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长安》 第一章 青山关山 大唐朝,集水镇。 坊间传闻集水地底下卧了尊龙王爷,不过谁也没亲眼见过,只是镇外的那龙王庙香火确实要比旁边的须陀寺要旺上不少。 龙王庙不大,香火氤氲间可以看到两个少年正在庙内。 锦衣少年腰间挂着枚福寿如意玉佩,麻袍少年则是别着一块黝黑的磨刀石。 锦衣者叫吴关山,得祖辈余荫,在镇上谋了个不入流的官职,负责维护镇内治安。 麻袍者为陈青山,父母夭亡,在镇中靠着磨剑为生,若是闲时,也做些挑水的活,挣上几枚铜板。 “青山,这能行吗?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吴关山取出一枚染血的珠子交给陈青山。 这珠子老旧,不似此朝之物。 陈青山接过,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书上教的,说这庙中汇聚着集水乡民的念力,有我们看不到金光,妖物见此,如见滚滚烈焰,避之不及。谁叫你没事往将军冢跑?” 闻言,吴关山面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最近手里缺钱了吗?你可不知道,闻香巷那边来了几位清倌人,身段妙曼着呢。” “所以你就去将军冢当贼?”陈青山无奈,他知吴关山喜欢听曲儿,却万万想不到这家伙为了听曲儿,居然敢跑到将军冢去。 所谓将军冢,乃是集水镇外一处山谷,前朝有位将军和他的兵马不知何故埋尸在那,谷内怨气冲天,还有阴兵借道的传说。 “我正午去的,却没有想到会碰到士兵起尸,还被他看到了。”吴关山打了个冷颤。 民间素有走尸的传闻,尸体闻生人之气而动,睁开了眼,见到生人,便是不死不休,而且这次吴关山惹到的,还是几百年前的古尸,很凶的那种。 “这珠子就是你从将军冢内扒的?”陈青山透过阳光,打量着手中染血的珠子,若琥珀燃火,觉得有些邪异。 一点金光自珠子上出现,落入陈青山识海内,让他顿觉有些恍惚,待陈青山反应过来,只当是错觉。 却见吴关山摊开手,点点头,垂头丧气,幸幸苦苦一趟,就弄了个不知名的珠子出来,还惹上了杀身之祸。 “我得找个机会,把将军冢的那群鬼给扬了!”此时吴关山血性上来,说着赌气的话。身后掏出两柄老旧钢刀,“咣当”一声丢到了地上。 “等渡过这关再说吧。”陈青山嗤笑。 从腰间取出一个皮质小袋子,伸进去两指弄了些油脂抹到了钢刀之上。 陈青山提着钢刀俯下身子,不急不缓的磨刀声在龙王庙内传了出来。 比起刀,陈青山更喜欢剑。 陈青山幼时,有一老道找上门来,说要传他剑修之道,赠给他一枚剑丸,便飘然而去。 老道让陈青山去观剑,观不同的剑,观剑万把,剑丸自开,陈青山便有了自己的剑,也就入了剑修的门。 于是陈青山便在集水镇磨起了剑,不知何原因,经其手的兵器,总是会比原来锋利一些,后来便有了些口碑,常有人慕名而来。 这乱世,不缺会用剑的人,哪怕是在这小小的集水镇。 时间如水般流淌而过,残阳如火,这黄昏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苍穹化为了画卷,在云与霞地推动下慢慢铺展开来,若天下最大的华盖。 华盖之下,龙王庙前陈青山与吴关山在磨刀霍霍,须陀寺里的小和尚轻念佛号,听盲眼老僧说着三皈依,集水镇内,书院的白净少年拜别夫子,抱着书卷走过四方街。 入夜,陈青山与吴关山一左一右,持刀立于门的两侧。 “来了!”吴关山只觉背后一凉,探头便瞧见庙外一个尸人身影摇晃而来,此尸身披朽甲,惊飞了寒枝上的栖雀。 翅膀扑腾之声在寂静之中炸起,夜,似乎更冷了。 古尸来到庙门外站定,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其破烂甲胄之下嶙峋骸骨。 陈青山屏住呼吸,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只存在于说书人话本当中的邪物。 也不知钢刀能不能斩落这古尸的脑袋,陈青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磨得雪亮的钢刀。 走神的功夫,古尸朝前迈步就上了台阶。 咚! 咚! 咚! 物体撞击门户的声音响起,却是那尊古尸在拍门,其动作与生人无异,只是有些缓慢。 陈青山隔着门缝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其空洞的眼眶,腐朽之气直入鼻腔。 “这龙王庙,怕是挡不住他!”陈青山首先意识到。 果然,木门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是那古尸发力了。 “糟糕!”陈青山和吴关山对视一眼,二人赶紧用身体顶住木门。 嘶吼之声响起,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木门上传来,二人瞬间飞了出去,门户大开。 外面的雾气自地上散开,侵入龙王庙内,古尸眸中慢慢亮起了嗜血的红光。 “你娘嘞!”吴关山自地上弹起,一刀砍到了古尸的脖子之上,金铁之声响起,火花飞溅。 古尸伸手一挥,五指若匕首,自吴关山身上划过,五道血痕自吴关山身上出现。 接着古尸伸直了两臂,若两根细长的铁钎,刺破吴关山两肩上的血肉,一架一甩,吴关山直挺挺地撞向了端坐的龙王爷。 整间小庙的随之摇晃起来。 破碎神龛之下,吴关山蜷成了虾米,嘶嘶之声自其身上传出,那是剧烈呼吸撕扯声带的关系。 可以看到,大捧血水自吴关山身下慢慢淌了出来。 仅仅一个照面,吴关山就已重伤,失去了反抗之力。 “你大爷的,吴关山,你招惹这样一个凶货干嘛,死人的东西这么好拿?!” 陈青山嘴上虽然骂着,但立即持刀便迎了上去,要替吴关山挡上一挡,他看得出,这古尸是要对吴关山下死手。 只是这古尸铜皮铁骨,陈青山手中的钢刀对其丝毫没有作用,反而有将其激怒的趋势。 每一次交手都让陈青山体内的气血一阵翻涌,丝丝甜意涌上了陈青山喉头,身上也多了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乌青之色自陈青山身上散开,这是尸毒的缘故。 交手间,陈青山退无可退,抵到了身后龙王爷的残躯之上。 龙王爷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落,褪去金箔,露出了其中的泥土草屑,染了血,显得有些凄凉。 “滚!”陈青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用尽全身气力斩出一刀,右臂染血,手中钢刀因猛烈撞击折断,终于将古尸斩落到了一旁,屋外月光大放,为二人照亮了一条逃生的路。 不知道哪来的气力,陈青山赶紧扶起吴关山就要逃出龙王庙。 只是刚到堂口,耳畔便有风声传来,腐朽之气入鼻,陈青山知道,那古尸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陈青山能够感受到背上的锋锐之气,是那古尸的指甲。 “吴关山,认识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青山将吴关山往庙外一推,吴关山只觉眼前一亮,便落到了大片的月光里。回首望去,只见陈青山双手扶住门框,用自己的背死死地抵住那咆哮着的朽甲古尸。 陈青山嘴巴张合着,吐出“快跑”二字,其身后古尸五指如刀,对着陈青山的脖颈就要切下。 “不,不要!”他吴关山一向不羁,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但此刻见陈青山要为自己而亡,他终于感到了害怕。 陈青山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心一横,就要引爆自己腹中的剑丸,与这古尸来个同归于尽。 在他看来,死他一个,总要比吴关山也要搭上性命要来得好,只能怪交友不慎,到了阎王爷那,非要好好参他吴关山一本不可。 “妖孽,胆敢作孽!” 却见一白色身影如雷霆一般,浮光掠影间出现在陈青山身前,一拂袖替古尸摸了顶,古尸便瞬间躺到在地上,再无声息。 “阿弥陀佛。”一句佛号响起,是旁边须陀寺的盲眼老僧人。 陈青山顿时松了口气,丹田内的剑花慢慢重新合拢为了花骨朵,剑丸重新恢复转动。 “要不是师傅今晚听到外面的声响,出来看看,陈小子,你可要交代在这了!”一个年纪与陈青山年纪要小上一些的小和尚从老和尚身后探出头来,其唇红齿白,笑言道。 是三藏小和尚,与陈青山在集水镇见过,去年庙会上陈青山帮其磨过一口戒刀。 死去的娘亲信佛,所以陈青山便免费帮他磨了刀,二人也就认识了。 “尘归尘,土归土,阿弥陀佛。”集水龙王庙外,一束火光燃起,随着盲眼老僧诵完超度的经文,朽甲古尸化为一阵青烟。 “谢谢大师相救。” 陈青山朝着盲眼老和尚真诚一拜,老僧人一个抚顶,便让古尸消去了业障,可见其佛法高深。 盲眼老僧一笑,手中摩挲着的,却是那枚吴关山从冢中拿出的珠子,说了句没头脑的话:“今日我救了你们,他日或许还要你们相救。” 老僧看着天边垂云,月影之下有抹不去的黑,只觉要起风了。 一叹之后,将珠子交给了陈青山,而非吴关山。 “若和尚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珠子已经认你为主了。” 老僧的话让陈青山莫名想起了白天那抹珠子内的宛若晨曦的光芒,自己似乎确实与这珠子多了些羁绊。 老僧含笑,无波的面庞让人想起崖上的巉岩。虽是盲眼,但他感受得比任何人要清晰,他在这个名为陈青山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颗横亘于昆仑山的烈阳,然后是一柄割断乱世的剑。 第二章 贵人 说起剑,未入佛前,老僧也是用个用剑的人物,而他来自于遥远的长安。 盲眼老僧佛号了凡,原名陈痴狂,出生寒门,却天赋异禀。 那年长安花朝节,见过画舫上的长安花魁鱼九思后,便再也无法忘记。 那时的他倾尽家财,只为见鱼九思一面。 鱼九思闭门不见,他于大雨中立了三日,尤不能打动九思分毫。 那日之后,他便闻鱼九思嫁给了一扬州富商。 痴狂闻之大恸,后醉心于一剑,成为长安最出色的剑修。 十年后,他于长安向天下修士问剑,以五境修为跨境斩六境,名动天下,成为长安剑魁。 待他成为剑魁后,已为人母的鱼九思亲自从扬州入长安拜访,说对痴狂仰慕已久,欲长在陈痴狂左右。 那日他惨然一笑,只留下一句:“你爱的不是我,是那长安剑魁,天下第一的名头。” 然后便封了剑,离了京城,成为了如今集水镇外须陀寺的老僧人。 如今,他看到了陈青山,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当年往事。 须陀寺的大佛足有三丈高,却只是泥塑,佛前香火袅袅,盲眼老僧取了些香灰给二人服下,算是解了他们身上的毒,至于身上的外伤,还要休养。 “大师,为什么不给佛陀塑一个金身,就跟旁边的龙王爷一样?”陈青山望着泥佛,低眉顺眼,总觉得不够气派。 盲眼老僧一笑:“泥塑好啊,若是破了,我到院里取点泥,用水搅和一下,就可以修补。佛在土里,土里的才是佛。” 陈青山听得半懂不懂。又问起那龙王爷的庙为什么挡不住古尸,不是有念力金光吗? 老僧给陈青山解释了缘由:起尸早早地离了魂,不在三界五行之内,他是见不到金光的,见不到,自然也就对其无用。 后陈青山便与吴关山在寺庙里歇下了。 第二日,陈青山,吴关山一起早早地登上了镇外的唐楼,三藏小和尚也跟了过来,他要去集水镇买些香烛。 陈青山喜欢登高楼,因为在高楼上,世间万物就小了,他也就少了很多烦恼。 这片天地很大,大唐在中间,南边有妖廷,吐蕃。西北有蛮人,北边长城外是极寒之地,至于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里有鲛人,织绡绮丽。 至于更远的地方,陈青山不大清楚。 只是大唐还未立国之前,有个和尚,出了阳关,在楼兰的大漠中枯坐了三十余载,后跨过昆仑,独自杀穿了妖廷,在最南边的楞迦山上留下了三千密藏后,便成了佛。所以,天下的最南边,应该是楞迦山。 楼下一束白河向北流去,让陈青山想起了“逝者如斯夫”的古语。白河之上有石质拱桥,石桥最低处悬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据说是为了防止走蛟。 可以看到一轮车驾出现在了石桥之上,车驾前后皆有士兵。 而最前面之人宝马配玉鞍,手中是一杆青铜之戈,威风凛凛,赫然是一名二境的马夫。 这世间修行的门道各有不同,但大致可分为九境,从低至高。 这名马夫的出现,意味着一名贵人到达了集水镇。 陈青山三人皆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车驾之上有烙印,那是一株青色的麦穗,此烙印为长青书院独有。 天下书院无数,但能传文脉的唯有三座:圣衍,白鹿,长青。 圣衍书院为圣人所创,为天下正统,长青与白鹿皆由圣衍所出,后自成一脉。圣衍书院在神都,白鹿在豫章州龙虎山之侧,长青则毗邻渤海。 远从渤海而来的贵人,不知到这小小的集水镇干嘛? 车驾上有三人,一清朗少年,还有两名中年儒士,三人对坐,透过车笭,看到了唐楼上的陈青山等人。 “小吏,磨刀匠,还有个小沙弥,这三人聚在一起,倒是有趣。”车驾内一中年儒士郭云开口笑道,其身侧有墨影浮现,为山川河流,飞鸟鱼虫。 郭云,曾于长安观画,得画圣吴道子几分神髓,并以画入道,步入儒道第六境,为天下名士。 对面同样是一名大儒,境界与郭云相当,名为王旭,擅长楷书,以书入的儒道。 王旭品了口茶,应道:“君子和而不同,这三人,似乎与殿下一般年纪吧。” 说着,看向了清朗少年,清朗少年穿着明黄色儒袍,眉宇间有淡淡的贵气。 所谓贵人,说的便是他,当朝圣皇的亲子,十三殿下,拜于渤海长青书院,师承王、张两位大儒,同时也是一名初境,问学境的儒生。 十三皇子看了唐楼上的三人一眼,的确如王师所言,他们与自己一般年纪,却也仅仅是年纪相当而已。 十三皇子也仅仅是看了三人一眼后,便不在意了,就如同天上的苍鹰不会刻意关注泥水里的虾蟹一般。 十三皇子执弟子礼:“郭师,王师,前面便是集水镇,我们先在这等候,看时候,那南诏的崇圣和尚也应该快到了,他能否成功入京,还得有劳两位了。” “应该的。”闻言,王旭与郭云同时回答道,面色化为肃然,显然对十三皇子所说之事极为看重。 所谓南诏崇圣和尚,其实是南诏王。 作为大唐属国,南诏素来有尊佛的传统,前些日子,当代南诏王出家为僧,法号崇圣,为表虔诚,他要北上入长安面圣,然后在大悲寺学习佛理三年。 南诏龙首关之外,便是吐蕃,吐蕃的东边,是号称有万妖栖息的妖廷。若取南诏,吐蕃与妖廷便可直入大唐疆土。 大唐镇南关与南诏龙首关在地理上为犄角之势,龙首关抵御吐蕃,镇南关与妖廷作战,二者守望相助,让吐蕃与妖廷在边关战事上连连吃瘪,不得寸进。 所以,在崇圣动身前往长安的时候,南边的吐蕃与妖廷也动了,他们要在路上截杀崇圣和尚,动摇南诏根本。 而十三皇子与长青书院的两位大儒,便是为这崇圣和尚顺利入京而来。 不知集水将乱的陈青山三人,下了唐楼,一边讨论着来人的身份,一边跟在车马后面,回到了集水镇。 刚入四方街,便见个美妇人唤陈青山,要他去帮忙送酒,没有人识得她的真名,只唤她桃花夫人,究其缘由,应该是酒庵后面那株常开不败的桃花的关系。 因为桃花,这本来无名的酒庵就被镇子里的人唤作了桃花酒庵,这无名妇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称了一声桃花夫人。 那年大雪,桃花夫人曾于白石巷赠过陈青山一壶酒,所以,陈青山一直觉得桃花夫人是个好人。 “陈小子,银钱在桌上,自己拿。”桃花夫人笑着,站在酒庵之外,一身绣着云纹的素衣,头上别着金步摇,手中罗扇轻点,指向店内,媚而不妖。 陈青山应是,别了三藏和吴关山,入酒庵收了银钱,确认过地址后,便悠悠地拉起了早就备好,装满酒水的木车。 木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微微的“嘎吱嘎吱”声,酒水不重,陈青山拉起来不大费力。 陈青山拉着车,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过街角。 街角有阁楼,阁楼之上,十三皇子三人遥望桃花酒庵。 大儒郭云开口道:“这似乎是当年皇陵内的那只妖。” “窃了玉煌盏的妖吗?那这样的话,只能请天枢院的阁老出手了,没想到此行,还有意外的收获。”十三皇子于阁楼上负手而立,嘴角慢慢勾起。 光启十四年春,大唐皇陵内有妖启了灵智,窃玉煌盏出京,而此妖,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了集水镇内。 第三章 有妖 十三皇子等人清晨自镇北渡白河而来,而南诏和尚崇圣于傍晚时分便从镇南入了集水。 是夜,镇内便起了雾,很大的雾。 而此雾,唤迷白妖。 迷白妖雾的作用便是压制修士的修为,修为越高者,对其压制便越大,此压制,无论对人族还是妖族都一样。 迷白妖雾起于昆仑,为当初妖廷的祖妖迷白象祖身躯腐朽所致,并遮盖半阙昆仑山脉,将大唐与妖廷隔开。 镇外有妖,妖廷的妖。 此妖名为荒木,六境圆满,随时可破入七境,成就妖王境。 妖廷的谋划便是以迷白妖雾遮盖整个镇子,混乱天机,以让荒木顺利突破。 待到那时,便主动散开迷白妖雾,七境的妖王配合吐蕃与妖廷六境的高手,直接对集水镇展开屠杀。 “该动手了!” 荒木桀桀一笑,摇身一变,一棵参天巨树出现在集水镇之外,顿时地动山摇,撕碎了无数木石。 镇内妖雾弥漫,镇外木影参天。 十三皇子面色大变,备了兵马就要去破迷白妖雾的阵眼,原因在于迷白妖雾,对三境之前的修士,压制极小。 只是十三皇子一去便不复返。 须陀寺内,三藏小和尚立于佛前,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已然是一位佛门初境的小比丘。 旁边盲眼老僧正在入定。 看着佛,良久,三藏开口了:“师傅,我想入集水镇。” 盲眼老僧醒来:“为何要入集水镇?” “镇子的另一边有妖,弟子不忍众生受苦,另外,青山也在那。” 盲眼老僧不语,只是走到泥塑的大佛后面,拿出了一柄戒刀,交给三藏。 “心中要有佛,亦要有金刚。” “弟子明白。” 随后,交给三藏半本剑谱与一个小口袋,三藏有些惊异,抬头望着师傅。 “给陈青山。至于为何只有半本,另外半本,被我烧了。还有告诉他,该磨剑了。” 三藏小和尚不问,只是说了句:“弟子知道了。” 然后便背上戒刀,背对山门,隔着整座镇子,三藏看到了对面的那株宛若天柱的邪木,长满尖刺,割裂了苍穹,无数黑云垂下。 在茫茫雾气中笼罩的镇子,他听到了中有妖魔肆虐,轻念了一声佛号,三藏便走了进去。 小小的身影,微不足道,亦如蚍蜉撼树。 身后山门自动关上,盲眼老僧再次入定,只是没有人看到,其额头有了些汗珠,那是有些许心魔的征兆。 “阿弥陀佛。” 雾气中似乎藏着妖魔,伸出白色的手,要将小镇中的一切都拉入雾中慢慢吞食,就连四方街那口常年冒着热气的温泉都慢慢失去了生机,不再肆意流淌。 三藏身上多了些血迹,也多了些伤口,他是从迷白妖雾中杀进来的。 “十三皇子已经和妖廷交手了,只是情况不大好,就是妖廷的公子都来了一位,似乎是百岁蚕一族。”三藏说道。 三藏将盲眼老僧托付的半本剑谱交给了陈青山。 “这是?”陈青山有些惊异。 “师傅让我给你的,我也不大清楚,你用剑,便学学吧。” 陈青山点点头,《狂剑行》三字映入眼帘,随后就将其收了起来。 “还有一事,师傅说,你该磨剑了。” 三藏又言,随后从小口袋中抖出一堆剑来,估么着不下百柄,柄柄皆为上品。 这纳物的口袋与其中之剑,都是临走时了凡大师所托,而这些剑,为了凡为长安剑魁时所有。 这些剑,都是当年向了凡问剑战败之人的剑。 那年在长安与陈痴狂问剑的人,留下性命,也留下了他们的剑。 陈青山闻之一愣,随即明白了了凡的用意。 “自然。” 以手拭剑,金石摩擦之声自陈青山院中传出,隐隐有八方剑气纳入庭中。 感受着每把剑之中的意,陈青山丹田中的剑丸缓缓绽放。 剑修之门,已然洞开。 迷白妖雾内,战斗亦到了最激烈的时刻,无论是在人数亦或是二境战力上,大唐都远远不如妖廷,吐蕃双方合力。 那位二境的马夫此时正与百岁蚕一族的公子交战。百岁蚕一族被称为妖廷的不死一族,拥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百岁蚕一族似虫似妖,更是将这一特点演绎到极致。 百岁蚕公子名为妖渔,妖渔五指皆有锋利若匕首的丝线,丝线细不可见,尤其是在眼前的环境下,其隐蔽性更是达到了最高点。 妖渔操纵蚕丝,马夫甲胄之上有无数火花飞溅。每一次攻击,都能或多或少地让马夫受些伤。 十三皇子用风刃割开一只小妖的喉咙,面色越来越差,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旁边的大唐兵卒在快速减少。 “杀!”十三皇子也顾不得自己是儒家弟子,直接拔出佩剑如武夫一般,浴血而战。 只是当斩杀一个后,又有数不清的敌人围上来,若潮水一般,冲击着十三皇子,他们都以斩杀十三皇子为荣。 猛虎架不住群狼,况且十三皇子本就不是擅长持久战的武夫,险象环生。 “力竭了吗?”十三皇子身边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旁边只剩几个大唐残兵,而向这边接近的敌人,还有不下五十之数。 “阿弥陀佛。”一眉目清秀的小和尚持戒刀而来,立于尸山之下,三藏和陈青山到了。 两朵剑花在陈青山丹田处慢慢转动着,一朵剑花为入得剑修之门,两朵剑花已然是剑修初境中期。 陈青山持剑于雾中,若人间谪仙,望向那位二境马夫:“大人,一起斩妖吧!” 马夫执戈,陈青山用剑。戈出如龙,剑气长虹,开始了向妖渔的反击。 令妖渔惊讶的是,这青年的剑,竟能斩断那坚韧无比的蚕丝,也就是说,那青年手中的剑,能伤自己。 “此剑非凡啊。”无数蚕丝自妖渔背后抽出,若一轮圆月在其脑后,一些昆虫的特征在妖渔身上出现,化为了一昆虫甲人。 昆虫甲人以徒手接陈青山的剑,打法生猛,现在的妖渔才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半个时辰后,迷白妖雾内的战声慢慢消失,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迷雾之下,一地的尸体,就连迷白妖雾,都带上了一丝丝腥甜的血气。 三藏僧袍染成了血色,背上是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十三皇子,三藏有盲眼僧授的金身法,使得他站到了最后。 马夫,陈青山,妖渔三人皆重伤,尤其是马夫,以性命为代价,替陈青山创造了斩杀妖渔的机会,此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到这样的情况,双方都到了极限,谁也战不下去了。 “算你走运。”妖渔记住了对面的青年,刚刚正是他,倾力一剑才重创了自己。 “不过,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妖渔重新化为人身,退回了身后的白雾之内。 在所有人的目光当中,集水镇内那株邪木动了起来,迷白妖雾开始消散。 在妖渔的拖延下,荒木成功破入了七境。 妖廷,吐蕃的六境之修盘坐于邪木之下,缓缓睁开眼,看向了集水镇。 雾气飞散,犹如刚刚上桌,热气腾腾的盛宴。 随着荒木破入七境,冥冥之中似乎有法则降临,巨大邪木脚下,瞬间坍塌,出现了一个地窟。 洞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眸亮起,无数小妖从地窟当中涌了出来,开始肆意吞杀集水镇百姓。 小小的集水镇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七境之妖被称为妖主,妖主所在之处,会化为妖窟。妖主在妖窟旁边越久,妖窟之中所生的妖,便越强。 七境是个分水岭,入了七境,便可称为是大能之辈。 无数的妖,从地窟中爬出,发出狰狞之吼,涌向了小小的集水镇。 郭云,王旭两位大儒,还有跟随崇圣和尚的南诏六境,一共三位大唐六境修士,分别立于集水镇四方,将小镇护住。 遥遥望着天上的滚滚妖云。 第四章 桃花夫人 那邪木若一根魔神之柱,连接天地,荒木的面庞在其上慢慢浮现,化为了一浑身尖刺的庞大魔影。 一只妖云弥漫的大手伸出,抓向崇圣和尚的居所。 一幅墨染的画卷于其掌下出现,郭云与王旭两位大儒同时出手。 “哼!” 画上山河仅仅略微阻挡了一下荒木的手掌,画卷上烙印着的文字一个接连一个熄灭,泼墨画卷碎裂开来,如破布一般被挥散了空中。 南诏六境大吼,有一金甲身影在其身后浮现,金甲神将没入其体内,将其全身都染成了金色,持盾格挡,在空中若一轮煌煌大日。 然后便见魔手捏碎了烈阳,那名南诏的六境修士被直接拍飞,一路撞塌了不少房屋。 在七境之前,六境的大唐修士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眼见荒木一掌拍下,如同天崩,眼见崇圣所在的半座小镇都要化为废墟,生灵涂炭。 就在此时,一盏华灯亮了起来,华灯下有一罗裙身影,双手将灯高举,若传说中的神女补天,挡下了荒木的手掌。 看着那宛若从古壁画拓印下来,为众生带来光明的身影,所有人不禁呆滞。 “玉煌盏!”郭云,王旭发出惊呼。 明亮的光华铺满了天空,将妖云阻隔在外。地窟之中涌出的妖物在玉煌盏的光芒之下纷纷消融。 陈青山感觉到了身上的暖意,抬头望向苍穹,那人很熟悉,集水镇酒庵的桃花夫人。 当年那只于皇陵窃了玉煌盏的妖,谁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并凭借玉煌盏,救下所有人。 而谁也不知道,在桃花夫人持玉煌盏出现的那一刻,须陀寺的盲眼老僧破了定,汗珠打湿了袈裟。 “佛渡众生,妖亦渡众生,那妖和佛,又有什么区别。” 玉煌盏的光芒将苍穹隔裂成了两部分,一边妖云滚滚,一边光明天空。 玉煌盏高悬在桃花夫人头顶,灯芯内九条散发着光明的火龙飞舞而出,困住了荒木所化的魔神,欲要将其炼化。 玉煌盏原本是大唐皇陵中的宝物,可为人间带来无尽光明,若全力催动,中有九九八十一条光明之龙的影,炼化一切。 桃花夫人亦只有六境,只能发挥出玉煌盏一成的威力。 “吼!”随着魔神一声咆哮传出,眼见九条光明火龙被妖气侵蚀,慢慢黯淡下去,黑色的裂纹在龙身之上出现。 随着哀鸣响起,中有八条火龙之影崩碎,化为漫天星火。 最后一条光明火龙被荒木一把抓住,放入了口中,咀嚼入腹。 “你亦是妖,为何要帮人类?”荒木所化的魔神开口,眸子若两颗混沌大星,冷漠地盯着桃花夫人。 丝丝气息自玉煌盏之上垂下,将桃花夫人护在其内。 “我和你们,不一样。”桃花夫人面色冰寒。 “哪不一样?”荒木一笑,有些好奇。 “我不伤人,我只想好好生活。” 闻言,荒木大笑起来,仿佛听了人间最大的笑话。 “一只妖,想像人一样活着?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们是妖,天生比人族强大上不知道多少倍,我们注定要登上王座,奴役众生!”荒木歇斯底里,狂妄道。 “所以,你不懂,不懂平凡的众生。有了喜怒,会恐惧哀愁,便有了价值,妖与人,其实无异。”桃花夫人轻蔑一笑,看向荒木,明明气势上桃花夫人不如荒木,但实际上却见桃花夫人在怜悯荒木的无知。 “你不懂平凡的众生的哀与乐,妖和人并无区别。” 桃花夫人一句话落下,须陀寺的盲眼老僧瞬间站了起来,一对瞎目,却见火焰燃烧,气势逼人。 “她是妖,亦是佛!” 荒木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圈又一圈黑色的气以荒木为中心,向八方肆虐。 “倒是牙尖嘴利,既然你要与人族待在一起,那便随他们一起上路吧!”荒木掌中似有星月,一掌拍出。 桃花夫人头上的玉煌盏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丝丝血液自桃花夫人口中出现。 即使有玉煌盏,桃花夫人亦不是七境妖主荒木的对手,落败乃至于被斩杀,亦只是时间问题。 待到这只守护人类的妖落败,那么,大唐也就败了。 半柱香后,玉煌盏上的光芒越来越稀薄,虽有玉煌盏相护,桃花夫人的罗裙亦染上了不少血迹。 此时,集水镇上方的苍穹之上,有两人俯视,二人似天上神灵,看戏一般,看着镇内发生的一切。 他们,是神都天枢院的两位阁老,一男一女,皆为七境,男子为武夫,女子则是术士。 似乎在桃花夫人持玉煌盏挡下荒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二人便到了,只是迟迟不出手罢了。 “我们还不出手?”男子问道,看向集水镇内的桃花夫人有些不忍。 女子冷笑一声:“还没到极限呢,急什么?” 作为武王境大能的秦风闻言,只能一叹。 他知道红鸢是在报复,当年玉煌盏一案便是红鸢负责,在桃花夫人逃出神都后,作为负责人的红鸢受到了不小的惩罚。 随后便见集水镇内,桃花夫人目光决然地看着那尊荒木所化的魔神。 桃花夫人化为了一株桃花,并不断地生长着,直到枝桠遮天,遮盖了半座镇子,模样与四方街的那株桃花相似,只是要大上不知多少。 “我愿以身饲灯,以百年修为点燃玉煌盏,换集水百姓一个太平安宁。” 桃花摆动,玉煌盏吐出火焰缠绕上了桃树身躯,绯色火焰形成的花瓣自桃树之上飘落。 万千绯色火焰花瓣飘向了吞吐着妖云的巨人,仿佛是最灿烂的绽放。 漫天火焰花雨形成风暴,以刹那芳华换来了无上伟力。 “啊!”随着荒木的吼声响起,战场局势迅速扭转。 “轰。”花雨风暴内,魔神跪倒在了地上,身体慢慢消融,露出了荒木的身影,同样伤痕累累。 桃花消失,桃花夫人再次出现,现在的她再无半分修为,要不是玉煌盏勉强稳住了其肉身,其现在已经是一颗再无神智的普通桃树了。 桃花夫人成了凡身,换回了集水镇几万名百姓的性命。 盲眼老僧的话在冥冥中飘荡着:“她是妖,亦是佛!” 远远地看着修为已失,再也没有半分威胁可言的桃花夫人。 “该我们出手了!” 集水镇外山坡上,来自长安天枢院的阁老红鸢一步踏出,便与秦风一同出现出现在了集水镇内。 “尔等妖物,邪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秦风如天上神祇,声音传遍了集水镇上空。 武王境的气势全面爆发,形成了风暴,宛若天威,妖廷一方的修士们,面色大变。 “七境,是大唐的七境来了!”妖廷和吐蕃其他六境一起,向四方奔逃。 “哼!跑得了吗?”秦风伸手,一个雷霆手掌瞬间汇聚而成,若捕捉天上的虫蝇,瞬间将吐蕃的两名邪修拍成血雾。 “拼了!” 妖廷的大妖们显露出本体,化为三只狰狞巨兽,迎上了秦风,秦风长啸,凭借肉身将三位大妖的身躯生生打爆。 作为大唐的老牌强者,秦风跨入武王境近八十载,杀普通六境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红鸢亦归来,手中是荒木的人头,旁边悬浮着一透明囚笼,而囚笼之中,便是桃花夫人。 “玉煌盏已经找到,现在便是押此妖回京问罪。”红鸢红唇轻启,没有丝毫感情。 “两位阁老等等!” 见红鸢就要离去,王旭,郭云,两位大儒共同开口,将二人留了下来。 “怎么了?”红鸢没有好气道,不知道这两个酸臭书生又要干些什么,术士与儒修向来看不对眼。 郭云在前,一拜:“敢问红鸢阁老,此妖,若如何处置?” 红鸢轻笑:“如何处置?窃了玉煌盏,还能活命不成?现在只是押她到长安,让圣皇陛下亲自问罪而已。” “可她救了集水镇的百姓啊!”郭云又言。 现在的玉煌盏已经失而复得,桃花夫人又没了修为,两位大儒觉得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只是红鸢显然不这么想。 “妖便是妖,杀了又何妨?窃了玉煌盏,便是死罪。” 袖子一甩,就唤来了雷霆,无数雷光自两位大儒头顶劈下,前来阻挡的两位大儒瞬间重伤。 “阿弥陀佛。”须陀寺内,盲眼老僧慢慢站起,以盲眼对着自己的佛。 “若是让她受苦,这佛,不拜也罢!” 一丝丝金光在盲眼老僧身上汇聚而出,将其身体塑为了金身,目中火焰喷薄而出,盲眼老僧一掌,面前的佛像崩碎。 随着佛像的崩碎,仿佛打开了枷锁一般,盲眼老僧气息飞涨,直入佛门第七境,阿罗汉。 