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是爱情啊》 第一章 请问你吻技如何 襄城,明威广场,早上九点。 有家电器店开业做宣传,别出心裁地弄了个接吻大赛,第一名奖品是双开门电冰箱一台,另外还有一万块钱的奖金。 眼看着比赛就要开始了,娄梦立在路旁,腮帮子微微鼓着,一脸认真地看着人来人往,嘴里念念有词道:“这个不行,太胖。” “这个看起来好猥琐……” “呃……这个胡子也太多了吧,像个刺猬一样……” “唉,偌大的襄城,难道连个好看干净的男人都没有吗?” 娄梦浓黑的长睫不时地上下扇动着,眉心紧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冰箱呀,人民币呀……早知道今天有这样的活动,她就是坑蒙拐骗也要拉个男同事一起来…… 哦,不行,兔子怎么能打窝边草的主意? 突然,心急如焚的娄梦眼前一亮,黑瞳微微一缩,不由地眯起眼来。 嘴角微微上扬,她轻笑着往前走,“就他了。” 正面走过来的男子,看起来相当的可口! 目测来人身高一米八以上,眉目清朗,一身白色的太极服,衬得他气质超尘脱俗,玉树临风,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不远处,主持人在台上大声吆喝:“我们的比赛还有5分钟就要开始了,请参赛者做好准备工作,该喝水喝水,该嚼口香糖嚼口香糖……” 来不及多想,娄梦快速上前,在男子面前站定,鼓起勇气说道:“先生,你好。” 孟一安微愕,停下脚步,眸光淡淡地落在娄梦脸上。 娄梦心口突突直跳,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拳头,手心里全是汗,“那个……想请你帮个忙。” “嗯?”孟一安以为她要问路,眉梢轻挑,神色很专注。 “那个……请问你吻技如何?我想请你帮忙接个吻。”娄梦心一横,语气急切地问道。 孟一安怀疑自己听错了,眸光微闪,“你说什么?” “各位各位,比赛马上开始,比赛马上开始,请参赛者就位……” 主持人的声音激昂地传来,娄梦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迫切心情,不由分说地拉了孟一安的手往广场中心走。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想参加这个接吻大赛,第一名奖品是一台电冰箱,还有一万块钱。时间太紧,找不到合适的搭档,你帮帮我……那个事成之后,奖金一人一半……” 接吻大赛? 孟一安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她,语气生硬但不失礼貌:“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 比月色还要淡上几分的眸光缓缓落在女子拉住他的手上,孟一安的眉心不由地皱了起来。不要说接吻,这是他除了病人以外,第一次与异性有身体接触。 显然,他很不喜欢这种接触。 那双白净带点肉肉的小手拽住他的手指,似火一样,炙烤得他手心发热,像是出汗了,他缩回了手,无意识地抿紧了唇。 神经大条的娄梦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不悦与冷漠,抱住他的手臂,小声哀求:“拜托拜托,帮帮忙,你放心,人家说了,就是嘴对嘴也算数,我绝对不会占你便宜。” “三,二,一,比赛计时开始!” 来不及了,娄梦抓紧孟一安的手臂,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四目相对,彼此呼吸缠绕,女子身上的淡淡香气蒸得孟一安意识发懵。 现在的女子都这么……胆大包天吗? 孟一安垂眸,胆大包天的女子正睁大眼睛定定看他,眼眸氤氲如水,许是因为紧张,她脸颊绯红,鼻尖还有点点晶莹的水珠……偏偏表情很是严肃认真,仿佛正在做一件重要的神圣之事。 娄梦其实什么也没想,男子身上有淡淡的味道,像是各种药草混合的味道,闻着倒是很舒服。 她无意识地望着他的眼睛,思想已经完全放空,只希望时间就此定住,倒不是这感觉太美妙,而是希望能得奖。 对于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的娄梦来说,一台电冰箱和一万钱的魅力大大地胜过眼前她正吻着的极品帅哥。 话说,这滋味不知该怎么形容…… 她也没有接吻的经验,只是觉得男子呼吸烫人,烘得她浑身发热。 这时,清醒过来的孟一安突然往后一退,看神色是要转身走人。 娄梦一急,拉住他的手腕,嚷道:“哎……你怎么出尔反尔,都说不会占你便宜了……” 孟一安面色一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扔,语气不悦:“请自重。” 娄梦语噎……至于吗?不是说好奖金一人一半吗? “有一对已经放弃,他们只吻了短短一分钟,打破了最短记录……”主持人蹦到他们面前,夸张地举起了娄梦的手。 娄梦嘿嘿一笑,瞄了孟一安一眼,又恋恋不舍地望向舞台上的人民币,只觉得像是有人拿刀在她心尖上割肉…… 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可惜了……” 孟一安略略整理衣服,话语清浅:“小姐近来是不是常有口渴,口苦,没有食欲?” 娄梦瞪大了双眼,“对呀对呀,不过,你怎么知道?” 孟一安眸色无温,“刚刚……” “啊!”娄梦脸腾地一下红了,“我明白了,你是说我有病?” 孟一安面不改色,耐心解释:“你是有胃病,得尽早调理……” 呵……骂人还挺迂回,别以为把‘脑子有病’换成胃有病,她就听不出来他在骂人! 娄梦恼羞成怒,“先生,不管我是脑子有病,还是胃有病,都不劳你费心。倒是你,面色苍白,说话阴阳怪气,得好好补补。” 孟一安微微挑眉,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娄梦再接再厉,扬了扬下巴,“我正值妙龄,身心健康,按理说刚刚接吻时,我应该心跳加速才对。可惜,我内心毫无波澜,一丝涟漪也没起,你说,你是不是缺少阳刚之气?是不是得好好补补?” 孟一安没有理会她的挑衅,肃了神色,淡声道:“我是名中医,胃病要引起重视,如果你有需要,欢迎来静安路孟氏中医诊所找我。” 中医? 那也不能随便说人有病呀! 娄梦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跺了跺脚,高声喊道:“先生,身体虚弱更要为以后作好打算。如果你需要投保的话,欢迎来安福一生保险公司找我……我是娄梦,安福一生,保你一生平安幸福……” 第二章 干了件很丢人的事 孟氏中医馆。 孟祖清忙的不可开交,看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不禁皱了眉,问抓药的陈欢:“一安怎么还没回来?” 陈欢正在爬上爬下地抓药,闻言,歪过头来甜甜一笑,“可能天气好,他想多锻炼一会儿。” “哼!他到挺会挑时间,明明知道今天放假,病人会比较多。”孟祖清冷哼一声,表情不悦。 陈欢忙从短梯上下来,拿起电话,“孟爷爷别着急,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她一边拔电话,忍不住又小声嘟嚷:“还不是您一到节假日就安排人来相亲,一安这才要躲出去……” “你说什么?”孟祖清虽然六十好几了,但听力视力可是比一般年轻人还要好。 陈欢小脸一红,正想办法解释,看到孟一安从外面回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孟医生回来了……” “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有认识的病人打招呼,孟一安微笑着回应,快步走到孟祖清面前,温声道:“爷爷,你休息一下,我来。” “我还以为你拯救世界去了!”孟祖清又是一声冷哼,好像很生气,不过看得出来,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孟一安会心一笑,伸手将他扶到一旁,接着替病人把脉。 …… 娄梦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推开门,看到客厅里守在烧水壶前的女人,喊了声:“苏姐,我回来了。” 苏念像是还没太睡醒,迷迷瞪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去买东西吗?怎么就回来了?” 娄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呼呼地说道:“别提了,今天损失太大了!” “钱包掉了?” “比那还要严重。” 对一个财迷来说,比掉钱包还要严重的事,苏念还真猜不到,索性不接话。 反正她不问,娄梦也会说。 水开了,苏念冲了包速溶咖啡,慢条斯理地在手机上浏览当天新闻。 十几分钟过去,咖啡喝完了,她才发现娄梦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 要是往常,她从外面回来,一定会抓住她把一路所见所闻全部讲一遍才会罢休。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不是一般的多。 可今天,她说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但并没有主动提起,看来确实有些严重了。 苏念走了过去,挨着娄梦坐下,摸摸她的头,担忧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啊……”娄梦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抱住苏念,“苏姐,我今天干了件特别丢脸的事……” 苏念哭笑不得,将娄梦从怀里拖起来,戏谑道:“反正你平时也很少做正常的事,说来听听,这次是认错人了,还是抓错小偷了?” “都不是……”娄梦哭丧着脸,把在明威广场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苏念听。 苏念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逗她:“对方长的怎么样?” 娄梦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帅是挺帅的……” “那不就得了,反正初吻你也不可能守一辈子,交给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也是幸事。”苏念知道她气的是没有拿到第一名不说,丢了初吻,还疑似被人说有病,小姑娘脸皮薄,肯定郁闷。 果然,娄梦愤愤不平地说道:“可你不觉得他太过分了吗?我答应他不会占便宜,他还来劲了,还……还拐弯抹角地说我有病!” 苏念莞尔,轻轻搂了她的肩,“颜值高不代表情商高……不过,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大胆了,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就敢参加什么接吻大赛,你要遇到坏人怎么办?” 娄梦自知理亏,低了头,小声嘟嚷:“我们的电冰箱不是坏了吗?我想着,要是得了第一名,电冰箱给你,我还能有一万奖金,一万块钱呀,我得签多少保单才能赚这么多钱。 苏念心头有阵温热,自从陈煜去世以后,这几年来,她一直活得浑浑噩噩。 晚上不敢睡觉,就整晚整晚地工作,白天拉开窗帘在强光下睡觉,饿了就点外卖或煮方便面。 这个家一度像个活死人墓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直到娄梦住了进来,她和这家里的一切才慢慢活了过来。 电冰箱几天前就坏了,联系了几次维修人员也没来,她本想着买台新的,但总是忘记…… 没想到娄梦到是记在了心上,这不,连初吻也莫名其妙搞丢了。 苏念觉得又心酸又可气,拍了拍娄梦的头,严肃地说道:“以后家里的东西坏了,你可以提醒我,不要瞎操心。” 娄梦听了这话,嘟起了嘴巴,有些委屈:“我们说好要相互照顾。” 苏念心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习惯了用文字交流,有时候就像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 室内一度静的落针可闻。 娄梦倒是习惯了她随时随地的沉默,不再提及此事,心里郁结也似乎散了些,这才好奇地问:“你今天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苏念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下午三点,确实有点早,“今天有朋友过生日,我得去一下。” 娄梦一听开心了,摇动她手臂,“你就是该多出去走走,天天呆在家里会发霉的。” 这样的话,苏念听得太多了。 身边的朋友都让她多出去走走,可是能去哪里呢? 去熟悉的地方会触景伤情,去陌生的地方一样的孤单寂寞,还不如呆在家里。 她笑笑,起身,问:“你要是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话,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娄梦摇头,“不去,姚婧之约了我。” 苏念也不再劝,进屋挑选衣服。 身后,娄梦甜甜地说了声:“谢谢苏姐。” 她在保险公司干了快两年了,业绩一直是公司倒数几名,苏念想带她参加朋友的生日会是想帮她,她知道。 苏念笑笑,没搭腔。 做保险行业,首先得从心里说服自己,再用专业知识说服别人。娄梦现在显然连第一个条件都达不到,思想还停留在‘保险就是骗人’的阶段,怎么帮? 苏念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几年没买过衣服了,平时在家两套睡衣就搞定了,这会儿好像还真不知道出门该穿什么衣服好。 挑来挑去,挑了件黑色的长裙,款式简单保守,应该比较安全。 第三章 女人是生命的源泉 中医馆六点关门,可病人太多,孟一安忙到差不多七点,才将所有病人送走。 陈欢约了朋友看电影,收拾妥当便像出了笼的鸟儿一样,一溜烟飞走了。 孟祖清坐在门口,望着陈欢远去的背影,轻声叹气:“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嘛。” 孟一安替他捏肩膀,笑道:“你不是说她太闹腾,吵得你头疼吗?” 孟祖清回头瞪他,没好气道:“那也总比你好吧,明明血气方刚的年纪,偏偏成天老气横秋,过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沉闷。” 孟一安知道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他又要听一大堆唠叨了。 反正躲不过,索性闭了嘴,直起耳朵,老老实实地听。 果然,孟祖清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坐下来,我有话给你说。” 孟一安乖乖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温顺模样。 孟祖清沉沉地看他,语气哀伤:“一安,你爸妈走得早,现在就咱爷孙俩,要是我也走了,你可怎么办?” 这是他们之间永恒不变的话题。 孟一安无奈地笑了笑,“那你就多活几年,多陪陪我。” 孟祖清瞪他一眼,“就算我能陪你一辈子,难道你就不想女人?我的傻孙子呀,女人就是生命的源泉,你是不知道女人的好,等你尝到味道……” 越说越离谱了,孟一安不由皱眉打断:“爷爷……” 后又觉得自己语气过于生硬,怕老人家伤心,他故意打趣道:“爷爷要是想找个老伴,我大力支持。” “胡说八道,没个正形!”孟祖清果然笑了。 孟一安也咧嘴一笑,心里却莫名地想起了白天胆大包天的女孩儿……味道? 她应该是辣椒味的吧,脾气那么冲。 然而伤感的情绪就如湖中波光粼粼,风一吹被抚平,风止,又起涟漪。 孟祖清轻叹一声:“一安呀,要是没有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你说,等我去了九泉之下,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爷爷的心思孟一安懂,但他活得太明白了,人从生下来就决定了归路是死亡。也正因如此,爱情的开始也就意味着分离。 既然结局注定是分离,又何必要开始? 何必要在走上归路的途中,让自己多感受几次剜心之痛?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给老人讲的,讲了只会是徒增伤悲。 不忍看到爷爷伤心,孟一安轻轻握了老人的手,温声道:“爷爷,你不用担心,我也没说不结婚,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 孟祖清一听,眼露希望,立马来了精神:“这可是你说的……行了,现在,马上换衣服,去枫林路的那家咖啡厅,你张婶的侄女,听说是个护士,我帮你约到了八点半,时间还来得及。” “爷爷,你……我又没答应要去相亲。”孟一安无语,感情演半天伤感,就是为了逼他去相亲,他还以为已经成功逃过这个假期了。 孟祖清双眼一瞪:“你什么你,不去相亲,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孟一安彻底被打败,深知他再不去,爷爷估计又要搬出他爸妈来了,只得无奈地点头,“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你不如直接将我卖了算了。” 孟祖清乐了,“这个办法好!你再找不到喜欢的姑娘,我就把你卖到大山里去,让你给我生一窝小重孙出来……” “马上去,你早点休息,别等我。”孟一安逃命似的上楼换衣服。 身后孟祖清说道:“我才懒得等你,有本事今晚别回来!” …… 襄城地处西南,四面环山,气候宜人,造就了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 慢到时间像是没有了刻度,瞧,都晚上八点半了,咖啡厅里仍是人满为患。 每个人‘瘫’在座位上的姿势虽各有不同,但眼神都是一样的,空洞,僵硬地盯着手机画面,好像灵魂已然被吸走。 所以,正襟危坐的孟一安显得格外的打眼。 坐在他对面的相亲对象付欢不由地直了直背,笑着打趣:“孟医生,你看起来好严肃,搞得我好像在向领导汇报工作一样。” 孟一安笑笑,解释道:“抱歉,习惯了。从中医的角度来讲,人贵有三宝,指的就是精,气,神。其中,神是指一个生命体的健康以及能量多少的外在表现。” “俗话讲,一份精神就是一份财富,正确有神的坐姿能让人保持头脑清醒……” 话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付欢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不时地垂眸搅动咖啡,眼睫闪烁间,已经暴露了她的不耐烦。 孟一安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说:“不好意思,我这是职业病。” 付欢暗吁一口气,娇俏一笑:“不会,很有意思。” 心想,如果他不讲这些老年人才爱听的东西,估计会更有意思。天知道,她好不容易毕业,终于不用再听那些枯燥无味的书本知识。 相个亲而已,眼前长相清俊的男人居然一秒又把她带回了课堂。 孟一安不动声色地放下水杯,双眼真挚地看着付欢,“你爱听就太好了,那我继续给你讲讲精和气的重要性……” 付欢起身,笑容牵强,眼神有些慌乱,“那个……孟医生,你先坐坐,我去一下洗手间。” 孟一安礼貌起身,做了请的手势,付欢落荒而逃。 眸光随意地落在桌上,孟一安唇角勾了勾,几不可察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五分,如果九点付欢还没回来,那说明今天相亲可以宣布完美结束。 如果她回来,那他准备用十分钟时间和她谈完精,气,神,然后随便说说晚上喝咖啡的危害…… 总之,九点十分,一定点要结束。 因为,他十点要上床睡觉,亥时三焦通百脉,这个时候百脉最需要得到休息。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有节奏地轻敲,孟一安眸光清淡地投向远处的玻璃窗。 目光所及,靠窗那桌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儿,其中一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冰淇淋…… 孟一安略皱了眉……这个时间吃这么冰冷甜腻的东西,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似乎已经听到她的脾胃在愤怒地咆哮。 这时,同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女孩儿抬起头来,笑的花枝乱颤…… 孟一安不由地微眯了眼睛,因为这女孩儿他认识……准确地说,他亲过,就在今天…… 第四章 出手相助 娄梦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好友姚婧之非得约到咖啡厅里来,说有什么要事商谈。 这不,害她又控制不住地点了一大盒冰淇淋。 用她的话来说,世间万物,唯有帅哥和美食不可辜负…… 姚婧之就比较理智一点,因为她深知,不辜负美食的结果,就是有可能被帅哥辜负,她可不想冒这个险。 看着吃的极其欢脱的娄梦,她瘪瘪嘴,毫不留情地打击:“每看到你咽下一口冰淇淋,我仿佛就看到你身上长出一坨白花花的肥肉……” “噗”,娄梦险些将一口白花花的冰淇淋喷在她脸上。 听姚婧之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身上似乎真的长了很多肥肉,浑身都不自在了。 放下勺子,娄梦气呼呼地吼道:“成功被你说恶心了,不吃了!你不是有要事商谈吗?有屁快放!无事退朝!” 姚婧之忙伸手做出安抚的动作,待娄梦情绪恢复平稳,才满脸愁云地说道:“我们老板昨天找我谈话了……” 娄梦一下来了精神,探出身子,神神秘秘地问:“他想潜规则你?” “去你的!”姚婧之没好气地将手里捏着的一团纸砸向娄梦。 娄梦笑着接过,“那你一副就要失去贞操的可怜样。” 姚婧之咬牙,“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娄梦觉得有些不舒服,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有些隐痛。 她双手按在肚子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瘫’着,“你说你说……” 姚婧之双手撑在桌面上,先是一声长叹,然后才悲切地说道:“老板儿子从美国回来,让我暂时去他照顾一段时间……” 突然,她话锋一转,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恨道:“有没有搞错,我是他秘书,又不是他家保姆!” 娄梦一听乐了,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了起来,再次贼兮兮地探出身子,小声问:“你们老板会不会是想让你先接触他儿子,等他儿子接受你了,再潜规则你?” “你要死呀!”姚婧之忍无可忍,从桌上伸过手来,揪住娄梦的耳朵,厉声道:“人人都说你清纯可爱,天真无邪,我看你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娄梦惊呼:“疼疼疼……女子动口不动手,何况你还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 姚婧之扔开她,“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娄梦吐吐舌头,不解地问:“那你愁什么?只要工资照发,当保姆就当保姆,这样你时间还自由些,正好可以多陪陪可乐。” 姚婧之25岁,和娄梦同年,不过已经是个婚龄两年,女儿也刚好两岁的已婚妇女。 现在她正在和丈夫闹离婚,心里正烦的慌。 这也是娄梦故意逗她的原因。 在襄城,姚婧之和苏念对她来说,就像亲人一样。 姚婧之叹气,“话是这么说,但听说老板儿子刚满十九岁,又是从国外回来的,还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会不会不好伺候?” 娄梦眨眨眼,正色道:“有可能,青春期的孩子想法可多了……万一看上你了怎么办?” “娄梦!”伴着姚婧之咬牙切齿地低吼,一个绣着荷花的枕头飞奔而来。 娄梦侧身一躲,突然整个人伏在了沙发上。 胃里的搅动突然剧烈起来,而且搅动的工具似乎从一根羽毛直接换成了刀尖。 姚婧之白了她一眼,“行啦,别讹人,我才不会上当!” 剧烈的疼痛让娄梦直不起腰来,她虚弱地挥了挥手,“真疼……” 姚婧之这才发现她好像真的不对劲,忙绕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胃疼……”娄梦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一张脸惨白的吓人。 姚婧之急的手忙脚乱,声音也跟着变了调:“我……我扶你去医院……” “让我看看。” 这时,她们头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宛如山间溪水缓缓流下,直达人心…… …… 一脸严肃的孟一安手搭在娄梦的脉搏上,沉着地吩咐姚婧之:“叫服务员倒杯热水过来,你去要一条热毛巾。” 姚婧之不知道这从天而降的帅哥是何方神圣,但他目光坚定,语气果断,不像是‘英雄救美’的冒失举动,忙按他的吩咐去找服务员。 孟一安拉起娄梦手腕,在距离腕横纹大约三横指的地方,一边用拇指揉按,一边温言细语道:“别紧张,深呼吸,慢慢吐气。这个穴位叫内关,按压可以缓解胃疼,你平时自己也可以按按。” 娄梦疼的抽气,眼神迷离地扫了孟一安一眼,本能地坐了起来,眼睛也瞬间变得清凉警惕了起来。 这人怎么在这里? 难道就因为白天强吻了他,所以跟踪报复? 孟一安睨了一眼娄梦变幻莫测的脸,淡声说:“放心,不是跟踪报复,只是恰巧遇到。” 娄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中医这么神奇?还有读心术?” 这时,姚婧之屁颠屁颠地拿来热水和毛巾,态度虔诚地递给孟一安。 孟一安没接,语气很淡:“将毛巾覆在肚子上,热水慢慢喝下。” 姚婧之和娄梦面面相觑,后者愣了一秒钟,听话地一一照做。 也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这个从天而降的帅哥妙手回春。一杯热水进到娄梦胃里,加上毛巾的热气,她只觉得有股冷意从毛孔里瞬间蒸发。 剧痛的胃就像狂躁的小孩得到了一颗糖,竟然慢慢被安抚。 见娄梦脸色好转,孟一安起身,正色道:“脾胃怕凉,要好好照顾它们,不要贪嘴。” 姚婧之忙不迭地点头:“谢谢谢谢,回头我一定批评她……” 不远处,有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客气道:“孟医生,我有点事先走了。” 孟一安回头,礼貌回应:“我送你。” 付欢双手摆动成了幻影,“不用不用,我有朋友来接。” 孟一安也不再坚持,彬彬有礼道:“那你慢走,我们改天再约。” “再约……再约……”付欢长发一甩,快速走出咖啡店,生怕孟一安会追上去似的。 孟一安忍不住低头一笑,回头对娄梦、姚婧之说道:“疼痛缓解就早些回家吧,建议还是抽空去医院看看,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娄梦的眼神和姚婧之交汇了一下,忙起身含笑:“今天一次又一次地帮忙,真是谢谢你了……” 一次又一次……孟一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深遂莫名。 第五章 不介意多帮一次 见孟一安要走,娄梦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问:“那个……请问你的挂号费贵不贵?” 听说现在中医被有些人炒的神乎其神,药不贵,但一个有名的中医挂号费几十上百,贵的吓死人。 孟一安略作沉思,回道:“孟氏诊所看诊费是十五块,不知道算不算贵?” 娄梦摆手,脸上乐开了花,“不贵不贵,这个价格很亲民,很良心……一看贵医生就是个悬壶济世的好医生……” 孟一安不由地眯了眯双眼,眼前的女子还是白天的装束,只是行为从胆大包天换成了油嘴滑调…… 现在的女子都这么……真性情吗? 孟一安微微颔首,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孟氏诊所,孟一安,欢迎姑娘前来瞧病。”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近期不方便去医院的话,可以用老姜捣汁去渣,隔水蒸十分钟,再加入红糖,熬成膏的形状,每日早晚服一次,连服三日。” 既然都帮忙二次了,那他不介意再帮一次。 不为别的,他只是喜欢单数而已。 娄梦捣蒜似地点头,“谢谢……谢谢,我一定谨遵孟医生医嘱。” 孟一安笑笑,去吧台结账,离开。 姚婧之像是刚从某个摸不到头脑的情境中醒来,问:“这人谁呀?” 娄梦侧头看她,“孟氏诊所的中医医生孟一安,他刚才不是自我介绍了吗?怎么,你有病呀?要去看?” “不对不对,你俩分明认识。”姚婧之双眼一瞪,眼露危险,“老实交待。” 娄梦歪着头想了想,严肃活泼地回答:“算是认识吧,白天,他帮我接了个吻……不过,没成功……” “什么?”姚婧之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咖啡厅的人目光冷冷地齐齐扫来,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俩。 娄梦忙捂上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要不要叫这么大声!又没人非礼你……” …… 走到居住的楼下,娄梦才把白天的事全部向姚婧之坦白完毕。 姚婧之听的两眼放光,“我怎么觉得你俩有故事要发生。” 娄梦白了她一眼,“你就是韩剧看多了,中毒太深,看到个好看的男人,就想给自己加一百集的戏。” 姚婧之不以为意,两眼继续放光,“我觉得有个会中医的男朋友很酷,而且是个很帅的中医。” 娄梦含娇带羞地咬了咬唇,娇滴滴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花痴。” “你才花痴。” 两人顿时笑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娄梦仰天长叹一声:“比起他适不适合做男朋友,我更关心,他买保险没有,他的家人朋友买保险没有……” 姚婧之打趣道:“这好办,明天就找他看病去。在他把你的五脏六腑摸透的同时,我相信你也已经把他祖上三代的情况都摸透了。” 娄梦眼露精光,“好主意!” 这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她们面前呼啸而过,然后平稳地停在了小区大门口。 姚婧之指了指车身,“这好像是我们老板的车吧?” 娄梦定睛一看,车门打开,先是迈出修长的腿,接着黑色的皮鞋踩落在地上,银灰色西裤熨烫的笔直骨挺。 接着,有男子弯身出来,身形俊朗,气质沉稳,不正是姚婧之的老板钻石林老五林清越吗? “还真是。”娄梦与姚婧之对视了一下,纠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这时,更让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只见林清越快速走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从里面扶出了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黑色长裙,头发高高挽起,像是喝了酒,身子晃了几下才勉强站稳。 “苏姐?”待看清女人的脸,娄梦惊呼一想,走了上去,姚婧之也只得跟上脚步。 “苏姐。” “林总。” 听到打招呼的声音,林清越微愣,倏尔浅浅一笑,“真巧。” “小梦?”苏念看起来喝的不少,脸颊绯红,一双本就迷离的双眼此刻更是烟波浩渺。 娄梦忙上前扶上她,礼貌说道:“林总好,苏姐是我的房东,谢谢你送她回来。” 林清越见过娄梦,算是认识,所以微笑着点了点头,“那……麻烦你扶她上楼。” 然后他转身问姚婧之:“你好像不住这里,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姚婧之忙摇头,“不用,谢谢林总,我和娄梦一起扶苏姐回去。” 林清越深深地看了苏念一眼,温声道:“苏小姐再见。 苏念微微颔首,旖旎出声:“再见。” …… 歪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多小时,苏念才觉得酒意散了些,不再如云端行走,飘浮不定。 她起身去厨房倒水,见娄梦立在灶台前自言自语地嘟嚷:“这什么医生嘛,说话又说不清楚,老姜要多少?红糖又要多少?” 苏念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好奇地问:“这么晚不睡觉,你在干什么?” 娄梦回头看她一眼,笑道:“苏姐,你说神不神奇,我今天晚上居然又碰到白天那个男的了。他还教我一个养胃的方子,只是没说清楚到底要多少量。” 苏念脑子有些晕,随口说了句:“那你打电话问问。” 娄梦皱眉,“我没他电话。” “那就明天直接去问他好了。” “对!明天去问问。”娄梦将手里的东西统统放下,挤眉弄眼地走近苏念,“老实交待,你和林总是什么关系?” “林总?谁?” “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呀!” “哦……”苏念摇摇晃晃地往客厅走,“见我喝多了,卢珊珊不放心,所以让她朋友随道送我回来。” 娄梦忙上前扶上她,嗔怪道:“你为什么每次出去见朋友都要喝那么多酒?” 苏念突然停了下来,眼神迷离地看她,然后浅浅笑开,说:“因为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有病……我想证明给他们看,我一个人挺好的……” 心口处像被灌满了泥沙,娄梦只觉得满心满口的苦涩难过。 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对别一个人的伤痛真正的感同身受。就算你万箭穿心,痛不欲生,旁人也许会同情,也许会叹息,但没有人会清楚你的伤口究竟溃烂到了何种地步。 娄梦咬了咬唇,佯装轻松地笑了笑,说:“明天我一定去找中医多讨几个方子,把你的胃也一起养养。” 苏念轻声答:“好。” 客厅里,放着搞笑的电视剧,苏念将头靠在娄梦肩上,彼此无话。 第六章 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孟家。 孟一安晨练归来,家里的帮佣林妈正在餐厅摆弄早餐。 他上前温和一笑,问:“林妈,今天吃什么?“ 林妈回答:“是银耳白合粥和玉米馒头。” 孟一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挺好,润肺。深秋季节主养收,下午可以熬点鸡汤,加点沙参,玉竹和麦冬,哦,再放些陈皮,爷爷这几天胃口好像不是很好。” 林妈习惯型地拿小本子记下孟一安的话,才肃了神色说:“老爷子心情不太好,这会儿还在生气。” “生谁的气?” “你的。” “我?”孟一安皱了眉,他们今早好像还没有见到面,怎么又生气了? 这时,从里屋传来拐杖落地的声音,孟祖清黑沉着脸走了出来。 孟一安忙上前去扶,岂料被老爷子挡开,看起来好像真的气的不轻。 本就不善言辞的孟一安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妈看不过去,笑着打圆场:“老爷子,一安说你胃口不好,让我下午熬点鸡汤。您看里面除了加沙参,玉竹,麦冬和陈皮外,还需要加什么吗?” 孟祖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扫了孟一安一眼,答:“加点砒霜吧。” “这……”林妈犯了难,老老实实地说:“这可不行,砒霜是毒药,您老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孟祖清将拐杖跺的‘咚咚’直响,“反正早晚会被这臭小子给气死,还不如一了百了。” 孟一安眼神放空了一秒,坐到爷爷对面,不疾不徐道:“早上不易动怒,伤肺又伤肝。” “那也比伤心强!”孟祖清看了眼林妈,语气软了些:“林妈先去忙吧。” 林妈递了个‘我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给孟一安后,买菜去了。 孟一安面上没有过多情绪,专心地低头喝粥,动作不紧不慢,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相比之下,孟祖清的动静就太大了些,他故意将勺子和碗碰撞出狂躁的声音。 接着,他更狂躁地开始念叨了起来:“好你个孟一安,叫你去相亲,你居然去搞讲座去了!” “什么精,气,神,用人家姑娘的话来说,分明就是精神病!” “你是不是真的想气死我呀!” 孟一安轻柔地放下碗筷,好声道:“爷爷,我本来就是学中医的,不聊这个聊什么?” “你……”孟祖清愣住……这好像是个问题。 孟一安紧跟着说:“这只能说明我们不合适,她如果不能接受我的职业,以后怎么相处?” 孟祖清拧紧了眉,略作沉思。 后,他往前探了探身体,语气很严肃:“一安,爷爷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 孟一安挑眼,态度很端正:“好,你问。” 孟祖清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确定家里确实不会有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你……是不是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呀……唉呀,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孟一安顿时无言,脑子空了好几秒,才淡声问:“你怎么这么想?” “到底是不是呀?”孟祖清眼睛一瞪,语气很急:“你从小到大就和子晋睡过……” 孟一安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灰败,字音咬的有些重:“方子晋是我表弟。” 察觉到他的变化,孟祖清心里暗自得意,面上却是忧心忡忡道:“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子晋……但如果你真的有喜欢的男生……” 话到这里,老爷子故意顿了顿,努力挤了几下眼睛,待眼角泛出一点点泪光后,才继续说道:“虽然抱不了重孙子,爷爷很难过,但如果那是你的选择,爷爷还是会祝福的。” 孟一安一头黑线,深吸了一口气,才坚定果断肯定地回道:“我不喜欢男人。” 孟祖清身子收回,往后一靠,“那就是喜欢女人喽。” “当然。” “那你证明给我看!” “爷爷……你……”为了逼他相亲,这老人家还真是……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呀! 孟一安脸色无虞,牵强地扯了扯唇,“我吃好了。” 孟祖清这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喝粥,含着一声笑,悠悠说道:“行,吃好了就去诊所吧。” 在孟一安起身走到门口时,他又补了一句:“要快些证明给我看哦,不然我只好把相亲条件改成,未婚,男女不限……” 孟一安身子僵了僵,没有回头,俊眉之下眼眸微愠。 …… 娄梦去保险公司打卡后,还真去了静安路。 其实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只隔了两条街,走小巷子里的话,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只是平时没太留意,还真不知道这条街上有个中医馆。 她一边走,一边仰头东张西望,嘴里念叨着:“孟氏中医诊所,也不知道是在街头还是街尾?” 突然,身边有个杵着拐杖的老大爷热情接话:“姑娘,你找孟氏中医馆呀?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吧。” 出于职业习惯与人道主义,娄梦更热情地上前扶着老人,“谢谢爷爷。您这腿是怎么了?” 老人答:“几年前摔残了。” 娄梦‘哦’了一声,关切地问:“您老之前买保险了吗?” 老人愣了愣,笑道:“还真没有。” 娄梦表示很惋惜,“那就是全部自费了?其实买保险就是把风险转移出去,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谁会先来对吧?所以,买保险要趁早……爷爷多大年纪了?” 老人笑盈盈地看她:“60了。” 娄梦更惋惜了,“60岁以后能买的险种就很少了。” 老人后知后觉地问:“姑娘是卖保险的?” 娄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抱歉,我这是职业习惯,不是想拉着您买保险。” 老人笑出一声:“没事。那你去中医馆看病还是卖保险?” 娄梦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去找孟一安孟医生看病,随便也可以给他讲讲保险。” “你认识一安?”老人突然停了脚步,眼眸发光。 娄梦一愣,表情蒙蒙的,“认识呀!就是他让我来找他的。” 老人似乎有些激动,开心地说:“好好好,我带你去找他,一安还没买保险,你可要好好给他讲讲。” 等等,一安? 叫的好像挺亲热,娄梦歪着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小心翼翼地问:“老人家,您也认识孟医生哦。” “认识呀!他是我孙子。” 呃……还好她没说和孟医生的相识过程…… 第七章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一安,有人找你。”一进诊所大门,孟祖清就高声喊了起来。 诊所里所有人都奇怪地抬头看他们,孟一安正在给一位老大娘把脉,只是稍稍抬了下眼,毫无情绪。 陈欢狐疑地偷偷打量娄梦,心想,孟爷爷不知从哪又捡了个‘疑似孙媳妇’,不过这次眼光不错嘛。 娄梦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笑笑,对孟祖清说:“谢谢爷爷,您先忙,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孟祖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快步走到孟一安身边,朗声道:“孙大妈,我来替你把脉好不好?” 孙大妈看了他一眼,很傲骄:“不要,我就要一安看。” 孟祖清不由分说地拉开孟一安,嘴里玩笑道:“你是要一安看,还是要看一安呀!我给你说没戏,你那外孙侄女瞧不上咱一安。” 孙大妈很固执:“胡说八道,只要一安愿意,我就是绑也要把她绑来。” 兴许是因为娄梦的出现让孟祖清有了底气,他神情倨傲地微微摇头,“说半天,就是一安不愿意呀!” 孙大妈:“……”这死老头昨天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孟一安面无表情地立在旁边,皱眉,又松开,到底还是朝娄梦走了过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长的白大褂,身形料峭,鼻梁挺拔,下巴紧绷,眸光很淡,远看神色实在冰冷。但走近了,那双如有薄雾一般的眸子里,流淌着淡淡的温柔与专注…… 娄梦心跳节奏莫名乱了起来,昨天心思没在他身上,还真没发现,其实孟医生真的很帅哦! 因工作关系,她也接触过不少名流精英,但这个男人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是在九十五分以上。 孟一安在她面前站定,语气有几分严谨:“你看病?” 娄梦忙站起来,客气地打招呼:“孟医生好,我今天来主要是问问,你昨天说的那个方子具体该怎么弄,老姜和红糖的比例是多少?” 孟一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不介意的话,我先替你把把脉?” 娄梦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被他把了脉,是不是就要给十五块钱的挂号费,还要买他家的中药? 谁知道他会不会坑人? 但她又转念一想,孟爷爷不是说了吗,他还没买保险,怎么说也是潜在的客户。 这叫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看她又是拧眉,又是咧嘴暗笑,孟一安声音淡淡的:“不愿意?” “愿意愿意,孟医生随便摸……啊不……把脉把脉……”娄梦顿时臊得头皮发热,感觉各种神经正在疯狂错乱中。 孟一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出处方单,清浅地看了娄梦一眼,问:“姓名?” “娄梦。” “年龄?” “25。” “住什么地方?” “明宛花园5栋25号四楼3号。” 孟一安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用不着这么详细,但他什么也没说。 娄梦接着又补了一句:“未婚,还没有男朋友。” 孟一安忍无可忍,“这个可以不用说。” 他语气微凉,沉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娄梦脸一红,缩了缩脖子,“我以为你想知道。” 孟一安头顶有三只乌鸦哇哇直叫着飞过…… 他只当没听见娄梦的话,指了指白色的垫枕,“手。” 娄梦乖乖伸手,嫩葱般白净嫩滑,带点肉肉的手伸到孟一安面前时,他有一瞬间的恍神。 昨天,她拉他手时那烫人的触感似乎还在。 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孟一安稳稳心神,伸出右手中指按在娄梦关脉上,食指和无名指轻轻落下,垂下眼眸,神情额外专注肃穆。 他的手指很温暖,明明只是三个指腹的接触面积,娄梦却莫名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孟一安的指腹时而加力,时而轻柔,娄梦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周遭的一切都像静音了似的,因为她只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她暗自祈祷孟一安摸不出她的心跳加速,另一只手紧紧揪着衣角,抿紧唇瞪大眼睛假装随意地东张西望。 “最近睡的好吗?”孟一安冷不丁地发问,语气没怎么变,但内容稍柔和了些。 “还好吧……”想了想,娄梦认真地说:“睡是睡得着,只是容易醒,有时候是饿醒的,有时候是渴醒的,还有时候是被自己的梦吓醒的。你不知道我老爱做一种梦,梦到自己……” 话音骤然落下,因为她看到孟医生皱起了眉头。 孟一安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大便正常吗?” 呃…… 虽然和一个帅哥讨论大便有些怪怪的,娄梦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点不太正常……” “成形吗?” “啊?哦……不成形。” “口渴口苦吗?” “有。” “换一只手。” 娄梦乖乖照做,这么一打岔,她忘记了心跳的事,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姚婧之说,趁他摸透你五脏六腑的同时,摸清他的祖宗十八代…… 祖宗十八代就算了。 了解一下是不是准潜在客户还是必要的。 娄梦用手指抠着掌心,端详凝眉肃色的孟医生,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孟医生投保了吗?” 孟一安头也不抬,“没有。” 娄梦心里一喜,正准备提一提新险种的事,孟一安接着说:“我不需要。” 像绽开到一半的烟花骤然落下,喜悦感瞬间坍塌。 手指松开,孟一安终于抬眼定定地看她,话语简单:“胃热,脾弱,心火重,先开两副药吧。” “啊?”娄梦表情焉焉的,“心脾胃都有问题,这么严重呀?还有救么?” 她最讨厌生病了,生病就意味着要花钱,为治病而花钱简直就是这天底下最不划算的事了。 孟一安出乎意料地笑了,他面容冷峻,给人十足的距离感。但偏偏生了双桃花眼,不笑时,静如止水,笑时,眉眼一弯,那双眸子里便漾着奇异诱人的桃花色泽…… 他说:“没那么严重,你体质偏虚,再加上一些烦心的事,就容易心火中烧。平时饮食不注意的话,脾胃也会受不了。先喝两副药看看,喝药期间要忌口,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忌生冷,明白了吗?” 刚才那如沐春风的微笑,早就将娄梦绷起的神经抚平,她表情蒙蒙的,连连点头:“好吧,那麻烦孟医生了。”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你长那么帅,说什么都是对的。 第八章 意外之喜 还好药不算太贵,两副药加挂号费不到一百块钱,娄梦心思稍安。 和抓药的陈欢商量好取药时间后,娄梦见孟一安没有病人,像是在看什么书。 她慢慢蹭了过去,抓了抓头发,小声说:“那个孟医生……你能把那个老姜红糖的熬制方法告诉我吗?” 见孟一安抬头,眼神疑惑,娄梦忙解释:“我家里有个姐姐,常喝酒和咖啡,胃不是很好。” 孟一安目光缓缓从她脸上滑过,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娄梦脑子有些发懵,精神高度紧张,比她去见大客户还紧张。 还好孟一安很快发话:“这样吧,她要是爱喝咖啡的话,你让她换成红糖炒茶。” 娄梦长长吐了一口气,态度很端正:“怎么炒?” 她暗自放松的表情落在孟一安眼里,使得他没来由地弯了弯唇,说:“普通茶叶就行,一包茶叶,半包红糖,就市面上的普通包装量。先将茶叶放锅里炒两三分钟,再加红糖,炒几下,加水,烘干,装罐子里放冰箱,每天像泡茶一样泡着喝就行了。” 他款款说完,却发现娄梦脸红了。 孟一安在脑子里稍稍回味了一遍刚才所说的话,好像没有一个字是能引起误会,而让人脸红的吧? 那就是对方的脑回路有问题了,这种借看病为由试图接近他的女孩儿,她不是第一个。 但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很快,她们就会知道他是个无趣的人。 很无趣,无趣到让人怀疑人生,怀疑生命的存在是否真的有意义…… 娄梦发觉自己越来越热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可能脸红了……她也很无奈呀! 她就是只要精神高度集中紧张就会脸红的体质,她能有什么办法? 为此,不知道有多少心怀鬼胎的男人以为她春心荡漾好勾搭…… 唉,说多了都是泪。 见孟一安低下头不再看她,一副‘妖精’别想靠近的清高模样,娄梦小声道:“谢谢孟医生,孟医生再见。” 转身时,她觉得还是应该给孟爷爷打个招呼。于是,又走到正在看病的孟祖清面前,礼貌乖巧地说:“爷爷再见。” 孟祖清抬头,“这就看好了?” 娄梦觉得好笑,甜甜地回答:“是的,看好了。” “哦……”孟祖清望了眼没事干的孟一安,扬了扬下巴,压低声音说:“你没给他讲讲保险?” 娄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下次吧。” 孟祖清目光又直直地扫向孟一安,像是要发威的样子,娄梦忙补上了一句:“我下午还来。” 孟祖清这才笑了,眼珠子微微一转,和蔼地说道:“要不你6点来,我们6点关门,请你到家里吃饭,随便给我讲讲保险。” 那意思是孟一安不爱听,他听。 “啊?”还有这么热情的客户? 娄梦眨了好几下眼睛,也没明白这种好事怎么会落到她头上…… “嗯?没空?”孟祖清似乎比她还着急,微微皱了眉,表情很遗憾。 娄梦忙不迭地点头,“有空有空,谢谢爷爷,下午见。” 蹦跳着经过孟一安时,她不安地瞄了他一眼,还好,孟医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不过……‘圣贤书’的名字好像叫《七种武器》,他是古龙迷哦。 出了诊所大门,娄梦咧咧嘴笑了。 像彩色泡泡一样四处乱窜的喜悦让她无处安放,索性拿出电话打给姚婧之,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小兴奋:“女人,告诉你一个难以置信的好消息,今天居然有人主动要我去讲保险,还要请我去家里吃饭。” 电话那头,姚婧之太过冷静:“男的女的?” “男的……不过是位老爷爷,呀,就是昨晚那个医生的爷爷。” “哦,恭喜你,挂了,姐姐正忙。” 听得出来,姚婧之情绪相当不高,搞得娄梦瞬间觉得有客户请她去讲保险也没什么好高兴的,毕竟她的上级李姐天天如此…… …… 姚婧之不是情绪不高,而是情绪正处于崩溃之中。 老板林清越要去外省见重要客户,吩咐她去机场接林大公子。 明明那班飞机已经到了,可她将写着‘林沐’二字的牌子举了足足一个小时,也没见到个鬼影子。 两父子电话还约好了似的,都打不通。 走还是留,像两只无形的手拉扯着可怜的姚婧之。 为了能给小老板留下好印象,她今天还刻意穿了身带亮片的时尚紧身短裙,再加一双7厘米的‘恨天高’。 此刻,只觉得整个人像是站在刀尖上一般,痛的摇摇欲坠。 算了,不等了! 姚婧之一咬牙,将手里的牌子放下,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捏成小拳头不停地捶打着已经木掉的大腿。 “你接人?”身旁,戴着大墨镜的男孩儿随意地问。 姚婧之没有心情搭讪,但看在男孩儿朝气蓬勃的份上,她还是“嗯”了一声。 男孩儿将墨镜缓缓勾在修长的手指上,露出一双明澈澄亮的眼睛,指了指她手里的牌子,“你接的人叫林沐?” 这男孩儿长的很漂亮,眉目清秀,浑身上下都是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姚婧之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那么一荡,露出了‘姨妈’般温馨慈爱的笑容,“是呀,可他的航班明明到了,就是不见人,也不知道这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男孩儿似乎对‘臭小子’这个词颇有微词,俊眉轻蹙,煞有介事地说:“我也叫林沐,不知道你要接的人是不是我?” 姚婧之捶腿的手僵住,侧眸看他,努力地把眼前俊朗帅气的大男孩和老板电脑里胖呼呼的少年联想在一起…… 别说,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 “你是林清越的儿子?”她指向他的手指隐隐发颤,也不知道是气的急的还是吓的。 林沐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容缓缓的,语气有点懒:“我爸好像是叫林清越。” 姚婧之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急红了脸,“你……你出来多久了?” 林沐颇有兴致地抬眸看她,“一个小时呀。” “你没看到我举的牌子?” “看到了。” 去你大爷的!看到了你不知道喊一声! 第九章 可爱的小老虎 姚婧之在心里怒骂了一句‘去你大爷’后,强自镇定,刻意放软声音,说:“那你看到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说完,她被自己语气里微嗔又微怒的埋怨给吓了一跳。 心里有个声音说:姚婧之,你现在很怂了呀!这种小屁孩儿,你就该赏他一记旋风腿,再潇洒地扭屁股走人。 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软呼呼地哄着让着吗? 心里又有一声长叹:没办法,现在四面楚歌,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她就等于会失去全世界,包括她的宝贝女儿小可乐。 林沐也站了起来,在姚婧之穿上恨天高的情况下,他也足足高她一个头。 他眉梢轻轻抬了一下,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痞痞的,“我觉得你举着牌子站在那里的时候,身材棒极了!简直就是一道无比靓丽的风景线,我都不忍心破坏。” 姚婧之瞪圆了眼睛,心里只有一句MMP当讲又不能讲。 林沐看她乌黑密密的睫毛不停颤动,莹白的脸颊红的能滴出血来,瞪圆了的眸子里火光一片,像只蓄意待发,就要伸出爪子挠人的小老虎。 他不由地想起小时候爷爷教他唱的歌: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这么可爱的小老虎,干嘛要躲开? 林沐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认真地看着姚婧之,说:“大婶,我饿了,请我吃饭。” 大婶是吧?请吃饭是吧? “好呀!”姚婧之松开握紧的拳头,笑的明媚,身子也微微往前凑,脚上的高跟鞋‘很不小心’地踩到他脚上,软声问:“想吃什么?” “啊……”一声闷叫,林沐好看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大婶,要不要这么狠!” 姚婧之故作惊慌地跳开,双手捂上张大的嘴,“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沐低头看自己无辜的脚,白色的球鞋塌了一块下去,他咬牙愤然道:“头可断血可流,球鞋不可脏!” 姚婧之偷笑,小样儿,不是说在国外生活近五年了吗,中文一点也没退步嘛。 心里堵着的那口淤气终于通畅了些,她伸手扶林沐,轻声诱哄:“回头姐姐保证给你洗白白。” 林沐也没拒绝,由她扶着,拖上行李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大婶,你这身衣服挺好看。” 姚婧之心头暗喜,娇羞地说:“谢谢!不过,不准叫大婶!” “行,大姐。”接着,林沐又说:“就是腰上肉多了些,一条一条的像香肠一样……” 你大爷!你才是香肠,你全家都是香肠! 姚婧之只恨自己心太软,刚才只用了一半的力道,早知道这小子嘴这么贱,就该踩残他! …… 六点过十分,娄梦才‘扑哧扑哧’地赶到诊所。 大门是半关闭状态,她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进去看,里面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正犹豫着要不要走人时,有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娄梦一惊,扭头就看到孟一安立在药柜旁,静静地看她。 他此刻已换下白大褂,穿着灰色的短风衣,牛仔裤,显得挺拔而有活力。黑发下,他俊朗不凡的脸让人过目不忘,偏偏清冷沉静,漠然而疏离。 娄梦手里捏了一把汗,硬着头皮上前,勉强挤出一抹还算甜美的笑意,解释道:“不好意思,孟医生,让你久等了。我那个……堵车……” 孟一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解释,将一袋药递过来,款款吩咐道:“一日三次,用开水烫温了喝,这里是三天的量,喝完了再来复查。记住,忌辛辣生冷。” 娄梦接过,连连道谢。 然后呢? 然后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诊所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孟一安低头整理处方单,娄梦瞪着双眼蒙蒙地看着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了好一会儿,孟一安才抬头看她,黑眸清冷,表情里有一丝微讶。 娄梦笑了笑,态度很坦然:“孟爷爷说请我去他家讲讲保险,请问该怎么走?” 她不傻,能明确地感受到孟一安的强烈不欢迎。 但她也别无选择,连续半年团队销售倒数第三,再签不到单,她真的快要吃不起饭了,还有可能被淘汰。 所以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孟一安缓缓移开眸光,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拒绝,顿了顿,说:“那你等我几分钟。” “好呐!”娄梦拳头紧握,在心里大喊了一声“yes!” 随而,她声音轻快地问:“需要帮忙吗?要扫地?拖地?还是擦灰,这些我都能干!” 孟一安从一堆处方单上抬起头来,眸光湛湛,盯着她,声音淡淡的:“不用。” “哦……”娄梦呐呐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提着药袋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很快,孟一安收拾好东西,从药柜围成的圈子里走了出来,掠了娄梦一眼,说:“走吧。” 其实,如果不是爷爷放了狠话,说如果不请娄梦去家里吃饭,就让他也不要回家的话,孟一安是绝对不会就此妥协的。 不知是不是快入冬了的原因,爷爷近来越来越焦躁了,他也想放缓一下态度,别真把老人家给急出毛病才好。 娄梦乖乖跟上,看着他锁门,微风将他的衣摆吹了起来,像顽皮的孩子一样上下翻滚着。 他锁好门,起身,顽皮的衣摆瞬间就老实了。 娄梦心想,家人之间性格是不是互补的? 因为孟爷爷太热情,所以孟一安很冷漠。 就像她的父亲总是太沉默,而她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话痨一样…… 就在娄梦以为他们会一路无话走到孟家时,孟一安破天荒地率先开口:“你为什么去保险公司上班?” 娄梦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呆了呆,说:“我在襄城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毕业那年正好遇到股灾,证券公司都不招人,银行又考不进,最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所以去保险公司应聘了份工作,做电销。今年,电销裁员,我就转去做外勤业务了……” 没等她说完,孟一安侧头看她,“所以,卖保险对你来说只是一份别无选择的工作?” 娄梦张了张嘴,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只得弱弱地点了点头,又快速地摇头…… 孟一安唇角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嗓音清冷:“既然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那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承担起别人的一份希望?” 娄梦脸色发白,划过一丝慌张。 她……不是这个意思呀! 第十章 唇枪舌战 虽然在工作中,娄梦经常会遇到客户问出许多带有恶意的奇怪问题,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窘迫过。 如果是别人问,她会有一套完美的回答,但今天,她却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答案。 因为……她竟然在心里把孟一安当成了朋友…… 她在心里自嘲一笑,看来自己对朋友二字误解很深呀! 很快,娄梦本能的表情转瞬即逝,在一瞬间就强自冷静地迎视孟一安,态度很真诚:“孟医生,你误会了。虽然这对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但我同样热爱它,因为每当别人因为我的讲解而投保,在风险来临时能自如应对时,我就觉得自身价值也得到了提升。” “还有,买保险的意义是把自己的风险转移出去,接受风险的是保险公司,而不是我这个小小的业务员。我的责任是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帮客户制订最合适完善的方案,” “所以,我确实没资格也没能力去承担一个人的希望,但我有义务将保险的意义尽可能地转达给每一个人。” 孟一安表情水波不兴,语气仍是冷冷淡淡的,隐隐带着一线讥诮:“是吗?那么,我想请问你是如何看待中医的?” 这是哪跟哪? 不是在聊保险吗?怎么又说到中医了? 娄梦心里一嗑,眼睫快速闪动,艰难地挤出一句:“中医博大精深……” 孟一安唇角弯了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又问:“如果你喝了我的药后,身体一点改善也没有,你会怎么想?” “……”娄梦眼巴巴地看着他,直觉他又要说出让人心尖发颤的话来。 果然,孟一安眼神笔直地看着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凉凉开口:“你会觉得中医也不过如此,甚至可能觉得中医是吹牛狂妄自夸自大的骗子……” 娄梦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 孟一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但其实有可能是我经验不足,没能对症下药,从而导致了你对中医的失望。” “换言之,你来给我讲保险,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吗?” 娄梦望着他研判的眼神,愣愣地回答:“那个……保险对每个人来说……居安思危,有备无患呀!” 孟一安一声轻笑,“我不需要什么居安思危,更不需要有备无患。 嘿……说半天,就是她还没开始讲,他就准备拒之门外是吧? 娄梦被打压下去的战斗力突然蹭蹭直上,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条理很清晰:“孟医生这么说就太武断自我了吧。” “照你这么说,小偷不知道会不会来光临,是不是就不用安装防盗门了?” “天不一定会下雨,我们是不是不用常备雨伞?” “你知道吗,根据统计,每天平均会有16人丧生于公路意外……所以,风险并不一定会发生,但我们不能不防范风险的发生。” “再说了,给自己买保险是对家庭承担的责任。如果你爱你的家人,你会说,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照顾你。但如果有一份保单在,你可以说,不管我在与不在,你都可以被照顾。这会让你和你的家人活的更坦荡自如。” 娄梦一口气说完后,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地发懵,手心里全是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她说了些什么,孟一安其实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白净无瑕的脸上因激动而染上了浅浅红晕,尤其是那双湿润清亮的眼睛里,有无措,有不甘,也有委屈…… 像个以理据争,又不知道要争什么的懵懂孩童。 孟一安心里莫名地软了软,冷不丁地问:“说完了?“ 娄梦懵懵地点头,“应该说完了。” 孟一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眼里有一抹调侃的笑意,“如果我对未来所有的危与患都做好了准备,那还用买吗?” 娄梦不服,伸了伸脖子,“怎么可能,人吃五谷生百病,你能保证你不生病?” 孟一安说:“我不会让自己得保险条例里的那些病,因为我是个中医师。人不可能今天还大口吃饭,明天就得恶性肿瘤,尿毒症这些疾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医强调的是‘治未病’,所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再说了,就算真的得了难以治愈的病,比如恶性肿瘤,我拿着保险赔偿款又能干什么呢?” 娄梦反应了几秒,歪了歪头,“拿钱上医院去治病呀!” 孟一安微微敛眉,“可你知道现代医学并不知道恶性肿瘤是如何产生的,也并没有办法有效地根除它,消灭它。你上手术台,或者去经历一系列的治疗,也只是做一个统计数据上的小白鼠而已。” 见娄梦诧异地睁大眼睛,似正在绞尽脑汁地组织反驳语言,孟一安又稳稳地说道:“其实建立好的正确的生活习惯,从源头扼杀掉重大疾病发生的可能性,你说是不是更好一些?” 娄梦语塞,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荏弱与不甘:“那……那意外你总没办法防范吧?” 孟一安有种感觉,如果他再继续咄咄逼人,眼前的女人极有可能使用杀伤力强大的武器——眼泪。 其实从他本人而言,他并不反感保险,甚至是认可的。 只是……他真的不需要…… 尤其不想因此给爷爷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所以,他稍缓了缓,认可地点了点头,“是,你说的对,意外保险确实人人都需要。” 娄梦眼里燃起一丝希望的亮光,她就说嘛,这世上那有刀枪不入的人。 只可惜,孟一安很快就把这抹亮光给掐灭了,他说:“人人都需要,但我不需要。” 娄梦真的快要哭出来了,“为什么呀!” 孟一安没有看她,将目光放得很远,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留了足够的钱给爷爷养老……这就够了……” 娄梦转转眼珠,有些听不懂他的话。 她很想问:那你父母呢?你还有老婆孩子?他们怎么办? 但她没敢问,因为她从孟一安坚毅冷然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悲伤…… 这种悲伤和心情无关,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妥协,对命运的妥协。 第十一章 熟悉的悲伤 娄梦没来由地觉得后背有些发冷,像被冷风灌了个通透,她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了句:“才十月份而已,怎么这么冷?” 孟一安侧头看她,有几秒钟没有哼声,随而淡淡地问:“所以,还要去我家吃饭吗?” 他近二十年来,大概是第一次对一个不相关的人说这么多话了吧? 好的坏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找了足够多的理由,拒绝了她想要卖保险给他的想法,她还用得着去家里吗? 但凡是个有点眼力劲,有点骨气,有点尊严的女孩儿此刻都应该扭屁股走人,或者客气地说“孟医生,再见”。 孟一安胸有成竹地看着娄梦,等待她的告别。 他突然的直视让娄梦心口突突直跳,懵了一会儿,她扬了扬下巴,执拗地说:“去,当然要去!我和孟爷爷约好的,绝不能食言。” 对哦……她才想起来,是孟爷爷请她去家里,又不是孟一安…… 她为什么要和他瞎掰扯? 她为什么要被他逼到怀疑人生? 孟一安脑子空了空,眼里闪过一丝灰败,很快便收回目光,又恢复到冷漠疏离的状态。 娄梦巴巴地跟在他身后,抓了抓头发,咧嘴笑开。 他越不想让她去,她就偏要去,卖不成保险,蹭顿饭吃也不错! …… 孟家。 当娄梦看到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时,忍不住张大了嘴,觉得不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哇噻’都对不起孟爷爷的热情。 孟祖清乐呵呵地招呼:“快过来坐下,知道你胃不好,特地让林妈炖了猪肚,里面放了白果,胡椒,还有一些药材。” 娄梦搓了搓脸蛋,走过去坐下,难以置信地问:“爷爷,您今天的客人只有我一个?” 孟祖清笑道:“对呀,你就是今天唯一的贵客。” 娄梦如坐针毡,小脸红扑扑的,“爷爷,您太客气了,我受之有愧。” 说完,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孟一安,对方又出乎意料地弯了弯唇,笑容很浅,但没有恶意。 娄梦的心突然就柔软了一块,觉得他笑起来是真心好看,就像雨霁云散。 这时,林妈揭开小砂锅的盖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完整的猪肚,拿刀割开,里面流出黑黑的汁水。 她微笑着递给娄梦,“快趁热喝下吧,我炖了两个多小时呢。味道可能有点怪,但养胃是真好。” 娄梦误以为林妈是孟一安的母亲,忙站了起来,弯腰行礼,拘谨地说:“谢谢阿姨。” 林妈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解释:“叫我林妈就好,我在孟家帮忙有5年了,真的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哦。”娄梦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脸更红了,“谢谢林妈。” “快喝。” 在孟祖清和林妈热情的注视下,娄梦将一碗带着药味的汤一饮而尽,暖暖的汤汁直达胃里,暖得人想要流泪。 看得出来,孟祖清今天的心情是格外的美丽,他瞪了孟一安一眼,“喂,快坐下吃饭,我们不需要看模特摆造型的表演。” 孟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娄梦一眼,嗓音淡淡的:“过来洗手。” “哦。”娄梦起身跟上,这种感觉怪怪的……像是跟男朋友回家见家长?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一激灵,脑子一抽,抬手就在自己脸颊拍了一下。 力度没太把握好,发出了一声脆响,引得孟一安回头看她,带着一丝不解。 娄梦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幸福来的太突然,我只是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做梦。” 孟一安不语,收回目光。 穿过餐厅,有一处小院子,院子角落有洗手台,孟一安将肥皂递给娄梦,轻描淡写道:“爷爷爱开玩笑,不管他说了些什么,请你别放心上。” 娄梦瞪眼看他,表情天真又认真,“不会呀,爷爷可好了。” 此刻,天色渐暗,灰蒙蒙的光线下,她五官清秀,皮肤白净,脸一红愈发的水灵动人。 孟一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凝滞了几秒钟,并产生了想伸手将她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的可怕念头。 他忙低下头,洗手,打上肥皂泡泡,动作轻柔地来回搓手,再放清水下冲去泡沫,一双修长干净的手就露出来了…… 娄梦莫名想到‘出水芙蓉’这几个字,随后又被自己的脑回路给惊到了,暗暗吐气。 心想,这人连洗手都这么好看呀!还好性子冷,脾气不好,不然的话…… 要是爱上他就麻烦了! 吃饭时,娄梦是真的饿坏了,一边大口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真是太好吃了,林妈,你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厨神……真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林妈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满意地对孟祖清说:“这孩子性格真好。瞧瞧我家那些侄女,成天嚷着在减肥,好好的饭菜不吃,背地里又在吃垃圾食品,你说,她们这是不是自欺欺人。” 孟祖清也笑,给娄梦夹了块排骨,问:“你叫娄梦?” 娄梦点头,含糊不清地回答:“是的爷爷,你叫我小梦也可以。” 孟祖清给孟一安也夹了块排骨,说:“一安,娄梦,名字还蛮搭的哦。” 孟一安垂眸,用力地揉眉心。 孟祖清笑了笑,扭头问娄梦:“听口音你不是襄城人,老家是哪里的?” 娄梦答:“我老家在雅市清水县呢。” “你今年多大?” “25.” “哦……也不小了,有男朋友没有呀?” 娄梦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看孟一安,弱弱地答:“还没有。” 孟一安盛了碗鸡汤,递到孟祖清面前,声音很轻:“食不言,寝不语,趁热喝汤。” 孟祖清白了他一眼,像没听见似的,继续问娄梦:“那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 娄梦后知后觉地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难道孟爷爷是觉得自己对孟医生有意思? 天啦!难道孟医生把脉时,把出了她的心跳加速与一瞬间的想入非非? 这可如何是好? 她求助地看孟一安,试图用眼神解释解释,但对方垂着眼,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 娄梦只得硬着头皮回答:“爷爷奶奶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爸爸在。” 孟祖清微皱眉头,“你妈妈呢?” 妈妈……陌生的字眼使得娄梦呼吸一滞,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所幸,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时,孟一安忍无可忍地开口:“爷爷,请你不要这样。” “好,吃饭吃饭。”孟祖清见好就收,他也不想把孙子给气跑了。 孟一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娄梦的脸,有一瞬间,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悲伤,很熟悉的悲伤…… 第十二章 人家还是个孩子 在怪异的氛围下,孟家的晚餐终于结束。 娄梦到是没受多大影响,只是觉得吃太多撑得慌。 主动帮林妈收拾好碗筷,娄梦回到客厅时,发现孟一安已经回了房间。 没有他在,她心里觉得轻松了许多,拿出资料开始给孟祖清讲适合他买的保险。 老人家听的很认真,一点也不敷衍,遇到不清楚的会刨根到底。 娄梦开始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人家孟爷爷是真的想了解保险呢。 最后,在娄梦的建议下,孟祖清决定购买一份意外险和医疗险。 这让娄梦喜出望外,约定好第二天过来签合同后,便兴高采烈地出了孟家。 她走后,孟一安才从房间里出来,孟祖清瞧他一眼,没好气道:“瞧你那点出息,有姑娘在就吓的躲进房间里,你要干什么?” 孟一安俊眉轻蹙,递了杯温水给孟祖清,“我才要问你,你想干什么?” 孟祖清说:“没看出来吗?我想买保险呀!” 孟一安拿他没办法,语气软了下来:“爷爷,请你不要这样。我们不需要买保险,就算需要,也用不着把别人请到家里来吧?” 孟祖清挑起眉梢看他,对着桌上的药袋扬了扬下巴:“呀,这孩子忘记拿药了,快送去,还追得上。” 孟一安咬咬牙,“你故意的吧?” 孟祖清起身,笑的高深莫测:“这个真不是。” …… 娄梦生来就怕冷,十月的襄城,已经有了寒意。 不过今天不一样,她的心格外的热乎,甚至边走边哼起了歌……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邓丽君演唱的‘在水一方’,是那个叫‘妈妈’的人唯一留给她的记忆。 往常她是不敢唱的,怕被那双无形的手拽进无穷无尽的思念里,那种痛深入骨髓,她越来越不敢尝试了。 但今天,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唱这首歌,而且第一次只把它当成了一首歌…… “诶!” 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娄梦回头,见是孟一安,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孟一安款款上前,举起手里的药袋,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你的药忘记拿了。” 娄梦一愣,脸微红,低声说:“谢谢,我这人就是爱丢三落四……” 孟一安凉凉接话:“我知道。” 她不但丢三落四,还胆大包天、油腔滑调、装模作样……或许还居心叵测…… 但出于教养,这样的话他肯定说不出口,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冷了几分。 娄梦低着头,有一点点颓然,她想孟一安兴许是怪她卖保险给孟爷爷了吧。 于是,她怯怯地解释:“孟医生,其实老人家买份意外险和医疗险是必要的,你听我给你说说……” “不用了。”孟一安冷声阻止,“不用解释了,爷爷想买就买吧,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保险买了就请你不要再来了。 未说出口的话,娄梦好像是懂了。 但她不明白孟一安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有些遗憾,她其实挺想和他交个朋友……真的只是交个朋友哦。 孟一安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无意识地咬了咬唇,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好像是有些伤人。 他承认对她有偏见,也更害怕她扰乱自己的生活。 他喜欢一成不变,喜欢永恒,恨透了所有的变故…… 娄梦突然觉得热乎乎的心好像也被这冷风给吹凉了,她缩了缩脖子,仰起脸笑了笑,说:“那再见了,孟医生。谢谢你家的晚餐,我觉得这是我吃过最幸福的晚餐。” 其实这样幸福的画面是她从小到大的梦……一家人坐在干净的餐桌上,吃着可口的饭菜,相互说说笑笑…… 这是她认为在这世上最美好最幸福的画面。 可惜,不会有人听得懂她的向往与遗憾。 兴许孟医生会觉得她又开始阿谀奉承了吧…… 娄梦自嘲地笑了笑,没敢看孟一安的眼睛,担着药袋转身离开。 孟一安看她耷拉着脑袋在风中缓缓前进,终究开口:“娄梦。” “嗯?”她慢吞吞地伸长脖子回头看他。 “你要走路回去?” “嗯。没多远,前面过两条街就是。”娄梦答完,突然又紧张了起来,他不会是想要送自己回家吧? 答应还是拒绝? 好纠结…… 孟一安却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语重心长的话:“那你注意安全。” “哦……”娄梦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心想,还不如不说呢。 …… 姚婧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辣到飙泪的林沐,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从机场出来,这位大少爷就嚷着要吃襄城的小吃。 所以他们从城东的鱼米线到城中的凉糕再到城西的麻辣火锅……吃了整整6个小时了…… 曹洋已经打了近十个电话,说小可乐不肯睡觉,一直吵着要妈妈。 姚婧之心急如焚,加上太久没穿这么高的高跟鞋,此刻,只觉得脚上似有毒虫在咬,痛彻心骨。 她又急又痛,心情真是糟糕透了,只希望林大少爷能快些撑死! 林沐透过热气看她,“你怎么不吃?” 姚婧之冷哼一声,讥讽道:“我又不是猪。” “那你是什么?”林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的很认真。 姚婧之瞪他,“快点吃。” 林沐见她眉头紧紧蹙着,坏坏一笑,索性放下筷子,对服务员招了招手:“麻烦再来一份牛肉,一份竹笋,一份土豆……” 姚婧之瞥他,冷冷地说:“你知道亚历山大是怎么死的吗?” 林沐挑起眉梢,眼眸认真,“怎么死的?” 姚婧之咬牙切齿道:“撑死的。” 林沐笑了起来,“鬼扯。放心,我不会撑死,最多一会儿快走两小时。” 话落,他用湿湿漉漉的眼睛笔直地盯着姚婧之,语气暧昧:“你陪我。” “我去!”姚婧之拿起一旁点菜用的笔和纸随手写下地址递给他,“你爱吃多久吃多久,爱怎么走怎么走,玩高兴了自己回去。” 林沐不接,“我已经5年没回来过了。再说,我爸早换房子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可以打车。” “我不要,我不喜欢坐陌生人的车。” “你爸的车留给你。” “我不会开。” “那你住酒店。” “我不要。”林沐双手撑着下巴,眼里雾气朦胧,唇角噙着一抹孩子气的笑,说:“我走丢了怎么办?人家还是个孩子……” 啊呸…… 第十三章 成年人的世界 姚婧之身子不由地抖了抖,浑身汗毛陡然炸立了起来。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压下心头涌上的烦郁,淡淡地纠正:“请你不要污辱孩子二字,你这种我们称为巨婴。” 林沐哈哈大笑,“那你岂不成了奶妈?” 姚婧之无语,心想,无论如何,等老板回来,她一定强烈要求回公司上班。 如果非要她伺候这位大少爷,那她宁愿辞职不干了! 这时,服务员端来牛肉,林沐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姚婧之低头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可乐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轻叹一口气,她决定改变战术,既然是巨婴,不服凶,总得服哄吧? 她声音软了下来,温温地说:“晚上吃太多真的不好,你喜欢吃,我明天再带你来,好不好?” 林沐眼睛盯着沸腾的火锅,“不好。我想这口想了5年,没吃够晚上睡不着。” 姚婧之咬紧牙关,“那麻烦你吃快点好不好?我女儿晚上没有我睡不着。” “你结婚了?”林沐抬头看她,眼里有一丝惊讶。 姚婧之点点头,“嗯,虽然我看起来还很年轻貌美,但我结婚了,女儿两岁。” 林沐出乎意料地肃了神色,将筷子放下,问:“你为什么要结婚?” 是呀,为什么要结婚?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上百遍了……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睫毛动了动,姚婧之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长大成人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都是会结婚的。” 听起来,像是在哄孩子。 林沐松松肩膀,绷紧了脸,眸光冷然,“那你遇到很喜欢的人了?” “当然。”姚婧之刻意挺直了背脊,“我很爱我老公,不然干嘛要和他结婚。” “撒谎!” 林沐看起来有些愤怒,他身子往前探,直直地看着她,说:“你撒谎!你根本不幸福!你的眼里全是忧伤与焦虑,你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灰暗,你敢说你很幸福?” 姚婧之怔住,嘴巴微张,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么明显吗? 她活的很失败很绝望的事,这么明显吗? 连个小屁孩都能看出来,都能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她真的有这么惨? “不吃了!”林沐站了起来,背起双肩包,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到前面。 姚婧之怔愣了好半天,她幸不幸福,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生气? 生谁的气? 今天真是见鬼了吧! 不对,这小屁孩儿分明就是个活阎王。 腹诽归腹诽,姚婧之快速结账跟了出去。 林沐立在路灯下,眸光幽深地望着远方,到底还是没骨气自己一走了之…… 也许是真怕走丢了。 姚婧之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肩,故意逗他:“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林沐回头,放开行李箱猫着腰看她,眸中已换上痞痞的笑意,语气很暧昧:“好呀。” 两人离得太近,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蒸得她有些发愣。 往后退了一步,姚婧之拍打他的肩,“神经,走啦!” 火锅店在小巷里,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停车的地方。 两人缓缓走着,昏暗的路灯下,一长一短的影子看上去,莫名有些怪异。 “你为什么生气?”姚婧之到底还是没忍住,歪头看林沐。 林沐明知故问:“生什么气?” 姚婧之来了兴致,倒退着走路,眸光笔直地看他:“你是生气我结婚了,还是生气我看上去不幸福?还有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焦虑了?” 他觑她一眼,低下头,轻声说:“小时候,爸爸妈妈常年都是这种表情,明明很压抑,很不快乐,却还要假装很幸福。要是被人拆穿,他们会说都是因为我……明明是他们没有勇气正视自己的内心,还要把我拉出来做挡箭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成人世界?” 