教授正兴奋地阐述着这个学期所教授的知识,口若悬河。 古招欢无聊地耷拉着脑袋。她趴在桌子上,书本被放到了一边。理也不理,而她满脑子都是皇甫御人,完全就听不进去。 “招欢啊!这个暑假你都在做什么呢?怎么一直都没联系我啊?招欢?招欢?你在想什么呢?”好友吴萌探过脑袋,好奇地问道。 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困惑地问道:“萌萌!你说说看,如果我们像穿越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你会不会爱上一个古人呢?” “老天,招欢你该不会是一个暑假都在看穿越小说吧?”吴萌一脸惊奇,她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见她还是一脸迷糊,又是叽叽喳喳地说道:“不对啊!你不是说你最讨厌那种小说了吗?不可思议而且又没营养!” “我是说如果,萌萌,你会爱上吗?”古招欢又是执着地问道,避而不答其他问题。 吴萌想了下,也同样趴在桌子上。 她扭过头,对上了古招欢的眼睛,有些向往地说道:“我一直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啊……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管他是谁呢?没准儿,他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说是不是呢?” 吴萌一脸热忱地说着,更是有些期待地闭上了眼睛,呢喃地说道:“如果真的有穿越这种事情,那一定是为了让我遇见那个人!” “为了……让我遇见那个人……”古招欢听到了她的话,同样喃喃地念着。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起皇甫御人那张俊美的脸。 穿越…… 只是为了遇见他…… 想到这里,不知道怎么了,此刻竟然万分想念他,恨不得马上翘课,奔回有去。可是老妈在家,她现在回去的话,会被老妈给骂死。 哎!好想他哦,怎么办! 古招欢想着,懊恼地紧皱起眉头,嘀咕地说道:“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哎?”吴萌好奇地睁开了眼睛,却瞧见她不停地动着小嘴,更是念念有词。凑近了一张好奇的脸,追问道:“招欢啊!你想见谁啊?” “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男朋友啊?帅不帅啊?是不是学校里的啊?” 吴萌问个没完没了,又是自顾自地说道:“该不会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吧?卓然吗?卓然他可是台大前任的校草啊!” “才不是!”古招欢一口否决。 他是……穿越为了遇见的人…… 中午十二点。 学校的餐厅里,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出出进进。尽管学校食堂的菜肴味道不怎么样,可是一个学期没有吃到那味道,还是比较怀念的。 窗口的位置,两个女孩面对面地坐着。 桌上摆了一份番茄蛋炒饭还有一份酱汁排骨饭,食物的色泽还算不错,香味还算诱人,可是吃上一口就让人没有食欲了。 古招欢有些意兴阑珊地拿着汤匙捣鼓着饭,呆呆的望着窗外。 餐厅外的走道里,时不时有学生经过。三三两两为伴,或者是独自一人。阳光有些灿烂,天空更是湛蓝一片,偶尔有白云飘过。 吴萌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另一只支着下巴,好奇地问道:“招欢啊!你难道不是和卓然学长在谈恋爱啊?那你想见谁啊?” 这还真是奇怪了呢! 台大自从卓然入学后,四年校草皆被卓然垄断。 除去他是台湾政治界卓议员的孙子身份外,他的父亲更是卓氏企业的总裁,而他的母亲是世界著名的设计师。这样光荣的背景,使得他一入校就受人瞩目。 但是他不只是依靠这些,更让人好奇的是他是以满分的成绩考入台大。台大从办学这么多年来,第一位以满分成绩入学的学生。 而他斯文俊秀的外表,帅气挺拔的模样,一致被学校的女生奉为“白马王子。” 进入学校的第二个学期后,就在学生选举中脱颖而出,直接胜任学生会会长。继而又创造了一个奇迹,大一新生首位成为学生会会长。 之后三年时间,卓然一直连任。 但是,位校草级王子却微笑着拒绝了所有女生的告白。在学校的演讲会上,直接坦然地说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孩子了! 那个时候,卓大校草大三,竟然没有亲近的女孩子。 他的突然告白,对全校女生而言,那科就是梦想的幻灭,梦想虽然幻灭,可是还有大胆勇敢的女孩子前赴后继,屡败屡战,不厌其烦。 之后,新一界学生入校,在大一的新生里,有一个名古叫古招欢的女孩子一下子引起了全校轰动,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全校能有幸坐着会长自行车后座的第一名女生就此诞生!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古招欢。 自此,台大的女生对卓大校草只能是望洋兴叹啊! 在这之后,这段风波一直喧哗不断,直到卓然会长大四毕业,风波才算得以平息。但是基于卓然会长毕业典礼上的放话,再也没有一具男孩子敢亲近她。 “古招欢是我的女朋友,如果谁敢欺负她,或者是打她的主意,我会随时回来收拾他。” 这一番壮烈宣言又惹得众女生的尖叫,可是她让古招欢从此陷入痛苦境地。 身边的女生都不怎么亲近她,但是基于卓然会长的原因又不敢欺负她,而男生们虽然对这位可爱的小学妹心动,但是也基于卓然会长的原因不敢展开行动。 吴萌想起这些,更是好奇不己。 “萌萌!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遍吗?卓然是我的兄弟!我从来也没有把他当作男朋友!他可以是我的哥哥,但是绝对不会是我的恋人!” 古招欢受不了地嘀咕,感觉自己头都要大了。 为什么就是怎么说也说不通呢?他明明和卓然只是好哥们的关系嘛!虽然他们比起一般的男女要亲密一些,可是谁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呢? “我知道了啦,可以除了他还有谁呢?招欢,到底是哪个无敌大帅哥,竟然把你古大小姐的芳心给夺去啦?” 吴萌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哎呀!”古招欢嗔怪地喊了一声,小脸开始泛红,低下头猛喝奶茶,敷衍地说道:“我没说想见谁啊!我没有嘛,我随便说说的!” “那你脸红什么啊!难道是事先知道某人要来,所以你脸红了吗?”吴萌抬起头,透过玻璃窗外,余光瞥见了前方正被众多学生簇拥而来的卓然。 古招欢听到她的话,心里一惊。随即,泛滥起无边的诧异以及喜悦。 她抬起头,望向吴萌,又顺着她的目光扭过头,而这个时候,卓然也恰巧地走到了她身前的窗前,对着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颜。 “……”古招欢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一下子泄气了。 怎么是卓然啊?她心里闷闷的嘀咕着,又是低下头自顾自地喝着奶茶,不再兴奋。 吴萌瞧见了她一下子激动又一下子失落的反应,更是好奇不己。看来真的不是卓然学长,可是除了他,又会是谁呢? 突然,喧哗声四起。 餐厅里,因为卓然的突然到来而人声鼎沸。追随着卓然而来的学生们止步不前,而餐厅里正在用餐的学生更是好奇激动。 因为—— 卓然会长,正朝着那个名叫古招欢的女孩子走去。 所有的人都在期盼这个场面,可是身边女主角的古招欢感受到了那些灼热的注目,只是感觉厌烦以及无奈。 从小到大,虽然已经习惯,可是还是会忍不住感到嫌恶。 犹记起十七年前,那时天空乌云密布,分不清白天黑夜。 她唯一的儿子,皇甫御人,出生之日,遭逢三天三夜难产。却在之后遥见金龙之物飞入腹中,随后顺利诞下皇子。 他出生之时,不似寻常人家的孩童闭着双眼。睁开那双绿眼,分娩的嬷嬷凄惨地大叫一声,倒地死去。 坤和宫里侍奉的宫女更是吓得尖叫,之后昏阙,继而失声或是失明。 当时,她微微睁开眼,却瞧见小婴儿竟然在微笑。那么小小的孩子,却噙着一抹傲视天下的微笑,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的气势,非同常人,在当时就已经显现。 纳兰惠珍想到此处,又是感觉心里微微颤动。 她有些害怕地伸手抱紧了皇甫徵,忍不住低声呢喃:“皇上!御儿他不是妖怪!御儿他……是我们的孩子……” 就算是天下人都说他是妖孽,他却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 皇甫徵听到她的呢喃,不禁也眯起了大眼。他的眼前,当年的一切,隐隐约约在展现,浮现在脑海里,这般清晰,仿佛昨天一般。 听到了宫女们的尖叫声,他惊得想要奔进屋去。 这个时候,身后却响起苍老深沉的声音:“皇甫王朝之徵帝!且慢进去探望皇子!容老衲阐述缘由!缘浅缘深,是福是祸!” 众人闻言转身,却瞧见一名穿着素青长袍的道士,花白的胡子花白的眉毛,慈眉善目,可是眉宇之间,游荡着一股仙家之气。 “你这个老道士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此地!来人呐!将他拿下!”他怒吼质问。 可是周遭所有的太医侍卫以及宫女全都无法动弹了,他回头瞧见那道士对自己笑笑。他伸手指着那道士,又是大声喝道。 “你究竟是何人!莫非你是妖人!” “今日我皇甫王朝喜得皇子,莫非你是想来毁灭皇族之根!你这妖道,我皇儿是金龙转世,你若是心存叵测,小心遭到天谴!” 道士却只是笑着走向他,长袖一挥,自己不自觉地跟着他走进了内殿。 “这就是你的皇儿?他不就是上古的妖孽转世!瞧瞧他那双绿眸,再瞧瞧他背上的龙纹印记!徵帝!你可是瞧清楚了!” 皇甫徵低下头,瞧向自己未曾见过面的皇儿,不禁吓得朝后退了几个大步。 那孩子,竟然张大着一双碧绿的眼眸,朝着他残酷地笑,而他的背上,似有龙蛇的青花图纹,盘旋着却是狰狞不已。 皇甫徵伸手指着那图纹,颤颤地问道:“那是何物!那是何物,是何物!” “这便是那上古妖孽煞魔转世,所留下的痕迹!不过,徵帝请宽心!我用十八相金刚符咒将其封印,二九年华之前,让他回归正位即可无事!” 那道士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了十八张金色红纹符咒。 一时间,金光闪烁,那十八道符咒齐齐飞向婴孩儿的背部,似龙似蛇的青花图纹黯淡了颜色,不再刺目。 那婴孩忽然涨红了脸,“哇哇”大哭,哭声震动云霄。 皇甫徵却曾见过这等场景,一时间怔忪在原地。等他回过神,却已不见那道士的踪迹。 只听得那道士的叮咛声,不断盘旋。 “切记!切记!二九年华之前,定要让他回归正途,皇甫王朝正气之煞,定能压制住这煞魇妖孽!徵帝切记!” “皇上……皇上?……” 纳兰珍惠静候了好些时候,却听不见他的回应,不禁心中焦急难耐。她抬头,却见他正怔怔地出神,神思游离,一副心悸当年的模样。 她伸手抚向他那张同样不安的龙颜,低声说道:“皇上!二九年华,御儿即将年满!如何才能让同意即位!” “兰儿!”皇甫徵回神,瞧见了她担忧的模样,不禁唤出了她的小名。 哀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沉声说道:“御儿今年十岁有七,离二九年华尚有十个月时间!在这十个月时间里,朕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顺利登基!” “他是朕与你的皇儿!他是朕与你的皇儿!”他重复地说道,却更是像在提醒自己。 “恩!”纳兰珍惠轻轻地”恩”了一声。 太宣殿内,安静一片。 偌大的殿堂之上,两颗同样焦灼不安的心正在颤动着。他们二人同时抬头,望向那片蓝天,却是刺痛了眼睛。 成与否,一念之间。 都城。 另一头,皇甫御人一行终于顺利入城。此刻,队伍刚进入皇城,便迎来众民的纷纷朝拜。呼喊声更是此起彼伏,参拜之人将皇子奉为神灵。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御人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 突然,街的另一头奔来一匹红棕宝马。马匹的毛色亮丽,马蹄声更是铿锵有力。而那宝马之上,身穿铜衣盔甲的人儿正朝他们奔来。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瞧见来人,同时惊呼出声:“如歌郡主!” 古招欢懊恼地低着头,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真是讨厌啊!不是对卓然说过很多遍了吗?让他不要随随便便来学校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吗? 看来今天又别想安宁了!要命! 卓然穿了简洁干净的白色T恤以及西裤,休闲的打扮使得他看上去格外阳光。离校之后,事业上所经受的磨难让他更加成熟稳重。 如果当时的卓然是白马王子,那么现在,他已经从王子荣升为国王了! 至少,在这所台大里,没有一个人会否认。 卓然迈着矫健沉稳的步伐,走到了她们身边。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道:“啊!小丫头!今天来学校了?” “嗨!萌萌!好久不见!”他说着,又是扭头朝着一旁的吴萌打招呼。 吴萌看见了他那张灿烂微笑的俊容,不禁心神荡漾。她双眼冒心,已经完全被他所折服。基于普遍女孩子喜欢白马王子的缘故,她也没有幸免。 “嗨!卓然学长!的确是好久不见啊!”她笑着打招呼。 说话间,抬头看了眼古招欢,视线又回到了卓然身上。她连忙识趣地站起身来,拿起了包包,“啊!我突然想起来,要去图书馆!” “招欢啊!既然卓然学长来找你,那你们先聊,下午上课的时候见!” “拜拜!”吴萌说着,急忙挥了挥手,像只蝴蝶一样飞走了。 古招欢都来不及说些什么,抬头看见对面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她又是哀怨地瘪了瘪嘴,小声地说道,“卓然!你想做什么啦!” “我不想做什么。我来看看你!”卓然仍然保持着微笑,他坐在了方才吴萌的位置上。 而他们周围几公尺内,原本餐桌上还在用餐的学生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挪动地方。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 这样一来,只要小声的说话,旁人是听不见的。 古招欢有些无语卓然潜效应的存在,可是又不得不感叹。她双手环在了桌子上,猛地抬头,对上了卓然。 “你突然来这里找我,做什么啊?烦不烦啊!”语气里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卓然感觉到了那份不耐烦,心里面开始不舒服。 他伸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手背,却是真挚地说道,“招欢!那个男孩子到底是谁,他有些稀奇古怪!你还是少接近他比较好!” 昨天他莫名其妙就晕过去了,醒了又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之那堵无形的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在跳伞逃婚之后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可是她所说的原因却太过蹊跷,也太不能让人信服。更何况,那个男孩子的身份,还是个迷! 古招欢瞧见了他眼底的那份受伤,却也明白自己刚才语气太冲了。 “对不起!卓然!”她抱歉地说,又开始袒护皇甫御人,“御人他不是坏人!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作担保!所以,也希望卓然不要再敌对他。” “我们是哥们儿啊!你应该挺我才!”不动声色地将手抽离,她的笑容荡漾在嘴角。 几乎是反射性地讨厌别人碰触自己,虽然自己以前也时常牵他的手,跟着他东走西走,可是现在,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或许从前她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那么模棱两可。 但是现在…… 卓然更是固执,他没有退让,按住了她的手,感到了她的再次挣扎,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不让那双手再次甩开自己。 哪怕是那么小心翼翼,深怕让自己察觉。 “卓然……”古招欢看着他的手,小声地呢喃了一声。 卓然望着她,一张俊脸没有了以往的和煦,因为感觉到了那份危机,他的那份儒雅已经消散,只是想要守护自己的人。 “古招欢!我对你怎么样,我以为你从小就明白!虽然以前你总是说我们是哥们儿,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把你当作哥们儿!” “我以为你年纪还小,所以并不介意你的无心随口说说。” “守护着你长大,一直等待着你长大。从小到大,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你,从来也没有转移过!你难道不懂吗?” “那天和你妈妈商量之后,我决定接你回美国!可是你竟然选择跳伞!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明白,我真得有这么糟糕吗?” “古招欢!我现在要问问清楚!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你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吗?” “一点点也没有吗?告诉我!” 卓然感觉自己热血沸腾,守护了她这么多年,今天所有的隐忍全部爆发。 他不想再继续默默守护着她,一辈子也许就只冲动上这么一回儿!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想起以往的种种,她忽然心中感到。 可是遇见皇甫御人之后,她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对卓然的喜欢,完全无法用来抗衡。 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可以假装呢? 所以……对不起—— 古招欢望着卓然,轻轻地摇摇头,大眼里满满都是感动以及感谢。她轻声说道:“卓然,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问我有没有心动过,我想我的确是有过!但是,那种心动并不是喜欢!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无法抑制地想他!” “见到的时候,会想着他!见不到了,我还是会想着他!因为他,我变得无法控制自己!” 古招欢淡淡地说着,露出了一抹笑容,“可是你知道吗?卓然!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一点点也没有!”她说着,猛地将手抽离。 不等他回过神,她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吱——”一声声响,她已经拿起背包,转身朝着餐厅外走去。 而聚集满了餐厅的学生瞧见了她的举动,更是好奇他们之间的谈话。 但是从卓然会长的神情看来,估计是小两口吵架了。而且古大小姐还非常生气,所以直接甩手走人了呢!噢!太刺激了! 卓然听到了脚步声,他急急地站起身来。 他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声音虽然不是太响,但是却沉而力,“古招欢!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我绝对不会!” “我会一直一直继续下去!我不会放弃!”他朝着她吼道,再次立下誓言。 餐厅内原本并不是很安静。还有些细细碎碎的叨念声。可是现在,卓然的话一响,所有的声音都消散了,他的声音盘旋而起。 古招欢心里一怔,可是连脚步都没有停,更没有回头,继续朝着餐厅外走去。 对不起…… 现在她只能说对不起了。 如果说连一点点的喜欢也没有,那估计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那份喜欢里,参杂了太多的东西,不够纯净,也太晚了。 而她现在已经确定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只能拒绝他了。 不如断得干净一些,这样他才会比较好过。 众人瞧见了她,自动地让开路来。 古招欢低着头离开了餐厅,可是心情还沉浸在他火热的告白里无法自拔。过了几秒之后,突然,人声鼎沸,沸腾不已。 “哇——” “卓然学长太帅啦!卓然学长果然无敌了啊!招欢学姐好幸福啊!卓然学长那么喜欢她!羡慕死了呢!太羡慕啦!” “就是嘛!卓然学长太帅了啦!” “快!刚才谁把那段录象了啊?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啊!快快!” “……” 现场乱作一团,大家已经涌向了伫立在原地的卓然,而他却只是望着古招欢离去的背影,对头大家轻声说道:“非常抱歉,学弟学妹们!” “我的小女朋友跟我闹脾气了,所以以后还请大家帮忙了!” 他说着,朝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拜托的表情。 “我们大家顶卓然学长啊!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原谅你的啦!卓然学长就放心吧!你那么优秀!她要是不要你,那绝对是损失啊!” “就是嘛就是嘛!卓然学长太温柔啦!” “……” 卓然听到了这些附和声,却只是露出一抹苦笑。 那么多年的守护以及陪伴,还抵不上几个月时间的短暂相遇,该说他们缘分太浅,还是缘分不够呢?有些可笑的感觉! 可是他不会就这样退却,绝对不会!古招欢!不到最后一秒,他绝对不放弃。 台南。 古氏一族在台南拥有一座小型庄园,庄园里有供奉神灵的神庙。据说台南是古氏一族在现代唯一的根据地,而神庙里,古氏一族的长辈灵位都供奉于此。 天空仍旧是碧蓝清澈,神庙里,小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叮铃——”声。 在那神庙前的门沿,坐着一头银白头发、花白胡须的老者。而他的对面,坐着黑发至腰,拥有一对苍翠瞳眸的俊美少年。 他们两人已经坐在这里一会儿时间了,却没有说话。 老者终于开口说道:“从你的气息里,我已经明白你绝对不会听从我的话,回到属于你的时代去!可是,为了制止你在这段时间里暴乱!” “现在,你将这条项链带在脖子上。” 老者说着,手伸出了长袖,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而他的手上,握着一条白金项链。但是项链的花纹却是让人识别不出的符咒。似乎是为了封印什么东西一样,有些诡异。 皇甫御人抿着唇,沉默不语。沉默地伸手,将项链带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直接站起身来,朝着神庙外走去。 “哎!”老者望着他,又是哀叹一声。 忽然觉得困了,双眸一闭,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 皇甫御人的身前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影,他连忙停下了脚步。而他身前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台北赶到台南的古思蓝。 她环顾了下四周,小声说道,“御人啊!你想不想去接招欢放学啊?” “嗯?”皇甫御人微微有些错愕,狐疑地“嗯”了一声。 “我教你哦!这个可是男朋友的义务哎!接自己的女朋友放学啊!以后就是接她下班!” 古思蓝直接拉着他的手臂,朝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皇甫御人呆愣地被她拉着头,已经没有了反应。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俊容固执,沉声说道,“可是欢欢不让我去学校,她要我呆在家里,她会不高兴的,我不去!” “哇塞!御人啊!你还真是个听话的男孩子啊!”古思蓝双眼冒心,忍不住称赞。 真是要死了!为什么她老公就没有御人那么听话那么那么得让她想要尖叫呢?她家招欢真是太有福气了! 皇甫御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抿着唇,沉默不语。 而他的沉默,在古思蓝的眼里却只是酷到不行! 她继续拉着他的手,朝着神庙外走去。 她连连甩手,肯定地说道:“我说御人啊!你真是太单纯了啦!招欢她不让你去,那是因为她老妈的关系!现在我偷偷地送你去!” “你想想看,招欢她一定很喜欢你去接她放学的!”古思蓝眯弯了眼眸,兴奋地说道。 皇甫御人还有些不信,他不安地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你相信美美姐姐就不会错的啦!快点啦!现在赶过去,正好还可以赶上的哦!如果再磨蹭一下,就要来不及了呢!” 古思蓝嘀咕地说着,已经拉着他出了神庙。 走到了小轿车前,将车门打开了,扭头望着他,微笑地说道,“招欢从小到大都没有和什么男孩子有来往哦!除了卓然!” “她那么喜欢你,你去接她,她一定开心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是吗?”皇甫御人听见她这样说,一张酷酷的表情终于浮现起一丝喜悦。他的语气里,也变得迫不及待。 古思蓝将他塞进了车子里,受不了地说道,“是啊是啊!都磨蹭了这么长时间了!OK!就让美美姐姐我带着御人飙过去吧!” 她说着,把手关上了车门,绕过车子,坐进了驾驶座。 “飙?”皇甫御人好奇地环顾着自己现在所坐的陌生东西,他有些好奇于她的话,不禁睁大了眼睛,却是迷茫。 古思蓝替他系好了安全带,又替自己系好了安全带。 抬起头眼尖地瞥见了反光镜里,道路尽头正朝着他们起来的哥哥以及嫂子,她急忙伸手握住了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 又是扭头,朝着身旁的皇甫御人眨了眨眼睛,“坐稳咯!姐姐带你急速旅行。” “……”皇甫御人咽了咽口水,只是感觉有些头晕。 “思慕!停车!古思蓝!” “老婆啊!你慢点!小心拐了脚!思蓝啊!停车!你带着他去哪里啊!” “……” 而车子的后面,隐约响起一男一女的嚷嚷声以及抱怨声,伴随着汽车的发动声,被抛到了脑后,再也无人会去理会。 车子一路奔驰,从台南的庄园到台北市中心,足足开了好几个小时,由于还不算是太远的路程,在下午四点未到的时候,准时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刚刚是放学的时间,男男女女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学校,而两边的马路上,都是成群结队、或者急步勿勿的学生。 古思蓝熟稔地将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她按下开关,车窗便缓缓落下。 “御人啊!那儿就是欢欢读书的地方!国立大学哦!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是不是感觉很好呀?”她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话。 皇甫御人扭过头,透过车窗望向了对面。 他眯起了眼眸,感觉自己有些期待。 目光移动着,定格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他并不知道石头上那几个红色的大字写了什么,却是能够猜想得出,应该是这个学校的名字吧! 放眼望去,瞧见了门里面两排荫绿的树木,远处看去就像是手牵手连在一起。 古思蓝清脆的女声又是猛地响起:“御人啊!一会儿呢,你就站在这个门口等着,招欢她会从这个侧门出来的!” “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错过她的呢!”她做了个“OK”的手势,有些得意地说道。 皇甫御人扭过头,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轻声说道:“谢谢你!美美姐姐!” “……”古思蓝见到了他的笑容,一下子闷住了。 彻底被他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所征服,更是摇头如蒜捣,急急地说道:“谢什么!真是的!御人真是太客气啦!快去吧!” 皇甫御人急忙下车,帅气地钻出了车子。 他转过身将车门关上了,微微弯下腰,又是叮咛地说道:“美美姐姐!千万别告诉欢欢,我来接她了!我想给她一个特大惊喜!” “知道了啦!我又不是招欢她妈妈是个顽固不化的女人!嗯!那我先走了!你在那儿等着吧!”古思蓝点点头,再次发动引擎。 皇甫御人朝后退了一步,看着轿车渐渐驶离,直到车子转过了转角,这才转过身。 街上的路人看见了他,纷纷停下了脚步。 “哎?这个男孩子好帅哦!他的头发怎么那么长啊?”穿着制服的女生一脸惊奇地望着他,吃惊地说道。 随即,身旁的女孩子又是连声附和。 第26章 催眠之术 第26章 催眠之术 “是啊是啊!以前没见过啊!是台大的新生吗?还是新来的转校生?你们见过吗?谁见过他呢?真得好帅哦!” 身后的同学也停下了脚步,“没见过哦!他是明星吗?” “不像明星啊!最近也没听说有哪个长发的明显啊!不过真的好帅哎!”有人已经呈现花痴状了,显然已经被眼前的男孩子所迷倒了。 “啊——”有人尖叫了一声。 “他是绿眼睛的哎!绿色的眼睛哎?好漂亮的眼睛哦!” “确实很漂亮哎!” “而且好酷!他已经站在这里十几分钟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且他都不笑!” “就是哦!他连余光都没有瞥一下哎!” “……” 几个女生已经站在原地不肯走了,一开始还只是偷偷地打量着这个男孩子。可是到后来见他也没有反应,干脆正大光明地看了。 而站在她们面前的皇甫御人,仍旧是无动于衷。 那张俊容上,竟然都没有浮现任何一丝应有的情绪。他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校门口,专注于每一个从学校里出来的人。 挺拔欣长的身形,飘逸的黑发,以及一双犹如绿宝石般漂亮的眼睛。英俊的五官,干净的衬衣西裤装扮,明明没有任何修饰,却让人感觉到了那一分尊贵。 众人都感觉到了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王者才会有的领袖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可是又让人无法亵渎的感觉。 夏日的风,只有一点点,人潮却越来越聚拢。 他们已经被突然出现的俊美少年所慑服,更是好奇于他,看来他应该是在等人。可是,他是在等谁呢?应该是在等女朋友吧? 可是,又有哪个女孩子能够那么幸运是他的女朋友? A幢教学楼。 楼梯里想起“噌噌——”的脚步声,夹杂着两人是不是的嬉笑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可以知道是两个可爱的女孩子。 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式做完值日的古招欢以及吴萌。 现在整幢楼里,估计只剩下她们两人了吧! 古招欢急步下楼,抓着背包,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的不行。而身后的吴萌被她的那份雀跃所感染,察觉出了她的激动。 她加快了脚步,奔到了她身边,忍不住说道,“招欢,我们好久都没去吃冰了!今天一起去吧?那家冰店出了一款新的冰哦!” “吃冰啊?”古招欢呢喃了一声,脚下的动作却没有放慢半分。 她扭头望向自己的好友吴萌,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没空哎!要不改天吧!改天我请你吃冰!想吃多少啊就吃多少!” “你是不是和谁去约会啊?”吴萌听到她这么说,又是好奇地问道。 她笑出了声,连声否认,“不是啊!我哪有什么约会!我只是回家啦!我老妈很罗嗦的!她今天特意关照过我,要早点回家!” 好吧!其实还撒了点小谎!可是,他也没说错啊! 吴萌一听见她提起老妈,再也不追问了!地“哦”了一声。 谈起她的妈妈,就不得不佩服下下。她老妈朱薇,那可是有名的家教严厉!现在什么年代了,竟然还不准自己女儿在外面认识男孩子哦! 古招欢更是急切地迈着脚步,终于出了大楼。 想着皇甫御人一个人在家里面,她还是有些担忧!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家里的一切! 哎!好担心哦!而且也很想他! 想起了他,恨不得下一秒就变成火箭直接飞奔到家。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吴萌皱着眉头瞥了眼身旁的古招欢,受不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招欢啊!慢点嘛!不就是回家嘛,不用这么赶吧!” “呃……”古招欢脸上灿灿的,更是浮现起一抹红晕。 “对不起啦!萌萌!那慢点走啦!”她吐了吐舌头,终于放慢了脚步。 是啊!她在急什么呢!老妈一定会看着他的,绝对不会让他乱跑的!她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嘛!不过这一天时间,过得还真是长啊! 出了教学楼,走过林荫小道,之后就是通往学校侧门的大道。 远远地就看见校门口聚集满了人,特别是女孩子。那么多的女孩子,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是什么很轰动的东西哦! 古招欢有些好奇,想着该不会是卓然在校门口等她把! “哦哦!一定是卓大会长!”吴萌凑近了一张嬉皮笑脸,打哈哈地说道。 古招欢瘪了瘪嘴,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包包,想着该怎么面对卓然。 之前在餐厅里,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他那番激动的表白就引起全校轰动了,而她更是被那些女孩子念到不行!难道她们都不懂,“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这个道理吗? 也许过几天,她该插个“我是负心人”的旗子了! 古招欢想着校门口的人可能是卓然,她就有些头痛。脚步也慢慢地放慢,两条秀眉直接皱起,变成了一座小山。 “喂喂喂!古大小姐!你也不用那么夸张吧!”吴萌瞧见了反差剧烈的反应,忍不住呛声,却是替卓大会长不值啊! 全校那么多女生爱慕卓然,可是偏偏他心爱的女孩子对他这个样子!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轮回吗?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与自己相生相克的存在?啊!她突然开始向往,自己也拥有那样一位相生相克的人啊! 古招欢低下了头,决定当只小鸵鸟,更是小声地说道,“哎呀!萌萌!难道你不明白我吗?我根本和他没可能啊!” “以前没可能……现在就更加不会了……”她坚定地说道。 现在…… 她心里面已经住了另外一个人,没有可能了…… 吴萌“嗯”了一声,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同样也放慢了脚步,只是感觉校门口那黑压压地一片离她们两人越来越近,似乎那团火热也燃烧到了她们。 突然,身边走过两个女孩子,她们脸上布满了向往的红晕,更是有些惊羡地嘀咕着。 “好帅哦!好长的头发!没见过男孩子有那么长的头发啊!而且还那么好看!以前看电视里那些男孩子留长发,感觉好恶心哦!” “就是呀!真的好帅!而且好酷!” “嗯!还有一双绿眼睛!” “他穿的简单的衬衣就那么迷人了!哦!好想认识他!” “可惜上前搭讪的女孩子,他全都不理啦!好了!我们快走啦!反正是没可能啦,不过我用手机拍了他的照片!” “啊——好狡猾!我也要!” 两个女孩子一边嘀咕着,其中一个拿出了手机,两人又是笑容满面地朝着前方走去,而那惊奇的轻呼声却是远远地传来。 古招欢听到这番话,突然又是一急刹车,停下了脚步。 “长头发……很帅……很酷……还有一双绿眼睛……简单的衬衣……”她呢喃地重复着刚才那两个女孩子的话,猛地抬起了头。 老天!她的脑海里借着这几个词汇,完完全全拼凑起皇甫御人的模样。 她咬着唇,下一秒就迈开脚步,飞速地朝前狂奔。眼看着离人群越来越近,离校门口越来越近,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被甩在了原地的吴萌,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嚷嚷道,“招欢啊!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 已经没有人回应了,徒留带着温热的声音。 而这一个酷热的夏日,似乎注定了古招欢火热的青春。兴许是为了验证生命在某个时候,突然绽放的光彩。 校门口,皇甫御人仍旧是酷酷地等候着。他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冷冷地望着前方。 而他的身前,几个胆大的女孩子不停地在对他说话。她们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名字,年纪,甚至是连三围都报出来了。 只可惜啊,某位酷哥他说不理就不理。 忽然,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女孩子们一阵尖叫,吓得退到了一旁,“啊——他竟然皱眉了啊——” 皇甫御人闻到了空气里那让自己安心的香味,他突然迈开脚步,他的手,已经从西裤口袋里伸出,动作快到不可思议。 周围的人群随着他的动作散开,让出通道。 “御人——是不是你啊——”清亮的女声突然嘹亮地响起,众人纷纷回头望向来人。 几乎是同时,皇甫御人将突然冲出的瘦小身影一下子搂进了怀里。一个完美地转身,衬衣在空中飞舞,而她的裙摆也随之飞舞。 “啊——”尖叫声又是四起。 古招欢被人突然拥抱入怀,也是一阵吃惊。可是她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拥抱,原本想要尖叫的冲动,瞬间瓦解,消散殆尽。 真得是他!真得是御人!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无数的问题。可是却又是那么甜蜜的感觉,他竟然会在这里等她,他竟然回来接她放学?老天! 皇甫御人将她轻轻地放心,扬起了一抹笑容,“据说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事情!我来接你放心,你开心吗?” “御人!”古招欢忍不住感动,小声地呼喊着他地名字。 众人已经呆愣住了,瞧着这个女孩子,再瞧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美少年。他们不敢置信的是,这个男孩子的女朋友,竟然是古招欢? 古招欢不是卓然学长的女朋友吗?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突然,人群里又是一阵抽气声,“啊!是卓然学长!他竟然自己开宝马哎!好帅哦!好有型啊!哎?他是来接招欢学姐的吗?” “可是——” “出现了一个帅哥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又是识相地让出了道,却是停了声音。 在那人群尽头,一身西装革履的卓然赫然出现。他的斯文英俊,与另一位少年的王者气息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另一个却是一团迷雾! 卓大校草PK神秘美少年? 众人都不敢再出声,气氛沉闷,或者说更是紧张。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这一时刻,似乎更是让人雀跃万分。 一个是女朋友被抢的超级校草会长,另一个是突然出现的神秘美少年! 无论是哪个人胜利,在众人眼里都是没有任何分别的,至少对于古大小姐来说,都是没有损失的。毕竟都是俊男,她做谁的女朋友都不吃亏的嘛。 卓然朝着众人温柔地笑着,目光扫过大家,定在了那一对男女身上。 他的声音,深沉而冷静地响起,直接击中人的心里。他却假装不认识皇甫御人,开口好奇地问道:“学弟学妹们!他是新来的学弟吗?” 众人一听到他的话,由于那声“学弟学妹”,男孩子们连忙站到了卓然身后,站到了他那一边。而原本倾向于神秘美少年的女孩子们,也不得不做了墙头草。 事实就是,原先是一半一半对立的局面,现在全都倾向于卓然了。 他的视线从皇甫御人身上移开,转向了一旁的古招欢。笑容依旧,只是眼底的那份深邃更加深沉了,他朝她伸出了手,就像是王子在召唤一般。 “招欢!过来我身边!我送你回家!”他望着她,眼底闪烁着疼痛。 即使是心里早就知道,她绝对不会走到自己身边。可是现在,他却不想这样退却。从今天开始,每一分钟,他都不会退却。 古招欢无力地将手放在了胸前,她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她望着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卓然,只是感觉自己懊恼异常。她咬着唇,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不该让她下不了台! 而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我送你回家!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了!让她在瞬间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一切。一幕一幕,这样清晰。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他一直以来的守候。 卓然望着她,眼神里流转着异样的神色,就像是能够让人催眠一样,听从于他的指令。 “招欢,我送你回家!招欢,我送你回家!招欢,我送你回家!” “招欢……” “我送你回家!” 她被这句话搅乱了思绪,身旁那么多人全都消失了。世界也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小时候的回忆,而他正在那儿等她,说要送她回家。 她茫然了神情。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朝前迈了一步。 卓然瞧见她那细微的动作,眼底的深邃却没有停止,只是心里欣喜若狂。 她又朝前迈开了脚步,可是突然,她的手却被人突然抓住了。 因为这突然的动作,古招欢猛地回过神。她错愕于刚才的空白记忆,慌张地扭过头,瞧见了那张白玉似得英俊容颜。 而他紧蹙的眉头,都让自己感觉抑郁。 她……刚才究竟怎么了…… 皇甫御人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那长发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他抬起头,望着对面的男人,眯起了眼眸,那份敌意更甚。 “她是我的女朋友!放开她!”卓然眼见计划失败,他有些懊恼。 他皱着眉头,可是又是轻柔地对着藏在那个少年身后的古招欢说道:“过来!我送你回家!以前每天都是我来接你回家的!” 古招欢摇了摇头,她开始变地吞吞吐吐,“我……我……”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她是我的人!”皇甫御人清冷的男声响起,那双碧绿的眼睛更是自负。 话刚说完,他猛地侧过身,双手按着她的肩头,又是微微俯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仿若无人地吻上了她的唇,缠绵地吻着。 古招欢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吻住了唇。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注目,她的脸一下子绕红了起来。急忙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束缚,可是他的双手更是用力,不让她逃脱。 在所有人的抽气声以及惊讶声中,他们在台大的校门口拥吻。 霸道如誓言般的吻结束,却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长。 皇甫御人抬起头,望着她已经泛红的脸庞。笑容更是温柔,却只是对她。世界那么大,可是在他眼里,她却是唯一的色彩。 他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抚向耳后,轻声说道:“以后我送你回家!” “……”古招欢愣住了,头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这样愣愣地望着他,沉迷于他这异样的温柔之中。 皇甫御人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迟到了,没有来接你!那么你也千万不要别人送你回家了!听到了吗?” “嗯——”她沉沉地“恩”了一声,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皇甫御人嘴角的弧度飞扬,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对于周遭的一切,他全都当作空气。直接转过身,朝着另一头走去。 “站住!”卓然气急,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众人提了一颗心,想着接下来是不是要发生什么暴力事件了!老天!温文尔雅的卓会长,竟然也会暴跳如雷,冲动得像个正常人了? 而那个神秘少年…… 他真是……真是酷到毙了……无人能敌…… 皇甫御人没有理会,只是握紧了她的手,继续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又一步,朝着另一头走去。他感觉到了身旁人儿的慌张,微微扭头瞥了她一眼。 动了动嘴唇,小声地安抚道,“没事的,总有一天要面对!” “嗯!”古招欢又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安地低下头,却是心烦意乱。 说得没错!是啊!他们和卓然,总有一天要面对!早面对晚面对,都要面对!现在,他还在她身边,两人人一起面对,她忽然感到安心。 剩下的那点彷徨,只是因为对于卓然的歉疚。 还有……刚才为什么她会突然朝着卓然走去呢?为什么刚才脑子里一直重复小时候的片段呢?刚才的她,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卓然见他们两个人没有停下脚步,又是迈开了脚步,奔向了他们,他追过他们,直接将他们的去路阻拦,整个人挡在了他们身前。 “——!”众人又是一阵抽气,一个个提了一颗心。 只是他们三人周围十米之内的距离,都已经没有人了。所有的人习惯性地让出了空间,尽管非常想要离他们近一点再近一点,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大家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看这个样子,古大小姐似乎是选择了那个神秘美少年。而卓然会长显然就是那个被甩的可怜男人,而且,他好像还并想就这样放弃! 众人远远地观望着,因为他们久久没有接下来的动作,碎碎念的喧哗声开始扬起。 另一头,古招欢,皇甫御人以及卓然三人面对面地站着。 那棵老槐树上的蝉还在没完没了地叫着夏日,“知了——知了——”,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此刻竟然是唯一的声音。 卓然扭头望向古招欢,沉声说道:“招欢!你是我的未婚妻,爸爸妈妈都已经同意了!难道你想毁婚吗?” “卓然!可是我并没有同意!”古招欢蠕动下唇辩,轻声说道。 说到这句话,他一下子泄气,却语气坚决地说道:“他根本就不适合你!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古招欢!你明白不明白?!你懂不懂?” “……”古招欢一下子醒悟,更是吃惊望着他。 从他的话里,她更是惊讶地感觉到一件事实,卓然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是谁告诉他的?是老爸?是老妈? 古招欢脑子里一团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却有人搂住了她的肩膀,她猛地抬起头,瞧见了皇甫御人正对着她微笑,笑容和煦,将她心里那份慌张消散无形。 他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下力,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她。 皇甫御人又是扭头,正面对上了面前的男人,他的目光清静,轻声说道:“她爱的人是我!不是你!难道你不懂吗?” “呵!你是个自私的男人!” “你喜欢她,就要她也一样喜欢你!” “知道她善良又容易心软,所以抓着她这个弱点不放!口口声声说你陪伴着她长大,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她身上!” “宁愿让她对你愧疚,也不愿意成全她!” “可是她什么时候要求你陪伴她了?她什么时候说过没有你不行了?你在陪伴她的时候,她不是也一样陪伴着你吗?”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到底是谁比较害怕?” “想想清楚,不要再用爱的名义束缚住她!招欢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我爱她!” 他安静地把话说完,脸上神情凛然。 而古招欢在他说话的时候,眼泪迅速地爬满了眼眶。听到了他的对白,心灵的碰撞,她感受到了最为贴近自己心的声音,泪水越来越积蓄。 当他说出最后三个字,她的泪水终于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流满面。 心,成稳地跳动着,感受到了那份暖意以及感动。 她急忙伸手,胡乱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却发现怎么止也止不住。她只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让别人瞧见她的狼狈模样。 在最为关键的时候,说出了她心里最想说的话。 总是以为自己足够懂他,所以能够明白在那个时候,他不想杀死皇甫彻的心思,有些时候,总会感觉到身上弥漫的忧伤气息。 甚至还因为自己挪份懂得,有些沾沾自喜。 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感觉自己的心被人完全剖析了。在他面前,她完完全全得像一张白纸,那点点隐藏的心思,也被他看透。 卓然听到这番话,一下子怔忪在原地,感觉被人砸中了脑袋,他无法思考。 对方的话,一次又一次在耳边回响,小时候那些片断,不断上演,他突然感觉窒闷万分。而自己身边,他们两人已经擦肩而过。 他在陪伴她的时候……她不是也一样陪伴着他……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到底是谁比较害怕?” “不要再用爱的名义束缚住她!招欢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是他,太自私了吗…… 林荫小道。 小道两旁是参天的大树,夕阳胡余光从缝隙里,洒下了朦胧的光芒,微微眯起眼睛,可以看见太阳的七种颜色。 而这条路是通往古家大宅的小道,更是她小时候最爱走的一条路。 两人人携手走着,一路上都没有人。 晚风有些凉凉地吹拂而来,让人感觉舒适。踩在地面上,却还感觉到有些温热,是不是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呢?然后开始迎接下一个夏日? 古招欢还沉淀在方才他的突然告白,的确是让自己感觉惊讶,之后是甜蜜幸福。 是啊!她感觉幸福!无法比拟的幸福感觉,也许他们之间的遇见是不能成立的万能,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去管这些! 她只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想再放开! 古招欢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望着他。仔仔细细地望着他,视线瞥见了他脖子里的白金项链,突然感觉有些惊奇。 她不禁开口问道,“御人啊!这条项链是哪里来的啊?” “嗯?你妈妈给我的!”他随便撒了个谎,倒是没有显现任何异样的神情。只是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笑容温柔。 古招欢狐疑地“哦”了一声,有些诧异地呢喃,“是吗?我老妈竟然会送你东西啊?这么粗的白金项链啊?好大的手笔呢!” 她说着,突然伸手想要去触摸那条项链。 皇甫御人却是突然收回了手,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她快要碰触向自己的手,将手握紧,又是扭头望向前方,“快点回去吧!不然他们会担心!” “啊?啊……”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不禁惊呼出声。 她有些害怕于自己老妈恐怖的表情,脚步更加急了。她突然又停下脚步,张望着四下无人,轻声说道,“御人!用轻功带我去吧!” “……”皇甫御人扬起唇角,手已经搂住了她的腰。 脚步一提,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只是空气里,徒留一阵女孩子清脆的嬉笑声。 古家大宅。 古招欢前脚走进大厅,发现没有什么不对劲,她吐了吐舌头,又是转动着身后的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就想冲上楼。 “快!御人!”她小声地说道,脚步更是快。 皇甫御人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倒是一张悠闲的样子。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腕,朝着楼上奔去,双眸望着前面的小人儿,颈项里的白金项链闪烁着一丝光。 他眯起了眼眸,感觉到了一阵疼痛。 “招欢!你们去哪里了?!”就在古招觉得顺利脱险的时候,耳边响起嘹亮的女声。 古招欢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她无奈地扭过头,整个人就像是机器人一样,瞧见了另一头双手环胸站着的老妈,她露出了一个灿灿的笑容。 “老妈!”有些献媚的声音响起,她的手已经松开了皇甫御人。 古妈妈朱薇望着自己的女儿,又瞥了一眼旁边的皇甫御人,后者冷眼望着他们,虽然神情里万分不满,但是眼底却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 只是她那份深邃的眼眸深处,流露出几分不安。 古招欢急忙奔到了她身边,亲昵地牵起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向厨房走,边走边说,“老妈!肚子好饿哦!我和你说啊,今天在学校里……” 她一边说,手已经背到了身后,朝着他挥挥手。 皇甫御人看见她的小动作,感觉有些好笑。那份愉悦感染了他,不禁扬起唇角,甚至是胜过了脖子里的疼痛感觉,他只沉溺于现在。 等到她们两人走进厨房,他这才抬起头,却瞧见古爸爸古思明站在楼梯上。他望着自己,沉声说道,“你上来吧!我和你谈谈!” 皇甫御人点点头,迈开脚步走了上去。 三楼的书房。 两人人坐在单人沙发上,面对面地望着对方。男人们的谈话,相比起女人而言,总归是要简练一些,甚至是少了太多的拐弯抹角。 古思明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应该明白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你应该回到自己的时空去!不然的话,你会死的!” “我不怕死!”皇甫御人低着头,沉声说道。 古思明对于他的回答,一点也没有惊讶,继续游说道:“难道你舍得放下自己的亲人吗?” “人各有命!更何况,他们没了我,也许会更加快乐一点!”皇甫御人说着没头没脑的话,更加无所谓了。 他点燃了一支烟,沉淀地说道:“你这么执着做什么呢?听说你在自己时空里是皇子,女人应该是不会缺少的!” 此刻,他不仅仅是作为父亲,更是以男人的身份。基于古氏一族的使命,对于这种情况,一定要遵守元老的话,不管如何,也要让他回去自己的时空! 皇甫御人突然抬起头,对上了眼前的男人,绿眸清澈,坚定万分地说道:“那又如何?呵!皇子又如何?” “我愿意三千后宫,为她而空。” 古思明突然沉沉地笑出声,揶揄地说道:“你这句话倒是像‘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皇甫御人听到这句话,轻声呢喃了一遍。他不在多说些什么,镇静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而他那双碧绿的瞳眸里闪烁着光芒,却是坚定肯定。 古思明瞧出了他那份执着,不禁有些感慨,他已经知道自己再劝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所以不必要再多费唇舌了。 他沉默的抽着烟,低下了头沉思。 皇甫御人沉默的看着他,同样也没有说话。 书房里静静的,似乎都可以听见烟灰燃烧时发出的那一点点细微声音,烟头一下又一下燃起猩红的光点,袅袅升腾的烟雾。 古思明将最后一口烟抽完,将烟头拧在了烟灰缸里。 他抬起头,望向身前的男孩子,沉声说道:“你这样做,难道你不怕招欢她伤心吗?你为了她留下来了,可是你却活不了多久!” “难道你能忍受?每天都在倒数计时,你们还能在一起的时间?” 古思明沉稳的说完,心里面却不知道该替自己的女儿感到幸福还是感到悲伤。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恋爱,却是没有结果…… “没关系!能活一天是一天,能陪在她身边一天算一天!就算没有明天,那么在明天天亮以前,就请让我陪在她身边!” 皇甫御人说着,露出了一抹感慨的笑容。 他的声音低沉的不可思议,忽然让人感觉心疼,“况且……我从出生到今日,每一天都在倒数计时,自己所剩下来的日子!” “所以——”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温柔得让人感动,却又是沧桑。 古思明听见他这么说,心里面很好奇,可是他没有问。 元老只告诉他,如果这个少年不回去自己的时空,那么他活不过明年的五月,这其中原因,他统统不知道,他的使命就是让这个少年同意回去。 他突然又开始为自己的女儿担心,此刻他变换了角色,不单单是男人之间的谈话,更是一个父亲不想让女儿受伤的决心。 “那么招欢呢?你想过她吗?她如果知道了……” 皇甫御人不等他将话说完,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不会!不会让她知道!到了那一天,我会消失的!不会让她知道!” “终究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古思明有些气急,脱口而出。 话刚说完,惊觉不对,可是为时已晚。 皇甫御人锐利的双眸盯着他,从他的神情里咀嚼着其中的蹊跷,他眯起了眼睛,透过狭长的眼睑望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 “因为——因为——” 古思明支吾着不想继续说下去,他呢喃了好半晌时间。 “因——为——什——么——”皇甫御人继续追问,他有些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地问道,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慌,双手握成了拳头。 就在这个时间,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古妈妈朱薇站在房门口,反手将房门关上了,她走到他们两人面前,双眼里闪烁起丝丝涟漪,却是无可奈何,又不忍心。 “因为招欢她是古氏一族第一百二十六代传人!他拥有古氏一族神奇的预知能力!而她现在,那份预知能力已经慢慢开始生成!” “招欢从她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的命运!” “她这一生,只会谈一次恋爱!但是她一旦真的恋爱,她的使命就开始复苏!在现代,预知能力对于招欢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会看见无数的人死去,她的身边,她会知道谁会在下一秒发生怎样的不幸!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所以我们从小到大,都不让她接触任何一个男孩子!” “我们只希望她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康顺利的成长!就算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都没有关系!” “找一个爱她的,更好过和一个她爱的!”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们会同意卓然从小陪在招欢身边?那是因为,卓然的命运,从出生起就注定为了守护她!” 古妈妈朱薇说到这里,突然茫然失声。 她做为一个母亲,在出生之后被告知这一切,她感到万分挫败。卓家和古家世代都相识,而卓家的人里,每隔多少时代,就会有一个人会和古家的成婚。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话,万分吃惊。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招欢她……招欢她竟然会有这样的身世?而且她还不自知?预言能力?是神算吗? 所以,她会知道他心中所想?她会知道他不想杀皇甫彻? 因为她下意识里算到了他的心? 皇甫御人突然低下了头,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又是呢喃地说道:“那么,那个叫卓然的男孩子,他拥有的能力,在你们的时空里,叫什么呢?” 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跟随他,听任于他,可是自己还不知道! 古思明知道他话中所指的是什么,轻声说道:“催眠术!” “催眠……术……”皇甫御人幽幽开口,重复念了一遍这陌生的字眼。 第27章 恢复记忆 第27章 恢复记忆 突然知道真相,让皇甫御人瞬间抑郁。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下了头。而他的手,这样空洞的姿势,感受到了那份寂寞。 他的眼中闪烁而过一丝压抑,却是淡到不行。 也就是说,她会慢慢地拥有神算的能力,这份能力会不断成长。而他在这里死去,也会在以后的某一天,被她突然就算到! 可是…… 那又怎么样?被她算到了,那又怎么样?到时候他已经死了,她哭几天,伤心难过几天,就不会再难受了!然后狠狠把他忘记!不过如此! 皇甫御人抬起头,仍旧是坚定地说道:“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会离开她!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她!你们不需要多说了!” 直到……自己的生命走到最后…… 都要陪在她身边…… 只是…… “那她会算到自己吗?她会算到自己的事情吗?”皇甫御人想到了这一点,焦急地问道。 古思明摇摇头,沉声说道:“没有一个人,可以算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算是预知的能力,也不可能会知道!” “这样不就没事了吗?”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会算到我……那就让我完全消失在她的记忆里……就算她算到了……也只不过是把我当作不认识的人……” “那个催眠……应该可以消除记忆吧……”皇甫御人有些迟疑地问道,他不清楚那个催眠的效力到底有多少。 古思明与朱薇一对夫妇听到他这样说,登时泄了气,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最后只好将那些说了也无济于事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果然是劫难!是劫难啊! 可是他们却是好奇,一个从古代时空穿越而来的人,怎么会揣测到催眠会封闭人的记忆?一般普通的催眠,却是没有这个能力。 可是卓然的催眠,是长老临终前传授的,一般情况下不好显现。 竟然会被皇甫御人发现了,也就是说卓然动用了催眠术了?在他面前?老天!他们几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他们两人困惑诧异的时候,听见书房外想起了古招欢雀跃欣喜的声音。 “老妈?老爸!御人?你们都去哪里啦?快点出来啦!我猜你们在书房!在不在里面?我进来咯!” 话音刚落,古招欢打开书房的门,笨笨跳跳的跑了进来,她瞧见了书房内面对面坐着的老爸以及皇甫御人,还有站在一旁的老妈。 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她感觉到了那份怪怪的气氛。 古招欢拔腿奔到了皇甫御人身边,亲昵的搂住了他的手臂,拉着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望着两位家长,眯着眼睛问道:“老爸!老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没有啊!我们只不过是问了问御人他那个时空里的事情!”古思明连连摇头,却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一旁的古妈妈朱薇横了他一眼,也附和道:“我们只不过是好奇那个时空是什么样子的!” “是吗?”古招欢还有点点不信,狐疑地扭头望向皇甫御人。 皇甫御人瞧见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那双机灵的眼睛碰发出催擦的光芒,想起方才的话,他的脑子有些混乱,那些话缠绕着,一遍又一遍重复个不停。 这一生,只会谈一次恋爱…… 恋爱?是深爱的那一半的意思吧!她的这一生,只会深爱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是自己吗?所以,她的父母,如此紧张? 还是……这其中另有原因呢…… 古招欢见他不说话,她更是伸手在他眼前甩了甩,睁着大眼睛嚷嚷道:“喂喂!回神啦!御人?你在想什么呢?喂喂!” 听到她的呼喊,他一下子回神,不再去想其他,他猛地抱住了她,顾不上身边还有两位家长在场,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古招欢感觉自己的脸烧红一片。 可是此刻,他却只是想将她所有的话吞没,统统都不想再去听。双手更是搂紧了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面,这样就可以完全地拥有对方。 “御……人……”她含糊不清的嘀咕,斜眼的余光瞥向一旁。 而一旁的古妈妈以及古爸爸已经吃惊的张大了嘴,他们也煞红了一张脸,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在他们面前上演限制级场面。 老天!现在的孩子…… 古招欢奋力地挣脱了他的吻,瞧见她老妈一副快要开训的样子,他头皮一麻,想也不想,连忙抓起皇甫御人的手,朝着书房外狂奔。 “啊!老妈!我去做作业了!御人我带走了!那个……有事打电话给我哈!你不要跑来跑去啦!多累呀!在楼下一个电话打到楼上就可以了嘛!” “OK啦!我走也!” 随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头。 古妈妈气愤地憋屈了一口气无处发泄,矛头一转,美目瞪向了老公古思明。而他露出了一个苦笑,望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 另一头,古招欢自顾自的拉着皇甫御人来到了四楼的书房。房门打开了,她甩手,将他抛了进去。又是将头张望在门外,看着楼梯口是否有人影晃动。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却瞧见自己的老爸悄悄上楼,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咪咪笑的看着自己老爸下了楼,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古招欢舒缓了一口气,边回头边说道:“你真是差点害死我了啦!以后不许在我老妈面前亲我!她是个老顽固啦!知道了吗?” “还有啊!肚子饿不饿啊?我们下去吃东西?”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经转过了身。瞧见了身前的人,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皇甫御人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衬衣纽扣,露出了白皙结实的胸膛。几缕长发飘落至胸前,那双碧绿的眼眸燃起了明明灭灭的火焰。 他正望着她,那种眼神,让她感到灼热以及深埋的渴望。 古招欢瞥了眼他那完美的身材,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长那么好看!要死了!今天还在学校这么轰动!明天她该怎么去学校呢? 她想着想着,竟然开始神游。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他的人却已经压向了她,将她整个人堵在了门背上。她被惊得回神,却是忍不住道抽一口冷气。 他的大掌,不安分的从她T恤的下摆探进。 古招欢涨红了脸,刚想轻呼出声,却被他火热的吻全部吞没。 在他窒息般的吻里,她感觉无法呼吸。 而他的手,更是在她身上开始为非作歹,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的身体慢慢下滑,已经躺倒在了地上。而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衬衣脱去了,双手撑着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御人……”她不知所措,只好喊着他的名字。 缓缓的伸出自己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他俯身低下头,继续再次缠绵悱恻。感觉到一阵暖意,一阵热浪,从未有过的充实感觉将她包围。 她的眼角有些泛湿,指甲嵌入他的后背,抠出了一个浅浅的痕迹。微微眯起眼睛,瞥见那随风而飘荡的落地窗帘。 淡紫色的窗帘,梦幻一样的颜色。 缠绵过后,激情过后,书房内弥漫起一阵情欲的味道。 皇甫御人只是随意地套了条西裤,而他的衬衣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他半靠在门背,而她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两人的心跳交替而起。 沉静的声音,还有些汗微湿的稠腻感。 古招欢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撑起身体,转过身望着他,脸上还布满了红潮,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以及腼腆,嘟哝着嘴巴。 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她的神情,却是有些撒娇的意思。 一双美眸瞥过他,故意挑了挑眉,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声音更是嗔怪,“喂喂!刚才我老爸和老妈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呀?” “你就这么想知道?”皇甫御人歪着头,长发朝着左面倾斜。她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而他嘴角弯弯的弧度,代表了此刻心情愉悦万分。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郑重其事的点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想——知——道——” “他们说你像个男孩子,还对我说,幸亏我选了你!不然的话呢,以后你都没人要了!他们说千万让我一定娶了你,不然你就嫁不出去了!” 皇甫御人调侃的说着,眼底满满都是笑意。 “胡说八道!” 古招欢假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见他伸手想来抓自己,她急忙跳了起来。又是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拾了起来,跑到书房的小卫生间里换衣服。 随即,一件衬衣被丢了出来。 他摇摇头,见她逃得飞快,也从地上起身。朝前走了几步,将衬衣捡了起来,慢条斯理的穿在了身上。 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阵剧痛,一下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拽住了脖子里的项链,手指的关节都开始泛青,他咬着牙,却是始终没有将它摘下来。 忍受着锥心的疼痛,眼前一黑,再也无法忍受的晕了过去。 “御人!你穿好衣服了吗?我们下去吃东西咯?”卫生间里传出古招欢活泼的女声,之后,卫生间的玻璃门被她推开了。 她的视线瞧见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皇甫御人,顿时慌张了神色。连忙冲过去,将他抱住,拍了拍他的脸,可是他却仍旧没有反应。 连忙扭头,冲着书房外大吼,“妈妈!爸爸!救救御人!妈妈!爸爸!” …… 古招欢的呼喊声,传到了楼下。 而在楼上的古爸爸古思明以及古妈妈朱薇听见了这急切的呼喊声,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浮起不详的感觉,同时转身奔上了四楼。 “蹬蹬蹬——”脚步声在楼道里仓乱地响起。 他们两人奔到了四楼的书房前,伸手将房门打开了。 书房里,古招欢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皇甫御人抽泣不已。她瞧见了房门口闪现的人影,“哇——”的一声,眼泪瞬间滑落脸颊,忍不住大哭出声。 “爸爸!妈妈!救救御人!他怎么了!救救他!”她不断的呢喃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里面那份不安渐渐扩张。她只能搂紧了他,抱紧了他,可是那份阴霾却没有办法消散。 是不是冥冥之中,还有什么事情牵系着他们? 御人…… 古思明几个大步跑了他们身边,半蹲着身体探向了他的鼻息,却发现她的呼吸紊乱。他扭头瞥了眼朱薇,沉声说道:“快去准备车!” “知道了!”朱薇点点头,慌忙的转身出了书房。 古招欢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爸爸,哭声没有停止,只好断断续续的问道,“爸爸……御人他怎么了……他会不会有事……” “我们是不是要去医院……” “没事的!招欢!没事的!我们不是去医院!我们回台南!”古思明伸出长臂搂住了皇甫御人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抗了起来。 “为什么不是去医院?为什么要去台南?爸爸!”她大吼了一声。 古思明停了停脚步,又继续朝前走,沉声说道,“你元老伯伯会回答你!爸爸现在也不清楚!招欢!不要太担心!没事的!” “爸爸……”古招欢松开了手,也站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爸爸扛着皇甫御人朝书房外走去,她只好茫然的跟随在他们身后。脚步有些沉,人更有些彷徨,只是现在,她又怎么可以如此颓废。 御人……没事的…… 她还要等他醒了呢!不过是昏过去罢了!没什么的!不会有事的!他还有娶她呢!如果他不娶她,她以后就没人要了! 御人啊…… 古招欢心里不断的坚定着信念,可是每走一步,她的那份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她迈开脚步,走下了楼,眼前忽然浮现起另一个场景。 血,鲜红的血,都是血…… 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男人举着剑,他走过来,踏着无数士兵的尸体,慢慢地朝前走来。长发飘动,那张脸晃动着,晃动着…… 可是自己却看不清他的脸…… 古招欢一下子怔松勒神情,甚至是因为这恐怖的画面,她猛地胸郁气结。抬起头。脚步有些不稳,瞧见了已经走下楼的两人。 咬紧了牙关,迈开脚步,顾不上那份抑郁,她奔下了楼。 古招欢急忙跑到了他们身前,将大宅的门打开了。门打开的刹那,瞧见了大宅外停靠着的黑色小轿车,轿车里,妈妈已经坐在了驾驶座的位置上。 车窗急速落下,她朝着他们招手,“快点!快上来!” “……”古招欢背过身,让出了道,“爸爸!快点带御人上去!” 古思明“恩”了一声,又是扛着皇甫御人走出了大宅。当他们走过自己身边之后,古招欢背对着他们,胡乱的擦去了眼角残留的眼泪。 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害怕! “招欢?快点上车!”身后,响起了妈妈急切的呼喊声。 古招欢又是擦了擦双眼,匆匆的转过身。瞧见了车子里的爸爸以及妈妈,她忽然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因为他们还在身边陪伴着自己。 她绕过了车身将车门打开了,弯腰钻入了车子里。 车子几乎是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朝前行驶。 古招欢扭过头,望向车后座失去了意识的皇甫御人。她的秀眉紧蹙,眼神里流露出万分担忧以及惶恐,却只抿了抿唇,回过头。 “招欢!打电话给台南!告诉神庙里的姐姐们,我们来了!”古妈妈沉声说着,更是踩下油门,加快了车速。 古招欢点点头,她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一个电话直接拨到了台南,只是“嘟嘟——”响了两下,电话迅速被人接通。她握着手机,强忍着那份焦虑,镇静的开口。 “姐姐!我是招欢!我们已经在车上!请告诉元老伯伯……” 寥寥几句,电话挂断了。 古招欢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又提起了一颗心。手机还握在手里,她不自觉的用力握了握。时不时扭头,望向身后的皇甫御人。 车子里很安静,耳边响起了风呼啸而过的“呼呼——”声。 原本已经有些天黑了,现在天色越来越暗沉。 不多久,天色暗的彻底。路灯亮了个通透,远远望去,那些灯连成了一条线,曲曲折折,在那尽头却是一边无际的黑暗。 她没有侧目,也没有回头,突然眯起了眼眸,沉声说道,“妈妈!爸爸!那条项链,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古思明以及朱薇听到了自己女儿的问话,他们顿时一凛。 他们两人都是沉默不语,迟迟没有任何声音。古父扭过头望向了车窗外,一向和煦的沉稳神情,此刻也沾染了几分怨念。而古妈妈只是继续开车,一副专心致专的模样。 此刻,两人竟然非常有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古招欢见他们两人都故意不回答,她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能闭上了眼睛,只能抿了唇,只能无力地握紧了拳头,只能告诉自己要冷静。 “既然要回台南去见元老伯伯,那么一切的原因,等见到元老伯伯之后就会知道!” 车子一路奔驰,朝着那灯火阑珊处驶去。 晚上十点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台南。 庄园里亮着微弱的灯光,车子在等到大门开启之后,缓缓地驶进了庄园里。车刚停稳在一幅大木屋前,几个穿白色西服的女人已经站在了车前。 熄灭了引擎,一行人从各自的车门下了车。 古招欢看着身前的白衣女人,脸上已经没有半分笑意。她轻声说道,“姐姐们!元老伯伯醒了吗?他是不是还在睡觉?”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知道元老伯伯还在睡觉。虽然有让姐姐们去告知,可是也不知道元老伯伯会不会醒!如果他不醒,那么御人该怎么办? 为首的白衣女人温柔地笑着,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去吧!元老已经醒了!他让你带着那个少年一起去见他!” “是!”古招欢沉声回答,神色一紧。 她扭头,望向一旁被爸爸扛着的皇甫御人。而他只是耷拉着脑袋,长发将他的容貌遮蔽掩住了,看不见他那双碧绿的双眸,她有些不习惯。 迈开脚步,走到了他面前,抬头望向爸爸,轻声说道,“爸爸!我自己扶他进去!” 话说完,她已经伸手,从爸爸手中挽过了他的手臂。