第五章 了凡和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山石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道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 春后水与斩浮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黄家阿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章 鬼刑神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一章 阿喃的答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二章 陈青山的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乱神教朱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死去的阿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五章 幽冥路上缝尸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六章 黄牙老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铜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八章 盗非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九章 一角千里山河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章 阿喃的财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章 一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章 黄牙老乞,七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三章 喜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四章 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五章 修堤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章 若与官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七章 钓鱼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八章 跟着朱妖干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红娘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章 真正的谋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一章 长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二章 先生们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又见了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兵解之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五章 妙法莲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六章 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七章 天地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八章 此去北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山始祖的干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丹凤门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太平侯:陈青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骨肉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星辰海的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我们不该被遗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我就是要死在这北辰星上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北辰之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唐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天下太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陈青山的奖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茶杯,枸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空明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黑鳞,老无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长安有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烟雨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今天起,你就是一名刺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云梦之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有个戏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陈青山的交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泽上晚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唯手熟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空明之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书院之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道十三的葫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那年长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比厌胜之术更高的东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黑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黑鳞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人间疯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宝贝请转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剑修与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太阿之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天地宽便是无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有鱼上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记得别放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明月楼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新年之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力挽天倾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一段前朝的光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长安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大唐的第一位八境剑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交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道门话事人 明月楼下,乱神教宗挟持了阿喃。 亚圣与了凡严阵以待,只要乱神教宗说出一个“不”字,二人就会立刻出手,以雷霆手段救下阿喃,只是其中有多少把握,二人也不大拿得准。 亚圣与了凡和尚的气机锁定了乱神教宗。 乱神教宗作为人间绝巅的强者,感受到了锁定在自己身上的两股气息,一者浩然若海,仿佛能容纳万物,另一者锋锐无双,割碎长空日月。 不同的两股气息,代表着亚圣与了凡不同的道。 乱神教宗明白,自己接下来的决定会关乎到自己能不能安全地离开长安,而这个决定并不难抉择。 乱神教宗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会以阿喃换取苍被封印的头颅。 八境的古神灵与长生仙境的古神灵,自然是没得比,还能让自己安全离开长安,不算得吃亏。 只是这个女孩所受到的重视程度,让乱神教宗有些惊讶。 “二位不必紧张,我想,这样的交易我不会拒绝。”乱神教宗诡异地笑了起来,拍了拍阿喃的肩膀。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亚圣说出话来,伸出手来,隐隐有金色光华流转于掌上,端的是一个浩然正气。 圣衍书院内圣道碑上,圣道气息再次爆发,化为金色流光,朝着明月楼下飞来,变得如砖块大小悬于亚圣掌间,其下镇着苍的头颅,双眸紧闭。 为表诚意,乱神宗弯腰,自认为优雅地朝着亚圣几人鞠了一躬,站直后,手中清风,将阿喃向前一送,陈青山上前迎回了阿喃。 “这便是我的诚意,我想亚圣之尊,应该是不会骗我的。”乱神教宗看着亚圣,笑吟吟道。 这天下,最不会骗人的,便是读书人,而亚圣,这读书人他自然算得。 亚圣退了一步,圣道碑悬浮于身前,伸出手指一点,金色的法力便包裹着苍的头颅向乱神教宗飞去。 “我还以为你会虚以委蛇许久呢。”亚圣看着不远处的乱神教宗,开口说道。 乱神教宗挥手收起了苍的头颅,满意笑道:“说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结局,不如痛快点,还有,亚圣您应该明白,我并不吃亏。” 这场战斗,长安城死了很多人,就连那大悲寺的清虚住持也死了,而乱神教,出手的一直都只有古神灵苍还有乱神教宗而已。 说完,乱神教宗身后的虚空出现一个漆黑的大洞来,乱神教宗倒入其中,离去之前,其苍白的面孔上依旧含着笑,此笑诡异,看着的是阿喃。 “没事。”陈青山上下打量着阿喃。 阿喃摇摇头。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陈青山握着阿喃柔若无骨的手,反复念叨着。 对于丢失了苍的头颅,亚圣并没有怪罪,只是叮嘱二人回圣衍书院后,便与了凡一起飞向了空明坊。 这长安城的动乱,也该是时候停下了。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景,有晨光自明月楼侧而起,黑了一夜的长安城迎来了又一日的太阳。 无量光芒,刺破冰冷的夜,随着朝阳的升起,长安城百姓的心中莫名有了些安宁。 任这世间多少事,日月轮转不止,死了多少人,死的是何人,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并不会改变。 空明坊上,亚圣出剑,了凡出剑,钱叔所化的几千肉球瞬间破碎。 一穿着道袍中年男人出现在空明坊上空,脸上是解脱与释怀,呈现出拥抱天空的姿态,任晨光洒落于身上。 那是钱叔,普通的道袍,随后是跟道袍一样普通的人,只是没有了邋遢,人也清瘦了许多,有了些道士的模样。 “打扰到大家了。”钱叔看到了亚圣,了凡,亦看到了白衣侯黑鳞等人,朝着大家一拜。 亚圣回了一礼:“受苦了。” “不苦。”钱叔笑了起来,身躯随着晨光而消逝。所有在空明坊的修士皆一拜,为其送别。 陈青山并未听亚圣的话,直接回圣衍书院,而是去了空明坊,最后自己没有送钱叔一程,得回空明坊内给钱叔上柱香。 待陈青山与阿喃一起回到空明坊时,那些大修已经走了,只剩一个黑鳞在坊内坐着,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黑鳞前辈。”陈青山朝着黑鳞行了一礼,黑鳞这才将思绪收了起来。 “好小子,作为空明坊的观察使,刚刚打架的时候你不在,架打完了,你就回来了!”刚刚想事情,没太在意身上的伤,现在陈青山一打扰,黑鳞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捂着腰间的伤口,笑骂道。 “前辈您说笑了,这样的战斗,我躲着还来不及呢,怕你们一不小心便把我给灭了。”陈青山苦笑,说道。 “你小子可不简单。”黑鳞又道了句,随即不再言语。 陈青山见到了黑鳞腰上那个贯穿的伤口,知道黑鳞这一战,不容易。 黑鳞走到了街的尽头,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仿佛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黑鳞前辈,我有样东西给您。”陈青山想了想,便从储物戒指内拿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枚命劫丹,给黑鳞递了过去,黑鳞的伤口不好愈合,但陈青山觉得用命劫丹的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黑鳞看了看陈青山手中的丹药,又看了看陈青山:“给我,你确定?” “既然拿出来了,自然是给您的,哪有确定不确定的道理?”陈青山回答。 “我还以为你小子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呢。”黑鳞打趣道,但并未收下陈青山的命劫丹。 黑鳞将陈青山递出的手给推了回去:“若是陌生人的话,我也就面不红心不跳地收下了。只是跟你小子也算得上是认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说在这空明坊,我也算是你的长辈,没有收你东西的道理,这点伤,不碍事的。” “好。”黑鳞不要,陈青山便将命劫丹收了回去。 躺在地上的黑鳞扭了扭身子,似乎这样躺在地上让他感觉很舒服,黑鳞瞥了一眼陈青山,问了陈青山一个问题:“陈小子,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陈青山自然是不知道,便摇摇头。 “我在想啊,在这长安,我们道门是不是也应该要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了,就如同亚圣,太悲寺的太虚菩萨一般。”黑鳞对着陈青山说着,仿佛是在倾诉。 刚刚空明坊一战,对黑鳞有些触动,在长安城,空明坊算得上是道门的聚集地,论地位,应该与儒修的圣衍书院,佛门的大悲寺一般。 就因为缺少一个八境之修坐镇,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欺负,不说白鹿书院,光是钱叔所化的肉球就几乎把空明坊给灭了。 实际上道门的八境之修算不得少,只是没有人在长安城罢了,这样想起来,多多少少让黑鳞有些不舒服。 陈青山不大明白黑鳞说这些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得回趟龙虎山,借道尊留下的底蕴突破八境,顺便带件仙器回来,坐镇空明坊。”黑鳞说道。 “长安城多位修为八境,还带着仙器的道修,我想圣皇陛下应该是很高兴的。”陈青山回答道,陈青山明白,以黑鳞在龙虎山的辈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能做的。 且以道教祖庭的底蕴,帮助黑鳞突破八境,也不大算得上是难事,一件仙器,或许困难些,但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等我回来,我们便整合空明坊的所有道门,让这长安城能够听得到我们道门的声音。”黑鳞说道。 自空明坊躺了一阵光阴后,黑鳞便动身回龙虎山了。 临走前,陈青山给了他一些赤龙的精血,按黑鳞所言,有了陈青山赤龙的精血,他破入八境要来得简单些。 第八十五章 道十三的梦 黑鳞走前说了一段话:“那和尚真强,居然是我大唐的第一位八境剑修,我输得不冤呐,剑修,就是群变态的家伙,尤其是高阶剑修,什么都能一剑劈开,讲不了道理的。” 话语中有些无可奈何。 黑鳞口中的和尚自然是了凡大师,陈青山想起来第一次在空明坊遇到黑鳞的时候,这老头想夺自己的赤龙,后被了凡大师所阻止。 黑鳞这老头,显然对这件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尤其是在了凡师在关键时刻突破,吓退平天王,与亚圣联手战古神灵苍,力挽狂澜,成为平定长安动乱的重大转折之人后。 黑鳞心中便多多少少有了些急迫感。 陈青山明白,其回龙虎山突破,除了道门在长安城少了位话事人外,不是没有与了凡大师争一下的意味在里面。 修士的一生或许便是谁也不服谁的一生,不仅年轻的修士争,就是老一辈的修士们也在争,只不过少年人争得明目张胆,而老一辈的修士们则要含蓄上几分罢了。 陈青山握着阿喃的手,二人携手目送走黑鳞。 陈青山自储物戒指内寻出些香烛来,欲去空明坊主街尽头的楼前,祭拜钱叔。 陈青山拿出的香烛,香上有金色纹路,不像是寻常坊内卖的东西。这香烛是道十三给的,亦是道十三自己做的,香名“渡”,意为渡魂。 陈青山拎着渡魂香与长生烛来到了钱叔曾经所在居住的楼前,钱叔不在了,便祭拜一下他的居所。 陈青山取出了许久未用过的火折子,点燃了长生烛。 长生烛火摇曳,只是静静地烧着,并未同于北辰星时一般,引来什么诡异,毕竟这里是长安城。 陈青山握着渡魂香,放入长生烛燃烧的火焰之内,火焰点燃了渡魂香,发出奇异之味。 “青山,你看。” 随着渡魂香燃起,阿喃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示意陈青山向天上看。 陈青山抬头,向着阿喃手指所指之处望去,瞳孔微缩,脸上多了些惊讶的意味,随后转化为了笑意:“所谓渡魂,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香火萦绕上天空,勾勒出一个人形出来,看起样貌,正是钱叔,烟雾有些迷蒙,但陈青山能够感受到那人形身上的解脱释然之意。 这人间种种痛苦,不过虚妄罢了,你不觉得是苦,那便不苦。 烟雾流动,钱叔的袖子轻轻拂过陈青山头顶,若仙人拂袖,随后化为一缕青烟,绕着整座空明坊流转着。 空明坊的道士们有所感,皆来到了街上,抬首望,其中有阿狗,亦有青十娘。 他们所见的只有一缕青烟,但他们知道那是钱叔,这坊内的大多数人不解,为何钱叔性格孤僻,不与人来往,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是钱叔一人,承担了这坊内衰败的厄运。 至始至终,钱叔都未与任何人说,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钱叔说他是个男子,其次才是修士,因为是男人,所以无法忍受妻子的背叛之举,亦因为是男人,所以才会主动去承担这一切,而不说半分。 空明坊内的道修们朝天一拜,他们要让钱叔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钱叔身前种种,而他们,敬佩钱叔。 青烟萦绕空明坊一周,许久才散去。 “所谓渡魂,无非是给生者一个向死者表达心意的机会罢了。”见梁上青烟散,阿喃说道。 陈青山点头:“是啊,总是有些遗憾可以弥补的,不得不说,道十三有些东西。” 渡魂香为道十三亲自手搓出来的,这家伙总是能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如同他一般,是个奇奇怪怪的道士,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这个奇奇怪怪的道士,又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譬如现在的渡魂香,又譬如白鹿书院前来空明坊挑战时,道十三以葫芦斩三境白狮赢得一局。 而此时陈青山口中的道十三,此时却在做梦,其梦到的东西,是一条五爪金龙,这条金龙,道十三在山石镇时,便梦到过了。 庞大无比的龙身,七彩光华,口中衔珠,便是此龙的模样,只是此龙比道十三初见时,要虚弱了许多。 无论是前朝,还是大唐,都有气运之说,气运无处不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但气运确实是在无形当中影响着一国的兴衰,即所谓的国运之说。 而道十三所梦金龙,便是这大唐的气运。云梦龙王撼动云梦泽的那一刻起,道十三便入梦了,这也是陈青山大年三十那日出圣衍书院前,没有见到道十三的原因。 云梦有变,泻去了大唐的部分气运,所以道十三又困于梦中,无法苏醒。 云梦龙王将云梦泽从大唐版图之上割离,此举无异于是撼动了大唐的国运,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大唐国运的衰落,进而在此国运金龙身上表现出来。 “这是大唐的国运,又梦到了,是不是意味着外面正发生着什么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事情,而此事,足以撼动大唐的根基。”道十三的神思在此梦所形成的空间当中飘荡着,最后点点星辉凝聚,化为道十三的模样,于此龙身侧落了下来。 与此龙比较起来,道十三过于渺小,就是以蝼蚁来形容道十三,也似乎大了太多。 道十三抚摸此龙的鳞片,温润触感,一股哀伤之意自龙身传出,通过鳞片。 “你唤我来,有何目的,仅仅是为了让我见证你的没落吗?这大唐太大,我又似乎做不了什么,当今圣皇陛下都未必能做到的事。却要让我看见,莫过于太荒唐了些,毕竟我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小道士啊。”道十三喃喃着,抚摸着金龙的躯体,走了许久,都未走出其身上的一块鳞片的距离。 相比较于上次,此次道十三的梦似乎更为清晰了,但道十三看得清楚,并不意味着他能够解决, 却亦只能就这样看着而已,困于自己梦中,慢慢看金龙虚弱,无能为力。 一股哀伤之感涌现于道十三心头,以道十三的心气,也变得有些无力起来。 “你代表着的,可是一座天下啊。”道十三似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安抚。 第八十六章 真正的皇 随着道十三地安抚,这国运金龙安稳了些。 “虽有衰意,但大唐气运依旧强盛,有些国运流失了,但也不是没有补回来的办法。”道十三看着安静了些的国运金龙,这样想着。 就在道十三悬着的心即将放下了之时,瞬间头痛欲裂起来,国运金龙盘旋而起,发出阵阵龙啸。 “怎么回事?!”道十三一惊,旋即便看到金龙含血,此血赤红,红到发亮,将道十三的双眸看得有些疼。 “这真的是血吗?这天下间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红的血液?”道十三惊呼,并在瞬间意识到金龙所呕的不是血,而是珍贵的大唐国运。 金龙的身躯极大,所以其呕出的血亦极其的多,垂下若赤血瀑布,落在地上,化为江河奔涌,延伸到八方,这道十三原本洁白的梦境,有了诡异的红色。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有座边关破了吗?”道十三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国之运在瞬间之内受到如此之大的冲击。 赤红之血成为江河,江河汇聚,在道十三的梦境之内构成了一汪大泽,这大泽的模样,道十三见过,那是在大唐的地图之上,而此泽,曰为云梦。 “云梦泽吗?”道十三恍然大悟,喃喃道。 随后便见由赤血汇聚而成的泽影正缓缓消散,成为血气,再至虚无。 “怎么可能?云梦泽在消失?!”道十三的呼声响彻整片梦境,此梦竟然如此荒唐,却又如此真切。 什么存在能把云梦泽从大唐版图上生生挖去,他挖走云梦泽又有什么用,道十三想不明白。 只是大唐国运本就是一个无瑕整体,如今被开了道口子,如同泄了气一般,大唐的国运会通过这个口子流出,将会一弱再弱,直至大唐崩坏。 而这从大唐版图之上挖走云梦泽之人自然是云梦龙王。此时云梦龙王正以一己之力去战唐皇与司天监之主。 说是战,其实只是借大乾洞天,脚下的倒悬山河之势去防守而已。 司天监之主拂袖,衣袍烈烈,直上青云,化为一星辰巨人,头顶幽荧,大星之上幽幽月华落下,为其加持,破入九境,这才是最强状态下的司天监之主。 这大唐无仙,但站在大唐最顶端的那群人,各有办法,可与仙人一战。 司天监之主是观星术士,以他的修为,可唤来星辰加身,成为星辰巨人,而这个星辰巨人的体魄,不比同境武夫差。 “碎!”一字自司天监之主口中吐出。 星辰巨人立于道悬山河之东,其执双拳,手握星辰,发出星光来,砸在了倒悬山河之上,巨力将倒悬山河掀起一角,翘了起来,东头低而西边高。 一道道水柱自云梦泽上炸开。 云梦龙王真身显化于道悬山河之上,论体型不比司天监之主所化的星辰巨人要来得小。 “你们未免太小看我了。” 一声龙吟,一只赤金色龙爪伸出,轻轻一按,便将倒悬山河按了下来。 与此同时,唐皇那边劈出了蓄势已久的一剑,这一剑挥出,天地色变。 倒悬山河几乎翻转过来。 云梦龙王目光一凝:“如此,便让两位看看我大乾洞天的大阵,不知两位能否在我的加持下,破得此阵。” “且看,万物生!”云梦龙王说出的话带着隆隆声,若春雷。 而万物生,是大乾洞天之阵的名字,此阵有两极,一生一死。 万物生阵虽然比不得长安城的三十三重天阵,但亦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仙阵之一。 随着云梦龙王的话落下 倒悬山河之上,有大阵复苏,气息越来越强,勾连云梦之势,一道绿色光柱爆发,直直射入苍穹之内,乱了周天云海。 一颗庞大无比的巨木自倒悬山河之上生长了出来,其枝桠舒展开来,若春晖之神祇,洒下绿色光粒来。 随着绿色光粒自倒悬山河之上落下,飘入云梦泽之内,染上草木,而云梦泽上草木,因这绿色光粒而疯狂生长着。 如同恩泽,此为万物生。 而那巨木有名,是那神话中的扶桑神树。 扶桑树冠展开,阴影将整座倒悬山河都覆盖在其下,倾下若华盖,守护着倒悬山河,云梦龙王真身缠绕到了扶桑主干之上,龙眸竖瞳,望着星辰巨人与唐皇。 随着龙身之上的法力疯狂涌入扶桑神树之内,扶桑神树一荡,便将星辰巨人与唐皇给推了出去。 大乾洞天为前朝最强的圣地,靠着大乾洞天之上的万物生,再加上云梦龙王本身便是长生仙人境的修为。 此阵,难破。 就是唐皇与司天监之主联手,也拿不下他。 云梦龙王从始至终的打算,一直都没有与唐皇与司天监之主真正打上一场的意思。 为何要打? 云梦龙王只要拖上足够时间,使大乾坤洞天内封印的那段光阴完全复苏,随后直接将整座云梦泽带走便可。 大唐是个庞然大物,不是一口能够吞得下的。 万物生阵起,将唐皇与司天监之主隔绝在外。 “该走了。”云梦龙王感知了一下云梦泽上的情况,龙眸一亮,可以感受到其言语中有了几分轻松的意味。 大地开始震动,一道道裂纹自云梦泽最外围出现,并将云梦泽与周围的陆地相割裂。 云梦泽作为前朝复苏的土壤,于此并不安全,待大唐反应过来,调动力量,可不是一座万物生还有一位长生仙人就将其能守住的。 所以云梦龙王早就选好了云梦泽的去处,何处不归大唐管辖,答案是在大唐的东边,那里是大海。 云梦龙王要将云梦泽连同大乾洞天一起,挪移到海上,于大唐的东边,静静地看着大唐,待其虚弱时,咬上一口。 一个见不到头的窟窿出现在云梦泽所在之地,幅员十万里之遥,自云梦泽升起之后,原地便多了一个类似于西北天窟一样的东西。 此窟窿有些深,甚至可以看到上面聚起了些云气。 唐皇,这位大唐之主,望着窟窿,面上出现了铁青之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他的天下,云梦龙王之举触动了其逆鳞,所以,唐皇怒了。 唐皇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便立在大乾洞天之前。 大乾洞天欲带着云梦泽遁走,唐皇只是伸出一只手,便将其拦了下来。 “所以,朕让你走了吗?”唐皇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知道怎么的,云梦龙王面对唐皇,居然有些惧了。 并非因为唐皇的实力或者修为而惧,是为唐皇是唐皇而惧,他是天子,唯一的天子。 作为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能调动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让其加身,比如:大唐气运。 云梦泽上,唐皇挥剑,修为借祖龙,破入九境,随后道十三梦中,所见金龙怒吼,面前浮现出唐皇之影。 国运加身,唐皇实力再上一层楼,到了玄之又玄的境界。 唐皇这一剑如果挥出,万物生与大乾洞或许可以扛下来,但云梦泽一定会碎,云梦龙王的计划便付之东流了。 “不要!” 云梦龙王怕了,疯狂催动万物生之阵进行挪移,真身更是飞出,第一次离开了倒悬山河,将其护在身后。 唐皇不语,他并没有停下来,云梦泽或许珍贵,但前提是云梦泽是大唐的疆土,现在这种情况,碎了也便碎了。 唐皇要让这头老龙明白,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皇。 第八十七章 昆仑白泽 道十三梦中,通过国运金龙唤来的影,道十三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大唐之皇,这天地间,也就只有唐皇,一举一动间,影响到国运。 只是随着那唐皇之影挥剑,道十三感觉到了国运金龙身体上气运直接少了一截。 也就是说,唐皇拔高修为,挥剑斩云梦,并不是没有代价的,这是要消耗大唐的气运。 而这一点,除了梦中的道十三外,其他人不知,就是国运加身的唐皇本人,亦不知。 云梦泽被挖去,大唐国运便已受损,若是唐皇再挥出这一剑,大唐怕是要雪上加霜。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大唐可早晚要亡了啊。” 道十三在梦里急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他想提醒唐皇,却又困于梦中,出不去,于梦中那唐皇之影又感知不到道十三。 国运金龙有些亢奋,自唐皇挥剑的那一刻起,它便龙吟不休,在道十三的梦中俯仰盘旋着。 其下,道十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随着龙身活动着,大量的国运自金龙身上抽出,去往云梦泽外。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而这怒,并非没有代价。 “妈呀!”道十三的痛呼声自梦境内响起。 金光涌动,道十三想要接近国运金龙,却被其一震,飞了出去。 “唉。”一声叹息,道十三坐到了地上。唐皇的剑就要斩下,道十三索性闭上了眼睛,他已经尽力了,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的,这就放弃了,不过,这也很符合你的风格。”一声轻雅的声音响起。 道十三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睁开了眼。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了道十三的梦中,正笑吟吟地看着道十三。 女子穿着纱衣,裹着素腰,端庄而不失飘逸,面上白净,却又有些冰冷,让人莫名想起那昆仑之上万载不化的雪来。 道十三仔细看着这女子,目中有了疑惑。 “我没见过你,却为何觉得你有熟悉。”道十三问道,觉得脑袋有些疼痛。 “你确定没见过我?我可在你梦中出现过好多次呢,是谁给你葫芦,又是谁教你画符的。”那白衣女子轻声道。 “嗯?道十三?”一声轻哼自女子口中传出。 道十三恍然大悟,抬起手指着女子:“你是昆仑仙人,那条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白色大狗?!” 道十三的声音都变了,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其他情绪。 自道十三幼时起,便爱做梦,做的梦不尽相同,多的是光怪陆离,但大多数,道十三醒来也就忘了。 唯有件事,道十三记得,自己梦里有条白色的大狗,是昆仑的仙人,她教自己画符算命。此事,道十三在山石镇时还跟陈青山等人提过,结果还被陈青山等人嘲笑了一顿,说自己是被梦魇着了。 之后到了长安,道十三能自由控制自己的梦了,所以也未再梦到过,便不再提了。 若这女子是那条白色的大狗的话,那么道十三或许还得叫她一声师傅,毕竟道十三曾有一段时间打着“昆仑首徒”的名号,替人算命,弄些银钱。 在道十三的呼声中分不出来是何情绪,但这女子听了道十三的称呼后,情绪显然不大好。 “白色大狗,对外你就是这么称呼我的?”女子冷声道,面色清寒。 