姚婧之彻底愣住,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她的内心,隐隐作痛,也隐隐发慌…… 和丈夫曹洋是上大学时认识的,快到大三了才确定关系,毕业后不到一年她意外怀孕,两人匆匆结婚。 兴许是工作一直不太顺利,婚后的曹洋脾气越来越差,已经好几次对她动手。 她虽然也在兴师动众地准备着要离婚,但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犹豫,理由恰恰就是林沐刚才所说的…… 为了孩子。 她不想给可乐一个破碎的家,但她更不想毁了自己的一生。 听了林沐的话,她突然意识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看到父母貌合神离地维持着一段死亡的婚姻,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姚婧之望着林沐清亮安静的眼神,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大人也有大人的苦衷。” 林沐笑了笑,意外地没有拿话刺激她。 …… 娄梦提着药回家,开门习惯地喊了声:“苏姐,我回来了。” 苏念从电脑屏幕上抬眼看她,“真的去看中医了,医生怎么说?” “呵……可复杂了,什么心火,脾虚,胃热,总之,五脏六腑都不安份。” 苏念皱眉:“很严重吗?” 娄梦换好鞋,走过来,笑道:“没事,孟医生说喝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苏念一听没事,又将目光移到电脑上,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像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娄梦羡慕地说:“苏姐,你码字的时候真的好帅呀!” 苏念笑笑,“谋生的手段而已。” “哦,对了,我今天给你讨了个养胃的方子,红糖炒茶,我马上去给你弄。”娄梦起身,往厨房走去。 苏念刚想说不用麻烦,手机响起,是陌生的号码。 她拢起眉头,想了几秒,快速接起:“你好。” 电话那头是温厚磁性的男音:“苏小姐休息了吗?” “没有,请问你那位?” “林清越。” 苏念咬唇,林清越是谁? 她快速搜索脑海里的电话名单,不是朋友,不是编辑,但又隐隐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就是对不上号。 林清越似乎猜到她会想不起来,轻笑一声,说:“卢珊珊的朋友,昨晚送你回家的那位。” 苏念恍然大悟,“哦,林先生好,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清越又笑,“准备怎么谢?” “……”苏念只能沉默。 都是成年人,一个男人晚上刻意打电话给一个女人,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暧昧地闲聊,这意味着什么? 不言而喻。 但苏念不需要,甚至很憎恨这种被当成约炮对象的感觉。 第十四章 被逼疯了 林清越静了几秒,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有件事想请苏小姐帮忙。” “请讲。”苏念语气不善,但终究没挂断电话,因她不知道林清越和卢珊珊有没有利益上的往来。 卢珊珊和她之间的友谊长达二十年,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她不想把关系搞得太难看。 林清越语气寻常:“公司将要推出一款果酒,想请你帮忙做些文案。” 苏念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不起林先生,我是编剧,讲故事可以,做策划不在行。” 林清越见招拆招:“就是需要讲故事,你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情怀,追求新奇。而且听珊珊说你以前是做广告策划出身,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珊珊? 叫的这么亲热熟悉,看来和卢珊珊关系非浅,苏念不好直接拒绝,只好说:“我考虑一下,谢谢林总。” 林清越笑出了声,不知道是因为她将称呼改成了‘林总’,以此将二人距离拉的更远,还是因为她无奈之下的婉拒。 随而,他也故意正色道:“具体情况,我后天回来当面向苏小姐阐述。” “好!林总再见。” 苏念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快速挂断电话,打给卢珊珊。 “亲爱的,什么事?”卢珊珊的职业是画插画,同时和朋友合伙开了家酒吧,那头,人声鼎沸,看来她是在场子里。 苏念直截了当地问:“你和林清越是什么关系?” 卢珊珊格格地笑,“他是我师哥。” “你那门子的师哥?”苏念不信,她们认识二十年,卢珊珊身边有些什么人她会不知道? 卢珊珊听出她生气了,忙哄道:“我坦白从宽,他其实是我们酒吧的常客,人不错,时间一长,大家也就处成了朋友。” 苏念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吼道:“卢珊珊,你当我是什么人?一个在酒吧认识的朋友,你就敢把我塞给他!” 她在她们眼里就饥渴成这样了吗? “不是不是……唉呀,你别急,听我说。我拿我的人格向你担保,林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他……怎么说呢,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苏念愤然道:“既然那么好,那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卢珊珊也不恼,哈哈大笑:“我也想呀!可惜你知道的,肖铭那死鬼成天看犯人似的看着我,我没机会呀!” 卢珊珊和肖铭离婚不离床,已经十年了。 “你俩都有病!”苏念总结道,“总之,我警告你,再把我电话给不三不四的人,我打断你的手!” 卢珊珊又笑,问:“他找你了?” “嗯。” “直接约你?” “没有,他说请我替他们公司做个什么产品文案。” 卢珊珊打趣道:“就是喽,人家又没有勾搭你,你瞎激动什么?他的公司做的不错,兴许人家确实就是想找你合作,多一个赚钱的渠道不好吗?” 苏念答:“不好!” 但其实心里已经没那么别扭,或者真是自己太敏感了。如果真如卢珊珊所说,只是单纯的合作,那她还是挺有兴趣的。 陈煜生病,他们欠下不少债,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早日把债还清,就算是死,她也能坦坦荡荡地去死。 卢珊珊话语里夹着一丝叹息,“亲爱的,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都活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一切随其自然,好吗?” 苏念心里闷闷的,说:“挂了,你少喝酒。” 卢珊珊在电话里亲了她一口,嚷道:“亲爱的,让你的第二春来的更猛烈些吧!天知道,我多么怀念你从前的样子!” 苏念挂断电话,无声地叹息,她从前是什么样子? 忘记了…… …… 姚婧之安顿好林沐,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到了家。 进门,曹洋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摆放着几个空的啤酒瓶。 姚婧之不安地看了看时间,十点整,是有点晚了。 她换好鞋,走过去,轻声问:“可乐睡了?” 曹洋抬眼看她,语带讥诮:“不睡还能怎么样?在外面玩的不想归家的妈又听不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姚婧之累极了,淡淡解释:“老板出差,他儿子从美国回来,我帮着安顿了一下,回来晚了。” 曹洋往嘴里灌了几口啤酒,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真忙,平时要陪老板,老板不在,还要陪他儿子。” 不堪入耳的话像针尖一样细细密密地扎进姚婧之心里,她居高临下地看他,讽刺了回去:“有本事,你就养着这个家,养着我,我那儿也不去,天天陪着你,伺候你好不好?” 曹洋眼睛一下子血红,猛地站起来,一把扼住姚婧之脖子,怒吼道:“你他妈就是嫌我没钱是吧?后悔嫁给我了是吧?嫌我满足不了你,所以天天去外面偷吃是吧!” 姚婧之没有挣扎,也没有争辩,只是死死地瞪他,那眼神箭尖一样,能杀死人。 “你说话,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曹洋被激怒,猛地一推,她身子一歪,摔倒在一旁的柜子上,额头磕出了血。 姚婧之摸了一手血,一声没哼,细白的胳膊撑住柜子想要爬起来,紧身的超短裙往上爬了一截,露出白晃晃的大腿。 曹洋愣了愣,随手抓起桌上的空酒瓶砸了上去,“你他妈穿成这样,是想勾引谁!” 姚婧之反应迅速,随势往边上一滚,啤酒瓶砸碎在柜子上,柜面的玻璃也跟着碎成了渣,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眩目的光茫。 曹洋被自己的举动吓到,酒醒了一大半,捂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姚婧之头有些晕,但很冷静,她继续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拿起今天穿的高跟鞋。再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双手齐上,铺天盖地地朝曹洋砸了去…… “你问我想干嘛!我告诉你我想干嘛,我要和你离婚,死也要和你离婚!” “你他妈一个大男人不赚钱养家还有理了?我成天累死累活还要受你污辱,曹洋,你良心被狗吃了!” 曹洋被打的哇哇直叫:“姚婧之,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被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给逼疯了!” 姚婧之妆花了一脸,双眼血红,目露凶光。她用尽全力地挥舞着高跟鞋,哭声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 第十五章 错了就要回头 姚婧之与曹洋的扭打持续到可乐的尖叫声响起。 小小的人儿,站在客厅里惊恐地看着疯狂的爸爸妈妈,哭的泣不成声。 姚婧之心如刀割,扔了高跟鞋,快速将她抱在怀里,哄道:“没事没事,爸爸妈妈在做游戏呢。” 小可乐指了指她的额头,“血血……” 姚婧之亲亲她的小手,艰难地挤出笑容,“可乐不怕哦,妈妈去洗洗就好了。” 曹洋坐在地上,看着她俩,好半天,直愣愣地说了句:“姚婧之,如果你要离婚,我死也不会把可乐给你。” 姚婧之冷笑一声,抱起可乐进了房间。 越是亲近的人,越能找到对方的致命弱点,是她瞎了眼,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 怨不得别人。 等姚婧之洗完澡出来,可乐已经睡着了。 她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熟睡的女儿,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眼泪如断线了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在床单上,开出一朵朵湿润的小花。 抱歉呀,小可乐,妈妈稀里糊涂地就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了…… 抱歉呀,小可乐,妈妈可能要把你的人生搞砸了…… 真的很抱歉,我的小可乐…… 姚婧之双手掩面无声地哭泣,一直强撑着的坚强被生生撕裂出一条口子,溃不成军。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起,她怕吵醒可乐,快速接起:“喂……” “大姐,救命呀!” 是林沐,姚婧之抹去眼泪,压底声音问:“你怎么了?” “肚子疼……快要死了……” 你大爷的!吃那么多能不出问题吗? 姚婧之烦闷地闭上眼睛,正准备让他自己去医院,听见那边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换上衣服,将小可乐裹在毛巾被里,快速出了门。 经过客厅时,曹洋躺在沙发上鼾声连绵不绝。 姚婧之心里涌上一股凉意,有些怀疑这个曾经说要给她幸福的男人,是不是真的长了心? …… 娄梦折腾到十一点,终于炒好一罐茶叶。 泡了一杯递给苏念,她吩咐道:“孟医生说了,用这个代替咖啡,可以每日饮用。” 苏念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娄梦抓抓头发,不好意思道:“我们说好要相互照顾……” 话音还没落下,突闻敲门声响起,二人面面相觑。” 娄梦跑去开门,见到一脸狼狈的姚婧之,低呼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进去再说。”姚婧之艰涩地扯了扯唇,满心满口的苦涩。 娄梦忙接过可乐,将她让了进来。 苏念也起身过来,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娄梦愤然接话:“是不是曹洋又打你了?” 姚婧之眼泪涌了上来,却没时间哭,低声说:“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可乐吗?老板儿子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 娄梦咬牙,狠声道:“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老板儿子!” 姚婧之眼睫微颤,说:“我暂时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娄梦了然,双手抱着可乐,只得心疼地拿额头抵了抵她的头,问:“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帮我看好可乐,我尽快回来。”姚婧之歉意地看了苏念,“麻烦了,苏姐。” 苏念拍拍她的肩,“没事,你去吧。” 姚婧之匆匆离去,娄梦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忧伤地说:“苏姐,这世上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有幸福的婚姻?” 苏念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有人早就总结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大多数的婚姻,要么经不起岁月平淡;要么无力承受婚姻所带来的一系列责任;偶尔有几对例外,老天却又善嫉,非要生生拆散,一如她和陈煜。 经过岁月的洗礼,到最后,又有多少人能在婚姻的坟墓里面起死回生? 苏念看着睡着香甜的可乐,心想,幸亏她和陈煜没有孩子。 否则,她要怎么去承担孩子的一生? 同时也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大胆,自己还没活明白,就急着要孩子……想想真的挺可怕…… …… 姚婧之赶到时,林沐已经吐得差不多了,整个人虚脱地趴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吓人。 折腾了半夜,她也累到不行,一屁股坐在沙发跟前,碰了碰林沐,“喂,还活着吗?” 林沐抬起眼皮看她,语气委屈的很:“大姐,你怎么才来呀?” 姚婧之也委屈,她上辈子是杀人还是放火了? 这辈子就注定要受人辱,受人欺,受人差遣吗? 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笼上心头,她张了张嘴,说:“我带你去医院。” 林沐摆摆手,“不用了,吐出来舒服多了,我想喝水。” 姚婧之起身去烧水,远远地看着林沐,心里软了一处。 如果她真的离婚了,多年后的可乐会不会也这样? 难受了痛苦了也要强撑着,宁可求助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向父母诉说。 水凉好,她去扶林沐,他突然拦腰将她抱住,轻声说:“大姐,借你的怀抱用一用好不好?” 姚婧之僵住,没有推开。 谁都有脆弱无助的时候,有时候我们大张旗鼓地叫嚣着要坚强,其实谁不想在艰难时,有个肩膀能靠一靠。 好一会儿,林沐抬起头,坏坏地笑道:“好软呀!” “什么?” “你的……怀抱很软,触感不错。” 姚婧之很想踹他一脚,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是狠狠瞪他一眼,说:“你没事就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林沐突地站了起来,研判地看她,“谁打你了?” 姚婧之垂下眼,淡声说:“没有,不小心碰到了。你早点睡,再见。” 林沐拉住她,孩子气地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厉声道:“别动!” 一句‘你大爷’刚从脑子里冒出时,林沐已经找来药箱,替她消毒时动作很轻柔。 姚婧之乖乖坐好,酒精碰到伤口时,她疼的一抽,却没有哼声。 林沐温温地叫了声:“大姐。” “嗯?” 林沐说:“人生的路不止一条,走错了,要知道回头。” 姚婧之哽了哽,说:“小孩子家,懂什么人生。” 待林沐替她贴上创可贴时,姚婧之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林沐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心里泛起了酸,轻声喃呢:“小姐姐,你怎么活成这样了呢?” 那年,演够了恩爱的父母协议离婚,他一夜间成了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焦虑,无措,不安,冲动像浪潮一样一拨一拨地袭来,在某个五内俱焚的夜晚,他很想做件惊天动地的事,最好能让不愿意再为了他演戏的父母也尝尝五内俱焚的滋味。 于是,他在黑夜里,用刀抵住了年轻女孩儿的背,说:“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 女孩儿回头惊恐地看他,见是个小男孩儿,语重心长道:“小家伙,人生的路很长,但有些事错了就不能回头了哦……” 第十六章 心动的声音 孟一安有早起运动的习惯,早上六点,他如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刚推开大门,就见娄梦抱着个孩子焦急地在门口打转,见到他,扑了过来,急道:“孟医生,可乐发烧了,你帮忙看看。” 孟一安皱眉,“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 娄梦怔了怔,解释道:“我没打到车,想着你这里最近,就跑过来了。” 孟一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秒,不冷不热道:“进来吧。” 娄梦深吸一口气,语无伦次地继续解释:“可乐是我朋友的孩子,就是那晚在咖啡厅里的那个……她叫姚婧之,她昨晚有事出去了,我帮她照看孩子。快天亮时,我才发现可乐在发烧,可她妈妈的电话我又打不通……” 孟一安回头盯着气喘嘘嘘的娄梦,“人在着急的时候,尽量少说话。” 这是来自医生的忠告? 娄梦乖乖点头,“哦。” 可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因为鼻塞,声音闷闷的:“妈妈……妈妈……” 娄梦在她小脸上亲了亲,哄道:“可乐乖哦,妈妈马上就回来。” 孟一安脸色沉了沉,‘妈妈马上就回来’像个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不停萦绕。 再看眼神温柔的娄梦,他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结。 伸手拉过可乐的手指,孟一安细细观察,再摸摸她的额头后,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他端来一碗药水,轻声说:“喂她喝下。” 娄梦抬眼看他,“这是什么?” 孟一安耐心解释:“孩子受了点风寒,这是苏叶加葱白和红糖熬的水,先喂她喝下,我再给她做些推拿。” 娄梦将可乐搂在怀里,轻声诱哄:“可乐乖,喝了这个妈妈就来了好不好?” 孟一安皱眉,语气有些重:“不要随便骗孩子。” “……”娄梦抬头,奇怪地看他。 这充其量只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孟一安接过碗,眼眸温润,软声说:“可乐乖,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 小可乐懵懵地看他好一会儿,竟听话地一口气将碗里的药水喝光光。 娄梦对着孟一安竖起了大拇指,甜甜一笑:“孟医生好厉害。” 孟一安抽了抽嘴角,漠然一笑,拉着可乐的小手,温言细语道:“我帮你按摩好不好?很舒服的哦。” 小可乐又懵懵地点头,孟一安摸摸她的头:“真乖。” 娄梦心里一软,心想,孟医生温柔起来简直不要太迷人了! 孟一安开始替可乐推拿,可能是受不了娄梦眼眸灼灼的注视,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说道:“平时孩子发烧,可以替她做些简单的推拿。” 娄梦果然一下来了精神,将目光移到可乐手上,语气有些小兴奋:“怎么推拿,孟医生你教我。” 孟一安指着可乐手腕,语气寻常:“前臂正中,自掌后腕横纹中点至肘窝成一条直线,这里叫清天河水。用你的中食和食指并拢,蘸少许水自手掌内劳宫穴经掌后横腕中点到肘窝,止,呈单方向推100下,这里主要是宣肺清热。” “前臂外侧缘,由腕横纹至肘横纹一条直线,这里叫三关穴,同样往上推,200下左右,可以发汗解表,驱散风寒。平时要是因受凉腹痛腹泄,也可以推拿这里。” “两眉中间至前发际成一条直线,这里叫攒竹,用两个拇指自下而上交替直推30-50下,同时可以揉太阳穴,能起到疏风解表,发散外邪的作用。” 娄梦低着头听得极其认真,浓密的眼睫毛不停闪动,像只灵动的蝴蝶。 几缕碎发垂了下来,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窜进来的阳光染成了金黄色。 孟一安一时没能挪开眸光,娄梦突然抬头,直直地撞进了他幽深的眼眸里,双双愣住,一时无话。 此时的孟一安,面容少了冷锐,多了几分平静与清新,像山间的风。 娄梦只觉得心尖上如有羽毛拂过,有种说不出来的悸动。 无意识地咬唇,她明媚一笑,说:“中医真的好神奇哦,谢谢孟医生教我这些。” 孟医生趁机错开眸光,看着可乐手腕,唇角弯了弯,问:“不觉得枯燥无聊吗?” 娄梦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语气认真:“怎么会无聊?我觉得好有意思,我一直认为造物主真是太有智慧了。他将人体设计的极其巧妙,眼观,耳听,口言,脚行,心主情感,胃主口欲,肺主四季轮回的变化……很神奇……每一个器官都有它的使命和功能,而中医就是能熟悉它们开关的神人……” 孟一安笑了,“你这算不算是拍马屁?” 娄梦嘿嘿一笑,抓抓头发,“算是吧。” 孟一安黑眸清亮地看她,表情相当有趣。 门推开,林妈来做早餐,见到娄梦吓了一跳。 娄梦甜甜一笑,“林妈早上好。” 林妈拍了拍胸口,尤其是看到孟一安的表情更是惊得不轻,5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与他年纪相符的轻松笑意。 很快镇定,她笑道:“娄小姐早,哟,这位小朋友是谁呀?” 娄梦介绍:“她是我朋友的女儿,发烧了,过来请孟医生看看,不好意思,打扰了。” 林妈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好像不是主人,有些不安地看孟一安。 孟一安表情恢复正常,揉了揉可乐的头,轻声问:“你想吃什么呀?” 可乐小脸红扑扑的,往娄梦怀里缩了缩,懒得搭话。 娄梦忙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就带她回家。” 孟一安侧头对林妈说:“熬些清粥,做点小馒头吧。” 他再将眸光落到娄梦脸上,嗓音淡淡的:“观察一下,吃过早饭去诊所再拿些药。” 好人呀! 娄梦抬起水盈盈的眼睛,感动地说道:“谢谢孟医生,你真的是个超级超级好的医生。” 孟一安起身,淡淡一笑,说:“我在院子里,你有事叫我。” 不一会儿,院子里,一身白衣的男子打起了太极拳。 他随风而起,随心而动,动作轻灵圆活,松柔慢匀。阳光淡淡洒在他身上,像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似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如同花开,娄梦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第十七章 孟医生脾气有点怪 姚婧之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时,脑子空了空,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查看自己是否衣衫完整。 一声轻笑,林沐说:“该担心的人是我吧,大姐。” 姚婧之眼瞳微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林沐见状,紧张地问:“头痛?” 姚婧之瞪着他,“我睡着了,为什么不喊醒我?” “我为什么要喊醒你?”林沐扑闪着无辜的眼睛,打趣道:“你也该减减肥了,昨晚我差点没抱动你。” 姚婧之想要吐血,真是该死,可乐还在娄梦那里,她怎么可以睡着? 看她着急地四下找手机,林沐已经递了过来,眼睛黑黑地看她,“手机没电,我已经帮你充好了。” “谢谢。”姚婧之接过,打给娄梦。 听说可乐发烧了,她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我马上过来。” 林沐皱眉,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姚婧之起身,说:“我女儿生病了,我得马上回去。” 穿好鞋,她看着他,问:“你没事了吧?” 林沐耸耸肩,“还是想吐,但吐不出来。” “谁让你吃那么多?”姚婧之气不打一处来,见林沐脸色难看,语气又软了下来,说:“自己下楼吃点东西,如果还是难受打电话给我。” “好。”林沐眼里有不舍,可怜兮兮地望着姚婧之,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走到门口,姚婧之回头,林沐靠在墙上,仍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 叹了一口气,她说:“算了,你和我一起走。” 林沐咧开嘴,笑了,“大姐,你是个善良的好人。” 姚婧之翻了个白眼,她只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不好给老板交待而已! 而已!! …… 孟祖清起床时,看到娄梦和可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而孟一安则依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们…… 这画面……这就是让他梦寐以求的画面呀…… 老人眼眸温热,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孟一安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浅浅一笑,“爷爷早。” 孟祖清扬了扬下巴,问:“什么感觉?” “什么?”孟一安想了一两秒,沉了脸,说:“别瞎想。” 孟祖清哼笑一声,不理他,慢悠悠地往院子里走去。 看来,有戏喽! 他瞎不瞎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顽石般又臭又硬的孟一安,似乎开始松动了…… 堵在心间的石头骤然落地,孟祖清显得格外地神清气爽。 娄梦抱起可乐欢快地迎上来,“爷爷早上好,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你们了。” 孟祖清开心地逗可乐,笑道:“你要是能天天来打扰,爷爷会更感激。” 呃…… 这是什么意思? 娄梦将目光投向孟一安,后者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冷冷地看她。 这又是什么意思? 娄梦有种身在水生火热中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无措地伸手抓头发。 孟一安索性转身走了,背影清峭,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娄梦摸摸鼻子,孟医生脾气好怪哦……像雨像雾又像风呀…… …… 姚婧之带着林沐赶到时,娄梦和可乐已经在诊所里了。 孟一安开了些药,一一交代后,便再也没看过娄梦一眼。就连对姚婧之的连连道谢,回应也是冷冷淡淡。 娄梦莫名觉得委屈,她又做错什么了? 她急着去公司,和姚婧之说了几句后,走到孟一安跟前,怯怯地说:“孟医生,谢谢你,我先走了。” “嗯。”孟一安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娄梦咬唇,眸色暗了暗,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这时,孟祖清从外面走进来,看了孟一安一眼,温和地问娄梦:“要走了?” 娄梦吸了吸鼻子,灿烂一笑,“要去上班了,谢谢孟爷爷,爷爷再见。” 孟祖清叫住她,“你晚上来签合同对吧?” 娄梦不安地看了孟一安一眼,弱弱地答:“爷爷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签。” 孟祖清说:“那还是昨天那个时间来,到家里吃饭。” “不不不……不用了……我今晚有约……”娄梦头摇的给拨浪鼓似的,小脸急的通红。 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去吃饭了。 孟祖清笑出声,挥挥手:“行吧,那晚上见。” “爷爷再见。”娄梦逃命似的一溜烟跑了。 “咳……”孟祖清故意咳出很大的声音,孟一安抬眸,声音清浅:“嗓子不舒服?” 孟祖清说:“眼睛不舒服,看到有些人摆着一副臭脸,我就眼睛疼。” 孟一安低头,“那你回家休息吧。” 孟祖清气的瞪眼,指着他,问陈欢:“小陈,他这是什么病?” 陈欢从药柜探出胖呼呼的脸,笑道:“爷爷,孟医生这叫高冷,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这一款,你别担心。” “哈……”孟祖清一声冷笑,“那就是她们有病。” 陈欢吐了吐舌头,将脖子缩了回去。 …… 院子里,可乐烧退了,精神很好,和林沐一大一小蹲在地上看蚂蚁。 姚婧之碰了碰林沐:“你进来,让孟医生看看。” 林沐皱紧眉头,“我不要喝中药。” 随后,他语气坚定地补了一句:“打死也不喝!” 姚婧之瞪他,“为什么?” “苦。”林沐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姚婧之觉得好笑,哄道:“没事,给你吃糖。” 小可乐一听糖,仰起脑袋,摊开小手,含糊不清地说:“糖,可乐要。” 林沐咧开嘴,笑了,拍拍可乐的头,说:“一会儿叔叔给你买哦。” 姚婧之打趣道:“你不还是个孩子吗?怎么好意思当叔叔?” 林沐直勾勾地看她,唇角噙着坏笑,“那叫什么?” “叫哥哥。” “不要。”林沐上前一步,眸色加深,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这样,岂不是乱了辈份,我才不干咧!” 又是这种怪异莫名的眼神和语气,姚婧之有些招架不住,厉声道:“不准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哪种?” “没大没小的那种。” 林沐双手插在兜里,若无其事地看她,“你不是不让叫大婶吗?” 姚婧之语噎……到底是混过美国的孩子,真是痞的让人分分钟想抽死他呀! 她又瞪他,“你到底看不看?” “不看!我还年轻,身体可强壮了!” 林沐说完,对她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抱起可乐径直走了。 闻言,姚婧之却一下红了脸…… 她在心里将自己鄙视了一万遍……人家还是孩子呀,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 第十八章 总结分享 娄梦到公司时,晨会已经结束,同组的同事们正在激情澎湃地进行分享总结。 经理李姐看到她在门口探着脑袋,招了招手,“快进来呀!” 娄梦脸一下红了,虽然大家认识一年多了,但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在很多人面前收放自如。 她走进去安安静静地坐下,有个同事正在台上讲:“我们一定要大声地告诉客户,请不要排斥保险!因为,保险公司缺了你这一单还是保险公司,业务员缺了你这一单还是业务员,但你缺了那一单,当风险和意外来临时,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所以,保险不是改变你的生活,而是保障你的生活不被改变,每一份保单都是一份责任,也恭喜每一位拥有保险的人,你的生活将更加美好!” 台上掌声如雷,娄梦笑了笑,每次有新人加入的时候,老同事都要讲这段话。 果然,她在左前方看到好几个陌生的面孔。 这时,李姐突然推了推娄梦,站起来说:“下面有请我们团队的颜值担当娄梦美女给大家做分享总结,掌声热烈一点。” 娄梦大窘,浑身血液急速倒流,脸更是热的像火烧一般。 李姐接着说:“娄美女就是典型的不适合做销售的性格,但她有一点值得大家学习,那就是永不放弃。在团队的帮助和她自身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昨天就有客户主动请她去讲保险,还当场上了两种险,今天签合同。所以请她给大家讲讲,为什么会对这个行业这么有信心?” 众目睽睽下,娄梦只得战战兢兢地走上台,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微笑,轻声说道:“保险可以帮助我们减轻医疗费用的压力,增加养老生活的储备。也可以减轻子女的教育费用与灾难发生的忧虑……” “既然这份工作是对社会,对身边的亲朋好友,对每个人都有利而无一害,那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 “说的高尚一点,如果因为我们的讲解而帮助到一个家庭度过难关,那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是积德行善。” “说的庸俗一点,没有一家公司能有这么高额的提成,可观的前景,还有像亲人一样的团队……所以,我没有理由放弃这份工作,虽然我的成绩并不理想,但我一定会坚持到底!谢谢大家。” 说完,娄梦暗吁一口气,松开拳头,汗液和空气混合在一起的潮湿感,让她绷紧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 李姐率先大喊一声:“说的好!” 随后,一屋子的人也跟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娄梦微微鞠躬走下台,眼睛余光里,几个新同事一脸崇拜地望着她。 她唇角微扬,笑了笑,心想:等你们呆了一段时间后,这样激励人心的话也能信手拈来。 例会结束,李姐叫住娄梦,问:“什么时候去签?” 娄梦答:“晚上。” 李姐说:“加油!老人家都想的比较多,你有耐心一点。” 娄梦笑:“我知道了,孟爷爷是个很开明的老人。” 李姐又说:“你说他们家是开中医馆的是吧?” 娄梦眨眨眼,“是呀。” 李姐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好好把握这个客户,平时没事去勤一点,你想想,要是他能帮你说几句好话,那他的病人就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客户。” “哦,我知道了。”娄梦一想到孟一安阴晴不定的脸,心里就有些发怵。 李姐四十多岁,常常母爱泛滥,对娄梦的终身大事尤其格外地关心。 这不,她对着一旁看资料的新同事,神神秘秘地说:“中间那位,长的白白净净的那个,和你同岁,25。还没女朋友,家里是开超市的,有钱,你好好把握。” “啊?”娄梦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的一愣,傻乎乎地问:“既然家里有钱,干嘛还要做保险?” 李姐白她一眼,“又犯傻了吧?自己刚刚在台上讲些什么忘记了?人家是来实现人生价值的,这段时间我太忙,你帮我带带。” 娄梦笑笑,一本正经地说:“帮你带可以,那啥……好好把握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哦。” 李姐拍拍她的头,又说了句:“傻气!” 娄梦吐吐舌头,脑子里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段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他懂我,知我,爱我,护我……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都知,他永不会来…… 是呀,这世上那有这样的人? 他永不会来……所以她也从没有希望过。 每天晚上回家时,小区里都有个瘦小的老太太独自在散步,看到她,会热情地招呼:“你回来了?吃饭了吗?今天工作辛不辛苦?” 娄梦知道她很孤单,有时会停下脚步和她说几句话,但也不可能说太久。 每次和老太太说完话,她都会感慨:每个人的归途都是一样的,哪怕有人曾结伴而行,终归还是要分开。 既然人注定迟早要经历孤独,那不如一直习惯孤独……起码少了心理落差的痛苦。 恍神间,李姐已经叫来那个男孩子,说道:“莫寒,这周你先跟着娄梦学学基本的条款,下周再参加集训。” 莫寒咧嘴一笑,“好的,李姐。” 他伸出手,对娄梦说:“请多多关照。” 娄梦大大方方地回握他的手,展颜一笑,“只要你不嫌我太差劲就好。” 李姐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双手分别搭在他们肩上,意味深长地对娄梦说:“好了,莫寒就交给你了!” 娄梦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的更灿烂一些,点头配合:“保证不辜负领导所托。” 李姐走后,莫寒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娄梦,问:“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娄梦好笑地看他,“你想干什么?” 莫寒抠抠额头,唇角噙着玩味的笑意,打趣道:“这个时候好像应该先讨好师傅,所以是不是要请你吃个饭?” 娄梦歪歪头,表情很认真:“不错,很有灵性。走吧,满足你的第一个愿望。” 莫寒跟上,语气很漫不经心:“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保险公司上班吗?” 娄梦想也不想就答:“为了实现人生价值呗!” 莫寒笑出了声,玩世不恭地调趣道:“我才没那么无聊……我来是因为李姐说这里美女多……” 娄梦止步,揪起眉毛看他,一本正经道:“那是,像李姐那样的大美女一抓一大把,恭喜你,终于找到了组织。” 第十九章 难以沟通 林沐不愿意一个人回去,姚婧之只好带上他送可乐回家。 已经快十一点,曹洋还在沙发上睡着。 林沐看到满地的玻璃渣,俊眉紧蹙,眸色复杂地瞪姚婧之。 姚婧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餐厅,“去那里坐一会儿。” 说完,她将睡着的可乐抱进了卧室。 林沐杵在客厅中间,听着曹洋打雷般的鼾声,心里五味杂陈…… 那样聪明勇敢的小姐姐,怎么可以把日子过成这样? 她怎么可以这样的不被人珍惜? 这时,姚婧之出来,手里拿着扫把,见林沐站着不动,皱眉道:“去餐厅坐好,别挡着我。” 林沐看她的眼神很哀怨,有许多话想说,但涌上心头时,又觉得每一句话都找不到立场说出口。 他听她的,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静静地看她。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随意套上的灰色风衣,光脚穿一双夏天的拖鞋,露出来的脚指指节有些发红……高跟鞋磨的。 林沐心生愧疚,昨天不该那样折磨她。 玻璃渣碰在一起的声音终于吵醒了曹洋,他坐了起来,睁着惺忪的眼睛呆呆地看姚婧之,好半天才问:“你没去上班?” 姚婧之没看他,语气寻常道:“可乐昨晚发烧了,已经看了中医,现在烧已退。你一会儿把药熬一下,等她醒来喂一次,晚上睡觉前再喂一次,每一次小碗三分之一就行。” 曹洋揉揉眼睛,“发烧了?你怎么不叫我?” 姚婧之抬眼看他,唇角一弯,却没有笑意。 她们一晚上没回家,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看来,可乐是不能再让他自己带了…… 曹洋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伸了伸脖子,以理据争:“昨晚我喝了酒……平时我又不喝。” 林沐在,姚婧之不愿意和他吵,淡淡回道:“明天还是送我妈那里吧,她打来电话,说身体好些了,也很想可乐。” 曹洋没说话,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再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和姚婧之的婚姻必死无疑。 姚婧之又说:“明天我们老板回来,我给他请天假,我们一起送可乐回去。今天下午,就麻烦你好好照看可乐。” 这样客气疏离的话,对曹洋来说,就像刀尖扎心。 他一下站了起来,提高了音量:“姚婧之,有话就直说,少他妈来阴阳怪气这一套。” 林沐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来,语气很凶:“姚婧之,我饿了,我要去吃饭!” 直到这时,曹洋才发现家里居然还有外人。 他愣了愣,指着林沐问:“他又是谁?” 姚婧之淡声回道:“林沐,我老板的儿子。” 曹洋轻嗤一声,脸上挂着怪异莫名的笑,“怪不得。” 姚婧之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夫妻做成这样,简直是悲哀到了极点。 林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将姚婧之手里的扫把往地上一扔,孩子气地嚷道:“我说我饿了。” 曹洋痞里痞气地上前一步,扬扬下巴,出口不逊:“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沐眸光尖锐地看他,嗓音清冷:“现在是上班时间,照顾我是她目前该做的工作,而不是回家打扫卫生,伺候老公。” 曹洋瘪瘪嘴:“哟,好大口气!富二代了不起呀!” 林沐勾起唇角,嘲弄一笑,“我看是成天没事干,就知道对女人耍横的你才更了不起!” “够了。”姚婧之将额上微卷的发往后一拢,眼露疲惫,对林沐说:“请你等我两分钟,我换件衣服。” 林沐黑沉着脸,“给你十分钟时间,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他迈开长步,摔门而出。 曹洋挑起眉梢,语带讥讽:“小老板不好伺候吧?” 姚婧之没理他,进屋换衣服。 曹洋紧跟后面,说话不堪入耳:“姚婧之你可以呀!老少通吃是吧!你到是说说,他们父子俩谁让你更爽……” “啪!” 一记轻脆响亮的耳光终于让曹洋安静了下来。 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姚婧之,后者双眼血红,脸上却死寂一般的平静。 “曹洋,你这样有意思吗?我姚婧之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不过就是瞎了眼,爱上你,嫁给你,为你生了孩子,在你工作不顺时,我努力赚钱养家……” “我不过就是脑残缺心眼而已……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姚婧之语气平静,说完,垂下目光,轻声说:“曹洋,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结婚时,他们说好要一起努力奋斗,说要永远幸福…… 她一直在这样做,可他好像忘记了…… 曹洋嘴唇抽动了几下,呐呐地嘟囔:“你少忽悠我……那小子看我的眼神像要杀人似的,如果没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帮你?” 姚婧之极淡地弯了下唇角,那表情说不上是笑容,“你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说不定连你也想狠狠地抽自己。” 她转身脱衣服,曹洋恼羞成怒,将她抵在衣柜里,狠声道:“你他妈就是嫌弃我,你嫌我没本事是吧?” 姚婧之心力憔悴,不明白为什么一起生活了几年的人,就是这样的难以沟通。 她话语无力:“曹洋,你到底明不明白,问题根本不在于你有没有本事呀!” 曹洋红了眼,颤颤地吸了一口气,“是不是我满足不了你?老子今天就证明给你看!” 说话间,他粗鲁地扯下她的内衣,又亲又咬,像一头饿疯了的狼。 姚婧之一动也不动,任他折腾了一会儿,冷冰冰地说:“十分钟后我如果不出去,就有可能会失去这份工作。你养我和可乐?你还房贷?” 曹洋动作僵住,像瞬间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地蹲了下去,抱着头,喃声说:“你太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姚婧之面无表情地开始穿衣服,心底一阵冰寒。 这就是男人,拿刀捅你伤你,摧毁你,还要哭着嚷着说你不够善解人意…… 去你大爷的! 换上黄色的针织毛衣,白色的紧身牛仔裤,姚婧之对着镜子将唇抹的鲜红,头发高高束起…… 谁他妈不是妥妥的美少女! 凭什么让一个不懂爱自己的男人给毁成黄脸婆! 第二十章 来自孟医生的忠告 姚婧之走出来时,林沐眼睛亮了。 这才是他记忆里的小姐姐,这样的她,明媚动人,真好,特别好。 姚婧之走近,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话语无温:“中午只能喝粥。” 林沐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灿烂:“好,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喝西北风都行。” 姚婧之面无表情:“你喝一个试试。” 林沐听话地张大嘴巴,转了个圈,懵懵地问:“西北方是哪边?” “智障。”姚婧之扔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林沐被骂的身心舒畅,紧跟其后,认真地夸:“大姐,你这样打扮真好看,年轻,像十八岁的小姑娘。我真没想到你自愈能力这么强,我还以为……” 姚婧之停住,挑起眉梢看他,笑问:“还以为什么?还以为我会愁眉苦脸,一副天马上就要塌的怯弱模样?” 林沐点点头,黑眼珠滴溜溜地看她,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姚婧之觉得好笑,继续往前走,语气凉薄:“地球离了谁都会转,谁也别想打倒我!” 林沐傻里傻气地鼓掌,“大姐威武!” “林沐。” “诶。” “你刚才在我家凶我,是想帮我?” 林沐挠挠头,“很难看出来吗?要不是怕打不过,我真想揍他!” 姚婧之又一次停下,冷静地看他,“我谢谢你。但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了,明白吗?” “幼稚?”林沐默然,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她,表情无辜。 见她被人欺负,他都快心疼死了,她居然说他幼稚? 姚婧之说:“对,很幼稚。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的丈夫,那是我的家事,一个外人贸然掺合进去,不合适。” “丈夫?你觉得这样的人也配做一个丈夫?”林沐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负气地别过脸看远处。 姚婧之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心想,年轻真好!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喜欢就愿意去包容,不喜欢就很讨厌…… 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成年人的世界简单不了。 尤其是婚姻,不单单是两个人喜欢与否的问题。 她闷闷地回他:“吃饭去吧。” 林沐却不依,眼神笔直地看她,“你准备怎么办?还要继续过下去?” 姚婧之恼了,瞪他,“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我该关心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妈!” “我就想关心你。” “林沐,你有毛病呀!” “你有药?” “我没有药,但我有拳头!你再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 林沐弯唇,干干净净的笑,撞碎了阳光。 他说:“大姐,你凶起来的样子,好可爱。” 姚婧之闭眼,深呼吸…… 代沟,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代沟! 看在他美好养眼的这张脸上,她忍住撕烂他嘴的想法,咬牙说:“去吃饭。” 林沐知趣地闭上嘴,安安静静地跟在她后面。 半晌,姚婧之听见身后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大姐,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姚婧之无言半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莫寒提出请娄梦吃火锅,娄梦想了想,一边咽口水,一边遗憾地拒绝:“孟医生说喝药期间,要忌口,辛辣生冷都不能吃。” 莫寒粗黑的眉头微微挑起,“你生病了?” 娄梦点头,“算是吧,胃不太好,喝中药调理一下。” 莫寒瘪瘪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中医就是故弄玄虚,只要是个人给他瞧,都有病。” 娄梦斜他一眼,“这世上,本来就人人都有病。” 莫寒看出她不悦,嘿嘿一笑,“哪倒是。不过是药三分毒,没事还是少看一些为好。” 娄梦咬唇,直觉人与人之间有时候真的有种神奇的气场存在。 遇到气场不对的人,哪怕他说的话有道理,听起来仍旧刺耳。 相反,遇到气场对的人,哪怕他说话刺耳,听起来也不反感……就像孟医生…… 好吧,娄梦承认,或许这真的是个看脸的时代。 见莫寒还一脸期待在看着她,似在等她的认可。 娄梦清清嗓子,正色道:“其实中医和保险从某些角度来说,殊途同归。保险的作用是,解决有可能出现的,我们自己无法承受的风险。而中医的意义是不断修正我们的身体,预防重大疾病的发生,所以,一个防一个保,都是为了我们的生活能更加美好。” 说话,她忍不住莞尔一笑,很想为自己点一百个赞。 心想,不知道孟医生会不会赞同这个观点? 不过……她为什么要在意他赞不赞同? 他们之间半毛钱关系没有,好吗? 莫寒愣了愣,笑:“你说的好有道理,这个观点不错。” 随而,他机智地转移话题:“所以,我们吃什么好呢?” 娄梦鼓起腮帮子,想了一会儿,说:“喝粥吧!” …… 吃过晚饭,娄梦磨蹭到8点,买了些水果前往孟家。 孟一安开门,冷静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来了。” “嗯。”娄梦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有些鄙视自己。 就因为孟医生有一张好看的脸,所以在他面前紧张的大气不敢喘? 不至于吧? 那是为什么? 她自从找他看过病以后,每次看到他就莫名慌张…… 莫非他会什么妖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能操控人心智什么的…… “砰!” “呀!”娄梦低呼一声,摸着酸痛的鼻子,眼里包起泪花,恨恨地看他的背影。 这人真是的,干嘛突然停下来? 孟一安回头,话语无温:“到了。” “啊?” “你在这里坐一下,爷爷去买东西,马上回来。” “哦。”娄梦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是说客厅到了,不用再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脸一下热了起来,她低头,佯装若无其事地将水果放在桌上,说:“也不知道孟爷爷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 孟一安:“谢谢。” 娄梦摸摸后脖颈,坐在沙发上,四下张望:“林妈呢?” “下班了。” “吃过晚饭了?” “嗯。” “林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孟一安眸光幽深地看她,抿紧唇。 娄梦懵懵地抬头,迎上他微微眯起的冷漠眼神,觉得他骤然冷凛下去的气质让人害怕。 良久,孟一安说:“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不用刻意没话找话。” “哦。”娄梦脸红了又白。 她姑且当这话也是来自医生的忠告吧。 第二十一章 来自孟医生的责备 孟祖清回来,见到娄梦,笑的合不拢嘴,“小梦来了。” “孟爷爷好。”娄梦甜甜一笑,每次看到孟爷爷,她都觉得好亲切。 会让她想到自己的爷爷,在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一晃已经离开她三年了。 “还买水果了?”孟祖清瞧见桌上的水果,吩咐孟一安:“你去洗一些。” 孟一安没说什么,提了水果去厨房。 孟祖清凑近娄梦,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很怕他?” 娄梦眨眨眼,直愣愣地点头,“有点。” 孟祖清呵呵地笑,说:“他就是纸老虎,外冷内热,其实人可好。又温柔,又体贴,又浪漫……” 娄梦懵懵的,语气有些小兴奋:“孟医生都是怎么浪漫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孟医生会做出什么浪漫的举动。 孟祖清语噎……王婆卖劣瓜,被拆穿了…… 他清清嗓子,想了好一会儿,小心问:“他洗水果洗的很干净,算不算?” 娄梦忍笑,配合地点头,“算。” 孟祖清如释重负,“那就好,我们一安别的不说,洗水果最认真仔细。” 娄梦觉得孟爷爷好可爱呀! 要是孟医生也这么可爱就好了…… 她拿出合同,说:“爷爷,需要我读给你听吗?” “不用。”孟祖清仔细看合同条款,轻描淡写道:“你去厨房,看一安是怎么洗水果的。” 娄梦怔了怔,“哦,好的。” 难不成孟医生洗水果能洗出花儿来? 她咬唇,缓步走到厨房,默默地立在孟一安身旁。 孟一安侧头,皱眉:“急着吃?” 娄梦脸一红,摇头,“不,不急,爷爷让我来给你学学怎么洗水果。” “……”孟一安无语地看她,眼眸深遂莫名。 娄梦瞪着黑亮亮的眼睛,语气紧张地解释:“真的……他就是这么说的……” 孟一安收回目光,表示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孩儿。 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但,其实也无所谓,不管那一面,都和他没有关系。 …… 签完合同,娄梦礼貌告别时,孟祖清说:“一安,你送小梦回去。” 孟一安抿唇,不哼声。 娄梦连连摆手:“不用……真的不用,很近,只有两条街呢。” 孟祖清肃了神色,看着孟一安,“一个小女孩儿,要是在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孟一安面无表情地拿外套,对娄梦说:“走吧。” 娄梦莫名觉得心慌,但见孟爷爷表情严肃,又不敢再推辞,只得乖巧地说:“爷爷再见,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孟祖清问:“什么事都可以打给你吗?” 娄梦眼睫扑闪,心虚地看孟一安一眼,笑道:“嗯,都可以,为孟爷爷24小时开机。” 孟祖清很欣慰,“真是个勤奋的好孩子,你有空就来诊所坐坐,我给你介绍客户。” “真的?”幸福来的太突然,娄梦张大嘴巴,眼里是满溢的惊喜。 孟一安冷冷打断:“不可以。诊所是给人看病拿药的地方,不卖保险。” 娄梦眸色暗了下去,还是笑道:“孟医生说的对,不能影响你们的声誉。” 孟祖清狠狠地瞪孟一安,递给他一个‘一会儿再收拾你’的严厉眼神后,对娄梦说:“常来看爷爷。” 孟一安忍无可忍,嗓音清浅:“要不您老送她回家?” 孟祖清气的鼻孔生烟,挥挥手:“去吧,去吧,警告你啊孟一安,要把人家送到家门口,否则出了事你负责!” …… 娄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低头跟在孟一安身后。 风吹得他的外套像风筝一样展开,有时候会轻轻从她身上滑过,撩得她心绪暗涌。 她很想和他说些什么,但碍于他的忠告,又不敢贸然开口。 和一个大活人走在一起,不说话,是她从没有过的体验。 怎么说呢? 憋的慌,她很怕这样的安静,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孟一安脚步慢了一拍,让娄梦跟上他的节奏,才淡声说:“你要实在想说话,就说吧。” 娄梦愣住,不安地侧头看孟一安,昏暗的路灯下,他清俊的面容变的有些模糊,反而略显柔和。 她大着胆子,笑着说:“孟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你呢。” 孟一安没什么表情地看她,“正常,病人都怕医生,就像学生会怕老师一样。” 娄梦说:“不是那种怕。” “那是哪一种怕?” “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到你就紧张。” 孟一安不说话了,她不害怕他,不紧张才怪咧! 气氛似乎没那么冷硬了,娄梦脑子活跃了起来,说:“孟医生,我今天和我的新同事说,中医和保险其实是殊途同归的事。” 孟一安在秋风里弯了弯唇,算是鼓励。 娄梦紧绷的情绪愈发地松了下来,她用清亮的声音说:“我对他说,保险的作用是,解决有可能出现的,我们自己无法承受的风险。而中医的意义是不断修正我们的身体,预防重大疾病的发生,所以,一个防一个保,都是为了我们的生活能更加美好。”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歪着头看他,黑亮的眸子在夜色中煜煜生辉。 孟一安斜眼看她,正要说什么,突然见一辆自行车直愣愣地冲了过来…… 他眸光一凛,伸手抓她的肩,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娄梦被他抓进怀里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觉得身体突然腾空了起来,吓得她本能地伸手搂紧孟一安,一头扎进他脖子里,紧紧闭了眼。 他的皮肤温热,她的心跳全乱。 “没事了。”孟一安在她头顶轻声说。 娄梦抬头,滚烫的脸擦过他微凉的脸颊,狂跳的心脏贴着他的胸膛。鼻息附近,他身上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夹杂着药香味,热气腾腾的男性气息蒸得她发懵。 孟一安垂眸看她,短暂的一晃神后,松开扶在她腰上的手,是责备的语气:“走路要专心。” 娄梦脸在发烧,咚咚地点头,“孟医生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孟一安抿抿唇,说:“可以放开我了。” “哦……对不起……”娄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勾着人家孟医生的脖子,瞬间像触电了似的松开手,连连退了好几步。 孟一安下意识地伸手抓她,用身体将她挡在最靠里,才皱眉道:“晚上视线不好,你好好走路。” 娄梦大窘,完了完了,她现在在孟医生面前,连走路也不会了…… 第二十二章 孟医生带来的焦灼 一路上,娄梦再不敢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 有些恍惚,跟着孟医生,她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大概是刚才的拉扯中,将束头发的皮筋给弄断了,她的长发迎风散开。 有几根居然试图去调戏孟医生,从他脸上轻轻拂过,引得他又拢起了眉头。 明明隔着一点距离,可他觉得身边女人的香味越来越清晰了。 脑海里她搂紧他脖子时的窘态也挥之不去,尤其是她那柔软的像花瓣一样的身体触感太过深刻…… 孟一安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一下就想到了爷爷常说的话: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 但……他不可能动她动心,就算此生非要娶一个女子,也不可能是她…… 因为……太吵。 娄梦呢,低着脑袋惶惶然地往前走,莫名觉得浑身发热。 她将外套拉链拉开,还是热,再将袖子往上推,也热…… 孟一安察觉到她的异样,问:“你很热?” 娄梦拿手扇风,说:“嗯,有点热。” 孟一安挑起眉梢,职业性地问:“经常晚上发热吗?” 娄梦:“也不是经常。” “手心脚心出汗吗?” “偶尔会。” “半夜会口渴吗?” 娄梦侧头看他,“孟医生,不是那种热。” 孟一安奇怪地一笑,反问:“那是哪一种?” 诶…… 怎么说呢? 不是身体有毛病的发热,而是一种相当焦灼的热…… 总之,她说不清楚,所以含糊不清地答:“没事啦,可能是刚才吓到了。” 孟一安弯弯唇,极浅地那么一笑,比月色还要撩人呀! 娄梦觉得更焦灼了……你让我很焦灼呀,孟医生! 幸好,已经到小区门口。 娄梦深吸一口气,礼貌地笑笑,“谢谢孟医生,我到了。” 孟一安稍稍抬眉,往小区里望,说:“爷爷让送到家门口。” 娄梦张了张口,觉得这话从孟医生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 “你今天这么晚回来?”常在小区散步的老太太见到娄梦,开心地打招呼。 娄梦也甜甜一笑,回道:“是呀,奶奶,你还没回去?” 老太太说:“快了,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娄梦无意识地咬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太太倒是没所谓地笑笑,望着孟一安,问:“他是你男朋友?” “啊……不是不是……”娄梦急得直摆手,还躲瘟疫似地刻意往边上挪了两步。 孟一安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淡声说:“那你快进去吧,再见。” 娄梦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开心摆手:“孟医生再见。” 孟一安走出很远,回头看,她还在和老太太说些什么,手脚并用,比比划划,笑的像个孩子一样…… 他突然阴沉了脸,对自己回头看她这个举动极度不理解,甚至有些隐隐动怒。 …… 娄梦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见孟一安走远了,才上楼回家。 刚推开门,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她伸长了脖子望去,原来是苏念的婆婆来了。 她一边换鞋,脆声声地招呼:“秦阿姨,你来了。” 秦玉芳笑答:“来一会儿了,小梦今天这么晚下班?” 娄梦换好鞋,开心地走过去,说:“去客户家签合同了。” 苏念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恭喜你。” “谢谢苏姐。”娄梦摸摸头,说:“你们聊,我先去洗澡。” 等她进了房,秦玉芳温声说:“这孩子挺好的,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苏念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妈,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秦玉芳小心试探:“阿煜都走5年了,你也该往前走一步了。” 苏念平静地低下头,说:“我不想再找了。” 秦玉芳红了眼圈,“你还年轻,才四十不到,未来的路长着呢……可惜你们没孩子……” 苏念说:“对不起……” 陈煜是独子,她却没能为陈家生一男半女,这是她永远的遗憾,也是陈家最深刻的痛。 秦玉芳抬手抹泪,叹息道:“又说傻话,怎么能怪你,你为我们陈家做的太多了。” 苏念抿唇,胸臆处如有银针扎入,细细密密的疼痛让她微微抽气。 秦玉芳接着说:“如果你想往前走一步,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她抬眼打量客厅,哽咽道:“至于欠下的债,实在不行就把这房子卖了吧。我们,多少还有些退休工资,能过活,不会拖累你……” 苏念心里一抽,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妈,我真的没有想过再找。这房子留着吧,我舍不得卖。债我会还,你们我也会照顾,请你相信我。” “傻孩子,我们是不想再耽误你呀!”秦玉芳哭出了声,中年丧子,老天爷等于取走了他们一半的命。 剩下苟延残喘的这半条命,对于他们来说,是沉重又无法结束的负担。 苏念也是爹娘辛苦养大的孩子,嫁到他们陈家,受尽了苦楚,同为女人,她是同情也心疼的。 但……她同时也承载着他们对儿子的心理依赖…… 苏念无声地拥抱婆婆,只感慨老天无眼。 他们夫妻相爱,也难得地没有婆媳矛盾。 他们就是在大千世界里,最平淡最用力幸福的普通家庭。 老天爷怎么就忍心将这样一个家撕成碎片呢? …… 娄梦出来时,秦玉芳已经走了。 苏念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座悲伤的雕像。 娄梦心里酸酸的,走过去无声地拥抱她,想要把所有的温暖都给她。 苏念像是被惊醒,笑笑,说:“我没事。” 娄梦挨着她坐下,撒娇地将头靠在她肩上,随意说:“你婆婆对你真好。” 苏念‘嗯’了一声,嗓音清浅,有淡淡哀伤:“其实这种情感很复杂。” 娄梦不解地抬头看她,她觉得她们处得像母女一样,挺好呀! 苏念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之间的情感联系点是陈煜,现在他不在了,加上我们没有孩子。这种情感关系就变得很飘渺薄弱,让人很没安全感。” 娄梦似懂非懂:“她希望你开始新的生活,其实又特别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对吗?” 苏念点点头,话语里夹杂着一声叹息:“我觉得很累,我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他们,但我又不知道怎样才能给他们安全感。” 第二十三章 人人都需要温暖 十月的冷风被挡在屋外,客厅里暖洋洋的,娄梦突生感慨:“苏姐,有个家的感觉真好。” 苏念目光微微凝滞,“是呀,有家的感觉真好。” 两个不同年龄,不同经历的女人,对家的理解各有不同。 娄梦觉得有个安全温暖的房子,便是家。 苏念觉得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才是家。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都渴望温暖。 人人都渴望温暖…… 苏念和娄梦这么一说话,悲伤如潮起潮落,很快归于平静中。 这时,她才发现今晚的娄梦好像有些不同,她问:“你脸怎么那么红?” 娄梦坐直,惊慌地问:“还红呀?” 苏念摸摸她的额头,有些担忧:“从你进门我就发现了,还以为是走路回来发热引起。也没发烧呀?” 娄梦捧着她的手,傻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焦灼……” “焦灼?” 娄梦笑意从眼里溢了出来,咬唇,娇羞道:“苏姐,我想和你说件事,你可不准笑话我。” 苏念莞尔一笑,“好,就算很好笑,我也尽量不笑。” 娄梦只觉得那股子热劲又上来了,脸颊处像火烤一样,烫的心慌慌。 她双手捂住脸搓了好几下,才含娇带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孟医生就紧张,不会说话,不敢说话,连路也不会走了……” 原来小姑娘情窦初开了…… 苏念笑,“喜欢上他了?” “不……不不不……不可能……”娄梦像只受惊的小鹿,浑身都在摆动,急的鼻尖直冒汗。 苏念好奇:“为什么不可能?只要他未婚,你未嫁,一切皆有可能。” 娄梦正色道:“我不想恋爱,也不想结婚。” “为什么?” 娄梦低头,鼓了鼓腮帮,语气有些伤感:“我想要喜欢的那种人,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而我又不想因为孤单去将就。与其要一段本就不完美的感情,还不如单身一个人。” 这番话倒是让苏念有些意外,她温声问:“是因为你妈妈的事?” 听娄梦说过,她妈妈在她5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娄梦艰涩地笑了笑,说:“也许吧。她让我知道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就能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是假的……也许他们也会对婚姻失望,对彼此失望。” 苏念有些动容,试图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婚姻也不尽然都会让人失望,也有幸福的,比如……” 这话她没有说下去,比如她和陈煜,他们的婚姻就很幸福美满,然后呢? 然后,还不是阴阳两隔,是比失望还要痛苦万分的绝望。 知道她又想起陈煜,触动了伤心事,娄梦有些内疚,暖声安慰:“谢谢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凡事都有万一,万一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但那个人不可能是孟医生,因为……他看起来很讨厌自己…… 看到娄梦白净的脸红得快要熟透了,眼睫毛颤巍巍地闪动,眸里时而欢喜,时而沮丧……像个小傻子…… 遇到爱情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阴晴不定的傻子。 苏念不禁想到和陈煜的相识。 大学新生报道,她拖着两个大大的箱子在校园里狼狈不堪地艰难前行。 “我帮你。”伴着温厚的嗓音,有双温暖的大手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 她愕然抬头,看到一张帅气明媚的脸,还有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瞬间,她心跳乱了节奏…… 至今,他接过行李箱时,挨着她手背的触感仍记忆犹新,温暖,光滑,像晚风吹过…… …… 孟一安回到家,看到孟祖清一脸沉重地坐在沙发上。 他知道,今晚十点估计不能准时睡觉了。 换好鞋,老爷子还保持着僵硬严肃的姿势,看都不看他一眼。 孟一安展颜,问:“等我?要是我晚上不回来怎么办?” 孟祖清身体没动,慢条斯理地说道:“要真是那样,我就是马上去你爹妈坟前磕头我也愿意。” 看来,问题有些严重。 孟一安觉得很冤枉,要他洗水果他就洗水果,要他送人他就送人,很配合呀! 为什么又生气? 为了让气氛缓和一些,他试图打趣道:“还舍不得人家小姑娘呀?要不把她请回来给你当孙女好了。” 孟祖清冷哼一声,“你过来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又来了…… 孟一安先去泡了杯莲子心茶,递到老人家手里,笑笑,“喝点,先消消心火。” 孟祖清倒是听话地喝了几口,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郑重其辞道:“一安,你老实告诉爷爷,是不是真不打算结婚?” 孟一安顿了一下,点点头。 孟祖清急了,“就因为你父母的事?” 孟一安7岁那年,他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 一晃20年了呀,看来,他还是没有走出来。 孟祖清一声长叹:“孩子呀,那是意外!你不能永远活在它的阴影里,你明白吗?” 孟一安有些无力,“也不全是因为他们。为什么非要结婚,我们爷俩不是过的挺好吗?” “好个屁!” 孟祖清是真动怒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人反正都是要死的,所以不如怎么来怎么去,不去惹这世间的一丝尘埃,不曾拥有,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对吧?” 孟一安起身,压抑着情绪,“生气对身体不好。” 孟祖清甩开他的手,“如果是这样,那你不如去当和尚算了。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活着干什么?直接一头撞死,去地下对你父母说,对不起,我没能养好你们的儿子……” 话音软软地落下,老人涕泪纵横。 他不是冥顽不灵的老人,非要强加干涉年轻人的生活…… 但是,不一样啊! 他的孙子,他的一安,不是不需要温暖,不是喜欢寂寞…… 他是不敢敞开心扉,不敢接受,不敢踏出父母离世带给他的阴影。 他的一安,那么好的孩子,他应该去享受这世间最温情的烟火,去享受爱情,去过他真正需要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困在过去,锁上心门,一辈子活在自己亲手制造的活死人墓里! 爷爷的眼泪就像把刀子,一下就捅进了孟一安心窝里,他眼露溃败,悲伤地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办?” 孟祖清看他,近乎哀求:“孩子,答应我,试着走出去,好吗?” 第二十四章 婚姻的阵痛 林沐跟着姚婧之在办公室呆了一下午,身体到底还是抗不住,晚上很听话地回家休息。 姚婧之担心可乐,上楼回家时,一路小跑。 推开家门,气喘嘘嘘的她像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客厅被收拾的窗明几净,被曹洋砸坏的柜子重新换了新的,上面摆放着插满玫瑰花的花瓶。 阳台,布置成了漂亮温馨的儿童游玩区……之前,她已经对曹洋提了起码一百次。 可乐坐在那里,玩的忘乎所以,甚至都没察觉她回来。 “傻站着干嘛?” 曹洋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理了发,刮净了胡渣,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 宛如时光倒退,他还是当初拦住姚婧之,霸气地说‘你长的像我女朋友’的那个青年。 姚婧之一下冲了过去,紧紧搂住曹洋的脖子,眼泪涌了上来。 “谢谢你,曹洋……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又看到了希望…… 谢谢你在我快要跌入深渊时又抓住了我的手…… 谢谢你呀!我的丈夫!我的爱人! 曹洋红了眼眶,用力抱她,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哽咽道:“对不起……” 姚婧之泪眼朦胧地摇头,“我们好好的,我们以后好好的……” “好。” “曹洋。” “嗯。” “老公,我爱你。” “我更爱你。” “妈妈……”小可乐终于发现了他们,摇摇晃晃地从阳台上跑了进来,费力地抱住他们的大腿,仰起小脸,表情有些惊慌。 曹洋伸手将她提起来,挤在两人胸前,在一大一小的脸上亲了又亲,说:“我们吃饭吧。” 满满的一桌菜,基本上都是姚婧之爱吃的。 这世上根本没有不了解女人的男人,只是看愿不愿意去花心思。 姚婧之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塞的满满的,之前的不愉快与彷徨无助,就像老旧伤疤留下的印子。 不是不存在,而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如果说,这就是婚姻中,必不可少的阵痛与成长,她愿意原谅,愿意相信。 曹洋盛了鸡汤放在她面前,歉疚地说:“老婆,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今天好好反省了自己,我那样对你简直不是人!” 姚婧之低头喝汤,心里又暖又涩,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了出来。 曹洋握紧她的手,继续说道:“我痛定思痛,决定一定要洗心革面,从今以后,好好做人,好好爱你们母女俩。” 姚婧之被他的话逗笑了,“你早干嘛去了?” 曹洋抹了一把脸,语气里夹杂着淡淡伤感:“是我把婚姻想的太简单了。刚刚开始工作,你就怀了可乐,我当时想养个孩子能有多难?” “结果,工作又不顺利……我一个大男人眼看着家里所有压力都在你身上……我心里不是滋味……” “是我混蛋,明明心疼你,却又像中邪了一样,出口的话尽是混账话!” 姚婧之按住了他的手,动容道:“别说了,我都懂。” “我也有错。明明知道你压力更大,但却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开导帮助你……” 小可乐左看看右看看,小小的人儿虽然不懂她的父母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情感挣扎,但直觉他们这次是真的在闹着玩。 所以,她格格地笑了起来,伸开双手,说:“爸爸抱……妈妈抱……” 晚餐就这样在可乐的捣乱下结束,曹洋主动收了碗筷又忙着哄可爱睡觉。 姚婧之心知肚明,找衣服去洗澡时,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曹洋是否真的会洗心革面,他们在婚姻中的阵痛是否真的过去。 但只要他愿意从混沌不清的思想泥沼里走出来,只要他愿意和她一起接受在痛苦中学着成长,那就是老天开恩。 她是个俗人,没有那么强硬的骨气。 虽然明白家暴是在婚姻中最不可饶恕的罪,她也愿意再信一次,再傻一次…… …… 林清越晚上十点才到家,看到林沐焉焉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皱了眉,问:“病了?” 父子俩差不多两年没见了,有些生疏,林沐躲开他探过来的手,淡声说:“吃坏了肚子,已经好了。” 林清越表情僵了僵,挨着他坐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说完,林沐加了一句:“姚婧之带我去看过中医,说没事。” 林清越点点头,忍不住,还是揉了一下林沐的头发,“小子,又长帅了!” 一句玩笑,让本就极淡的隔阂瞬间荡然无存。 林沐坐直,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林清越疲惫地揉揉眉心,问:“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玩多久?” 林沐说:“我不想走了。” 林清越顿住,表情意外,又有惊喜:“为什么?和你妈妈商量过了?” 当初,为了争儿子的抚养权,夫妻二人可谓是斗智斗勇长达三年。 其实后来想想,何必呢? 孩子跟着谁,都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之所以争的头破血流,不过就是对自己没信心,对亲子关系没信心。 其实说白了,现在哪里还有‘养儿防老’这么一说,孩子的作用不应该是防老,而是陪伴他们一同成长的伙伴。 只要他好,跟着谁,在哪里,都不可能妨碍到他们之间的爱。 他们只能祝福,不能捆绑。 但儿子说不走了,林清越心里还是开心的,这就是人性。 总是对失去忧心忡忡,对得到满心欢喜。 林沐没什么表情,简单地说:“不为什么,美国好吃的东西太少。” “吃货!”林清越笑笑,重复问道:“和你妈妈商量过了?” 林沐耸耸肩,侧头看他,狡黠一笑:“如果她知道了,你觉得我还能回来吗?” “那可不行,就算你回来了,她也会在一日之内拿着大刀飞回来。”林清越一想到前妻就觉得头皮发麻。 林沐将手搭在他肩上,调侃道:“怕了?” “怕。”不怕的话,就不会离婚了。 林沐拍拍他的肩,宽慰道:“没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是兵呀水呀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就是这句!” “可她是你妈。” “她还曾经是你老婆,你还不是照样将她摆脱了?” 林清越扶额,儿子大了,不太好沟通了。 他问:“那你回国想做什么?继续读书?” “不读了,我已经修完管理学所有课程。” “上班?” “对,先把你的公司给我管理管理,试试看。” 试试看?林清越觉得有些头痛。 第二十五章 成熟男人与年轻男人的区别 林清越早上给苏念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睡觉,接电话的声音小猫儿一样:“你好,哪位?” “我是林清越。”电话这头的他弯唇笑了……很难想象小猫一样的她是什么样子? 那晚,在卢珊珊的生日会上,她热情大方,幽默风趣,很自然地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然而,一上他的车,她就像只骄傲的黑天鹅……准确地说,是只喝醉了的骄傲黑天鹅。 十几分钟的车程,她坐的笔直,目不斜视,浑身僵硬,仿佛只要风一次就会碎掉一般。 下车,见到她熟悉的人,她陡然放松,露出醉态,妩媚妖娆…… 离异这几年,也有不少热心的朋友介绍女朋友给他,他也去见过不少。 但,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像一只有着千面万貌的狐狸…… 让他心生好奇,念念不忘。 电话那头闷了好几秒,大概是又忘记了林清越是谁? 林清越笑,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苏小姐,我们约好今天见面,谈谈具体合作的事情。” 苏念睁开眼,因为窗帘全部拉开,阳光直直地照了进来,有些刺眼。 她一手压住眼睛,懒懒地问:“现在吗?” 林清越听出她睡意正浓,大概是不想起床,笑道:“看你方便,晚一点也可以。” 苏念紧绷的情绪松了些,也不客气,说:“那下午5点,请你再来电话。” 她说‘请你再来电话’,大概是觉得自己肯定会睡忘记…… 林清越又笑了,莫名觉得……很可爱。 他说:“没问题,5点我叫你起床。” 语气有些软,听起来,像是情侣之间的对话。 苏念实在是困,她昨晚写稿到凌晨5点,此刻只想睡到天荒地老。 林清越挂断电话,看了下时间,早上10点。 离下午5点还有近7个小时,他突然觉得一天其实挺漫长。 林沐坐在他对面打游戏,抬眼看他,问:“老爸,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清越愣了愣,“怎么会这么问?” 林沐‘唰’的一下滑到他对面,用研判的眼神看他,“你面露桃花,眼睛里全是恋爱中人才有的小星星。” 林清越笑,“有吗?就算有也是老星星了。” 林沐撑着下巴,很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老妈漂亮吗?温柔吗?” 林清越想了想,说:“漂亮是肯定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没有搞明白。” 林沐瘪嘴,“意思就是还没恋上?” 林清越问他:“如果你对一个女生有兴趣了,会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靠近她。” “然后呢?” “然后试探她喜不欢我。” “再然后呢?如果她不喜欢你,怎么办?” 这次,林沐想的有点久,说:“然后管她喜不喜欢我,我都会告诉她,恭喜你被本公子瞧上了。” 林清越低头轻笑出声,说:“这就是年轻男人和成熟男人的区别。” “什么区别?” 林清越正色道:“年轻男人在乎的是将自己的感情宣泄出去,而成熟男人更在乎对方的感受,很怕不一小心给对方带来负担。” 其实更怕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不敢唐突,直白一点,也是怕承担责任。 林沐皱眉,下了结论:“老爸,我觉得你肯定没戏。” “为什么?” “女人可没有年轻和成熟一说。她们不管是什么年纪,都一样渴望热烈真挚的感情。”林沐说的很笃定,但其实也很心虚。 笃定,是他觉得姚婧之肯定是这样的女人,就算到80岁,也敢接受热烈真挚的感情。 心虚是他怕想错了……他怕她会宁死不回头…… 林清越问他为什么回国? 他没有说实话,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偶然间发现老爸的助理是姚婧之。 他一直关注,中间有三四年突然失去了消息的小姐姐…… 林清越又是一笑,儿子是真的长大了,能和他一起讨论女人了。 这感觉真好。 不过,林沐的话,他可不敢认同。别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 苏念肯定不是,她就像飞燕草,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可以妩媚,可以高贵,可以热情也可以冷艳……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不易靠近,一不小心就会伤人伤已。她是那种可以豁出去一切,也要坚持某些东西的女人。 固执的可怕,也迷人的要死。 见林清越没有讨论的兴趣,林沐也觉得无趣,问:“姚婧之呢?” “她请假了。” 林沐撑着脑袋又问:“她这人怎么样? 林清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样?你是指人品还是能力?” “都指。” 林清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想了想,说:“她是我见过最努力最勤奋也最上进的女孩儿,做事认真仔细又果断干脆,是个不错的员工。” “哟,评价不低哦。”林沐笑的灿烂,心里有种莫名的骄傲油然而升。 林清越表情肃严,正色道:“就是性格太强硬了,工作上是一把好手,但或许不适合做女朋友。” 说完,他又谨慎地补了一句:“你可别瞎想呀!我们就事论事,你老爸我可是公私分明,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员工有什么歪心思。” 林沐笑道:“知道了,你是中国好老板,地球人都知道。” 至于他说的姚婧之不适合做女朋友这事……无法苟同。 如果可以做只温顺的小猫,试问,那个女人愿意去做刺猬? 女人的刺,都是男人给生生逼出来的。 如果落在他手里……嘿嘿……别说是刺了,就算是刀尖,他也能给她捂化了。 这么想的时候,林沐莫名脸热了起来,他起身,若无其事地说:“那我以后就跟着她吧,先从基层学起。” “行,我本来也打算这样安排。”林清越爽快答应,儿子虚心的态度让他很欣慰。 林沐端了林清越的茶杯去茶水房,觉得自己的脚步太过轻快,像是要飞起来了。 他拿出电话打给姚婧之,很狗腿地问:“老大,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姚婧之语气不悦:“林总不是回来了吗?有事找爹!” 林沐忍笑,巴巴地说:“那可不行,林总刚才说了,以后我就跟你了。” “跟我干嘛?” “学习呀!” “我可教不了林大少爷。” “别,林总说你能干,勤奋,上进,果断,干脆……简直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模范与骄傲。” 姚婧之一声冷嗤,“神经病。” 林沐佯装严肃:“你是说林总?” “……”姚婧之直接挂了电话。 林沐盯着电话看了好一会儿,一想到姚婧之气呼呼的样子,笑的给个二傻子似的…… 第二十六章 谢谢成全 娄梦曾以为,莫寒说来保险公司只是为了看美女,是在开玩笑。 第二天,她便知道,不是。 因为除此以外,她还真的找不到别的更好理由了。 公司早会后,李姐找到她,“这两天孩子病了,我很忙,你一会儿陪莫寒去给他家人讲讲保险。” 娄梦显然不太乐意,委婉地拒绝:“他自己的家人,还是等他了解险种再去讲好一些吧?” 李姐双手合十,小声哄道:“帮帮忙,他家有好几个亲戚正好来,可以一次性科普一下。” 娄梦皱眉:“你平时不是说不宜同时和很多人讲保险吗?” 