将他的手绕过自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扭头望了眼那张昏迷的俊容,扬起了唇角。 古招欢背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了身前的那幢大木屋。 大木屋的门被人打开了,她抬起头,步步前行。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自己有多沉重。每走一步,都坚定信念不会退却。 终于,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木屋内的那片黑暗之中。 古妈咪朱薇望着自己女儿走进了屋里,原本沉静的脸上登时袒胸出担忧的神色,她站在原地,不安地皱起了眉头,更是侧过身,靠向了自己丈夫的肩头。 “思明……招欢不会有事的……”她喃喃自语,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古思明只是沉沉地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夜色已经深了,庄园里有虫儿“唧唧唧呶……唧唧唧唧……”地叫着。明月当空,一旁却有乌云席卷而来,遮盖了这份明媚。 大木屋里的屋檐下,花白胡子的老者端在蒲团之上。 而他的对面,闭着双眼的女子闭目静坐。原本扎起的马尾已经落下,月光时隐时现,洒落在她的身上,掠过一条斜斜的印记。 在他们的身后,长发的少年平躺在被褥上。 他的神情安宁祥和,只是脖子里那条白金项链时不时闪烁过一抹幽绿的光芒。转眼,消逝不见,却残留了森然的光芒,感觉诡异。 古招欢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望向身后的老者,沉声说道,“元老伯伯!那条白金项链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会突然昏迷不醒!” “招欢啊!你是否已经爱上了这个少年呢?” 元老仍旧没有睁开眼,他的声音幽幽响起。可是却犹豫不决如鸣钟一记,深入某人的心中。心湖顿时泛起涟漪,再也无法忽视再也无法平静。 “是!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我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古招欢睁大了眼睛,女声铿锵有力地响起。 “招欢啊!招欢!” 元老这才睁开了那双眼睛,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却发现她周身已经凝结起一股凛然之气。他微笑地捋了捋胡子,不禁有些感慨,却又是无奈。 想起长老替古招欢算命之时所说的命格,神算的使命,开始慢慢苏醒。 终其一生的爱恋,会遇到注定今生劫难的人! 元老微微侧目,余光瞥见平躺在被褥之上的少年,只是哀怨地轻声叹息。只是又有谁算到,那劫难之人,竟然是不是一个时空里的人。 “元老伯伯……”古招欢见他迟迟没有下文,有些焦急地喊道。 他“哎”了一声,伸手指向皇甫御人,娓娓道来所有的原由。 “在这个世界上,不知名的地方,也许存在着不止一个像我们这样的时空。而当两个时空凑巧地相交,有人会不幸地被黑洞吸附,遁入其他时空!” “而你……想来也是那个时候……被吸入了另一个时空里……” “我并不知道你在那个时空里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只是现在你带着这个少年回到了我们的时空,你可知道,他注定无法存活!” 古招欢顿时一闷,郁闷地问道,“为什么?”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道理啊!我不是也在他的时空里活得好好的?没有可能他来到了我的时空就无法存活,而我就能在他的时空里存活啊!”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却是强忍地克制着。 元老摇摇头,继续沉沉说道,“你可知道,苍狼星的交界处,两道白光越离越元。” “我们的时空,时间都是正统。” “而他们的时空却是在快带运转,交错的时间一过,他们那里也许已经过了一个月,更或者是过了一年!” 元老瞥了眼他脖子里的白金项链,眼眸微垂,一瞬间眼神恍惚。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是沉稳不变,解释道,“这条项链,只是为了克制他私自动用过分的武力,造成不必要的事端!” “我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昏迷,只是再继续下去,也许他昏迷的次数会越来越多!” 年迈的声音,有些沧桑,却是字字句句打入古招欢的心里,她每听到一句话,心便往下沉一分。 古招欢呢喃地点点头,并没有过多猜忌。 她扭头望着皇甫御人,有些无奈更是有些无右奈何,“如果我非要他留下,他是不是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是!” “没有人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永远沉睡!”元老肯定地回道。 古招欢懊恼地皱起了眉头,而她的眼底,慢慢地回放起他们往日的一点一滴。只是她总是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东西阻隔着。 她想要看个明白,却总是看不清楚。 只是那张温柔微笑的俊容,在她眼前不断闪现。她眯起了眼眸,一下子心痛难挡。眼角干涩到不行,她竟然连泪都哭不出来了。 他们之间…… 只能这样了吗?注定要两个时空? 注定只是一场不可思议的遇见罢了吗?难道说让她遇见他之后,就是分离了吗?真的是这样吗? 她多么不想,她多么不愿意…… 但是面临的选择就是,让他留下,那么他会死去若是送他回去,那么她…… 古招欢抬起头,又是请求又是隐忍地说道,“元老伯伯!如果一定要送他回到自己的时空!那么请你也把我送回去吧!” “不行!你并非是属于那个时空的人,那儿不适合你!”元老凝眸喝道。 “如果你也执意要追随他一起去,那我不会同意将他送回去!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放任他在这里死去!要么就是让我送他回去!” 元老沉声说完,睁着眼睛望着她,只是他的眼底,那份无奈以及疼爱一闪而过。 “我……我……”古招欢现在已经彷徨到不行,听到他否决的答案,更是六神无主。唯一的希望也破灭,她矛盾到无法自拔。 她该怎么做?她要怎么做?不想就这样分开…… 可是…… 她如何能做到就这样看着他死去?她做不到!她更是不愿意!宁愿他安好地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宁愿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 就算是分开两开在两个时空,也没有关系! 古招欢低着头想了好久,忽然抬起了头,只是神色沉重又是恍惚。而笑容,却是恍惚起来,在月色下,那一抹笑容,竟然让人想要哭泣的感觉。 再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她坚定地说道,“我愿意放开他!我愿意让他回去!元老伯伯!就请您送他回到自己的时空去!” “其实之前我就已经对他说过此事,可是他并不同意。况且,送他回另一时空的时候,必须要他本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 “所以,你如果不想看见他死,就要想尽办法让他回去!” 元老将所有的原委道出,怔怔地望着她。 “我……我知道了……”古招欢听到元老这么说,又是一下子没了方向。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不愿意离开的原因是什么呢? 与她一样,他也舍不得她吧?呵!可是,现在又能如何? 古招欢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了放有电放机人桌旁。颤颤地伸手,拿起了电话听筒,凭着记忆里的那一串号码,一个电话打到了远在台北的卓然。 “嘟嘟……”电话正在接通中。 学校前寻么轰动的场面,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恍然一想,竟然也就是下午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告白还在耳边那么清晰地响起。 可是……为什么……她却要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了…… 他会恨她吧? 保要他能平安地活下来,就算他会恨她,也没有关系!她只是做不到,知道他将会死,还可以这样自私地将他销在自己身边! 电话终于通了,电话那头,卓然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却很清楚,“谁?” “卓然……” 卓然听到了这万分熟悉的女声,顿时一愣,呢喃地喊道,“招欢……” “你的求婚还算数吗?如果还算数,我们结婚吧?!”古招欢说话的时候,只是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划了一道口子,就开始隐隐得疼。 卓然在接到古招欢的电话之后,直接从台北市郊赶到台南。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私家车驶入古家庄园。 车子的引擎刚刚熄灭,卓然径自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电话里,他听得莫明其妙,一路上想了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当他听见招欢说“我们结婚吧!”那一句话的时候,为什么他的心会如此疼痛。 他抬起头,却隐隐有些感觉。 古思明一对夫妇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瞧见了卓然,只是朝他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相互依偎的两人,却感觉一下子老了很多。 “古爸爸!古妈妈!”卓然走到了他们面前,沉声喊道。 “卓然……卓然你进去吧!你是个好孩子,阿姨一直很相信你!”古妈妈已经哽咽了声音,呢喃地说着。 古思明拍了拍她的肩膀,朝着卓然挥了挥手。 黎明即将来临,曙光已经渐渐暴露。可是在众人心头,还弥漫着无边的阴霾。那份曙光,也变得微弱起来,感觉压抑以及空洞。 卓然沉沉地点点头,抿了抿唇,走进那黑暗的木屋里。 绕过大厅,转过深邃的楼道。楼道里,只在顶端挂着一盏一盏灯笼。而这里,根本就不像现代的别墅,更像是古代时候的大宅。 在侍奉元老的女护卫带领下,来到了一间房间前。她将房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转身鞠躬,朝着来时的路离去。 卓然虽然只来过这里几次,可是却记忆深刻。 眼前的这间房间,是已经去世的长老卧室,寻常的时候是不会让人进入的。而他也只有在小时候进入过一次,那个时候,长老还没有去世。 他半角催眠术传授给自己,他告诉自己为了古氏第一百二十六代传人而存在。如果传人是个男孩子,就将他当成是手足,如果是个女孩子,那么就娶她为妻。 听说卓家和古家在上代,一直循环重复着如此。 可是在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发现哪一辈的姓卓的与姓古的结为夫妻的,更没有看见哪一对是情如手足,关系好到让人羡慕的。 上一代的历史,应该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卓然心微微一沉,想着古招欢就在这间房间里。他伸出双手扶住了门沿,将门慢慢地拉开了,视野渐渐宽阔,他瞧见了房间内半跪坐在地板上的古招欢。 视线往下,瞧见了她峰旁平躺在被褥之上的那个神秘少年。他似首是昏迷不醒,自己晚是困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古招欢没有抬头,只是罢声说道,“进来坐吧!” 他沉沉“恩”了一声,迈开脚步走进了房间里,双手背向身后,将房门轻轻地关上级。他这才轻身走到她身边,坐在了蒲团上。 古招欢一直痴痴地望着皇甫御人,而他此刻沉静的样子,她竟然有种酸楚的感觉。 很安静的感觉,静到似乎都没有人。 古招欢扭过头望着卓然,她的双眼很明亮,“卓然,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事情!我已经从元老伯伯那里知道你的催眠术!” “现在,你就用你的催眠术让我的记忆回到跳伞逃婚的时候,我想我还有一段记忆没有想起来!拜托你,让我想起来吧!” 突然,她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在这间房间里环绕响起。 卓然听见她这么说,微微一愣。诧异稍纵即逝,他的双眼一凛,再对上的时候,似乎沾染了魔力一般,带着深深的吸引力,将她保卫。 他的声音也蛊惑一片,让她沉沦于那份记忆里。 “你躺下来吧!”他沉声说道。 古招欢听话地躺在了被褥之上,她扭头望向身旁的皇甫御人,露出一个笑容。又是扭过头,只是自己的手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微微用力,握了那么一下。 “现在……跟着我的步伐……” “慢慢地闭上眼睛……放松自己……再放一点……对……” 古招欢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在他轻柔的男声里,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让人飘飘然飞旋而起。 “1、2……” “3……” 卓然的双手探到了她的脸庞上方,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沉声说道,“很好!你现在已经在直升机上了……你在做着反抗……然后你打开了机舱门……” “你冲动地跳下了伞……然后……” 他的声音沉沉响起,渐渐消散。 低下头望着已经进入催眠回忆状态的古招欢,眼神里流转起一抹担忧以及困惑。微微扭头,瞧见了她的手紧握着他的手,他轻轻叹息。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有感觉,等到招欢醒来的时候,他就会知道所有的事情。既然这个男孩子会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不会是寻常人! 卓然静静地坐着,他闭上眼睛。 感受到她细微的波动,听到她的心跳,时而剧烈时而压抑。 不知道陷入催眠的时间有多少,她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她的眼角,忽我滑落一串泪水,无声无息…… 第28章 他的决定 第28章 他的决定 古招欢实则已经醒了,她却没有这份勇气睁开眼睛。因为泪水已经遮挡了她的视线,她怕她一睁开眼,只不过是一片迷离。 讨厌让别人看见自己哭泣…… 讨厌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以及无助…… 感觉那份温热越来越聚积,她伸手横挡在了眼前。而那些泪水便掩盖在自己的手臂下,肆意流淌而下,她甚至尝到了泪水咸涩的味道。 而她的另一只手,仍旧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卓然感觉到了她的哭泣,他当作不知道。他将头扭到一旁,呆呆地望着某一个点。只是自己的视线,已经没有焦距。 房间内静悄悄,而她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古招欢咬着牙关,终究是将他的手松开了。她半躺起身,环抱住自己的身体,额头靠着膝盖,扭着望向一旁的皇甫御人。 她想起了之前所有的一切,想起了他们之间过往的点点滴滴。 被卖进双庄成为丫鬟…… 被派去伺候少爷…… 被他恶整得半死不活…… 被他莫明其妙地说要娶她…… 皇甫彻弄伤了她的脸,前往百花谷医治。她甚至都想起来那个晚上,千焦突然冷列的眼神,那种锋芒锐利的森然目光。 他拥有青梅竹马如歌郡主,他的皇帝父亲下诏必须要娶的女孩子。她依旧记得,他将那个女孩子赶走之后寂寞的姿势。 只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想不起这些…… 而他为什么又要欺骗自己,还说她是他的爱妃…… 古招欢想到这一切,想到他们之间消失的那么我记忆,她是又感觉酸楚。她不想哭,只是那份让他回去的决心又开始摇摆不定。 不舍得……更加不舍得…… 她望了眼沉静的皇甫御人,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口,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是她的声音,清幽地响起。 “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卓然连忙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出了房间。 他们两人走到了宽敞的阳台,此时黎明的曙光更是透亮。微风吹拂着,过不了多久,那些深层的云朵就会散去,清晨即将来临。 古招欢望着那份从云朵里渐渐散开得光芒,她的声音扬扬洒洒地响志,“你还记得吗?我在直升机上跳伞逃婚后,就突然消失了” “其实……” “我被黑洞吸附,掉入到另一个时空里去了?!也许你不会相信,穿越时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存在!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卓然听到她这么说,一下子惊恐地望着她,半晌无语。 “我在那个时空里莫明其妙地醒来,认识了他!” “没错!他并不是现代人!准确一点说来,他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他真正的身份是皇甫来朝的首席皇子,他叫皇甫御人!” “也就是说,他以后应该是那个朝代日后的皇帝!” 古招欢说到这里,略微停了停,轻声呢喃,“如果我没有把他带回现代的话……他会是皇帝……只是元老伯伯作法让我回到了现代,而他非常不幸地跟随我到了现代!” “可是他生命的时间与现代交错,他会在这个时空里提前死去!也许是一个月两个月,也许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更或者是下一秒……” “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他至少还能活很久很久!我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我……” 她说到这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而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她简单的只言片语简单带过,其中的刻骨铭心又有谁知道…… 而她所说的一切,都让卓然感到吃惊万分。他不敢置信,可是心里面却也知道这一切不是假的!从一开始那堵无形的墙开始,他就隐约察觉到了那份不对劲。 卓然抬起头,侧过身正对向他,他的双眸闪烁着丝丝涟漪,沉声说道,“那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可是他不愿意回去,所以……”古招欢慌张地转身,同样正对向他。 而好运些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希望他能够配合自己演这一出戏,好让另外一个人能够死心。而她所做的一切,统统都只是为了另一个人,统统都只是因为她爱着他。 卓然扯起一个笑容,原本温和的眼眸一下子冷了温度。 他低头望进她的眼底,将她未说完的话继续,“所以你希望我配合你,你希望子我和你假装是一对,然后逼他回去是吗?” “我可以……”她急急地开口。 “你可以什么?可以和我结婚?你做得到吗?就算我娶到了你,那么你的心呢?他说得没错,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单单是要你的人,你的心我也想要!” 卓然叹息了一声,伸手将她拥抱入怀,“我愿意帮你……愿意用自己剩下的时间来等待你……我想时间可以抚平一切……这一场对我愿意陪你演……” 她无言以对,只是呢喃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吃力地睁开了眼,又紧紧地闭上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是易常疼痛,而背后的烙印,因为这份,压制而汹涌得疼痛着。 胸口气闷到不行,他猛地一个翻身,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皇甫御人感觉自己的体内紊乱,静静地躺着,平顺着气息。调适了好半晌时间,他这才再次睁开了眼睛,突然的亮光分外刺目,只得眯起了双眼。 这里……这里是招欢的房间…… 他扭头望向窗外,发现天色渐黑。 而房间内,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芒。 他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他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吗?可是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了呢? 半躺起身体,习惯地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有种不好的感觉,开始汹涌澎湃,却连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皇甫御人紧张地从那柔软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脑子还有点晕旋。 他单手撑着自己的头,迈开脚步,朝着房间外走去。手握住了门把手,转动着将门打开了。刚打开门,却听见楼道里响起一男一女的笑声。 男人的笑声低沉,而女人的笑声清脆,从笑声里可以感觉到他们两人十分欢愉。 皇甫御人的脚步一停,他清楚地分辩出那女人的笑声。 她不是别人,是他的古招欢! 那么,那个和她一起笑的男人是谁? 他慌张地朝着笑声发出的方向走去,却瞧见书房的门半掩着。他伫立于门口,发现书房的门半俺着。透过那小小的缝隙,瞧见了书房里相处融洽的两个人。 书房里,古招欢拿着一本有些大的本子,颇有兴致地翻阅着。 她时不时地咯咯笑着,欢快地说道,“啊!那个时候的你,真的好讨厌啊,竟然还泼我的水,你看看你看看,把我搞得身上都是水呢!” “我看看,哪里呢?”卓然凑近她身边,笑容里温柔一片。 “就是这里啊!你看看,我那么好看的裙子竟然被你给弄湿掉了!你不是说要赔我一要裙子吗?你怎么不赔?到现在都没有赔给我!” 卓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宠腻地说道,“好运是几岁的事情了啊!好好好,你要是喜欢,那就买一条!不!买一百条裙子!送给你!” “那还差不多!” “你啊!像个孩子长不大……这么贪玩?” “恩哼哼!”古招欢哼哼了两声。 “对了!你把那个叫皇甫御人的少年留在现代这么长时间做什么呢?你对我说要好好研究古代人,不会是研究出感情了吧?” 卓然的声音沉沉地响起,伴随着浓浓的醋味。 “怎么可能?你放心了啦!拜托你!不要那么容易吃醋好不好?”古招欢一直低着头看着相册,可是她握着相册的手却开始用力。 突然,她的手被人一把握住了,那份暖意便传递至自己周身。 “招欢!不要再玩下去了!我不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可是现在,我感觉他对你并不是玩玩,你要是再玩下去,事情就要闹大了!” 卓然走到了她身前,双手撑着沙发的椅背。他郑重其事地说着,凝眸瞧进她的眼底。因为她隐忍的泪水,他一下子心痛,却还是硬着头皮配合着。 身前有人遮挡了,她急忙伸手擦去眼角的眼泪。她的声音却没有半分颤抖,仍旧是嘟哝地说道,“怎么会!你是指他去学校接我的事情吗?” “这样才有意思啊!这样才说明他已经真的爱上我了!我的魅力不错吧!”古招欢骄傲地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过哦!你配合的也不错!竟然把催眠术也用出来啦!这样他就更加不会怀疑我了!” 卓然听到她这么说,望着她那张隐忍的脸庞,他忍耐又忍耐,继续保持这场事先就商量好的演出,只是她眼中尖锐的疼,让他的心纠结万分。 “差不多就可以收手,招欢!元老伯伯说了,他如果不回去,他就会死的!他会死在这个时空里,死在现代!” “那又怎么样?” “等他死的时候,我也研究的差不多了!”古招欢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那个时候他死了,我也省得去甩他了!” 卓然叹息不已,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可是又无可奈何,“你就不能别这么贪玩吗?” “不……能……” 眼前高大的身影一闪,她的笑容更是得意。强忍着不去看向门口的方向,她望着卓然,笑容灿烂又灿烂,只有自己知道这份笑容让自己有多么的疼。 余光瞥见房门口的身影消失不见,她终于卸下了那份笑容。 伸手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呢喃说道,“卓然……这场戏……我演得好辛苦……好辛苦……” 而这,竟然只是这场戏的开始…… “我知道!我知道!”卓然再次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里。 他所有的疼惜,只是因为她…… 皇甫御人回到卧室之后,他呆呆地走到了刚才还躺着的沙发前。他一下子跌坐到沙发上,可是自己的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刚才所听到的话。 他摇头,不想去听,不想去回想。 可是发现那些话,那轻柔又带着些讥笑的女声不断盘旋。他无法释怀,他无法当做不知道,他无法让自己不去想! “怎么可能!你放心了啦!拜托你!不要那么容易吃醋好不好?” “这样才有意思啊!这样才说明他已经真的爱上我了!我的魅力不错吧!” “不过哦!你配合得也不错!竟然把催眠术也用出来啦!这样他就更加不会怀疑了!” “那又怎么样?” “等他死的时候,我也研究得差不多了!”古招欢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那个时候他死了,我也省得去甩他了!” 她的话,像针刺,一针又一针,刺入他的心里。 虽然只是针刺,却让自己感觉那样的痛。无法抑制的疼痛,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快要停止跳动了!他捂住了心口,又是胸闷气结。 自从小时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夜夜忍受那转世投胎的煞魇折磨之痛。被宫中所有人所不屑所憎恶,都没关系。 知道自己会发疯,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去,那也无所谓…… 他本来就知道自己不会活多长时间,所以也并不期待有什么将来!一辈子都可能活不到,又有什么资格谈生生世世! 可是她的突然出现,却让他感觉到了如此大的意外。 所有的一切,如果都是不真实的梦境,那么为什么他现在会如此难受?放开青梅竹马的如歌,他纵然是气恼,却也只是惆怅罢了。 如今听见了她的话,只感觉自己活生生地打入了万丈深渊。 他为什么不冲进去问个清楚?他为什么不敢面对古招欢?他为什么要独自转身离开?他应该冲进去问个清楚明白才是! 皇甫御人想到这里,豁地站了起来。 可是那份胸郁气记又让他一阵剧烈咳嗽,他只瞧见一块血掉落,飞落在空气里,坠在了地上。一小块瑰红的印记,却印染了一丝黑气。 他扬起一抹笑,伸手将唇角的血迹擦干。迈开脚,打算再次到书房去问个究竟! 皇甫御人抬起头,却瞧见半敞的房门微动。他的心里顿时一紧,不禁睁大了眼睛。终于,那扇房门慢慢地打开了。 而他的视线里,那抹让自己为之一亮的身影闪现。 古招欢仍旧是穿着那套衣服,白色的无袖T恤以及粉色的百褶裙。甚至连头发,都扎回了之前的样子,没有一点点改变。 她不想让他发现这里时间的变化,其实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元老伯伯说他会在今天醒来,她和卓然就事先串通好了一切。早早地等在书房,对着两人的台词。等到瞧见卧室的摄影机传来的画面,他们知道戏该演了。 而且,这场戏要演到直到他离开! 古招欢用余光望了眼地上的那一小块血迹,心里微疼。她却当做没看见,径自朝他走去。一步又一步,拖鞋踩在了那块血迹上。 再抬脚,血迹已经干涸模糊。 皇甫御人只是望着她微笑的脸庞,看见她走到自己身边,同样用余光瞥了眼那块血迹。他面无表情,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份阴郁。 “御人拟醒了啊?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呢》看看!天都黑了呢!吓死我了!医生已经过来看过了呢!说你只是太累了,过一会儿就会醒的!” “我听说旅游的时候,人会水土不服!你到了这个时空,是不是也水土不服啊?” “怎么样?你现在饿不饿呢?吃点东西好不好啊?” 古招欢装出一脸担心的模样,唠叨地问道。 “……”皇甫御人听到她的话,只是抿着嘴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感到这几句话是如此刺耳。而她的笑容,她的诧异,她的担心,都让自己感到了几分虚伪! 是他在怀疑吗? 不要——他不要怀疑她!他相信她!相信古招欢。 皇甫御人缓缓地伸出了自己手,朝她的手伸去,终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手中微微用力,将她的手抬起,覆上了自己的脸庞。 他摇摇头,轻声说道:“欢欢!让你担心了!” “御人!”古招欢不自觉地放柔了神色,她感觉到那份泪意再次浮起。她只好扑进了他的怀抱,伸手拥抱住了他的身体。 让自己依靠着他,却也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痛楚表情。 皇甫御人也同样环住了她的身体,用力地将她抱紧。她感觉到了他的拥抱,鼻间更是酸涩难忍,压制着那份想要哭泣的欲望。 他的声音更是沉而有力地在她耳边,她的心里却是一沉。 “古招欢!” “和你来到这个时空,我没有后悔过!认识你,我没有后悔过!” “爱上你,我也没有后悔过!”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爱我吗…… 古招欢听见了他的话,只是感觉到自己的那份柔软又在肆意沸腾。她怕自己要哭出来,强咬着唇,甚至是尝到了那一丝腥味。 他在问她,爱不爱他…… 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这一切,可是对不起,她必须要让他离开了! 御人……对不起…… 古招欢克制了情绪,她松开了他的身体。站在他面前,震惊地望着他,而那双碧绿的瞳眸,让她不忍心面对,她只好恍惚了眼神。 “爱啊!我爱你!皇甫御人,我爱你!” 有些嘻嘻哈哈地讲话说完,她这才嗔怪地睨着他,轻声说道:“你这个人真是的!竟然问我这种问题!难道你不知道女孩子要矜持吗?” “……”皇甫御人瞧见她恍惚的眼神,只是感觉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在他的眼里,她的恍惚,她的话,似乎都被蒙上了另一种色彩。她为什么不看着他的眼睛?她是在躲避些什么吗?所以,她不干看他! 可是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必须要问个清楚…… “招欢!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爱我吗?”皇甫御人低下头,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想要透过她的眼看进她的心里。 古招欢一愣,感觉到了他的那份灼热。 她只是硬着头皮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瞬间,两人的目光相对,她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在他幽深一片的注视下,她的心弱弱地颤抖着。 蠕动着自己的唇瓣,却迟迟没有开口。 皇甫御人有些紧张,他更是提了一颗心,等待着她的答案。如果说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是爱着他的,可是现在,他开始彷徨。 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太过奇异,他恐怕已经被这一切打败…… 开口说啊…… 开口告诉他,她也像他一样深爱着对方…… 气氛僵持不下,他一步也不肯退让,更是将她紧紧锁住。空气稀薄,两人都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却是同样疼痛已经懊恼。 “招欢!” 古招欢听到了这声呼喊,她似乎找到了救星一般,急忙推开了他的怀抱。匆匆转身,望向来人,更是慌张地“恩”了一声。 “……”皇甫御人被她突然推开了,怀里已经空空如也。 只是那份温度还残留着,他的心却更加往下沉了。 卧室的房门原本就敞开着,没有关上。房门口,卓然单手撑着门沿,望着房间里原本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他沉静的一张俊容,目光与古招欢的视线焦聚。 他连余光都没有瞥向一旁的皇甫御人,一副完全将他无视的样子。 卓然径自走到了古招欢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微笑着说道:“小楼吧!阿姨和叔叔已经煮好晚饭了!现在他醒了,可以开饭了吧?” “御人啊!”古招欢边扭头边喊道:“肚子饿不饿?吃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皇甫御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他直接从卓然手中将她的手抓了回来,更是粗鲁地拽着她朝门外走去,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他沉默阴沉的脸,让古招欢无奈地低下了头。 卓然被甩在原地,他看着皇甫御人牵着古招欢走出了房间,微微叹息。瞧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迈开脚步,同样走出了卧室。 此刻,他竟然也感觉到了那份抑郁。 从四楼的卧室一直走下楼,来到了底楼的餐厅。这一间餐厅,对于皇甫御人来说并不陌生。只是今天,古家四位家长都到齐了。 他们四人瞧见皇甫御人以及古招欢,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 古妈妈朱薇仍旧是那张生气的脸,她喝了一口汤,沉声说道:“招欢!快点吃饭!还有你,快放开我女儿的手!” “老婆!”古思明也想往常一样,在一旁喊道,眉宇皱起。 而古思蓝见到了皇甫御人,仍旧是眉开眼笑,一副标准Fans的模样。她朝着他们两人招招手:“御人啊!招欢!来!坐我这里!快点来!” “吃虾!壳剥掉了!快吃掉吧!” 贺威异常热心地将虾肉放进了她的碗里,企图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吃!” “现在就吃吧!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 皇甫御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一家人的神情,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可是,他总是感觉到那份不安,这是为什么…… 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吗?呵!因为听到了那段谈话? 古招欢扭头侧目,却发现他正呆呆地望着某一点出神。她咬牙将手微微一甩,终究是松开了自己的手,走到了古思蓝身旁坐下了。 手里一空,那份寂寞再次席卷而来。 卓然在下一秒也来到了餐厅,他坐到了古招欢正对面的位置。他拿起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饭,目光游一在对面的两人身上。 “卓然啊!今天别回去了,留在这里过夜吧!”古妈妈热情地说道,对着他微微笑。 卓然也不拒绝,连忙笑道,“好啊!那我今天就在这里过夜了!打扰大家了!” “说什么客套话!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 “好。”他点点头,视线又转到了古招欢身上。 而古招欢低着头,认真地吃着饭,却也不敢扭头看他。 需要多大的克制力,才可以让自己忍住不去关心他,才可以让自己的目光不去直觉地追随他,才可以让他离开自己,回到自己的时空去。 突然,她面前的碗里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皇甫御人的声音,更是在耳边低沉地响起,“吃吧!多吃点!你太瘦了!” “恩!”古招欢拿着筷子夹起那只剥了壳的虾,只是感觉自己的手也在颤抖着。她感觉到他的注目,装作没有感觉,慢吞吞地吃着虾。 突然,她面前的碗里又多了一只鸡腿。这次不是皇甫御人了,而是卓然有些距离的男声,却是同样低沉地响起,“的确是太瘦了!招欢你多吃点吧!你最爱吃鸡腿了!快吃吧!” “哇噻!卓然你真了解我!知道我最爱吃鸡腿!”她连忙抬起头,兴致勃勃地嚷嚷道。 急忙将嘴里的虾肉咽了下去,认真地开始啃起鸡腿来,虽然没有半点食欲,但是仍旧要假装出自己很饿的样子。 皇甫御人看见她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只鸡腿,他转头望向对面的男人。坐在对面的卓然也没有示弱,同样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眼神在空中交替,饭桌上的气氛压抑。 古家四位家长互相望了对方几眼,只好都装做不知道不知情什么也没有看见。放任他们几个人去解决自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谁也插不上手。 “御人啊!多吃点!”古思蓝扭头瞧见皇甫御人那份阴郁,她有些不忍,轻声说道。 皇甫御人扭过头,暼了眼隔了一个位置的古思蓝,自己的视线又是转移到了古招欢的身上。可是她还是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 他点点头“恩”了一声,望着自己的碗,却开始等待。 一碗饭吃得很慢很慢,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开口对他说上一句话,也没有等到她替自己夹上一份菜,更没有等到她的扭头注目。 皇甫御人将最后一口咽下,猛然站起身来。 “我吃完了!有点累,我先去睡了!”他说着,目光深沉地望着身旁的人儿。 古招欢却又将另一只鸡腿夹到了自己的碗里,她扭头暼了眼皇甫御人,皱眉说道,“御人啊!你怎么吃那么少?累吗?那你就先去睡吧!” “恩!”听到她这么说,他心里更是沉寂。 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她的笑脸,他终究还是转过了身,走出了餐厅。而在他转身的刹那,古招欢露出了一抹苦笑。 等到他走出了餐厅,她连忙起身奔进了餐厅的卫生间狂吐不止。吐够了,吐完了,她按下按扭,清水哗啦啦地流出,她伸手掬起水漱口。抬起头,望着镜子里涨红了双眼的自己,瘪了瘪嘴。 他不会知道…… 她从小就对虾过敏……吃就想吐…… 只是他第一次替她剥虾,她不忍心拒绝。再恶心,再难受,也要吃下去。她有些自嘲,古招欢啊古招欢!还是做得不够绝!这样怎么行呢? 餐厅里的众人听见卫生间里传出的呕吐声,只是将手中的筷子、汤匙、碗全都放了下来。每个人脸都凝重了神色,只是无可奈何。 晚上十点。 夜色已经深了,月亮都在高空挂着,云朵有些厚实,所以原本应该星空满布的天空,却瞧不见星星的影子了,只剩下黯淡的光。 四楼的卧室,没有开灯,忽然一抹黑色身影闪过,却再无动静。 而卧室里,古招欢躺在大床上,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熟睡。突然,她翻了个身,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她仍旧是在沉沉入睡之中,房间里又恢复了安宁。 那抹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大床上原本呼吸顺畅的古招欢睁开了双眼,只是抓紧了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伪装不再,她将自己深埋进被子里,咬紧了唇。 恐怕今天,又是一个失眠的夜…… 而他却和她一样,都睡不着了吗? 三楼两间客房只隔了一道墙,那抹身影闪现在其中一间客房的窗台上。落地的窗户并没有打开,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身影走到了床沿。 皇甫御人望着床上睡着的男人,双眸泛起冷咧的寒光,曝露出了那份杀意。 “怎么?想杀了我?古代人想杀我那是很简单的事情呢!”卓然根本就没有睡,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格外清晰。 皇甫御人沉静地望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站在黑暗之中,那条白金项链又是闪烁过幽绿的光芒,他忽感疼痛,却也是忍耐住了。 房间内,没有开灯,那抹幽绿的光芒一闪而过,却是诡异。 卓然从床上半躺起身,脚踩在了地板上,只是人依旧坐在床沿。他望着这个从另一个时空出现的少年,感到他那份锐利的注目。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而过,燃烧起一簇火焰。 皇甫御人呆呆地望了他好半晌时间,终于动了动唇,开口说道,“她知道了吧!所以联合了你,演了这一出戏来欺骗我?” 沉静的男声落下,可是卓然心里一愣。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得不佩服以及感慨他的敏锐。 这个少年,似乎比想象中还要聪颖许多。如果不是元老伯伯告诉他,他也许不会相信,他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 而他身上的烙印,却让神算世家的元老都如此惧怕,非要将他送回那个时空去,肯定是有所原因!至于这其中的原因为何,没有人清楚! 卓然凝眸望向皇甫御人,却也坦然,“没错!你很聪明,也很懂得招欢!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心机呢?” “如果她不是知道你在这个世界活不了多久,她也不会让我配合,演这样一出戏,让你回到自己的时空去!如果你爱她,你不应该让她这么痛苦!” “你不属于这个时空,你们原本是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 “只要你愿意回去,从此以后,她做她的古招欢,你做你的皇甫御人,你们两人互相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将她的记忆消除,她不会记得你!” “这样对她,不是比较好吗?” “你自己想想吧!我想你应该会明白,你不是一个傻子!” 卓然沉声说完,又是一个转身躺回了床上。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身后的人,一直都没有离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皇甫御人出声问道,“等我走以后,你会像我一样对她吗?” “会!”卓然肯定地回答。 听到对方如此爽快硬朗的回复,他有些苦涩地扬起了唇角。突然想到她妩媚的笑容,古灵精怪的样子,他似乎对她,亏欠许多。 没有过多地给予她快乐,因为他,她总是惨遭伤害。他们之间在不断折磨,不断上演一出又一出横生的事件。本来以为遁入这个时空,也许是个解脱。 可是没想到,还是难以逃脱! 他也是个自私的人啊!害怕自己那个世界里的一切,所以不敢前去面对,私自地放不开她,却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 皇甫御人……你又在做些什么…… “是该收手了!和古招欢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玩得很开心!只不过,我的确也该回去了!过了今天晚上,我就回去自己的世界!” 他突然神色一紧,突兀地说了这段话。 手指微动,轻轻一弹,闪身,人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卓然感觉身体一僵,想转过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是这空气里,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温热的气息,证明之前有人驻留过。 四楼的卧室内,古招欢一直都没有睡着。 想到这所有的一切,她就心烦意乱。想到皇甫御人受伤的眼神,她就快要窒息,想到刚才他还偷偷来看自己,她就要忍不住哭泣了。 她将自己深埋在被褥里,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突然,身后有人突然伸出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抱住了。她来不及惊呼,却听见那人沉沉的声音,“别动!招欢!是我!” 古招欢听到了这熟悉的男声,她不再有反抗的动作。她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转过身,也同样紧紧地拥抱住他,拥抱住这个她无法放开的人! “御人——”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音调,却无法掩盖浓重的鼻音。皇甫御人同样将她抱紧在怀里,低下头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吻里,带着无限得深情以及缠绵,却没有情欲,只是温柔地吻着。 真得爱极了一人人…… 一定会明白……爱一个人……不过只是希望她过得快乐……过得幸福…… 如果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那么就要真心地选择放手!如果自己爱的人,同样也爱着自己,那么就珍惜地抓住这份机会! 只是当两个相爱的人,却无法再也一起的时候…… 那就选择……独自离开…… 古招欢也同样回吻着他,疯狂拥吻的同时,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那份异样。她有些害怕,只好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 “招欢!你现在听我说。”皇甫御人气息不稳,黑暗中望着她,沉声说道。 她一愣,却也同样是气息紊乱。心跳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她的手攥紧了他的衣服,手指嵌入自己的皮肤里。感觉到那一丝疼痛,却也抵不上心中的半分纠结。 古招欢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她屏住了呼吸。终于,他的声音继续沉沉响起。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往下沉淀,快要坠落深渊无法呼吸了。 “今天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之前我想了很久,可是我一直没有决定!刚才我终于有了决定,所以我必须要马上告诉你!” 第29章 会忘记我吗 第29章 会忘记我吗 “对不起!古招欢!我想我害怕自己就这样死掉!” “所以——” “我无法再留在这个时空里,我必须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原本我还一直在担心你,我怕我走了以后,就没有人在陪伴你!” “可是现在,我发现那个叫卓然的男人对你很好!我很放心!” “刚才我想了很久,我想我们之间,也许只是暂时的吸引。我是皇子,我也有自己的使命,我有父皇下旨要娶的如歌。” “而你古招欢,你有属于你的使命,有你要嫁的未婚夫!” “我们……”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猛地摇头,她伸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她拼命地摇头,忍住那份想要哭泣的冲动。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回去吧!原来你都知道了!我不会挽留你!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一直呢喃“是我的错”,终究是忍不住流泪。 那些泪水,在黑暗里竟然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像是一颗又一颗的珍珠。而他看见了她的泪水,一下子心如刀割,无法忍受。 原来…… 原来他已经全都知道了,知道了一切,所以故意说出这么一番话吗?怕自己伤心难过,所以说了这样一段话来安慰自己吗? 皇甫御人深呼吸,一下子改变了温柔的神情,他的手紧紧地俘虏住她的下巴。而他的眼底,泄漏出那份阴郁以及杀气。 “你承认了?” 他低下头,轻轻地咬啮着她的唇,“拿我做研究对象,好玩儿吗?” “……”古招欢感觉到他瞬间的变化,一下子愣住了神情。她错愕万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那份阴霾让自己感到不安以及恐惧。 “怎么?我的话吓到你了?原来我在装模作样,你也在装模作样。” “稍稍套你的话,你就露出了马尾巴!这下舍得让我回去了?你不是还没有研究完吗?怎么样?研究得还开心吗?” 皇甫御人邪邪地笑着,头一歪,唇已经移到了她的颈项,粗暴地吻着。沉重的吻里,他的声音更是显得触动耳膜,直达心扉。 “古招欢!我早就听见了你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但是,幸好我也只不过是觉得好奇,想要研究你!对于你的身体,我还是很喜欢的呢!恐怕我回去之后,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契合的身体了!” 皇甫御人说完,手已经伸向了她的衣服,粗鲁地将她的衣服撕去,只是他的眼底,隐忍着一份疼痛,他匆匆散去。 “不要!御人!不要!”古招欢吓得乱了思绪,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说她在演戏,而他也在演戏?他竟然一直是在演戏?她不信!她不相信! 古招欢痛苦地挣扎着,她伸手推开他的胸膛。 黑暗里,想要望清楚他的面容,更想要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借着月光,却瞧见了他那份狰狞以及阴霾,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她害怕,她彷徨,她不敢置信,更是不相信…… 想起之前的种种经过,她的确未曾明白他的反复无常。他像个谜,她一直都猜不透!为何会突然消失了记忆,就算是催眠之后,她也一直没有想起来。 难道…… 现在才是他的真面目?而她在演戏的同时,却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演戏从一开始就是?究竟什么才是真的?究竟什么才不是戏? 她已经分不清楚了,可是现在,她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结合…… 如果他爱着自己,如果他只是为了不让她难受而选择了这样的谎话,那他就不会强迫自己,谁是谁非,她一时间遮迷了眼,浑浑噩噩。 他的动作却没有就此停止,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自己的衣服褪下了,两人纠缠在一起。 两具躯体,一具沸腾,一具颤抖。 古招欢惆怅了眉宇,怔忪地望着他,那些反抗以及挣扎的动作也停止了。她只是静静地乖顺地看着他,轻轻地开口了。 “如果真是像你所说的,那么你就继续……” 她说完,闭上了眼睛,却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怎么会如此彷徨。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她连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皇甫御人习惯于黑暗,清楚地瞧见她脸上的悲戚表情。 中午的时候,古招欢才睁开了眼,刚睁开眼,又紧紧闭上了。 她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睡去的,也忘记之后又怎样了。她只知道,身上酸疼的感觉,是他一夜之后残留而下的痕迹。 可是他自始至终,再也没有吻过她的唇…… 古招欢沉静地躺在床上,她咬牙抓紧了被子,脑子还是很混沌,可是她却什么也不想再去想了。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听见了房间外有人敲门。 “招欢,是我!”房间外,卓然低沉的男声随即响起。 她没有吭声,感觉到被子下自己的身体光洁冰冷,没有穿衣服。而她的衣服,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她抬手遮盖住了脸。 “我还想睡觉!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她蠕动着唇瓣,轻声说道。 可是房间外的卓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那份不对劲,他抬头望着紧闭的房间,又是不放心地问道:“招欢!你没事吧?” “没事……”这句话里,竟然夹杂了浓重的鼻音,甚至是带着哭泣。 卓然急了,他连忙转动把手推门而入。 门打开的刹那,瞧见了一地散乱的衣物。他瞧见了躺在床上,光着手臂掩面躺着的古招欢,几乎可以想象被子下,她什么衣服也没有穿的样子。 他的心,忽然抽搐,开始疼痛。 卓然几个大步就奔到了床沿,连被子带人一起将她抱进了怀里。他有些咬牙切齿,更是恨到不行,急急地问道:“招欢!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皇甫御人!” “……”古招欢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摇头。 除了摇头,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是感觉昨晚的一切都太过恐怖,她一下子茫然了。 卓然低下头,看见她肩膀上一处又一处的吻痕,心中更是气到要杀人了。 “是他侵犯了你!是不是!是他侵犯了你,是不是?我去杀了他!他没有一点人性了!”卓然气得站起身来,转身就想去找他算帐。 他不知道皇甫御人昨天离开他之后,会来找古招欢。自己更不知道,他竟然会对招欢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他不明白,女孩子的贞操是如何重要吗? 虽然自己并不是迂腐的男人,没有处女情节,可是也无法忍受有人这样玷污自己心里的天使!让一个男人这样侵犯了她,他心痛更是气愤! 如果不去将他杀了,他就不叫卓然! 古招欢却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连连摇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几乎是恳求,更是悲戚地说道:“不关他的事!不关他的事!不要!” “元老伯伯已经到了,我以为呢,他怎么会突然就有意回去了!原来他就有目的?”卓然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低声怒吼道。 他甚至将昨晚的一切当作了皇甫御人为了达到目的,而刻意表现出了惺惺作态。也刚明白他最后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卓然想着,又是怜惜又是痛苦地说道,“招欢!你被他欺骗了!他根本就只是为了你的身体,现在他得到了,他就要走了!” “你这个傻瓜!你被他欺骗了!”他回身,再次抱住了她。 “……”古招欢想起他昨晚所说的话,她一下子无话可说,她不想相信。可是现在,他孤独醒来,他不听她的话,依旧是如此对待了她…… 只要她的身体?爱她的话,也不过是演戏一场。 古招欢一下子哭出了声,她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响起,“他说……我和你在演戏……他也在演戏……他说我们都在演戏……” “他说他不爱我……卓然……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卓然无可奈何,他甚至都搞不懂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却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打乱了思绪。如果说,这是一场劫数,那么是否已经到头了。 他将她紧紧地按向自己的胸口,任由她的泪水滑下,湿了自己的衣服。 古招欢突然抬起头,慌张地看着他,顾不上自己满脸泪水,她有些焦急地问道:“你说元老伯伯来了?他已经在地下室了?” “嗯!一大早,你爸爸妈妈还有阿姨叔叔他们就开始排阵了!现在他们已经在地下室了!”卓然沉声说道,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 小时候,就没有几回见到她哭,可是这次看见她哭了,却不是为了他! 古招欢摇了摇唇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她望着卓然,亦然沉静地说道,“卓然!你先去!我换了衣服就下来!” “好!我等你!不许你再哭了!”卓然点头答应,现在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古招欢点点头,伸手胡乱地擦去自己脸上残留的泪水。她又有些不放心,恳求地说道:“卓然!你不要和御人动手!我……” “古招欢!”卓然气急,在这个时候这个傻丫头竟然还在想他! 他只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腕里再也没有取下过的手镯,低声央求道:“我还有话对他说!” 还想再看他一眼…… 甚至是…… 没有在他面前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 卓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在她哀求的眼神下,他只好点点头答应了她。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傻瓜!古招欢你是个傻瓜!”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他,微微笑。 这份笑容里,也许只有自己是多么得苦涩。 卓然心里微微叹息,这才收了手。他缓缓地转过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不敢回头看她,随即迈开脚步,走出了卧室。 而房间内,只剩下古招欢一个人裹着被子静坐在床上。 等着脚步声远去之后,她才吸了下鼻子,将被子裹在身上,她下了床。走到了衣橱前,拿出干净的衣服,又是抱着衣服,又是裹着被子,她转身走进了洗浴室。 在干净的化妆镜前,她一松手,被子落掉至地。终究是瞧见了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红印,这些红印,在告诉自己,他是如何的粗鲁以及野蛮地占有自己。 更加告诉自己,他对她,只是一场游戏吗? 古招欢跨进了浴缸里,拿起莲蓬头按下按钮,胡乱地冲洗着自己的身体。并不是想要洗掉他的味道,只是想要洗掉那份只是游戏而留下的可笑印记。 “哗啦啦——哗啦啦——” 没有人会听见她的哭泣,更没有人会知道。 古招欢伸手捂住了脸,身体一歪,靠着浴室的瓷砖壁,感觉指间温热的液体流淌而过。那些液体,与清水交织在一起,她分辨不清。 只是感觉手指的温度变得灼热,似乎会灼伤自己。 另一头,卓然刚走到楼梯口,就瞧见了楼梯的尽头站着的皇甫御人。两个人在这里只离了一个楼梯的距离,撞了个正着。 皇甫御人已经穿上了一袭白色长袍,长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披散着,几缕掉落至胸前。他的样子,已经变回了古人的模样,与现代的大宅有些突兀的感觉。 另一个时空的人,终究还是无法融合。 卓然瞧见了他,顿时一愣。下一秒,脑海里回想起古招欢脆弱的样子,那些怒气一下子沸腾燃。他握紧了双拳,猛地冲下了楼。 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而他竟然是一副平静的神色,卓然心里窝火,更是替古招欢不值得。想着那个傻丫头还在护着他,自己恨不得将这个少年杀了! 卓然朝着他怒吼道:“皇甫御人!你该死!你对招欢做了什么?” 他说着,已经挥舞起拳头,朝着身前的少年狠狠地袭去。对方竟然连闪也不闪,更没有动上半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皇甫御人看着他朝自己动了拳头,他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没有任何反抗,正面地迎上了他的拳头。 对方的拳头酝酿了自己所有的怒气,将他揍得身体朝后仰去。 卓然见他不躲闪,又是愤愤地追问道:“皇甫御人!你又在做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她!你这样算是爱她吗?” “我还以为你很爱她,现在呢?你这算什么?” “你打吧!我不会还手!”皇甫御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却是一副无所谓的腔调。只是他的周身,弥漫起一股浓重的忧伤气氛。 卓然又是握紧了拳头,看见他那副调调。他冲动地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更是挥起拳头,猛地朝他挥去,却没有落下。 离他的脸只有半寸的距离,他望着眼前的少年,沉声说道:“告诉我!这是你为了离开而演的一出戏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招欢!” 真的是这样的吗?是不是他在演戏呢? 但是对招欢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无法接受也无法忍受!招欢是他心中最为纯洁的天使,永远都是!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皇甫御人凝眸望着他,一双碧绿的眼眸里那份抑郁一闪而过。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最后,没头没脑地突兀地说道:“记住昨晚你对我说的话!” 他把话说完,内力一震,将卓然振开了一丈远。 卓然被他的内力振开,他不禁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他抬起头,只是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无限狐疑。 他的脑子里,迅速地回想昨天晚上自己与对方所说的话。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那一句话,他要自己记住呢?到底是哪一句,他想不起来。忽然,他定了神色,一下子双眼迸发出光芒。 难道…… 难道是自己回答他的那个“会”字吗? 而他的问题——等我走以后,你会像我一样对她吗? 卓然忽然沉静了怒容,他站直了身体。望着皇甫御人,他沉声说道:“所以,你用了最卑鄙的方法,让她相信你对她只是一场游戏!” “你让她恨你,这样等到你走了以后,她就会接受我?” “呵!皇甫御人!你早就想要得到她的身体吧?你是故意所为,还是真心实意?” “她早就是我的人了!”皇甫御人不多作解释,却是狂妄地说了这一句话。 他的这句话一出,卓然一下子愣住了,没有了下文。 两个人在这里僵持不下,伫立了好半晌时间。 底楼大厅里的座钟钟摆不停的左右摇摆,时间“滴滴答答”地流逝,似乎正在为接下来的离去倒数计时,如此急切。 卓然方才瞬间怔忪,自己没有想到招欢早就是他的人了!只是现在,他却只有自嘲地笑,这份笑容里,感觉到自己是如此荒唐以及可笑。 “原来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原来……” “你走吧!回去自己的时空里!招欢她……以后由我来守护……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她,也不会让她伤心难过,每天都让她快乐!” “像你一样,对待她!” 他说着,沉静了神色,面对这个少年,没由来的竟然有种神圣的使命感。 皇甫御人望着他,双眸燃起一簇幽幽火焰,却是转瞬即逝。原本僵硬的双手,终于动了动,却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了楼梯上方,那抹身影从转角里突然闪现。他将要开口的话咽回了腹中,又是散去了那份惆怅。 嘴角扬起一抹邪孽的笑容,他故意沉声说道:“呵!原来我尝过的女人,你也要!你还真是个愚蠢的男人!” “在你们这个时代里,美女也应该很多吧?何必死盯着一个女人不放呢?” “傻男人!让本殿告诉你,女人不过只是男人用以消遣的东西罢了!你这么把她们当一回事儿,注定你无法成为王者!” “而我是皇甫王朝日后的帝王,自然不会将她们放在心上!” 皇甫御人说完,狂妄地望着卓然。只是他的眼底,那一份阴郁渐渐浓重,却被自己刻意展露的那抹嘲蔑所覆盖,让人无法窥探。 “你——”卓然惊讶愕然于他突然的变化,一时间无语。 只是他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人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自己。他慢慢转过身去,抬起头,瞧见了站在楼梯上端的人儿。 古招欢匆匆地洗了个澡,鼓起勇气决定下楼面对他。 他没有想到的是,刚来到这里,竟然看见了这样的场面,听见了这样一番让自己心如刀绞的话。她感觉到了他的残忍,却开始恨他! 因为爱着他……所以恨着她…… 古招欢憋屈了很久,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甚至都尝到了那份血腥的味道。 自己的眼底,却只是他冷漠的俊容。他已经那么不屑于她,甚至连目光都不会瞥向他半分。他和她之间,如此近的距离,为何感觉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突然,她迈开脚步,几乎是焦急地奔下了楼。 古招欢瞧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慌张的伸出了手,扑向了他的怀抱。双手将他紧紧环抱住,更是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胸膛。 可是他身体的温度,那么冰冷,她的身体一颤,却还是硬着头皮将他搂住。 皇甫御人见她朝自己奔来,心里悸动万分。她猛然地扑向自己,感到她瘦弱的身体撞击向自己的那点微弱的力量,他只好抿紧了唇,装作无动于衷。 想要拥抱,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无力。 “不管你说了什么,不管你当这是一场游戏还是什么!”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不管你有没有所谓!” “我也不管自己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我更不管自己是不是只是你一时无聊的消遣品,我不想对你解释这一切!” 古招欢将头深埋在他的胸膛,突然踮起脚尖,而环住了他身体的手也轻轻的抚上了他的后背,指尖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划着笔画。 “你会明白吗?我想对你说的话!”她在他耳边,幽幽叹息。 皇甫御人浑身战栗,感觉她的手指慢慢地在他背后划着,一笔一笔都是如此仔细都是如此谨慎,那么细致那么认真的感觉。 “御人……”古招欢轻轻地喊了一声,手指也划下最后一个笔画。 她突然松开了他的怀抱,站在他面前定定地望着他,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只是眼角,隐忍着那些泪水,泛滥在眼底,遮迷了视线。 皇甫御人一愣,努力地回想方才她手指的笔画。他微微眯起了眼眸,却也明白了她手指轻触下所写的那三个字是什么。 “只当是做了一场梦,那么高兴认识你!现在,回到你自己的时空里去吧!” “回去吧!” 古招欢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她只好强忍着那份不舍,在这里做提前的告白。她怕一会儿他会忍不住哭出来,所以也不想再去目送他离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保持着自己的笑容。 在这个时候,送给他的只有微笑。 从来没有遗憾过,与他相识…… 就算他认为她只是一场无所谓的游戏,这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认识的时间里,她很开心,她没有后悔过。 ——我爱你—— 这三个字,她终于还是说给他听了…… 这样就足够了…… 皇甫御人瞧见了她的笑容,心里面的愁苦又开始泛滥。自己从未被任何感情羁绊住,可是这一次,他承认他被羁绊住了,他无法自拔。 古招欢……忘记他吧…… 如果现在还忘记不掉他,就用漫长的时间来遗忘他吧!她的身边,有了可以陪伴的人,他不会为她担心,这样他会很安心!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的那三个字,让他感觉自己犹如锋芒在背刺痛不已。 两个人望着对方一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四目相对,那份浓重的气息窜动不止。她的眼底满满的受伤却在强扯笑容。而他的眼底,隐忍的疼痛,却故意遮掩。 在某些时候,他们是如此的相似的两个人…… 古招欢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她猛地低下了头,瞥见了自己手腕中一直带着的手镯。自从他给她戴在手腕上,她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将手镯摘下来…… 带着这个,就是我的人…… 一直都记得他所说的话,不曾不曾忘记。也许,会记上一辈子了。也许,睡上一觉她就会忘记。也许,没有那么多的也许…… “这个……还给你……”古招欢轻声说着,伸手将自己手腕上的手镯使劲的取了下来。因为用力,她的手腕都红了一大片。 她握着手镯,伸手将手镯递到了他面前。只是连自己都发觉,她的手是如此颤抖着。 古招欢笑颜更是灿烂一片,调皮地耸耸肩膀,“这个给你的未婚妻吧!是她的东西!以后,卓然会给我买新的!是吗?卓然?” 她扭头,望向身后的卓然。 卓然沉默的点点头,只是她的笑容,让自己感觉心疼。他只好茫然了神色,目光空洞,没有焦距的望着一个点,却也不敢再看她的眼。 “……”皇甫御人抬起头,却还是那抹邪气的笑容。 他没有迟疑地将她手中的手镯取回,她手里一空,感觉到了那份空落落的寂寞。他却忽然眯起了眼眸,出其不意地俯身在她唇上一吻。 古招欢一下子愣在原地,回神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离开了自己。 只是为什么…… 她会感觉到自己的唇,尝到了那份苦涩的味道…… “呵!你还挺识相的呢!” “这可是母后给予我的赤龙手镯,它是日后的皇妃才能佩戴的呢!而她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原来我还想问你拿回来,现在你自己还了我,倒也省力些!” 皇甫御人说着,垂下了头,只是赤龙手镯却被他紧握在手中。 “……”古招欢沉闷地低下了头,呢喃的说道:“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叫如歌……” 这个时候,古思蓝已经来到了大厅。 她瞧见面对面站着的古招欢以及皇甫御人,又瞥了眼他们身后站着的卓然。他们三人脸上各有心思的表情,让自己忽感窒闷。 古思蓝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古招欢的心呢? 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让这个少年突然就同意回去了,可是自己从他的眼神里,瞧出了那份深沉的爱恋。 这样一场际遇,换做任何都不会当做无事发生。而她家这个傻丫头,更是对这个另一时空的皇子,喜欢得不得了! 如果他们不是两个时空的人,那该有多好!但是现在已经做这些设想都是空的! 古思蓝迈着脚步走到了皇甫御人身边,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御人啊!来吧!快要到时辰了!错过了今天,又要隔上七天!” “我们快点去吧!”她有些焦急,却也是小心翼翼地说着话。 皇甫御人点点头,装出心急的模样,沉沉说道:“走!” 他说完,头也不回,只是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身前低着脑袋的人儿。这样深沉的注目,却在她抬头的瞬间,收回了目光,恰好地转过了身。 古招欢看着地板,瞧见他移动脚,她急忙抬起了头。 可是他却只留下一个背影,远远地离去,再也没有给她半个注目。 皇甫御人先是沉稳了自己的步伐,到后来却是越走越急。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这样才可以逃离背后让人会心碎的注视。 他的脚步加快,古招欢的心往下沉去。 皇甫御人走过了转角,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只是望着地板,原本面无表情的俊容上,露出了一抹不容人察觉的痛苦神色。 他随即又迈开脚步,抿着唇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朝前走去。 古招欢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而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她却只是茫然如同一具玩具木偶,再也没有了任何表情。 所有的感觉……都化为虚无了……听不见了……感觉不到了…… “招欢?”卓然等到他离去之后,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他抬头望向身前的人儿,却见她一动也不动。他万分害怕,一下子冲到了她面前。低下头,望向她,却发现她早就已经泪流满面,哭成一个泪人儿。 无声无息…… 古家大宅的地下室内。元老已经端坐在地坛中央。 地下室里燃起的幽暗彩灯,中央铺着巨大的红毯,以及顶部绘着七颗苍狼星,在这个时候都忽闪忽闪,一下又一下的恍惚在众人的视线内。 在那七颗苍狼星的拥簇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屋顶慢慢的呈现古代神兽麒麟,似鹿、龙头、独角、狮尾、牛蹄、遍身鳞甲、身带火焰的神兽。 古家的四位家长都聚集在此地,站成一排。 皇甫御人已经走到了元老的身前,他同样站在了地毯中央。他的头顶,那神兽麒麟更加隐现成清晰的模样,阴暗的地下室里陈述起诡异气氛。 元老闭着眼睛,沉声说道:“皇甫御人,回到你自己的时空里去吧!” “……”皇甫御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点头。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赤龙手镯。脑子一片空白,只去回忆自己的国度。 不该再去纠缠她……不该再让她哭泣…… 古招欢……离开她……才会幸福……她不是他的公主……不知道天与地轮回的时候……会不会让他再次与她相遇…… 如果会相遇……这次……换她来伤他…… 皇甫御人沉静的想着这些,嘴角的笑容飞扬。他闭上了眼睛,将她的笑容,将她的眼眸,将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统统散去。 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飘飘然,他凝神只想要回去。 众人只见他的四周在原地飞旋而起一阵旋风,将他整个包围,而他的白衣飘飘,长发飞舞,在这阵旋风之中,却也与仙人无异。 就在这个时候,急急的脚步声从地下室外响起。 地下室的门一下子被人推开了,古招欢泪流满面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她望着已经半隐半现的皇甫御人,大哭出声。 “你会忘记我吗?皇甫御人?你会忘记我吗?”她忍不住哭着问道。 皇甫御人猛地睁开了眼,心一狠,沉声肯定的说道:“会!女人多得是!我怎么会记得你!我是皇甫王朝的帝王,后宫有三千!” “不在乎三千!一年又三百六十五日,当你在自己的时空里度过春夏秋冬的一轮之后,只要想我一天就好!一年里,想我一天就好!” 古招欢朝着他大吼,握紧了拳头。 “……”皇甫御人忽感心里疼痛难忍,他的眼眶慢慢的湿润了。他望着她,忍不住哽咽了声音,却还是邪邪的说道,“看你这么多情,那我就赏你一天!” “春夏秋冬一轮,每年的第一天,我会想你!” 古招欢点点头,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只好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便统统落进了自己的掌心,也瞧不见他那张容颜。 见她伸手捂住了脸,皇甫御人再也忍不住惆怅了容颜。 他望着古招欢,心里忽然难受的翻山越岭。 这一场不可思议的相遇……就到这里为止吧……古招欢……你知道吗……我的生命里……从此只剩下那一天是活着的…… 只为了想你…… 身体更加轻了,他都可以感觉到那强烈的吸附与巨大的未知将他往那片黑暗里吸附。他忍不住凝眸,低下头瞧见了自己呈现为半透明状的手。 皇甫御人抿着唇,忽然喊道:“古招欢,见你对我还算不错,这个就当是我赏赐给你的!千万别弄丢了!” 他的话说完,手一抛,那手镯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就这样朝她飞去。 古招欢听见他的话,慌张的抬起头,瞧见那朝她飞来的东西,她反射性的伸手紧紧抓住。手里熟悉的质感,却让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她望着掌心的手镯,猛的抬头望向旋风之中已经变为透明的皇甫御人。 “御人——”古招欢抓紧了手镯,迈开脚步,朝他奔去。 再拥抱一次……就让她再拥抱一次……她知道他对她并非绝情……皇甫御人……她恨得并非是他……而是他们不是同一时空的事实…… 只是,旋风一瞬即逝,神兽麒麟化为一道绿光,随着那旋风也突然消失。 皇甫御人惆怅的俊容随着那道绿光,化为悄然无形。只是有一滴晶莹的水珠在他消失的空中,缓缓落下,美丽的如同水晶。 “……”古招欢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却只扑到一团空气。 “招欢啊!”众人惊呼,却也来不及阻止。 她沉重的摔倒在地,痛哭失声,“皇甫御人——” 吼了一声,却因为心碎到极限,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招欢啊!啊!招欢!” “招欢!——” 众人手忙脚乱,奔上前去抱她。 卓然在他们几人之前奔到了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低下头,却瞧见她脸上淡淡的三瓣花图案赫然清晰,合为一体,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而她方才融入泪水的掌心,泛起金光。 一个月之后。 “招欢,起来吃饭啦!快点!不然要迟到啦!卓然已经在下面了呢,快点!他一会还要去公司!招欢?你有没有听见?” 房间外,响起妈妈遥远的吵闹女声。 “知道了!马上就起来!”古招欢朦胧的醒来,同样大声的回到。 她没有睁开眼睛,伸手捂住了脸,感觉自己的眼眶依旧温热。她细瘦白皙的手腕上,带着那只手镯,光泽更加璀璨。 每天醒来。都要问一边—— 你会忘记我吗…… 皇甫御人…… 第30章 前往南烷 第30章 前往南烷 “招欢啊!上完课就回来!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烤鸡翅膀!听见了吗?” 大宅里,传出古妈妈嘹亮的女声。 古招欢快速地吃完早餐之后,背着背包,已经朝着大宅外走去。 她听见餐厅里妈妈的声音,猛地回过头,对着那头喊道:“听见了啦!老妈你还真的不是一般性的罗嗦哎!我知道啦!” “没良心的!老妈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还嫌老妈罗嗦?”