道十三闻言瞬间一哆嗦。 这时国运金龙咆哮,才将女子欲要动手的心思给收了回去。 见现在不是揍道十三的时候,那女子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我有名字,叫白泽。” 随后便直往金龙头顶飞去,显然是要做些什么了。 “白泽吗?”道十三这边吟着女子的名字,白泽却动手了。 只见白泽分出无数影来,无数个白泽自虚空中扯出无数条白色丝线,白泽们围绕着国运金龙起落着,点地后升空,纵横交错,以自身为针线,于空中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来。 将国运金龙束缚住,化为蚕茧于梦境的正中心,延伸出无数丝线来,丝线的尽头是虚空。 随着白泽出手,道十三可以感受到,先前流失的一些气运回来了,白泽的手段类似于封印,以封印来保大唐国运不朽。 白泽的万千分身归一,于空中落了下来,清灵若仙。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梦中相见了。”白泽并未继续追究道十三将自己称为白色大狗的事情,而是直接开口道。 “什么意思?”道十三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要找机会来昆仑见我,毕竟这里是梦中,而我也不算得是我,将那个葫芦交给你,是我目前唯一能对你做的事了,也算是在你来昆仑见我前,给你些保障。”白泽解释道。 道十三望着白泽,问了个问题:“只是为什么是我?” “我于梦中化身千万,而这大唐的天下中,只有你一人见到了我,所以只能是你,也应该是你。”白泽回答了道十三的问题。 “是要我做些事情吗?为这大唐,为这天下?”道十三再问,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心中亦已经有了些猜想,现在问白泽,只不过是在印证而已。 道十三觉得,似乎眼前的白泽,比自己还有了解自己。 白泽点了点头:“有人自出生起便于其他人不一样,而这些人,注定要背负一些东西。” “这么说来我还是个不普通的人呢。”道十三笑道。 “可以这么说,记得来昆仑见我便是。”白泽踱步,消失在了道十三梦中。 这世间有圣兽白泽,居住在昆仑神山之上,观人间兴衰。而白泽,通晓这世间道理,且擅长入梦。 白泽平时以大狗模样示人。 道十三今日于梦中见到了白泽真正的模样,除了清冷外,确实是有些好看。 除此之外,道十三还没有想到的一点是,白泽居然是个女子,她应该算是这人间最强的女修了,毕竟是位仙人呢。 道十三望向白色蚕茧,金龙被束缚于茧中,气息稳定了下来,不再衰弱,道十三见过这蚕丝,妖廷的百岁蚕之丝,且是仙人境界的百岁蚕。 毕竟只有仙人的东西,才能横跨梦境与现实。 白泽无论是化身万千的手段还是仙境百岁蚕之丝,都体现出其不凡的来历。 “我倒也想看看,我到了昆仑后,你会与我说些什么东西。”道十三笑之,转身走出梦境,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也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 …… 云梦泽外,云梦龙王为挡下唐皇这一剑,甚至不惜燃烧了自己的龙魂,浑身燃烧起了赤色火焰,将虚空烧得有些扭曲,远远望去,云梦龙王成了一抹赤金色的水墨。 云梦泽直接关乎到前朝复苏的大业,不容得有一丝的闪失。 “斩!”唐皇一剑落下,却恍惚之间少了些东西,少了被白泽所封印的气运。 所以此剑,只是断了云梦龙王一角。 古松般的龙角自青冥之上坠了下来,落入了底下的窟窿之内,一阵地动山摇。 云梦龙王来不及欢喜,更来不及思考唐皇的剑为何比想象之中的弱了许多,借万物生的阵法,瞬间传送离去。 唐皇握着祖龙,若有所思。 昆仑之上,白泽真身出现,一指弹出一块石头来,此石九彩,瞬息万里,来到了云梦泽外,化出无数土石来,将窟窿补了上去,云梦泽无水,而是化为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如此,云梦泽的窟窿算是补上了,而补上的,还有大唐流失的气运。 白泽的态度很明显,她不希望大唐就此灭亡。 第八十八章 荼蘼 祭拜完钱叔之后,陈青山与阿喃便离了空明坊。而坊内有一人,穿着的是道袍,却又不像是坊内的寻常道士。对比于普通道士而言,此人身上的烟火气,书卷气多了些,更像是入世的读书人,而非出世的道人们 自陈青山与阿喃入空明坊的那一刻起,这人一直便若有若无地盯着阿喃与陈青山,直到阿喃与陈青山离开,其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其喃喃道:“我们白鹿丢了太阿,如此便以空明坊的那份前朝气运来偿还一些。” 话罢,此人额上竖瞳打开,若神明的眸子,幽幽之芒散开,想要寻找那因为钱叔陨落,而重新散于空明坊的人前朝气运。 此人何人,正是那一直隐忍不发的白鹿院首,为了心中的谋划,就连白鹿的半仙器太阿碎了,白鹿院首都没有出来说半句话。 前朝气运三分,而其中一成在空明坊,这一成气运,足以让白鹿院首破入八境。 白鹿院首欲入主空明坊,或许有与圣衍书院争锋的意思在里面,但其二,却是为这空明坊的气运而来。 空明院首生有天眼,所以见得到空明坊之上的前朝气运,他或许也是这大唐除道十三外唯一能看得到气运之人。 按天眼指引,白鹿院首穿着道袍径直往钱叔生前所居的楼走去。 旁边有道者迎面走来,却未对白鹿院首的身份没有产生半丝怀疑,显然白鹿院首是用了些手段的。 准八境的修为,在这空明坊已然能够做到瞒天过海。 “应该便是这了。”白鹿院首轻声道,脸上多了些笑意,他能肯定,将这一分气运化为己用后,他会再进一步,有了与圣衍争锋的真正资本。 至于那太平侯陈青山,账也应该是要算的,不过得等个机会罢了,白鹿院首有的是耐心。 来到楼下,雕花的木门有些老旧,白鹿院首伸手推开木门,或许是因为钱叔已死的关系,这楼内的气息散去了一些,变得没有那么浑浊了。 “吱呀”一声。 这老旧的楼板发出呻吟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塌,白鹿院首踏上楼梯,直往钱叔所居住的四楼。 白鹿院首抽了抽鼻子,拂袖清风起,“咔嚓”一声窗户被推开。 在白鹿院首的天眼所视之内,钱叔的椅子之上,卧着一团精纯无比的黑气。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白鹿院首笑了起来,伸手就要去触摸那团黑气。 感受到有人到来,黑气亦复苏了,如同个团子,在椅子上,上下跃动之后,便主动朝着白鹿院首而来。 黑气化为一尾游鱼,主动张开了嘴巴,嘴中数不尽的黑色利齿,似一个黑洞,一口便咬在了白鹿院首伸出的手指之上。 “等等?!”白鹿院首忽然面色大变,掌上法力奔涌,想要摆脱此鱼,但此鱼丝毫不受法力影响,反而目露享受之色。瞳孔之中猩红色之芒大亮,疯狂摆动着尾巴,通过白鹿院首的手臂,向其脑袋上钻去,欲要占领其识海,夺其神智。 “这不是气运,气运已经被人吸收了,唯留下气运腐朽而产生的厄运而已!”白鹿院首大呼,心神震动起来。 这空明坊内,有人先自己一步下手,取走了空明坊内的那一成前朝气运。 黑鱼已入识海,白鹿院首竭力抵挡,面容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双手捂住脑袋,额上手上,青筋暴起,密密麻麻的是汗水。 在这长安城的接连失利之下,白鹿院首已然心神不稳,现在又由喜转悲,心境已然大起大落,更平时无法比较。 黑鱼有心算无心,白鹿院首根本无法抵挡,一丝又一丝的黑气在白鹿院首身上冒出,游走于其周身,却又不散出楼外。 一柱香后,白鹿院首停止了挣扎,眸子中多了混乱之意,一袭白衣亦慢慢染成了黑袍。 “太平侯,陈青山,还有那个拿葫芦的小道士。”白鹿院首闭着眼,口中冷冷地吐出了陈青山与道十三的身份。 白鹿院首原本白色的识海已经完全化为了黑色,黑水之间,是一条庞大的黑鱼。 直到识海完全变黑之时,白鹿院首已经知道了,是那道十三的葫芦取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成气运,而这道十三又是陈青山引来的。 太阿破碎,阻止自己入空明坊,又害得自己厄运缠身,这一切的因果,都当落在陈青山的头上。 一恨再恨。 白鹿院首现在对陈青山的恨意已然滔天,只是如今状态下的白鹿院首,还不知道算不算得白鹿院首。 白鹿院首面无表情,伸出手掌一划,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裂纹来,踏入其中,不见了影踪。 刚刚白鹿院首所施展的,是八境之修的标志,须弥,可横跨空间,随时到达自己想去之处。 对于走出空明坊后的陈青山,这楼内发生的一切,他自然是不知。 陈青山与阿喃出了空明坊后,陈青山便取出青木,直奔星轨而去,由于司天监之主未归,取走了幽荧,少了星辰之力的支撑,所以此时的星轨之上的运行的法舟要比平时少了许多。 流风自青木周身而过,带起呼呼的风声来,青木之上的防护阵法并未开启,只因阿喃说她想吹吹风。 阿喃坐于陈青山身旁,将头搭在陈青山,青丝摇曳着。 “青山,你什么时候娶我啊?”阿喃语气轻柔,向陈青山问道,只是陈青山没有发现,阿喃的脸色白了些,如同正承受着什么痛苦。 陈青山没想到阿喃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一时间居然答不上来。 是啊,自己要什么时候娶阿喃呢。 陈青山伸出手,抚摸着阿喃的脑袋,思考着这个问题。阿喃下意识往陈青山的怀中靠了一下,陈青山用另一只手将阿喃紧紧抱住。 一个念头出现在陈青山脑海之内。 “等找到阿喃的爷爷之后,我现在是太平侯,我向陛下要些人马,去寻阿喃的爷爷。待寻到他老人家之后,我们便在他老人家的见证之下成婚。”陈青山说道,毕竟大婚之事,总要有位长辈来见证的,而陈青山父母早夭,孑然一人,没有什么长辈。 至于阿喃,又与黄家兵庐断了关系,若说二人还有什么血缘关系上的长辈,也就只有那位失踪的东都枪仙黄百甲了。 “可以吗?阿喃。”陈青山轻声问道,在寻求阿喃的意见,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合不合阿喃的心意。 “爷爷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阿喃闻言,眉目含笑。 阿喃高兴的是陈青山给出了承诺,且陈青山还惦记着自己的爷爷。 “有你这句话便好。”阿喃声音小了些,有欣喜也有遗憾。 “只是青山,我或许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阿喃补充说道,将头埋了下来。 “什么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陈青山只当阿喃是在开玩笑,抬头望向暖阳,晨光熹微,想让阿喃看一下今日的晨光到底有多好。 未等开口,陈青山脑海中多了些东西,极其不好的预感在陈青山脑海当中炸开,如划破混沌的一道霹雳,脑袋轰鸣。 陈青山身躯一震,看向怀中的阿喃,只是不知何时,阿喃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一道赤红手印赫然出现在阿喃的肩膀之上,是乱神教宗的荼蘼手印,中此手印者,会被吸收生机而亡。 乱神教宗答应亚圣放人,但没有答应要让阿喃活下来,一名背叛了乱神教的祸蛇神女,显然是死了最好。 所以在放人时,乱神教宗拍了一下阿喃的肩膀,并种下了荼蘼手印。荼蘼花开,开得绚丽,但花开之后,便是永恒的凋零,这便是荼蘼手印。 此荼蘼手印,在陈青山入空明坊之后,便发作了,只是阿喃不想让陈青山担心,便以岐山祸蛇的修为去压制。 阿喃想来岐山祸蛇曾经是八境巅峰,而乱神教宗亦只有八境,那以岐山祸蛇的能力,应该可以慢慢拔除。 只是阿喃忘了,现在的岐山祸蛇修为大损,亦低估了乱神教宗荼蘼手印的威力。 就在刚刚,随着二人入星轨,阿喃体内岐山祸蛇便一声嘶鸣,压制不住荼蘼手印了。 所以阿喃才问了陈青山什么时候娶自己的问题,她想要个答案,因为以后她或许便听不到了。 “有办法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荼蘼手印而已,你先好好睡一觉,其他交给我来解决。”陈青山自储物戒指内取出了命劫丹,给阿喃服下。 “这不知道说你善解人意好,还是傻好,受了伤也不跟我说,居然想着自己承受下一切。”陈青山用手指刮了刮阿喃白净的额头,有些心疼。 荼蘼手印吸收的是生机气血,而这命劫丹,正是气血大药,随着命劫丹入口,阿喃的面色红润了些。 陈青山松了口气,立于青木船首,怀中抱着阿喃,运足修为,大喝:“太平侯办事,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也不管前方的法舟让是不让,青木之上,防护开启,直直撞了过去,化为青色流光,直奔圣衍书院。 陈青山想着,那圣衍书院的亚圣还要了凡大师,或许有办法,去解决这荼蘼手印。 第八十九章 女子梦蝶 “这荼蘼手印诡异,我亦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的。”枫山小院内,了凡大师望着榻上昏迷的阿喃一叹,并说道。 了凡的一身修为全在剑上,让他杀人还好,论救人,实在是不在行。 “你这妮子,唉…” 桃花夫人坐于床榻的一侧,细心用温水晕过的毛巾,替阿喃擦拭着额头,眼中满是心疼。 阿喃母亲早亡,桃花夫人又没有子嗣,阿喃在枫山小院内的这段时间,桃花夫人对阿喃多有照顾,感情上,二人已经有了些如同母女的意味。 “师傅,可以用妙法莲华试一试。”三藏取出妙法莲华,对了凡说道,佛门的法器,一向都以渡人为宗旨,慧光菩萨曾经的法器,妙法莲华更是佛门至宝。 三藏想着,妙法莲华或许对阿喃所中的荼蘼手印会有一些作用。 三藏将妙法莲华唤出,交给了了凡,了凡点点头,以八境的修为的法力,毫不保留地渡入妙法莲华之内。 金光大亮,这个屋子仿佛化为了佛国,朵朵金莲自房内绽放,生灭着,莲盏悬于床榻之上,金光涌动,阵阵梵音。 了凡的法力通过妙法莲华的转化,化为温和的暖流渡入阿喃体内,阿喃体内奔涌着的气血平和了些。 只是依旧不能延缓气血被荼蘼手印所吸收,或许是吸收到了足够的气血,荼蘼手印如同活了过来。 手指翻飞着,结出几个手印来,每个手印,都代表着不祥。 最后荼蘼手印化为了拈花一指,指上抽出血丝来,若植物的根茎,一直在肩膀上延伸,直到阿喃的脖子处,可见一个花骨朵模样的印记在阿喃的脖子上出现。 待此花开时,便是阿喃殒命之时。 荼蘼手印如同那乱神教宗本人一般,同样的诡异,就连慧光菩萨留下的妙法莲华也对其无用。 此时,房门被推开,亚圣来了,与亚圣一同过来的,还有其门下的医贤。 “情况如何了?”亚圣进门便问,了凡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大好。 “我且看看。”医贤主动开口,来到阿喃的榻前细细观察着荼蘼手印。 在医贤的观察之下,可以看到荼蘼手印延伸出无数细丝来,如同扎根一般,到达了阿喃身体的各处,并与阿喃身上的各处命脉相接。 通过吸收抽送命脉上的气血,去滋养阿喃脖子上的花骨朵,并促使其开放。 医贤摇摇头,道:“若是强行分离的话,这姑娘恐怕会因为心脉受损而亡,我现在能做的,便是施以针法,封闭一部分命脉,让此花开得慢些。” 闻言,陈青山看向亚圣,亚圣一叹:“论医术,我不如小七,只是我想那乱神教或许有这荼蘼手印的解决办法。” “这天下人都不知道那乱神教的圣山在哪,又如何去得。”桃花夫人开口问道,听闻阿喃身上的荼蘼手印不好解,就是亚圣与医贤都没有办法时,桃花夫人有些紧张起来。 “在苗疆与蜀州的交界处,有个古神滩,滩上有些村民,信仰乱神教,他们或许有入那乱神圣山的方式。”亚圣回答道。 “如此的话,我便先去那古神滩。”闻救阿喃有了渠道,陈青山便要立即行动起来。 “你应该明白,入那乱神圣山的风险很高,任何一个教统的圣山都是不好入的,就是我去,也未必回得来。”亚圣说道。 “如此,我便与陈施主同去,能护他一二。”了凡大师念了句佛号,主动站了出来,有了这一位八境剑修的守护,陈青山的路想来要好走上一些。 哪知亚圣还是摇了摇头:“每座道统的圣山都有结界,若大师去了,以大师的修为,恐怕还未入圣山,就会被发现,所以要去的话,也就只能太平侯一人独去。” “那我便独去,只是敢问前辈我家阿喃还有多少时间?”陈青山朝着亚圣与医贤一拜。 医贤替阿喃施针,又观察了一下阿喃体内的气血,回答道:“十指之数。” “十天。”陈青山喃喃道。 “麻烦两位前辈了。”陈青山向着亚圣与了凡一拜。 “小事。”亚圣回答,阿喃自然是要救的,总不能看着阿喃死去不成。 且陈青山愿意为阿喃豁出性命去,亚圣并不觉得这是一件无脑的事情,反而觉得是件好事。 毕竟此情,可是至死不渝的。 “这天下有些事,无论结果怎么样都是要去做的。”了凡开口说道,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对其称赞道。 了凡向亚圣要了坐标,随后一剑划出,开出一道空间裂缝来,亚圣动手,以法力包裹住陈青山,将其送入空间裂纹之内。 随着陈青山消失,空间裂缝亦缓缓收拢,亚圣道了一句:“愿一切顺利。” 但众人明白,陈青山此去,困难重重。 陈青山只觉天旋地转,有一种灵魂被抽离之感,好在这样的感觉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陈青山便见到了外界的光亮。 领悟须弥之修,瞬息几万里,光是在赶路上,就替陈青山节约了大把的时间。 亚圣的法力将陈青山包裹起来,使其免受横渡虚空时的各种危机,待陈青山真正踏上泥土,有了松软之感后,亚圣的法力才缓缓消失。 或者说亚圣的法力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化为了一枚小小的印记,烙印在了陈青山的脑袋后面,印记一闪而逝。 亚圣没有明说,但依旧为陈青山留下了一丝保障。 借了凡开出的须弥裂缝,陈青山来到了蜀地与苗疆的交界地带。 一阵鸟兽啼鸣之声传来,有麻雀与大鸟自山头飞过,那大鸟应该是鹰隼之类的东西。 陈青山出现之地是一处草地,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每一根树木都有几十丈之高,得益于这些草木,陈青山几乎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除了树,还是树。 满眼都是绿色,不过现在的陈青山自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个,他得去找那古神滩。 好在除了鸟兽啼鸣之外,陈青山还听到了水声,水声意味着附近有河流,有河流,就会有滩涂之类的东西。 陈青山只能循着流水声,找到了一条河来,并沿着河流开始往下走,以希望能找到所谓的古神滩。 山间多野兽,无论是树林里,还是河边,陈青山在一个时辰内便遭受到了三次袭击,陈青山一一击杀。 “不行,这样下去还会有野兽袭击我,虽然我不惧,但终究是在浪费时间。”陈青山停了下来,旁边是一只角鳄的尸体,初境的修为,三丈大小。 角鳄在水中埋伏陈青山,所以便被陈青山给击杀了。 一声龙吼,十五丈的赤龙出现在了陈青山的身后,随着陈青山境界破入中期,这赤龙的体型也随之变大了一些。 “呼…总是欺软怕硬的,无论是人也好,兽也罢。”陈青山深吸一口气,继续沿着河岸向下寻找。 在陈青山唤出赤龙,散出气息之后,周围的恶意便几乎没有了,因为在赤龙出现的那一刻,这些恶意纷纷变成了恐惧。 走了一段路,陈青山开始觉得有人窥视自己,神识一扫,发现是个普通人,且是个女子,穿的是兽皮裘子,脸上画了些绿色的油墨,浑身上下只有绿和棕两种颜色。 女子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其自以为能靠伪装瞒过陈青山,却不知道拥有神魂的陈青山已经发现了她,神识之下,没有什么伪装可言。 陈青山走得不紧不慢,能让那女子跟得上,随后称其不备,瞬间加速,消失在了河岸边上。 暗中的陈青山神识覆盖,可以看到那女子一愣,随后瞬间便慌了,若一只矫健的猎豹,手脚并用,在地上一刨,便自林间冲了出来。 落到了陈青山消失的位置,抽动着鼻子,面露惊疑之色:“刚刚还在的,气味亦没有消失,只是,人呢?” “不对?!”忽然,女子反应过来,欲要向后退去。 只是陈青山的剑比她更快,陈青山一剑递出,便搭在了女子的肩膀之上。 陈青山亦看清了此女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惊艳,五官生得精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腰肢皆有力,却又没有一丝赘肉。 此女有别样风情,就是与长安城的菩萨蛮们比起来亦丝毫不逊色,多的是长安的贵人们喜欢这一款。 此女若在长安城出现,那一定是以笼中雀的身份,陈青山想着。 不过生得再美,陈青山依旧不感冒:“你是谁?为何又要跟着我。” 天地宽锋芒毕露,若是此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陈青山不建议砍了她,作为她浪费自己时间的代价。 感受到剑上锋芒,女子娇躯一颤,与其他男子的欲望与贪婪不同。她在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眸子能看到的只有冰冷与不耐烦。 女子明白,如果自己用对付寻常男人的方式来对待眼前这个男子的话,自己估计会死得很惨。 女子只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对陈青山如实相告:“我叫梦蝶,为古神滩安达部落的人,我想请神使救一下我的妹妹。” 第九十章 乱神教的羊圈 “古神滩,神使?”陈青山从梦蝶的话中寻出两个关键词来,在听到古神滩时,陈青山的杀意自己收了起来,自己需要一个带路的人,而这个人自己撞了上来。 至于神使,大概是因为赤龙的关系,朱妖便说过赤龙与无常公一般,是类似于古神灵的存在,而这古神滩的部落们,又信仰乱神教。 这梦蝶,应该是在感知到陈青山身上赤龙的气息后,将陈青山当成了乱神教之人,毕竟在乱神教内,能沾染古神灵气息者,其地位不低。 陈青山将手中之剑放了下来,梦蝶大口呼吸,陈青山刚刚的杀意太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细细说来,我为何要救你妹妹。”陈青山将天地宽收了起来,对着梦蝶说道。 梦蝶呼出一口气,娓娓道来。 大意思便是庇护安达部落的神使在先前一次乱神教的行动当中死去了。 安达部落因为没有神使庇护,从而差点被其他几个有神使的部落所灭族,所以安达部落的人便想出了祭祀的办法,希望能得到一位神使的垂青。 而此次祭祀之人,是梦蝶相依为命的妹妹。 陈青山思考,心里想着准备借此机会成为那安达部落所谓的神使,再找机会,找到入乱神教圣山的方法。 梦蝶不知道陈青山在思考些什么,便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要一位神使无端庇护安达部落,从而开罪其他神使,自己如果不付出点代价,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这位神使的呢? 梦蝶咬咬牙,开口道:“若是神使不介意,为了报答您庇护安达部落,救下我妹妹的恩情,我愿意献上自己的......” “身体”二字还未说完,就被陈青山给打断了。 “如此,便带我去安达部落,顺便救一下你的妹妹。”陈青山直接回答道。 “谢谢神使,谢谢神使。”梦蝶大喜,连声高呼,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梦蝶略微红了脸。 好在陈青山专心思考如何利用神使身份入乱神教圣山的事,并没有太在意梦蝶在说些什么。 所以陈青山对待梦蝶也很自然,让梦蝶少了些许的尴尬。 “我们大概多久能到安达部落,你们部落的人实力又如何,安达部落旁边又有哪些部落呢?”沿着河岸,流水潺潺,梦蝶在前面带路,陈青山跟在其身后,打算提前了解些情况。 “神使大人,大概还要两柱香的时间,我安达部落近万人,其中最强的是族公,有二境的修为。在安达部落旁边一共三个部落,分别为雷鹰部落,怒角部落,还有吠犬部落,其规模与我安达部落差不多,只是他们有神使庇护。”梦蝶回答道。 “吠犬部落,这部落的名称倒是有些意思。”陈青山说道。 “您别看吠犬部落名字不好听,但其实他们才是古神滩四个部落当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只不过是其与世无争罢了。”梦蝶回答。 “哦?何解?”陈青山问道。 梦蝶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怕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被人听到一般。 “吠犬部落内,走出了一名神子,名为吠犬神子,得古神灵吠犬所垂青。”梦蝶小心翼翼地说道,如同说出吠犬神子的身份会触怒上苍,引来惩罚一般。 实际上亦是如此,这座大山内的上百个部落,其信仰的都是古神教吠犬,名义上都受这位乱神教的吠犬神子所管辖。 “这座山可有名字?”陈青山问道。 梦蝶摇摇头,表示没有,亦或是有名字而梦蝶不知。 她从未走出过这座山,所以她不需要知道这座山的名字,只要知道别人所说的山是自己所见之山便好。 “愚民吗?”陈青山轻声叹道,觉得自己要去充当的,或许是个羊倌的角色。 不出所料的话,像这样的山,在这蜀地与苗疆交界处的还有许多座,它们对应着乱神教不同的神子神女。 所谓一个部落,便是一个羊圈,一座山内,有许多个羊圈,神使们代表这些山的主人们去管理一个个羊圈,而山的主人,是那乱神教的神子神女们。 神子神女们并不吃这圈内之人的肉,却收割他们的信仰,供背后的古神灵们所飨食。 这座山内的人们日子或许过得很平静,但他们不知他们已经成了圈中的羊羔,一代又一代的被乱神教所收割,并为古神灵们的存在而提供所需的信仰。 梦蝶走在前面,陈青山见其背影,叹息道:“若是我救了你的妹妹,庇护了所谓的安达部落,你会怎么样?” 梦蝶回过头来,她不知神使大人为何忽然间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过面对尊贵的神教大人,他问了,梦蝶如实回答便是。 “还能如何,有了神使大人的庇护,一般各个部落不会发生太大的摩擦,如此的话,我就可以带着妹妹无忧地生活了。” 陈青山闻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也说不上来这羊圈里的人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 “带路。”陈青山说道。 “哦哦,好的。”梦蝶转过身去,遥遥望去,前方有火光,浓烟滚滚,直上青冥。 见此烟,梦蝶的步伐加快,由行走变为了奔跑,面色着急。 “神使大人,麻烦您快一些,安达部落的祭祀仪式已经开始了!” 只是看见了,并不意味着能赶得回去,梦蝶最多算个身手矫健的普通人罢了,或许在气味感知上比普通人来得强些。 但若等梦蝶的速度,待回到安达部落,她所谓的妹妹估计已经化为一堆灰烬了。 梦蝶跑得飞快。 大颗大颗的汗珠自梦蝶身上冒了出来,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急的。 陈青山一叹,单手拎起梦蝶,青木于脚下出现,几十里的距离,瞬息便至。 梦蝶只觉身体一轻,便见到了安达部落高高的寨门。 “神使大人?!”梦蝶看向陈青山的眸子中,多了崇拜之色。 陈青山如同未闻,只是将梦蝶于手中放了下来,打量着安达部落。 木质的寨门,用圆木拼接而成,上下两头削尖,钉入土地便完成了。 几十丈高的塔楼,看似威武,实则不过是个放大了很多倍的羊圈罢了。 高阶修士可一剑摧城,放在这里,以陈青山的修为也可一剑摧城,如果这安达部落还算得上是城的话。 安达部落的建筑甚至比不上陈青山的集水镇,且差得很远,放眼望去,在安达部落内有的,只有原始。 原始,所以便好管辖,乱神教不需要他们有文明,只要活着,且信仰古神灵便好。 安达部落塔楼前无人,只因在部落最中心,祭祀已经开始了。 没有人阻拦,陈青山与梦蝶便见到了高高的祭台,其上绑着的女孩,十岁年纪,被绑在木架之上,下面是聚拢在一起的柴火。 有个巫师打扮的老人正在祭天,蓝色衣袍,高高的冠子,两边翘起。 “叮铃铃…” “叮铃铃…” 巫师手中铃铛,随着铃铛的摇晃,摆动着身子,并吐出一些听不懂的字节来。 这是安达部落的巫公,或许是受苗疆巫术的影响,让安达部落的人认为祭祀族人能够取悦神灵。 陈青山看得直摇头:“若是通过杀戮族人才能取悦的神灵,那信仰他又有何用?杀戮更多的族人吗?神灵欺我,那倒不如取而代之。” 陈青山轻声说出一些道理,这些道理,是每个大唐修士都懂得的道理。 只是这个道理,在这安达部落行不通。 陈青山并未掩饰些什么,所以即使声音很轻,但还是有人听到了。 “异端!你是何人?居然敢亵渎神灵?!”旁边有人惊呼,发现陈青山的衣着不似部落之人,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陈青山身上,包括站在祭台上的安达部落巫公,还有人群最前方的安达部落族公。 面对目光,陈青山怡然不惧,清了清嗓子:“我说啊,神灵不要你们杀人,神灵要你们爱人。” “荒唐!将这个亵渎神明的外来折给我拿下!”那祭台上的巫公大喊,摔落了手中的铃铛。 随着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人群分开,一队青壮年模样的人自人群内走了出来,接近百人,他们的修为是一境,但是是很弱的一境。 陈青山甚至怀疑,乱神教允许羊圈里的人修行,但给他们的修行法门,却是阉割版的,以确保乱神教对他们拥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神使大人小心。”梦蝶走到了陈青山身前,想要跟这些族人解释些什么。 陈青山伸手,将梦蝶拉了回来,并失意在原地乖乖站好。 “唉…”陈青山轻声一叹,收起了手中的天地宽,紧了紧拳头。 陈青山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情况,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听的,得先把他们都放倒,展现出实力来,他们才会乖乖听你说话。 陈青山冲入人群,若猛虎入了羊群,一拳一个,将他们揍倒在地上。 十余息后,目中之人皆躺在了地上,看着一地被自己揍趴下的人,陈青山拍拍手,觉得有些骄熬傲,然后是神清气爽,就连心中的郁气也吐出了一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该办正事了。 “你们好啊,我是新来的羊倌,哦,不对,神使!”陈青山含笑说道。 怕这群家伙不信,陈青山特意让手臂上的赤龙图腾亮起来了一些,赤龙的气息自陈青山身上而起,若南风过境,自每个安达部落之人的头顶掠过。 端的是一个光明正大。 “这样的实力,再将上如此纯正的古神灵气息?!”赤龙气息自安达部落族公头顶一闪而逝,族公的身体瞬间激动得颤抖起来。 快一年了,安达部落终于迎来了新的神使。 “安达族公,见过神使大人!”安达部落的族公对着陈青山拜了下来。 “见过神使大人!” 安达部落的其他人见状,亦纷纷跪拜。 祭台上戴着鸡冠帽子的巫公见此大势,知道不可逆势而为,亦兀自跪拜下来,喊出“见过神使大人”六个字。 陈青山对此很满意,道:“如此,你们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随着陈青山的话吐出,场上为之一静。 “所以呢,我希望你们放了那个女孩,古神灵们需要的重来都不是什么血祭仪式,而是部落内之人的互帮互助。”陈青山借古神灵之口,讲着大唐学到的道理。 “神使大人说得对,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安达族公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并吩咐人赶紧放了梦蝶的妹妹。 “谢过神使大人!”梦蝶不等其他人动手,直接跳上了祭台。见姐姐过来,那小女孩目中的恐惧渐渐变成了欣喜。 绳子被解下,女孩扑闪着眼睛,脆生生地叫了句“姐姐”。 “哎,姐姐在这呢!”梦蝶喜极而泣,抱着女孩,久久不肯松手。 在梦蝶眼中,这个妹妹,便是最珍贵的宝物。 第九十一章 果名婆娑 陈青山以自身实力与赤龙的气息,唬住了安达部落包括族公在内的所有人。 至于有些人不信,陈青山是不担心的,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乱神教的神使。 没有证据证明陈青山不是神使,所以他陈青山便是神使。 且陈青山更大的底气是,这一个个部落,如同一个个羊圈,为了更好的管理,所以平时他们是不互通的。也就是说,就是其他部落的神使,也不知道陈青山的真正身份,只能将其当作是上面派下来的同僚。 陈青山在救下梦蝶的妹妹之后,便取消了祭祀,挥散了众人,独自找到了安达族公。 见陈青山过来,安达族公双腿一软,又欲行跪拜礼,陈青山有些不适应,毕竟在大唐,这跪拜的礼节,已经废得差不多了。 看着这自己爷爷辈的老者,受其跪拜,陈青山有些不是滋味。 “我不喜欢这个,叮嘱族人,以后见我,不必行跪拜礼了。”陈青山说着。 安达部公一愣:“可是神使大人,上一任神使大人特别叮嘱过,见他如见神灵,要行五体投地的大礼的啊。” 陈青山眉头一皱:“他是他,我是我,我说我不喜欢别人跪拜,安达族公,你明白了吗?” 陈青山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或许是受阿喃之事的影响,陈青山的性格变得杀戮果断起来。 “你不听也罢,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们记住的。”陈青山轻声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刚刚站起身的安达族公被陈青山吓得发颤,下意识地又想跪下给陈青山磕几个头。 “嗯?” 直到陈青山一声冷哼,安达族公才反应过来,对着陈青山连连拱手:“小的习惯了,有些改不过来。” 陈青山无奈一叹,也不想与其计较。 “给我一间屋子,要安达部落内最宽敞的,最好的。”为了彰显自己神使的身份,陈青山还特地给自己要的房子加了“最宽敞”“最好”两个修饰词语。 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为了庆祝陈青山到来,安达部落之人磨刀霍霍,宰了不少猪羊,说要给陈青山来个欢迎仪式。 不知道这个欢迎仪式有没有带着试探的成分,但陈青山给拒绝了,他只想安静地待着,思考那荼蘼手印的事情。 安达部落所有的屋子都是木质的,有些寨子的意思,分给陈青山的这座算是部落内最好的建筑了,两层楼房,且极其宽敞。 只是这安达部落内无论怎样,陈青山都觉得有些空,仔细想来,是缺少了些绿意,为了建这个寨子,安达部落的族人将此地的树木都砍光了,光秃秃的一片,除了木屋还是木屋,算不得好看。 在陈青山入住之前,安达族公便让人打扫好了屋子。 陈青山伸出手来,婵娟丝显化,即使现在是白天,但亦升起淡淡月华来,让屋内多了些迷蒙之感。 通过幽荧赐福的婵娟丝,陈青山可以随时感应到阿喃的情况,现在的婵娟丝很明亮,意味着远在长安城的阿喃现在还算乐观。 陈青山紧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就在此时,屋外声音响起。 “神使大人,您在吗?”有人敲门,声音有些熟悉,是梦蝶的声音。 陈青山不想搭理她,所以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神使大人,您在吗?”这回是个稚嫩的童声,陈青山意识到,这是梦蝶妹妹的声音。 陈青山瞬间便妥协了,跟梦蝶自己可以拿着架子,但跟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摆架子,未免有些离谱。 “来了,来了。”陈青山自屋内站起身来,开了房门,屋外二人,正是梦蝶与她的妹妹。 比起初见梦蝶时,梦蝶这次穿得多了些,将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只是依旧是兽袍,似乎在这安达部落,布匹是很稀有的东西,更别提绸子了。 一进门,梦蝶妹妹便是一个大礼:“神使大人,谢谢您救了我。” 虽然只有十岁,但经历过一些事情后,梦蝶的妹妹也算是明白了些事理,没有眼前的神使大人,她便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小女孩对死没有太大的概念,大抵觉得应该是睡很久很久的觉,但当她知道死了以后便见不到姐姐了,便觉得死亡一定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所以小女孩不想死,而陈青山救了她。 面对跪下的小女孩,陈青山直接吓了一跳,会不会折寿先不说,陈青山主要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啊,我堂堂大唐太平侯爷,搞得像在欺负小女孩一样,事情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侯爷了?那些大唐的百姓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的啊!”陈青山在心底高呼。 陈青山赶紧起身,扶起了梦蝶妹妹:“受不起的,受不起的,赶快起来。” 陈青山面色有些慌张,慌张到梦蝶都不觉得他是一位乱神教的神使,毕竟那乱神教的神使,名义上是庇护,但其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随意杀戮部落族人的事情却是梦蝶亲眼所见的。 梦蝶笑了起来,玩笑道:“神使大人,您现在的做法都让我觉得您不像是个神使大人了。” 陈青山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依旧面不改色:“此言差矣,在哪都没有这样的道理,让一个孩子给自己行跪拜礼,除了丢人,还是丢人。” “所以你是想让我丢人吗?”陈青山扶起梦蝶妹妹后,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 梦蝶面色微变,高呼刚刚是自己无礼了,冒犯了神使大人。 “进来,在这屋外站着也不是办法。” 陈青山懒得与梦蝶计较,只是发现了在屋外的不远处,有人一直盯着自己这个方向,也不知道是谁的耳目。 可能是族公的,也可能是巫公的,不过陈青山更偏向于后者。 那几个人最多初境,待陈青山掩上门之后,他们便见不到屋内了。 “说,找我有什么事。”陈青山算不得温和,只是靠着床榻,双手放在了脑袋后面,就这样躺着,自云梦泽回长安,又从长安到这古神滩,说实话,陈青山是有些疲倦了。 这床榻还是安达部落的族公找工匠新打的,只怕陈青山嫌弃别人用过的床榻,安达族公也算得上是有心。 “我们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梦蝶收拢秀发,对陈青山说道。 “收到心意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陈青山回答道,下了逐客令。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大把糖果来,递给梦蝶妹妹。 “你叫什么名字?”陈青山问。 “梦月。”小女孩柔声回答。 “小梦月吗?很好的名字,我希望你记得,未来的日子很苦,但总有些东西是甜的,记得要多想甜的东西,这样的话,日子也就甜了。”陈青山亲手剥了颗糖放入梦月手中,一个十岁就要被族人烧死的孩子,陈青山不知道她的内心是怎么样的,只是希望她以后能平安些。 梦蝶见状,有些动容,这神使或许与其他神使真地不一样,这位神使身上,有人味,很浓很浓的人味。 小梦月将糖放入了口中,脸上晕开了笑容:“谢谢神使大人,很甜的糖。” 陈青山含笑,摸了摸小梦月:“记得要健康长大啊。” “好,我们拉勾。”小梦月伸出了自己的小手,陈青山伸出了自己的大手。 二人待了会,便走了。 陈青山给了小梦月些糖果,而小梦月亦给陈青山留了件礼物,是枚外壳坚硬的果子,此果是小梦月在山中捡的。 剑宫之内,天地宽震动起来:“婆娑果?” 第九十二章 看你娘嘞 这个部落内的房屋都是木质的,陈青山不例外,巫公亦不例外。 巫公的屋子只有一层,但比部落中的其他屋子都要宽敞上许多,被分为了两个区域,除了日常生活的区域外。另一个区域支着一口大锅,锅中之水为绿色,泛着淡淡的荧光,其下燃着火焰,长年不熄,旁边已经积了厚厚的灰烬。 在大锅旁边还有个木架,上面摆着各种奇怪之物,大概是石头,鸟爪,还有老鼠头之内的东西。 从这些摆件看上去,这乱神教的部落似乎受苗疆的影响极深,不过安达部落的巫公显然只学了个皮毛。巫术这种东西,似乎从人族初生之时便存在,而其中最精华的传承在苗疆,苗疆最强的巫术在不老峰上的巫神殿。 此时,安达部落巫公正在屋内,一手拿着块木头,一手执祭刀,拿刀在木头之上刻着什么东西。 “如此说来,那位神使只是见了一下那两姐妹,便没别的事情了吗?” “我们看到的确实是这样的,那梦蝶与梦月两姐妹在神使大人的屋子内待了会便离开了,我想她俩应该是去感谢这神使大人的,毕竟是神使大人的出现,才免了祭祀。”说话的人名为云虎,是安达部落初境修士当中的好手,平时与巫公走得近些。 陈青山来时,云虎带人出去狩猎了,所以并未出现在祭台下与陈青山的战斗当中,免了顿打。 “巫公,您亦知道,梦蝶很爱她的妹妹,所以前去感谢倒也是情理之中。”云虎又补充说道。 安达部落的巫公点点头,脸上有些笑容,只是多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走近了大锅。 锅中气泡翻滚,绿色荧光将其面容映衬得有些阴森。 “目前为止,这位新来的神使表现得都很正常,只是也未免来得太巧了些,我们刚要举行祭祀了,他便来了,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梦蝶请来充数的。”安达部落巫公一叹。 “说不定是梦蝶刚好碰到了,也说明梦月或许就不应该死,有了神使的庇护,对我们安达部落来说,是件好事。”云虎说道。 一边交谈,安达部落巫公手中不停。 祭刀木质的手柄,刀身有些锈迹,长度接近两尺,最宽处也有一掌大小。 但在巫公手中,用得却及其轻巧,巫公只用刀尖,一点,一划,便有木屑自其中手中飞出,簌簌而下。 安达巫公抬起头来,看着云虎:“不谈那祭祀的事,有一件事情阿虎你说得没错,我们安达部落有了神使,是一件好事。” “前任神使死亡,一年不到的时间,我们安达部落的族人就已经死了接近两成。”巫公叹息。 许久之后。 “去,去。”巫公挥手,示意云虎等人可以离开了。 云虎朝着巫公行了个礼,准备离开,却又回过头来:“所以,巫公,我们还要盯着神使大人吗?” “若是盯着神使大人,我们的狩猎进度会受些影响,您知道的,前一年与雷鹰与怒角的摩擦当中,我们的精锐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云虎的面色有些为难,面有戚然之色。 “不必了。”巫公只回答了三个字,云虎松了口气,带着人离开。 “神使大人呐,我也希望您是上天派来庇护我们安达部落的啊。” 待云虎离开后,巫公放下手中祭刀,双手捧起木头,吸气,鼓起双颊,吹出一口悠远的气息来。吹去木头之上的木屑,木头出现的,正是陈青山的模样,惟妙惟肖,就是眉眼间的神情都刻出来了一些。 而安达巫公,只是在今天祭祀之时,看到过陈青山一眼而已,一眼便记住了陈青山的样貌。 安达巫公双手拿着刻有陈青山模样的木头,念着一些咒文,一遍又一遍。 随后朝着虚空一拜,表情虔诚,也不知道他拜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占卜之术,安达巫公从上一任巫公那传承下来的,可预知到一些凶吉。 拜完之后,安达巫公便将木头投入了锅中,看着木头沉浮,静静地等待着。 锅中之水浸泡入木头,将其染成绿色 “嗯?结果要出来了。”安达巫公抓起祭刀,将木头挑了出来,只见一丝血线自木头上出现,火光自血线正中心出现,遇风便燃,瞬间包裹了整个木头。 “轰隆”一声。 安达巫公未来得及反应,那木头便在手中炸开来,冥冥之中有些不可言的东西,降临到了安达巫公的身上,一声闷哼之后,安达巫公便躺到了地上,面上是不可置信之色。 陈青山身上,有很多秘密,无论是赤龙,烛照,还是天地宽,都不是现在的安达巫公可以窥视的东西。 这反噬只有一小部分落到了安达巫公身上,其中绝大多数落于安达巫公所拜的那个存在。 安达巫公不知道那个存在是谁,但确确实实是那个存在替安达巫公扛下了一切,那个存在,此时便在乱神教圣山之内。 这是一个没有太阳与月亮的世界,一个与缝尸匠长得差不多的古神灵正在怒吼,这个古神灵同样臃肿的身体,只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尤其是头部,直接被一颗大眼珠子所代替,大眼珠子之下便是嘴巴,再无其他东西。 一颗大眼珠子,九百九十颗小眼珠子,所以这尊古神灵叫千眼。 千眼实力在古神灵内算不得强,但其能力逆天,据说其一只眼睛,便可见到一角未来。 千眼所司,正是预知,所以乱神教的巫公们,都是通过其权柄进行占卜。 现在的千眼有些狼狈,身上近一半的眼睛被灼烧殆尽,已然瞎了。 或许是痛苦的关系,代替千眼头颅的大眼珠子直接化为了赤红之色,进入了暴怒状态。 “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敢伤沉睡的我!”千眼之声从其所居住的峰上回荡开来。 引来了不少乱神教之人的关注。 “千眼大人这是怎么了?”其下有乱神教的弟子窃窃私语,待他们看清千眼现在的模样后,却是一惊,千眼大人受伤了,而且受的伤,看上去还不轻。 千眼的怒吼不绝,周围的峰上,渐渐有其他古神灵的气息爆发,是千眼的声音惊醒了他们。 乱神教所信仰的近一半古神灵都沉眠在圣山之内,以他们的体型与样貌,平时不好在人间行走,于是便有了神子与神女来代替他们,必要之时,展开神降,他们会借神子神女之身出手。 一道红色流光自主峰上飞出,几息之后,入了千眼所在的山峰,化为一红衣男子,站到了千眼面前,其气息在千眼面前,没有弱多少。 这是乱神教的六位大祭司之一,红苟,修为是七境。 “千眼大人,您这是?”红苟朝着千眼一拜,看着千眼身上的伤口,有些惊疑不定。 红苟与千眼在乱神教内算是同级,但因为千眼能力特殊,就是在古神灵内也不多见,所以红苟得敬着他。 至于敬几分,如何取去敬,由红苟自己把握。 千眼莫名其妙受了山,一拳落下,击穿一座崖壁,挥手将石头扫落峰下,峰下隐隐有乱神教弟子的惊呼声响起,惊呼声转为求救声。无论是乱神教的古神灵千眼,还是乱神教的大祭司红苟,他们都是听到了的,但是他们都并不在意。 千眼身上的痛苦散去了些,身上剩余的眼珠子一转,皆落到了红苟身上:“我刚刚在沉睡,有个部落的人借我权柄预知未来,却害我受了些许伤。” “可以知道是哪个部落吗?”红苟问道,知道了施术的部落,自然可派人去问,问完便灭族了就是。 “待我看看。”千眼大嘴一张,流出涎水,回答道。 千眼庞大的身体朝着旁边挪了挪,将怒气平息,头顶之眸不再是赤红之色,化为了正常眼眸的模样,待千眼施展天赋,所有的眸子都化为了透明珠子,所有透明珠子之内都有流光出现,光硬错落,仿佛在追寻着些什么。 有山川的迷蒙之影出现,却有归于模糊,若被截断。 “快要找到施术的部落了,却不知道被什么存在给截断了,不过我已经锁定了那个存在。”千眼开口道。 红苟闻言,一笑:“那就请千眼大人确定其位置,我派些人去给他灭了便是。” 没有找到部落,直接找到了所占卜之人,红苟觉得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来得更直接些。 “好说。”千眼回答道,集中注意力,去追寻将自己神识截断之人。 眸中流光万千,照亮了整座山峰,施展天赋手段下的千眼身上多了些神圣绚丽之感,倒是比寻常要好看上一些。 “就要找到你了,让我看看。”千眼双手挥舞着,嘴巴咧了起来,有了狰狞之色。 “看,看你老母?!”一声叫声自千眼身侧响起,隔着一个世界,就是乱神教圣山阵法,亦挡不住其分毫。 “烧了你一半眼睛还不够,还看?不怕长针眼~” 只见千眼眸中出现一座剑宫,剑宫之上悬一颗烈阳,如同万古长存,烈阳发出无量赤金光芒,刺疼了千眼的所有眼球。 “不!”千眼所以眼球恢复了原样,闭上了眸子。 万千剑光自千眼身上绽放开来,从其紧闭的眼眸内刺出,如针一般,挑破其身上的一个又一个小瘤子。 黑红色的水自千眼身上冒了出来,三息之后,千眼只剩头颅上的大眼珠子,其周身幽芒,如同在尽力抵抗着什么。 “救我,快救我!”千眼撞碎了一座山峰,向红苟求救。 未等红苟出手。 “啊!”千眼一声痛苦的惨叫响彻整个世界,大眼珠子瞬间爆开,千眼没了声息。 “看你娘呢看!”一声骂声响于峰上,惊得红苟如临大敌,若陈青山在此,一定能听出,这是天地宽的声音。 好在一声喝骂后,那声音便不见了,红苟面色阴沉,一道道古神灵的神识,降临到了千眼所在之峰上。 第九十三章 乱神教后山 古神灵千眼死亡,死在了乱神教的圣山之内,这事有些大了,主要是千眼死地还有些莫名其妙。 “千眼以自己的天赋去窥探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且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至于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红苟朝着面前的玄月大祭司说道。 玄月,是乱神教六位大祭司之首,准八境的修为,乱神教宗不在之时,这教内之事,便由其代为管理。 玄月是个女子,身材很好,裹在紫白色的祭司礼服之下,其脑后后面一轮圆月,是类似于神环一样的东西。 玄月是巫,祭月之巫,此月自然不是幽荧,是那挂于诸天之上,万古长存的明月。 “教宗从长安之事后便未归,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玄月的脸色有些难看。 “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没有?”玄月看着红苟,问道。 红苟是第一位前来查看千眼的大祭司,玄月希望能从红苟这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在我赶来之前,不知道是哪个部落的巫公借用了千眼的预知未来的权柄,千眼受了伤,所以便想追查下去,哪知触碰到了不可言的存在。”红苟回答道。 “能轻易将红苟抹杀的人,这天下可不多,要么是一教之主,要么是古史当中的存在。”玄月大祭司回答道。 红苟看了看玄月:“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小小部落的巫公,怎么会涉及到那样的存在。” 玄月袖子甩动,脑后的圆月亮了些:“谁知道呢。不过你也提醒了我。倒是可以从各个部落入手,你且派些人下去调查,看一下哪个部落的巫公最近用过占卜之术,抓回来便是。” “上万个部落,调查起来还要些时间。”红苟提醒道。 “不碍事,慢慢调查便是,我不是听说,最近有个叫赵未央的弟子成功通过古神之路的考验,成了预备祭司的吗?让他负责此事便是。”玄月跟红苟说道。 “赵未央吗?此人从入教以来,便一直平平无奇,直到以四境的修为通过了古神之路,成为我教最年轻的预备祭司。我考察过,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倒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红苟算是应了下来,赵未央在他心里,算是蛰龙般的人物,这样的人,值得培养。 主要是这赵未央,有些红苟年轻时的模样,红苟也是与他一般年纪,过了古神之路的考验的,从预备祭司开始,一直成长为了乱神教的第六位大祭司。 “嗯,如此,你便去办。”玄月与红苟一同离开,挥手间,一道月轮射出,碎了此峰,亦将千眼的尸体一同掩埋。 路上,玄月想起了些事情,便与红苟一起去了乱神教的后山,在这乱神教的后山,居住着一位极其特殊的古神灵。 乱神教的后山少了些阴冷之意,而是长满了花花草草,与其他峰上光秃秃不同,这后山有些绚丽,也多了些生机,更有人间楼阁,小桥流水。 也不知道这些花花草草在这没有阳光与月华的小世界当中是如何生长的如此之好的。 红苟与玄月二人落于后山之上,有一白衣女子正拿水壶自顾自地照顾着花草,对二人的到来如同未见。 玄月掬起一朵花,手指在花瓣之上摩挲着:“你的花还是开得如此之好,自我来这乱神教开始,你的花便未谢过。” 白衣女子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细细端详着一颗草,看着看着,那白衣女子便蹲下了身子,伸出一只手将草拢入了掌中,似乎这样能让她看得清楚一点。 女子一叹,脸上多了些心疼之色,这草有些枯萎了,毕竟这个世界不见日月,有草枯萎,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是白衣女子不喜欢枯萎的草木,只见其掌中亮起白色光粒,粒子聚拢,那手中之草便慢慢挺直了身子,成为极其好看的新绿色。 做完这一些后,女子才站起身来,声音清冷:“用心照顾,自然是美的,玄月与红苟两位大祭司驾到,应该不是为了来看看花草的,毕竟乱神教的各位可不是什么惜花之人。” 未等玄月说些什么,红苟先开口了:“千眼死了,就在刚刚。” 白衣女子笑了,笑得明媚,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很好看的耳朵,有些精致:“我没聋,他死前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到的,千眼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对我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 玄月与红苟闻言,皆沉默,二人沉默,后山便没有了声音,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这个小世界除了没有日月之外,也没有风,没有风,草木便不会言语。 还是红苟开口,打破了沉默:“毕竟千眼是古神灵,而素英姑娘您亦是古神灵,您难道就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吗?” 白衣女子名为素英,一个跟她很契合的名字,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 闻言,素英却是慌了,不过不是因为千眼死亡,而是因为红苟将千眼与自己做比较,素英姑娘感觉有些恶心。 放下水壶,连连摆手,直呼晦气:“千眼那么丑,我生得这么好看,他死了便死了呗,不堪入目的东西而已,别把我们并为一谈。” “你知不知道,好看的人会比丑的人活得更久,别以为你是个大祭司,我就不会揍你。”白衣女子紧起了拳头。 红苟一退,面色一变,这素英姑娘的实力,就是自己与玄月加起来,也不够她打的,毕竟教宗的荼蘼手印都是从素英这学的。 玄月走到红苟身前,将其身影遮住,开口道:“素英姑娘,我们来这,是来商量神降之事的,毕竟我们乱神教需要你的力量。” “我们需要一位素英神子或者神女来替您行走人间,收集足够多的信仰,您知道的,这件事,关乎到您的父神能否成功复苏。”玄月补充道。 闻言,素英眉头一皱:“难道我给你们乱神教的诚意还不够吗?若不是为了让父神复苏,我又怎么会开放这方父神开辟的小世界供你们使用,弄得乌烟瘴气。” “而我,已经表现出了我的诚意,倒是你乱神教,将收集来的信仰乱用,根本没有将心思其放在复苏我的父神之事上。”素英姑娘有些恼怒了,如同控诉。 不知道玄月所想,其只是一叹:“您的父神盘,可是这天下最强大的一尊古神灵啊,您应该知道的,要想复苏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教一直为盘的复苏而做准备。”红苟在旁边附和说道。 “我们并没有骗你,素英姑娘。”玄月大祭司的言语中多了些诚恳。 素英姑娘闻言,语气缓了些:“若是父神还在的话,绝对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世界的。” 素英捧出一把种子来,种子洒下,随之洒下的,还有素英的神力,能让枯草复生的神力,却对这捧种子没有丝毫的作用。 “如两位所见,乱神教的弟子,谁能让此种开出花来,谁便是我的素英神子。” “素英姑娘年年如此之说,可从未见过此花开放,我不知道这花对于您有什么意义,但莫非是素英姑娘故意推脱,弄了一把开不了花的种子出来。”红苟闻言说道,言语间有了些急躁,这位乱神教最年轻的大祭司还是少了些耐心。 玄月闻言,刚想替红苟求情,那边的素英姑娘已经动了,素英姑娘消失在了原地,直接闪过玄月大祭司,出手便是两巴掌印到了红苟的脸上。 “轰隆”一声,红苟砸在山壁之上,壁上阵法光芒亮起,退去力道,就是如此,红苟亦在山壁之上贴了好大一会儿。 素英几乎是贴着玄月耳边,问道:“怎么,玄月大祭司也要为了红苟出手。” “不敢。”这位乱神教的二把手,玄月低下了头,红苟自己出言不逊,怪不了别人。 素英气未消,冲过去又给了红苟几拳,乱神教的整座圣山都震动起来,阵法大亮。 只是素英拳头不休:“这捧种子于我又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有告诉你的义务?是你们乱神教求我,还是我求你们乱神教?” 以红苟七境的修为,也被揍了个筋断骨折,这样的伤势,于一位七境之修而言,或许一个晚上就能恢复,但免不了吃些苦头。 素英如拖着猪猡一样,将红苟从后山拖了出去。 “玄月大祭司,这里不欢迎你们,若是下次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再踏入的话,我想乱神教会少上一两位大祭司。”素英姑娘直接向玄月下了逐客令。 玄月是女子,所以素英姑娘给她留了些面子。 玄月咬牙一拜:“敢问素英姑娘,此花可否真地能开?” 素英拂袖,无形的气浪将玄月大祭司吹出了后山之外:“我还能骗你们不成?亦或是说,你认为我觉得骗你们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你们值得我去骗?” “玄月不敢,打扰了,素英姑娘。”玄月立于原地,再拜,随后离去。 一个多时辰后,天地的尽头,被掀起了一角,其下一堆车马,正是负责调察占卜之事赵未央。 白木车厢在前,其后是随从,皆黑袍黑帽,出了小世界,有风起,掀起了宽大的帽子,露出一些乱神教弟子的模样来,其中一人含诡异的笑。 是朱妖。 第九十四章 用饭时间 无论是苗疆,还是蜀地,皆多奇山,而古神滩,便在这群山环抱之间,算得上是个小盆地,有来自巫山的大江支流从古神滩过。 山水养了草木,草木丰茂。 密林之间,有两人并肩而站,皆披着兽皮,身材高大。目光望着的是远处的安达部落。 “据说安达来了位新的神使,你怎么看?”蓄着胡须,眼睛之上有一道爪痕的雷鹰族公向旁边的怒角族公说道。 “太巧了,这一年来我们可都死了不少儿郎,刚要结盟,这神使便来了,多少觉得有些猫腻在里面。”怒角族公声音洪亮。 近一年的岁月,未将安达部落拿下,死了些儿郎,无论是雷鹰部还是怒角部,都有些心疼了,所以在这个时候雷鹰与怒角二部选择了结盟,势必要一举拿下安达。 “所以怒角族公的意思是吞并安达部的计划继续进行?”雷鹰族公问道。 “就这样退了,雷鹰族公甘心吗?”怒角族公没有正面回答雷鹰族公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雷鹰族公摇头:“自然是不甘心的,无论怎么样,那安达部落的新任神使,总是要见上一见的。” 怒角族公随手摘了片叶子,在手中揉碎,露出一个笑容来:“是啊,总是要见一眼那位新任神使的,去见见真与假。” “哦?怒角族公,难不成你已经有想法了。”雷鹰族公是个粗人,实力上比怒角族公强些,但比起怒角族公,雷鹰族公少了些谋划。 怒角族公点头,眸中多了些阴冷的芒:“新任神使降临,无论对于哪个部落,都是件大喜事,安达有了喜事,我们做邻居的,哪有不拜访的道理,你说是,雷鹰族公?” 雷鹰族公闻言,一喜,抚掌直说妙:“那我们便各自回部落准备些礼物,好好拜访一下这位安达的新神使。” 雷鹰族公将“拜仿”二字说得极重。 “好说,雷鹰族公记得将部落内的神使请来,若是发现安达部落骗了我们。不用我们动手,就是两位神使,也得将这个亵渎神教的部落给灭了。”怒角族公说道。 “自然。”雷鹰族公“嘿嘿”一笑。 …… 一整个白天,陈青山都觉得整个部落要些吵闹,吵闹到让陈青山静不下来思考。 “这木质的楼屋,隔音效果有些差啊。”陈青山无奈,敲了敲木墙,发出“咚咚”声来。 推开窗子,看着天边明月:“天黑了,这部落比不得长安,他们应该会早些睡觉,这样就可以安静些了。” 陈青山吐了口浊气,安慰自己。 敲门声响起,外面越发的吵闹了,似乎平白无故部落内多了许多人。 “你娘嘞。”陈青山骂一句,去开了门,这人陈青山记得,白天的时候,带头盯着自己之人。 面对陈青山,云虎表现得十分恭敬,随不知道其心中所想,但表面上跳不出毛病来就是了。 云虎面对陈青山,深深低头一拜:“神使大人,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来了,说要庆祝安达部落新任神使,也就是您的到来。” 现在陈青山知道外面为何如此喧闹了,心中莫名多了些烦躁。 “哦?我有个问题,为何我中午刚到,那雷鹰与怒角的人便知道了,现在还登门拜访,莫非是安达部中有人传出去的?”陈青山让云虎抬起头来,看着云虎的眼睛。 云虎被陈青山的气势所要挟,不敢与其对视,心道这新来的神使大人除了有些独特外,实力比上一任神使似乎要强上许多。 云虎亦是刀尖舔血的人物,长年混迹于山林,身上有些戾气。云虎在面对上一任神使时,虽怕其喜怒无常,但在气势上,上一任神使是压不了云虎的。 “问你话呢。”陈青山见云虎不答,口中吐出四字,语气有了些不耐烦。 “此消息,是我安达族公放出去的,希望神使大人见谅,您来之前,我们安达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族公他老人家不想再起争端。”云虎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青山,解释道。 “哦?你们安达部落死了多少人?”陈青山明白,安达族公不想再死人了,所以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消息放了出去。 “两千四百余人。”云虎回答道,心中有了些悲戚,指了个方向。 陈青山一叹,顺着云虎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是部落外的一个小山包,长满了荒草,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新坟。 “确实是很多人了,此事,不怪你们。”陈青山语气当中多了些柔和。 “走,去见见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陈青山掩好门,从二楼走了下去。 云虎想起陈青山对族人的态度,咬咬牙道:“此次雷鹰部与怒角部到来,拜访是其次,到底来说,还是来确认您的身份的。” 陈青山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我知道的。” “雷鹰部与怒角部的神使也来了。”云虎又道。 “那又如何,是件好事呢。”陈青山回答道。 确实是件好事,他们不来找陈青山,陈青山也会去找他们的,陈青山需要从他们口中撬出进入乱神教圣山的方式。 云虎一愣,从陈青山的话中,他听出了欣喜之意。 “这位神使大人应该是真的了,天佑我安达部啊。”看着陈青山的背影,云虎心中的愁苦消了三分,小跑上去,跟在陈青山后面,似最忠诚的护卫。 由于神魂的关系,陈青山神识散出,可以看到身后云虎的面上的恭敬之色。 陈青山微微笑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陈青山的声音在云虎耳边响起。 “神使大人,小的叫云虎。”云虎朝着陈青山拱手。 “好的,云虎。”陈青山将神识的范围扩大,大致可以见到南边的人最多,那里是大门的方向,安达族公正在招待着一些人,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可以见到,这老头现在心情不错,有些春风得意的意思。 从始至终,安达族公就未怀疑过陈青山的身份。 陈青山走了几步,折了个方向,那里有淡淡的炊烟升起,风中传来了米饭的香气,以陈青山没少煮饭,所以知道这饭快熟了。 “神使大人,您走错方向了,雷鹰与怒角的人在南边。”云虎赶紧提醒道。 陈青山点点头:“我知道的。” 云虎闻言,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神使大人要做些什么。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时间,该吃饭了吗?”陈青山负手,朝着一间木屋走了过去。 “是该吃饭了。”云虎看到天色,忽然顿悟,只是觉得有些不对,然后心中抓狂。 “不是这样的啊,神使大人,吃饭比见雷鹰部与怒角部来得重要吗?”云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从敲开这位神使大人门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没有猜对过这位安达部落新任神使的想法。 陈青山如同未闻,依旧向前不紧不慢地走着,在木屋前停了下来。 陈青山站着:“云虎,你刚刚说他们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想来确定神使大人的身份。”云虎不知道神使大人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回答过陈青山的问题后,云虎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又没有头绪,若风中柳絮,能模糊看得见,却看不清,又抓不住。 “他们是来确认我身份的,那无论等多久,他们都是要见到我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别忘了,雷鹰部与怒角部与安达部可是有血仇的啊。”陈青山提点,随后抬手在木门上敲了三下。 其实木门未锁,但陈青山没有直接推门而入的道理,即使陈青山是安达部落的神使大人。 “给他们脸了?!”陈青山最后说了一句,有些霸道。 随后面上挂起了笑容,有人来开门了,陈青山是来蹭饭的,卖个笑脸并不过分。 云虎醍醐灌顶,跟在陈青山身边,他如同见到了新世界,吃饭是其次,主要就是让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等,想起血仇,让他们多等会,已经是极其轻的惩罚了。 