李姐有些不耐烦:“唉呀,你个死脑筋,让你去就去嘛,我还能害你?” 随而又哄道:“乖,去讲讲,成不成不怪你,过几天我请你吃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娄梦也不好再坚持,探着脑袋往会议室里看,问:“莫寒今天怎么没来?” 李姐看了看时间,“你可以出发了,他说了这个点会来接你。” 娄梦只得收拾了一包资料慢吞吞地往公司外走,李姐又叫住了她:“这周周末在天鹅湖有个活动,你这次必须参加。” “为什么呀?”保险公司经常会有业务员众筹组织的活动,娄梦有些舍不得花钱。 再说,她也没几个客户。 李姐微恼:“你自己说说看,你参加过几次?不是刚签了个客户吗?趁热打铁,约上人家,关系拉近了,说不定就介绍客户给你了。” 娄梦默了一瞬,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孟一安。 有孟医生在,她怕是再也无法接近孟爷爷了…… 她弱弱地问:“这次费用高吗?” 李姐快气哭了:“我看你钻进钱眼里算了,这次我帮你付,行了吧?” 娄梦立马喜笑颜开,“那我约一约,谢谢李姐。” 她才不会不好意思呢,李姐已经是区域经理了,工资是她的几百倍…… 一只蚂蚁在一头大象面前讲面子,是可笑而没必要的,她在心里自嘲地想。 李姐挥挥手,“去吧,真想早点把你嫁出去,免得我一天瞎操心。” 娄梦笑,挽着她手臂撒娇:“是呀,可惜你生的是女儿,不然我给你做儿媳妇好了。” 李姐意味深长地说:“我看行!” 平时开惯了玩笑,娄梦也没多想。 出了保险公司大门,就看到一身帅气运动装的莫寒立在一辆黑色奥迪车旁,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娄梦快步过去,摆出师傅的谱,不悦地问:“来都来了,干嘛不进去?才进公司几天,就早会也不开了?” 莫寒一本正经地说:“早会我向李姐请过假了,至于为什么没进去,很显而易见呀,要是车停这里被贴条怎么办?” “走吧。”娄梦皱了眉,懒得和他瞎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莫寒这小子怪怪的,确实不像是正儿八经想来上班的人。 …… 上午诊所没什么病人,孟一安悠闲地坐在一旁看书。 孟祖清则目光复杂地看他。 陈欢则从药柜上方不停探出脑袋看他们爷俩,心想,孟爷爷闲下来,孟医生可就要遭殃了。 这次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 是哄他出去相亲,还是安排一屋子的大爷大妈来观摩孟医生? 要不是她和孟家多少有些沾亲带故,恐怕也难逃被孟爷爷强行配对给孟医生的厄运…… 也不是孟医生不好,而是……怎么说呢? 他活得太仙了,缺少烟火气息,让人够不着。 她才不要嫁给一个成天伸长脖子也仰望不到的人,虽然他很帅…… 不过,天天看着也挺养眼,就当是福利吧。 陈欢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理活动中时,突闻孟爷爷电话响起,她好奇地伸长脖子望去。 只见孟爷爷两眼放光,乐的一脸褶子,按下接听键的手因激动而隐隐发抖。 看样子,肯定对方是个女孩儿…… 果然,下一秒,孟祖清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小梦呀,你有什么事吗?” “哦,周末呀……”他意味深长地看孟一安,眉心轻轻皱起,像是有些犯难。 电话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他忙笑道:“不是不是,爷爷腿脚不方便,这样,让一安替我去好不好?” 被提到名字的孟一安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翻书的动作顿了顿。 又聊了几句,孟祖清才乐呵呵地挂断电话,主动凑近孟一安。 只是,他还没开口,孟一安便冷声拒绝:“我不去。” 孟祖清一愣,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我都还没说,你就不去!你是不是想造反呀!” 孟一安抬起头看他,平静而坚定:“周末诊所很忙,我那里也不去。” 孟祖清气的咬牙,侧过头来对看好戏的陈欢说:“小陈,我们很久没放假了吧?” 陈欢懵懵地点点头,不是很久没放,是从来没放过…… 孟祖清说:“那好,这周末咱们放假,放两天!” 陈欢乐的满脸通红,但不敢欢呼,更不敢鼓掌,因为孟一安脸色有些难看。 他眉头轻蹙,语气加重了一些:“爷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祖清稀疏平常道:“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孟一安气结,“如果你是那种想法,那我告诉你,她不合适!” “谁呀?”孟祖清眨眨眼,假装听不懂。 “娄梦,她不合适。”孟一安情绪波动不大,反正已经习惯了。 小时候看《射雕英雄传》,最喜欢的人物就是老顽童周伯通,觉得他好可爱,好好玩…… 现在,家里有个老顽童他才发现,一点都不好玩!他快被玩死了! 孟祖清得逞地笑了笑,云淡风轻道:“哦,你说小梦呀?那你还真是想多了,人家也根本看不上你。周末她们公司有个回馈客户的活动,请我去参加,你替我去吧。” 孟一安冷冷接话:“什么回馈活动,目的还不是为了让你多买一份保险。” “那有什么错?人家就是干这个的,不宣传谁知道。” “爷爷……保险你也买了,我们能不能别玩了。” 孟祖清肃了神色,一本正经道:“喂,孟一安,你说话注意点用词,谁在玩?你不去是吧,那算了,我自己去。” 未了,又加一句:“反正我已经买了意外险,万一不小心摔死了,正好给你留笔钱。你呢,用这笔钱可以去捐给一家寺庙,这样你下半生就不用愁了……” 孟一安眼露溃败,“我去还不行吗?” “算了,孟医生周末很忙,我自己去。” “我不忙,我去。” “真想去?” “想,很想。”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你去吧。”孟祖清神情倨傲,那表情分明是说‘晚了,不过还是给你一次机会’。 孟一安笑容有些寡淡,“谢谢爷爷成全。” 第二十七章 有钱任性 莫家是开连锁超市的,大街小巷都有他们家的门市,娄梦才知道莫寒确实是名符其实的富二代。 今天是莫寒父亲的生日,别墅里,坐满了客人。 娄梦虽然不至于见到生人就害怕,但这种情形也是让她窘的满脸通红,低声训莫寒:“你怎么不早说是你爸生日?” 就算要来,好歹买点水果什么的吧…… 莫寒无所谓地说:“没事,我们家什么也不缺。” 娄梦气结,“这不是缺不缺的问题……” 莫寒打断她,语气有些暧昧:“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娄梦眸色微暗,心里有些不高兴……隐隐觉得李姐今天的安排别有用心。 但来都来了,众目睽睽下,她只得在莫寒的介绍下一一打招呼。 一圈下来,她一个没记住,反正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她只管叫叔叔好了。 至于女的,不是阿姨就是姐,再不济喊声美女,个个都会抢着答应。 打完招呼,娄梦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椅子上,拿出资料组织语言,准备开始工作。 只听见周遭对她的评论此起彼伏…… “这姑娘长的不错,白白净净的,皮肤好。” “就是瘦了点,听说太瘦的人不容易怀孕。” “和莫寒很般配,比上次那个漂亮多了……” “上次那个人家家里是做房地产的,有钱……” “有钱怎么了,咱们莫家什么也不缺,就缺个漂亮媳妇儿……” 呃…… 还真是一家人,娄梦紧张的鼻尖直冒汗,碰碰莫寒,小声问:“一会儿,他们不会让我来个才艺表演吧?” 莫寒愣了愣,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有可能……不过,不用管他们,就是一群闲得发慌的中老年人。” “……”娄梦无语,如果时光能退倒,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李姐。 果然,也不知道是他几舅,突然来了一嗓子:“娄小姐……” 娄梦蹭地一下站起来,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我什么也不会!” 一屋子的人笑成一团,“你不是来和我们讲保险的吗?这个也不会?” 娄梦脸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佯装镇定地挠挠头发,嘿嘿笑道:“这个会” 其实一位中年妇女问道:“那你给我们讲讲重疾险和医疗险有什么区别?” “好的。”娄梦清清嗓子,从容地说道:“简单来说,重疾险就像一个土豪朋友,你发生了重大疾病,他二话不说就往你账号上打钱。” “医疗险呢,就像是一个会计,你生病了,发生医疗支出。那么,完了以后,你拿出发~票来,他会帮你报销。” 那中年妇女又问:“那我们买那一种好?” 有人接话:“你问她,她当然会说每样都买啦!”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娄梦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调侃,赶忙不停摆手,“也不是这样……” 这时,莫寒沉了脸,扫视众人,冷冷开口:“你们到底听不听?” 没想到他还挺有威严,一屋子的人立马噤若寒蝉,竖起耳朵,一副‘我要认真听讲的’严肃模样。 娄梦哭笑不得,硬着头发说道:“从专业的角度来讲,最好的保障就是土豪加会计,一个是及时雨,一个是细水长流,都很重要。” 在莫寒的目光监视下,其他人紧跟着又正儿八经地问了些有关意外保险,车险,财险等相关问题。 足足讲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把一群大叔大妈的问题基本上解决。 莫家要留她吃饭,娄梦死活不同意,最终由莫寒送她回家。 路上,娄梦忍不住好奇地问:“我真的搞不懂,你父母怎么会允许你去保险公司上班?” 按理说,这种家庭不是希望子承父业,就是希望孩子能出国读书,总之,进保险公司的可能性不大。 莫寒侧头看她,笑:“说明我父母是很开明的人,再说了,保险公司不好吗?” “你就瞎扯吧。”娄梦懒得理他,将目光放到窗外。 保险公司不是不好,只是肯定不适合他这种公子哥。 过了好一会儿,莫寒见她似乎有些生气,轻声解释:“我父母大概觉得让我去保险公司上班,总比成天打游戏泡酒吧好。” 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可是,你为什么想去保险公司上班?”娄梦加了一句:“除了去看美女的理由外!” 莫寒笑,“还真是只有这个理由。” “呵……”娄梦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一句‘有钱任性’外,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形容了。 …… 下午五点,林清越准时打电话给苏念。 意外地,苏念很快接起,嗓音清爽:“林总,你好。” 这次没忘记他是谁,很好。 林清越笑道:“现在我们可以约时间了吗?” 苏念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当然,我随时可以,看林总什么时候方便?” 林清越答的干脆:“就现在吧,我来接你。” 电话那头闷了闷,说:“不用,你定地方,我自己过去。” 林清越也不坚持,利落地说道:“行,那六点,明信路梁家大院私房菜馆,可以吗?” “可以。” “一会儿见。”挂断电话,林清越起身,整理东西。 林沐歪在沙发上,愁眉苦脸道:“那我怎么办?” 林清越挑眉看他,“我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 “可是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你可以约个人一起吃。” “我现在在襄城没朋友,之前的同学早失去联系了。” “那就去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林沐:“……”果然是亲爸。 …… 接了林清越的电话后,苏念坐在阳台上,背对着光,呆呆坐了5分钟。 每一次出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酷刑,没人能懂的痛苦。 她怕走在人群中,怕看到酷似陈煜的脸,怕会莫名泪流不止…… 5年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她在梦里沉睡,安全而习惯。 婆婆来看她,临走时欲言又止地提起,当初陈煜生病,给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现在好多人家都在频频上门催债…… 总的意思就是,如果她这边不能帮忙还钱,那他们只好把这个房子卖了。 这个房子是他们二老为陈煜买的婚房,就算不是他们花的钱,她在这种时候也是不可能和他们争的。 她不想卖掉房子,就只好想办法还钱。 其实这几年她已经还了很大一部分了,剩下的算算,大概还有三十多万的样子…… 努努力吧……实在不行,她打算回家向父母开口。 一想到父母,苏念心里就像有尖刀刺入,痛不欲生。 这5年,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太久太久不敢去看望他们了…… 第二十八章 静候佳音 为了气氛不那么尴尬,苏念约上了卢珊珊。 远远地,卢珊珊碰了碰她,指着左前方,说:“那个就是林清越,有印象吗?” 苏念抬眼看去,男子身形挺拔,沉稳的容颜上没有一丝笑意,尤其是那种眼睛,沉静的宛如夕阳落山。 许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林清越突然往这边看过来,见到她们,起身微笑,眼眸深处似有流光浮动。 卢珊珊低声调趣:“怎么样?是不是有股成熟男人的迷人气息正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苏念面无表情地回她:“我只闻到红烧肉的气息扑面而来……饿了……” 卢珊珊笑,“我就喜欢你的冷幽默。” 二人走近,卢珊珊率先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说道:“林总,不介意我来蹭顿饭吧?” 林清越笑道:“怎么会,我正有此意,又怕你太忙。” 卢珊珊想开句玩笑,又担心苏念翻脸,只好作罢,歪着头瞧她。 苏念浅笑颔首:“林总好。” 林清越弯唇,伸出手,“很高兴再次见到苏小姐。” 苏念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眼神空了两秒,才伸手回握,“谢谢。” 他的手掌有些粗粝,但很温暖……像记忆里,父亲的手,曾牵着她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 苏念眼眸微闪,不着痕迹地缩回手,镇定从容道:“林总请坐。” 几不可察的微表情落入卢珊珊眼里,她弯弯唇,得嘞,有戏! 因为有卢珊珊在,这顿饭倒也吃的热闹。 他们天南地北地聊,苏念偶尔在适当的时候插几句嘴。 在他们提出问题时,她也有理有度地应着,不怠慢,也不热贴,不疏远,也不给人压力…… 林清越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心里莫名的觉得这样的她,真好。 …… 饭毕,卢珊珊借由要去酒吧帮忙,先走了。 苏念和林清越换到清净的茶室喝茶,她比吃饭时还要安静,偶尔抬眸看他,眼眸沉静,像一潭无波的死水。 林清越早就从卢珊珊那里听说过她的情况,5年了,她似乎还没有活过来。 试问有多少女人,愿意把5年花在一场悲伤无望的梦里。 他在尊敬她的同时,心生怜惜。 苏念倒是心如止水,不说话,也不喝茶,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先开口。 林清越好奇地看她,温声问:“不喜欢喝茶?” 苏念笑笑,“同住的小妹妹不准我晚上喝茶,要喝也只能喝她亲手炒的红糖姜茶。” 这答案让林清越微愣,他好笑地挑起眉头,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房东。” “我没有把她当成租客。”苏念觉得和他聊这些很浪费时间,不打算再等,开门见山道:“林总找我,不是有事要谈吗?” 林清越笑意不期然地浮上唇角……很少有人不爱听他瞎胡扯…… 其实他也不喜欢,只是人际交往,好像不弯弯绕绕一下,就会显得太无趣。 拿出资料,林清越递给苏念,正色道:“我们是家工贸公司,有自己的工厂,主要生产酒水饮料。这次推出的新品是用紫薯酿造的健康酒液,营销部门出了几套方案我都很不满意,所以想请苏小姐看看,能不能帮忙出套方案。” 苏念接过资料,随口问:“林总所谓的方案包括那些内容?” 林清越答:“都需要,市场定位,消费趋势,营销策略规划等,越全面越好。” 苏念目光一凛,将资料放到桌上,一声极轻的浅笑:“对不起林总,我想你需要的是一个团队,而不是我。” 她没记错的话,几天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是写点创意文案,对她来说问题不大,一套完整的营销方案是需要数据和时间支撑的,她做不到。 林清越也不急,漆黑幽深的眸子直直地对上她,语气真挚:“所以我想请苏小姐去公司上班,现成的营销团队给你用。” 上班? 苏念摇摇头,直言:“抱歉,我不会去上班,也不想去上班。”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除了极熟悉的朋友外,她也基本不会外出见朋友。 想当初娄梦刚刚住进来时,她也是过了好久才慢慢习惯。 用卢珊珊的话来说,她现在有很严重的人际交往恐惧症和亲密关系恐惧症…… 总之,她现在是个有病的人,已经不适合再去过团队生活。 林清越抿紧唇,稍作沉思,开口道:“如果是环境问题这到好办,你可以大部分时间在家里工作,反正现在网络发达,你在家里就可以指挥千军万马。” “不是这个意思,是我的问题,是我已经没有办法胜任这样的工作。”这话,苏念已经说的很用力,很直白,也很无奈和真诚了。 林清越眼神微微探寻,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松一笑,说:“没关系,苏小姐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来,年薪50万加分红……” 50万……她帮人修改剧本,累死累活,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苏念微微心动,细眉轻蹙,平静地问:“如果上班,年薪可以提前预付一部分吗?” 林清越始料未及,愣了愣才答:“可以,没问题。” 苏念莞尔,“你不怕我能力不足,把事情给你搞砸了?”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清淡如菊,让人微微心动。 林清越也笑了,“如果我招聘每个员工时都这么想的话,那这公司还是不要开的好。其实不用有心理负担,尽力而为已经是最好的工作态度。” 苏念低头又一笑,“那我真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从林清越的角度望过去,她睫毛很长很浓,敛去眸中的过分冷静,倒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多了几分恬静。 她很瘦,脸色是常年不晒太阳的那种苍白,细长的头发垂落在脑前,有些干枯,没有光泽……林清越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隐隐酸痛。 他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或者握一下她的手……无关男女之情,只是一种安慰。 但他毕竟已年过四十,这样突兀的念头在脑海里稍纵即逝。 良久,他若无其事地问:“你现在很需要钱?” 苏念抬眼看他,很坦白:“是呀!现在才明白古人常说的‘为五斗米折腰’是什么意思,不管怎样,谢谢林总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考虑。” 林清越很想说,就算她不愿意去他公司上班,他也愿意帮她。 但出口的话却是冷静而客套的:“静候佳音。” 第二十九章 孟医生说话带毒 晚上,娄梦去看望李姐的女儿萌萌。 李姐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娄梦懵懵地眨眼,“什么怎么样?” “觉得莫家的人怎么样?好相处吗?”李姐想叹气,这女孩儿很多时候脑子里像是少了一根筋。 娄梦耸耸肩,无所谓的语气:“还行吧。” 反正她今后也不会和他们有交集,好不好相处有什么关系? 李姐又问:“那莫寒呢?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娄梦调笑道:“不怎么样,有钱人的世界我不太懂。” 随而,她凑到李姐面前,表情很严肃:“你不会是想把我介绍给他吧?” 李姐笑出了声:“你才反应过来?没错,我觉得你和莫寒很般配。” 娄梦早有心理准备,对这个答案倒也不意外,只是问:“我和他哪里般配了?” 其实这话她问的有些负气,但李姐分析的很认真:“你们年纪相当,郎才女貌,男未婚女未嫁,那里不合适?” 娄梦语噎……她要怎么表达,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呀! 李姐接着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一个人在襄城打拼多不容易,如果真的能和莫寒走到一起,那将来的日子吃穿不愁……” 娄梦忍不住打断:“那将来吃穿不愁的日子里,我做什么?做个只知道吃穿的傻子?” 李姐耐心十足:“你现在还年轻,把生活想的太简单,以为只要努力就会越来越好。但人生不是一条笔直的路,它会有许多的弯弯绕绕来消磨你的热情与青春,等你过了三十岁,才发现不但青春美好的容颜不在,就连当初的那份憧憬也不在了。剩下的就是无尽的彷徨与高不成低不就的选择。” 娄梦一声苦笑,“你的意思是女人只要过了三十岁就没价值了?” 李姐回她:“也有例外,如果你生在条件优越的家庭,那又是另一番风景。有钱人的世界里,不存在那些弯弯绕绕,他们走的就是一条笔直的路,自然到达某个终点的速度也比你快。所以,趁现在搭上莫寒这个跳板,你也会跟着少吃很多苦。” 也就是说,到了同样的三十岁,娄梦开始贬值,而莫寒则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这点娄梦虽不苟同,但也服气。 向来只听说有钻石王老五,却没有人喊宝石王大姐…… 但也没有人规定这世上所有人都要遵守这样的规则吧? 她反正也不想结婚,余生更没有什么追求,就是凭一已之力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所以犯不着去搭莫寒这块跳板。 再说了,她不觉得靠自己工作努力生活有多苦。 李姐见她蹙着眉头沉默不语,也不再继续劝,而是转移了话题:“你知道莫寒为什么来保险公司上班吗?” 这好像成了一个悬疑题……娄梦懵懵地摇头,她以为她知道,有钱任性嘛……但看李姐严肃的样子,好像不是。 李姐长叹一声,说:“其实莫寒是个好孩子,高中时,他谈了个女朋友,那女孩儿家里很穷,加上又是早恋,所以莫家不同意他们来往。后来,女孩儿得了癌症,需要一大笔钱,但不管莫寒怎么哀求,莫家就是不愿意支助……” “女孩子刚上大二就死了。从那以后,莫寒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退了学成天在网吧打游戏,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整晚整晚地泡吧不回家。” “我和他妈妈是朋友,经常看到他们两口子在人前风风光光,背地里却常抹泪叹气。” “有一次,他妈妈让他送些东西给我,我刚好在公司里。他来了,我就随口劝他,如果不喜欢开超市,不如来卖保险。” “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我猜想他肯定是想到了他女朋友,觉得要是当初那女孩儿买了保险的话,起码不用因为没钱看病而放弃生命……” 听了莫寒的故事,娄梦心里酸酸的,怪不得他在家里那么有威严,原来是莫家人本来就对他心有亏欠…… 同时,她莫名觉得卖保险是份很伟大的工作呢。 最后,李姐说:“这些年,家里给他介绍了很多女朋友,但他从来没正眼看过。倒是你,他很上心。小梦呀,你好好把握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呃…… 所以说,莫寒能瞧上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地扑上去? …… 从李姐家里出来,娄梦心里一下闷闷的。 爱情和面包谁更重要,大概每个女人都会在心里小小衡量。 但她还真没有想过,面包她自己会赚钱买,至于爱情…… 她坚持自己的观点,她会等那个知她,爱她,懂她的人,如果他不会来,那她情愿与孤独为伴。 因为有心事,娄梦无意识地将手指咬在齿间,低着头往家里走。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球鞋,头顶同时响起清冷的嗓音:“你走路一向都是这么不认真吗?” 娄梦蒙蒙地抬头,是孟医生也……啊!是孟医生! 下一秒,她像被雷辟了一般,整个人愣住,放在齿间的手指被咬的生痛。 猛地甩开手指,她又窘又羞地开口:“孟……孟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孟一安像是刚刚跑步回来,面色红润,眼里的冷漠也少了几分。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说:“因为你身后是我的家。” 娄梦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不知不觉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她觉得全身像是在发烧一样,热的心慌,没话找话:“你跑步去了?” “嗯。”孟一安用脖子上的毛巾擦额头的汗,不太理解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为什么要问。 娄梦挠挠头,继续努力找话:“那个……孟爷爷告诉你了吗?周末请你参加我们的活动。” “嗯。” “……”娄梦被打败,见到孟医生,她就不会说话,这是什么毛病?还有救吗? 孟一安脸色微凝,看她两秒,竟然打趣道:“没话说了?” 娄梦咬唇点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孟一安看她清润而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渐渐暗了下去,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说:“我送你回去。” “啊?”娄梦双手摆个不停,“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开玩笑,再和他呆下去,她真的快要爆炸了! 孟一安云淡风轻地说:“还是送你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有可能是最后见你的人,会很麻烦。” “……”娄梦心想,孟医生和孟爷爷说的一样,外冷内热。 要是说话不带毒,就更好了。 第三十章 孟医生很睿智 路灯昏暗,夜色撩人。 娄梦默默跟在孟一安身后,如行走在云端,有点飘浮不定的感觉。 一前一后,距离拉得远时,孟一安会停下脚步等她,表情平静,耐心十足。 这样反反复复数次以后,他终于在快看不到娄梦身影时,停下来向她招手。 娄梦愣了几秒,才朝他跑了过云。 “这么怕我?”孟一安眸色沉静,听不出喜怒。 娄梦咬唇,小心又谨慎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孟医生就很紧张,不知道这是什么体质?” 孟一安慢慢向前走,看了她一眼,弯弯唇角,道:“我认为和我没多大关系,是你不说话憋的难受。” 娄梦摸摸鼻子,小心嘀咕:“就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呀……” 孟一安假装没听到她的话,试探地帮她找话题:“这么晚没回家,你去哪儿了?” 问完,他自己也惊了一跳,这语气这问话内容,怪怪的,有点像男朋友查岗…… 还有,他为什么要因为担心她紧张难受,所以努力帮她找话题? 安安静静走路不好吗? “同事的孩子生病了,我去看看。”娄梦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懵懵地抬头去看,刚才还好好的孟医生不知为何又敛起了笑容,修长的眉毛轻轻笼起,神色不明。 她有些懊恼,大概是因为自己连话都不会说,所以让孟医生厌烦了吧? 娄梦呀娄梦,说话是你的强项呀! 你醒醒呀! 脑补被人摇肩的画面后,娄梦振作精神,轻唤一声:“孟医生。” 孟一安心不在焉,“嗯。” 娄梦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地问:“你说爱情和面包那个更重要?” 孟一安有些意外地看她,反问:“你觉得自己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面包我会自己买,爱情我会慢慢等,所以不知道那个更重要。” “如果暂时不需要,那就不用去想。等你需要时,自然知道怎么去抉择。”孟一安回答的云淡风轻,这世上大多数人之所以会生病,就是因为想得太多。 如果不需要,就不用去想……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要是旁人说,那就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的回答。 但,出自孟医生之口,于娄梦便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金玉良言。 她仰起红扑扑的脸看他,发自内心地感叹:“孟医生,你说的好有道理,你真是一个特别睿智的人!” 孟一安微愣,饶有兴致地看她……他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娄梦脸颊越发的滚烫了,莫名觉得孟医生的眼神好灼人呀,像小太阳,像小火堆,像这世间一切温暖的事物…… …… 娄梦到家时,苏念坐在沙发上发呆,抬眼看她脸红通通的,随口问:“又是孟医生送你回来的?” 娄梦惊呼:“你怎么知道?” “你去看看镜子就知道了。”苏念耸耸肩,看来这小丫头中毒不浅。 娄梦果真‘咚咚咚’地跑去照了一下镜子,再‘咚咚咚’地跑了出来,“完了完了,苏姐,我完了……” 苏念轻笑,“喜欢一个人是好事呀!” “不行不行,我不能喜欢孟医生。”娄梦双手捂面,不停地搓呀搓,很想把脸上的灼热感给搓掉。 苏念不解道:“为什么?据我的经验,一个男人能三番五次地送一个女孩子回家,起码说明他对她肯定是有好感的。” 娄梦愣了两秒,语气认真:“没有三番五次,就两次。” 一次是孟爷爷逼的,一次是碰巧。 苏念哭笑不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能送你回来,起码说明对你有好感。” “没有例外?” “有呀!也有可能他小时候经常听雷锋叔叔的故事,所以喜欢助人为乐。” 娄梦懵懵地点头,“那就是了……总之,孟医生不是我能喜欢的类型。” “什么类型?”苏念皱眉,“小梦,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也很好,漂亮上进,乐观可爱,我要是男人,也喜欢你这样的。” 娄梦双眼一弯,笑意溢了出来,“谢谢苏姐勉励。但你知道有种人,就算在你面前,你也觉得很遥远,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孟医生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天上的月亮,让人喜欢,但够不着。” 呵……苏念扶额,无话可说。 张爱玲不是说了吗? 遇见喜欢的他,她就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内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再聪明的女人遇到爱情都会变成傻子…… 娄梦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又搓了几下脸,问道:“你今天不是去见林总了吗?怎么样?” 苏念坐直,正色道:“他想请我去他的公司上班。” “那不是好事吗?”赚钱多少不说,她真的该出去接触一下社会了。 无数个夜里,娄梦起来上厕所时,都会看到她一个人在客厅里飘来飘去,像个孤魂野鬼一般。 苏念面有难色,直言:“我对自己没信心,我怕走出去后,见不得阳光,识不得人心,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药可救的病人……” 有泪轻落,苏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在娄梦面前倾诉。 这个年轻单纯的女孩儿,总能让她放松,总能无声地触及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 娄梦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苏姐,不要怕,这世间的人,谁没有病?谁不是戴着层层面具在生活?” “可我怕掩饰不了……”她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太过锋利,会刺穿她的灵魂。 她怕疼,怕伤,怕失去,怕拥有,怕极了这无常的命运啊! 娄梦握紧她的手,问的很认真:“工资高吗?” 话锋转的太快,苏念愣了愣,说:“年薪50万加分红。” 娄梦眼睛直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当你怂的时候,光想象一下50万人民币在向你招手,气场立马就高了三米好吗?” 苏念破涕而笑,“你的意思是,看在人民币的面子上,豁出去了?” 娄梦眸光坚定,“豁出去了!为了人民币,为了房子,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拼一次!” “拼一次!” 苏念跟着大喊一声,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心脏颤动的感觉…… 第三十一章 麻烦的小孩子 姚婧之和曹洋从老家赶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上楼时,曹洋说:“媳妇儿,好久没背你了,上来试试看还背得动不。” 姚婧之幸福的满脸红霞飞,纵身一跳,跳到曹洋背上,“出发!” 曹洋将她往上托了托,一边往上跑,一边笑道:“猪八戒背媳妇喽……” 到家门口,二人双双愣住,因为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坐在他家门前,睡着了。 看身形……像是林沐。 曹洋下意识地将姚婧之往身后拉,姚婧之皱眉,“我来。” 说罢,她伸出脚踢了踢熟睡的人,“喂,起床了。” 林沐睁开眼,表情蒙蒙的,“大姐,你回来了……” 姚婧之很郁闷,语气不悦:“你大半夜的睡我家门口干嘛呢?” “等你呀。”林沐脚麻了,呲牙裂嘴地扶着门站起来。 姚婧之气不打一处来,“等我干嘛?” “我饿了。” “饿了你去吃饭呀!” “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那就去找你爹,他不是回来了吗?” “我爹约会去了。”林沐语气委屈,小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像只被抛弃了的小狗。 姚婧之心里软了软,又怕曹洋多想,厉声道:“少在这儿装可怜,快滚回去!” 林沐仍旧巴巴地看着她,“大姐,我真的好饿。” “你……我又不是你妈!” “你是我大姐呀……现在在襄城,除了我爸,我只认识你。” “算了算了,先让他进去吧。”曹洋劝住怒火中烧的姚婧之,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沐一眼,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姚婧之狠狠瞪林沐,“进去吧!” 真不知道自己是作了什么孽,居然招惹上了这小爷! 林沐揉揉眼睛,巴巴地跟在姚婧之身后,她今天没穿高跟鞋,头顶高度刚刚到他胸前…… 据说,情侣之间,这样的高度最适合拥抱,他弯弯唇,脸上乐开了花。 曹洋看看姚婧之,又看看林沐,淡声问:“需要帮忙吗?” 姚婧之歉疚地去拉他的手,温声哄道:“不用,你先洗澡,我给他下点面条,尽快打发他走。” 曹洋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黑沉了脸去卧室。 林沐倒是若无其事地坐在餐厅,小狗一样看着姚婧之,“大姐,给我做什么吃的?” “面条和速冻饺子,你自己选。”姚婧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和曹洋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这林沐是老天派来的猴子吗? 林沐咽了几口唾沫,说:“面条吧,麻辣一些。” 姚婧之冷嗤一声,“你那娇弱的小肠胃,受得了吗?” 林沐眨眨眼,“没关系,我很年轻,很强壮,没问题。” 姚婧之回头看他,这小子今后不知道会祸祸多少姑娘…… 怕他一会儿又来发烧呕吐求救三部曲,姚婧之警惕地煮了一碗清淡可口的番茄煎蛋面。 林沐也没意见,狼吞虎咽地吃,姚婧之坐在他对面,母爱泛滥,忍不住轻声道:“你慢点,小心烫。” “太好吃了!”林沐含着一口面条,含糊道。 姚婧之白眼,“像饿鬼投胎一样。” “我觉得是,我上辈子肯定是被人抛弃所以饿死了的人,好可怜……大姐,你要对我好一点哦。”林沐顺杆往上爬,将‘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 姚婧之一声冷笑,不尴不尬地别过头去……你大爷! 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跑来一个穷屌丝家里求关怀? 这是什么套路? 吃到一半,林沐伸长脖子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浴室传来流水声,曹洋在洗澡。 他小声问:“大姐。” “嗯?” “他还有欺负你吗?” 姚婧之愣了一下,“关你屁事,快吃!” 林沐低头吃面,“我不想看到你被欺负。” 姚婧之又愣了一下,“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再说了,我们很好。” “大姐。” “又怎么了?”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姚婧之笑,“告诉你,你能怎么着?” 林沐抬头,语气认真:“谁要是敢再打你,我就揍死他!” 姚婧之心里软了一块,眼里看不清情绪。 她极淡地笑了笑,说:“快吃,吃完回家,没人欺负我,除了你这个麻烦鬼!” “我很麻烦?” 姚婧之没作声……答案显而易见呀! 林沐将最后一口汤喝完,说:“大姐,我是不会欺负你的,我只会喜欢你。” 我去! 这小屁孩撩人不看对象的? 姚婧之的笑收了半分,厉色道:“吃完了?走,回家。” 林沐弯唇邪邪地笑了笑,“是是是,我在这里碍事,我马上就滚。” 这话听起来酸酸的,姚婧之心里涌上一股烦闷,拿眼瞪他:“以后再敢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 “大姐,你发脾气的样子好可爱哦。” 同样的威胁,同样的回答,姚婧之泄了气,柔下声来哄:“行了行了,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送到楼下,姚婧之说:“一个人打车回去可以吧?” 林沐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会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大姐。” “嗯。”姚婧之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时候她开始默认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了? “我教你两招防身术好不好?” 林沐用湿辘辘的眼神望着她,姚婧之好像失去了抵抗能力,说:“行。” 昏暗的路灯下,林沐表情认真,连比带划地说道:“如果有人逮住了你的衣领,想要挥拳打你的时候,你就用力挥拳打他的下鄂。因为正常人挥拳,通常都是把手往后仰,划出一个弧度打过来,那么这个时候,下鄂就成了他暴露的弱点。” 姚婧之配合他比划了几下,表示听懂了,认真地点点头。 林沐接着又说:“如果对方直接用双手虎口掐住了你的脖子,那你一定要想办法先倒地……” “为什么?”姚婧之瞪大双眼,一脸的求知欲。 林沐笑笑,似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很喜欢,他说:“以防他直接把你提起来,这样会增加危险系数。手的弱点就在于小拇指,你只需要找准机会,从掌心上方去扣住他的小拇指往外压,他的手就使不上力气了。” 话落,他问:“记往了?” “记住了。” 林沐摸摸她的头:“很好,剩下的下次再教你,回去吧。” 姚婧之怔住,这孩子……没大没小…… 第三十二章 为什么讨厌 自从去了莫家以后,娄梦就刻意躲着莫寒。 因为每次看到他,她都有一种见到霸道总裁的感觉……要是他强娶豪夺怎么办? 莫寒到是不至于强娶豪夺,但差点‘壁咚’她是真的。 周五,因为第二天有活动,所以早会开的久一些。 娄梦坐了一上午,只觉得头晕眼花腿抽筋,好不容易趁上厕所的机会出来透透气。 结果,刚走完公司长长的过道,就被人一下摁到了墙角里。 “啊……”娄梦本能地一声尖叫,正卯足了劲想喊救命时,发现来人居然是莫寒。 她郁闷地瞪他:“你干嘛?” 莫寒双手撑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她,“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你有。” “知道我躲着你,还不识趣地找上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 娄梦用力推他,推不动,小脸憋的通红,“莫寒,你再不走开,我喊人了!” “好呀,你喊吧。”莫寒嘴角慵懒地一弯,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 娄梦拿他没办法,身子尽可能地贴到墙上,眼神笔直,“你找我有事?” “你是我师傅。” “我只是帮李姐的忙,她女儿生病好了,你有什么事找她。” “我就找你。” “莫寒,没完没了了是吧。” 见她真的生气了,莫寒松开双手站直,娄梦趁机转移到安全的位置,佯装镇定道:“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还要进去开会。” 莫寒平静地看她,“帮我做几套方案好不好?尽可能地将所有险种都搭配进去。” 娄梦记仇,表情有些淡漠:“第一,这种事请找李姐。第二,方案要因人而宜,不能为了业绩,什么险种都推给别人。” 莫寒勾唇,淡淡一笑,“第一,李姐说了,让你帮我,因为那天是你去讲的保险。第二,保险是什么?就是拿大多数人的钱去帮小部分人,既然他们有钱,又需要心理保障,为什么不能买的全面一些?” 娄梦弯弯唇角,没有笑意,往前走。 莫寒跟上,“你对我有偏见?” “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讨厌我?” 娄梦停下,表情很认真:“作为同事,我没有讨厌你,也不会讨厌你。但私下,我有权利选择和那一种人做朋友吧?不能因为你是莫寒,就全天下的人都必须上赶着和你搭关系。” 明明说不讨厌,可这番话带足了情绪。 莫寒意味深长地看她,慢慢笑开,说:“你和她真像。” “谁?”娄梦无意识地问。 “我前前前女友。” 哦,就是去世了的那一个…… 娄梦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被别人说像死去的前女友,总归是不舒服的吧。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语气淡淡地问:“所以呢?” 察觉到她眼里的怒意,莫寒叹气,心平气和地说:“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既然来保险公司了,就得干一行爱一行呗,有客户要买保险,我能不卖?” “这不是砸我们公司的招牌吗?” 娄梦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李姐或许只是好意提醒她莫寒条件不错,可以多发展发展关系。 但并没有说人家莫寒就喜欢她呀! 就算喜欢,好像也正常吧,谁让她天生丽质难自弃…… 这么一想,她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的上级是李姐,我来出方案不合适,你先和她商量一下,需要我帮忙再来找我吧。” 莫寒摸了摸鼻子,笑道:“不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没有生气。”娄梦打死不承认,这种事怎么承认? 难道要说,因为我怀疑你喜欢你,所以我就怂了,怒了? 没这种套路。 莫寒也不争辩,低声重复:“你和她真的好像。” 或许是因为苏念的关系,娄梦再次听到这话,不适感降低,心里多了几分同情。 她轻声问:“哪里像?” “脾气像。” “什么脾气?” “仇富,爱生气。” 娄梦又急了,“我不仇富,我很爱钱。我也不爱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话题又转了回去,她自己也觉得好笑无趣,索性不说话了。 莫寒也不再逗她,沉默地和她并肩往前走,脚下长长的影子,一长一短,似曾相识。 他不由地想,人是不是真的有轮回? 永远失去了的人,会不会正用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着…… …… 办公室,姚婧之向林清越汇报工作:“营销部又出了两套方案,我个人觉得有不足之处,也有可取之处,都圈了出来发你邮箱了。” 林清越点点头,“辛苦了。” “另外工厂那边说仓库快到期了,原来的小了些,加上房东要收回,厂里希望总部能换一个大一点的。” “行,你抽空去看看。” “好的。” 工作汇报完,姚婧之握着文件夹欲言又止。 林清越抬头,“还有事?” 姚婧之咬咬牙,“林总,我的工作比较杂,林沐跟着我不合适,学不到什么东西。他才思敏捷,不如让他去营销部门吧。” 林清越笑,“他烦你了?” 姚婧之一愣,违心地说:“那到没有。” 林清越正色道:“他在国内呆不久,就是好奇想来公司看看。营销部那边最近太忙,他去了也只会是捣乱,所以,跟着你比较好一点。” 这意思是要祸害就祸害她一人? 姚婧之努力镇定,“我事情也多,怕照顾不好他。” 林清越挑起眉头,“没事,他愿意跟着就让他跟着,有事就指示他干,不用客气。” 姚婧之很想翻白眼,说的好听,谁不知道林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个宝贝儿子。 看出了她的不愿意,林清越抿抿唇,改变招数,诚恳道:“其实,是他主动要跟你学习。我想你们都是年轻人,沟通起来会方便顺畅一些……你知道,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呃…… 所以,就甩手扔给她。 林清越又说:“就当帮帮我,让他玩一段时间,好吗?” 好吗? 你是老板,你对我说这种话,我有权利反驳吗?啊? 姚婧之在心里咆哮了无数声后,恭敬温顺地说:“好的,林总,谢谢你的信任。” 林清越低头一笑,再接再厉:“这周末我有点事,你能帮忙带他玩两天吗?” 姚婧之咬牙,“好的,林总,没问题。” 第三十三章 孟医生,你期待明天吗 将林沐成功甩给姚婧之以后,林清越斟酌地问:“你和苏念很熟?” “苏姐?”姚婧之意外地看他,“还行吧,她是娄梦的房东。” 林清越说:“可以和我说说她吗?” 姚婧之微愕,“说什么?” 难不成老板对苏姐有意思? 那可就麻烦了,据她所知,苏念已然没有凡心,快要修道成仙了。 林清越想了想,正色道:“我想邀请她来接管营销部总监的位置,所以想多了解她一些。” “营销总监?林总,你别玩笑了,苏姐不太适合吧?”这是姚婧之的真实反应,让一个几年没怎么出门,几乎完全与社会脱节的人来做营销总监…… 老板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林清越皱眉,“放心,我脑子没坏。” 姚婧之吓的一激灵,“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清越摆摆手,“没事。我了解过她以前做的案子,真的相当不错。一个人与身俱来的灵气与才华可能会被时光掩埋,但不会被磨灭。只要她愿意去做,就一定会做的很好。” 姚婧之眨眨眼,看来老板心意已决,她还能说什么呢? 林清越目光笔直地看她,“说说她的情况吧,知道多少说多少。” 姚婧之尴尬一笑,“林总,这样不太好吧?” 要是让娄梦知道了,她会掐死她的。 林清越笑笑,语气清洌:“为了公司,也为了苏念。” 呃……这倒也是,每次她看到苏念都觉得心疼,一个女人常年活在黑暗里,苍白的像纸片。 如果她能走出来,也挺好的。 姚婧之想了想,说:“我知道的不太多。苏念老公5年前去世了,听说是胃癌。听娄梦说,她晚上基本上不敢睡觉,就连白天也必须得拉开窗帘睡……” 林清越交叉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她欠了很多债吗?” 这样讨论别人的隐私,姚婧之实在是心虚的直冒冷汗,挠挠头,说:“不太清楚,也许吧。现在一个小康家庭,只需要一人患病就足已摧毁。” 林清越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又问:“娄梦在保险公司上班?” “是。”姚婧之大脑费力地转了好几一下,也没搞明白,怎么又转到娄梦身上了? 林清越说:“让她有空来找我谈一谈。” “林总要买保险?”姚婧之脸上堆满了笑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林清越弯弯唇,笑道:“可以谈谈,我在考虑要不要给公司员工配些重疾险。” “老板,你绝对是中国好老板,为你点赞!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为公司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姚婧之拍完马屁,屁颠颠地退出了办公室。 林清越摇头轻笑……其实他只是单纯地想照顾娄梦,至于原因…… 因为苏念说:住我家里的小姑娘不让我晚上喝茶,只能喝她亲手做的红糖姜茶…… 能善待他人的人,也该得到善待。 当然,也许是爱乌及乌,投其所好? 林清越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想一步一步地走近苏念,将她从黑暗里拉出来…… 是同情,是怜惜,又或者是爱慕? 都不明朗,他只是想这么去做,那就跟随自己的心吧。 …… 出了办公室,姚婧之立马将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娄梦。 两个女人在电话里自然又是一番肉麻兮兮的甜言歪语。 林沐在一旁看着,从窗外溜进来的阳光淡淡地洒在姚婧之身上,她笑的肆无忌惮,眸中似有无数绚丽的小花朵朵开…… 这样的她,看着很赏心悦目。 只是,赏心悦目的女人刚刚挂断电话,就回头瞪他:“看什么?” 林沐瘪瘪嘴,“是你挡住了我的视线好不好?” 姚婧之笑的邪肆,一摇一摆地走向他,指尖轻轻抬起他下巴,语气娇媚:“明天,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林沐清浅的眸光笼在她脸上,语气怎么着都有点意味深长:“甘愿为大姐奉献。” 奉献个屁! 姚婧之脸一热,凶狠狠地甩开他,心里堵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沐偷笑,不敢再逗她,正经地问:“明天要去哪里?” 姚婧之挑眼看他,“不是甘愿奉献吗?今晚好好休息,不然你这小身板,我怕抗不住。” 呦呵……大姐这是在给他开玩笑吗?确定要开这种玩笑? 林沐直勾勾地看着她,嗓音低沉:“我年轻,今晚也可以不休息……” “嗷呜……”姚婧之败下阵来,扭屁股走人。 现在的小孩儿都怎么了? 都这么早熟吗? 三聚氰胺喝多了吗? 不对呀,三聚氰胺好像不伤脑子…… …… 晚上,娄梦把林清越要找她谈保险的事告诉了苏念。 苏念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但同时她又自我安慰,娄梦认识林清越在先,说不定真是因为需要呢? 娄梦倒是想的简单,简单到,她觉得认识孟医生以后,她好像运气变好了也…… 洗完澡,娄梦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孟医生应该还没有睡。 她想了想,还是打给了孟祖清。 电话那头,孟爷爷依旧是中气十足:“小梦,有事吗?” 娄梦嗓音轻快:“孟爷爷,我想和孟医生约一约明早在什么地方碰头比较好。” “哦……那我把电话给他……” 随着一小段空盲的杂音,娄梦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你找我?” 孟一安的声音在电话里出奇地温柔低醇,娄梦脑子晕了晕,“嗯……那个……孟医生……” 她想说什么? 她是谁? 她在哪里? 一遇孟医生,智商准沦陷! 娄梦将电话移开,深呼吸,吐气,再呼吸,终于找回了自己断断续续的嗓音:“孟医生……明天……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在哪里碰面比较好?” 孟一安说:“怎么去?” “公司有车,我们需要走路或打车去公司集合,没多远哦。” “那我去接你吧。” “好的。那明天见哦。” “再见。” 电话挂断了好一会儿,娄梦还回味无穷,一个人对着空气傻傻地笑,“孟医生,我很期待明天哦,你期待吗?” 呃…… 孟一安也不知道期不期待,只是觉得今夜很难入眠。 脑子里都是娄梦傻傻的笑,红红的脸,魔怔了一样…… 第三十四章 憋屈的小心思 清晨,孟一安和往常一样锻炼回来。 房间里,爷爷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摆到了床上,嘴里念念有词:“这件太老气……” “这件太正式……” “这件……这件是什么玩意儿……” 孟一安无语地靠在门上,“爷爷,你在干什么?” “给你挑衣服呀!”孟祖清回头看他,语带歉意:“一安,爷爷今天才发现,你的衣服太少了。” 孟一安笑笑,走上前,“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五尺。衣服嘛,干净整洁,能取暖,能遮身就可以了,这好像是爷爷你说的。” “是吗?我说的?”孟祖清眨眨眼,“我能说出这么豁达的至理名言?” 孟一安从中挑了一件灰色的风衣,黑色牛仔裤,挑起眉梢:“要观看我换衣服?” 孟祖清瘪瘪嘴,“穿成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庄重?” “就是个户外活动,你要我穿什么?” “那倒是,我孙子穿什么都好看。” 孟一安点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说法。 可爷爷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轻笼眉头,“还有事?” 孟祖清抠抠眉毛,“那个……一安呀,咱今天去好好玩,不给人家上课好不好?” 某次,有个病人的孙女好不容易约他出去烧烤,他愣是给人讲了二小时的药理病理,并列举了吃烧烤有可能会得的几十种病…… 最后成功地说服他们放弃了烧烤,也放弃了和他交朋友的打算。 孟一安耸耸肩,“我尽力。” 孟祖清瞪他,“小梦是个好姑娘,你要敢拆她的台,我饶不了你。” 孟一安顿了顿,好奇地问:“你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还是仅仅因为她是个适龄的未婚女孩儿?” 孟祖清倒也坦诚:“都有,首先她是个未婚适龄的漂亮姑娘,其次,她这个人真的很不错,懂事,乖巧,真诚。” “我看你对每个姑娘的评价都差不多。”孟一安不由地弯起了唇角,一点新意也没有。 孟祖清用手指他,笑着放狠话:“总之,你好自为之,别逼我放大招!” “爷爷,不如咱们改行吧。” “改行做什么?” 孟一安一本正经道:“改成婚介所呀,我看你挺适合干这行。” “适合个屁,我连自己孙子都搞不定!”孟祖清气的吹胡子瞪眼。 孟一安微笑着看他,好半天,才温言细语道:“我努力试试好吗?” 努力试试走出去,去交朋友,用平常心去看这个世界…… 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孟祖清转身,嗓音哑沉:“谢谢你,一安。” 谢谢你终于愿意说要试一试…… …… 同样为衣服纠结的,还有娄梦。 苏念凌晨5点才睡,不到8点就被她强行拉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十套衣服了吧? 苏念皱眉,“平时没发现,你衣服还挺多。” 娄梦嘿嘿傻笑,“没了,就这么多,你觉得哪一件好看?” 苏念也很绝望,不是卫衣,就是毛衣,衬衫……颜色不是黑就是白…… 往往就是这样,越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儿越喜欢单一的颜色,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喜欢上鲜艳。 有人开玩笑说,那是因为年纪越大越‘好色’了。 苏念低头笑笑,问:“今天是户外活动,你是想方便为主,还是好看为主。” “好看,因为孟医生也要去。”娄梦回答的果断干脆,小脸臊的通红。 这种感觉,真的无法言喻……因为有孟医生,她第一次想做一道风景。 苏念拍拍她的头,打趣道:“还说不喜欢人家。” 娄梦争辩:“这种喜欢和那种喜欢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就是只是想走进他眼里,而不是走进他心里呀!” 苏念逗她,“人们不是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 娄梦急的脸红,她真的不是那种喜欢……也不敢是那种喜欢…… 兴许是因为家庭原因,也兴许是看多了言情小说,她对爱情有着不同的看法。 年少时,大多数人愿意为了爱情飞蛾扑火,认为不粉身碎骨,都对不起浪漫二字。 但却很少有人沉下心来思量爱情,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忐忑不安或心思成灰。 大多结果不是两败俱伤,就是背叛遗忘。 有极少数修成正果的人,也直言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承认爱情死了…… 她常常想,如果他们一早就知道结果,还会以身试爱弄得伤痕累累、绝望透顶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那是别人的事。 至少她活的很清醒,如果可以预见一段爱情的结果不尽如意,那她绝不会让它开始。 苏念困的慌,没心情逗娄梦,也没力气再陪她发呆。 去自己衣柜里找了件白色的长裙,外面搭上天蓝色针织外套。再将娄梦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只是简简单单在唇上抹了点粉红的唇彩,整个人看上去便干净清爽又鲜活。 苏念满意地点点头,直感慨,年轻真好…… …… 九点整,孟一安准时到达明宛小区门口。 昨天还出了太阳,今天天气骤然降温,天空灰蒙蒙的,风也吹的大,像要把人刮上天似的。 远远地,一抹天蓝色的身影出现,朝他奔跑过来。 瞬间,这让人压抑的天幕被照亮,连空气里也莫名有了淡淡花香。 孟一安眼眸深深的,像一汪沉静的湖水,看不见底。 娄梦走近了,仰起脸甜甜一笑,“孟医生早。” 话落,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身子跟着一哆嗦。 孟一安轻轻掠过她略显单薄的衣衫,淡淡开口:“今天降温了,回去换衣服。” 是陈述句,不是建议。 娄梦的脸一下热了起来,好像明明隐藏很深的小心思突然被拉扯了出来,有些难为情,也很尴尬。 孟一安眼眸微闪,平静道:“今天风大,风邪入体,会生病。” “哦。”娄梦闷闷地答,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寒颤,垂着眼说:“那麻烦孟医生再等等。” 孟一安点点头,眼神有些复杂。 娄梦飞奔上楼,苏念已经睡下了。 她三下两下脱去衣服,换上自己的衬衣,再套了件毛衣,最后有些负气地加了件外套,甚至还在耳朵上加了个毛绒绒的护耳套。 这样好了吧? 管它什么邪风还是歪风,都侵不进她的身体了吧? 娄梦对着镜子,将唇上的唇彩也擦的干干净净,突然就委屈的想哭。 她这是干嘛,干嘛想要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 这下好了,简直就是行走的笑话了吧? 心思一眼就被人家看穿,丢不丢脸!啊!! 第三十五章 孟医生很无奈 再看到娄梦惊人的装束时,孟一安微愕,弯了弯唇角,有些好笑。 一直走到保险公司,娄梦情绪都是闷闷的,一言不发。 孟一安自然也不会找话说,不过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在生气。 但,为什么生气? 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表弟方子晋常在微信上给他发牢骚,说现在的女孩儿真是难伺候。 生病了,你安慰她,让她多喝热水吧,她大骂你白痴,神经病! 你要是什么都不说,那更惨,直接是冷血无情的禽兽! 孟一安心里不由地想,如果娄梦是自己的女朋友,今天恐怕也难逃此命运吧。 提醒她加衣,她觉得你无视她的精心装扮,辜负了她的心意。 你不提醒,等她生病了,又会怪你不体贴入微…… 想想就觉得可怕。 所以,为什么要交女朋友? 为什么要专门找个人来处处为难自己? 疯了? 不对……难道说她今天的刻意打扮是为了他? 孟一安心里蓦然一磕,莫名有些不安。 他答应爷爷会试试,只是不想老人爷焦虑过度伤害到身体。 但实际上,他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一个人挺好。 如果娄梦对他真的有那种想法的话,还真是麻烦…… …… 娄梦只来了两个客户,一个是姚婧之,一个是孟一安。 姚婧之带着林沐,自然是坐到一起。林沐不知道在和她说些什么,二人时不时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娄梦也只得和孟一安坐到一起,尽可能地将身子缩到窗边,巴不得能隐身就好了。 孟一安昨晚没休息好,本想闭目养神,无奈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聊的热火朝天。 反观他们,安静的有些诡异。 他侧头看娄梦,她垂眸鼓腮的样子有些可怜,孤独的让人心酸。 孟一安的心微微软了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她,温声问:“今天都有些什么活动?” 娄梦受惊似的缩了一下,睫毛不安地颤动着看他,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因为她刚才一直在腹绯:孟医生有什么好的?钢铁直男,脾气臭,性格怪,无趣,呆板,还不懂审美……有什么好的?啊? 以后不准觉得他好,不准觉得他帅,更不准再莫名其妙地想走进他眼里…… 听见没?啊! 然后,一转头,孟一安就用探究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娄梦紧张地咽了好几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回答:“活……活动简单,看花……钓鱼,还……还有烧烤……” 又是烧烤? 孟一安轻蹙了眉头,抿紧唇线。 “孟医生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应该不喜欢吃烧烤,所以特地为你准备了牛奶,面包,梨子,还有玉米……哦……还有百合银耳汤。” 这次,娄梦语速飞快,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东西,好像生怕孟医生会扭头走人一般。 孟一安诧异地接过她掏出来的东西,装银耳汤的保温桶还是热的,捧在手里,暖暖的。 他心情复杂地淡淡一笑,“谢谢你。” 娄梦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应该的。” 天知道她昨晚还傻傻地上网百度:中医医生都喜欢吃什么? 答案五花八门,有人说,中医都得道成仙了,不吃东西。 还有人说,其实中医自己会炼丹,每天吃一颗就行了…… 还有个更厉害了,说中医吃东西都是根据五行来安排的。 比如春季属木,属木的器官有肝胆和眼睛,所以要多吃青色食品,比如白菜,菠菜等。 夏季属火,属火的器官是心,小肠,和舌头。所以要多吃赤色的食物,比如红豆,红枣,西红柿等。 秋季属金,需要重点保护的器官是肺,大肠,和鼻子。要多吃白色食物,比如梨子,山药,百合,银耳等。 所以,她天没亮就爬起来熬了锅银耳百合汤…… 现在想想这行为有点傻,但当时的心情却是无比愉悦的。 娄梦不由地想,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其实不过是满足自己的想象罢了,与其说她在取悦孟医生,不如说是在取悦自己。 反正欢喜也好,傻气也罢……偶尔一次就好,次数多了,就真成名符其实的傻子了! 这么一想,娄梦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堪了。 兴许人家孟医生压根就不在乎,不在乎她的刻意装扮,也不在乎她的细心体贴…… 要知道,人往往就是容易放大自己的感受,特别是在某件自己很在意的事情上,会偏执地觉得全世界人民都在关注着自己。 其实,谁有空关注你? 她默默地将孟一安手里的东西又一件一件地装回去,却听到孟医生说:“谢谢你为我准备的食物,其实……烧烤偶尔吃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说出这番言不由衷的话,他其实也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心想,自己是不是如爷爷所说,真的太矫情了? 说到底,娄梦也不容易,邀请他来参加活动,是工作所需。 却还要迁就他的习惯和个性……他心里多少有些内疚,毕竟他只是喜欢孤独而已,并不是一个自负到极点的人。 但这番话娄梦听了,只想翻白眼。 这意思是她多此一举,无事献殷勤呗! 人家又没说不能吃烧烤,她倒好,巴巴地准备一堆,还亲手熬银耳汤…… 哦,天啦!老天爷来道惊雷吧,劈死她算了! 无奈,天空仍是灰蒙蒙的,安静的很,不要说惊雷,连只小鸟都没出现。 娄梦窘着脸,偏过头去,低声嘟嚷:“行,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隐隐约约地传到孟一安耳朵里,他侧颜看她,眸光清锐幽幽。 他那样说……也不对? 眼里浮出不解的情绪,孟一安生平第一次讨厌这样的安静,主动开口:“你的药吃完了吧?” 娄梦保持僵硬的姿势,看着窗外,“吃完了。” “为什么不来复查?” 默了一瞬,娄梦说:“最近忙,忘记了。” 其实……她去了,然后很没出息地不敢进去,怕孟医生误会…… 孟一安皱眉,语气有些严厉:“忙?你现在怠慢了身体,等它真正熬不住的时候,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娄梦很想说‘关你什么事’,但出口的话却是软软的:“我知道了,明天就去。” 第三十六章 不一样的孟医生 娄梦说完话,又往车窗上贴了贴,摆出一副‘你看不见我,就算看见了,我也不想和你说话’的幼稚神情。 孟一安无意识地眨眨眼,女人真的是个神奇的生物,幸好他没有心思去研究。 这次,他直接闭了眼,在一片嘈杂声中,昏昏欲睡,又思绪乱飞。 …… 对今天能和姚婧之一同出行这件事,林沐内心是万分的雀跃。 当然,他并不知道老爸林清越有刻意交待。 一路上,他把从小到大的糗事通通讲了一遍: “小时候回老家,和小伙伴去河里游泳,他先跳下去,我尿急正好想撒尿,这时,他刚好露出头来,就尿他头上了……然后他抹了一把脸,说林沐快下来,这水是热的……” “有次调皮,摔断了一条手臂,被我妈禁足。我实在待不住准备爬窗户出去,结果,把另一只手也给摔断了……” “不知道是几年级,反正很小,第一次参加短跑比赛。枪一响,人家小朋友个个像窜天猴一样‘嗖’的一下跑了出去,只有我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了原地,站成了一生的耻辱……” 林沐讲的唾沫横飞,姚婧之笑的花枝乱颤,嘴里不停嚷道:“唉呀,不行了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 林沐瞧着她水雾雾的眼睛,眸光幽深地问:“那你呢?和我说说你的事,说什么都行。” 姚婧之摆摆手,“不说,没什么好说的,我小时候脑子很正常。” “那长大后呢?” “长大后也没长歪。” “说说,你这不公平,你们老师没教过你,要礼尚往来?” 姚婧之止住笑,认真地看他,“林沐,你在美国学的什么?” “管理学呀!” “我还以为你是去学中文了。” 林沐瘪瘪嘴:“我有毛病?去国外学中文……” “你才发现自己有毛病?我以为你对自己认识很深刻。” “好好好,我有毛病……看在我是智障的份上,你给我讲讲呗,你上学的事,谈恋爱的事,我都想听。” 姚婧之闭眼,“不讲。” “大姐……讲讲嘛……” 这撒娇的语气让姚婧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睁眼瞪他,然后对着斜对面的娄梦说:“要不我和她换换位置,她也是个话痨。看到没,今天恰巧遇到个闷葫芦中医,都快憋出内伤了,我觉得你俩坐一起正好,合适。” 林沐立马沉了脸,“不要。” 然后又一脸好奇宝宝地问:“什么叫闷葫芦?” 姚婧之眨眨眼,“就是外冷内热,心里明明有想法,却又要装出一副很高冷的样子。” 林沐似懂非懂,“我觉得你也是这种人。” 姚婧之白眼:“那是你眼瞎,姐姐我明明就是敢爱敢恨的新时代女性。” “真的吗?”林沐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真的敢爱敢恨?那你现在是爱曹洋,还是恨曹洋?” 姚婧之愣住,变了脸色,“你老关心这个干嘛?” 林沐收回目光,背靠到椅背上,嗓音淡淡的:“我看你分明就是爱恨不分,活糊涂了。” 心在一瞬间好似针刺,姚婧之沉沉闭了眼,不打算和这胡说八道的臭小子再多说一句话。 …… 半路,在摇摇晃晃中,车上的大部分人都沉沉睡去。 突然,车骤然停下,伴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所有人惯性向前倾…… 娄梦在惊醒的同时,只觉得手被一旁的孟一安捏的生疼,好像要把她捏碎似的。 身体再次因惯性而重重地倒向椅背,撞得娄梦脑子发晕。 接着,听见司机破口大骂:“他妈的,你找死呀!” 娄梦伸长脖子看,大巴车前方横着一辆小汽车。 车上的人个个虚惊一场地议论开来:“现在的人呀真是不把生命当回事儿……” “就是,开个车横冲直闯,简直是无视他人生命……” 有保险公司的业务员趁机感慨:“是呀,活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谁会先来,所以有份意外险是非常必要的。” 娄梦慢慢缓过神来,侧头去问姚婧之:“你们没事吧?” 姚婧之回了一声:“没事。”好像又睡了过去。 林沐却紧张地拿手撑在车窗玻璃上,给她加了一道安全措施。 娄梦突然觉得,人家林公子挺绅士善良的嘛,不像姚婧之嘴里说的那样……像个活阎王。 她收回目光时,见孟一安脸色惨白,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手心里,紧紧的,黏黏的。 娄梦用了些力道才抽回手,孟一安像是突然被惊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黑亮亮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她从包里掏出湿纸巾递给他,关切地问:“孟医生,你还好吗?” 孟一安接过纸巾,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在冒汗,心跳的像要爆炸。 纸巾冰凉,他用力擦脸,声音无温:“没事,谢谢。” 娄梦挠挠头,无意识地咬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刚才,吓到了吧?没事,就是有车横穿马路,司机紧急刹车……” 孟一安突然打断她,从齿缝里迸裂出一句戾气十足的话:“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啊?”娄梦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一安抬眸看她,语气恢复到平静:“这样无视别人生命安全的人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一些无辜的人?” 这话像是问句,但似乎他只是在陈述,并不需要答案。 娄梦直愣愣地看着他,觉得这样的孟医生好陌生……但又好鲜活。 人就是要这样嘛,七情六欲都憋在那么小的一颗心里,不适当宣泄,迟早会崩溃的。 她黑漆漆的眼睛清润而安静,像是涓涓溪水缓缓流过他的胸膛,孟一安在身体里四处乱窜的怒火被安抚。 他垂下目光,嗓音淡淡:“你呢,没事吧?” 娄梦摇头,浅浅一笑,“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 孟一安侧头看她,她表情愣愣的,眸色干干净净,没有诧异,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仿佛他刚才的失态再正常不过。 就像打翻了的牛奶,温柔四溢,孟一安的心软的整个儿像是化掉了。 第三十七章 多变的孟医生 终于到达目的地,娄梦去拿包,孟一安率先起身,温声说:“我来吧。” 她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伸出长长的手臂,一下就够到了行李架上的包,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帅呆了! 诶……说了不准再觉得他帅!又犯花痴! 姚婧之和林沐已经先下车,林沐看着满地的花花草草,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祖国妈妈,你真美!” “噗”姚婧之笑出了声,打趣道:“那你还抛弃她去国外,你可真是个不孝子。” 林沐回头,定定地看她,“不走了!这次打死谁我也不走了!” 不走了? 姚婧之怔住,老板不是这么说的呀! 不是说让他玩几天,就把他赶回他妈身边吗? 不带这么玩的呀!她可不想身后长出一条尾巴…… 见她表情呆滞,林沐嘻皮笑脸地望着她,“大姐,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听说我不走了,都开心傻了!” “呵呵……”一声尬笑,姚婧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无语问苍天,是真的无语,没有什么想说的…… 反正这苍天从来都不听人讲道理。 …… 娄梦刚跳下车,莫寒便迎了上来,“我去公司接你,你们已经走了,本来想让你坐我的车。” 嗯……莫寒今天来的客户是一个车队,各种豪车齐聚,连李姐都直喊忐忑。 娄梦不咸不淡地笑了笑,说:“谢谢你。不过,我喜欢坐大巴车,宽敞,空气好。” 莫寒意味深长地看她,正想在说什么,看到孟一安从车里下来,忙打招呼:“孟医生也来了。” 孟一安笑笑,“你好。” 娄梦瞪大眼珠子,“你们认识?” 莫寒弯弯唇,玩笑道:“孟医生是我家太后娘娘的御用医生,当然认识。” “哦。”世界可真小,娄梦吐了吐舌头。穿的有点多,热,她本能地拿手扇风。 莫寒挑起眉梢看她,“你这么怕冷?这才十月份就裹成了粽子。” 娄梦脸一红,无意识地瞄了孟一安一眼,伸长脖子说:“你懂什么,风邪入体,容易生病。” 莫寒勾勾唇,想笑,但忍住了……想必,这也是孟医生说的喽! 孟一安嘴角抽了抽,语气平静:“先过去吧。” 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怪他多管闲事? 管她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在意她是什么意思? 真没意思! “我也先过去了。”娄梦耸耸肩,快速跟上。 莫寒不死心地在后面喊道:“那回去时坐我的车,我的车更宽敞一些……” 娄梦烦的要死,加快步伐跟上孟一安,咬唇,犹豫,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想到你和莫寒认识哦。” “在襄城,有谁不认识莫家的人?”不知不觉中,孟一安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不悦。 娄梦愣愣地眨眼,“我之前就不认识呀!他进我们公司,我才知道他是谁。” 她其实想解释,她和莫寒不熟。 但孟医生说:“那恭喜你,认识了莫家独子,挺好。” 呃…… 像咽下了一只苍蝇,娄梦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个孟医生呀……像雨像雾又像风已经不足已形容他了…… 简直就是疾风骤雨,电闪雷鸣,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孟一安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仅仅觉得她疑似对自己有好感,又和莫寒关系非浅,所以动怒? 不不不,他绝对不可能这么想! 就算事实如此,他也不会生气,因为她和他没有关系,现在没关系,将来更不可能有关系。 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莫寒,这点更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至于他心里为什么有一瞬间特别的不舒服,他也说不清。 只觉得有某种情绪直冲心房,试图捅破挡在他心房外的那张模糊不清又坚定不移的防御。 但只是一瞬间,很快,这股力量便偃旗息鼓…… …… 集合完毕,李姐拍了集体照,又代表性地讲了几句,大家便开始自由活动。 其实这次活动,与其说是团体活动,不如说是莫寒家的家庭聚会。 一说自由活动,他七大姑八大姨便一窝蜂地散开,有人钓鱼,有人烧烤,有人拍照,比在自家的后花园还自在。 姚婧之被林沐拉去烤串了,娄梦望着一旁神情冷清的孟一安,小心地问:“孟医生想钓鱼吗?” 孟一安点点头,“行。” 娄梦连忙屁颠屁颠地找来工具,目送他清峭的背影远去,忍不住一声轻叹:“唉,好好一帅哥,怎么就不食人间烟火呢?” “瞎嘀咕什么?”李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以同样的目光目送孟医生。 娄梦吓的一颤:“没……没什么……” 李姐白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不跟上去,在等鱼儿上钩的无聊时间里,你可以趁机给他讲讲最近的新险种呀!” 诶……她不是不想……她是不敢呀! “他不需要保险。”好半天,娄梦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李姐无语地看她,“他说的?” “嗯,他亲口说的,说他会照顾好自己身体,也有足够的钱养老,所以不需要保险。”娄梦懵懵地点头,表情非常认真。 李姐咬牙,松开,语重心长道:“你干保险这么久,有多少人觉得自己会得重病?又有多少人觉得自己会死于意外?啊?” “没……没有……” “如果都这样想,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干了?还是说等他生病或出意外的时候,你再跑去对他说‘瞧,让你买保险你不买,现在后悔了吧’,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不……不想……” 李姐拍拍她的肩,苦口婆心道:“那就去告诉他保险的重要意义,这是你的工作。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直到说通为止。” “哦……”娄梦低下头,脚下像是灌了铅,移不动。 李姐又咬牙,又松开,语气软了下来:“不想去也行,先去帮莫寒照顾他的客户吧。帮忙烤串什么的,你看他一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娄梦傻傻地笑,揉着肚子说:“这个可以有,我正好也有些饿了。” 李姐笑,意味深长道:“今天来的大多数是莫寒的长辈,你好好表现。” 呃……这下轮到娄梦咬唇,咬的死死的。 李姐这么一说,那她到底去还是不去呀? 第三十八章 有个恋爱想找你谈一谈 娄梦踌躇着走向烧烤区,莫寒远远地看着她,高喊:“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烤。” “随便。” 娄梦回答的没什么诚意,莫寒倒也不在意,把她的‘随便’理解成了一样来一点。 走近,见林沐像个小孩子一样跑来跑去,一会儿拿一样东西过来:“大姐,烤这个。” “大姐,烤点肉皮,美颜。” “大姐,你热吗?让我来吧。” “大姐,我渴,给我水喝……” 姚婧之大部份情况下都带着姨妈般的微笑,有求必应。 娄梦好笑地凑近她耳边,调侃道:“没听说过你妈妈生了二胎呀,上哪儿捡这么一可爱的弟弟?” 姚婧之瞪她一眼,招招手,林沐小狗一样跑过来。 “来,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姚婧之指着娄梦,说:“这是我的闺蜜好友娄梦。” “这位是林沐,我老板的公子。” 林沐满手是油,挥挥手,露出白白的牙齿,“你好,请多指教。” 娄梦颔首,笑道:“你多指教。” 姚婧之一边啃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俩都谈吐不凡,才思敏捷,不如加个微信,没事聊聊天,约个饭什么的。” 她心想,林沐成天缠着她,不就是因为孤单无聊吗? 多交个朋友,兴许就没那么烦人了…… 只是,怎么有种出卖朋友的感觉。 “不加!” 没想到,二人不上当,异口同声地回答。 “为什么?”姚婧之给娄梦递眼色……喂,帮帮忙,加一个,分担一下呀! 再说了,认识富二代不好吗? 起码偶尔可以混顿饭吃呀! “有你在的时候,叫上我们就成。”二人又异口同声地说,并面面相觑,露出同仇敌忾的迷之微笑。 姚婧之傻眼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去烤串,你们聊。”林沐高深莫测地看了姚婧之一眼,走了。 姚婧之无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鸡腿。 这时,莫寒小跑过来,递给娄梦一把烤肉,“你先吃,我再给你烤些素菜。” 娄梦下意识地接过,还没反应过来,莫寒又小跑着走开了。 姚婧之阴森森地笑,“怪不得瞧不上咱们的小富二代,原来是有这么一位正儿八经的高富帅在身边献殷勤……啧啧啧……娄小妹,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哦。” 娄梦白眼:“吃肉也堵不上你的嘴,就是同事而已。” 她眯起眼睛看姚婧之,眼角往上一翘,“倒是你,怪怪的哦,林公子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咳咳……”姚婧之差点呛住,“口误口误……” 恰时,孟一安突然出现在娄梦视线内,“请问有水吗?” 娄梦瞪大眼睛看他,蒙蒙的,“有……有的……在那边,我去给你拿。” 孟一安定定看她手里的烤串,目光清浅地落在她脸上,略略选择了一下措辞:“你肠胃不好,不应该吃这些东西。” “哦,对。”娄梦忙不迭地将手里的肉串全数塞给了姚婧之。 孟一安淡淡看了姚婧之一眼,说:“我自己去拿水就可以了,你们慢慢吃。” 待他走远,姚婧之心里涌起一股悲哀的愤怒,看向娄梦,语气委屈:“他这意思是我肠胃好,吃死也无所谓?” 娄梦脸一红,小声解释:“我是他的病人,他了解我的身体。” “是吗?”姚婧之笑的邪肆,“娄小妹,我看你见到他秒怂呀!说说,什么情况呀?姐姐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了呢?” “吃你的肉,就知道胡说八道!” 姚婧之瞧她急哄哄的脸,故意慢悠悠地说道:“一会儿富二代,一会儿中医医生,你这岂止是深藏不露呀!简直就是桃花朵朵开呀!” “都说了没有,姚婧之,再说,我咬你了啊!”娄梦被气疯,作势要咬上去。 “素菜好了。” 故事主角之一莫寒伫立在她们面前,俊朗的脸上浮上一丝兴味,仿佛对她脸上的丰富情绪很感兴趣。 娄梦呆了呆,接过,说:“谢谢你,我够了,不用再帮我烤。” “好,需要再叫我。”莫寒从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纸,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语带溺宠:“瞧你吃的满嘴都是……” 纸巾触及她嘴角皮肤时,娄梦瞬间石化了! 莫寒伸手过来的动作很快,擦的动作却很慢,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稀世珍宝。 姚婧之的烤串咬在齿间,因这一幕,彻底忘记拿出来。 而不远处的孟一安正好侧头看到了这一幕,默了一瞬,收回目光,狠狠地灌了几口凉水。 全世界都像静止了一般,只有莫寒无比虔诚地擦拭着娄梦的嘴角…… 足足好几秒,娄梦陡然清醒,身子往后仰,眼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恼意,“我自己来。” 莫寒笑笑,目光温柔,“已经干净了。” 娄梦忡怔了一会儿,“你……去忙吧。” “好。”莫寒的笑,怎么看都有些意味深长。 娄梦皱紧了眉头,鼓着腮看向孟一安,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孟医生没看见。 “他……看见了。”姚婧之放下烤串,朝孟一安努努嘴,幸灾乐祸地说:“富二代替你擦嘴的时候,医生看见了,这下,你完蛋了!” “嗷呜……”娄梦低吼一声,像被火烧着了屁股,原地打转。 姚婧之眯起眼睛好笑地看她,“我算是看出一些门道了,富二代喜欢你,然而你喜欢医生,对不?” 娄梦死死瞪她,恨不得再往她嘴里塞几块肉。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一想到孟医生看到她被别一个男人暧昧擦嘴的样子,她就想原地爆炸! 姚婧之揽了她的肩,以过来人的姿态,轻声安抚:“不想误会就去解释呀!嘴巴是长来干什么用的,不就是说话吗?再说了,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娄梦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表情焉焉的,“不用解释。” “为什么?” “反正他也不会喜欢我。” 姚婧之愣了愣,语重心长道:“你傻呀,去聊一聊,就算谈不成恋爱,起码也要卖他一份保险呀!” 话落,在她肩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去吧,大胆地对他说,我有个保险想找你聊一聊!” “对,起码要卖他一份保险!”娄梦中邪了一样,还真就听了她的话,抱着保温桶缓缓朝孟一安走去。 在他身后站定,她深呼吸,再呼吸,脑子一热,大声说:“孟医生,我有个恋爱想找你谈一谈!” 第三十九章 孟医生生气了 娄梦说:“孟医生,我有个恋爱想找你谈一谈!” 孟一安像被雷劈了一般,身体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嗓音清浅:“不好意思,找我看病,随时可以。找我谈恋爱,恐怕不行。” “啊?”娄梦张大嘴巴,愣了好几秒,脸色白了红,红了白,脑子抽了好一会儿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都怪该死的姚婧之! 一会儿恋爱一会儿保险,把她都给绕糊涂了。 娄梦快窘哭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解释:“不是……那个我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有个险种想和你聊聊。” “你挺会开玩笑的。”孟一安唇角一弯,说了这么一句话,怎么听都有点隐隐嘲讽的意思。 娄梦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心里突然就窜起了一股无名火,音量提高了些,理直气壮地说:“也不是开玩笑,我确实有个恋爱想和你谈一下,但如果你没兴趣的话,谈谈保险也是可以的。” 孟一安直勾勾地看她,眸色幽深无底,像一口深井一般。 