古妈妈的声音离得有些近了,显然是朝着她风风火火地奔过来。 古招欢吐了吐舌头,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她急忙迈开脚步,奔向大门。其中一扇大门半敞着,她刚走到门口,一抬头,瞧见了宝马车的车窗缓缓落下,而驾驶座里卓然正朝着自己温柔地微笑着。 古招欢不禁停下了脚步,望着他,一瞬间又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皇甫御人。 想到他温柔的笑容,孩子气的笑容,或者是邪气的笑容……每一个他,都会让自己感觉酸酸的。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甩了甩头。 不能一直这样想着他…… “招欢!快点!我送你去学校!”卓然见她怔忪地望着自己,他咧开嘴,一副阳光的模样。朝着她招了招手,更是灿烂地说道。 古招欢“恩”了一声,又是迈开脚步,朝着他走去。 “是您吗……” “是不是您……我一直在等待您……是您吗……” 谁?谁在说话?是谁? 脚踩在地面上,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混乱,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她伸手揪紧了胸口,望向四周,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卓然见她又停了下来,他有些困惑地望着她,又是关切地喊道:“招欢?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招欢?” “恩?没有——”古招欢摇摇头,可是那个声音又再度响起。 “异时空的……神之子……” “如果听见了我的呼喊……请回应我……我已经等待您很久很久了……神之子啊……” 是谁?究竟是谁? 古招欢慌张地扭过头,她茫然了神色,先要去找寻刚才说话的轻柔女声,可是还是找不到半个人影,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动。 地面在晃动,树也开始晃动,而卓然那张焦急的脸都是一下扩张一下缩小。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感觉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 “招欢!”卓然看见了她的动作,瞧见她脸色苍白,急忙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她身边,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轻轻地摇晃着她,更是不安地喊道:“招欢?你怎么了?招欢?” “神之子……上古千年的轮回……交错而过的世界……众生乞求您的到来……为这国度的众人带来安宁……” “招欢!招欢!” “神之子……” 耳边两种声音不停地在替换,古招欢痛苦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秒,这剧烈的晃动不再,她眼底的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胸口一阵剧烈疼痛,这疼痛让她再也睁不开眼,猛地昏厥。 卓然见她双眼一闭昏了过去,他神色骤变。急忙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冲进古家大宅。他时不时低头,却瞧见古招欢脸上那似烙印一般的莲花图案一下猩红如血。 他凝重了神色,双眼直直地盯着那血红的莲花花纹,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吼:“古妈妈!古爸爸!招欢昏过去了!” 不知道怎么了,此刻,他竟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大宅里,古思明以及朱薇听到呼喊声,两人急忙奔了出来。在大宅的大厅里,与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古招欢的卓然撞了个正着。 古妈妈冲到了卓然身前,望着禁皱眉头的女儿,焦急地喊道:“招欢啊!怎么回事!招欢她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招欢!” “她的脸怎么了?卓然?发生什么事情了?”古妈妈惊讶地望着古招欢脸上那一朵猩红的莲花,大呼出声。 卓然摇摇头,却已经镇静了神色,沉声说道:“刚才招欢突然停在原地不动了,然后脸色泛白,我急忙把她抱进来了!” “她的脸,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同样也是莫名,搞不懂这一切。 而在这个时候,处于昏迷中的古招欢身上竟然绽放金光。那刺目的耀眼光芒,使得众人不禁微微闭了闭眼睛。 她的一头乌黑长发,在这个时候奇迹般地幻化成为白银一般的发丝,秀发也在顷刻间迅速地生长,长到垂落至地,犹如海藻一般。 在这金光之中,众人目睹了这一奇迹,不由得僵住了所有的神色。 等到那金光散去,一头银发的古招欢安静地沉睡在卓然的怀里。她的呼吸均匀,脸色红润,并没有一点点不适的样子。 而她的掌心,一抹金光隐隐地闪耀着。 古妈妈瞧见了她的变化,竟然没有惊奇,只是一下子痛哭出声:“招欢——” “我去打电话给元老!”古思明只是凝重了面部神色,转身奔向了电话机,急切地按着按钮,却发现手指在颤抖。 四楼的卧室里,古招欢静静地躺在床上。 银发红唇,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弯曲着,如水一般的柔嫩肌肤。她的神情平静祥和,眉宇之间竟然有一种让人无法亵渎的神圣感觉。 卓然望着她,却忽然恍惚了神色。 眼前沉睡的人儿,分明还是从前那个孩子气的古招欢。但是为什么,在发生这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之后,他已经感觉她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明明不过是一步路的距离,却已经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纵然是自己跑到断气,却也无法逾越的距离。他皱起了眉头,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卓然扭过头,望向一旁的古妈妈朱薇,沉声说道:“古妈妈!招欢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她身上总是能发生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之前是穿越时空…… 那么现在呢?三千乌丝竟然瞬间化为银发? 如果这只是自己在做梦,为什么他会感受到这份真切。他还真是恨不得自己在做梦,这样就可以不用害怕,害怕接下来会知道的真相。 古妈妈迟疑地迈开了脚步,她走到床沿,微微俯身望着古招欢。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轻声说道:“因为她……” “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她说着,哽咽了声音。 卓然听见她这么说,吓了一跳。 他不懂,古妈妈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说招欢不是她的孩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他这一切?突然之间,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这份感觉里,告诉他,他快要失去她了…… 他们静静地等候在卧室里,一直一直看着昏睡不醒的古招欢,而古思明却一直等候在大宅外,焦急地迎接元老的到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只是感觉窗外的天气明媚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那一份阳光照耀进卧室,更是将床上的古招欢照耀得更加唯美。 突然,卧室外的走道里,想起急切的脚步声。 卓然猛地扭头,却看见房间门打开了。 随即,古爸爸古思明以及元老的身影赫然闪现。他们两人都是凝重了神情,只是这份凝重之下,竟然是说不出的感慨神色。 卓然朝着元老点点头,心感尊敬,又是退到了一旁,让出了位置。 卧室里的气氛让人感觉到了那份沉沉的诡异,这份压抑,凝聚在每个人的心头。可是沉睡的古招欢,却依旧是恬静安详。 她仿佛是上天派下来的,竟然能让人感觉到心生安宁。 突然,她的眼睛微微动了动。 年迈的元老瞧见了她细微的动作,双膝一沉,颤抖地跪拜在了地上。他低下头,无限崇高的口吻说道:“您醒来了!” 而一旁的古妈妈朱薇以及古爸爸古思明也同样跪拜在地上,一副恭敬的样子。只是瞧见了他们的颤抖,以及那份惆怅感。 “恩!”原本是沉睡的古招欢忽然睁开了眼眸,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又宁静悠远。 卓然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他感到跷蹊以及错愕。 他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对招欢跪拜,一个是她的元老伯伯,另两个是她的父亲以及母亲,这到底是怎么了? 古招欢慢慢半躺起身,双足微微一动,倾向床沿。那一头银发随着动作,有些晃动,却是更加璀璨耀眼,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她脸上那一朵猩红的莲花,却已经消失了不见了。 古招欢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众人,视线最后落在了卓然身上,扬起一抹温柔淡定的笑容,让人感觉心中温暖。 “谢谢你……这几千年的守护……我的守护者……” 她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卓然听见了她的声音,在她温柔的注视下,仿佛被催眠了。他慢慢地比起了眼睛,而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忆起一个又一个片段。 像是非常陈旧的电影,那些片段在眼前放映。 而这一幕一幕里,只有一男一女。无论是怎样的场景,可是每一个都可以看见自己的身影,而另一个人是……她是谁…… 最后……最后的最后…… 他是将军……她是亡国的公主…… 模糊的容颜终于慢慢清晰,他瞧见了她倾城一笑…… 那么多琐碎的片段,卓然忽然皱紧眉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望着眼前的古招欢,恍然回神,一下子跪拜在地,久久不起。 “公主……” 卓然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应该是……神之子……” “蒙奕……”古招欢微笑地喊道,又是微微扭头,望向跪拜自己的另外三人,“还有古氏一族的后人……全都起来吧……” 众人听见她这么说,果然顺从地起身。 古招欢望着他们,流露出一抹无法释然的无奈笑容,她的声音空旷遥远:“谢谢你们……千古以来的守护……让我在这一世……得以苏醒……” “我该回去了……他们已经呼喊我了……”她轻声说道,幽幽叹息。 卓然听见她这么说,突然万分不舍。 而他对于这千古以来的记忆已经苏醒,但是在这一世里,他还保留着自己的感情。对于她,对于眼前的人,他多了一份无法克制的爱恋。 不!不不!也许在每一世里,都存有这一份爱恋,只是到了这一世里得以宣泄! 古妈妈朱薇已经红了眼眶,双眸噙着泪水,她凄楚了愁容,望着眼前的古招欢,更或者说已经不是自己孩子的古招欢,而是神之子。 从她怀有古招欢开始,长老们已经预言,这是神之子的轮回转世。如若有幸,神之子得以苏醒,那么她所生下的孩子,便会消失于现代的时空。 她会回到属于原本就属于自己的时空里,获得另一种重生。 而他们古氏一族,自千古以来,就是为了守护神之子而存在。所有的祖祖辈辈,都是为了守护每一世神之子的轮回。 不管是跨越多少时空,不管是到了何处,这是他们千古不变的任务…… 到了这一世,她与思明所怀的孩子竟然被预言为神之子的转世,她无法接受。可是在孩子出生之时,见到她头上突然消失的银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而她作为一个母亲,怀了十月生下来的宝宝,她自私地不想让“神之子”重生。她只希望她的招欢能够快快乐乐地成长,然后在她的注视下生下宝宝。 当时,三位长老们在孩子出生之前相继去世,只剩下最后一位长老尚留于世。 她独自在台南的神寺前跪了七天七夜,恳求长老告诉她不让神之子重生的可能。长老被她所感动,告诉了她神之子将会遇到的劫数。 劫数一到,她就会重生。 不能说的预言,遭到了上天的谴责。长老在告知了她之后,就长辞于世。 二十多年的时间来,她苦苦哀求丈夫,隐藏着古招欢所有的一切。 不让她恋爱,不让她接近任何人,将她保护得很好很好。甚至是在很久以前,就找到千古守护神之子转世的人,让他成为她的青梅竹马,想要抵制那劫难。 可是,终究还是无用! 逃不开的劫,怎么也逃不开! 朱薇颤抖着唇瓣,身子一沉,跪拜在地,忏悔地说道:“请您原谅我的罪过,让您在这么多年之后才得以重生!我愿意接受惩处,请不怪罪任何人!” 她低下了头,感觉自己如此的苍白无力。 古招欢望着这位让自己得以在这个时空里降生的母亲,她不禁柔和了面容,她迈开脚步,慢慢地走向跪拜在地的女人。 她弯下腰,伸手扶住了朱薇的手臂,稍用力,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朱薇抬起头,瞧见了她的微笑,又是一下子心酸心痛。她想到他们即将分别,这二十多年来的血肉之情,她无法做个豁达人。 “没有罪过……” 古招欢将她轻轻地抱紧,那份同样浓郁得化不开的亲情,让她也感觉难受惆怅。将头靠在她的肩头,轻声说道:“谢谢你……妈妈……我爱你……” “招欢……” 朱薇听见她这么喊自己,她再也无法忍受地大哭出声。她的双手也同样将她抱得紧紧的,更是呢喃地说道:“妈妈也爱你……妈妈和爸爸都爱你……” “不管你是谁……妈妈和爸爸都爱你……一直一直爱着你……” 古思明已经无声地泪流满面,他走向了她们身边,将她们抱紧。 对于这几十年来,无法诉说的痛苦得以宣泄,面对即将的分离,面对这两个女人,他的世界里,唯一重要的两个女人,尽管是男人,也忍不住哭泣。 元老和卓然两人看着哭泣不已的两人,已经淡淡的微笑的古招欢,感觉气氛一下子弥漫起无边的忧伤,可是却让人感觉温暖。 “神之子……您来了吗……” “神之子……” 这一次,不知名的女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古招欢动了动唇瓣,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可是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而她的身体,幽幽散发出金光,金光越来越耀眼,使得众人再次眯起了眼眸。 “招欢啊——”朱薇痛哭地喊道,更是抱紧了她不放。 古思明心一狠,使劲地将她拉到了一旁,他压制着她的挣扎,沉声说道:“让她去吧……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爱她……就让她去吧……” “……”朱薇只好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不忍再去看她。 金光闪烁而起,银发飞舞在半空中。古招欢的身体在这团金光的簇拥下,慢慢呈现为半透明状态,之后整个人也开始消散。 卓然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落下泪来,却也忍不住问着她当时问皇甫御人的话:“古招欢!你会忘记我吗?” 只是人影已经消失,金光渐渐消散。 空气里,却残留轻柔的女声:“不会——” 只要是深深爱过自己……自己深深爱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纵然是不去刻意回想……却不会忘记这份美好…… “妹妹……你醒了吗……妹妹……” 男人的声音原本轻柔,忽然又是沉闷地问道:“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不是对孤说她会在今日醒来?今日若是不醒,你们又该如何来面对孤?” “王……请王息怒……”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请王息怒……” 随即,无数的人附和着说道。 她听到了这些隐约的声音,幽幽睁开了眼睛。 另一张柔美的女性脸孔,则是和蔼可亲。 男人见她醒了,分外高兴,“妹妹!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你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了!” “王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众人纷纷跪拜在地,齐齐喊道。 古招欢从昏睡中醒来,她望着他,平静了神色,却也是有些莫名。 她是神之子,千古之前被黑魔王所封印。 黑魔王的语言,千古之后她会遇到那个劫难,解救了众生之后就会得到永远的重生。只要化解了那个劫难,便可永远活于世上。 古招欢望着眼前的男人,一脸懵懂。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却知道这个世界并非是自己之前所处的世界。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古人无异,却也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古招欢想要起身,但是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动弹了。 她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吃力地开口问道:“这个世界……是否血雨腥风……有人已经将这破疆土搅得不安宁了……” 荻傲听见她如此说,一下子面露欣喜。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床榻上搂了起来,沉重地道:“妹妹!你从八岁开始沉睡,这十二年来,孤兄一直在等待你的醒来!” “孤兄等得太累了……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传言你会在最为紧迫的时候苏醒,占星师们算到了是今日,孤兄原是不信,终究还是见到了你的苏醒!先不要管那个人了,快告诉孤兄你难受不难受?” 荻傲见自己的妹妹醒来,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急忙观察着她,下一秒又松了自己的手劲,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伤了她。 “那个人?”古招欢呢喃地念着,这么多话里却只剩了三个字。 荻傲一愣,他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关切那个人。神色一紧,他沉声说道:“皓月!你刚醒来,先不要管这些事情了!好好修养几天才是!” “告诉我!那个人的事情,我想要知道!”古招欢想要伸手去抓他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半分力气,她只能轻声问道。 荻傲心中忍不住谈起,他的余光瞥向了周遭。 原本伺候在侧的宫女以及仆人们收到了他的注目,急忙倾身倒着退出了殿去,唯独那容貌柔美的女子一人留守。 荻傲当下坐在了床沿,更是让她依靠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小巴抵着她的头,沉声说道:“还记得我吗?还记得这里吗?皓月……” “……”古招欢摇摇头,她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自己的头发,却发现它们是一头银亮的发丝,只是她的肌肤,似乎比起之前的身体更为白皙,白皙到没有任何血色。 荻傲谈起了一声,沉声说道:“九国大陆,已经烽烟四起!九国的五国皆被皇甫王朝的暴君所灭,剩下的三国是我国歆月、盟国东俘以及南烷国!” “皇甫王朝?”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忽然一惊。 荻傲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又是沉沉响起,“没错!皇甫王朝!现任的暴君杀虐肆起,南征北战,搅得民不聊生。他狂妄地说自己将会统一九国大陆,遇鬼斩鬼,遇神杀神!” “这十年里,他一人带着左右手军师以及将军,已经将其余五国全部歼灭!现在,那暴君正带着士兵征战南烷国!” “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国以及东俘也会遭到他的攻击!” 荻傲沉声说完,却是皱起了眉头,“皓月……你只是皓月……不需要去理会那些神旨……” “暴君……”又是呢喃自语,眼睑微垂。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自己的记忆终于冲破了最后的关卡。她记起了他杀人的场面,却也记起了他背后的煞魇烙印。 古招欢抬起了头,她望着眼前对自己关切不已的俊容,露出了一抹浅笑,轻声问道:“那暴君的名字……叫什么……” 是你吗?会是你吗? 荻傲瞧见了她美好的笑容,柔情迸现,声音更为沙哑:“他的名字叫——” “皇甫御人——” 听到这四个字,她忽然沉寂了呼吸。只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只有自己知道,并非是因为劫难…… 时空交错而过的时候,一个月之差,你却已经过了十年之久…… 而你也从十七岁的少年,长成了二十七岁的王了吗…… 深秋已过,迎来了初冬天。 揽月楼的楼台前,忽然闪现一抹瘦弱的身影,白衣飘飘,远远望去,仿佛乘风欲飞一般。 那一头耀眼的银发,在微风中飘散,却始终纠缠着她的身体。而她的五官,在微弱的阳光下,变得清晰深邃,肌肤白皙得几近透明。 一双漂亮的眼睛,却蒙上了一层淡然冷漠的寒气。只是她的双眸深处,却在不经意间隐隐闪过一丝深邃,这份深邃里夹杂了些期许。 耳边,忽然响起宫女轻柔的女声。 “公主!您身体虚弱,怎得现在又在这儿吹风,若是被王看见了,又要怪罪奴婢们了!初冬季节,请先披上外袍御御寒!” 话音刚落,她的身上已经多了一袭柔软温柔的外袍。 古招欢原本独自靠在窗台,望着树影萧条的皇宫深院。听到了突然响起的声音,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一暖,她扭头,瞧见了身前的小宫女。 “没事!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休息了一个月时间了,我也该下床走走了!就算是皇兄来了,我也挡在你前面,绝不让皇兄责罚你!” 古招欢说完,朝她微微笑。 “……”小宫女瞧见了她的笑容,只是感觉浑身一暖。 她怔忪了神色,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心里对这位公主心生亲近之感。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歆月国的皓月公主竟然从八岁起就陷入沉睡之中。十二年后,公主又奇迹般的苏醒,不免让人感觉有些蹊跷。 而公主的头发,却像是妖人一样,竟然是银发三千。 在九国大陆之中,恐怕只有皓月公主会有如此的银发。这独特的银发,让她联想到了另外一人。听说皇甫王朝的那位暴君,有一双碧绿如深潭一般的惊人瞳眸。 古招欢淡淡地笑着,身体朝后一靠,瘦弱的身躯贴向了栏杆。 她没有想到自己又会回到这个时空里,更没有想到一个月时间竟然一错而过就是十年之久。而在十年时间里,皇甫御人已经长成为嗜血的王了。 若不是这副身体太过脆弱,需要调养,她恐怕是连夜赶路也要奔去看个究竟。 如今,静心休养了一个月时间,虽然这身体仍旧虚弱,但是也可以承受路途的奔波了。 抬眸望着小宫女,声音轻轻洒洒地响起:“我睡了这么长时间,醒来一无所知,闲来无事,你就和我说说这九国大陆,说说歆月国,说说我的皇兄!” 小宫女连忙凝了神色,一副又是尊敬又是向往的神情。 “公主,王是歆月国最为尊贵的王,他为人宽容仁慈,深受歆月国百姓爱戴。” “先王去世之后,年幼的王一人执掌朝野。到如今,快有二十年华。歆月国也一向与其余八国交往友好,风调雨顺。” “只不过……只不过现在……” 小宫女说到此处,停了声音,不敢再说。 古招欢明了地点点头,却也明白她为何停口不说。眼眸更加柔和了,她的声音里却染起一丝不容拒绝:“那也对我说说,那位皇甫王朝的王!” “这……”小宫女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一惊。 要知道,自从皇甫王朝的暴君在十年之前登基为王之后,从此九国大陆就难再太平。九国原本是九个独立的国家,几千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他的暴戾行为,惹得徵帝一怒之下呜呼而亡。而他的母后也在一年后,一病不起,直至病逝,想来也是被他的暴戾行为所害。 暴君从此背上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可是他却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继续着自己的杀虐之路。他的狂妄,让九国其余八国的子民害怕恐惧。 而皇甫王朝更是渐渐被其余几个国家视为禁忌之语,轻易不可谈论。到如今,其余八国只剩下三个国家,而暴君此刻正在征战南烷国。 虽然南烷国上下奋力抵抗,可是听说也已经快要沦陷败亡。 皇甫王朝自此便成为人人心惊胆战的国度,而那暴君的一切也成为不可提及的言论。 古招欢见她迟迟不肯继续下文,她也没有了追问的意思。她伸手,轻轻地抚上了小宫女的脑袋,手指轻柔,动作更加温柔。 “算了!”她飘渺的女声响起:“不能说便不说罢……” 不愿强求……世人皆苦…… 想必也是她那位皇兄下的旨意,不让国民擅自谈论。恐怕他也是怕,若是哪个人多嘴多舌谈论了,只会惹得更加人心惶惶。 “谢谢公主开恩!谢谢公主开恩!”小宫女听见她的话,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古招欢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殿外朝她奔来的高大身影,勾勒起唇角,双眸也弯成了两弯小月亮。她轻声喊道:“皇兄!” 荻傲刻意没有让殿外的宫女通传,却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惊喜没有达到,反被她先而发现。他瞧见她站在窗台吹风,一下子拧起了眉宇。 “身体尚未恢复,怎么吹风?” “奴婢该死!”小宫女连忙跪拜在地,将头垂得低低的,万分自责地说道。 “皇兄!”古招欢轻声阻止,望着他摇了摇头。 荻傲听见了她的呼喊,他皱起的眉宇平顺了些,神情也松懈了那份怒气。甩甩手,沉声说道:“这次就饶了你!好了,你下去吧!” “谢王开恩!谢公主开恩!奴婢告退!”小宫女急忙从地上起身,倒退着出了殿堂。 古招欢见他宽恕了宫女,只是微微笑。本来就并无责罚的意思,为什么那些宫女总是会如此惧怕呢?恐怕是对他的敬畏之心使然! 可是他的内心却如此的柔软。 “皓月!笑什么呢?”荻傲几个大步一迈,走到了她面前。 随即,他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原本她就十分瘦弱不堪,当下他站在她面前,更加显得她愈发娇小玲珑,却也让人怜爱。 古招欢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眸,却也瞧见了他眼底自己的容颜。 俏丽以及苍白的容颜,虚弱得病怏怏的样子。细细瞧去,还有几分像古招欢本身的容貌,可是又不是全然相似。加上她现在一头银发,恐怕他也认不出她了罢! 她忽然恍惚了神色,只是耳边依旧如此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话,没有一刻忘记过。 “春夏秋冬一轮,每年的第一天,我会想你!” 十年啊! 他的世界里,已经过了十年之久…… 不知道他可曾忘记过她,一年才会想到她一日。那么这十年来,却也只有十日罢了。这么多的日子里,只有时日的想念,不知道他可曾有记得她! 古招欢一下子失神,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空洞了双眸。 “皓月!”荻傲见她愣愣失神,他忍不住轻声喊道。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皓月比起小时候那个小皓月,更加冷漠,更加的让人感觉疏远。 分明还在自己身边,为什么竟然让他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古招欢回过神,她的记忆里还残留着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皓月的记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她的身份是作为他未来的皇后! 他们虽然以皇兄皇妹相称,却无血缘关系。 闭上眼,依稀可以记得小时候那零星的隐约记忆。她的银发,被宫廷里的占星师们认定是接受神旨而出生的婴孩儿。而怀有她的妇人,在她出生之时就断了气。 古招欢回忆着皓月的记忆,睁开了眼,望向身前的荻傲。 瞧见了他有些担忧的紧张神情,她释然了笑容。伸手抚向了他的脸庞,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宇:“皇兄!我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带我去南烷边境!” “皓月!”荻傲见他皱起了眉宇,神情更是坚定,心里感觉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却是莫名的,并没有任何由来的。 他总是有种感觉,不能让她太过接近那个暴君。而她从苏醒之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愕然。虽然知道她受天旨,可是她也是他最为珍惜的皓月! 古招欢摇摇头,轻声说道:“哥!带我去吧!” 这一声“哥”,让荻傲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儿时。太久了,太久太久了,已经太久没有听见她的这声亲昵的呼喊了。 “我同意带你去,可是一有危险,你要随时随我回来!不许逞强倔强!”荻傲沉声说道,凝重了双眸。 古招欢抿紧了苍白粉色的唇,点了点头:“不逞强……也不倔强……” 因为…… 也不允许她逞强……不允许她倔强…… 她还要前去见见他,还要确认他是否就是自己所要消除的那个劫。如果他真是妖孽煞魇转世,那么她作为神之子转世,与他却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步步为营,一步也不容许自己犯错…… 只是……她真的只能与他如此吗? “还有!不许你皱眉!孤兄不爱见你皱眉!”荻傲见她皱眉,十分不悦。他爱极了她小时候天真的机灵模样,那个时候的皓月比起现在可要快乐许多。 难道说知道了她要拯救终生的使命之后,使得她整个人变得沉重了。 他突然有种自私的冲动,不想带她去南烷边境,不想让她去见那血腥的场面,更不想让她去见那个暴君,只想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古招欢听见了他的话,只是耳边嗡嗡作响。 这句话……许久之前……有人也对她如此说过…… 她凝眸,瞧见了他眼底的那份不甘愿,却是更加坚定地说道:“哥!带我去!现在就启程!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与你共乘一骑,飞奔去哪儿!” “唉——”荻傲沉沉叹息,无可奈何。 一个月时间了,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再阻拦她了。若真是劫,他也一定会守护在她身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荻傲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他望着眼前的人儿,对着殿外的侍卫沉声吼道:“备马驹!一炷香之后,让十二骑兵等候在皇城外!” “是!王!” 古招欢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扭头,望向那片有些阴沉的天,眼前赫然浮现当年他英气逼人俊美如玉的帅气容颜。 第31章 几分相似 第31章 几分相似 一炷香之后。 皇城外,身穿红衣盔甲的十二骑兵早早地等候着。十二匹黑棕宝驹,以前方的赤眼白马为首,依次站开,气势辉煌,不可抵挡。 城门被侍卫由内至外推开了,城门大开的刹那,十二骑兵纷纷跪拜在地。十二名武士是从小追随于歆月之王的荻傲亲信侍卫,勇猛果敢。 他们十二人齐齐地喊道:“王万岁!公主殿下千岁!” 在那城门内,闪现一身黑色丝绒华丽长袍的男子,脚蹬高云靴。他已经换上了行军之时才会佩戴的铠甲,却是依旧威风凛凛,英姿不凡。 而他的身边,搂着身形娇小柔弱的女子。 虽然她用头巾包住了头,又用丝巾遮盖了脸。 可是鬓角处,还是渗漏出几丝银白的发丝。阳光下,她露出的颈项以及双手的肌肤都白皙得几乎透明。 丝巾上,是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 她的视线中没有高贵与卑微,只有平等,并不以自己的身份为傲然。 荻傲低下头,凝重了神情,视线扫过众人,沉声说道:“都起来吧!这次前往南烷边境一探究竟,你等十二人誓死守护皓月公主!” “谨遵王命!公主在,我们在。”十二人又是异口同声地答道。 “你们起来吧!现在就启程前往!”荻傲说着,微微扭头,望向了身旁的人。瞧见她有些颤抖的身体,不禁有些担心:“皓月!你的……” “皇兄!我没事!我们启程吧!”古招欢有些气弱地说道,轻轻地摇了摇头。 荻傲知道她性格从小就倔强,只好妥协。他搂着她走到了赤眼白马前,扶着她上了马,自己一个飞身,帅气地骑上了马背。 他单手牵住了缰绳,另一只手搂着她朝自己的怀里一拉,让她整个人完全地依靠在自己。感觉到她的呼吸紊乱,他沉了一颗心,迟迟不启程。 “哥!带我去……我撑得住……”古招欢深深地呼吸着,强忍着那份不适,轻声说道。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了!也难怪!十二年的沉睡,尚未适应这一切!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让她不要这么虚弱呢! 荻傲只好双腿夹紧了马肚,喝了一声:“驾——” 瞧见王起程了,十二骑兵这才纷纷喝出了声,紧随其后,一行人直直地奔出了歆月国,朝着南烷国的边境飞奔而去。 而两个国家所需的路程,快马加鞭,也要花大半个月时间。 古招欢坐在马上,一路的奔波让她的身体感觉更加不舒适。她却强忍着这份难受,抬起头望向天空,不禁开始沉思。 这同一片天空之下,他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通识,与歆月国相距甚远的南烷国边境,此时却是狼烟四起。遍地的士兵尸体,随处可见的孤儿寡女,哀草凄凄,哭声响彻天边,让人感觉心悸。 皇甫王朝的军队开始围攻南烷,已有数月时间。自从那暴君的军队来袭之后,南烷一片狼藉,凄惨到让人不忍目睹的地步。 那些士兵破裂的身体,倾泻而出的肠子,惨死的状况,心寒到了极点。 踏着尸体前行,这完全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尸体的腥臭味熏天,让人感觉南烷国已经无国可言。虽然还在做着最后的顽固反抗,可是众人都有所感觉,已经完全濒临国破。 “哇——”哭声更是连绵不绝,一副惨绝人寰的情景。 而南烷国都城外,皇甫王朝的十万骁骑军队至如今还剩下有六万之多。可是南烷国经这数月大劫之后,勇士们都已经死得所剩无几,剩下的都只是些老弱妇孺。 南烷国的国君也曾派使臣前往求和,可是回来的却是那位使臣的头颅。南烷国国君一阵气虚,又是勃然大怒,纵然是无可奈何,却誓死也要奋战到底。 数月下来的结果,却是让南烷国更是立于危险的边缘。 眼看着就要被攻破城门了,却还在顽固地作着最后的争斗,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一般。 此刻,皇甫王朝军队驻扎的营地里,传来一声凄惨不堪的噩嚎。 一条手腕粗的青蛇,将身体卷着敌人士兵的脖子。 听见了他痛苦的呻吟声,青蛇似乎颇为兴奋,身体更是缠绕地紧,直至对方没了呼吸,这才游下了那人的身体。 它抖动了下沉重的脑袋,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珠里闪烁过一丝绿光,却因为瞧见了来人,而露出了欢愉的神色。 身体迅速缩小,恢复到了瘦长的身形。 “嘶”小青蛇急速地飞蹿向来人,身体缠绕着他的手腕,亲昵地蹭了蹭。 男人穿着一身丝绸黑衣,这身黑衣上用暗色的紫金线绣着金龙的图案。身材虽然瘦长,却是挺拔精壮。他那一头黑发格外亮眼,在阳光下闪烁着乌黑的光泽。 而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另外两个像是亲信一般的男人。 “王!”有人沉声呼喊。 男人浓密的头发下,那一双碧绿苍翠的眼眸,却是冷到不可思议,让人心惊。他的目光,也只有瞥向小青蛇的时候,才会露出一抹温柔。 小青蛇只是缠绕着他的手腕,卷曲着自己的身体。 它抖动着小脑袋,瞧见了自己主人温柔的眼神,只是呜咽了一声,将头深埋在自己的身体里。 “一条!找了你好久,怎么又贪玩了?”他的声音,也同样温柔。 那一双碧绿苍翠的眼眸里,闪烁过一丝暖意,却是稍纵即逝。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让人根本无法捕捉以及察觉。 突然,他冷了一张邪魅的俊脸,嘴角勾弯的弧度却是血腥。 男人并没有转过身,只是他的声音沉而有力地响起:“明日攻破南烷!这场游戏玩了数月,本王腻了!收了南烷,开始攻打下一个国家罢!” “是!王!” 两个亲信只是低着头,恭敬地驻留在原地。 等到男人走进营帐之后,他们才抬起了头,却是互相望了一眼,这是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两人先前本是听见了噩嚎声,寻声踏来。 现在,听见了王的旨意,他们只得转身,回自己的营帐商榷明日攻破南烷之计。 营帐前,守卫的士兵们瞧见来人,连忙将刀枪收拢到身侧。虽然已经征战数月之久,只是士兵们的士气仍然异常勇猛,让人感觉惊奇。 他们低下了头,齐声吼道:“莫将军!曲军师!” 身穿黑衣佩带铠甲的男人正是莫不凡,而另一名身穿白衣同样佩带铠甲的人则是曲阴阳。而他们现在也过而立之年,已经成了王的左膀右臂。 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两人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营帐。 营帐的帘子一掀一盖,杜绝营帐外之人的窥探。只是依稀可以听见,远处南烷国的妇孺以及孩童们痛哭的悲鸣声,让人心颤。 而营帐内,莫不凡几个跨步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低着头,愁眉不展。 曲阴阳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轻轻地摇着折扇,沉声说道:“不凡!主子既然已经变成如此模样,你这般痛苦又是何苦呢?” 十年之前,主子与那来历不明的古招欢突然消失在月亮泉。 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百花谷。百媚与千焦当时也只是摇头,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去向。 皇甫王朝上下派了无数的人去寻找去向,可是始终也没有查到个因果。 他更是前往玄阳山,拜见尊师灵机道人璞玉子。老人家得知此事后分外吃惊,但是也不知这其中缘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该出现的人,自当会出现。转告徵帝以及皇后娘娘,切勿太过担心。” 尊师只给了他这句话,就让他下山了。 只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主子以及古招欢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任何半分消息。可是又在突然一天,主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仲夏月十八日,主子已过十八岁的生辰。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是将世人嘲讽一般,更是对徵帝说要继位! 所有的人对于他的突然出现,都吃了一惊。 而徵帝与皇后则是又惊又喜,随即却是弥漫起一股哀伤的神情。主子继承皇位之后,成为了王。 继位当日,他面对满朝文武百官,信誓旦旦地说道。 “九国大陆,我皇甫御人将会统一九国!见神杀神,遇鬼斩鬼!即刻起,士兵养精蓄锐一个月,下月十八日起兵攻占临国!” 之后的十年里,王亲自率兵南征北战,势如破竹,无人能抵。 从攻占第一个临国开始,十年来不断重复着征战。肃杀弥漫,九国大陆因为他而硝烟弥漫,变得人心惶惶,不复安宁存在。 而他更是被其余之国的民众喊作“暴君”,嗜杀成性的魔!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主子突然会变成这样。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征战。 徵帝对于他的暴戾行为,多加阻止却是无效!最后更是以死相逼,要他娶如歌郡主为后。遭到他的漠视,一气之下一命呜呼。 而纳兰皇后从此一病不起,一年后也追随徵帝而去。只是在临死之前,下诏天下,左如歌为皇甫王朝的新一任皇后。 只是御王对此事理也不理,尽管左如歌入住坤和宫为后,实则却无皇后之实! 到如今,十年之后,皇甫王朝攻打南烷国。 南烷国男人们死得差不多了,南烷国国君竟然连壮实的妇孺或是有些年长的孩童都派上战场了。 这真是殊死一搏,却只有一条死路,徒增伤亡。 “我纵然知道自己身为将军,就不应生怜悯之心。战场上,只要不是同伴就是敌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不分!可是……” “瞧见那些孩子,那些女人,我自叹自己不够果决!” 莫不凡懊恼地说着,眉宇皱得更拢了。 他们两人同时缄默不语,但是脑子里却是同样心思。如果古招欢尚在……她一定能够阻止主子的暴戾…… 只是……没有人再敢过问她的去向…… 但是每年的第一日,主子会独自一人前往皇甫山庄…… 皇甫王朝军队另一处挂着帅旗的营帐前,侍卫端着美酒佳肴停下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地对着营帐内的人鞠躬,恭敬地喊道:“王!请用膳!” “嘶!”营帐内只传来青蛇的吐纳声,却是同样铿锵有力。 侍卫听到了小蛇的吐纳声,顿时感觉毛骨悚然,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于营帐里,一旁的两位守卫的士兵却互望了一眼,露出了一抹哀戚的神色。 皇甫王朝上下,有谁不知有谁不晓? 御王的古怪脾气,自从他登基之后就更为暴戾。 普通人根本无法用正常的思维方式,去衡量他。而他更是皇甫王朝的奇迹,一个拥有神奇力量,让人又敬又怕的王! 士兵每每出战,都会感受到无穷的力量,愈挫愈勇,勇敢向前。 从第一战开始,这十年间,士兵刚从都城出发,踏出城门的第一步,便已经知道只会赢,不会输。 皇甫王朝的子民,对于这位王,除了畏惧,却更是尊敬。 在他为王后,治理国家的十年之间,没有发生一场浩瀚天灾,更是风调雨顺。除了每年征战连连,杀虐敌国之外,他确实是一位爱戴人民的王! 每每班师回朝,凯旋而归,王朝的子民总要从城门一路跪拜到皇宫。他们拥护这位王,更是以自己是皇甫王朝的子民为骄傲。 王的强大,却让他们开始警惕以及害怕。 这一场浩劫的开始,原先并没有让其余几个国家感到威胁,一副自视甚高的态度。但是随之一个又一个国家被灭,不得不让其余国家提高了警惕。 原本各自互不相犯的国家,从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各国争相讨好御王,互挖对方墙角,得到的却是御王的一记冷眼。 他长袖一挥,单手撑着头,冷傲的俊容,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本王亲自要打下江山,统一这九国大陆!任何朝拜进贡,都无用!” 使臣唯一的下场,往往是将他的头颅送还于对方,无一例外。 可是这样一来,却使各国局面混乱。孤儿寡女四处可见,除了皇甫王朝依旧繁荣兴盛,其余的被灭国家,实在是太过可怜。 是幸,是哀……谁人能够说个清楚…… 营帐内,侍卫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他对王也是敬畏有加,甚至从未如此接近。这么远的距离,他都可以感觉到王的不凡气势。 那种压迫感,太过强烈…… 侍卫颤抖着手,走到了桌前,他将手中的盘子轻轻地放到了桌上。想要冷静地开口说话,可是一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王、王……请、请您用、用膳……” 在那宝座之上,端坐着皇甫王朝的王——皇甫御人。 他原本正无聊地睨着宝座椅背上的小青蛇,听见了那颤抖到不行的男声,微微扭头,瞥了对方一眼。 那双碧绿的眼眸里,闪烁过一丝阴郁。 皇甫御人侧过了身,手靠着椅背,单手支着下巴。 突然,沉声问道:“你很怕本王!” “王息怒!”侍卫连忙跪倒在地,已经吓得浑身颤栗,他更是不敢抬头望向王。听说王的双眼,会让人失了魂魄,失了心神。 虽然是传言,可是却还是让人心悸。 皇甫御人望着跪拜在地的侍卫,扬起了唇角。而他的声音又是徐徐响起,更加空灵:“将你的头抬起来,面对本王!” 侍卫听到此言,颤抖了双手,额头更是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但是他不敢反抗王的命令,只好慢慢地惶恐地抬起了头。 终于,自己的视野渐渐宽阔。 他瞧见了宝座之上的男人,皇甫王朝尊贵的王,是他们所要捍卫的王。而他正望着自己,那双绿眸,似乎有魔力一样,将自己吸附。 在王的注视下,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轻了,甚至是没有了知觉。 皇甫御人瞧见了他呆滞的模样,露出了一抹鬼魅的笑容,男声蛊惑人心,沉声说道:“你是否效忠本王!死而无憾!” “是!王!属下愿意!”侍卫仿佛被催眠了,他一脸忠诚地回道。 皇甫御人满意地点点头,扭头望向一旁的小青蛇,伸手轻点了下它的脑袋。神情一下子变得温柔,他轻声说道:“去吧!老规矩!” “嘶嘶?嘶!嘶嘶!” 小青蛇明了地抖动小脑袋,身体卷曲成一团,又是猛地飞蹿至那人的颈项。蛇身将对方的脖子死死缠绕,它突然狰狞出自己的獠牙。 尖锐的利牙狠狠地深入对着侍卫的颈项,吸取对方的热血。 而那名侍卫却仍然乖顺地跪拜在地,忘记了挣扎,一动也不动。 皇甫御人静静地望着小青蛇吸取活人的鲜血,一双碧绿的眼眸没有半分异样的神色,似乎是对此习以为常。 终于,小青蛇将利牙拔出,侍卫的鲜血“噗嗤——”一声喷溅出来。再瞧那侍卫,早已经面无血色,却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不导致死亡。 “嘶嘶!”小青蛇急忙飞蹿回他身边,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皇甫御人扭头瞥了眼小青蛇,又是回头望向那侍卫。忽然,他凝重了眼眸,沉声说道:“很好!本王已经知道你的忠心!现在下去吧!” “是!我尊贵的王!” 那侍卫听话地站了起来,颈项处的两处蛇牙伤口却在短时间内奇迹般的愈合,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这件事情一样。 他跌跌撞撞地出了转过身,出了营帐。 刚走出营帐,侍卫便双眼一白,昏了过去。 营帐外,随即响起士兵急切地呼喊声:“喂!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昏过去了?刚才还好好的?你扶他去军医那里医疗!快!” “好!这就去!”另一名士兵的声音在同时急急地响起。 随即,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之后,营帐外又恢复了安宁。 而营帐内,小青蛇已经蠕动着身体游到了他的手掌之上。它撑起蛇体,望着自己面前的主人,一双漆黑的眼珠骨碌骨碌的打着转。 这双眼珠里,有些焦急以及担忧。 皇甫御人又是伸手,手指轻轻地点着小青蛇的脑袋。他的俊容如水,声音更具磁性,有些无奈地说道:“一条!你真顽皮!” “嘶!嘶嘶嘶!”小青蛇甩动尾巴,似乎在反抗些什么。 “我与你不是说好了,只吸取一点?”皇甫御人摇了摇头,手指忽然僵住。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心口也一阵剧痛。 小青蛇不安地发出了吐纳声,急忙飞蹿至他身后。而他也已经趴在了椅背上,任由小青蛇在自己的身后游移。 “嘶——” 小青蛇用利牙灵活地咬开了他的衣服,对着那青花烙印的后背,牙齿瞬间探入他的体内。 血液,正源源不断地探入他的体内。他似乎都可以听见孜孜的流淌声,从背后的血脉里,一点一滴地流向自己的周身。 皇甫御人凝重了神色,闭上了眼睛。只是感觉到体内一阵气息顺畅,胸口也没有那么痛了,心口也舒服了许多,不再刺痛。 过了片刻时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一凉。 “嘶……”小青蛇已经游回了他的身边,只是将蛇身紧紧地缠绕着他,似乎是在给予自己力量,更是在安抚自己一般。 皇甫御人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它,沉沉地笑出声,有些无力:“好好好!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只不过——” “下次可不许吸那么多,吸得多了,你会受不了的!” 小青蛇听话地抖动了下脑袋,似乎是在同意他的话。它将脑袋一垂,安静地枕着他的手臂,闭起了眼珠,开始修养调息。 “一条!昨晚夜里,我终于梦见她了!十年才做了这一场梦!”皇甫御人呢喃说道,声音里泄露出几分惆怅。 十年了…… 恍然一过,竟然也有十年了…… 小青蛇连忙抬起了头,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她好像和那个男人成亲了……我就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呢……”他却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 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感慨。 是啊!现在,她若是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怎么会认得他呢?现在的他,已经爱上了那肃杀的血腥味道,需要依靠血来生存。 杀、杀、杀…… 杀人的快感,才会让自己得以平复…… 忽然,他的嘴角一抹邪气的笑容:“明日要攻破南烷,瞧瞧他们血流满地的模样,瞧瞧他们哭着乞求的模样……” 小青蛇忽然凑近了小脑袋,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他的脸庞。更是亲昵地蹭了蹭,小脑袋紧紧地贴着自己的主人。 营帐内,安静了下来,沉寂一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有星光明月,却也是雾气迷蒙。初冬的天气,让深夜变得寒冷。郊外露宿的寒冷,让古招欢合不上眼,无法入眠。 她翻了个身,听见了篝火“咯吱咯吱——”的声音。 睁开眼,瞧见荻傲亲自在加柴。距离自己十米外的四周,十二名骑兵彻夜不眠,轮番守候。她半躺起身,忽然感觉自己心有不安。 抬头望向夜空,却发现那七颗苍狼星闪烁着阴暗的光。不知怎么了,心里那份不安继续扩张。她闭上了眼睛,眼前忽然浮现起兵临城下的场面。 遍地的尸体,婴儿妇孺的哭声,哀唱的亡歌…… 在那气势昂扬的军队里,宝马之上,坐着冷眼嗜血的男子。她努力地想要去看清楚,只是他的容颜模糊,她却是怎么也瞧不得。 古招欢突然感觉到了心悸,一下子睁开了眼。她伸手捂住了胸口,暗暗叹息。 这副身体,终究还是太过虚弱啊!她无法集中精力,便也无法预言太多的东西。只算到明日一到,他会攻破南烷国。 这一场浩劫,她又是无法制止…… “皓月!”荻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蹲下身体,伸手拿起被子将她裹紧。随即,也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古招欢轻声问道:“哥……还需要多久……” “需要花上大半个月时间,你好好睡!孤兄会陪着你!”荻傲沉声说道,手臂微微用力。 次日。 悲戚的歌声,在空中盘旋而起。 亡国之歌,子民之痛。 皇甫王朝的骁骑军队势如破竹,只出动了五千士兵,就将南烷的老弱残兵全部击败。只需片刻时间便兵临城下随即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城门。 由先锋士兵队率先进城,之后是莫将军以及曲军师。 随后,在那宝驹之上,皇甫王朝的王终于出现在南烷国。只是他们都被士兵镇压,跪拜在地,无一例外。每每有人抬头,皆被士兵们打退。 骁骑军队迅速占领了南烷国,直冲南烷国皇宫。 突然,人群里有个小个子的孩子乘乱冲出了跪拜的队伍。他一下子阻拦在道路中央,抬头,毫不畏惧地望向那宝驹之上的男人。 他伸手指着男人,愤愤地吼道,“你这个暴君!灭了我的母国!你不得好死!你会遭到天谴!你这个暴君!你残忍嗜杀成性!暴君……” “小宝!快跪下!”人群里一个妇孺站了起来,哭泣地大吼出声。 冲了四个士兵,刀枪已经对准了他。 小孩子却一点也害怕。仍旧是趾高气扬,更是气愤地吼道,“你杀了我吧!暴君!我绝不向你屈服!要杀要剐随便你!” 队伍前端的莫不凡以及曲阴阳感受到了身后的暴动,他们两人回望了一眼,眉宇一皱。挥舞马鞭,策马朝着队伍停步的方向奔去。 皇甫御人“喝—一”了一声,驾着马匹,走到了孩子面前。他低头望着身下这名倔强的孩童,绿眸浮现起一丝趣味。 “要杀要剐随便本王?”他低沉地呢喃,重复看方才的话。 “没错!要杀要剐随便你!暴君!我不会向你低头!我生是南烷国的子民,死是南烷国的鬼魂!这一生都忠于南烷之王!” 孩子被刀枪压着身体,却是强行抬起了头。 他一抬头,瞧见了马背上的君,却是浑身一颤。他原先还以为暴君是一个多么狰狞丑陋的男人,可是他竟然是一个俊美邪魅的男子! 那一双苍翠的绿眸,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一眨也不眨。 皇甫御人忽然凝了双眸,瞥了眼几名拿刀枪的士兵。士兵们收到了王的注目急忙收了兵器,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他的手却在这个瞬间猛地伸出,掌风将那孩子一下子抓到了自己的身边。低下头,目光凛然地看着那个孩子,他冷冷地笑着。 “唔—一”孩子却因为脖子被勒住了无法呼吸,而涨红了脸。 一旁的妇孺连忙跪下了,连连求饶,“王,请王饶恕我的孩子!他还是个孩子,根本就不懂事!请王饶恕他!王开恩啊!” 这个时候,莫不凡以及曲阴阳赶到了。 他们两人瞧见了主子将那孩子抓了起来,心里一惊。虽然想阻止,可是又无法开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提了一颗心。 皇甫御人瞥了眼跪拜在地的妇孺,沉声喝道,“将这个女人处死!” “是!王!” “唔一一不要一一” 士兵们的回应声,以及那男孩痛苦的挣扎声同时响起。 皇甫御人望着手中的孩童,勾勒着嘴角,沉声说道,“怎么?,不是说要杀要剐随便本王?现在本王要杀了,你却要开口求饶了?” 他的手,在说话的同时松了几分力道。 “不许你……伤害我的母亲……杀我……你杀了我……”男孩涨红了脸,得到了新鲜的空气,更是气喘吁吁地呼吸着。 皇甫御人摇摇头,眼眸闪烁过一丝邪气,“你本是她生下来的,就应该杀了她!若不是她,又怎么会有你?这一切都是她惹出来的!” “处死!”他又是沉声喝道。 士兵收到了旨意,迈开脚步走向了那名妇孺。 “王饶命啊!王饶命!”妇孺连连叩头,“王处死我吧!我愿意替我的孩子去死!请求王饶恕我的孩子!王饶命啊!” 银光闪闪的白刃已经逼近妇孺的颈项,随时都可能血溅四方。 “不要一一母亲!”男孩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将要遭到杀害,他忍不住哭泣扭头望向抓着自己的男人,不禁求饶道:“请您饶恕她!请您饶恕她!” “那么,你又应该尊称本王为什么呢?”皇甫御人说着,松开了手。 他松了力道,男孩一下摔倒在地上,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带着无限屈辱,却又莫可奈何,“王!您是尊贵的王!” “呵!记住你所说的!” “自己没有能力,就不要拖累别人!若是这么想死,不如自己自尽!亡国之所以会亡,难道不正是因为你们那位懦弱的亡君!” “至我踏入城门之时,自此以后,再无南烷!你早已不是南烷的子民!记住!从今日今时开始,你们都只是本王的奴!” “还有!给我唱!唱你们的亡歌!本王觉得很动听!”皇甫御人沉声说着,轻扯马鞭,宝马便朝前缓缓前行。 “……”男孩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泪流了一地。 随即,那悲戚的歌声,又是缠绕在天空,挥散不去。 啊—— 浩瀚的天际啊——你可知道——忠于一生——世世代代只为朝拜于你—— 踏破千山万水——只为你在天之灵——啊啊啊—— 我尊贵的王—— 子民的哀婉歌声在空中清澈响起,隐隐约约地传达至南烷皇宫。而皇宫内,大殿之上,南烷之望手持匕首,悲戚了那一张沧桑的容颜。 殿内的宫女以及太监们都已经自行了断,只剩下孤独年迈的王独自坐在宝座上。他的神情恍惚,颤抖了手,双手举着匕首,快要刺入自己的心脏。 “天要亡国!天要亡我啊!” 忽然,大殿外奔来一名长发少女。 少女长得巧颜兮盼,特别一双大眼,灵动不已。那一头柔顺的长发,闪烁着乌黑的光泽。随着自己的步伐,而微微飞扬。 “父皇!父皇不要啊!”少女哽咽了声音,迈着匆忙的脚步,奔到了宝座之上。 她一下跪拜在地,双手握住了老皇帝的手,制止他的举动。那一头乌黑的青丝落下,清秀的容颜,那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少女又眸含泪,乞求道:“父皇!万万不要轻生啊!您若是走了,女儿该如何是好!国亡了,您还是女儿的父皇啊!” “云惜!父皇无能!是父皇无能啊!”老皇帝凄楚了一双昏花眼眸,感觉自己已经一片黑暗了。他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感慨不已。 云惜连连摇头,哀求道,“不!父皇!不是!都是那暴君的错!是那暴君!” “云惜!好好地活着,记住,你是南烷的公主!即使是亡国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父皇对不起你啊!父皇……” 老皇帝说到此处,忽然心一狠,伸手将女儿推到了一旁。 他双手颤颤地举起了匕首,大喊道,“暴君横行,全国之痛,九国之哀,灭世之灾啊!” 说刚说完,他举起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父皇!不要——” 云惜被推到了一旁,她刚扭头,尚未来得及阻止,却瞧见父皇已经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顿时,鲜血直流,不禁红了眼眶。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外皇甫王朝的骁骑士兵已经杀了进来。 一下子,原本冷清死寂一般的大殿内,充斥着血腥的肃杀味道。士兵们大殿包围占领,他们依次站开,等待着他们尊贵的王。 云惜将头贴着父皇的手背,泪水孜孜流淌而下。 耳边,赫然响起士兵们沉沉地呼喊声,“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御王万岁!” 云惜慌张地扭过头,瞧见了大殿外赫然闪现的身影。只见男人英姿飒爽,白皙的俊容,却有一双似魔一般的苍翠绿眸,而他也正望着自己,勾弯着一抹笑。 她的瞳孔迅速地扩张,不禁被他的英俊以及邪魅所慑服,更感受到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势。 可是亡国之痛,让她将他看作是魔鬼一般。 “暴君!你是暴君!”云惜颤颤地站了起来,视死如坚地望着他。 皇甫御人抿着唇,沉默不语。他抬眼,瞧见了宝座上已经自尽的南烷亡君。目光冷冷地一扫而过正对着自己怒吼的女人,转过身,不予理会。 “不要走!你不要走!” 云惜大喊出声,因为心中的愤恨使得她一下子迈开脚步,冲了上去。她更是红了眼眶,泪水肆意流下,那双眼眸却更加灵动。 听到了身后的呼喊声,皇甫御人又是幽幽转过身。视线在瞥见朝自己奔来的女子,她脸上凄楚的神色,让自己心里一紧。 那双水眸,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皇甫御人望着她,视线一阵模糊,依稀瞧见记忆里那人的无限惆怅以及悲伤的双眸。同样如水一般,却让自己感觉一阵抑郁。 “你这个暴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九国本是互不相犯!你为何要这么做!你这个暴君,惹得民不聊生!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家园?” “你说话啊!我不怕死!我更不怕你!你要杀就杀,下手快一点!” 云惜尚未冲到他面前,已经被士兵拦下。刀刃抵着自己的脖子,她丝毫没有感到惧怕,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豁出去的模样。 他忽然凝眸,迈开脚步走到了她面前。低下头,细细一瞧,赫然发现眼前女子的容貌竟然与她有上几分相似,特别是那一双眼睛。 皇甫御人伸手俘虏住她的下巴,沉声说道,“亡国的公主?呵!晚上来侍奉本王!” “休想!我宁愿去死!”云惜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若是自尽,那我就血洗南烷国,上至老妪下至孩童,一个也不会放过!”皇甫御人轻声说道,生命在他的口中轻如鸿毛。 “……”云惜一下子无力,咬着唇,不言不语。 皇甫御人瞥了她一眼,却也没有留恋。只是转过身,走出了大殿。 而大殿两侧,莫不凡以及曲阴阳瞧见了这一情景。他们两人同时望向那女子,赫然发现,这女子的容貌竟然与她有几分神似! ——古招欢! 第32章 自卑自负 第32章 自卑自负 蓝天,晴朗无云的天空。 十二骑兵护送之下,赤眼白马依旧显得分外惹眼。一行人朝着南方赫然前行,马蹄踏下,尘土飞扬而起,放眼望去,竟是朦胧了视线。 赤眼白马之上,荻傲怀里躺着虚弱的女子,他的手环过了她,牵着缰绳。他时不时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儿,却是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可是她的脾气倔强,他又是如此无可奈何! “皓月!我们停下了休息一会儿罢!” 荻傲收了目光,抬起头望向前方,凝重了神色,却是对着怀里的人儿,轻声说道。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话,只是摇摇头。秀眉微酢,却是坚定万分地说道,“皇兄!不要停!朝着南烷前行,我要去看看,我要去……” 说着说着,更是气若游离。 荻傲瞧见她呼吸紊乱,脸色泛白,一下子心急如焚。他赫然停了马,搂紧了怀里的人儿,喝道,“你的身体受不住!难道你都不要命了吗?” 终究不过是天旨罢了!不去执行又如何? 占星师们预言她会是拯救苍生之子,可是又有几个人能说个百分百确定?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不想管那些,他只知道她再这样下去,身体一定受不住! 白马停下了马蹄,身前身后的骑兵也让马儿停下了马蹄。 一行人在这寂寥无人的山道里停下了步伐,静静地等候着王的下文。 古招欢沉静地靠着他的胸膛,感觉到马匹停了下来,身体还是难受。长时间的奔波让她感觉浑身酸痛,更是有些恶心想吐。 但是,为了见到他,为了确认一切,她必须要马不停蹄地赶去。 她不想与他处于敌对的状态,更不想看见一个嗜杀成性的皇甫御人。 如果他真得就是那妖孽煞魇转世,并且已经残暴到不能忍睹的地步,那么她只好用自己的血来祭奠他,让他消失于世上。 若是他还保有自己的神志,若是他还有一丝半分的清醒,纵然是万夫所指,她也不会放任他。 她会找到七颗苍狼星的转世,消除煞魇。 皇甫御人……你是否还保有一丝真性情? 古招欢将腹中的酸涩全部咽下,手抓紧了荻傲的衣袖。她抬起了头,一双眸子迸发出犀利的光芒,一时间让人移不开眼,仿佛会被蛊惑。 “哥!不要停!我承受得住!让我去!我可以的!”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却字字清晰。 荻傲叹息了一声,却也固执地说道,“不行!你身体太过虚弱,不易再前行!” 而他的心底还保留着一份私心,他自私地不希望皓月与那个暴君见面。如今的皓月,太过美丽,也太过孱弱了,只要是男人,都会燃起无穷地保护欲。 他怕到时候,自己会失去皓月…… 古招欢伸手抚向了他的眉宇,轻声说道,“哥!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从小你就最疼爱我,所以你不会让我心有不安,是不是?” “皓月……”他痛苦地呻吟,无奈于她的话。 他的皓月,总是会如此轻易抓住他的弱点。知道自己无法抵挡她的撒娇,无法抵挡她的央求。他感觉自己此生被她所惑,却是甘之如饴。 荻傲深深地注视着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的身体若是支撑不下去,一定要告诉孤兄!若是你在半路上昏了过去,我一定将你带回歆月国!” “……”古招欢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荻傲有些怔忪于她的笑容,这才抬起了头,视线望向荒芜无边的前方。微微凝眸,双手扯动缰绳,喝了一声,继续前行。 而身前身后的骑兵们,也在同时继续起程。 一行人再度踏上了前往南烷的旅程,从这儿抵达南烷却还有半月这久。 古招欢抬起头,望向那片蓝天。 但是她的耳边却可以听到南烷国所哀唱的亡歌,而她的鼻间仿佛可以闻到那血腥的肃杀味道,她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心里微微叹息。 皇甫御人…… 你还是将南烷攻破了吗…… 尘土依旧飞扬,只是日月开始交替,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日落月升的时候,天空也深沉一片,惟有星光闪烁在眼前。 南烷皇宫内,公主所居的殿院被重重封锁,而南烷国的云惜公主也被御王囚禁于凤仪殿中,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殿内,没有一名宫女。 殿外,是皇甫王朝的士兵。 “王!”忽然,紧闭的房门外,响起了士兵恭敬的请安声。 云惜感觉到了一阵害怕,她抓紧了那把匕首。如果那暴君真得要侵犯自己,她又该怎么做?她不怕死,可是她怕她死了以后,南烷的子民会生不如死! 他是如此残忍不仁的暴君,所说之话一定会兑现。 正当她慌乱无措的时候,却瞧见房门被人紧紧地推开了。瞳孔迅速扩张,那邪魅的俊容再次赫然闪现在眼前,她顿时一怔。 皇甫御人走进了殿内,反手将房门关上了。他的双眸在关门的同时,扫过桌子上摆了一桌的菜肴,却见她未曾动过半分。 “为什么不吃饭?怎么?你是在与本王做无声的反抗?”他轻声说道,却带着几分玩味。 云惜只是愤愤地咬着唇,不言不语。 他见她顽固的样子,径自走到了她向前,勾弯着嘴角,伸手一把将她的下巴捏住,甚至是将她的头强行抬起,面对着自己。 “……”云惜被他捏得生疼,可是也没有喊一声痛。 终于,瞧见他那双绿眸,感觉自己被他的那份苍翠所吸附。她一下子愣住了,甚至是恍惚了神色,竟然连那份羞愤也化为无形。 皇甫御人望着她固执的神情,脑海里一下子回想起那张同样固执的容颜。他不动声色地松了手,径自坐到了另一旁的位置上。 “不要我说第二遍!吃饭!”他说完,手端起碗,沉静地开始吃饭。 云惜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纵然是不甘愿也没有办法。她颤抖了手,小心翼翼地端起了碗,与皇甫王朝的暴君同桌用膳。 很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窒息。 皇甫御人匆匆地吃了几口,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 而一旁的云惜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更是紧张地将碗放下了。一双眼睛谨慎地盯着他,她害怕他下一个突然的动作。 “记住!不要想着自尽,不然的话,南烷剩下的人都要陪葬!” 皇甫御人沉声说完,他站起身来,衣阙飘飘,走向了房门的方向。他伸手打开了房门,径自出了殿,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仍旧坐在椅子上的云惜瞧见他离去,只是松了口气。 可是她有些不懂,暴君分明说要让她侍奉,可是为什么只在这里吃了一碗饭,就走了?难道说,这所谓的侍奉,不过是陪着用膳?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去猜。 而殿外,自皇甫御人踱出院落之后,殿院的角落里,忽然闪现一黑一白两条身影,两人望着皇甫御人离去的身影,只是沉沉叹息。 果然还是如此…… 十年以来,主子征战六国。 在这一场又一场的征战期间,每每瞧见容貌有半分像古招欢的女子,主子就留她在身边。可是却也不宠幸她,只是让她陪着自己吃饭。 每每又是用膳之后,就转身离开。无论对方是何等倾城倾国,也无论对方是如何妩媚才情,在主子眼里,只是在寻找那抹神似罢了。 可是这天下之大,却也没有第二个古招欢了! 已是深夜了,皇宫内沉寂一片。 原本是南烷国君的寝宫,现在已沦为御王的塌所。此刻,皇甫御人遣散了所有的侍卫。他独自一人坐于栏杆上,抬头望向明月。 “嘶——”小青蛇不知道从何处游了出来,它灵活地绕着栏杆游到了他的身上。蛇身更是撒娇地蜷缩在他的手掌中,亲昵地蹭着。 他低头,乌黑的发丝滑落于胸前。 皇甫御人望着手掌上蜷缩成一团的小青蛇,他柔和了眼睛,喃喃地说,“一条,我真没用呵!” “嘶嘶?”小青蛇抖动着脑袋,似乎是在问他原由。 他的声音更加深沉了,轻声说道,“对自己说好了,每年只有一天才去想她!可是今天,还是忍不住多想了她一天!最近,我想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呢!” “是不是因为,昨天忽然就梦见了她呢……” 皇甫御人说着说着,感觉到了疲倦,他不禁闭上了眼睛。微风吹拂而过,那乌黑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却也将他惆怅的俊容遮掩了。 “嘶呜呜呜——”小青蛇呜咽了一声,耷拉下脑袋。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阵湿润,心里盘旋着的疑问却越来越大。他突然好想知道,不知道她是否记得他的话,不知道她是否还戴着那个手镯…… 更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怎样…… 突然,他眉宇一皱,双眼慢慢睁开,眼底的那份阴绿光芒深邃无底。他伸手抚摸着小青蛇,沉声说道,“养精蓄锐一个月,继续攻打下一个国家!” “一条!你说说下个国家是打下歆月国还是东俘国?”他百无聊赖地问道,口气更是轻飘。 小青蛇连忙甩了甩尾巴,却是随意地指向了东面。 “呵!那下一个就打下东俘国!” 他手指点在了小青蛇的脑袋上,犹如点中了那一片异国江山。 夜深透了,寒月一瓢高高地挂在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星辰被厚实的云朵所淹没了。这一夜的孤寂,冷得不仅仅是身体罢了,还有那一颗死了十年的心。 同一轮弯月下,古招欢忽然轻轻地颤抖了身体,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这只手腕上,原告一直带着的赤龙手镯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手腕处,有一圈微微泛红的痕迹,犹如胎记一般。 “冷吗?”耳边响起荻傲的轻声呢喃,将毛毯裹在了她的身上。 她点点头,伸手揪紧了毛毯,埋在毛毯下的手,却轻轻抚摸过那一圈胎记。 半个月之后。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半个月时间一弹指转眼度过。甚至是尚未让人来得及回顾,就已经走得没了影子,只是日出日落依旧,月上眉梢依旧。 而南烷国,也依旧惨败如厮。 士兵们将南烷国上下洗劫一空,将所有的金银珠宝美女统统运回了皇甫王朝。整个南烷国被全盘挖空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或是连走路都还摇摇晃晃的孩子。 稍许年长些的孩子都被派去城外埋尸,士兵们每日一早都会让他们集合,到了日落的时候,才会押着他们回来。 整整半个月时间,却也没有将城外的尸体清理干净。显然,还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处理完毕。只不过在这段时间内,南烷的子民们却接二连三地病倒了。 恐怕是因为这尸体过多腐烂的原因,瘟疫以及疾病开始散布。 孩子们病得昏睡不起,每天都有幼小的孩子死去。而妇孺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她们无力挣扎,连温饱都成了问题,更不要提救治了。 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死去,南烷国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几乎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当下,瘟疫四处蔓延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莫不凡以及曲阴阳的耳朵里。他们两人得知此事之后,急忙奔到了大阳殿回禀主子。 侍卫们瞧见来人,朝着殿内喊道,“莫将军到!曲军师到!” 两人在大阳殿外驻足等候了片刻时间,直到殿内响起更为深沉的男声,“宣!”得到了主子的首肯,他们这才迈开脚步,走进了殿内。 大阳殿原本是南烷国每日朝堂议事的正殿,自从攻下南烷后,这大阳殿也沦为御王闲来无事休息的之所,以及小青蛇栖息的地方。 刚进殿,就瞧见了一阵白刃刀光,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莫不凡与曲阴阳被他那杀气十足的剑法所震慑,不由得提了一颗心。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主子耍剑了,似乎自从十年突然回国之后,就再也不曾见到。 这把长软剑,之前一直由百媚收藏着。 主子成了帝王后的第十天,长软剑被人送回朝都。可是百媚以及千焦却死也不肯再出谷,甚至将百花谷设下奇门遁甲阵,不让任何人栖近。 当时,主子只道了一句话——若是见了他们,一定杀之而后快! 他们不知道这其中原因,但是两人心里都有感觉。这一切与主子与古招欢突然的失踪肯定有关系,而且也与古招欢的消失不见更有直接关系。 剑光闪烁,剑气横扫四周。 “刺——” 莫不凡的左脸颊以及曲阴阳的右脸颊都被剑气所伤,划了一道伤口。两人站在一起,这两道伤口却也对称,显得有些可笑。 皇甫御一个转身,潇洒地将长软剑收回到腰间。 他扭头,瞥了眼蜷缩在一旁角落里的小青蛇,忽然沉声喊道,“一条!过来!” “嘶?”小青蛇急忙抬起了脑袋,黑漆的眼珠一转,飞蹿起身,蛇身缠绕住他的手臂。 皇甫御人没有理会他们两人,径自走上了宝座。转过身来,沉稳地坐在了宝座之上。他望着大殿中央的两人,那双绿眸没有浮现起半分温度。 “王!”曲阴阳朝前跨了一步,双手作揖道,“已有半月之前,南烷国感染了瘟疫,臣起奏王,命都城的太医大夫救治!” “臣也请命!”莫不凡与他站在一条线上,齐声说道。 皇甫御人只是单手一撑,俯视他们两人,“他们死了,与本王何干?既然是奴,就算是死尽了,也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王!这南烷国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孩子无辜,妇孺无辜啊!”莫不凡是个直性子,他不禁开口求饶道。 “王请三思!” 皇甫御人的目光更加寒冷了,他凝眸,沉声说着,“一个是本王的将军,一个是本王的军师!怎么?想要忤逆本王?本王说了不医就是不医!” “谁再多说一句,本王就处死谁!” “莫不凡!你现在给本王马上回朝,一刻也不许耽误!”他眉宇一凛,不容人拒绝的气势足够将人威慑。 莫不凡深呼吸一口气,却还是低下了头,“是!王!” 随即,他转过身,不言不语走出了大阳殿。 曲阴阳瞧见他离开,心里面却是另外一副心思。算来容容姑娘已经临近产期,就在这几日便会临盆,难道说主子只是找了个借口,让不凡回去陪产? 他心里一紧,连忙抬头望向宝座上的王,却发现他的目光深邃而悠远。 同一时刻,另一匹人马经过半个月时间的不停奔波终于抵达了南烷国的边境。十二匹黑马,以及一匹白马立于山头。 从山顶一眼望去,瞧见了尸体的残骸,闻到了腥臭的腐尸味道。 古招欢的视线扫过了这满目狼籍,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这里的场景,太过悲戚了,让人触目心惊。 她幽幽叹息,心却悸动不已。 终于还是到了…… 皇甫御人……你真得嗜杀成性了吗…… 风更加寒冷了,今日的雾气也有些浓重。远远望去,那一座都城显得更加萧瑟以及模糊。只剩下一框轮廓的都城,早已没了当日的繁荣。 在那都城之上,皇甫王朝的帅旗已经占领了南烷。 古招欢望着那旗帜,突然收回了目光。她缓缓地抬起头,对着身后的人轻声说道,“哥!我想进都城瞧瞧!” “皓月!太过危险了!”荻傲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 看这情形,暴君攻破南烷大约有半月之遥。只是士兵的尸体以及残骸,依旧如此之甚。南烷国此时一定是门禁森严,岂会让人轻易入内? 他们此刻若是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古招欢瞧见他眉宇紧皱,心里也明白他的难处。 他是获傲,歆月国的帝王,帝王一向是身不由己,身上背负着整个歆月子民的命运。他的生命早已不仅仅是自己的,更是整个歆月国的。 现在,她提出了这样的请求,连自己也知道太过轻率了。 可是她不得不去,因为…… 她已经闻到了瘟疫蔓延的腐烂气息,以及孩子们痛苦死去而不能发出的呻吟声…… 古招欢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的注目之下,慢慢地下了马背。她站在马前,眉宇一凛,突然单膝半跪在地,竟是无法比拟的气势。 “王!请容许皓月进入南烷一探究竟!王身份尊贵,是一国之君,不应涉险!皓月恳请带四名骑兵化妆随行,现在旭日当头,日落之前,皓月一定平安归来!” 她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微风吹拂。 原本包着头发的发巾因为这一路的颠簸,加上之前的举动而松动。风突然加了劲在吹拂,那头巾就被风吹散至远方。 山崖的天空处,那一抹方巾显得更加显眼。 忽然,众人露出了一抹惊诧,沉静了自己的呼吸。在他们的面前,银发及腰的女子,白皙几近透明的肌肤,以及清澈水漾的双眸。 她的笑容,像是易碎的水晶,叫人无法拒绝。 只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使得众人浑身一颤。纵然是王,也是愕然。歆月国沉睡了十二年的皓月公主,有一种特殊的压迫感,却不会让人感觉不适。 荻傲瞧见她这气势,又见她神情庄重,他不禁摇了摇头,感叹道,“皓月!那你就选四人随你同行!记得一点!” “日落之前,一定要平安归来!不然的话,纵然你不让我为你穷兵黩武,恐怕也不行了呵!”他说着,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容。 知道她不让自己入险,纵然他固执着要跟随,她也会找出千万理由拒绝自己在她左右。她的皓月,总是如此善良,顽固却又让人心疼。 “是!王!”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那份笑容更加璀璨。在阳光下,美丽得如同上苍降下的魂动生灵。银发也北极光着奇异的光泽,一副安宁的模样。 片刻之后,古招欢与另外四名骑兵已经乔装打扮完毕。 他们将自己化为了一路乞讨为生的乞丐,破衣褴褛,为了不让守卫的士兵发现半分蛛丝马迹,他们甚至是将那些尸体已经腥臭的衣物剥下,换在了自己身上。 古招欢更是将自己脸上化了一块红色的胎记,彻头彻尾地装成了一名妇孺。 胎记将她半张左脸遮了去,显得狰狞以及丑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由地想起,自己这张丑陋的左脸,他曾经轻轻吻过。 为了不引起注意,一行人三三两两地进城。城门前,守卫的士兵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兴许是感染了王的气,他们比起普通的士兵更加勇猛。 古招欢躬着背,步履阑珊地走进城去。士兵们的眼神,也在这个时候上下扫视。她提了一颗心,面色却沉静着。 突然,其中一个士兵开口喊道,“站住!” 古招欢心里顿时一惊,无可奈何地停下了脚步。 而在这个时候,不远处身穿黑衣佩带铠甲的男子正朝他们奔来。