反倒神使大人去热情迎接,有些没有道理。 云虎脸上挂起了笑容,心中也不着急了,问道:“神使大人,现在如果不是用饭的时间,那您是不是会有其他的理由。” “是啊,没到用饭的时候,就用其他的理由,比如我就学到过一个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管用的理由。”陈青山回答道,故意顿了一下。 “哦?什么东西?”云虎的好奇心上来。 “你觉得拉屎窝尿这个理由怎么样?”陈青山反问。 未等云虎回答。 “谁啊,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歇。 开门的是个汉子,一见陈青山,便双腿一软,欲跪拜。 “见过神使大人。” 好在陈青山眼疾手快,将其扶了起来,扶起接近两百斤重的汉子,陈青山只用了一只手,且极其轻松。 “我想来您家吃顿饭,可以吗?”陈青山开门见山。 汉子闻言,一愣,他没想到陈青山是这样的要求,随后转为了欣喜,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自然可以。” “孩他娘,你看谁来啦!”汉子朝着屋里喊道。 汉子将陈青山与云虎招待进门,陈青山可以见到,这屋子内的装饰比自己的那间多了些生活气,木桌上有菜有肉,伙食算不得差。 与此同时,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人有些不耐了,频频向部落内望去。 尤其是两个衣袍华丽的年轻人,面色有些不大好,他们是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两位神使。 “同为我乱神教弟子,这新来的,是不是有些摆谱了?” 第九十五章 拦路 与部落之人兽皮加身不同,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两位神使,二人穿着的皆是上好的绸子,其上花纹是蜀绣的针法,精湛且细腻。 梁河,郭轩的年纪大概比陈青山大上两三岁的样子,二境修为,在乱神教当中他们便是最普通的弟子,但在古神滩,二人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使。 部落内的人是生是死,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梁河兄,你觉得那安达新来的弟子是怕了我们,不敢出现。亦或者是摆着架子。”郭轩与梁河有意无意与部落之人离了些距离,没有其他原因,大概是嫌弃罢了。 梁河指了指人群中那个乐呵呵的老头,安达族公:“你看安达族公的模样,是骗人的样子?” 郭轩憋了安达族公一眼,那老头得意的模样,几乎要上天了:“好,确实不像骗人的模样。” “大概就是雷鹰与怒角两部,杀了安达部不少人,让这安达部羊圈里的羊变少了,那位新来的同僚不高兴了呗。”梁河说道。 郭轩摸了摸下巴,道:“是这个道理,安达部的人少了,收集到的信仰也就少了,等到了年末,可不好交差。” “两位神使大人,这是族公送来的猴儿酒,是部落内最美的姑娘们亲自采摘百果酿造的。” 有安达部落的人走来,托盘上两盏竹筒,其中琥珀色泽的酒液摇晃,馥郁芬芳。 二人含笑接过,只是端在手中,却一口未饮。 梁河与郭轩绕到众人的视线之外,手腕下翻,盏中的猴儿酒倾下,成为琥珀色水柱,向低洼处流去,随后被泥土贪婪地吸收。 安达部以盛情相待,但这盛情,这二位来自乱神教的神使大人,却不屑于要。 这与是否是安达部送出的酒无关,雷鹰部与怒角部与安达有仇有怨,但无论是梁河还是郭轩,都不会仇视安达部,无论哪个部落,皆是羊圈里的羊而已,又有什么不同呢。 仅仅是看不起罢了。 “最美的姑娘,真是笑话,这部落的女子五大三粗的,能有好看的吗?还有这酒,一堆烂果子罢了,能比得上蜀地锦官城的酒?”郭轩嘲讽道,将竹筒往地上一扔,竹筒翻滚,染上了泥土,洒出盏底的几滴酒来,若青绿之腰的妇人在垂泪。 “他们一生都困于此山,自然没见过什么美人,美酒。”梁河笑了,眼中是满满的不屑。 “一群井底之蛙罢了。” 郭轩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与此同时,那边正聊得正起劲的安达足够,亦吐了口唾沫,二人吐唾沫的模样并无什么不同。 老族公目中含电,睥睨全场,目光从雷鹰族公与怒角族公的脸上挑过,运足了气力:“他娘的,你们不知道老夫等这神使大人等得有多辛苦!” “好在天佑我安达部,神使大人他在今天降临了,救我安达部于水火当中。” “于我安达部而言,神使大人带来了希望,生的光辉,我们安达部的神使大人携灿烂盛大的光明而来!” 老族公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横飞。 雷鹰族公与怒角族公对视一眼,各见对方眸子中的无奈,第一次知道这安达部的老族公话这么多。 许久过去,老族公话语不绝,真若口中衔着一条悬河,有大淹八方的气势在里面,端的是一个老当益壮。 性子有些直的雷鹰族公忍不住了,让这老家伙说下去还得了,估计到天亮都见不到那安达的神使。 “安达族公,我等在此待了快半个时辰了,你安达部落的神使大人为何还不露面。” 安达族公听出了雷鹰族公语气中的不耐,但依旧没有丝毫要去催促陈青山的意思。 老头笑眯眯地露出一口黄牙:“另外两位神使都没催呢,你急些什么?就不允许我家神使大人有些事情,耽搁一下?” “什么事情要这么久?你这安达部从南到北,也就两里多的样子,神使大人需要走这么久吗?”雷鹰族公直接问道。 安达族公乐了,摊开手:“要不,你去问问?你敢吗?” 雷鹰族公自然是不敢,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刚想找自家神使评评理,结果发现自家神使也没有了踪影。 这安达部落的神使未来,梁河与郭轩倒也不着急,正好谈些事情,这屋后无人,倒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那山宝之事如何了,那守护山宝的老龟又如何处理?”梁河问道。 “山宝已然成熟,作为一座大山的精华,我们若吞食了它,我们二人应该可以再破一境。”郭轩回答。 “是啊,你我二人的修为皆由临摹古神模样,进而在身上烙印古神图腾而来。在古神图腾烙印成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修为也就确定了。若无机缘,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我们的唯一出路就只有获得古神灵垂青,成为神子。”梁河回答道。 “教内不是传出消息,那素英古神要再次开启神降了吗?”梁河再次补充说道。 “神降吗?还是古神素英的神降。”郭轩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梁河的话,似乎可以从这句话中咀嚼出些什么味道来。 不过这味道,大概是苦涩的,身为小人物的苦涩。 郭轩垂下了头,他心中是明白的,无论他与梁河二人在部落内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在教内,他们二人皆籍籍无名,就如乱神教圣山之上那一把又一把的枯草,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亦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与死。 想了想,郭轩说道:“神子,不得不说,这机会对于我们而言有些渺茫。” 梁河知道郭轩在叙述一个事实,但依旧一叹:“就是再渺茫,终是要争上一争的。” 梁河拍了拍郭轩的肩膀:“就是没有得到神降的名额,我们得到那山宝,再上一境,增加一点寿元也是极好的。” 郭轩心中的郁气消了些,梁河说得对,先抓自己可抓之物,至于那一步登天的机会,全看运气罢了,先不必在意。 作为小人物,也得有些小人物的智慧,谁都有仰望星空的权利,但脚踏实地却更让人安心些。 “走,去见见那安达部落的那位新神使,若还过得去的话,我们便拉他入伙,毕竟那老龟可不好对付。” 终于,时间近一个时辰,在梁河与郭轩自屋后走出之时,陈青山到了,酒足饭饱,慢悠悠地走着,其身后是与其模样差不多的云虎。 二人皆吃了些酒食,有微微醉意,陈青山未吃过这部落的食物,如今第一次吃,尝起来真心不错。 “来了!”最先感知到陈青山到来的是梁河与郭轩,二人身上临摹的图腾微微发热,如同见到了同类一般。 陈青山对上了二人的目光,眼中笑意,赤龙的气息是陈青山有意放出的,意在试探。 “看来我做对了。” 在见到对面二人的表情之后,陈青山便已经明白,他们对自己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大半。 陈青山心喜,面不改色,走到了众人面前。 “啊!神使大人您来了!” 安达族公记得陈青山的话,朝着旁边的陈青山真诚一拜,随后退了半步,站在陈青山后面,给了陈青山足够的尊敬。 “这小老头,有些意思。”在陈青山的神识之下,安达族公的一举一动都到了眼中。 “对了,安达族公,我部的巫公人呢?”陈青山未见巫公,便问道,这样的场合,安达巫公也得出来才对,莫非是如同自己一般摆着架子? “巫公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等会过来。”安达族公回答道。 陈青山点点头,不再理会,专心端详起对面的人来。 两个汉子,一个脸上有疤,一个无疤,应该是雷鹰部与怒角部的两位族公了,比起这两位族公正值壮年,安达部落的族公确实是有些老了。 陈青山微微一叹。 安达族公怕陈青山不认识人,便主动介绍:“神使大人,这左边的是雷鹰部的族公,右边的是怒角部的族公。” “好的,明白了。”陈青山回答道。 未等陈青山继续说话。 “安达部的神使大人,您终于到了。”雷鹰族公却先开口了,皮笑肉不笑,就是三岁小孩,也可以听出其言语间的不满。 “有些事情耽搁了,至于是什么事情,我并不想告诉你。”陈青山不想给这雷鹰族公什么面子。 这场上之人,没有一个值得陈青山去重视,就是那另外两部的神使,也仅仅是因为对陈青山有些价值,陈青山才不得不去接触一下而已。 陈青山将目光落在了自己乱神教的那两位同僚身上,欲直接从雷鹰族公过。 哪知雷鹰族公不开眼,直接将手伸了出来,拦住了陈青山的去路。 “神使大人,我是个粗人,先跟您赔不是,但您让我们等这么久,总得给个说法。” 陈青山笑着,对上了雷鹰族公的目光。 “一个人一辈子可以做错许多事情,但有些事情,错了便不可挽回了,比如:拦我的路。” 第九十六章 确认身份 雷鹰族公的行为有些愚昧,陈青山不知道其是出于本身性格的关系,还是背后的两位神使所教唆。 但不管怎么样,雷鹰族公让自己有了出手的机会,借这机会,陈青山大可把自己神使的身份给坐实了。 “如此,便让你们看看就是。”陈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现在陈青山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上一任神使的风采,多了些飞扬跋扈在里面。 陈青山与雷鹰族公一般高,但论身材,陈青山在魁梧的雷鹰族公面前却是有些瘦弱了。 先前梁河与郭轩说得不错,或许是为了适应这山中的气候的关系,所以部落里的人大都生得五大三粗。 毕竟在这蜀地与苗疆的十万大山可算不上什么灵山秀水,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陈青山并未用剑,只是以赤龙之力加持己身。 随着陈青山臂上赤龙微亮。 “是古神灵的气息,没错了。”梁河与郭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肯定之意。 “只是不知道他所临摹的古神灵是哪一位。”二人目光当中对陈青山多了几分感兴趣的味道。 有些乱神教弟子不得古神灵垂青,他们会将古神灵之形临摹于己身,来获得古神灵神力的加持,这于道教的有些符咒倒是相像。 只是在临摹出古神灵之形的同时,这弟子的修为此生也就固定于此境了。 见陈青山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雷鹰族公一掌,此手若铁钳,任雷鹰族公如何用力,陈青山自是巍然不动。 “呼~” “呼~” 若风箱拉扯之声。 厚重的呼吸声自雷鹰族公口中传出,皮肤化为了略微赤红之色,有热气自体内排了出来,如同一只愤怒的公牛。 “哦,武夫的气血之法?”陈青山略微惊讶。 随后摇摇头,陈青山见雷鹰族公的模样,加之握着其手掌,可闻其心脉,气机晦涩不通。 陈青山便知此法不全,所施展的威力不如大唐的同境武夫不说,关键还容易灼烧气血,气血少了,寿元也就短了。 陈青山虽看出来了,但梁河与郭轩在侧,他不能说。 “安达神使大人既然知道是武夫的气血之法,现在放手还来得及,我怕等会气血完全爆发,会伤了您。”雷鹰族公口中说道,喘着粗气,似在压制着身体内的戾气。 见雷鹰族公如此模样,陈青山微笑:“如此情况之下,雷鹰族公还能保持理智,倒也算是个意志坚定之辈,无妨,你全力爆发便是,伤不了我的。” “如此,便得罪了。”雷鹰族公身体完全转为赤红之色,就是身体也随之高了些许。 陈青山只觉手中握着的手掌烫了许多,其中气血涌动,温度比寻常火焰或许还要高些。 “何必呢。”陈青山心中一叹,雷鹰族公此举,会消耗大量寿元,这体表的热量,说是气血,倒不如说是其生命的热量。 归根结底,还是功法不全所致,在大唐,就是最低级的武夫功法,也不会有如此大的隐患。 而雷鹰族公并不知道功法不全。 “喝!”雷鹰族公大喝,想要将手掌从陈青山手中抽出来,却不知道陈青山肉身在赤龙的加持下,比同境的武夫还强上一些,以雷鹰族公的能力,完全无法撼动陈青山。 陈青山现在心中却在想如何解决雷鹰族公,原本陈青山是打算以雷霆手段将其打杀,证明自己身份的同时,又树立威严。 不过现在陈青山改变主意了,陈青山心中想着:“如何解决呢?打晕了便是。失去了意志的调动,这样的话其气血或许会恢复平顺,减得寿元会少一些。” 心念一通,陈青山便行动起来,只闻陈青山身上有淡淡龙威,依稀间,其手掌化为了龙爪,只是轻轻一扯,雷鹰族公的小臂便脱臼了。 “啊!”雷鹰族公一声惊呼,只觉失去了对手臂的控制。 “这新来的神使其图腾似乎与加持肉身有关。”梁河与郭轩瞳孔一缩。 “你可见其手化为了龙爪模样,教中与龙有关的古神灵似乎只有那一位。”梁河临摹的古神灵为玄鹤,其权柄是司水,实力大概是七境巅峰的样子,而乱神教内,还有一位司水的古神灵,是玄鹤的顶头上司,吞雷。 那是一条完全由雷霆所化的真龙,修为已经接近长生仙人境界,或许与当年大唐东都坠落的那条白龙相当。 “你是说这位同僚所临摹的是教内排名甲四的古神灵,吞雷?”闻言,郭轩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能临摹这样的存在,至少证明这同僚的天赋远在他与梁河之上。 “很有可能。”梁河点头,心中肯定了陈青山临摹的是古神灵吞雷的想法。 “如此的话,倒是件好事,以我三人之力,应该能够解决那守护山宝的老龟了。”郭轩说道,心中想的是如何取得那能让自己再破一境的山宝。 雷鹰族公的痛呼又起,见是陈青山捏碎了其手掌上的骨头。 “碎你一掌,让你长个记性。” 陈青山脸上写意,一个轻盈的空翻躲过雷鹰族公另一只手挥来的重拳,双手在雷鹰族公脑袋上一拍,雷鹰族公双眼失去了焦距,如山岳倾倒,重重砸在了地上,身上沸腾些的气血慢慢隐于了皮肤之内。 “两位,我下手重了些,希望两位不要见怪。” 陈青山拍拍手,身上的气势散去,变得人畜无害起来,收放间是自由写意。 陈青山对着梁河与郭轩说道。 至于躺在地上的雷鹰族公,在昏迷之前估计还是恨着陈青山的,他不知道功法之事,自然不知道陈青山的用意。 大抵只是觉得陈青山让他在大多数人面前落了面子罢了。 躺上的雷鹰族公依旧有些不甘心的神色,陈青山望了之后。 在心中一叹。 “不知道也好些,若是知道了,恐怕日子会更难过了,痴傻些,倒也过得舒心,反而知道得太多,又解决不了的时候,才是折磨。” 见有人去扶雷鹰族公,陈青山也就不管他了,若无意外的话,几日之后,陈青山与其再无交集。 想到这,一个问题出现在陈青山脑海当中,自己走后,这安达部落是不是又要与其他部落打架了。 陈青山不知道,后摇摇头,望向了郭轩与梁河二人。 没有陈青山想象中的为难,这二人反而给了陈青山一个善意的笑容。 有些挤眉弄眼的意思在里面,那笑容的意思仿佛在说,你懂的,我们才是自己人,一个族公打了也就打了。 这让陈青山准备在肚子里的话,都是落了个空,不过也是件好事,免得麻烦。 “郭轩,梁河。”两人开口道,向陈青山介绍自己的名字。 “陈江南。”陈青山想了想,决定不用自己的真名,毕竟也不知道这乱神教内有没有人识得太平侯陈青山,若是为了个名字,把自己给暴露了,倒是有些白痴了。 自己在烟雨楼的牌子是忆江南,那便叫陈江南好了,江南,阿喃,很相配的样子。 “江南吗?陈兄倒是有个不错的名字,不过我猜陈兄应该是南方之人,而非生于姑苏烟雨之中。”梁河倒是个会聊天的人,想要与陈青山拉近关系,便从陈青山的名字与籍贯入手。 陈青山点点头,自己确实不是是江南的人,甚至连江南都没去过,不过依旧有些好奇:“梁河兄何以见得,我确实是南方人。” 郭轩插话了,他与梁河待久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就连思考方式也学了一些:“无非是从口音上听出来的罢了,未见过江南,所以才向往江南,那生于姑苏的人,是绝对不会叫这个名字的。” 闻言,陈青山点点头:“确实有些道理,我未去过江南。” 陈青山却想起了月华法会时那明月楼前的司仪,谢姑苏,她是江南人,也叫姑苏,倒是与梁河说的道理有些不一样。 这世间万千道理,又有万千事,哪能一一对应。 不是很重要的事,陈青山便不在想了。 “敢问江南兄所临摹的图腾可是吞雷古神?那条掌控世间雷霆的真龙?”梁河问道,有些期待,吞雷作为真龙,主掌雷霆,却也司人间水火,且吞雷于司水之上的权柄,比梁河所临摹的玄鹤要强上许多,玄鹤则是吞雷的从属,所以梁河对陈青山亦有些亲近之意。 陈青山不知道什么是吞雷古神,但他听懂了真龙二字,赤龙自然是真龙,至于其他,陈青山主动舍弃,当做没听见就是。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陈青山含笑点头:“是啊,是那条真龙呢。” “果然。”梁河与郭轩对视一笑,也不再询问其他。 “江南兄,我们现在是邻居了,同为教内弟子,以后还得互相关照才是。”梁河口中说着,主动伸出手,郭轩也伸出手来,皆含笑望着陈青山。 陈青山亦含笑,他知道梁河与郭轩是要自己表明一个态度,若自己同意了,那安达部也就无事了。 陈青山伸出手来,与二人一一轻握。 “应该的。” 梁河,郭轩二人眸中没有了忌惮。 陈青山知道,现在应该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自己的身份。 第九十七章 梦蝶 “啪嗒~” 一声轻响,有水珠落到地上,溅起些泥土来。 “哦?落雨了。”陈青山抬头望天,不知何时,天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雨云,有些沉重之感。 “若没记错的话,我今日来时,还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陈青山伸手接了滴雨水,丝丝凉意。 “这山中的天气不就这般,要比蜀地那锦官城,那楼里的姑娘们脸色变得还要快些,更难以琢磨。” 锦官城,陈青山是知道的,大抵是西南最繁华的城池之一,锦官城外便是蜀山,而蜀山之上,有许许多多的剑修。 蜀地之人爱好辣味,其中女子亦有如辣椒般的性格。 “哦,郭兄的意思是那锦官城的里的姑娘有些难伺候?我素来听闻蜀地多奇女子,难伺候倒也是正常。”陈青山回答道。 梁河摇摇头,陈青山想差了,说道:“江南兄,你想错了,郭轩说的是楼里的姑娘,至于是什么楼,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梁河给了陈青山一个你应该懂的眼神。 陈青山恍然大悟,得,又是两个与吴关山一样的人,不过吴关山只听曲子,这应该算是素的,而梁河与郭轩,毫无疑问,他们说的,是荤的。 “明白了,郭兄说的,是那全天下都有的楼。”陈青山回答道。 郭轩点点头,继续说来:“那些姑娘,只要你手中有大把银钱,便是晴天。没钱了,就比寒冬的雨还冷些。” “不过那些姑娘的脾气,是可以控制的,不像这山间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有个规矩在里面。”郭轩继续说道。 “老天若是个姑娘的话,应该是最任性的了,总是阴晴不定。”陈青山表示同意,并说道。 “何止是阴晴不定,简直是刁蛮任性,一定是个老姑娘,嫁不出去的那种。”梁河于一边附和说道。 三人皆大笑起来,关系又拉近了许多。 一边的部落之人没有出过此山,所以不知道锦官城,亦不知道什么楼里的姑娘,只知道三位神使大人似乎相处的很融洽。 其中最为开心的莫过于安达族公,看三位神使大人的模样。 “终于不用再打架了。”安达老族公吐出一口气来,看着后山之上的新冢,眼眶有些湿润了。 老天听到下面三个家伙“老姑娘”的论断,有些怒了,大雨倾盆而下。 一声鹤啼。 梁河头顶出现一个黑色气旋,替陈青山与郭轩挡住了落下的雨。 其他部落的人没有术法,瞬间便被雨水给浇湿了,不过没有人在意,于这山中,风吹雨淋是太普通不过的事,就是几岁的小孩,也不会怕这个。 他们是山中最坚韧的草,风雨只会让他们越发顽强罢了。 无论是安达部,还是剩余的两部,其中族人都在三位神使大人旁边伫立着,若是神使大人不动,他们便可陪着,站到天荒地老。 他们有着近乎于愚昧的忠诚。 “在这淋雨也不是办法,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 还是陈青山先开口了,他没有淋雨的习惯,也没有看别人淋雨的习惯,在陈青山的意识里,下了雨,大家就应该是要躲着的。 “如此也好。”梁河同意,虽说他打出这个气旋消耗很少,不过时间长了,他也撑不住,区区二境修士而已,又能如何。 “安达族公,给我们找个避雨的地方,宽敞些。” “明白,神使大人。”老族公在前面引路,来到了一间大木屋前,大概是部落里的磨坊什么的,四面透风,只有一个屋顶,好在足够大。 磨坊中心升起了火,有部落内的妇女带着桌子与木凳而来,围着中心的火摆成了一圈,桌上有芭蕉叶裹好的食物,亦有些酒水,用泥封于竹筒之内。 不过这酒水只是普通米酒而已,这样想来,那给梁河与郭轩献上的猴儿酒确实是部落内不可多得的佳酿。 陈青山三人坐于主位,旁边是安达族公与云虎等人,其他就是这次随族公前来到访的雷鹰与怒角两部的族人,能在此之人,皆有修为在身,且是部落中的精锐。 “无论在哪,聚会的时候好像都少不了篝火。”陈青山望着中心的火焰。 不过有篝火在,所以所有人心中莫名多了些暖意,尤其是外面大雨声不绝的情况之下,这暖意会多上三分。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三部之人的关系也缓和了些,三位神使大人都处得如此融洽了,他们这些小的还能如何。 “云虎,给雷鹰与怒角的兄弟们倒酒,让他们务必吃好喝好。” 在陈青山的示意之下,云虎带着自家族人与另外两部的族人推杯换盏,一笑泯恩仇。 安达老族公鼻子微红,主动端着竹筒,来到了陈青山身边,先是向陈青山行了一礼:“神使大人,这杯我敬您,感谢您的到来,让我安达部少死了许多人。” 老族公说得情真意切,当着陈青山的面就将盏中酒皆倒入了口中。 喝得有些急了,眼角也跟着红了,现在的安达族公不像个部落的领导者,更像个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的老人。 比起能让部落之人安心过些日子来说,血仇什么的,反而有些不重要了,安达族公只知道,再打下去,安达部落是会灭族的。 “应该的。”陈青山看着老人,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心中想的却是自己能为这安达部落做些什么。 老族公再拜,满脸都是笑意,颤颤巍巍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不像个二境之修的模样。 “或许是操劳过度了,心中绷着的弦猛然松了,也就显出了老态。”陈青山一叹,老族公心力消耗得太多了。 芭蕉叶中裹着的是烤肉之类的东西,这部落之内的人似乎比较偏爱于烤制的东西。 陈青山挑了一块,味道还行,由于蹭过饭的关系,陈青山也就不再动筷子了。 此时又有人送来了又送来果蔬,当郭轩见到其中一人时,便挪不动眼睛了,只是直直地看着。 陈青山顺着郭轩的目光望了过去,那是梦蝶,本就好看的梦蝶在部落内其他妇女的衬托之下变得更加好看了。 陈青山刚来安达部,没有太在意这部落内的女子是何模样,如今才猛然发现,这部落内的女子皆有魁梧,而梦蝶,是其中例外。 郭轩抽了自己一巴掌,有些疼,不是在做梦。 “梁河兄,我刚刚与你说的话,我觉得有些错了,这部落内,还是有好看的女子的。” 这怪不得郭轩,就是陈青山初见梦蝶时,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美貌,陈青山觉得梦蝶不应该出现在这山野之间,更像是长安城某位大人物的笼中之雀。 梁河见到了不远处的梦蝶,眸中惊艳,道:“好好看的姑娘,跟她比起来,那锦官城的姑娘们都有些逊色了。” 郭轩见梦蝶的腰肢,便觉得心里有些痒,脸上也出现了蠢蠢欲动之色。 陈青山叹息,无论在哪,美貌这种东西,总是会招惹些是非,尤其是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 “那女子叫梦蝶,就是为了她,我才答应来这安达部落的。”陈青山有意无意说道,声音不大不小,但席上的人却都能听到。 梦蝶将自己带到这安达部落来,这安达部落的人皆知,现在陈青山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其中理由,倒也合理。 一旁的云虎更是连连点头,原来这里面还有这种关系,难怪今天白天自己盯着神使大人的时候,梦蝶会前去拜访,自己只当是感谢呢。 只是这神使大人的口味似乎有些独特啊,这梦蝶腰细得甘蔗一样,身上没有几两肉,又有什么好看的,更比不上部落内的其他姑娘。 “大概是瘦子喜欢瘦子。”云虎咬了口水果,猜测着,看着陈青山瘦弱的模样,立刻得出了自己聪明的结论。 云虎眸光却在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姑娘身上流转着。 这姑娘,腰有水桶粗。 “这腰,这胳膊,真带劲啊。”云虎小声喃喃道。 陈青山的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所有人里自然有梦蝶,梦蝶闻言一愣,回首便见到了郭轩,其目中的贪婪之色,让梦蝶心中多了些寒意。 那是怒角部的神使。 不过在自家神使大人开口之后,怒角部神使眼中的贪婪正迅速消退着,不知道是真消退,还是掩盖得极好。 不过在这一刻,梦蝶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神使大人在白天救了妹妹,而在晚上救了自己。 “梦蝶,你先下去,作为我的人,你不应该来干这个的。”陈青山含笑望着梦蝶,如同将其当做自己真正的挛胫一般。 “安达族公,以后不要让梦蝶干这些粗活了,这次你不知,我便不追究了,你明白吗?” 陈青山的话看似责怪安达族公,但其中更多的是说给郭轩听的。 “老夫明白,明白。”安达族公起身回答道。 “神使大人,那梦蝶便先退下了。” 梦蝶眸中感激,朝着陈青山一拜,便步入了雨中。 第九十八章 吠犬到访 陈青山只是随口一言,便护下了梦蝶。 陈青山饮酒,微微瞥了郭轩一眼,其眸子恢复了清明。 郭轩不会为了一个部落的女子而恶了自己,临时起意,现在意消了,也就似乎无事了。 宴会的气氛重新归于热烈,陈青山更是饮了不少酒,脸上有了微醺之色。 梁河与郭轩对视一眼,该与这安达部落的神使谈些正事了。 “陈兄,不瞒你说,我与郭轩兄有一事相求,而此事,于陈兄也是机缘一件。” “哦?两位请讲便是。”陈青山放下酒盏。 “这山内有件山宝,为这座山所凝结的精粹,对修为大有裨益,只是有只老龟守着,我们的意思是拉你入伙,得到山宝后我们一人一份。”梁河说道。 陈青山不语,似在思考。 “是啊,圣山内的消息,素英古神的神降大典要开始了,得此山宝后,我们便回圣山,去争那一丝机缘。陈兄能临摹吞雷,说明陈兄的天赋极佳,说不定能获得素英古神的青睐,一步登天呢。”郭轩为了让陈青山入伙,给陈青山画了个饼,无意间却说出了陈青山心中所想之事,入那乱神圣山。 “如此的话,那我们三人联手,去取那山宝便是。”陈青山回答道。 “那就先谢过陈兄了,相信那山宝不会让陈兄失望的。”闻言,梁河与郭轩皆一喜。 陈青山不动声色,有懵懂之色,顺着问下去:“我常在圣山外,于那素英古神只是听说过,却不大了解。” 梁河接过了话茬。 “说起素英古神,不得不说她是教内最特殊的一位古神灵,长居于后山,几乎不在教内露面,就是教中的各种事情,其亦不参与,只是养花种草,倒像是个方外之人。还有一点就是,素英古神与其他古神灵不一样,她对大唐,并不厌恶。” 郭轩点头,对梁河的话表示认可:“是啊,很奇怪的东西,似乎这素英古神与我教,也只是一种合作的关系。而且素英古神素来神秘,典籍上关于其的记载很少,只知其很强,就是教宗大人的荼蘼手印,也是从她那习来的。” “荼蘼手印。”陈青山眼中精芒一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乱神教宗的荼蘼手印从素英古神那所习,那素英古神应该有破解之法才对。 而且梁河说素英古神对大唐并无恶意,那自己去见到素英古神,获得荼蘼手印的破解之法概率极大。 陈青山忽然有了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陈青山感觉前路有些明朗起来。 “不瞒两位,我想获得那素英古神的神降资格。”陈青山说得情真意切,只要自己获得那神降的资格,便可见到素英古神。 梁河与郭轩笑着点头,他们二人也想,一步登天的机会,谁又不想呢。 “也就想想而已,只当是发梦罢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自雨幕之外响起,有人撑油纸伞而来,是个女子,青衫素袄,婢女模样,但其身上的气息,不弱于梁河与郭轩二人。 “闻竹?”梁河呼出了这婢女的名字,她来了,意味着那吠犬部的神使也来了,毕竟他和郭轩都知道,这闻竹是吠犬神使的贴身婢女。 吠犬部不是不问古神滩的事吗?雷鹰,怒角,安达三家打了近一年,吠犬都未露面。 偏偏却在今晚,吠犬部却露面了,而且一来便是神使。 他们要来干嘛? 吠犬的神使可与梁河,郭轩这样的普通神使不一样,这古神滩的人都知道,吠犬部出了位吠犬神子,故而地位超然。 这吠犬部神使的位置,一般乱神教内的弟子可不敢坐,所以吠犬部的神使,便找了位自家人,叶文。 吠犬神子名为叶辰,而叶文是叶辰的胞弟。 同为神使,但梁河与郭轩皆知,自己与叶文完全没得比。 叶文说白了,只是下来历练罢了,平时在不在吠犬部内都不知道,挂着个名头。 果然,在闻竹出现不久之后,又是一个白衣男子出现,正是叶文,吠犬部的神使。 “见过吠犬神使!”梁河与郭轩咬牙,主动一拜,没有称其叶兄,而是吠犬神使,以表达自己的尊敬。 陈青山不知道这么多,但他看到了吠犬神使的婢女,亦看到了梁河与郭轩二人对这吠犬神使的态度。 “能带婢女,不是一般人呐,或者说,不是一般的神使。”陈青山心中微叹。 有样学样,与梁河和郭轩一般,朝着叶文一拜:“见过吠犬神使。” 叶文点点头,这新来的安达神使有些眼力,知道低头。 借着主人的威势,那婢女闻竹更神气了,看向陈青山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蔑视,更有些厌恶。 一个小小的神使而已,与自家公子怎么能比,若是素英古神的神降名额,也得给自家公子这样的人才对,是这安达部的神使可以去想的? 这素英古神的神降名额,叶文要去争,而陈青山说他也要去争,所以闻竹讨厌陈青山,这才有了刚刚说陈青山是在发梦的那一句话。 自不量力的人而已,闻竹骂了又如何,在叶文公子面前,还不是乖乖低着头。 “这姑娘生有些好看。”陈青山望着闻竹,说道。 闻竹闻言,心里略微惊讶,随后化为了高兴,这井底之蛙还是有些眼光的,不过说不定是想巴结自己,想让自己在叶文公子面前多替其说些好话。 毕竟自己跟随叶文公子这么多年,这样的人并非没有,且很多。 “好看是好看,可惜有些美中不足,让我想想。”陈青山沉吟。 几息之后,陈青山恍然大悟:“原来是长了张嘴啊。” 言下之意自然是生得好看,可惜长了张嘴,不会说话,空有皮囊罢了。 梁河与郭轩有些惊,没想到自己新来的同僚这么硬气。 “江南兄,这吠犬部的神使叫叶文,是吠犬神子的胞弟,这座山都是他家的,我们惹不起。”梁河扯了扯陈青山的衣服。 陈青山给了他一个笑容,表示知道了,不要慌张。 陈青山的话闻竹听得懂,跟在自家公子身边,谁不是捧着,她未曾受过这样的气。 “安达神使,你是什么意思?是对我家公子不敬吗?”闻竹怒道,身上气机迸发,激起一阵雨点,直向陈青山射去。 “我就事论事,哪对你家公子无礼了?我那一拜,多真诚啊。”陈青山反讽道。 脚下一跺,桌子便被掀了起来,雨滴落在桌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木屑。 不得不说,这闻竹有些实力。 “倒是姑娘,一言不合就动手,失了礼数。别忘了,你只是婢女而已,我与你家公子说话,你别插嘴。”陈青山又言,手掌一推,桌子飞出,闻竹接下,却退了几步,就是手中的油纸伞,也落到了地上。 “你!”闻竹一怒,却要再次向陈青山动手。 却被叶文拦了下来:“闻竹,不得无礼。” 闻竹一阵面色变化,忍了下来。 