有一瞬间,娄梦觉得她的灵魂已经被他吞噬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冷冷吐出一句:“都没兴趣!” 娄梦立马就怂了,垂下头,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将保温桶递过去,声音软的小猫儿一样:“那……喝点银耳汤总可以吧,还是热的。” 孟一安哭笑不得地看她,“你就是这么做业务的?” 娄梦涨红了脸,心虚地咕哝:“孟医生别生气,这次真的是开玩笑。” 孟一安接过保温桶,额前碎发掉了下来,遮挡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情绪。 只听见他凉凉地说:“建议你还是不要随便开玩笑的好,尤其对方是男性的情况下。” 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娄梦脸上火烧一样,她忙别过头去,眸中一片水光潋滟…… …… 下午5点,苏念电话响起,她懒懒地接起,“哪位。” “我是林清越。” 苏念想叹气,最近这个名字似乎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频率过于高了些。 再说了,今天是周末,难道他不休息的吗? 苏念默了一瞬,直言:“林总,不好意思,去贵公司上班的事,我还没有想好。” “今天不谈工作。”电话那头,林清越嗓音醇厚,似乎心情不错。 可……他们之间除了工作,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吗? 苏念有些郁闷,不哼声,也没挂断电话……主要是礼貌问题。 车里,林清越想着苏念皱眉不悦的样子,勾唇一笑,说:“今天和朋友去湖里钓了很多鱼,我想找个人一起分享……放心,我会做。” 苏念咬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情绪:“谢谢林总,我不太想出门。” “没关系,我儿子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了,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来你家煮?”这么说的时候,林清越在心里小小地内疚了一下,觉得有些对不起林沐。 “抱歉,不方便。”听得出来,苏念已经忍无可忍。 林清越又是一笑,温声说:“我知道,所以约了卢珊珊一起,她今天正好没事。” 呵……她还真闲…… 苏念正要说上一句什么结束词,好让这个电话挂的不那么突兀时,林清越又说:“我已经接上她,我们现在马上到你家楼下,不好意思,叨扰了。” 苏念还能说什么呢? 对着空气咬牙瞪眼,她冷声说:“好,请你们二十分钟后再上来。” 家里几年没来过陌生人了,尤其是陌生男人,她得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堪入眼的东西。 要知道娄梦那丫头很是丢三落四,指不定一会儿沙发上就会惊醒一包卫生巾之类的尴尬物品。 至于卢珊珊……回头再收拾她! 林清越嗓声爽朗:“行,没问题,一会儿见!” 电话挂断,卢珊珊忧愁地看着他,“林总,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林清越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会?” 卢珊珊无力地揉了揉眉心,直言:“你太不了解她了,她这人轴的很,一根筋,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的。” 林清越沉默半刻,问:“难道你想看着她永远活在黑暗里?” 卢珊珊叹气,“我不想,但这种事急不得,要靠她自己慢慢走出来。” “如果有人拉她,会不会快一些?” “也有可能适得其反,她不是你所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她有她的坚持……” “我没有把她当成是那一种女人。我只是觉得她活得让人心疼,总得有个人试着去靠近她,拉她一把吧,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卢珊珊看他,好一会儿,轻缓地问:“你想好了吗?” 林清越愣了愣,“想好什么?” “想好为什么要走近她,温暖她。” “我不知道。”林清越眸光清黑,言语坦诚。 卢珊珊好不留情地冷嗤一声:“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她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女人。” 林清越双手捂面,揉搓了几下,真诚地说:“珊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那种人。我承认我没想好就急着要靠近她,但我保证,我绝对会把握好分寸,绝对不会伤害到她。” 卢珊珊直直地看他,“你所以为的伤害是什么?得到再抛弃才算是伤害吗?无端地给人一份希望,再消无声息地撤退,这也是一种伤害。” 林清越愣了几秒,突地一下笑了,“行,我向你保证,在我没想好之前,半步也不动,好吗?” 卢珊珊语气也缓了下来,“林哥,苏念她不容易,经历了生死离别,她已经只剩下残败的半条命,再也经不起一丁点风吹雨打。” “我知道。” 这点,他真的知道。所以他才这么费尽心机、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刺激到她,会失去一切皆有可能的机会。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了。 卢珊珊也笑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成拨成拨地往你身上扑,你怎么就单单对苏念对了凡心?” 林清越抬眼看向远方,若有似无是说:“是呀,我也很想知道。”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通往幸福爱情的路可以很简单,但他偏偏就想选择她这条最难的路…… 是不是人都有受虐倾向? 第四十章 永远只是一瞬间 敲门声响起时,苏念正在烧水,她靠着橱柜,看着袅袅热气,愣了好一会儿才去开门。 直觉这仿佛不是简单的接待客人,宛如天人交战,她在与不知名的情愫作斗争。 她开门,先看到的人是林清越,挺拔的身形背着光,手里大包小包提了很多东西。 卢珊珊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心虚地傻笑,“嗨,亲爱的,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苏念面无表情地将他们让进来,趁林清越不注意时,狠狠地瞪了卢珊珊一眼,后者吓得缩了缩脖子,双手合十,用嘴型告饶。 “厨房在哪里?”林清越回头,她俩立马淡定如初。 “那边。”苏念指了厨房的位置,并没有要带他去的打算。 林清越笑笑,目光快速将她打量。 今天的苏念,束起头发,刻意换了衣服,简单的白色长袖T恤和灰色牛仔裤,看上去清爽干净,让人舒服。 是她该有的样子……要是脸色再好看一点,就更完美了。 林清越提了东西进厨房,还算干净整洁,只是东西少的可怜,看得出来她们很少开火做饭。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调料工具样样都备了一份。 拆分各种调料的时候,林清越突然觉得心里特别的平静,此情此景,很熟悉,就像他和苏念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唇角一勾,他自嘲地笑了笑……又不是年轻小伙,怎么也爱胡思乱想了? …… 客厅,苏念将卢珊珊拉到阳台,肃了神色:“你到底想干什么?” 卢珊珊缩着头,摆出可怜兮兮的无辜模样,“大姐,我错了还不行吗?这林总到家里将我拖出来塞上车,才告诉我要来你这里,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呀!” 苏念皱眉,“他想干什么?” 卢珊珊不敢把林清越的真实意图说出来,伸伸脖子,一本正经地说:“他现在确实特别需要一个营销总监,估计是见金钱打动不了你,所以准备打人情牌。” “呵……骗鬼,鬼都不会相信!”苏念许久没这样动怒了,苍白的脸上浮上一层浅浅红晕,终于像是有灵魂生气的人了。 卢珊珊心里动容,也许林清越是对的。 总得有人敢闯进苏念的心坟里将她拖出来吧?那怕最终结果会受伤,会失望,甚至会痛苦……也好过活成行尸走肉吧? 卢珊珊继续正经下去,正色道:“为什么不相信?” 苏念拿手指在她额头戳了一下,厉声低吼:“我自己几斤几两我不清楚?一个几乎与社会完全脱节的人,你让我去负责一家公司的营销策划,还是总监?他要是没疯就是傻!” “那……你看他是傻还是疯?”卢珊珊心虚地说完,自己笑了,“不是有句歌词,叫你是疯儿,我是傻,缠缠绵绵到天涯……” 苏念没憋住,‘噗呲’一声笑开,“神经病!” 卢珊珊趁机宽慰:“你怕什么,还怕他吃了你不成?工作的事为什么不可以,你的才华我们都有目共睹。就像一把宝刀一样,你只是暂时生了锈而已,一但出山,磨一磨,咱还是砍遍天下无敌手的宝刀!” 苏念懒得和她扯,语气软了下来,透着无力:“珊珊,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 “哪有多复杂?”反正卢珊珊是打定主意只有装疯卖傻了。 “我胜任不了这份工作。” “这话我听几百次了,大学毕业时,你去应聘创意总监的助理,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不到三年,你就把人家给干掉,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后来,有人找你写剧本,结果……” 苏念冷冷接话:“结果我不自量力地辞职去了,然后就混到了十八线编剧的位置对吗?” 卢珊珊笑,机智地把话圆了回来:“所以说,你不适合干编剧,你就适合做营销策划!” “行,卢珊珊,口才了得,我给你点赞!”苏念竖起大拇指,哭笑不得。 厨房里,林清越朗声喊道:“苏念,有围裙吗?” 苏念愣了愣,推卢珊珊:“你去。” 卢珊珊往后缩,“又不是我家,我找不到。” 说完,她反手又推苏念:“快去快去,人家一大老板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也别太端着了。” 苏念无奈,慢吞吞地走进厨房,找来围裙,再慢吞吞地递给林清越,挠挠头说:“不知道合不合适。” 林清越套上……是喜羊羊和灰太狼…… 他轻声笑,说:“挺可爱。” 转过身去,他语气寻常:“麻烦帮我系一下。” 苏念只得走近,明明隔着衬衣,但她无端地觉得他的身体好烫人,像火一样烤着她,热得人心里发慌。 心里越是想快些系好,就越是系不好,折腾了好几下,才勉强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察觉到她的紧张,林清越唇角不期然浮上笑意。 系好,她低声说:“需要帮忙吗?” 林清越回头看她,“不用,厨房油烟重,你去外面等着。” 苏念乖顺地转身,眼眶竟一片湿润…… 曾经,陈煜也经常对她说这样的话。 每次,她都不愿意离开,就立在厨房门口和他说话,天南地北,家长里短…… 她以为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平淡日子,他们会过成永远。 原来,有时候永远只是一瞬间…… …… 很快,麻辣鲜香的鱼便出锅,还有几样小炒,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就心生愉悦。 卢珊珊一边咽口水,一般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夸道:“林总,没想到你厨艺这么精湛,你这么完美,真的能交到朋友吗?” 林清越大笑,“我交朋友全靠这手厨艺。” 苏念也跟着笑了笑……这个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莫名觉得太过拥挤。 这时,卢珊珊电话响起,她脸色微变,接起:“嗯……马上……好……马上过来……” 挂断,她一脸焦急地说:“唉呀,对不起,酒吧出了点事,我得马上过去。” 林清越研判地看她,“吃了再走?” 苏念则抿紧唇线,死死地盯紧她,那意思是……看你装,看你演,今天要是敢走,就绝交,拉黑名单! 卢珊珊心虚地看了苏念一眼,又恋恋不舍地望桌上的美味菜肴,心一横,“真的有事,有客人打架,小凤她一个人处理不了。” 林清越默了一瞬,挑起眉梢:“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们吃,已经报警,我就过去处理一下。” 话落,她不敢再看苏念,背起包,逃命似地夺门而出……这天杀的小凤,晚5分钟打过来也好呀! 害她一口没吃上! 第四十一章 误会 有了尴尬的小插曲后,娄梦一直躲着孟一安。 其实也不用躲,因为孟一安压根就不去看她。 活动结束已是六点整,大家开始返程。 莫寒再次提出让娄梦坐她的车,被她一口拒绝。 兴许是见她心情不爽,他也没再坚持,带着他家的豪车队洋洋洒洒地离开。 上车时,娄梦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姚婧之的手,紧挨着她坐下,任凭林沐怎么用锋利的眼神瞪她,她都不为所动。 孟一安上车,只是淡淡地掠了她一眼,便坐到斜对面。 后面上来的是娄梦的同事常欢,三十出头的女人,离异,人漂亮又热情。 一天下来,大家差不多都知道孟一安是中医医生。 常欢一见他身边空了位置,兴奋地过去挨着坐下,欢快道:“孟医生,我正好想请教你一些问题。” 孟一安礼貌微笑:“请讲。” 常欢摆出她自以为非常撩人的坐姿后,嗓音软软地说:“我一到秋冬季节就手脚冰凉,他们开玩笑说是缺爱,孟医生觉得是什么原因?” 全车的人都听到了这话,有人低声笑,有人窃窍私语。 娄梦和姚婧之也交换了一下眼神,前者瞪圆眼睛,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满脸通红。 片刻,孟一安清润的声音缓缓响起:“从中医的角度来看,这种情况多是阳虚引起。” “啊,阳虚呀?那该怎么办,严重吗?”常欢甜的发腻的声音,让娄梦打了个寒战,忍不住将一道犀利的目光射了过去。 孟一安淡定如斯,“可以用药膳慢慢调理,最方便有效的方子有两种。一是枸杞老姜茶,红糖性温,味甘,入脾,具有益气补血,健脾暖胃,活血化淤的作用。老姜,最好用姜母,味道辛辣,可以补血活络。” “具体做法,一大块老姜,50克枸杞,50克红糖,500克水,将所有材料放入锅内中火煮15分钟即可。” “第二个方子是当归生姜羊肉汤,有温中补血,驱寒止痛功效,特别适合冬天早晚食用。” “具体做法,当归3克,生姜20克,养肉一斤,放锅里炖到肉熟烂,便可以喝汤吃肉。基本上照这两个方子吃上一段时间,就会有所好转。” 常欢眼波流转,想开句玩笑,比如说‘那么麻烦呀,那还不如直接找个老公取暖’,但见孟一安神色肃严,最后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谢谢你呀,孟医生。” 孟一安从她脸上收回目光,“不客气。” 瞬间,他已然是一副冷漠疏离的高冷模样。 不过,既然有人开了头,加上司机还没上来,一时间,车上所有女人都围了上去,叽叽咋咋地问开了。 “孟医生,我家孩子5岁,这几天舌头上长溃疡了,怎么办?” 孟一安:“黄柏6克,磨成粉加蜂蜜6克拌匀,敷在患处即可。” “孟医生,我老公有毛囊炎,有办法治吗?” 孟一安:“大黄5克,栀子10克,磨成粉,加蜂蜜敷患处,包扎,一天换一次。或者用黄连5克磨粉,加一块蒜,一根葱白,一起捣泥敷在患处。” “孟医生,那鼻炎呢?” 孟一安:“鼻炎,用苍耳子20克,捣碎,用香油炸焦,取药油涂鼻孔,一天3次……” 问题绍绎不绝,孟一安有问必答,车内热闹非凡。 娄梦微微咬了一下唇,心里涌上一个可怕的想法……孟医生要是当她男朋友多好,她可以拿这些方子去卖钱呀! 就算卖不成钱,敲诈几顿大餐也是可以嘀! 这么想的时候,她已经起身走了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们差不多行了吧,人家孟医生累了一天了,有什么问题改天再问……” 孟一安是她的客户,大家心知肚明,要继续再围下去,恐怕会有‘抢客户’的嫌疑,这不利于团结。 所以,大家只好依依不舍地对孟一安挥手:“孟医生,改天去找你哦。” 孟一安微笑回应:“欢迎。” 最后,只剩常欢还稳坐不动,娄梦咳了一声,小脸红红的。 常欢挑眼好笑地看她,“我坐这里有问题?” 娄梦豁出去了,佯装撒娇地拉她,“唉呀,欢姐,你坐前面去,我有些事要和孟医生商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常欢再赖着说不过去,只得起身,回头对孟一安妩媚一笑,“孟医生再见。” 孟一安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常欢往前走,娄梦一屁股坐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突然撞见孟一安清锐的眼神,她吓的一跳,别过头去。 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太怂了,她好不容易才争夺回地盘,干嘛要怂? 于是,她嘟嘟嘴,小声嘀咕:“人家问,你就回答……干嘛不让他们去诊所?” 这语气多少有些哀怨的意味,孟一安瞅她一眼,话语无温:“有什么区别?” 呃…… 区别还用问吗?一个是免费,一个是有红灿灿的人民币可以收,这岂止是区别呀! 可以说是原则问题了,好吗? 孟一安似读懂了她眼里的忽明忽暗,沉吟半刻,淡声道:“对我来说,都是治病救人,没有区别。” 娄梦怔住,无意识地抿紧唇,眼里满是委屈。 过了好一会儿了,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低着脑袋问:“孟医生,你很讨厌我吗?” 孟一安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愣了愣,深遂的眸子掠过她的脸,“没有,你想多了。” 她瘪瘪嘴,眼睫不停扑闪,声音更低:“那你会买保险吗?” 她其实想问‘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感觉又太低声下气了些,所以转问‘你会不会买保险。’ 她的理解是,如果孟一安愿意买保险,起码可以证明他没那么讨厌她吧。 闻言,孟一安却一下变了脸色。 呵……目的还是这个! 她的所作所为,一会儿温,一会儿冷,绕来绕去,目的就是想让他买保险! 说她不择手段,现实狡猾,不过分吧! 良久,孟一安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买,因为我不需要。” 娄梦咬唇,眼里泛着水光……今天彻底搞砸了。 孟一安俊眉微挑,心里有些烦闷,真没看出来,她竟是这么一个爱耍心机的女人…… 他曾经差点认同了爷爷对她的评价:懂事,乖巧,真诚…… 真诚……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四十二章 异样情愫 苏念觉得这顿晚餐,怎么说呢? 一言难尽。 很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了,也很久没有这样尴尬地单独和一位男性吃饭,分分钟都想原地隐身。 偏偏林清越今天也不怎么说话,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鱼有些辣,加上莫名地不安,她出了一身汗,脸颊更是红的通透。 林清越自来熟地去洗手间拧来热毛巾递给她,“用这个擦擦汗,小心感冒。” 苏念接过,擦了一把脸,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卢珊珊说的对,兴许人家就是为了工作。 就算不是为了工作,在他还没有表现出其它意图之前,她只能当他是为了工作。 调整情绪,她主动开口:“林总今天来,还是为了上次说的事吧?” 林清越抬眼看她,淡淡地笑,“说好今天不谈工作,但如果你想谈,我求之不得。” 苏念老生常谈:“我考虑过了,营销总监这个位置我确实不敢胜任,林总还是另请高明吧。” 林清越放下筷子,漆黑的眸子对上她,“不如这样,先不说上不上班的问题,说说你的见解,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可以吗?” 苏念低头一笑,“行,这个没问题。其实我有想过这个案子,紫薯酒,乍一听像是老年人才会喝的酒,像各种养生的泡酒一样。” “但如果是这样定位,那市场面小之又小,林总想必也不期望如此,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林清越笑,表示认可。 苏念继续说道:“年轻人是主要消费群体,但现在年轻人消费观和我们这个年代的有所不同。我们受上一代的影响,选择一样东西,会考虑实用性,比如价格,口感档次。” “但现在的年轻人不同,他们选择一样东西,仅仅是因为喜欢。而且喜欢的角度也很多样化,比如他可能因为一件商品的外包装,一句广告语,甚至是因为一种颜色而选择。” “所以,我的建议是区分营销,把普通市场和年轻市场分开来策化。从口味,包装,宣传,理念到市场投入全部分开。也可以理解为分成两种不同的产品来对待。” 此时,外面灰蒙蒙的天气竟神奇地消退,微弱的夕阳发挥着它最后的余热。 苏念面对着窗口的方向,浑身上下像是在发光,发丝拔散在她削瘦的肩上,也跟着染上了光亮…… 她侃侃而谈,从容冷静,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女性特有的优雅与自信。 林清越静静地听她说,心里涌上一股如潮水般汹涌的情愫…… 这种感觉就像是亲眼目睹一颗珍贵无比的珍珠从贝壳里取出来一般,有震惊,有好奇,还有隐隐感动。 林清越微微抿紧唇,他或许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靠近苏念了。 并不是如他之前所想所讲那样,是要去温暖她,拯救她。 恰恰相反,她越来越表现出来的坚韧,沉稳,聪慧,就像温润流水,无声无息地渗入他灵魂深处。 是他得到了拯救。 与前妻穆芳青算是青梅竹马,从小认识,高中互有好感,大学确定恋爱关系,一毕业就结婚生子。 再后来,感情出现了裂痕,他们也曾努力地修修补补。 但终究还是没能熬过去。以两败俱伤的方式狼狈收场。 离婚后,他觉得就像已经过完一辈了一样。 也想过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就像重新开启一次人生那样。 但每到关键时刻他就退却了,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在漫长的岁月里重新去适应一个人的好坏,他就觉得无力,深深地无力。 此刻,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强劲有力,像是在为他呐喊助威。 他突然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余生还那么长,如果不折腾折腾,活着多没意思。 察觉到林清越在走神,苏念停了下来,自嘲道:“是不是觉得太无趣了?” 林清越静静看她,眼神笔直有力,“苏念,试试好吗?” “什么?”苏念用探究的目光看他,他的眸光太过灼热,她心脏陡然一紧,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林清越平静开口:“余生还那么长,我们试试好吗?” 苏念皱眉,“试什么?” 林清越如梦初醒,错开眸光,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到底年过四十,已经可以对突如其来的慌乱应对自如。 他低头一声轻笑,再抬眼,已是正常神色,“试试一起做这个案子,我觉得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认为总监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一念而起的冲动,但他怕吓坏她,只能选择迂回。 这是私心,但是从客观来讲,苏念的想法和观点确实与他不谋而合,他相信她会做的很好,甚至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苏念愣了愣,笑开,“我要是说林总有钱任性,会不会不太礼貌?” 林清越唇角微扬,一正本经道:“不会,我认为这是最高的评价。那就这么定了,具体细节,我们周一谈,现在继续吃饭。” 苏念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周一谈。” 其实她已经心动了,当然,只是对这份工作心动。 刚才在聊自己想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都活过来了,这种感觉很久违…… …… 饭后,苏念死活没让林清越洗碗,泡了茶给他,她钻进厨房里一阵忙活。 再出来时,家里多了一个人,正在维修冰箱。 林清越表情风波不动,只是淡淡解释:“冰箱坏了,我找人来看看。” 苏念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好半天才抿抿唇,浅浅一笑,“坏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维修工人抬起头来,爽朗地说:“没问题,十分钟就搞定。” 林清越看她表情拘谨,轻声说:“冰箱修好我就走。” 他话音低醇,眸中泛着一丝奇异的桃花色泽,苏念怎么都觉得有些暧昧…… 维修工人好像低估了难度,半小时后,仍没结束。 林清越倒是一点也不急,也不主动找苏念说话,找了本书在沙发上看的津津有味。 苏念却是如坐针毡,她不想让娄梦看到这一幕……也许是因为不好解释。 目前的情景,还要说和林清越没什么关系,好像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但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这感觉怪怪的,不明情绪在心中翻江倒海,总觉得有麻烦的事会发生。 “好了!”谢天谢地,工人终于乐呵呵地大喊一声。 苏念在林清越之前抢先过去,付钱,礼貌地说:“谢谢。” 工人刚出门,她站在门口,淡淡的目光很直白地落在林清越身上。 林清越笑了笑,起身大步走出门,回头看她,“打扰了。” “没有。”苏念咬唇,笑容很牵强。 下楼,林清越回头看那间亮着微弱灯光的屋子,莫名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第四十三章 无声的宣判 林沐送姚婧之,到楼下时,他哀哀地问:“大姐。” “嗯?” “你是不是很烦我?” 姚婧之诧异地看他,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但毕竟人家是老板的儿子,出于理智考虑,她违心地说:“没有啊!” 林沐默然半晌,侧过头来,眼神湿辘辘地看她,“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推给你的朋友?” 原来是为这事? 姚婧之眨眨眼,一副很茫然不解的样子,“你不是说在襄城没朋友吗?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有什么错?” 林沐咧嘴笑了,“原来是这个原因呀。”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我以为你很烦我,讨厌我,所以巴不得我推给别人,好离你远远的。” 姚婧之在心里哀嚎:对呀,你理解的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但嘴上却继续违背良心地宽慰道:“怎么会,你这么可爱,又是林总的儿子,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潜台词是,你是老板儿子,我也不敢讨厌你呀! 林沐挠挠头,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那我就放心了。” 姚婧之四十五度仰望星空,据说,这样就会把眼泪憋回去…… …… 孟一安刚刚到家,孟祖清便乐呵呵地迎了上来,“怎么样?今天玩的开心吗?” 孟一安黑眸清沉,一边往厨房走,淡淡地问:“有剩菜剩饭吗?” “没有,都吃光了。”孟祖清眨眨眼,什么情况? 难道又摆出一副臭架子不吃人家的东西? 孟一安进厨房,烧水煮面,盯着渐渐浮上的热气,心微微走神。 他其实也不饿,娄梦的那桶银耳汤基本上是被他一个人吃完了的。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爷爷,又或许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莫名而来的坏心情。 孟祖清眼巴巴地在家里等了一天,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站在厨房门口,眼含期待,“喂,你倒是说说呀!” 孟一安抿唇,默了好一会儿,转身看着爷爷,语气是少有的冷硬:“对不起爷爷,我让你失望了。没有你所期待的事情发生,和往常的无数次没什么两样,我独自钓鱼,看风景,只是换了一种在人群中孤独的方式而已,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他还被人玩笑似的告白了……但他情愿忘记。 孟祖清心里一磕,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呀!我不会看错,那丫头分明就是对你有好感嘛。” 孟一安眼神坚定,不打算再给爷爷想象的空间,直言:“你别乱想,娄梦她有心仪的对象了。” 这个,孟祖清倒是没想过,表情有些惊讶,“不会吧?” 孟一安再接再厉,“不但有,而且还是条件很好的人家。” 这点,孟祖清可不服了,瘪瘪嘴:“我家也不差吧?再说了,就你这样貌,简直就是潘安在世嘛。” “如果对方是莫寒呢?莫家的独子,你觉得我还有竞争力吗?” 孟祖清愣了愣,“这个还真没有。” 莫家,襄城首富,而且他家那小子长的也不赖……关键是起码人家的性格比较阳光,是比较招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孟一安想说的话说完,回头,关火,面也不想吃了。 总算让爷爷死心,他也没必要再为难自己的胃。 孟祖清却误以为他心情不好是因为没机会,跟在后面安慰道:“一安呀,我看小梦也不是那种很物质的女孩子,说不定人家觉得家境也不是很重要呢?” 孟一安头也不回,“那爷爷说说看,我有什么特别过人的优点,能竞争过莫家独子。” 呃…… “你长的比他帅。”孟祖清抠抠眉头,表情有些为难。 孟一安极淡地弯唇,“帅能当饭吃?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能确定一段爱情,那我算起来应该也谈了几十次了吧?” “你会医术呀!” “那只是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你觉得坐诊赚钱多,还是开超市赚钱多?” “你……你会洗水果!”孟祖清揉眉心,已经不是为难了,而是深深的无力。 孟一安回头看他,笑了,“爷爷,你得承认,人都是很现实的。太阳毒辣的时候,我们会站在阴凉处,天气寒冷时,我们渴望站在阳光下,这是人的本能,那里对自己有利就往那里站。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何况,我也不需要被拯救。” 不缓不慢的声音疏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只有他心里清楚,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判。 宣判,余生与孤独为伴,本来就是定数。 孟祖清还想说些什么,孟一安已经进了房间。 面对着空空荡荡的这个家,已近迟暮的老人一声长叹,眼眸潮湿…… …… 娄梦到家,恹恹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苏念看她,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才十月而已,毛衣也就算了,连护耳套都用上了。 娄梦紧皱眉头,一声‘苏姐’,悲愤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苏念哭笑不得,伸手拍她,“又怎么了?今天活动不顺利?” 娄梦抽抽嗒嗒地把今天从早到晚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苏念听。 当然,主题是孟医生,中心思想是,孟医生太欺负人了! “他以为自己长得帅了不起呀!成天摆着一张臭脸……” “他以为自己是医生了不起呀!人家穿得漂漂亮亮的衣服,说让换就让换……” “他以为饮食健康就了不起呀!不吃烧烤也不让人家吃……” “他以为高冷了不起呀!我不就是说错了话嘛,用得着那样咄咄逼人吗?” “啊???” 面对她的声声控诉,苏念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很过分,就算你冻感冒了,他也应该夸你美丽冻人。就算你口误表白,他也应该将错就错。” 娄梦得到支持,小脸红扑扑的,止了眼泪,“就是,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愣了愣,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苏姐呀,我怎么觉得你在帮他说话呀!” 苏念笑,拍拍她的头,轻声安慰:“没有,我替你生气来着。” 反正为爱情着了魔的人,都是阴晴不定的傻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娄梦吸吸鼻子,“苏姐,你今天做饭了?” “嗯。” “做鱼了?” “嗯……你这是什么鼻子,这么灵?” “还有剩的吗?” “饭菜都有……不过,你不会一天没吃东西吧?” 娄梦悲从心来,“吃什么呀!气都被气饱了!” 第四十四章 找孟医生负责 娄梦彻夜难眠,第二天起床,嘴角长了个泡不说,舌头上也长了溃疡,疼得她直掉泪。 睡得模模糊糊的苏念被她在屋子里焦躁乱窜的动静吵醒。 起床,忧愁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揶揄道:“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孟医生看看。” 娄梦脖子伸的老长,嘴硬的很:“才不去咧,襄城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中医。” 苏念微笑,敦敦善诱:“你这分明就是急火攻心引起的,是他气的,不找他找谁?” 娄梦正经脸,“你的意思是要他负责。” 苏念更正经,“必须的,他作为一个中医,难道不知道生气会让人生病吗?” “说的也是,我看他处处为难我,分明就是故意的,居心叵测,就是想让我去他家诊所拿药!” 苏念扶额,咬紧牙关,“对,找他去!” “行,苏姐你去睡觉,我这就去。” 苏念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细声交待:“好好跟人说,别再着急了。” 娄梦认认真真地点头,心里想的是,苏姐也太瞧得起她了,殊不知她见到孟医生就秒怂啊! 不是会不会好好说话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说出话的问题…… …… 说好放两天假,但孟家爷俩早晨却自觉地去了诊所……好歹诊所有人来人往,总比两人在家大眼瞪小眼强吧。 陈欢如同放出去的鸟儿,自然是不会马上飞回来了。 娄梦去的时候,爷俩正忙的不可开交。 孟一安在抓药,窜进屋内的阳光透过碎发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微垂眼眸,神情专注,看上去温柔而安宁。 娄梦心里瞬间软了一块,昨天所有的不愉快通通烟消云散,她甚至觉得舌头上的溃疡也好了一大半了也! 看诊的孟祖清抬眼正好看见她,顿时两眼放光,爽朗喊道:“小梦,你来了!” 娄梦挠挠头,笑着走过去,“孟爷爷好,我今天是来复诊的。” 孟祖清瞅了孟一安一眼,说:“今天有点忙,你可能要多等一会儿哦。” 娄梦忙摆手,“没关系,我反正今天没事,可以等。” “那好,你要是无聊,就去找一安聊聊天。”孟祖清似随口说说而已,娄梦却一下就红了脸。 后面排队看病的队伍里,突然有人开玩笑:“老爷子,这姑娘是谁呀,长的怪水灵的。” 孟祖清呵呵地笑答:“她呀,是一安的朋友。” 一安的朋友? 这个解释像一股柔软的风,一下就冲撞到娄梦心坎上。 她抬眼去寻孟一安,他神情依旧,仿佛天地万物都与他无关。 娄梦觉得,刚才那股妖风瞬间嘎然而止。 孟祖清见她有些尴尬,趁病人换手的间隙,对众人说道:“小梦在保险公司上班,你们要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咨询她。这孩子可好了,做事情认真负责又踏实。” 有人笑他:“哟,看你都快夸出花儿来了,她莫不是你孙媳妇?” “啊?不是不是……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就不要开我玩笑了。”娄梦窘的满脸通红,呼吸节奏全乱了。 这时,真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姑娘,刚出生的孩子上什么保险好呀?” 娄梦立马来了精神,认真解答:“孩子的保险简单可以分为意外,健康医疗,还有教育。我们购买保险一般是先保障后理财,所以意外险和疾病险是首先要考虑的……” 这么一来二去,又有好几个人问,娄梦一一解答,应接不暇。 孟祖清好笑道:“你们问题那么多,她那里记得完,不如明天让她带些资料过来给你们看。” 众人都说好,现在人都知道保险重要,但又怕被坑,有可靠的人推荐心里自然踏实些。 娄梦咬唇,不安地看孟一安,小声道:“这样真的好吗?” 孟一安眼皮都没抬一下,但脸色终归有些不好看了。 偏偏孟祖清这老人家专业坑孙几十年,见他越是有情绪,他越来劲,高声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你科普保险知识,和我们科普健康知识一样重要,都是为了共创美好生活嘛!” 呃…… 都上升到这种高度了吗? 娄梦眨眨眼,表情蒙蒙的,“谢谢孟爷爷。” 孟祖清得寸进尺,“如果真要谢,就去帮帮一安,你看他都忙成什么样了?” “哦……没问题。”娄梦缓缓走向孟一安,心都快跳出来了。 走近,她深呼吸,嗓音有些发颤:“孟……孟医生,我可以帮忙吗?” 孟一安锁眉,众目睽睽下,也不能不答,淡声道:“不用。” 娄梦咬唇,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笨道:“孟医生,你好厉害呀,那么多药材都能记得住。” 孟一安抬眸看一眼她湿润而晶亮的眼睛,那里含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他眼里光泽流动,目光落在她唇角,“嘴角怎么了?” “啊?”娄梦愣了愣,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捂嘴,红了脸,“不知道……舌尖上还有溃疡。” “上火了。”孟医生轻描淡写地总结:“昨天烧烤吃太多。” 她压根就没吃几口呀! 娄梦表情有些委屈,点点头,“疼。” 孟一安秉着医者父母心的基本职业操守,软声安慰:“没事,一会儿拿点药,喝几次就好了。” 像摔倒在地的小孩子,如果没人看见,爬起来拍拍灰,就若无其事地玩去了。 但如若有人看见,那定是要抹几把眼泪,骗得一些怜悯同情才会罢休…… 娄梦觉得自己此刻就是这种心态,本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经孟一安这么一安慰,鼻子一酸,眼眶变得湿热了起来。 但又不至于真的哭出来,所以无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垂了眼,可怜巴巴的样子。 孟一安唇角漫不经心地一弯,指着摆满的药,说:“你帮我把它们包好,装袋子里。” 得到重用的娄梦,表情兴奋,“好的孟医生,这个我会。” 孟一安神情散漫,给她做了个示范,叮嘱:“按上面的名字来装,不要搞错了。” 说罢,他又不放心地将药区分开,确保三岁孩子都不会出错的情况下,才客套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娄梦抓抓脑袋,傻笑:“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能跟孟医生学习,机会难得……” 见他拧了眉,她自觉噤声,专心致志地包药。 孟一安静静看她,她头皮发麻,脸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他微微弯唇,转身抓药去了。 娄梦像爬上岸的鱼儿,大口喘气…… 如果每天都和孟医生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得心脏病? 这真的是人特别需要深思的问题。 第四十五章 孟医生欺负人 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诊所才安静了下来。 林妈送饭来,看到娄梦,笑道:“神了,我今天好像有先见之明,饭菜多备了一份。” 娄梦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了林妈,我出去吃。” 孟祖清洗完手过来,打趣道:“哪有帮了忙不吃饭的道理?” 娄梦心虚地看孟一安,怂的不要不要的。 孟一安语气寻常:“将就吃一些吧。” 娄梦松了一口气,殷勤地帮林妈摆饭菜,奉承的话张口就来:“林妈,我现在好后悔吃你做的饭。自从吃过你做的饭,感觉其它饭菜都无色无味,难以下咽。” 林妈笑的开心:“那你经常来吃呀。” 呃……这个……她也想呀! 孟祖清趁机道:“就是,只要有时间,孟家随时欢迎你。” “谢谢孟爷爷。”娄梦憨憨地笑,心里想的是……去是想去,就是不太好找理由。 饭菜摆好,林妈说:“你们慢慢吃,我一会儿来收拾。” 娄梦见孟祖清愣了愣,才回道:“好。” 她一下就明白过来,林妈其实并没有先见之明,只是把她的那份让给了她而已。 连做饭的阿姨都这么玲珑心,这么善解人意,孟医生怎么就…… 怎么就这么难以靠近呢? 饭菜很香,娄梦吃相夸张,但却让人看着就有好胃口。 就连孟一安也不自觉地多吃了一碗饭。 …… 吃完饭,林妈还没来,娄梦和孟一安一起收拾桌子。 她动作认真,丝毫没注意到不经意间靠近了他,软软的额发撩到了他的下巴。 孟一安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稍稍抬起头。 可她发间的淡淡洗发水香味怎么也躲不过。 他索性放下碗筷,拿了水杯去倒水。 孟祖清正好站在那里,手肘碰了碰他,意味深长道:“爷爷有些困,回去睡会午觉,你好好给小梦把把脉。陈欢今天不在,小梦家里熬药不方便的话,可以让她在这里自己熬。” 孟一安抬眸,碎发下,黑眸深沉。 爷爷还真是……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他倒水,脸色平静,不起波澜,“人家的事不用您老操心。” 孟祖清语气揶揄:“那倒是,我只关心我的宝贝孙子。” 孟一安沉默着,拔腿走回座位,心里隐隐有些烦躁。 他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娄梦不会再找上门来了。 谁知,她不但来了,还好像失忆了一样……昨天的事绝口不提,又恢复到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 难怪爷爷又开始心存幻想。 温热的水流进胃里,心脏像是嫉妒,愈发的凉了。 他打定主意,是该好好和娄梦谈谈了。 心思微敛间,听见娄梦软软的声音:“孟爷爷,你路上慢一点。” 孟祖清笑道:“知道了,没几步路,不会走丢。倒是你,自己熬药要小心,别烫伤了,最好是让一安帮忙。” “是,遵命,祝您午睡好梦。” 孟祖清递给了孟一安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后者眸光平淡,隐含冷峻。 孟祖清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胳膊肘想拧过大腿,没门! 他还就不信了,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有血有肉,怎么可能开不了窍? …… 屋外阳光灿烂,诊所里阴气沉沉。 娄梦后知后觉地发现孟一安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生气? 就因为吃了他家一顿饭? 明明是他自己同意了呀!这人真是小气又奇怪! 孟一安摆好手枕,淡声说:“过来。” 娄梦头皮发紧,小心翼翼地坐下,想解释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解释。 “伸手。”孟一安神色疏离,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娄梦又慌又怕,扑通扑通的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孟一安扫她一眼,“别紧张。” 娄梦后背一下就出了汗…… 完了完了,他摸出来她紧张了?知道她心跳加速了? 知道她心怀不轨,会不会更瞧不起她,更讨厌她? 孟一安突然直视她的脸,瞧见她鼻尖有晶莹剔透的小汗珠,愣了愣,说:“张嘴。” “啊?”娄梦浑身抖了抖,伴着一声颤颤的抽气声,弱弱地吐出舌头。 孟一安仔细端详,嗓音清冷:“可以了。晚上睡的好吗?” “睡得不好。”娄梦的脸颊像是发起了高烧,滚烫的吓人。 如果孟医生问她为什么睡的不好怎么办? 她要不要告诉他,因为昨晚只要她闭上眼,脑海里就全是他的样子。 他微垂的眼眸,散漫,冷漠,还有他紧抿的唇,轻薄,性感…… 她真的快要疯了! 幸好,孟一安并没有问,他把完脉,便开始低头在处方签上开药。 “平时可以泡些百合花,当茶喝,清热,安神……” 孟一安似突然想起,说话间猛地抬头,正好迎上娄梦懵懵地盯着他,眼睛湿润而不安。 她的脸像刚刚被蒸过一般,红的发亮。 他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第一念头是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脸红是什么毛病? 第二念头是,她好像在他面前比较爱脸红,难道他身上有什么过敏源? 第三个念头……还没想明白,就已经被他给掐死了。 娄梦慌忙错开眸光,不好意思地捊捊头发,小声说:“好的,我知道了。” 孟一安眼瞳低敛,认真开药,却听见娄梦小猫儿一样的声音:“那个……孟医生,昨天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写字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语气清冷。 娄梦困窘地叹了一口气,沮丧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昨天生气了。” 孟一安落笔,抬眼看她,脸色沉寂冷硬,“你想多了,我还没无聊到那种程度,动不动就对不相关的人生气。” 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娄梦死死咬唇,放开,一鼓作气道:“你生不生气是你的事,我就是想解释一下,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你所理解的意思。还有……我和莫寒只是同事,没有任何关系。” 孟一安眼中的冷色半分未减,似乎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嗤,“娄小姐,我充其量只是为你看过病的医生而已,不是亲人,更不是朋友。你的私生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需要靠这些来诊断你的病情,所以你真犯不住向我解释这么多。” 娄梦低头,抿紧唇,脑子一片空白,他的冷意让她心存胆怯。 孟一安接着说:“既然说到这里,有些话不如我们直接说开了吧。” “说……说什么?”娄梦怔怔地看他,心里突然很难过。 孟一安默了一瞬,眸光淡凉,“你绕来绕去,就是想让我买一份保险对不对?” 娄梦脸色涨红,眸子里浮上淡淡水光,撇撇嘴,脱口而出:“你欺负人!” 第四十六章 固执 孟一安看到娄梦水雾雾的眼睛,轻锁眉心,有意转移话题:“你身体里湿气很重,要注意饮食。平常熬粥可以放些薏米,红豆,莲子……” 娄梦哪里还听得进去医嘱,气得胸口起伏,“是,我就是卖保险的,我看到每一个人都会很自然地想到他有没有买保险,这有什么错吗?” “但这并不代表我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都是奔着这个目标呀! 孟一安挑起眉头,语气愠恼:“好,那你是为了什么?” “什么为什么?”娄梦快要哭出来的,她很想伸出小爪子挠人。 孟一安眼神笔直,“你昨天又是带吃的,又是开玩笑,是什么意思?今天一大早跑来守半天,还解释一大堆莫明其妙的事,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我……” 尚未平复呼吸的娄梦瘪着嘴,红着眼,静静地看孟一安,“带吃的是因为怕你不能吃烧烤,开玩笑是想掩饰尴尬……解释……解释是怕你误会,这也有错?” 她越说声音越低,蚊子一样。 孟一安眸光清锐:“我是你什么人?我怎么想对你很重要吗?” 娄梦咬唇,不哼声,眼眶里亮晶晶的水雾泛着光。 孟一安却没有心软,直言:“不管你昨天说的话是玩笑也好,口误也罢,我的回答都是认真的。” “如果你来找我看病,随时欢迎,当然我也不希望你生病。” “如果你是因为对我这个人好奇,或是别的,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人向来喜欢孤独,也不需要朋友。” “再如果,你是想让我买保险,我记得曾经向你解释的很清楚了。” “所以,我真的不能理解娄小姐的所作所为。” 直白而尖锐的话句句扎心,娄梦脸涨的通红,手指抠着掌心,心肺好像生生绞在了一起。 凝滞的像石头一样的安静里,她羞耻的连低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是如此的笨掘,那种小心思根本就藏不住。 但就因此,就被他判定有罪吗? 她委屈难过,又百口莫辩。 就算她喜欢他,有错吗? 但她连喜欢他这件事都不敢承认,哪里有立场去讨论这个问题。 僵持了很久,娄梦努力平复情绪,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问:“为什么喜欢孤独,为什么不需要朋友?还是说,只是因为你讨厌我?” 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因为不甘心,所以执拗地要寻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孟一安出乎意料地回答了她孩子气的问题:“如果我的话让你觉得受伤,我很抱歉。” “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对你就像对所有的病人一样,不会讨厌,当然也谈不上喜欢。我们只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不会近一步,也不会刻意去疏远。” “至于我为什么喜欢孤独……这就像吃榴莲一样,有人很喜欢,有人却连味道都很痛恨。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人总归都是要孤独的,不管你有多少朋友,经历了多少刻骨铭心的爱情,总有一段路,你要一个人孤独地走……” “有人选择随遇而安,而我选择坚持孤独,仅仅是个人的喜好而已,没有专门针对谁。” 闻言,娄梦完全愣住。 他的言论从某些方面来说,竟然和她不谋而合。 她也是这么想的呀,人终归都是要习惯孤独的,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还免了将来的心理落差。 但是…… 那是遇见孟医生之前呀,遇到他以后,她突然觉得一生好长好长,如果有人能陪伴一程,如果这个人能是喜欢的人,那真是极好极好的…… 不过,显然,他在她眼里,已经有了‘那个可以陪伴一程’的人的影子,但她对他来说,一点火花也没有。 好沮丧哦。 但,好歹他的解释给了她台阶下。 于是,娄梦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吸吸鼻子,说:“你说的对,我能理解。” 孟一安有一声轻叹,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隐隐莫名的他不愿意承认的失落。 话题似乎可以终止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 他拿起药单去抓药,她巴巴地跟了去。 挠头,再挠头,娄梦咬牙,心一横道:“可是孟医生,我觉得你还是应该买一份意外险……” 孟一安转身,对上她的视线,深遂的眸子像被定格了一般,俊雅的五官因极度压抑而紧绷,所以略显阴沉。 他以为都说清楚了,她居然还是…… 娄梦吓的缩了缩脖子,正色道:“孟医生,你听我说,这是专业的建议,意外险太重要了。谁也说不清意外什么时候来……比如昨天……如果司机刹车慢一秒,直接撞上那辆车,也许就会发生死伤……” 孟一安沉默,站在逆光的光线里,黑眸沉沉,静静地看着她。 事实上,昨晚梦魇缠身,他也睡得不好。 强烈的恐惧始终笼罩着他,梦里,他死死抓住了她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害怕失去…… 害怕放开她的手,就是永别。 虽然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不是很熟悉的病人…… 如若关系更深一些……他完全无法想象,只需要动动念头,就像有刀子剜心一样的痛。 娄梦紧张到无法呼吸,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神怯怯的。 良久,孟一安笔直地迎视她的目光,淡声问:“是不是只要我买了保险,你就不会再来纠缠?” “纠缠?” “这怎么能叫纠缠呢?我什么时候纠缠你了?” 好吧……就算是……但干嘛非要把保险和这件事并为一谈? 娄梦急哄哄地嚷道:“保险是与你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是因为你需要所以才买,而不是我强加给你的!” 孟一安不为所动,眼眸一瞬不眨,面色清寒:“回答我的问题。” 刚才的小小争辩,娄梦看起来气势很凶,但其实整个人都在发抖,双腿都快站不稳了。 她深知,今天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可能再给她这样说话的机会了。 他已经清清楚楚地在他们二人之间划上了一条线,态度坚定明确,她脸皮再厚,也是不可能再肆意逾越了。 那么……反正结果都是一样,让他买一份保险,对她和他都好。 娄梦咬牙,点点头,瞬间陷入更深的羞窘和心酸中。 孟一安扯扯嘴角,弯出讥讽的弧度,冷声道:“行,我买!” 第四十七章 恼人的爱情 孟一安的话音不轻不重地砸下,娄梦却开心不起来,心口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过的慌。 她试图解释:“孟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鬼才想用一份保险合同断了和他的联系,明明是他咄咄逼人。 孟一安冷漠打断:“我知道,这不是你强加给我的,是我自愿要买的。但这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买卖关系,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对你感恩戴德。” 娄梦气的咬牙,人家夸口才好都是形容口吐莲花,他估计是口吐飞刀吧,一扎一个准。 孟一安将药推到她面前,“药好了,一共88,谢谢。” 娄梦气呼呼地说道:“我这次生病都是为了你,所以药费你给!” 说罢,她拿了药夺门而出,在眼里打转已久的泪珠子也跟着滚落了下来。 孟一安呆呆地站在原处,眸子里是少见的阴郁,半晌,才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不可理喻!” …… 苏念是被幼崽一样的抽泣声惊醒的……心里隐隐烦闷,今天这觉怕是睡不好了。 她起身走出去,依在房口,心情复杂地看娄梦。 抱着纸巾盒的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苏念不禁想,这个孟医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居然把大大咧咧的娄梦给折磨成了这样? 看到她,娄梦吸吸鼻子,有些难为情,“对不起苏姐,吵醒你了吗?” 谁还忍心责备这样可怜的人儿,苏念言不由衷道:“没有,我睡醒了。” 她去冰箱拿了水,递给娄梦一瓶。 娄梦接过,下意识地说:“孟医生说不要喝凉的……” 还没说完,她自觉噤了声,发狠地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苏念捊了捊头发,疲倦地问:“不是去看病了吗?又被孟医生欺负了?” ‘哇……’ 不问还好,一问,触动了娄梦姑娘心尖尖上的伤心事,这下,直接哭到悲痛欲绝。 “苏姐,我完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怎么办呀?他不但不喜欢我,还讨厌我,情愿买保险也不愿意再和我做朋友了……” “哇……没想到喜欢一个人这么惨……” “好难过……苏姐呀……我的心都快碎了……” 苏念只觉得脑仁疼,一边帮她抽纸巾,一边试探地问:“你有没有给他说出你的心里话?” 娄梦愣愣,“没有……没机会,也不敢说。他态度可凶了,一个劲儿地追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后来还问我,是不是买了保险就不会再去纠缠他了……” 苏念皱眉,“那你怎么回答的?” 娄梦懵懵的,“我……我点头同意了……” “嗷呜……我是被他逼到无话可说了呀!难不成还要厚着脸皮说我喜欢他?” 苏念好笑地分析:“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那么在意你接近他的目的?” “为什么?”娄梦忘记哭了,自从认识了孟医生,她的脑子就离家出走了。 苏念抿抿唇,正色道:“也许……他不希望你接近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卖保险,所以才会那么在意,不顾身份与修养,一再地逼问。” 娄梦越听越糊涂了,“那他想听什么?” 苏念想了想,打趣道:“我猜是想确认你是因为喜欢他才接近他,而不是抱着卖保险的目的。” 娄梦很委屈,“为什么非要把保险和人联系在一起呢?为什么想卖保险给他就是心机不纯呢?难道不觉得我费尽心机地想卖保险给他,恰恰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才更加担心和上心吗?” 苏念也很无奈,捶捶眉心:“正常人的思维就是如此呀,在感情的世界里,连一粒小小的沙尘都容不下,更别谈其它的了。” 娄梦还是听不懂,“那他什么意思?他也喜欢我?” 苏念不知道要怎么给她解释,有时候面对不确定的感情时,人往往第一反应是逃避。 甚至会为此来找许多偏激的理由,以此来说服自己放弃,其实说白了,就是自我保护意只太强。 她摸摸娄梦的头发,柔声道:“喜欢应该是有的,只是比较谨慎。” 娄梦眼睛发亮,燃起了一丝希望,“那我该怎么办?” 苏念想了想,说:“建议你先不要考虑他的态度,首先好好正视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决定要去喜欢他,是不是经得起感情有可能带来的所有烦恼与伤害。” 娄梦抓抓头发,眸光又暗了下去,“那我明天还要不要去找他签合同?” 苏念笑,“当然。如果你认为是对的事,就要去坚持呀!有些事,可能当下不被人理解,并不代表它是错误的,只是需要时间来验证而已。” “嗷呜……”娄梦一声怪叫,搂紧苏念手臂,撒娇道:“苏姐,所有的爱情都是这么让人焦灼吗?” 苏念笑道:“也有例外,有人一眼万年,无需言语就走到一起了。” “啊?还有这样的?” “爱情是件很神奇的事,各有各的故事,但无一例外,最美的就是最初的过程。” 娄梦瘪嘴:“最美吗?我看我是最窘还差不多。” 苏念轻声安慰:“多年后,你再回想的时候,就会觉得它很美了。”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娄梦一惊,快速收拾一地的残纸。 苏念起身去开门,没想到是婆婆,愣了一下,“妈,怎么这个时候来?” 秦玉芳有些尴尬地往里走,说:“你二舅娘想来看看你。” 苏念心里一紧,往门外瞧,陈煜的二舅娘正探着脑袋往里看。 她忙热情招呼:“二舅娘,快请进。” 二舅娘乐呵呵地笑着走了进来,一双眼睛溜溜地打量着,“这房子装修的真漂亮,还是你和陈煜结婚的时候来过,一晃这么多年了,倒没怎么变化。” 苏念不咸不淡道:“还是有些旧了。” “不旧不旧,这个地段,这种成色的房子,现在价格美的很。” 苏念的心往下沉,语气有些冷硬:“价格再好,我也没打算卖。” 秦玉芳忙打圆场,“你表弟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们也正在看新房,就打算在这一片买,所以过来看看。” 苏念心里明白了,当初陈煜生病,借了二舅家十万,这是要打房子的主意了吧。 第四十八章 百转千回的心思 娄梦泡了茶出来,甜甜地叫道:“阿姨,请喝茶。” 二舅娘目光落在娄梦身上,说:“这就是租客吧?听说房租才几百块钱,可捡到大便宜了。” 娄梦尴尬地笑了笑,“是的咧,苏姐她心地好。” 二舅娘皱了眉:“心地好可不行,会被人欺负……” 苏念疾声打断:“二舅娘,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还你们的钱。当初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谢谢你们的帮助,这么多年了,我多还一万,算是给二舅和您买点营养品。” 二舅娘和秦玉芳面面相觑,前者脸色微变,悻悻地说:“一家人嘛,不用客气,还本金就行了。” 秦玉芳则用担忧的眼神看向苏念,她每个月赚的钱都给了他们,上哪儿找十万? 苏念望着她,笑了笑,“妈,我接了份工作,人家先付了定金。我本想抽时间给你送过去,既然二舅娘来了,不如我马上转到她的账号里吧?” 秦玉芳眼圈微红,转身对二舅娘说:“那也行,反正你们买房正需要钱。” 二舅娘脸色有些不好看,拿出电话打给她儿子,阴阳怪气道:“儿呀,把你账号发过来吧!你表嫂听你说要买房子,终于想起有钱还我们家了。” 苏念咬唇,指甲死死抠着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片刻,二舅娘手机上接到账号信息,她快速抄下,涩然一笑:“妈,二舅娘,你们喝会儿茶,我去房间里转账。” …… 苏念给林清越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带着林沐在高尔夫球场打球。 林沐觉得无趣,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看着。 林清越电话响起时,他接了起来,“请问你哪位?” 苏念听声音比较年轻,顿时愣住,但现下的处境容不得她思量,只得硬着头皮道:“请问林总在吗?” “在,他在打球,你要和他通电话吗?”林沐看老爸和几个叔叔打的正起劲,有意帮他挡了电话。 “如果他方便的话,我想请他听电话。” 苏念声音清晰,不卑不亢,林沐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他小跑着走向父亲,小声调趣道:“老爸,紧急来电,好像是你女神打来的。” 林清越笑着瞪他一眼,也没多想,接过电话,话语简洁利落:“我是林清越。” “我是苏念,林总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苏念语气隐隐有些急迫,像疾风骤雨击打在林清越心间。 他看向朋友们,微笑示意,然后走到一旁,温声道:“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就像站在一条十字路口,茫然无措间,突然有一条路渐渐清晰了起来。 林清越还想说几句什么场面上的话,但被一投莫名的情绪给生生压了回去。 越是这种时刻,他越说不得,动不得,要走什么路,全在苏念一念之间。 停顿几秒,苏念语气反倒平静了下来,“林总,不知道现在此刻,可不可以预支一部份工资?” “要多少?” “十二万。” “没问题,账号发过来,马上安排转账。” 苏念眼眸闪了一下,嗓音有一丝哽意:“请林总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辜负你的信任。” 林清越心弦一紧,沉沉闭了有些酸涨的眼睛,轻声说:“那是自然,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怎会不知,她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死角,又怎么会走出这一步? “谢谢林总。” 电话挂断,苏念快速发过去账号信息,这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她呆呆地看着梳妆镜里苍白憔悴,神色焦虑的女人,只觉得好陌生。 …… 吩咐财务马上转账后,林清越心思全无,将林沐交给朋友,开车赶向苏念家。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许什么也不敢做。 但此刻,他只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财务告之他款已到对方账上。 他本想打给苏念,但转念一想,那账户名不是她的,也许她现在本就不方便接电话,于是发了短信给她,短短几个字:“钱已到账,明天见。” …… 收到短信时,苏念还坐在原处发呆,简单几个字,却如同这世间最温暖的字眼,眼泪滚烫落下。 她很想痛哭一场,但二舅娘和婆婆还等在外面…… 成年人的世界多可悲,连哭也不能随心所欲,等挑好时间挑好环境,早已忘记了为什么要哭。 …… 洗了把脸,收拾好情绪,苏念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二舅娘好像正和婆婆说些什么。 看到她出来,二人立马噤了声。 她努力镇定,微笑道:“二舅娘,钱已经到账,麻烦表弟查查看。” 二舅娘打完电话,表情有些惊讶:“怎么转了十二万?” 苏念唇角微微含笑,“表弟不是马上要结婚了吗?另一万是我代表我们陈家随的礼。” 二舅娘笑容僵硬,“唉呀,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当初谢谢你们的帮忙。这钱借了这么多年才还,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 二舅娘脸上再也挂不住,起身拉秦玉芳,“念念工作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你陪我继续看房去。” 秦玉芳欲言又止地对苏念说道:“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好。” 苏念笑容依旧,送她们到门口,告别,关门,然后久久站立,无法动弹。 躲进房里的娄梦听见她们走了,跑出来,看到苏念悲伤的背影,心酸地喊了声:“苏姐……” 仿佛灵魂被突然唤醒,苏念转身,拥住娄梦,嚎啕大哭…… 积压太久的情绪如山洪暴发,势不可挡。 …… 林清越将车停在小区门口,打开车窗,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只烟点上……他已经好几年不抽烟了…… 有两个中年妇女经过,其中一人愤愤道:“苏念肯定是搭上有钱男人了,不然怎么会突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另一人红着双眼瞪她,“我儿子死5年了,就算她找,也是应该的。” “应该什么呀应该!你傻不傻,还不趁早把房子要回来,等她一嫁人,还会管你们老两口吗?” “不用你管!” “好好好……懒得和你说,油盐不进。” “……” 话音越来越远,林清越心里涌上一股烦郁,狠狠地将烟头掐灭,他关窗,打开车门。 脚尖挨地的一瞬间,他又收了回来,关上车门,身子沉沉地靠到椅背上,手掌掩上眼睫,又垂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 他无法解释自己经历着怎样的心路历程,几近灵神俱毁。 心思百转千回中,林清越自嘲地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多么神奇,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因喜欢而忐忑不安的心情…… 第四十九章 终于走出第一步 周一,新的一天开始,太阳照样升起。 娄梦从床上将苏念拖了起来,“快起来,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公司,迟到了不好。” 昨晚,二个女人抱头痛哭了很久,眼睛是肿的。 苏念坐起来,迷迷瞪瞪地看着娄梦,笑了,“这个样子出门,会不会吓到别人?” 娄梦也笑,“所以快点起来,今天我们得抹厚一些才行。” 苏念往后倒,“杀了我吧!我真的没办法这个时候起床!” 娄梦放弃拉她,开始去衣柜里帮她找衣服,口中念念有词:“不能太素,显得气场太低!也不太能张扬,容易竖敌……” 苏念一听,来了精神,双手托着下巴,好笑道:“没想到,你还蛮懂职场的嘛。” 娄梦回头抛了个媚眼,“那是,我可聪明了。” 心里有声长叹,只要不遇到孟医生,她的脑子基本是在线的。 苏念似明白她的小心思,自言自语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世事向来如此……不过迷也有迷的乐趣,活得太清醒了不好。” 娄梦假装没听见,挑了件黑色短裙,白色的西装外套,满意地递给苏念:“就这个吧,干练利落,穿上这身就等于宣告众人,姐是来上班的!不是来争艳斗胜嘀!” 苏念接过,点点头,“还不错。” 娄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突然深情了起来:“苏姐,其实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期待你能走出去,为了你自己,加油!” 苏念伸手搂抱她,“谢谢你小梦,你一定是老天派来的小天使!” “哈哈……苏姐,你好肉麻!” “有吗?” “有。” “好吧,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苏念放开娄梦,坐到梳妆台前,定定地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一念起,一念定。 是的,为了自己,为了所有人有期望,加油! 看着动作麻利地化着妆的苏念,娄梦感动的稀里哗啦……仿佛看到褪了色的生命渐渐鲜活…… 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人顺风顺水,从生缓缓走向死,有人却要经历几次死死生生,方能得到圆满。 她不禁想,比起苏念,她的那点小伤心小难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不被孟医生喜欢,起码他还活得好好的,只要她想见,脸皮厚一点,总是会找到理由的。 苏念回头看她眼睛有光芒在闪烁着,愣了愣,温声道:“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了。” 娄梦如梦初醒,“我请过假了,陪你去林总公司,随便找他谈谈团队险的事。” 苏念眨眨眼,好像是听她说过,手上动作继续,打趣道:“你是怕我半路跑了,不敢去?” 娄梦捏住她双肩,语气认真:“你知道就好!” …… 一个小时后,娄梦和苏念坐在林清越公司的会客厅里。 外面明明阳光明媚,苏念却无端地觉得冷。 如果没有娄梦跟着,她还真有可能临阵脱逃。 二人小口地喝着塑料杯里的温水,心照不宣地都没有开口说话。 有些路,总得自己去走,别人的加油打气永远也代替不了脚步。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繁杂的脚步声,夹杂着说笑声,似有不少人走了过来。 听见前台小姐说:“林总,有客人在会议室等你。” “我知道了,请送几杯茶进来。”林清越嗓音沉稳醇厚,听起来很随和。 …… 门开,林清越率先走了进来,接着是姚婧之和林沐。 苏念深呼吸,起身,语气礼貌而疏离:“林总,早上好。” 林清越逆着光,脸颊勾出明朗线条,五官柔和,菱唇边沿仿佛隐约含笑,眼眸深处似暗波浮动着一抹与生俱来的桃花色泽…… 这样的温柔神情是来自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自信……苏念不禁想,怪不得中年大叔特别招小女孩儿喜欢。 空气凝了短短两秒,林清越对着她微笑,“苏小姐,这个时候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苏念回以微笑,“还请林总多多关照。” 姚婧之和娄梦对视一眼,还来不及从彼此眼里读出更多内容,突听林清越说:“小姚,你带娄小姐去找找人事部,商讨一下具体方案,然后再来告诉我。” 姚婧之马上收回目光,正色道:“好的,林总。” 娄梦递给苏念一个‘加油’的眼神后,跟着姚婧之走了出去。 林沐则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念一眼,又扫一眼似乎有些紧张的老爸,唇角扬了扬,也跟着退了出去。 前台工作人员泡了热茶进来,林清越随手接过,“我来吧,你去忙。” 热闹的会客厅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苏念手心握了一把汗,立在那里,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林清越失笑,将茶杯放到她面前,说:“好歹我们是一起吃过几次饭的朋友了,不用这么紧张吧?” 苏念趁机坐下,冰冷的双手捧着茶杯,暖意袭来,她只觉得此情此景就像一场梦。 “你现在是我的老板,我不紧张显得不够尊重。”心思渐安,苏念弯唇一笑,那笑容像一道冬日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明媚而泛着淡淡忧伤。 林清越不自觉地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笑:“好吧,我已经知道我很有威严了,谢谢你的捧场。” 紧张情绪慢慢褪去,苏念戒慎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缓缓说道:“昨天已经拿了林总的工资,接下来也该我卖力干活了,还望林总指点一二,接下来我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接手工作?” 林清越似在认真思考,良久,抬眸道:“你要接手的第一份工作很简单,现在回家,好好休息一天,明早十点到公司开会。” 纵然她今天很认真地化了妆,也难掩眼底的疲惫,他看着觉得刺眼又心酸难过。 苏念微怔,“林总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认真:“你别误会,所有人的入职程序都是一样的。第一天只是来报道,办理入职,第二天才算正式上班。” 听上去解释非常合理,苏念端凝的神色放缓了下来。 林清越又说:“入职一会儿让小姚帮你办了就是,你回去休息吧。我希望你能尽快从黑白颠倒的生活中调整过来。” 见苏念面露疑色,他又补充了一句:“听珊珊说你是编剧,我猜搞文字工作的人都喜欢熬夜。” 苏念笑,“确实是,习惯了。林总放心,我会尽快调整。” 林清越目光突然变得深遂,柔声慢语道:“也别太为难自己……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适应……” 那极为柔软的声音让苏念心口怦地一跳,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低头道:“如果林总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就先走了。” 林清越也站了起来,神态瞬间恢复到寻常的随和状态,“明天见。” 第五十章 好想卖了某人 林清越本来就是为了帮娄梦,所以她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团队险的事情就定了下来。 事情谈完,姚婧之送娄梦到门口,有些好奇地问:“苏念怎么突然决定要来上班了?” 娄梦简单把二舅娘打房子主意的事说了说,叹气道:“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再不接受林总的邀请,估计房子就保不住了。” 姚婧之也有些伤感,“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娄梦在她肩上捶了一拳,正色道:“所以以后你罩着她点,别让人家欺负她。” “知道了知道了……”姚婧之应付回答着,八卦之心又活跃了起来,凑到她面前,小声问:“你觉不觉得林总看苏姐的眼神怪怪的?” 娄梦深思,总结:“是有点,不过像他那样的老板,看每个人都有些意味深长,也许是你想多了。” 姚婧之撇撇嘴,“我们老板才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他现在是单身,苏姐也是单身,有那想法也正常吧。” 娄梦白眼:“我看最不正常的人就是你了!你不去当八卦记者还真是屈才。” 说完,她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可乐在老家习惯吗?” “习惯。” 姚婧之研判地看她,“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怂了,想说什么就直说,瞧你那吞吞吐吐的样儿……” 娄梦的脸一下就红了,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你和曹洋怎么样了?他还有没有打你?” 姚婧之酸涩地笑了笑,感激她的关心,在她小脸上捏了捏,说:“放心吧,他改过自新了,最近在忙着找工作。” 娄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姚婧之轻佻地抬起她下巴,邪邪地笑,“那你呢?你搞定孟医生没有?” 娄梦像着了火似的,浑身骤然热了起来,急道:“什么搞定不搞定的,你胡说什么呀,我和孟医生什么关系也没有……” 姚婧之大笑,“急什么?我就是问你卖保险给他没有?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想法?” “没……没有……”娄梦快被她逗哭了,本来提起孟医生三个字就够让她心尖发颤了,还开这么过火的玩笑,这是要她命呀! 姚婧之见她不经逗,笑笑,哄道:“好了好了,你们是纯洁的医患关系,我都知道了。” 娄梦一头汗,索性一扭屁股,说:“懒得理你,走了。” 姚婧之望着她如烟一样渐渐淡去的身影,小声嘀咕:“这丫头莫不是真动心了?” “谁动心了?” 林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突然冒出声音来。 姚婧之吓的一跳,骂道:“你要死呀!走路不带声的!” 林沐笑笑,眼神直勾勾地看她,“你舍得我死?” 姚婧之皱眉,这小子是愈发的魔怔了,动不动就胡言乱语。 还好马上要去处理厂房仓库的事,总算可以暂时摆脱他一两天了。 谁知,林沐似有读心术一般,弯下身子,黑亮的眸子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语道:“林总说了,让我跟着你去凤阳郊县出差。” 姚婧之脸色微僵,不会吧! 和这小子一起出差,她会被烦死的! 林沐搓了搓手,唇角扬起得意的笑,“大姐,你是甩不掉我的!” 姚婧之恨恨瞪他,“你不怕我把你带出去卖了?” “好呀,卖了我帮你数钱好不好?”少年笑容痞痞的,却又明媚的耀眼。 姚婧之不禁有些龌龊地想,这么白嫩的少年,应该有大把阿姨争抢着买吧? 这么想的时候,她暗戳戳地笑了起来。 林沐不明所以,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姚婧之强忍笑意,“没笑,你去准备一下吧,可能会在那里住一两晚。” 林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当然不会放过她明明不怀好意的表情,上前一步,逼问:“你刚才明明笑了。” 姚婧之后退一步,贴在墙上,“真没有。” 林沐又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小小的她完全笼罩,露出邪肆的笑,“你到底说不说?” 兴许是他眼眸太过灼热,姚婧之莫名有些紧张,拿手推他,厉声道:“你让开。” 双手被林沐捉住,他的手掌发烫,清亮的瞳眸里有了火光,“大姐……” “林沐,你别发疯,放开我!”姚婧之惊的双腿发软,话音打颤。 这是公司门口,要是被别的同事看见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可怕的风言风语。 林沐突然展颜一笑,坏坏地说:“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人像这样将你逼到墙角,抓了你双手。那么你唯一的自保方式就是,集中注意力,全力踢他跨下……” 姚婧之一咬牙,狠狠一抬膝盖,但在触及林沐身体时,骤地停下,冷冷道:“是这样吗?” 林沐似乎早知道她不会真下狠手,半分没躲,放开她的手,不怕死地揉揉她的头发,笑道:“没错,就是这样,大姐真聪明。” “滚开!”姚婧之张牙舞爪地拍了几下头发,愤声道:“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没大没小,我对你不客气。” 林沐举双手投降,眼神湿辘辘的,语气小狗一样:“好的,大姐,下次不敢了。” “啊……”姚婧之气得咬牙低吼,如果他不是老板儿子,她恨不得真废了他…… 嗯……废了可惜了,卖了他! 让他受尽羞辱与折磨! 林沐看着她愤愤然离去的背影,低头轻笑了起来。 大姐紧张脸红的样子……好迷人,他好想咬她一口。 一想到可以和她单独相处几天,林沐心情就愉悦的快要飞起来了。 可爱的大姐呀,能与你再相遇,真是太好了! …… 下午姚婧之回家拿洗漱用品与换洗衣服,曹洋依依不舍地抱着她,问:“要去几天?” “事情顺利的话两三天。”姚婧之其实很想问他找工作的事有没有进展,但又怕伤到他可怜又可怕的自尊。 曹洋又问:“和谁一起去?” 这话看似问的随意,姚婧之知道,他是真的不放心她。 为了不让他乱想,她轻描淡定地答:“去租个仓库而已,去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快点回来。” “知道了,你也要乖乖的。” 又腻歪了好一会儿,姚婧之才出门,回头给曹洋告别的时候,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第五十一章 女人太可怕了 娄梦准备好合同,像做贼似的潜伏地诊所门口。 六点半,终于看到孟爷爷从诊所里走了出来,身后没有跟着孟一安。 她隐隐有些小兴奋,小脸红扑扑的。 但她仍目不转睛地盯牢门口,没有贸然进去。 果然,不一会儿,陈欢也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这下,娄梦终于从小巷子里闪了出来,快速走进诊所。 孟一安还是站在药柜的地方,正在整理处方单,神情专注。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看娄梦,目光沉默。 他知道她要来,莫不是专门在等她? 娄梦有些雀跃,犹豫地问:“孟医生,你是在等我吗?” 没想到孟一安居然承认了,“对,在等你。” 她听了,黑亮的眼眸子乌溜溜地看着他,脑子又开始不清醒了…… 不过,妙手回春的孟医生一句话,就如冰水淋下,将浑身发光发热的娄梦给浇了个透心凉…… 他说:“早点把保险合同签了,也算是和你之间做个了结,心里踏实。” 娄梦热乎乎的小心肝瞬间拔凉,扯扯嘴角,低头抠手指不吭声。 孟一安也不急,继续清理他的处方单。 良久,娄梦突然抬眼看他,清澈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孟医生……” “嗯?”孟一安头也不抬,若无其事地静等下文。 娄梦在这一瞬一秒间想清楚了,不管怎么样,孟一安是她第一次喜欢上的对象,她应该让他知道。 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好吧,其实也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今后想起来,不至于后悔遗憾。 这个念头让她心潮澎湃,盯紧孟一安的眼眸湿润而又认真,一鼓作气道:“孟医生,如果我那天的话不是开玩笑呢?” 孟一安抬眼,皱了眉,“什么?” 娄梦面红耳赤,脱口而出的话语无伦次:“那天在天鹅湖……我说想和孟医生谈恋爱,那不是玩笑,是我的心里话……” “我知道,孟医生不喜欢我……甚至有点讨厌……” “但没关系,孟医生,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在广场初次见你的时候……” “哦……不……也许是在餐厅,又或许是在诊所……” “总之,我看到孟医生就会紧张到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就算只是想到你的名字,我也会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我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别人的经验……但我知道,这应该就是爱情,有点欢喜,有点苦恼,有甜蜜,也有忐忑,我想这就是爱情吧!” 说着说着,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是的,孟医生,我厚着脸皮接近你,是因为喜欢你,而不是单纯的想卖保险给你!” 孟一安很安静,桃花眸子深沉如水,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娄梦被他看得心尖发颤,舌头打结:“就……就是这样……我……我说完了……” 他极淡地弯了下唇,但很难说那是笑容,“说完了?我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讨论一次这个问题,既然娄小姐还不清楚,那我再重复一遍……” 娄梦疾声打断:“不用了……不用重复了,我知道。” 不管她是玩笑也好,真心也罢,他都不会喜欢她,她知道了。 再也不想听他再亲口说一次…… 孟一安将最后一张处方单收好,说:“那行,合同拿来,我签。” 娄梦咬紧唇,从包里窸窸窣窣地拿出保险合同递给他,突然觉得想哭,特别想哭。。。 她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看上去平易近人,温文尔雅,却绝没有如沐春风的温暖自在…… 他对所有病人都和颜悦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冷酷,但只要她靠近,便会觉得如芒刺在背…… 他对她永远是冷漠疏离的态度,但她却觉得他就是那个在这世上唯一可以温暖她内心的人…… 他分明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却看不见他的内心,他们之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她第一次喜欢上的,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欢喜让她流泪的人…… 孟一安看的很仔细,以至于他抬头撞见娄梦湿辘辘的脸时,表情瞬间凝固。 他黑眸微敛,签下自己的名字,说:“我会在账上存上钱,直接扣款就行了。” 娄梦这才意识自己出丑了,她伸手抹了一把脸,镇定道:“好的。” 孟一安静静看她低头检查,耳边,她刚才说的话不停萦绕,没完没了…… 检查一遍没问题,娄梦红红的眼睛直视他:“谢谢孟医生,祝你生活愉快,有什么问题请及时联系我。” 孟一安黑眸沉沉,淡淡开口:“娄小姐,请你遵守约定,以后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再来。” 娄梦委屈又负气地问:“看病也不行吗?” 孟一安默了一瞬,嗓音沉了下去:“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爷爷挺喜欢你,也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伤心难过,请你理解。” 呵……难不成让孟爷爷伤心难过的人是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娄梦还能说什么呢? 挫败,难堪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笼罩。 