他的身后带了一行精锐的骑兵部队,瞧这样子,让人感觉此人颇有来头。 守卫的士兵们瞧见来人,顾不上其他,连忙将正在进城的人推到了城内的一旁。 纷纷单膝跪拜在地,齐齐吼道,“莫将军!” “恩!”宝马上的男人瞥了他们一眼,带着骑兵奔出了城。 古招欢以及其余四人也来不及多看那将军,乘这个时候,逃到了人群后,淹没而去。终于顺利进了城,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她低下头,轻声呢喃,“莫将军……” 莫将军……莫不凡…… 呵!这一别竟然是十年,莫不凡、曲阴阳……你们二人始终还是陪在他的身边吗? “王突然下召要驾临城北,说是要看看瘟疫蔓延的地步!”身边突然跑过几个南烷子民,惊奇地说道。 “王终于肯派太医救治了?” “据说并非是这样,我们一起去乞求御王!说不定王就答应了!” 身边的人统统朝着城北奔去,四周飞扬而起一阵气流。古招欢转过身,望着众人奔去的方向,忽然凝重了眼眸。 古招欢伫立于原地,忽然抿紧了唇。而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竟然弱弱地颤抖着。而自己手腕上那圈胎记,忽然让她感觉灼热异常。 赤龙手镯…… 黑魔王所遗留下来为了镇压妖孽煞魇的赤龙手镯,即使是化为无形,却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属于自己的颤动吗? 它一定是感觉到了…… 煞魇正在附近的原因…… 身边四位骑兵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见皓月公主神情涣散,不免有些担心。为着的侍卫走到了她身边,轻声说道,“公主!时间有限!” 初冬季节,一天的时日本来就比夏暑要短上许多。方才乔装打扮就已经用去了许多时间,现在离日落之前仅有两个时辰了! 他们必须要平安护送公主出城,不惜任何代价! 古招欢听见身旁突然响起的男声,这才猛地回了神。她抬起头,望向城北的方向,双眸泛起涟漪,轻声说道,“前往城北看个究竟!” 随即,一行人朝着城北的方向奔去。 大约一柱香之后,终于从城南到了城北。 城北的大街小巷里,四处可见孤儿寡女穷苦的模样。病入膏肓双唇泛紫的孩童,还有因为饥饿而倒地不起妇孺,更或者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 这一副惨状,看在古招欢的眼底,让她心里一紧。 忽然,身边走过一个孩子。他端着一碗清粥,颤颤抖抖地走过她身边。他死死地盯着这碗粥,他要端着这碗粥,拿回去给已经病倒的妈妈喝。 “妈妈……等等我……” “妈妈……啊……” 但因为饥饿和病痛,使得他突然双脚无力,一下子摔倒在地,手中的碗也随着身体的倾倒而摔落至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眼看着孩子快要摔倒在地,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旁的人伸出手将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孩子惊魂未定,只是自己的目光瞧见那碗粥已经洒了一地。而一旁更是有人纷纷扑了上来,拿着碗的碎片,将残留的清粥喝了个精光。 “啊——”孩子大叫出声,挣脱了古招欢的束缚。 他一下子跪拜在地,颤抖地端起碗的碎片,一下子大哭出声,“妈妈!粥没了!妈妈啊!妈妈!我真没用!粥没了!” 由于战争,使得全国上下的粮食都拿了出来充当军粮,国亡了之后,皇甫王朝的军队更是将所有事物搜刮一空,每天每一户人家只可以领到一份清粥。 现在,他们家一天的食物都没了,妈妈该怎么办…… 孩子悲伤的痛哭,使得人们都陷入一股特别忧伤的气氛之中,无法消散。只是丧家之国,亡国一旦覆灭,却已经能够料到如此的情形。 “哇哇——哇呜——”远处,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还在啼哭。 古招欢抬起头,却发现天空阴沉得吓人。在这份阴郁里,自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日后九国生灵涂炭的场景,惊讶到睁开了眼。 她连忙转过身,将摔倒在地的孩子从地上扶了起来。手碰触到了他的手腕,却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显然已经高烧很久了。 “你——”古招欢心里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的那一头忽然奔跑来了一行军队。士兵们拿着枪矛朝他们奔来,更是将街道两旁的已经脆弱不堪的人推到了角落。 随即,士兵长拿刀指着四周的人,大声吼道,“王回到!南烷的奴们,还不快点跪下迎驾!若是再不下跪,格杀勿论!” “……”所有人听到“格杀勿论”这四个字,统统跪倒在地。 古招欢被士兵们压到了一旁,她扭头瞥了眼四位骑兵,让他们按兵不动。她突然感到自己有些紧张,也随着众人一起跪拜在地。 手腕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了。 “嗒嗒嗒——”远处,响想了马蹄的沉沉声响。! 古招欢拥挤在众人身后,她悄悄地抬起头,望向街道尽头,赫然闪现的宝马以及马背上的身影。双眸忽然睁得大大的,眼眶泛起一阵湿润。 宝马上,是身穿黑衣披着金色披风的王。 目光深沉而悠远,绿眸不经意间扫过众人,却没有为任何人停留。只是那双眼眸深处的寒光凛然,让人感觉全身犹如冰封。 古招欢望着他,一下子颤抖了身体。 他的容貌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变化,依旧英俊如往昔,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嗜血以及冷凝。 他的唇,勾勒的弧度还是那么邪气。 这张熟捻的轮廓,不过是成熟了一些,不过是嗜血残忍了一些…… 十年了…… 眨眼之间,他与她已经十年不见了,而她只与他一个月未见…… 只是她不知道,这十年时间里,他究竟还是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皇甫御人?是否还保留着那份真性情?是否还记得她? 皇甫御人驾御着宝马朝前慢慢踱去,他沉声说道,“南烷瘟疫泛滥,现在,将已经得了瘟疫的奴,统统都扔出都城,是生是死不再理会!”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一惊,顿时哀求声连绵不断地响起,震彻云霄。这份哀求声里,夹杂着人们的绝望,以及那份对于死亡的惶恐之心。 “王开思啊!我等请求王派太医诊治!王开恩啊!” “御王开恩啊!御王一一” “……” 一直跟随自己主子的曲阴阳,听到了他的话,登时一愣,心中百骸。 自己原先以为主子同意来城北勘察病情,可能会有转机。只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此刻竟然会下达这样一个残忍的命令。 难道,主子真得成为暴君了吗? 古招欢目光一凛,望着离自己不远的皇甫御人。而他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旋而起犹如让人室息的绳索,掐住了她的颈项,她痛得无力呻吟。 瘟疫乃是天灾人祸,现在他竟然下令将得了瘟疫的人统统扔出都城,不予理会?他这么做不会得到任何控制,只会让瘟疫更加蔓延。 到时候,病人因为痛苦四处奔走,将瘟疫再带到其他国家去,后果真是不敢设想! 古招欢抿紧了唇,清澈的双眸闪烁过一丝慌乱。她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是否应该冲出去,制止这一切?还是再静观奇变? “走!快点!放手啊!听到没有?” 士兵强行从一旁的妇孺手中抢下已经得病的孩子,却因为妇孺迟迟不肯松手而大为动怒。 妇孺急忙扭头,哭着哀求道,“不要啊一一放过我的孩子!王!放过我的孩子!她才刚出生,甚至还没有睁开眼!” “那么小的孩子,请求王放过她吧!王开恩啊!” “让本王放过一个将死的奴?呵!既然你如此袒护,那就陪看你的孩子,一起去死!”皇甫御人说着,嘴角勾弯着一抹残忍的笑。 “将这女奴一起拖出都城,自生自灭!谁再敢胆说上一句,统统拖出都城去!”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飘渺地响起。 “呜一一”妇孺登时痛哭下已看着自己的孩子,她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而在孩子与自己的性命之间,她毅然做出了决定。她更是将孩子抱紧在怀里,哭着说道,“王!我愿意被放逐我愿意被放逐!” “王!我也愿意!也恳请王放逐我吧!” “恳请我也放逐我!我也愿意!” “……” 同时,其余的妇孺也哀求出声。她们也拥有得了瘟疫的孩子,知道自己会与孩子分离,母性之下,大胆地向王提出了相同的请求。 古招欢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却在这个时候,万分期待他会做出的决定。 他会怎么做?皇甫御人…… “好!”一直沉默的皇甫御人突然开口了,却只说了这一个字。 古招欢却心里一喜,他终究还是保有几分性情,他终究没有被那妖孽吞噬了全部心智。所以,他决定成全孩子以及母亲? 场面在刚才有些混乱,却因为王的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呈甫御人幽幽开口,却是更为冷凝以及嗜血,“既然你们如此想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来人!将方才所有说要自我放逐的奴统统拉出城外砍了!” 他的话音刚落,满城又是哭声一片,呜咽声夹杂着深深的绝望,让人感觉心悸以及心骸。而他的容颜,依旧残忍血腥,狂妄无比。 古招欢听见了他的话,怔忪地望着他,心里顿时一沉。 难道说…… 真得没有自己的心智了吗?皇甫御人…… 士兵们已经开始动手抓人了,他们没有半分感情地将妇孺以及婴孩统统抓起。用铁链栓住了妇孺们的脚,婴孩们被妇孺们抱在手中,或者是牵在手中。 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紧张以及慌张,只是感觉一个又一个的人被挖起,她的心,也在这个时候仿佛空了一般,渐渐下沉。 仿佛快要淹没至谷底了,她快要室息了…… 就在所有人叫哭连天的时候,就在士兵将她身边的妇孺以及孩子抓走的时候,就在那些可怜的人戴上脚链的时候,就在悲伤死寂气氛蔓延的时候…… “住手!”清脆的女声响起,犹如天籁一般。 原本跪拜在地人群里,一个穿着褴褛的乞丐突然站了起来。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她半张脸都是狰狞烧红的胎记,另一半脸的肌肤却是几近透明。 头上包着布巾,那一双眼睛,倒是清澈透明。 而她的气势,竟然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庄重以及神圣?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士兵长瞧见这大胆犯上的乞丐,他想也不想,抽起马鞭就朝她身上挥去。辛辣的鞭子,一下子抽中了她的身体,也将她包着头发的布巾抽飞了。 布巾掉落至地,那一头原本被包裹的头发也随之落下。 三千银发,让众人惊为天人。 古招欢吃痛地按了这一鞭,只感觉自己浑身剧痛无比,好象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她不禁吐出一口血来,却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 “住……手……”声音已经虚弱到不行,她镇静地望着那一双绿眸的主人。 四位骑兵没有料到公主会突然冲出人群,此刻他们四人急忙飞身出了跪拜的队伍。四个人誓死守护在她周遭,更是冷凝了气焰。 其余的人已经完全怔忪住了,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拥有如此发色的人。 银发耀眼,除去那半张拥有烧红胎记的脸颊,依稀可以瞧见她是如何倾城倾国的动人模样。光是眉宁之间散发出来的柔弱气息,就已经让人叹息不已了。 虽然她衣衫褴褛,看似与乞丐无异,但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她的奇特魅力! “……”曲阴阳瞧见了这名女子,心里也是诧异万分。 这个半脸胎记女子,一瞬间的感觉与古招欢太过相似!十年时间里,遇见过无数相似的女子,他原先以为南烷国的公主云惜是最为相似的人! 可是现在,他不禁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判断。 眼前的女子,她不紧是相似罢了,是神似!那种神情,那种感觉,像极了古招欢!但是她分明又与古招欢长得不一样,而且银发三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与此同时,士兵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南烷国的子民们也齐齐地注视着这拥有银发的奇异女子。他们已经完全被怔忪住了,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而在宝马之上,皇甫王朝的王,微微眯起眼眸望着站在中央正注视着自己的女子。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里流转着几许冷然,而她的眼神里却流转着几分惘然。只是这两双眼神里,同样都是如此惆怅,或者说还夹杂了几许悸动。 似有若无的感觉,瞬间触动心弦。 “住手……”皇甫御人…… 古招欢忍痛皱眉,鞭子的抽痛,让自己感觉身体已经火辣辣似烧一般。她更是气若游离眼前慢慢模糊了视线,头也晕旋难挡。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去! “住手……不要这样……不要……”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却流露出一丝心疼。 瞧见了他这样残忍嗜血的模样,听见他没有一丝人性的命令,面对是苍生黎民,而她作为神之子,与他是完全敌对的两者。 她应该隐忍,她应该消除他才对,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忽然心隐隐作痛。 望着他,忽然扬起一抹酸涩的笑容,却是同样灿烂无比。 他一定不会知道,她的笑容,有多么无奈…… 皇甫御人怔怔地望着眼前正不卑不吭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子,因为她那双眼睛,因为那分转瞬即逝的疼痛,他的心湖忽然坠落一粒石子。 双眸一紧,心头翻滚剧烈。 他抓紧了缰绳,望着她,大声喝道,“将这个奴给本王拿下!” “是!王!”士兵们收到王的命令,更是齐齐回道。随即,所有的士兵都将刀枪对准了四个乞丐打扮,守护着的银发女子。 气氛瞬间转变,一场血腥杀虐即将展开。 四个骑兵己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气弱,也许从一开始被公主选中入城的时候起,就知道也许有这样一个时刻!不!是从誓死跟随傲王的时候开始,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们四人,现在是为了傲王而活,为了公主皓月而活! 士兵们已经呐喊着冲了上去,他们奋勇无比,完全不顾生命,甚至是将王的命令奉为天旨一般。一阵刀枪铿锵之声,无数的士兵倒下,又有无数的士兵继续上前奋战。 四个骑兵也在这场肃杀中,被伤得没有了力气。 而被四人守护包围的那名女子,却仍旧是淡淡地笑著,只是一丝血迹从嘴角流淌而下。她望着宝马之上的男子,轻轻地开口了。 “放了他们!不要这样!” “……”皇甫御人听见了她熟悉的口吻,淡然笑容,却又带着疼痛的眼神。他一下子眯起了眼眸,再也无法把持自己的心神。 突然,身子一跃,朝着她的万向飞奔而去。 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身影,赤金色的披风更是让人感觉绚烂。而他飞扬的发丝,俊美的容颜,以及那双绿眸离她越来越近。 皇甫御人飞身奔同她的同时,拔出了腰间旋着的长软剑。只是随意地挥舞了几下,就将守护在她四周的四人统统歼灭。 “公主一一”四人齐齐吼出了声,极其不甘地倒地,然后咽了气。 血液从他们的脖子里缓缓流出,像极了在皇甫山庄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一幕。她感到一阵惆怅,那时候会将她的记忆消除,恐怕是因为那份自卑吧…… 他其实自卑又自负…… 不愿意让任何人瞧见他背后的狰狞烙印…… 古招欢眼见身边的人倒下了,而他也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望着他,感觉如此遥远以及沧桑。只是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是记忆里的皇甫御人…… 那个假装成傻瓜,那个知道自己命运,那个背负了太多却又无能为力的皇甫御人…… 那个宁愿伤害了她,也要让她忘记自己的傻子…… 鞭子的疼痛,身体的虚弱,眼前模糊到不行,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此刻,她竟然只想问他一句一一 皇甫御人…… 你还记得我吗…… 第33章 一如以往 第33章 一如以往 皇甫御人瞧见她昏了过去,她嘴角虚无的弧度,让自己的心感到一紧。她的身体渐渐倾倒,在他的眼前,慢慢地倒了下去。 那三千银丝,便飞扬而起,一瞬间涨满了自己的视线,瞳孔逐渐扩张。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随即,一个旋身,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感觉到了她的瘦弱,却也感觉到了她那份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神圣。 一下子刺痛了他的手,也连带着刺痛了他的心。昏迷不醒的古招欢只是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的双眸紧紧地闭着,一眨也不眨,长而卷的睫毛,将她的阴霾深深覆盖住。 抿紧的红唇,也没有了半分血色,脸色更加苍白,显得楚楚可怜。 皇甫御人转过身,将她抱上马背。整个人也随之上了宝马,将她拉向自己的怀里,感受到她身体的寒冷,也听到了她的呢喃自语。 “不要……杀他们……不要……” 冷眼瞥向周遭,他的声音,沉沉的响起,“先将这些奴,统统镇压,等本王发落!” “是!王!”士兵们齐齐回道,单膝跪拜在地。 皇甫御人又是低头望着地上那四人的尸体,噙着一抹笑,轻声说道,“还有,将他们的尸体挂到城头!让叛军瞧瞧他们的下场!” “是!王!”士兵长听闻此言,连忙应声。 王做事果断狠绝不是一日两日,将敌人的尸首暴晒城头更不是头一回了!但是,对于南烷国的子民来说,这简直事残忍的行为。 他们不过是忠于其主,死后却不能得到应有的安详。 苍生可怜啊! 马蹄声又是“嗒嗒嗒——”响起,在众人的朝拜下,他帅气的扯起马鞭,转身而去。那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夕阳下,那银发也随之轻轻飞舞。南烷皇宫。 皇甫御人抱着昏迷不醒的银发女子,奔进了寝宫。前脚刚踏进寝宫,身前飞窜出一道青色蛇影,却没有扑向他,而是扑向了自己主人怀里的女子身上。 “嘶——” “……”曲阴阳瞧见那小青蛇,心里不禁对那奇异女子的担忧。 又有熟人不知道,自从十年前,主子突然出现后,小青蛇也变得十分凶残。它似乎是感染了主子的脾气。时常会用毒液杀人。 对于亲近主子的人,更是不例外。主子会将容貌像古招欢的女子收在身边,可是无数无数的女子却死于小青蛇毒牙之下。 此刻,小青蛇直接扑上了这银发女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嘶嘶……嘶——”小青蛇正吐纳着自己的小舌,对那女子叫嚣,似乎是颇为不满。忽然,它的吐纳声骤变,竟然变得撒娇以及亲昵。 它甚至将脑袋蹭向那女子的脸颊,一副亲热的模样,“嘶嘶~~~~” 曲阴阳又是大吃一惊,他根本就没有料到小青蛇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普天之下,能让小青蛇如此对待的人,除了自己的主子,以及消失不见的古招欢,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这个女子…… 皇甫御人瞧见了小青蛇的反应,他眉头一凛,喝道:“将所有的太医都叫来!快点!” “是!王!”他连忙应声,转身而去。 皇甫御人低下头,望着怀中的女子,眼神里闪烁过一丝不知名的深邃。 此时已经渐渐临近日落,晚霞总是美丽绚烂,似锦一般。但是在这片绚烂之下,却凝重无穷的血腥以及肃杀,隐隐让人察觉。 南烷国外的山坡上,十二名骑兵只剩下八人。 为首的白马之上,狄奥不禁提了一颗心。他一直焦急地等着皓月的归来,只是眼见着夕阳快要落下,城门也要会在天黑之时关闭,却仍然等不到她!他更担心了,早知道就不该让她进城! 为什么当时自己要鬼迷了心窍,竟然同意了她的请求?若不是她的笑容,若不是她的眼神,若不是她那份无畏,若不是因为爱着她…… 呵!自己终究不过是个懦夫罢了!他应该陪她随行才是! 突然,身后的骑兵们瞧见了南烷城头上挂起了四具尸体。他们心中同时百骇,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四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伙伴! “王!”骑兵长沉沉喊道。 狄傲原本正在沉思,听到这声呼喊,他连忙抬起了头。目光在望向南烷国的刹那,瞧见了城头上挂起的四具尸体,他的心里翻滚起一阵惊涛骇浪。 竟然是四名骑兵?他们被发现了?那皓月呢?他的皓月呢? 他慌张了神色,一下子策马转身,想要杀到南烷,可是刚刚转过身,却被身后的八名骑兵拦住了,他们纷纷低下了头。 狄傲拧着眉宇,厉声喝道,“给孤王让开!你们想做什么!给我让开!” 他要去救特的皓月…… 那些骑兵都死了,他的皓月却是生死未卜,这让他如何能承受? 千不该万不该,最为不该软了心肠,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此刻后悔,为时已晚…… “王!现在四名骑兵也被捕!请王尽快回国!王是一国之君,不宜在此地久留!若是王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如何向歆月国上下交代!” “我等向王请命!请王立刻返国!” 荻傲心郁气结,更为愤怒地说道,“皓月生死未卜,让孤王如何能放手回去?你们统统给孤王让开!难道你们想忤逆孤王?” “属下不敢!”八人齐齐回道。 “不敢那还不给孤王让开?”他又是大声质问。 骑兵长抬起了头,镇静地说道,“王!皓月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这城头只挂起了四具尸体,没有一具是女子!请王宽心!” “那暴君虽然生性残忍,可是属下得知那暴君极其喜爱美色!公主她绝色倾城,又是一头人间罕见的银发,一定会让那暴君视为天人!” “属下认定那暴君不会轻易对公主下毒手,如今之计,属下们恳请王尽快回国商议对策,这样才能救出公主啊!” 其余七人也连声附和道,“恳请王回国!” “……”荻傲被他们说得冷静了心神,他低下了头沉思,心里面却迟迟无法平复。现在的他,只带了八名骑兵,又如何同那暴君作战? 心中纵然千般万般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 倘若自己执意杀进城去,恐怕连月一面也没有见到,他就已经被成千上万的士兵所杀!为了皓月,他必须要活下采!这样才能够救出她! 荻傲深深地注目了一眼南烷国,双眸盯着那四具尸体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杀回来的!再不久之后,他一定会杀回来的! 他转过头,心里一沉,更加坚定地说道,“今日四位骑兵之死,孤王不会就此作罢!孤王深知你等十二人对孤王忠心耿耿!” “你八人回国之后,各率一队军队,坚决训练!孤王要带着你们八人,将皇甫王朝的暴君拿下!说!你们是否愿意!” 荻傲的声音随着风飘散,却像是雷鸣震入人心。 “我等誓死守护王!我等誓死守护公主殿下!”八名骑兵双手抱拳,齐齐回道。 荻傲听见了他们的坚定誓言,满意地点点头。他又是回头望了眼那夕阳包围之下的南烷国,这才回头,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皓月…… 请你一定要等我……一定…… 一行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头,淹没于那树林深处。日落山头,夕阳的余晖也慢慢散尽。 天空渐渐暗沉了下来,月儿也渐渐升上夜空。 南烷皇宫内,却是气氛压抑,让人窒闷的感觉。 王的寝殿不断有宫女进进出出,士兵们将寝殿把守森严。而殿内,聚集了满殿的人。无论是随皇甫军队前行的军医,或者是南烷国的太医,无一例外。 他们统统都被王召集到此处,轮流替一名银发女子医治。 可是己经整整几个时辰了,那名银发女子从开始有微弱的呼吸到最后却没了呼吸,而现在,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为什么人还没有醒?”突然,火暴的男声赫然响起。 众人不由得心里一惊,浑身也为之颤抖,却是十分有默契地低下了头,不言不语。他们无言以对,全都诊断不出原由。 大殿内,原本端坐在书案前的皇甫御人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个大步奔到了这一群太医面前。双眸阴狠,一一扫过众人,嘴角勾弯起一抹笑容,冷冷地笑着。 “你们不是各个号称妙手回春?现在连一个女子也救不活了?” 他的目光锐利无比,又是阴霾地吼道,“说啊!现在无话可说无颜来面对本王了?一群废物!留着何用?” 众人一听此言,急忙跪拜在地,齐齐喊道,“王饶命啊!臣等罪该万死!请王开恩啊!” “没错!你们的确是罪该万死!既然连救人都不会,要你们这些人来做什么?”皇甫御人说着,绿眸迸发出冷咧的寒光。 他伸手指着这跪拜了满殿的人,沉声说道,“来人呐!将这些人统统拖出去,立即砍了!” “王饶命啊!王饶命!”群臣闻言神情骤变,又是磕头又人求饶。曲阴阳安静地伫立在侧,也一直低着头在思索。方才那名银发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她身边怎么会有护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九国除了皇甫王朝外,只剩下歆月国以及东浮国未灭。也就说,这个女子定是其中两个国冢之人!但是,也不曾听闻过有银发女子啊! 更奇怪的是,这名女子竟然现在没了呼吸,可是她的心却还在跳动! 太医们对于此等怪异的事情都束手无策,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已经冲了进来,将跪拜在地的太医们逐个拉了出去。哭喊求饶声盘旋在寝宫里,似乎又是一场猩风血雨,又是一场残忍杀虐。 “……”曲阴阳眼看着太医们被士兵们拖了出去,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响起轻柔的女声,“慢着——”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扭头望去,瞧见了殿外闪现的娇小身影。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南烷国的亡国公主云惜。 云惜镇定了神色,视线扫过众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阴霾无比的男人身上。她感觉到了他的那份嗜血,鼓舞着自己不能如此退却。她是云惜,她是父皇的女儿! 即便是南烷已灭,她仍旧是一国的公主! 前朝太医们瞧见了她,想到了国以被灭,情不自禁掉下泪来。纵然是年过半百之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缓缓掉下泪来。 “公主殿下——”众人呢喃地喊道,气氛一下子从生死悠关转变为惆怅无奈。 曲阴阳望着她,心里面却更加得狐疑。他想着此女是否与那银发女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余党的奸细?或者有什么来头? “等什么?全部都给我拖出去砍了!” 冷凝的男声打破了这份短暂得惆怅,显得更加慑人。 皇甫御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朝她望半分。只是转过身去,对着士兵们下达命令。 “是!王!”士兵们听到了这声吃喝,急忙回过神,又继续之前的动作。 云惜朝前迈了几个大步,抵挡在那些士兵身前。她双手一伸,将去路拦截,望着那挺拔的背影,沉声说道,“不用砍了他们!” “我以性命作为担保,里面的女子平安无事!”她肯定夺定地说道。 曲阴阳一惊,握着铁扇的手忽然用力。 一直背对着她的皇甫御人听到了这番话,果然转过身来,他的目光深沉,那双绿眸更是闪烁着妖魅的光芒,瞬间迸发出炙热的光芒。 他死死地盯着她,却只吐出了一个字,“说!” 云惜被他的目光惹得浑身颤栗,却又被他那一个“说”字惊回了神。她咬了咬唇,轻声说道,“九国大陆,惟有歆月国的皓月公主拥有一头银发!” “歆月国?” 曲阴阳轻呼出声,脑子里迅速回想,却想不起有这个人存在。左手执着铁扇,敲向了自己的右手,他沉声问道,“不曾听闻歆月国有这样一位公主!” “那是自然!我之所以会知晓,那是因为十年前同父皇出使歆月国,曾经误闯了歆月国的宫殿,瞧见了昏睡的皓月公主!” “据我打探所知,这皓月公主当年十岁。现在算来,也有二十岁了!” “普天之下,惟有歆月国的皓月,才会有这三千银发!” 云惜沉声说完,一双美眸瞥向了内殿。珠帘微微晃动,轻纱幔幔,让人无法瞧清床塌上躺着的人儿。只是隐约可见那一头银发,闪耀着光芒。 当年她曾经立过誓言,不对外诉说此事!可是今日,为了保全汝等性命,将此事统统告知。转念一想,之前立过的誓言,冥冥之中早已兑现! “我,云惜,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今天的事情!如若违背,国破家亡!” 有些稚嫩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她突然一阵雾气迷朦。 “沉睡?”曲阴阳听到了她的这番话,只是感觉太过奇异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沉睡了那么久?而且还没有死去? “是!沉睡!恐怕世间也只有她一人可以不呼吸,也能够活着!她就是皓月!所以,她并没有死!而只是沉睡罢了!” 云惜娓娓道来,将自己所想的猜测说了出来。 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这番话,都是惊奇不已。世间果真有如此诡异的事情?人不用呼吸,心脏却还在跳动,而她不过是在沉睡? 一直沉默不语的皇甫御人望着眼前的人,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他转身朝着殿内走去。珠帘发出簌簌的声响,他深沉的男声,幽幽响起,“将人打入天牢!其余的人全部都给本王下去!” “是!王!”士兵们齐齐允道,将太医们架出了寝宫。 云惜望着他的身影,她低下头,终于松了口气。 忽然,身前一抹黑影。 她慌张地朝后退了一个大步,抬起头,瞧见了一张温和俊美的男性脸孔。她知道他是谁,暴君的护国军师,协助暴君将她的国家颠覆的狗腿之人! 曲阴阳望着她,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云惜公主!时候不早了,回宫吧!” “阴阳怪器!”云惜吐出这四个字,又是觉得难以泄愤,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迈开脚步,转身匆忙离去。 曲阴阳瞧见她对自己犹如躲避蛇蝎,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古招欢曾经当面指责他不男不女,难道他长得真得这么挫败吗? 他摇了摇头,迈开脚步,走出殿去。转身,伸手握住了门的铜扣,望向内殿,深深地注目。这才慢慢地将大门合上了,却是一阵叹息。 不知道这皓月公主到底沉睡了几年,但是显然不会少于十年…… 又是一个十年…… 难道这是劫数吗…… 夜空里,那轮明月依旧清澈皎洁。月光幽幽地照入殿内,落下斑驳的光点。初冬季节,明月都有些寒蝉。 寝宫的殿内,一抹颀长的身影伫立于床沿。 苍翠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床塌上陷入沉睡中的女子。她反身趴覆在床塌上,背上缠绕了一圈纱布。可是那猩红的血,还是从纱布里透出点点。 银发被撩拨到了一旁,垂荡在床沿。 她的肌肤,透明到没有血色,让人触目。她的唇,微微张合着一弯弧度,却是苍白。眼睑紧闭,只是睫毛卷曲而上翘,密密麻麻地覆盖着那双瞳眸。 皇甫御人沉静地望着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而他的眼前,赫然闪现那双惆怅无奈却又悸动不已的清澈双眸。在她昏迷闭上眼的刹那,似乎是酝酿着什么话,未曾说出口。 他却像疯了一般,将她劫进了宫里。 到底为了些什么呢?十年来,他不曾这样冲动过,这一次,为了什么呢? 也许他只是为了知道,她最后未曾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 皇甫御人微微弯下了身,低头俯视她的侧脸。那几分神似在她沉睡的脸庞上瞧不见半分,只有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才会有所感觉。 一刹那,像极了她…… 他突然慢慢地坐倒在地上,感受到了寒冬的凉意。靠着床沿,抬起头,却扬起一抹惆怅无比的笑容。他感叹不已的是,自己如此无用呵! 终究是逃不过想念……终究是逃不过这相思噬骨的痛…… 突然,胸口心头一阵剧烈疼痛。 而他的眼底也在这个时候闪烁过一丝绿光,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更是颤抖着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里。恐怕再呆下去,他会难忍到将她的血喝尽。 背后的烙印似火焚烧一般,它正渴望着血液…… 半敞的窗台前,小青蛇突然飞蹿了进来。它那双黑漆的眼珠闪烁着几分幽绿,利牙也曝露在外,却流淌着一丝血迹,有些狰狞。 皇甫御人瞧见了小青蛇,登时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不禁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一条!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嘶呜呜呜——”小青蛇急忙抖动脑袋,似乎在否认。它飞蹿到了他身边,露出利牙给他看,似乎正在显示给他看,它已经吸好血了。 皇甫御人这才转过身,头枕在床沿,望着床塌上沉睡的人儿。 他感觉到背后一阵刺痛,利牙探入自己的身体里,血液孜孜流淌。瞬间,这份痛苦的渴望不再,只是浓重的抑郁沉淀在心头。 皇甫御人望着仍旧沉睡着的银发女子,突然闭上了眼睛。 容貌相似的人,天下何其多…… 可是神情相似的人,天下难得有几个……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心轻柔,沉沉地呢喃说道,“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像你的女子……我终于找到了一个……” “连一条……连一条都说像……连一条都说像……” “古招欢……” 皇甫御人轻轻地呢喃完这三个字,却感觉自己有十年不曾再念出几个音了。一时间,嘴唇发麻,人也感觉疲惫异常。 十年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放任自己……在这个时候……安然地入眠…… 小青蛇拔出了利牙,抖动了下脑袋,懒散地游到了床塌上。它将小脑袋凑近沉睡的女子脸庞边,忽然耷拉下脑袋,呜咽了一声,闭上了眼珠开始休息。 没有人发现,一直沉睡的人儿,眼角流淌下一串眼泪。 寝宫内,安静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夜月渐渐隐去,那一轮旭日又冉冉上升而起。天与地的循环,自始至终如此。天空拂晓,朝霞同晚霞一样绚烂,却因为带着朝气,更让人充满了活力。 一束暖光照入寝宫的内殿,床塌上一直沉睡不醒的人儿却一直昏迷不醒。她的唇,渐渐干枯,苍白得如同薄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小青蛇抬起了小脑袋,望了眼身旁的人儿,又是蠕动着身体,游向了自己的主人。它亲昵地轻轻嗜着他的脸颊,似乎想要将他唤醒一般。 “嘶!嘶嘶嘶~~”吐呐声都变得温和了,轻轻柔柔。 皇甫御人感觉脸颊一阵凉意,他猛地睁开了眼。几乎是反射性地朝着床塌望去,却见她依旧沉睡如昨日,没有丝毫变化。 他微微低垂了眼睑,在抬起头时,嘴角已经噙着那抹阴邪的笑容。慢慢地伸出手,小青蛇便机灵地将蛇身缠绕着他的手腕。 “一条!昨夜那人的血液让我感觉体内热血沸腾!今夜就将那人的血液吸干供予我!”他勾勒着残忍的笑容,口气轻飘。 小青蛇似乎是沾染上了他的魔性,漆黑的眼珠浮现那抹森然,抖动着脑袋。 “嘶嘶——” 皇甫御人俯视着床塌上沉睡的人儿,不禁伸手碰触她柔嫩的肌肤。突然,那张俊容暴戾得吓人,朝着殿外大声吼道,“来人呐!来人!” “是!王!”殿外的守侯的士兵听到叱呵声,急忙奔进。 他没有转过身,只是手指不断碰触着她,画着她的美好。他的声音,沉沉响起,“告诉那些没用的人,三天之内若是不能让她醒来,他们统统都要去死!” 日复一日,可是沉睡的银发女子却始终没有苏醒。 这三天时间里,皇甫御人都没有任何异样举动,依旧冷漠如往昔。他会花上一整天一整天的时间伫立于床沿,绿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儿。 但是终日,不言只字片语。只是他越是冷静,就感觉越是骇人。 三天的期限转眼一过,太医们仍旧连连摇头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办法让那银发女子苏醒。她的心脏,缓缓地跳动,她的呼吸,却没有半分。 背上的鞭痕已经结痂,粉色的伤口,带着些猩红的血丝。 皇甫御人望着床塌上的人儿,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忽然皱起了眉宇,微微扭头,却是暴戾无比,更是凶残地说道,“杀!将那些人统统杀光!” “……”曲阴阳一愣,握着铁扇的手微微用力,动了动嘴皮,却也不敢惹怒主子。 这么多年的跟随,他早就知道主子的心性以及脾气了。他现在犹如脱了缰的野马离了弦的箭,任谁也无法阻止!若是阻止,反倒会更加殃及池鱼。 诛连了那些太医的九族,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是!王!”士兵们连忙应声,倒着退出了内殿。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安静地躺在床塌上沉睡的人儿,忽然动了动眼皮。但是因为身体疼痛,她无法睁开眼,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其实,她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不容忍自己醒来。 当她闻到那血腥味道,却也明白煞魇开始作祟。 煞魇本身是需要鲜血而活的,千古之前,它残害生灵,嗜杀成性。如今,它在他的体内,虽然被他克制着,可是对于血的渴望却依旧不减。 她明白他的残忍行为,不过是煞魇渴望那血腥味道,而他难以克制,被它所牵制。 昨夜,她听见了他的呢喃自语,心疼如刀割。 而她的心,却因为他还未完全丧失心志而自得其乐,窃喜不已。这些时日不见,他终究还是保存了几分自己的性情,他终究…… 不曾忘记过她…… 曲阴阳机敏地发现了床塌上人儿的细微反应,他心里一喜,扭头望向皇甫御人,急忙惊呼道,“王!这女子醒了!” “……”皇甫御人听闻此言,他微微俯身低下头来。 瞧见了她惨白的右脸,她的眼睑微动,长长的眼睫毛弱弱地颤抖着,而她的唇,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无力。 “嘶?嘶嘶嘶!”小青蛇原本蜷缩在墙角休息,当下它探起了小脑袋,发出了急切的吐呐声。而这声音里,那份惊喜让人轻易察觉。 皇甫御人一下坐在床沿,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头一低,也瞧见了她左脸上的烧红印记,竟然又是像极了她! 一切的一切,如果都是巧合,为何他会觉得如此真切…… 她的左脸也曾这般模样…… 皇甫御人更是用力,将她搂紧在怀里。犀利的瞳眸打量着她,瞧见她左脸的印记似乎有些脱落。狐疑着伸手,轻轻地一挑,竟然将那张假皮给撕去了。 一张白皙的动人脸庞,秀眉微蹙,酝酿着无穷无尽得惆怅。她终于微微睁开了眼,尽管只有一条小缝隙,但在睁眼的瞬间,迸发出光芒。 他忽然感觉心口窒闷,瞧见了这份神似,刻意不去碰触她后背的伤口,更是将她搂紧。 “招欢……”皇甫御人抱着她,沉沉地呢喃她的名字。 她听到了他的话,一下子心酸难挡。可是她却还不能告诉他实情,为了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御人,原谅她,不能够相认啊…… “我是……皓月……”古招欢轻声否认他的呼喊,话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心尖锐得疼。 多么想叫他一声皇甫御人…… 多么想告诉他,她对他的想念,那样浓烈…… 多么想问问他,这十年来,他是如何度过的,他还好吗…… 而他离她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依旧沉稳干净的味道。她可以听见煞魇在他体内蹿动的气息,却闻不到一丝一毫的邪孽。 这一刻,只是她记忆里那个假装是个傻子,善良却又固执,自卑又自负的他…… 皇甫御人听见她这么说,突然闭上了眼睛,却更是固执地沉声说道,“不是!你招欢!从今天开始,不管你是谁,你就是招欢!” 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让他忽然感觉疲惫。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项,闻到了一丝安然的香气,声音更加轻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连味道……都这么像呢……” 曲阴阳见主子如此,只是摇头叹息。他朝着士兵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安静地退出殿去。大殿的门一关上,他转身望向那片蓝天,连连摇头。 感慨过后,他急忙低头奔向南烷天牢。 这女子的苏醒,真是及时啊!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呵!只是神似古招欢,竟然就能让主子如此,如果古招欢真得出现,主子该如何是好? 寝宫内,安静一片。只剩下两人沉沉的呼吸声,交替响起。 墙角里,小青蛇蜷缩成一团,似乎是颇为享受这安逸的气氛,甩着小尾巴。 床塌之上,皇甫御人拥抱着银发的女子合衣而眠。似乎是怕弄痛她背上的伤口,将她整个人趴覆在自己的胸膛上,大手环住了她的腰。 原本醒来的古招欢却因为这具身体的虚弱,只得再次闭上了眼。 她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他那份执着。十年来,他心心念念的人,始终是她,这让她感觉既难受又欣喜。 可是,她却还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煞魇还残留在他的体内,一点一点地消磨他的心志。她怕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煞魇会借他的手而杀了自己,从而消除隐患。 因为她的血,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让它毁灭的东西。 煞魇渴望着血,可是对于神之子的血,却又畏惧忌惮。倘若只用自己的血来祭奠它,那么承受煞魇的本尊也会因为受不了那疼痛而自行了断。 为了让他活下来,她也只有找到七颗苍狼星转世的那七人了! 魃、魑、魍、魉、魈、魋、魊…… 借助他们七人的力量,配合自己,才能将煞魇从他的体内勾出来,从而将其消灭掉!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在这南烷国内,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七颗苍狼星转世的其中一人,就在这个国家里面。到底是谁,她的灵力还不够,到底是谁…… 古招欢心里不断呢喃,她的意识似乎被他的好眠所感染,慢慢地也一并陷入沉睡之中。 十一月的天气,在这寝宫内并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半分寒冷。他甚至是用力将身体温热,她感受带了他的细心,嘴角漾起一抹笑容。 她的御人…… 总是如此温柔……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只是感觉耳边有人正在说话。似乎是站了两个人,她可以从两人的气息中判断,其中一人是皇甫御人,另一人应该是太医了! “王!据老臣诊断,这位姑娘以无大碍,背后的鞭伤也已经结痂!不过她气息虚弱,身子太羸弱了,需要好好调养!”有些沧桑的年迈声音徐徐响起。 随即,皇甫御人有些急切的男声响起。 “任何疤痕也不许留下!给本王治好!” “还有她的身体,本王命你们定下最好的调养方子!” “若是一个星期内,她还是如此虚弱不堪,本王就要你们的脑袋,诛你们的九族!太医院的所有人都逃脱不了干系,听清楚了没有?” “是!王!臣等知晓!”太医吓得汗泠泠,连忙作揖道。 皇甫御人阴霾地说着,可是他的视线没有从床塌上的人儿身上移开半分。明白她的虚弱,感受到她的气虚,心里面焦急万分。 “我若是输她几成内力呢?她是否会好得快一些?” 他突然沉声说道,拧起了两道剑眉。想起十年前,自己在无法控制的情形下伤了她,也输了三成内力给她!再来一次,又何妨? 太医低头沉思了片刻,回道,“王!此法可行!” “你们统统给本王退下!没有本王命令谁也不准踏入寝宫半步!” “是!王!”寝宫内所有的人齐齐回道。 “还有!让曲军师到这儿来,守在寝宫外!听见了没有?”皇甫御人双眸闪过一丝喜悦,伸手一挥遣散寝宫内所有的人。 长宫女急忙朝前迈了一步,代替所有的宫女答道,“是!王!奴婢马上就去!”她说完,急忙朝后退去,带着一甘宫女出了殿。 “臣告退!”太医也朝后退去,与宫女们一同退出了殿。 皇甫御人等到人全部退出殿后,又是沉静地望着床塌上的人儿。他望着她,忽然感觉到了那一抹熟悉,却是没由来得心疼。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终于听见了殿外响起的男声。 “王!阴阳已守在殿外!” 皇甫御人抿了抿唇,没有回声说话。 他的眉宇一凛,只是忽然运气,将衣服给震散了。一如很多年前,他因为无法克制自己而伤了她,或是那一夜情动不已的缠绵悱恻,更或是那一场分别前的奇异穿梭…… 现在,是为了那份神似,他不惜一切也要让她醒来…… 如果说这是上苍可怜于他,赐于他的,那么可否让他再次拥有? 皇甫御人赤着上身,迈开脚步走向了床塌。 他伸手将她整个人扶起,随即,人一跃,坐到了她的身后。单手将她支撑住,另一只手运劲将内力打向了她的腰间。 “唔——”古招欢感到腰间一阵温暖的气流,正蔓延至她的周身。因为这股气流,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渐渐充实,有了些力道。 她惺忪地睁开了千斤重似的眼眸,吐出了一口淤血,身体忍不住朝后倒去。 皇甫御人急忙将她搂住,让她适然地倒在自己的胸膛。 他低下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清澈的眼睛因为疼痛而浮起泪意,而他却因为这份朦胧,恍然之间,浮现起当年当日她万分惆怅的容颜。 第34章 找到了魊 第34章 找到了魊 他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她当时所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眼前,她那张泪流满面的容颜,在他的记忆里一直一直挥散不去。 “你会忘记我吗?皇甫御人?你会忘记我吗?” “春夏秋冬一轮,每年的第一天,我会想你!” 傻瓜…… 怎么会忘记呢……纵然是想忘也不能忘却的呵…… 这十年里,每每闭眼,就会浮现她的容颜。每次想起她,都会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克制自己只有每一年的第一日才去想她! 因为曾在心里立下誓言—— 生命里,从此只剩下那一天是活着的,只为了想你…… 可是,他真得做到了吗?他真得只有一天去想她吗?不是时时刻刻都为了想她,而痛苦地活下去吗?现在的他,已经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有多少次喂完血后,就想要自行了断,有多少次,忍受不住那疼痛,放弃自己的意志想要投降,又有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能辜负了她的心。 为了让他回到自己的时空里,她哭得心都碎了!她希望他好好地活着,他又怎么能轻易地死去?不过是怕她知道,他在这里成为了懦夫! 可是,他真得好累啊! 她会知道吗?他如此得疲惫!他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他快要倒下去了!或许,放任自己这会是一种解脱,这样才能得到解脱! 古招欢吃力地睁着眼,瞧见了他的容颜。只见他时而凄然,时而痛苦,时而纠结,时而无可奈何,她被他瞬间变化的神情搅得一团乱。 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痛苦呢? 这十年,辛苦你了……皇甫御人……让你独自忍受了这份痛苦…… 而她作为神之子的转世,却刚刚苏醒自己对于千古之前的那份意识。 古招欢忍着那份疲惫不堪,她慢慢地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容颜。有些心疼,更有些压抑,却是淡淡地微笑着,“不要再……杀人了……不要成为……暴君……” “你要成为……尊贵神武的王……” 她说着,嘴角的笑容更为和煦。 皇甫御人听见了她话,瞧见了她脸上那份动人的温暖,那份像极了他的招欢的温暖。他混乱了思绪,只是将她当成了自己心里的宝。 他将头深埋在她的颈项,一下子哽咽了声音。 十年了,他已经不知所谓地度过了十年了。父皇让他迎娶如歌为后,他纵然不予理会,却让他气得一命呜呼。之后,母后也随其相继逝去。 至亲的离开,都没有让他掉下半滴泪。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冷血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皇甫御人了,他以为他已经变成了人人口中的暴君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听见了她的话,他的心,竟然会感觉如此湿润。 皇甫御人回想起自己对于她的伤害,曾经以为终其一生也无法释然的那句话,他终于颤抖地轻声说道,“招欢……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所以……让你受伤了……”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话,自己的双眸瞬间扩张。她惊讶到不能自己,眼泪盘旋在自己的眼眶,却不让它们落下。 她怕他怀疑,她更是不能哭泣,只好皱起了眉头,强咽下那份酸涩。 这声道歉,她懂得……她如何不懂得…… 皇甫御人见她突然皱眉,也同样皱起了英挺的眉宇。他伸手,颤颤地点在了她的眉心。忽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欢欢不许皱眉头,我最讨厌你皱眉头了!” 因为他的碰触,她的眉心一酸。 没有变呢,一如那么多年前,他孩子气的口吻,他假装的天真,他其实心思细腻…… 皇甫御人…… 御人……御人…… 古招欢在心里面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她沉寂了一颗心,将所有的悸动统统甩去。她望着他,突然正色道,“我不是什么欢欢,我是皓月!皇甫王朝的王!”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话,自己整个人一下子怔忪了。他的瞳孔缩小又扩张,更是将她仔仔细细瞧了个透彻。 古招欢的神情,可是她的容貌,又是如此不同…… 他呆呆地望着她,瞧了好半晌时间。忽然,脸上那份惆怅之色散去,只见他邪孽着唇角。原本轻触在她眉心的手指轻轻下滑,游移到了她惨白的唇上。 “皓月?”他的声音轻柔,却泄露出一丝阴郁。 “歆月国的公主吗?那么你来见本王,又为了什么呢?是想要求本王不攻打你的母国吗?怎么,美人计?知道本王喜爱搜罗绝色女子?” 他意兴阑珊地问道,眼眸深处闪烁过一丝欲念。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顺着他的话接着说道,“九国原本……互不想犯……皓月恳求御王停息战鼓……就此作罢……” “呵!你凭什么让本王停战?不过是银发三千,让人感觉奇异罢了!”皇甫御人轻飘随意地说道,伸手掬起了她的一缕银发。 古招欢望着他,一抹淡定的笑容,“就让我做你的那位招欢,这个条件如何?”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话,一下子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却没有用上几分力道。基于那份神似,他总是会将眼前的人,当成是她的影子。 她们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怎么样?王?”古招欢料定他不会拒绝,一副淡定的笑容。 究竟是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还是因为他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呢? 他望着眼前的银发女子,绿眸浮现起一丝阴霾,忽然沉声说道,“难道这就是你们歆月国所谓的求和之计?恩?” 古招欢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有些隐隐作痛,看来是残留的余痛。她尚未得到他的答案,还不能让自己再次因为疲乏而睡去。 “不管是求和之计……还是美人之计……只需王的一句话……皓月是生是死……”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了,尽管她的意志很顽强。 皇甫御人沉静了思绪,双眸低垂,又是忽然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他注视着怀里的女子,故意放底了音量,沉声说道,“即便是沦落为本王的禁宠,你不怕本王?” “你……有什么……好怕的……” 她笑着说完,瞧见了他那双绿眸里闪烁的光芒,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只不过,她早就清楚明白,自己这场赌注从一开始就赢了。 皇甫御人看见她再次闭上眼睛,忽然有些焦急,吼道,“不许睡!你若是再睡……” “别吵……我困了……” “没睡醒以前……都不要吵醒我……” 她呢喃了一声,吃力地挪了挪身体,寻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头微微一倒,竟然没有半点害羞以及不自在,就这样开始进入梦乡。 皇甫御人瞧见了她臃懒的模样,未完的话竟然全部咽回了腹中。 呵!口气好大!到底谁是奴,谁是王?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却是梦吟般地无声呢喃:招欢,与你拥有太多的奇迹!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奇迹?其实就是你回到我身边了? 这一次,古招欢终于安然地沉沉入睡。 只不过她这一睡,再一次睡得惊天动地。整整七天七夜,她竟然又没有苏醒过来。一直睡一直睡,从一开始的没有呼吸,到最后的呼吸沉稳。 黎明到黑夜,黑夜又到黎明,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可是这七天时间,对于皇甫御人来说简直如同煎熬一般。从一开始的忍耐到后来的隐忍,大发雷霆之后又是无可奈何,整个人暴戾得吓人。 与此同时,南烷皇宫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宫中人心惶惶,视王如蛇蝎一般,深怕一个不小心被他所蛰伤,那自己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比较凄惨的,那就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了。 这几日内,他们的脑袋反反复复都提在手上,险些就要掉在地上了。 现在,又过了七天时间,这银发女子竟然还是未醒。当下,急死了一帮太医,只是奈何毫无办法,只好等着听候发落。 昏迷第七日过后的清晨,皇甫御人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他几个大步迈到了床沿,低头望着床塌上安然沉睡的女子,大声喝道,“你给本王起来!谁准你这个禁宠睡上这么多些日子?” “还是不醒?难不成你想睡死不成?” 只是沉睡的人儿还是不曾动弹半分,呼吸均匀沉稳。 皇甫御人气得咬牙切齿,又是忿忿地吼道,“好!你若是再不醒,本王就立刻下令将那些太医处死!你听见了没有?” “……”床塌上的人儿忽然有了反应,却是微微动了动眼皮。 可惜的是,已经怒气攻心的皇甫御人并没有发现这细微变化。眼前她仍旧是安然的模样,继续吼道,“好!处死完太医,本王就下令将所有南烷的奴也一并处死!” “……”她的眼皮继续微动,这下连手指也动了。 “处死了他们,还要攻打你的母国歆月!本王要告诉他们,亡国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的公主!自以为是出现在本王面前的公主,现在又一睡不起!” “你给本王起来!睁开眼睛!听见了没有?” “古——招——欢——” 这一声愤慨到不行的怒吼声之后,床塌上的人儿忽然沙哑艰涩地呢喃,“不要……你……好吵……睡不好……累……” “你……”皇甫御人听见她沙哑细弱的女声,心里一喜,随即又是气闷。 这个可恶的女人,睡了整整七天七夜,此时竟然还说睡不好说累?这也就算了,她还胆子大到嫌他一国之君吵闹? 他握紧了拳头,看了她好半晌时间。 古招欢微微睁开了眼,瞧见他那张气愤阴霾的俊容,只是感到他天真的孩子气。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恐怖,突然无力地笑出了声。 那抹笑容,灿烂如阳光一般,让人感觉温暖。 “你笑什么!”他莫名于她的笑,却因为那份暖意,忍不住走进了她身边。 古招欢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的王……我饿了……” “……”皇甫御人一下无话可说,干瞪着大眼。最后,非常不情愿地对着身后的人喊道,“快给本王准备膳食!” 一桌子的佳肴美味,却只有两个人坐着。 方桌的那头是皇甫王朝尊贵的帝王,而方桌的另一头坐着银发三千的女子。他们两人脸上的神情各异,却是截然相反。 一个是郁闷无比,显然是已经非常不悦了。一张俊容越来越臭,阴霾得不行。 另一个却是一脸悠闲,闲情逸致地享用着美味的食物。更是时不时发出点“啧啧”的感叹声,似乎是为了赞赏能烹饪出如此美味的那般手艺。 自从得了他几成内力之后,她感觉自己这具身体好了许多。又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实在是饿得发慌。 现在,她的眼前摆了那么多食物,她当然要吃个饱了! 古招欢自始至终都感觉到他的注目,但是她将他当成了空气,理也不理。直到自己吃饱了,这才朝后一靠,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微微有些胀的肚子,舒坦地说道,“南烷的厨子手艺不错,这煮的东西很美味,我尊贵的王啊,记得打赏哦!” 皇甫御人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憋着的气一下子膨胀,无法抑制地大声咆哮。 “凭什么让本王打赏?你又凭什么指使本王?”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自顾自地吃了那么久时间,理也不理他?现在美餐一顿,还不忘记要指挥他?看来是他对她太过放任了! 他是外界甚传的暴君,她怎么一点也不怕他? 古招欢随意地“哦”了一声,终于慢慢地抬起头来。瞧见了方桌对面的男人,瞧见了他俊美惑人的英俊五官,一下子有些痴迷,想起了以往。 她看着看着,越来越入迷,竟然双手支着下巴,丝毫不避讳地细细地盯着他瞧个仔细。 相反的,皇甫御人被她的目光盯得感觉不自在了。 哪有一个女儿家,竟然这么赤裸裸地盯着一个男人?她好歹也是一位公主,总该知道礼仪的吧?更何况,他是人人害怕的暴君! 时间流淌,可是她竟然还是没有移开自己视线的意思。 古招欢望着他,只是感觉岁月如梭。 那个傻傻的少年一下子就长大了呢!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成熟以及稳重,也察觉到了他的孤独以及隐忍。 我孤独而又尊贵的王…… 想着,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你盯着本王看什么!”皇甫御人终于忍不住了,难得心浮气躁,却只是因为她的注目?这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 古招欢眯眯笑,瞧着他因为气愤而铁青的脸色,自己脸上的笑容更为温柔了。 她不禁开口调侃道,“我在想,堂堂皇甫王朝的王,也会因为区区一个女子的注目而恼羞成怒,更或者说王是在羞涩吗?” 皇甫御人被她说中了心事,原本铁青的脸色更加骇人了。他眯起眼眸望着身前的人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再胡言乱语,本王就将你拖出去砍了!” “我好怕啊!恩!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倒是听话,急忙应声。可是那口气却让人更加气急,瞧瞧,多折腾人! 皇甫御人望着眼前那张灿烂的笑脸,一时间沉迷于她瞬间绽放出来的光芒,不禁心神荡漾。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那熟悉到不行的感觉。 他连忙回神,低下头瞥了眼自己面前,尚未动上一口的饭。 心思一转,嘴角微微扬起,却是恶作剧般地说道,“本王忽然感觉饿了,你现在就过来替本王喂饭!” “喂饭?”古招欢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瞬间感觉如此熟悉。 在他的点头注视下,她慢慢地站起身来。绕过方桌,走到了他面前。离得他近了,心跳也越来越迅猛了,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心里跳出来。 皇甫御人用眼神比了下桌子上摆放在原位一动都没动过的碗,催促道,“快点!本王饿了!你若是慢上半分,本王将……” “哎哎!”她连连“哎”了几声,急忙端起碗来。 古招欢学着他的语气,依样画葫芦地说道,“再慢点那这厨子恐怕就要脑袋落地了,然后这南烷的奴们也要被格杀了,再然后,我的母国也要危在旦夕了!” “是这样的吗?王?”她说完,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皇甫御人冷冷地哼了一声,狂妄地说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最好!还不快些?动作若是再磨蹭,你就是千古罪人!” “是是是!我这就喂!”古招欢连连点头,坐在了一旁最近的位置上。 她扭头,瞥了眼这满桌的菜,却发现还剩下无数的菜肴,她一口未曾动口。目光扫过美味,视线最后落在一盘醋溜鱼片上。 伸手夹了一片鱼,放到了他嘴边,笑着说道,“吃吧!这是你最爱吃的醋溜鱼片!” 话一说完,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而他整个人也是一愣,双眸犀利地打量着她,眼底弥漫起漫天得深邃,还夹杂着困惑以及诧异。 随即,闪烁过丝丝涟漪。 两人望着对方,一下子惆怅了容颜。 皇甫御人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她因为这份突然的力道,一下子颤抖,手中的碗也从手中掉落至地,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你到底是谁?说!”他的绿眸中,燃起一丝期待。 古招欢心里暗怪自己如此不注意,竟然说了那样一句话。现在也只好假装不知所谓,她伸手拍着他抓紧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皱起了眉头。 “放手!很痛!知道我爱吃醋溜鱼片很奇怪吗?我特意调查过你,为了接近你,我不择手段行不行呢?放手啦!很痛哎!” “调查本王?你调查本王做什么?”皇甫御人好奇地问道,眼底那份期待一闪而过。 古招欢松了一口气,漫无边际地开始圆谎,“为了接近你啊!为了讨好你!为了让你不赶我走!为了让你注意到我!” “这些都有没有奏效呢?如果有的话,那我的不择手段还挺不错的呢!”她哼哼地说道。 皇甫御人懵懂地望着她,却被她脸上如此多姿多彩的表情所吸引。眼前还清楚地浮现,她时而嗔怪时而撒娇时而天真的模样。 “哈哈——” 他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一副开怀的样子。 古招欢瞧见他露出了笑容,心里有一丝喜悦,更多的是惆怅。有多久不曾见过他的笑容了,又有多久,他不曾如此畅快地笑了。 正当她失神的时候,抓着她手腕的手忽然用力,而她整个人已经落入他的怀里。 皇甫御人低下头,望着怀里微微失神的人儿。扬起唇角,手指勾勒着她美好的唇形,“你的不择手段,果然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你如此这般不择手段,最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古招欢倒是丝毫不介意他的禁锢,只是乖顺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享受这难得的舒适以及自得。 感到有些好玩,轻声说道,“为了……让你爱上我……” “让本王爱上你?太过可笑了!你终究不过是神似罢了!” 皇甫御人嘲讽地说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排斥她的亲近。曾经拒绝那么多女子的亲近,可是对于她的亲近,他竟然不会感到难受以及背叛。 这是为什么…… 他忽然睁大双眸,却是阴沉了俊容,沉声说道,“记住!本王准你留在本王身边,可是本王也要告诉你,你永远也无法代替她在本王心里的地位!” “你是皓月,你不是古招欢!即便是将你当成她,你也只是一个替代品!” 古招欢听见了他的话,只是感觉那份喜悦越来越扩张,整颗心被他塞得满满的。好一个替代品,好一个无法代替…… 在他心里,自己终究保留着那个特殊的位置吗? 任何人,也无法逾越的永恒。 她如此想着,双手主动地环住了他的脖子。抬起头,一双眼睛燃烧着一簇火焰。几乎是冲动,更是羞涩地凑上了自己的唇。 主动地吻住了他的唇般,感觉到了他的冰冷。 这双唇,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吻过…… 自始至终,都只属于她——古招欢! 皇甫御人感觉到她的唇贴着自己,他却犹如避蛇蝎一般,猛地松了手,人也从椅子上赫得站了起来。而她也险些从他怀里摔倒在地,却被他急忙伸手搂住了腰。 “哎!”她叹息了一声,也伸手搂住了他的腰,“我尊贵的王呦!你突然推开我,这又是做什么呢?” 皇甫御人见她不会在摔倒,连忙松开了手,更是朝旁迈了一步,跨到了她不会碰触到自己的位置。冷眼瞥了她一眼,坐到了方桌的另一个位置上。 “记住!以后不要随便碰本王!如果破例,后果自负!” 说完,他拿起碗筷,准备吃饭了。 古招欢识相地“哦”了一声,不打算再继续逗弄他。 毕竟来日方长,今后的日子还有许久。眼下,当误之急是要找到这南烷国七颗苍狼星转世的其中一人。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响起士兵的通传声,“曲军师觐见!” “传!”皇甫御人没有抬头,沉沉的男声却在下一秒响起。 随即,一身白衣的曲阴阳从殿外奔了进来。他的神色有些紧张以及迫切,在内殿前停下了脚步,鞠躬道,“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你若是特意前来只为了向本王请命派太医去诊治那些奴,现在就退下!”皇甫御人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俊容不带一丝感情。 曲阴阳这才真起了身子,隔了一道珠帘,瞧见了内殿之中的主子。以及一旁站着的银发女子,歆月国的皓月公主。 昏睡了七天七夜的神秘女子,那个神似古招欢的公主…… “王!可是——” 他硬着头皮还是要将自己前来的目的道出,这几日里,南烷瘟疫更加肆虐,再下去,恐怕整个南烷都要颠覆了! 皇甫御人不悦地将碗搁在了桌子上,厉声喝道,“给本王滚出去!” “王——” “滚!再多说一句,连你也照砍不误!”他阴霾无比,显然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曲阴阳刚在嘴边的话,又只好吞了回去。他并不是胆小惧怕生死,只是他怕他若是真得死了以后,主子身边只有不凡一人,那也太过孤单了。 也许这世间,原本只有几人心疼主子。 如今,那几人死的死,不见的不见,消失的消失…… 皇甫御人食不知味,却感觉自己疲乏了。他站起身来,目光瞥了眼身旁站着的人儿。出奇不易地伸出手,掌风将她吸到了自己身边。 “本王困了!你陪本王睡!” 他霸道地说道,似乎是将她当成了治疗失眠的最好之药。 古招欢倒没有拒绝,仍旧是乖巧地枕着他的胸膛。手还顺势扶在他的胸膛,她耸了耸肩膀,轻声说道,“我尊贵的王,皓月要禀告一件事情!” “说!”他凝了眼眸,皱起了眉宇,直觉地认为她口中的那件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情。 古招欢得到了他的首肯,这才无奈地说道,“我这个人啊,有一点奇怪!若是不想睡的时候睡着了,恐怕日后等到想睡的时候,又要睡上几天几夜了!” “当然啦,能够陪着王睡觉,那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 “如果王真得那么想皓月陪着王,那皓月只有勉为其难又万分荣幸地侍奉王了!只不过倒时候皓月真是犯困睡起觉来,王可千万不要怪罪任何人!” “不然的话,皓月的罪过可就深了,而且……” 她嘀咕个不停,有些没完没地趋势。 皇甫御人却越听越懊恼,想到她兴许又会昏昏睡上几天,自己就会感觉暴躁如雷。纵然是万分不甘愿,却也只好松开了手臂。 他冷哼了一声,不言只字片语,径自转身走向床塌。 古招欢心里一乐,却是不怕死地嘀咕道,“噢!我尊贵的王啊!其实皓月多想陪着你!但是为了让王安心入睡,皓月现在只好去这南烷皇宫散散心了!” “不准!”皇甫御人停下了脚步,一口拒绝。 “恩?我尊贵的王不肯啊!那皓月就不去散心了!不过这样一来,皓月的精力无法发泄,到了晚上的时候睡不好觉,到时候又是一睡好几天,那皓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直接被某个忍无可忍的王给打断了。 “去!现在就去散心,散到你认为够了为止!阴阳!本王让你陪着她去散心!若是有个闪失,本王就要了你的命!” 皇甫御人已经翻身上了床,背对着她,声音沉沉响起,却是万分不甘愿。 “是!王!”曲阴阳听到了主子的吩咐,急忙应声道。 “我尊贵的王果然是心慈仁厚啊!那皓月立刻就去散心!” 古招欢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这才转过身,朝着殿外走去。 她掀起珠帘,才发现曲阴阳低着头等候着自己。想起以前相处时候的趣味,古招欢感觉分外想念。似乎现在,也与皇甫山庄的时候没有多少差别。 又是转身瞥了眼床塌上背对着自己的人,嚷嚷了一声,“王,皓月真得散心去啦!” “快给本王出去!”皇甫御人咆哮了一声,一个枕头竟然扔了过来。 古招欢急忙躲闪,嘴角的弧度分外美好。迈开脚步,小跑地出了寝宫。直到奔出了王的寝宫院落,她才停下了脚步,笑出了声。 “哈哈——” 怎么办!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这十年里,容貌虽然变得成熟了!可是有些脾气还是没有变!始终是那个脾气,始终那么让她怀念。 基于他内力的原因,她大气也不喘,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身体畅快了许多。 古招欢抬起了头,望向身旁的军师保镖,却见他正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这眼神,与当时一模一样,没有半分差别。 曲阴阳果然还是曲阴阳,对皇甫御人也未曾变过半分啊!只可惜他不是七颗苍狼星转世的人,若他也是其中一人那该有多好? “公主想去哪儿散心呢?” 曲阴阳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话,眼底的神色一紧,却是意兴阑珊地说道,“随便去哪儿呀!哪儿都可以去!我就四处看看!恩!” 她边说边迈开脚步,朝着自己灵力所指特别强烈的那个方向走去。 已经感觉到了……第一个可以找到的人……快要找到了…… 曲阴阳听见她这么说,不再多说什么。他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谩无目的地走着。只是前方那瘦小的身影,除去一头耀眼银发,让自己感觉像极了古招欢。 他不得不回响之前,刚才与主子说话时候的口吻,那种调皮无畏的感觉。她似乎是认定了主子不会将她怎么样,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如果只是沉睡了十余年的歆月国公主,理应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之前对于古招欢的身份,就一直猜不到,现在这个皓月公主,是否也有所蹊跷呢? 曲阴阳心里暗暗思索了片刻,抬起头,已经有了决定。 他要格外注意,这皓月公主究竟和那古招欢有没有关系! 今日下午,风和日丽。 虽是初冬时节,这皇宫花苑里的花花草草因为那份寒蝉而显得有些萧瑟,可是却十分精神地迎着那片温暖,朝气蓬勃。 古招欢时而闭上眼睛,瞬间又睁开。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与那份吸引越来越甚,她感觉到了,是七颗苍狼星里的魊。 魊,七颗苍狼星里排名最后的鬼星。 她抬起头,视线掠过周遭的一切,望向了皇宫的某一处角落。四周在这个瞬间全部化为了虚无,剩下那份越来越强烈的吸引,让自己朝着它前去。 古招欢眉宇一凛,迈开脚步,朝着那个角落不急不慢地奔去。 仿佛是有一个黑洞,召唤着自己不断前行…… 曲阴阳一直安静地跟随着她,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只是故乱地随她在皇宫花苑里兜兜转转。突然,感觉到身前的人儿加快了脚步。 他也急忙加快了脚步,抬起头,顺着她前往的方向望去,心里一怔。 那个方向——南烷国公主云惜的寝宫。 自从王攻陷南烷后,碧月宫里所有的宫女都被遣散。整个寝宫被王的士兵所包围,而她本身也受到了非人的禁锢,沦为囚禁的鸟儿。 古招欢迈着焦急的步伐走进院落,视线却是镇定地落在了前方。只见殿院前重重守卫,将整个殿落包围得严实,把守更是森严。 已经感觉到魊就在这寝宫里,可是她还要想个法子进去才行! 古招欢假装迷糊,扭头望向身后的曲阴阳,“曲军师,这儿是哪里?我走得又渴又累,想进去休息片刻,成不成呢?” “皓月公主!恐怕这万万不可!”曲阴阳沉声回道,“王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碧月宫,臣不能忤逆王的意旨!所以请公主打道前往另一处休息!” 古招欢一听他这么说,又是好奇着碧月宫中所住何人。 她微微笑着,伸手把玩着自己的银发,“可是我真得好累哎!而且走不动了!这里面难不成住了妖魔鬼怪,所以不能让人入内?” “回公主,这碧月宫是南烷国云惜公主的寝宫。自从王打下南烷后,就下令不准任何人踏入此地!” 曲阴阳又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原来是南烷国的公主!这下麻烦了! 纵然自己施展灵力,让她知道了她的本尊。可是带着今世的记忆,恐怕她也不会轻易协助于自己! 古招欢“哦”了一声,转过身望向那寝宫,神色一紧。 “不准任何人踏入?” “可我是歆月国的公主,怎么说也应该与云惜公主打声招呼才对!曲军师,就容我一人进殿,若是王责怪下来,我一人承担全部罪责!” 古招欢轻松地说完,急忙迈开脚步,像是一阵风般冲向了士兵把守的殿院。 “公主!”曲阴阳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他深怕那些士兵弄伤了公主,只好焦急地吼道,“你们快让开!伤了公主,王要你们的命!” 士兵们本来已经刀枪相向,听到了这话,只好惊恐地退到了两旁。 “谢啦!曲军师!不过着寝宫里都是女人家,你这个男人需避嫌就不要进来了!” 古招欢转头关切地说道,手已经推开了门。前脚跨进了寝宫,反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曲阴阳的确是不敢入内,他深知王的脾气。而且,云惜公主已被王收入后宫,也算是自己的主子。基于种种原因,他都是不敢入内的。 只不过此刻,他突然好想知道,若是主子知道这皓月公主如此大胆,竟然不顾阻拦冲进了云惜公主的寝宫,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曲阴阳朝着一旁的士兵比了眼色,轻声说道,“将此事告诉王!快!” “是!曲军师!”士兵抱拳回道,转身奔出了前院。 红格瓦交织的屋顶,那一片云朵悠闲得漂浮着。但是白云碧天深处,却有一份阴郁逐渐席卷而来。似乎可以预见,某人龙颜大怒的暴戾模样。 碧月宫的寝宫内,许是太久没有人出入的可能,变得有些森冷。 古招欢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她的指间划过了自己的手臂,沾染到自己的一滴鲜血。她慢慢地朝着魊的方向走去,凝眸使得周身散发出一阵灵气。 忽然,那屏风后闪现女子娇柔的身影。 她的双眸泛红,怔怔地望着来人。似乎是被那份灵力所慑服,双膝忽然一软,整个人跪拜在地,神情却没有被降伏,仍旧倨傲无比。 古招欢走到了她的面前,将沾有自己鲜血的手指点触在她的眉心。 而她的额头,隐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魊”字,鲜红如血莲一般妖绕。 云惜仿佛被人催眠了,又好像是被人唤醒了那沉睡已久的记忆。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原本紧闭的双眸一下子凝聚光芒,迸发出那份气势。 “神之子……”她单手撑地,恭敬地喊道。 听到了她的呼喊,她终于释然了一抹笑容,柔声说道,“魊!我终于找到你了!” 千古之久未曾遇见,此刻再次相见,的确是惆怅万分…… 第35章 如何淡然 第35章 如何淡然 听见了她的话,云惜慢慢地抬起头,仰视于她,眼神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火焰。 此刻,她的记忆已经被人挑起复苏。千古轮回,此刻,竟然她是第一人再次见到神之子。而其余六人身在何处,尚且还不自知。 古招欢伸手想要将她扶起,可是却被她拒绝了。她望着眼前倨傲的人儿,只得收回了手。站在她的面前,轻声问道,“为何不起来!” 其实,她心里早就明白原由。 魊之所以不起来,恐怕她知道自己无法接受接下来自己对于她的托付。纵然是鬼星,却也带有本尊的性情,有着人的良知以及本性,人知常情啊! 云惜望着她,女声柔柔响起,却是沉而有力,“神之子!请饶恕魊无法答应神之子的嘱托!魊无法放下仇恨,魊是个凡人!” “魊啊魊!我明白!我都明白!”古招欢感叹地呢喃念着她的鬼星,伸出手抱住了她,将她往自己怀里带。温柔地抚摸着她,似乎是想要给予她温暖。 云惜哽咽了声音,更是无奈地皱起了眉头,“魊无法忘却亡国之痛,魊无法忘却父皇自缢,魊已经不是那个鬼星魊了!” “我都知道!可是他并非是意识所为,魊你要帮他!”古招欢轻声说道,“煞魇在他体内作祟,他才会渴望战争与鲜血,魊能够明白他的痛苦吗?” 这个世上,在之前也许没有一个人能明白! 云惜颤抖地伸手抱住了她,将头紧紧地贴着她,“魊明白那种痛苦!可是魊无法原谅他!神之子……请原谅魊……” “我本来就不曾怪过你,谈什么原谅呢?可是魊,你忍心看见煞魇继续危害苍生吗?血染九洲,一直到了九国覆灭那一天……” 古招欢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似乎都可以浮现那悲怆的场景。四处是荒芜,只剩下逃亡的人们,还有一堆又一堆的荒漠以及白骨。 “……”云惜浑身一怔,她莫可奈何,可是自己的心又无法放下。 好半响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到那份重逢的喜悦,因为责任而变得沉重起来,压得她感觉喘不过气来,如此疲惫。 忽然,云惜抬起了头,望着她,“魊答应神之子,可是魊有一事相求!” “什么?”古招欢听见她这么说,不禁松了一口气。 “让王救治南烷的瘟疫!”云惜凝眸,沉声说道。 古招欢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手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扶起。