叶文如他的名字,有些儒雅之气在里面:“安达神使,刚刚是闻竹无礼了,我替她赔罪便是。” 说着,叶文持伞朝着陈青山一拜,陈青山略微惊讶,知道叶文自然不是真心道歉,但亦心惊于他的行为。 倒是个笑面虎般的人物,这样的人,可不大好对付。 且叶文这一拜,只是对陈青山刚刚那一拜的回礼罢了,无论如何,他叶文都不吃亏。 陈青山并不在意:“管好自家人,莫丢了礼数。” “说的是,在下叶文,吠犬神子乃是我胞兄,未闻安达部神使姓名。”叶文说道,特意提及自己的身份。 “姓陈,名江南,姑苏江南的江南。”相较于叶文的介绍,陈青山倒是简洁了些,问名字就问名字,扯那么多干嘛。 就差挂块牌子,上面写着“吠犬神子胞弟”六个字了。 “陈江南。”叶文复述了一遍。 “正是。”陈青山回答完叶文的问题。 “安达族公,搬两把椅子过来,要上座,我安达部可是有礼仪的部落。”陈青山说着,闻竹刚刚压下的气又有些压制不住了。 可偏偏又是自己无礼在先,让这陈江南占了道理,骂是骂不过了,只能忍着。 “谢谢陈兄的好意,不用那么麻烦了,我说件事便走。”叶文立于雨中,与棚内只有一步之隔,可是偏偏这一步,他就不想踏出,仿佛踏出这一步,会侮辱了他的身份。 有雨与无雨,灯火与夜幕,将世界分割开来。 陈青山乐得清闲:“叶兄直言便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安达部能将收集起来的信仰分我一半就是。”叶文不咸不淡地说道。 “当然,我说的不只是安达部,也包括雷鹰部与怒角部。然后我会走出古神滩,将这座山都走一遍,每个部落都拜访一遍,以我的名义,亦以胞兄的名义。” “待我成为素英神子之时,这收集来的信仰,将会成为我送给素英古神的第一份礼物。”叶文说着,如同素英神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未等陈青山说什么。 “不可能!叶文,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另外一边不说话的梁河与郭轩却大呼道。 第九十九章 人仗狗势 这山中的部落虽说衣食无忧,但也算是贫穷得很,尤其是对陈青山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这山中的部落几乎没有什么对他们有价值之物。 唯有一样除外,就是这山中部落收集起来的信仰,是这山中的部落存在的意义。 陈青山知道这信仰很珍贵,但从梁河与郭轩二人的表现来看,这信仰或许比他想象得还要珍贵上许多。 在听闻叶文要取走他们的一半信仰之后,梁河与郭轩更是直呼不可能,如同叶文所取的,是他们的第二条性命一般。 “你若取走一半信仰,我们又如何向教内交待,那教内的惩罚我们可担待不起。”郭轩直言。 “无妨,你们实话实说,说被我取走了便是。”叶文含笑说道。 “说得轻巧,叶文你有吠犬神子庇护,自然不怕问责,而我们若上交的信仰不够的话,那惩罚很可能是死亡。”梁河一语便道出了其中的因果,乱神教对普通弟子的性命,一向以漠视的态度待之。 面对梁河与郭轩的强烈反对,叶文如同未闻,而是将头转过来,静静地看着陈青山,等待他说些什么。 “陈兄,你如何看?”叶文声音轻柔,悠悠说道。 这雨依旧在下,且越来越大,小小的油纸伞根本挡不住这样的雨,可无论是叶文还是婢女闻竹,二人的衣裳依旧干爽,没有半分被打湿的迹象。 雨更急了,让人心底莫名有了烦躁之意,似乎这雨,也在催促陈青山尽快做出决定。 “或许陈兄不用太着急做出决定。”叶文取出一骨笛来,含于口中,一声悠远嘹亮的笛鸣穿过雨夜,飘向未知的方向。 一双眸子自雨夜中亮起,有豺狗模样的凶兽踱步而来,雨水将其浇透,更加狰狞了。 豺狗有房子高,眸中唯有戾气。 陈青山微微皱眉,在这只豺狗之上,陈青山感受到了浓郁的古神灵的气息,看样子不大好对付。 “吠犬古神的神侍?!”郭轩一声惊呼,旋即冷汗直冒,自己会是这豺狗的对手吗?就是加上梁河与陈江南,也不够其一口的。 有的古神灵喜欢独处,亦有的古神灵,会有自己的从属。为了让自己弟弟办事轻松些,那吠犬神子不会拒绝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这豺狗,便是吠犬神子的帮助。 陈青山望着这豺狗,接近四境的修为,不是部落之人可以对付的,光靠这豺狗,叶文就可以在这山中横着走了。 在豺狗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遍体生寒,云虎更是原地跳了起来,面露凝重,他常年混迹于山林,与各种野兽交手,直觉告诉他,这头不大好看的豺狗,是比山中的野兽还要可怕上千百倍的东西。 见如此情况,场内众人,郁闷的闻竹更是感觉胸中之气顿时便吐出来了,有了一种畅快之感。 嘴再硬又如何,还不是实力说了算,以自家公子的性格,其唤出吠犬古神的神侍,说明他已经有些生气了,若是这安达部落的新神使敢说一个“不”字,豺狗恐怕会立马扑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怎么样?安达神使大人,要不您像刚刚一般硬气,拒绝我家公子?”闻竹直接出言讥讽道,刚刚被陈青山压得说不出话来,现在终于翻身了。 在闻竹看来,安达神使要是低了头,就在言语上输给了自己,他若是不低头,那他就会被撕碎。 闻竹甚至有些期待,这安达部的神使拒绝交出信仰,然后命丧于此。无论如何,闻竹认为,在这条吠犬古神的神侍出现的时候,自己依旧立于不败之地了。 甚至不等叶文开口,闻竹便主动说道:“安达神使,您的答案是什么?” 面色是嘲讽。 陈青山见此女,只觉得是好一个“人仗狗势”,事实上,以陈青山的能力,杀这条狗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杀了此狗后,陈青山大抵是如不了那乱神圣山了,这才是问题。 明明打得过,却又不能打,陈青山面上有了几分愁苦。 这在外人看来,陈青山无疑是怕了,闻竹见之,更加意气风发,势必要找回自己的场子,好好出一口恶气:“好一个安达神使,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一向硬气的人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外强中干,也就欺负一下女子罢了,是个比软蛋更软的东西。” 不得不说,在骂人这方面,闻竹还是有些天赋的。比如阿喃,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是阿喃的话,要么提枪轰破那人的脑袋,要么就直接置之不理。 陈青山见过许多女子,她们各有不同,但如同闻竹一般牙尖嘴利,让人生起厌恶之心的却不多见,不得不说,能得罪人也是一件本事。 见陈青山久久不开口,叶文也等不了了:“怎么样?陈兄,你是选择与我做朋友,还是敌人?” “敌人”二字叶文咬得重了些,如何对待敌人,这天下人都知道,杀之而后快。 “不可以,陈兄别答应他,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三人拼......拼死一战。”一边的郭轩急了,大声说道,他明白等解决了陈青山后,便是自己与梁河,只是说到最后时,他自己也没有了底气。 叶文胸有成竹,婢女闻竹得意洋洋。 陈青山看了看叶文,随后看了看婢女闻竹,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豺狗身上,最后摊开手,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还能如何,这信仰,你要,给你便是。” 叶文笑了起来,语气化为三月春风,有多亲切便有多亲切:“陈兄是个识大体的人物。” 闻竹心道了声“果然”,这安达部的神使还是怕死的,若是他一直硬气到底,自己还有些佩服,现在看来,果真软蛋。 梁河闻言一叹。 “陈兄,你......” 郭轩更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如一滩烂泥,任怒角族公如何去搀扶,他都起不来,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心气,他想骂陈青山,却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把他放在陈青山的位置上,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就如陈青山所言,还能如何,叶文要,就只能给他了,拼死一战的结果也就是他们都死了而已,并不会改变叶文收取三部信仰的结果。 “等等,我想叶公子你是误会了。”陈青山又言。 “哦?难不成你想反悔?”叶文面色微冷,豺狗龇牙咧嘴。 “自然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青山言。 叶文面色稍霁:“只要不反悔便好,陈兄要说什么,且说出来便是。” 陈青山摆摆手,笑得人畜无害:“也没什么,就是想跟叶公子换些东西,只要叶公子答应,这安达部落的所有信仰都给叶公子都可以。” 梁河和郭轩懵了,这陈江南在干嘛,让人家拿去一半信仰还不够,还要全部都给人家。 闻竹闻言,毫不避讳:“呆子一个。” 倒是叶文有些冷静:“难道你说换我的项上人头,我也得割下来给你,双手奉上?” 陈青山看着叶文,笑着:“叶公子的人头,就是你敢给,我也不敢要啊,放心,叶公子,我所求之物不会伤你分毫。” 叶文只当陈青山的话是怕了自己,怕了自己背后的吠犬神子,语气微冷:“谅你也不敢,所求何物,速速说来。” “是啊,是啊,速速说来,你这模样,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像个软蛋,还像个娘们。”闻竹在一旁起哄,“咯咯”地笑着。 “闻竹姑娘应该明白,当一个姑娘说一个男人是软蛋,是娘们的时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了,这不亚于杀其亲族。” 陈青山并未立即回答,只是说着一些道理。 闻竹冷哼:“骂便骂了,你又能如何,还能杀了我不成?” 陈青山笑了:“是啊,杀了你。” 陈青山对着叶文说道:“你家婢女好生聒噪,只要叶公子将其打杀,我将安达部的信仰双手奉上。” 陈青山依旧笑着,如同一个商人,在谈一笔交易。 一旁的闻竹顿时愣了,随后是巨大的惊恐,如坠冰窟,这安达神使要用信仰换自己的性命。 是自己得罪他,得罪得太狠了吗? 随后是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去招惹这样的人?! 愣的不止有闻竹,就是叶文,还有郭轩,梁河三人也都愣了,在场没有人会想到陈青山会提出这样的交易。 你不是要一半信仰吗?我全都给你,而代价是你一个不轻不重的婢女。 陈青山有些自在,他不着急,捏着自己的筹码,静静等待着叶文的决定。 郭轩与梁河内心经历大起大落,看着怡然自得的陈青山,内心逐渐从平等相待,变为了仰望。 ...... ...... 阿喃之事或多或少改变了陈青山的性格。 他自集水镇走来,一路懵懵懂懂,被大势所裹挟着,就是成为太平侯,成为空明坊观察使,也只是那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间罢了。 亦如棋子。 陈青山明白,唯有将自己的性命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护好所爱之人。所以陈青山要去做那棋手。 若做不了棋手,便一剑豁开那棋盘,将那些欲左右自己命运的人都给砍了。 无论是无涯兵天地宽,还是烛照,皆为外物,外物可为陈青山所用,但陈青山不能为外物所控。 “能让男孩一夜之间长大的,就只有他喜欢的姑娘啊。”剑宫之内,天地宽啧啧称奇。 第一百章 陈青山的局 “公子。”闻竹轻呼,真怕自家公子做出决定,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安达部的全部信仰。 闻竹是叶文的贴身婢女,常伴左右,所以她才更加清楚自家少爷的手段与冷血。 事实上,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叶文。有心计,够冷血,可以让叶文爬得更高些,这样一来,自己也会受益。 所以叶文冷血对人,她只觉得喜,喜自己家公子杀伐果断,是个成大事的人。 只是现在,当这份冷血落在她头上的时候,闻竹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叶文挥手,示意闻竹闭嘴,脸色慢慢变得冰冷起来。他事给陈青山是出了道难题,但陈青山却以这样的方式回敬了他,一下子让叶文不知如何是好。 叶文于闻竹是有些感情,但也是有些而已,放弃与不放弃闻竹,其中还有些事情要思量。 叶文沉吟,若是用闻竹换取这山内所有部落的信仰,他会毫不犹豫。 只是这安达部的信仰或许少了些,就是加上雷鹰与角两部的信仰,也是不够的。 而且叶文明白,如果现在自己放弃了闻竹,那这件事,明日估计就会传遍整座山,所有的部落都知道自己,知道自己的冷血,如此,对自己的未来,不利。 想到这,叶文语气软了,至于语气为何软了,无非是不想付出放弃闻竹的代价,又想获得安达部的信仰而已。 叶文朝着陈青山深深一拜:“陈兄,闻竹自幼与我相伴,算得上是亲人,斩她如斩我手足,还望陈兄重新挑件东西,只要我有,绝不推脱。” 叶文表面上的话说得极其漂亮,若陈青山不知道其为人,恐怕还真将其当作一个重情重义的家伙。 话说得再好听,筹码不够罢了。 但无论如何,闻竹在听了自家公子这句话后,是极为开心的,甚至狠狠松了一口气,只是望向陈青山的目光变为了惊恐,死死地封住了自己的嘴巴,觉不敢开口半句。 陈青山皱眉,但表现出大气的模样:“既然叶公子将闻竹姑娘当作手足,那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毕竟我说过,不会动您分毫。这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陈青山又一遍提着这句话。 现在就是叶文,面色也有些挂不住了,陈青山说其不讲信用罢了,只是自家理亏,不好说些什么。 叶文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换件东西,换件东西,我绝不推脱。” “好说。”陈青山陷入了思考,这次无论是叶文,还是闻竹都乖乖站着,丝毫不敢催陈青山了。 但陈青山其实早就有了想法,所谓思考,不过是打压对面二人的气势罢了。 一边的梁河与郭轩不知陈青山心中所想,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除了叶文与这婢女闻竹的性命外,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信仰的吗? 梁河与郭轩紧张地看着陈青山,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怕自己打扰了陈青山的思考,紧张之下,二人鼻尖皆出现了汗珠。 “嘘—” 一边的雷鹰族公悠悠醒来,面露惊讶,怒角族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论是雷鹰族公还是怒角族公,都未见过自家神使如此模样,平时在部落内,他们无论何时都是高高在上,风轻云淡的模样。 因为没见过,所以才惊讶。 只是所以人都没有发现,有意无意间,这安达,雷鹰,怒角三部,渐渐都以陈青山作为了中心。 陈青山扭了扭脖子,望向了棚外,大雨潇潇。 叶文不敢催,只是伸长了脖子,想要得到陈青山的答案。 陈青山开口,所有人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陈青山会要些什么东西。 “今夜的雨,有些大了。” 陈青山悠悠说来,轻松写意。 众人哗然,叶文更是面色变了又变。 等了这么久,居然换来了陈青山这样一句话,若不是理亏在先,叶文已经动手了。 唯有闻竹,看着陈青山的眸子当中,满是恐惧,这个男人她惹不起,没有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陈兄,正经些。”叶文吐出一句,压制着怒火。 陈青山挠挠头,认真说道:“叶公子不觉得这气氛紧张了些吗?我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嗯。”叶文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回之一字。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 “有了。”陈青山灵光一闪的模样。 “哦?快快说来。”不仅是闻竹,就是叶文,现在也想离陈青山远些。 等解决了这里的事,叶文便决定速速离开,绝不会与这个家伙有半分交集。 “如此,那便用我安达部存的信仰换你吠犬部存的信仰好了。”陈青山双手环抱,一本正经道。 “哈?!” 悬着心脏的梁河与郭轩闻言,瞬间将陈青山当作了神一般的存在,是啊,还有件东西比安达部的信仰要珍贵,也不是珍贵,而是更多些,更多上许多。 那是吠犬部的信仰。 安达部族人近万人,而吠犬部则有三四万,几乎是另外三部的总和。拿安达部的信仰换吠犬部的信仰,绝对是不吃亏的。 “梁河兄,我只觉江南兄就像一个高明的猎人,一步又一步地将叶文引入了自己的陷阱。”郭轩敬佩地看着陈青山,面色近乎于崇拜。 梁河郑重地点点头,意识到了陈青山的可怕。 若这江南兄,一开始就提出用安达部的信仰换吠犬部的信仰,一定会被叶文严词拒绝,说他痴心妄想,拿叶文寻开心。 但放到叶文拒绝斩杀闻竹之后,却变得合情合理起来,毕竟第一次提的条件,是叶文可以做到的,只是叶文觉得筹码不够,便拒绝了。 且换一个条件是这叶文主动提出的,还特地保证只要他有,绝不推脱。 而这吠犬部的信仰,他叶文是必有的,且有了闻竹之事的铺垫,江南兄又提出的这个条件,便不让人觉得突兀。 闻竹身体一震,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这安达部落的神使实在是太狠了。 而在场最难受的人,很明显不是闻竹,而是叶文。 叶文懵了,这家伙为什么可以提出这样的条件,关键之处还在于,自己并不觉得他提出的条件是件突兀的事情。 叶文会换吗?自然是不可能,傻子才会换! 只是不换的话,自己又一次违背了承诺,叶文有了骑虎难下的感觉。 见叶文为难的模样,陈青山并不介意去添一把火。 “叶文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陈青山的声音悠悠自叶文耳边响起。 叶文抬头,见陈青山眉开眼笑,正看着他,叶文有了一拳呼死这家伙的冲动。 “莫非叶文兄什么都不想付出,就直接枪了我安达的信仰,行那叫花子亦或是强盗的做派。”陈青山继续说道。 每一句都落到了叶文的心坎之上。 若叶文一来,就直接用武力去抢,那陈青山是没有多少办法的,偏偏叶文太过自信,选择了仗势欺人,这才入了陈青山的圈套。 如此情况下,陈青山明白,叶文是再也做不出那强抢之事的。 叶文面色阴晴不定,变了又变,当真是比那蜀地的变脸戏法还要精彩,关键在于看那蜀地变脸戏法,是要打赏些银钱的,而叶文这里,却不用。 别人变戏法,要机关面具,而叶文,全靠一张天生的面皮。 陈青山静静地欣赏着,心中道:“该退了。” 果然。 十余息后,叶文的面色稳定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一局,是安达神使您赢了,你这信仰,我不要了。”叶文持伞,头也不回地离去,闻竹跟上。 豺狗对着陈青山龇牙咧嘴,一声轻吼后,折过了脑袋。 “江南兄!”“神使大人!” ...... 一阵欢呼声自棚内响起。 第一百零一章 你在说些什么? 叶文撑伞行于雨中,一言不发,此时他的心情就跟着天气一般,阴沉得可怕。 强取各部落的信仰,以叶文的实力与背景,原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叶文却把它给搞砸了。 而搞砸的原因,一切都出在那安达部的新神使之上。 郁气于叶文胸中久久不散,一掌折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 雷霆忽起,劈在折断的树冠之上,燃起了熊熊的火,亦映出了叶文于雨夜之中阴沉的脸庞。 “我不应该仁慈的,直接强抢了不就是了。”叶文恼怒,他想明白了其中因果。 “我觉得此事不怪公子,是那安达的新神使太过狡猾了。”闻竹在一旁安慰道。 “还有,公子,这安达神使心机太深,年轻人的相貌,老狐狸的心思,我们离他远点比较好。” “毕竟,这古神滩的信仰,我吠犬部已经占了大半,安达,雷鹰,怒角三部的信仰,就是不取,也不大影响公子给素英古神准备的礼物。” 闻竹掰着手指,数着补充道,闻竹实在不想再与这个安达部的神使来打些交道,与其说话是一件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 不过闻竹说得没错,这座山的部落上百个,少了三家,并不会影响叶文准备礼物。 而并不是每个部落都有个陈江南,就是有,在其他部落内,叶文也不会给他再开口的机会。 闻竹所言,叶文自然是明白:“闻竹,你讲的东西,我都知道。” 只是叶文有些骄傲,他不想就此低头。 树冠上的火被大雨浇灭,旁边的豺狗似乎是雷与火激起了凶性,仰天嚎叫起来。 “呜——” “呜——” 此声若幽灵一般,于空旷的雨夜中缭绕,然后盘旋。 叶文持伞走到豺狗身边,伸出手来,抚摸其脑袋,豺狗收了声,低下脑袋,发出轻鸣。 毛发若钢针,有些刺手。 “若一开始就杀了他们,又会如何呢?” 叶文自言自语,又似在思考。 雨夜中起了些杀意,杀意一起,便收不住了。 “再聪明的狐狸,正面打起来,也不是豺狗的对手。” “公子,您是说杀了他们?”闻竹小声问道,乱神教内,杀害同门的罪有些重。 即使叶文是吠犬神子的胞弟,能承担这个风险,但付出与收获终究不成正比。 叶文点点头,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已然有了计划:“当然,不是现在,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他们。” “他们死了,那信仰不就到我手中了吗?或许那点信仰对我来说,已经无用了。” “我现在要的,仅仅是他们死而已。”叶文跟闻竹说着。 叶文抚摸着豺狗的脑袋,低声说道:“去安达部外守着,只要那安达神使出了部落,便来寻我。” 豺狗不会说话,但听得懂叶文的意思,无非等待猎物落单而已。 而豺狗,又是此道高手。 一声嚎叫,折过头去。 ...... ...... 宴会一直到了深夜,由于叶文的到来,让安达,雷鹰,怒角三部团结了不少,宴会的气氛亦更加的融洽起来。 不知道是雨夜的缘故,还是与陈青山相谈甚欢的缘故。梁河与郭轩并未选择离开,而是直接在安达部内居住了下来。 陈青山作为地主,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便吩咐安达族公去安排好他们。 “江南兄,明日清早,我们便去寻那山宝。”高兴之下,梁河,郭轩二人亦饮了些酒,面色微醺。 饮的不是部落的酒,而是二人从锦官城带的青城酿,算得上真正的好酒,就是在整个大唐,也有些名气。 说来说去,这两个家伙还是看不上部落里的酒罢了。 “好说,梁兄,郭兄。”陈青山向二人抱拳。 梁河与郭轩才勾肩搭背,在部落之人的护送之下进入了雨夜当中。 “走了。”陈青山拍了拍一旁的云虎肩膀。 此时云虎借着醉意,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旁边的姑娘。 只是这姑娘,有些魁梧,甚至比云虎还壮上一些。 被陈青山一拍,云虎不乐意了,在酒水与姑娘的双重加持之下,云虎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神使大人,您要走,您便走呗,要我跟您一起做甚?莫非您缺个暖床的人?要我去给你暖床?” 云虎说话有些大舌头,但周围的人听得清楚,纷纷哄笑起来。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要不要我把你在这宴会上看姑娘的事情,跟你媳妇儿好好说道说道。”陈青山走了过去,直接拎起了云虎的脖子,陈青山的修为,拎两百余斤的云虎,并不是什么难事。 先前与云虎的聊天中,陈青山是知道云虎是有媳妇儿的,而且陈青山还知道,这云虎,怕老婆。 “不可,不可啊!”云虎被陈青山拎着,一时间挣扎不出来,手舞足蹈着,酒也醒了,看来是真心怕老婆。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我跟你走便是,千万别告诉我媳妇儿。”云虎央求着。 陈青山含笑,松了手,丢给云虎一把伞。 “带路。” “好,好嘞!”云虎接过伞,化身最忠诚的狗腿,撑开伞,将陈青山迎入了雨中。 “恭送神使大人。”棚内剩下之人一拜,真心实意。 雨夜内,安达部的灯火渐息,云虎与陈青山一起走着,好在二人都是修士,借着微亮的灯火,也看得清楚路来,不至于摔个黄泥满身。 今天的雨有些大,弄得这部落内的路有些泥泞了。 雨水劈里啪啦地落到伞面之上,然后又滴入路上大大小小的水洼之内,二人走了一路,这水便滴了一路。 伞是加宽了的,所以即使雨很大,亦未将陈青山二人打湿。 云虎只是撑着伞,却又发现陈青山又走错了方向,只当是陈青山初到,没有记得。 便好心提醒道:“神使大人,您走错路了。” 陈青山眉头微皱:“没啊,应该没走错。” “部落内给您安排的住所在那边。”云虎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我也没说我要回住所啊。”陈青山说着。 这下云虎懵了,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神使大人不回去睡觉,又想做些什么。 周围最后的灯火已经熄灭,黑压压的一片。 一根根寒毛在云虎身上立了起来,云虎忽然意识到,神使大人实力比自己强的多,要是他对自己做些什么,自己可反抗不了。 “那个,神使大人,我不喜欢男的。” “即使是您,也不大好?” 云虎小心翼翼道。 陈青山懵了,看着云虎,目瞪口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不是吗?”云虎闻言一愣,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些空虚。 “是你大爷!”陈青山毫不犹豫,直接出手,将其踹了出去。 陈青山出手极快,云虎人出去了,伞却悬在原地,陈青山伸手接过了伞。 “我要去找安达巫公,今日一夜未见他,觉得有些奇怪,至于为何叫你,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云虎在地上滚了一圈,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了神使大人的话,神使大人所说的,自然说白天自己盯着他的事情。 此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于神使大人如何去看。 云虎顾不得淋雨,连声说道:“是巫公,是巫公让我去盯着您的,想确认您的身份。” 云虎和盘托出。 陈青山走到其旁边,赤龙图腾发亮,陈青山手中举起一团火来,面色平和,看不出情绪来,若雨夜中的修罗鬼魅。 火光落在了云虎的身上。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我错了?!”云虎见此火,只觉自己白天的举动引起了神使大人的不喜,他要打杀自己。 “啊?!”一声呼喊声响起。 火焰落下,笼罩云虎全身,蒸去其身上水汽,却不伤云虎肉身,衣物分毫。 成功凝聚出神魂之后,陈青山对修为的把握更为精妙了。 灼烧之感并未出现,云虎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反而有些舒服,就是因饮酒变得有些昏沉的头脑,也在这一刻变得清醒起来。 陈青山替其撑伞,没好气道:“衣服湿了,不舒服的。” “还有,我真地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陈青山对于云虎,有些无奈,袖中清风,扫去云虎衣物上地泥痕。 风震碎了泥块,将其化为泥屑,然后簌簌而下。 “神使大人不怪我?”云虎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不怪,只要是个人,就不喜欢一直被人盯着,我一直盯着你,你会乐意吗?”陈青山问道,拍拍云虎地肩膀,示意其继续动身。 闻言,云虎面色微恐,怕神使大人记恨自己,毕竟这神使大人的实力和手段,自己今天可都见识到了。 “虽然不喜,但也没你想得那么深。放心,既然我说出来了,便意味着这件事就结束了。”陈青山敏锐地感知到了云虎的变化,出言安慰道。 闻之,云虎吐出一口气来,步伐轻盈了些。 “那神使大人打算如何对待巫公?”云虎问道。 “还能杀了不成?自然是问些事情。”陈青山回答道。 “如此便好,老巫公虽然奇怪,但也是一心为了部落。”云虎说着。 走了一段路,陈青山停了下来,伸出手,接住一掌的雨水来:“只是这安达巫公,似乎还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一百零二章 夜谈 安达巫公的灯还亮着。 “咚咚咚。” 陈青山敲开了他的门。 “是神使大人来了吗?”安达巫公苍老的声音响起,未见陈青山,却知陈青山来了,似乎他的灯亮着,就是为了等待陈青山的到来。 “嗯。”陈青山清了清喉咙,回之一字。 “咯吱——” 安达巫公开了门,云虎与陈青山见其模样,略微震惊。 面前的是一个形如枯槁的老人。 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球成了豆子大小,镶嵌在空洞洞的眼眶之内,没有了神采。 安达巫公浑身的气血亦散尽,迟暮之气自其身上,由内而外。 陈青山见之一叹:“原本我还想问宴会你为何不来,现在不用问,我都知道了。” 无论安达巫公做了什么,才导致现在的这副模样,但这副模样出去,一定会吓到其他部落的人,让人印象深刻。 而让人记得了,有心人就可以做文章了。 安达巫公闻言,苦笑:“我现在这副模样,确实见不了人了。” 自安达巫公醒来开始,他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占卜导致了一位古神灵的死亡。 而这因果,全部落到了他的头上。 安达巫公不用想都知道,教内一定会派人来调查,至于什么时候查到安达部,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教内之人到来之时,便是安达部灭亡之时。 “云虎。”老巫公咳嗽了几声,随后唤道。 “老巫公请吩咐。”云虎不知道白天还神采奕奕的巫公到了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但他知道其中牵扯的事情有些大。 “你先回去,我与神使大人谈些事情。”巫公说道。 “好。”云虎并未说什么,只是朝着巫公与陈青山一拜,随后便步入了雨夜之中。 巫公咳嗽着,一声又一声。 许久未言。 陈青山神识一扫,确定周围已经无人:“有什么话,老巫公便说,我确认过,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老巫公不语,只是用干枯的眼睛看着陈青山,似乎想要从陈青山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陈青山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些什么,所以安达巫公注定失望。 “唉......”安达巫公一叹。 “怎么?不相信?”陈青山不知道安达巫公在看些什么。 “相信,是您的话,我自然相信。”安达巫公回答。 “那你便说来就是。”陈青山皱眉,觉得这安达巫公话里有话。 老巫公并未立即说正事,而是恭维道:“不愧是您啊,还有如此手段。” 这话似乎是说给陈青山听的,又好像是安达巫公说与自己听的。 “我来此,可不是来听这个的,外面大把人会说,不仅会说,还会唱,比你说得好听多了。”陈青山皱眉。 “而且,你的时间应该不多了。”说到此,陈青山的语气才轻了些,在陈青山的神识之内,此时的安达巫公已经与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气血空了,识海亦空了,只剩个躯壳而已。 “您说得对,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过我想,您的时间也应该不多了。”安达巫公说道。 陈青山闻之一愣,阿喃留给自己的时间确实是不多了。 “你看到了些什么?”陈青山问道。 “什么都没看到,不仅是没有看到,还搭上了一位古神灵的性命,虽然不知道那位古神灵是谁,但教内现在估计已经派人下来了。”安达巫公回答道。 安达巫公一如既往地看着陈青山的面庞,这次神使大人终于有了些波动。 教内来了人,这句话是安达神使有意说给陈青山听的。 安达巫公低下了头,眼皮微抬:“先前我怀疑您的身份,认为您不一定是神使,便借古神灵之力行了占卜之术,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安达巫公摊开手,示意陈青山看自己的模样,如棵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木头,成了精。 安达巫公说着,言语间没有悲喜,事实已经是如此了,还能如何,悲哀的是连累了安达部。 “说实话,若是能重新来过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去占卜些什么。毕竟我也希望我安达部能多一位神使。只是没有想到,将安达部推入险境的不是您,而是我,安达部落的巫公。” “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啊,您说不是吗?神使大人?”安达巫公反问道,语气中尽是悲哀。 “所以,你觉得我是神使吗?”陈青山又问。 “这安达部希望您是神使。”安达巫公又重复了一遍。 “不只是安达部,还有雷鹰部,怒角部,他们都已经认可了您神使的身份。”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那棚内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得不说,您做得很漂亮,甚至是收获了三部的人心。” “你好像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陈青山说道。 安达巫公不置可否,幽幽说道:“现在这样的情况,您是不是神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达部即将迎来灭亡。而安达部如果没了,无论您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我估计您都没有机会了。” “所以,我才说,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安达巫公补充道。 云虎是淋着雨走的,或是出于尊敬陈青山的关系,云虎将那把大伞留在了屋内。 伞在陈青山身侧,陈青山将其捡拾起来,收拢。 安达巫公静静地看着,面上有了微笑,他知道,神使大人正在思考。 陈青山收好了大伞:“不得不说,安达巫公是一个聪明的人,仅凭一点东西就推断出了这么多。” “过于聪明,过于擅长怀疑,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巫公说道。 陈青山知道,安达巫公是说自己将安达部拉入险境之事,有尊古神灵死了,安达巫公并不在意。但因此将整个部落拉下了水,他于此有愧。 而且陈青山明白,这安达巫公已经大概率知道自己是假冒的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对安达部并无恶意。”陈青山弯下了腰,将伞靠拢门边,并将门轻轻掩上。 这是深夜,还是雨夜,本就没有什么人。现在又掩上了门,这屋内发生些什么事情,便没有人知道了。 换句话说,如果安达巫公接下来的言语,让陈青山觉得会影响自己的计划的话,陈青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将其打杀。 陈青山有信心,做得毫无痕迹,且安达巫公欲死模样,云虎也是看到了的。 以自己刚刚树立的威望,还有云虎这个证人,没有人会怀疑自己。 安达巫公看穿了陈青山的心思。 “不必神使动手,该死的时候,我也就死了,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等那教内的人来了,还要我去应付呢。” “您不想安达部灭亡,我也不希望安达部灭亡,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 闻言,陈青山收了心中的杀意,问道:“只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如何应付那教内的人,等他们来了,一见你这模样,便知道是你了,到时候,安达部还不是得死。” “我还是有些办法的,至少能瞒过那教内来人。”安达巫公回答道。 “不过我希望,我死后,您能护住这安达部。”安达巫公又言。 “我会尽力的。”陈青山回答道。 “既然是您说的,我便相信您,毕竟您是大人物,超出我想象之外的大人物。”安达巫公放松地笑了。 从始至终,安达巫公都未点破陈青山假冒神使这件事情,但无论是陈青山,还是安达巫公,心里都看得清楚。 二人有了些默契。 第一百零三章 赵未央 一队车马入了此山之内,是那教内派出的调查古神灵千眼死亡原因的车马。 一个日夜不到的功夫,这车马已经走过了两座山头,如今这吠犬神子所管辖的山头,是第三座。 车马行过泥泞的山路,留下车痕来。 “不得不说,十里不同天,刚刚还是个好天气,一进此山,却下起了雨来。”最前方得马车之上,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接了一掌雨水,喃喃道。 竖冠玉面,倒是有几分儒士的风骨,看其面相,应该是个好相处之人。 男子有些清瘦,这大唐的天下,清瘦的女子很多,比如在那姑苏就有许多这样的女子。但清瘦的男子很少,就是那些儒生,因为修行的缘故,也不会清瘦。 很显然,这男子清瘦,是因为其修行功法的缘故,或与朱妖的鬼修之法相似,却更为偏门。 赵未央修的是魂,所以他能通过那古神之路的考验。其魂魄极强,压制了肉身,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副病弱的模样。 赵未央从白木车厢内探出头来,清瘦到这风这雨似乎都能对其造成极大的伤害。 不过旁边之人并未因其模样,而忽视了赵未央的强大。 他是这队车马的主人,亦是乱神教最年轻的预备祭司。 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成为乱神教内的第八位大祭司。 所以论起地位,作为预备祭司的赵未央并不比教内的普通神子来得低。 “赵祭司,那从前面两座山内所抓的人如何处理?”有随从问道,且很懂事地将预备二字去掉,这让赵未央很受用,不得不多看了这随从几眼。 此时车马后面已经抓了些人,以铁链缚住,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那是最近用过占卜之术的各部巫公,赵未央走了两座山,便抓了十余人。 这些巫公们如今被封了修为,跟在队伍后面,已然被雨浇透,有些狼狈。 “还能如何,让他们跟着便是。”赵未央回答道。 “一直到我们回到圣山?”随从问道, “不然呢?”赵未央看了这随从一眼,面色已经从欣赏变为了不悦。 随从埋头赶车,未见赵未央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只是这些部落的巫公,占卜的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意思便是这些巫公不像是教内所寻之人。 “你敢用脑袋保证不是他们?”赵未央冷哼一声。 若他未找到那真正的主使者,那这些人将会成为他向教内交差的筹码。 有人交出去,与空着手回去,这里面的区别,还是有些大的,这关乎到教内那些大人物对自己的印象。 且只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那么赵未央就很有可能抓到那要找之人。 完成了教内的任务,多死些人又如何? 这其中的门道,赵未央不想与任何人解释。 赵未央的语气变了。 随从抬头,已然见赵未央面色阴沉如水,心中有了些慌乱。 那随从知道自己多言了,连声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走,入了这座山,稍稍休息,我们便继走访这山内的部落。” 赵未央回到了白木车厢之内,声音冷得像这山中的雨。 刚刚的对话,让赵未央对这随从升起的好感荡然无存。 没有了好感,便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是。” 那赶马的随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多言了,只是抽打在马背上的鞭子不觉间用力了些。 赵未央的白木马车在队伍的最前方,这样一来,这行进当中的车马队伍亦在不知不觉中快了许多,只是苦了被缚在车马队伍后面的巫公们。 队伍最后面一驾车马之上,朱妖抬头望,他在这雨中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是那条赤龙的气息,陈青山果然在这。” 自饮海渠一事后,朱妖直接回到了乱神教圣山,消化那渠中所得,所以朱妖便一直待在乱神圣山之内。 乱神教宗未归,他在长安城做的事,却已经传回了圣山,毕竟乱神教宗在长安算是胜了。 是件喜事,自然希望教内的人知道。 朱妖并不在意长安城有多乱,又死了多少人。 只是当他听闻乱神教宗在长安城见到了祸蛇神女,还将其放了,便觉事情不简单起来。 朱妖知乱神教宗的脾气,他不会如此简单地放过一位叛教的神女,唯一的解释便是教宗在这祸蛇神女身上做了一些手段。 唯有死去的祸蛇神女才能让教宗安心。 “应该是教宗的荼蘼手印了,为了救那祸蛇神女,陈青山那家伙便来了这座山。”一团阴影在其脚下笼罩开来,让别人听不到他说的话。 “且那千眼的死,很有可能便与陈青山有关。”朱妖知道陈青山是烛照的主人,而那千眼古神死时,身上有灼烧过的伤痕。 “也就是说陈青山靠着赤龙,成为了某个部落的神使,以期望能找到那解决荼蘼手印的方法。” 一幅清晰的脉络图从朱妖心中展开来,从阿喃受伤,再到陈青山入了此山,最后某个部落的巫公怀疑陈青山的身份进行了占卜,导致了古神灵千眼死亡。 “不得不说,我看这小子第一眼,就觉得挺有缘的,既然来了,又是到了我们办大事的时候了。”朱妖“嘿”的一声,闭上了眼睛,看似靠在车厢上休息,实则在谋划着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内,在乱神圣山,朱妖已经将机缘消化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又是寻找新目标的时候了。 ...... ...... 次日,陈青山早早便起了床,整理过床铺后,便推开门,门口放着昨日的那把大伞。 一夜的雨自早上起便停了,陈青山将伞收好,放回了屋内。 他要去找梁河与郭轩,取那山宝,手上的婵娟丝黯淡了些许,这让陈青山不得不抓紧些时间。 待取完山宝,应付完那教内来人后,陈青山便打算与梁河,郭轩一起回那乱神圣山,参加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仪式。 至于安达巫公,昨夜他向陈青山证明了他确实有能力去瞒过那教内来人。 昨夜陈青山亲眼看到安达巫公入了屋子内的那口大锅,锅下生火,将自己给“煮”了。而“煮”过的安达巫公,又恢复了正常模样,甚至于年轻了许多。 就是陈青山的神识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陈青山问其怎么做到的,安达巫公说是巫术。 “见过神使大人!” 陈青山下了木楼,此时部落内已经有人在走动,见陈青山便一一行礼。 陈青山这边笑着回应安达族人,便在路上遇到了梁河,郭轩二人。 看这两人的模样,应该是酒醒了,且对于山宝的事,这两人也应该是很上心的样子。 “江南兄。”梁河,郭轩对着陈青山一拜,情真意切,昨晚要不是陈青山,他们两部的信仰估计也得被叶文给夺了去。 “两位准备的如何了,若准备好了,我们现在便出发。”陈青山开门见山。 “我们还能有什么准备的?就等江南兄这句话了。走,走!”梁河哈哈一笑,过来拍了拍陈青山的肩膀。 三人径直往安达部外走去。 出了安达部落的门口,梁河开始向陈青山介绍那山宝的情况。 “江南兄,不瞒你说,那山宝旁边有只老龟护着,我们得杀了此龟,才有机会取得那山宝。” “哦?那老龟几境的修为?”有妖兽护着那山宝,陈青山并不觉得奇怪,这天地间的灵物大都有妖兽护着。 若无妖兽护着,梁河与郭轩二人直接取走山宝便是,又拉自己入伙干嘛? 天下可没有的午餐。 陈青山直接问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那老龟是几境,陈青山知道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影响了入乱神圣山的计划。 所以在表面上,太高修为的妖物,他们不应该打得过。 “三境罢了,那老龟身体笨重,以我三人的修为,小心些,磨死它并非什么难事。”梁河抢先回答道。 “如此,便好些。”陈青山说道,眼神却看向了远处的林间,神识一扫,便见到了一只豺狗趴着,在草木之间,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狗,陈青山认得,吠犬古神的神侍。 豺狗隐蔽得极好,以陈青山等人的修为,不应该能看得见。 偏偏陈青山不合常理,拥有了六境之修才有的神识,所以,豺狗所做的一切,在陈青山的眼中,无所遁形。 没有打草惊蛇,陈青山只是默默地看着那豺狗离去。 有人在明面上输给了自己,便想在暗中将自己打杀。 陈青山想着,而那输不起的人,自然是叶文。 见陈青山站在原地,望得出神。 “江南兄,你在看些什么?”郭轩问道。 “啊?”陈青山一声呼喊。 “只是觉得天气有些好罢了,空山新雨,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天这天,郭轩兄不觉得有些好看吗?”陈青山回答道。 “江南兄似乎对山啊,雨啊,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梁河抬头望天,果然碧空如洗。 “只是觉得人间应该有诸多好看罢了。” “走,走,寻那山宝,别忘了正事。”陈青山开始招呼二人往山内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香饵有毒 “公子,豺狗回来了。”一边,闻竹手中鱼食,正投喂着这河内的小鱼。 闻竹投下的饵食,似乎对这河中的鱼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群又一群的游鱼聚集在了闻竹脚下,争抢着饵食。 这边闻竹刚刚投下饵食,便被下面之鱼给啖食殆尽,甚至有鱼因为争抢,受了伤,露出伤口,逸散出一缕又一缕的血丝来。 闻竹脚下的水成为了淡红之色,闻竹如同未见,只是“咯咯”地笑着,不紧不慢地向下投喂着饵料。 豺狗回来了,闻竹便双手一搓,将所有的鱼食都洒入了河内,惊起了一阵水花。 “哦?豺狗回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些。”叶文放下手中吹奏着的骨笛,面色平静,倒是有了几分翩然公子的模样。 “看来这安达神使是忙着去死了。”一句恶毒的话从叶文口中吐了出来,就连面色也有些狰狞起来,与昨夜在雨中发怒时一个模样。 闻竹想了想,心中想起了陈青山,心头莫名染上了些沉重,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些猫腻,豺狗会不会被那安达的神使发现了。” 叶文笑了:“不可能的事情,豺狗隐蔽能力极好,就是五境修士也发现不了。除非是六境以上拥凝聚了神魂,拥有了神识的修士,才能看破其痕迹。” “所以,你觉得那陈江南是六境之修吗?若他是六境之修,昨夜还用得着与我们说那么多话吗?”叶文收起了骨笛,看着闻竹。 “确实是我想多了。”闻竹呼出一口浊气,就安达神使昨夜的表现来看,他的修为比梁河与郭轩强不了多少。 “若他的修为跟他的头脑一样厉害,那他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闻竹瞬间意识到,随后说了出来。 “是啊,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就是我乱神教的神子神女们,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而这样的人,在这世间,太少了。”叶文点头,认可了闻竹的话。 随后叶文又肯定道:“就算是有,这样的人又为何来我乱神教,做一个小小的神使。” “所以,他只是心计与嘴巴厉害些罢了。”闻竹说着。 二人达成共识。 “好了,走。”叶文拍了拍豺狗的背,示意其循着陈青山等人的气味带路。 一声犬吠。 两人一狗一同离去。 离去后不久,这河内便冒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气泡,若煮开的水。 气泡过后,数不清的白肚皮自河中翻了上来,那是死去的鱼。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全都死了。 死鱼铺满了河面。 闻竹投下了香饵,这饵食不仅引来了许许多多鱼的争抢,更是毒杀了它们。 香饵有毒,只是不知道如今的陈青山于叶文而言,算不算得香饵。 在陈青山发现豺犬的那一刻起,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或许已经发生了改变。 ...... ...... 山路崎岖,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路,所以几人走的不算快。 不过这对于陈青山是件好事。 自发现豺狗的那一刻起,陈青山心中便思考,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对付叶文。 想了一阵,陈青山便有了想法,陈青山将信物握于手中,一块小小的骨头,覆于掌下,郭轩与梁河发现不了什么。 神识进入其内。 一道声音通过小骨头,从陈青山的识海之内响起。 “所为何事?自云梦一别后,你小子便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小子把我忘了呢。” “现在不是不是想起您了吗?”陈青山一边行路,一边以神识回答说道,语气中有些讨好的意味。 求人办事,态度低点总是没错的,更何况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古神灵。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那声音又问。 “自然,出手一次,给您一滴其他古神灵的精血,另外按照约定,获得的尸体也都给您,这次可有一只神侍呢,我想您应该会感兴趣的。”陈青山回答道。 那声音不再说话了,陈青山知道,他应该是动身了,而其作为为数不多能沟通幽冥的古神灵,其赶路的速度应该很快,毕竟幽冥无处不在。 那山宝所在的位置有些隐蔽,三人自安达部出发,在山里兜兜转转,待到山宝附近时,也花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 “我在部落中时,不觉得此山有多大,直到亲自去走,才发现此山比我想象的要大上许多。”为了缓解山中寂寞,三人便聊起天来,说话的是梁河。 “倒是有些眼高手低了,总觉得心比天高,真要自己去走时,才觉长路漫漫。”梁河说着。 “梁河兄是不是想说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之事?”陈青山听出了梁河言语中的些许没落。 梁河不语,点了点头。 这时郭轩说话了:“原本我和梁河还想借这山宝的机缘,回那教内拼上一拼,求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只是在见到江南兄后,才知道我们的想法有多可笑。” “哦?何解?我只是有些心计罢了,或许因为临摹的图腾为古神灵吞雷的关系,修为要比两位强些,但也有限。”陈青山说着。 “不,不一样的。”梁河与郭轩皆摇头,真诚地看着陈青山。 “我们比不上叶文这样的人,而叶文这样的人,在教内还有许多,我们的机会很渺茫。” “江南兄跟我们不一样,在我们心中,江南兄比叶文强,且强上许多,你只是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素英古神的神降,你或许真地有机会。” 二人一句又一句地跟陈青山说着。 “神降之事不看修为,而是更多地在于缘分,就是没有修为,被古神灵垂青,这样的例子在教内也有许多。”梁河补充说道。 陈青山点点头,阿喃就是极好的例子,只是想起阿喃,陈青山的心里便有些着急。 陈青山不得不先安慰二人:“先去寻山宝,那素英古神的神降仪式,我们都要参加,且无论是谁选上了,都是一件好事。” “真的?” “自然是真的。”陈青山说这话时,倒也算得上真诚。 闻言,二人心情才好受了些,山宝所在之处亦到了。 远远地,陈青山便见到了一只石龟,石龟背上,一棵树苗,上面凝结着淡黄色的果子,似以许多光芒聚集而来。 陈青山只知有老龟护着山宝,山宝居然长在石龟背上。 与此同时,陈青山耳畔响起一道声音来。 “我到了。” 陈青山嘴角一咧,外援到了,就等那叶文了。 且一位古神灵出现在乱神教的地界,绝对不会是一件突兀的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 该死者,另有其人 三人对望,各自取出了兵刃,陈青山的是剑,梁河用的是刀,而郭轩,拿出的是一根精铁大棒。 这让陈青山略微多看了郭轩一眼。 “动手!”梁河也不磨叽,轻喝一声,便率先跃出林中,朝着那石龟冲了过去。 石龟见来人,四肢一跺,便朝梁河冲了过来,张口便要撕咬梁河。 “让我来!”此时,梁河身后的郭轩怒吼一声,身上图腾亮起,那是一只人面模样的猴子,古神灵,山魈。 石龟接近梁河,梁河身上玄鹤图腾出现,脚尖一点,身体若疾风,瞬间自石龟头顶掠过。 随之迎接石龟的是郭轩手中的精铁棒子,山魈图腾赋予了郭轩强大的力量,纵然石龟皮糙肉厚,但一棒下去,亦让其乱了阵脚。 铁棒敲在老龟头顶,将其头顶的石质甲壳敲裂开来,隐约可见其下的皮肉。 石龟停在了原地,摇头晃脑,似在消化郭轩这一击的力量。 “好机会。”玄鹤啼鸣起,梁河脚下生烟,升起浮云来。 梁河脚踏几朵浮云,自石龟背上翻身而过,于空中伸出手来,对着那山宝一捞。 山宝要到手了吗? 自然是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那梁河的手触碰到那山宝之后,那果子便骤然散开,变成了无数光粒,任梁河的手从光粒中穿过后,其又聚成了果子模样。 “糟糕。” 待梁河落在地上,伸出手来一看,却见手中无物。 “吼——” 那老龟缓过神来,脚下一踏,在地上踏出一道涟漪来,让旁边手持铁棒的郭轩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当中。 转过身,就对着梁河咬下,此时正是梁河刚刚落地,气机替换之时。 老龟的甲壳若精铁,其牙齿却是比甲壳更硬的东西,这一口若咬在梁河身上,梁河无法想象其后果。 梁河只能匆匆抬起了刀,对准了老龟的嘴巴,在无修为的加持下,此刀举与不举其实并无多大区别。 梁河悬刀,更多地是一种本能之下的举动罢了。 梁河只觉身体一痛,若有壁垒撞了过来,自己便飞了出去。 但亦只是一痛而已,接下来便是摔在地上的触觉,梁河并未受多少伤。 在石龟就要咬下的那一刻,陈青山撞开了梁河,以手中剑,抵住了石龟的大嘴。 陈青山所立之处离梁河很远,比郭轩离梁河还要远些,所以石龟那一踏,陈青山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 但要救下梁河,时间却有些仓促了。 无法掌控得更精妙,只能全力加速之下,用身体将梁河撞开,自己去面对那石龟。 赤龙图腾发热,气血自陈青山身体之内流转开来,为其提供强大的力量,这力量,比郭轩更强。 “喝!”陈青山发力,将天地宽的剑身抵入石龟口中。 腥臭之气自老龟口中传来,若集水镇中那放了百年的老缸的味道,气劲将陈青山束着的头发吹乱,劈里啪啦地打在陈青山的脸上。 散乱发丝之下,是陈青山平淡的眸子。 陈青山明白,现在若使用剑贤所授的二尺剑,那这剑芒立刻会从石龟口腔之内刺出,将其斩杀。 毕竟石龟的口腔之内可没有坚硬的甲壳护着。 陈青山身上气血滚滚,在肉身的对抗之下,不输于这石龟。 表面上看陈青山与石龟相持,实际上陈青山早已掌控了这头石龟的性命,生死一念之间而已。 “要立刻打杀这头老龟吗?”陈青山在心底思考。 “罢了,在二人面前表现得太强,不是件好事,更何况还有个叶文在旁边盯着。” 陈青山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准备与这老龟再磨些时间。 “江南兄好强的肉身之力,这就是吞雷图腾的真正实力吗?”无论是梁河还是郭轩,都有些吃惊。 吃惊于陈青山的肉身竟能与这石龟相持。 “我能与江南兄一般与这老龟相持这么久吗?” 郭轩更是与陈青山做了些对比。 随后郭轩摇摇头,吐出了个数字:“十息。” 郭轩即使是全力催动山魈图腾,借图腾之力,在这石龟面前,他亦只能支撑十息而已,十息之后,生死未卜。 陈青山坚持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十息,已经接近了三十息的样子,且看其模样,还有余力,这才是郭轩黯然摇头的原因。 “吼——”石龟发力。 “喝!”陈青山亦发力。 “咔嚓——”一声轻响出现。 于郭轩与梁河惊讶的目光中,石龟那比甲壳更硬的牙齿出现了裂痕。 “怎么可能?!”梁河更是惊呼,刚刚他面对过石龟的大嘴,所以才知其一嘴巴利齿的可怕,或许是石龟的天赋,其牙齿已经化了古朴的褐色。 这褐色自然不是石龟牙齿上的污渍,而是如同琥珀玛瑙一般的东西,一眼望去,便知道这嘴内的尖牙,是极为坚硬的东西。 事实上亦是如此,此石龟一半的杀伤力,都在其这一嘴尖牙之上。 只是现在这极为坚硬的东西,却在陈青山的剑下,慢慢出现了裂痕。 陈青山确实没有动用全力,但他忽略了天地宽的品质,作为这天地间的唯一的无涯仙剑,仙器都能碎,又何况这小小的一嘴牙齿。 于是在石龟的惊恐之下,郭轩与梁河的震惊之下,天地宽直接碎了石龟的整口牙齿。 琥珀色的牙齿化为碎块落下,散乱一地,如珠玉落地。 “江南兄,好强。”郭轩喃喃道。 “确切地说是江南兄的这把剑,好强。”梁河捏了一把大腿,有些疼,不是在做梦。 “应该能入得那百兵谱了。”梁河随后又加了一句。 二人大喜。 梁河自地上站了起来,与郭轩对视一眼:“江南兄,我们来助你!” 二人对陈青山有些感激,尤其是梁河,毕竟陈青山算得上是救了他一命,再加上陈青山先前护住了三部的信仰,就更让二人对陈青山更加五体投地起来。 似乎他的出现,让一切困难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无意间,这次获取山宝的行动当中,陈青山成为了主攻,而郭轩与梁河在一旁辅助。 因为神识的缘故,石龟每有攻击,都能被陈青山先一步出手挡下,这让郭轩与梁河更加信服起来。 “江南兄不仅头脑过人,就是这实力,也比寻常神使强太多了。”梁河不由地赞叹道,挥出一刀,落在了石龟的天灵之上,其上甲壳崩裂开来。 这意味着战斗到了收尾阶段。 陈青山给了石龟最后一击,天地宽自其天灵之上的皮肉中刺入,终结了其生命。 陈青山拔剑,带起一串血花来,天地宽剑身光洁如玉,不染一丝尘埃。 随着一声哀鸣,石龟轰然倒下。 “太好了。”郭轩就要去取那山宝。 “郭兄小心!” 陈青山拉了一把郭轩,石龟的身前落下了一串飞刀,如同竹叶。 竹叶飞刀上淬毒,此毒有些凶猛,自刀身之下,在地上晕开几圈黑紫色的痕迹来。 看着那一地的毒刃,郭轩冷汗直冒,若不是拉了那一把,现在他郭轩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郭轩朝着陈青山一拜,一切都在行动里面,他郭轩不大擅长说话,但亦记得恩德。 若以后江南兄有事,他和梁河会第一个站出来。 “啪——” “啪——” 一连串的鼓掌声响了起来,叶文自林间走了出来,旁边是闻竹,掌指间夹着飞刀,刚刚的淬毒之刃正是她丢出的。 二人身后跟着豺狗,正对着陈青山三人龇牙咧嘴,口中腥臭的涎水滴到了地上。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凶残与贪婪之意。 作为神侍,豺狗的灵智很高,它明白今天是来杀人的,而这眼前的三人,过一会儿,会成为尸体,然后成为自己的食物。 “叶文?!”见来人,郭轩与梁河大惊,很显然,叶文出现在这,是要来杀人的。 本能之下,二人立马进入了战斗状态,只是心中苦涩。 不谈叶文,有那神侍豺狗在,二人明白能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我未想到,你居然能发现闻竹的飞刀。”叶文开口了,对于这陈江南能救下郭轩之事,他并不觉得有太大的震惊。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甩出飞到的人笨了些而已。”陈青山不咸不淡。 梁河惊讶于陈青山的淡定。 小声说道:“江南兄,我们二人掩护你,你找机会逃跑。” 郭轩点头,面色坚毅。持棍走到陈青山身前,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无论是梁河与郭轩都明白,他们三人中,若说谁最有机会能活下来的话。 那一定是陈江南。 更何况陈江南刚刚还救过二人的性命。 于情于理,二人都不介意为陈青山牺牲。 陈青山有些惊讶,自己救二人是顺手为之,毕竟他二人无论谁死了,都会有些影响自己入那乱神教圣山。 让陈青山没有想到的是,梁河与郭轩居然甘愿为了自己而死。 陈青山想起了安达巫公对自己所说的话,他说陈青山得了三部的人心。 陈青山有事瞒着梁河与郭轩二人,但二人却是在以真心待他,这让陈青山心中有了些惭愧。 虽然这惭愧极小。 “放心,没人能逃得掉的,豺狗,给我盯好了那陈江南。”叶文说着,对着陈青山一指。 豺狗耷拉着的耳朵里面竖了起来,双眸直接锁定了陈青山。 “我就是来杀你的,哪有让你跑了的道理。”叶文说着,注意力却转到了梁河身上。 梁河如临大敌。 闻竹则抹着手中飞刀,望向了郭轩。 意思很明显,没有人能走得掉。 “是啊,没有独活的道理。”陈青山自二人身后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与梁河,郭轩二人并肩而立。 陈青山于二人有些许愧疚,所以二人不能死。 自然,二人也不会死。 这里要死的,只能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叶文,赢家? 陈青山的手掌似乎具有神奇的魔力,当手掌分别落于梁河与郭轩肩膀之上时。 梁河与郭轩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梁河与郭轩不知道陈青山为何不跑,只是陈青山现在的举动无疑对二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江南兄?”梁河与郭轩皆一叹。 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比有人愿意与你共死还要值得感动的事吗? 陈青山只是笑着,回应二人。 实际上,陈青山在这古神滩,最多的表情便是笑,笑得平静。 “我真地怀疑,陈江南,你是不是傻?” “到了现在还笑出来,你不会觉得与这二人共死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 叶文毫不客气,直接骂道,从始至终,陈青山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这让他感到失望,甚至是愤怒。 不仅是叶文,就是闻竹,亦是如此。 他们想看陈青山慌张,恐惧。 乃至于逃跑,然后他们去追杀,在其声声求饶声中将其虐杀。 唯有如此,才能抹去陈青山给二人带来的阴影。 只是陈青山甚至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甚至都不屑于逃跑。 这让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甚至有些恐惧,这恐惧源于陈青山种种不符合常理的表现。 “怎么,你们想我如何?”陈青山问道。 “逃跑,还是求饶?这应该会顺你们的意。” “只是我们是敌人,顺你们意的事情,我应该不会去做。”陈青山淡淡说着。 一道阴影自叶文与闻竹心头出现,如同雾霭,迅速笼罩二人的心头。 若喉中有刺,却吐不出来。 “不得不说,我就没有看透过你。”于此,叶文反而冷静了下来。 “若连你都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那我该是多么无趣的一个人啊。”陈青山摊开手,回答道。 “江南兄,干得漂亮!”梁河与郭轩为陈青山所说的话感到兴奋。 既然都要死了,为什么要让杀自己的人过得顺心呢。 叶文沉默,只是走到了那石龟尸体之侧。 “你们所来,是不是为了此物,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光是靠近它,我的修为就有了些许波动。” “这应该是一件很好的宝贝。” “可这,现在是我的了,还得感谢你们替我寻到了这样的宝物。”叶文提高了声调。 “你!”此时,没有心机的郭轩有些怒了,手中铁棒一挥,阵阵风声起,大有要动手的趋势。 自己与梁河谋划了这么久,又经过江南兄他们三人合力才获得的山宝。 现在却要成了这令人生厌的家伙的掌中物。 郭轩是极为不爽的。 “郭轩,他是故意的。”直到梁河拉了拉郭轩的衣服,轻声道。 郭轩这才放下手中铁棒,冷静了下来。 见郭轩破防,那叶文便更加起劲了,如同一个病态的人,希望从虐待别人的情感之下,获取认同感。 “我不仅要夺了你们千辛万苦得到的宝贝,就是你们所管辖的部落,部落中的信仰,我也会全部取走。” “而且,我会引导这山中的其他部落,将这没有了神使的雷鹰,安达,怒角三部给抹杀。” 一一数来。 叶文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得狰狞。 “哈哈哈哈!” 挥舞着双手。 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闻竹皱了皱眉头,与自家公子在一起待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见过叶文这副模样。 而叶文这个样子,从表情上看,闻竹显然是不喜欢的。 只是看着叶文有些癫狂的模样,闻竹并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你们不是为昨夜之事而感到高兴吗?现在我就让你们明白,你们的所谓的努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什么作用。” “死,都得死。”叶文又言。 叶文的话否定了三人所有的努力。 梁河紧了紧拳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叶文说的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确实做不了什么。 “所以,你在狗叫些什么?”陈青山的悠悠之声响起。 叶文忽然一愣:“什么?!” 陈青山又重复了一遍:“我在说啊,你这个家伙又在狗叫些什么?” 叶文由极度的兴奋转为了疑问,随之而来的是极大的屈辱感。 这屈辱感来源于他理解不了陈青山的话,却又觉得陈青山此话中确实藏着些东西。 “你说的事情,你都做了吗?叽叽歪歪。” “是个男人,就先去做,别说有的没的,就是这山宝,你也取不走。”陈青山说道。 “好,好,好!”叶文连道三个“好”字。 只当陈青山是得了失心疯,才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果子,就在自己手底下,为何取不走。 “你不是说我取不走吗,我现在便取给你看!” “不仅要取,我还当面吃给你看!”叶文说道,几步便爬到了石龟背上,对那小树上的黄色果子伸出手来。 “又说大话了不是,果子都没有取到,就想着吃。这跟对象都没有,就想着拜堂成亲,有什么区别?” 叶文面色阴沉,不再说话,现在便捞给你看。 叶文看着面前的黄色果子,用力抓下。 光粒无数。 叶文却两手空空。 “不可能?!”叶文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再次伸出手来,运转修为,对着尚未聚拢的果子抓下。 依旧是空的。 “我说什么,连个果子你都抓不到。”陈青山的声音响起,依旧那么平淡。 陈青山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叶文呆愣在原地,撕扯着脑袋。 一个果子自己都拿不到,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刚刚说的所有事情,自己也做不到。 叶文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双目化为了赤红之色,心魔已生。 闻竹看着陈青山,没有来由地一哆嗦。 “一个果子而已,看把你给急的。”陈青山浅浅淡淡道。 语气浅淡得就是旁边的闻竹等人,也觉得这摘果子是一件极小的事情。 陈青山笑着,看着对面的二人,心道:“两个无脑蠢货而已。” 至于为何摘不下这果子,无非这果子有些特殊而已,于梁河如此,于他叶文亦如此。 若无特殊的手法,这果子,摘不下来的。 至于什么手法,他陈青山也不知道。 摘果子算一件事,杀陈青山三人又算一件事,屠灭三个部落再算一件事。 一共三件事。 叶文看似选择了最简单的。实际做起来,却是最难的一件事情。 叶文不知,所以心态又崩了。 许久。 “公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切便都结束了。”闻竹提醒道。 “是啊,杀了他们!”叶文恍然大悟,只是目光依旧是赤红色。 显然这心魔不是那么好除的。 感受到了叶文的混乱之意。 不用叶文说话,那豺狗便朝着陈青山扑了过去。 “前辈,该出手了。” 陈青山手中握着小骨头,以神识传音。 “呜——” 狼嚎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只大手从虚空中伸了出来,一把便抓住了豺狗。 “什么东西?!” “是古神灵,古神灵的气息,一尊行走在现世的古神灵!”梁河大呼。 那虚空直通幽冥,一个大洞,一个身材无比臃肿存在正从里面慢慢爬出来。 女子面孔加上臃肿的肥肉,全身似以针线缝合而成。 古神灵,缝尸匠。 “这是一尊未见过的古神灵!”闻竹瞳孔微缩,她不知道这尊古神灵为何出现在这。 但他的出现,很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情。 缝尸匠仅仅是一捏,那豺狗便断了气息,被其丢入身后背着的瓦罐之内,当作备用的材料。 陈青山望着缝尸匠,其体型比在云梦时小了大半,应该是为了躲避乱神教其他古神灵的注意。 不过即使如此,缝尸匠的体型依旧硕大。 硕大的缝尸匠似乎只是路过,挑些点心,其眸子在陈青山等人身上不断打量着。 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叶文身上,伸出手来,朝着叶文抓去。 “不,不要!”叶文伸手挥舞着,想要让这尊丑陋的古神灵离自己远些。 很显然,没有什么用。 眼见缝尸匠的大手抓下,叶文手中出现一道绳索来,套到了不远处的闻竹身上。 “啊!”闻竹的惊呼声响起。 叶文一拉,闻竹便落于了缝尸匠掌指间,剧烈挣扎着。 叶文借这机会,向前一滚,什么都不顾了,往山林内跑去。 叶文回首望,缝尸匠并未追来。 “哈哈哈,死,陈江南,去死。”在叶文心中,陈青山等人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自己有心算无心,才逃出了那尊古神灵的手掌,至于陈江南等人,那尊古神灵还会放过他们吗? 至于闻竹死了,他叶文并不在意。 “死了便好!死了便好!” “我叶文才是最后的赢家!” “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七章 取果 闻竹在缝尸匠的手中挣扎,缝尸匠仅仅是一握,闻竹便失去了气息。 在这尊古神灵面前,二境的闻竹与接近四境的豺狗并无什么区别,无非就是要控制些力道,莫要毁了肉身就是了。 缝尸匠对血肉似乎有特别偏执的爱好,毕竟陈青山在初见他时,缝尸匠便在某条幽冥路的尽头缝合着尸体。 见缝尸匠模样。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郭轩对着旁边的梁河问道。 梁河点点头,一想起这尊古神灵收集血肉的癖好,他就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他在看我们!”郭轩发现缝尸匠在打量着三人。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出现在梁河,郭轩二人心头,混杂着恐惧,冰冷等情感。 这时,便见缝尸匠动了。 “罢了,死在这古神灵的手上,比叶文手上来得好些。”梁河喃喃道。 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呃?”让梁河与郭轩意外的是,这尊古神灵只是挠了挠后背,紧好背上的大瓦罐后,便挪着步子走了。 陈青山明白,缝尸匠刚刚看的是自己。 意思很明显,交易完成了,我等你的古神灵精血。 自那日山石头镇外,朱妖杀了鬼刑神子后,陈青山便得了两滴古神灵的精血。 虽不知道是哪尊古神灵的,但这精血的主人,很可能要比古神灵鬼刑要强,也就是说,这两滴精血是八境古神灵的精血。 “还有一次让其出手的机会。”陈青山望着缝尸匠,在心底自言自语。 今天用去一滴,还剩一滴。 缝尸匠于远山之上,抬首望,似在沟通幽冥,一跃之后,便消失在了此山之中。 不得不说,缝尸匠这沟通幽冥的本事很逆天,与那领悟了须弥的八境之修,撕裂虚空,实现挪移是一样的道理。 无非缝尸匠花的时间要比那些八境之修多些。 但这亦是对比人间绝巅的强者们而言,缝尸匠论挪移的本事,比那同境之修快上太多了。 “走了?!”郭轩问。 “走了。”梁河答。 二人劫后余生,都呼出一口气来,有些不敢相信那尊未知的古神灵就这样走了。 梁河与郭轩望着缝尸匠离去的那座山头。 “怎么?还看呢?”陈青山平静道。 “总是觉得不敢相信,那古神灵为何不对我们出手?”梁河苦笑。 陈青山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或许你们可以追上去问他。” 梁河与郭轩一愣,别说他们追不追得上,就追得上,他们也不敢问啊。 看那尊古神灵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把人捏死,打包带走尸体的模样,可不是好相处的主。 躲着还来不及呢。 “总而言之,能活下来,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陈青山将天地宽收了起来。 “是啊。”梁河与郭轩皆点头。 因为未知古神灵的出现,解决了三人的危机。 喜悦之后,梁河与郭轩却犯了难。 那山宝,他们二人用了许多种方式却取不走。 “江南兄,这山宝你可有办法取走?”郭轩着急地抓了抓脑袋。 宝贝明明在眼前,却取不走,这让性子本来就直的郭轩有些难受。 陈青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天地宽?”陈青山于心中唤道,以天地宽的见识,应该是知道的。 “在的。”天地宽回应。 “这山宝如何取来?”陈青山问道。 天地宽却是没有立即回答。 “你亦不知吗?”就在陈青山以为天地宽亦不知道之时。 “知道的,只是有些简单,你仔细想想便应该能找到解决之法了。”天地宽幽幽回答道。 陈青山没有想到天地宽会是这样的回答。 只是依天地宽所言,仔细思考起来。 先前梁河与叶文都上手试过,所以这山宝应该是无法直接摘取的,这与有没有修为没有关系。 这样一来,这山宝的摘取,应该需要某种媒介。 梁河与郭轩以兵器试过,也无法挑落这山宝。 “所以这媒介应该不是兵器。”陈青山想之。 “会是什么呢。”陈青山来回踱着步子,认真思考着。 与陈青山的冷静分析不同,梁河与郭轩有些急了,郭轩更是一棒子敲在了石龟的头颅之上。 一小块甲壳落于陈青山脚下。 “等等。”陈青山望着石龟的甲壳,忽然明白了过来。 山宝于石龟背上生长,而这甲壳便是承载之物,山宝于石龟背上是果子模样,也就是说,这甲壳,便是那最有可能的媒介。 陈青山弯腰,捡起了那块甲壳碎片,小掌大小,比想象中的重些。 “我来试试。”陈青山笑着,用手掂了掂甲壳碎片,就与小时候跟吴关山一起玩闹,打水漂时,去玩弄那石子一般。 “哦?江南兄,这么快就想出办法了?”梁河与郭轩主动让开,略微震惊于陈青山思考问题的速度。 毕竟刚刚江南兄说,他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既然是他发话了,这事情应该便算是成了,在二人心中,陈青山已经成了靠谱的代名词。 于是在二人期待的目光之中,陈青山伸手抓向了那株小树上的山宝。 “那是,石龟的甲壳?”郭轩见到了陈青山手中垫着的东西,疑问道。 梁河却是眸子一亮,他比郭轩聪明些。 “是啊,如果说什么东西能取下这山宝的话,最有可能的自然是这石龟身上的东西,二者同源,山宝于龟背上凝而未散,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啊!”梁河说道,心中已然笃定陈青山能取下这山宝。 “对!”无论郭轩再愚笨,梁河这一说,郭轩自然也就明白了过来。 “江南兄观察得好生细致。” 连连点头。 不知不觉,二人再一次对陈青山起了敬仰之心,只是这倾佩之意,自昨晚雨夜开始,二人已经不知道起了多少次了。 当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倾佩之后,二人将会无条件地相信陈青山。 这对于陈青山入那乱神圣山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成了。”当感知到手中重量变化之时,陈青山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陈青山掌中,山宝并未消散成光芒,而是被那块石龟的甲壳碎片给稳稳地承了下来。 陈青山放开山宝,手中的碎片有些小了,放不下果子。 取出天地宽,在石龟背上开出一个口子来,取了一大块甲壳,由于龟背天生的弧度,这甲壳便是天然的大碗,倒也省去了陈青山的雕琢。 将碗置于其下,手中碎片一割,那山宝便落入了碗中,稳稳当当,还有淡淡的米香。 石龟背上的小树慢慢枯萎。 “我们先回部落。”陈青山看也不看,直接将山宝交给了梁河。 “江南兄,你就这样把山宝交给我了?”对于陈青山的信任,梁河忍不住问道。 陈青山笑了,走在前面:“难道你们还能骗我不成?” 梁河与郭轩会骗陈青山吗? 陈青山又会在意二人骗不骗他吗? 不用问,便有答案。 “好说,这山宝便等我们回安达部后再分。”梁河回答道,有些触动。 就救了自己二人的恩情而言,就是江南兄将整颗山宝独吞,他与郭轩也不会说些什么。 梁河抱着大碗,与郭轩一起跟在陈青山后面,对视一眼,明白各自心意,这山宝应该给江南兄多分上一些。 第一百零八章 惊变 “公子,前方便是古神滩了,前面有片密林,车马走不了。”赵未央的车马行至古神滩外,驾车的随从敲了敲白木车厢。 “嗯。”过了一会儿,赵未央的声音才从车厢之内传出。 “其他人于这里等候,我去去就回。” 车马便在古神滩外停了下来。 随从们留在原地等待,也不用安营扎寨,这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马车便是最好的休息之处。 赵未央自车马之上下来,挑了几个人,便入了密林之内。 似乎是碰巧,这密林,与陈青山来时是同一条路。 一行四人,两人在前面开路,赵未央走在中间,还有一人持着卷轴,走在赵未央身后。 除赵未央自己外,去古神滩,赵未央只带了三人,且三人修为,都不太高。 这山中几乎没有什么危险,靠着赵未央的修为,已然能横行。 若是遇到能杀赵未央者,带再多的随从也无用。 “赵祭司,前方的古神滩涂内,一共四个部落,其中有一个部落有些特殊。”身后的随从将卷轴于手中铺开,随后说道。 持卷轴的随从,与给赵未央驾车的随从,是同一人。 其因有些文书上的天赋,又会察言观色,算是个小小的人才,这才被教内安排到了赵未央这个新贵的身边。 自昨夜之事之后,这随从便分清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将赵未央伺候下来,却是有些舒心。 “哦?有什么特殊之处?”赵未央问之。 持卷轴的随从将卷轴收好,随后细细说来:“回赵祭司,这古神滩一共四个部落,安达部,雷鹰部,怒角部还有吠犬部。” “这吠犬部,与这座山的神子有些关系。”随从说道。 光是听这部落的名字,赵未央便知道了这个部落与吠犬神子的关系。 “这吠犬神子便是出于此部了。”赵未央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到这吠犬部,若那巫公没有太大嫌疑,直接走个过场就是了。 虽说赵未央如今在教中的地位不亚于那吠犬神子,但为了这点事恶了他,有些不值得。 自己还真能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将吠犬部的巫公也给抓走不成? 若是做了,那这与直接打吠犬神子的脸并无什么区别。 而且因那鬼刑神子的死亡,这吠犬神子少了个对手,如今在其教内的地位又上升了不少,现在得罪他,殊为不智。 “如此,我们便去安达,雷鹰,怒角三部,你看看哪个部落近些,我们便先去就是。”赵未央对着随从说道。 “回赵祭司,安达部近些。”随从瞥了一眼手中的卷轴,立即回答道。 “好,那便先去安达部。” 赵未央示意前面两人继续开路。 ...... ...... 取了山宝,陈青山三人便回到了安达部落,还碰到了云虎等人要出去狩猎。 “这部落内的吃食不够吗?”陈青山停了下来,打量着云虎等人,皆是部落里最壮实的汉子,跟一头头小牛一般。 不过在陈青山的打量之下,这些汉子皆低下了头,有些不敢与其对视,显然他们对这位新来的神使,还有些敬畏。 汉子们背着长矛绳索之类的东西,身上有伤痕。 陈青山之所以将云虎等人拦下来,是有些好奇。 就昨日烹羊宰牛的模样,这安达部应该不缺粮食才对,云虎等人又为何冒着危险去狩猎? “神使大人,这个季节自然不缺食物。”云虎对着陈青山一拜。 “季节?”陈青山轻声说道,立即明白过来。 又抬头看了看汉子们身上的伤痕。 陈青山一叹,说道:“看来到了秋冬,这山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秋天还好,等过了秋末,到了冬天,这山里会下很大的雪,到时候,连续三四个月的大雪封山,没有足够的食物与木材,可是要死许多人的。”云虎实话实说道。 陈青山点点头,他在集水镇时,就没少挨饿受冻,这其中滋味可不大好受。 在冬天,木材与食物,确实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今年的食物与木材如何了?”或许是同命相连的缘故,陈青山便多问了几句。 这倒是让云虎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就上一任的神使大人而言,他哪会管这个。平时都见不了几面,那冬天大雪封山的日子,更是没了影。 吃惊于陈青山对部落之事的上心,云虎回答了陈青山的问题:“现在大概有了一个月的储量,到了夏天,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嗯。”陈青山回之一字,走过去拍了拍云虎的肩膀。 “小心些,以人命为重,遇见打不过的野兽,就躲着些。” “嗯,谢谢神使大人!”云虎重重地点头,连声说道,言语中更多的是感动。 有了替陈青山卖命的冲动。 不仅是云虎,就是部落内的其他汉子,也有些触动。 这位新神使确实不一样,他把部落人的性命当性命。 这便够了。 “去,去。”陈青山挥挥手,示意云虎等人可以出发了。 云虎等人对着陈青山再拜。 陈青山目送他们离开,便回了自己的木屋。 “咚咚。”两声叩门声响起。 陈青山开了门,是郭轩。 近又郭轩一人,梁河并未在身边。 “江南兄,这是你的那份山宝。”郭轩隔着门,向陈青山递出半颗山宝来,用部分石龟的甲壳包着。 于其中闪着荧光来。 刚刚陈青山与云虎聊天时,梁河,郭轩二人便先离去了,去分割这山宝。 现在陈青山回来了,郭轩也就登门了。 “呃?”陈青山有些意外,意外的是这山宝比自己想象得要多,按照约定,陈青山得的山宝应该是整颗的大概三成才是。 陈青山并无立即接过郭轩手中的山宝,而是开口问道:“郭兄,这山宝是不是多了些?” 郭轩一愣。 哈哈大笑,将山宝直陈青山手里塞:“我和梁河还觉得给你的少了呢,拿着,拿着!” 郭轩不给陈青山反应的机会,自楼梯上跃下,转头便走。 “等会见!梁河估计已经在消化山宝了,我也得回去试试!” “知恩图报吗?”陈青山望了望离去的郭轩,又看了看手中的山宝。 “除去他们乱神教弟子的身份,梁河和郭轩倒也不算什么坏人。”陈青山喃喃道。 “乱神教就不能有好人了吗?”陈青山掩上了门。 事实上,无论是梁河,还是郭轩,二人幼时便被抓入了乱神教,那时哪有好坏之分。 陈青山捧着山宝,回到了屋内。 甲壳上留了个纸条:“对着甲壳,直接吞服即可。” 字迹大方,应该是梁河留的,陈青山不觉得挥大棒的郭轩能写出这样的字。 陈青山依照纸条所言,将甲壳连同山宝抬起,让其有了些坡度,一个仰头,山宝便滑入了腹中。 “大意了!”顿时灼烧之感自腹中传来,陈青山只觉自己吞入了一个正在燃烧的碳球。 “啊。”就是以陈青山的意志,亦忍不住呼了一声。 一缕缕白烟自陈青山口中被吐了出来,其皮肤化为赤红之色,有灼热的汗珠自陈青山的肌肤之上出现,还不等滑落,便被热量给烧没了。 于陈青山汗珠之内一起排出的,还有一些黑色的污垢,那是陈青山体内的一些杂质。 这意味着,陈青山的修为在吞服了这半颗山宝之后,正不断提升着。 这山宝模样寻常,药性却有些霸道。 霸道的药性让吞服之人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与此同时,梁河与郭轩亦如陈青山一般,在承受着痛苦,不过二人吞的只有整个山宝的四分之一,承受的痛苦,自然比起陈青山来,也大大不如。 山宝庞大的药力催动着陈青山的气血,将其皮肤灼烧得龟裂开来,一层又一层的死皮蜕落,露出了其中的血肉,有些吓人。 陈青山盘膝而坐,若老僧入定,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自刚刚的一声意想不到的痛呼之后,陈青山便未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任由那痛苦加身,一默而已。 陈青山如那大海中的磐石,任由苦痛冲击着。 不觉间,陈青山褪去了最后一丝稚嫩之气,变得棱角分明起来。 终于,苦痛消失。 陈青山闭着的眸子缓缓睁开。 “二境巅峰了,离三境,只差一步。”陈青山吐出一口浊气来。 陈青山起身,以赤龙自屋内唤了片雨云出来,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不比昨夜的雨来得小,但却更干净。 陈青山就着这水,清洗身上的污垢。 待陈青山收拾好屋内的一切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咚咚咚!” “咚咚咚!” 陈青山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的敲门声前所未有的着急。 陈青山皱眉,这急切的敲门声让他有些不悦,他想不出是谁会在这个时间打扰自己。 又是什么事,让这敲门之人如此急切。 一丝丝不好的感觉出现在陈青山心头。 “谁啊,来了。” 陈青山压下所有情绪,去开了门。 浑身鲜血的云虎站在门外,少了条胳膊,就是叩门的那只手,也残缺了些,弄得门上全是血迹。 第一百零九章 杀人解乏 云虎刚刚敲门时似乎用光了最后的力气。 现在门开了,云虎却是哆嗦着,嘴巴张了又张,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如同失语一般。 见云虎这副模样,陈青山有些失神。 一个时辰前云虎说他去狩猎,自己叮嘱他小心些,见到敌不过的野兽,躲了便是。 为了保证部落内的人数。 乱神教不仅一次派人到这山内斩杀妖兽,几轮下来,那些能伤人的妖兽早就在此山中灭绝了。 又哪什么野兽能将云虎伤成这样的? 见云虎说不出话,陈青山知道是惊的。 又惊又怒下,气血逆转,便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将手搭在云虎肩膀之上,以修为帮助云虎理顺气血。 随着气息的渡入。 云虎大口呼出气来,嘴巴中终于有了些许声音。 见云虎慌张的神色。 陈铭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 神识散开,替云虎稳定心神。 云虎缓了一下,如此才气息顺畅。 “神使大人,外面来了个人,正在屠杀我安达部的人,还望神使大人,救救他们!”云虎言辞恳切。 所谓部落内的精英,在那人面前就是随意打杀的鸡崽儿。 云虎知道那人的修为很高,比部落内的所有人都高。 就是安达老族公的修为在那人的面前,也算不得些什么。 若说这安达部内,能有些希望前去救人的,就只有这神使大人了。 所以,云虎逃回部落后,便直奔陈青山所在之处而来。 “还请神使大人救救他们!”云虎就要当场跪下。 云虎这一行为,又撕扯到伤口,面色瞬时又白了不少,要不是强烈的情感在支撑着他的身体。 就云虎的身体情况而言,现在应该是昏厥的。 陈青山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而且他昨夜答应过安达巫公,要尽力护好这安达部落。 去救这安达部落前去狩猎的族人们,当在陈青山与安达巫公的约定之内。 所以,于情于理,他陈青山,都得去救人。 “他们在哪?”陈青山问之。 “部落外树林,大概十里之处,西南方向。”云虎给陈青山指了个方向。 “明白了,你且在这休息,其他便交给我。” 运转修为,替云虎封住了重要的穴道,从储物戒指内拿出颗丹药,给云虎服下,算是暂时压制了云虎的伤势。 陈青山踏着流风,直往安达部外赶去。 云虎靠在木栏之上,望着陈青山离去的方向,久久出神。 “这次要让青山兄好好看看我们的实力。” “也不知道青山兄怎么样了?” 一阵喜悦之声传来,从语气可以听出其主人此时的心情显然是极为不错的 陈青山走后不久,刚刚有所突破的梁河与郭轩便来登门拜访。 他们未见陈青山,却看到了陈青山楼外浑身染血的云虎。 瞬时脸色变为了凝重。 …… …… 陈青山的速度极快,十里的距离,三十余息便到了。 这林子陈青山见过,遇到梦蝶便在此处,所以陈青山对林内的景物还算有些印象。 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天的林间多了些血腥味,树冠上的叶子也比昨天密了些,让阳光投不进来。 多了些压抑之感。 陈青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林间躺着些血人。 是安达部的族人。 他们大多肢体不全,显然是被虐杀的。 “在那!” 神识一扫。 陈青山一个折身,全力加速后,便见到了四个人。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男子与他的三名随从。 在陈青山来时,那男子刚好捏住一个安达部族人的脖子,这亦是在此的安达部最后一个族人了。 陈青山面色有些不好,安达部出去狩猎的有十余人,现在活着的,除了云虎外,就只剩这一人了。 只是就是这最后一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这位先生,您放了我的族人,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谈可好?”陈青山只能轻声道,语气有些软。 陈青山不知道这眼前男子的脾气,但就从其手段而言,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而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 所以陈青山选择了低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青山只有服些软,才能保住最后这个安达部的族人。 “哦?你是安达部的神使,我第一次听说,有人将我称为先生。”赵未央有些兴致,看着陈青山。 “是那教内为占卜之事而来的人!”陈青山于心底一惊。 当赵未央一语道出了陈青山身份之时,陈青山亦知道了赵未央的身份。 “大胆,见赵祭司,居然敢不行礼?”此时,赵未央旁边的随从便开口了。 “姓赵吗?”陈青山于心底又言,从随从口中,陈青山得知了这男子的姓氏与职位。 于是便顺着随从的话朝着赵未央一拜:“弟子见过赵祭司。” 陈青山这一拜,让赵未央很受用,毕竟陈青山亦未加上“预备”二字。 “赵祭司,您亦知道,这些人死对教内的用途,死了终究是有些不好的。”陈青山一拜,说道,与赵未央讲利害关系。 至于赵未央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陈青山只希望能救下这最后一个安达族人,如果全都死了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在安达巫公那里不知道算不算得尽力。 “你这弟子果真有趣,也不问问我为何要杀他们。”陈青山不问,这赵未央反而主动提了起来。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做是没做,都惹您生气了不是?这样,也就有了取死之道。”陈青山幽幽回答道。 “你这弟子倒也聪明,也罢,这人不杀便是。”赵未央甩甩手,将最后一个汉子丢给了陈青山,就如同甩一个破麻袋一般。 即使这汉子比赵未央壮上许多,也高上许多。 “算是作为我对于你聪明的奖赏。”赵未央盯着陈青山,眸子里有看不见的东西,若毒蛇吐信。 “哪敢,只是了解这些山野村夫罢了,他们无头无脑的,就是冲撞了您都不知。”陈青山回答。 “会说话得很,走,带我去你们部落看看,做些事情。”赵未央说了一句,便主动在前面走着。 面色风轻云淡,杀些部落人于其而言,不过途中玩乐而已,即使这些部落的人根本就没有惹到赵未央。 只是他们在赵未央在林中行走,有些许无聊之时,恰好出现,赵未央又恰好起了杀心而已。 就如同普通人在街边遇到了一堆蚂蚁,无聊之下,全给用指头点杀了,解乏而已。 陈青山呼出一口气来,无论怎么样,这最后一人算是救下了。 “等等,有些不对!” 陈青山忽然一惊,看向了手中扶着的汉子。 双目无神,痴傻模样,显然是伤了魂魄的表现。 半身不遂。 这汉子的下半辈子,或许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这或许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一件事。 这歹毒的心思与乱神教宗在阿喃身上印下荼蘼手印,是一般模样。 “赵祭司,您未免太狠了些?这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区别?”陈青山提着手中的汉子,还是开口了。 “什么?”赵未央停下了步子,他从未见过哪个弟子敢在直接顶撞自己。 目中含怒,面上含笑。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你说出这样的话的后果,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将话收回去,再求求我,我可饶你一命。” 陈青山依旧道:“赵祭司还不如直接将其杀了,来得光明磊落些,至少那样做的话,我不会说半句话。” “您做这些小手段,倒是有些恶心了。”陈青山不卑不亢。 赵未央回首,望着陈青山,面色化为了寒霜。 第一百一十章 翻脸 陈青山知道现在得罪赵未央是极为不理智的表现。 实际上。 陈青山从刚开始起,便给了赵未央足够的尊重,只是赵未央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不平。 心有不平事,陈青山也就说出口了。此事,并不会因为赵未央的身份有所改变。 至于赵未央会不会对自己动手,陈青山并不大害怕,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 若与陈青山想的一样的话,这赵祭司,会被陈青山克制得死死的。 此时。 “江南兄!”林间跃出两人来,是梁河与郭轩 看到这一地的血骨之后,二人也......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赵未央的帮手:朱妖 “什么,江南兄居然拥有神魂,是一名天生神魂者?!”梁河与郭轩闻言一惊。 “难怪江南兄刚刚面对这赵祭司不见慌张,原来他拥有神魂!” “我们还是小看江南兄了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在陈青山身边,就是面对这身份地位不亚于教中神子的赵未央,也不大觉得怕了。 赵未央是魂修,以天生的灵魂优势通过教内古神之路的考验,成为教内最年轻的祭司。 江南兄拥有神魂,在灵魂造诣上,明显要比这赵未央强上太多。 这意味江南兄也能通过那古......   第一百一十二章 肉疼的赵未央 赵未央看着朱妖,心知若是自己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朱妖估计是不会出手的。 只是说出自己被一个二境弟子压得抬不起头来,对于赵未央而言,确实是一件很屈辱的事。 虽说出来是有些丢脸的,但事情终究是要办的。 过了许久,赵未央才幽幽开口:“那人拥有神魂,刚好克制我。” “如此。”朱妖出现思考的神色。 实际上,当赵未央提及要杀个人的时候,朱妖理解便想到了陈青山。 毕竟在这山内,能让赵未央感到束手无策的,除了陈青山外,朱妖实......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境的大机缘 待赵未央走后,陈青山便独自回安达部。 梁河与郭轩在各自部落内要准备一下。 三人约定翌日便回乱神圣山。 林间草木丰茂,有虫鸣鸟唱,再加上天上那个大大的太阳,倒是有了些生机盎然之意。 这座山内,虽是初春,倒有了夏意。 几掌阳光漏在陈青山身上,有些斑驳之感。 陈青山伸出手来,那缕婵娟丝显化,细细抚摸着婵娟丝,指尖落于其上,有冰凉的触感。 “也不知阿喃怎么样。” 陈青山自言自语,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缕婵娟丝之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断崖之上 待陈青山从剑宫中出来,大概是黄昏的样子。 “咚咚咚。” 是一阵敲门声。 门未打开。 一个黑影自门缝内慢慢挤了进来,如同墨汁一般。 那淌墨汁进到房间后,慢慢舒展开来,形成了与陈青山等高的人形。 高高的帽子,猩红长舌。 “我亦想到过要找你帮忙,可惜找不到你,也不知道去哪找你。” “却未想到你居然主动来找我了。” 看着对面的无常公,盘膝而坐的陈青山站了起来,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