此刻,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让眼泪祭奠这还没开始就死去的爱情吧! 娄梦红着眼,后退一步,莫名其妙地鞠了一躬,嗓音哑哑的:“孟医生再见!” 急速转身,眼泪滚了出来,似又想了起什么,她肩膀一抽,从包里摸出一百块钱放在药柜上,说:“昨天的药钱给你,不用找了。” “娄梦!”孟一安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细得像根小棍子,仿佛一捏就碎。 孟一安眼眸幽深无底,语气里夹杂着坏情绪:“请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娄梦眼泪汪汪地看他,语气哀怨的很。 孟一安觉得头疼,心却是麻木的,他咬牙恨恨地说:“我既没有对你承诺过什么,更谈不上欺骗你的感情,你为什么哭?” 娄梦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挣脱开他的手,大声吼道:“我就哭,就哭,我就喜欢哭,你管得着吗?” “一安呀,我忘记……呀,小梦,你怎么了?” 谁也没想到,孟祖清会突然回来,看到娄梦梨花带雨的样子,惊的不轻。 娄梦又羞又窘,眼泪更是止不往地往下流,蒙蒙地看孟祖清,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扭头跑了…… 孟祖清不可思议地看向孟一安,后者表情很无辜,“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祖清心绪翻涌,当然是乐的,面上却严厉十足:“哪样?你把人家女孩子欺负哭了,还不追出去看看,出了事你负责?” 孟一安恨不得指天发誓,但发誓说什么呢? 说他半分心思没动,是娄梦自己上演了一出虐恋大戏? 老天……女人太可怕了! 第五十二章 不是你不好 孟一安倒底还是追了出去,见娄梦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边抽抽嗒嗒地哭,一边横冲直闯地往前走,引得众人侧目。 他俊眉紧蹙,心一下揪成了一团。 快速上前,他用手臂圈住她。 娄梦没想到他会追出来,又羞又恼,扭动身体要躲开,她越躲,他圈的越紧,俊雅的脸黑沉难看的可怕。 她嘴唇颤动,“不要你管,是谁说的,从此是路人!” 孟一安清黑的目光看着她,语气软了下来:“我没说过。” 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去招惹他,不要引得爷爷胡思乱想,仅此而已…… 从此是路人? 读书时,他也曾收到过女生的情书或委婉的告白,但像这样大胆直接又哭哭啼啼的表白,娄梦是第一个。 他不是圣人,她就像是颗巨石投入他如死水一般的心湖里…… 说没掀起惊涛骇浪是假的。 从此是路人,他也做不到……但他有信心做到假装陌路不相识。 只要他不踏出去一步,他与她之间的就永远不会有路。 娄梦瘪瘪嘴,脸上挂着泪珠子,委屈道:“你就说了,还不承认!你来干嘛,来看笑话是不是?因为你孟医生魅力难挡,所以迷得我神魂颠倒,疯疯颠颠,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她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反正今天丢脸是丢到家了,索性撒泼犯傻一次闹个够,将自己的后路给堵死,免得以后还异想天开。 孟一安眼里有了溃败,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事。 娄梦见他不答话,扭头又要跑,孟一安一急拉住她的手臂往后拽,不料,她细瘦的小身板直接摔进他怀里。 她的毛衣贴身而柔软,身上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他呼吸全乱,语气有些急躁:“别闹!” 娄梦被吼的一愣,不哭了,也不动了,小猫一样趴在他怀里,小身板一抽一抽的, 大街上,就这么抱着也不是个事儿,孟一安敛了语气,轻声说:“我请你吃饭。” 娄梦吸吸鼻子,也不表示反对,她刚才哭的可累了,确实需要好好补补。 孟一安垂眸看她,慢慢松开手,娄梦站直,面红耳赤地低头嘟嚷:“我要吃火锅……” “你上火,不能吃。”作为医生,他有必要提醒病人忌口。 “哦……”她闷声闷气地回答,眼睛肿肿的,他的心一下就软化了一处,淡声说:“可以吃不辣的,老鸭汤锅,行吗?” 娄梦抬起湿润晶亮的眼睛,乖乖点头,声音嗡嗡的:“可以先喝点牛奶吗?我饿了……” 孟一安忍不住笑出一声,“可以,我给你买。” “我带了。”说着话,她从包里窸窸窣窣摸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举过来,“你要喝吗?” 孟一安摇摇头,眼瞳微敛,只觉得女人真是神奇的物种。 前几秒还哭的悲痛欲绝,天塌了似的。 肚子一饿,悲伤全忘,眼里心里就全是吃的了…… 所以……她的悲伤有几分是真呢? 一时情绪而起?还是…… 算了算了,真真假假都和他没关系 追出来是怕爷爷担心,也怕她昏头昏脑的出事……也许还有几分内疚与不忍。 总之,请她吃顿饭,该说的话再好好说一遍,今天之后,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关系了。 娄梦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如此复杂,见他不吭声,她也不敢再说话,边喝牛奶,乖顺地跟着走。 因为低着头,加上心情太复杂,等红绿灯时,她没注意到是红灯,一只脚跨下人行道。 余光中,有辆车飞速而来,她愕然来不及反应……站在人行道上的孟一安揪住她的衣服就把她扯了起来…… 她刚被提起,车子从她面前疾速而过,风一般‘嗖’地卷走。 娄梦被拎着衣服,一脚在台阶上踏空,踉跄着差点摔倒,身后的孟一安又抓住了她手臂,将她牢牢拖住,随之而来,还有一声轻叹。 “走路要专心。”他眉清目明,嗓音散淡,隐隐有责备的意味。 娄梦咬着吸管,眼睛湿辘辘地看他,语气委屈:“孟医生,对不起……” “唉……”他心里又是一声长叹,绿灯亮起,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臂。 娄梦故意被他拖着走,从后面看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扣住她细长的手臂……心瞬间被填的满满的…… 要是孟医生能喜欢她就好了…… 过完红绿灯,他没理由再抓住她,松开,担忧地看她一眼,“好好走路。” 下一秒,她小小的手掌偷偷钻进他垂在身侧的大手里,怯怯地握紧他的手指…… 他微愕,侧眸看她。 娄梦瞬间红透了脸,小声嘟嚷:“我那个……饿的头晕……不安全……” 孟一安眸光锐利,幽深地看向前方,心中翻江倒海的念头稍纵即逝,瞬间止于平静。 他终究没有挣开她的手,自我安慰道:就算是助人为乐,就像在路上遇见迷路的小孩,行动不便的老人,总归是要伸一把手帮忙的…… 对,就是如此! …… 热气腾腾的汤锅,让娄梦拔凉的小心肝又暖了回来。 吃饱喝足以后,她终于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真是荒唐的要命。 怎么可以表白不成功就哭鼻子呢? 以后还怎么见人……哇……又想哭了…… 孟一安表情始终淡淡的,东西也吃的不多,话更是少之又少。 娄梦知道,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唉,伤痛得自己回去慢慢舔,收尾工作还是要做完美一点的。 她乖乖坐直,目不转睛,态度真诚:“孟医生,今天的事我要郑重向你道歉!是我冲动,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孟一安唇角一勾,眸光清锐,淡声道:“没关系,你能想明白就好。” “嗯,我想明白了。孟医生喜欢孤独,而我太吵太闹,确实不适合,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娄梦小脸绷的紧紧的,眼睛清亮又认真。 孟一安心里浮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吃饱了就早点回家吧。” 娄梦起身,一鞠躬:“孟医生再见,谢谢孟医生的晚餐。“ 孟一安哭笑不得,目光定定看她一会儿,才道:“我送你回去。” 娄梦没有拒绝,不能显得太小气了不是。 小区楼下,她再鞠躬:“孟医生再见,祝孟医生生活愉快。” 孟一安顿住,唇角浅浅一弯,便是稀世风华:“再见,也祝你愉快。” 娄梦挺直身板,转身,提醒自己姿态要潇洒……背影要优雅,要让人难忘…… 却听身后孟医生说:“娄梦,不是你不好,是我的问题。所以,对不起。” 潇洒优雅的姿态全散掉,娄梦眼眸一热,撒腿就跑…… 第五十三章 忧愁的夜 凤阳郊县离襄城三百多公里,有些偏僻,镇上总共就两家旅馆,其中一家没开门,另一家只有一个房间。 姚婧之犯了难,厂里职工大多数是本地人,晚上都回家住。 只有看厂的人住在门口搭建保安室里,让林沐去也挤不下。 林沐到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调趣道:“你还怕我吃了你?” 姚婧之心里一阵冷笑,小样儿,还指不定是谁吃了谁? 房间定下,她趁工厂还没下班,带林沐这个太子爷‘微服私访’了一番。 原来的仓库人家要收回去开超市,姚婧之和林沐从厂里出来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事情不顺,姚婧之心里闷闷的,加上身边还有个小瘟神,成天无忧无虑地哼着歌,真是烦透了! …… 晚上,在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姚婧之和林沐回旅馆。 刚到门口,就见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窍私语。 姚婧之觉得好笑……他们这是觉得她老牛吃嫩草? 不对呀,她的样子很老吗? 林沐瞧出她的不悦,低头轻语:“他们肯定以为我拐骗了未成年少女。” 姚婧之见鬼似地看他,“行呀,林沐,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女人?” 林沐眨眨眼,“我只懂你。” “你找死呀!”姚婧之气的咬牙,捏起拳头就要打。 林沐脚步轻快地往上跑,因为被骂,所以身心舒畅,笑声爽朗。 这情景怎么看都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姚婧之顿了脚步,立马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紧不慢地上楼梯。 心里想的是,今晚得防着点这小子,不能把他当小孩儿看了…… …… 几家欢喜几家愁,姚婧之在凤阳逗着‘小屁孩儿’,娄梦却在襄城伤心欲绝。 倒也不哭了,坐在沙发上,眸光呆滞,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趣透了。 过去的二十五年,就像一杯无淡无奇的白开水…… 未来呢? 再纯净的白开水放久了也会变得混浊不清……好可怕,她觉得她的未来大概就是这样子了,活得浑浑噩噩,暗淡无光! 苏念忧愁地看着她,轻声劝:“别难过了,说不定不久的将来,你还会遇到李医生,王医生,张医生……他们个个都比孟医生强,会知道你的好,明白你的心。” “不会了……我再也不要去看病……再也不会遇到任何一个医生了……” 掉进悲伤漩涡里的人都一样,喜欢把事情说的悲壮无望。 苏念想笑,又觉得不地道,再劝:“也许孟医生会回心转意呢?他看到你哭也慌了不是?还请你吃饭,送你回家,说明还是挺在意你的。” “他是习惯性的善良,看到一只小狗找不到路,他也会送它回家……看到乞丐吃不起饭,他也会请他吃饭……这是一种委婉迂回的拒绝,他这么做就是要让我明白,我在他心里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比当场翻脸,还要果断坚决,我都懂。” 苏念无话了,爱情让人糊涂,悲伤却让人清醒。 娄梦起身,蒙蒙地看她,“苏姐,我睡了。” “才不到九点。” “没意思,睡了。” “你喜欢的电视剧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看了,没意思。” 苏念:“……” 看来,还真伤心了。 …… 罪魁祸首孟一安也不好过,生平第一次不想回家。 不知道怎么面对爷爷,今天的事没法解释。 说娄梦是因为表白被拒,所以恼羞成怒,那毫无疑问,他会被爷爷打死,掐着脖子逼他和娄梦交往。 不然怎么说? 说娄梦因为他买了保险,所以喜极而泣? 太荒唐。 作息时间无比规律的孟一安,在十月的冷风中,可怜地游荡在街上,焦头烂额。 这时,表弟方子晋发来微信:睡了? 孟一安:没有。 方子晋:听爷爷说你有情况,铁树开花了? 孟一安:别听他胡说。对了,你帮我想想,怎么才能哄过老爷子? 方子晋:详情说来听听。 孟一安想了想,回过去:有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儿,跑来诊所,一会儿要卖保险给我,一会儿又说喜欢我……说好我买了保险她就不再来纠缠我,谁知她出尔反尔,还哭了起来,然后刚好被爷爷看见…… 方子晋先发了无数表情过来,有震惊,有坏笑,还有沉思,然后说:情况有点复杂,看来我得亲自出山,助你一臂之力。 孟一安无语:到底有没有办法?我现在都不敢回家,还在街上飘着。 方子晋发来大笑的表情: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我申请到襄城分公司一年,已经批了下来,过几天就出发,你再忍忍! 孟一安举头望明月……没有明月,只有灰蒙蒙的天幕,以及娄梦哭花了的小脸…… 他懊恼极了,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喝酒的冲动。 太可怕了,一个女人的表白失控而已,就已经将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这要是真的谈恋爱…… 还能正常生活? …… 这个夜不平静呀! 凤阳郊县,姚婧之在浴室里洗澡,林沐躺在床上,直觉百爪挠心。 小旅馆房间很小,十平左右的空间,摆了两张小床,浴室门正对着他睡的那一张。 流水声哗啦啦地响,他闭上眼,想象她洁白光滑的皮扶,想象她明媚温婉的笑容,也想象她生气可爱的样子…… 浴室门突地打开,姚婧之穿着睡衣出来,湿发上的水珠滴了下来,在她胸口凝结,滚动,滑进沟里不见了。 林沐感同身受地浑身一颤,心尖都在发痒。 姚婧之瞧他面色潮红,目光灼热,心里一紧,随手拿件外套穿上,用吹风机吹头发。 “大姐。”林沐小狗儿一样低唤。 “嗯?”姚婧之懒懒地答,反正她已打定主意,这小子今晚要是敢有歪心思,她保证打残他! 林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温声说:“你会离婚吗?” “不会!” “为什么?” 姚婧之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看他,语气冷硬:“林沐,我警告你,别吃饱了撑着,成天瞎操心我的事。我离不离婚关你什么事?再说了,我好着呢,为什么要离婚?” 林沐一下坐了起来,急红了眼:“可他打你!” “那是我们夫妻的事,与你无关!” 林沐黑亮亮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逼问:“你打算原谅他了,对不对?” “对!”姚婧之真是火大,搞不懂这小屁孩干嘛成天扭着这个问题不放。 林沐蹭地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家暴只要有了第一次,就永远没有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或许就是你的死期,这也不怕吗?” 第五十四章 出尔反尔的小奶狗 姚婧之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她为什么要和一个不相关的人讨论这些事? 目光淡淡掠过林沐的脸,她脸色迅速变得冷淡,平静道:“不想睡是吧?不睡就滚出去!” “滚就滚!”林沐愤愤然地推门而去,觉得心都碎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无数次梦见她被打死,醒来,哭成了狗……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成天为她担心受怕,她却还要固执愚蠢地坚持。 或许,愚蠢固执的人是他吧……他愤怒,伤心,难过,却又无处可发泄…… 镇上一个人也没有,林沐像疯了一样,顺着街道不停狂奔。 风灌进他身体里,如冷箭穿心,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她是他的什么人? 不过是活在他记忆和梦里的人而已,准确的说,大部分的她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现在的情况不过就是她让他失望了而已,她懦弱,愚昧,固执,和他心里坚强,勇敢,聪慧的她判若两人…… 不过如此而已,有什么可伤心的? 其实如此甚好,他只需要把梦幻中的她摘出去就行了,从此,她的人生与他再无关系。 他也不用费尽心机地留在国内,这里有什么好? 孤独,寂寞,多一个他不多,少一个他不少,根本就没有人需要他…… …… 跑到双脚发软,林沐才回去小旅馆。 没心没肺的女人窝在床上看电视,对他的心碎与沮丧置若罔闻。 他气呼呼地冲进浴室里洗澡,用了冷水,冻的他直哆嗦。 羞愤,不甘,痛恨,懊恼,各种汹涌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又被冰冷的水一一浇灭。 林沐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个大洞,空了。 姚婧之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林沐冲出去后,她其实就后悔了。 他是有点油腔滑调,说话常常不着边际。 但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她都知道。 她也知道家暴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但婚姻不是儿戏,曹洋既然愿意改过自新,她没有不给他机会的道理。 这不是单纯的两个人谈恋爱,一段婚姻关系的破裂意味着几个家庭的破裂,她没有那么坚强勇敢,承担不了这样大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她还爱着曹洋。 他给她的伤,还没有将曾经的美好时光埋葬……女人呀,其实挺爱自欺欺人,把痛都能爱到真,爱到骨子里去…… 林沐洗完澡出来,穿戴整齐,一下扑倒在床上,背朝着姚婧之。 姚婧之觉得好笑,唤他:“喂,你跑哪里去了?” 林沐声音清冷,一字一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你说话了!” “噗……”这样孩子气的话让姚婧之笑出了声,说:“好呀,如果你食言了怎么办?” 林沐不哼声,气性大的很。 姚婧之自顾自地笑,“如果你食言了就是小狗好不好?” 林沐还是不哼声,背影僵硬。 姚婧之关了电视,房间里灯光昏暗,她闭上眼,轻声说:“你还小不明白,婚姻和爱情不同。爱情可以一直跟着自己的心走,可婚姻不一样,一纸婚约,不止是保障,更是责任……我和曹洋之间,也不全是他的问题,是我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经营好这个家庭……” “你关心我,我很感激。但夫妻间的事,外人插手过问,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何况,你还是个孩子,我不想因此给你惹上麻烦,或是误导你的人生,你明白吗?” 良久,林沐闷声闷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接着又补了一句:“真的不小了,不信你摸摸看……” 呃……你大爷! 姚婧之真想咬舌自尽,他爱死不死,自己真是疯了,才会给他解释这些。 她转身,决定打死也不再和他说话了。 却听见林沐躲在被子里嘿嘿地笑出了声……然后小奶狗似的‘汪汪’低吠了几声…… 姚婧之‘噗呲’一声,笑到满床打滚。 林沐听着她爽朗的笑声,会心一笑的同时,又惆怅了起来…… 说好再也不管她的事,再也不要和她说话了……但好难哦,还是算了吧。 …… 昨晚,孟一安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黑暗里,娄梦从阳光中走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若含秋水。 她眉眼深深地看他,冲他甜甜地笑。 他想躲开,却无法挪动脚步,心脏被人捏住的感觉让他呼吸窒息,喘不过气来。 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粉红双唇凑了上来,甘甜而柔软。 他像离了水的鱼儿,喉咙发干,大口喘气…… 她身子软滑的像绸缎一样,他越搂越紧,终于控制不住,急迫去探寻她的呼吸,她的甘甜,她的柔软…… 醒来,内裤上湿了一大片,孟一安翻了个身,头在床上砸了几下,恨不得去撞墙。 他一向清心寡欲,居然会做这样……难以启齿的梦…… 对象还是他昨晚才狠心拒绝了的娄梦…… 真的是要疯了! …… 孟一安冲了澡,换上运动装出来,孟祖清意外地已经起床。 他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不敢直视爷爷的眼睛,故作镇定道:“爷爷早。” 孟祖清乐呵呵地凑上来,挤眉弄眼地问:“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一安掠他一眼,淡声道:“十点。” 孟祖清笑的愈发灿烂,“不错,有进步。” 孟一安无语,想了想,温声说:“爷爷,昨天的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老人家装疯卖傻,“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爷爷,能不能认真点?” “好好好,你说说看,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昨晚的梦突地一下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孟一安无意识地抿抿唇,硬着头皮解释:“她推荐我买一份意外险,我想了想,反正有一份也没什么不妥,就同意了。昨天她来是签合同,然后……” “然后,她就哭了?喜极而泣?”孟祖清瞪大眼睛,摸着下巴把话接了过来。 孟一安语噎。 他还真打算用这个理由来着…… 但老人家不按套路出牌,而他又实在没想到应对策略,所以只好蒙蒙地点了点头。 孟祖清哈哈大笑,“那她和我签合同的时候怎么没哭?不行,我觉得亏的慌,我要去找她哭回来。” “爷爷!”孟一安被打败,一声长叹,老实交待:“好,我说。她说她喜欢我,然后被我拒绝了。” 第五十五章 有戏 听了孟一安的话,孟祖清开始满屋子的乱转,林妈正好进来,好奇地问:“您老找什么,我帮您找。” 孟祖清气呼呼地说:“行,你帮我找找看,有没有打人顺手一点的家伙。” “……”林妈愣住,这又是唱哪一出? 抬眼望去,孟一安像木雕似地杵在院子里,还真一副在等家法伺候的样子。 林妈忙小声劝:“他这又怎么惹您生气了?” 孟祖清气的胸痛,手痛,脚痛,浑身痛,拉着林妈,痛不欲生道:“你说说看,好不容易有个眼光有毛病的姑娘瞧上了他,人家还主动大胆地表白,他倒好,拒绝了,硬生生把人给气哭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眼光有毛病的姑娘? 林妈哭笑不得,这样损自己孙子真的好吗? 她忍住笑,接着劝:“您老不要生气,一安这孩子就是这性格,凡事都想太多,所以还得慢慢来。” 孟祖清大喘气,嗓门提高:“都二十八的人了,还慢慢来?你看人家老张头家女儿,孩子都上小学,说不定都会谈恋爱了。你再看他……你看看他还一副死不开窍的样子,你说说看,我还有几年活命,他这真是要让我死不瞑目呀!” 老人家气的不轻,林妈忙叫:“一安,快过来给爷爷认个错,别给气出病来了。” 孟一安只觉得懊恼。 昨天就是不想让爷爷误会,才将他先支走,自己留下来等娄梦。 结果,还是把事情给搞砸了。 他僵了一会儿,随手拿了扫把在手里,走过来,往孟祖清手里一塞,站的笔直:“爷爷,你还是打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孟祖清气的七窍生烟,高高举起扫把,倒底还是舍不得打下去。 将家伙一扔,年迈的老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久久不言。 林妈叹气,摇摇头做早餐去了。 今早爷俩火气都太盛,还是熬些百合莲子粥吧。 让爷爷如此生气,孟一安心里是难过的。 他们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就是彼此的命。 他也曾问过自己,为了爷爷,难道就不能试着去谈一场恋爱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愿意,要他的命都愿意,何况只是让他活得看上去正常一些。 但,每次到关键那一步,冥冥之中,就像有人拴住了他的脚步一般,就是跨不出去,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他就是无法战胜自己,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一个人过的好好的,非要去费尽心机地认识一个陌生人。 再相互试探,相互猜疑,最后运气好的话,再相互决定一起往下走,然后分离或死亡。 运气差的话,也许两败俱伤,也许不欢而散…… 总之,有什么意义呢?最终还不是总有人要先走。 他很矛盾,如果只是为了满足爷爷的愿望而去开始一段感情,那对对方来说,不公平。 可是看到爷爷如此伤心,他也心如刀绞…… 这个难题对孟一安来说,比任何疑难杂症都还要让人束手无策。 客厅里,落针可闻。 孟一安久久地站在爷爷面前,以沉默相陪,表达着自己的无助。 良久,孟祖清一声重重的叹息,问:“这次,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孟一安垂了眼睑,淡声道:“不合适。” “不合适?” 老爷子一下就站了起来,“从前给你介绍的那些,你不是摆着臭脸把人吓走,就是用你那套沉闷的医学知识把人聊到怀疑人生……”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娄梦,还就喜欢你这张臭脸,就崇拜你肚子里那点学问……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孟一安抿抿唇,面无表情道:“我对她没兴趣。” “兴趣?请问你对什么女人感兴趣?孟一安,还是说你根本就对女人不感兴趣?”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和任何女人有关系,我就是喜欢孤独,想一个人过。你别瞎费功夫了。” 孟一安心一横,语气冷硬了起来,与其让爷爷一次次的伤心,不如直接让他对自己死了心吧。 说完,他不敢直视爷爷的眼睛,转身要出门。 孟祖清又恼了,追在他身后,愤声道:“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孤独是吧,行,我让子晋来接我,我去跟你姑姑住,好给你腾地方!” 孟一安换鞋,头也不抬:“你去姑姑那里住段时间也挺好,我可以送你去。” 孟祖清气的咬牙,“你直接将我送进坟墓里好不好?” 孟一安换好鞋,起身,看他,语气淡淡:“我去跑跑步。” 孟祖清又开始满屋乱转,林妈担忧地问:“一安都走了,您老又要找什么?” “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我一头撞死算了!” 林妈忙拉住他,帮着出主意:“您先别着急,您说的那女孩儿是小梦吧?” 孟祖清愣愣,“是呀,你说,多好的女孩儿。” 林妈胸有成竹道:“依我看,有戏。” “怎么说?”孟祖清立马来了精神。 林妈将他扶坐下,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您老想想看,一安除了给人看病外,有对谁上过心?” 孟祖清摇摇头,“没有。” 林妈接着说:“您有没有发现,一安其实看娄梦的眼神很不一样,是有情绪的,不只是寻常的疏离。再有,他嘴上虽说不情愿,可还不是照样让娄梦来家里吃饭,还去参加了她们的活动,又让她在诊所帮忙……” “您老想想看,要换成是别的女孩儿,他会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吗?” 孟祖清一拍大腿,“你别说,还真是!昨天在诊所,我看他们好像还吵架了,一安气的眼圈都红了……你看,我骂他骂成那样,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居然被娄梦那丫头给气的乱了方寸,想想,还真是有戏!” 林妈终于松了一口气,附合道:“所以说,您千万别着急。一安情况特殊,心眼又好,他自己走不出来,估计是怕误了人家姑娘。” 孟祖清感激地看着林妈,连连点头,“你分析的对,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林妈想了想,正色道:“依我看,只要姑娘不放弃,一安迟早会投降。” “瞧你说的……”孟祖清笑出了声,心思稍安,思索片刻,说:“不行,我得去找娄梦谈谈。” 林妈赞成道:“对,表达一下大人的态度,让姑娘心里多少有些底。” 第五十六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娄梦晚上没睡好,无精打采地起床,自觉充当起了苏念的人工闹钟。 各怀心事的二个女人,沉默地各自洗漱完,沉默地吃完简单的早餐…… 已经习惯了娄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苏念,突然觉得这样安静的气氛挺让人压抑。 她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娄梦蒙蒙地抬眼,扯扯唇:“苏姐,我很好呀!” 昨晚在梦里,孟医生再也不理她了,他冷漠的像寒冰……她只是心碎了而已……但是她还能说话,还能吃饭,还能睡觉,还能呼吸…… 有什么不好的呢? 苏念轻声叹气,许多安慰的话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些年,她写过很多有关爱情的故事,常常有人问她,爱情到底是什么? 她想,爱情,有时候只是一种感触,一头跌进去的人,即使是疼痛也会觉得幸福。 爱情,也是一种阅历,在爱情所带来的酸甜苦辣中成长,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旁人急不得,劝不得,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慢慢去领会,去挣扎…… …… 小区门口,在爱情中成长着的娄梦与在重获新生中阵痛着的苏念挥手告别。 冬天还没来,树木已经感受到了冷意,它们像是历经了颠沛流离的苦,在秋风中心力憔悴地任其摧残。 年迈的老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将脖子缩到衣领里,眯着眼睛日复一日地看世事如何变迁。 路上行人匆匆,每个人都神色肃穆,像是要去奔赴一场残酷的战争…… 苏念坐在公交车里,看着一幢幢高低不一的大楼,看着大街上来往不息的繁嚣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压抑。 有点身在虚幻世界的感觉,又或许这才是最真实的世界…… 她不知道她躲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和挤身于喧嚣虚幻的大千世界中,到底哪一种活法更荒谬,更残酷? 她没有答案,只是隐隐觉得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要对生活充满敬畏,因为生活多半是苦的,有多苦,深如巨海,大如须弥。 …… 娄梦刚进公司大门,就觉得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她拿出手机当镜子照了照,没什么异常呀? 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仍旧是美美的女子一枚! 她挺直背脊,无视他人的指指点点,昂首挺胸地进了会议室。 然后……她就傻眼了…… 很大的一张办公桌上,放了超级大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旁边站着一身正装,风流倜傥的莫寒。 见她进来,里面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像欢迎什么重要人物似的响起了‘哗啦啦’的热烈掌声。 娄梦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然而,更惊悚的事还在后面。 莫寒含情脉脉地走向她,展颜笑开,指着那堆玫瑰花,说:“娄梦,这是送给你的,你喜欢吗?” 娄梦只觉得脚心一软,她微咬嘴唇,一声不吭,没有情绪地看着莫寒。 “不喜欢?”莫寒歪着脑袋看她,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良久,她用一种无波无澜的语调问:“你什么意思?” 莫寒向前一步,低垂眼眸,勾起嘴角,嗓音低沉:“意思就是,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莫寒要正式追求你,娄梦。” 白色的灯光如水一样洒在他身上,亮闪闪的,显得这场景很不真实。 “哦……在一起……在一起……”众人跟着起哄,洪亮的声音齐整而肆意。 娄梦脸色僵了僵,仍然没表情地看他,半晌,从牙缝里狠狠迸裂出两个字:“胡闹!” 似有一团无名火陡然窜至心间,她脸上一热,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声,“莫寒,你还不快追……” “莫寒,就说你小子不行吧,开玩笑,我们公司最美的一枝花,岂是你想摘就能摘的?” “莫寒,你小子惨了……娄美女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就是,要真那么好追,还轮得到你?” “你们最好把大红包准备着,随时准备接受我和娄梦的红色炸弹!”莫寒表情酷酷的,嘴角得意的一勾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到拽拽的神情。 众人闹他:“你就吹牛吧!” 莫寒笑笑,在大家揶揄夹杂着羡艳的目光下,朝娄梦的方向追了出去。 余下的人个个摇头,先前的热闹劲荡然无存。 他们嘴上吵着闹着,言不由衷地笃定莫寒没戏,其实心里都清楚,娄梦这枝花怕是被摘定了…… 万能的金钱呀,总是有办法消除掉两个人之间的所有隔阂与障碍。 …… 娄梦跑到公司后院的无人角落里,大口地喘气,心口‘怦怦’直跳。 愤怒,尴尬,震惊等情绪像一团无形的气体在她身体里乱窜,无法发泄。 她突然委屈的想哭。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告白是这种感觉。 会愤怒,震惊,尴尬,无措,难堪,烦恼……却独独没有惊喜。 原来孟医生就是这种感觉,她冲动的表白带给他的除了无尽的烦恼外,没有一丝喜悦。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她自以为他是那个会懂她,知她,爱她的人……所以就不管不顾地去表白了。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爱情原来就是这样自私的情感? 娄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挫败绝望过,心脏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又像是期望花开,却下起了冰雹……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想自嘲地笑笑,没有笑出来。 想哭,眼睛干巴巴的疼,一滴眼泪都没有。 追出来的莫寒看到她抽动的肩,眉心拧在了一起。 他缓缓靠近,嗓音散漫:“吓到了?” 娄梦一动不动,没有即刻回答。 她还没想好该用那一种态度对莫寒,狠绝? 好像挺可笑,喜欢一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什么错?要在承受心被剜走一块的同时,还要被喜欢的人出言刺伤。 不然呢?强颜欢笑,或是婉言拒绝? 假如对方误以为还有希望怎么办? 娄梦更难过了,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被表白的人一样很痛苦煎熬。 她让孟医生也痛苦煎熬了……这比她自身的痛苦还要痛上几倍…… 沉默让人压抑,娄梦突地转身,目光笔直地看着莫寒,从容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五十七章 让人烦恼的追求 娄梦拒绝的话出口,莫寒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耸耸肩,无所谓道:“所以呢?” 所以她不会接受他呀,所以他以后不要再搞这些让人尴尬无措的事了呀! 娄梦觉得他的脑回路太有问题了,她拒绝的理由已经是她在百转千回间,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他居然没有领悟到其中精髓,还问什么:所以呢? 她脸涨的通红,额头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语气里终于隐忍了恼意:“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莫寒抠了抠眉毛,抬头看天,深呼吸,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云淡风轻道:“那可不行,我记得进公司第一天,你就告诉我们,做每件事都要坚持不放弃。我这刚刚宣布要追你,立马就打退堂鼓,显得多不尊重你当初的教诲。” 娄梦怔了怔,这是什么歪理? 她黑亮亮的眼睛眨了又眨,有些窝火地说:“我说的是工作,是指卖保险业务这件事,不是让你这样死缠烂打。” 莫寒嘿嘿一笑,语调痞痞的:“原来你喜欢死缠烂打呀?” 娄梦气的眼红,浑身的刺都被他给激了出来,怒道:“莫寒,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的追求对来我说是困扰,你说这样合适吗?” 莫寒点点头,语调不变:“好呀!那你说说看,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如果我觉得他比我好,我就放弃,行吗?” 这个问题呛死了娄梦。 她抿紧唇,一瞬不眨地盯着莫寒,眼睛湿润。 她确实说不清楚她喜欢上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不喜欢她呀! 莫寒眼神逼迫:“怎么不说话,你说呀!” 娄梦被他逼急,咬咬牙,缓声说道:“好,我承认,我没有喜欢的人。但我对未来的他有自己的标准。” “他家境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知我,爱我,懂我,赐我欢喜,免我孤苦,他要能走进我心里去,他还要有与我携手一生的勇气……” “这些,你有吗?你能做到吗?” 莫寒听得一愣一愣,嘴唇松松地阖上,低头轻笑出声,眼神一转,直勾勾地看着她。 空气有些紧绷,娄梦脸上火烧一样,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实在是怕了,如果莫寒再出个难题,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紧张到心脏骤停。 脑子里不禁又想到了孟一安,她冒失冲动地向他表白时,他是否也是这种心情? 巴不得她能立刻迷途知返,巴不得她知难而退,转身潇潇洒洒地说:“不行呀,不行那就算了……”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着‘感同身受’。 莫寒看她半刻,又笑了一下,说:“原来你想听虚无飘渺的承诺?这还不简单?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她是这个意思吗? 这一刻,娄梦还明白了,什么叫着‘鸡与鸭讲’。 在她的目瞪口呆中,莫寒轻轻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莫寒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只喜欢娄梦一人。” “只对她好,宠她,爱她,永远不会骗她……答应她的每件事都会做到,对她讲的每一句都是发自真心……” “绝不骂她,不伤她,要无时无刻地关心她……在她受欺负时,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她……” “她开心时要陪她开心,她不开心时,要哄她开心……要永远觉得她最美,梦里也只能是她,在我心里,只有她……” “娄梦,如果你的心可以预约,我希望能预约一万年。如果能把我的心放到你的心田,我相信这颗真心地老天荒也永不会变!” 莫寒话音轻柔地落下,清润的眸子里有了淡淡亮光。 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听起来都是最美的情话,然而,这真是她想听的吗? 就算他字字发自肺腑,她又会相信吗?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再美的情话,再真的承诺,也抵不过心意不通。 娄梦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莫寒嘴巴一张一合,然后就吐出了一堆听起来无比熟悉的话…… 他的眼神捉摸不定,她却只有满腔怒火。 她拧了眉,语气有些冷硬:“莫寒,我知道,也许对你来说,对所有人来说,你的喜欢是我莫大的荣幸。但……感情这东西就是毫无道理可讲,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除同事以后,有任何交集。” 顿了顿,她微微弯唇,淡薄道:“如果我的拒绝让你很没面子,我只能说声对不起。如果你仍一意孤行地想继续玩下去的话,那我可能要感谢你,能让我有决心离开公司。” 姚婧之和苏念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业绩那么差,仍固执地要呆在这家保险公司。 甚至为了维持这份工作,偶尔还要出去做其它的兼职。 没有人会明白,她只是不想放弃,她只是想体验一下,一个人下定决心要放弃一件事,一个人时,究竟需要经历承受多大的痛苦和压力…… 就像当初母亲放弃她一样,究竟痛苦到什么程度,才决定要狠心丢下她? 此刻,她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曾经她觉得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她轻易放弃这份工作。 现在想想挺可笑,不过就是一个男人大胆追求而已。 那妈妈呢?是不是也是如此,其实放弃她也没有多么的撕心裂肺…… 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决定而已…… 心脏像是被人捏在手心把玩,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娄梦抿紧唇,红着眼就那么较劲地看着莫寒。 莫寒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她,半晌,低头轻笑一下,这笑里有无语,不解,沮丧皆有,但最终烟消云散,只剩一声叹息:“你喜欢的人是孟一安,对吧?” 娄梦表情僵住,心事被猝不及防地拆穿,就像‘呲’地一下划燃了一根火柴,她的眼里被刺激出了一丝怒意:“我喜欢谁,和你无关!” 说完,她撞开他的肩,要走。 莫寒一笑,伸手拦她,“你喜欢谁当然与我有关,我刚才说了,除非这个人比我好,否则我绝不会放弃。” 娄梦唇角一抽,眼带警告:“对,我就是喜欢他,可以了吧!” “他不行!”莫寒觉得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恼火而可笑道:“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去喜欢他?” “年纪轻轻就一副少年老年,清心寡欲的模样,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你喜欢他想干什么?跟着他修仙还是成佛?” 第五十八章 因为一个人,迁怒一座城 娄梦听了莫寒诋毁孟一安的话后,不得了。 她眼底一寒,嗓音冷锐:“怎么办呢?孟医生他千不好万不好,我就是喜欢,管他去修仙还是去成佛,我就是愿意!” 莫寒毫无情绪地扯了扯唇,语气轻讽:“所以,其实你那些所谓的标准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娄梦眼神笔直有力,“对,那套标准只是针对我不喜欢的人而已。比如你,你说再美再动人的情话,在我听来也是苍白无力。而我喜欢的人,他什么都不用说,站在原地等着我就好。” “是是是……是我活该!”莫寒抿抿唇,怒意骤然消散。 他确实是活该,那天在天鹅湖,她在孟一安面前的小心翼翼让他觉得心疼。 他是喜欢娄梦,在见到她照片的一瞬间就喜欢了。 本来想慢慢靠近她,却震惊地察觉到她居然对清高冷漠的孟一安动了心。 说不担心娄梦被抢走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担心她被孟一安伤害呀! 知道外人都怎么说孟一安吗? 说他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凡心不动,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就是……心理或身理有问题…… 总之,那不是一个正常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娄梦觉得站在这里和莫寒讨论她该不该喜欢孟一安的问题,有些荒诞至极。 她用力推开他的手臂,气呼呼地走了。 这次,莫寒没有拦她。 他插着兜立在原地,手指在兜里狠狠地掐着掌心,表情却像涣散了一般。 良久,莫寒自嘲地一声轻笑…… 她爱喜欢谁,喜欢谁,他凭什么要放弃? 凭什么? …… 娄梦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力搓自己的双手,一遍又一遍,搓的发红也不知道痛。 脸上传来痒痒的感觉,她用手摸,是湿热的眼泪。 她用冷水浇在脸上,眼泪仍是止不住地涌出来,固执地与冰冷的水对抗。 她委屈又难过…… 孟一安不喜欢她,所以她在莫寒面前毫无底气,每一句看似笃定的话出口,她都心虚的发慌。 如果以后都不能与孟医生交集的话,留在这座城市还有什么意思? 这是娄梦第一次有了想要离开襄城的念头。 这时,李姐突然跑了进来,看到她,松了一口气,“我到处找你。” 娄梦眼红红的,语气愠恼:“找我干什么?” 要不是她乱点鸳鸯谱,莫寒会乱来吗? 李姐觉得好笑,从身后扶着她双肩,轻哄道:“我都听说了,莫寒这小子动静也太大了,让你难堪了是不是?回头我批评他!” 娄梦回头,吸吸鼻子,表情认真:“李姐,我真的不喜欢莫寒,请你去给他说说,让他以后不要乱来了,好吗?” 李姐只道是她害羞,笑笑,说:“行,我说他。我找你不是说这个,外面有人找你。” “谁呀?”娄梦真是怕了,警惕地看她,生怕被她骗出去,又有什么惊悚的事等着她。 李姐好笑又好气,佯装怒道:“孟氏中医诊所的孟老爷子……瞧你那是什么表情,好像我会把你卖了似的。” 孟爷爷?他怎么会来这里? 娄梦心里一惊,快速把头发理了理,急哄哄地跑了出去。 李姐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直摇头,这丫头呀,真不知道脑子里缺了根什么筋? …… 坐在会客厅里的人还真是孟祖清,娄梦甜甜一笑,“孟爷爷,您怎么来了?” 孟祖清扭头,嗓音有些疲惫:“来看看你呀。” 娄梦挠挠头,突地想起昨天在诊所的事,想必孟爷爷是为这事而来吧? 她脸一下红了,低垂着脑袋,小声说:“您有事找我,打个电话我过去就行了。” 孟祖清捶腿,说:“今天诊所没什么事,我正好出来走走。” “你走路来的?”娄梦惊的不轻,从孟家到她们公司,就算是年轻人走快一些,也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呀! 孟爷爷腿脚不好,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孟祖清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没想到还挺远,走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双腿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 娄梦一下红了眼,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替老人家揉腿,喋喋不休道:“爷爷,您下次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那么远,路上车多人多,要是撞到您怎么办?您要是不小心滑倒了怎么办?” 孟祖清被责备,语气有些伤感:“是呀!我也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娄梦愣愣,抬头轻声说:“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祖清拍拍她的头,笑道:“我知道,你起来,爷爷有话给你说。” 娄梦起身,坐在他身旁,死死咬唇,低头不语。 孟爷爷肯定是要问昨天的事,她不知道孟医生是怎么解释的,万一要是口供对不上,惹老人家生气了怎么办? 这个时候娄梦才发觉,她好像连孟医生的私人电话都没有…… 孟祖清瞧她怯怯的样子,沉闷了一早上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他温声问:“喜欢我们一安?” “啊?”娄梦惊出一声汗,怔怔地看着孟爷爷,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她不想撒谎,但又怕因此给孟医生带来麻烦…… 所以……没经验真是可怕呀! 下次再向人表白,一定要看准时机,再不能头脑一热就冲动~乱来了…… 呃……还有下一次吗? 她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了! “嗯?”孟祖清瞪着眼看她,固执地要等一个答案。 娄梦不停抠着手指,紧张到呼吸全乱,支支吾吾地开口:“孟……孟医生人那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姚婧之说的对,她自从遇到孟医生以后,真的越来越怂了,连喜欢一个人这么正常的事都不敢承认。 孟祖清笑笑,“你的意思是,你对一安只是像普通病人对医生那样的喜欢?” 娄梦大窘,小声嘟嚷:“也不是……比普通病人的喜欢要多一点点……” “哈哈……”孟祖清大笑出声,“好了,昨天的事一安都给我说了,你是个勇敢的好孩子,你能喜欢一安,爷爷特别感动,也特别感激。昨天他让你伤心难过,是他的错,爷爷先替他向你道个歉。” “爷爷别这么说……他没错……不用道歉……”娄梦脑袋垂得更低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地下,恨不得能用锋利的目光凿出一个地洞,然后好一头钻进去。 第五十九章 心疼 孟祖清细细观察娄梦的表情,好一会儿,才用请求的语气说道:“小梦,爷爷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不要放弃一安,好吗?” 娄梦抬起头来,强行微微一笑,哀伤地说:“孟爷爷,其实昨天是我不对,要说道歉也是我道歉才对。今天我才慢慢想明白,我这样做,其实已经给孟医生带来了困扰。” “所以……所以我恐怕没办法答应您……”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娄梦觉得难过的要死,她也想不放弃呀! 可是今天莫寒生动地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纠缠究竟会有多烦恼。 她是真的不想让孟医生烦恼…… 孟祖清脸色微变,眼里全是心酸,“小梦,我给你讲讲一安的事,好不好?” “好。”娄梦黑亮亮的眼睛溜溜转动,小眼神无比的期待。 孟祖清喝了口热水,眼眸也跟着温热了起来,“我们是中医世家,一安的爸爸和我一样,也是中医。他妈妈是个小学教师,人很能干,也很孝顺温柔……” “一安的名字是他妈妈起的,寓意,一生平安……可惜这么好的寓意却没有普照我们全家……” “一安小的时候特别调皮,也特别爱玩,有次见小区里有小朋友在玩遥控飞机,就一直吵着要。但那时襄城这样高档的模型飞机还特别的少,他妈妈就托人从外地带了一个回来,准备在他7岁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 孟祖清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眼圈红的厉害。 娄梦直觉接下来的话,对老人家来说,无疑是揭开伤疤后血淋淋的痛。 她跟着红了眼,心疼道:“爷爷,您别说了……我答应您就是了……” 孟祖清摆摆手,继续哽声道:“为了不让他提前发现,礼物一直放在朋友家里。终于等到一安7岁生日这天,他们夫妻开车去取……来的路上遭遇车祸,当场身亡……” 娄梦只觉得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浑身血液都在急速倒流…… 想到那天在大巴车上孟一安苍白的脸,她就心痛到无以复加。 原来……他的心里漏了这么大一块……他得有多疼呀? 孟爷爷悲伤的话语还在继续,“从那以后,我们原来活泼开朗的一安,就变得沉默寡言。他的世界就像是失去了所有色彩一样,内疚,后悔,与思念就如一层厚厚的枷锁紧紧地困住了他,这一困就是二十年……” “他不是喜欢孤独,他只是害怕失去……所以,小梦,请你不要放弃他好不好?你帮帮他,带他走出阴影,让他也见见阳光吧!” 娄梦早已泪流满面,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她满脸通红……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孟祖清苍老的手举在空中,良久,缓缓地在她肩了拍了拍。 他就知道,老天一定会派来一位善良的天使来拯救他的一安…… …… 那天,娄梦将孟祖清送回家。 二人默契地不再提孟一安,也没有商讨他们之间的感情该不该发展,该如何发展。 孟祖清知道,年轻人的事,不是他这个老头子可以强加干涉的。 他更不可能用同情来绑架善良的娄梦,他能做的,只是把真实的孟一安告诉她。 至于结果会怎样,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 从孟家出来,娄梦去了诊所。 当然,她没有勇气走进去。 纵然孟一安藏在心间的伤,让她心疼,但这和他喜不喜欢她是两码事。 这点,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娄梦躲在小巷子里,费了好些功夫才寻到一处可以看见孟一安的位置。 今天周一,诊所确实不忙,他没有穿白大褂,黑色的针织毛衣,显得他五官更清俊精致。 他面前摆了一本书,但却目光涣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娄梦心里一紧,又难过了起来。 想必孟医生还在为昨天的事烦恼吧,听孟爷爷说他们吵架了……他肯定伤心透了…… 会怨她吗? 一定是的,他一定恨透她了,连看病也不让她去了…… 呜呜……怎么办? 她已经答应了孟爷爷,不放弃……但这种事是不放弃就可能成功的吗? 沮丧死了……娄梦恹恹的,决定还是晚上听听苏念的意见,再让姚婧之出出主意…… …… 孟一安确实不好过,早上跑完步回来,听林妈说爷爷出门了。 他一直心思难安,直到刚才林妈打来电话,说老爷子已经回家,他悬在心口的那口气才终于顺了下来。 不用问也知道,爷爷是去找娄梦了。 他不确定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娄梦又会做何反应……但直觉这事好像完不了…… 爷爷总觉得他还活在父母去世的阴影里,实际上也不全是,或者说于他而言,那不是阴影。 对他们的爱和思念,或许还有内疚,就像无形的盔甲,困住他的同时,也在保护着他。 7岁,得知父母的死因,他整整三个月没有说一句话。 每天平静地吃饭,睡觉,上学,脑海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他不曾想要那个飞机,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其实7岁生日的时候,他早已把飞机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只要有爸爸妈妈在,总是会有更多更新奇的玩具出现…… 他真的不是非要一架玩具飞机不可…… 可惜,不管他在心里如何呐喊,追悔,现实永远也不会改变。 后来,他接受了,不是接受了父母的死,而是接受了他们用这样沉默的方式陪伴他成长。 他们从来不曾离开过……又怎么会谈得上是阴影…… 他只是习惯了和他们单独在一起而已,他是真的喜欢孤独。 然而,他也不能只和他们在一起,还有爷爷呀! 孟一安前所未有的苦恼,不知不觉中,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着叹了几口气。 陈欢从药柜上方探出圆圆的脑袋,小声说:“你要是担心爷爷,就回去看看吧。” 孟医生都叹了一上午气了,她已经被这股低气压给弄到喘不过气来了…… 孟一安微愣,却在抬头间,看到斜对面有道熟悉的身影。 她低垂着脑袋,背影萧条,因为不专心走路,频频被人撞到…… 他心跟着紧了紧,突生一阵莫名的暖意,就是这股久违的暖意,暂时覆盖了他内心的酸涩…… 第六十章 一条艰辛的路 苏念到公司时,先去洗手间补了一下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前台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苏总早上好。” 苏念愣了愣,对这个称呼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台小妹妹甜甜地笑,将面前的东西递给她:“这是你的工作牌,这是饭卡,中午,顶楼餐厅有员工自助餐。” “谢谢。”苏念接过,那些生硬的东西握在手心,让人觉得莫名的冷。 前台小妹领着她往林清越办公室走,“苏总,我叫方玲,你可以叫我小方,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好的,谢谢你,小方。” 方玲应该是刚毕业不久,看起来很年轻,到林清越办公室门口时,她凑到苏念面前,小声说:“林总今天是第一个早到公司的人,这种情况特别少见。” 苏念眨眨眼,一时没领悟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板第一个早到公司这样的信息和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因为她? 方玲见她没什么反应,眼里闪过一抹小小的失望之色,轻轻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明朗的声音:“请进。” 门被打开的瞬间,苏念突然反应过来…… 方玲这是要借机拉拢讨好她? 暗示,有她这个前台小妹在,公司里每个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 苏念哭笑不得,离开职场这么多年,她还真把那套人际交往的法则给忘记了。 怎么办? 第一天貌似就得罪了前台,紧跟着呢? 还有策划部,人事部,业务部……更头疼的是眼前的大老板……该怎么相处? 苏念想要逃跑的念头刚刚从脑海中冒出来,突听林清越开口道:“苏总这是不认识我了?” 如梦初醒,苏念这才反应过来,她竟傻傻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林清越。 后背窜起一身冷汗,她目光定了定,咬唇走了过去,“林总,早上好。” 临阵脱逃这种事,她只敢想想而已,毕竟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了,早没了可以任性的资格。 林清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眸温润,“昨天休息好了吗?” 苏念点点头,“还行。” “今天早上怎么来公司的?坐公交车,打车?” “早上不好打车,我坐公交车来的。” “挤吗?” “谢谢林总,还行。” 林清越看苏念站椅子旁,一副随时会跑掉的样子,笑了笑,说:“请坐。” 苏念表情僵硬,坐下的时候,呼吸有些重。 林清越故意没看她,随意道:“公司给你配了车,可能要三天后才能到位,请你坚持几天。” 苏念微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她的薪酬问题只是他们吃饭时提过一次。具体福利什么的她完全不清楚,所以也搞不明白这辆车是公司正常配置…… 还是林清越的额外关照? 见她不语,林清越抬眼,笑道:“公司总监级别以上的职位,都有配车,如果你没驾照也没关系,我们有司机。” 苏念垂眸,“谢谢林总,我有驾照。” 林清越忍不去唇边笑意,“我们以后还有太多工作上的往来,如果你一直这么客气的话,可能会比较麻烦。” 苏念指甲抠着掌心,勉强笑笑,“抱歉,我会尽快适应。” 即使她已竭力隐藏,然而眼眸深处还是泄露了一丝情绪,如同受惊的小动物,十分敏感。 林清越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故作轻松道:“怎么样?准备好没有,马上就要开会了,想好怎么面对那帮家伙了吗?” 他指的是营销部门的同事,苏念心里陡然一松,笑了,“那帮家伙很难对付?” 林清越耸耸肩,直言:“职场里人人都是戏精,不过幸好,我们有修改规划剧本的权利。” 他用了‘我们’二字,无意识地将苏念划到他的私人领地。 苏念低头轻笑,避开他隐约闪着星点光亮的双眸,打趣道:“看来,我得回去看看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林清越大笑,眸光毫不掩饰地漾起了微妙色泽。 苏念趁机伸出手,态度真诚:“林总,你知道我离开职场太久,可能在某此事情上反应比较迟钝,请你多多点拨。” 一个小小的前台小妹已经给她上了一课,苏念不敢大意,既然已经骑在了虎背上,那还是尽量不要让自己摔得太难看的好。 ‘演员的自我修养’来自周星驰的《喜剧之王》,这部电影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段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她提及,只是想和老板把关系接近一点,如他所说,太疏离冷漠,对她绝对没一点好处…… 但太近,也不见得是好事。 “那是自然。”林清越轻轻回握,她的手指冰冷,直达他的心底。 听她这样婉转的求和,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有心酸也有欣慰。 他甚至有某些瞬间,很想冲动冒失地上前拥抱她,告诉她不用那么为难自己,他会保护她照顾她…… 但,这无疑只会让他们的关系瞬间死亡。 更何况,他想要的不止是她这个人,还有她的心,她的灵魂。 他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她,所以就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踏上一条艰辛的路…… 手指相触,一暖一凉,无一不在提醒苏念,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快速抽出手指,神色不期然地有些戒慎。 林清越垂眼看表,将眸中情绪隐去,平静道:“开会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他微微侧眸,眼底是她细致修后的后颈,两侧耳珠后的肌肤透出天然粉色…… 他顿住脚步,“苏念。” “嗯?”苏念停下,探究的目光清透微凉。 “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人际关系这东西想得越多越复杂。你做好份内的事就行,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临到最后,最先绷不住的人还是他。 他其实比她还要紧张,紧张到昨晚一夜没睡,紧张到天一亮就来了公司。 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她在众目睽睽下慌张无措的样子。 光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心快要碎掉了。 此刻,林清越有些恨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超级烂的方式将她逼出来…… 苏念笑了,“林总这么不相信我?” 林清越微微一笑,温声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些琐事而分心。” 他眼里极细微的那一点点犹豫落在苏念眼里,于她而言,就像针刺一般。 说到底,林清越还是没有如他所讲那样相信她。 不过,这也正常,现在的她确实让人堪忧…… 但她苏念从来都是不服输的主,她莞尔一笑,“林总请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六十一章 温情解围 纵然苏念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噤若寒蝉的会议室,压抑而凝重的气氛,还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清越若无其事地走到主位,先拉开一旁的空位,对苏念微微一笑:“坐这里。” 然,任谁都看得出,他那平日温和异常的笑意此刻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短短几步路,苏念如行走在云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猜疑,有好奇,也有不屑…… 待她走近,林清越淡淡眸光扫过现场所有人,开口时语气肃沉:“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新请来的营销总监,苏念苏总,请大家以后好好配合她的工作。” 现场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落在苏念脸上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警惕。 苏念大脑一片空白,手指死死掐住掌心,有疼痛支撑,才不至于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这一瞬间,她有种错觉,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伺机就会扑上来咬死她的凶残猛兽…… 她低低地垂下脑袋,心头涌上惊惶彷徨和无助…… 苏念呀苏念,你是疯了吗? 一个只敢躲在黑暗里的病人,凭什么空降在这里,要怎么去面对盯着这个职位虎视眈眈的诸位? 眼里有泪意要决堤,苏念已经没有勇气再抬头。 此刻,她只想逃回属于自己那个黑暗的角落……她再也不敢奢望未来……再也不敢了…… 脚步微移间,林清越温暖的手掌扶住了她的手臂,嗓音洪亮:“方玲,请给每个人来一杯咖啡。” 在门口待命的方玲脆声应是。 林清越手掌微微用力,又笑道:“早上和苏总讨论事情太过投入,我才想起来我们都还没吃早饭。怎么样,给苏总展示一下我们的特殊会议方式?” 紧绷的气氛一下炸开,性格活泼一点的已经开始闹了起来:“林总,这可是你说的?要是给苏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后果你负责?” “难得林总兴致好,我们要好好把握机会,狠狠地宰他一顿!” 林清越侧头看苏念,温声问:“想吃什么?” 苏念终于元神归位,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掌,苍白地笑了笑,“都行。” 林清越抿唇微笑,示意她先坐,他自己也坐下,才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吩咐:“周梅和小汪你们两个看着安排吧。” 得到指令的两个女孩儿表现各有不同,叫周梅的兴奋大叫:“我要吃蛋糕,烤鸡,还有奶茶……” 而被称为小汪的汪嫚婷却只是淡淡一笑,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苏念的脸,最后意味深长地停在林清越身上。 林清越无视她探究的目光,低头看大家递上来的工作汇报总结。 苏念起身,歉意笑笑,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汪嫚婷马上站起来,目光仍在林清越身上,“我陪苏总去。” 林清越看她一眼,点点头,放在桌上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 …… 洗手间里,苏念坐在马桶盖上,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 摸出手机照了下脸,就算有淡妆掩盖,也惨白的像鬼一样。 娄梦发来了一条短信,“苏姐,困难都怕迎面而来的人,不要怕,心一横往上冲,大不了撞伤了我们再缩回自己的窝里去。” 眼泪还是涌了出来,她拿纸巾按住眼睛,不让它们泛滥。 是呀,已经跌入人生的低谷,低的不能再低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再跌回去! 苏念调整呼吸,收拾好情绪出来时,不期然地撞上汪嫚婷笔直的目光。 直觉,这女人似乎对她有敌意。 苏念在心里一声轻笑,想必误以为她是情敌吧? 想想也正常,林清越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钻石王老五,身边自然会有许多莺莺燕燕…… 还好,她永不可能是其中一只。 汪嫚婷带有敌意的目光稍纵即逝,在苏念洗完手时,及时递上纸巾,轻声问:“你还好吧?” 苏念抬头笑笑,直言:“离开职场好几年,有点紧张。” 汪嫚婷估计没想到她这么坦诚,愣了愣,笑道:“看出来了。不过,你真不用紧张,我们这帮同事都很好相处,林总……林总就不用说了,他这人对谁都很和气有礼,是个不错的老板。” 苏念笑笑,不做声。 汪嫚婷这是在提醒她,林清越给她的温暖与善举,公司每位员工都得到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苏念说:“我们回去吧,大家还等着。” 汪嫚婷突然直视她的眼睛,“苏总,你和林总认识很久了吗?” 苏念微微抿唇,“刚认识,是朋友向他推荐了我,大家聊工作时吃过一次饭。觉得某些理念和价值观还算一致,所以决定给我一个机会来试试。” 既然大家好奇,她索性一次性解释清楚。 汪嫚婷又是一愣,随而挽上她的手臂,自来熟地说道:“苏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右臂,你有什么吩咐尽量说。” 苏念轻皱了眉头,“谢谢,还请多多关照。” …… 苏念再回来时,会议室已是热闹非凡。 咖啡,甜点,水果,小吃,应有尽有。 许是看在食物的份上,大家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苏念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不由想到某知名作家曾说过,人到头来,不过一日餐,犯不着为此丧尽尊严…… 人的欲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到攀不尽的名利地位,小到一杯咖啡,一份点心。 由此可见,林清越深得此道,还真有随时修改剧本的权利和能力。 她的面前摆了一份红豆糕,一杯热的奶茶。 性格活泼的周梅跳到苏念身后,双手扶她的肩,笑道:“苏总,这可是林总吩咐专门给你留的,你喜欢吃吗?你要不喜欢,我给你换,我的是抹茶蛋糕……” 苏念回头看她,感激地拍拍她的手背,“谢谢,我很喜欢。” 直到她从洗手间回来,林清越心里被压制到极点的某处异样情绪才稍稍安定。 他还真怕她顶不住压力跑了,那对她来讲,伤害无疑是致命的。 以后再让她走出来,估计就难上加难了。 所幸,她回来了。 四目短暂交汇的瞬间,他心里有些酸有些涩,从心口直达喉咙,令他呼吸困难。 苏念神色平静地低头吃东西,红豆糕很甜,奶茶很暖……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没那么可怕的。 人的情绪总是太过善变,天堂到地狱,地狱到天堂都不过是一念之间。 第六十二章 见证林公子实力的时候到了 早会,在食物的帮助下,苏念总算是应付了下来。 期间她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加上曾参与过的一个电视剧本正在热播中,倒也意外地赢得了大家的一些好感。 散会,林清越单独留下了苏念,担忧地问:“需要休息吗?” 苏念似笑非笑地看他,答非所问:“林总果然如传言一样很平易近人。” 林清越失笑,“我费尽心机淘来的人才,可不得好好保护。” 苏念目光定了定,语气认真:“林总既然请我来了,就请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我们按规矩来,三个月试用,行与不行到时再定夺,可以吗?” 林清越无意识地抠了抠眉心……他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吗? 那是该收敛收敛,且不说她太敏感,这样无疑会给她造成压力。就拿正常情况来说,他的过度保护只会给她招来风言风语。 林清越淡淡一笑,说:“好,都听你的。那我们讨论一下今天的早会,你有什么感受,对人对事,都可以说说。” 苏念咬唇,放开,眼里有抹俏皮的笑意,“我怎么觉得林总这是要逼我拍马屁呢。” 林清越大笑,“啊……是呀,老板好像都有这种臭毛病,那你要不要试试?” 苏念点点头,笑道:“好,我试试。今天早会的感受只有一个,我们的老板林总,是个睿智过人、善解人意、慷慨大方,十分了不起的好老板!” 林清越瞪大眼睛,故作惊讶:“我真的这么好?难道我的员工都是冲我的人格魅力而来?” 苏念又点点头,“大概是哦。” “那我要不要尝试一下调低工资,然后用这笔钱多做些增加我人格魅力的事?” 苏念正色道:“老板你错了,难道增加人格魅力的最直接办法不应该是加工资?” “哈哈……”林清越笑声爽朗,有股热气却直冲眼底。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的女人总是很容易让他感动……尤其是这样的她,奋力破茧而出的她,总能刺激到他的泪腺。 难不成真的老了? 林清越低头喝茶,将眼底热意隐去,方才抬头,缓声道:“为了你能尽快适应,我还是有必要帮你总结一下,这不算是作弊吧?” 苏念眨眨眼,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微笑道:“老板有权利修改一切规则,所以,我愿闻其详。” 林清越正色道:“营销部门的核心成员你今天都见到了,周梅,入职三年,销售内勤主管,性格活泼,行事大大咧咧,执行能力不错,缺点是阅历不足,处理事情太过直接。” “汪嫚婷,入职五年,销售经理。行事圆滑,业绩不错,但你知道在职场呆久了的人,想事情难免会弯弯绕绕,所以对待这种下属最好的办法就是命令简单直接,不要脱泥带水。” “朱辉,产品经理,入职七年。他为人忠厚踏实,算是我最得力的一员大将,你需要了解任何有关产品的信息,都可以找他。” “目前,你直接有工作接触的人就这三个,其他人的工作内容会由他们三个向你汇报。而你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向我汇报,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话,他话音拖的很柔软,苏念心口‘蓬’地一跳,镇定道:“明白。” 从工作能力到为人处事都分析到了,他的良苦用心,她怎么会不明白。 不过,也仅仅是感激和有些难为情,难为情是觉得到底是托了卢珊珊的关系进来的,多少有些不光彩。 搞得老板用她也用得提心吊胆,处处小心。 不然呢?难不成还能是林清越看上她了? 苏念在心里自嘲一笑,她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所以连做白日梦的资格也没有了。 想想,还挺无趣的。 林清越奇柔的目光落在苏念脸上,温声说:“你办公室就在我隔壁,有事随时找我。现在去休息一下,中午一起吃饭。” 苏念微愕,却又听到他说:“我们公司的自助餐味道不错,一会儿带你去尝尝。” 只要不是单独出去吃饭就好,苏念松了一口气,起身微笑:“谢谢林总,那我先出去了。” 会议室的门合上,林清越沉沉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早上,大概是他人生中最难熬,最忐忑的时刻了。 闭目养神两分钟,林清越突地想到了汪嫚婷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猛然睁开眼,瞬间阴霾覆面。 …… 在凤阳郊县的姚婧之却是焦头烂额,县城就那么大,能用的仓库找来找去就两家,有一家人在外地,仓库里堆满了东西,没法谈。 另一家倒是空着,大小,位置都合适,就是价格谈不拢。 五百多平的破铁皮屋,要价一年5万,姚婧之气的骂人:“我去,他们怎么不去抢钱?往年那个近四百平,一年才给八千,他开口就要5万,5万呀,翻了整整六倍!” 林沐看她气的满脸通红,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好笑道:“这多正常,说不定和上一家合起伙来演的这出戏。反正你现在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傻子才不坐地起价。” 姚婧之咬牙,愤然道:“少说风凉话,我还不是为你家省钱!你说吧,现在怎么办?” 林沐巴巴地凑到她面前,黑亮亮的眼睛盯牢她,“如果我把事情谈妥了,你怎么奖励我?” 姚婧之瞪他一眼,“切,有没有搞错,这是你家的生意,你爱管不管!” 林沐瘪瘪嘴,“大姐,你不专业呀!什么你家我家的,现在我是你的下属,你要懂得什么叫激励法。” 姚婧之双手抱胸,眯着双眼看他,“行,你说,要什么奖励?” 林沐舔舔嘴唇,眼眸子溜溜转一圈,说:“如果我谈下来,今晚回襄城,你请我吃火锅。” “还吃?”姚婧之皱眉,“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火锅了。” 林沐弯弯唇,一语双关:“我是那种遇到挫折就放弃的人吗?只要是我喜欢的,她就是虐我千万遍,我也待她永不变!” “呵呵……”姚婧之两声干巴巴的冷笑,拍拍他的肩,揶揄道:“来吧,见证你林公子实力的时候到了。” 第六十三章 动物本性 仓库的主人是镇上卖猪肉的刘峰,长的五大三粗。 林沐站在他面前,虽然还高出半个头,但看起来仍然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姚婧之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 只见林沐客客气气地说道:“刘大哥,你那报价太高,公司实在是没办法通过,你考虑考虑,说个诚心一点的价格行吗?” 刘峰瞥他一眼,语气傲慢的很:“价格太高呀?那你们不租就是了,反正我也不缺钱,就让它空着吧。” 这话气人的很,林沐回头看姚婧之一眼,后者递来一个等着看好戏的眼神。 他唇角一扯,回头再看刘峰时,语气冷了下来:“你这仓库要搁在襄城就是违规搭建,不但赚不了钱,还会被罚款。不知道凤阳的政策如何,一会儿我得去了解一下。” “哦,对了……还有,你说不缺钱,这我也信。但不知道是不是镇上的其他人都不缺钱?” “实话说了吧,这厂是我家开的。我这次来呢,就是想考察一下这个地方还适不适合继续开厂。” “如此一看,连个像样的仓库都找不到,我看是真的不适合,回去我就让我爸重新选地方。” 刘峰一听,脸色微变,立马递上一只烟,笑道:“原来是林总家的公子,抽烟不?” 林沐笑笑,“谢谢,我不抽。” 刘峰尴尬地把烟收起来,挠挠头:“既然林公子亲自开口了,那我少点,三万怎么样?” 林沐继续微笑,“那怎么行,刘哥又不缺钱,就让它空着吧。我这就去给镇上的领导说说,如果他们解决不了库房问题,我们就搬走好了。” “别……那你说多少?”刘峰急出一身汗,林家的食品厂解决了镇上大部分劳动力的就业问题。 如果真找到上面去,别说钱了,说不定他这仓库都快保不住了。 林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大哥,我看还是算了……” 刘峰抹了一把汗,咬牙道:“一万,一万总可以了吧?我这比黄三他们家的大多了,他们家都给八千,我这要一万不过分吧?” 林沐皱眉,回头看姚婧之,“姚姐,你看行吗?” 姚婧之板着脸走过去,冷声道:“可以是可以,但至少签三年,三年内不能涨房租。” 刘峰松了一口气,“签,马上签。” …… 合同签好,具体事项交给厂里的负责人去办,姚婧之和林沐启程回襄城。 一路上,林沐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起码问了一百遍:“大姐,我是不是很棒?” 姚婧之无语,伸手揉他的头发,“是是是,你最棒了!” 这叫什么,后台有人好办事,更何况,后台还是他爹! 搁谁谁也能硬气呀! 林沐也反手揉她的头发,眸色加深,语气柔软莫名:“大姐,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神经。”姚婧之拍开他的手,慌乱地错开眸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每次直视林沐眼睛的时候,空气中都有种宁人心跳加速的无形张力…… 姚婧之很懊恼,为自己竟然坠落到对一个孩子有来电的感觉而感到无比羞愤! 林沐亮闪闪的眸光还在她身上,姚婧之心里愈发的慌乱,佯装若无其事地随口道:“没想到你还挺了解国情。” 林沐得意的笑,“那有什么办法,老爸老妈都是精明的生意人,从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 话落,他正色道:“大姐,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上面,说不定还能给解决一个免费仓库。” “啊哈……”姚婧之终于找回了老大的感觉,一本正经道:“所以说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想问题太过片面。你想过没有,如果让镇上的人白白损失了一个赚钱的机会,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林沐蒙蒙地点点头,“那又怎样?” “不怎样呀!大不了平时在厂附近乱扔些东西破坏水质,或无意中在仓库放把火什么的,你知道人嘛,天生就会犯错。” 姚婧之说的轻描淡写,林沐却听得毛骨悚然,颤声道:“不会吧?就为这种小事至于吗?” 姚婧之盯着他的眼睛,肃了神色,“小事?但凡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都不是小事。举个例子,本来性情温和的小狗,如果你抢了它嘴里的肉,你觉得它会怎么样?” 林沐缩缩脖子,无语道:“肯定会咬我……但我疯了,为什么要去它嘴里抢肉?” 姚婧之轻笑,“如果我们去要了免费仓库,就是从刘峰嘴里抢了肉,你觉得他会不会生气?” 林沐若有所思,“人还是难逃动物本性……” “人本来就是动物,比如你这种,你知道现在年轻人给起了什么称号?” “什么?” “小奶狗,哈哈……” 林沐黑人问号脸,“小奶狗?什么鬼,为什么非要加个小字?难道现下的女性喜欢小号?” “咳……”姚婧之呛的不轻,这家伙言辞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呀! 还是自己想太多? …… 襄城,火锅店。 姚婧之举杯,忍笑说道:“来,为了庆祝苏姐正式重出江湖,也为了……娄小妹夭折的爱情,我们干一杯!” 苏念笑笑,“谢谢。” 她已经好多年没这样和朋友一起来吃火锅了,隔着热气看芸芸众生,觉得特别不真实。 娄梦则因为姚婧之一句‘夭折的爱情’差点没哭出来。 唉,没想到呀没想到,好不容易敞开一次心扉就落得这种下场,所以说……还是管好自己的心,坚持走自己的路。 你看人家孟医生,就因为坚定不移,所以免了许多苦恼。 娄梦咬牙,举杯与众人碰出轻脆的响声,大声嚷道:“干杯!为夭折的爱情!” 林沐趁大家不注意,凑到姚婧之耳边,不悦道:“大姐,说好请我吃火锅的,你叫这么多人,你这是打批发,不算!” 姚婧之白眼:“就知道吃!提醒你,你肠胃不好,吃火锅就不要喝冰冻的可乐了,否则容易拉肚子。” 林沐小狗一样,缩了缩脖子,甜甜一笑:“好的,大姐。”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吃火锅就不要喝冰冻的可乐,否则容易拉肚子’,这话落入娄梦耳里,她黑亮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了几圈,高喊一声:“老板,来两瓶超级冰冻的可乐!” 第六十四章 跟着心走 见娄梦居然主动要喝冰冻饮料,姚婧之和苏念同时看她,皱眉,异口同声道:“你不是在喝中药吗?” 娄梦潇洒地捊捊头发,轻描淡写道:“嘿,反正现在也没医生关爱,不喝了!” 苏念和姚婧之交换一下眼神,无奈地摇摇头。 林沐好奇地插嘴:“小梦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就这样放弃了?” 娄梦眯着眼睛望着姚婧之,意味深长地笑笑,再扭头看林沐:“不然咧?死缠烂打?” 林沐抿唇,沉思片刻才组织好语言:“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喜欢。随随便便就能放弃的喜欢不叫喜欢,充其量只是见色起意。” “噗……”娄梦一口水喷了出来,“你说什么?见色起意?” “哈哈……”姚婧之笑到快断气,手无意识地去摸林沐的头发,乐道:“我家小沐沐说的对,你这就是见色起意!” 我家小沐沐? 林沐侧颜,眼睛湿辘辘地看姚婧之,恰巧她也转过头来,眸光在半空中短暂交织后,如同受到轻微的电击,姚婧之率先错开眸光,脸一下热了起来。 林沐低头一笑,又看了她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苏念和娄梦对视一眼,后者故意轻咳一声,学姚婧之的话:“那个……小沐沐呀,请问你有何高见?” 林沐言语大胆:“你还是叫我林沐吧,小沐沐这个称呼,只属于我大姐的。” 姚婧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佯装镇定道:“娄小妹,我觉得你太激进了,从前没发现,你居然是个这么急性子的人。” 娄梦委屈的很,“我哪里急了?我一点也不急,是他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我就是话赶话说了出来嘛!” “所以呢?本来就没胆的人,直接让你吓跑了!”姚婧之故意怼她,也为了转移刚才的口误。 她真是疯了,居然能叫出那么肉麻兮兮的称呼…… 娄梦咬唇,眼圈红了,“反正他也不会喜欢我,吓跑就吓跑了呗。” 还以为姚婧之会给她出点什么好主意,谁知她见色忘友,有了小沐沐就不体贴温柔了。 苏念不忍娄梦难过,从桌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随其自然吧,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如果和孟医生有缘,总是会在一起的。” 姚婧之下意识地瘪嘴,心直口快道:“才不要相信什么缘分,喜欢就去追……我说娄小妹,你也是傻,你就不知道迂回一些吗?比如先从朋友做起,再一点一点地进攻,直到他沦陷!” 一旁的林沐直接拍手称好:“大姐说的太对了,就这么干!以我的经验来看,孟医生看你的眼神绝对有火花!” 姚婧之扭头看他,“经验?你一小屁孩儿,能有什么经验?” 林沐坏坏地笑,“大姐,给你说多少次了,我一点也不小。” “咳……”娄梦觉得对面这对男女看着有点刺眼……姚婧之不会……天啦,要命! 娄梦将冰冻可乐灌了一瓶又一瓶,苏念担忧道:“你少喝点,胃受不了。” “没事,苏姐,我很好。”娄梦明明喝的是可乐,却觉得自己好像是醉了,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对孟医生见色起意吗? 