而她也不再拒绝,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起身,与她面对面地站着。 “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寝宫的门忽然被人给推开了。 皇甫御人长发披肩,沉着一张俊容臭到不行。他似乎是在睡梦中被人吵醒了,万分不耐烦的模样。而那一双绿眸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视线扫过空落落的外殿,他急急地迈开脚步,走进了内殿。 皇甫御人急忙伸手掀开珠帘,一个转身,瞧见了坐在椅子上正在下棋的两人。而他的目光,几乎是肯定地定在了那抹银白发丝的人儿身上。 几缕银发落下,遮掩了小半张脸。只见她低眸浅笑,一副欢愉的模样,神情更是快乐自在。依稀想起,她曾经陪伴在他身边一齐背《四书五经》的日子。 不知怎么了,此刻他瞧见她与云惜两人如此亲热的样子,心里面一阵窝火。 似乎他不在她身边,她倒是更加舒畅了呢! 皇甫御人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身后,等着她们两人瞧见自己。可是这两个女人,竞然将他全然无视,万分认真地下着棋。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他终于是忍不住了,皱起眉宇,不再多作考虑,直接伸手将她从身后一把搂住。手用力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呀一一”古招欢眼低满满都是笑意,却假装着轻呼出声。 而云惜也早已就知道来人,自己故意配合着神之子,哦不!是皓月公主,将王当成了空气。不过从眼前的场景看来王似乎对她很不一般! 皇甫御人也不低头瞥向怀里的人儿,只是抱起了她,就转身离去。 可是怀里的古招欢却并不妥协,她蹬着两条小腿,无奈地说道,“我尊贵的王呦!我的棋还没有下完哎!能不能把我放下来呢?” “不能!”他的俊容更阴郁了。 “那让我下完了再走?”她依旧执着,万分不肯放弃那局棋。 皇甫御人终于低头瞥了她一眼,眉宇皱得更拢了,“不行!” “这样子的啊,王现在若是抱着我回去了,那我一生气起来,可就要睡觉啦!我一睡觉,若是睡上好几天,可不关我的事情哦!” 她眯眯笑,一脸无害的表情。 皇甫停下了脚步,却瞧见了她眼底的那份戏谑,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王派太医去平息瘟疫!”古招欢把憋着的话说了出来,她乖顺地将头朝他的胸膛上一靠,不再抗拒。 皇甫御人瘪了瘪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本王准了!” “谢王开恩!”云惜心中一喜,急忙领命。 原本提着的心终干放下了,古招欢感觉自己有些困了,她极其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微微动了动身体,一副即将好眠的样子。 “你做什么?”耳边突然响起深沉不悦的男声。 “睡觉!” “不准你睡!” “我尊贵的王哎,我这次是真得想要睡了!” “……” 即日,云惜领着王的口倒是喧着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出了皇宫。太医们迅速果断地察看了瘟疫的病情,立即决定了药房的贴子,开仓施药施粥。 这数月来,南烷国的子民本来就已经食不饱腹,饥饿难当。如今得到了治疗瘟疫的药石,又得以饱餐一顿,不禁感激流泪。 救济的府衙前,穷苦的百姓们衣衫褴褛,面如菜色地排队等候着。可是他们此刻的神情,却是欢愉高兴,拿到一份粥一个白热包子,手都是颤抖个不停。 “王开恩了!王开恩了!” “王知道百姓疾苦,所以王开恩了!” “云惜公主深知我们的痛苦,云惜公主向王请命了!” “王啊……” “……” 一时间,叽叽喳喳地议论声响彻南烷都城大街小巷。 连续七日的救济之后,南烷的瘟疫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得病的孩子以及妇孺都已经被隔离救治,而没有得病的子民也开始着手兴复南烷的一切。 南烷都城下,都知道是御王开恩,不禁连声大呼,“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云惜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谢王龙恩!王开恩了!” 其实右姓只求安然泰康,对于谁是他们的王并不会太过在意。任谁是王,只要能过得安然,过得繁荣,都没有关系。 只有那些前期可以作威作福的官员,还有那些自认为赤肝忠胆的大将小兵,他们会为了哪国是哪位君王而耿耿于怀。 不过事实也就是如此,一个月时间之后,南烷的子民对于御王是新王一事,也已经妥协了。国家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机,这又何乐而不为。 此刻,古招欢乘着皇甫御人在休息,偷偷溜出皇宫。 而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她更是嚣张跋扈到不行。皇宫简直和自己的家没有任何分别,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不过,往往要在王休息的时候。 她似乎是刻意与王一作对那位新王睡觉,她就精神活跃。王一醒,她就开始犯困。 为了不引起注目,那一头银白长发用头巾包裹着。她打扮成一个老妪的模样,只有那双眼睛格外清澈干净。 古招欢在曲阴阳陪同下,来到了云惜公主发放粥救济府衙。旭日当空,阳光暖暖地照耀而下。大街上已经见不到四处横躺的百姓了,也闻不到那腐败的气味。 她心里微微窃喜,总算是保住了这南烷国,也为减少了他们的血腥。 “皓月公主!到了!”身后的曲阴阳忽然开口,小声地叮咛了一句。 古招欢急忙回过神,抬头瞧见了正在盛粥给乞丐们的云惜。她的笑容格外明媚,让人感觉温暖。千古之前,她从未见过魊这般的笑容。 “恩!”她轻轻地回了一声,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在旁观望。 曲阴阳也随之停下脚步,他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那正开心甜笑的人儿。 她的心忽然感到了丝悸动,因为她那抹笑容,还因为她高高在上的身份,此刻却如此平易近人的亲切温暖。他所见过的公主,都是无理取闹无法忍受的! 可是他的身边,却有一个有些迷糊但是能克制主子的皓月公主。还有一个,沦落为亡国之奴,却一心一意化大仇替子民着想的云惜公主。 这两个女子,倒也是天下奇葩。 在府衙前刚施完粥的云惜似乎感觉到了那灼热的注目,她匆匆的扭头,瞧见了正对着自己的微微笑的神之子。还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睛。 她心里怔,厌恶地瞪起了美眸,有些不悦。心里却暗暗嘀咕:不要脸的登徒子!竟然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瞧!他就不怕眼睛瞎掉! 古招欢原本不想继续迈开脚步朝她走去,可是瞧见了她的瞪目,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缓缓扭过头,瞧见身后的曲阴阳正在发呆。 噢!议一议算是发呆!而是看美女看出了神! 她故意轻轻地咳了一声,戏谑地说道:“曲军师魁北克省!听说你今年三十有五了,是不是也该娶个娘子呢?恩?这南烷国皇宫里的女子,我请求王让你随意选上两个如何?” “不用!多谢公主”曲阴阳脸上一抹羞褐,忙着拒绝。 “真得不用了吗、还是曲军师已有了心上人?所以这其他女子都入不了曲军师的法眼了?倘若真是这样,一会儿我禀告了王,让他赐婚于你可好?” 她的双眼骨碌骨碌地转着,故意曲解他。 “公主!曲阴阳区区一介草莽之夫,只求陪伴于王左右!这娶妻一事,以后再莫提起了!”曲阴阳难得沉了一张脸,语气有些差。 古招欢狐疑地“哦”了一声,不再继续逗弄他了。 恐怕再逗弄下去,某人的脸就要黑得吓人咯!这可就不好玩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在一旁喝粥的乞丐群里突然冲出来几名乞丐。他们手中拿着匕首,朝着云惜公主撕杀而去。 “杀啊!杀了这个可耻的女人,南烷被侵占,她身为前朝公主竟然投告了贼人!” “大家冲啊!杀了这个贼人!”有人附和道。 突然杀出了杀手,使得乞丐乱作一团,尖叫声四起。一时间,众人如油锅里的蚂蚁,府衙前人群乱轰轰的,场面更是无法控制。 云惜本身恢复了鬼星的灵力,她倒也不怕那些杀手。可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的缘故,她又不好使用那法术,深怕泄露了身份,也怕众人起疑。 她瞥了眼古招欢,与她对视了个眼神,装出了慌张惊恐的神色。更是逼真得苍白了一张丽容,显得格外不安。 “云惜!曲军师快去”古招欢心里在暗笑,却也装出了同样害怕的表情,大声地吼道。 曲阴阳瞧见了这场面,本身就已经蠢蠢欲动,想要上前阻止。 只可惜,他还要保护皓月公主,答应过王寸步不离其身边。所以他只好忍耐着,按合作不动。现在得到了皓月公主的准许,急忙运劲纵身朝着那瘦弱的人儿飞去。 古招欢有些无聊地朝着一旁的石格斗天王上一靠,她静静地观赏这一出大戏。这下有曲阴阳出马,也不怕无法制服这些暴乱了。 这算不算是生活里一剂调味品呢? 曲阴阳飞身而下,拿出铁扇,一个奋战八大杀手。 只见一阵白光剑影,闪烁过铿锵的声音。他的白衣飘飘,神色没有半分异样,轻松应战。 不消片刻,那几名杀手倒是气喘吁吁,渐渐败下阵来。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忽然飞身落下一紫色魅影。来人一头黑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他的背景高大挺拔,慢慢地转过身来,见一张俊美如白玉的脸庞。 竟然是皇甫御人! 他皱起了眉头,目光匆匆在人群里找寻着什么身影,不过似乎是没有找到自己所要的,他便是沉了一张酷脸。 伸手拔出了长软剑,举剑在原地飞旋,剑气便瞬间倾泻。 倾刻间,那八名杀手定住,一动不动,随即倒地不起,而他们的劲项处,一条鲜红的痕迹,一如当年那般。 古招欢原本是闲来无事看好戏,现在瞧见来人,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副“我见到鬼”的神情。天知道,他最讨厌无事出宫,也不喜欢亲近人群。 即使是十年了,却也没有半分改变。 可是现在,皇甫御人竟然一个人出了宫,甚至是一剑封喉,杀死了八个杀手!再次看见这血腥的场面,她似乎不会再如当时那般震惊以及惶恐。 突然,又有一道青色蛇影飞蹿向她,一下子卷住了她的手腕,小青蛇亲昵地跳闸着,发出了“嘶嘶”的吐呐声。 古招欢瞥了眼小青蛇,又是抬头望着他,却发现他也回过头来,在人群里望向自己。 几步之遥,却有种隔世的感觉…… 瞧见他飞身跃起,朝着自己奔来,恍惚了神色,一瞬间,竟然感觉他犹如守护自己的勇士一般。 并非是王,只是她的守护之人。 皇甫御人飞身而下,站定在她面前,见她正愣愣地出神,以为她在害怕这份血腥。低下头,轻声说道:“他们没死,我没有杀死他们!” 其实,未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怕我。 古招欢摇了摇头,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手帕,伸手拿着手帕替他擦着额头,虽然没有半滴汗,可是她还是认真地抹了抹。 “辛苦了!我尊贵的王哎!”话一出口,那份戏谑已明。 皇甫御人松了口气,见她没有半分诧异,心里微微异样。他不再多说什么,一把抓住了她正替自己擦汗的手,转为紧紧的握住。 “回宫!”他自大狂妄地说道。 她微微笑,没有拒绝,只是懒懒地让自己依靠着他的肩膀,“好哎!王为得真是时候,我果然有些困了呢!王睡醒了?” “……”皇甫御人扯了扯嘴角,有些气闷。 其实刚才他在寝宫中安睡,忽然做了个恶梦,醒来发现她不在。他登时飞奔出宫,问了守卫才知道他们朝着府衙而去。 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越来越感觉自己离不开她了…… 可是他的心里只有古招欢一人,而她不过是与古招欢相似!为什么,她会有种无法分清楚的感觉?有时候,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他都会怔忪很久。 皇甫御人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感觉自己心剧烈。 他怎可对别的女子心动。 古招欢瞧见了他反复无常的举动,心里微微诧异。她急忙追了上了他的步伐,扭头望着他越来越阴沉的侧脸。 人人都说女人心海心海底针,看来这男人心才是海底针,猜不透哎! 她一抬头,瞧见他又走离自己远了。她停下了脚步,怄气地喊道:“王哎!你走得太快了,皓月跟不上了哎!” 真是的!这人就不能稍微配合下下吗?他走一步,她都要走上三步! 皇甫御人竟然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身,皱着眉头望着她,却是没头没脑地说道:“对!你是皓月!你不是古招欢!” “什么什么?”她一时无语,被他的话搅得一团乱。 他在说些什么呢?奇怪的皇甫御人。 曲阴阳瞧见主子与皓月公主两人转身回宫,他急忙走到了云惜身边。低下头,沉声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恩?”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些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国为刚刚迎战八个杀手,做完剧烈运动气息不稳。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如此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会紧张。 云惜本来倒是有些感激,但瞧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不悦地皱起了秀眉,轻斥道,“我好得很!倒是曲军师还要珍重珍重啊!” 这个臭军师,他是什么表情啊!竟然这么看着她?难道她是什么妖魔鬼怪啊!还是她长得那么丑,丑到他的脸色要泛青泛白呀! 云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随着前方两人的方向而去。 “……”曲阴阳感觉万分莫名,原本是一腔热血,现在被人泼了一头冷水,他登时无语。那张原本就阴柔的脸,更加阴沉了。 他只好郁闷地迈开脚步,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回到宫中,小青蛇急忙蹿到了角落里休息。古招欢倒也不在意举止,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安然地坐了下来。 云惜与曲阴阳倒也习惯了她的作风,见怪不怪了。 可是她的举动,却惹得皇甫御人万分不悦。瞧见她旁若无人地正吃了糕点,喝着香茶,他忽然感觉气闷。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又无视自己! “过来!替本王捶捶肩!”他沉声说道,显然是没事找事干。 古招欢吞下了嘴里的糕点,“哦”了一声,笑着说道:“王!我不会哎!皓月在歆月国的时候,不曾给别人捶过肩!不然的话,王演示一遍”。 说完,睁大了眼睛,一副“人家真的不会”的表情。 皇甫御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展外响起很外的通传声,“莫将军派待卫送了亲笔书信!请求觐见!” “喧!”他皱眉回道,只好先将她放到一边。 随即,侍卫奔进殿来,单漆跪拜在地,将一封书信呈上,恭敬地禀道:“王!莫将军让属下将这封亲笔书信带给王!” “阴阳!”皇甫御人喊了一声。 曲阴阳急忙应声:“是!王!” 他走到了侍卫面前,双手接过书信,将书信拆开了。低头瞧见了歪歪扭扭的字,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字体,显然不是不凡所写。 将军府里,会这么调皮将这信调了包,又重写一封信的人,也只有容容姑娘的妹妹阿布了! “说!”皇甫御人见他脸色铁青,也沉了一张俊容。 “其一,不凡喜得壮丁,容容姑娘替不凡生了个大胖儿子,其二……”曲阴阳停了停,声音沉沉响起,“皇后病危!” 古招欢原本还为容容与莫不凡高兴,可是听见了下半句话,心里顿时一惊。 皇后病危?皇后,他的皇后,是如歌郡主吗?他终究是娶了如歌!为何这些时日里,他提也不提起他的皇后如歌? 皇甫御人听到此话,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更是无所谓地说道:“退下!” 从他的语气里,显然得知皇后不受宠,根本不曾进他的心。甚至是现在病危,他都不曾关心。只是一句“退下”,打发了这封书信。 曲阴阳迟迟不敢吭声回应,但是他也不敢劝说。 他又怎会不知道,如歌郡主是纳兰皇后,不,应该纳兰太后钦点的皇后。可是主子与她,并无夫妻之实,甚至是行同陌路,与陌生人无异。 古招欢并不知道其中原由,她忽然想起从前。微微低下头,却也明白左如歌对于皇甫御人来说,终究是保有一席之地。 孤寂的童年,也只有左路如歌待他为最为真。 尽管日后物是人非,可这一份青梅竹马之情,依照他那孤僻的性情,纵然是想忘也不会忘却。世人都以为他薄情冷性,却不知这副冷薄厚之下,有一颗热血的心。 不管如何,都应该让他们见上一面…… 古招欢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曲阴阳身边。 她转身望着曲阴阳,出奇不易地伸手,瞬间夺过了书信。手碰触到书信,他瞬间感到了鬼星留在这书信的灵力,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古招欢心里一喜,想着这信是莫不凡所写,难道莫不凡是七颗苍狼星之中的鬼星魉转世?难道是因为之前自己体力不够,所以没有察觉到? 可是,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的确是鬼星之一!不会有错的,她要去! 她没有看书信的内容,只是拿着书信扭头对上了皇甫御人。 “王,皓月听说皇甫王朝繁荣昌盛,皓月从未去过,所以皓月想去亲眼瞧瞧!可好?” 古招欢自知他对自己的微笑一向没有抵抗力,就笑得更为灿烂了。 “……”皇甫御人果然被她那抹几乎是古招欢的“招牌笑容”所撼动,竟然鬼使神差地说道,“准了!” 皇甫御人话刚出口,却发现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他怎么会就准了她呢?的确是鬼使神差了,这都要怪她的笑。 为何她要那么像古招欢? 可是她长得与你并不一样,她一头奇异银发,不过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皱眉一说话,与你如此相似。招欢?会不会是另一个你呢? 云惜从她的脸上瞧出了那份欣喜,大致也猜到了大概。估计是与其余六人有关系,若不然,她不会双眼迸发出如此光芒。 不过,她心里一直好奇不己。 神之子与这皇甫王朝的王到底是何关系?非要召集他们七人不可?其实仅需神之子的鲜血,用来祭奠煞魔,便可将其消灭。 只不过,承载煞魔的本尊会受不了那份疼痛而死去。 看来这皇甫王朝的王——皇琢御人,与神之子之间应该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古招欢听见他准了自己的请求,脸上的笑容更是荡漾,她转过身望向曲阴阳,一副女主人姿态,指挥道:“曲军师,现在快去准备,立刻起程。” “……”曲阴阳一愣,没有回声。他抬头,望向了主子,等候他的发落。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皓月公主,还真是像极了那个古招欢呢!这么冲动,而且自说自话的个性,真是如出一辙。 皇甫御人盯着她望了好半晌时间,却不见她半分害怕的神色。在三人的注目下,他口气冲冲地说道:“去准备!起程!” “是!王”曲阴阳作揖道,转身离去。 “云惜啊,你就随我一齐去吧!一路上多个女伴,也不会无聊!”古招欢说道。 云惜扭头望向她,对着她瞥了个眼神,这个眼神便是“神之子大大有一手哦!” “恩哼”古招欢侧目回了个眼神,不忘记眨眨眼睛,视线一转,回到了身前阴霾的俊容上,却发现他一脸惆怅地望着自己。 他的心头一热,脸上的笑意淡了。 就在她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就在谁也没有说话的时候,就在皇甫御人惆怅思绪的时候,就在古招欢同样心绪复杂的时候,曲阴阳已经准备好队伍了。 他奔进了殿,沉声禀告道,“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 古招欢急忙回了神,扭头望向曲阴阳,急切地说道,“那我们起程吧!”她的话刚说完,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搂住了。 扭头,瞧见了他那张俊美的脸庞,离自己那么近的距离。还有他碗上的小青蛇,懒懒地卷曲着身体。 皇甫御人抿着唇,并没有侧目望向她,只吐出一个字“走!”随即,搂着她的肩膀,朝着寝宫外那一片明媚的阳光走去。 “王哎!”她喊了一声,任他搂着自己前行。 “……”他没有理会,不过瞥了她一眼。 古招欢朝他稀奇古怪地笑了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心里却默默呢喃道:皇甫御人哎!你还是那么爱装酷哎! 身后的云惜急忙跟上了她,却与同时转身的曲阴阳撞了个正着。她又是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这才收了瞪目,追了上去。 曲阴阳去留无辜被人瞪了一眼,摸了摸鼻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皇宫外,马车马匹以及随行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先锋队的士兵打着皇甫王朝的王旗,雄赳赳英勇无敌的士兵队伍,气势让人感觉心潮澎湃。 云惜瞧见了此景,一下子恍然了悟,一个兴盛的田家,一个王者的队伍,他们的士兵,是何等得气势,这种气势,是他们南烷士兵所没有的。 自从恢复了魊的意识之后,她越来越感到,不管谁是王,只要百姓康乐,那就是一个好的帝王,不管他是谁,父皇一向爱戴子民,若是在天有知,也能瞑目了! “上马车!”皇甫御人沉声说完,松开了她的肩膀,跃身上了马背。 古招欢“哦”了一声,她朝着马上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愣在原地,双眸泛红的云惜。她一下子沉寂了心,明白她的感慨。 鬼星魊,与“玉”字同音,性情也最为柔软。 扬起一抹笑容,朝着她轻声喊道,“云惜,来!”说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云惜抬起头,瞧见了身前的神之子。只见她一头银发在微风的吹指下飘散成绚烂的姿态,嘴角的那抹笑容一如千古之前,如此动人。 颤颤地伸出了手,却被她一把握住了,那份温暖也渗透到自己的心头。是啊!为何要计较这么多呢?不过是在人世走了一回罢了! 下一个千年,谁又是谁呢? 古招欢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选让她上了马车,自己随即也踩上了小板凳。帘子半掀而起,她的身体钻到一半又探出头来。 “我尊贵的王哎!”她朝着马车前方,宝马之上的皇甫御人喊了一声。 瞧见他脊背一僵,也明白他在等待下文。 古招欢柔和了神情,轻声问道:“我不爱住在皇宫,那儿有你的皇后,那我住何处?” “皇甫山庄!” 他的声音沉沉响起,她心里忽然悸动万分。 队伍起程,马蹄声“嗒嗒”沉沉的步伐也整齐一致。马车也在一阵晃动之下,朝着南烷都城外驶去。 忽然,听见马车外响起南烷子民的朝拜声。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王万岁!” “……” 马车内,古招欢耳边传入这声声朝拜,她不禁掀起了小窗的帘子。透过那一个小角落,瞧见了大街上匍匐参拜的子民。 她望了一会儿,又将帘子放下了。 扭过头,看着身旁的云惜,却见她眉目顺朗,不再气躁,微笑着说道:“魊!你长大了!这千古轮回,总算是让你看破了一些东西呢!” 多大深仇,多大的怨恨,人一闭眼,终究带不走半分尘土。 云惜摇摇头,自叹不知道,“魊远远不及您,您才是淡然一切的人啊!” “我吗?”古招欢微笑,沉沉呢喃道。 “未必啊——” 身体朝着马车壁一靠,感觉车子一路颠簸,她缓缓得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浮现起那张俊容,无论是十七岁的他,或是二十七岁的他! 其实,她又何尝可以淡然?她不过也是凡人罢了! 云惜听见了她最后的呢喃自语,心里有些狐疑。动了动嘴皮,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了眼,假寐一会儿。 天苍苍,地茫茫,大雁排成人字朝南飞。黄了哀草,却有白色的花在戚草中争相竟放,一点一点,似夜空落在大地星辰。 从南烷抵达皇甫都城,需要行军二十余天。这二十余天里,一路上倒也安然,没有遭遇任何不测,一眨眼功夫,却见皇甫王朝的都城近在眼前。 云惜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张望。 只见气势磅礴的都城,皇甫王朝的王旗迎风飘扬。城门口几队士兵井井有条地从城内奔出,小跑步至城外两侧,镇定地站好。 紧接着,城内又奔出一匹黑马,黑马之上,是穿着一身黑衣的莫不凡莫大将军。 不过,从他的神色上看,显然有些紧张以及诧异,似乎颇为吃惊。要知道,他也只在一个时辰前才收到士兵的快讯——王已在回朝的路上了,尚有几里路。 莫不凡瞧见了军队中央宝马上的王,连忙下了马,单膝跪拜在地,沉声唤道:“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士兵们的呐喊声也在这声之后,齐齐响起。 一时间,声如洪钟,响彻天际。 皇甫御人冷冽的双眸扫过众人,不言只字片语,只哼了一声,继续前行。随即,停滞下来的队伍,再次起动,朝着都城内而行。 马车内,云惜瞧见跪拜在地的莫不凡,轻声说道:“莫将军真是很忠心!” “……”古招欢听到了“莫将军”这三个字,她惊得突然睁开了眼。 本来她感觉一路奔波,身体有些疲乏,更是动也不想动。可是听到这声“莫将军”,她不得不睁开眼了,因为她感觉不到半分魉的气息。 自己的灵力感觉不到半分,若是离得那么近的距离,理应能够感觉到。 可是现在,她为何感觉不到! 难道说自己的判断失误,莫不凡并非是鬼星转世之一?那封书信呢?又是怎么一回事?书信如今在曲阴阳手中,看来自己还要斟酌一下。 云惜见她秀眉紧锁,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魊,若是能找到魉,那魈也必定在一起,这两个鬼星世代相系,就算是在千古之后,也一定不会断了关系!” “可是现在,我感觉不到魉的所在了!” 古招欢懊恼地说着,心中有些急切。她想着好不容易有一些线索,如今却又是茫然一片,到底要何时才能找到那七人?她怕御人撑不住! “……”云惜自知帮不了她,一下子缄默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古招欢忽然感觉到那份越来越强烈的吸附感,与书信上所散发出来的鬼星灵力如出一辙。她神情一喜,急忙掀起帘子,探出头去。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王凯旋而归!王所向无敌——” “……” 都城的大街上,皇甫王朝的子民沿路朝拜。气氛热烈,对于这位屡战屡胜的王,他们是绝对敬爱以及畏惧的。王在他们心中,犹如神谛。 突然,她的眼前黑暗了一片,只剩下那特殊的光芒隐隐亮起。在那光芒之中,一名淘气男子打扮的女子,正躲在某处窥探。 古招欢心里翻滚起热潮,她朝着马夫喊道:“停车,停下来!” “驭——”马夫一惊,只得停下了车。 她不等马车停稳,直接跳下了车。几乎是慌乱地朝着那躲在人群之后,慌乱的人儿奔去。那一头银发,在空中飞舞绚烂。 “魉!我找到你了!”她不好开口呼喊,只在心里呢喃。 人群下意识从两侧退去,却见银发的女子飞奔向一名男孩打扮的人儿,将其紧紧抱住了,犹如失散多年的亲人。 第36章 黑魔王重生 第36章 黑魔王重生 古招欢将人儿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咬破了自己的唇,吻上了对方的眉心。唇带着自己的血液,淡淡的吻落下了,却感觉炙热。 怀里的人儿,却怔忪了神色,只是感觉浑身一热。 阿布突然被人抱紧了,刚想挣扎,却感觉她的唇落在了自己的额头。忽然之间,那份灼热骤然燃烧,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依稀感觉到那份熟捻的感觉。 “魉”字在眉心渐渐隐现,异常鲜红。 她的记忆开始飞逝,千古之前所珍惜的一切慢慢回放。 心,慢慢悸动。 而她的手,也随之颤抖地伸出,终于拥抱住了身前的人。 古招欢感觉到了她的拥抱,感觉到她的手正颤抖着环抱住自己。一时间,感慨到不能自己。七颗鬼星之中,她对魉为亲近。 鬼星之中,魉虽是排名最后,可却是最小的鬼星,而她也最爱黏着自己!还记得当时被其余六星笑话,戏言魉将自己当成了是她的娘亲了! 古招欢低下头望着她,温柔地轻声说道:“魉!我找到你了!” “神之子……魉……很想您……魉……从来也没有忘记过您……”阿布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哽咽了声音,忽然就落下泪来。 “傻孩子!哭什么呢?快些将泪擦干净!千古之久,自有轮回!你可是孤单了?魈可有陪伴在你身边?你现在本尊的名字又叫什么呢?” 古招欢急急地问道,关切不已。 “现世的本尊叫阿布!魈的现世,是魉的爹爹!哦不!已经不能叫他爹爹了,魈如今叫项天齐!他是阿布的叔叔!” 她匆匆回答,又是听话地点点头。这才将头抬起,伸手胡乱地扯起铀子,擦了擦眼泪。这一擦,却也将脸上故意涂抹的污垢给擦去了,露出了一张活泼可爱的小脸。 “爹爹?项天齐?”她念着这个名字,感觉自己在什么时候又从何人口中听说过。 忽然,她瞪大了双眸,书简回想起之前的种种。 她不由得愕然惊讶,却也更觉感慨。 如今离那日已经过了十年之久,难道说这个女扮男装的孩子,正是当年那个戏说她的爹爹会来迎娶她的小女孩儿? 那么,她就是容容的妹妹? 而她之所以会唤自己为“娘”,会说自己像她娘,并非是全因为自己的容貌,还因为那份就算是没有复苏记忆,也无法消散的依赖之感。 原来冥冥之中早就已经预定,这一切原来在未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古招欢心里一颤,忽然落下泪来。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将她搂进了怀里。她没有任何惊讶,扭头栽进了他的胸膛。头抵着他的胸膛,咬着唇,任由自己哭泣不止。 皇甫御人望着眼前女扮男装的人儿,却也认出了她正是莫不凡妻室的妹妹。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两人应是互不相识,又为何会惹得她哭泣? 他又是低下头,望着怀里仍旧隐隐哭泣的人儿,双眸泛滥起一丝精光。 阿布急忙跪拜在地,脑子乱糟糟的,她急忙找借口。可是想了半天,却也想不出个理由来。索性咬着唇,笼统地说道:“王!阿布知错!” “告诉本王,你何错之有?”皇甫御人冷眼望着,一双绿眸更是燃烧起火焰,似乎能将其燃烧,更想探知她们之间蹊跷的一切。 阿布的头低得更低了,她无话可说:“……” “王!这孩子长得十分像皓月小时候的玩伴,皓月瞧见了她,以为是那名玩伴。一时间没忍住,便跳下了马车!请王切莫责怪这个孩子!” “我累了!我们快些回庄吧!”她轻声呢喃道。 皇甫御人没有再说话,只是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游移。他双眸一敛,伸手打横抱起了她。随即,转身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微风吹拂,将她的银发以及他的黑发纠缠在一起,却也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 古招欢依靠着他,忽然感觉安心。 现在,已经找了三个鬼星转世之人了,只剩下四人没有找到。她不会就让他这么被煞魇吞噬,她一定会救出他的!御人…… “上马了!别摔下去!”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手一用力,将她抱上马背。 古招欢微微睁开了眼,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她扭头,瞧见他站在自己面前,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帅气模样,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 突然之间,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他们似乎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呢…… 皇甫御人瞧见了她虚弱的笑容,以为她身体不适,急忙飞身跃起,翻身上了马背。手环过了她的身体,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沉声一喝,攥紧了缰绳,朝着皇甫山庄奔去。 原本安静下来的众人,瞧见了王的队伍继续前行,又是朝拜声四起。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王万岁——” 人群后的阿布收到自己姐夫莫不凡以及军师曲阴阳的注目,只好假装无辜地笑着。直到队伍远去,这才凝重了神情,转身离去。 迎驾的队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子民这才从地上起身,却痴痴地望着那队伍远去的方向,不禁遥想当年,有些感慨。 “哎!这银发的奇异女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十年前啊!”老人家捋着花白胡子,幽幽叹息。 旁边的大婶猛然回神,附和道,“是啊!这十年来,不曾见过御王如此样子了!倒是十年前,那个叫招什么的丫鬟,引起了些轰动!” “那丫鬟叫什么?谁还记得?”有人好奇不已,急忙询问。 身后的一位中年书生眯起了眼,脱口而出:“丫鬟招欢!” 众人恍然大悟,对这个曾经人尽皆知的名讳又是熟捻起来。只不过,这十年时间里,已经渐渐被淡忘了!可是存在过的人,只需轻轻一点,便又会清楚的回忆起。 阿布原本迈着急切地步伐,转身就想着要去找叔叔项天齐。方才在神之子的吻里,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现在要带着魈去见神之子,让他也恢复自己的意识。 可是她走到一半,听到这番议论声,不禁停下了脚步。 “招欢……” 阿布低头呢喃念着那熟悉的名字,一下子惊讶万分。 这个名字,姐姐不止一次反复念叨,而她也同样耳濡目染。那个像极了娘亲的女子,她的名字叫招欢!而今,神之子的转世与她是不是也有些关系? 若不然,按王的暴戾性子,又岂会轻易被人降伏? 深知内情的人,又哪会不知道,皇甫王朝的王,皇甫御人,他在十年前与招欢突然消失。又在一日,突然回国,从此嗜杀成性征战九国! 他的心里,只有招欢一人,十年来更是搜罗外貌酷似她的女子,现在却对神之子格外不同,可又明显感觉他的那份变化。 神之子、招欢,她们两个人,会不会其实就是同一个人呢…… 阿布被自己的想法所怔忪,她摇了摇头,继续迈开脚步,朝着将军府奔去。姐姐刚替姐夫诞下儿子,项叔叔身为武林魔主虽然难得出宫,却也在将军府做客。 哎!到如今,她该仍旧称呼他为“爹爹”、“叔叔”、还是“魈”呢? 碧蓝天空依旧,白云依旧,只是人已非。 队伍经过了大街之后,兵分两路。 皇甫御人、曲阴阳、莫不凡以及马车里的云惜为一路,前往皇甫山庄。山庄里只有几个下人留守,其余时候都不再让别人入内。 也惟有每年第一日,主子会独自一人回到山庄过上一夜。 如今,他们一行人再度回到山庄,却已是十年之后。再瞧见皇甫山庄,心里只能暗暗叹息时光荏苒,让人无法捕捉。 古招欢靠在他的胸前,抬起头,那红格子交织瓦顶的大宅映入眼前。大宅门的那两尊镇宅石狮子,依旧张牙舞爪怒目横对,没有半分变化。 只是此刻,却不再让她感觉心生寒蝉,只有一阵浓郁得化不开得惆怅。 终于再回到了这里,而且是和他一起…… 马儿停下了马蹄,皇甫御人率先下了马。他转身,朝着马背上的人儿伸出了手。那双绿眸,依旧如往昔,只是闪烁过一丝悸动。 “把手给我!我扶你下马!”他沉声说道。 古招欢乖巧地“恩”了一声,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背。她抬起头,望着大宅门前的扁额,“皇甫山庄”四个大字让人感觉温暖。 曲阴阳急忙上前,敲了敲门,喊道:“王回庄了!快些将门打开!” “是!是是!”庄内有人应声,声音听上去已有些年龄了。随即,山庄的大门被下人由内至外推开了,发出了沉沉的声响,却更是尘土飞扬。 她感觉自己心头微热,眼眶又是一阵泛红。 皇甫御人瞧见了她的神情,心里的困惑又随之膨胀。他不言片语,搂着她进了庄。并没有刻意带路,只是随着身旁之人的步伐缓缓而行。 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 而身后的曲阴阳、莫不凡以及云惜三人在他们之后进了庄,并没有继续随他们而行。曲阴阳与莫不凡带着云惜,朝着另一处院落走去,想要找一间厢房供她休息。 另一头,古招欢恍然失神,几乎是反射性迈着那步伐。 只知道自己想要前去看看无名殿,只知道她的心在憧憬着。此刻,她已经忘记了所有,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身为皓月,而不是古招欢! 那儿,曾经的一切,她是多么怀念。那儿,有着她与他最为美好的时光。 古招欢熟悉地穿过重重院落,奔到了山庄最为安静的的殿院。抬头望进了拱门内,只见外院栽着几株红梅,只是还未盛开,打着花蕊。 双眸泛起涟漪,她依稀记得是在这外院,初初与他见面时的情景,却也记起他受不了疼痛杀人的情景。 一时间,哽咽了心头。 “……”皇甫御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被她带到了此地。他扭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却见她双眼泛红,一副悸动惆怅的神情。 而她的眼底,似乎正在慢慢浮现什么东西,他窒闷无比。 “喵——”突然,响起了猫儿的叫声。 古招欢一扭头,瞧见墙上趴覆着一只可爱的黄白花纹的猫儿。可是它似乎是察觉到了那份骇人隐忍的气息,突然惊悚了皮毛,跳墙而逃。 这场景,一如当时,没有任何改变。 古招欢猛地回过了神,她扭头望向一旁的皇甫御人。只见他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一双碧绿的眼眸犹如一潭湖水,深不可测。 她突然懊恼万分,惊觉自己太过莽撞了。 怎么能够在他面前,这样恍然失神?竟然走到了无名殿?他不发觉自己,还真是奇怪了! 古招欢低下头沉思,又抬起头望着他,想了好半晌时间,却故意问道:“这儿真清净!可有人住?若是无人,我住这儿可好?” “恩!”皇甫御人沉沉回道,他一把牵起了她的手。 这一次,他主动带着她进了无名殿的寝宫。 十年来,只朵过山庄十次。 可是每一次,他都不敢入寝宫。那里拥有太多的回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儿开始,他的确做了一回胆小鬼。 他害怕深夜无人,自己突然醒来,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她的半分影子。十次回庄,却没有一次会合眼入睡,总是独自一人等到天拂晓至黎明。 古招欢…… 你若是知道我这般无用,可会笑话我? 由于下人们每日都会打扫的缘故,寝宫内很干净,一尘不染。墙上圆圆的孔里,忽然探出了小青蛇的脑袋,它抖动着小蛇头,也是逾越万分。 “嘶嘶!”吐呐了几声,青色蛇影闪出,飞蹿至墙角,身体蜷缩成一团,安然休息。 古招欢扬起了唇角,望着小青蛇,柔和了目光。 连蛇都有了灵性,和它的主人一样呵!恐怕这世上,只有皇甫御人与一条还会认得自己!不管她的容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仍然是她! 皇甫御人松开了她的手,静静地望着她,“你就住这儿吧!” 他沉声说完,却一步也不多留。只是转身的时候,那双绿眸簇起一团火焰。随即,一闪而过。 古招欢见他走出了寝宫,直到脚步声不再听见,她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环视四周,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的书案上。 她迈开脚步,走到了书案前,伸手轻轻抚过曾经两人一同背书的桌面。手指忽感那份温热,这桌面上似乎还残留着以往的一切。 一扭头,瞧见了书案上放着的《兵书》。 古招欢颤抖着手,将《兵书》拿了起来。这书的书皮还是自己当日缝制的,这么多时日了,虽然已经磨损了许多,可还是完整安好。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她依稀记得,幽幽念着。 突然,落下泪来。 寝宫的门口,赫然闪现身影,犹如鬼魅。 皇甫御人在半路折回,听见了她的呢喃,瞧见她再度落泪,只是眼底的那份深邃更甚了。他没有说话,在她转身回头的时候,又是闪身不见。 夜深了,寝宫外亮起了昏黄的盏灯。 深蓝色的夜空,星辰闪烁。寝宫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古招欢抬头望向那轮明月。 月光扬扬洒洒而下,银发闪烁着光芒。 不知道皇甫御人今夜睡在何处,而她在之后都没再见过他,连晚膳都是下人们送来的。曲阴阳在之前倒是前来回禀过,声称他今日住在宫里。 古招欢不免有些失落,她转过身走进了寝宫,可是门却没有关上。 今日白天,她用灵力告诉了魉,让她带着魈在半夜无人的时候前来见她!现在,已过深夜,四周寂静无人,算来时辰,他们也快要到了。 古招欢走到了书案前坐下,手执《兵书》,出神地看着。 忽然,书案上的烛台闪烁了光芒。 她没有抬起头,却已经感觉到两抹黑影赫然闪现在自己的面前。放下了手中的《兵书》,这才不慌不乱地望向了来人。 魉以及魈的气息,她在他们接近的刹那,就已经感觉到了。 阿布与项天齐皆是一身夜行衣,神情都是倨傲庄重。阿布本就恢复了意识,她单膝跪拜在地,轻声说道,“神之子!魉将魅带来了!” 项天齐本身的意识还未复苏,他被阿布控制了意识,听命于她跟随而来。 “好孩子!”古招欢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她走到了项天齐面前,见他容貌俊朗如昔,眉宇如剑,依稀可见千古之前那蛊惑苍生的鬼星。她抬起手,放在唇边咬破,手指沾着血,点向了他的眉心。 一阵红艳的光芒,他的眉间渐渐浮现一个隐约的“魈”字,越来越清晰。 项天齐忽然回了神,低头望着身前的人儿,双眸清澈璀璨。他连忙单膝跪拜在地,与身旁的魉散发出同样的磅礴的气息。 “神之子!您终于回来了!”他颇有感慨,颤抖了声音。 古招欢伸手扶起了他们两人,微笑着说道:“魈!许久不见,你可好?” “神之子!魈很好!不知神之子可好!” 项天齐抬起了头,望向她。只见她原本微笑的嘴角,忽然降下了一抹弧度,变得苦涩。 他明白自己的使命,也明白这一时刻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千古轮回,也许只为了这一时刻,当神之子得以重生,便是他们七人复苏之时。 神之子是为了天下苍生疾病困苦的生灵而生,而他们七颗苍狼鬼星便是为了辅助神之子而生。一物必定降一物,这是无法泯灭的事实。 项天齐不禁柔和了神情,轻声说道,“魈与魉誓死守护神之子,愿意助神之子消灭煞魇!” “神之子!魈说得没有错!魉愿意与魈助神之子消灭煞魇!”阿布单手横于胸前,一副生死相随的壮志神情。 古招欢心中感动,双眸泛起泪花。 她急忙伸手,将他们两人扶起。视线在他们脸上游移,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 “我只怕时候不多了,七人我只寻到了你们两人以及本尊为南烷国云惜公主的魊,其余四人尚无音训。我只怕七人还未找齐,煞魇却已将他的心志磨灭,局面无法想象!” “……”两人同时眉宇一凛,也知道其中厉害关系。 项天齐思忖了一会儿,抬头问道,“神之子!不要担心!我们七人本同属苍狼鬼星,既然三人已聚齐到一起,那其余四人定能寻到!” “可以用我们三人的血增加神之子的灵力,这样便可更快寻到其余四人!”他料到神之子尚为完全复苏,灵力不够。 古招欢听到这一番话,脸上的笑容敛去,又是万分惆怅,摇头拒绝:“不可!这样一来,你们的寿命就要减去!万万不可!” “魉愿意!”阿布认真地回答。 “魊也愿意!”突然,寝宫外响起清亮的女声。 众人扭头望去,瞧见云惜踏着月光而来。她的神情温柔祥和,瞧不见半分戾气。她慢慢地走到他们面前,视线扫过一甘人等。 “神之子,魊也愿意!连您自身都不怕减少寿命,我等又岂会懦弱?况且,人生在世总有一死,不过是早死与晚死,又有何妨?” 云惜镇静地望向她,心里面却十分明白。他们若是减去了十年寿命,那神之子的本尊就会减少二十年的寿命。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 “魉与魊都已答应,神之子,我们就开始罢!” 项天齐知道她不在乎寿命,却更加在乎那位承载了煞魇的王吧! 在这之前,他虽然退隐武林入住深山,却也听闻皇甫王朝的帝王嗜杀成性,暴戾不堪。十年来,他征战四方,搅得民不聊生。 而他更是不只一次听容容提起“古招欢”,此刻,他心里有个想法。神之子的另一重身份,会不会就是那个古招欢呢? 若不然,消灭煞魇只需要神之子的血祭奠即可!何必大费周章? 就在他们三人意志坚决的时候,就在古招欢还在深思熟虑的时候,就在微风吹拂的时候,就在烛灯快要燃尽的时候,寝宫外忽然走进来三人。 寝宫内的几人又是匆忙转过身,瞧见了皇甫王朝的王、莫不凡将军以及军师曲阴阳。 “嘶嘶!”那条小青蛇不知从何时飞出了宫,显然它是那个通风报信的罪魁祸首。 古招欢的视线游移,目光瞥向皇甫御人的刹那,却被他那一双深情伤痛的苍翠瞳眸所怔忪。 一时间,她心里咯噔一下,无限惆怅。 终究还是被他察觉到了吗?是呵!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想必是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自己了罢!他是最为睿智的王啊! 云惜、阿布以及项天齐三人一愣,也不知道此刻该如何是好。他们又是齐齐回头,望向身后的人儿,等候神之子的发落。 皇甫御人突然眯起了瞳眸,又是气愤又是隐忍,他沉声吼道,“给本王统统下去!” 身后的曲阴阳以及莫不凡连忙回了一声“是”,退出了寝宫而去。可是另外三人却根本就不听命于他,仍旧等候着一旁的人儿。 气氛僵持不下,有些些冷凝。 古招欢心里明白是自己隐瞒了他,是她对不住他,也只是微微叹息。她挥了挥手,轻声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去吧!” “是!”三人齐齐回道,这才陆续出了寝宫。 小青蛇似乎也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它原本缠着自己主子的手臂,当下“嘶嘶”了两声。身体蜷缩成一团,又是突然飞蹿了出去。 月光洒了一地,这次再见,却不是皓月,而是古招欢! 皇甫御人见她只是淡淡地望着自己,嘴角一抹温柔的笑容。忽然心里一阵刀割似得疼痛,一下子冲到了她身边,将她抱得紧紧的。 是啊!那份香气,已经从一开始就让自己狐疑不已! 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原本重逢的喜悦,一下子被这团团迷雾所包围。他忽然感觉是个傻子,是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神似的人? 除了古招欢,又有谁会让他如此的无奈? “为什么!”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却说尽他无尽的相思以及痛苦。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只有这三个字,却让两人都感觉感慨万千。他们明明已经重逢许多时日,可是这一次却晃若初初相见一般。 她的一个月时间,他的十年…… 古招欢感觉自己心头一热,喉咙也哽咽到不行。她的身体他搂紧了,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她僵硬了手,却也忘记回抱住他。 天与地,在这个时候都变得虚无,惟独眼前的人才是最为真切的。 皇甫御人将头深埋在她的颈项,贪婪的闻着她的体香。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改变了容貌,不知道她是如何又回到他的世界,不知道她突然成为了歆月国的公主。 还有,云惜、阿布以及那个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听见他们恭敬地呼喊她为“神之子”,可是他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了神之子?还要找什么四个人? 这一切,到底是为何? 但是,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她都只是他的古招欢。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古招欢,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天下无双。 皇甫御人眼眶一酸,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说道:“不管你是皓月,还是神之子,或者是其他一些什么,在我心里,你只是古招欢!” “御人……”古招欢听见他这沉沉的呢喃声,不由得轻呼出他的名字。 曾经有多少次,在梦里会呼喊他。每每醒来,都会感觉自己惆怅到不行。而后即便是在他面前,又有多少次,都在欲言又止。 如今,这样真切地呼喊他的名字,她感觉自己与他仿佛真是过了十年之久…… 古招欢伸出手,将他紧紧抱住了。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忍不住流泪。那些泪水从眼眶不断流淌,湿了他的衣襟,却也感受他肌肤的灼热。 “欢欢……”他低下了头,情不自禁地喊道。 她的头抵着他的胸膛,不言不涪。听见他的呼喊声,迟疑地抬起了头,却被他俯身狠狠吻住。她闷哼了一声,尝到了他那份苦涩的思念之情。 忘记了羞怯,只想要与他共效于飞。 皇甫御人感觉自己体内欲望沸腾而起,他伸手将她打横抱起,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儿,这一次,他的眼底却全是她先前的容颜。 没有了皓月只是她…… 古招欢只得让自己依偎着他,有些紧张的抓紧了他的衣袖。忽然抬头,瞧见了他一双温柔如水的绿眸,一下子被他所蛊惑。 她不禁伸手抚上了他霸气不减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俊容,笑着说道:“御人,你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而你却还是那么年轻!” 皇甫御人轻声念叨,身子一弯,将怀里的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塌上。 看见他开始解开自己的衣物,古招欢闭上了眼睛,唇角却微微扬起。然感觉身上一沉,没有拒绝,只是颤抖着拥抱住了他。 他的吻便炙热而下,他的手更是灵活地将她的衣服褪去。一阵凉意席来,体内又是燃起一簇热火。 古招欢微微睁开了眼,瞧见了那张让她眷恋不已无限神情的容颜。一时间,心头欣喜,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笑容里充满了甜蜜以及幸福。 而她只需要一个吻,他就感觉自己欲望难忍。懊恼地皱起了眉宇,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一番无法喘息的炙吻,转而轻啮住她的颈项,吸出了一个瑰红的印记。 那双大手更是往下滑去。 “御人……” 皇甫御人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呻吟声一并吞没。 古招欢忽然感觉到最为奇异的感觉,她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炙热,周身也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而她的容貌,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变化。 她闭上了眼,感觉自己的脸一阵发烫。 “欢欢?”皇甫御人心里诧异,紧张地抬头望向她,忽然奇不已。 在那微弱的光芒保围下,她的容貌正慢慢发生着变化。皓月的容颜一点一滴地消散,而记忆里那珍爱的眼、眉、鼻、唇,奇迹般地一点点恢复。 最终,那微弱的光芒消散…… 皇甫御人望着怀里的人儿,心里悸动不已,他不禁轻呼出声,“是我的……是我的古招欢……欢欢……” 忘记了困惑这一切,忘记了去探索为什么会这样…… “欢迎你回来……我的宝贝的……” 古招欢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她哽咽了一声,眼角流下一串眼泪。 台北,卓公馆。 富丽的公馆三楼,是卓家大少爷卓然的卧室。此刻,天刚刚拂晓,可是卓然却一夜未眠。准确地说,他已经有三天不曾睡过好觉了。 三天前,古招欢终于以神之子的身份得以重生,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也没有了她,哪里都再也见不到她微笑的脸庞。 他也从那天之后,失了心,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感觉。总是感觉,自己好象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而且昨晚,那份感觉越来越强烈。 卓然惺忪地睁开了眼,平静地望着天花板。 忽然又闭起了眼睛,黑暗的眼前赫然浮现起她的容颜。 他的嘴角,忽然浮现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可笑的千年守护者!千年以来,每一次轮回,都不过是在她身边守护她!可是每一次,却怎么也不能与她在一起。 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她在一起? 古招欢!此刻你又身在何处?你好不好? 他想到此处,不知怎么了,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奇痛。他蜷缩起身体,额头渗透出丝丝冷汗。痛到发不出声音了,痛到无力呼喊。 耳边,从那不知名的时空里响起了另一个深沉阴霾的男声。 “我的分身!可以回来了!你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就让我们合二为一,去阻止他们在一起!为什么他们就要在一起!回来!” 谁……是谁在说话…… 卓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那份疼痛让自己快要窒息了。最后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飘飘然,强烈的吸附力袭向他,他的灵魂似乎被抽离了。 当灵魂离开了身体,一瞬间他幡然醒悟。 闭上眼睛,安然了思绪,无声地说道,“我是黑魔王……不会让他们在一起……我的挚爱……神之子……” 一阵黑色的光芒,那一缕灵魂消失在黑色的光芒里。 另一个时空里,笼罩在夜色苍穹之下的九国大陆,远离皇甫王朝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国度,那儿是九国大陆中剩下的其余两个国家之一——歆月国国。 歆月国与皇甫王朝的都城相距甚远,中间隔了一个已经沦为亡国的南烷。现今如若有人要前往从歆月国前往皇甫王朝,即便昼夜不停地奔波,也需要两月的路途。 此刻,浩瀚的夜空,星辰闪烁着光芒。 而那明月忽然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天地一片混沌。 歆月国皇宫。 红墙重重,有些森森的皇宫内,傲王所住的寝宫腾起一阵幽暗的光芒,更显奇异。不消多时,那幽暗的光芒逐渐消散,四周又恢复了那份黑暗。 王的寝宫内,那一阵幽暗的光芒射入。原本漆黑的寝宫内,燃起一丝妖旖的气息。寝宫里,荻傲突然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血液便从手腕的伤口处,孜孜流淌而下。 这个时候,那幽暗的光芒里,忽然浮现一缕怨念灵魂。这一缕灵魂,顺着他的手腕,被自己所吸收。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分身回归。 剑眉愕然紧锁,因为这突然的融合之痛。 过了片刻,荻傲这才睁开了眼。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眸,眼底忽然闪烁一丝不为人知的森然。那份阴郁,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狰狞了几分。 邪气四溢,让人不禁寒毛颤栗。 寝宫外忽然走进来一名身穿道服的道士,捋着花白的胡须。他又是朝前迈了几步,离他一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道士神色一紧,双手作揖,恭敬的说道:“王!恭贺您重生!千古轮回,属下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多时候了!” “九霄!”荻傲沉声喊道,低头瞥了眼自己的伤口。眉宇紧锁,双眸望着那伤口,却见伤口慢慢得愈合,瞬间恢复,没有留下半分伤痕。 “属下在!”九霄听见他丝毫不差地呼喊出自己的名讳,又是沉沉应声,心中欢喜。 傲将衣袖拉下,转身坐到了龙椅之上。他所坐的龙椅也在刹那之间发生了变化,原本张牙舞爪的金龙,顷刻间变为黑色的恶龙。 “你做得很好!现在,我们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就能够消灭他了!既然已将她安排在他身边了,不管是否有肌肤之亲,都能够将其消灭!” “是!魔王英明,所以遇见了千古之后的事!”九霄对黑魔王是绝对忠诚的,因为九霄在千古之前,原本是黑魔王的亲信。 “恩?小鬼们呢?”荻傲敛眸,不经意间问道。 话音刚落,只见寝宫外赫然闪现八条黑影,正是十二骑兵里剩下的八人。随着黑魔王的苏醒,他们八人也随其苏醒。他们八人也随其苏醒。 他们是千古之前,守护黑魔王的天破八鬼星。世代轮回,可是每一世都在魔王左右! 荻傲感受到他们的气息,身体朝后靠去。朝着寝宫外那片夜空望去,双眸迸发出寒意一片。因为那千古以来无法得到的怨恨,变得更加骇人。 神之子…… 自己倒是要看看,这一次你又要如何救他…… 即便是被他消除了千古之前的记忆,也要在这一世如此顽固不成? 他,哪里比得上自己? 第37章 朝朝暮暮 第37章 朝朝暮暮 荻傲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感觉体内气息尚为平息,他沉声说道,“你们都退下罢!本王累了!这三日之内,都不要来打扰本王!” “是!魔王!”九人齐齐应声,转身离去。 寝宫内,又恢复了宁静,只不过四周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狰狞了。烛台的灯火忽然燃起,像是人的一双眼睛,有些恐怖。 荻傲朝后靠去,望着那烛台的灯火,轻声说道,“神子,赤龙印记不在,这一世,你又交出了自己的身体,与他缠绵了?” 赤龙手镯原本是他用灵力所造,用来降伏镇压妖孽煞魇! 而今,手镯已毁,赤龙却残留于她的手腕上。 这赤龙印出现,代表着他复苏的时刻即将来临。当赤龙印消退,代表着她的清白已无。 他,黑魔王,就要卷土重生。 “这一次,你又要如何取舍呢?你是为天下苍生,还是为了自己?呵!”荻傲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伸出手,掌心燃起一簇火焰。 他忽然掐灭了火焰,仿佛是人的寿命被掐断了一般,只残留了最后一口残喘之气。 寝宫内,烛台的灯火燃烬,夜空也渐渐泛白,拂晓将至。绚烂的朝霞席卷整个天空,冬日的天,却也夹杂着几分未名的阴郁。 皇甫山庄。 无名殿的寝宫内,墙上的圆孔射下一束光芒。 随即,小青蛇探入了脑袋,“嘶嘶”了两声。漆黑的小眼珠骨碌骨碌的打着转,一幅愉悦的模样。 床塌上两个人儿相拥而眠,她的银发纠缠着他的黑发,神情皆是万分满足。自己最为珍爱的人就在身边,便无欲无求了。 小青蛇飞蹿向他们,蠕动着身体,小蛇头瞥向自己的主子,又是转而游到了古招欢身边。它似乎万分兴,连连抖动小脑袋。 “嘶嘶嘶~~~~”此刻,连这吐纳声都变得雀跃了。 古招欢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舔着她的脸颊,一阵湿漉漉的。她睁开了眼,视线里赫然闪现小青蛇,而它正闪着漆黑的小眼珠。 “嘶呜呜呜——”小青蛇望着她,突然呜咽了几声。 “嘘!一条!轻点!御人这十年来都不曾睡得这么安稳过,我们不吵他!好不好?”古招欢连忙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轻声说道。 小蛇极通灵性,蛇头朝着自己的主子抖动了下,又扭向她,呜咽声停了。可是蛇身却游到了她的手腕上,缠绕住了她的手臂。 “一条!现在我们去厨房,拿些好吃的东西来!可好?”她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欢喜地说道。 “嘶!” 古招欢扭头望向皇甫御人,只见他一副好梦正香的模样。 黑发微微遮挡了他的半面侧脸,却更加富有男性魅力。似乎可以想象,他一睁开眼,是如何威慑的模样。 哎!她的御人为什么要那么得帅呢? 她有些好笑于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挣脱了他的束缚,不想让他被自己吵醒。刚起身,却被他伸手搂住了腰。 “欢欢……别走……”他的呢喃声,也从身后响起。 古招欢僵硬了身体,扭过头一瞧,只见他双眸闭得紧紧的,显然在梦语。她忽然放柔了目光,小心地将他搂住自己的手给拨开了。 走下床,匆匆地穿上了衣服。又是转身,偷偷地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淡淡的吻。这才满意地带着小青蛇离开,朝着那厨房走去。 躺在床塌上安睡的皇甫御人却并没有苏醒,沉稳地呼吸着,也知道是睡了多少时间,他忽然懊恼地皱了下眉头,整个人反射性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几乎是惊慌地扭头,找寻着那抹身影。 这里没有……那里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皇甫御人瞧不见她的身影,心里面突然沉寂一片。只穿着裘衣裘裤,腾得起身。他的视线扫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寝宫,大吼了一声,“古招欢!”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 再一次消失了?他的招欢? 不要……不要离开他…… 如果说之前是他负了她,却也只是为了不让她难过,而说了违心的话!难道说上苍又与他开了一次玩笑,所以又要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他有些失魂落魄,就这样披头散发地奔出了寝宫。一下跑到了无名殿的外院,却仍然瞧不见她的身影,瞬间双眸泛红,哀戚不已。 抬起头,仰天长哮,“古招欢——回来——” 他的怒吼声,惊动了住在宛院的曲阴阳以及云惜。他们两人奔了出来,互相望了眼对方,急急迈开脚步,朝着那怒吼声奔去。 皇甫御人只感觉自己嘶哑了声音,握紧的双拳。他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感觉浑身剧痛,闷闷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你终究还是离我而去……终究这是美梦一场……” “古招欢……你可知……我好恨啊……我好怨啊……” 恨的并非是她,而是他们无法在一起的事实。怨的也并非是她,而是他又要渴望鲜血了。一条呢?难道他真得要死了吗…… 皇甫御人痛苦地躬起了身子,终究是承受不住那份疼痛。他单膝跪在了地上,那一双绿眸也变得嗜血起来,他要鲜血,他渴望鲜血…… “王!”就在这个时候,曲阴阳赶到了。 他奔进了外院,瞧见自己主子跪倒在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神情更是悲怆,似乎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虽然他还未搞清楚这一切,但是也已经明白,皓月公主就是古招欢! 现在,古招欢人呢?她人在何处?为何主子他吐血跪到在地?为何他一副生无可恋,惆怅难忍的神情?又为何他的眼底残念着浓重的嗜血渴望? 云惜后脚追上了,她刚走进外院,瞧见了倒在地上的皇甫御人,忍不住凝重了眼眸。 身为魊,她明白是煞魇在他体内作怪缘故。一定是因为他本身的意志薄弱了,煞魇便乘虚而入,那份嗜血的渴望席卷而来。 云惜沉重了脸色,想也不想,突然伸手拔出了曲阴阳腰间的铁扇。手一转,铁扇的扇片划过手腕,鲜血喷洒而出。 空气里弥漫起一阵血腥味道,越来越浓烈。 “给我血……血……”皇甫御人无力地跪倒在地,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怪物在蠢蠢欲,想要吞噬那份腥甜。 曲阴阳已经愣住了,刚想动弹,却听见她的叱喝声,“若是不想他死,那就别动!” 就在自己失神错愕的时候,却见云惜走到了他的身后。她挥舞铁扇划破了他的裘衣,也将他背后的肌肤一并划破。 割破的手腕,那鲜血便流淌进他的体内,也溅落至地。 曲阴阳惊呆了,他根本不明白这一切。他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一下子需要血,他不明白为什么云惜将自己的血给了他。 迈着艰涩的步伐,朝前走了半步,却感觉身后另一个匆匆的步伐响起。 他扭头望去,瞧见了满头银发的女人。 而她却已经不是皓月公主的容颜,她的脸,她的脸变回了古招欢?竟然变回了古招欢的容貌? 古招欢在听到怒吼声的第一时间就朝回赶,可是她跑不快,山庄又大。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跑了回来,远处就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当下,心里明白是煞魇作祟了! 她停下了脚步,离他几丈远的距离,看着他痛苦不已的模样。一时间,心头一阵难受。她难受,是因为她无法替他忍受这份痛苦。 承载了煞魇的转世,他需要多大的毅力…… 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可是却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小青蛇飞扑向他,不安地甩着尾巴。又是时儿舔着他的脸颊,似乎是想让他保持清醒,“嘶嘶?嘶嘶!” 过了片刻,云惜才悠悠起身。 由于失血的缘故,使得她苍白了丽容,迈开脚,人却朝着前方倾倒而去,眼见就要倒地,却有一道白色身影冲了上去。 曲阴阳急忙扶住了她,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失点血……”云惜轻轻摇头,气若游离。 “主子!”曲阴阳听见她这么说,放了心,又是扭头望向自己的主子,却见他跪拜在地,低着头不言不语,甚至是没有任何动静。 古招欢迈开脚步,走到了他面前。她蹲下了身子,双手环抱住他。头靠在了他的肩膀,手抚摸到了他的后背,感觉到了那份灼热。 “御人……辛苦你了……难为你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早已哽咽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拥抱,明白她还在自己身边,可是却让她瞧见了自己如此恐怖狰狞的一面。 他一下子心神颤栗,伸手将她推开了。 “你走吧!你离我远一点!” “我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皇甫御人了!我也没有资格再挽留你再拥有你!呵!你快走!现在就走!越快越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 他用了十分力气,古招欢被他一下推倒在地,无声地哭泣。 皇甫御人幽幽抬起头,瞧见她泪流满面,心痛难挡。他狠下心,咽下那份酸涩,勾弯着嘴角,戏谑道,“怎么?我现在都变成妖怪了,你还要爱我吗?” “我是妖怪!我是妖怪,你懂吗?乘我还没要你的血之前,快点离开我!” 古招欢已经心里疼痛,着急地想要对他解释这一切,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这么庞大的千古之说,要让她从何说起? 她瞧见了他眼底那份阴霾,瞧见了他神情那份伤痛,明白他那份惆怅,原本无声的哭,在此刻一下子释放,忍不住大哭出声。 “御人——”古招欢哭喊着半跪着爬到了他的身边,一下子将他抱紧了。 “你不是妖怪!你不是妖怪!谁说你是妖怪?” “你是我的王啊!是我的王!” 古招欢呢喃道,更是痛哭不止。 她的头一低,那些泪水便落在了他的颈项。他感觉自己的肌肤快要被她的泪水所灼伤,浑身一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古招欢感觉自己心力交悴,在这个时候她也只有抱紧了他。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被人所排斥,没有朋友,即便是亲人,也对他害怕有加。 如今,身边的人死的死,去的去。 他在害怕吧!他怕自己有一天真得变成妖怪?所以,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这个傻瓜!他可知道,她又怎会因此而离开他呢? 古招欢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酸涩,停了那份泣意。 “皇甫御人!你听好了!你听清楚了!在我心里永远只是我所认识的皇甫御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不会改变!” “不要再说自己是妖怪,你根本就不是!” “相信自己,也请你相信我,我不会让那魔物吞噬你的心志的!因为我的前生是神之子!我的使命就是来消灭你体内的煞魇!” “只需要找到七颗苍狼星转世的人,就可以将你体内的煞魇勾出,然后将其消灭!” “如今,我已经找到了鬼星转世的其中三人,只差四人了!御人,你千万不要放弃!不要消散了毅力,这样会让那魔物乘虚而入!” 古招欢越说越平静,话一说完,感觉自己所拥抱的人也似乎平息了那份痛苦以及惆怅。她的大掌,抚着他的后背,感觉到那份慑人的灼热感渐渐消散。 “欢欢……”皇甫御人嘶哑了声音,颤抖着双手,突然将她紧紧抱住了。 听见了他的呼喊,她心里一喜。想着他终于镇静下来了,也松了一口闷气。她有多么害怕,怕他撑不下去,怕他真得消散了毅力。 到时候,难道真得要拿自己的血去祭奠他吗? 这与她亲手杀了他,又有何区别? 皇甫御人将头靠在她的耳边,沉声说道,“什么煞魇……什么神之子……什么鬼星转世……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在我身边……” “你明白了吗?古招欢!” 他的话里无限惆怅,这世上如有一丝可以值得眷恋,那便是她温暖的笑容。这世上若有人真得呵护于他,那也便只有她了! 古招欢连连点头,笑容里又是甜蜜又是辛酸,同样哽咽地说道,“我明白……我明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乘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是我不好……御人……我不会离开你……” “永远也不会……” 她松开了他的怀抱,抬起头望着他。 瞧见了他有些憔悴,疲惫的俊容,眼底迅速浮现泪意,模糊了视线。咬着唇,皱起了眉头,不想再让自己哭泣。 “呵呵——” 皇甫御人却淡淡地笑出了声,伸出手点住了她的眉心,温柔地说道,“欢欢不乖!老是皱眉头!我最讨厌见你皱眉头!” “以后……以后我都不皱了……都不皱了……” 古招欢急忙接下他的话,平顺了眉宇。她的手,随即覆上了他的大掌,感受他温热的体温,蔓延到她的心里,激动起一片涟漪。 “嘶呜呜呜——”小青蛇缠绕着自己主人的手腕,似乎也被两人的深情所感染,发出了悲戚悸动的哀鸣声。 而一旁的曲阴阳听见了这番话,心里面虽然诧异不已,也没有完全明白其中的原由,但是大致也了解了一些。 看见他们两人如此神情,不由得被他们所感染,眼眶泛酸。 浑身无力依偎着曲阴阳的云惜,什么话也没有说。她虽然身为鬼星,但是却是鬼星里性情最为柔软的,瞧见了如此这般,不禁落下泪来。 不知怎么了,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 就在众人感慨不已的时候,无名殿外忽然杀进来了一道人影。众人急忙扭头望去,瞧见了风尘仆仆,一脸愤怒神伤的左荣恩。 他那双深沉的眼眸中,闪烁着痛苦以及悲戚。 左荣恩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皇甫御人身上,其他人全都不重要。已经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而他也早就不是骠骑大将军。 他不过是落败的男人,一个穷困潦倒的男人罢了! 十年前,皇甫御人登基为王之后,立即勒令征战九国。 他强烈劝阻无效,反被弹劾,失去了大将军这一职位。而后,如歌被太后封为新一任皇后,却终日不得笑颜。 现在,如歌身患重病,太医们束手无策,已经恹恹一息了!可是她的夫君,却迟迟不前去探望,难道真得要等到她闭了眼,才肯见上一面? 左荣恩想到如歌如此可怜,心里焦急如焚。他朝前迈了一步,厉声喝道,“皇甫御人!纵然你是骁勇善战的王,却也不配为一个男人!” “她是你的妻子,你当真连她的最后一面不见?” “人之将死,你也要这么狠心吗?今天,就算是拼上我这一条命,也要将你驾到如歌面前,让她见上你一回!” 他说着,拔出了宝刀,刀光泛着寒光。 古招欢望着怒气腾腾然激动地站起身来,“魑!是魑!是你!” 原来,左荣恩就是魑!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怔忪在原地。只好望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似乎众人心里都有所感觉。 “魑……”云惜感受到了那份同属鬼星的灵力,有些激动,不禁轻声呢喃出声。 古招欢望着他,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忽然有微风吹过,那头银发便随之飘舞而起,在空中飞舞成绚烂姿态。一如千古之前,她是如此温柔动人的模样,一点也不曾变过。 原本握着宝刀的左荣恩,瞧见她这个样子,这才愕然发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一头银发。瞬间,感觉自己周身被某种气流所包围。 手里的宝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左荣恩的双眸没有了焦距,却望着她那双清澈眼睛,被她眼底那份威慑所征服。他慢慢地弯下了身子,终于单膝跪倒在地。 整个人已经脱离意志,他似乎被催眠了,灵魂也被抽离了,空洞洞的。 但是,他的周身也散发出一阵气流。他的气流,与云惜周身的气流一致相同。 古招欢这才迈开了脚步,慢慢地走到了他的身前。一如之前,她伸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轻触向眉心。血液瞬间渗透了他的肌肤,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场多么遥远的旅行,他走了那么久那么久的路了…… 不过,终究还是走回来了吗…… 神之子啊……他所要守护的神之子…… 她收回了手,低头瞧见他的眉心赫然闪现一个“魑”字,越来越清晰。一如之前,唤醒魊、魉、魈三人的记忆一般。 左荣恩突然颤抖了眼睑,感觉自己的眼眶一阵湿润。 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些蒙尘的记忆,想起了无法得到的爱恋,想起了他所深爱的天曲星,想起了千古之前,天曲星所要承受的重要职责! 天曲星,在千古之前,相传是黑魔王的一滴泪!她的存在,是为了看守煞魇!只可惜,她看守不当,让煞魇逃逸,而后四处作乱。 黑魔王为了惩罚她,便让她在每一世都受到煎熬,直到煞魇重新转世的那个时候。而她这千古以来,只是为了这一世的解脱而生。 他低下了头,再睁开眼的时候,有泪水忽然就落了下来。 泪水,滴落在地上,湿了一个又一个印记。 古招欢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经明白一切。既然魑的本尊是左荣恩,那么他所深爱的女子、就应该是千古之前的天曲星! 她瞧见他落泪,想着他会落泪的原因,心里有些酸楚。 身为天曲星,有天曲星的痛苦,身为魑,也有魑的痛。鬼星又怎可恋上天曲星?他们之间,注定无法被天地所容忍…… 这一世里……让他所珍爱的女子……是如歌吗…… 背负着世世轮回之苦的天曲星啊…… 古招欢抬头望向那片蓝天,嘴角的笑容有些凝固。眼底是那片白云,她轻声叹息,“魑……这千古之久……你好吗” “神子……魑……让您担心了……” 左荣恩没有抬头,低沉的男声幽幽响起。 “神子……请原谅魑的请求……” “魑愿意辅佐神子,与神子共同进退,在这之前,请让魑带王去见一个人!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了,请神子成全自私的魑!” 古招欢沉默地点点头,侧过了身,让出了道来。她明白此刻自己该做些什么,更明白天曲星如歌生命的沙漏正在倒流,快要流淌而尽了。 如今,她最想见的人,应该是这一世里她的本尊所痛苦爱上的皇甫御人了! 左荣恩感觉到了她的首肯,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像是苍老了百年之久,他的神情更是忍,似乎在强烈克制着某种伤痛。 已经感觉到了……她快要走了…… 皇甫御人从地上站起了身,他有些懵懂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还未完全了解,但是也明白了两三分,他知道左荣恩让他去见谁。 抬起头,望着这个在他年少之时出手相助于自己的男人。 自己欠他的那一笔情,终究还是无法偿还了…… 左荣恩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皇甫御人身前。他慢慢地弯下了腰,跪倒在了他面前,沉沉说道,“请王饶恕左荣恩方才的莽撞,荣恩恳请王前去探望……” “如歌……”说到这两个字,他颤抖了声音。 皇甫御人扭头望了眼古招欢,见她双眸含泪对着自己点头。他露出了笑容,也朝她点点头。这才回头望着身前的男人,沉沉地开口。 “本王准了——” 这个男人,也是个傻子呵!明明他也深爱左如歌,为何就是不将那番心意诉说?一生的相惜相疼,难道还抵不上他们之间那短暂的回忆吗? 左荣恩终于听到了他的首肯,心里的大石一沉,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颤抖着站起了身,长叹一声,释然了笑容。 如歌…… 哥终于能够了却你的心愿了……如歌…… 你等等王……也等等哥……不要睡得那么急……再等一等…… 宛院。 曲阴阳端着一碗补血的汤药走进了西厢房,西厢房的床塌上躺着面色苍白如纸的云惜,主子他们已经立刻前往皇宫了,由于云惜失血气虚,他被派着留下照顾她。 “……”云惜微微睁开了眼眸,瞧见了站在床沿的男人。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煞魇果然很厉害,若非是她意识清醒,恐怕会将她的血吸干,太恐怖了,那种强韧的吸附力。 曲阴阳瞧见了她欲言又止,急忙说道,“你先别说话!你失血过多,需要休息!这是我特间去配制的补血汤药,你将它喝下!”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将她扶了起来。坐在了床沿,让她依靠着自己,将碗凑到了她的嘴边,慢慢地喂她喝这一碗汤药。 “苦……”云惜感觉汤药苦口难忍,不禁轻呼出声。 曲阴阳不自觉地放柔了目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若是苦,我给你准备冰糖葫芦!良药苦口,乖!喝了药,才会好!” “……”云惜听见他的话,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孩提的时候,她的父皇也曾这般对待自己。虽然对于他的去世已经释然了,可是每每想起,总会鼻间发酸。现在一想,忍不住落下泪来。 泪水滴落在碗里,与汤汁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 曲阴阳瞧见她哭了,瞬间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者是哪里说错话了,怎么就把她给惹哭了呢?唉! “谁让你……这么说……谁让你……”费了好大的劲,才呢喃出声。 曲阴阳只当是女儿家在闹脾气,他一向自由惯了,现在突然有人让自己感觉紧张,也有些不习惯。可是,的确是被她所吸引,又有什么办法? “对不起……如果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你不开心了……那就当我没说过……”想了半天,只好这样说。 云惜听见他这么说,哭得更凶了。 “……”曲阴阳眼见道歉无用,无语凝噎。 “嘶嘶……” 窗台前,小青蛇安然地蜷缩着身体。