好像有点也,比如此刻,她就无比怀念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怀念他温暖的手掌,怀念他冷漠的眼,性感的唇…… …… 分别时,娄梦将姚婧之拉到一旁,小声问:“你最近脑子没进水吧?” 姚婧之瞪眼:“进水的人分明是你。” 娄梦拍拍胸口,沉声道:“没进就好,那你是已婚妇女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姚婧之做出要咬她的姿势,嚷道:“你要说什么直拉说!再不说我咬你!” 娄梦犹豫道:“大姐呀,你那小沐沐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胡说八道!人家还是个孩子,你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姚婧之往后跳了一步,像看怪物似的看娄梦,心里却慌成了一片。 她其实也意识到自己和林沐之间的气场有些没对,但……不至于吧? 应该是他混过国外的原因吧? 听说国外的人都无比热情,他难免耳濡目染。 娄梦语重心长道:“反正我觉得怪怪的,你自己注意点,本来和曹洋关系就有点敏感,别让他撞见了再瞎想就不好了。” 姚婧之蹙眉,烦闷道:“知道了!你也是呀,别烦了,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大胆去追,免得将来后悔。” 娄梦仰头看天,一声哀叹:“已经后悔了!后悔喜欢上他,更后悔去表白,肠子都快悔青了。” 越说姚婧之越烦,今天曹洋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这会儿觉得眼皮直跳。 将娄梦塞给苏念,她挑眉对林沐说道:“你自己回去,我要回家了。” 难得地,林沐没有烦她,只是乖乖笑道:“大姐,明天见哦!” …… 出租车里,苏念心事重重地看窗外,娄梦碰碰她的肩,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们自助餐厅的饭菜味道不错,改天带你去吃。”苏念想了想,挑了这个回答她。 娄梦微愕,笑道:“也不错,就算是为了好吃的饭菜,也该迎难而上!” 苏念大脑好像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上班的事,不想提及公司,索性把话题转移到娄梦身上。 “莫寒向你表白,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 娄梦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头答:“没想过要考虑。” 苏念笑,“嫁给富二代你就是富婆了,是你说的,一切向钱看,对人民币的热爱也动摇了?” 娄梦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认真道:“喜欢钱和喜欢有钱的人不一样,我只喜欢自己赚来的钱,对别人的没兴趣。” 苏念点点头,表示认同:“那倒是,其实聪明的人往往会选择艰难的路,因为越难的路越自由。显然,你是那个聪明人,所以坚持做你自己吧。” 娄梦叹气:“苏姐,你说孟医生真的不需要爱情吗?真的能做到一生与孤独为伴吗?” 苏念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答她:“其实活在孤独里的人自己并不觉得孤独,至于他会不会想要改变这种生活,这个很难说。” “那我还有机会吗?”娄梦眼里浮上了淡淡水雾,她其实没有想过什么爱不爱的问题了,她只是想有机会陪在他身边,两个人的孤独是不是会热闹一些? 苏念拍拍她的头,柔声道:“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第六十五章 不要害怕 姚婧之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四处是啤酒瓶与各种垃圾,没看到曹洋的身影。 她换好鞋,站在门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好不容易粉饰起来的幸福假象又要破灭了。 “叹什么气?在外面还没有浪够?”曹洋从洗手间出来,靠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 姚婧之放下行李,面露疲惫,看了他一眼,问:“不是答应我不喝酒了吗?” 曹洋冷嗤一声:“你也答应过我要好好过日子。” 姚婧之只觉得累,不想和他吵架,径直往卧室里走。 曹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臂,冷嘲热讽道:“怎么?在外面玩累了,回家连和老公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婧之看他,面无表情道:“曹洋,我是去凤阳出差,和你说过的,你别借酒发疯行吗?” 曹洋连连点头,阴郁覆面,“好,出差,那你告诉我,你和谁一起出的差!” 姚婧之微愣,无力地捶打眉心,疲惫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多想……但和我一起出差的人是老板儿子,你见过的,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曹洋用力一扔,姚婧之的手狠狠摔到墙上,疼得她呲牙裂嘴地低吼:“你干什么?” 曹洋逼近她,咬牙切齿道:“是你想干什么?骗我说一个人出差,结果是和小白脸一起。你没想到我会去公司打听吧?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吧?啊!” 姚婧之揉着摔红的手背,厉声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心里没数吗?曹洋,夫妻一场,你信任过我吗?” 曹洋死死捏住她下巴,“你他妈值得我信任吗?姚婧之,你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凤阳县城有我的朋友吧?他去查过了,你他妈和那小子开的是一个房间,你还敢说你是清白的?” “那旅馆所有人都可以证实,你们行为大胆亲热……你他妈还给我说信任!看到我头顶上的绿帽子没有,闪闪发亮呀,看到没有?” 姚婧之死死咬着唇,眼泪涌了上来。 她确实百口莫辩,心里有关对未来的所有想象轰然倒塌。 曹洋看着她红红的眼,说话不堪入耳:“你他妈真是能耐呀,口口声声那小子是个孩子……孩子你都搞上了,你还有脸哭?不是应该得意吗?他是不是比我会搞,是不是让你很爽……” “曹洋!你给我闭嘴!”姚婧之血液倒涌,怒吼一声,眼泪汹涌而落。 “啪!” 响亮的耳光落在姚婧之脸上,震得她头脑发昏。 “你还横!你他妈还有脸横!你电话给我,我要打给姓林的,我要问问他,他们父子同时搞我的老婆,这笔账要怎么算?” 曹洋说着话,粗鲁地开始翻姚婧之的包。 姚婧之大惊失色,踉跄着扑了上来,却被曹洋一下抓住了头发,剧痛之下,她尖叫出声:“啊……曹洋,你疯了!” …… 林沐到家时,林清越在沙发上睡着了,听见开门声,迷迷糊糊地问了声:“不是6点就到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沐边换鞋边回答:“和姚婧之的二个朋友一起去吃了火锅。” “哦,这两天辛苦了,洗澡早点休息吧。”林清越嗓音懒懒的,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林沐故意坐到他旁边去,轻声说:“姚婧之的那两个朋友你也认识。” 林清越无意识地问:“谁呀?” “娄梦和苏念。” “谁?”林清越突地一下清醒过来,坐直了,又问:“你刚才说还有谁?” 林沐笑,“苏念呀!我们公司刚请的营销总监。” 林清越的声音很不淡定,“她……她和你们一起吃火锅?她喝酒了吗?说什么了吗?” 林沐嘿嘿笑:“老爸,你很喜欢她?” 林清越挠挠头,意识到在儿子面前好像是表现的过于激动了些。 林沐拍拍他的肩,鼓励道:“眼光不错,我觉得她人挺好,就是性格太沉闷了些。” 林清越突然问:“儿子,你想喝酒吗?” “啊?”林沐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清越两眼放光地看着他,认真道:“想不想和老爷喝一杯。” 此刻他突然很想倾诉,这一天来的心情起伏,无数百转千回的念头,他很想找人说说。 林沐失笑,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说:“没问题!” 林清越屁颠屁颠地去找酒,林沐越想越觉得好笑,所以笑出了声。 看样子,老爸这次是来真的了…… 这时,林清越的电话突然响起。 林沐下意识地拿起看了看,见是姚婧之的电话,唇角一弯,接了起来:“喂,我是林总。” “啊……曹洋,你疯了!” 电话那头是姚婧之的怒吼声,以及什么东西落地的闷响声。 林沐心里狠狠一缩,扔了电话,飞奔而出…… …… 林沐在出租车上报了警,也通知了林清越。 到楼下时,他刚好和警察汇合,一行人狂奔上楼,刚到门口就听见桌椅摔倒、杯碗破裂的声音。 伴随着的,还有男人的怒吼声:“说,你们什么时候搞上的!是不是他老爸示意的!还是你他妈欲求不满……” 随即,是一声闷响,像是谁的头撞到了墙上。 林沐心里狠狠一紧,双眼一下变得血红,对警察怒吼道:“还愣着干嘛,破门啊!会死人的!” 派出所的人一边喊话,一边用工具开门。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林沐像历经了一整个世纪。 他不敢想去里面的画面,不敢去想结果……如果大姐真的出事,他会杀人! 此刻,他还年轻鲜活的心脏被怒火燃烧着,煎熬着,痛不欲生…… 门被打开,林沐第一个冲了进去,家里混乱不堪,椅子碎了几把,地上满是玻璃渣,姚婧之倒在墙边,手上,额头上,脚掌全是血…… 她一声不吭,眼睛死死地盯着某处,那里透着无边的绝望。 “你他妈不说话是吧!想死是吧!老子成全你!”彻底疯了的曹洋抓起一把椅子朝她砸了去…… “大姐!”林沐扑上去抱住了姚婧之,椅子断在他手臂上,林沐痛的一下跪倒在地。 曹洋一见是他,更加怒了,随手抄起柜头上的花瓶狠狠砸下,“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砰!”花瓶碎在林沐头上,鲜血随着额头漫过双眼。 腥红的视线里,姚婧之惊恐地瞪大双眼,眸里晶亮的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林沐艰涩地弯了弯唇,温声道:“大姐……不要害怕……” 第六十六章 忙乱的夜 警察很快制服了曹洋,林清越赶到时,救护车也刚到。 当他看到满身是血的林沐和姚婧之时,一向沉稳的男人额头上青筋暴露,一脚踹向曹洋,后者在警察的控制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其中有认识林清越的警察忙劝道:“林总消消气,这小子喝了酒,等我们带回去醒醒酒再审!” “你们都在干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和女人伤成这样,不觉得羞愧吗?”林清越眼睛红的像嗜血的狼。 那警察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林总,接到报案我们马上就过来了,林公子他冲的太快了,我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一口气缓了过来,林清越很快冷静,沉着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请你们先将他带回去,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不接受任何调解!” …… 就在姚婧之和林沐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娄梦如愿以偿,在家里又吐又拉。 她心里暗戳戳的欢喜,又怕惊动了苏念,只得把厕所门关的严严实实地躲在里面,一会儿吐一会儿拉,可忙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五点半,她穿好衣服,摇摇晃晃地往孟家走去…… 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心却还是欢喜的……苏姐说,聪明的人都会选择最难走的路,因为最难的路最自由,也最容易得到快乐。 孟医生,你就是那条最难走的路,我不知道会不会得到自由与欢乐……我只是无法控制自己走向你…… 孟医生……我来了…… …… 孟一安像往常一样,六点起床,洗漱出门运动。 当看到缩在自家门角的娄梦时,就像洪水淹没了他的口鼻,窒得他眼眶泛红。 这个女人还真是……可怕! 娄梦苍白地笑了笑,手无力地抓住他的裤角,颤声道:“孟医生……难受……” 孟一安紧抿唇,蹲下,面色难看:“你怎么了?” “吐……拉肚子……” “多久了?” “一整晚。” 孟一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表情似乎比她还要难受,咬牙道:“胡闹!” 下一秒,脆弱的像纸片人一样的娄梦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拔开长腿,往医院奔跑了起来。 好熟悉的药味……好熟悉的温暖……娄梦像是在海里历尽了千辛万苦的人,终于靠了岸,脑子里的某根弦彻底松下。 她将脸贴在他温热的脖颈处,他呼吸全乱,下巴紧绷……像是很着急呢。 娄梦唇角漾着极淡却满足的笑意,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 姚婧之受的都是轻伤,包扎的过程中,失去反应的脑子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就像是个噩梦,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说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居然会对她下死手。 她更没想到,平日里嘻皮笑脸的林沐会在关键时刻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满脸是血的脸上浮上的笑意,就像冬日的太阳…… 还有,他在晕到之前所说的话:“大姐,不要害怕……” 曹洋说,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我会爱你一辈子,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林沐说,大姐,我会保护你…… 这世间的誓言呀……有时候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你以为是真的,偏偏假到能掏空你的心。 你以为是假的,却又好像是真的…… 姚婧之手指攥的紧紧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强压眼里的涩意。 可是睁大的双眼里,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有关未来的泡沫被曹洋无情地击碎,曾经过往散落一地,要怎么去拾? 又要怎么去修补? 医生包扎完毕,说:“行了,这两天尽量不要沾水。” 姚婧之淡声道谢,起身的瞬间,有关未来的答案呼之欲出。 …… 林沐已经清醒,头上缝了几针,手臂轻微骨折,医生正在处理。 林清越等在门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姚婧之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头轻声道:“林总,对不起。” 林清越转头看她脸色苍白,一身是伤,许多冷硬的话咽了下去,淡声说:“算了,谁遇到了也会出手相助。” 姚婧之急急承诺:“林总放心,我会承担药医费,林沐住院期间我会照顾他。” 林清越沉沉看她一眼,“不用了,我请护工。” 姚婧之咬唇,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林清越想了想,斟酌道:“我可以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婧之不敢抬头看他,抠着自己的掌心,老老实实地解释:“曹洋他疑心重,我没告诉他和林沐一起出差。凤阳的旅馆只有一个房间……我……我和林沐就将就了一晚上……” 林清越听得头大,皱眉道:“然后呢?” 他的语气是少有的沉冷,姚婧之吓的抬起头来,连连摆手:“林总别误会,我们什么也没发……我当林沐是弟弟……” 林清越强压着情绪,尽量平和道:“这我自然相信……问题是老公他相信吗?” 姚婧之将头缩了回去,“他找凤阳的朋友查了,所以误会了……我不知道林沐怎么会来,害他受伤,对不起……” “你们搞什么?林沐他还不到二十岁,就要这样往他身上泼脏水?”林清越眉心蹙紧,语气不悦:“你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是他接的。” 原来曹洋真的拨了林总电话,真是个疯子! 姚婧之气的咬牙,又不好要林清越面前发作。 “打算怎么办?”良久,林清越冷冷地问。 姚婧之语气平淡:“林总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林清越嗓音同样冷锐:“我这样问,不是担心你还能不能继续工作的问题。你在我身边工作也有段时间了,多少有些情份。” “如今,你老公将我儿子打伤,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姚婧之瞬间明白过来,林清越这是卖她一个面子。 如果她还想继续和曹洋过,他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 姚婧之沉默了很久,轻声回答:“请林总大人有大量,饶他一次。” 日子自然是不会再过了,但曹洋毕竟是可乐的爸爸,她确实没办法不管。 林清越正要说些什么,见苏念从远处狂奔而来,立即噤了声。 姚婧之迎上气喘嘘嘘的苏念,不解地问:“苏姐,你怎么来了?” 苏念上下看她,急道:“你没事吧?” 姚婧之摇头,“没事。” 苏念又转身问林清越,“林沐伤的重吗?” 林清越语气柔和:“轻微骨折,没大事,不用担心。” 事发突然,他在医院等着的时候,发了信息给苏念。 主要是担心他不在公司,她会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所以干脆把她叫来医院来帮忙。 此刻,看着苏念急红了的脸,他突然在想,自己好像挺久没生病了…… 第六十七章 坦白 苏念见姚婧之和林沐没大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郁闷道:“能不急吗?一觉醒来,昨晚一起吃饭的人全部进了医院!” 全部人? 姚婧之不安地问:“娄梦怎么了?” “急性肠胃炎,住院了。” 姚婧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啊?还真生病了?昨晚就觉得她怪怪的,难不成是为了见孟医生?” 苏念点点头,轻声叹道:“我看这丫头已经走火入魔了。” 林清越眸光淡淡落在苏念脸上,她着急的样子很好看,很鲜活,真好。 苏念无意识地迎上他的目光,歉声道:“林总不好意思,我得去看看。” 林清越故作沉凝道:“行,既然这样,你今天就不用去公司了,我批你一天假。” “这怎么行,第二天上班就请假不太好吧?”苏念微微皱眉,面对老板,她其实有些羞愧,因为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接受他的工作邀请。 钱啊,万恶之首! 林清越浅笑,“其实也不算请假,今天我也没办法去公司,我们正好在医院里可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方向。” 苏念没想太多,点头应是。 反倒是姚婧之看出了些门道,若无其事地指指病房,说:“要不,林总陪苏姐去看看娄梦,我在这里守着。” 林清越欣赏地掠她一眼,目光落在苏念身上,轻声说:“也好。我陪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 娄梦睡醒,睁眼就看到孟一安清冷的面容,顿感无措和紧张。 孟一安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内心并不平静。 在家门口看到娄梦时,她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眉眼间有着令人心疼的脆弱。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紧紧攥着了他的心神,以至于方寸大乱,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医生,连替她简单诊断的勇气都没有。 送到医院时,她已经是脱水状态,人迷迷糊糊地睡着,时不时地发出难受的呻~吟声,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人,又一次闯入了他的生活中,打乱了他的步伐,偏偏他就是狠不下心来…… 他自我安慰,自己是医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娄梦心虚,总觉得孟医生那双向来冷静自持的眸子里,怎么看都有些晦暗难测。 她大概又让他烦恼了吧。 病房里其实不停有医生护士走动,但娄梦却只听到了孟一安的心跳,有力平稳,不像她的,乱的像小孩敲鼓,一点节奏也没有。 她咬着没有血色的唇,虚弱地笑了笑,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哀怨的味道:“我是去找孟医生看病的,怎么还给送到医院来了?” 自己明明就是医生,还来花这冤枉钱……啧啧啧……真是不会过日子…… 合着,因为不是花他的钱? 还是说,他真的以后都不会再替她看病了? 娄梦隐隐不安,沮丧地垂下眼睑。 如果这次孟医生再推开她,她就真的再找不到别的理由去见他了…… 孟一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心里很想转身走掉,出口的话却是在问:“疼吗?” 接着又像是在解释,轻声说:“你脱水了,需要快速补充液体。” 无疑,输液是最快速的办法,虽然他很不喜欢这种方法。 他淡淡嗓音里带着柔和,娄梦哪里还知道疼,就连眼里也多了几分光亮,憨憨地笑道:“不疼了。” 她其实是在说谎,胃里是空的,身上也没有一丝力气,浑身上下就像被人暴击了一般,到处都在痛。 孟一安显然也知道,似有一声轻叹,悠悠说道:“疼才长记性,下次就不会乱吃东西了。” 娄梦一下红了脸,小手怯怯地伸过来抓住他的衣角,打算坦白:“孟医生……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我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去见你了……” 孟一安愣了,他不是没有猜到,只是觉得这世上哪有这么幼稚的人? 他说以后不会再见她……她真的去了,难不成他还能赶她? 真是笨的慌,居然还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他快气死了! 娄梦不敢抬头看他,声音越来越低:“你别生气……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做个普通朋友?” 孟一安微微挑眉,正要开口,见苏念和林清越推门进来,噤了声,表情又恢复到冷漠清冷的状态。 苏念只是淡淡掠了他一眼,看到一脸惨白的娄梦,心疼的要命,“你这死丫头,不舒服为什么不叫我?” 还得自己熬到天亮去找孟医生……想想就气呀,真是没出息! 但好像又挺勇敢,不过这种行为显然是愚蠢而错误的,得严厉制止,所以苏念故意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 娄梦大窘,虽然已经向孟医生坦白,但当着别人的面承认她没出息到这份上,还是很没面子,很尴尬呀! 她眯着眼睛,拉苏念的手,小声告饶:“苏姐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 苏念不忍心,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回头看孟一安,表情不悦:“孟医生是吧?” 孟一安点点头,态度温和:“我是孟一安。” 苏念语气不冷不热道:“谢谢你送小梦来医院,她在襄城没有亲人,朋友也不多,常去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孟一安微微蹙眉,深知自己在娄梦朋友眼里已然是个罪人了,再继续呆下去也不太合适,于是淡声说:“没关系,既然你们来了……” 告别的话还没说完,娄梦急了,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有点儿难受,“你可以不走吗?” 这下,所有人都尴尬了。 林清越见苏念气的脸红,忍不去唇边笑意,轻咳一声,正色道:“苏总,我看娄梦也没什么事,咱们一会儿还有工作,还是让她朋友照顾比较好一点。” 娄梦用力点点头,“是呀,苏姐,我真没事儿,你刚上班,不要担误工作。” “好吧,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苏念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生气了,同时内心也有愧,她不该误导娄梦,让她以为固执才能表达真心。 靠怜悯求来的感情岂能长久,又怎会快乐? 第六十八章 又乱又暖的心情 苏念一路疾走,心里郁闷,又无处发泄。 娄梦对她来说胜似亲人,亲人受到伤害,叫她怎么淡定? 偏偏感情的事,旁人又插不得手……但又总不能看着娄梦一错再错吧? 她紧紧蹙眉思索着,完全忘记了林清越就在身边。 林清越瞧她半晌,忍不住笑:“你很生气?” “是呀,很生气。”苏念似才察觉到他的存在,歉意地笑笑,解释道:“那位孟医生就是娄梦喜欢的对象,可惜人家不喜欢她。你瞧,她居然傻傻地把自己弄生病,博取同情,真是太幼稚,太愚蠢!” 呃……很幼稚?很愚蠢? 明明很浪漫,很勇敢呀! 林清越抠了下眉心,打消了模仿娄梦的想法,轻声安慰:“都是成年人了,她会知道分寸,我们先去吃早餐。” 苏念愤然道:“你去吧,我吃不下,去看看林沐。” 林清越笑容放大,“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儿子。” 苏念一愣,笑了,“抱歉,我其实当他是朋友的朋友,差点忘记了他还是林总的儿子。” 这样吗? 林清越淡定道:“那更要感谢你了,他离开襄城多年,这个时候最需要朋友。” 苏念好奇道:“你儿子受伤了,你这当爹的似乎也不太着急?” “急呀,但急也没用。他小时候可调皮了,经常骨折,我都习惯了。再说了,受伤也是一种成长,以后量他不敢再冲动行事。” “呵……果然是当老板的人,想法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你这是在夸我?” “你可以当作我是在拍马屁。” 林清越笑出了声,沉稳的眸子里亮光闪闪,温声道:“我第一次觉得拍马屁真的是非常好的优良传统,请你保持。” 苏念面对他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拘谨,干笑一声,玩笑道:“好的,老板,回头我好好研究一下。” 已经能和他开玩笑了,林清越再度笑出了声,“你上去和姚婧之聊会儿天,我出去买早餐吧。” 话落,他又问:“要给娄梦他们带一份吗?” 苏念眸光一凛,狠声道:“不用,她现在是有情饮水饱,有孟医生在,还吃什么东西!” …… 把苏念气走后,娄梦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手还紧紧抓住孟一安衣角,生怕他跑了似的。 此刻,在孟一安眼里,病中的女子眸眸微垂,模样沉静婉约,一双眸子乌黑晶亮,似是凝着水光,眼睛不眨时,隐有水气翻腾。 当着别的面挽留他,想必她心里是委屈又难堪的。 心一点点地软了下来,他伸手握住她抓衣角的手,慢慢扯开。 娄梦受惊,眼眸闪闪,颤声道:“孟医生,我是不是又让你为难了?对不起……你也觉得我很没出息吧?” “没有。”孟一安皱了眉,终于在她面前坐下,轻声说:“你睡会儿,我去买早餐。” “我想和你谈谈。”娄梦又揪住了他的衣袖,半条命换来的机会,她可不想白白放过。 孟一安出奇的耐心,拍拍她的手,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先休息,等你好一些,我们再谈。” “你真不走?” “不走。” “拉勾。” 娄梦表情很认真,孟一安一愣,哭笑不得,只得像模像样地和她勾着手指。 如同得到这世上最安稳妥当的承诺,娄梦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孟一安站在医院门口给爷爷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老人家一听说他和娄梦在医院,居然怒气全消,乐的好像人家生病是什么大喜事一样。 孟一安又想叹气,说实话,现在他心里真是一点对策也没有。 但有一点永不会变,那就是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踏出那一步。 …… 林沐手臂上打了石膏,姚婧之进去时,他笨重地动了动,虚弱地喊道:“大姐,快过来我看看。” 姚婧之缓缓走过去,看着病床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眼圈微红,轻声嚷道:“喂,你还好吧?” 林沐目光在她身上转来转去,脸色变了又变,生气地说:“你怎么搞的?我不是教了你防身术吗?他打你你不知道还手?你不知道跑?啊?你傻呀,要是我们晚一点才到,你被他打死了怎么办?” 姚婧之被训得一愣,却并没有给他置气,没好气道:“当时都气糊涂了,脑子是懵的,哪里还能想到那些。” 林沐哼一声:“平时凶的像只母老虎,关键时刻还不是软蛋一个!” 姚婧之伸手去捏他脸,怒了,“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再没大没小我就撕烂你的嘴!” 林沐痛的裂嘴,却轻轻抓住了她绑满纱布的手掌,柔声问:“疼吗?” 姚婧之愣愣,“不疼。” “脚上呢?伤口深吗?” “不深。” “头上有检查过吗?有没有伤到脑子?” 姚婧之皱眉,抽回手,“我没事,伤到脑子的人是你……你呢?疼不疼?” 林沐这下呲牙裂嘴地叫唤了起来:“疼……疼疼……快要死了!” 姚婧之担忧地凑上去,“哪里疼?要不要叫医生?” 林沐半眯着眼睛,软软地说:“不用,你给我吹吹就好了。” “切!”姚婧之知道他在故意逗他,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林沐,谢谢你。但以后我的事你千万别管了。” “为什么?”林沐一急,手上用力,这下是真疼了。 姚婧之扶他躺好,正色道:“你是林总唯一的儿子,金贵之躯,要真有什么好歹,叫我怎么给你父母交差。” 林沐湿辘辘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那你呢?大姐,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怎么办?” 听了他的话,姚婧之心里一磕,嗔骂道:“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吧。” 她不愿意承认,他眼里的关切与灼热,让她的心有些乱,也有些暖。 但这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感觉,就算有,也只能是误会一场。 林沐不理会她,目光笔直有力地说道:“大姐,离婚吧,好吗?就算你不爱惜自己,但如果你真的出了事,你身边的人会伤心难过,会一辈子活在不安与自责中。比如你的父母,比如可乐,比如……我。” 第六十九章 做普通朋友 听了林沐的话,姚婧之话语无力:“林沐……这些真的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可我已经关心了,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你继续在火坑里扑腾吗?”林沐双眼红了,语气加重了几分。 姚婧之低头不语,离婚是肯定的,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 从前,是她把婚姻看得太简单。 也曾想过这样的局面,那时的想法多洒脱,认为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分道扬镳。 如今才知道,离婚不是两个人绝裂分开这么简单,还有孩子,还有老人。 他们离婚,等于要在所有她最亲的人心里都划上一刀……她怕自己不忍,也不敢面对。 林沐看了她良久,不忍逼她太紧,收回目光,气呼呼地说:“我要吃水果。” 姚婧之心思被拉回,见桌上放着昨晚林清越朋友提来的水果,温声问:“想吃什么?” “桔子。” “好。”姚婧之削了个桔子,先放嘴里一块,还行,不是很酸。 回过神来,林沐直勾勾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嗷嗷待哺的眼神。 姚婧之轻笑一声,递给他一块,加上一个白眼:“没长手呀!” 林沐举了举打着石膏的手,表情委屈。 姚婧之无语瞪他一眼,递到他嘴边。 林沐低头,一口下去,含住了她露在外面的拇指,眸光挑衅而直白地盯着她,漆黑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情义和难以阻挡的荷尔蒙气息。 饶是姚婧之,也一下红了脸,他得寸进尺,又吮了吮,才满意地松开。 一切发生的太快,姚婧之来不及反应,林沐看着她笑,若无其事地吃掉桔子,还当着她的面刻意舔了舔嘴唇。 姚婧之心跳如擂,指尖还沾着他的温度,滚烫的像是要掉下来。 她不太镇定地将剩下的桔子直接扔到桌上,仰头看天花板,努力让自己平定下去。 这一刻,她确定了,眼前这小屁孩千万招惹不得。 不然,要出事,要出大事! …… 娄梦再醒来时,孟一安坐在床头静静看她,窗外阳光明媚,他容颜清俊,气质矜贵,像是在画里的人一样。 许是画面太美,让她产生了错觉,仿佛自己是刚刚被王子亲吻而清醒的公主。 她被自己感动,眼眸湿热,伸手去寻他。 孟一安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眸光仍然淡漠清洌,但却掺合进了柔软。 他还在,没有违背承诺,娄梦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激。 她此次行事是幼稚了些,但发自真心来说,对待与孟一安的感情她并不固执。 如果不是孟爷爷的那番话,也许她也能做到与他形同陌路。 但如今,她做不到了。 守着一个不存在的希望,这种绝望与孤独,她太深有体会。 母亲走的那年,她5岁,因为不太理解成年人的世界,所以坚信妈妈一定会回来。 每个清晨与黄昏,当所有小伙伴都在村子里疯玩时,只有她默默地守在村口,看着妈妈走的方向自言自语。 她成了村里的怪小孩,但她一点也不介意,她想等妈妈回来的时候,他们就会相信她的话了。 她说妈妈一定会回来,她没有骗人…… 她知道,孟医生也一定如此,因为坚信一个无果的希望,所以活成了怪小孩。 那么,两个怪小孩就算不能相爱,起码可以做朋友吧? 像朋友一样就可以了,娄梦缓缓露出笑脸,眸中有泪光闪烁。 孟一安握住她的手,那么柔软,像随时会化掉一样。 他呼吸窒的慌,见她眸中水光潋滟,出口问:“不舒服吗?” “没有。”娄梦展颜笑开,眼泪却趁机滚落了下来,又慌慌张张地擦掉,涩声说:“我想喝水。” 于是,孟一安扶她坐起,将温水递到她手里,看着她喝。 嗓子太干,心跳太乱,娄梦被水呛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孟一安已经拿走她手里的杯子,语气无奈:“慢点喝,别人还能给你抢水喝不成?” “紧张……”娄梦快断气之间,还抽空蹦了两个字出来。 孟一安眼里有了笑意,静静看她,眼眸渐渐深遂。 好一会儿,他才说:“娄梦,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了。相信我,一个健康的身体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娄梦动了动身体,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孟一安声音如常,在她头顶响起:“我很感激你的用心良苦,但也仅限于此。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孟医生,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问题。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坚持,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普通朋友,行吗?” 娄梦说的很快,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 恍恍惚惚间,孟一安表情复杂地愣了愣,低头笑了起来。 本就好看的桃花眼里,有了粲然笑意,如同花开,如同初雪融化……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娄梦表情傻傻的,认真道:“你看,现在孟爷爷也知道我们这么熟了,突然不来往,他老人家肯定会多想呀!不如我们就说谈恋爱感觉不够,所以做了普通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孟一安无语若干秒,无奈一笑:“为什么?你难道还没发现,我这人其实无趣的可怕。” 娄梦伸伸脖子,理直气壮道:“好像记得你曾说过,就像有人喜欢吃榴莲,有人喜欢孤独一样,我就喜欢和无趣的人做朋友。” 话落,她俏皮地笑了笑,说:“因为我是个很有趣的人,所以我们正好可以互补。” 孟一安抿唇想了想,问:“如果我拒绝,你还会做出某些让人意外的举动吗?” 娄梦歪着脑袋,语气特别认真:“应该会……所以孟医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医生,更不能见死不救呀!” 孟一安拿枕头垫在她身后,才慢悠悠地起身,勾起嘴角,笑容浅淡。 “那我们就做朋友吧。”他从自己重重叠叠的盔甲里向娄梦伸出了手,不知从何时起,他似乎早已没把她当成普通病人,更没有敌意阻断,反而有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但手已经在意识清醒前伸出,总不能瞬间反悔吧? 娄梦傻傻愣住,浓密的眼睫不停闪动,呼吸像是瞬间被人掐断了一般。 “不愿意?”孟一安唇角一弯,就要缩回手。 下一秒,娄梦微冷的小手指勾在了他小手指上,软软地说:“拉过勾了,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孟一安紧紧勾住她的手指,胸口沉闷,就连心口也开始细微的刺痛感。 原来,允许一个人走进心里的感觉是这样的,会很害怕,还会痛…… 第七十章 又是普通朋友 折腾了一晚,娄梦一下午都在昏睡。 再睁眼时,差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半死。 她的枕边,床头,床尾都摆满了鲜花……有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更神奇的事情是,本来三人间的病房里,另外两张床上的病人都不见了。 她好不容易骗来的朋友孟医生也不见了……还有比这更让有崩溃的吗? 娄梦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痛的呲牙,这是真的,不是梦! 她哆哆嗦嗦地爬下床,想快些逃离开这个诡异的房间。 有人开门进来,娄梦转身回头,不曾想映入眼帘的人居然是莫寒…… 她皱了眉,不说话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画上句号,没想到他还会做这样缺心眼的事来。 “醒了?”莫寒笑着走了过来,对她冷然的表情视而不见。 娄梦冷漠的眸光掠过他的脸,投向病房一角,淡声问:“你这是干什么?” 莫寒将手里的食物放在桌上,温声回答:“听李姐说你病了,我来照顾你。” “对不起,我不需要你照顾,请你回去。” “那不行,我答应了李姐。” “那我打电话给她说。” 娄梦找到电话,莫寒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沉了下去:“让我照顾你,拜托了。” “其他病人呢?”娄梦拧紧了眉心,挣脱开手,冷冷地看他。 莫寒耸耸肩,“本想把你转到单人病房,又怕惊醒你,所以只好请他们二位去了单人病房。” 娄梦微愕,难以置信地指着满屋子的花,“这些也是你的杰作?” “对呀,教科书上说,女人天生都喜欢花,我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哪一种,所以都买了一些。” 娄梦看着其中的几束菊花,哭笑不得,隐忍道:“很好……再差一张遗照,这里就更像我的灵堂了。” 莫寒拢拢眉毛,“不喜欢?那我让人搬走。” “莫寒!好玩吗?拿着你父母的钱在这里摆阔,上演霸道总裁的戏码,好玩吗?”娄梦忍无可忍,一声低吼仿佛用尽了周身力气,身子晃了晃,连忙扶着床头栏杆。 莫寒抿唇,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终于,他开口说道:“曾经,我爱过一个女孩儿,很爱很爱,想把此生有关天长地久的所有誓言都和她绑在一起……” 莫寒嗓音是少有的冷寂,话音一晃就没入空气里,只余下泛着淡淡忧伤的尾音。 有关这个故事娄梦已经听过,不是没有同情,只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要当她是过世女友的替身? 没等她有所反应,莫寒继续说道:“后来,她病了……我明明可以有机会救她,可是我没能做到……” “她走了,就像抓不住的风一样走了……娄梦,你说人是不是很可笑?当初我求我父母,我说只要他们愿意救她,我就会好好活成他们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可惜他们拒绝了,现在又告诉我后悔了,愿意倾尽所有让我去追寻我想要的人生……” “哈……”莫寒一声冷笑,“我的人生早就随那阵风一起刮走了,要怎么追?” 娄梦愣愣,态度软了几分,轻声问:“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干嘛又对我做这些事?” “因为我喜欢你呀!”莫寒眼里还有悲伤,脸上却扬起了痞痞的笑意。 “切……”娄梦嗤之以鼻,“莫名其妙!” 前一秒还在缅怀深情难忘的初恋,后一秒又和她调起情来,男人呀,才是那善变又捉摸不定的风。 莫寒笑笑,朝她走去,娄梦连着后退了几步,冷声阻止:“别动,有话说话!” “感觉好些了吗?”莫寒停下脚步,眉目宛然,话音奇柔无比。 娄梦掐着手指,不接他的招,直白地说道:“莫寒,不管你是拿我当替身也好,还是挡箭牌也好,我都拒绝!不是不想帮你,而是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希望他误会。” 莫寒摸摸鼻子,笑了,“孟一安?” “嗯,对。” “我们堵一百块钱,你和他真的没戏。” 娄梦低着头,“我知道。” “好,我同意。”莫寒大大咧咧地坐到床上,直勾勾地看她。 娄梦郁闷地翻了个白眼,“你同意什么呀!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的事,你同意有个屁用!” “我是说,我同意做个安全可靠的备胎。”莫寒一本正经道。 备胎? 娄梦对着鼻子吹了一口气,笔直地看他,“莫大少爷,不要拿我开玩笑了好吗?你要是觉得人生无趣,去找几个漂亮妹妹找找感觉,行吗?” “我只对你有感觉。”莫寒表情不变,一字一句道:“不是替身,也不是挡箭牌,只是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活了过来,就是这样。” 娄梦无语数秒,“有钱人的世界我真的搞不懂,死活在一瞬间,铭记与忘记也在一瞬间,你们的情感都是用秒来量化的吗?” 莫寒低头轻笑了起来,再抬眼看她时,眸光灼灼,“还真是像!孽缘呀!” 娄梦咬唇,将头侧向一边,不吭声。 “都说生在有钱人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怎么觉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呀!从前那个她也是,就因为我是富二代,死活要把我挡在心门之外……你倒好,直接判了死刑!” 娄梦小声嘟嚷:“和这个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莫寒站起来,直接将她逼到墙角,眸子里有了她所看不懂的深沉。 娄梦有些恼了,“还要说多少次,我有喜欢的人了!” “赌一把怎么样?”莫寒垂眸看她,语气认真。 娄梦缩了缩脖子,怯怯地问:“赌什么?” 拿一百块钱赌孟一安不会喜欢她? 她才不干咧!一百块对她来说也是巨款呀! 莫寒字字铿锵:“一年为期,如果孟一安没有接受你,那你和我试一试,怎么样?” 还有这种操作? 娄梦瞪大眼睛,蒙蒙地看他,表情很无措。 莫寒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认为你在邀请我亲吻你。” 妈呀!娄梦直接吓到瘫软在地,恨不能破墙而出。 莫寒蹲下,忍笑,轻声威胁:“你不赌也可以,那我就用我的方式开始追你,追到你答应为止。” 娄梦撑着墙面缓缓站直,再悠悠地缩到安全地带,脑子里飞速搜索三十六都有些什么计? 走为上计?好像不行,为了孟医生她得留在襄城,在襄城就不可能躲得过莫寒…… 缓兵之计?这个不错,一年后再说呗! 她态度大转变,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说:“行,赌就赌!那这一年内,你不准再来烦我!” 莫寒唇角微弯,笑出一声:“那不行,在没有成为恋人之前,我们是普通朋友。” “噗……”娄梦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普通朋友? 怎么有种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感觉? 第七十一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姚婧之和苏念一行人进来的时候,眼前的这一幕也将他们个个雷的外焦里嫩。 “我们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呀!”姚婧之挑出其中一束雏菊,笑出了声:“这是哪个缺心眼送的?” 娄梦指了指莫寒,注意力马上被她身上的伤给吸引到了,“你怎么了?怎么满身是伤?” 姚婧之回头看了林沐一眼,有些难为情道:“昨晚……打了一架。” “曹洋又打你了?啊?这个混蛋!走,我去剁了他的手!”走路在飘的某女子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 被苏念拦住,“好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话,她意味深长地看莫寒,笑道:“你好像挺忙?” 娄梦急的满脸通红,想想今天真是荒唐,莫名其妙地就把要追求的人,和追求她的人一起变成了普通朋友…… 哈……真是太棒了! 她超级尴尬,佯装若无其事地走到莫寒身旁,小声道:“普通朋友,帮帮忙,马上消失好吗?” “好的,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愿意。” 莫寒与她错肩而过,相当自来熟地给其他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娄梦的普通朋友莫寒,以后我们也就是朋友了,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姚婧之眨眨眼,正色道:“原来是莫少爷,我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说来听听。”莫寒回头瞥一眼娄梦急的摇头摆手的样子,唇角扯了扯。 姚婧之毫不客气道:“我们公司新推出了一款果酒,不知道能不能帮忙进莫家的超市销售?” 身后的林沐用完好的那只手扬起了大拇指,低声道:“大姐太专业了,回头让林总给你加工资。” 莫寒笑笑,轻描淡写道:“回头送点资料过来吧,只要质量过关,有相关手续,应该没问题。” “谢谢莫少。”姚婧之摆着绑满纱布的手,笑的甜蜜。 林沐从身后戳了她一下,“大姐,太过了。” “你闭嘴!”姚婧之忍无可忍,回头瞪他一眼。 “不客气。”莫寒回眸一笑,用溺宠的语气对娄梦说道:“我走了,桌上的粥要乖乖喝掉。” 娄梦无意识地点头,浑身莫名一颤。 莫寒一走,姚婧之便上前勾住了娄梦脖子,威胁道:“从实招来,抗拒从严!” 娄梦担心她,没心情开玩笑,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身上的伤,忧心道:“伤的严重吗?”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有林沐在,姚婧之不想弄得哭哭啼啼,继续没心没肺地调侃娄梦。 林沐立马领会,抓抓绑着石膏的手,昂起头:“你们聊着,我去看看我老爸怎么还没送吃的来,我都快饿死了!” 林沐也走了,姚婧之眼泪才噼哩叭啦地就掉了下来,“娄小妹,苏姐,这次我完蛋了,闯下大祸了……” “到底怎么回事?林沐怎么也受伤了?”娄梦脑子懵了懵,突发其想,这死女人不会真的犯了某种不可描述的错误吧? 姚婧之抽抽嗒嗒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苏念和娄梦只剩叹气……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真的不好说。 娄梦倒是心直口快惯了,直言:“你脑子也是少根筋,既然当林沐是孩子,当初就应该直接告诉曹洋!怕曹洋多想,证明你没把他当孩子,那就更不应该和人家住一个房间……” 姚婧之哭丧着脸,“只有一个房间要怎么办嘛?再说了,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们当然相信不会有事发生,但曹洋本来心眼就小……唉,曹洋也是该死,居然对你下狠手!” 娄梦恨的咬牙,她恨透了对女人下手的男人!恨透了! 小时候不懂母亲怎么会舍得离开她,再大些了,偶尔听别人提起,才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父亲的家暴。 她也深受其害,母亲走后,她就成了家暴的对象,偏偏村里所有人都觉得父亲打孩子,丈夫打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就连她也曾以为世道就是如此不公。 直到出来上了学才知道,那只是极小一部份人的愚昧。 她只是没想到,曹洋居然也成了其中一员。 见姚婧之和娄梦一时无话,只顾默默垂泪,苏醒冷静地分析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姚婧之自己要想清楚,打算怎么办?” 姚婧之眼红红地说:“我要和他离婚。” 娄梦跟着帮腔:“肯定要离,家暴是婚姻中最不可饶恕的罪。” 苏念看她一眼,继续冷静道:“既然要离婚,那不如趁机起诉。从现实的角度来说,这种关键时刻起诉,你更有主动权一些。” 姚婧之心里全乱了,胡乱地揉着头发,艰涩道:“离婚是肯定的……但这种时候不管他,反而落井下石,我做不到……” 毕竟相爱过,毕竟有孩子,从夫妻到仇敌,她以后没办法向可乐交待。 娄梦帮她理好头发,无助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苏姐,你能不能帮我给林总求个情,请他不要追究曹洋的法律责任,我们私了,好不好?” 姚婧之泪眼朦胧地看着苏念,后者只有一声长叹,最终还是点了头。 其实她心里特别没底,刚进别人的公司,工作成绩一点没有,凭什么要别人卖人情给她? 人都是现实的呀! 娄梦也只剩叹气的份,“傻瓜,是不是被打傻了,这种时候了,还替他求情。” “总要为可乐想想。”姚婧之累极了,抱着娄梦的腰沉沉闭了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走进了人生的隆冬,她明明一直很努力地在活啊! 娄梦轻拍她的背,问:“给家里说了吗?” “还没有。”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还要回去住?” “不然住哪里?” 娄梦急了,“要是曹洋出来了再往死里打你怎么办?” “那也是我的命……”如果这段感情真的要以她的性命为结束点,那她也认了,姚婧之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沮丧过。 苏念突然开口,嗓音平静:“住我家来吧。” “什么?”姚婧之和娄梦异口同声地问。 苏念表情不变,重复道:“在事情处理好之前,你暂时和娄梦住一起吧。” 娄梦眼睛热了,“苏姐,你真好。” 苏念笑了笑,走过去与她们抱在了一起……是她要感谢她们,被需要的感觉真好,让她的生活似乎越来越有烟火气息了。 第七十二章 好像上当了 孟一安这几天总有些心神不宁,那天本想一直在医院陪娄梦,后来莫寒来了。 来的动静还不小,又是花,又是各种关系调病房…… 他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开始模糊的某处似乎又清醒了起来。 娄梦说以后就做普通朋友,那应该是断了与他的念头了吧。 如此一来,莫寒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 一切安排妥当后,莫寒对他倒也不客气,“这里有我就可以了,孟医生回去吧。” 孟一安想了想,好心解释:“其实我和娄梦只是……普通朋友。” 他没有朋友,普通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讲也很陌生。 “我知道。”莫寒笑笑,直言:“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她,既然不喜欢那就麻烦离她远一些,好吗?” 孟一安脸色微微变了,他几时想离她近了? 莫寒见他不说话,弯起嘴角,笑容慢慢放大,露出一口白牙,“不瞒孟医生,其实我正在追她,你觉得能成吗?” 孟一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加油。” 莫寒摸摸鼻子,继续笑道:“我会的,到时请孟医生来喝喜酒。” 有股子说不出来的烦郁情绪,丝丝麻麻地直往胸口冲,孟一安浅淡一笑:“我先走了,她有什么情况,请直接找主治医生。” “没问题。”莫寒在他转身时,又问:“那个……医药费多少,我给你。” 孟一安无意识地皱了眉,“不用了。” 一想起莫寒的态度和语气,好像娄梦已然是他的家人了一样……孟一安胸口闷的慌,猛地抬头,却见门口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爷爷好!” “欢欢好!” “孟医生好!” 此时,诊所里只有一两个病人在,显得精神抖擞的娄梦,嗓音异常哄亮,气色红润,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小梦来了,身体好了吗?”孟祖清直接扔下病人迎了上去,像久别重逢的亲人。 娄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甜甜笑道:“谢谢爷爷关心,已经全部好了。” 孟祖清拍拍她的头,意味深长道:“丫头,欢迎你来。” 等待的病人不耐烦地喊道:“孟老头,快点,我一会儿还要去接孙子呢!” “去和一安聊聊天,晚上来家里吃饭,就这么说定了。”孟祖清匆匆交待一句,又跑回座位上,不悦道:“嚷什么,就你有孙子,你孙子的事重要,我孙子的事不重要?” “你个孟老头,一安好好在这里,能有什么事?” “你不懂,别说话。” 娄梦低头一笑,脸红红地走向孟一安。 孟一安呢,自从她进门开始,心跳就莫名地乱了起来。 他没有过朋友,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朋友相处,此刻只觉得后悔,不该一时心软…… “孟医生。”娄梦在他面前坐下,望着他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朋友呀! 孟一安强自镇定,唇角微弯,淡声问:“出院了?” “前天出院的,因为有些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来找你。”娄梦的目光像是长在了他身上,没办法挪开。 这两天忙着帮姚婧之搬家,天知道,她想见孟医生的心情有多急迫。 孟一安被她盯的有些发毛,错开眸光,似在解释:“诊所有点忙,没能去医院看你。” “我知道。”娄梦从包里摸出电话,笑眯眯地说:“作为朋友的第一步,我们得记下对方的电话号码,还有加上微信,这样就随时都可以联系了。” 孟一安说:“我不怎么用微信。” 事实上,他的微信好友只有方子晋。 呃……娄梦愣愣,睁眼说瞎话:“其实我也不怎么用,那我们交换电话号码?” 这要求似乎并不过分,孟一安没有理由拒绝,只能把手机递给她。 娄梦输号码的样子很认真,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孟一安呼吸跟着乱了节奏…… “好了。”片刻,娄梦晶亮的眼睛看着他,故意压低声音说:“微信也加上了,晚上见。” 她在心里暗戳戳的想,孟医生,从今天起,你一定会很快和微信熟悉起来嘀! “晚上?”孟一安皱了眉,隐隐焦躁。 娄梦俏皮地眨眨眼,“孟爷爷让我晚上去家里吃饭。” 未了,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加了一句:“这也是普通朋友之间最正常的往来,放心,改天我也请你去家里吃饭。” 孟一安怔了半秒,险些失神。 什么普通朋友……他好像上当了? 用力摁了一下额头,他无力道:“娄梦,既然身体好了,就好好工作……” “我会的……现在马上就去给客户送资料,孟医生放心,我一定加油工作,绝不偷懒!”她认真的眼睛异常明亮。 孟一安努力让自己冷静:“我不是那个意思……” 娄梦看看时间,蹙高眉头,疾声道:“我得走了……孟医生晚上见!” 起身,她的嗓门如来时一样洪亮清透:“孟爷爷,晚上见!” “欢欢,我走了!” 陈欢从药柜探出脑袋,欢快道:“梦姐慢走,再来啊!” 眼睛余光中,孟医生好像脸色不太好看,陈欢又默默地把头缩了回去。 孟一安微敛起眼瞳,奇怪地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她还真是不简单。” 他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孤独城堡,就被她这样闯进来了? 很快,他又恢复镇定,自我安慰道:失了领地不怕,只要不丢了心就好。 …… 林清越最终同意私了,其实如果不是苏念求情,就算是看在姚婧之面子上,不追究曹洋的法律责任可以,但有些‘罪’他怕是逃不掉的。 他林清越向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更何况曹洋动的是他唯一的儿子。 可是当苏念站他面前,用冷静又不失柔和的态度给他说:“客观来讲,姚婧之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员工。发生这样的事,她仍然能乐观地面对生活,面对工作,甚至积极地在帮市场部接洽莫家。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你很有可能失去一个难得的人才。” “更何况,看得出来,林沐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他应该不希望看到姚婧之为难。综合以上考虑,还请林总退一步,给姚婧之一些空间……也算是帮我一个忙。” 最后一句话,苏念说的有些心虚,所以话音不自觉地放软,多了几分小女人的荏弱婉转。 林清越勾起嘴角,轻轻笑了,“其实你只需要说最后一句就可以了。” 只要她开口,只要他能做到,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么想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小小的内疚了一下……这算不算见色忘儿? 林沐已经长大了,应该能理解他的吧? 闻言,苏念却受了惊,心事烦忧,态度一下变得清冷而警惕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事情好像越来越棘手了 和林清越谈好赔偿问题后,姚婧之交了罚款,将曹洋保了出来。 派出所门口,曾经恩爱的夫妻双双沉默站立,几日而已,中间似已经隔了翻不过去的千山万水。 良久,憔悴不堪的曹洋先开口:“你伤的怎么样?” 姚婧之没看他,目光虚无地停在某处,冷声道:“死不了。” 曹洋轻叹一声,摸摸鼻子,不安道:“林沐呢?” “骨折。放心,我已经赔了钱,林总答应不会再追究。” “老婆,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别!”姚婧之抬手阻止,依旧不看他,“你叫老婆二字的时候,良心不会疼吗?曹洋,我们离婚吧。” 曹洋眼睛一下红了,“姚婧之,你又拿离婚威胁我!” “威胁?”姚婧之终于抬眼看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是荒唐又可笑。 她认为离婚是最后的底线,一退再退,只是希望他能醒悟。 他却认为她提离婚只是威胁,是手段…… 所以才不知收敛,越来越肆无忌惮吗? 果然是自己傻,傻透了! 姚婧之寒了心,面无表情道:“你我夫妻一场,我希望能好聚好散,不要把最后一点点情面也撕得粉碎。我们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可乐想想。” 曹洋怒了,“你还好意思提可乐?姚婧之,这次的事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是,我打人是我不对……那你呢?如果你不骗我,不给我戴绿帽子,我会生气吗?” “你动不动就提离婚,这是为可乐着想吗?你想要把这个家拆散,我告诉你,没门!” 姚婧之静静地看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只觉得陌生。 她平静问:“那就是不想好聚好散了?” “老婆,你别这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会动手了,如果我再打你,天打雷劈……” 姚婧之突地笑了起来,眼里却隐有水雾:“天打雷劈?如果老天真有眼,曹洋,你已经被劈成渣了吧。” 深吸一口气,她继续哽声道:“我们放过彼此吧,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婚姻已经被逼到了死角……这次我替你求了情,交了罚款,我没有落井下石,也请你不要苦苦相逼。” “我苦苦相逼?”曹洋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不堪入耳的话脱口而出:“我知道了,这就是林家父子和你合起伙来演的一出戏对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那臭小子会赶来,他妈的,他们好手段呀,逼走我,想霸占我老婆……” 姚婧之的眼神箭尖一样,笔直地瞪牢他,“放手!” “我不放!” “这是派出所门口,还想打我吗?” 曹洋手一僵,松开,颓然地抓头发,狠声道:“总之,不管你怎么说,老子就是不离!”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姚婧之突然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那晚不是林沐和警察赶到,你会打死我吗?” “我……”曹洋表情慌乱,他那晚确实喝太多了,脑子里全是怒火,酒醒后自己也很后怕。 姚婧之表情不变,“这次是我死期未到,下次呢?我们不过就是相爱了一场,本来打算要一起走到老,只是走着走着中间就出现了岔路……仅此而已,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因为有了可乐,我们注定此生都会是家人……” “难道非要等到那一天吗?非要以我的命来画上句号吗?你真的想这样?” 曹洋眼露灰败,唇角扯动了好几下,无力地解释:“不……我没想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才可怕呀!”姚婧之抹了一把泪,艰涩一笑,“我暂时搬出去住,给你一星期时间考虑,是好散好聚还是法庭相见,一周后给我答复。” “老婆……”曹洋手伸到空中,又缩了回去,看着姚婧之的背影如云烟一般渐渐消失,他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 孟家。 因为娄梦要来,林妈在厨房忙的昏天暗地。 孟祖清心情大好,甚至在院子里哼起了小曲儿。 孟一安则立在书房窗前长久地发呆,书桌上手机仍在响个不停,准确来说,是响了一天。 “孟医生,今天外面好大的风……” “孟医生,我到客户家里了,他们好热情,还请我吃了很多水果,不过,我觉得还是你洗的水果最好吃……” “孟医生,你吃午饭了吗?我吃的牛肉面,不过,肉好少,只有三块……” “我到公司了,大家说我瘦了,好开心……” 和他一样安静沉寂的手机,被震动了一天,此刻想必和他的心情一样,很崩溃,又很无奈。 爷爷哼曲儿的声音不时传来,就连林妈似乎也比平时更爱说话了,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息,这一切,都是因为娄梦。 多么神奇的事,她究竟对他身边人使了什么魔法? “孟爷爷好,林妈好……” 娄梦活力四射的声音打断了孟一安的思绪,他心思微动,脚步却更固执一些,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半分不能移。 “小梦来了……说了让你不准买东西,不过这水果看起来就很好吃,谢谢你。” 孟一安忍不住弯了弯唇,爷爷还真是…… “孟医生呢?” “在书房,你去叫他出来吃饭。”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孟一安的心跳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孟医生。”娄梦打开门,先探进脑袋弱弱地喊了一声。 孟一安回头掠她一眼,语调很漫不经心:“来了?” 这感觉怪怪的,一个‘普通朋友’的名份,让他冷漠不是,热情也不是,只觉得脑仁儿疼。 娄梦跳了进来,四下张望,“哇,好多书,孟医生你真厉害!” 孟一安感觉到什么,微微侧眸,撞见她湿润清澈的眼眸,明显带着仰慕。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过了几秒,听见她语气软了下去,怯怯地开口:“那个……孟医生……” “嗯?” “为什么不回我微信呀?” “忙,没看见。”还有,他记得他说过,他不怎么用微信。 所以他说的话,她其实没怎么放心上? 微信的事如此?那他说绝不会动心的事呢?她有当真吗? 唉,事情好像越来越棘手了。 第七十四章 来吧,相互伤害 听了孟一安的解释,娄梦鼓鼓嘴,“总会有得空的时候,下次看到了信息要回我哦。” 她语气很弱,隐隐有些小委屈:“朋友之间就是要常在微信上交流,简单方便……如果我发了你没回,我会等的很难过哒……” 孟一安一口气没提上来,所以以后他像要傻子一样,成天捧着手机? 疯了吧! 他双手插口袋里,语气认真:“经常低头看手机,颈椎会出问题,所以你也少看。” “哦……”娄梦乖乖点头,想了想,俏皮一笑,“那我们规定时间好不好?起床一次,睡前一次,就看两次,就当是活动颈椎。” “……”孟一安睨她一眼,慢慢道:“出去吃饭吧。” “哦,对。爷爷让我来叫你吃饭……” 娄梦稍稍发懵,一抬眼,毫无预兆地撞上他的迷人浅笑,心突突地跳着,她一下就红了脸。 …… 晚饭后,孟一安主动提出送娄梦……反正不主动也会变成被动。 这一举动可把孟祖清高兴坏了,直嚷着要给儿子儿媳上柱香。 娄梦故意走的很慢,孟一安走走停停地等她,终于忍不住说:“走路要认真。” 永远都是这句台词,就没有新鲜一点的? 娄梦无意识地瘪瘪嘴,下一秒就察觉到孟一安眼风淡淡扫了过来。 她吓一跳,谨慎地看他,却发现他眼神虽然很清淡,但并不冷漠。 自从说了要做普通朋友后,他对她的态度似乎大不一样了。 娄梦暗戳戳地傻笑,胆子大了起来,“孟医生,我吃的有点多,不如我们从大路绕着走吧,消消食。” 见孟一安稍稍蹙眉,眼神怎么看都有点意味深长。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朋友之间,最常见的事就是要一起散步聊天。” “哦……”孟一安难得地眯起双眼,唇角弯出淡淡笑意,不疾不徐道:“朋友之间最常见,或必须要做的事,还有哪些?不如你一次性说清楚好了。” “你认真的?”娄梦水盈盈的眸子抬起望他。 孟一安点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咳咳……”娄梦清清嗓子,有些小兴奋地从包上摸出一个小本本,递过来,娇憨地笑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和异性做普通朋友,没什么经验。所以我特地去请教了苏姐和姚婧之,这是我的计划列表,请孟医生过目。” 她对天发誓,其实她的初衷真的是要和他做普通朋友啊! 只是后来的后来,经姚婧之和苏念一分析,就成了迂回战术…… 孟一安表情僵了僵,心情复杂地接过小本本,直觉脑仁儿又要开始疼了…… 第一件事,要交换所有联系方式,随时沟通彼此的行程和心情。 第二件事,要一起散步聊天,偶尔去对方家里串门,要和对方的亲人朋友搞好关系…… 第三件事,要一起去看所有热门电影…… 第四件事,要随叫随到,对方心情不好要哄,对方心情很好时要一起去做更开心的事…… …… 总共列了好几十条,除了情侣之间能做的事外,其他可以做的事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孟一安不敢仔细看完,怕晚上做噩梦。 他将小本本还给她,尽量镇定地淡淡一笑,稀疏平常道:“不用这么麻烦吧?你是不是对普通朋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娄梦瞪大亮晶晶的黑眸看他,“请问孟医生有何高见?” 孟一安见她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提在胸口处的那口气瞬间又焉了下去,摆摆手,无力道:“走吧,不是要消消食吗?” 娄梦开心地笑了起来,“还要聊天。” 孟一安眼眸微闪,很想把她的手拉过来把把脉,看看她是不是邪风入了体,脑子有些不清醒。 微微侧头,他正好看见她眼里喜滋滋的神色,唇角也轻轻抿着,像是干了坏事没被发现的得意样子…… 他心里有声哀叹……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默默走了一段路,娄梦窃喜的心情稍稍平复,一抬眼,撞见他清锐的目光,她愣了愣,淡定道:“孟医生,朋友之间要坦诚,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一定要提出来。” 孟一安:“……” 他提了,她会听吗? 想了想,他还是试图提了提:“我觉得我们对普通朋友的定义不一样。” “啊?”娄梦眼神蒙蒙的,“你是怎么认为的?” 孟一安目光挪到她脸上,笑容有些寡淡:“所谓普通朋友,就是指见了面可以点点头打声招呼,而不需要对方融入自己生活的熟人。” “那有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有呀,陌生人连招呼也不会打。” “孟医生,你是不是反悔了?”娄梦心里一磕,黑亮的眸子雾蒙蒙的,表情有些小惊慌。 孟一安眸光微暗,盯着她好一会儿,淡声道:“没有。”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嫌我烦,又要把我赶走……”娄梦双手捂在胸前,连声说道:我就知道孟医生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我们可是拉过勾的,对吧?” 孟一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这是故意的?和他玩心计? 良久,就在娄梦又要暗戳戳地傻笑时,却听孟一安慢悠悠地开口:“我记得你记事本里写着,朋友之间要相互关心,相互照顾是吧?” “对呀对呀,这是必须的!”娄梦不明所以,乐呵呵地直点头。 “明早6点半,我在你们小区门口接你,一起跑步。” “啊?”娄梦傻眼了,6点半,要她起床?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好了。 孟一安表情认真:“你身体不好,我应该多关心照顾,所以有义务监督你锻炼身体。这可是朋友之间必须要做的事,你不想做我的普通朋友了?不愿意和我一起跑步?” 娄梦咬牙,“不是那个意思,我愿意……愿意……只是我怕早上起不来。” “你可以的,调好闹钟,不要迟到了。” 孟一安脸侧向一边,唇角慢慢勾了起来……要玩心计是吧? 来吧,相互伤害吧! 虽然有点无聊,但眼前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跑就跑……谁怕谁?”娄梦抿抿唇小声嘟嚷了几句,心情立马又愉悦了起来。 这可是孟医生第一次主动邀请,看来姚婧之说对了,要拿下他,首要一步就是打乱他的生活,让他不知所措,再趁虚而入…… 第七十五章 伤人的不是爱情 晚上,苏念家的客厅里,三个女人都是同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姚婧之走入婚姻死角,心念成灰,苏念重返职场,压力山大,娄梦在感情的世界里斗智斗勇,喜怒无常…… 然而这一切若要追究到底,似乎都是因为爱。 爱能感人,也能伤人,许多事本以为已经是海阔天空,眨眨眼,却又迎来了猝不及防的兵荒马乱。 此起彼伏的哀声叹气中,姚婧之率先绷不住,没好气道:“娄小妹,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你和孟医生不是有进展了吗?” 娄梦无语数秒,哭丧着脸说:“我怎么觉得他已经识破我的计谋了。” “识破就识破了呗,没拆穿你,说明他已经默认了你们的关系。” 娄梦眨眨眼,“我们什么关系?” 姚婧之白她一眼,看苏念,“苏姐,你说她脑子是不是缺根筋?” 苏念心事重重,淡淡笑应:“应该不止缺了一根。” 娄梦嘟起嘴巴,“好吧,我脑子有毛病,我有罪。那你俩脑子好使的,这又是怎么了?” 姚婧之一声长叹:“是呀,我们这是怎么了?小时候总以为地球就踩在脚下,只要长大了,抬脚就能走天下。现在才知道,那是痴心妄想,生活残酷,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能困住手脚,寸步难行。” 娄梦蒙蒙地问苏念:“这么悲观吗?” 苏念低头轻笑,“也不尽然,也有被困住还能幸福快乐的……比如你呀。” 娄梦脸红红的,抓抓头发,笑道:“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姚婧之是为婚姻烦恼,那苏姐你又是为什么?工作不顺利吗?” 苏念扯了扯唇,没能笑出来。 她确实很不顺利,上班几天,除了没完没了地看一堆数据报表外,再无其它进展。 产品经理朱辉好像有意躲着她似的,每次她需要了解相关情况,他总很忙。 周梅管售后,还算好相处,有问必答,但也仅限于此。 至于汪嫚婷……脸上永远是恰到好处的笑容,说话山路十八弯后也拐不到正题上来,用笑里藏刀来形容她一点也不过分。 娄梦皱眉,撞撞姚婧之,嗔骂道:“让你帮着苏姐一点,你是干什么吃的?” 姚婧之冤枉,“苏姐他们都是高层领导,我一小小助理怎么帮呀?” 话落,她突然眼睛一亮,神神秘秘地说道:“对了,有个八卦消息苏姐应该听听。” 苏姐直觉和汪嫚婷有关,竖起了耳朵。 果然,姚婧之凑到她们面前,小声说:“听说营销部的汪经理和林总有一腿,所以苏姐要小心她给你小鞋穿。” 还真是……苏念心里闷闷的,职场最忌讳这种关系了。 时时刻刻要顾及老板的想法,叫她以后还怎么和汪嫚婷相处? 见她面色沉凝,姚婧之忙安慰:“只是小道消息,但他们在公司从来没有过亲密举动,也许就是八卦。” 苏念无力地笑笑,说:“就算是真的也没关系,我平时留心一些就好。” 话虽如此,心里多少有些沮丧,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惨败结局……她在想,要不要熬熬夜,接点剧本先赚点钱存着…… …… 睡前,娄梦看了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 也不知道孟医生睡了没,说好早晚有微信问候,居然什么也没有…… 想了想,她发了一条过去:“孟医生,睡了吗?” “睡了。”很快,有消息回了过来。 居然回了,娄梦惊得差点没把手机扔掉,眼里已有了粲然的笑意,看来‘普通朋友’这招真是好使呀! 她又发:“那祝你好梦。” “明早不要迟到,晚安。” 哈……他居然说晚安了也! 娄梦乐的满床乱滚,信心十足地觉得孟医生快要沦陷了! 姚婧之不屑地扫她一眼,“有点出息好吗?我给你讲,女人要懂得矜持,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是不知道珍惜的。” 娄梦撇撇嘴不以为意,“才不是,爱情从来都是美好的,伤人的不是爱,而是人本身。” 而她觉得孟医生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变的人,否则她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姚婧之愣愣,一声苦笑,不予否认。 曾经,她和曹洋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缠绵的像一场美梦。犹记得,那时扬在嘴角的笑意,比夏花还要灿烂明媚。 也许吧,变得从来都是人,爱情能有什么错? 见娄梦捧着手机,看着孟医生发的寥寥几字,乐的合不拢嘴,姚婧之又是一声轻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么恰当的形容。 恰时,她的微信也响起,是林沐发来的,一个委屈的表情。 怎么着人家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姚婧之无奈,发了个问号过去。 林沐很快发来文字:“大姐,我饿。” “没吃晚饭?” “吃了,没吃饱,医院的饭菜太难吃,我要出院!” “医生说还得挂两天点滴,你再忍忍。” “大姐。” “嗯?” “为什么不来看我?”接着又是一串委屈的表情。 姚婧之微微愣怔,回过去:“工作忙。” 马上被林沐拆穿:“你害怕见我?” “切,我怕你干什么?” “你怕我喜欢你。”这是第一次,林沐把隔在他们之间那层模糊的纸捅穿了。 姚婧之心里一个咯噔,瞬间变了脸色。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林沐如果在此刻添乱,无疑给她坐实了行为不检的名声,她受不起。 扪心自问,她和曹洋在一起这几年,从来没有过半分心思…… 可偏偏,裂缝就出现在这样子虚乌有的事情上,她已经够痛恨了,又怎么会亲手将自己推到那样不堪的地步? 想了很久,她只回了一句:“如果不想我死得太难看,就尽管胡闹吧!” 随后,姚婧之愤愤地关掉手机,将头捂进了被子里……真是快要烦死了! …… 医院里,林沐将姚婧之发的最后一句话看了又看,苦涩地笑出了声…… 一瞬间,他感到恍惚,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本来在国外活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不顾一切地跑回来,为什么要好奇她的生活…… 知道她过得不好,呵……于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他,一无所有的他,开始有了想保护她的念头,甚至开始妄想起了未来。 她却现实地给他当头一棒,让他明白,那怕他为她付出了生命,于她而言也只是胡闹! 他的喜欢对她来说,比瘟疫还可怕…… 痛苦,悲愤,委屈,无数情绪陡然涌自心间,林沐猛地将手机摔碎在地,在旁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头载在床上…… 第七十六章 难题 出乎意料地,不到六点,娄梦就在闹钟响之前醒了。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揉搓了几下脸,软萌萌地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孟医生了。 这么一想,她立马来了精神,轻手轻脚地去洗漱,然后套了件黑色毛衣,牛仔裤,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太素了。 于是,她将手伸向了姚婧之的衣柜,挑了件粉嫩嫩的卫衣穿上。 …… 小区门口,一身白色运动装的孟一安身形挺拔,气质出众。 娄梦缓缓走近,揉了揉微微发热的脸,招呼道:“孟医生,早上好。” 刚起床,她嗓音慵懒,带着柔软的鼻音。 孟一安默了几秒,看着她粉嫩清秀的脸,清沉话音有些不太自然,“先活动一下手脚,然后跟着我慢走。” 娄梦打了个呵欠,黑亮的眸子里水光一片,表情蒙蒙的,“不跑吗?” “先活动开筋骨,不然很容易受伤。” “哦。” 她一边转动着手脚,清润而乌溜溜的眼珠开始打量孟一安。 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也许是穿了运动装的原因,看上去,清锐的气质柔和了许多,让她不禁想起了初次见他的光景。 “看够了吗?”孟一安突然出声,带着几分揶揄。 娄梦愣愣地看他,脸一红,咬咬嘴唇,大胆地说:“都是朋友了,多看几眼有什么关系。” “……”孟一安眸色微沉,掠她一眼,率先走到了前面。 “又生气……还说自己是医生,不知道老生气对身体不好吗?” 她的声音很低,孟一安却轻轻蹙了眉,回头,语气严肃:“运动时最好不要说话。” 娄梦缩了缩脖子,立马噤声,跟在他身后。 走呀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揉着发酸的大腿,叫苦道:“孟医生,我不行了,还要走多久?” 孟一安头也不回,“还有二十分钟,坚持。” 娄梦咬牙追上,“如果我坚持下来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进行下一个进程了?” “什么进程?” “看电影呀!今晚听说有个特别好看的电影上映。” 孟一安唇角弯了弯,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好呀,没问题。” 看完电影,他正好可以好好给她讲讲中医病理…… 这么简单?她还以为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呢? 没想到才几天而已,她和孟医生就已经走到第三进度了。 娄梦得到意外收获,腿也不酸,腰也不痛了,走路更有劲了…… …… 苏念刚到公司,汪嫚婷就扭着细腰来找她,“苏总,遇到点麻烦事可能需要你出面解决一下。” 这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有人找她解决问题,苏念不敢掉以轻心,温声问:“怎么了?” 汪嫚婷风情万种的凤眼盯着她,漫声道:“不知道林总有没有给你说过,我们下周有一个新品发布会。” 苏念愣愣,问:“是有关紫薯果酒的吗?” 汪嫚婷莞尔一笑,“不是,是果疏酸奶。” 苏念摊摊手,淡定道:“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现在有什么困难,你说说看,我们一起解决。” 汪嫚婷笑容仍旧柔媚:“我们有家固定合作的广告印刷公司,原定帮我们做的宣传手册今天就会送来,但据我所知,他们根本就还没有派单。” 苏念微微皱眉:“有专人跟进吗?” “有,但没什么用。” “既然效率不高又没诚信,为什么一定要找他们合作?” 汪嫚婷轻描淡写道:“因为这家公司老板和林总是多年好友,他们次次都是这样,我们下面的人催根本没用。” 又是这个问题…… 苏念垂下眼睫,同样漫不经心道:“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让林总去打个招呼。” 汪嫚婷轻笑一声:“我的上级是你呀,直接找林总似乎不妥,所以请苏总帮忙拿个主意。” 苏念算是明白了,汪嫚婷这是给她出了难题,同时也在试探她和林清越的关系吧。 她直接和印刷公司沟通,同样不会起什么效果,如果贸然换合作公司,必然会得罪林清越。 但如果她如实汇报给林清越,他会不会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又或者林清越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都出面解决了问题,那更合汪嫚婷意了。 相信这点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公司,风言风语想必也会恰到好处地传到苏念耳里……就看她的承受能力了。 苏念想了想,说:“行,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汪嫚婷找上她,早就笃定了她不会拒绝。 所以得到答复,面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仍旧是美美地笑着,客客气气地说:“那麻烦苏总了,宣传手册要下发到各处,时间紧迫,最迟后天我们得拿到。” 还规定了时间,苏念心里一声苦笑,平静道:“我知道了。” 汪嫚婷又扭着她的细腰退了出来,苏念冷静了几秒,马上拨了印刷厂的电话,“请找你们老板听电话。”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语气傲慢的很:“我们老板不在,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苏念端正声调:“我是卓越贸易的营销部负责人,请问答应我们今天会送到的资料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那边恩啊一声,敷衍道:“不知道,说是今天应该没问题吧。” “你确定吗?”苏念语气加重。 电话那头闷了闷,说:“我给你问问。” 然后电话挂断,苏念揉了揉眉心,看来她打电话确实是没什么用。 说实话,她真的是烦透了这种关系户,顺带着对林清越的看法也微微改变。 她曾以为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没想到也难逃这种复杂又世俗的关系网。 在办公室呆坐了几分钟,苏念起身,不一会儿,敲响了隔壁林清越的门。 “进来。” 抬头看到是她,林清越的目光定了定。 “林总有空吗?谈谈?”苏念语气里隐隐夹杂着一丝坏情绪。 林清越又是一愣,玩笑道:“随时待命。” 其实也不是玩笑,最近他呆在办公室哪儿也不去,还真是在随时待命,就等着她来敲门了。 苏念只当他是习惯型的自以为幽默,浅浅一笑,算是回应。 随而,她面色犯难地说道:“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林总。” “你说。”林清越双手交叉交在桌上,表情认真。 苏念缓缓说道:“听说飞马印刷厂是你朋友的?” 林清越不明所以,点点头,“老板确实是我朋友,出什么问题了吗?” 苏念展颜一笑,似在玩笑:“如果我换掉他们的话,不知道林总会不会因此开除我?” “当然不会,你有这个权利!”林清越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第七十七章 复杂的关系网 飞马印刷厂是林清越好友常峰的公司,平时都是汪嫚婷在接洽,一直也没什么不良的信息反馈给他。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此刻,想必是汪嫚婷把‘养坏养熟了’的摊子撂给了苏念,并且还把他的面子也给压上了吧。 真是胆大妄为啊! 苏念静静看他,他表情平静,无法窥探出情绪,只是眸中隐隐有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她在心里自嘲一笑,人都这么虚伪吗? 明明心里不悦到极点,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凛然模样。 不管了,要死也要死的痛快一些!她苏念从来就不是受窝囊气的主。 汪嫚婷想看她笑话,那就让她把这个笑话弄的更极致一些吧。 这么一想,苏念愈发淡定,拿出手机晃了晃,对林清越轻柔一笑,“既然林总这么信任我,那我就来真的啰!” 林清越轻笑,“你请便。” 苏念眸光一凛,肃了神色,从手机里找了个号码拔了过去:“刘总,印刷厂还没倒闭吧?哈哈……玩笑玩笑……我呀……对,重出江湖了,你要不要支持一下?很简单,我发份资料给你,你加班加点也要在明天下班之前给我做出来……好,合作愉快!” 电话挂断,她笑容温温地看他,眸中却难掩挑衅之色,“襄城吉彩印刷厂林总听说过吧,规模大,信誉好。