它忽然抖动小脑袋,漆黑的眼珠对着那片蓝天,也不知在望些什么,或许是在期盼自己的主人。 另一头,皇甫御人、古招欢以及左荣恩三人终于抵达了皇宫。忘却了宫廷应有的礼仪,直接冲进了宫闱,穿过重重皇宫大院,奔到了历代皇后所住的寝宫。 坤和宫前,守侯的宫女以及太监们远远地瞧见了来人,急忙跪拜在地,齐齐大声呼喊,“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荣恩率先下了马,皇甫御人也在同时下了马,随后扶着古招欢也下了马。 “快说!皇后如何?”左荣恩几个大步走到了跪拜在地的人身前,焦急地问道。问话的时候,感觉自己一颗心悬挂在半空中。 好怕啊……好怕她会等不到他…… 宫女急忙回道,“皇后娘娘尚在,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他心里一惊,厉声喝道。 “只不过太医们已经断言,皇后气息已尽,药石无效,恐怕命不久已!皇后娘娘更是执意遣散了太医,说是独自一人归去!” 宫女提着一颗脑袋,头磕在了地上,颤抖了声音。 左荣恩大吼了一声“胡言乱语”,手握紧成拳头。他扭过头,慌张地望向一旁的皇甫御人以及古招欢,不,应该是神之子。 “去吧!我在这外面等你!御人!你去吧!”古招欢听到这番话,匆匆扭头,望向皇甫御人。她柔和了双眸,轻声说道。 皇甫御人收到了她肯定的注目,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朝着坤和宫内走去。 一步又一步,每走一步,他都会回忆起自己的母后。自从自己变得渴望血液之后,他再也不敢亲近他的亲人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就亲手将他们杀死了! 可是,这样却让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 有些东西,不是他想如何便能如何……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 坤和宫内沉寂一片,弥漫的味道也开始有些腐败。微微敞开的窗外,甚至飞来几只乌鸦。传说乌鸦闻到了快死的味道,就会从远方飞来。 左如歌让宫女们替自己换上了华丽彩裙,她安静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手腕上,系了一串铜铃。睁开眼,瞧见了窗台上正望着自己的乌鸦。 没有一点噗惧怕,只是淡然地微笑。 她又是闭了眼睛,忽然感觉到身前一阵熟悉而又让自己怀念的气息。 有些吃力的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男性脸孔,较与以往更加成熟了,那一双绿眸,依旧让自己感觉惑动。 他的眼睛……美丽得像绿宝石一样…… 几乎都快要忘记他的容颜了,十年来,自己又见过他几次呢?每一次不是偷偷在旁看上他一眼,就是只能在记忆里回望。 左如歌感觉自己连那最后的心愿也在此刻圆满,她舒坦了一口气,颤抖着喊道,“御人……我的王……” 又有多久了?不曾当面,这样喊过他了呢? 久到她快要忘记了…… 皇甫御人微微低下头,瞧见了她双眼下凹,印堂之上浮现一丝黑气。视线一转,瞧见了她身上所穿的华丽彩裙,一时间那惆怅的恩绪遮迷了眼。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她如蝴蝶一般飞进了自己的视线里。在屋顶上,他们两人一起看星星,在他的童年里,这是唯一让自己感觉快乐的时刻。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他偷偷听见了父皇以及母后的谈话,也不会冷凝了心神。对于她,他是愧疚的,对于她,其实心底残留着那份温暖。 皇甫御人慢慢地蹲下了身,在她的床沿,握住了她的手。 就像小时候那样,她丝毫不惧怕他的奇怪绿眸,牵住了他的手。然后,对着他展开一抹笑容。那抹笑容,是他在那段时间唯一的光芒。 皇甫御人眼底浮动起丝丝涟漪,沉声喊道,“如歌……” “御人……你来了……我变得丑了……你都认不出我了吧……御人……”左如歌有些羞涩地笑着,呢喃地说道。 “没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他摇了摇头,同样轻声地说道。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隔了一个漫长的童年到少年,又隔了一个十年之久,他们再次相见,她却已经恹恹一息了,如此感慨呵! 皇甫御人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叹息地说道,“如歌,你可知道!你与左荣恩,并非是亲生兄妹!你是左老将军收养的女儿!” “其实……” “你若是肯回头一看,就会知道,他是最最关心你的那个人!” 左如歌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望着他惆怅的容颜,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话。她的哥哥……不是真的哥哥……他们不是…… “你们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妹啊……你可知道……” 皇甫御人见她困惑吃惊,又是夺定地说道。 当时,他之所以会那么快放下那抹阳光,不正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们并非亲兄妹的事实吗?欠他的一份情,那个勇敢果敢的男人却不懂呵! “……”左如歌见他如此坚定,她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记忆里。 依稀瞧见了,小小的少年背着她在丝丛丛的草原之上。一望无际的草原,头顶之上飞过了一群大雁。耳边,手腕的铃铛“丁冬丁冬”地响。 他的好,他的陪伴,他的关爱,他的隐忍,他的温柔,他那么多次的欲言又止。她嫁进宫为后的那一天,他只送了她一串铜铃。 原来,这一串铜铃里,就已经包含了那么多东西…… 左如歌感觉自己心赶时髦缺了一个口子,什么东西慢慢地流淌着,却是温热。眼眶,也弥漫起一层雾气。当所有的一切明了,她才幡然醒悟。 只是现在,是否太晚了…… 哥…… “我……想见他……”左如歌颤抖了声音,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可是,冥冥之中,还有什么事情未完成,所以她还不能就这样去了。 皇甫御人点了点头,急忙起身,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这才毅然转身。 时光静静流淌,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兜兜转转了这么长时间。猛然回头,才发现他还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 身前,忽然压下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左如歌哽咽了喉咙,瞧见了他嘴角故作坚强而扯起的笑容。她明白他的笑容,就像她明白了自己此刻多么就不想这样离开,可是却身不由已。 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变得无力了…… “哥……” 她蠕动了下惨白的唇瓣,却只是梦吟般喊出了这一个字,随即,笑容荡漾在嘴角。这一个字里,已经包含太多了。所有的语言,都不足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可是她相信,他一定能懂…… “如……歌……”左荣恩听见了她的呼喊,瞧见了她眼底那份深深的眷恋,一时间,那份痛苦如鲠在喉,咽也咽不下,可是却也道不出来了。 终究还是知道了吗…… 他的如歌…… 左如歌突然漾起一抹孩子气的笑容,淘气地问道,“哥……若是古招欢尚在……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她的笑容和你很像……”左荣恩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没有说完的话却是……但是始终不是你! 左如歌一听,眼睛一闭,终于流淌下一串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泪水,统统落下。突然,感觉温暖的大掌,轻轻地抚去了她的泪水。 她动了全身的力气,覆住了他的手,“歌……” 左荣恩忽然眉宇一凛,散发出了那份灵力,他的眉心“魍”离渐渐隐现。千古的记忆,穿梭过她,她沉沉想起,眼泪更是不断滑落。 “下一个千年轮回……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我的魑……” “恩……”他沉沉了一声,落下泪来。堂堂七尺男儿,但是也忍不住泪满襟。 左如歌坦然了一抹笑容,纵然是万分不舍,却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还记得千古之前,你最后的话—— 一生太短,一世大长,许你朝朝暮暮…… 第38章 只活百年 第38章 只活百年 歆月国皇宫。 日耀殿。 墨金色的恶龙宝座上,是歆月国的帝王,不,准确地说,应该是黑魔王王荻傲。他的手中,握着四脚鼎杯,杯中的美酒香气弥漫肆溢,飘荡在大殿内。 猩红色的地毯沿路一直铺到了殿外,宝座之下,身穿道袍的九宵侍奉于左右。大殿外,天破八鬼星骑兵们重重守卫着。 大殿内,原本点燃的烛台忽然灭了烛光。 “王!天曲已死!” 九宵瞧见了大殿的窗前飞来的乌鸦,沉声回禀道。 荻傲单手撑着头,眼瞪低垂,敛去了那份不悦,却是假装无所谓地说道“该死的女人,死了就死了!并不会防碍本王!” 天曲果然还是天曲,一如千古之前,本想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听命于自己。可是没想到。本尊太过顽强,宁愿一死! 现在,原本消灭他的计划落空了!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让那个男人陷入昏迷之中罢!谁让那个男人,也要爱恋他所悸动的女子呢?无论是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她心生爱慕! 七星如果聚齐不了,他倒要看看她这次如何破解! 大殿内一阵肃静,诡异的气氛颓然生起。 窗台的乌鸦忽然惊悚地叫了一声,飞向那阴沉的天际。有黑色的羽征收落下,像是祭奠亡灵的舞曲。在那远隔万里的国度,天空同样阴沉。 坤和宫外,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乌鸦从远处飞旋而来,绕着整座宫殿打转,迟迟不肯离去。突然,发出了让人感觉悲戚的鸣叫声。 古招欢感受到了魑所散发出来的哀伤以及痛苦,抬起头瞧见乌鸦不再飞旋,只是伫立在枝头。当下,她心中已经明白了。 左如歌,终究还是去了。 想起千古之前,想起如歌这千古以来反复折磨,想起魑终其千古也仍然惆怅的所在,她心里也随之伤痛不已,不禁红了眼眶。 皇甫御人感觉自己很压抑,他扭头瞧见她双眼泛红一片,眉宇微皱,伸手将她搂入怀里。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欢欢……变小白兔了……” “御人……”古招欢听见他故意逗趣的话,明白他在苦中作乐。 他的痛苦不亚于自己,她又怎会不懂呢?她伸出手,拥抱住了他。此刻,她不想让自己栖息于他的羽翼下,也让自己做一回大树吧! 皇甫御人沉沉地“恩”了一声,在拥抱她的同时,自己也依偎向她。两颗冰冷灼热而又痛苦的心碰撞,燃烧起熊熊火焰。 谁的寂寞啊……一直住在对方的心里…… 闭上眼睛,惆怅的笑容。 皇宫深院里,昔日二皇子所住的景阳宫,如今已成了禁地。之所以说是禁地,那是因为二皇子几乎与被囚禁没有任何差别。 十年前先王将皇位传给了现任的王,即日就下令将皇甫彻紧锁皇宫。十年来,宫里的人几乎都不曾见过他,除了每日给景阳宫送膳食的宫女。 景阳宫外更是有侍卫把守,无论白天黑夜。 已到用晚膳的时间,两名宫女提着膳食锦盒,走向景阳宫。把守景阳宫的侍卫确认了来人,这才放行,让她们进了宫。 景阳宫内,杂草丛生,已经荒废很久了。虽然每日都有小太监们,将院落打扫干净,可是因为没有人烟,让此地感觉更加荒漠。 两个小宫女自从进宫后,她们的每日的任务就是来景阳宫送膳食。第一次进景阳宫的确害怕,可是这时日一长,便也没有了那份恐惧感,倒也安然。 景阳宫的寝宫房门紧闭,沉寂得吓人。 小宫女松了相互的搀扶,其中一人走向门前,轻扣铜扣。寝宫内没有任何人回应,可是她仍然推门而入,似乎已经习惯。 前面一个小宫女推门而入,后面一人也随即跟上了。 两个小宫女走进了寝宫,安静地将锦盒里的膳食一一端在了桌上。完成了任务,又是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这十看来,寝宫内所住的人一向如此。 房门“吱哑——”一声关上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寝宫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如同死寂。 那一串长长垂挂的珠帘后,内殿的床塌上,安静地躺着身材修长的男人。 他紧闭着双眸,沉沉地昏睡着,呼吸沉稳。只不过他的容颜,看上去十分憔悴以及疲惫,似乎忍受了过多得负荷,所以即便是在昏睡中,眉宇时不时皱起。 突然,一阵幽暗的光芒,在他的周身漫漫闪烁。 而他的眉间,一个隐约的“魋”渐渐浮现。忽然之间,被一团黑气所压,“魋”字又渐渐暗淡了光芒,直至彻底消失不见。躺在床塌上的皇甫彻,瞬间冲破那层束缚,却也没有睁开眼,只是轻吟出声,却带着无限深情,“神子……” 魋……等了您……很久很久了…… 呢喃声消失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皇甫王朝,御王十的。 如歌皇后病逝七日后,出殡的队伍从皇宫一路沿着皇甫都城前往皇陵入葬。 整个皇甫王朝的子民,对于皇后的病逝,都是哀伤不已。皇后在位六年,未予王生下子嗣,天生丽容却早逝,这又如何让人不感慨? 如歌皇后之前曾是如歌郡主,更是左老将军的爱女,随其兄,曾的骁骑大将军左将军一起征战南烷边境的游牧蛮夷,平定战乱。 六年在位期间,如歌皇后更是安抚民心,对子民爱护有加,是一位值得子民爱戴的好皇后。刀与病逝的纳兰太后一样,受到了皇甫王朝子民的敬重。 宫女千人,士皇千人,出殡的队伍绵连了整条长街。那白色的飘带,随着风微微吹拂晓,白色锡箔,黄色金箔,银色银箔,散落在空中。 吟唱的哀歌,仿佛在哀叹她早逝的年华,这样的青春。 众人跪拜在地,齐声喊道,“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清一色的白色马匹,为首的马匹上是皇甫王朝的王皇甫御人。一旁是莫不凡将军以及曲阴阳军师,另一旁是如歌皇后的兄长左荣恩左将军。 在他们之后,白布装裹的马车里,一头银发的古招欢静坐着。她闭上了眼睛,耳边不断响起那悲伤的吟唱,充斥在心头。 她的身边,坐着云惜以及阿布。 容容原本也要随队伍送送如歌皇后,可是她分娩身体不适。在众人的劝说下只好作罢,留守于府中。此刻,她在将军府里,抱着新生的孩子目哀。 这样凝重的气氛,不由得让人感觉压抑。 人虽纵有一死,却重于泰山,又轻于鸿毛。若说它多少沉重,也算不上,若说它有多轻渺,又太过卑怜。 当她们知道左如歌就是天曲星转世的刹那,心里面那份沉重的心情的确是难挡。经历了千古轮回,终究还是一场虚无。 人啊,是不是只是如此罢了呢?归于尘土,才是最为安乐的地步? 出殡的队伍出了皇城,又出了国都都城,一路来到了皇甫王朝历代帝王以及皇后入土的皇陵。越是接近皇陵,越是感觉清净以及孤寂。 皇陵的入口处,一身白衣的项天齐早早就等候着。他听见了丝竹之声,侧身瞧见了出殡的队伍,也瞧见了王,更是瞧见了由八名皇家士兵抬着的大棺。 队伍在皇陵的入口前,一致地停下了步伐。 按照皇甫王朝的规矩,惟有皇家之人才能随皇帝或皇后的大棺进入皇陵。 随即,最后陪伴大棺走过最后一程的人,只剩下那几名知晓经过的人。一行人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随着大棺慢慢地走入皇陵。 一座又一座的陵墓,风尘的记忆,将整个王朝的兴衰呈现。踏着这片黄土,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那份沉重以及肃穆。 在一处已经打开的陵墓处,八名皇家士兵终于交大棺放了下来。巨大的棺材落了地,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尘土也开始飞扬。 皇甫御人扭头望向士兵以及守陵之人,沉声说道,“本王想独自缅怀皇后!你们统统都退下罢!没有本王准许,任何人都不得踏入皇陵半步!” “是!王!”众人齐齐回道,转身朝着来时的路离去。 等到他们走远了,等到身后的尘土都不再飞扬,等到只剩下孤寂以及那份幽幽惆怅,等到初冬最后一拔大雁也朝南飞去。 左荣恩这才动了动身体,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大棺前。 这具棺材里,躺着他深爱的如歌,是他千古以来一直想要珍惜的女子。他颤颤地伸手抚摸着大棺的棺面,犹如抚摸着他的如歌。 忽然,他神色一紧,手用力,将棺盖推开了。 一刹那,瞧见了左如歌安详美丽的容颜。她仍旧穿着闭眼时穿着的华丽彩裙,擦丰淡淡的妆容。她这么安静的模样,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而她的手腕上,那一串红绳系着铜铃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项天齐拔出了萧,放在唇边,微微呼气,吹出一曲轻柔的曲子。在这萧瑟的皇陵里,萧音弥漫起一阵漫天的哀伤,这是送别深爱之人的乐曲。 “……” 众人都惆怅了容颜,静静地望着他与她。 古招欢忽然敛了神色,走近了皇甫御人身边。双眸望着左荣恩以及大棺里探询不到容颜的左如歌,对着身旁的人轻声说了些什么。 微风吹拂,那一头银发便随着风轻轻吹动。 皇甫御人听见了她的话,微微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儿。他的绿眸里是她温柔的容颜,不禁感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用力地握了下。 他点了点头,将手松一节。 皇甫御人走到了左荣恩的身旁,望着大棺里的安静沉睡的左如歌,沉声说道,“左荣恩!你是她的丈夫,题笔的时候,知道怎么写了吧!” “王……” 左荣恩听到了这句话,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忽然双眸绽放出光彩,泛起丝丝涟漪。 皇甫御人不再多说什么,对着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 “荣恩……谢王成全……谢王成全……” 左荣恩心中激动,更是感动。他沉声喊着,身子一弯,单膝跪拜在地。 “起来吧!时辰不多了,未说完的话快些说了,让她放心地走罢!”皇甫御人虽然难过,可是身为男儿,连安慰也比较强硬。 左荣恩明白他的这份心,沉重地点了点头。 而他低下头的容颜,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一闭,敛去了那份渐渐浮起的酸涩。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再次无用地哭泣?若是如歌知道了,一定又要笑话他了! 是啊!让她放心地走…… 皇甫御人见他沉沉点头,这才舒缓了一口气。迈开脚步,抬起头瞧见了在自己身前站着的古招欢。而她正微笑地望着自己,双眸清澈璀璨。 他一时心神荡漾,太短的时日内,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让自己感觉疲惫。此刻,她还在自己身边,让他感觉自己是如此幸运以及幸福。 是的!这一生,能有她相伴,还求些什么呢? 天下、领土、权势……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抓不住的东西!而惟有她,才是最为真切的所在,是不离不弃自己的女子啊! 皇甫御人迈开脚步,走到了古招欢身边,再一次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时候,她也用力地反握住他。 萧声依旧悠扬地吹响着,除去那份痛苦以及惆怅,还多了一份珍惜与感慨。不是无欲无求,就会变得所向无敌,正因为有那一份想要守护的存在,才会更加勇敢。 左荣恩扭头,牙齿咬破了手指,鲜血滴入朱墨盒里。他这才拿起一旁沾着朱墨混着自己鲜血的大毛笔,从地上站起身来。 低下头,最后再一次深深地望她一眼。 如歌,你等哥哥…… 等哥完成了神子的使命……哥就来陪你……不要害怕孤单……也不要害怕寂寞……更不要走得太快了……哥会追不上你的…… 我们说好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完,心里深呼吸一口气,眼睛一闭,没有迟疑地将棺盖合上了。拿着毛笔,在棺壁上写下了一行字。 ——吾妻如歌。 ——左荣恩。 大棺被曲阴阳以及莫不凡推入了陵墓,除了在场的众人,没有人知道,此刻的左如歌并不是以皇甫王朝皇后的名义入葬,而是以他的妻子之名。 众人朝着合上的陵墓鞠躬,伫立了许久。 等到天色渐渐暗沉,萧声也停了声,这才转过身,依依不舍地离去。归去的步伐,显然是轻了许多,因为带着美好的憧憬。 左荣恩弯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陵墓,轻声说道,“如歌,这一次,要改改那一句话了呢!一生一世都太短了,许你生生世世!”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耳边的风,一如她的首肯。 众人出了皇陵,队伍起程朝着都城而行。马蹄踏着青草,溅落起尘尘飞扬。路边的小白花,却还在寒风中怒放出动人的姿态。 都城内,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灯笼。按照风俗,这白灯笼要挂上七七四十九日。 皇甫御人一行刚进入都城,抬头瞧见了身穿白色丧服的小卓子。他孤单瘦弱的身影里,犹如快要凋落的纸片,欲欲而坠。 小卓子一直盼望着王的归来,而他此时也已临近三十。 虽然主子已经沦落,可是在自己心里依旧是他的那位主子。从儿时到少年,从少年又到中年,始终是那位殿下。因于这份相处之情,即便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面圣。 从宫女口中得知主子已经陷入昏迷很多时日了,可是基于王下过命令,任何关于彻皇子的事宜都不予理会,又加上皇后如歌病逝,彻皇子昏迷一事更是没人愿意禀告。 他之所以会等候在这里,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小卓子被士兵们推到了一旁,他连忙跪拜在地。 等到王的队伍进入都城,从他身边经过的那个时候,他突然抬起了头,更是站起了身。自己被士兵们拦住了,他却也朝着王伸出了手。 “王!救救彻皇子!王!救救他!” “彻皇子他已经昏迷整整七天七夜了!七天七夜也不曾醒过,更没有进过任何食物,再这样下去,他快要死了!彻皇子他……” “王救救他啊!王开恩啊!” “……” 他的呼喊声,惊动了皇甫御人,也惊动了马车里的古招欢,更是惊动了知晓皇甫彻的人。顿时,众人的目光望向那呼喊的人。 曲阴阳一眼就认出了他,脱口而出,“小卓子?你们快松手” “是!”士兵们这才松了手,放他入行。 小卓子急忙跪拜在地,半跪着到了皇甫御人的马匹前,哀求道,“王!救救彻皇子吧!他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了!再不救他,恐怕就迟了!” “王啊!” 皇甫御人听到这番话,原本刚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挑起,感觉烦躁异常。他凝重了眼眸,沉声问道,“你说皇甫彻昏迷了七天七夜?” “是!王!送膳食的宫女们已经有七天不见他进过膳了!彻皇子就躺在床塌上,一动不动!”小卓子焦急不已,禀告道。 皇甫御人怔松了神情,感觉自己四肢百骇。 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皇甫彻……他差点就要将他忘记了……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这十年里……他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气死了父皇,又惹得母后病逝,将皇甫彻囚禁于景阳宫,更是将其他皇子统统驱逐出境,分派到打下的其余国都看守,不得回国。 痛恨自己,厌恶自己,可是却又无法阻挡对于那份血腥的渴望! 他真得好恨好恨! 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了,古招欢跳下了马车,她急急地迈着步伐,奔到了皇甫御人身前。抬起头,仰望马背上的他。 只见他神情迷茫,一副自责不已的模样。 从他的表情里,她已经明白了他内心的感受。他正在痛恨自己,更在埋怨自己,正在恨着自己吗?她的御人,她的王…… 古招欢强扯起一抹笑容,朝他伸出了手,幽幽说道,“御人!我们去看他!我们马上就去!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 “招欢……”皇甫御人回过神,呢喃了一声。 他低下头,瞧见了身前抬起头正望着自己的女子。她的眼睛如此清澈,她正望着自己微笑着,她的笑容,这样灿烂。 “我们去!御人!”她又是镇定地说道。 “恩!”他沉沉地“恩”了一声,猛地伸手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手腕用力,将她带上了马背,将她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策马而去。 古招欢只得将手紧紧地拥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的后背,感觉到了煞魇的烙印正在灼热又在肆虐。他的身体一僵,她咬住了唇,知道他又在忍耐了。 已经找到了五人了……只差一点点了…… 还有一点点……就可以了…… 众人瞧见他们飞奔而去,黑女与银发纠缠在空中。而他们的背影在曲阴阳、莫不凡、云惜、左荣恩、阿布、项天齐眼中都感觉如此熟悉。 可是这一份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嗒嗒嗒——”马蹄声四溅,踏破了皇宫的庄重宁静,也踏破了皇后刚刚入葬的死寂气息。皇甫御人带着古招欢,直冲向景阳宫。 景阳宫外,侍卫们远远地瞧见了来人,急忙下跪,齐齐喊道,“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欤——”皇甫御人喝了一声,单手帅气地扯起缰绳,让马儿停止了奔跑。他自己先下了马,随即扶着古招欢下了马。 皇甫御人瞥了眼跪拜在地的侍卫,沉声问道,“二殿下昏迷了七天七夜,可有此事?” “王,的确是如此!”侍卫长急忙回禀,却是颤抖了声音。 “该死!你们难道就不知道通知本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就拿你们试问!现在还不快点去请太医?你!还有你!快点去!” 他厉声喝道,更是皱起了眉头。 两名侍卫急忙磕头,回道,“是!王!属下这就去!这就去!”他说着,慌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太医院一路奔去。 其余的侍卫将头低得低低的,深怕他们触怒了王。 皇甫御人顾不上其他,径自奔进了景阳宫。走了几步,又是懊恼地停下脚步,退了几步,握住了古招欢的手,牵着她一齐奔进了宫去。 景阳宫内,早已经不复往昔。 寝宫的门,被人突然推开了。 皇甫御人的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寝宫,迈开脚步,朝着内殿走去。每走一步,感觉自己的心在跳跃,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跳跃,可是他不知道! 因为那份伤痛吗?若是皇甫彻就这样死了,是他所造的孽! 床塌上,轻纱缦缦,遮盖了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却让气氛显得更加凝重以及压抑。感觉到了浓重的抑郁气息,甚至感觉到了那份死寂了的味道。 皇甫御人走到了床塌前,颤抖着手,将轻纱撩开了。 视线一开阔,终于瞧见了躺在床塌上的皇甫彻。他似乎很安然,静静地躺着,呼吸有些拖沓,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只是容颜憔悴,没有一丝血色。 “……”皇甫御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想不出该呼喊他什么。 叫他彻?从来没叫过!叫他弟弟?也从来没有叫过!该叫他什么?真是个问题!这样一想,似乎在记里,自己的身后总是有一个身影在追随。 猛然悔悟,难道说他其实是想亲近自己吗? 皇甫彻?想要亲近自己,可是又无法亲近自己,所以处处为难于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在他恍然失神的时候,古招欢也走到了内殿。只不过她的步伐,越来越急,心也越来越激动。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鬼星的那份灵力所在。 虽然那么微弱,几乎不可分辩。 但是不会有错的,是魋!的确是魋! 古招欢焦急地奔到了床塌前,她都没有用自己的血让其恢复记忆,就已经瞧见他的眉宇之间,那黑气之下,那个“魋”字隐隐现现,危在旦夕! 心里吃了一惊,原来皇甫彻就是魋! 怪不得…… 他会对自己悸动,又对自己恨着…… 原来他就是魋的原因……真得……对不起…… 所有的记忆,开始泛滥的时候,她愕然明白这一切,原来早有定数。而他们不过是被这定数所操纵的玩偶,怎么也逃不开那份注定。 他是魋,千古之前,他爱着自己…… 为了断绝他的这份痴念,她咬牙对他说了狠话。仍旧清楚地记得,他受伤挫败的容颜,犹如终年被雾气笼罩的深山,如此朦胧惆怅。 古招欢颤抖着脚步走近了床沿,低下头望着床塌上沉静躺着的皇甫彻。 她突然感觉到懊恼,魋,是我对不起你…… 纵然是想了断你的念头,以为长痛不如短痛,却也不知道你千古以来,你终究还是未能忘情。如果当时自己能更加委婉一点,教会你如何才是真正的爱,是不是会更好呢? 皇甫御人呆呆地伫立在床沿,他忽然哑然轻笑,“呵呵……呵呵……” “……”古招欢被他突兀的笑所惊醒,她回过神扭头瞧见了他疲惫哀怨的俊容。这个样子,让她感觉太过心疼了。 是的,心疼他……一直一直心疼…… 皇甫御人望着床塌上躺着的皇甫彻,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凝固了。他轻轻摇头,感慨地说道,“总是以为自己眼前所看见的一切,就是真的” “不会用心去看看,那些人究竟都是在做什么。” “从小到大,他一直跟着我一直追着我,可是我却从来也不会回头看他!我只知道,他的这份追随里,只因为那份憎恶!” “可是我不知道,其实他也是想亲近我……” “到头来,原来最最无知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自己!我才是那个,最愚昧的人啊!” “……” 他沉沉地说着,语气里满满都是愧疚。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一下子哽咽了喉咙。愚昧的人,何止是他呢?她也更是愚昧的人!可是不正是因为有七情六欲,才会喜怒哀乐吗? 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容颜,柔声说道,“不要自责,也不要这样埋怨自己,这是谁都不想看见的事情!如今,让彻快些清醒才是!” “让他清醒!让他清醒!” 皇甫御人呢喃了一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焦急地呢喃,“太医呢?为什么太医还没有到?” “御人!我感觉这其中有些蹊跷!”古招欢拉住了他,凝声说道。 “彻他是鬼星之一,他是魋”! “可是那份黑气,究竟是从何而来?我尚未让他复苏记忆,他的眉心却已闪现了‘魋’字。他又为什么昏睡了七天七夜?” 皇甫御人有些焦急,迫切地问道,“难道说太医也没有办法医治吗?”他想了一会儿,眼底突然迸发出光芒,“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治好他!” “……”古招欢原本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他这么说,急忙扭头望向他,“难道你想……” “是!只有她了!这个世上,只有她了!” 皇甫御人夺定地说道,‘他望着皇甫彻,坚决地说道,“一央马上起程前往百花谷!” 话刚说完,却发现自己的心也同样颤抖着。 十年了,竟然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来,自己不曾再与他们两人见过面,更是下令,若是见了他们,一定杀之而后快!因为自己还在恨着,如果不是月亮泉一事,也不会让他与招欢分离。 到如令,想到就要前往百花谷与他们两人见面,更有另外一种心情。 古招欢面露喜色,她连忙应道,“那我们就马上前往百花谷!对!去找百媚,她一定有破解的方法!这样彻他就会没事了!对”! “恩!”皇甫御人应了一声,他又是侧身朝丰殿外大声吼道,“来人呐!立刻准备马车!” 话音刚落,殿外奔进来一匹人。 来人正是曲阴阳、云惜一行。他们终于随队伍抵达了皇宫,直奔景阳宫。刚走到殿前,就听见了皇甫御人的怒吼声。 当下,一群人进了殿,纷纷跪拜在地。 云惜等人刚入殿,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份微弱的灵力。他们明白,原来魋的本尊就是皇甫王朝的二殿下皇甫彻,他是鬼星魋! 皇甫御人瞧见来人,凝重的神情并没有敛去,吩咐道,“阴阳!不凡!你们快些去备马车!本王要带彻前往百花谷!” “是!王!”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齐声回道,随即起身出了殿。 古招欢瞧见了其余四人还是跪拜在地,急忙喊道,“你们跪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起来?”这真是一群傻子,却傻到如此真挚! “是!神子!”他们四人也是齐声回道,站起身来。 一行人在殿内静静等候了半柱香的时辰,太医们在之前总算是赶到了,可惜又被皇甫御人遣回了太医院,众人白忙了一场。 半柱香之后,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左荣恩上前一步,抱拳说道,“王!让荣恩背彻皇子上车吧!” “不必!本王亲自来!”皇甫御人说完,跨了个步子走近床塌。他伸手,将昏迷不醒的皇甫彻扶了起来,又是转身,将他背在了自己身上。 他这个为人兄长的,却是第一次与他如此亲近…… 从都城前往百花谷,七天七夜的路程。 沿了一路的枯萎黄草,一场冬雨过后,天气骤然转冷。寒气弥漫,让人感觉更加萧瑟。眼见苍穹压得低低的,天空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 两辆马车,朝着百花谷而行。 前方的马车,莫不凡驾着马车。马车内坐着阿布、云惜、曲阴阳以及左荣恩。尾随其后的马车由项天齐驾御,马车内,皇甫彻安静地躺着,而皇甫御人以及古招欢则守候在侧。 期间,由莫不凡几个男人轮流驾车。 天气越来越凉了,眼看着就快要下雪了。 后面马车的窗帘子忽然被人掀起,赫然探出一张粉嫩的丽容。古招欢望了眼阴郁的天空,清澈的眼底映入了那份阴郁。 手一松,放下了帘子。 马车内,皇甫御人沉静地望着仍然昏迷不醒的皇甫彻。其实他已经望了他很久很久了,久到自己都快要忘记到底有多久了。 这几天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很多,愕然发现,自己从前错过了太多。 想到这里,他眉宇紧销,轻轻地叹息。 古招欢瞧见他皱起了眉头,不禁也惆怅了容颜。已经行了那么多日了,再过一会儿就要抵达百花谷,这些日子来,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她也不问。 她在给他时间,让他拥有足够的时候想明白这一切。 人总要学会成长,失去和拥有,有时候只在一念之间。你以为你得到,其实你正在失去,你以为你失去,其实,你一直都拥有。 古招欢坐到了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扭头望着他俊逸的侧脸,轻声说道,“御人!快要到了!你还好吗?”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皇甫御人原本皱起的眉宇皱得更拢了。他急忙双手将她的双手包裹,有些生气地说道,“怎么这么凉?我应该你问呢,你好吗?” “我没事……”古招欢微笑着,幽幽开口。 皇甫御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径自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收了声,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这才感觉到两人的温度差异,她畏寒,所以手冰凉一片。可是他的手,却出奇得温暖。她想要去温暖他,却反而被他温暖了呢! 皇甫御人又是抬头望着皇甫彻,沉声说道,“我知道得与失只是一念之差,我也知道不该再这样消沉!我们现在有更大的磨难需要面对”! “招欢!” 他说着,扭回头了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她,“谢谢你这些日子,如此沉默地陪伴我!所以,也希望你不要再担心了!” “不管是否能找到七颗苍狼星转世的人,都没有关系!若我真得被那个魔物吞噬了心志,你就消灭了它吧!不要再让它在我体内作威作福!” “虽然我仍旧不是很明白,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是不是?” 在他心里,她从来就是神奇的所在…… “御人……”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登时一颤。 难道他已经感觉到了吗?煞魇逐渐成长着,而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痛苦。他怜惜要临近二八年华,四七二十八,七是劫,四又分为春夏秋冬。 当到了四之中的最后一季,煞魇也要苏醒了,然后彻底地将他吞噬掉。 离他二十八岁的生辰,没有多少日子了。恰指一算,也只剩下五个月时日了。也就是说,她要在五个月之内,找到最后的两个鬼星。 否则,前功尽弃,即便是找到了五个鬼星转世,也是无济于事。 他已经感觉到了吧! 他的身体里,那些细微的变化,他是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感觉不到呢?日趋茁壮的煞魇,那份嗜血之气更加强韧。 难道真得要用自己的血,去祭奠他吗?不!她做不到啊!她做不到! 古招欢心中痛苦,眉宇轻蹙,猛地扑进了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拥抱住他,更是不舍地呢喃,“不会的……怎么会呢……不会有事的……” “人都一死,能死在所爱之人的手里,也不会有所遗憾了!” “谁说你会死?你是王!你能活一万岁啊!”古招欢怆然欲泣,却也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声哭泣,只是心里的那份酸涩不停翻搅着。 皇甫御人也是一阵惆怅,却还是扬起了唇角。他颤抖了手,拥抱住她的时候,停止了这份颤抖,坚定了拥住了她! “傻瓜!历代的王,又有几个能活一万岁的?” “若是活了一万岁,就不是人了!那就变成真的妖怪了呢!想想看,一万年后,你还活着,可是你爱的人爱你的人,却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上一万岁,与你相守百年,我宁愿只活百年!” “百年太过贪心的话,十年行不行呢?”皇甫御人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 古招欢睁大了眼睛,不让那些泪水落下,咽下酸涩,轻声附和道,“我是神之子,准了你的请求,十年或是百年,都准了你!” 这个傻子,他只想回到过去吗? 回到他们分开的这十年里?傻子啊…… 第39章 殊死一战 第39章 殊死一战 一行人到达百花谷的时候,天色更加暗了。 竹林却依旧苍翠,并不畏惧寒冬,也不畏惧醒暑。傲然地挺立于天地之间,碧绿的竹竿,寒风中随意摇摆,顽强而又坚韧。 马车未进入竹林,只是在竹林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赶轼的莫不凡以及项天齐率先下了马车,之后马车内的人也纷纷下了车。古招欢站在马车旁等候着,她看着皇甫御人背着皇甫彻下了车,心里一阵感动。 这一份迟来的亲情,为时未晚,能够弥补皇甫御人对于过旆的愧疚之情。 曲阴阳在之有有就已经了解到百媚与千焦在百花谷外设下了奇门遁甲阵,不让任何人入内。自此以后,听说进入竹林的人,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他之前已经知道了此事,更是小心翼翼,所以让马车就在这里停下了。抬头环顾了四周,有些森然的竹林,更是阴气逼人。 “大家小心些!传说这里布下了奇门遁甲阵,我们一定不能走错,不然的话,走进这片竹林,迷失了方向,那就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了!” 他轻声提醒着,凝重了眉宇。 阿布原本也被这森然的竹林所怔松,想着这其中有些什么阴谋。当下听见了他的话,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阴阳大叔!你难道不知道魈的身份吗?他是武林魔主哎!区区一个奇门遁甲阵难不倒他的啦!你放心吧!对吧?天齐叔叔?” 阿布爽朗地说着,扭头望向一旁的项天齐,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恩!交给我罢” 项天齐对于她的淘气倒是习以为常了,他露出了一抹笑容,朝着众人点点头,“神子孙王!大家都跟着我!一步都不许有错!” “只要有一个人踩错了步,我们就会陷入迷阵里,反复地重新来过!” “恩!”众人明了地点点头,齐齐抬头望向那没有尽头的竹林深处。 寒风之下,这诺大的竹林变得格外深邃。错综的小路,像是无形的大掌将他们吞噬包围,从不知名的角落伸出,时刻会袭击他们。 在项天齐的带领下,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朝着竹林深处走去。一时间风云变化,前方的路一眨眼有了另外一种情形回头再看,两辆马车早已没了影子。 可是他们,却还停留在原地,这里理应是竹林的出处。 项天齐眉宇一皱,知道其中有人猜错了步伐,此刻,他们已经不知道走到竹林的哪个方位了。他更是谨慎地寻找着最初的方向,再次朝着百花谷走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黑得吓人,一行人终于突破了奇门遁甲阵,来到了竹林的尽头。 忽然,竹林深处划过一道黑影,飞蹿而起。 “嗷嗷——”,响彻天际,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惊悚。猿猴像是鬼影一样,穿梭在竹林里,吼叫声更加肆虐了。 就在这个时候,竹林尽头闪现另一道黑影。 透过零星泻下的月光,可以窥探到来人曼妙修长的身材,云朵隐隐散去,那一双丹凤眼泛着寒光。 一身红衣如往昔,肌肤赛雪,红唇瑰红,没有半分变化。 而她也过待嫁之年,却是美好依旧。只是身上那份鬼医的气息消散了许多,弥漫起一股漫天的惆怅。 悠扬的琴声,也随之响起,使得气氛一下子变得安然。 百媚望着他们一行人,视线扫过那一张张陌生的容颜。黑暗中瞧见了那一名银发女子,她心里大吃一惊,更是感叹。 这女子……这女子不正是十年前消失的古招欢吗…… 为何她会在此地?这是为什么? 自从十年前,她与御人消失在月亮泉,自己就终日后悔内疚。 之后,御人突然登基为王,可是她打探得知,古招欢却并未一同归来。她已经明白,御人他一定会恨他!果不其然,甚至是下了死令!见人必杀! 在这百花谷里销声匿迹了十年之久,却还是忍不住会打探他的消息。说是打探,其实并不然。因为他的消息,从来都不需要打探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十年来,他征战九国,为成了残忍嗜血的王! 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而他明明的温柔的王。即便外表出如何的冷漠以及妖孽,可是在她心里,永远是那个温柔的皇甫御人。 百媚想到这里,她慌张了神色,又是望向银发女人身旁的男人。 瞳孔在瞬间放大,瞧见了这张十年来未曾见过的容颜。那双苍翠的瞳眸,美丽的如同绿宝石,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依旧英俊,不过已经长成了勇猛的王了! 百巴微微歪着头,嘴角不禁浮现起一丝笑容。 此刻再见,他终究还是与她在一起,这样她总算是放心了。 在这个世上,若说她还有些什么挂念的人或是事,那么便也是关于他!十年之后,再与他相见,那句积压在心中的话,变得火热变得沸腾。 那一句,她隐忍了十年,始终不曾说出口的话。 ——皇甫御人,对不起。 这一句话,是否晚了……她是个懦夫…… 风吹拂,寒气更是慑人。 月光隐隐照射而下,也照现了在她不远处的鬼星四人。他们几人欣喜了容颜,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同伴的相同气息。 那份灵力,一如他们。 古招欢不禁激动,她望着眼前的女子,一下子颤动了心神。颤抖着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各向她。清澈的皮眸,覆上了一层迷雾。 不是因为惆怅,只是因为那份感恩…… 原来。鬼星魍也一直在御人身边,原来就是百媚!他们竟然都在御人身边,如此近的距离,就这样陪伴着他守护着他! 百媚忽然浑身一怔,瞧见了她慢慢地朝着自己走来。而自己却无法动弹了,仿佛被她所吸附了。现在,她也只好在她的注目下,被催眠了。 她不禁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份强大的前所未有的灵力,却是温暖人心。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什么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又是在哪里听过……是谁呀…… 古招欢终于走到了她面前,她微微张开了手,拥抱了面前的百媚。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魍……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百媚听见了这声温柔地呢喃,紧闭的双眸忽然流下了泪来。 泪水在月光下,格外晶莹。而她的银发在月光下,也闪烁着不一样的璀璨光芒。即便是深夜,即便天气寒冷,可是为什么,会让人感觉如此温暖。 古招欢淡淡地笑着,她伸出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咬破。沾有自己血迹的手指,轻轻地点禹了她的眉心,散发出隐隐的光芒。 那个“魍”字,也就渐渐开始隐现。光芒散去,“魍”渗透入肌肤里。 百媚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流淌的泪水越来越泛滥,一如她千年之前,如影子一般陪伴在神之子身边,像是她的那抹影子。 如今,那抹影子却跟随了她所深爱的人。 百媚身子一沉,慢慢地跪拜在地。 她低着头睁开了眼,泪水就从眼眶落下,洒了一地。她懊恼却又痛苦地说着,“神子……是魍对不起您……对不起您……”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才对! 古招欢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弯着身子,扶住了她的身体。心中温暖,浅笑地说道,“你若是还不起来……那还真是对不起我了呢……” “魍……这千年以来……辛苦你了……” “大家都在等你……魍……” 百媚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泛泪的双眸,闪烁过一抹悸动。原来,大家都已经回到神子身边了! “魊……魉……魈……魑……” 她每说一个人的名字,就迈开一步走向他们。而他们正望着自己微笑,一如千年以前,七人形影不离,那般快活的情形。 百媚的目光转向皇甫御人,有些困惑,更是担心。 那是因为她感觉到了皇甫御人所散发出来的煞魇妖孽气息。但是也感觉到了魋的气息,如些微弱单薄。 为何会这么虚弱?这就像是被人刻意镇压得一般! “魋怎么了?”她不禁开口问道,秀眉紧锁。 身后的古招欢正对着也,也愁苦了容颜,沉声说道,“突然就昏迷不醒,不知是怎么回事!之前昏迷了七天,加上来这儿的七天,已经十四天了!” 虽然这十四天里,都有让其服用蜂蜜水,可是这样终究也只是不够的!他虽然是鬼星,可是还拥有人的本尊。人一直沉睡不醒,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百媚已经明白了自己任务,那就是辅佐神子,将煞魇消灭掉!若是魋不醒,七星就无法地聚齐。而现在,七星中还少了个魃! 她急急地扭头,凝眸问道,“神子!魃是否未完未找到!” “恩!”古招欢点点头,沉沉地“恩”了一声。 在场清醒的鬼星五人,包括古招欢都明白。只要让身为魋的本尊清醒,那么就可以不需要用血来增加神子的灵力,按照鬼星的位置列阵,就能让探询到第七人的所在方位! 百媚深知自己背负着重任,更是不敢怠慢。 她低下了头,万分坚定地说道,“请神子放心!魍一定治好魋!” 古招欢听见她这么说,如释重风一般露出了一抹坦然的笑容。之前御人似乎已经感觉到他的底期已近,甚至还让自己到了万不得以的时候,就亲自杀了煞魇! 可是,他知道不知道,不将煞魇勾出体魄,他也会一并死去! 古招欢抬起头,望向皇甫御人,却见他气势安然,并没有半分的慌张,也没有因为找到第六个鬼星而展现过多的欢愉。 此刻的皇甫御人的气息也带着深邃的魅力,像是最为宽广浩瀚的夜空,那一颗隐暗的星辰,闪烁着自己独特的光芒。虽然暗淡,却是永久。 这个样子的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哪里似乎见过? 可是她想不起! 但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三日之后。 百花谷四季如春,不会让人感觉寒冷。谷中满郁芬芳,怡然自得。华清池畔更是种满了水莲,虽然只是花骨朵儿,却可见其日后的妩媚姿态。 只可惜,众人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 百媚动用了自己所有可行的方法,来救治昏迷不醒的皇甫彻,可是就是无能为力。不管如何,皇甫彻就是昏迷不醒,好像成了活死人。 随着时间忽忽地流逝,原本满怀信心满怀期待,到如今已经消散上大半。 并不是对百媚没有信心,而是他们七人本身就不同于寻常人。可以感觉到了,不知道是谁正在黑暗的角落中这窥探他们,那种窥探,隐隐约约。 显然那个人刻意让他们察觉到,可是又不让他们真得探询到自己的所在。 药房里,百眉正在做新一轮的治疗。 众人提了一颗心,在药房外静静等候着。可是心里却有种感觉,总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找不到那个压制魋的源头,恐怕人始终都不会苏醒。 不远处满踩地莲的厢房里,千焦又开始弹琴了。 十年不见,他也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虽然在这百花谷里修身养性,容颜也并没有变化过多。可是比起十年前,性子更为内敛了,也没有如此锋芒毕露。 是啊,人总是在不断成长。 每一个人,都在经历过后会更加珍惜更加微笑淡然。就像是一棵树的长大,纵然有千百种试,可是最后,它会长成参天的绿荫。 悠扬的琴声,让人感觉安然。 阿布性子最为孩子气,她有些忍耐不住性子了。焦急地走来走去,时而停下脚步,望上房门紧闭的药房一眼,又是撇了撇嘴。 几个来回之后,她终于嘟哝道,“魍好慢啊!也不知道魋会不会清醒,都这么多天了!魋要是再不清醒,到底该怎么办?” “魉!不要着急!凡事要沉住气!” 项天齐沉声说着,走到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到了一旁坐下。 阿布被她的双手微微用力一按,只好乖乖地坐下。可是心里的那份忧愁依旧,她扭头,望着身旁高大挺拔的项天齐。 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魈!会吗?魋会不会就像疯爷爷和天曲一样,突然就去了呢?会不会就这样离开我了呢?” “不会!”项天齐听见了她的话,微微扭头望着她,同样轻声地说道:“疯爷爷他不是一直住在你心里吗?什么时候离开过你了?” “恩!”阿布被他的话猛然惊醒,闷闷地“恩”了一声。 其余的人听到了这番话,都感觉心里一紧,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众人心里流淌。带着千古之前的记忆,让人感觉更加惆怅。 是啊…… 死亡并不代表离开,有时候只是另一种方式的离开…… 有些人活着,在自己心里却如同死了,可是另外有些人即使是去了,可是还一直活着,他们就活在自己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闭上眼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到那份温暖…… “啊——你——” 突然,药房内传来百媚痛苦的惨叫声。 琴声在惨叫声响起的同时愕然而止,众人都疑惑的神色,互望了一眼,顿时眉宇紧锁。急忙迈开脚步,纷纷奔进了进去。 左荣恩走到最前端,将门推开了。 门推开的刹那,众人瞧见百巴被匕首刺中了腹部。她伸手握住了那把匕首,丽容已经泛白,神色更是诧异。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一点。 鲜血,从腹部源源不断地流出,染红了地面。 皇甫御人一眼就认出了那把红玛瑙匕首,不会有错,那是父皇在世时,赐于皇甫彻的!他一向珍爱父皇赠予的东西,如同那块麒麟美玉一样。 可是瞬间,他又困惑不己。 彻他不是已经昏迷了吗?到底是谁刺伤了百媚,是谁?不会是…… 就在众人惊讶万分,刹那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厢房内,百媚死死盯着屏风之后,突然闪现一道大高挺拔的身影。 那抹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昏迷了十七日的皇甫彻! 而他除了脸色因长时间不进食物而变得虚弱之外,竟然安然无恙,双眼下凹,嘴角勾勒着一抹邪气的笑容,他望向众人,笑容里却只有冷漠! 皇甫彻的目光扫过众人,却没有焦距。他好像是被人催眠了,更像是被人操纵了。可是那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深遂,好像与什么做着顽强的斗争。 可是最终,那抹深遂不再,眼底又是混沌一片。 皇甫彻扭过头,余光瞥向墙上挂着的宝剑。他一伸手,掌风将那宝剑吸到掌心。另一只手拔出了剑鞘,剑光闪烁过他的俊容,那一双眼眸也沾染了寒意。 手一甩,剑尖指向前方,以是一一扫过众人。 声音不急不徐地禹起,沉而有力地说道“谁先来,还是你们一起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众人顿时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甫彻……他疯了吗?…… 古招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那份因为他世界杯的欣喜全部消散瓦解。这个时候,她已经全然感觉不到他身为鬼星的那份灵气了。 可是,其余五人的灵气却依旧,只不过其中百媚因为受伤灵气有所锐减。 鬼星们也在同时感觉到了这份奇异,众人心里都困惑不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竟然对自己人动了手? 左荣恩眉宇一凛,扭头望向药房最里端的百媚,他想着先救人要紧。随即,却下运动,飞向了里屋,想要去救出百媚,不能让她伤势扩张。 “大家快回神,先救人,稳住皇甫彻!下管他是不是魋,我们先稳住。” 话音刚落,只见他的身影已经飞向了百媚,可惜人未接近百媚,就被皇甫彻阻拦住了,他也拔出随身佩带的宝刀,与其一阵厮杀。 古招欢听见他这么说,急忙回神。 这个时候,他更要冷静,必须要冷静。左荣恩说的没错,这个时候不是要困惑为什么皇甫彻所属“魋”的那份灵力消失,而是先将局面稳定下来。 她扭头,望着其余几人,凝声说道:“稳定局面,救百媚,擒皇甫彻,快!” “是!”曲阴阳、莫不凡以及项天齐三人急忙应声,飞身杀进重围。只见几道身影围着皇甫彻,又是刀剑闪烁的光芒。 皇甫彻却不知哪来的神力,一人抵四人,竟然与之打了个平手。而曲阴阳三人都明显感觉到了发地份怪异,三人心里顿时一颤。 阿布和云惜自知武功不及他们,上去助阵中会添乱,便在原地静观其变。 形势越来越紧张,在他们身后的百婚越来越虚弱。她已经半倒在地,腹部的鲜血也越流越多,血腥味开始浓重,弥漫在空气里。 皇甫御人眼见们几人无法拿下皇甫彻,刚想上前,瞬间闻到了那常有的血腥味道,头一阵晕旋,视野扩张又缩小,眼前混乱成一片。 他懊恼地皱起了眉头,却感到背后炙热的吓人,仿佛是一把火,撩拨着自己。 需要血……渴望血…… 这个人的血……会让自己得到满足…… 古招欢瞧见了这突然的变故,心中焦急,也来不及考虑其他,慌乱了思绪,当下她闻到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道,心里突然揪紧。 她懊恼地扭过头,瞧见了皇甫御人整个人阴霾的吓人。 那双绿眸里不见了那份清澈,那份嗜血的光芒渐渐锋芒难掩,清楚地感觉到煞魇正蠢蠢欲动的气息,它被这份血腥味所挑拨了。 “御……”她刚开口喊了一个音,身边的人就不见了身影。 皇甫御人一下子迈开脚步,朝着那血腥味道蔓延的出处奔去。他的脚步甚快,像是一道影子,瞬间突破了几人撕杀的重围。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站在了百媚面前了。 古招欢感觉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喉咙口了,她大声疾呼:“御人!不要啊——” 鬼星的血,本来就与平凡的人不同,而且更吸引煞魇!她怎么会忘记这重要的一点呢?现在百媚本身就失血过多,御人若是将她的血吸干,那百媚就要死了! 她若是死了,等到御人恢复心志,恐怕会痛苦到想要自尽。 这个时候,千焦抱着焦尾琴从百花谷另一头的雁房赶到了。他奔进药房,瞧见这混乱的场面,一时间也愣住了步伐。 “天齐!荣恩!不凡!阴阳!快阻止御人!煞魇又开始发作了,他要吸干百媚的血了!不能让那个魔物得逞啊!快阻止他。” 古招欢大声地喊道,更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神子,小心啊!” 一旁的云惜以及阿布恍然大悟,神色更是慌张,也随着古招欢冲了上去,只可惜她们三人未接近皇甫御人,就被他散发出的内力所反弹。 三人被震出几丈远,身体撞上了墙,随即滚落在地。 云惜手无缚鸡之力更是柔弱女子,当下被他的内力所伤,摔落在地立马昏迷不醒。阿布虽然从小习武,可是也受了几伤,吐出了一口鲜血。 三人里,只有古招欢伤得最为轻。 之前,她拥有了皇甫御人所渡的几成功力,有内力护体,虽然也被震得疼痛己。可是还能艰难地站起来,即使胸痛难忍。 与皇甫彻纠缠战斗的几人一时难以收手,瞧见古招欢等人被震飞,一下子以慌了神色,再看皇甫彻未变的神色,显然更是增大了功力。 他们几人心中慌乱无措,纷纷被他的内力所伤。 千焦瞧见此等场景,更是焦急。他抱着焦尾琴就飞身奔向了皇甫御人,大声吼道:“御人!你在做些什么?你的意志呢?去哪儿了?” “放下百媚,快放下她!” 皇甫御人冷眼瞥了他一眼,内力更是聚集,加上正在撕杀的几人,这茅草所盖的药房被他无名帖人的内力震得破散倒塌。 “……”古招欢睁大了眼睛,茫然一片。 顷刻之间,眼底只是一片狼籍,先前的平静不复存在。 御人…… 皇甫御人邪邪的勾弯着嘴角,他的手拔出了旋转在腰间的长软剑,另一只手抓着百媚的手腕,登时剑起剑落,剑影闪烁冷咧的光芒。 她的手腕划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又是流淌而下。 百媚刚才被皇甫彻点了穴,浑身已经乏力,又加上腹部流血,更是没有还击之力。现在,她只好如同布娃娃一般,手腕被利器所伤。 他幽绿的眼底,只是空洞洞一片。他的嘴角,那份弧度有些残忍。而她周身的气息告诉自己,体内的煞魇极度得需要鲜血,渴望着她的血。 “百媚!御人!”千焦凝眸大喊出声,拉起琴弦内力积于琴弦上,朝着他袭去。他刻意用了十分力道,因为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无法于之抵挡。 远在十年之前,自己就是他的对手! 皇甫御人只是轻轻地臭旋转了长软剑,丝毫不费力气,将他的袭击消缓。手腕微微一转,自己的内力将他的内力吸附,合为一体,转而攻击于他。 “死!”她森然地吐出了一个字。 “……”千焦急忙朝旁躲避,却发现他的攻击四面八方而为。扭头瞧见古招欢也受到了那份内力的袭击,他飞身而去,抱住了她。 莫不凡四人还在与皇甫彻交战,一时无力阻挡,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遭到内力所袭,却又无能为力。一颗心,悬到了半空中。 气氛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无法控制。 古招欢本来伫立于原地,感觉到那份恐怖得内力,瞬间僵持了动作。身前忽然闪现一道人影,睁大了眼睛瞧见了千焦。 他将自己记于他的身下,紧紧的拥抱住。 “千焦……不要……”古招欢痛苦的呢喃,感觉到那份内力贯穿了他的身体,经脉被完全震断,体内血气更是逆流。 最后火辣辣一阵,他的身体反映性地向前倾去,更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千焦闷哼一声,感觉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却只能吃力地眯起眼睛,从那一条小缝隙里,瞧见了她惆怅慌张的容颜。 而她怆然欲泣的双眸,已经没有了那份清澈。即使是黑发变银发,可是却依旧是那个唱着如天籁一般哥声的女子。 突然,对着她扬起一抹微笑,断断续续地说道:“古招欢……你没事吧?……” 话刚说完,又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千焦你不要说话了!你不会有事的!不要再说话了。”古招欢慌乱了手脚,即使知道那份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可是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死去。 一个又一个人,在她面前死去,她不愿意看见…… 千焦缓缓地摇摇头,无力地呢喃,“你没事就好了……我没用……救不了师妹……更没脸去见师傅……我愧对他们……” “只不过救了你……也还了御人当年救我一命之情……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所以你不要太难过……就当我早在月亮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古招欢……” “忘记对你说了……对不起……” 古招欢回想起十年之前,心里流淌起一阵。她变得浑身无力,神之子又如何?神之子也不过是一个无用的人。 “姑姑……我来见你了……应该是娘亲……娘亲……还有……父亲……辰来见你们了……”千焦坦然地微笑,身子一沉,渐渐朝后倒去。 终其一生,现在才肯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身份。他是他们的儿子,他是纳兰辰,他是兰陵国王的后裔,他是纳兰贺与纳兰珍雅的儿子! 而他究竟在执着些什么……不过是自己在执迷不悟…… 身体沉沉地倒地,闭上眼睛的刹那。瞧见温柔美丽的妇人以及高大威猛的男人正朝自己伸出了手。一如小时候,他们两人站在前方看着自己摔倒地地。 “辰儿!来!自己站起来!到姑姑这儿来!” “勇敢的男儿都是自己站起来的,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站起来,来!我的辰儿!” 请原谅我…… 这一次……我站不起来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呢…… 千焦终于衰缓了呼吸,直至停止。他那张英俊的容颜,到最后只剩下那一抹浓郁得化不开的届必。鲜血沾染的衣物下,是那一颗纠结了一生的心。 “千焦——”古招欢痛苦地喊道,眼前迷离一片。 她颤颤地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地望向皇甫御人,却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 只不过他的眼神里那份残忍依旧,似乎在欣赏一场大戏,确认了阻拦自己的人已经死了,这才露出抹笑。也瞥了她一眼,将百媚的手抓向自己的唇边,低下头就想要饮血。 古招欢瞧见他的动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飞奔向他。 “砰——”刚走了几步,却又被他的内力震飞。 她痛苦地从地爬了起来,嘴角流淌下一丝血迹,呢喃道:“御人……御人你醒一醒……我是招欢啊……我是你的招欢……” “还有大家……” “你难道忘了吗……” 她说,泪水终于从眼眶滚滚落下。 皇甫御人忽然停顿了动作,碧绿的眼眸里闪烁过丝丝涟漪。他似乎在隐忍些什么,又好像在纠结些什么。一时间,自己无法对立的两面将他纠结。 他痛苦地闭了上眼眸,一下子松了手。 “……”百媚原本被他钳制着,此刻他松了手,而她因为少了这份钳制而摔倒在地,无力地跌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她已经说不出半句话了,意识开始消散,只是还有一份残留的意念不让自己就这样睡去。 师兄…… 师兄他都没有放弃……即使是在最后一刻……而她又怎可如此睡去…… 她还要救魊……他还要救御人…… 古招欢瞧见他停止了动作,心里一下子欣喜万分。她颤抖着迈开脚步,朝着他慢慢走去。只是已经泪流满面,只是已经感觉支离破碎。 而他,却依旧是她心里最最疼爱的人。 一步又一步,走得艰涩却又走得坚定。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近。也感觉到煞魇纠缠着他所慑发出来的妖孽气息。她的周身,也渐渐凝聚起灵气。 她的灵气逼近他一步,他便朝后退了一步,如此反复,她已经退到了无路可退。 古招欢睁大了清澈的双眸,微笑地望着神情一半邪孽一半空洞的他,朝他伸出手,轻声说道:“御人!把你的剑放下……过来我身边……” “我是招欢啊……我知道你还在……过来我身边……” “来……” “……”皇甫御人望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神情忽然懊恼惆怅。那双绿眸闪烁过更多的深遂涟漪,原本空洞的眼眸渐渐有了焦距。 手中的长软剑没有放下,他几乎是蹒跚了步伐,朝古招欢挪开脚步。 古招欢瞧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面忽然放松。那份灵气,因为自己这一刻的懈苔而瞬间消弱。而她的消弱,让他眼底方才释去的那抹残忍复苏。 “死!”皇甫御人阴狠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更是冷绝。 他的手,在说话的时候,迅速地抬起,长软剑闪烁着寒光,朝着眼前瘦弱的人儿狠狠刺去。剑尖刺入她的胸口,流淌出鲜红的血液。 “御人……” 古招欢尚未来得及瓜,已经被他狠狠刺了一剑。钻心的疼,渗透入肌肤。她忍受的着那疼痛,颤抖着抬起头,瞧向身前的人。 目光对上了他的双眸,心里的疼却已远远超越了肉体。 因为眼前的那双碧绿的瞳眸,虽然仍旧空洞茫然,可是却无声地落下了泪。他正在哭泣,他正在哭泣着这一切,即便是被妖孽吞噬了心志,可是他的心在哭泣。 依稀想起他们在台北分开的时候,也流下的那一滴泪,她的掌心开始灼伤一片。 古招欢伸手握住了剑身,用了几分力道,手也被利刃划破,鲜血直流。交织着泪水与血水,剑身上沾满了那份痛苦不堪。 该怎么做……才能救救他…… 又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他这么痛苦…… 皇甫御人似乎在挣扎着,他的双眸还在孜孜不断地流淌出眼泪。眼眸深处,那份阴绿的光芒更加浓郁了,像是沸腾燃烧的火,将他整个人燃烧怠尽。 他的手在颤抖着,将剑拔出了她的身体。 “死!”这一个字里。却连埋单也一同在颤抖。 当剑尖拔出了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反射性地朝后倒。古招欢皱眉闭上了眼睛,一刹那,她感觉自己是如此无能为力,这一世,她如此无力…… 皇甫御人望着她朝后仰去,握着剑的排遣手抬了起来,想要继续朝她刺去。可是另一只手,却在这个时候握住了右手。 整个人已经处于分裂状态,两种思想不断地在做着斗争。一方在抗拒,一方在控制。他痛苦地抬起头,大吼了一声,吼声响彻天际。 一时间,鸟儿受惊而难忍纷飞向天空。百花谷里乱作一团,远处猿猴的哀嚎声不断。 莫不凡几人急于脱身,他们不惜自身内力受损,展开了殊死博斗。了四强大的气场,四人纷纷收了内力连退了数步。 而皇甫彻也终究无法以一敌四,朝后退了几大步。体内一阵气流蹿动,不禁单膝跪在地。一低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场争装潢,虽未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却是两败俱伤。 而在这个时候,皇甫御人的吼声散去。他手持长软剑,阴狠地指向摔倒至地的女子身上。动了动唇,声音更是低沉残忍。 “神之子……死……” 手起剑落,泪水孜孜滚落。 古招欢瞧见剑光闪烁,伤痛地闭上了眼睛。 此刻,她并非是害怕死亡,也并非是在愁苦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而她不过只是个最为无用的神子,拥有人的七情六欲。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竟然只剩——许多疑问。 如果他真的杀了她,当他短暂的清醒了意识之后,该有如何的神情?他会不会抱着她,犹如死尸一般,他会眼死自己吧…… 她恨她的无用,他也恨他的无用…… 他们在恨着自己…… 第40章 所谓私奔 第40章 所谓私奔 项天齐、左荣恩两人扭头望向不远处的皇甫御人,瞧见他的剑朝着古招欢袭去,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更是焦急破碎。 “神子……”两人齐齐喊出了声,纵身飞去。 “王……” 而莫不凡以及曲阴阳忍受着内伤所负,更是艰难地运气,朝着自己的主子飞奔而去。两队人马,在同时朝着他们各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奔去。 四人与皇甫彻战完,又与皇甫御人奋战。不能说是奋战,只能说是抵挡,抵挡他现在正在肆意的魔性。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要过多久,他才能恢复意志。 “死!”皇甫御人凶狠了俊容,剑气更加锐猛。每剑都带着十分内力,每一剑都想要置他们于死地,一剑都不留情。 但是为什么,众人对上了他的眼眸,却只是瞧见一片惆怅…… 古招欢支撑着身体,嘴角流淌下丝丝血迹。胸口的疼痛已经全部忘记了,她只想要唤醒他的意志,哪怕是用血来救赎他。 虽然这个办法一开始是最不想通行的,因为如此一来,鬼星的灵顿顿减。而且,煞魇会越来越倚赖鬼星,直到将他位的血吸干为止。 吸食了鬼星的血,会让键入魇更加壮大,这是她最为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魈、魑!你们其中一人的血,能够暂时抵制煞魇,三个用内力压制住他,一人送血!速度要快,听见了没有?”故弄玄虚欢眯起了眼眸。沉声说道。 这真是……最不想遇见的方法了…… 先前云惜已经将血给了他,使得煞魇更加猖獗了。现在,若是再有鬼星的血,恐怕日后更难对付。可是,已经郁不上这些了。 “是!”众人沉声应道,因为知道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定然信心百倍。 只不过皇甫御人原本就拥有神力,此时又被煞魇控制,神力更是不能与平时相提并论。他们四人纠缠了半天,却也不能将他拿下,只能打个平手。 眼前僵持不下,那份信心有所松动,时间越长,对于他们就越不利。 百媚的血流淌了一地,古招欢的血也孜孜流淌了一地。 原本单膝跪拜在地的皇甫彻,感受到了那份越来越浓烈的灵气,古招欢身上流淌而出的血液,以及百媚身上所流淌而下的血液,顺着地板纹路,交汇到了他的脚下。 他的手,触摸到了那两人混合而成的血迹,一下子凝了眸。 “神子……是您吗……我等您很久了……” 原本阴霾的气息豁然散去,他的眉心那一个原本微微的“魋”字,渐渐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夺目,随后深入到自己的肌肤里,成为烙印。 他一下子抬起头,清醒了意志。 “神子……”呢喃出声,脸渐渐转去,瞧见了跌坐在地上的银发女子。所有忘记,在这个杀那恢复。千古之前,他是魋。 他所爱的神子啊……可还记得他…… 皇甫彻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头脑一下子清醒。他感受到了煞魇戏谑的气息,也感受到了伙伴们同样的灵气,更感受到了神子衰弱的精髓。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奔到了古招欢身边。 他将她搂在怀里,低下头望着她泛白的丽容,一时情急难忍。颤抖了声音,轻声说道:“神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您怎么样……” “魋……” 古招欢原本已经意识涣散,只感觉眼闰道黑影,耳边随即响起沉沉的男声。吃力地地睁开眼,瞧见了近在咫尺,赫然放大的俊容。 竟然是……皇甫彻……是魋…… 古招欢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恢复了意志,也来不及问其他原由。她望着仍然僵持不下的几人,呢喃说道,“魋……用血去制住煞魇……” “快……快去……用血……” “是!魋明白!神子,你要撑住!”皇甫彻眉宇一凛,气势忽然迸发,他沉声应道。 “恩——” 古招欢松了一口气,安然地闭上了眼睛。胸口缓慢地起伏着,她不过是有些累了,想要睡了。所要完成的事未了,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皇甫彻急忙点了她的穴道止血,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倒在地。站起身,神线瞥向另一头的魍,瞧见她血流了一地,已经恹恹一息。 他又是急步奔到了魍身边,再次蹲下了身,又是点住了她的穴道。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朝着正在交战的几人杀去。 “二殿下!”莫不凡以及曲阴阳一愣,这声呼喊却是脱口而出。 而项天齐与左荣恩神色一喜,轻声喊道:“魋!你清醒了?” “恩!你们稳住,我放血!”皇甫彻朝着他们几人点头,沉了神色。他扭头,望向暴涨戾得骇人,浑身散发出嗜血残忍气息的皇甫御人。 一时间,什么东西爬满了自己心头。 原来,原来他的体内一直住着一个怪物。这个怪物,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想起小时候自己想要亲近他,可是又无法亲近他的懊恼,他天天喊他“妖怪”的场景,这么多回忆蔓延,一下子心如蚁爬。 皇甫御人仍然在发狂中,那份对于血腥的渴望越来越膨胀。她需要血,更多更多的血。绿眸里闪光过渐漪,迸发出更为嗜血的光芒。 幽暗的抑郁一瞬而过,将他整个人彻底包围。 莫不凡四人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将他震慑住了。散出的浑厚内力将他团团包围,不让他动弹上半分,而他已经无力再反抗,终于被他们擒住了阵脚。 “王!阴阳对不住了”曲阴阳沉声喝道,手中的铁扇朝着他的膝盖一掷。 皇甫御人的膝盖突然被利器所掷,那一只脚惯性地跪拜在地,整个人也随之一沉。可是那份暴戾却没有减少,依旧锋芒冷凝,阴霾无比。 只是他空洞幽暗的眼底,却闪烁起丝丝涟漪。 “魋!快动手!”左荣恩瞧见煞魇被他们几人所镇压,此时正是时机,心里一喜。他深怕再过片刻,场面又无法控制,惊急地呼出了声。 皇甫彻听到这声呼喊,猛然回神。他一下子飞蹿到了皇甫御人身后,手中的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腕,也连带着划破了他的衣服他的烙印。 青花图纹隐现地越来越清晰,肌肤也开始泛红。 血液便从手腕里瞬间滴落,融入于他的烙印之中,迅速地被吸食。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口,源源不断地吸食着自己的血液。 突然感觉自己也被震慑住了,看着血液流淌,却没有了一丝感觉。 皇甫御人沉沉地闭上了眼,体内一阵舒畅,那股温热的血液流淌进自己身体里,浇灭了那份灼热,也浇灭了心里那份无法控制的嗜杀。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苍老诡异的声音,阴阳怪气,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像是在灌输某个思想,不断地灌输这份思想,不停不停。 “是神之子……去杀死她……杀死神之子……杀死这个女人……” “杀死这个女人……杀死她……” “杀……” 不……不是的…… 谁在说话……不要再来纠缠我……为什么要住在我的身体里……不要再来纠缠我…… 快点给我滚……给我滚啊…… 输过血后,皇甫彻脸色瞬间的怪白,望着他的背,这是他第二次瞧见这青花烙印。以前从来也不懂这是什么,所有的人都说那是怪物的烙印,他听信其中。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是最为痛苦的折磨。不是因为气血流失而虚弱,他不堪闭了眼睛,不想去探讨他过去的艰辛。 众人感觉到煞魇的气息已经薄弱,直至探询不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魋!”项天齐急忙回神,奔到百媚身边,弯下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由于穴道止住,加上本身又有内力护体,她的气息虽然虚弱,可是却还坚韧。 人的意志力,有时候是最大关键的一线生机。 皇甫御人终于回过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手一公,手中的长软剑终于掉落至地。 再睁开眼睛,自己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他们正用一种难以言语的眼神望着自己,神情更是疲惫万分。百媚浑身是血,千焦倒地不起,而她呢?她怎么样了? 他空洞地抬头望去,瞧见了银发散乱了一地的女子。而她也正望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占满了惆怅以及隐忍。 古招欢也察觉到了他的注目,离他几丈远,静静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混乱过后,是一份沉重的寂静。 该如何面对? 皇甫御人颤抖了身体,晃晃悠悠地朝着她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到艰难到不行。明明就是那么近的距离,为什么感觉如此的遥远。 这一次,他终究明白,有爱还是不够的…… 即使是他爱她,可是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体内日趋壮大的妖孽。难道真的要等到有一天,他拿起剑,亲手杀了她不成?真的要等到那一天吗? 皇甫御人终于走到了她面前,身体一沉,跪拜在了她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却感觉自己已经如此不配再拥抱她,他的手只好僵在半空中。 “好吗……”一句话就哽住了喉咙。 “我……没事……” 古招欢轻声呢喃,微笑地望着他,总算是瞧见了他温柔的俊容,不再残忍血腥。不管这份意识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她心里已如止水流淌。 不是不懂他,现在,千言万语也只剩下那么几个字。 皇甫御人瞧见了她的笑容,眼前一下子雾气沸腾。她的笑容终于变得恍惚又恍惚,他几乎瞧不见了,更是不配瞧见了。 “抱我……”古招欢没有力气动弹,痛苦地轻呼出声。 原本僵硬在半空中的双手颤抖着伸向她,小心翼翼更是轻予地将她抱紧在怀里。他拥抱住她,犹如拥抱住那一份瑰宝。 古招欢感觉到自己脖子一阵温热,又是开口想说些什么。 “听好了……不要再做古招欢了……只做你的神之子……不要再管我了……亲手解决我吧……我不想再继续了……” “在我没有杀死你以前……你先杀了我……” “就算我……” “求求你了……” 皇甫御人说完,无力地拥抱住她。可是他的双手,此到马经不能够再紧紧地拥抱住她,只是颤抖了双手,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无奈以及自卑。 没有人能够预料,他会是在哪个时候再发作。 是不是要到他亲手杀了她的地步?他不愿意到这样一个境地!不愿意! 自己马经感觉到了,他马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就算是拥有意志力那又如何?终究还是无法控制!够了,那么多年了,他马经真得够了! 古招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此到,她也只能够紧紧地拥抱住他。虽然明白自己身为神之子,可是在这一世,她怎么就会这样无能? 而她只有用自己的血,却消灭那个魔物罢了吗?对于他,她就只能借鉴杀了他吗? 她不要这样……她怎能这样? 古招欢连连摇头,轻声呢喃道,“不是这样的……御人……不是这样的……请你相信我……也请你相信大家……” “更请你相信自己” “马经找到鬼星之中的六人了,只差一个人了,你怎么能够这样放弃?我不要听见你说这种话,你让我怎么能够下得了手?” “我只想做古招欢,我只是你的古招欢,你懂不懂啊?” “御人啊——” 她说着,泪水孜孜不断地流淌而下。 那些泪水,变得如此滚烫,统统滴落在他的脊背,顺着他的脊背,滴落至他背部的青花烙印。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此刻这青花烙印竟然隐约转变为黑暗的颜色。 由于衣服被刺破了一道口子,衣衫破碎地遮掩着,而众人都因为这份哀伤而悲戚地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发现,青花烙印此刻正在发生变化。 “神子……是神子吗……是你吗……” 谁?是谁?你这个妖怪,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不要再来折磨我? 滚开!快点滚开! 皇甫御人感觉到体内一阵灼热,他更是痛苦懊恼。心里面有个声音不断在纠缠着自己,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更不想知道。 “古招欢……不要再固执了……” “听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古招欢更是用力地拥抱住他,声音里充满了无限悲伤,“不管用什么办法,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它需要血,那就每隔五天主动将血供应它!我知道它对于鬼星的血特别渴望,只要稳定住它,你就不会有事!” “相信我,只要找到魃就可以!” “我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离开大家!” 因为你是……我们的王啊…… 其余众人听到此话,连忙跪拜在地,齐齐允道,“王万岁!我等愿意永远跟随王左右!我等愿意永远跟随神子左右!” “大家……”古招欢双眸含泪,望着跪拜在地的一干人等,忍不住心中感动。 果然是不离不弃! 皇甫御人同样心中感动,他轻轻松开了手臂,低下头望着她。瞧见了她受伤的神情,以及泛红的迷离双眸。 “不许哭……不许你哭……” “我不哭了……我不哭了……”古招欢强扯起一抹笑容,回应着他的话。此刻,只要他有着生的渴望,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皇甫御人浅浅地微笑,可是他也感觉到了那份疲惫。他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不仅仅是因为那份意志力,更是因为他的心。 他沉沉地闭上了眼,再次将头靠在了她的肩头,放任自己陷于一片黑暗之中。 天空在这个时候突然黑暗了一片,苍穹压得低低得,低得吓人。那些厚重的云朵,迅速地聚拢在一起,漫天风雪欲席卷而来。 原本四季如春的百花谷,此到竟然下起了漫天的雪花。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从阴沉的天空落下。百花谷里,迅速地覆盖起一层银妆素裹。洁白的雪,冰凉的雪,带着无限向往期许的雪。 古招欢的周身忽然迸发出灵力,那灵力形成了一座无形的半圆屏蔽。那些雪花散散地落下,却没有一片坠落在他们的身上。 众人从地上站起身来,雪花落在了他们身上,也让眼眸蒙上了雾气。 而他们的眼前,三千银发的女子拥抱着乌黑长发的男子,虽然是血染衣襟,显得狼狈不堪。可是这副场景,再一次让众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又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似乎不是第一次瞧见…… 昏迷中的皇甫御人,感觉自己置身于黑暗中。无形的那片空洞中,伸出一只大掌,将自己紧紧地抓住了。可是这只大掌,并没有让自己觉得厌恶反感。 那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耳边,忽然响起沉闷苍远的男声,似乎是从遥远的国度传来的。 “神子……是我的神子……不许哭……不许你哭……我的神子啊……” “你听见了吗……不许哭……” 是谁?又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地说话?到底是谁?还是,这只是另一个自己呢? 不知道了,分不清楚了…… 而他,只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远离百花谷的另一国度,歆月国同一时刻也降下了漫天的白雪。日耀殿内,端坐在黑龙宝座上的男人,透过镂空的窗阁,瞧向那纷纷落落的雪花。 荻傲单手支着头,眼底却闪烁过一丝阴霾。 突然,他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九宵踏着沉沉的步伐走进了日耀殿,一甩浮沉,低下头轻声说道,“黑魔王!鬼星魅不知为何冲破了控制,恢复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意志!” “本王知道!神子的血与同伴的血,克制了本王的咒念!”荻傲漫不经心地说道,并没有再显现过多的神色。 这一场好戏就此落了幕,并不是他心中不悦的原因。他的万分不悦,却是因为那魔物差点就杀了她,杀了他心中所牵系之人。 “是!黑魔王!”九宵又是作揖说道,微微抬起了头。 可是他心中也是明白不马,若不是黑魔王自己收了手,即便是神子与同伴的血,也不可能让身为魅的本尊皇甫彻这么快就恢复意识从而清醒。 “九宵!天武马经苏醒了吗?”他沉声问道。 “回王的话,天曲死去以后,九宵马上寻到了天武!天武不似天曲,她一心向王,忠心于王!”九宵恭敬地回应。 “恩!这样就好!天武转世的本尊,叫什么?” “她就在皇甫王朝的都城内,现在身处将军府!此刻乃是莫不凡莫大将军的夫人,更是两个鬼星转世的亲人,叫容容!” “容容?……天武……”荻傲望着那漫天的雪花,一下子眯起了眼眸。 九宵说到此处,忽然又是森然了容颜,压低了声音禀告道,“王!九宵在查探天武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说!”他抿了抿了唇,吐出了一个字。 “天武在前些日子分娩了,她生了个儿子!可是王可知,天武所生的儿子,他有何来历!”九宵也是万分吃惊,更是娓娓道来。 荻傲听见他这么说,心里面忽然一怔。随即,他马经明了一切。想到这里,嘴角的弧度更加飞扬了,他的眼眸里闪烁着不明不灭的火焰。 抬头望着前方,沉声说道,“魃!” “王英明!”九宵钦佩地说道,笑容可掬。 任由其他人想破了脑子,也没有一个人会想到的事情。天武所生的孩子,竟然就是鬼星之首的魃。这可真是太过惊奇的事隋了! 获傲朝着宝座下的人,随意地挥了挥手,笑容有些森森然,“既然是魃,那就让天武将魃带来本王这里!本王也马经很久没见过天武了!” “是!王!”九宵瞧见了他的手势,微微鞠躬,退出了大殿。 沉沉的脚步声消失了,日耀殿内又恢复了一片沉寂。似乎这座大殿,根本没有人存在一般。而殿外依日连绵不绝的雪花,是如此唯美的景色。 荻傲痴痴地望着耶一抹落下又落下的雪自,忽然闭上了眼睛。 黑暗一片的眼前,忽然浮现起千古之前的一切。依旧是白雪纷飞,依旧是天空低沉。银发与黑发的纠缠,清亮黑眸与碧绿瞳眸的纠缠。 她忽然愤怒地抬起了头,满脸的悲伤,就这样望着自己。 那是一种多么深沉的注目,他一下子撼动了心。 突然,他感觉心悸,猛地睁开了眼。那个时候,那个刹那,自己被她的眼神所伤。纵然是憎恨他们两人,却又无可奈何。 封尘了千古记忆,每一世的守护,每一世的陪伴,终究抵不过片刻的相随? 而他,在千古之后,终究不过是她眼中愤怒的所在? 神子…… 他马经可以感觉到时间的沙漏正在流逝,离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知道再次相见,这一世里,她又该用如何的神情来面对他呢? 古招欢…… 他的眼神里闪烁起丝丝涟漪,不禁开始期待。当她来面对他的时候,她会有怎样的神色呢?他有些按耐不住了呢! 雪花仍旧在飞扬,那洁白的雪花,像是离人的泪,像是晶莹的魂。飞旋在这一片天空下,落在了皇宫大殿,落在了树林,落在了大地,雕砌了整个银色的世界。 皇甫王朝都城。 将军府。 红瓦格的屋檐上马经覆满了雪花,屋檐下,那原本紧闭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圆而大的眼睛,透过这条缝隙望向这徐徐落下的雪花。 “夫人!马经下雪了,容易着凉!”身后,突然响起了丫鬟轻柔的女声。 女子浅浅地“嗯”了一声,她的头发懒懒地披散着。原本有些气虚的容颜,此到竟然染上了些红润。而她的眼底,那份温柔慢慢散去。 她深深地注目了眼窗外的雪花,转过身望了眼丫鬟,“少爷呢?给我看看!” “夫人!小少爷抱来了!”奶妈刚喂过奶,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容容急忙走上前去,从奶妈手中接过了孩子。她低头,瞧见了孩子红扑扑的脸蛋。孩子正心满意足地笑着,十分可爱的样子。 她望着孩子,心里无声地呢哺道:不凡……对不起…… 下了六天六夜的雪,漫天的风雪过之后,阳光这才隐隐冉起。只是四周早马是冰封的世界,是一种华丽的夺目美感,却能够刺痛人的双眸。 百花谷里,也被这厚重的雪所覆盖,放眼望去,只剩下耶一片银色的美丽。 厢房内,皇甫御人只穿着单薄的长衫就推开了窗阁。他抬头望向屋外,眼底被那份雪白的光芒所刺,下一秒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身后,忽然有人从身后拥抱住了自己。刹那之间,鼻间闻到了那熟悉的女性气息。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反过身就将她抱紧在怀里。她的秀发,依然是那种让他安然的香味。双手搂过她单薄的身体,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宁。 “天气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责怪。 古招欢轻轻摇了摇头,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更是轻声说道,“你还说我,你呢?这么冷的天气,你不是也只穿得这么单薄?” “我是男人,你不同!”他动了动唇,搂着她走向火炉。 两人肩接着肩,一齐坐在火炉边。 皇甫御人伸手拿着钳子将木炭夹进火炉里,随即放下了钳子。 他扭头,望向身旁的人儿,却见她正望着火炉痴痴地发着呆。心里一下子酸涩,更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强扯起笑容,温柔地说道,“招欢,不要这样!” “御人啊!”古招欢这才扭头望向他,可是刚开口,却发现了自己的颤抖。她的眼底,是他隐忍的容颜,两人都是如此欲言又止的表情。 就在咋日,她马经与六个鬼星摆阵找寻七星中唯一剩下的鬼星之首魃的方位。可是,结果却让人万分失望。魃的气息,竟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为什么会探询不到魃,只有两种原因。 一种可能恐怕是因为魃的本尊在这一世马经寿命马尽,所以探询不到了。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一世里,魃根本还未出生转世,所以也探询不到。 可是不管是怎样的原因,都让众人万分抑郁。 找不到魃,对于皇甫御人来说,这如同对他判了死刑一般。而他的生命,从找不到魃那一到起,就注定无法继续存活。 他的时间,马经开始倒数计时了。从得知他体内的妖魔开始,早就马经明白。 自己的生命,自始至终都是无法完全属于自己的。 直到十年之前,妖魔在他体内肆虐。 那刻骨的痛楚无法再忍受,他对于鲜血的渴望,到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地发作。甚至是如今,被妖魔控制了心志,自己甚至将剑指向了他所珍爱的人。 终于到了那一天了吗?即便是到了那一天,也请让他含笑离去。 皇甫御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庞,嘴角的笑容格外温柔,“招欢!你不要这样!我们都明白,我的时间马经不多了!” “如果真的要死在你的手上,我没有半句怨言!到了那个时候,就不要再把我看作是皇甫御人,只把我看作是那个妖魔就可以了!” “而你也不会是古招欢,只当你的神之子!” “听好了,如果你不亲手杀了我,我只会恨你,更加不会原谅你!如果你真得爱我,就让我得到解脱,得到那份自自!招欢——” 他说完,那份笑容绚烂到刺目。 古招欢马经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要点头了,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更是明白,如果到了那一天,还没有找到魃,聚齐不了七颗苍狼星转世的人,就无法将煞魇从他的体内勾出,也无法将其消灭。 那么这样一来,他的神志就会在他二十八岁生辰的那一天全部被煞魇吞噬掉。此后,他只是拥有皇甫御人外表的一具尸体罢了! 到了那个时候,除了她一直抗拒的最为不可行的方法,也别无他法再消灭煞魇了。 可是,这又让她如何能下得手了? 他是她最为深爱的人啊! 古招欢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神里流转着万千思绪。瞧见了他温柔的笑容,咽下满腹酸楚,轻声说道,“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御人……” “够了!”皇甫御人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笑容凝固在唇边,“你听我说,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根本就不会找到魃了,不是吗?” “你不要这个样子,也不要这么难过,人总有一死,我不过是先你而去” “听他们说,你消灭了我体内的妖魔之后,就可以得到永远的重生,神之子的灵力会得到完全的苏醒是吗?这样就好了,到时候这九国大陆会祥瑞和平!” “不知道有投有阴曹地府?如果有,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啊!” 皇甫御人突然凑近了自己的唇,在她的唇轻轻地烙下一吻,“我们还有五个月时间!这五个月里,不要再去管其他了,也不要管什么煞魇!” “忘记吧,统统都忘记!” “欢欢,我们回家吧!” 古招欢听到他那一句“我们回家吧”,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唇瓣也在弱弱地颤抖着,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唇上,尝到了那一丝咸涩的味道。 一行人从百花谷赶回皇甫都城,又要花了七天七夜的路程。 在这之前,众人将千焦葬在了百花谷里,与他的尊师百花老鬼为邻。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再寂寞了。闭着眼睛沉睡中的千焦,不再冷然,格外温柔。 可以想象,他在死去的那一刹那,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甘。 恐怕在死去以后,遇见了自己所美满的事情,所以他的笑容才会那样温柔! 众人在他与百花老鬼的墓碑前静静地伫立了许久,这个时候,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雪花也从小雪转而停。厚重的云朵散去,许久未见的阳光探出了脸。 大雪过后,行路更为困难也更为小心翼翼。 可是,这是冬日里的第一次降雪,的确让人兴奋不马。 三辆马车“嗒嗒嗒——”前行,为首的马车上,驾车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华丽长衫,衣服上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猛龙,而他白玉的五官帅气英俊。 男人的身边坐着笑容明媚的银发女子,白衣长裙,惜贵的狐毛披肩。她的笑容,有着一笑倾城的盅惑魅力。她时不时地扭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一脸幸福的模样。 只不过,她的眼底,那一丝阴霾一闪而过。 皇甫御人扬起手挥舞了下马鞭,微微扭头,凑近了自己的唇。唇擦过了她的脸庞,落下一个淡淡的吻,温热的温度残留。 他的笑容温柔,轻声说道,“恩?这样是不是有点像私奔呢?” “私奔?”古招欢睁大了眼睛,好奇不马。她侧目瞧见了他散落在胸前几缕发丝,缓缓地伸手将他的发丝抚过了背后。 他点点头,那份笑容更甚。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边抬头望向前方,边扭头侧目于她,“是啊!私奔!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感觉?” “是啊!想想我真了不起呢!带着堂堂皇甫王朝的王私奔?不过你这个词汇,用得好象有点不恰时机嘛!什么私奔啊!瞧瞧后面!” 古招欢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车后。 后面的两辆马车上,那么多人都还跟随着呢!再说了,他们这样哪像私奔啊!他马经不是皇子了,而她也不是拐骗皇子的丫鬟啊! 皇甫御人挑了挑眉毛,故意沉声说道,“不像私奔吗?我倒是感觉很像啊!想想看,堂堂皇甫王朝的皇帝,和歆月国的皓月公主私奔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呢?皓月公主?” 古招欢这才恍然大晤,眼底的那份阴霾马经颓尽了。她皱了皱鼻,微微回头瞥了眼车后,唇角扬起,又是望向身旁的男人。 “是啊!我是公主!我这个公主拐了你这位王私奔!” 她附和着他说道,不禁喃喃摇头。 真能想呦!还私奔呢!玩浪漫? 提到她的另一身份,不得不想到她的那位皇兄。自从在南烷与他一别后,马经有好几个月未曾与他见面,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 因为这份颠簸,她险些摔倒,幸好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这才幸免于难。她仓皇了神色,扭头见他一脸关切。 他微微皱起的眉宁,她明自,不仅仅是因为她险些摔倒这份原由。 “某人最没有自知之明了,口口声声让我不许皱眉头,可是自己偏偏爱皱眉头!”古招欢将身体靠向他,依偎在他的怀里,望着他英俊的侧脸。 皇甫御人飞扬了嘴角,立即平顺了眉宁,“是!是是是!某人马上不皱眉了!” 他说完,又是低下了头,乘机在她的唇边落下了一个淡淡的吻。一手将她搂紧,另一只手抽动了下马鞭,喝了一声。 马驹从鼻间喷洒出气息,奔得更为欢快了。 而后跟随的两辆马车,驾御两辆马车的曲阴阳以及左荣恩瞧见前方的马车跑得快了,他们两人急忙也抽动缰绳,紧紧地跟上。 可是他们追随地紧,前方的马车就奔得更快。 而在马车内坐着的众人感觉到马车加快了,也不禁从帘子里探出头来观望。只见前方的马车,像是在逃命一般地奔跑着。 阿布干瞪着大眼睛,不禁好奇地嚷嚷道,“哇噻!王带着我们神子私奔啊?” 话音刚落,就遭到皇甫彻的一记头打爆栗子。 “哎哟!痛哦!”阿布懊恼地皱起了一张小脸,双手抱住了头,“你做什么啦!干吗打我哦!很痛哎,你不知道吗?” “哦!”皇甫彻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一双精亮的双眸望着前方。几缕银发以及黑发,从马车的两侧分别闪现,飞舞成绚烂的姿态。 云惜收回了目光,扭头望向身旁的皇甫彻,瞧见他的眼神里,仍旧闪烁着那份难以掩盖的爱恋神色。她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恩?”皇甫彻没有回头,视线仍然紧紧地盯着前方。 云惜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道,“魋,我们鬼星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神子,神子对于我们而言就是王的存在!” 他的那份爱恋,就算是在千古之后,也是无法允许的禁忌。 只是,不再希望他再继续执着下去…… 第41章 恩断义绝 第41章 恩断义绝 皇甫彻听见了她的话,浑身一怔。他这才收回了深远的目光,扭头瞥向一旁的云惜,沉声说道,“魊!我知道!我有分寸!让你担心了!” “魋……”云惜有些感慨地呢喃道,目光不经意间扫了眼正在驾车的曲阴阳。 千古之前的魋,脾气莽撞为人又倔强。他痴迷于神子,更是向她告白。可是神子,只是将他当成了弟弟一般,从未有过任何其他的心思。 鬼星之中,也惟有她才知道,当时神子为了拒绝魋,而说了狠心的话。 可是自此过后,魋变得更加孤僻难相处,性子也越来越倔强。直到后来的很多时候,他看神子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异样的情绪。 只是那份爱恋,变得隐忍而且深沉。 如今,千古之后鬼星再度相聚,魋竟然如此温柔地与自己说话。这是在千古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是什么东西,让他改变了呢? 恐怕能改变他的,除了那份千古的轮回经历,还有那份变得成熟以及稳重的感情。 阿布听见他们两人的谈话,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还是假装一切明了的样子。微微侧过了头,上下打量着皇甫彻,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故作深沉地说道,“魋!你变了!” “呃?” “……” 皇甫彻愣住了,云惜也愣住了。他们两人同时扭头望向阿布,一脸得惊奇。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孩子气的魉竟然变得这么深沉了? 这个真的是魉吗?不是真的吧? “那个……阿布……你该不会是天冷发烧了吧?”皇甫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更是刻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儿,不放心地说道。 云惜同样困惑不马,附和道,“阿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哎?你们两个真是的!我就不可以说那样子的话吗?人家也会长大的啊!我告诉你们哦,别再小看我了,我可是很厉害的呢!” “是吗?没感觉!”两人很有默契,异口同声。 阿布像个小大人似地双手叉腰,却是狐疑地望着他们两人,“喂!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久没见了,刚见面没几天就那么心有灵犀啊!” 坐在马车前驾车的曲阴阳听见这个话,忽然浑身一僵。原本阴柔的俊容沉了下来,两只耳朵却机敏地动了动,聆听着身后三人的谈话。 “哦哦哦!难不成……”阿布挑眉睨着一旁的他们两人,又是故意“啧啧”了几声。 她的话还没接着说完,马车忽然朝着右偏去,一下子人仰马惊。站在车内的三人急忙扶住了门沿,皇甫彻更是伸手一把拉过了她们两人。 云惜有些着急,却并非是着急自己的安危,而是急急地低头望向驾车的曲阴阳。瞧见他纹丝不动,整个人如一座山一般泰然,顿时安定了心神。 “你们有没有怎样?”皇甫彻的男声虽然冷然,可是这语气里透露出对于同伴的关切。除了这份关切,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吓死我了!我差点死掉哎!喂!阴阳叔叔,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啊?王驾车都没你驾得那么衰啊,你看看王的马车,跑得跟贼一样快,还不是那么稳啊!” 阿布虽然正值婚嫁之年,可是她是魉转世,心性带着那份难以散去的天真。而且从小被人疼爱着,更是众人手心里的宝,性子犹如孩子一般天稚。 “估计曲军师他太累了!魋你与曲军师轮换下驾车吧!” 云惜好心地提议,她只以为是他疲惫了,毕竟马经一个上午赶车了,疲惫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几天来,他对自己说的话少之又少,几乎没话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就没惹他!只能说,男人真难搞! “不用!”曲阴阳头也没回,直接拒绝。 云惜见他直接回绝了自己的好意,犹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一张丽容登时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的了半天,却只道了一个“你”字。 “我真得很好,多谢云惜公主为我担心了!一会儿要是累了,我会主动要求轮换的!公主就不必烦劳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觉得怒气。 “好!随便你!曲军师这么了不起的人,当然不用轮换了!魋才刚刚苏醒,自然要多多休息是!彻!阿布!我们别再探头了,进马车去!” 她有些气急,更是故意地一把牵住了皇甫彻以及阿布的手,拉着他们进了马车。 帘子落下,曲阴阳原本轻飘的神情不复存在,只剩下那份阴霾,更加浓郁了。 马车内,云惜立马松了手,一个人闷闷地静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可是她的目光,愤愤地盯着马车的帘子,似乎在灼烧一般。 “云惜姐姐怎么了?”阿布轻声问道。 “不知道——”皇甫彻耸了耸肩,也不点破。 他在之前就马经感觉云惜与曲阴阳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如今一瞧,那点暖昧的气氛更甚了。双眸微微眯起,心里却马经明了一片。 看来这两人,有戏哦!曲阴阳吗?那个男人竟然也会为女人动心? 而他……也月能将这份不能容于世的感情放下了…… 三辆马车呈一条直线朝前狂奔而去,在雪地上滑过三条车轮印记。 由于曲阴阳无心赶车,随即被前方的马车甩到了后面。 左荣思一心向着神子古招欢,对于皇甫御人,更是如往昔一般敬畏不马。他瞧见马车一路狂奔都没有停止,只是加快了马鞭,想要迎头赶上。 可是前方的马车仍旧没有缓慢的趋势,他急忙出声阻止道,“王!神子!慢一点!雪地路滑,小心马车滑了车轮,那可就不好了!” 马车内,项天齐、莫不凡以及纷纷百媚从马车的车窗或是掀起帘子探出了头。众人焦急地望向前方,纷纷嚷嚷道,“王!神子!小心啊!” 他们的呼喊声,顺着风声远远传来。 古招欢听到了他们焦急关切的嚷嚷声,回头望了眼,又是扭头望向身旁的皇甫御人,不禁放柔了目光,忍不住笑出了声。 “恩?他们就是那些来追捕我们的人!我们可要再加快呢,不然就被他们追上了!”皇甫御人侧目于她,因为她快乐的神情,自己心中也变得欢喻。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已经投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一点一滴,都要放在心里面,不管是怎样的表情,都要努力地记住。 听说人死了以后,奈何桥边孟婆会让自己喝下孟婆汤。若是真有这回事,他绝对不会喝孟婆汤,一定带着记忆里她的容颜,下一个轮回再继续寻她。 古招欢眯着弯弯的眼睛,双手搂住了他的手腕,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寒蝉的风,穿棱过自己的身体,可是却再也没有觉得寒冷。马车剧烈的颠簸以及晃动,也不会让自己感觉害怕或是心悸。 是的!不会寒冷!不会害怕!只要在他身边,无论是任何风雪,无论是任何磨难,都不会让自己感觉寒冷,也不会让自己感觉畏惧。 因为有他的存在,她会变得更加勇敢。 “我的王!”她轻轻开口,柔声喊道。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呢喃声,扭头望向她,瞧见了她美好的笑容,在这明亮的世界里,却是如此绚烂的所在。瞬间飞扬起唇角,真得是爱极了她的笑容啊! 他轻声昵喃,“恩?怎么了?” “我在……我的神子……我就在你身边……神子……” 谁?谁在说话?是谁? 皇甫御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在沉沉响起。可是当他皱眉细细聆听,却又找寻不到那声响,只是那份熟捻感依旧存在。 “思……私奔好象不错……我们私奔回家吧……有些累了……”古招欢撒娇地呢喃道,靠着他的肩头,双手更是搂紧了他的手腕,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皇甫御人回过头,望向前方。他抽动缰绳,继续飞奔朝前赶去。 离他们的家,越来越近了…… 三辆马车继续朝前奔驰,此时此地离皇甫都城也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了。为首的马车朝着他们的家狂奔,而后面的两辆马车则是追随着前方的马车朝前狂奔。 原本需要几个时辰抵达的路程,竟然缩短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 当三辆马车抵达皇甫都城的时候,天色还未黑,只是微微有些暗沉。 守城的将领远远地瞧见了驾御马车的男子,急忙单膝跪拜在地。随即,守城的一干士兵们也齐齐跪拜在地,已然明白是谁到来。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古招欢虽然未睁开眼仍旧闭目,但是听到了众人的呼喊声,心里也明白己经进了都城了。这一遭来回,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那份希望已经隐隐破灭了。 马车放慢了车速,又是持续“嗒嗒嗒”的马蹄声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弯明月突显了一层隐晦的轮廓。 “欢欢……我们到家了……”耳边,响起了深沉的男声。 古招欢这才睁开了眼,眼底映入那张温柔的俊脸。她感觉自己头有些晕晕的,身体也有些热,再次臃懒地依偎向他,闭上了眼睛。 “御人……我有点累了……你抱我进去……”连说话的力气,都感觉要没有了。 皇甫御人瞧见她虚弱的模样,又见她双颊泛红,急忙伸手覆向她的额头,却感觉到她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心里一惊,焦急地吼道,“欢欢!你怎么发烧了?” “难不难受?我现在就抱你进去!马上让大夫来给你治病!”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不让她跌倒,自己先跳下了马车。随即,又是双手将她打横抱起。低头看着怀里微微蹙眉的她,却发现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御人……我们终于回家了……”她轻声喃喃道。 皇甫御人急急点头,抱着她朝着庄内奔进,又是回道,“是!是是!我们到家了!我们回家了!以后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她沉沉地“恩”了一声,终于安然地睡去。 如果能够这样……她愿意一直睡着不醒…… 此时,其余两辆马车里的人齐齐下了车。 曲阴阳以及莫不凡两人急忙迈开脚步,跟着自己主子进了庄区。鬼星们懊恼地望向王的身影,各个皱起了眉头,心里却暗叫不妙。 就算是神子还未得到完全的重生,可是这一病,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冥冥之中,什么东西一直在阻扰着他们,可是他们并不能完全察觉到,但是隐约之中,已经有了这种感觉,那个人,强大而且让他们充满了危机感。 左容恩收回了视线,扭头望向一旁的男人,沉声问道:“魋!这几天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人在阻扰你?” 在这之前,魋没有经过神子的点化就复苏了千古的记忆,这是十分怪异的事情。后来,他又忽然苏醒倒戈相向,朝着他们举起了剑,大开杀戒。 虽然后来恢复了意识,可是在他们的询问之下,他却怎么想也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杀了一般。在他们身后的那双手,那双眼睛,到底是谁…… 皇甫彻听见他的话,低下了头,闭上眼睛再一次努力去回想,可是还是一片空白。每次想得用力一些,就感觉头痛难忍。 他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沉声说道:“还是想不起……每次一想……就感觉头痛得快要炸开了……痛到想不起……” “不要想了!身体比较重要!之前我替魋诊断的时候,就感觉一团黑气压着他的眉心。恐怕是有人在作祟!”娇柔的女声,骤然响起。 基于师兄千焦刚刚过世的缘故,百媚已经褪下了一身红衣,换上了青衣素裙。不过这素裙倒也没有让她看上去苍白,平添了几分安然。 众人再次沉默不语,各个若有所思的模样。 阿布突然“啊”了一声,惊得众人回过了神,她急忙转身,朝着山庄内奔去,边跑边回头喊道:“大家不要再想了!快去看看神子!” “阿布!跑慢点!”项天齐急忙吼道,追了上去。 “项叔叔!哦!不对!是魈啊!你也快点!还有大家,你们都快点啊!”阿布嚷嚷着不时回头,却也没有停下脚步。 一眨眼,人已经闪进了山庄,消失不见。随即,项天齐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左容恩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突然心中感慨。眼底满满都是羡慕,他万分羡慕,如果自己和天曲,能够像他们两人一样,世代都会形影不离,那该多好! “魈和魉,在这一世里终于也要开窍了吗?” 皇甫彻眼眸里闪烁过深邃的光芒,语气里也难掩那份羡慕以及感慨。 又有多少人,可是这样在一起,一直不分离?有太多的人了,永远是可遇而不可求!而那些抓不住的人,该放的终究是会放! “恩?他们在这一世不是叔侄关系吗?”百媚虽然也替这两人庆幸,可是紧蹙了下眉头,有觉得有些不妥,好奇不已地问道。 左容恩迈开脚步,超前走去:“他们有并非是有血缘关系的叔侄!阿布的爹爹是项天齐的义兄,阿布和容容都不过是他义兄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其余三人异口同声的回到。 百媚明了的点点头,那点困惑烟消云散,迈开脚步朝着山庄内走去。皇甫彻与云惜也迈开脚步,在他们之后跟随其上。 三辆马车被庄内的夏日牵起了缰绳,绕着院落进后院安顿。 他们一行人终于闪进山庄之后,在街的转角处,忽然闪现女子曼妙的身影。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几个月大的婴孩,红色的温暖毛毯将孩子团团包裹住。 孩子的脸庞红润,肌肤格外白皙。而他似乎是刚刚喝过奶,正安然的蜷缩在毛毯之中,舒服地睡着觉。孩子的脖子里,带着一对玲珑双珏。 玲珑珏闪烁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孩子的眉心随即也覆上了一层黑气。 突然,山庄的门被人打开了。 从山庄内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莫不凡。他的神情有些焦急,却还带着几分期待。一身黑衣,将他的身形烘托地更为高大。 同一时刻,下人牵着马匹来到了他身边。 莫不凡接过了缰绳,飞身上了马。他没有停留半刻,急忙挥动马鞭。马儿连忙朝前奔去,嘶鸣声越来越远,直至隐隐褪去,再也听不见。 尘土飞扬,他的衣服与发丝同样飞扬。 女子望着那抹高大的黑色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街的另一头,却迟迟没有收回目光。一阵冷风吹拂过,她才收回了视线。 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孩子,却见他正睁着圆亮的双眸望着自己。 眼神里,似乎有着几分埋怨,更添了几分愤愤不平。 容容颤抖了声音,轻声呢喃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了……” 她说着,决然地转身,一下子跨上了身后的马背,扯起缰绳,朝着城外奔去。 尽管她身为天武,尽管他是鬼星魃,可是他却还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下来的孩子。而他更是自己与不凡的骨肉,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啊! 只可惜……她与不凡……注定是敌对的两个人…… 皇甫山庄。 无名殿。 皇甫御人抱着古招欢进了寝宫,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瞧见她双颊泛红,呼吸从原本的急促变得渐渐薄弱,不禁心里担忧。 “大夫呢?”他沉声问道,语气里满满都是焦急。 曲阴阳瞧见自己主子如此焦急,他也阴沉了一张阴柔的容颜。这几日里,他原本就已经不多话了,眼下古招欢疑似染上了风寒发烧,心中更是抑郁。 “是!王!阴阳马上回太医院让太医们前来!” 他同样冲昏了头脑,甚至都忘记自己身边就有素有妙手回春见死不救的鬼医。 曲阴阳边说边转过身,就想要往寝宫外奔。追随主子进庄的半路上,他让不凡先回家看看他的夫人,毕竟容容也刚生下儿子,身子虚弱更是需要丈夫的陪伴。 而莫不凡被自己这样一说,猛然发觉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竟然将他的一妻一儿忘得一干二净。因为满脑子都是主子以及古招欢的安危,让他无暇再顾及其他。 “阴阳!那我去取就来!你先守着主子!” 莫不凡叮咛了一声,又是转身朝着庄外奔去。 此刻,曲阴阳一人陪在皇甫御人身边,更是觉得自己要好好地守护好主子。尽管已经回到了皇甫山庄,可是他还是觉得战战兢兢。 尚未走到寝宫的门口,抬头就瞧见了活泼好动的阿布。 在她之后,项天齐也追了上来。随后,左容恩、云惜、皇甫彻以及百媚也纷纷进了寝宫。一行人的赫然进入,使得寝宫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 “神子!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神子?” 阿布连忙奔到了床榻前,她瞧见了古招欢闭着眼睛静静地沉睡着。只是她异于常人的泛红脸颊,以及衰弱的呼吸都让她担忧。 “魍!快来替神子看看!神子发烧了!”她回头,向百媚求救。 曲阴阳听见她这么说,像是被人敲了脑袋一般,猛然惊醒。他的目光故意无视于那双关切的美眸,望向百媚,“鬼医!快些去看看!” “你们不要太担心!”百媚朝着众人点点头,迈开脚步走到了床榻前。 皇甫御人以及阿布急忙站起身,让出位置退到了一旁。众人走到了他们两人身旁,同样关切地望着床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儿。 寝宫内,燃起了昏黄的烛光。 百媚将手按在她的右手腕,把了把脉搏,又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低下头嗅了嗅她的鼻息。顿时,松了口气,从随身背着的布包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拔出瓶盖,一粒圆润细腻的白色药丸从小瓷瓶内落入了掌心。随即,清幽怡然的香味弥漫在寝宫内,让人顿时感觉舒爽。 百媚轻轻地捏着药丸,将药丸放进了古招欢的嘴里,伸手点了下她咽喉的穴道,古招欢闷哼了一声,将药丸吞了下去。 “没什么大碍!只是风寒!不过神子的风寒,恐怕不单单是受了风寒那么简单!”她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扭头望向众人。 “神子到底怎么了?魍!难道神子除了风寒,还得了别的什么病?”阿布是个急性子,又是脱口而出,话出了口,又是迈开了步子。 项天齐眼明手快拉住了她,将她一把抓到了自己身边,小声说道:“阿布,你别急!听百媚把话说完!” “……”阿布无奈的瘪了瘪嘴,使劲地甩甩手,还不忘记瞪了他一眼。项天齐却只是浅浅地笑笑,又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大手有力而且干燥,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住,瞥了她一眼,不言不语。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被他们这一出插曲惹得不再冷凝。 皇甫御人朝前跨了一步,碧绿的双眸里满满都是焦急。他忍不住沉声问道:“百媚!欢欢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有没有大碍?” “御人!病由心生!我想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百媚意有所指的说道,并不将话点破。 “……”皇甫御人听见她这么说,原本焦急的神色散去,只剩下那份隐忍的惆怅。望着她安静的睡容,不禁扬起了一抹苦笑。 他有怎么会不知道呢?恐怕她的病,更多是因为担忧于他罢!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所以才会神伤感染上了风寒,如今昏迷沉睡。 而他,又该怎么做呢? 他该怎么做,才能在这最后剩下的日子里,让她得到那份快乐呢?谁能来告诉他? 皇甫御人迟疑了步伐,慢慢地走到了床榻前。低下头,感觉到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众人瞧见了他的动作,深深地注目看了一眼他们两人,齐齐朝着寝宫外走去。 脚步声慢慢地退去,寝宫的门被人轻轻地关上了。 皇甫御人这才颤颤地跌坐在地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脸庞上:“招欢……你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他注定要死去,从此刻开始,就不要再痛苦这份死亡。 “招欢……我知道你听得见……不要这样了……” 沉静地躺在床榻上的古招欢,原本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能够感应到他的话一般。眼睫毛也随之一起颤抖着,犹如蝶翼。 皇甫御人轻轻地叹息,倒头靠在了床沿。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不到那份冬日里的寒冷,而她的手,却比一切都要寒冷,那么冰凉。他沉声说道:“招欢!我希望你快乐!我喜欢你笑!” “如果知道你会那么痛苦,那我们还不如不再见面!” 不相见,就不会相忘,不相见,就不会相思,不相见,就更不会痛苦了。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快乐地度过这一段时间。 他其实应该将她推开自己身边,或者用其他的方式让她讨厌自己,或者假装已经忘记她了!这样她才会毫无眷恋地下手,这样她才不会痛苦! 可是他太自私了,在分开的十年时间里,他无法不去想她!如果他早就知道她的使命,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所背负的妖孽究竟是什么,那么他一定宁愿自己变的更加残忍,也好过现在如此。 以后呢?以后的哪一天,她会亲手杀了自己呢? 突然之间,不敢想象了呢! 他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他死了以后,她该如何面对他的尸首。她会哭,还是会听他的话努力地微笑,不管是哪个表情,他都会辛酸。 不应该遇见……他们不应该遇见…… 皇甫御人在心里无声地呢喃着,随着她一并陷入了那份孤独以及黑暗里。经过了七天七夜的旅途,他疲惫地沉沉睡去。 安静,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烛台随着时间的流逝燃去了大半截。 寝宫的门忽然又是“吱哑——”一声,打开了。 百媚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寝宫。她一抬头,瞧见了睡倒在地上的皇甫御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面前,看来他好半响时间。 她的眼神,也只好在这样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以往的那份深情。 百媚看了他好半响时间,这才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扭头望向床上的古招欢,眼底的那份深情收敛消散,满满都是愧疚。 对不起……神子…… 请给她一些时间罢,她会忘记御人的!只不过现在,她还有一点点放不下!神子!魍太任性了!请原谅魍!神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百媚伫立于床头又是怔怔地出神,她低头瞥了眼皇甫御人,这才转身朝着寝宫外走去。她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深沉的男声。 “百媚!我快活不久了!” “我知道你的师傅百花老鬼当年提炼了一种水,听说喝了它就能够忘记至亲至爱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把那瓶水送给我!” “……” 百媚听到这番话,僵硬了脊背。她知道他正望着自己,可是她不敢回头。 之前,从他的眼神里,她就已经感觉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师傅的忘情水,喝了之后,能够忘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喝了它以后,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拥有那份最亲最爱的所在! 百媚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忘情之水,这个世上仅有一瓶存在。难道说,这一瓶忘情水,就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的吗? 师傅,您当年为什么会调制忘情水? 徒儿,不明白…… 百媚痛苦的摇摇头,抿着唇,急急地奔出了寝宫。 她反手将寝宫的门关上了,疲惫地靠着门扉,抬头望向那轮明月。 寒冷的凉气直逼向自己,她颤颤地伸手掏出了袖子里的绣囊。她握住了绣囊,也握住了绣囊里一直珍藏的忘情之水。 十年前的月光也一如今日,洋洋洒洒而下,可是却比现在,更让自己抉择两难。 明月之下,云朵慢慢地散去又聚拢。月光也时不时地幽幽隐现,冷凝的月光散落在地上,照亮了无人的大街,也照亮了从街另一头奔驰而来的男人。 将军府在皇甫都称远郊,而皇甫山庄与将军府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不停不歇奔波了几个时辰,才抵达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府衙前,守卫的士兵们远远地瞧见了来人,急忙单膝跪拜在地。他们的神色有些慌张,齐齐喝道:“将军!” “驭——”莫不凡吆喝了一声,停下了马儿的步伐。 他一个翻身下了马,奔进了将军府。 低头瞥了眼,瞧见士兵们僵硬了身体,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沉声问道:“夫人呢?小少爷呢?” “回……回将军!夫人她……夫人她带着小少爷……” “他们去哪儿了?快说!”莫不凡终于沉不住气了,急急地低吼道。 士兵将头低得更低了,颤抖了音回禀道:“将军!夫人她说她要去寻将军!不顾属下们阻止,带着小少爷骑了马就走了!” “什么?”莫不凡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心乱如麻。 莫不凡愣愣地伫立于原地,一下子感觉浑身窒闷无比。他猛地拔腿冲进了府中,穿过重重院落,奔向了他们共同居住的院落。 他心中焦急如焚,深沉的眼底闪烁着难以言语的担忧。 容容……你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对别人说是去寻我了?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又要带着儿子一起走? 入夜了更是天寒地冻,她又将儿子带到哪里去了?她只有阿布和项天齐两个亲人,可是自己才刚刚和他们分开了! 为什么此刻,他竟然会这样烦躁? 一种不安慌张的感觉,立刻升腾而起! 莫不凡匆忙地奔进了厢房内,他的视线凌乱地扫过厢房,瞥见了几名丫鬟以及老嬷嬷,又是几个大步迈进了内厢房。掀起珠帘,却遍寻不着那抹熟悉的温柔身影。 明明已经听到守卫们说她带着儿子走了,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会在这里,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奔进来亲自确认一下。他真是傻啊! 厢房内的丫鬟以及老嬷嬷瞧见来人,想到夫人已经走了许久,登时心里一惊。 “夫人是什么时候走的?”莫不凡冷凝了声音,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嬷嬷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嬷子,她低着头,急忙禀告道:“将军!您怎么回来了?夫人她硬是要带着小少爷去寻您!我们拦也拦不住……”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莫不凡有些不耐烦的重复问道。 “两个时辰之前……两个时辰之前走的……”嬷嬷胆颤的回答,小小的身子更是缩成了一团,害怕接下来可能的责罚。 “两个时辰?是不是去皇甫山庄了?我去找她!我现在就去找她!” 莫不凡呢喃地念道,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却闪烁起某种期待。 他急忙回过身,又是飞快地奔出了厢房,朝着府外狂奔而去。如果是两个时辰之前的话,那她会不会是因为得知了他的消息,所以就去皇甫山庄寻他了? 会不会是这样?容容…… “将军!等一等啊!将军!”身后的嚷嚷声,他已经听不见了。 莫不凡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有从将军府赶回皇甫山庄。入夜之后的寒风,迎面吹拂而来,仿佛像是利刃,能够刺入人的肌肤。 风刮着自己的脸,像是一道伤口,生疼生疼。 从将军府赶回皇甫山庄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马蹄声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精心,仿佛是要踏破这一世的安宁一般。 莫不凡单手扯住了缰绳,宝驹发出了嘶鸣声,喷洒出灼热的气息。 他飞快的下了马,几个跨步走到了大门紧闭的山庄前。颤抖着手暗处了铜扣,将铜扣按向门扉,轻轻地扣着们应声。 “谁啊?这么晚了!”庄内响起中年小厮有些哆嗦的吆喝声。 莫不凡这才松了手,凝眸喝道:“我是莫不凡!” “莫将军?来了!咬!来了来了!”小厮急忙从里打开了门,可是由于那份寒冷,仍旧哆嗦着声音,甚至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庄门一打开,莫不凡几乎是反射性地揪紧了小厮的衣襟,沉声问道:“我夫人有没有来这里?有没有?有没有?你说啊!有没有?” “莫将军的夫人?容夫人?” 小厮诧异不已,困惑地回道:“莫将军!荣夫人她不曾来过啊!小的一直守在这里,可以用人头向莫将军保证,真的没有!” “人头保证……人头保证……”莫不凡呢喃地念道,表情都有些痴痴的,“她没有来过……她没有来这里……那她去了哪里……” 一想到她不知为何而去,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这十年来的夫妻相伴,他随王左右南征北战,一直不在她身边。 他的确是愧对于她,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甚至是连自己的亲人,也不顾了?她会去哪里?她会回项天齐的碧月宫吗? 莫不凡像个疯子一样茫茫然地转身,他一手牵住了缰绳,直觉地想要朝着碧月宫而去。不管她是不是去了那里,他也要将她找到! 就在这个时候,街的另一头奔来一马一人。 马背上是一名士兵,而这名士兵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的守卫。他飞身下了马,一下奔到了莫不凡的身边,单膝跪拜在地。 低下头的时候,从胸口取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将军!嬷嬷说夫人留下了一封信,属下立刻带信追着将军而来!请将军过目!”士兵恭敬地说道。 莫不凡一把夺过了书信,慌乱地拆开信来看。 借着那片阴冷的月光,赫然瞧见了这白纸上的黑字。寥寥几笔,却让自己看完之后,心里一沉,犹如被打入万丈深渊。 “我走了,从此恩断义绝!” 他的目光朝着书信的角落寻去,却连署名也没有留下半个。 短短九个字,就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做了个了结?她有没有问过他同不同意? 莫不凡捏着这封书信,感觉浑身冰冷。忽然,他瞥见了自己捏着书信的手指,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嘴唇也开始发紫,吐出一口鲜血。 第42章 记忆复苏 第42章 记忆复苏 “将军!您没事吧!” 士兵瞧见他口吐鲜血,吓得从地上站起身来。他急忙扶住了莫不凡快要倒地的身体,却瞧见他吐出的鲜血已经慢慢变成了幽黑色。 “……” 莫不凡心中困惑万分,可是也被她的绝情搅得心如死灰,冰冷得骇人。 她竟然……她竟然还会对自己下毒……她竟然就会这么下得了手……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容容,到如今,你又身在何处? 他感觉胸口窒闷无比,一下子血气上涌,双眼一闭,身体的疲惫与疼痛,让他陷入于黑暗之中。即便是随王左右南征北战的将军,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如果可以,请告诉他,为什么她会离他而去! “将军!莫将军!莫将军……” 士兵的呼喊声还在耳边回响,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寒冬之天,冷霜更是凝结。士兵与小厮急忙扶着已经昏迷的莫不凡进了庄,庄门嘎吱一声关上了,也杜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弯月依旧明亮,月光也带着几分冷清。 于此同时,在这一轮明月之下,披着黑色狐皮披风的女子顺利地出了皇甫都城,她的怀里还背着尚在熟睡的婴孩,朝着西非方奔去。 斗篷下,那一双眼睛却已经泛起泪花闪烁。 容容时不时回头,眼眶蓄满的泪水便从脸颊流淌而下。泪水滚落,有几滴落在孩子的脸上,顿时,原本熟睡的婴孩也哇哇啼哭。 刹那之间,孩子的哭泣声在郊外嘹亮地响起,显得格外惊心。 容容一手紧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扯起衣袖胡乱的将满脸的泪水擦拭干净。咬紧了唇,甚至是尝到了那丝血腥的味道,因为这份痛,也让自己更加清醒。 她是王的天武,她不会像姐姐天曲那样,为了情而忘记自己的一切。自当九宵前来寻她,自从她恢复了千古之前的记忆之后,她就豁然明白姐姐天曲的“死”,一定是因为与魑的那一段孽恋。 宁愿自己死去,潜意识里也不愿意去伤害所爱的人! 可是姐姐……你知道不知道……这一世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容容神色迷离惆怅,她抬起头,瞧见了远处山头上赫然闪现的几道身影,急忙收敛了神情。故意强扯起笑容,一副深不可测的调调。 她又是低头瞥了眼孩子,轻声呢喃道:“孩子……是娘对不起你……你若是恨我……那就恨吧……娘没有办法……娘没有办法了……” 深深呼吸,眼神已经透露出那抹坚决。 容容驾御着宝驹,终于奔到了那几道身影跟前。他们几人驾着清一色的宝驹,来人正是九宵以及天破八鬼星的其中三人。 “天武!我们快些前往歆月国!往已经等你很久了!” 九宵捋了捋花白胡须,月光之下,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森然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视线最后落在了她的怀中。 怀里的襁褓之中,孩子睁着大而圆润的大眼睛没有一丝惧怕地望向对方。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而他的眼底,凝起几分气势,却是不容人拒绝。 容容瞥了眼怀里的孩子,心里突然有种为人母的自豪感觉。她扬起唇角,手握住了马鞭,浅笑道:“九宵!的确是许久不见!天武现在立刻前往歆月国拜见王!” “好!天武果然忠心于王,将魃带来了,有对自己的丈夫用了毒,真是大义灭亲啊!回到歆月之后,九宵一定保荐与你,那你姐姐天曲兴许还能复活!” 九宵连连点头,一双老眼双眸里闪烁过深沉的光芒。 “多谢九宵!”容容故意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可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寒暄过后,一行人策马挥鞭,朝着位于皇甫都城西北方歆月国飞奔而去。从这儿抵达歆月国,连夜不停地奔波也需要一个月才能到达。 这一个月里,她要放下他,一定要放下。 只是,真的能放下吗? 深蓝色的夜空,星星眨着眼睛,无言地诉说着什么。夜枭飞过天际,黑夜即将散去,而黎明又再次来临。绚烂的曙光,渐渐升起了。 皇甫山庄。 此刻,众人聚集于宛院的东厢房。 经过了百媚的妙手治疗,莫不凡说中的剧毒已经被全部清尽。可是,众人心中的困惑却渐渐扩张,特别是阿布以及项天齐。 阿布心中焦急,吼道:“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她去哪里了?不行!我要去找她!”她说着,急忙迈开脚步,作势就要朝厢房外奔去。 “魉!你等等!”项天齐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拉回了自己身边。 “姐姐都不见了,我要去找她!你放开我!”阿布皱着眉头,嚷嚷道。 项天齐摇摇头,拽住她的那只手更是用劲,沉思道:“你先不要这么冲动!我们大家心里还没有底!研究一下情况!” “魉!静下心来,我想你姐姐一定有什么原因!” 云惜走到了阿布身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背,想要安抚住她不安的心。 阿布撅着嘴巴,仍旧是不放心地嚷嚷道:“姐姐她会有什么原因?她还可能会有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某个男人,根本就不把她当妻子看待!” “你成天就知道跟随在王的身边南征北战,你什么时候像个丈夫了?” 她不服气地说着,扭头望向床塌上躺着的莫不凡,使劲地挣脱了项天齐以及云惜两人的束缚,一个大步跨到了床沿。 “莫大将军!姐姐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她应该给你写了封信留下了张字条什么的吧?我要看看姐姐究竟写了些什么!” 阿布一脸倔强,因为与失去了联络,此刻她的内心如乱麻一团。 “魉!你不要这样!他才刚刚解了毒,需要休息!”百媚瞥见莫不凡紧闭着双眼,神情犹如死灰,心中不忍,劝说道。 “大家心里都明白,虽然是毒,但是姐姐她去只下了七分,根本不会置人于死地!为什么姐姐要这么做?难道大家都不明白吗?” “怪来怪去,这都要怪你!” “莫不凡!我告诉你!等我完成了神子的使命,若是姐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或是寻不到她的踪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阿布朝着莫不凡吼完,气愤地转身跑出了厢房。 “魉!”项天齐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扭头望向莫不凡,沉声说道:“不凡!阿布她性子急,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好好休息!” 说完,朝着众人点点头,追随她而去。 众人一下子无话可说,互望了一眼,又瞥向床塌上躺着的莫不凡,却见他仍旧是沉静的模样。心里微微叹息,安静地退出了厢房。 等到脚步声不再,莫不凡颤抖着松开了手心。他的手指,中毒而显现黑色的印记已经隐去了。突然想再看一眼那封书信,可是已经寻不到了。 只是因为如此,你就毅然选择了离去吗? 他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沉沉地闭上了眼。累了…… 曙光泛着白光,朝霞褪去,尽管是冬天,天色却也是阴阴沉沉的。山庄另一处的无名殿寝宫,因为感染了风寒而陷入昏睡的古招欢终于转为苏醒。 她微微睁开了眼,瞧见了趴在床沿沉沉入睡的皇甫御人,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可是掌心的温度,却因为冬季的寒冷而转为冰冷一片。 古招欢皱起了眉头,突然之间,感觉到心酸。 可是,却已经没有了想要哭泣的欲望了。 她小心翼翼地半躺起身,轻轻地从他的大掌下抽出了自己的手。下了床,低下头望着他,身子一弯,蹲在了他的面前。伸手将床塌上的被褥拿下,捏着被角,盖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被褥刚覆在他的身上,他却从沉睡转而苏醒。 皇甫御人动了动眼皮,却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将她抱入了自己怀里。一只手拽着被褥,裹在她的身上,不想让她再受寒。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深沉的男声,随即响起。 “欢欢,你醒了,累不累?头晕不晕?还有没有不舒服呢?”他说着,另一只不安分地上下其手,想看看她是否已经安好。 古招欢一下红了脸,轻声说道:“你做什么?嗯?我没事了!只要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我想我好起来可能会快很多!” “嗯?谁对你动手动脚了?我可不喜欢和一个病人亲热!”皇甫御人沉沉地笑着,双手更是用力,将她搂入怀里。 她的香气,就这样幽幽充斥在鼻间。 古招欢感觉他停了动作,双手环住了自己,他戏谑的话就这样传入自己的耳里。有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才放心地靠向他的胸膛,与他依偎在一起。 温馨的氛围,一种暖暖的感觉,冲淡了冬日的寒冷。 皇甫御人静静地望向前方,目光却无焦距。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碧绿的瞳眸闪烁过一丝幽暗,微微眯起眼眸,沉声喊道,“欢欢!” “恩?”她有些慵懒地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清闲。 “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会忘记我吧?”说话的时候,连自己都发现了语气里的颤抖以及那一份怯懦。 古招欢却只是当他在与自己风花雪月,调笑道,“当然!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忘记你!就算是你再将我开得失忆了,也不会忘记你!” “啊……”她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他有些紧张地问道。 古招欢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急煞地转身,撑着她的手故意假装一滑,她的唇便擦着他的唇轻轻而过,随即感觉到了那份温热。 “……”他惊讶地望着她,却瞧见了她眼底满满的笑意。 她伸出食指,点住了他的唇,鬼灵地说道:“这下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了!如果我真忘了你,你也不会放过我!” “对吧?我的王?” “呵呵——”皇甫御人释然了笑容,沉沉地笑出了声。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食指,随即握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古招欢轻呼一声,跌入了他的怀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吻住了。 他的吻,也在同时落下,封住了她的唇,也吞没了她所有的话。 “御人……我染上了风寒……会传染给你……”她叮咛,却已经无力拒绝。 他并没有停止动作,吻着她的眉,吻着她的秀挺的鼻梁,吻着她爱笑的脸庞,再次深深地吻住她的柔软唇辩。 古招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犹如着火一般,什么寒冷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的手,无力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更是穿梭在他浓密的长发间。 “招欢——”他低低地喊道,连人带被将她抱了起来。 她怔怔地望着他,脸上显露出一抹好奇的神奇。安静地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皇甫御人动作温柔地将她放在了床塌上,他坐在了床沿,伸手抚向她的脸庞,突然一个翻身,覆上了她的身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低头望着她。 他的绿眸,紧紧地将她锁住,眼底闪烁过深邃。 “我们要个孩子吧……”他沉沉说道。 古招欢听见了他的话,双眸一下子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诧异隐隐散去,弥漫起一股希望以及忧伤。 “我喜欢孩子,不凡和容容生了个孩子,我们也生一个吧!若是个男孩子一定像我一样英俊威慑。若是个女孩儿,一定像你一样美丽动人!” 皇甫御人说着,低头亲啄了下她的唇瓣。 “你真好意思说!你哪里英俊威慑了?我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你有那么好啊!真是好臭美啊!我可不要我们以后的儿子,像你那么臭美!” 她故意呛声,却已经被他温柔的笑容所打动。 皇甫御人身子一沉,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紧紧地拥抱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就生个女孩儿吧!生一个女孩儿!” “招欢……” “生一个像你的孩子,我们共同的孩子……” 他呢喃说着,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古招欢感觉到他的温柔,双手圈住了他的颈项,迟缓地回应着他。心里面却已经湿润一片,笑容里带着几分难以掩盖得怅然。 他心里想些什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怕自己会在他去了以后,就会追随他而去,所以想要留下一个孩子,好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吗? 傻瓜…… 她闭上了眼睛,只能抱紧了他,与他一起沉沦。 寝宫壁上的小孔里,那份阳光照射而下,寒冬过后,就会迎来春天,春天过后也就会迎来仲夏。他们会不会也有美好的明天呢? 没有人知道…… 另一头,容容携着孩子随队伍赶往歆月国。一路上,日落日出星辰璀璨,翻过了重重山头,踏过潺潺小溪。入营和衣而睡,天未亮又起程,艰辛无比。 有时候她抬头望向那片天空,感觉到怀里孩子的生命气息。低头凝望孩子的一刹那,会感觉到莫不凡的影子在他的脸上显现。 不能去想他……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历经一个月之后,一行人终于从皇甫王朝的都城抵达了歆月国的边境。在边境的驿站终于得以休息了一日,次日又赶往歆月国都城。 晌午十分之时,众人终于进入了都城,前往歆月国的皇宫。 日耀大殿内,荻傲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单手支着头,望着从殿外慢慢进来的女子。深邃的眼底,在这个时候泛起丝丝涟漪。 瞧见了她,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想起了另一个女子。 时间啊……轮回啊……到了此刻已经是尽头……这一世里……他们终究要做个了断……可是他并不想再放开她…… 神子……为什么每一世的守护……你总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不管他是否在你身边……你总是如此执着…… 容容抱着孩子,终于走进了大殿。红毯的尽头,黑龙宝座之上,是拥有无穷能力的黑魔王,更是执掌她与姐姐天曲性命的王。 她单膝跪拜在地,低下头恭敬地喊道:“王!” 荻傲听见了她的朝拜声,原本支着头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他低下头,正视着跪拜在大殿中央的女子,视线随即转向了她所抱着的婴孩。 “天曲!将那个孩子,交给本王!”他沉声说道。 容容浑身一僵,她咬了咬唇,却是无可奈何地回道:“是!王!”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朝着宝座之上走去,双手却开始颤抖。 荻傲瞧出了她的迟疑,突然凝了眸,嘴角的笑容有些残忍。他伸出右手,手中忽然闪现一个圆形的光球。 望着她,动了动唇,沉沉开口。 “天武!你不会同你的姐姐天曲一样吧?” “你是个聪明人!更应该清楚明白,这个光球里锁着你姐姐的魂魄!我若是轻轻用力,你姐姐就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把你手里的孩子交给本王,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你的姐姐!这个交换条件,怎么样?”他说着,一双锐利的双眸犀利地盯着她。 容容明白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他是鬼星之首百魃转世。 即使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可是自己的意识却已经复苏。而他是千古之前,除去少数几人之外,没有被黑魔王消除记忆的! 她明白,魔王对于神子的那份强势到让人恐怖的爱恋。她更明白,他根本就不需要与自己交换条件,就能够轻易地杀死自己,从而得到这个孩子。 只是,她恐怕是这个世上唯一会怜悯于他的人! 魔王又如何?魔王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容容想到这里,毅然抬起了头,坚决地说道:“天武可以将孩子交给王!可是在此之前,请王答应天武一个条件!” “说!”他皱起了挺拔的眉宇,声音更为深沉了。 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蹙眉而感到一丝半分害怕,沉静地说道:“不要伤害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我相信王不会伤害他!” “呵呵——” 荻傲突然沉沉地笑出了声,他的手指微动,掌心上方的圆形光球不再,可是下一秒,大掌朝她袭去,掌风直接将孩子吸到了手掌之中。 “孩子……”容容倒抽一口冷气,提了一颗心。 荻傲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低头瞥了眼婴孩,却发现他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那一双精亮的圆眸,似乎在诉说些什么。 一时间,眼前恍然浮现另一个孩子安静的睡姿,她的身形,她的容貌随着岁月慢慢成长,那一头银发,在阳光与月光下同样璀璨。 “王……抱抱我……王……抱抱……” “皓月最爱你了……皓月希望你每天都要笑……世人痛苦……皓月会尽自己能力……” “我对你就好像是对待兄长一样……你是看着我守护我长大的王啊……我同你没有可能……荻傲……我们不可能的……” “是的!我爱上了他!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我求求你成全我!你们是兄弟啊!为什么你们要这样?我不要看见你们这样!” “那我宁愿去死……我宁愿去死……” 零星的话语,在耳畔杂乱地响起,他一下子回过神,惊得不能自己。 荻傲猛地抬起头,不再看向怀里的孩子。 “退下!不得离开皇宫一步!你姐姐的肉身,我已经派人将宝珠置入陵墓中,只要魂魄不散,她的容颜不会腐化!” 容容原本还在担心孩子,可是瞧见了他并无伤害的意思,当下听到他的话,更是欣喜若狂。这份中心里,如果说先前还有埋怨与苛责,那么此刻全部消散。 “谢谢王……我替姐姐扣谢王!”她连忙跪拜在地,感激地说道。 话说完,又是急忙站了起来。 转向的刹那,目光瞥了眼孩子,她突然放心了。走出日耀殿的那一段路,她抬头瞧见了殿外的阳光,就感觉自己像是瞧见了那份曙光。 姐姐……你知道吗…… 王已经原谅你了,原谅你当时看守煞魇不利。 所以,他没有狠下心来。你瞧见了吗?他看着孩子的神情,就像当年看着幼年的神子一样。 等到容容退去之后,荻傲久久才回过神。想到过往种种,想到这千古以来,自己一半被封锁的分身,另一半却世世守护于她的分身。 每一世无限的惆怅深情,以及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那份爱恋,他感觉双眸一阵酸痛。 那一滴泪,在千年轮回的如今,落了下来,泪水滴落雨下,恰巧地落在了婴孩的眉心。他的眉心,原本被玲珑双珏压制得的灵气,瞬间迸发。 “魃”字在这个时候,彻底显现。 鬼星之首的,即使还处于孩提,却也已经张显。这份灵力,耀然于大殿之内,穿过了云霄,直冲向天际,像是释放了什么一般。 荻傲突然凝了眸,原本幽暗的眼眸深处竟然浮现起一抹碧绿。这份碧绿色的光芒,一如某人绿宝石般的瞳眸,那样璀璨。 “黑魔王……让我回到神子身边……不要再伤害御王了……” 婴孩眨着大眼睛,懵懂地望着四周。他明明没有说上半句话,可是大殿内,却响起男子深沉清澈的男声,久久不散。 荻傲望着怀里的孩子,扯起嘴角,“快了……用不了多少时间了……皓月……只要他让你喝下了忘情水……一切回到最初……你就回到我身边……” 从一开始,就没有只将你当成是妹妹对待…… 皓月……神子……古招欢…… 我的心……你懂不懂…… 皇甫山庄。 无名殿的院落里,满院的梅树在顷刻间开了梅花。远远望去,一点一点的红。红梅傲骨,迎着寒冬,绽放最为美丽的红艳色彩。 古招欢披着毛皮狐裘,狐裘下,是一袭白衣。 她扭过头,望向身后的人,温柔地笑道,“御人!你快来看啊!满院的梅树都开了花!” 皇甫御人伫立于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瞧见她慢慢地走向梅树,梅花在这个时候零星地落下,银发三千,她犹如仙子一般美丽。 “恩!梅树都开花了!”他沉沉呢喃,心里面却已经有了决定。 宽大的袖子下,手里捏着一个青色的小瓶子。 他动了动手,握紧了青瓷小瓶。迈开脚步,朝着她慢慢走去。那一双碧绿的瞳眸里,闪烁着丝丝涟漪。 皇甫御人走到了她身后,紧握着小瓷瓶的手颤抖着。他并没有慌乱神色,只是伸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身体,也将小瓷瓶放到了她的眼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食指点住了小瓶。 他沙哑了声音,却是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是百媚特意替你调制的药水,这个水呢,喝下去就能让你浑身舒畅,还能让你忘记所有烦恼哦!” “这么厉害?什么水啊?还有忘记烦恼?” 古招欢吃惊地嘟哝道,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 她将小瓶子放在了自己眼前,平视于它。瞧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忍不住拔开了瓶盖,放在鼻下轻轻地嗅了下。 “什么味道都没有啊!无色无味,和一般的水都没有任何分别啊!御人,你闻闻看!” 皇甫御人瞧见她孩子气的举动,强扯起笑容,他沉声说道,“百媚一番心意,你就喝了吧!她是鬼医,不会浪得虚名的!” “那倒也是!那我就喝了啦!”古招欢转过身,微笑地望着他。 他沉沉地“恩”了一声,瞧着她将小瓶放到了自己的唇边。看着她慢慢仰头,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举动。 古招欢只好停下了动作,却是困惑地望着他,“御人?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想……”话还没说完,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淡淡地吻。低下头,望着她,又是继续说道,“只是想再亲你一下!” 他的眼底,是她有些腼腆羞涩的笑容。 皇甫御人捋起她的一缕银发,温柔地说道,“喝吧!天还有些凉,喝完这个药水,我们就进屋去吧!招欢!我爱你!我忘记对你说了” “恩!”她又是抬起头,却轻笑出声,“你今天好奇怪呀!老是欲言又止,还特别肉座!御人!你怎么了?有些神经兮兮的!” 古招欢扬起唇角,勾勒出幸福的弧度。 这一个月来,她几乎都快要忘记那让人痛苦的事情。鬼星们每隔几日就会定时轮流将血给他,而他也不再因为煞魇嗜血的渴望而发作。 可是却仍旧寻不到魃的气息,只好努力地温存剩下的时光。 古招欢将小瓶放到了唇边,一仰头,将瓶中的药水喝了个底朝天。喝完药水,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旋。四肢无力,手一个颤抖,小瓶掉落至地。 她的眼前,视线渐渐模糊。 而他英俊的容颜,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惆怅。那一双碧绿的瞳眸,在这个时候也蒙上一层水气,这样模糊。她看不清了,看不清他了…… 古招欢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晕旋,她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拥抱住了他。头靠着他的肩头,艰难地动着自己的唇瓣,声音更是虚弱。 “御人……怎么喝了这个水……我就好困……我想要睡了……御人……”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想要紧紧地拥抱住他。 可是,没有力气了,她的手缓缓落下,身体软软地靠向他。 失去知觉的最后刹那,她轻声说道,“御人……忘记对你说了……” “我爱你——”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话,原本无力的双手反射性地环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紧紧地揉进自己的身体。一低头,泪水滚滚落下,滚落至她的颈项。 “对不起……” “欢欢……对不起……这一次……你不会有任何痛苦了……你也不会有任何的烦恼了……恢复你神子的身份……” “你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人……除了我……” “但是,我却不会忘记你,永远也不会!招欢,你知道吗?今天是每年的第一日,是我当年为了想你的日子!也是你,从以以后重生的日子!” 皇甫御人手腕用力,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寝宫慢慢走去。 梅花在冬天最后的时候开花了,春天快要来了,春天一过,仲夏就在眼前了。只是,让人遗憾的是,在这之前,始终没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呵—— 还要孩子来做什么呢?幸亏,没有孩子! 陷入昏迷之中的古招欢,眼角忽然流淌而下一串眼泪。泪水落入于空气之中,风轻轻吹拂,转眼消释不见,干涸了。 忘情之不,忘情,忘情…… 歆月国皇宫。 日耀殿。 今日是新年的第一日,歆月国上下充满了新年的欢愉气氛。从早晨到晚上,子民们更是欢喜地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子民们不仅仅欢喜这新年之日,更是欢喜皇甫王朝的暴君已经有许久不曾发动战争。 传说他爱上了一名女子,而那名女子拥有一头银发,笑容美丽温暖,为人更是善良纯真。她出现在南烷,自此降伏了那暴君,让他不再暴戾。 所以,皇甫王朝的王不再南征北战,彻底陷入于温柔香之中。 此消息传遍了九国大陆,绝大多数的人虽然未曾见过那名银发女子。可是从别人的口中,却已经将她当成了神的化身,是拯救众生的神子。 只有神子啊,才会拥有那样的能力,可是让暴君停止暴乱。 祥和平安地度过了新年的元日,子民们脸上各个都是满满笑容,鞭炮声响彻云霄,集市里更是热闹非凡,吆喝声此起彼伏。 喧哗过后,天空也从碧蓝转为幽暗。渐渐的,夜幕降临。 等到夜深人静夜半无人的时候,一只乌鸦从远处像箭一般飞翔而来。乌鸦飞过沉静的都城,飞过了皇宫重围,飞过了层层院落。 