我们曾经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安全可靠,请你放心。” “听说过,确实是家可以信赖的公司。” 好一招快刀斩乱麻……林清越忍不去唇边笑意,看她的眸光变得有些幽迷起来。 看来是他想多了,她的处事能力原本就在他之上,只是被岁月掩埋了而已。 你看,稍稍露出一只小角,就足已让人震惊。 当着他的面,征得他的同意,将他合作多年的关系网毫不留情地清掉,就算他心里有火似乎也根本无处可发。 否则就是公私不分,小气愚昧。 她明目张胆地将他一军,试问,有几人有这样的胆量? 她有脑,有手段,也有资源,事隔多年,一个电话别人同样买账,足已说明她曾经是多么耀眼的一个人…… 笑容加深,林清越想的是,他怎么就这么有眼光呢? 苏念却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意和隐约闪着星点光芒的双眸,弄得有些恍然和不安。 这算什么?暴风雨前的平静? 管他呢!反正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坏得不能再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房子保不住…… 其实想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煜不在,她的家也没有,死守着房子又有什么意义? 眼下,暴风雨来之前,她该做的事还得做呀! 苏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道:“谢谢林总支持,如果你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去找汪经理。” 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我初来,许多事情不懂。如果林总有什么不能动的人,不能问的事,还请直言,免得我无意中冒犯了,让你为难。” 这样的事,虽然不至于难对付,但如果经常出现,多少有点烦心。反正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有些话点透比较好一点,她也不怕再得罪老板一次。 苏念眼里不加掩饰的揶揄让林清越微怔,随而笑着点点头,说:“没有这样的人,也没有这样的事。” “那就好。” 她转身要走,身后,林清越曼然出声:“苏念……” “嗯?”不是苏总,而是直呼其名,这是要给她忠告还是警告? 苏念回过头来,不期然地撞上他的眸光似漾起了微妙色泽。 一阵响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默了数秒,林清越展颜一笑,说:“没什么,你去忙吧。” 苏念表情淡淡,即刻转身把门打开。 姚婧之抱着一堆文件,看到她,一愣,开心笑道:“苏总好!” 苏念也笑,拍拍她的头,“姚助理好!” 两人对视一笑,各就各位。 姚婧之将手中文件放下,似无意感慨:“才几天而已,苏总变化真的好大呀,从软弱姐姐秒变气场强大的御姐,不简单!” 林清越从文件上抬起眼看她,语气认真:“是金子总会发光,这话一点没错。” 姚婧之趁机拍马屁:“那也是林总慧眼识珠,更了不起!” 林清越笑出了声:“我最近好像膨胀了,越来越爱听奉承的话,你不要逼我情不自禁想给你涨工资。” “没……实话实话……”姚婧之惊的不轻……林总这是怎么了? 居然在工作时间和她开起玩笑了,看来心情貌似大大的不错呀! 签完文件,林清越正色道:“你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姚婧之垂下脑袋,小声道:“对不起林总,给你添麻烦了。我正在努力协议离婚。” 林清越摆摆手,“请个律师吧,这种事最好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不要寄希望于情感和理智。说直白一点,如果你们还有理智的话,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你的私事我本不该干涉,就当是过来人给你的建议。” 想当初,他也是这么想,两个人毕竟爱过,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对簿公堂。 结果呢? 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等最后什么情感,过往,脸面通通撕碎后,还不是一样的要通过法律来解决。 姚婧之感激道:“谢谢林总,我会考虑。” 默了几秒,林清越又说:“我今晚有事,你可以去照看一上林沐吗?他把护工赶走了,嚷着要出院,明天我去见见医生再说。” 姚婧之心里一磕,闷了两秒,回道:“好的,林总。” “谢谢你。”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姚婧之有点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林清越误以为她是因为林沐受伤的事,大方一笑,“幸好林沐伤的不重,你也别自责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放心上。” “谢谢林总,那我先出去了。”姚婧之无地自容,想要快速逃出办公室。 “好,麻烦你叫汪经理来我办公室。” 想起苏念揶揄的眼神,林清越忍不住低头轻笑,是该好好清理一下自己身边的关系网了。 有关汪嫚婷,他曾以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如今看来,是他高估了她。 第七十八章 成熟男人的心机 苏念直接果断换掉印刷厂的事,太出乎汪嫚婷的意料。 此刻,她站在林清越的办公室门口,突然没了底气,甚至有些后悔去试探苏念。 其实说到底,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 初来这家公司时,就听下面员工八卦老板是钻石王老五,而且人品上等。 更有甚者玩笑道:“我来这家公司的目标就是拿下林总,至于工资什么的,不在乎……” 沉稳内敛,风趣幽默的成熟男人,如果再有一定的经济实力,那杀伤力无疑是难抵的。 汪嫚婷已经不是小姑娘,但也同样爱做灰姑娘摇身一变成凤凰的白日梦。 和小姑娘不同的是,她这个梦不只是想想而已,为此,她付出了行动。 她总是恰到好处地和他同时到公司,同时进电梯,再趁机和他讨论几个问题,并提出很新颖的观点。 也总是在他加班到很晚时,故意让他发现,她居然也在加班,并顺理成章地让当老板的他请吃宵夜…… 有次吃饭时,林清越叫了其他朋友,他们开玩笑说:“林总,你该找个女朋友了,我看汪小姐这样的就很不错,一看就是得力的贤内助……” 林清越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也没有阻止这样的玩笑。 她以为他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当她再想更进一步时,他却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 深吸一口气,汪嫚婷心中一阵烦郁,答案就在眼前,但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 轻轻敲门,林清越的声音稳稳传来:“请进。” 她推门而入,未语先笑:“林总,你找我。” 说话间,汪嫚婷顺手把门合上。 林清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微笑道:“请坐。” 汪嫚婷坐下,看着他的双眸涌起不加掩饰的倾慕之情。 林清越没有刻意躲开她的眸光,眼前的女人精心细描的长睫又翘又密,两腮透着完美的胭色,双唇如花一样透着诱人至极的色泽。 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能力也不错。 以至于在某些瞬间,他确实动了心思,但就在她加强攻势时,他退缩了。 不合适。 这样的女人,不管是为了测试男人还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聪明,出众的样貌和丰富的人生阅历已经教会她们玩弄心术。 即使在最纯粹的男女关系中,也总会不自觉地来一些心理攻防术。 他不是害怕,只是疲于应付。 见他目光定在自己脸上,汪嫚婷心里暗喜,声调不自觉地放软:“林总找我是为宣传手册的事吗?对不起,我不知道苏总真的会换掉飞马……” 林清越笑笑,神色温和依旧,但掠过她的眸色已带上几分冷然和忍耐。 汪嫚婷一惊,立刻意识到事情好像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子。 果不其然,他温声道:“从我这里出去,想去哪家公司,我帮你写推荐信,或者直接打电话也行。” 汪嫚婷惊愕而微恐地看他,“为什么?” 林清越再度笑笑,不说话。 汪嫚婷急了,“林总,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自认为我并没有做错,苏总是我上级,我解决不了的问题请她出面,这很正常。至于她换掉了飞马,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决定……” 林清越面带惊讶,打断了她的话:“你想多了,和早上的事没关系,你找苏总没错,苏总的处理自有她的道理,更没错。错的是我。” 汪嫚婷一下变了脸色,“林总什么意思?” 林清越微微一笑,曼声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没有及时表明自己的态度,是我的错。我不想再耽误你,所以,现在能为你寻一份更好的去处,是我唯一能弥补的措施。” 汪嫚婷呆了呆,原来她所有的处心积虑他都看在眼里……原来她就是个行走的笑话。 失望和失落涌上心间,她咬了咬唇,问:“是因为苏总吗?” 出乎意料地,林清越没有否认:“是,她是我喜欢的女人,不过,暂时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包括她在内。” 汪嫚婷苦笑,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他的冷漠是成熟冷静的原因,原来他也可以为了追一个女人,大费周折地做这样荒谬可笑的事。 眸中涌上委屈与不甘,她掐着手指,硬着头皮问:“我不可以吗?” 论样貌,论能力,她那一样不比苏念强? 更何况,苏念是结过婚的人,而她未婚……这还有可比性吗? 既然他想找个女人,苏念可以,她为什么就不可以? “我也很好奇,朱辉为什么不可以?” 汪嫚婷万万没想到,林清越居然知道朱辉追求她的事……那应该也知道朱辉为了帮她,刻意为难苏念的事了…… 这无疑是在打她的脸,感情的事,哪有什么条件可讲。 她眼露灰败,低下头去,轻声说:“以后我恪守本份,绝不再逾距,让我继续留在公司,可以吗?” 明知这样的低声下气只会让人更加生厌,但强烈的不甘与震惊让她头脑发热,竟然问道:“林总,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那怕只是一瞬间。” 林清越回答的干脆:“当然,我也不过是个庸俗的男人,遇到漂亮女人时,偶尔也会有坏坏的想法……” “但,仅限于此。”话锋一转,他眸光深处掠出寒色:“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没有直接拒绝你的试探,答案很简单,因为你是个有能力的好员工。” 汪嫚婷再也说不出话来,为了让她死心,他不惜将自己推到不堪的境地,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惨淡地扯了扯嘴角,“既然我是个好员工,那何不点到为止,没必要将我赶走吧?” “抱歉,我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你已经踏到了雷区,我没办法再视而不见。” 林清越静了静,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华美有意挖你过去,他们公司前景不错,老板和我也相识,我会帮你安排,过去市场总监的位置就是你的。” 汪嫚婷一声苦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清越挑眉看她,笑容渐现,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无情。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藏得住的欲望。同事一场,给你一个建议,在你的价值还没有凌驾在你自身魅力之上时,最好认真做事。” 未了,他又加了一句:“今天的谈话我不希望第二个人知道。” 第七十九章 约会 娄梦早上和孟一安一起跑了步,虽说两腿酸痛的厉害,但心里是欢喜的。 尤其是杯子里还泡着他刻意给的黄芪,据说可以补气活血,提高免疫力呢! 一想到孟医生关心的眼神,她就觉得如同站在春日阳光里,暖暖的,美美的。 “喂,普通朋友,在傻笑什么?” 呃……孟医生带来的春日暖阳,被莫寒的一股妖风给刮跑了。 娄梦不悦地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莫寒轻挑眉梢,“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们可是朋友……莫不是你想提前结束赌约?” “莫寒,我们对普通朋友的见解有出入。”娄梦一正本经地拿孟一安的话来搪塞他,“普通朋友就是见面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而不是像你这样强加打扰别人的生活。” “我打扰你生活了?”莫寒觉得很冤枉,有点想坐落这个罪名的冲动。 娄梦意识到危险,小声告饶:“好好好,没有没有……赌约是一年,你不要老一惊一乍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害怕。” 她楚楚可怜的小眼神让莫寒很满意,咧嘴笑道:“今晚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好,我已经约人了。”娄梦直起脖子,态度很强硬。 莫寒皱眉:“孟一安?他会和你去看电影?” “嗯嗯……”娄梦脸红红地傻笑,“我也觉得很意外呢。” “恭喜。”莫寒望着她呆呆萌萌的样子,不经意微微蹙了眉。 …… 姚婧之到医院时,林沐像条死鱼一样躺在病床上。 见到她,眼眸亮了亮,又暗了下去。 姚婧之有些心软,将东西放下,若无其事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林沐有气无力地回答:“摔坏了。” 姚婧之一看,还真是,精致的手机已经四分五裂,无辜地躺在床头柜上。 她微微皱眉,“怎么碎成这样了?看来修不好了,真是个败家仔。” 林沐突然抱住了她的双腿,姚婧之一惊,双手撑住床边,才不至于倒下去。 愣了几秒,她压低声音,怒道:“你又要干什么?” “大姐,我的心也碎了,比手机还要碎的厉害……” 他放开她,坐了起来,抬起下巴,说话比她还有底气:“所以,你请我吃饭吧,我得好好补补,不然真的快要死了!” 姚婧之无语数秒,翻白眼:“年少无知的人就知道把死挂在嘴边……好呀,那你去死吧!” 林沐晶亮的眸子湿辘辘的看她,委屈道:“大姐……你真没良心,我一天没吃饭了,你还凶我。” “你活该!”姚婧之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哄道:“医生说你头上有伤,暂时不能离开医院,我买了好吃的饭菜,就在这里吃好不好?” “不好。在这医院里,我吃什么都是消毒水的味儿,真的吃不下。再说了,我今天问过医生,他说明天可以出院,过段时间再回来拆石膏。” 他表情真挚,小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她吸了一口气,心里某种软的一塌糊涂。 姚婧之轻吼:“看什么看,穿衣服呀!” “大姐你同意了?”林沐露出洁白的牙齿,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转身拿外套时,他眸光渐渐暗了下去……自己还真是没出息,明明发誓再也不要理她了,可是一见她,又什么气也没有了…… 是谁说年少不知愁滋味,那一定是他没有爱过不该爱的人。 …… 电影院门口,孟一安身穿白色的毛衣,藏青色牛仔裤,远远看去,竟像是帅气的大学生,引得无数经过的女子侧目。 娄梦在心里瘪嘴,打扮这么帅是想勾引谁? 孟一安静静等着她靠近,曼声问:“想看什么电影?” 娄梦指了指门口的海报,小脸红扑扑的,“就看这个吧。” 《爱情是从告白开始的》孟一安无意识抿抿唇,淡声说:“好,我去买,你还想吃什么?” “爆米花。” “上火。” “冰淇淋。” “太凉。” “那干嘛还要问?”娄梦低头嘟嚷,孟一安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迈开长腿去排队买票。 娄梦远远看着,前后的女孩子居然试图和孟医生搭讪,这还得了! 她气呼呼地冲过去,站在孟一安身旁,仰起脸甜甜一笑:“我陪你。” 孟一安笑笑:“不用,去那边等着吧。” “不行,我得保护你。” “保护?” 娄梦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小声道:“你要是被妖精抓走了怎么办?” “……”孟一安无语,唇角却无意识地弯了弯。 还有什么妖精的法力能比得上眼前的她? …… 娄梦和姚婧之各自有约,苏念也被林清越约了出来,理由是:“飞马常总是我朋友,他对我突然撤单的事很生气,所以你得陪我去安抚一下。” 苏念第一反应是皱眉,语气不悦:“林总让我去赔理道歉?” 也就是说他还是认为她错了? 林清越笑了笑,温言道:“当然不是,是他很好奇我请了个什么样雷厉风行的总监。不算是工作上的应酬,算是朋友之间的小聚,可以吗?” 朋友?她和他吗? 他还真是会打感情牌。 他今天已经屡屡让步,她也不可能再得寸进尺,爽快答应。 更重要的是,有些事她想确认一下。 路上,苏念漫不经心地问:“听说汪经理要辞职?” 林清越专心开车,随口答:“嗯,已经辞了,交接完工作就走。” 随而,扭头,温声道:“她的工作暂时会交到你手上,你恐怕要更辛苦一些了。” 苏念目光清冷而笔直,“替老板分忧是每位员工应尽的义务……我可以问问她为什么要辞职吗?” 林清越微微吸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是呀!她为什么要辞职呢?是我人格魅力不够吗?” 苏念笑,不打算给他绕弯子,直言:“和今天早上的事有关吗?或者说,和我有关吗?” 林清越惊讶地看她,“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认为我是那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能把高层管理人员开掉的人?” 苏念愣愣,摇头,“不是。” “这就对了……小道消息,她是被挖去华美集团做市场总监了。”林清越眸中是少有的俏皮笑意,“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苏念无语,被人挖了墙角,他似乎还很开心。 第八十章 喜欢不等于爱情 《爱情是从告白开始》讲的是女追男的爱情故事,因为太感同身受,娄梦全程不是在哭就是在笑。 孟一安呢,全程都在煎熬与焦虑,这两种情绪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自从遇到娄梦后,积攒太久的它们喷井而发,势不可挡。 他越来越觉得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心软,是不是错了? 会不会让娄梦又心生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这可真是一件没完没了的麻烦事…… 突然,一只冰冷冷的手怯怯地伸向了他,孟一安一惊,侧头看娄梦,昏暗的灯光下,她满面泪光。 他的心骤然一紧,收回目光。 电影屏幕上,男主角要去远方,和女主角在机场告别。 女主角眼看着男主角在安检马上就要进去了,崩溃大哭,声声哀求:“留下来好吗?不要走好不好?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只要你留下来,我会站得远远的……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就好……” 女主角哭的撕心裂肺,娄梦也跟着小声抽泣,探过来的小手无助地抓住了座椅扶手。 孟一安心微微软了下来,挣扎再挣扎,终究行动战胜了理智。 他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心,她轻轻缩了一下,沾满水雾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脸很快就热了起来,只是眼泪似乎更加的汹涌了。 …… 林沐吵着要吃火锅,姚婧之带他去喝大骨汤,笑称吃啥补啥。 隔着袅袅热气,林沐双眼直勾勾地看她,“大姐,你好像瘦了。” 姚婧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思量着有些话该不该和他说清楚。 林沐又说:“最近很煎熬吧,但你一定要坚持,不要再心软了。” 姚婧之隐隐烦躁:“林沐……” “我知道。”林沐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不是我该关心的,我还是个孩子,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没资格去过问大人的事,对吧?” 他眼里的失落与悲伤让她心里微微酸涩,苦笑道:“你怎么会是一无所有呢?年轻就是资本,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恰恰说明将来就会什么都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呢。” 林沐低头错开眸光,打起精神调趣道:“你是羡慕我青春无敌,还是羡慕我爸是林清越?” 姚婧之轻笑,“都羡慕。” 林沐抿唇,隐忍再隐忍,许多话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姚婧之见不得他委屈的样儿,开口问:“你不是想听我的事吗?给你讲讲?” “好呀!” 林沐湿辘辘的眼睛像一汪清透的泉水,姚婧之心思晃了又晃,才缓缓说道:“我小时候言情小说看多了,比较早熟。记得第一次情窦初开是上初中的时候,对象是我的数学老师……” “他那时刚刚大学毕业,年轻有活力,说话也风趣幽默,站在讲台上,浑身就像自带了发光体。” “我那时很喜欢他,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就连梦里都是他,常常幻想自己长大以后,要是能和他结婚就好了……” “突然有一天,他的女朋友来学校玩,看着他们手牵手地走在校园里,我觉得天都快塌了。我躲在无人的角落伤心地哭,心想,他要结婚了,他不会等我长大……这可怎么办?以后我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我的人生完蛋了……” “没多久老师真的结婚了,还请我们全班同学吃了喜糖,只有我幼稚地将那几颗糖埋进了土里,我想,我的爱情也跟着埋葬了吧。” 话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望着林沐笑,那笑容说不上明媚,但却无比清丽动人。 林沐亮晶晶的眸子闪了闪,“后来呢?” 姚婧之笑道:“后来呀,上高中时我又喜欢上了我们班的班长,他成绩特别好,人也特别的酷,从来不主动和女生说话。我觉得我的爱情又活过来了,与他考进同一所大学成了我的人生目标。” “结果,我以二百分的差距与我的男神再次失之交臂。我哭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连我爸妈都看不过去,不忍责备反过来安慰我说,二三流大学一样也能出人才……” “然后我就读了襄城大学,然后就遇到了曹洋,这次没有年龄隔阂,也没有分数差距,我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再自然而然地结婚生子。” 林沐突地一笑,眼神笔直:“所以,你想说什么?” 姚婧之拢拢眉,直言:“上大学时,我有次回母校再次看到了我的初中数学老师。他已经成功地长成了油腻大叔。我又伤心了,心想,还好他没能等我长大……所以,你看人一生会经历许多的喜欢,但不是每一次心动都叫爱情……” “不叫爱情叫什么?痴心妄想吗?”林沐表情冷冷的,语气很尖锐。 姚婧之有些慌乱,她其实就是想告诉他,他现在对她的喜欢,就像当年她对数学老师和班长的喜欢一样,是经不起岁月变迁的。 但见鬼一样,她在他的笔直的注视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气场全无。 张了张嘴,她无力地坚持道:“在什么人生阶段就该去做适合的事,这才不会浪费光阴。否则,就算你再努力到头来也只会是梦一场,人又怎么会胜过得过命运?” “命运?”林沐冷嗤一声,低头不看她,一字一句道:“人最可怕的就是,明明没有勇气去争取去挽留,却还要把这一切结果都归于命运。” “林沐!” “什么?” “吃饭!” 姚婧之溃败,恼羞成怒。 他一小屁孩子懂什么?就像眼前的他们一样,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这就叫差距,叫代沟! 林沐闷闷地看她,良久,笑了。 盛了汤放到她面前,小声说:“说不过就生气,到底谁更幼稚一些?” 姚婧之慢悠悠地瞥他一眼。 林沐感受到了,立马噤了声,低头将汤喝得呼呼直响,“大姐,真好喝!” “大姐。” “嗯?”答应了,姚婧之才后知后觉地生气,“吃饭时,能不能不要废话!” “大姐。” “有屁快放!” “其实比起我的未来会怎么样,我更怕你会走不出这场痛苦的漩涡……” 她要说的他都懂,如果她过的好,他做得到大步往前走。 可是她过的不好,他又怎会舍得留她在原地? 姚婧之喝汤的动作僵住,没来由地,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潮,不知是不是真的被这热汤给熏到了。 第八十一章 耍赖到底 电影结束,娄梦还沉浸在剧情里,无法自拔。 孟一安松开了她的手,静静等着。 电影的结尾没有皆大欢喜,男主角还是没有留下来,因为他是真的不喜欢女主角。 女主角看着慢慢起飞的飞机,喃喃自语:“如果我知道该如何舍弃你,该有多好?你教会了我喜欢,却没有教会我忘记……” 屏幕最后闪着一段话:某天,你是否会这样地想起一个人,她曾因为你的出现,对明天有了期许,但你却没有让她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孟一安心想,早知道结尾是这样,就不看这片子了。 虽然他认为男主角并没有错,无法喜欢,更无法伤害,还有什么方式比远离更适合? 所有人都走完了,娄梦还呆呆坐着,良久,轻声说:“很心酸吧,遇到那么喜欢的人却没办法拥有。” 孟一安不敢看她的眼睛,简短道:“那只能说明更好更合适的人还没有出现。” 娄梦咬唇,低头不语。 她想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只是因为喜欢你,还因为我怕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但她无法说,因为他们之间,结局已定,普通朋友,仅此而已。 虽然,她也曾向姚婧之和苏念夸下海口,一定会拿下孟医生…… 可她越来越没有底气,尤其是看了这部电影后,更没底气了。 她和孟一安想法出奇的一致,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就不看了。 还以为最后男女主角会在一起,她甚至连暗示的台词都想好了:你看缘分天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始终是要在一起的,男主角就是想太多,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大好时光…… 可惜呀可惜,这台词用不上了。 “走吧。” 娄梦心灰意冷,率先起身,忘了包放在腿上,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弯腰去拾,孟一安已先她一步拾起,一抬头,嘴唇轻飘飘地擦过她的唇。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娄梦呆呆愣住,心尖儿发颤,脸上火烧一样。 默了半刻,她问:“你刚才亲到我了?” 孟一安本来就够尴尬了,表面上云淡风轻地看着别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要是正常人遇到这种事,一般假装没发生,愣愣就过去了,偏偏他眼前的女人脑回路清奇…… 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得若无其事地说:“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娄梦心跳如擂,舌头都捊不直了,“那……那怎么行?” “……”难不成要他负责? 孟一安狠狠一怔,张口结舌,稍稍侧头,娄梦微凉的唇落在他火热的脸颊上,振振有词道:“普通朋友之间怎么可以亲吻,既然是不小心,那还给你好了。” 这样大胆的举动,刺激的孟一安心跳差点从胸口冲出来。 他忧愁而震惊地看她,她满脸通红,表情呆呆的,然后不知死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孟一安呼吸瞬间被掐断,像躲瘟疫似的,后退一步,表情冰冷:“走吧。” 他放弃了追究,因为深知在耍赖方面,他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至于她刚刚还回来的亲吻……怎么说呢,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厌恶……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还是时刻注意和她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哦。”娄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乖乖地跟在后面。 但人是飘着的,像驾着不太牢固的七彩云……孟医生亲了她,她也亲了孟医生,进展这么快吗? 就连在姚婧之的方案里,假装无意亲到这种桥段也得在最后阶段实施…… 老天,幸福来得这么快,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孟一安听见身后磕磕绊绊的响声,眉头蹙高,脚步顿住。 娄梦来不及刹车,撞上他后背,本能地一下子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孟一安身体陡然僵住,身体像是过了一阵电。 呃……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 “娄梦。” “嗯?”脑子还在发懵的某女子忘记了松手。 孟一安无奈,伸手将她提到前面,面无表情道:“你走前面,好好走。” “哦。” 他隐忍着情绪,侧头看她,她脚步慢得出奇,脸颊红扑扑的,微微嘟着嘴,呼吸有些重,一看就是在胡思乱想。 片刻,孟一安平静道:“我同意和你做朋友,只是选择了一种不太难堪的拒绝方式,或者说是一种懦弱的行为,并不是让你还抱有希望,你明白吗?” 照目光的情况来看,他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她一下。 娄梦微怔,抬起头来时,脸上堆了暖暖的笑意,“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尽量做个合格的普通朋友。” 她知道他不会喜欢她,一直都知道呀! 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也很绝望啊! 孟一安沉默,无语可说。 娄梦挠挠头,问:“孟医生,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找个地方坐坐吧。” 她打定主意要耍赖到底,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又可以和孟医生单独相处了也! 闻言,娄梦失去控制的小脑袋瓜子里,又开始冒出七彩的泡泡,她在奇妙的世界里,不停旋转旋转,直到很不‘小心’地又撞在了孟医生身上…… 孟一安微微皱眉,语气加重:“再不好好走路,马上送你回家!” “哦……”泡泡破碎,娄梦目光认真地盯着地面,走的无比端正。 …… 咖啡厅,孟一安自然是不会喝咖啡的,当然更不会让娄梦喝。 两人一人一杯白开水,坐姿端正,面色凝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谈判的。 以孟一安的经验,一般这个时候女孩子都会显得特别尴尬和不知所措。 可惜娄梦不是一般人,她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在他出招之前,率先开口:“孟医生,你能给我讲讲中医吗?” 孟一安表情愣愣,淡定道:“可以,先给你讲讲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形成和发展吧。医学通常来讲是指研究人类生命过程以及同疾病作斗争的一门科学体系,属于自然科学范畴。而中医学是指研究人体生理……” “等等,孟医生,你说慢一点,我记下来。”娄梦表情懵懵的,在包里东翻西找,摸出小本本,晶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他,“可以了,你继续。” 第八十二章 孟医生为什么这样 孟一安默了半晌,一时忘记讲到那里了,娄梦认真提醒:“中医学是研究人体生理……” “啊……对,中医学是指研究人体生理,病理,疾病的诊断与防治,以及摄生康复的一几传统医学科学,它有独特的理论体系……” 娄梦咬笔,问:“那低血压该怎么治疗呢?苏姐血压常年很低……” 孟一安皱眉,隐忍着情绪,“黄芪6克,泡水当茶喝。” “哦……黄芪6克,泡水……”娄梦像认真做笔记的好学生,乌黑的长发垂到胸前,显得她脸小小的,长而密的睫毛不停闪动,闪得人心慌慌。 写完,她抬眼,眸光清澈又无辜:“孟医生,你怎么不讲了?” 孟一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倏尔,皱眉,说:“走吧,送你回家。” 娄梦瞪大眼睛,蒙蒙的,“还没讲完呀!” “不讲了。”也没法讲,她道行太高,他甘败下风。 孟一安不太舒心,挫败感油然而生。 娄梦有些委屈,还以为孟医生会讲很久很久,这样就可以和他多呆一会儿。 可是,怎么才说了几句就不讲了呢? 难道看出来她其实根本就听不懂吗? 迟疑片刻,她语气弱弱的:“孟医生别生气,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记下来回头复习一下,会明白的。” 孟一安无语,“你又不是我的学生。” “只要你愿意,我就是呀!” “我不收学生。” “哦……”明明已经开始讲了呀,还是嫌她太笨吧? 她低头不安的表情让他心里软了一处,嗓音也跟着柔软下来:“中医很枯燥无趣,没什么好学的。” “不会啊,我觉得很有趣。”娄梦愣愣,脑子里一道光划过……他是在考验她? 为了摆脱她,他不惜让自己成为枯燥无趣的人? 嗷呜……好伤心……孟医生怎么可以这样啊! …… 还是上次那家私家菜馆,林清越约了常峰夫妻。 苏念虽然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但生活阅历在那里摆着,伪装成大方熟女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常峰和林清越多年好友,一眼就看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所以说话也把握着分寸,丝毫没提退单的事。 最后还是苏念率先举起酒杯,真诚道:“常总,这杯酒我敬你,也真挚地向你道个歉,撤单的事还请你见谅。” 虽然林清越说是朋友间的小聚,但她却不敢忘记此行目的,还是早些完成任务的好。 常峰一听,眼神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清越一眼,哈哈一笑:“原来就是苏总你呀,那是该好好罚两杯,你弄得我很没面子呀!” 苏念微微一笑:“罚酒没问题,不过我和常总看法不太一样。” “怎么说?” 苏念心一横,反正酒肯定要喝,有些话不吐不快。 她目光微敛,不卑不亢道:“我认为面子这东西是相互的,照你这么说,林总的单子不被你的员工重视,他有面子吗?朋友之间,把对方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这才叫面子!” “哈哈……”林清越大笑,站了起来,玩笑道:“苏念终于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忍你很久了,老常,是你对不起我在先呀!” 常峰愣愣,有些尴尬,但苏念话糙理不糙,他无从反驳,嘟嚷一句:“哎呀,都是下面人办事不力,我哪知道这些事。” 苏念即刻接话,笑道:“那常总得感谢我,是我的莽撞让你看清了下面员工的办事能力……我认为这酒不该罚,但我敬你心胸宽广,所以,先干为敬。” 酒递到嘴边,却被林清越拦了下来,理由是:“我带女伴出来,从不让她喝酒,因为怕背负动机不纯的罪名。” 苏念稍稍迟疑,莞尔一笑,“林总莫不是醉了?我何时成你女伴了?” 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场合站出来替她挡酒,动机就纯了? 她宁愿醉死,也不愿意埋下一颗暧昧的种子。 林清越微怔,抠抠眉心,话语有点无力:“公司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你解决,我怕你身体抗不住。” “谢谢林总关心,我自有分寸。” 意思是这酒他不挡还好,这么一挡,她必喝无疑。 林清越挑眉看常峰一眼,笑笑,“行,那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 常峰嘿嘿地笑,“就是,苏总别理他!” “还是叫我苏念吧,苏总这个称呼听起来让人莫名紧张。” “苏小姐性格豪爽,我喜欢,今天我们一定要多喝几杯。” 常峰老婆见林清越沉了脸,拉他,嗔骂道:“喝喝喝,你那肚子都快8个月了吧,再喝就要生出孩子了!你看看人家林总,身材比二十多的小年轻都好,你俩出去,你好不好意思说你们是同学?” 常峰玩笑道:“怎么不好意思说,我这是着了你的道,你生怕我跑了就居心叵测地把我养肥,这样一来想跑也跑不掉了。老林那是可怜,孤家寡人一个,只好拼命炼胸肌来刷存在感,说白了,那就叫闷骚!” 一桌子人被逗笑,苏念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林清越身材确实保持的很好,看得出来,他是个很自律的人。 常峰老婆趁机问道:“林总,你这都多少年了,还没碰到合适的?” 林清越目光淡淡掠过苏念,漫声说:“都这把年纪了,也没法将就,慢慢等吧。” 苏念起身,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不想参与这个话题,要是常峰夫妻问起她的情况,她要怎么应对? 实话实说,没必要,撒谎敷衍,不合适,只得暂时回避。 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走,常峰夫妻马上开启了快速审问模式。 常峰:“就她?” 常峰老婆:“多大年纪?有孩子没?” 林清越苦笑,“你们这是干什么,查户口呀?” 常峰老婆撇撇嘴,正色道:“提醒你呀,这个年纪的女人再找,就不可能是冲着感情来的,现实着呢。你也别头脑发热,该查清楚的事还是要查清楚,别像我一朋友一样,以为捡到了宝,其实欠一屁股债,擦都擦不干净。” 常峰附议:“我老婆说的在理,你也不年轻了,玩不起更输不起,别冲动,看清楚了再上!” 林清越眉头蹙高,常峰老婆踢自己老公一脚,“上什么上,你能不能有点素质。” 常峰很冤枉:“我就是那个意思,看准了再行动嘛!” “好了,我自有分寸,你俩别说了。”林清越心里隐隐烦郁,遮在密睫阴影下的眸光暗幽无底。 她的过去,好坏都不重要,他不介意,怕只怕她活在过去里,从来就没想过要走出来。 第八十三章 试探告白 苏念微醺,坐在车里,仍然将背脊挺的笔直。 就算是相信林清越的为人,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在一个男人车里睡着。 等红灯时,林清越侧颜定定看她,很慢很慢道:“你很怕我?” 酒意上头,苏念脸红红的,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怕你?” “那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用,我不想睡。” 林清越叹气,她分明已经有两三次意识模糊了。 他说:“那我们聊聊天。” 苏念打起精神来,“可以,林总想聊什么?哦,对了,我正想和你谈谈下周的新品发布会,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参于进来。” 她其实头晕,什么也不想聊,但老板在身旁,不聊工作还能聊什么? 林清越发动车子,淡声道:“今天累了,我们不聊工作,。” 苏念便噤了声,她本就不是个呱噪的女人,这种不知老板意图的时候,尤其不会主动。 林清越要开车,酒只浅尝了一口,但此刻却觉得头脑发热,许多话呼之欲出。 稍稍斟酌,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看待中年爱情?” “中年爱情?”苏念笑,“林总是指自己吗?常总太太刚还夸你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 林清越眯眼一笑,“她就是说我十八也没用,年纪,心态在那里摆着,不服老不行。” 苏念说:“还是不一样,你还有条件去追求爱情,中年二字完全可以忽略。” “那你呢?”他漫不经心地挑起话题:“不好意思,这样问可能有点冒昧,你现在也单身吗?” “对呀,单身。” 没想到,苏念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 这样落落大方的姿态,让林清越的眸色变得有些深。 他微微吸气,轻描淡写地问:“那你怎么看待爱情和未来?” 苏念有短暂沉思,她在思忖该不该和林清越讨论这个话题,合不合适? 最终答案是,必须表明态度。 她单身,老板单身,以后还要一起共事,这样的关系最怕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出来。 这么一想,她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嗓音清浅:“我可能和林总有些不同,我爱人是因病去世,人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但我们的感情仍刻在我心上,估计这辈子也不会磨灭。” “所以,你问我对爱情和未来的看法,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 林清越将车靠边停下,眼神奇特笔直,“所以呢?余生还那么长,打算一个人熬?” 苏念正色道:“长吗?曾经我也认为一生很长,其实也可能会短的要命。再说了,我不觉得一个人是在熬,我只是选择了一种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已。” “就从来没想过有可能会遇到更合适的人吗?”林清越无声无息地看她,路边灯光从他头顶上方照过来,在他的眼圈和下巴处打出淡淡阴影,垂在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 苏念心口蓬地一跳,有种奇特感觉,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有些难言的失落与颓败。 而这一变化,是因为她。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失措,慌乱错开眸光,语气有些冷:“我们都是过来人,对待感情不像十几二十几岁的人那样,充满了想象和期待。” “我们见证了爱情从繁花似锦走向柴米油盐,也明白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不过是两个人忍着痛,咬紧牙磨合过来了而已。” “所以,到这个年纪,难不成还要重新来过?” “重新去认识一个陌生人,再相互伪装成彼此喜欢需要的人的模样走到一起?然后苦不堪言地一点一点接受包容对方渐渐败露的所有缺点吗?” “关键是,最终结果完全可以预见,要不就是双双麻木,要不就是奋起反抗,嚷着还要发挥生命的余热再活一次……” “想想就觉得很累呀!这就是我对爱情和未来的看法,管它余生有多长,一个人慢慢地走向终点,我看挺好。” 林清越静静听着,神色已恢复到正常。 “是呀,你说的很有道理,想想就觉得很累。”他话音温和如旧,但隐有一丝伤感。 曾经,他也是这么想的,余生再去与另一个人磨合,将之前的路再走一遍,想想是挺可怕…… 但遇到苏念,她让他有了勇气,有了期许…… 也许就有那么一个人,虽然迟来了很多年,但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就是这样。 但苏念坚定的态度,就像一盆冷水,浇得他心思冰凉。 不是对她的感觉变了,而是担心自己会让她失望。 …… 姚婧之送林沐回医院,住院部电梯坏了两个,人太多,林沐提议走楼梯。 快到四楼时,他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服,“大姐。” 姚婧之回头瞪他,“干嘛?” “我想抱抱你。”他说,然后没打石膏的长臂一伸,她就被圈进了他怀里。 “林沐,你又发疯。”姚婧之用力挣扎,挣脱不开。 她用他教的几招防身术,根本没用,他高出她很多,力气也很大,她根本就动不了。 姚婧之额头直冒冷汗,怒吼:“你松开!” “不松。”傻子才松,他知道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只会离他越来越远,能抱一次算一次吧。 “再不松开,我咬死你!” “啊……你还真咬呀!” 林沐咧着嘴,高大的身体挡着她,水雾雾的眸子里含着委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好了没。” “你眼睛长后脑勺,抱着才能看得见?”她气呼呼地瞪他,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爸!” 他大笑,“好呀,我求之不得,或许我还可以请教他一下,怎么才能让一个女人有安全感。” 姚婧之语噎,好半天才咬牙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大姐,我喜欢你!”林沐眼神笔直,乌溜溜地看她,“我知道你现在听到这些话很烦,也很不可思议,但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很认真的那种喜欢。所以你不要害怕未来,未来交给我,你只管大胆地往前走。” 千防万防,他还是说了出来。 姚婧之心思千转百回,要换成其他人这样表白,她兴许还会小小地窃喜虚荣一下。 但这个人是林清越的儿子呀! 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有半分想法。 怔愣片刻,她轻描淡写道:“明白,叛逆的喜欢,这也是青春期综合症之一,不用担心,这种病会不治而愈。” 林沐眸光暗了下去,唇角弯出苦笑的弧度,“也许吧。” 姚婧之佯装无所谓地耸耸肩,打趣道:“再过几年,这件事就会成为你人生的又一笑点,我很荣幸成为主要配角。” 林沐深深看了她一眼,后退,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回了病房。 第八十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苏念刚推开门,娄梦就迎了上来,皱眉道:“苏姐,你怎么又喝酒了?” “就喝了一点点,我的小管家。”她轻轻捏了捏娄梦粉嘟嘟的脸蛋,笑道:“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最美的。” 娄梦一下红了脸,“我哪有恋爱?” 将苏念扶坐到沙发上,她‘咚咚咚’地跑去厨房端了水杯过来,语气有些小小的兴奋:“今天我特意咨询了孟医生,他说血低压的话常期用黄芪泡水当茶喝,还要适当运动哦。” 苏念接过水杯,感动道:“约会也没忘记我,你还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唉呀苏姐,都说了我和孟医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苏念笑:“行,那说说看,今天和你的普通朋友进展如何?” 进展吗? 偷偷拉了手,还不小心亲到嘴……这进展是不是也太快了? 可惜都是假象。 娄梦一会儿低头傻笑,一会儿又哀声叹气道:“苏姐,我觉得他真的是很不喜欢我。” “都一起去看电影约会了,还不喜欢?” 娄梦沮丧道:“这只是他的策略,他想让我知难而退。” 苏念喝了酒,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愣愣地看她。 娄梦解释道:“他故意不让我买零食,还耐心地给我讲中医基础理论知识……我也是才想明白,他就是想让我知道他是个无趣的人,好让我知难而退。” 苏念抓抓头发,不解道:“既然那么不喜欢你,直接拒绝不搭理就好了,何必搞这么复杂?” “也许是因为他太善良吧。”娄梦不好意思说,她曾用自己的身体健康威胁别人来着。 二人正说着话,姚婧之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娄梦抬眼,问:“你怎么了?被人劫财还是劫色了?” 姚婧之扑过去,一声哀嚎:“完蛋了,出大事了!” 娄梦和苏念面面相觑,第一反应是,“曹洋又惹祸了?” 姚婧之抠抠脑袋,“我说了你们可不准笑话我。” 娄梦纳闷,微微有些着急:“你想急死人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那个……林沐好像喜欢我……嗷呜……怎么办呀……”姚婧之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完,在沙发上打起了滚。 娄梦和苏念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才发现?” 姚婧之揉搓着脸,语气哀哀的:“你们早看出来了?怎么可能?他还是个孩子呀!” “噗……”娄梦忍不住吐槽:“现在幼儿园的孩子都会谈恋爱了,你居然当一个十九岁的正常男孩是孩子?姚婧之,你是故意的吧?” 姚婧之语噎,好像是哦…… 她什么脑子? 苏念也略皱了眉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事处理不好还真的很麻烦,关键林沐是林清越儿子呀! 弄不好,工作丢了不说,惹怒了林清越,说不定以后工作都难找。 再说了,林沐看起来确实是个挺重情义的男生,要是伤害了人家年轻鲜活的小心灵也不好。 姚婧之哭丧着一张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只能冷处理。” 娄梦碰碰她手臂,挤眉弄眼道:“那你怎么想?动心没……小鲜肉哦……” “滚!”姚婧之白眼:“我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对他下手,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再说了,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哪有心情?” 娄梦歪着头笑,“你也有没胆的时候?” 姚婧之烦的很,“别闹了,快帮我出出主意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这种时候又不能换工作,会影响到可乐抚养权的问题……我真的快要愁死了!” 娄梦叹气,“最近月老是不是脑子抽筋了?老是乱牵线,为什么喜欢的人都不喜欢自己呢……” 姚婧之瞪她一眼,把希望寄托在苏念身上。 苏念思量片刻,正色道:“虽然恋爱是自由的,你和林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以你现在的处境来看,确实是不合适。” “依我看,林沐也不是那种没眼力劲的人,你只需要恪守本份,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就可以了。” 姚婧之点点头,一想到林沐失望落寞的小眼神,心脏就一抽一抽的难过。 当然不是难过不能接受林沐,而是为自己逝去的青春而悲哀。 林沐或许会短暂伤心,但岁月会给他更好的。 她呢,或许也会遇到更好的,只是再也不会有奋不顾身的勇气了。 娄梦偷偷叹气,她和苏念与姚婧之的看法都不同,许是感同身受,她觉得林沐好可怜。 错误的时候,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明知会痛苦难行,却还是情难自禁…… 姚婧之瞧她多愁善感的模样,好笑道:“娄小妹今天怎么了?约会没成功?” “成功,太成功了!”娄梦甜甜一笑,林沐困难重重也要义务反顾,她和孟医生之间就隔着一个心结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中了爱情魔咒的小傻子心情好了起来,羞赧道:“我想请孟医来家里吃饭,你们没意见吧?” “你下厨?”苏念和姚婧之的侧重点一致。 娄梦红着脸点头:“是我是我当然是我……” 苏念与姚婧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特别欢迎孟医生的到来,但是你亲自下厨的事还望三思!” 她也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味道如何,基本要靠吃饭人的运气…… 娄梦眼睛晶亮亮的望着她们,“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明天开始你们一定要回来吃晚饭,我做。” 苏念咬咬唇,“那个……你们聊,我有点累了,先去洗澡。” 姚婧之也起身,伸个懒腰,“我有个报表好像还没完成,先回屋了。” “什么嘛……有那么难吃吗?”娄梦瘪瘪嘴,小声嘟嚷:“我又不会下毒……” 要下也是给孟医生下呀! 让他毒发心乱,眼里心里全是她……哇卡卡,想想就很美好! 娄梦一个人傻傻笑了一会儿,发微信给孟一安:“孟医生,你在做什么?” 消息发出去后,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十分钟过去,也没反应。 娄梦嘴唇笑容渐渐淡去,柔声抱怨:“连你也不理我……不是说好早晚要发信息吗?说声晚安会掉一块肉?” 孟一安倒也不是舍不得说句晚安,只是此刻,他正忙着应付某人的审问,根本没机会看手机。 第八十五章 有客驾到 孟一安刚进家门,只听到方子晋浮夸的声音:“林妈,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都有些羡慕嫉妒恨上孟一安了!” 林妈乐呵呵地笑:“谢谢子晋的捧场,今天太晚没什么准备,明天做你最爱的糖醋排骨。” “真的吗?太好了!不过林妈,你要是把我养成了大胖子,找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孟祖清哼了一声,接话:“要真是那样也算是为民除害,免得你又去祸害人家姑娘。” 方子晋表情冤枉:“老爷子,有您这样说自己外孙的吗?我什么时候祸害人家姑娘了?怪不得孟一安成天嚷着头疼,您老真是不好伺候,我女朋友多你看不惯,孟一安不交女朋友,你意见更大……” 孟一安忍不住轻咳一声:“背后说人闲话也不怕闪到自己舌头?” 方子晋看到他,一下蹦跳了过来,在他胸前重重捶了一拳:“嗨,一安,想我没?” 孟一安表情冷冷的,“没有。” “真无情,为了你,我可是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襄城啊!”方子晋眉头轻挑,点点腕表,“外公不是说你约会去了吗?这才几点,就结束了?” 孟一安拉椅子坐下,语气沉肃:“只是看场电影而已,不是约会。” 方子晋纠正他:“错!和异性单独出行,就叫约会!你得端正自己的态度!” 孟一安看他,转移话题:“真要调来襄城工作?” 方子晋不上当,大感兴趣道:“快说快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瞧把你折磨成了这样……” 话落,才意识到这话可能会引起孟老爷子不适。 果然,孟祖清拉下了脸,吩咐道:“林妈,把菜饭收了。” 方子晋委屈:“我还没吃饱。” 孟祖清:“我看你就是吃太多撑着了,警告你啊,少给一安出馊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 方子晋缩了缩脖子,递给孟一安一个‘呆会儿再审你’的眼神后,乖乖低头吃饭。 孟祖清转头看向孟一安时,表情秒变温柔:“一安,今天和小梦相处的愉快吗?” 孟一安扯扯唇角,回答:“挺好的。” 除了被某女子占了几次便宜外,一切都挺好。 孟祖清又问:“那下次约会时间定了吗?” “爷爷……”孟一安一脸严肃:“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我们不用刻意去约会……不对,我们没有约会!” “好好好……没约没约……”孟祖清语气像哄孩子一样,桌下却用脚狠狠踢了方子晋一下,“普通朋友之间也要经常往来,你是男人,主动一些。” “啊……咳……”方子晋被踢中,惊呼一声,险些被呛。 他涨红了脸,抬头插话道:“就是,外公说的对,送上门的姑娘你不吃,等别人吃了你可别后悔!”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孟祖清爷孙俩异口同声地吼道。 方子晋无辜地看孟祖清一眼……不是他让帮腔的吗? …… 等孟祖清睡下,方子晋才敢露出他的真面目,将腿放到桌上,懒懒地对孟一安说:“来吧,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 孟一安将与娄梦之间相识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笑容有些淡:“就是这样,爷爷特别希望我们之间能发生点故事,所以我现在正在努力将事故程度降到最低。” 方子晋嘿嘿一笑,凑上前,唇角痞痞地上扬,“那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感觉?” 孟一安有片刻的愣怔,“没有。” 失去父母的痛,在这二十多年来,绵长又细密地拉割着他的心,根本找不到地方下药疗伤。 这样的疼痛,他此生也不敢再试第二次。 方子晋淡淡瞥他一眼,挑衅又鄙视地看他:“又是你那一套?因为怕失去所以不敢拥有?” 孟一安没否认,“一人一个活法,为什么每个人都必须要走一样的路?” 方子晋冷嗤一声,毫不留情道:“二十一年了,孟一安,你难道一辈子都想这样?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起来生活?” “我只是活得比较清醒一些而已,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这是懦弱?”孟一安眼里终于有了情绪,他是真的不明白,他不过就是喜欢孤独,喜欢一个人生活而已,到底犯了什么罪? 方子晋斜睨他,认真道:“一安,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你就行乐的特别及时,又快乐吗?”孟一安觉得这个话题太无趣,起身准备回房。 也许他真的是个异类吧,如果不被人理解是种病的话,他认了。 方子晋伸长脖子,嚷道:“我当然快乐!” “那你干嘛来襄城?” “我……我不是为了你吗?” 孟一安回头轻飘飘地笑了下,“方子晋,你得承认,人生都是无趣的。孤独者有孤独者的无趣,像你这样随遇而安及时行乐的人,更无趣不是?” 眼前的方子晋,不就是‘正常人’很好的标本吗? 小时候,乖巧爱学习,家长老师人人爱。 长大了,性格欢脱,才貌双全,身边从不缺少异性追求。 他换着口味地交女朋友,心却越来越麻木…… 活着活着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悲哀吗? 闻言,方子晋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活得清醒的人果然变态!” 见孟一安头也不回地进房间,他可怜巴巴地跟上。 孟一安守着门,冷声道:“睡客房去!” “为什么呀?”方子晋急了,“从小到大,我们都睡一个房间,这次为什么不可以?” 孟一安皱眉,语气清冷:“和变态睡一起,不觉得可怕?” 难不成他要告诉方子晋,因为他们睡一起,爷爷都快怀疑他性取向有问题了。 方子晋坏坏地笑,“一安宝宝,你这次有点不一样哦……” 孟一安起一身鸡皮疙瘩,厌恶地看他一眼,“明早不想被爷爷骂的话,就早点睡。” 方子晋死死抵住门,“再说两句,就两句……” 孟一安表情冷冷淡淡的等着。 方子晋靠在门框上,露出迷人笑容,故意压低声音道:“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女孩儿……不如你求我,只要你求我,哥保证帮你摆平……” “砰!” 方子晋望着紧闭的房门,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嚷道:“孟一安,你残酷无情无理取闹!” 孟一安充耳不闻,无意识地拿起手机,心思恍惚……从前,手机对他来说,只会在必须要联系某个人时才会想到。 是从什么时候起,醒来和睡前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看一眼…… 意料之内,微信里有娄梦的消息,“孟医生,你在做什么?” 孟一安一声长叹……他在烦恼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个爷爷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又来一个方子晋,往后的日子怕是没法安宁了…… 第八十六章 遗憾与感激 晨会,林清越亲自参加,正式宣布汪嫚婷即将离职,她的工作全数交接到苏念手里。 另外,姚婧之即日起,调去给苏念当助理。 这一决定,引得一片哗然。 汪嫚婷突然离职让人震惊,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她本是最有机会坐上总监位置的人,苏念的空降显然会让她心里不舒服,高傲又有能力的人不会忍气吞声再正常不过。 而且汪嫚婷怕面子上挂不住,早就自己放出要去另一家公司任总监一职的消息,所以大家听了,只是觉得坐实了小道消息而已,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应。 反倒是将姚婧之调给苏念这事,让大家比较惊讶。 众所周知,姚婧之从进公司起就是林清越助理,可以这么说,只要有姚婧之在,林清越哪怕是一个月不在公司,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现在林清越居然将自己用得最顺手的助理给了新来的总监,这事特别值得推敲。 林清越向来不喜欢开会时间太久,任职命令宣布完,只是淡淡说了句:“新品发布会已经进入倒计时,大家加油!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摇头,一般老板说了大家加油以后,通常情况下就意味着他迫不及待要结束会议了,就算有话要说,也最好是下来再说。 果然,林清越微微一笑,满意道:“那就散会,各就各位,姚婧之和苏总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姚婧之和苏念面面相觑,前者心里想的是,林总对苏姐不一般,太不一般了…… 而苏念想的是,有姚婧之在身边,真是太好了! …… 姚婧之让苏念先去林清越办公室,她去泡茶。却没想到,居然在茶水房看到本该还在医院的林沐。 她微微皱眉,走了过去,“你怎么跑出来了?” 林沐抬头看她,怔忡失神,片刻,微微一笑:“我出院了。” “我和林总都在公司,谁给你办的出院?”姚婧之不看他,去洗咖啡杯。 林沐走到她身旁,嗓音有点哑:“常叔叔去办理的。” 姚婧之动作僵了僵,轻描淡写地问:“嗓子怎么了?感冒了吗?” “嗯,昨晚同病房的人鼾声如雷,我睡不着。”林沐一改往日的嘻皮笑脸,语气很沉,沉的让人心酸。 以前,他总不能理解那些失眠的人,认为他们意志力也太薄弱了,才会被情绪所控制。 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一闭上眼,都是姚婧之坚决冰冷的眼神和她苍白无助的脸,就像是梦魇一样,越是想忘记越是挥之不去。 所以,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黑夜里睁眼等天亮。 姚婧之默然半晌,扭过头,说:“没睡好就回家去睡,跑来这里做什么?” 林沐怯怯地去拉她的衣角,姚婧之躲开,露出厌倦不耐的表情。 “大姐,你别生气啦……” “我没生气。” “可你不理我。” 姚婧无语,冷冷道:“林大公子,我这不是在和你说话吗?还要怎么理?你说,让我端茶倒水,还是鞍前马后?” 见她这个样子,林沐眼神湿辘辘的,可怜的小狗一样:“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收回好不好?” 昨晚睁眼到天亮的过程中,他想了很多。 开始是又怨又恨,恨她感受不到他煎熬的心,怨她狠心绝情不给他任何希望…… 后来他又开始后悔,换位思考,她现在正在婚姻的漩涡里痛苦挣扎,又怎么会有心情去期许另一场更加飘渺的爱情? 是他太自私,心急地想要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迫切地想知道她的态度…… 结果呢? 他几句话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推到了绝裂的边缘。 姚婧之愣愣,将洗好的杯子放到一旁,开始摆弄咖啡机,云淡风轻道:“你成天都在胡言乱语,昨晚说了什么吗?我不记得了。” 林沐叹了口气,无奈地揉揉头,“好吧,那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行吗?” “以前什么样?” “你是我大姐,我是你小跟班。” “呵……”姚婧之干笑一声,“又开始疯言疯语了。” 她侧头看他,认真地说:“林沐,虽然说你还年轻,有挥霍的资本,但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从某些方面来说,你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可不要将一手好牌给浪费了。” 林沐直勾勾地看着她,忍住失落道:“那你说,你想要我怎么做?只要你开口,我就会活成你所希望的样子。” “我不是你爹妈,我对你没有任何期望……如果非要有所希望的话,我希望你去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奋发图强也好,挥霍青春也罢,只有一点……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姚婧之直视他双眼,字字有力。 林沐明亮的清瞳里,水雾盈盈,惆怅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说了我没生气,又谈何原谅?” “你就是在生气。”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哪样?” “你不理我。”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姚婧之泡好咖啡,淡淡掠过他:“我很忙,你请便。” 林沐孩子气地挡着她的路,“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姚婧之苦笑道:“是你想怎么样?” 林沐怔怔,眨巴了几下眼睛,语气委屈的很:“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你像以前那样瞪我,吼我,骂我……” 姚婧之失笑,瞪他一眼,“你这叫犯贱!” “对对对……就是这种眼神,这种语气,这种配方……”被骂的人高兴的两眼放光。 姚婧之白他一眼,“既然舒坦了,还不快滚回去睡觉!” “马上就去!”堵在胸臆处的那口气终于通顺,林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晶亮的眸子里噙满笑意。 他伸出手指,“拉勾,你不许变卦!以后有好吃好玩的要带上我,不许再冷落我。” 姚婧之无奈,拍开他的手,“幼稚不幼稚!” 林沐嘿嘿傻笑,“反正你答应了……” 这样就好,只要能回到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好。 昨晚他想通了,为什么年少时的爱情大都无疾而终,那是因为年少时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呀! 要一个经历过现实打磨的女人去相信一个无能为力的小男人,太强人所难。 他现在需要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他要赶在她重新面对生活时长大…… 姚婧之心里漫过酸涩,现在的她跌入了人生谷底,而林沐就像是照进黑暗里的那束光。 不管怎样,她是感激的。 但也仅限于此,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会变得成熟。 到那时,他会发现感情的世界很大,他有太多太多的选择,他会庆幸她没能成为他的牵绊…… 她想,那时的他也许心情就和现在的她一样,兴许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感激。 第八十七章 安慰 苏念敲开林清越的办公室门。 他抬眼看她,刹那间心思有些恍惚错乱。 那晚的试探就像一盆冷水泼下,让他热切的心变得冷静清醒,所以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苏念笑笑,大大方方地落座,开门见山道:“谢谢林总安派了得力助手给我。” 随而,她俏皮地学电视广告,歪着头笑道:“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工作啦!哪里不会找助理,再有不会找老板……” 林清越笑出一声,微微别扭的情绪烟消云散,“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苏念也笑,“谁说不是,我自己也很惊讶,就像身体里住了许多小人儿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一个调皮的家伙来。不过,姚婧之给了我,你怎么办?” 她话锋转的太快,林清越稍稍反应,才温言道:“之前是因为要分心市场部的事,现在你来了,重任交到你手上,我就成了闲人一个,要助理干什么?再说了,姚婧之工作能力不错,我本意也是想让她去市场部锻炼锻炼,等她可以独挡一面时,再定职位。” 原来目的是为了培养人才,但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吧……担心她搞不定市场部? 她其实也担心,没有信得过的人,每个人说的话都要三思再三思,除去水分还要辩真假…… 这样下去,她几时才能上手? 三个月一到,如果工作还没进入正轨,到那时她脸皮再厚也是不好意思呆下去的。 看出了她脸上的疑虑,林清越微微笑道:“别想太多,你和姚婧之本就相熟,搭配起来上手会很快。说实话,你别介意,我也是想让你尽快进入工作状态,毕竟马上年底了,紫薯酒得赶在年前上市,时间紧迫,希望你能顶住压力。” 话落,他倾身上前,对上她淡沉的眸子,“你不会半路逃跑吧?” “应该不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解释,让苏念端凝的脸色渐渐放缓,配合着他的玩笑,语气很认真。 林清越脸上露出无声笑容,柔声漫语:“那就好……你要跑了,我天涯海角也会把你找出来。” 这话里隐含着一丝笑意,他眸光中却又含着与这笑意不相符的深幽,那极柔软的音调似不自觉地带上了轻微情义,怎么听都有些暧昧。 苏念心口‘砰’地一跳,错开眸光,淡声道:“林总放心,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 林清越唇角不期然地扬起,有抹自嘲的笑意。 从前,他最讨厌职场中上下级关系暧昧,现在自己竟然很享受这种话里话外暗藏含义的方式……偏偏人家根本不接招。 气氛略有些尴尬,还好姚婧之随后端了咖啡进来,身后林沐屁颠屁颠地跟着。 林清越挑眉,“不是让你回家休息吗?” 林沐态度很端正:“我心系工作,无心睡眠。” “啊呸!”姚婧之心里暗啐一声,绷紧下巴垂着眼不哼声。 林清越笑,“行,现在正式通知你,你从今天起担任我的助理。所以,你现在的工作就是回去睡觉。” 林沐一惊,脱出口而:“那大姐呢?” “大姐?”林清越奇怪地看他一眼,回味过来,轻描淡写道:“姚婧之调去营销部给苏总当助理。” “那我也去。”林沐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余光里,姚婧之的眼神刀尖一样锋利。 林清越定定看他好一会儿,“你想当这里的老板?” 林沐轻轻咬牙,不怕死道:“想。” 他要是这里的老板,看姚婧之还怎么横! 林清越笑道:“那也得等我退休以后,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再说了,你现在最关键的是养好手,别落下什么病根,你妈会杀了我的……” 话突然顿下,他看了苏念一眼,有些心虚。 不管出于私人关系,还是工作关系,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太合适。 所幸,苏念并没有觉得尴尬,转头对林沐说道:“林总说的对,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大意。” 林沐张张嘴,没有反驳,他对苏念是尊重的。 求助似的,他的目光落在姚婧之脸上,像只被抛弃了的小狗。 姚婧之微微瞪他,心烦意乱。 这又不是她的主意,再说了,她就是去给苏念当助理而已,又不是要去火星! 林沐委屈道:“那姚助理是不是要和我交接一下工作?” “这边的事我暂时管着,等你伤好了再交接。”姚婧之说完,后知后觉地看林清越,“对吧,林总?” 林清越点点头,语气有些不耐:“就这样吧,让司机送你回去。我们马上要开会,请你出去。” 林沐怔怔看着姚婧之,什么也听不进去。 姚婧之心虚的直冒冷汗,伸手拉他,歉声道:“林总,苏总,你们先聊着,我去帮林沐安排好车就来。” 林清越看儿子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样子,只道他在医院里没休息好,嗓音柔软了几分:“先回去睡一觉,我开完会就来陪你。” 林沐揪起眉毛,闷声闷气道:“不用你陪!” 林清越怔住,一下沉了脸色,姚婧之不由分说地将林沐拉了出去。 见林清越面色凝重,眼露痛楚,苏念柔声安慰:“他急于想表现自己的能力,是想留在国内,留在你身边……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林清越又是一愣,不知名的情绪漫过心口。 他从来不曾和她提过自己的事…… 可她寥寥几句就将他心里空缺处填的满满的。 作为父亲,缺失了儿子的成长,他是遗憾而疼痛的。 这次林沐回来,他表面上和儿子像兄弟一样轻松相处,却又时时刻刻忐忑着。 他怕让儿子失望,怕自己不是儿子心目中的完美父亲。 但面对林沐的顶撞,他又难掩愤怒和伤心…… 苏念一番话让他幡然醒悟,他忐忑不安,林沐又何尝不是小心翼翼…… 当初和前妻争抚养权争到头皮血流,后来,他被迫放手……儿子也许觉得他的放弃是抛弃呢? 就算如此,他也选择了回来……林清越的心就像被人猛地揪住了一般,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良久,他轻声说:“苏念,谢谢你。” 苏念笑笑,“当局者迷是成年人最常见的错误……要不,你去陪陪他,我和姚婧之先把基础工作整理出来,明天我们再作最后的讨论?” 她其实有点心虚内疚,明明知道林沐的失态是因为姚婧之,和父子情没多大关系。 但她又不得不这么说,因为她相信姚婧之会处理好,所以这事还是不要让林清越有所察觉的好。 闻言,林清越喉咙一哽,很快恢复正常神色,“不用,先处理工作吧,他不是小孩子,会理解的。” 第八十八章 奇怪的男人 襄城有名的喷泉广场,娄梦和几个同事在路口支起摊,发传单以及接受咨询。 不过娄梦心思没在工作上,她这两天苦练厨艺,计划着邀请孟医生来家里吃饭的事。 所以,其他同事在嬉笑聊天时,她便缩到一边拿出手机研究菜谱。 突然,听到有年轻男子的声音在问:“请问,外地户口可不可以在你们公司买保险?” 一旁,娄梦的同事回答:“可以呀,现在都是全国联网通赔,没问题的。” “我问她。” 然后,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娄梦。 娄梦蒙蒙地抬起头来,“问我?” 年轻男子眉目含笑,一本正经道:“对,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 “可……可以……”娄梦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递过去一张名片,“我叫娄梦,请问先生想咨询哪方面的问题?” 每次出摊,娄梦都会被人搭讪,其他人见怪不怪,又各自忙去了。 年轻男子接过名片,仔细端详,片刻才说道:“我是外地户口,想买一份意外险,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迎上男子两道好奇探究的目光,娄梦从容道:“现在全国联网,户口到不是问题。先生经常出差吗?比较倾向于短期投保还是长期投保?” “有什么区别?” 娄梦正色道:“长短期各有利弊,总得来说长期意外保险的保障更全面一些。它包括了各种意外情况,大大拓展了保障范围。举例来说,综合性的交通意外险就包括乘坐飞机、轮船、火车等交通工具的意外情况,比专门单指某一交通工作的保障范围更广……” “明白了,就像找女人一样,固定的女朋友肯定比一夜情靠谱,对吧?”年轻男人微微眯眼,笑容暧昧。 娄梦看似坦荡无邪的脸上,笑容烟消云散,绷紧了脸,冷冷地看着他。 男子凝视她几秒,才笑道:“谢谢娄小姐的讲解,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需要时电话联系你哦。” 娄梦不失客气:“没问题,先生请慢走。” 年轻男子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邪气地一笑,扬长而去。 晚来的莫寒见娄梦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皱了眉,走上前,问:“怎么了?” 娄梦闷闷地坐下,“没什么。” “刚才那小子是不是调戏你了?”莫寒目光一凛,狠声道:“我去教训教训他。” 娄梦忙抬起眼睫看他,“真没有,你别胡来。” 莫寒半信半疑:“真没有?” “说了没有,还问。”娄梦语气不悦,又将头低了下去。 莫寒想了想,笑道:“也正常,谁让你长那么好看……所以说,像你这样的单身美女,要彻底摆脱骚扰,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帅气逼人,牛气冲天的男朋友,让那些登徒子闻风丧胆,不敢再靠近你半步!” 话落,他倾身上前,语气软软的:“你眼前的这位就是最好的选择!” 娄梦气笑:“你吗?帅气逼人,牛气冲天我倒没看出来,脸皮甚厚你肯定是当之无愧。” “哈……也行……”莫寒露出白白的牙齿,笑道:“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提前结束赌约?早些转正成我的女朋友,这样就不会有人敢骚扰你了。” “不要!”娄梦果断拒绝,瞪他一眼,“现在对我来说,最烦人的骚扰就是你!” 莫寒夸张地捂住胸口,“万箭穿心……你好狠!” …… 孟一安忙了一上午,正准备休息一下,瞧见方子晋优哉优哉地晃进来,不解道:“你今天不是要去公司报到吗?” 方子晋见孟祖清不在,身子骨像散架了似的瘫软在椅子上,对着陈欢吹了声口哨:“小胖欢,你好呀!” 陈欢从药柜探出脑袋,敢怒不敢言:“子晋哥哥好。” 方子晋得逞一笑,这才扭头看孟一安,“报到完了呀!还险些艳遇,你别说,襄城这两年发展不错呀,女孩子的颜值都跟着直线上升。” 说罢,又指了指陈欢,“就拿我们小胖欢来说,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圆润,但五官明显长开了,有女人味了呀!” 陈欢瞪圆眼睛看他,狠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孟一安微微一笑,悠悠说道:“劝你最好别得罪学医的,否则后果自负。” “呵……我还没说完,这襄城女人的脾气和颜值一样直线上升,你看小胖欢……” 小胖欢快杀过来了,方子晋咽了口唾沫,“小胖欢脾气就一如既往的好,比我今天遇到的那女人好。” 孟一安懒得听他的桃色新闻,反正他好像除了这方面,就没其它爱好一样。 不过,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一套,不是他被美女打脸,就是美女为之倾倒……一点新意也没有。 方子晋见他爱搭不理,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拿出名片,一字一句地念道:“安福一生,保你一生平安……保险顾问,娄梦……” 孟一安身体一僵,站着不动。 方子晋唇边一丝似笑非笑,“就是这女人,专业不错,脾气不好,我才多问了几句,立马就拉下了脸……不过,这性格够味,合我胃口,哈哈……看来这次来襄城来对了!” 孟一安拉下了脸,回头冷冷看他:“在爷爷眼皮子底下,你最好老实点。” 方子晋惊讶看他,“不会吧,如果我在这里找到真爱,老爷子不是应该欣慰开心吗?” 孟一安隐去目中一丝含义不明的暗光,“真爱?哪个女人不是你的真爱?” “一安同学,你对我有偏见!”方子晋起身,勾住他的肩,笑眯眯地说道:“是,所有漂亮女人都是我的真爱……但肯定有最后一个,冥冥之中,我觉得这姑娘就是我最后一个女人。” 恰时,孟一安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按下心头那抹不请自来的轻微烦闷,推开方子晋,去拿手机。 死皮赖脸的方子晋考拉一样直接吊在他身上,凑上去看,“孟医生,今晚请你来家里吃饭,可以吗?这是礼尚往来,你不能拒绝哦!” 方子晋念完,无视孟一安箭尖一样的眼神,好奇道“这谁呀?就是你那位普通朋友?” 孟一安神情僵然,冷声道:“放开。” “不放!除非你答应晚上带我去!” “我都不去,怎么带你去?” 方子晋愣了愣,“你敢不去,我就告诉老爷子。” 孟一安往后一抓,用力捏紧他的手,方子晋便疼的哇哇大叫:“孟一安,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外公!” 陈欢从药柜伸出脑袋,幸灾乐祸地拍手称好。 方子晋瞥她一眼,她又弱弱地缩了回去。 “松开……松开,有话好好说……” 孟一安手一松,坐回位置上,娄梦的信息又来了:“孟医生,可以吗?你答应过我会来的……” 他直觉,如果他不答应,某女子估计不出十分钟就会杀上门来,于是快速回了过去:“好。” 反正目前来看,这出戏他非配合着演下去不可……他倒想看看她能找出多少理由来…… 第八十九章 有些事没有道理可讲 被姚婧之有意冷落的林沐很快打起精神,每天吊着一只手跑来上班,以交接工作为由成天缠着她。 林清越因听了苏念的话,每每看到此情此景,只是露出慈父的微笑,不再干涉,生怕打击了儿子的积极性。 苏念就有些头疼了,要是有一天姚婧之真的拐跑了林沐,那林清越会不会以为她是同谋? 不过,看姚婧之的态度相当坚定,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吧? 再说了,如果两个人真的相爱,姐弟恋算是糊涂事吗? 每次看到林沐小心翼翼的眼神,她就莫名觉得感动,谁说十九岁的男人就不会情深? 见她频频走神,姚婧之笑道:“你不会是在想某位帅哥吧?” 苏念也笑,“还真是,我在想,晚上娄梦不是要亲自下厨款待孟医生吗?你要不要把林沐也带上?” “不要。”姚婧之一提林沐,就恨的牙痒痒。 托他的福,她现在在公司大气不敢喘,成天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关键是她根本就没动贼心呀! 苏念分析道:“你突然对他很冷淡,且不说把他逼急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就是旁人看了,也是觉得很奇怪呀!” 毕竟全公司的人都已经知道,林大公子是姚助理的忠实小跟班。 姚婧之迟疑一下,眼露溃败:“我真是怕这小祖宗,要不是考虑到现在是关键时刻,我真想辞职不干了。” 苏念忍笑,正色道:“被人喜欢是件美好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问题这个人是林沐呀,十九岁,老板的儿子,你叫我怎么轻松得起来?” “如果他不是林沐,你会不会考虑?” 姚婧之贱贱地笑了,“也许会……我现在正是失意的时候,需要年轻的小鲜肉来弥补心理的创伤……” 苏念嗔骂道:“和娄梦一样,就嘴上敢说说而已,真到关键时刻,准怂。” 姚婧之逗她:“苏姐,那你呢?如果现在有男人追你,而且这个男人条件相当不错的话,你会考虑吗?” “不会。”苏念答的干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很享受单身的感觉。” 姚婧之眨眨眼,“午夜梦回时,不觉得空虚寂寞冷?” “不觉得。” “身理上就没有……特别想那啥的时候?” 苏念被打败,这方面她比不上她们,连言语上都不敢大胆,认怂道:“好好好,我认输,我错了,我不该在工作时开小差……” 姚婧之大笑,“苏姐,你居然脸红了。” 呃……能不红吗?再聊下去,恐怕连十二禁话题都要打开了。 …… 快下班时,林沐屁颠屁颠地跑来找她们,“我要和你们一起吃饭。” 姚婧之瞪他,“不行。” “为什么?” “我们有约,没空。” “那带上我。” “不行。”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林沐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姚婧之,“大姐,你说话不算数!” “就不算了,你能怎么地?” 林沐放弃和她沟通,小狗一样讨好的目光投向苏念,“苏总,我不想一个人吃晚饭。” 苏总叹气,“林总不陪你?” “他有应酬。” “为什么不跟他去,还可以见识见识,学些东西。” 林沐垂下眼,“不学,都是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好学的。” 苏念轻咳一声,看姚婧之,后者假装听不见,神情专注地整理文件。 这是要将难题扔给她? 苏念微微一笑,“今天娄梦要在家里请客……” 话没说完,林沐两眼放光,嚷了起来:“那我更要去了,小梦姐姐请客我为什么不可以去!” 苏念又看了姚婧之一眼,人家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她无奈叹息,“你们商量一下,我去和周梅说点事。” 苏念一走,林沐霸道地逼视姚婧之,眼眶微红,“你还是过不去是不是?” 迎上他湿辘辘的眼睛,姚婧之有点慌:“没有。” “那是为什么?” “你总问为什么?” 林沐低头,声音越来越小:“就因为我年轻,一无所有,所以就连喜欢也这么卑微?所以就算如此卑微也让你厌烦?” 姚婧之侧过头去,平静道:“林沐,你心里知道,不是你卑微,而是我不配。” 林沐急道:“如果我说你配的话,你敢吗?” 姚婧之望着他,笑了笑,“我不敢。” 林沐缓缓垂下眼眸,又抬起,说:“还是因为我的喜欢不值一提……” 姚婧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股怒意直往心口上冲,“对,林沐,你的喜欢不值一提!你年轻,你一无所有,你的承诺和誓言就像某天的一场雨,当时轰轰烈烈,震撼人心,过后呢?多年以后,谁还记得一场雨?” “我,站在你面前的我,是一个马上就要失婚的女人!难不成你要我在这种时候和你一起疯狂,一起胡闹,然后连自己最后那点清白和尊严全数抛弃,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笑话吗?” 几句话吼出,怒意顷刻坍塌,她嗓音渐渐沉了下去:“年轻不是你的错,我不选择你更不是错。就这样好吗?林沐,就此打住,就像你在青春期做了一场难以启齿的梦,自己笑一笑或是哭一哭,然后忘掉……”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你不要逼我。” 她眼里无边的哀伤让林沐心疼到麻木,他很想问她,凭什么认为和他在一起就会成为笑话? 但她最后一句话断了他所有的念头,多么悲哀,他一心想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他想牵着她的手走出泥沼…… 可惜,他本想带给她晴空万里,而她觉得他带来的会是风暴…… 他沮丧,无助,愤怒,又无可奈何。 