几片黑色羽毛,忽然落下。 它笔直地飞向皇宫中央的日耀殿,一个俯身,冲向殿院的屋檐。停落在屋檐之后,又转而落在了大殿半敞的窗台上。 乌鸦的左脚上,系着一张小纸条。 “嘎——嘎——” 乌鸦睁着漆黑的眼珠,粗哑的叫了几声,沉沉地望着大殿内坐在黑龙宝座上的男人。 听到了乌鸦的叫声,原本闭着眼睛的荻傲忽然睁开了双眸。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望向窗台,瞥向了窗台上的那只正盯着自己的乌鸦。 他没有站起身来,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眼眸在这个时候猛然一紧,传递着某个意思。 窗台上的乌鸦极其灵性,便拍着羽翼,飞向了他的手腕。 荻傲伸手,解下了乌鸦左脚上系着的纸条。解下纸条的刹那,乌鸦又拍着羽翼,朝着窗台外去,来去无踪影,似乎在回信一般。 他盯着这张纸条看了好半晌时间,这才将纸条打开了。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神子已经喝下了忘情水! 署名:天文。 荻傲看见了这行字,心里忽然猛然颤动。这一行字,像是被人拔动了心湖一般,无声无息的落下,可是湖底却已经泛滥起滔天骇浪。 终于…… 终于被他等到这一天了,他布设的一切,终于在此刻得以实现。虽然,时间久了点,久到他沉睡了很长时间,可是还是终于被他等到了。 荻傲缓缓地从宝座上站起身来,自从自己苏醒之后,他已经许久不曾真正合眼睡过了。每天每夜,脑子里都只有一个人存在。 他迈着缓慢的脚步,终于走进了寝宫,走到了自己的床塌前。身了一沉,坐在床塌上,随即静静地平躺在床沿。 闭上了眼睛,嘴角一抹笑容。 他的周身忽然凝然起异样的气息,而他的眉心也在瞬间浮现起一个类似封印图腾的黑色图案。这个图案,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明显。 寝宫内,被他周身所散发出了幽暗的光芒所笼罩。 轻纱浮动,而帘帐也随之浮动,珠链因为碰撞发出了“叮叮铛铛”的声响。幽暗的光芒笼罩了许久时间,天空也随之深沉暗涌。 一道金光从日耀殿内升腾而起,闪过天空,朝着某个方向迅速闪去。 随即,恢复了那份宁静深沉。 而日耀殿的寝宫内躺着的荻傲沉了一口气,眉心的封印图案不再,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幽暗光芒也不再。他终于舒缓了那口窒闷的气息,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神子……快来找我吧……回到我的身边……” 天空的深处,那道金光飞跃过无穷的疆野,闪过了皇甫王朝的都城,更闪进了皇甫山庄。几乎是朝着某座院落的寝宫,如矗立般刺入而下。 而寝宫内,银发的女子安然沉睡中。 在她床塌不远处的书案上,英俊的男子伏案而睡。而他的掌心之下,是那本青衣皮书的《兵书》。即便是在沉睡之中,挺拔的眉宇依旧紧紧得皱拔。 似乎是什么事情,困恼着他。 天空一声隐晦的闪电,那道金光刺破了屋檐,直直地深沉地击中了她的眉飞。千古之前的封印图腾慢慢显现,随着金光地汹涌,图案渐渐消失,直到不再。 因为那突然的疼痛,她只得皱起了秀眉。 眼前,浮现起千古之前所有的一切。 黑发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前,朝着她伸出了手。他正对自己微笑着,他的笑容让她感觉如此温暖以及动容。他望着她,傲然于一切。 “神子……” “你是我的皓月……记住……我是荻傲……” 她懵懂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却没由来得感到信任。没有任何迟疑地伸出了手,放入他的掌心,轻轻呼喊,“荻傲……” 哥……黑魔王…… 第43章 执着而活 第43章 执着而活 这一梦,很长很长,长到她感觉呼吸困难。可是在睡梦里,也忍不住会泪流满面。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他的好……他的陪伴……他每一世的守护……他的隐忍…… 她感觉到了眼底的那份湿润,颤颤地睁开了眼。耳边,响起了他沉沉的呼喊声。她是古招欢,她是皓月,她却更是他最为疼爱的公主。 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更像是被催眠了一般,从床进上慢慢起身。 银发徐徐散落,垂挂在自己胸前。她踩着冰凉的地板,朝着寝宫外一步又一步走去。感觉不到冰冷,也感觉不到身后的注目。 “你要去哪里!”深沉的男声,幽幽响起。 她却仍旧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身后之人的呼喊声,仿若未闻。伸手推开了寝宫的门,踏着一地月光痕,宛若空灵。 皇甫御人瞧见她不曾回头也不曾停步,更不曾回应于他,只当是忘情水的效用。他收敛的目光,再次改口,却也改了称呼。 “皓月公主,你要去哪里!”话一出口,感觉到了自己的哽咽。 她终于回过了头,望身后的人,神情安然,却在一下秒紧蹙起眉头,“你这个妖孽!”她的声音徐徐响起,冷凝一片。 “……”皇甫御人被她的话怔住,浑身冰冷。 妖孽……呵……他的确是妖孽…… 他颤抖了脚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她的面前,抬起头望着她,神情是诚恳更是奢望,还有万分的爱恋。 “是!我是妖孽!所以就请神子杀了我吧!”他沉沉地说完,低下了头。 已经忘记了他了……她已经忘记了他了…… 这样才好,忘记了他,她才能忘记一切痛苦! 她的眼底一抹精光闪烁而过,神情并没有撼动半分。转过了身,正面于跪拜在她身前的男人,轻启唇瓣,幽幽开口叹息。 “煞魇转世于你的体内,本不是你的错!可是事到如今,久久找不到魃,也惟有如此!不过你放心,下一个轮回,你会得到一个好下场!” 皇甫御人窒闷地点点头,已经无话可说。 他并不在乎什么轮回,也不在乎什么好下场。此刻,他竟然只想知道下一个轮回里,他是否还能再次遇见她!呵—— 又怎么可能呢?早已听百媚说了,只要消除了他体内的煞魇,她就可以得到永远的重生。世世代代的轮回,他永远也不可能与她相逢。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不会忘记她。 她永远永远……都是他的古招欢…… 皇甫御人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忽然,他感觉到她的手慢慢地褪去了自己的衣物,她的发丝,滑落于她的鼻下,嗅到了那安然的香味。 他突然感觉到她的手指划破了自己的后背,一阵灼热。 随即,她的血液潺潺滴落,流淌至自己的身体之中。黑气笼罩至他的周身,他感觉到自己的王脏六腑仿佛被移了位置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 皇甫御人痛苦地低吼了一声,而他背后的青花烙印渐渐隐去。他闷闷吐出了一口血,鲜血已经变成了黑青颜色。他的脸色,也泛白一片。 “招欢……” “我不会……不会……忘记你……”他呢喃地说着,万分留恋地睁开了双眸。睁眼的刹那,又沉沉地倒地而去,再次闭上了眼睛。 在他快要倒地的时候,身后的人却一把将他抱住了。 她的手腕还流淌着血涂,她的脸庞早已泪水斑驳,她的眼底早已经心痛到难忍。她抱着他,咬住了唇,发出了呜咽的哭泣声。 皇甫御人!你这个傻子!你真的是个傻子!我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绝对不会! 就在这个时候,寝宫的门口忽然闪现几道人影,来人正是鬼星六人! 众人依次走进寝宫,站到了他们两人央前,齐齐地单膝跪拜在地。他们低下了头,沉声喝道,“神子!我们永远追随于您!” 在他们之后,莫不凡与曲阴阳两人的身影也闪现于寝宫的门口。 莫不凡已经将来龙去脉了解透彻,他沉了一张脸,走进了寝宫内,同样单膝跪拜在地,“不凡愿永远追随于王!” 身后的曲阴阳却未动半分,阴柔的容颜没有半丝情绪。 古招欢抱着皇甫御人,心敛了泪水,镇静地望着曲阴阳。她的容颜闪烁了一丝感谢,“谢谢你!天文!若不是你携助,此次必定遭到劫难!” “神子!天文背叛了黑魔王,阴阳背叛了御王!请恕我无心无力再继续,就此别过!” 曲阴阳似乎是一早就下了决定,他沉声说完,急急地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身的刹那,脚步还带着几分留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曲阴阳!”云惜一下子站了起来,扭头吼道,“不管你是曲阴阳,还是天文,等我!” “从此以后,天文已死,曲阴阳已死!” 他迟疑了脚步,话一说完,一个飞身消失不见。 曲阴阳离去之后,众人才回过神。一行人仍旧半跪于地,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古招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的皇甫御人。 她的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力,而他的周身也蒙上了她的灵力。 皇甫御人原本昏迷不醒,虚弱地呼吸着,却在突然之间停止,心脏也在这个时候停止了跳动。一张脸苍白如纸,英俊的容颜却更加惑人。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容颜,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淡然,更加迷人。 鬼星六人加上莫不凡,他们一行人感受到了那份强劲的气势。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庄重凝敛。众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焰,较于以往也变得万分沉稳。 “神子!如今之计该如何行事!”项天齐带头开口,抱拳应声道。 古招欢徐徐抬起头,一头长发璀璨犹如银丝。她望着他们,女声柔柔地响起,“魑、魋、魍、魊……你们四人……随我前往歆月!” “魉与魈,你们二人立刻前往玄阳山!记住!见到了灵机道人璞玉子,以我之命告诉予他,时机已到,让他立刻前往皇甫山庄!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莫不凡!你就守护在你的主子身边,保护好他!” 古招欢说着,松了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倒在了地上。她这才幽幽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众人,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显而易见。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困惑,可是还未到时候!等到时候到了,你们自然会知晓!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心中困惑,请你们,相信我!” 她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格外动人,也透露出那份坚决。 众人心里一凛,纷纷低头,又是齐齐回道,“我等一定追随神子左右!追随御王左右!” “你们起来吧!我们现在就出发!时间不多了!” 古招欢微笑着点点头,她把话说完又是低下了头,深深的注目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皇甫御人。这一眼注目,千年之前所有的记忆,完全复苏。 她知道自己的灵力还未彻底凝聚,成败终究一试,可是不管如何,她也要试上一试! 微微眯了眼眸,又在下一稍迸发出璀璨的耀眼光芒。 古招欢迈着轻渺的步伐,朝着寝宫外走去。 身后的众人连忙起身站了起来,左荣恩、百媚、皇甫彻、云惜四人朝着其余三人一一注目。这才毅然地收回目光,转身追随她而去。 阿布等到他们五人走了,焦急了一张容颜,沉声说道,“魈!我们现在就前往玄阳山!快点!魈!我们一定要快点!” “魉!你慢一点!玄阳山上冰冷无比,千年的冰雪不化!而且玄阳山上迷雾重重,我们最好先探讨下解决之道,不然会迷路!” 项天齐沉声回道,虽然心中也是同样焦急。 她瘪了瘪嘴,回头嚷嚷道,“那你快些想呀!我说天齐叔叔!你就不能快点想吗?你没瞧见神子都去见黑魔王了?我们完成了任务快点赶去啊!” “我还想要去见姐姐!你懂不懂啦!” “不!我们不能去歆月国!”项天齐一口回绝,想也不想。 阿布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魃不是在歆月国吗?如果我们不去,鬼星就无法聚齐了!那神子还怎么救御王?” “到时候去的人不是我们,而是莫不凡莫将军!” 项天齐说着,扭头望向了一旁的莫不凡。他的眼神赶时髦意味深长,那份未曾说出口的话,却从这个眼神里传达给了对方。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莫不凡收到了这个眼神,自己眼底同样蔓延起一股深邃。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了自己的主子身边。 身子一沉,半蹲在他的面前,又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搀扶着他,自己也一并起身,将他安置在了大床上,盖上了一条温暖轻薄的吞丝被褥。 莫不凡这才扭过头,望向项天齐,明了地说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你们可以放心!只不过,玄阳山上的迷雾的确是个问题!” “若是主子的小蛇一条尚在,那就是轻而易举的问题!”他沉声说着,紧锁眉头。 虽然小青蛇于一般蛇要灵气许多,可是也避免不了蛇的习性。每逢寒冬最冷的时候,小青蛇也会进入漫长的冬眠时期。 此时虽然已过寒冬最冷的日子,算来小青蛇蜀犬吠日来的归期也差不多了。可是他不知道小蛇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这的确是个问题。 “嘶嘶——” 寝宫的小圆孔内,突然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蛇头。它正吐呐着红色的小舌,一双漆黑的眼珠散发出清澈的光芒。它抖着小脑袋,目光瞥向床塌上沉睡的人儿。 忽然,一道青色蛇影飞蹿向皇甫御人。 蛇身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脖子,蛇头注视着自己的主子,“嘶!嘶嘶!” 而此时,小青蛇的吐呐声也变得焦急更是担忧。 一双漆黑的眼珠,也透着些可怜。它扭着蛇头,抖动地探向他们三人,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似乎在同意些什么。 莫不凡、项天齐、阿布三人瞧见了小青蛇,心中同时一喜。 天气渐渐暖和,冰雪万里也化为了雪水融合怠尽。白茫茫一片的世界,慢慢的有了生机。生命的魅力在于奇迹的存在,当万物苏醒,大地苏醒了那份母性。 从元月元日一直到二月,这段时间里古招欢一行连夜赶路。 终于在二月初三的那一天,抵达了歆月国。五匹马刚伫立于歆月国的都城前,甚至于连喘息都还未来得及,距离一百米地地方,突然人潮蹿动。 歆月国的都城内,从两侧奔出两支武装小分队。士兵们拿着枪与矛,齐齐地奔向啊他们四周,将他们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而他们已经被困于士兵的中央,却并没有慌乱阵脚,只是微微有些诧异。 为首的白马之上,戴着头巾蒙面的女子,目光冷凝清澈如寒冬的冰雪。可是她的目光望向众人,却不会让人感觉寒冷,那是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注目。 似乎只要被她望上一眼,自己就像是新生一般浑身充满了动力以及无穷的能量。 就在士兵们堵住他们一行人之后,都城内“嗒嗒”响起马蹄的声音。随即,棕色的马匹之上,一名身穿华丽长袍的长须男人赫然闪现。 而他的手上,还握着歆月国一国之君,傲王的令牌。 士兵们瞧见了令牌,纷纷跪拜在地,齐齐沉声开口,更是响彻天际,“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师力宵。 他的目光深沉地一一望向众人,视线最后落在了为首蒙着巾帕的女子身上。他忽然一个跃身下了马,几个大步走到了白马前,赫然单膝跪下。 力宵双手抱拳,低着头恭敬地喊道,“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鬼星四人听见这个称呼,心里暗暗思索。 什么时候神子成了黑魔王的皇后了? 这个黑魔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即便是轮回了千古,到了如今,仍然是一意孤行! 众士兵听到国师如此呼喊,又是纷纷跪拜于那蒙面的女子,沉沉喊道,“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古招欢安静地望着这一切,巾帕下的神色仍旧安然。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跪拜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沉沉地说道,“带我去见王!” “是!皇后!”九宵急忙应声,站起身来。 他转过身,走到了自己的马匹前,翻身上了马。扯起缰绳,带着一行人进入都城,朝着歆月国的皇宫慢慢奔去。 一路上,子民的朝拜声更是络绎不绝地响起。 歆月国皇宫。 从南正门进入皇宫,之后穿过重重深院宫闱,这才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前。众人停下了脚步,齐齐望向眼前的殿院。一时间,凝重了神色。 大殿正中央的匾额上,赫然映着“日耀殿”三个金墨大字。整座大殿非比寻常,屋檐的四角上,盘旋的金龙的尾翼已经呈现黑色。 可是他们并非因为这份宏伟气势,而是因为黑魔王散发出来的异样气息。那份刻意宣泄而出的灵力之中,是十成的霸占以及期待。 而在大殿的入口处,守护黑魔王的天破八鬼星誓死守卫着他们的王。 九宵已经走到了八鬼星的身边,转过身正对着他们,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切太顺利,却有种不详的感觉。 古招欢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身后的鬼星们轻声说道,“你们在这里等候!不要再入内!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要入内!” “听清楚了了?”她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咛。 “谨遵神子命令!”四名鬼星齐齐允道,沉了神色。 古招欢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迈开脚步。她抬起头,双眸却泛起丝丝涟漪。如果不是封存了千古之前的部分记忆,她又怎么会到如今才明白一切。 尽管自己之前已经察觉到太多的不同寻常,刻意地伪装着自己,到了这一刻,所有的记忆复苏,她依旧感觉到疲惫以及感慨。 如何能够不感慨?她做不到不感慨呵—— 众人望着她的背影,那份沉重传递至每个人心里。而她的身影,终于慢慢缩小于自己的眼底,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直到淹没于大殿的入口处。 他们四人站成一排,等候在原地,一眨不眨盯着大殿。 日耀殿。 古招欢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大殿,她抬头望向红毯尽头宝座之上的男人。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害怕,而他的目光却充满了侵略。 黑龙宝座上的荻傲眯着眼睛望着她,瞧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一时间,感觉自己心悸心动。再次相见,她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澈美丽。 她终于走到了大殿的中央,刚停下了脚步,蒙着自己容颜的巾帕忽然被掌劲袭落。 那一头银发随着巾帕的掉落,徐徐散落,宛若一帘幽梦。 荻傲猛地站起身来,他从宝座上走了下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颤抖地伸出手,温柔地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回来了……我的神子……我的招欢……我的皓月……” 荻傲将她紧紧地搂进自己怀里,像是守护着自己的珍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他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身体。感觉到了她的瘦弱。 “这些日子,难道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纵然你是神之子,可你也是凡人之身!即便日后得到了永远的重生,可是身体也要好好照顾!我记得你最爱吃的那些菜肴,都替你准备好了!” “路上累了吧,用些膳食,沐浴完好好睡上一觉!如何?” “……” 古招欢听到了他的话,心里某根弦隐隐颤动。她这才动了动手,颤抖地拥抱住了他,拥抱住了这个男人。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感情,与他的那份不是同一种。 “哥……放过他吧……他是无辜的……”她叹息地说着,闭上了眼睛。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能够让他停止这一切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是不管如何,她也要试上一试,没有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荻傲原来温柔的俊容因为这一句话,猛地转为深沉。他松开了她,低下头锁住眼前的人儿。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眸里,浮现起一丝阴霾。 “你根本就没有喝忘情水!” “天文北叛我!” 荻傲阴狠地呢喃着说着,狂妄的俊容弥漫起一镇肃杀。 “放过他?那么他叱?他是怎么对我的?明明知道你是作为我的未婚妻而存在,明明知道我守护着你长大,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他却还是一如既往,而你,竟然被他给迷惑了!” “你被他迷惑了!皓月!” 古招欢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执着,带着几分向往的爱恋,“并不是他迷恋了我,任何人都无法迷惑于我!哥……你知道的……” “我情不自禁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感觉自己好像变得不像自己!哥!你对我说,爱一个人,是一种无能为力的事情!” “当我遇见他的刹那,我明白了你所说的话!” 她说着,朝他露出了一抹最为美丽的笑容,可是那抹笑容却让他感觉万分刺目。甚至是,一下子刺中了他的心,只需要轻轻一下,就开始淌血。 荻傲看着她,眉宇之间一阵无奈,他突然懊恼地握紧了拳头,却是一言不语。 “哥……”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一如千年之前。 古招欢将头靠向他的胸膛,沉静地说道,“你们是黑暗魔王,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已经过了千古轮回,难道还要继续重蹈覆辙?” “皓月求求你了!将他体内的妖物消除吧!” 荻傲听到这番话,一下子怔忪了神情,他猛地抓紧了她的手腕,却是阴狠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的?” 千古轮回,千古慌言…… 当年他为了消灭妖物煞魇,想了千百种方法。可是纵然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就算是苍狼七鬼星到齐再加上神子灵力,也无法将煞魇从他体内勾出从而消除! 这个世界上,惟有一个办法能行!可是他不会去这样做! 而这一切……如果说他预谋了千年……可是却没有办法掌控这一切…… 古招欢瞧见了他挣扎万分的神色,她知道其中一定有蹊跷。她急忙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用力,却更是沉静的乞求。 “哥……我知道你一定有解救的办法……我知道你一定有……” “求求你了……救救暗吧……” “他是你的弟弟啊……” 荻傲猛地挣脱了她的手,犹如被针扎了一般,可是刺痛的并非只是她的手,还有他的心。他微微低垂眼睑,那份阴随之下的空洞增长。 “他不是我的弟弟!他是多余的存在!他为人阴险狡诈!” “为什么你恢复了千古记忆,为什么你还是要原谅他?为什么你还是要爱上他,为什么你要与他缠绵?为什么让我从而苏醒?” “他根本就只是为了掠夺而接近你!那个男人,他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我蒙羞!他爱的并非是你,他只是在恨我!” “皓月!古招欢!神子!你懂不懂啊?” 她静静地听他说完,感受到他的激动,千古之前所受的伤害隐隐作痛。 古招欢望着他沉静地摇摇头,露出了一抹笑容。她转过身走到了窗台前,伸手将窗推开了。她望着那片天空,望着那朵白云。 “我也想知道……”她低声呢喃着没有任何头绪的话语,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荻傲锁眉望着她,而她犹如傲然的红梅怒放,一回头笑容依旧,美不胜收。他瞧见了她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手腕处是一圈赤龙烙印。 “哥……不要再封印我的灵力……让我救他……好不好……”她微笑着说道。 另一只手在说话的时候高高举起,却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刺入她的手腕处。而那一圈赤龙印记,随即泛红泛黑,随即消散。 “不要!”他惊呼出声。 灵力猛然回转至她的周身,因为那份突然膨胀的力量,使得她的身体无法承受。闭皮的刹那,瞧见了荻傲正朝着自己奔来。 这一个月的时间内,项天齐以及阿布往返于皇甫王朝都城。有了小青蛇的带路,他们顺利地上了玄阳山,找到了灵机道人璞玉子。 璞玉子瞧见他们两人前来,尚未明白一切,就被两人驾着下了山。 之后,又是连夜赶路奔往皇甫山庄。一路上,他得知自己被他们两人带去皇甫御人身边。掐指一算,距离他暴虐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一劫,劫数开始,神子复苏,黑魔王复苏,然后他的王也即将复苏…… 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皇甫王朝都城。进入都城之后,三人赶往皇甫山庄。下了马,急急地奔进了庄。无名殿里,寝宫前莫不凡一直守护在侧。 他瞧见来人,急忙低头恭敬地喊道:“灵机师尊!” “好了!不凡啊!我知道你还在王的身边,阴阳他,恐怕已经走了吧!”璞玉子似乎已经知晓事情全部原由,沉沉地感慨道。 莫不凡点点头,回道:“是!师尊!” “终究还是没有投靠于黑魔王,实在是难为了那个孩子!”璞玉子不禁幽幽叹息,一双老眼泛起涟漪。他抬头,望向寝宫内,“我先去看看王!” 他把话说完,独自进了寝宫。 项天齐,阿布以及莫不凡三人留守于寝宫外,不再入内。蜷缩在阿布手腕处的小青蛇,突然抬起了小脑袋,一双漆黑的眼珠闪烁起光芒。 “嘶嘶——”他吐纳了几下小舌,略微有些不安。 空无一人的寝宫内,皇甫御人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他俊容沉静,白玉似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也没有呼吸,唇色更没有半分光润。 璞玉子一头黄白头发,可是神情却十分庄重。他走到了床榻前,慢慢地蹲下了身体。单膝跪在地,恭敬地喊道:“王!属下等待您的重生!” “神子……我的皓月……我的招欢……让她不要再执着了……” “我要复活……你们统统该死……这个世界应该血腥的……神之子……黑魔王……暗魔王……你们用这种方式压制于我……我要复活……” 随即,另一个狰狞的拗叫声同时响起。 它的气息,从他的体内,借着人的意识传达至璞玉子的脑中。他猛地跌倒在地,一下子惊恐了神色,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陷入昏迷中的皇甫御人,似乎在拼命地挣扎着什么。原本是停止呼吸,此刻竟然恢复了气息。只是这份气息,已经带着妖物的邪恶。 璞玉子恍然地低下了头,无声地摇头:“定数……定数啊……王……神子……” 寝宫外,忽然飞蹿出一条青色蛇影,小青蛇飞身而至,匍匐于他的身边。蛇身猛地变长变大,手腕一般粗的蛇,全身散发出慑人的恐怖气焰。 它的头顶,三瓣花的记号。 “破天蛇!神子……您真的决议如此……王啊……”璞玉子瞧见了蛇的变化,他无奈地摇摇头,颤抖着站起身来。 两只手掌之中,已经燃起青色的火焰。 皇甫御人身上的衣物突然从左右纷纷散去,他的身体变得通红通红,仿佛燃烧了一般。慢慢地升到了半空中,微微翻转,随即落下。 原本在璞玉子手掌中,两簇火焰焚烧而起,落入他后背的青花图案上。此时,青花图案上层覆了一层薄薄的赤龙花纹,犹如封印一般显现。 随即,赤龙花纹不再,封印随即消散。 一直紧闭着眼睛的皇甫御人忽然睁开了眼,只是那双绿眸却弥漫起一阵肃杀。整个人也阴霾得吓人,背后的青花图案万全显映,不再隐隐约约。 他一扬手,一旁的璞玉子昏迷不醒。他站起身来,突然狂笑一声,笑声震天动地。这笑声惹得寝宫外的项天齐与阿布两人皆是心中惊骇,他们两人急忙奔了进去。 刚进寝宫,瞧见他们所要保护的王醒了,而他的脚边匍匐了一条巨蛇。一人一蛇,感觉更加妖孽,他的神情残忍,勾勒的弧度带着几分讥笑。 “煞魇!” “神之子与暗魔王的手下?”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两人,又低眸瞥了眼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璞玉子。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要你们的命!为了让我得到完全的苏醒,我还要你们活着!现在带我去找神之子以及黑魔王!” 得到他们的血……加上这具身体内暗魔王的血……它就可以得到永远的重生了…… 项天齐以及阿布冷凝了心神,刚想动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们一动也动不了,只好愤愤地瞪着眼前的妖物。 另一头,莫不凡驾着汉血宝马飞奔出了都城,按照古招欢临走时所言,日夜不停地朝着歆月国狂奔。他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未来究竟是怎样…… 千里之外的歆月国,日耀殿的寝宫之中,银发的女子静静地昏睡着。因为灵力的恢复,银发变得更加长了,纠缠着她的身体。 “煞魇……你醒了……” “如果你恢复了记忆……” “这一世里,要给我一个答案,我只是你那场报复游戏里的棋子吗?” 经过二十余日的修养,古招欢终于可以下地了。而她也开始倒数计时,因为她已经感觉到煞魇正在朝她赶来,也感觉到皇甫御人朝她赶来。 春季来至,天气渐渐温暖了,皇宫院落之中,桃花纷纷盛开了。 她闭着眼,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突然,身边响起了脚步声,深沉的男声也随即响起。 荻傲站在她的身后,眼底山说过一抹深邃,只是那份坚决依旧:“皓月!我不会允许的!我绝对不会允许的!为了那个男人,不值得!” 为了让那个男人存活下来,她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而他在千古之前之所以会封锁众人记忆,之所以他会长眠不起,都因为不想看到这一时刻的到来! 他的一场报复游戏,不惜凭借煞魇的力量从而消灭自己。可是他却反而被煞魇所吞噬,如今历经千古轮回,煞魇当年的信誓旦旦统统实现。 “黑魔王……神之子……暗魔王……还有鬼星们……” “你们今日用所有的灵力来压制于我……我的真身被毁……可是我不会就此消失……千古之后……只要有一世神子与暗魔王继续重逢相恋……我一定卷土重来……” “杀尽所有人……用天下人的血祭奠……” 在这之后,自己预料到千年之后煞魇会转世于他的体内。但是,只要他不与皓月相逢相恋,那么他体内的烙印便不会沸腾热血。 虽然嗜血的渴望依旧,但是绝对不会让煞魇有可乘之机,主导意志。原本想让文曲嫁与他,杜绝了这一世里煞魇复活的可能。 而他的分身卓然,就可以与神子转世的古招欢永远在一起。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演变到如此地步。 人算不如天算,黑洞吸附,千古的诅咒誓言统统重现。 当他恢复了意识之后,知道这一切已经难逃宿命。天曲的死,天文的背叛,天武虽然仍旧忠心于他,可是一半的心早已不在。 原本他想让他们三人将煞魇震住,那么他就可以再次让它陷入永远的沉睡中。 至少,在这一世让它沉睡。如果这样的话,那么皇甫御人会死去,但是煞魇并未因此而消失。 可是没有想到,天曲的潜意识拒绝自己的命令,宁愿一死。 之后,所有的一切竟然都不在自己的掌控里。他以为她喝下了忘情水,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让联合忘情之后的她,一同将煞魇消除掉。 可是这样一来,承载煞魇的本尊也将死去,并且永世不得轮回,陷入永远的混沌之中。 他们一黑一暗魔王,本身暗就是多余的存在。他只是自己的影子,因为是影子,所以更是处处怨恨着自己,他知道他深深爱着她,就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行为。 究竟孰错孰对,现在也已经分不清楚了。 事到如今,她迫使自己将所有的灵力恢复。他用赤龙印封锁的两处封印,都已经解除了。她的灵力恢复,而煞魇彻底掌握了本尊。 古招欢只是沉静地望着某一处,碧蓝的天空尽头。朱唇轻启,幽幽说道:“哥……太晚了……你一直说我执着……你又何尝不执着呢……” “我们不都是为了那份执着而活的吗?” 所以,在千古的轮回里,每一世的死去,都是在那一年那一日。她与他的生辰,相差四天。“四”字,是一个死劫,逃不开的命数。 荻傲听到了她的话,猛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扳向自己。他低下头,关切地望着她,眼底忽然浮现一丝痛楚。 “皓月!听我的话,好不好?为什么你要执着一个答案?” 他又怎么会不懂她? 千古之前,当她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的时候,当她明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的刹那,当她生无可恋抱着他已冰冷的身体的瞬间,自己就已经明白。 她未曾问出口的话,她抱憾了千年的话! 古招欢低下了头,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自己的眼前浮现起那些点点滴滴。忽然缓缓地抬起头,望向自己身前的人,绽放出一抹笑容。 “哥……你不是也在执着一个答案?”她伸出了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俊容。 他的黑发,映入自己的眼底,使得她的瞳眸一片漆黑。只是那片漆黑的最深处,还残留着一份璀璨光芒,悸动着那份遗憾。 古招欢摇摇头,愧疚不已地说道:“哥……对不起……我已经不是皓月……” “纵然我的记忆里还保留着千年以前的一切……可是我已经不是你的皓月了……我还是古招欢……我还是欢欢……” “我不在乎你是谁!不管你是古招欢,还是皓月,我不在乎!” 荻傲不想瞧见她的双眼,更不想瞧见她的微笑,将她拥入怀,一如千年以前,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是!我也执着!” “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希望你快乐,他只会带给你伤害!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我的心你明白吗?你懂不懂?” 他的痛苦…… 第44章 未曾料到 第44章 未曾料到 “哥!我都明白!你对我,我都明白!”她轻声说道。 如果说千年之前,她因为年少无知,只将他的感情当成是亲情,那么经历了这么多年,她终究也明白他对于自己的这份深情。 她不知道另一个人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可是当他温柔望着她,携手吻着自己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只不过是个凡人! 那个时候,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不想成为神子,她不想有那么多的“可以”那么多的“不可以”,她只想成为他怀里的女孩儿。 当她不顾一切去爱的时候,却发现那让人心碎的真相。当她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他因为反被煞魇吞噬的狰狞容颜,那份温柔不再。 抑郁而终……真的是抑郁而终…… 未与他遇见的千年之间,每一世里都是他的守护都是他的陪伴他的不离不弃。可是冥冥之中。每一世她都会与他交错而过。 注定爱不了的人,不管是多少个轮回,还是爱不了! 千年之后,尽管是交错时空,却还是要让他们再次相逢。这一定是命数劫数,他们之间,有着难以言喻的纠结以及惆怅,所以一定会相遇。 回忆变得泛滥,古招欢木纳地将手垂在自己的身侧。 她只是感觉辛酸,可是也哭不出来了。她已经流不出任何泪水了,在这段时间内,她几乎是一夜成长。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执着想要知道那个答案,那么现在,她更加执着于天下苍生。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让煞魇重生,这一世不将其消除,永世不得安宁。 每一世的折磨?每一个千年的反复? 太疲惫了…… 怨恨过吗?千年之前那一场有预谋的接近?不怨也不恨!后悔过吗?千年之后这一场痛苦爱恋?自己的心,明白地告诉自己,不会后悔呵! 只会感激…… 因为会遇到他,她感觉自己的生命里才会拥有那么多的开心与痛苦。因为有了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感情,才感觉自己没有白活。 古招欢突然动了动身体,他的手也在这个时候松了力道,她朝后退了一步,与他面对面地对视。她望着他,眼眸里满满都是坚决。 “黑魔王!神子请命!神子愿意奉献自己的永生永世,只求消灭煞魇!恳求黑魔王成全,助神子一臂之力!神子心中永远感激王!” 荻傲听见了她的话,一下子心如死灰,可是又颤动不已。 他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瘦弱人儿,她是这么瘦小,她是这么娇弱。可是在这个时候,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力量,这种力量太过慑人了! 惊得他心中一阵骇浪,无法抗拒无力躲闪。 荻傲几乎是被她的那一双清澈而又魅惑的眼眸所征服了,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真的是鬼使神差,一定是鬼使神差了! 若非如此,他为什么在点头的瞬间,就开始后悔。 古招欢瞧见了他的举动,放下了一颗心。她迈开脚步,走近了他身边。这才释然地伸出手,紧紧地拥抱住他,拥抱住这个守护了这么多生生世世的男人。 他看着她长大,他陪伴自己的每一个轮回,不管他是自私于自己的感情,还是如何…… 她对他的爱,是一种无法跨越的永恒,跨越了男与女的感情。 古招欢踮起了脚尖,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哥……千年了……我放下了……我是神之子啊……我是为了消灭它而活……” “如果暗活了下来……我希望哥……你能与他和睦相处……试着多关心他一点多爱护他一点多接近他一点……你会发现……他并没有哥你想象中那么坏……” “他的眼神……很温柔的……” “没有爱的话……哪会有恨呢……” “哥……” “放下吧……” 如今的皇甫彻,一如当年的他!所以,当他明了这一切之后,才会有那样深沉的痛苦内疚感觉。因为那份感同身受,因为那份相同的遭遇! 如果人都会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错过…… 荻傲听到了她的话,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人重重一击。 他闭上了眼睛,千古之前的往事一幕又一幕回放,他记起自己是如何排斥他的场景,也记起他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在顷刻间化为浓重得散不开的忧愁。 千古轮回,每一个人都在承受着这一切!到底是谁错了?是他错?还是自己错了?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定数!其实错的人,谁也不是? 荻傲想到此处,忽然双膝一软,跪拜于她的面前。他将她紧紧地拥抱住,声音也已经哽咽一片:“皓月……对不起……” 如果他在千年之前早些放开不那么自私,都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而他不过是一个害怕寂寞害怕孤独的王……害怕她的离开……害怕她扑向别人的怀抱……他的世界里……惟有她的存在…… 他以守护者的名义世世轮回,可是到头来,他其实才是那么最放不开的人…… 古招欢听见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头,弯着身体,同样将他紧紧地拥抱住。 一如千年以前,他的母亲死去的那天夜里,他独自一人坐于大殿上。还是孩提的她在半夜睡醒,赤着脚前去寻他,看见了他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模样。 “哥……不哭哭……不哭哭……皓月呼呼……” “傻瓜……哥才没有哭……哥是王……所以哥不会哭的……皓月更不会哭……因为以后……哥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永远……” “恩……” 荻傲从回忆里惊醒,一下子失声痛哭。泪水流淌而下,因为那份自私以及寂寞。想要去守护,可是却变成了禁锢,让她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羽翼。 明明想要哭,可是为什么却还在笑。 明明想要保护,可是却一直在伤害。 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为什么要用保护色防御自己? 其实…… 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害怕寂寞的人,其实他才是那个最需要人陪伴的那个人,其实他才是那个最放不下的人,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孤独的人。 “我的公主……请原谅我……” 他沙哑地说道,执起她的手背,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淡淡的吻。不管如何变迁,她永永远远都是他最为珍爱的人,是他的公主! 古招欢微笑着点点头,感觉到自己的心忽然一沉,却没有窒闷的感觉。 快了…… 时间的沙漏啊,正在倒流。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了,那头越来越快的最终感,让这一切都结束,回归到最初的平静,回归到祥和的盛世天下。 “我的鬼星们……你们愿意吗……你们愿意为了天下安宁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云朵漂浮,漂浮过日耀殿上空,漂浮过大殿外一直守护的鬼星四人身上。他们抬头,望向远处,瞧见一名黄衣女子。长发乌黑,美眸兮盼。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童。 左荣恩、云惜、皇甫彻以及百媚四人感受到鬼星之首强大的灵力,纷纷低下了头。虽然还是孩童,但是不管身在何处的鬼星们都感受到了神子的号召。 凭借着意识,无声地将自己的心声传递。不管相隔多远,他们永远都是守护神子的战士。 “神子……” “我们愿意……我们愿意放弃……” 生与死,一念之间,值得不值得,同样一念之间。很多的人,很多的感情,无法衡量,无法验证,你若是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 容容望着他们四人,又望向怀中的孩子。她毅然转身,走向距离身后一丈远的宝马,飞身而上。襁褓裹着孩子系于自己的胸前,她策马回身,朝着宫外狂奔而去。 带着玲珑双钰,带着他们的孩子,奉神子的命令与莫不凡在路途之中相会。利用她的灵力,借助玲珑双钰将孩子体内的魃转嫁到他身上。 这个世上,也惟有莫不凡能够如此!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血脉相连,而且还必须让不凡的血,入了御王的体内。 七星与神子的血必须要聚齐,否则功亏一篑! 浩瀚蓝天,这一片蓝天之下,另一人驾着宝驹朝着歆月国飞奔。连夜赶路将近二十余天,不眠不休,他从未感觉过自己是这样疲惫,可是他却还不能睡! 他不知道为什么古招欢要让他独自前往歆月国,可是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微微压下了身子,感觉风从自己的身上飞闪而过,一阵又一阵。 他一抬头,望向远方。 在天的尽头,几乎可以看见歆月国的都城,那么小那么小的一片。他心里忽然激动,感觉到了同伴正在等待他,感觉到自己一定会救住自己的主子。 突然,从远处奔来一个小点。那个小点越来越大,他不禁眯起了眼睛。瞧清了来人,心中错愕万分,又是惊讶不已,更是悸动。 她温柔浅笑的容颜,剩下一抹从未见过的坚毅,可是依然让他着迷。 莫不凡扯起缰绳,停了马儿的步伐。他坐在马背上,望着她朝自己奔来。看见了她怀里的孩子,自己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之中。 这么多日的不见,她的决绝,他都不想再过问。看见她们母子平安无事,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提了那么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容容驾着宝马奔到了莫不凡面前,此刻两人重新见面,却有些道不尽说不清的感慨。 四目相对好半晌时间,却是久久不语。 “不凡……我……”终于,她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 “不要说!都不要说!”可是下一秒却被他打断,他的声音沉沉响起。 莫不凡下了马,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了他们面前,抬起头望向她,沉声说道:“什么都不要说了!什么也不要向我解释!” “我只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那就是——” “我相信你!” 容容听到了这句话,一下子泪如雨下。心中所受的委屈已经无法述说的痛苦,因为他这一句“我相信你”,无法遮拦地落下。 泪水落在了孩子的脸上,熟睡的孩子“哇——”一声嚎啕大哭。 天色已经降下黑夜的帷幕,星空闪烁着点点光芒。深蓝色的夜空里,那一轮明月格外清澈,也格外能够照亮人心,让人无法入眠。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白光,白光散尽消失。 明了这一切的人瞧见了这道白光,松了一口气。看来鬼星之首的魃得以借着莫不凡的身体复苏,将魃的灵力统统摄发。复苏成功,意味着这最终战即将来临。 日耀殿内,古招欢静静地望着手腕中的赤龙手镯。赤龙印消失之后,赤龙手镯重现。她的手,轻轻地点过手镯,一如点过他的心。 皇甫御人……你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已经感觉到你的存在了…… 另一头,距离歆月国几里之外的山顶之上,莫不凡盘腿坐于地上。他的颈项之中带着一块玲珑玉,而身旁孩子的颈项之中也带着一块玲珑玉。 他的眉心,一个“魃”字渐渐显现,越来越清晰。 周身的灵力慢慢消散,莫不凡突然睁开了眼。他望向身前的微笑着望着自己的女子,朝她伸出了手,“天武!我们破了先例!鬼星竟然与三星宿其中之一在一起了!” 这在千古前,是决然不被允许的事情! 容容也伸出手,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走到了他的身边。她抱起了孩子,做到了他的身边,将头一靠,靠在了他的肩头。 想到姐姐天曲,以及天文,想到了魑以及魊,她感觉自己是如此幸运。拥有了他的孩子,还拥有了他的十年,这一生总算是无怨无悔。 莫不凡伸手环住了她的身体,抬头望向星空,瞧见星势险象环生。 他皱起了眉头,却是柔声说道,“容容!明日恐有大劫,你不必在意于我!我的姓名是神子是王的,我们都是这一场宿命中的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容容闭上了眼睛,享受这最后的安宁。 风吹草丛微微而动,星空依旧美丽。身后突然响起了浑厚的脚步声,他们两人已经明白来者何人,因为那份残忍的气息太过嚣张。 莫不凡扭头,亲了下她的唇,轻声说道:“带着儿子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容容死命地抱住了孩子,感觉到了那一份即将来临的生离。她看着他站起身来,自己也随之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对来人。 他们身后,皇甫御人狰狞了俊容,绿眸发出森然的光芒。他望着莫不凡,感觉到那份属于鬼星的特殊能量,眼眸里燃起那份对于鲜血的渴望,更是蠢蠢欲动。 “来吧!将你的血奉献给我!”话音刚落,大掌袭卷向他。 莫不凡根本没有挣扎,被他抓到了掌中。他望着容容,无声地动着唇瓣。快走!带着我们的孩子快点走!头也不要回! “鬼星的血……果然合我的胃口……等我聚齐了你们几人的血……我就去将神子与黑魔王的血也统统吸干……” 皇甫御人阴森地说着,眼中锋芒毕露。 他的另一只手腕上,小青蛇眼中闪起幽绿的光芒,一下子飞蹿到莫不凡的颈项。它忽然停下了动作,似乎也在纠结些什么。 “取血!” “一条……不要吸干他……一条……” “嘶嘶嘶——”小青蛇感应到了那熟悉的男声,漆黑的眼珠转动。嘴里露出利牙,急急地刺入莫不凡的颈项,血液潺潺流淌。 容容瞧见了他们的举动,她伸手捂住嘴,拔腿就朝着山下狂奔。可是她刚跑了几步,身后某股力量朝着她的后背猛猛地重击,穿透过自己的身体,也重击到了怀里护着的孩子。 她一下子承受不了,吐出一口血来。 “不凡……孩子……” 意识开始涣散,脚也发软,她甚至来不及阻挡。即便是聚集了自己所有的灵力,也无法与其抗衡。她感觉身体慢慢下沉,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孩子。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都是鲜血,没有了呼吸。 容容痛苦地跪拜在地上,她甚至没有力气回身望向她的至爱一眼。只是在倒地的刹那,她仍旧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手指都没有松上半分力道。 “对不起……不凡……” “我好没用……连孩子都没有保护好……不凡……” “我们还有下一世吗?还有吗?” “姐姐——” “这一刻,我才了解到,为什么千年之前,即便是遭到黑魔王的反对,你也要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原因。姐姐,我明白了!” 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为何连神子、黑魔王也要如此执着的原因。 与他相识到相许,未曾说出口的话——我爱你! 下一世轮回,一定不会忘记! 容容释然了笑容,终于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夜空里,一颗流星迅速陨落,闪过了一道痕迹。 不远处的莫不凡被禁锢着无法动弹,他眼睁睁地望着自己深爱的人被杀,他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骨肉被人所杀,一下子心如刀割。 可是他竟然无能为力无法阻挡,莫不凡痛苦地哀嚎出声,声音响彻天际。当小青蛇将利牙拔出他颈项的刹那,猛地昏厥了过去。 次日,阳光明媚,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只是这一份宁静与太平之下,却让人感觉惶恐以及不安。当然了,感受到这份不安的人,只有他们几人。 日耀大殿内,黑魔王荻傲端坐于黑龙宝座之上。他的神情格外深沉,可是已经坦然。他镇定地望着前方,抿着唇一言不语。 而他的身边,一袭白衣的古招欢同样沉静地等候着。银发如瀑布一般,她的目光,望向大殿外。视线里,却只瞧见了那狭小的碧蓝天空。 宝座之下,左荣恩、百媚、皇甫彻、云惜、九霄以及天破八鬼星都誓死守护在侧。 众人凝重了神情,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忽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 四道黑影被扔进了大殿,落在了大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而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布、项天齐、莫不凡以及灵机道人。 左荣恩等人瞧见他们几人,急忙上前,焦急地护住了他们,“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事!” “魉!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云惜一把抱住了阿布,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庞,瞧见她的容颜没有半分血色,急得无法开交。 百媚急忙拿着凝血丸以及定心丸,纷纷让他们服下了。四人一对一,救治他们四人。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外赫然闪现另一道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他的双眸碧绿如同宝石,他的容颜英俊非凡,他的唇薄薄的两片。 而他的肩头,小青蛇蜷缩着,抖动着小脑袋。它那漆黑的眼珠望向大殿内的众人,似乎嗅到了什么熟稔的气息,嘶叫声格外愉悦。 古招欢望向小青蛇,轻轻地喊道:“一条!过来!” 它听到了她的话,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时刻,飞身蹿向那声音的源头。可是蛇身飘至一半,却被身后的人一掌袭中,瞬间倒地。 皇甫御人冷眼瞥了眼地上已经窒息的小青蛇,不带半分感情地说道:“都是该死!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是该死的!你们统统都该死!” “我要用你们鬼星、神子以及黑魔王的血来祭奠!我要永生!” 他的话一说完,浑身凝聚起骇人的气焰,这一阵气焰散发,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软剑,犹如嗜杀之魔一般朝着黑龙宝座飞奔而去。 黑色身影刚在快要接近黑龙宝座的时候,九霄带着天破八鬼星从左右奔了出来。一时间,灵气与邪气交战,一场殊死搏斗。 古招欢望着地上的小青蛇,心中一阵心疼。 她伸出手,朝着小青蛇招了招手。已经窒息的蛇浮起于半空之中,慢慢地飞到了她的手掌心。她低下头,望着小青蛇,温柔地露出笑容。 “一条……欠你一条小白蛇……一定记着……” 她将小青蛇放下,又是站直了身子,望向大殿之中正在交战的众人。目光不偏不倚地望向已经被吞噬了意志的皇甫御人,眼底闪烁过丝丝光芒。 “你能听到我说话吧……御人……不……应该是暗……” “招欢……不要顾及我……杀了我……杀了这个怪物……七星之血与你的血都已经在我的体内……你们快布阵吧……” “我知道……我想问你一句话……” “招欢……” “千古之前,当你身为暗的时候,你的心有没有一刻是真心的?请你不要欺骗我,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只是你那场报复游戏里的棋子?” “是……不是……” “我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就是会爱上你……神子……” “……” 古招欢感受到了他的话,一下子心中沉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鬼星们正在恢复灵力,迎接最后的时刻。 只可惜,左荣恩几人的灵力尚欠缺,无法迅速地让莫不凡他们得以恢复。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时,大殿又闪现另一人的身影。 曲阴阳在这个时候出现,他的视线扫过众人,一言不发地奔进了大殿。他奔到了莫不凡四人身前,将自己全身的灵力全部散尽。 那份灵力,摄入到对方的体内,莫不凡几人的神色不再苍白,渐渐的恢复了光润。 皇甫御人狂妄无比,一剑横扫四周,围攻于他的九霄以及天破鬼星八人被他的魔力扫得飞身弹至了角落,身体沉沉地落下,倒地的刹那喷出乌黑的鲜血。 随即,倒地不起。 “救来何用?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统统都去死吧!”皇甫御人阴狠地说着,又是扬起手,剑气扫向了左荣恩一行。 曲阴阳使出了最后的灵力,打开了保护屏障,将身后所有的人护在自己的身下。他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他快要撑不住了。 “师傅……阴阳去了……阴阳没有忘记师傅所说的话……没有违背自己的意愿……” 巨大的吸附力冲破了他的身体,他的灵力与对方的魔力相博,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他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却飞扬起嘴角。 “云惜……你不要来找我……” 众人心中伤痛,却强忍着站起身来,一下子奔到了黑龙宝座之下。 皇甫御人手执着剑,剑尖指向银发女子:“神之子!黑魔王!就让你们的血让我永生!” 古招欢镇静地看着他,她扭头望向宝座之上的人,朝着他微微点头。是否能够成功,只看这一次了,赌上自己与所有人的性命,完成千古之前未能完成的使命。 而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答案。 荻傲心中一沉,可是已经无力阻止。 当她解除自己封印的那一刻起,当她开始预谋这一切开始,当她在千古之前就执意如此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一切。 可是他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 第45章 等你醒来 第45章 等你醒来 不管身在何处……不管是否还会记得他……都没有关系……绝对不会就让她这么死去……让那些经历千古岁月折磨的人…… 荻傲凝重了神色,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他的俊容,在此刻格外的悠然,就像是那高山上的雪莲,是冰雪融化过后的淡泊超然,那样的俊美无双。他朝着她坚决地点点头。他的颔首,给了她莫大的信心。他的笑容,在这个时候让她拥有了更大的力量。 “哥……谢谢你……”她轻声说道,回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古招欢扭过头,目光正对着眼前已经被煞魇吞噬了心志的皇甫御人。 可是她明白,他与煞魇同时存在于那一具肉体内,而他的魂因为摄入了鬼星们以及自己的血从而得到完全的苏醒。是的!他的暗,也是御人! 不管是谁,却依旧是她心里最为爱恋的人! 古招欢望着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了。而她的眼底,那份爱恋瞬间消散,转化为一丝冷漠。这份冷漠里,承载了天下苍生的浩瀚感情。 她迈开脚步,走到了宝座中央,双手叠于胸前,朱唇轻启。 “黑暗的河流里,未曾踏入的领域。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神兽麒麟啊,在苍狼星的庇佑下,赐予我拥有可以诛杀邪恶的巨大能量!” “守护神兽麟的黑暗魔王,你们的意志化为我的意志,你们的力量化为我的力量,将那些阻挡在我们面前的邪恶统统陷入到那一片混沌之中吧!” “魃、魋、魈、魑、魍、魊……” “世代守护我的鬼星们啊……让你们的苍芒星闪烁起光芒……” “以神之名……我愿意奉献我的所有……我的肉体……我的灵魂……我的鲜血……我的生生世世……天与地的万灵……” 随着她的念咒,莫不凡七人的眉心依次显现鬼星各自的字样,那字样越来越深,好似刻进了骨子里一般,随即他们飞到了皇甫御人四周。双手叠于胸前,低头闭上了眼睛。 而荻傲也浑身散发出浓重的灵力,同样闭上了眼睛。 “你们……竟然启用千年的禁忌咒语!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杀死我吗?我绝对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我才是永恒的存在!我才是!” “啊——” 皇甫御人狰狞地吼道,衣衫扬扬飘起,巨大的魔力想要冲破鬼星们的压制。可是他感觉到自己体内一阵气血沸腾,那翻腾的感觉让他难受,七道血液夹杂着另一道神圣的血液,将自己的魔力阻挡住了。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真气,强行突破了血道的控制。他的双手,一下子伸向了空中,聚集起巨大的能量,反噬的力量将他的五官压到变形。 鬼星七人感觉到了那强大的能量,却死死抵挡着。可是自己的身体,因为那份灼热燃烧,慢慢开始融化,腐蚀肉体,鲜血源源不断地流淌而下。 慢慢的,感官已经全部没有感觉了……听觉、嗅觉、视觉…… 最后……只剩下那一份残留的信念尚在…… 因为带着自己所爱之人的那份力量,因为还带着千古以来对于生命的感激,因为还带着对于那份美好的憧憬,即便是消失了所有的感官也要立挺到最后。 银发飞扬而起,在空中绚烂成动人的姿态。忽然银发如利刃,统统刺入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包围住了,不让他再动弹半分。 古招欢突然睁开了双眸,她的身上,流淌而下无尽的血液。那些血液,顺着银发,统统流入到他的体内,却变成了巨大的力量,朝着那不明的黑暗混沌袭击而去。 她的身后,荻傲也将自己的灵力爆发出来。他的灵力化为一道闪电,迅速地朝着狰狞的妖物狠狠地袭去,大殿内闪过金光,刺目无比。 “啊——” “神之子……黑魔王……” 身体剧烈的痛苦,魂魄即将被消散的痛苦,血液将自己残留在他体内的真元迅速地溶解。黑魔王的力量,又将自己的气息打得粉碎。 他却还残留着最后一口劲,保护住自己的真元以及气息。 忽然,体内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煞魇……”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吞噬自己……你的死期已到……” 他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狰狞地吼道:“暗魔王!你想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死了,你的肉体也会死吗?你难道不怕死吗?” “你难道不想和神子在一起了吗?你难道希望神子死吗?” “黑魔王!你难道也想神子死吗?” 没有再回应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在这一刻忽然阴沉,压得低低的苍穹,将他们所有的人全部笼罩。 只是,所有的人都露出了一抹笑容。 古招欢感觉到自己的肉体正在慢慢消逝,她的魂也开始慢慢消逝。而鬼星们已经幻化为虚无的影子,做着最终的战斗。 “啊——” 万分恐怖地哀嚎,一团黑暗没有形体的东西从皇甫御人的体内猛地飞出。它还想要逃,却被黑魔王的灵力给抓住了,一时间七道光芒摄向它,将它打得烟消云散。 莫不凡、左荣恩、百媚、皇甫彻、项天齐、阿布、云惜释然了笑容,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在千年之后,他们终于可是放心了。 他们没有忘记对于神子的承诺,每一世都会守护在暗魔王的身边。每一世,他们都没有例外!虽然,守护的方式不同,有恨也有爱! 魂慢慢地消散,最后弥留的瞬间,众人心里剩下各自的遗憾。 “容容……孩子……我来了……” “如歌……哥来了……你等等哥……别走那么快……哥就怕追不上你……如歌……哥终于完成了神子的使命了……” “御人……认识你从未后悔……谢谢你……神子……”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我终于明白了……神子……算不算晚……还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你一声……皇兄……” “魉……我不只是想做你的兄长……” “神子……魈……你们等等我……” “你让我别来找你……我就要听你的话不来找你了……我偏偏要来找你……曲阴阳……我一定会知道你……我一定会……” 最后的时刻,鬼星们齐齐喊道:“神子……我们永远守护王……” 他们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陷入于那一片黑暗之中。 古招欢伫立于原地,无法动弹了。她的双目已经失明,看不见前方了。只剩下黑暗,只剩下那片混沌,她感觉到了死神的召唤。 突然,她的双手被人紧紧地抓住了。整个人陷入于一具冰冷的胸膛里,可是那具胸膛里却是一颗炙热的心,虽然已经不再跳动了。 皇甫御人耗费了最后的力气,将她拥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已经慢慢地变得透明,而他的亦是如此。黑发如往昔,银发也如往昔。 “没有轮回……也没有关系……不再会转世……也没有关系……记住……无论是在哪里……你依旧是我最深爱的人……” “御人……” 她微笑地扬起唇角,几滴透明的泪水落下。 荻傲心中伤痛难以忍耐,他望着紧紧拥抱着的两人,直到他们消失不见。双手紧握成了拳头,似乎在纠结些什么。一下子,顺展了眉宇,又忽然松了手。 “奉献我所有的力量……让他们去意志里自己所要去的地方……无论哪一个时空……让一切回归到从前……让所有记忆都在此时瓦解……” “我愿意独自承受一切……就让我背负所有的罪……” 荻傲望向那片阴沉的天空,仅剩的灵力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黑魔王……”始终站在一旁的璞玉子这才幽幽叹息,同时释放了自己所有的灵力。他的灵力追随着黑魔王的力量,绽放与黑沉的天空。 突然,天空一阵雷鸣,雷鸣过后,天空打开了一个大口子。黑洞显现,随即飞起无数闪烁着各种光泽的魂魄,朝着黑洞飞逝而去。 灵力释放到了尽头,璞玉子倒地不起,“黑魔王……永世的罪……会让你变成冷酷无情的人……可是始终会有破解之法……” “只要……只要找到……那个人……”千年的使命达成,他终于沉沉睡去。 荻傲一人伫立于遍布了自己属下尸体的大殿,痴痴地望着大殿之外。他仍旧端坐于宝座之上,只是黑龙又恢复为金龙,依旧张牙舞爪。 他犹如孤独千年的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厚重的乌云散去,苍穹终于露出了那份明媚阳光。灿烂的阳光,洋洋洒洒,九国大地上的人们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宁。 春暖花开,大雁也从南方飞回到北方。 台北。 天气格外晴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酷热。春天眨眼一过,酷暑立即袭来。阳光炙热的焦烤着大地,道路都变得沸腾,更是让人无法忍受。 古家大宅。 大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护士们推着轮椅出了大宅。轮椅上,坐着长发披及腰的女子。黑发遮掩住了她紧闭的双眼,美好的唇瓣更是干涩。 穿了白色的长裙,肌肤白皙没有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憔悴。她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睡着的睡美人,这样安静的样子,却呈现一种病态美,让人不忍心打搅。 轮椅后,古家的家长们也纷纷出了大宅。 古妈妈朱薇撑开遮阳伞,立刻奔到了轮椅旁。她低头望着轮椅上的人儿,轻声说道:“招欢啊!今天天气很热!你热不热?” 只可惜,轮椅上的人儿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自从她跳伞逃婚之后,古家与卓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在最短的时间派人搜索。一颗心更是吊在半空中,紧张到不能自已。 在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接到了一通电话,他们声称有了古招欢的下落。她被当地出海捕鱼的渔民救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大家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刻出发,终于在一家小医院里看见了穿着病服的古招欢。随即,立刻带她回了台北。之后触动了所有台北所有脑科权威医生,甚至是从国外邀请医生赴台。 可惜的是,自始至终她再也没有醒来过。 半年的时间,就这样眨眼而过了。 她几乎像是变成了没有生命力的娃娃,一直沉睡。调皮以及活泼,都不见了。一直躺在床上,依靠营养点滴来维持生命。 昨天,他们接到了卓然的电话。他说他央求了大半年时间,终于让世界排名之首的奇才医师同意治疗招欢。现在,卓然正要来接她飞往丹麦。 大宅外,黑色轿车排了一整排。 居中的黑色兰博基尼车门忽然被人打开了,车子内,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人急急忙忙地下了车。斯文的俊容上,闪现无比的欣喜。 他奔到了轮椅面前,一下子半蹲下身子,望着她的容颜,轻声喊道:“招欢!我是卓然!” 对不起…… 招欢……真的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也许我也一直在以为青梅竹马的感情那就是爱情!这一次,只要你醒来,我再也不会去勉强你了!你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放心……我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微风吹拂,却带着夏日的酷暑。 卓然微微叹息,站起身沉声说道:“古妈妈!古爸爸!思蓝阿姨,贺威叔叔!我现在就带招欢飞往丹麦!你们不要太担心!一定不会有事!” “我会随时告诉你们情况!那我就带着招欢走了!” 朱薇很不放心,固执地说道:“卓然啊!古妈妈跟你一起去啊!不然古妈妈不放心,谁知道那个什么医师到底怎么样啊!” “古妈妈!那个医师脾气很古怪的!而且他已经放下话了,只准我带着招欢去!而且,他们家在丹麦很有地位,恐怕我们一进入丹麦,就被他们知道了!” “那么厉害?”古思蓝一脸惊奇,对于这位神秘医师更是好奇了。 卓然点点头,脑海里浮现起那个男人的容貌,感觉浑身一颤。他点点头,沉声说道:“的确很厉害!我得到内幕,听说那个医师是丹麦王的私生子,其实是个皇子!” “皇、皇子?”古思蓝的双眼泛起爱心,一脸向往。 古思明皱起了眉头,打断他们的谈话:“卓然啊!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去了!免得那个医师一个不高兴,就不治招欢了!我们大家都在这里等着!” “有什么消息,马上打电话告诉我们!” 卓然点点头,从轮椅上抱起了昏迷不醒的人儿,朝着众人郑重地点头:“放心!招欢就像是我的妹妹!做哥哥的,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哎!”古妈妈朱薇感慨地应声,也不再执着于他们的婚事。 车队缓缓前行,终于远离了古家大宅。 古家四人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古思蓝突然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皇室哦!皇子哦!” 哎?为什么提到“皇子”这两个字的时候有点熟稔的感觉? 大半个小时之后,一架飞机从台北机场起飞,飞往那童话王国丹麦。听说那里有着最为美丽的传说,所有的美好故事,在那里都不仅仅是传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向往,当你相信,那就存在。 数十个小时之后,飞机抵达丹麦。 出了丹麦王国首都哥本哈根的国际机场,房车一早已经等候在机场外。上了车,朝着西兰岛东部郊区,缓缓奔驰而去。 厄勒海峡和瑞典重要海港马尔默遥遥相对,像是永远无法跨越的沟渠。 房车内配备了一流的医护设施,古招欢已经躺在了病车上,吊上了点滴。由于长时间的飞行,使得她整个人因为水土不服而变得微微浮肿。 奇才医师派了他的两个手下前来迎接他们,两个手下一男一女。男人看上去成熟稳重,女人,哦不,应该是女孩看上去倒是可爱活泼。 这两人都是中国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房车终于驶进了一座大花园。满园的芬芳,之后又行驶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在一座城堡前熄灭了引擎。 城堡的门被仆人们推开了,发出了沉沉的声音。 男人和女孩儿将病床的轮子放下,推着病床进入城堡。他们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一抬头瞧见了城堡内等候已久的另外八名同伴。 卓然抬头一望,朝着那三男三女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那八人朝着他点点头,沉默不语。 “少年说了!让卓先生去客房休息!我带卓先生去吧!”一旁的仆人朝前跨了一步,恭敬地低下了头,比了个手势。 卓然望了眼病床上的古招欢,收回了目光。他转身,跟随着仆人前往客房休息。 待他走后,先前推着病床的一男一女才继续朝着电梯走去。一行人进了电梯,抵达了城堡的顶楼。顶楼只有一间房间,是少爷的私人领域。 他们推着病床来到了房门口,女孩子伸手敲了敲门,“少爷!人带到了!” 话音落下,随即伸手将房门打开了。 房门刚打开的刹那,一道青色的细长身影飞了出来。原来是一条小青蛇!只是它与一般的蛇有些不同,蛇头竟然有三瓣花纹。 小青蛇直接飞扑到了病床上,小脑袋抖动向昏睡的人儿,“嘶嘶嘶!” 男人以及女孩互相对视,一抹无奈的眼神。两人明了地转过身,又坐着电梯下了顶楼。电梯门打开了,另外三男三女好奇地望着他们两人。 一群人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方才的酷样不复存在。 “少爷为什么要救那个女孩子啊?” “怎么?小媚!你吃醋啊?我倒是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可爱啊!很像丹麦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啊!哦哦!我们少爷本来就是皇子!”一旁稍显稚气的男孩挑了挑眉。 “谁吃醋了!彻你找死吗?呦!你把那个女孩子说得那么好,你居心叵测!” “你——” “好了!不要争了!我有点累了!想睡觉!阳!”另一个温柔的女子插了嘴,有些疲惫地皱了皱眉头。 身旁长相俊逸,可是有些“娘”的男人连忙有了动作,“云!累了吗?我抱你回房间去睡觉!” “哥……我也累了……”另一个同样美丽的女人也轻声说道,只是眉宇间微微显得英气些。 “好……”温柔的男人牵着她的手,朝着另一头走去。 “哎呀呀!小左对这个‘妹妹’好温柔啊!直接娶回家得了!反正又没血缘关系嘛!我去看容容去,她今天生孩子,那个木头那么疼老婆,会不会在产房外就晕过去啊?太有意思了!我去看看去!” “喂!我看你是幸灾乐祸吧?”俊美男孩不怕死地呛声。 “要你管!” “媚媚姐姐!”电梯里的女孩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灿灿地叫了一声。 长相靓丽的女人连忙转身,睨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小布?” “我忘记对你说,你的焦表哥他说他今天下午一点到丹麦,让你去接他!现在已经三点了!”女孩儿吐了吐舌头,连忙躲到了一旁的男人身后:“叔叔!救我!” “小布!回来再收拾你!”漂亮女人变脸比变天还快,绿了一张俏脸,火速地转身奔出了城堡。 一旁的帅气男人瞧见她走了,无趣地摇摇头,自己上了楼。 三男三女散得干净了,电梯内的两人舒缓了一口气,走了出来。 “天齐叔叔!你看啊!这个女孩子的脸上怎么有三瓣花的胎记啊!和少爷的宠物蛇好像啊!我看少爷八成是看见她像‘幺鸡’,才同意治疗她的吧!” 男人牵住了她的手,从电梯内走了出来。 “哎!能不能不叫我叔叔!我难道很老吗?我领养你那年才十八岁,你都有八岁了!你要是叫我哥哥,我会比较开心一点!” “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这个理由你都用了两三年了,记得下次找个新鲜的!” “……” 底楼的人一哄而散,城堡内恢复了安宁。 城堡顶楼。 几百町的套房内,拉着黑色的窗帘。长发及腰的男人,穿着华丽的中世纪礼服,一如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他的五官,相较于之前的那几人,显得更加蛊惑人心。 特别是那一双碧绿的双眼,如同绿宝石一般。 小青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蜷缩到了他的手腕处,亲昵地蹭着他,发出了欢愉的“嘶嘶”声。它似乎在激动些什么,更是在恳求些什么。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望向病床。他迈开脚步,走到了病床旁,一低头,目光如炬。他的眼底,是她苍白却夺目的美丽容颜。 不知怎么了,当他拿着她的照片,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动得如此炙热。 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可笑的事情,更不相信有人会因为一张照片就爱上一个人的这种说法。可是唯独对她,他的心无法平静。 是不是他们以前认识过? 她叫古招欢,他不记得这个人……还是……在哪里见过面呢…… 他的目光望向她干涩的唇瓣,鬼使神差地慢慢俯下了身,他的唇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不知怎么了,竟然落下泪来,他一阵莫名。 为什么他哭了?为什么? 原本昏迷之中的人儿,突然动了动睫毛,手指也在这个时候微微颤动。 她惺忪地睁开了眼,感觉到阳光的刺目却也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生喜悦。透过狭长的眼睑,瞧见了自己面前英俊非凡的男性脸庞。 心跳……猛得剧烈…… 古招欢好奇地望着他,她的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可是为什么,她看着他,竟然有种万分眷恋不舍的感觉。她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他才对,但是他的眼睛,她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累啊…… “你醒了。” 他的声音竟然平静得初期,并没有因为她的突然清醒而感到错愕或者惊慌。 “你……是……谁……”古招欢懵懂地看着他,沙哑而又艰涩地说道。只是身体的疲惫让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她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男人望着她,伸出手温柔地拥抱住了她。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沉沉响起,“古招欢!听好了!记住!我的中文名叫皇甫御人!今天你亲了我,你会是我的皇妃!” “色……狼……去……死……” 沉睡之际,意识弥留,古招欢听见了她的话,反射性地皱起了眉头,桀骜不驯。 小青蛇已经从他的手腕上游到了她的身旁,安然地蜷缩着身子,静静地躺在她的身旁,一同安睡。时不时地摇下小尾巴,一副舒坦的样子。 他只是沉沉一笑,第一次感觉丹麦是个好地方。 丹麦受墨西哥湾暖流影响,气候温和,果然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啊! 不过,可不能睡太久了。 因为……他的耐心不是很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