良久,林沐才极淡地笑了一下,软声说:“大姐你别怕,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姚婧之表情微凝,深深看了他几秒,“林沐,谢谢你。不是你不好,是我们相遇的时间不好。” “我知道。”林沐说:“我会听你的话,当它是一场难以启齿的梦,自己笑一笑哭一哭就忘掉。” 姚婧之心口猛地一抽,疼的无以复加。 她拿着整理好的文件,转身不看他,说:“谢谢。” “大姐。”林沐追上她,“这次我真的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胡言乱语。” “我相信你,还有,我已经说过谢谢了。” “不是,大姐……” “嗯?” “那……你可以放心让我当你的小跟班了吧?” 姚婧之深呼吸,再呼吸,“你想当就当吧。” “那……可以带我回家吃饭吗?” “你想去就去吧。” “我想去。” 姚婧之抬头看窗外,天幕沉沉,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而她就像是被困住的鱼儿,呼吸太他娘的不顺畅了! 第九十章 撩汉高手 娄梦忙了一下午,终于照着菜谱炖好了鸡汤,还像模像样地拌了几个凉菜。 其它要炒的菜也一一切好,就等人到齐,然后淡定地露一手,今天就算是大功告成。 她正在厨房憧憬着孟医生见识到她高超厨技后,稍稍惊艳又佯装高冷的表情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她心跳如擂,手忙脚乱地扔掉围裙,再火急火燎地跑去卫生间照了下镜子,然后气喘嘘嘘地跑去开门。 接着,门口便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还有夸张的惊呼声:“你你你……你不是保险小姐吗?” 娄梦专门为孟医生摆出的明媚又带点小羞涩的笑容僵在脸上,愣怔片刻,报以同样的惊呼:“你你你……你不是今天那个……” 臭流氓?登徒子?大坏蛋? 脑子里蹦出的全是不太好的词,但孟医生就站在年轻男子身后,容颜俊雅,眸光幽深地望着她。 娄梦硬生生地把那些不好的形容词给咽了下去,磕磕绊绊地挤了另一个普通词语出来:“……那个咨询保险的先生吗?” 方子晋饶有兴致地看她,等她说完,总结一句:“是呀,我们太有缘分了!” 缘分? 难道不是冤家路窄吗? 还有,孟医生不是没有朋友吗?眼前这货是谁? 他带来的保镖? 呵……所以他怕自己会意图不轨……虽然她是很想来着…… 娄梦愣愣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坚强地换上平和笑意,客气道:“请进……” “谢谢。”方子晋不客气地大步迈了进去,身后孟一安才淡淡解释:“他是我表弟方子晋……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娄梦尴尬赔笑,低声嘀咕:“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表弟来了?” 孟一安绕过她往前走,扬了扬手中的水果,“爷爷让买的。” 娄梦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应该请孟爷爷一起来的,但我怕人太多吵着他了。” 孟一安微微一笑,“没关系,他确实很怕吵……” 实际上孟老爷子为了能一起来,只差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最后还是方子晋拍胸口保证会看好孟一安,不让他随便摆脸色,这才罢休。 这时,苏念一行人也到家,因为之前见过,大家彼此打招呼倒也不觉得尴尬。 娄梦拍拍手,故作轻松道:“那你们先坐会儿,我还有两个菜炒完就开饭!” 嗯……很好……没有一个人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孟一安身上。 苏念问:“孟医生,我睡眠不好,有什么办法调解吗?” 姚婧之跟着附合:“我也是,睡不沉,整夜都在做梦……” 就连林沐也跟着凑热闹:“好巧,我最近也睡不好……不对,应该说是根本睡不着……” 孟一安笑:“现代人睡眠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问题,没经历过失眠出去和别人都不太找得到话题聊。” 咦……孟医生还会开玩笑了哦! 娄梦转转眼珠,转身去厨房时,差点笑出了声……眼前的这一幕好温馨哦! 想想将来她和孟医生在一起后,她在厨房做饭,他在客厅替人看病,夫唱妇随,配合默契……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也没有比他俩更般配的情侣了! 身后,无所事事的方子晋望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那笑容就像是猎人瞧见了自己心仪的猎物一般,志在必得,又暗自欢喜…… 当然,同时传来的还有孟一安清亮从容的嗓音:“晚上睡不着,引起失眠的原因很多,从中医的角度来说,基本分为六种。” “老做噩梦,睡不踏实,属于营气不足。调理上以养血安神为主,可以多吃些补血的东西,比如大枣,阿胶等。” “入睡困难,属于肝郁气滞型,有些胸胁处会有涨痛感。在食疗上主要以疏肝解郁为主,多吃小米,牛奶等食物,还要注意调节情绪,不要过度紧张。另外,睡前可以泡泡脚。” “如果整晚都睡不着,这类人属于心肝火旺型,可以服用……” “砰!” “啊……” 厨房突然传来餐具落地的粉碎声以及娄梦高分贝的惊叫声…… 所有人都傻傻愣住,方子晋率先有了情绪,正要起身,孟一安却在他之前稳稳地走进了厨房。 方子晋眸光微闪,缓缓坐回了原处,心中涌上一股莫名异常的烦郁情绪。 苏念和姚婧之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人不可貌相,看着老实呆萌的娄小妹才是撩汉高手啊! …… 孟一安表面上处乱不惊,其实一颗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 他三步两步走进厨房,娄梦还保持着双手高举,惊吓过度的姿势,脚下是碎了的盘子和炒好的菜。 看到他,她面红耳赤地委屈道:“孟医生……” “怎么了?”孟一安快步走近,上下打量她,目测应该是被烫到手了。 果不其然,娄梦眼泪汪汪地吸了吸鼻子,颤巍巍地将红红的手指递到他面前,“烫到手了……疼……” 孟一安皱紧眉头,淡定地将她手指放在水龙头下一直冲着,然后转身去冰箱找了一个鸡蛋,取出蛋清。 再从厨柜里翻出瓶白酒,取出一些和蛋清调匀,放到一处。 准备妥当,他又在厨房阳台找来扫把将碎盘子扫走,这才温声问:“还痛吗?” “不疼……有点疼……”娄梦的目光全程在他身上,别说疼了,就连烫伤这件事她都彻底忘记了。 但,孟医生的眼神好温柔,她好想一直被注视下去哦! 孟一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无视她复杂的表情与水盈盈的眸子,关掉水,将她的手拉到面前,用刚才调好的液体轻柔地涂在她手指上。 感觉凉凉的,灼痛感消失,娄梦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好神奇哦,涂上很舒服,一点也不痛了。” 孟一安淡声回答:“蛋清酒,有镇痛消炎的功能,记得隔三四个小时涂一次。” 娄梦乖乖点头,“谢谢孟医生,你先出去吧,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 本来已经好了的番茄炒蛋没了……呜呜……好难过……她观察过,孟医生好像比较爱吃。 孟一安静静看她,好一会儿,才问:“还需要炒什么?” “糖醋莲白,青椒肉丝。” “我来吧。” “啊?”娄梦懵了懵,“不用了孟医生,会把衣服弄脏。” 孟一安面无表情道:“那还不把围裙给我?” “啊?哦……”娄梦战战兢兢地帮他系好,忍不住问:“你会吗?” 孟一安斜瞥她一眼,“你不是有菜谱吗?” 娄梦吐了吐舌头,摸出手机,语气有些小兴奋:“那需要我帮你念吗?” 孟一安大手接过,“不用,看一眼就可以了。” 某女子及时拍马屁,“哇,孟医生,你好聪明呀!” 某医生唇角抽了抽,开火掌勺,炒菜的动作相当娴熟…… 第九十一章 温馨祥和的晚餐 在孟一安的协助下,六菜一汤终于上桌,娄梦看着,很是有成就感。 苏念找机会小声问:“手怎么样了?” 娄梦得意地扬了扬手指,脱口而出:“没事儿,我家孟医生已经帮我处理了……” 呃…… 一屋子的人除了孟一安外,齐刷刷地望着她……这姑娘还真是大胆的清新脱俗呀! 娄梦脸火烧一样滚烫,不安地偷偷瞄孟一安。 孟一安呢,仍旧是水波不兴,跟没听见似的,镇定自如地帮着摆放碗筷。 许是感觉到娄梦的目光太过灼热,他侧头淡淡说道:“你去盛米饭?” “好的……”娄梦得到命令,颠颠地往厨房跑。 须臾,她又恹恹地走了出来,乌溜溜的眸子怯怯地望着孟一安。 一屋子的人又不解地望着她。 此刻,他们心里想着同样一个问题——今天,貌似他们不该来呀! 这空气里都是炸裂的暧昧分子,让人呼吸一顿一顿的,特别影响身心健康。 孟一安温声问:“又怎么了?” 娄梦眼睛润润的,尴尬道:“那个……我忘记按煮饭键了……” 唉……今天的这顿晚餐,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她都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无数遍,结果还是出了重大纰漏…… 好沮丧……都是这不争气的脑子,一直想着孟医生,一点也不好使! 除了孟一安以外,一屋子的人憋着笑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反正娄梦的眼里也只有孟医生,完全无视他们的看法和意见。 孟一安看她垂头懊恼的样子,无意识地弯唇,语气平和:“现在煮上了?” 娄梦小声说:“煮上了。” “那就好,过来坐下,先喝汤吃菜。” “哦。”娄梦企鹅一样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才弱弱地说道:“对不起大家,请先喝点汤吧。” 呵……她这是才想起屋里还有其他人? 姚婧之瘪嘴,悠悠地打趣:“没关系,有帅哥看,秀色可餐,我们可以不用吃饭。” 林沐巴巴地凑上去,“大姐,你是说我吗?” “你闭嘴!” “闭上嘴怎么吃饭?” “再顶嘴就把你轰出去!” “是,闭嘴!大姐……我想喝汤……” “自己没手呀!” “有……但是受伤了……” “……” 看着这俩冤家,苏念笑着摇摇头,柔声安慰娄梦:“真的没关系,先喝汤也挺好的。” 娄梦脸红红的笑了笑,起身说:“我帮你们盛汤。” 孟一安不动声色地接过,轻描淡写道:“你手有伤,我来吧。” 娄梦脸更红了,莫名觉得今天的孟医生好体贴哦! 方子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把碗递了过去,故意说道:“一安宝宝,我要。” 孟一安轻蹙眉头,幽幽地看他一眼,“自己来。” 今晚的方子晋太安静,安静的让他心里不安……果不其然,这货不鸣则已,一鸣就很惊人啊! 一句‘一安宝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随带着让每个人浑身轻颤了一下,算是餐前开胃提神操? 方子晋唇角一勾,狭长有神的双眼微微眯起,望着娄梦软软地说:“保险小姐,你愿意帮我吗?” 娄梦又抖了一抖,忐忑不安地看孟一安。 孟一安不着痕迹地瞪方子晋一眼,接过他的碗装满汤,再轻轻放在他面前,意味深长道:“喝汤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话,要是呛到气管里就不太好了。” 方子晋仰起头,无邪浪漫地一笑,“谢谢孟医生提醒。” 一桌子的人终于都有了汤,气氛渐渐祥和了起来…… 只是,很快就被诚实的林沐所打破。 他连着喝下半碗,才皱眉问道:“鸡汤里不放盐也是种养生学吗?” “没盐吗?”娄梦表情蒙蒙的,她记得放了呀……又好像没放…… 孟一安在她解释之前,微微一笑,开口道:“对,从中医来讲,咸走血入肾,尤其是汤,不易过咸,否则会入肾伤精损血,不利于身体健康。” 娄梦感激地看他,水润润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崇拜与仰慕。 “哦,原来是这样,中医还真是博大精深。” 林沐很受教,连着尝了几个菜,然后指着其中一盘拌黄瓜,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热汤要淡,凉菜要咸,这样才能互补?” “咸了吗?”娄梦才把气喘匀了,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夹了一块拌黄瓜尝了尝……呃……确实咸到难以下咽。 无助地看向孟医生,她真的快要哭了……早知道做饭这么难,就换别的项目了。 姚婧之忍无可忍,从桌下狠狠踢了林沐一脚。 林沐表情很无辜地看她,“大姐,你怎么了?” 姚婧之尴尬的想自动隐身,愠怒道:“食不言寝不语,哪有那么多废话。” 林沐不服:“朋友在一起吃饭不就是为了聊天吗?再说了,我得向孟医生多学几招,以后好照顾我老婆。” 最后一句话,他话音微微拖软,带着几分难挡的引诱意味。 姚婧之心虚地咬牙,索性不再搭理他,爱咋的咋的,反正最尴尬的人又不是她。 林沐得逞地笑了笑,求知欲很强的目光再次投入孟一安。 孟一安表情仍是无波无澜,只是出口的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有些牵强。 他说:“咸味能调节人体细胞和血液渗透压平衡及水盐代谢,所以,适当吃咸是维持生命活动中必须的……” 许是自己也觉得太过牵强,和前面的话自相茅盾,所以又补了一句:“但一定要注意量的控制,每天少量食用对身体才是极为有利。” 林沐领悟能力很强,笑道:“我懂了,咸了就多喝淡的汤,就像思想不成熟的人就喜欢比他年长的人一样,这样才能平衡互补。” 姚婧之冷冷一笑……这家伙的心是蜂窝煤做的吧?心眼也太多了! 娄梦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大气不敢喘,全程都掐着手指,悔不当初。 这下好了,她高超的厨技,持家的能力孟医生一样没见识到,反倒是一不小心暴露了满身的缺点…… 完了,彻底完了! 正在娄梦心灰意冷时,一阵粗鲁的敲门声响起,还有男人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姚婧之……你给我滚出来!你个贱人,老子还没和你离婚,你就迫不及待住进野男人家了!你出来!” 姚婧之缓缓放下碗筷,脸一下变得惨白。 第九十二章 输得一败涂地 听见曹洋在门外的叫骂声,林沐怒瞪了眼睛,一下站了起来,却被姚婧之拉住了手。 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道:“找我的,你们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娄梦和苏念急道:“我们陪你去!” 姚婧之目光坚定,语气仍是淡淡的:“不用了,我出去说几句话就好。” 所有人都愣住,静静地目送她去开门。 毕竟是她的家事,外人确实不好贸然插手。 门一打开,曹洋便冲了进来,满身酒气。 姚婧之推他,“有什么事出去说。” 曹洋看到餐桌上还坐了三个男人,满嘴的污言秽语张口就来:“为什么要出去说?姚婧之,你好样的,我们还没离婚呢,你就和野男人搞在一起了……呵……你们这是干什么?聚众乱搞吗?是一人一个还是一起……” “啪”姚婧之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怒道:“滚出去!” 曹洋怒红了眼,伸手抓住姚婧之的头发往外拖,“怕丢脸就给我回家……想离婚,你他妈想都不要想!” 姚婧之吃痛,眼泪滚了出来,却咬紧牙一声不吭。 林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他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浑身血液急速倒流,额上青筋直暴地嘶声大吼:“你他妈放开她!人渣!混蛋!” 曹洋见他手上还打着石膏,酒醒了大半,往后退了一步,冷冷道:“她是我老婆,老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心里清楚,上次如果不是姚婧之求情,林清越不会轻易放过他。 所以,面对林沐,曹洋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可是,林沐像头被激怒的狼,在他面前站定,血红的眼死死瞪牢他,“我再说一次,放开她!” “老子带自己的女人回家,关你屁事!”曹洋面子上挂不住,说着话用力将姚婧之又往前拖了一步。 姚婧之就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没有反抗,眼里是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恨! 说到底,是她高估了人性,高估了与曹洋之间的过往情义。 为了可乐,她一忍再忍,期许她付出的多年感情能换回一个好聚好散的结果。 然而,换来的却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她活该呀! 姚婧之悲痛绝望的样子落在林沐眼里,就像刀尖刺入心脏,痛到无法呼吸,痛到快要爆炸…… “你再动她一下,我杀了你!”他一声暴吼,一脚踹向曹洋。 曹洋躲闪不及,被踢中小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转瞬间,也疯了似的扑了上来,和林沐扭打成了一片。 “就你他妈的林家父子拆散了我的家,抢了我的女人,老子和你拼了……” “你闭嘴!,你他妈混蛋!我要弄死你……弄死你!” 苏念和娄梦在林沐之后跟了过来,门口地方窄小,她俩见姚婧之被曹洋抓着头发,也是急的眼红,又无法上前。 孟一安和方子晋搞不清状况,对视一眼,站了起来,准备着上前。 林沐和曹洋打的激烈,姚婧之被扔到一旁,整个人像傻掉了一样,呆呆地坐在地上,时不时地被两个男人的拳脚所碰到。 娄梦急的跳,不停大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已经疯了的两个男人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娄梦怕他们伤到姚婧之,猛地扑了上去,用身子将她挡在身前,后背却接连被拳脚击中。 方子晋怒了,四处找家伙,却见孟一安疾风一样袭了过去,一声怒吼:“住手!” 接着又听见曹洋的痛呼声:“啊……啊……轻点轻点……你他妈是谁,放手!” 孟一安轻轻松松地将他提起来,手臂反到身后,冷冷道:“我说了让你住手。” 林沐手有伤,显然占了下风,衣服被扯烂,嘴角处也有鲜血渗出。 他爬起来,绷着脸,喘着气,目光刀子一样死死地瞪着曹洋。 一旁,娄梦已经哭出了声:“姚婧之,你说话呀,你伤到哪里了?” 苏念在一片混乱中找回理智,打了报警电话,此时,特别无措地看着他们。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满了人,对她指指点点地小声道:“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女人……” “是呀,老公死了那么多年,寂寞了吧?” “再寂寞也不能乱搞男女关系呀!不正经找个男人,迟早要出事……” 林沐回头怒瞪他们一眼,‘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方子晋扔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武器,走到孟一安身旁,接过曹洋,说:“让我来!” 曹洋仍在不停地骂骂咧咧道:“放开我!他妈的,你们玩的都是老子不要的女人,还有脸牛逼……啊……” 方子晋将他手臂往上一抬,冷笑道:“从前我以为人渣只是个形容词,今天终于见识了,原来还真有这种人存在。” 曹洋痛的哇哇大叫:“姚婧之……你他妈真不要脸!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方子晋听的皱眉,不客气地将袜子脱下来,威胁道:“再敢说一个字,我就塞你嘴里。” 曹洋立马噤了声,这么一闹,已经彻底酒醒。他心虚地看了姚婧之一眼,她目光呆滞地望着某处,脸上挂着泪珠,一声不吭地任娄梦哭哭啼啼地摇晃着…… 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徒手掏空了……通红的双眼里也不知道是痛恨多一些,还是后悔多一些…… 娄梦哭的孟一安心乱如麻,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示意苏念照顾,蹲下检查姚婧之的伤。 林沐跪坐在一旁,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在看着姚婧之,“大姐……你不要这样……大姐……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姚婧之眼里没有一丝生气,她在想什么呢? 她其实什么也没想,灵魂像是脱离了身体,站在某处冷冷地旁观这场闹剧。 小时候听到的童话故事里,结尾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她怀着可乐嫁给了曹洋,犹记婚礼那天,她一身洁白的婚纱站在舞台上俯视单膝下跪的曹洋。 那一刻,她以为这就是幸福的结尾,从此,她和她的王子就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那一刻才是婚姻的开始,且路途艰辛,困难重重…… 以至于她太自信,太笃定,对婚姻少了敬畏之心,所以才输得这样一败涂地。 第九十三章 你本来就有病 孟一安仔细观看姚婧之,外观看不出来有伤,于是柔声问:“可以动吗?手脚动动试试,或者告诉我什么地方痛。” 姚婧之眼珠子终于动了动,凄厉一笑,指着胸口:“我这里痛,快要痛死了,有救吗?” 孟一安默了一瞬,温声出口:“除了跟自己过不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林沐往前移了一步,表情很悲伤,哽声问:“大姐……你有没有伤到?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姚婧之抬手轻轻擦去他嘴角的鲜血,苍白地笑了笑:“不用了,对不起,又让你受伤了。” 她缓缓站起来,冷静地看了曹洋一眼,平静道:“你走吧,我们法院见。” 随而转身对苏念和娄梦说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想睡一会儿。” 苏念眼里噙着泪,上前扶了姚婧之,沉默地陪她进了房间。 这时,警察也赶到。 全场唯一保持冷静清醒的人只有方子晋了,他条理清楚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把曹洋行凶的部分夸大了好几倍。 曹洋自从酒醒以后,一直沉默着。 听到警察的问话,他只是低着头解释:“对不起,我是来找我老婆的,喝了点酒引起了误会。” 警察看事态已控制,冷声问:“有人受伤没?你们想怎么处理,都去派出所录口供备案还是就这样散了?” 孟一安问林沐:“你伤到了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林沐摇摇头,“算了。” 警察又批评教育了曹洋几句,这事就算是了了。 曹洋耷拉着脑袋跟着警察下了楼,林沐压抑着情绪,对娄梦说道:“麻烦你照顾大姐,我先走了。” 娄梦眼睛肿肿的,脑子还很懵,只是无意识地点头。 最后客厅只剩下她与孟一安,方子晋三人。 今天还真是……哎,找不到词形容了。 娄梦低着头正在努力组织语言,突感头顶有道幽深的目光。 她心里一磕,抬眼,直直地撞进孟一安温润如水的眼眸里。顿时窘迫的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那个……孟医生,真是对不起……” “受伤了吗?” “啊?” 孟一安定定地看她,又温声问了一遍:“他们踢到你了吗?” 娄梦这才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痛,但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硬着头皮说道:“没有。” 孟一安顿了顿,“如果出现红肿就要涂药,如果胸胁处闷痛,或有其它不适感,就要及时去医院,明白了吗?” “知道了……”娄梦像撒谎被拆穿了的小孩子,低下头去一下一下地抠着手指头。 方子晋看着他俩,觉得好笑又心烦,轻咳一声:“那我们是继续吃……还是继续吃?” 娄梦微愕地瞥他一眼,心想,这人缺心眼吧? 都这种局面了,还吃得下? 显然孟一安也是这么想的,他冷睨方子晋一眼,温声对娄梦说:“我们先走了。” 娄梦愣了愣,脸微红,低声说:“对不起……” 方子晋没脸没皮地接话:“没事儿,这顿不算,你改天再请一次……” “还不走?”孟一安打断他,率先走了出去。 娄梦心情复杂极了,今天过后,还怎么见孟医生? 她轻叹一口气,送到门口,孟一安脚步顿住,默了几秒,回头吩咐:“记得睡前再涂一次蛋清酒。” “谢谢孟医生,孟医生再见。” 孟一安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说:“进去吧……” 他很想提醒她,收拾碗筷时小心一些,别又划伤了。 但又觉得不妥,加上方子晋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 最后,孟一安只是淡淡看了娄梦一眼,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都看不到背影了,娄梦还在傻傻地挥手,突见方子晋从楼梯拐角处冒出一个头,朝她挥手,笑容邪邪的。 娄梦吓得一怔,快速将门掩上,心口蓬蓬直跳。 …… 孟一安一路走的很快,虽然他没有回头,但后脑像长了眼一样,脑海都是娄梦站在门口,不舍,不安,忐忑,又脆弱无助的表情。 胸臆处像堵了一块巨石,窒得他特别难受。 方子晋追上他,幽幽地开口:“呵……没想到娄梦居然就是你的普通朋友,世界真小,真巧。” “巧吗?”孟一安凉凉地看他一眼,“难道你不是故意去找她的?” 方子晋笑,“好吧,我承认,我其实是打听到她在那里,才去求偶遇。随便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把我们一安宝宝弄得像人格分裂了一般……” 孟一安冷声道:“我最近对正骨很有兴趣,正愁找不到试验对象,你想试试?” 方子晋愣愣,双手捂在胸前,夸张道:“你想干什么?” 孟一安语气凉薄:“再敢叫我一安宝宝,或是胡说八道,我就将你手弄断再接上,接上再弄断……” 方子晋听得后背发凉,嘴硬道:“我才没有胡说八道,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孟一安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方子晋不依不饶,挡在他同前,正色道:“你是不是动心了。” “我没有。” “那看到她受伤,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我是医生,见到每个人受伤都不会不管。” 方子晋露出坏坏的笑,“你真不喜欢她?” “不喜欢。”孟一安暗沉的目光望向远处,面色不期然地变得冷凝起来。 方子晋研判地死死盯牢他,语气加重:“再问你一次,真不喜欢?” 孟一安皱了眉,“你又想干什么?” 方子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她确实不是你的菜,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追她!” 孟一安突地愣住,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方子晋勾住他肩膀,痞里痞气地笑道:“当然,如果你喜欢她的话,我肯定会让着你……” 孟一安下意识地抿紧唇,默了一瞬,语气尽量平和:“不是这个原因……你别招惹她,她不适合你。” 方子晋饶有兴致地看他,“为什么不适合?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适不适合,全靠事在人为。” 孟一安觑他一眼,“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爷爷很喜欢她。你要是伤害了她,爷爷不会放过你。” “哈哈……”方子晋大笑,“你这理由太烂了!放心,我要是追到喜欢的女孩子,疼她还来不及,干嘛要伤害她?我有病呀!” 孟一安冷冷一笑,撞开他,甩下一句:“你本来就有病!” 方子晋以为自己听错了,傻傻愣了几秒,大声嚷嚷:“孟一安,你居然会骂人了!” 第九十四章 关心 林清越看到林沐的瞬间,惊的直接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林沐闷闷地站着不吭声。 林清越克制着情绪,“路上遇到抢劫的了?” “不是……” “那是和谁打架了?” 林沐:“曹洋。” 林清越微微皱眉,“你怎么又和他打架?人家两口子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林沐烦躁至极,“我们吃饭吃的好好的,他来了就拖着姚婧之打……难不成要看着她被打死?” 林清越愣愣,抠了抠眉心,无话可说。 遇到这种事,正常男人都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林沐和姚婧之相识,而且年轻又冲动,难免控制不住情绪。 他只是不明白林沐为什么老是和这两口子纠缠不清……或许上次就该让曹洋吃些苦头,居然还敢对他的儿子动手…… 心里隐隐烦郁,他看林沐一眼,轻声问:“都伤到什么地方了?” 林沐垂着双手,无精打采的样子,“没受伤,只是疼。” “哪里疼?” 林沐说:“那里都疼……” 尤其是心,痛得无以复加,痛得他想哭,想大吼,想将姚婧之带离这个现实可恶的世界…… 林清越担忧地上下打量他,“我带你去医院。” 林沐摇摇头,“皮外伤,不用了。” 林清越检查了一下,确实除了嘴角破了外,没有其它明显伤痕,又问:“手没事吧?” “没事。”林沐突地抬头看他,“爸,你能帮姚婧之找个厉害一些的律师吗?能马上帮她离婚的那种!” 林清越挑眉,“找律师肯定是没问题……但是儿子,这毕竟是她的家事,我们作为旁观者只能提出建议,关键还得靠她自己拿主意。” “再不离,她会死的……”高高瘦瘦的大男孩红了眼,颤声说:“我不想看到她死。” 林清越又一次愣住,小心提醒:“我们插手只会适得其反,要是姚婧之不想失去这段婚姻呢?”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尤其是以我的身份出面……单身老板,就算没事也会被人说出事来。所以,我贸然出手相助只会给她抹黑,或许这才是她最不想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似乎对姚婧之关心过度了……这话是林清越最想说的,但心思婉转间,他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的儿子他最了解,从小就重情重义。 记得小时候,林沐养了一条狗,他要跟他妈妈去国外的头一晚,因为舍不得小狗,居然抱着它整整哭了一晚…… 林清越觉得,姚婧之是林沐回国后第一个接触的人,潜意识里一定是把她当成最好最依赖的朋友了。 所以在她被人伤害时,才会如此心急愤怒。 不然呢? 难不成怀疑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已婚女人? 真是荒唐! 闻言,林沐默了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老爸说的对,也许对女人来说,清白和尊严有时候比命还重要。 林清越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想明白了,温声说:“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林沐心里空落落的,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就这样跑了回来。 要是曹洋又回去找麻烦怎么办? 发生这样的事,那个孟医生和他表弟肯定也不会在苏念家久留…… 但现在如果他再提出要回去,显然更不合适。 林沐乌溜溜的眼珠子微微转动,心里有了主意。 他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苏总今天应该吓坏了……” “她……怎么样了?” 果然,林清越一下变了脸色,上前两步,眸光沉沉地看牢林沐。 林沐一声哀叹,“我们刚刚开始吃饭,曹洋那疯子就跑来门口叫骂,整栋楼都惊动了,后来……” 他不安地看了老爸一眼,林清越眉头轻蹙:“后来怎么了?” “后来姚婧之刚开门,曹洋就冲进来打她,还乱骂一通,我气不过就和他打了起来……整栋楼的人都在门口观看,他们还说了好多苏总的闲话……” 林清越抿了唇,眼底隐有一抹寒光,没再问说了些什么坏话。 两个男人在苏念家门口大大出手,落在旁人眼里,怎么可能有好话? 林沐再接再厉:“我看到苏总脸都白了,眼里还有泪光……” “儿子……”林清越轻唤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林沐忙不迭地点头:“我没问题。” 林清越默了一瞬,说:“我觉得我该过去看看,万一曹洋又来闹事,她们三个女人可能应付不了。” 林沐心中暗喜,连声附合:“对对对……我也很担心,还有她们都没吃饭,你去的时候记得带些吃的。” 林清越笑,拍拍他的肩,“知道了,你不也没吃,我先帮你点外卖,想吃什么?” 林沐心急如焚,表面上却很淡定,“我自己可以点,你快去吧,苏总需要你!” 林清越何尝不急,拿了车钥匙就往外冲,身后,林沐坏坏地笑道:“爸,外套拿上!” …… 林清越一路将车开到飞速,脸上挂着少有的焦急。 他无法想象苏念今天听到邻里的指指点点,心里会有多难过。 丈夫去世,她将自己关在家里整整5年,除了走不出悲伤外,也是在固执地守着他们之间已然不存在的婚姻。 他更无法想象,如果曹洋再去闹事,她该有多慌乱无措。一个单身女人,本只是心软帮朋友,没曾想招来伤人的闲言闲语…… 停好车,他三步并两步跨上楼,心跳如擂鼓般细密急促。 凭着记忆,终于找到苏念家,林清越迫不及待地按门铃,无人应答。 他再摁,同时拨打苏念手机,却听有脚步声靠近…… 下一秒门被拉开。 苏念一身素色的家居服,头发湿辘辘地往下滴水珠,显然是刚刚洗完澡。 看到门口的人是林清越,她整个人定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一句:“林沐已经回去了。” 看到她完好,家里也没听见异常动静,林清越长吐一口气,终于元神归位。 他故作淡定地往里走,轻描淡写地解释:“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如果曹洋还在的话,正好也有点事要和他好好聊聊。” 苏念微微皱眉,说实话,她今晚实在是不想再让任何一个男人进屋了。 第九十五章 情义破茧而出 其实,在看到苏念的瞬间,林清越最想做的事是将她拥在怀里。 他想告诉她,他快要压抑不住心头汹涌已久的情义了。 他还想说,我们都已不再年轻,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可以浪费,不如现在就在一起吧,让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再孤单。 他更想说,他对她不是救赎,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需要…… 是的,他特别需要她,自从认识她以后,他觉得自己过的太寂寞太清冷,太凄惨了! 可她眼里的惊愕,警惕,以及显而易见的疏离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苏念见林清越走了进来,皱了眉头,冷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她在飞速寻找一个能将他赶走,又不至于让大家很难堪的理由。 林清越回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湿辘辘的头发上,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已经抓住她手臂一把将她扯到面前。 两个人都为这意外动作定格了好几秒,苏念脸色变了又变,正要开口,却听林清越说:“去吹干头发,小心感冒。” 他灼热的目光,温暖有力的手掌都有些烫人,苏念涣散的意识终于在这一刻迅速归位。 她轻蹙眉头,斟酌着开口:“林总,有些晚了……” “我知道。”林清越打断她礼貌的逐客令,放开她,瞧见餐桌上的饭菜还原封不动在摆着,突然想起因为太着急,他忘记买吃的了。 他对她微微一笑,“听林沐说你们都还没吃晚饭?” 苏念被打断,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一下如云烟散开,再组织起来似乎有些困难。 她平静道:“没吃多少……不过,她们都已经睡下,估计也不想吃了。” 林清越开始脱外套,挽上衬衣衣袖,“这样,我来准备一些,你去叫她们起来。” 见苏念面色又凝重了几分,他轻笑道:“我来,是有些事要和姚婧之商量。她这人我了解,这种时候如果没人帮她出主意,她会选择逃避。” 苏念张了张嘴,咬唇,没动。 他大可以明天再找姚婧之谈,有必要这个时候吗? 林清越静静看她数秒,温声说:“先吹干头发,加件外套。” 他的眼神温柔的惊心动魄,浑身上下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磁力。 冷静如苏念也有一瞬间的晃神,灵魂似被锁进了他的眸心中。 目光短暂痴缠交织间,苏念心口处荡着一丝莫名情漩,脸也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察觉到他眼眸加深,似有什么念头要起时,她慌忙错过眸光,径直走向卧室。 林清越脸上神色复杂无力,最后嘴角微微上扬,涌上一抹不羁玩味的笑意…… 也许,他是该逼逼她了。 …… 苏念掩上卧室门的瞬间,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心口蓬蓬直跳,似要破胸而出。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林清越刚才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回想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包容,理解,迁就,独独没有表现出一个老板该有的冷厉与现实。 她曾以为他是看到卢珊珊的面子上,所以才会对自己关照多了些…… 现在想来,一个成熟男人,如果不是心有所图,又怎么会肯事事用心? 一时间,她心中涌上无数念头。 是冲动地出去质问,再拒绝,然后辞掉工作,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信心给摔碎? 还是装傻充愣,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待他有所行动时,再撕破脸? 苏念百般纠结,万般为难。 发自内心讲,她不想失去房子,更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这些日子以来,她就像是沉睡了千年的人一样,脑子一点一点地复活,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让她自己都很惊讶的想法。 她很喜欢这种久违的感觉…… 但……为什么偏偏是她? 林清越的目标为什么是她? 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懊恼郁闷的想要发疯! 这时,娄梦在外面敲门,“苏姐,我可以进来吗?” 苏念快速收拾情绪,将门打开。 娄梦蒙蒙地看她,“林总来了?” “嗯。” “他好像在厨房煮东西?” “嗯。” 娄梦这才觉得苏念好像有些不对劲,闪了进来,悄声问:“你怎么了?不高兴?” 苏念咬唇,语气有些无助:“你觉不觉得他怪怪的?” 娄梦眨眨蒙蒙的眼睛,“哪里怪?” 苏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影无踪的事说出来,也有太自恋的嫌疑。 娄梦看她表情,瞬间明白,小声问:“你怀疑林总想追你?” 苏念皱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娄梦憨憨地笑道:“你一点也没想多,我看林总就是想追你,姚婧之也看出来了。” 苏念叹气,“那我该怎么办?现在辞去工作吗?” “为什么要辞职?你不喜欢这份工作吗?” “我喜欢,但是……” 娄梦明白过来,帮她出主意:“林总又不是小男孩,那么大一老板,总不可能强人所难吧?他没表白之前,你就假装不知道,如果他做出不适之举,我们再辞去工作也来得及,你说呢?” 苏念闷闷地点点头,“你去叫姚婧之。” 娄梦拍拍她的肩,想了想,又劝了一句:“跟着自己的心走……这还是你教我的。” 苏念愣了愣,莞尔笑开。 …… 林清越就着娄梦熬的鸡场,煮了些面条,又将其它菜热了热。 三个女人此刻情绪渐稳,还真饿了,吃的无比欢脱。 娄梦自夸自擂道:“这鸡汤真是香,太香了!” 姚婧之自愈能力一向很强,这种时候还不忘怼她一句:“就是没盐,而且材料放太晚,一大股药味……” 其实林清越说的对,此刻的她就像置身于一片混沌中,过去回不去,未来不敢想,她只想就这样睡死过去算了。 一碗热呼呼的鸡汤面,加上老板与好友的刻意陪伴,让她又活了过来。 人生如此美好,干嘛要为一个渣男而放弃! 娄梦知道她已经缓了过来,毫不留情地白眼:“那你还吃那么香?” 姚婧之拍马屁:“那是因为林总厨艺高超,让这锅汤的味道起死回生。” 林清越笑笑,看苏念的目光深遂莫名,“你觉得好吃吗?” 苏念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还行。” 林清越又笑,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 娄梦和姚婧之对视一眼,双双认为她们坐在这里真是多余。 第九十六章 百转千回的心思 待三个女人吃得差不多时,林清越正色道:“我今晚来,其实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姚婧之的问题。” 既然话已经说了出去,他再不情愿插手管姚婧之的事,在苏念面前也得硬着头皮管到底呀! 此刻,林清越其实有些懊恼,为什么就不能直言,他是因为担心苏念而来? 苏念三人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放下碗筷,肃了神色,端端正正地坐着。 林清越收回思绪,缓缓说道:“本来这是她的家事,我插手太不合适。但你们三个人的存在都与我的公司息息相关……” 三个人?都息息相关? 娄梦表示这理由有点牵强了吧? 接收到娄梦投来疑问的目光,林清越笑着解释:“苏念是我好不容易请出山的人才,姚婧之是我辛苦培养出来的,而你娄小姐,是我们公司的保险顾问,也特别重要。” 娄梦脸红红地笑了……托苏姐的福呀,她既然也跟着沾了这么大一束光! 林清越接着说:“现在姚婧之的家事显然快威胁到我公司的利益了,所以我不得不过问一下,看是不是需要公司出面解决。” 话音落下,他心里暗自汗颜,在林沐面前,道理说的又溜又顺…… 现在,自己坐在这里又在说些什么? 就为了找个理由多留一会儿,他也是够拼了。 偏偏某女人还不领情,全程沉着脸,表情冷漠,一副分分钟想把他赶出去的模样。 闻言,姚婧之垂了眼,小声道:“林总,对不起……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伤到林沐?” 其实,姚婧之的理解是,林清越之所以这样兴师动众的来,一方面是担心苏念,另一方面怕也是因为林沐再次受伤的事。 “啊……对!”林清越找回思绪,厉声道:“曹洋三番五次地打伤林沐,这笔账我也想好好找他清算清算。”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念理智开口:“毕竟是姚婧之夫妻的事,关键看她怎么想?公司出面解决不太合适吧?” 在三人的注视下,姚婧之眸光一凛,狠声道:“离,我明天就去找律师。” 林清越点点头,“如果你决定了,我可以帮你介绍可靠的律师。” “谢谢林总。”姚婧之眼红红的,悲哀啊! 曹洋不但毁了她的幸福,还将她的脸皮也全然撕碎,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混? 林清越看出她的想法,轻声安慰道“我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之所以过问,其实一方面也是为了我儿子。是他拜托我一定要帮你,他很担心你的安危。” 将林沐拖出来当挡箭牌是无心之举,但听在姚婧之心里,又掀起了另一番惊涛骇浪。 对林沐,她有愧。 不管他为她做多少事情,她注定不会也不敢念他半分好…… 因为一旦接受,一旦动心,那结局将会是万劫不复,她已无力去面对。 苏念和娄梦轻轻握了她的手,“既然决定了,就勇敢去面对吧。” 姚婧之艰涩地笑了笑,“我不坚强,谁会替我勇敢?放心吧,我姚婧之是打不死的小强!” 苏念突然眼热,觉得姚婧之和娄梦活得真好,那么有生命力,那么勇敢去追求幸福,去反抗命运…… 反观她,很多时候像是个已近迟暮的老人,看似无欲无求,实则懦弱悲观。 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的失态,苏念别过头来,却不期然地撞上林清越幽深的目光。 他似能读懂她的心,在她微愕的瞬间,展颜一笑,那双幽暗无底的眸子也变得热切晶亮了起来。 那里含着鼓励与理解,刹那间,她有种可怕的错觉,仿佛眼前的男人已和她相濡以沫了几十年…… 这让她突然想起了陈煜,曾经的他们就是这样。 不管身在何处,她的一个眼神他都懂,那种默契是岁月馈赠的珍贵礼物。 所以,这种感觉只属于她和陈煜,怎么可能在林清越身上发生? 苏念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眼前的男人事业有成,风度翩翩,不管他想不想,注定会有无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往上扑。 他的眼里,鲜花似锦,她又怎入得了他的眼? 这显然是一场不太美丽还特别尴尬的误会。 苏念情不自禁地弯唇一笑,这笑里自嘲的部分居多。 她心里的千转百回,他一一洞察,在她笑的同时,他也笑了…… 这笑,有些委屈。 人人都以为他身边从不缺女人。 没有人会相信,离婚这几年,他一直守身如玉,就算是某些时间有不得已的应酬,也只是隔岸观花,从不往前一步…… 什么成功男人,钻石王老五……这些标签确实让他很有女人缘。 从前,别人这样评价他的时候,他只是笑笑,甚至某些时候,深藏骨子里的虚荣还会跑出来飘飘然地露个头。 不曾想,此刻,这些标签成了他与苏念之间的隔阂,这多少有些讽刺,让人无奈。 但他心里很快又燃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既然永远也等不到时机成熟,那他就主动出击吧。 也许会被拒,也许会吓跑她,也好过这样无休止的试探与等待。 客厅里一度陷入诡异的沉默,他们无声的交流让娄梦与姚婧之又一次觉得格外多余。 但如果此时离场扔下苏念,又觉得不妥。 于是,两个女人目光齐齐望着林清越。 林清越失笑,自觉地起身告辞:“那明天我安排姚婧之和律师见面,你们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姚婧之和娄梦异口同声道:“谢谢林总,林总再见!” 然后,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苏念。 苏念不着痕迹地瞪她们一眼……林清越是为了姚婧之的事而来,难道不该姚婧之送客吗? 姚婧之假装没接收到信号,和娄梦愣愣地站在原处。 苏念只好对林清越客气道:“我送你。” 林清越笑笑,说:“好。” 呃……难道不该更客气地说‘不用了’吗? 苏念觉得今晚所接触的人和事都特别宁人费解。 她不情不愿地去打开门,不卑不亢道:“林总慢走。” 林清越随后跟上,垂眸间唇边漾笑。 与她错身而过时,他突然停下,轻柔出声:“苏念……” 第九十七章 这一定是天意 林清越的一声轻怜低唤,似瞬间潜入了苏念的灵魂深处,她表面的冷静全然震散。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眼睫快速扑闪,似一只受惊无措的美丽蝴蝶。 默了半刻,林清越温声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好吗?” “不用。”深入骨髓的理智让她脱口而出。 林清越含笑:“我会来的,好不容易寻到你,我不会容你有半分闪失。” 苏念愕然瞪他,他道高一丈,瞬间恢复正常神色,认真解释:“给你的配车提回来了,我先帮你磨合一段时间。” 苏念反应很快:“这种事有司机做,不用林总亲自来。” 林清越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要是曹洋又来闹呢?如果刚好让司机碰上,那等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姚婧之爱面子,她恐怕不会想让别人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苏念不是他的对手,目光笔直地望着他,不满,不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林清越轻松一笑,“保护公司重要人才,老板义不容辞。” “你随便。”苏念语噎,赌气似地说了这么一句。 林清越笑容加深,音调又诱魅了起来:“进去吧,门口风大。” 苏念别过头去,表情有点恼火……她也不想傻站在门口,问题他脚步还没踏出去呀! 林清越无意识地揉眉心,忍笑,走到门外,回眸,加了一句:“晚安,好梦。” “再见。”苏念用尽了毕业修养,才不至于将门摔出声响。 对着门深吸了几口气,她才气呼呼地回头…… 见娄梦和姚婧之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苏念更来气了,“你俩故意的吧!” 娄梦和姚婧之面面相觑,说起了对口相声: “苏姐是在生气吗?” “好像是。” “她为什么要生气?” “对呀,她不该生气。” “她为什么不该生气?” “因为她从来不会生气呀!” “那今天为什么生气?” “对呀,为什么?” “我问你!” “问我也没用,估计要问林总。” 苏念快被她们气哭,“你俩够了!真是没良心!” 说完对口相声的两个女人见她真生气了,这才嘻皮笑脸地上前,一人抱一只手臂,齐声安慰:“好了,苏姐,别生气了。” “是呀,被林总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应该骄傲才是!” “就是,公司里的女人都在说,能搞定林总的女人,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苏念咬唇,望天花板,悔不该把这两女人当成朋友。 …… 娄梦上床前,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思量着今晚要不要发信息给孟医生说晚安。 没曾想,微信里居然躺着一条孟一安发来的语音。 她差点惊叫出声,揣着手机做贼似的偷偷跑去洗手间,将门关的严严实实,再拿条浴巾将头盖了起来,这才乐滋滋地点开语音。 “手好点了吗?有没有涂药?” 孟医生的声音低醇而轻柔,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就像春日里的暖阳,让娄梦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她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情义也如潮水一般,涌过一浪又一浪。 她还以为经过今天的事后,孟医生再也不会理她了。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孟医生,面对一无是处,浑身是缺点的她,不讨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谈得上喜欢? 所以说,孟医生真好,一点也不庸俗! 娄梦将那条语音听了上百遍后,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想必孟医生已经睡了吧。 但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呀,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的那种心切! 于是,她斟酌着先发了一条文字信息:“孟医生,明早还一起跑步吗?” 发完,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牢那几个字,生怕它们会长腿跑了似的。 一秒两秒,无数秒后,手机亮光突然消失,她晶亮亮的眸光也跟着暗了下去……孟医生大概已经睡着了吧。 “叮”的一声,微信提示音猛地响起,娄梦陡然坐直,兴奋不已。 孟一安说:“当然。” 娄梦飞快打字:“孟医生,今天真是对不起哦,让你们没吃好晚饭,回去有加餐吗?” 孟一安:“吃过了。不是你的错,不用再说对不起。” 娄梦欣慰地笑了,“孟医生,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过了好一会儿,孟一安才回过来:“那人后来没再来找麻烦吧?” 娄梦满肚子的话再也憋不住了:“没有……他其实是姚婧之老公,他们正在闹离婚……所以,今天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孟医生,我觉得婚姻好可怕哦!为什么曾经相爱,爱到想要用婚姻来维持一辈子的两个人会反目成仇?” “爱难道不是永恒的吗?就算爱会变,但曾经的情义不会变呀!曹洋怎么舍得打姚婧之呢?” “我很迷茫……也觉得你说的很对,一个人挺好的。想想就好可怕,本来是陌生人,因为相爱,所以想把未来都捆绑在一起……” “然而,你根本不知道爱会在什么时候变质……所以,孟医生你说,让爱保鲜的最好方式是不是压根就不要开始?但我又好难过呀……” 娄梦看着自己打出去长长的一堆字,莫名地想哭。 孟医生是对的,爱情不开始,就不会变质,不会伤人。 但她真的好难过,因为她想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誓言都和他捆绑在一起…… …… 躺在床上的孟一安,听着手机不时响起微信提示音,心情有点复杂。 就因为发了信息她没回,所以他等到十一点,已经很莫名其妙。 此刻,还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这是什么毛病? 可是提示意连绵不绝,扰得他心烦意乱,想着还是关机吧,却又情不自禁地点开了对话框…… 他想,这一定是天意吧! 长长一段话,看得他心情更复杂了…… 很好,她总算是醒悟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在他身上花心思了吧? 但他为什么心里有空落落的感觉呢? 还有,娄梦有些观点有点偏激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导一下小姑娘。 于是,孟一安坐起来,发了文字过去:“人生百态,千万种婚姻就有千万种相处方式。有些夫妻之间,就好比冰箱里的菜变质了,不是冰箱的问题,也不是菜的问题,也许只是没电了。” “能遇一人就白首固然是好,如果某天有人选择了不同的路,那也不必绝望,祝福并前进,心怀美好,自然就能遇到更美好……” 手机那端的娄梦看的眼眶发热,又怕影响他休息,依依不舍地回了句:“孟医生,谢谢你,晚安。” 孟一安微微皱眉……就这样了? 第九十八章 桃花朵朵开 天蒙蒙亮,娄梦便爬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可她的心却是越来越热乎呢。 孟医生昨晚说了,只要心怀美好就能遇见更美好…… 她一定要积极努力地面对每一天,一定要让孟医生意识到她最大的优点便是永远心存美好。 小区门口,孟一安远远看着她,厚厚的黑色卫衣套装,耳朵上戴着那副粉色毛绒绒的护耳套。 她好像很喜欢带护耳套呀,耳朵怕冷? 娄梦跑近,一双湿润清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嘴里呼出一团一团的白气。 孟一安问:“很冷?” 娄梦表情懵懵地点头。 孟一安取下她护耳套,问:“是怕耳朵长冻疮吗?” “对呀……孟医生怎么知道?” 他唇角微弯,调侃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丝毫不怀疑……也有可能是假装不怀疑,语气特别认真,带着不加掩饰的敬仰:“孟医生,你怎么那么厉害!” “……” 孟一安往前走,冷不丁地说:“以后要多努力学习。” “哦……”她纳闷他让她学什么? 学未卜先知的能力? “好好学做饭。”孟一安漂亮的桃花眼里噙了笑意,“帮你找理由解释真的很麻烦。” “啊?” 娄梦反应几秒,才想起昨晚的事,顿时心里暖的呀,像火烤一样,浑身快要冒汗了。 原来孟医生昨晚是在刻意帮她,还有听他的意思是,还有下一次? 她简直不敢相信,声音蚊子一样嗡嗡的:“你还会吃我做的饭吗?” 孟一安侧头看她,“如果你还敢请的话,为什么不吃?不过,可以不放盐,但千万别放多了,过量食咸确实对身体不好。” “嗯,下次我一定注意。”娄梦心里乐开了花,小鸡吃食似的直点头。 孟一安笑,语气寻常道:“做饭就是熟能生巧的过程,多做几次就能把握好了。” “嗯。”娄梦又点头,然后仰着小脸问:“孟医生是不是很会做饭。” 昨天看他炒菜的架式,不像是新手。 孟一安说:“没请林妈之前,都是我做饭。” 哇……长得帅,会看病,还会做饭,孟医生简直不要太完美了! 娄梦低下头偷偷傻笑,她看人的眼光真是不一般! 孟一安微微敛眉,他会做饭的事,这么好笑吗? “调整呼吸,专心走路。”他一本正经道。 “是。”她跟在他身后,还是忍不住想笑。 孟一安回头,“嗯?” 娄梦脸一红,连连摆手:“没……没什么。” 孟一安瞧她手指还有些红,肃了声音,问:“早上涂了药吗?” 娄梦一惊,“忘了?” “昨晚呢?” “也……也忘了。”昨晚好忙啊,开始是怕姚婧之想不开,寸步不离地守着,再后来林总来了,再后来的后来就忙着和他发微信呀! 根本就连受伤的事都忘记了。 娄梦见他眼瞳里的情绪很是不愉快,忙甜甜一笑拍马屁:“孟医生医术真是太高明了,你看都没有起泡诶……” “……”孟一安无语,加快行走速度。 这样也生气? 娄梦小跑着跟上,想了想,慢吞吞地开口:“孟医生。” “嗯?”语气漫不经心,但没有不耐。 她挠挠头,犹豫道:“你表弟……昨晚那个,我觉得怪怪的。” “怎么怪了?”他闲散地瞥她一眼,这丫头也不迟钝嘛。 方子晋那家伙正打她主意,不怪才怪咧! 娄梦歪歪头,小心观察着孟一安的表情,斟酌道:“他好像很喜欢开玩笑?” “有点。”他有些觉得好笑,很好奇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心中想法。 她咬牙,语气很认真:“我这人不喜欢开玩笑,再说了,我和他不熟。” 他停下脚步,侧头睨她一眼,“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和他说说……”她小声嘀咕,心里隐隐着急。 他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吧? 既然是他的表弟,以后见面又不可能不说话,他可千万别以为她有什么想法? 上次莫寒的事就解释不清楚了,她害怕让他误会。 半晌,孟一安唇角微弯,温声说:“我知道了。” 谁说她没有恋爱经验?分明深谙此道嘛! 昨晚因为方子晋的话,他确实心里不快……但绝对不是怕失去她的意思…… 真的,他只是担心她被方子晋的甜言蜜语所迷惑,到头来受到伤害。 毕竟,他们好歹是普通朋友嘛! …… 一大早,林清越还真带了林沐来接苏念。 远远地,姚婧之侧头问苏念:“想好对策了吗?” 苏念叹气,“没想好,见招拆招。” “真不打算考虑一下?” “不打算。” “钻石王老五诶,错过不可惜?” 苏念斜瞥她一眼,“要不你上?” 姚婧之突地大笑,“苏姐,你说要是你和林总成了,我也接受了林沐,以后我是不是得叫你小妈?” 苏念忍俊不禁,也笑出了声。 坐在车里的林清越刚好看到这一幕,瞬间愣住,似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唇沿边漾着同样的轻松笑意。 林沐的感受也差不多,他以为今天会看到垂头丧气的姚婧之,谁知她居然能笑的这样没心没肺……不过,这样真好! 见她们走近,林家父子下车迎接。 林清越说:“我已经约好律师,正好顺路先将姚婧之送过去。” 姚婧之客气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林沐已经出手拉她,“都说了顺路,快上车。” 两人自觉地坐到了后排,苏念无奈,乖乖坐到副驾驶。 眼尖的姚婧之看到不远处,孟一安和娄梦正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当然,说说笑笑主要是指她,孟医生只是个安静又冷静的听众。 更惊人的是,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年轻男子,貌似昨晚孟医生的表弟,他双手提着早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俩。 姚婧之好笑地提醒大家:“你们看娄小妹。” 于是,车上四双眼睛就很八卦地默默看着。 只见娄梦看到方子晋的瞬间,脸色变了又变,连一向镇定自如的孟医生似乎也不太高兴。 苏念轻笑道:“娄小妹最近好像有点忙啊!” 姚婧之语含深意:“是呀,这分明是冬天,怎么突然就桃花朵朵开了呢?” 第九十九章 真敢开玩笑 跑步回来的路上,娄梦给孟一安讲有关保险行业的笑话。 “有一位太太不懂保险的道理,认为缴保险是种浪费,先生忙解释说,买保险是为了你和孩子,万一我死了,你们也有个保障呀!太太反驳说,那要是你不死怎么办?” 孟一安理智点评:“人的本性如此,趋吉避凶,觉得考虑这些就是不吉利。从这一点来说,和中医类似,中医重在养,但许多人也是讳疾忌医,非要等到病入膏肓才知道着急。” 娄梦眨眨眼,“孟医生说的太有道理了,就是这样咧!其实最近我有个很苦恼的事,前段时间在一次活动中认识一个单亲妈妈,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开面馆,特别辛苦。” “我一直建议她为自己买上重疾险,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你说她要是有个什么病,两个孩子怎么办?家里老人怎么办?” “可她就是舍不得钱,说是要为孩子们存着……我有时候挺恨自己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保自己才是保全家的道理。” 孟一安静静听着,等她讲完,评价一句:“如果觉得是对的事,就不要放弃。许多事情要讲究时机和方法,希望你还来得及。” “嗯,我是不会放弃的!”娄梦说这话的时候,小脸热呼呼的,怕是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孟一安淡淡一笑,沉默着。 娄梦抬头看他,清澄的眸子里含着笑意:“我再给你讲几个笑话好不好?” 和孟医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舍不得浪费。 她想和他说很多的话,她傻傻地想,说的多一些,以后孟医生就不会忘记她了。 孟一安俊逸的脸上隐有一丝兴味,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娄梦清清嗓子,又开始了:“一个男的帮他太太买了保险,签约完,然后问业务员,假如我太太今天晚上就死了,我能得到多少赔偿。业务员冷冷地说,大概二十年刑期吧。” “还有还有……妻子问丈夫,你在干嘛呢?为什么穿上我的衣服?要是被其它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快脱下来!丈夫小声说,你别嚷嚷,我没买保险,你不是也知道吗?船沉了都是先救女人呀!” “哈哈……” 讲完,她自己笑个不停。 孟一安其实没太领悟到笑点,但还是配合地弯了弯唇。 恰时,他察觉到身旁的娄梦面色微变,脚步停了下来。 紧跟着,某个讨厌的人欢快地喊道:“一安,保险美女,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了?” 孟一安稍稍眯眼,看向方子晋,眸心里不期然地浮上一丝深意。 娄梦更是不悦地咬着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方子晋才不会管他们表情如何,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扬着手中的早餐,“我给你们送爱心早餐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孟一安语气寻常:“我没有站在外面吃早餐的习惯。” 方子晋挤眉弄眼道:“我也没有,所以我们可以去保险美女家里坐着吃。” 娄梦涨红了脸,憋出一句:“我……我要去上班了!” 方子晋愣愣,“那也得吃早餐呀!女人不吃早餐会老得快,会生病,会变笨……” 娄梦语噎,无助地看孟一安。 孟一安冷了脸,“子晋,别闹了,回家。” 娄梦认真附和:“是呀,孟爷爷肯定还在等你们,快回去吧。” “那……早餐给你……”方子晋把东西一古脑儿地往娄梦手里塞,言辞大胆直白:“这是爱心早餐,里面包念了我的一片痴心,你可一定要吃!” 娄梦招架不住……居然还有人比她脸皮厚,失敬失敬啊! 孟一安见她怔忡地站着,温声道:“快上去吧。” 娄梦脸一红,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从他眼里没看出任何异常,这才放心地提着东西,说:“孟医生再见!方……方先生再见!” …… 林清越耐心地陪着苏念和姚婧之看完这出无聊透顶的戏码后,温声问:“可以走了吗?” 苏念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说:“走吧。” 姚婧之语气羡艳,:“娄小妹真幸福呀!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收到爱心早餐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林家父子异口同声道:“你们吃早餐了吗?” 苏念和姚婧之也异口同声地答:“吃过了。” 话落,车内气氛异常诡异。 姚婧之直觉刚才那话好像不该说,挠挠头,问林沐:“你手没事吧?” 林沐笑,心里明白她是想打破尴尬,也很配合:“没事!” “其它地方有没有受伤?” “没有!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受伤!要不是手不方便,曹洋他昨天就惨了!” 姚婧之白眼:“你就吹牛吧!以后遇到这种事躲远点,别再冲动了……” “冲动?”林沐表情有点委屈,“难道不是勇敢吗?路见不平,一脚踢,歌词里都是这么唱的。” “是是是……很勇敢,不过你听得是什么歌?” “好汉歌。” 姚婧之又白眼:“人家分明是一声吼。” 林沐瘪嘴:“一声吼有屁用!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句才是关键!” 姚婧之笑,“行行行,不管怎样,昨天还是要谢谢你。” “怎么谢?”林沐缩在后排角落里,从后视镜里几乎看不到他的脸,所以此刻他的眼神直白而灼热。 姚婧之心里一紧,这家伙又玩魔性了是吧? 林清越就坐在前面,她也不敢放肆,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很犀利,带着警告:“请你吃火锅?” “几次?”林沐眼神湿辘辘的,唇角漾着得逞的笑意。 姚婧之咬牙切齿:“你想几次就几次。” 林沐蹭地一下窜到她面前,吓得她花容失色,一颗心差点没蹦出来。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神色语气却瞬间恢复到男孩子特有的调皮状态,“这可是你说的,林总和苏总作证,别说话不算数!” 林清越从后视镜里看他,笑着打趣:“林沐,你小子有点出息,两肋插刀就为几顿火锅?” 林沐一双眼睛清亮又无辜,“不然为什么?” 林清越笑到:“古代英雄救美的结局都是美女以身相许,姚婧之显然是不可能许给你了,那就让她帮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林沐大笑:“我看行!” 呃……苏念扶额,这爹真敢开玩笑! 第一百章 谢谢勉励 孟一安和方子晋一前一后到家,孟祖清挑眉,好奇道:“子晋也去运动了?” 方子晋眼珠溜溜转了一圈,“对哦……明天我就跟着一安晨练。” 孟一安冷瞥他一眼,“你确定5点多能起床?” 方子晋伸了伸脖子,笑容邪邪的:“懒觉很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孟祖清竖起了大拇指,“子晋很有觉悟,一安要多学习。” 孟一安蹙眉……自打方子晋来了以后,爷爷好像就有点不正常了。 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阻止方子晋吗?为什么还一副很支持的样子? 难道爷爷还没有洞察出方子晋的居心? 孟一安语气漫不经心道:“对了,娄梦让我转告你方子晋一声,她和你不熟,希望你以后不要乱开玩笑,更不要过度热情。” 方子晋唇角勾起,黑眸里有异光闪烁:“她真这么说的?太好了,说明我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孟一安不语,眼睛余光观察着爷爷的表情。 没曾想爷爷不但不生气,反倒一脸笑意地对方子晋说:“对,通常情况下,一开始女孩子要不对一个人很有好感,要不就很讨厌。反正不管是那一种,只要被吸引,最后结果都会是皆大欢喜。显然子晋就属于后面一种,比较符合他的气质。” 方子晋笑的很傻,“外公评价中肯,男人一开始要坏,让女人恨的牙痒,然后你画风一转,突变温柔,她就受不了了。” 孟祖清不完全认同,“还是看气质,比如我们一安就不适合这种方式。他只能从始到终扮温柔,否则没戏!” 方子晋也不完全认同,“外公这话过于武断,一安还是有坏的潜质,你看他脸色一沉,多冷酷无情!” 孟祖清撇嘴:“冷酷无情也好,温柔帅气也罢,照样没戏。” 方子晋一脸不解:“为什么?” 孟祖清:“无趣又迟钝呀!交个朋友连前世今生都想到了,等他想明白了,估计人家都当奶奶了。” “哈哈……”方子晋大笑,“所以外公您不介意我追求娄梦?” 孟祖清一脸认真:“我为什么要介意?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女孩子错过可惜了,你好好把握。” 方子晋担忧道:“那一安怎么办?” 孟祖清挑眉,“和一安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啊!”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孟一安,“对吧,一安?” 孟一安眸色沉沉,面无表情。 方子晋凑到他面前,痞笑:“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大胆去追啰!” 孟一安无视他,语气很冷:“我去换衣服。” 孟祖清关切地问:“不吃早餐吗?” “你们先吃。”孟一安面不改色,径直进屋,也不知是走过太快,还是没太留心,一连撞到两把椅子。 身后,孟祖清和方子晋憋笑,击掌,互相竖起赞扬的大拇指! …… 到林清越朋友律师事务所楼下,姚婧之要下车,苏念回头交待:“都到这份上了,先不要考虑过去种种,多为自己和孩子争取一些利益。” 女人总是容易感情用事,许多时候,分不清过往与未来,总想留下几分情义,他日相见不必红着脸。 孰不知大多数男人在这方面可清醒了,感情没了,过去也就没了。 现在舍不得给你的,以后更不会给。 姚婧之点点头,深吸呼,脑子还是有些发懵,难道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双方父母都还不敢通知,未来风雨会有几许,她全然不敢想。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又懦弱地期许曹洋能真的悔过自新,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痛哭流涕,从此他们幸福快活地生活在一起…… 她细微的表情落入林沐眼里,他眸色一下冷了起来,突地开口说:“还是我陪她去吧。” 林清越微愕,回头看他,林沐马上解释:“她现在脑子本来就是乱的,估计律师说什么转头就忘记了。我陪着,起码可以帮忙把重要的事记录下来。还有,你别忘了,我修了法律课程,说不定还能出出主意。” 姚婧之急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林沐不管,目光笔直地望着林清越,希望得到支持。 林清越静静看他半刻,又看了苏念一眼,淡笑道:“行吧,有个人陪着确实好一点。” 林沐说:“谢谢老爸。” 为别人的事用得着谢吗? 林清越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又不知道到底怪在哪里。 姚婧之见事已至此,再推脱反而显得更奇怪,只得平静道:“那我们先去,处理完马上回公司。” 苏念点点头,柔声道:“有事来电话。” 汽车重新驶向车流中,林清越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试探苏念,“林沐这小子对姚婧之的事也太上心了吧。” 苏念处变不惊,语气寻常:“我们对她的事都很上心,如果今天不是有重要工作安排,其实我也挺想陪她去。你不知道,女人在这种时候会特别脆弱,一个害怕退缩的念头都有可能让她又回到原地。有个朋友在,心里会更有底一些。” 林清越听了,心里陡然一松,玩笑道:“看来是我不如林沐有义气。” 苏念说:“也不是,我们考虑和关心的点不一样。” 林清越笑而不语,看她的眸色不期然又多了几分欣赏和探究。 苏念很不喜欢被这样的目光所注视,微微紧张地挑起话题:“今天新品发布会的流程必须敲定下来,林总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林清越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正色道:“昨天下午我已经看过了,没问题。尤其是你提出将美食记者和工厂一线员工请到现场,这点特别好。” 苏念笑笑,也不贪功:“这是大家的意见。现在的人已经越来越重视食品安全问题,如果记者能现场直接采访一线员工,了解他们的操作流程,我想比唯美广告更有说服力。” 林清越眸色加深,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柔和笑意,“我现在特别骄傲。” “什么?”他话题转得太快,苏念稍稍反应才明白过来,立刻噤了声,神色警惕。 林清越笑出一声:“我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太准了,所以很骄傲。” 苏念表情淡淡,态度疏离又客气:“谢谢林总勉励。”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陷阱 中午过后,襄城突降大雨,气温一下降低了好几度。 诊所里,孟一安有些心不在焉,无端地觉得这雨声太扰人。 一旁,孟祖清悠悠地问:“小陈,爷爷问你个问题。” 陈欢探出脑袋:“孟爷爷您说。” “假如现在有两位男士喜欢你,遇到这样的下雨天,一个选择在家里哀声叹气地担心你被雨淋,而另一个直接就送去了伞。如果你是,你会选择哪一个?” 陈欢眨眨眼,不安地看孟一安,弱弱地说道:“应该会选择直接送伞的吧……” 孟祖清很满意,“正常人都会这么选择,爱情的本质最终还是要落实到生活细节上。所谓是心中空想一万遍,不如实际行动一次。” 孟一安假装没听见,无意识地翻弄手机……今天娄梦居然一条微信也没有? 在忙吗? 还是和别人的想法一样,在等他的实际行动,她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行动…… 陈欢惊讶道:“孟医生,你现在居然也玩手机?” 孟一安冷瞥她一眼,“我为什么不可以?” 陈欢不怕死地伸长脖子,理直气壮:“你不是说伤颈椎,对眼睛不好,关键是很浪费时间呀!” 孟一安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机被扔到了一旁。 …… 娄梦今天确实很忙,早上刚开完会,就接到陌生人的电话,说想面谈,咨询一些保险方面的问题。 地点约在对方公司,离保险公司大约半小时车程。 莫寒提出要陪同,理由是李姐让跟着去学习。 娄梦只想翻白眼,他来不到一个月,业绩已经是公司前三了,还和她学什么? 莫寒见她不悦,又加了一个理由:“今天会有大雨,开车去方便一些。” 娄梦见天色确实已经渐渐黑沉了下来,也不再推脱。 反正他爱咋的咋的,她向着孟医生的一颗红心,永不会变! …… 客户所在是家IT公司,装修的有点炫酷,娄梦走进去就看花了眼,直感慨:“哇……真酷!” 莫寒痞痞地把脸凑过去,“是说我吗?” 娄梦瞪他:“说你的话,不应该是‘哇,脸皮真厚呀’?” 莫寒不怀好意地看她,“你怎么知道?你摸过呀?” “无聊!” 娄梦一下红了脸,瞪他一眼,径直走到前台,客气道:“你好,我们是来见程越程先生,请你帮我通报一下。” 前台小妹笑眯眯地说:“他已经在会议室等你很久了,你们直接进去吧,右转直走就到。” “谢谢。” 莫寒边走边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这里的人了?” 娄梦随口回答:“我不认识,是程先生主动打了电话给我。” 莫寒一下就皱了眉,暗自庆幸得亏自己跟着,这丫头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呀! 他教育她:“以后不认识的客户最好约到公司谈。” 娄梦扭头看他,“为什么?” “你白痴呀!万一是陷阱呢?” 娄梦不以为意地笑笑,“哪有那么多陷阱,再说你也看到了,人家是正规公司……” 话没说完,她突然看见公议室门口站了三个男人,正望着她似乎在讨论什么。 关键在于,为首的那个……是方子晋! “还真是陷阱……”她小声嘀咕,硬着头皮走上去,看都没看方子晋一眼,微笑道:“请问程越程先生在吗?” “是我!”其中一人高高举起手,然后对方子晋勾唇一笑。 娄梦强自镇定,平静道:“不知道程先生想咨询什么问题?” 程越将会议室门让出来,做出邀请的手势:“我们进去说吧。” 娄梦淡定地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的莫寒和其中另一个打着招呼:“钱哥,这是你的公司?” 钱东亮笑道:“我就一穷打工的,哪有这本事。倒是你小子,怎么卖保险去了?” 莫寒懒懒地答:“因为保险公司有美女。” 娄梦手里捏着一把汗,直骂自己蠢,也不问清楚对方为什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有方子晋在,万一莫寒说出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传到孟医生耳朵里就麻烦了。 还好,莫寒没再多言,乖乖挨着她坐下。 三个男人也在对面落座,谈判似的,互相对望。 娄梦从包里拿出一堆资料,脸上露出职业微笑,率先开口:“请问程先生是想了解哪方面的保险?是个人,还是团队?” 程越指着中间的方子晋,“都可以,关键看我们方总怎么说。” 娄梦隐忍着情绪,目光终于落在方子晋脸上,“那请问方总是什么意思?” 方子晋微微眯着眼看她,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暧昧:“我听你的。” 娄梦经不起这样的调趣,努力伪装的镇定破碎,涨红了脸,咕哝着说:“你得有个方向我才好介绍呀!” 莫寒在桌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接过话来:“看得出来,在位各位都是很睿智的人。既然几位老总都想了解一下,那就请娄小姐都讲一讲,团队险和个人险搭配起来才更有保障嘛。” 方子晋玩味地打量莫寒,“好,都听听。” 都说到这份上,娄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以公司名义买的团险比较麻烦,一般都是公对公,还需要参照上一年的理赔记录和公司的侧重点来做方案。所以我在这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如果贵公司有需求,我会向公司申请更专业权威的保险顾问来洽谈。” “至于在座三位,从个人险种来说的话,我推荐至少要配置意外险与重疾险……” 娄梦侃侃而谈,平静从容,只是把需要表达的信息和观点说出来,不夸大也不奉劝。 方子晋一直低着头静静地听,额前细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 程越和钱东亮倒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娄梦,待她说完,钱东亮率先问:“刚出生的孩子买什么险种好?” 娄梦回答:“现在很多公司都有推出综合少儿险,我们公司也有,其中包含了教育,重疾,住院,加意外,已经比较全面。也可以单独选择,现在国家有福利政策,可以在社区买少儿互助金,一年几十块钱,可以报销一部分医疗费用,所以住院这块可以考虑不买或补充性的买。” 钱东亮拍拍方子晋的肩,兴奋道:“你介绍的保险顾问真不错诶!我们确实也咨询了很多家公司,但就娄小姐说的最实诚,这样吧,你抽时间上家里,和我老婆商量商量,就在你这里办理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娄梦眼露惊喜,“没问题,谢谢钱总信任。” 第一百零二章 孟一安到底哪里比我好 方子晋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来,痞痞一笑,对着娄梦竖起了大拇指。 娄梦蓦然明白过来,他是故意帮她? 心里多少有些感激,她微微一笑,算是与他和解。 程越也说:“我妈身体不好,我也想给她配份重疾险。” 娄梦说:“没问题,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去拜访阿姨。因为要选择等待期短一点的险种,可能会需要提供体检报告……” 就这么一来二去,再后来,公司又有好几个人进来咨询,到他们公司下班,才差不多结束。 …… 娄梦和莫寒走出来时,雨已经下的很大了。 莫寒笑着说:“看吧,我就说会下大雨。” 娄梦心情好,表扬了他一句:“对,你很有先见之明。” 莫寒露出白白的牙齿,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认识姓方的?” 娄梦愣了愣,淡淡解释:“他是孟医生表弟。” “哦……”莫寒唇角勾起,坏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竞争对手!” 娄梦白他一眼,“又胡说八道。” “就算是竞争对手我也不怕,目测他根本不是我对手。”莫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隐隐不安。 说实话,孟一安他并没有放在眼里,那就是一块冷冰冰的顽石,时间久了,娄梦就会知难而退。 反而是那个姓方的家伙,看娄梦的眼神直勾勾的,而且还是个行动派,一来就送几个客户,实力不容小觑呀! 正想着,实力不容小觑的对手突然出现在他们不远处,他静静地看着娄梦,光影交叠在他脸上,隽永而深刻。 娄梦脚步瞬间顿住,直觉好像有麻烦了。 果不其然,方子晋朝她勾勾手指,痞痞一笑,“保险美女,你过来。” 娄梦死死掐着手指,客气道:“方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方子晋说:“雨太大,我送你回去。” 莫寒马上冷冷接话:“谢谢好意,我有开车。” 方子晋黑瞳闪闪,散漫而随意地看着娄梦,“好好想想,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莫寒稍一挑眉,不屑一顾的样子,轻搂娄梦的肩头,温声说:“别理他,我们走。” 娄梦站定没动,一张脸憋得通红,嘟嚷一句:“要不我自己打车走吧。”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娄梦脸更红了……这感觉怎么怪怪的? 像是两个无知无聊的男人在争夺她似的…… 不过,他俩就是打到头破血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她不跟方子晋走,回头他会不会在孟医生面前造谣? 反正她已经在孟医生面前表达过对方子晋的态度,所以跟他走,因为不会引起误会吧? 莫寒已经洞察她的想法,笑容有些牵强,“想跟他走?” 娄梦有些尴尬,歉意道:“那个……对不起……我其实刚好想去找孟医生开点药……” 慌乱间,她举起手指,“你看,我手烫伤了。” 莫寒表情有些冷,“我也可以送你过去。” “方先生不是更顺路嘛……对不起,你先回去吧,谢谢你今天陪我来。”有点背叛战友的感觉,娄梦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莫寒默了半刻,突然提高声音说:“那你随便帮我问问孟医生,心火重吃点什么好。” 娄梦愣愣地怵了一会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心里烦恼的要命…… 她和这两个‘幼稚男’根本没关系好吗? 怎么搞得是她脚踏几只船似的……烦死了! “明天见!”莫寒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伤感。 方子晋唇角扬着得意的笑,优哉优哉地走过来,语气软软的:“保险小姐真聪明!” 娄梦瞪眼:“我有名字,我不叫保险小姐!” “哦,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小梦?梦梦?还是小梦梦?” 娄梦想吐血,语气冷硬:“请连名带姓地叫我娄梦!” 方子晋说:“那可不行……对漂亮女孩子来说,直呼其名显得多不温柔。” 娄梦默了半秒,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雨幕中。 什么人嘛,眼瞎呀!看不出她喜欢孟医生? 不然就是人品有问题! 方子晋喊住她,“喂,我有办法帮你追到孟一安,要不要听?” 娄梦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傻傻站定,好一会儿才回头看他,表情蒙蒙的:“你……什么意思?” 方子晋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拽到面前,拿手去弹她头发上沾上的雨珠。 娄梦触电似的往后一躲,垂着头看他被风卷起的衣角,紧张到没有呼吸。 “怕我?”方子晋偏偏不说重点,弯腰将脸凑到她面前,眸瞳沉黑,唇边噙着一抹邪邪的笑。 娄梦蹙眉看他,隐忍着情绪,“我为什么要怕你?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方子晋直起身来,语气轻散,隐隐夹杂着遗憾,“你怕我喜欢你,对吧?” 娄梦咬紧唇不吭声,反正这人浑身上下都有股子邪气,肯定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但如果此刻转身走掉,她又有点不甘心,万一呢? 毕竟他和孟医生是亲人,肯定比她了解的多,万一真有方法能撬开孟医生的心门呢? 头顶,方子晋自嘲一笑,似在自言自语:“我还真有点喜欢你……但谁让一安宝宝动心了呢……” 娄梦微愕,一口气憋在胸口直打转,有些迷茫又有些惊喜地问:“你是说孟医生他……” 方子晋定定看她,眸光清黑,轻叹一声:“你也是个人才,眼光独特清奇,怎么就瞧上孟一安那个榆木疙瘩了呢?” “不许你这么说孟医生!”娄梦鼓起腮帮子,凶巴巴地看着他。 方子晋看她立在风中,冷得有些发抖,笑了一下,说:“好好好,不说他!上车吧,边走边说。” 娄梦在心里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乖乖钻进车里。 今天突然降温,她确实冷的不行了。 方子晋脱下外套给她,“穿上。” “不用……不用……”娄梦努力往后缩,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偏偏又无处可躲,看上去可怜的让人可恨。 “不穿就下车!”方子晋心间陡然起火,语气有些重。 “哦。” 某女人一副委屈又可怜的表情,弱弱地接过衣服披上,整个人却僵硬的像块石头,生怕衣服上有剧毒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方子晋深呼吸,长吐气,他何时这样地被人嫌弃过? 他很想抓住这女人的双肩大力摇晃:孟一安到底哪里比我好? 第一百零三章 配合演一出戏 娄梦已经累了一天,此刻车里开着暖气,端坐了一会儿,便开始有些想打瞌睡。 但又心心念念方子晋刚才说的话,所以一直绷着神经,拿眼睛偷偷瞄他。 方子晋郁闷之后觉得好笑,故意不理她。 娄梦有些怂,懵懵地分心想,或许他就是在逗她玩。 要是有办法,孟医生早就走出心理阴影,孟爷爷也就不用那么担心难过了。 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现在能和孟医生做朋友,已经很好了……感情的事,虽然期待,但其实她又何尝不怕? 有声轻叹,她微微咬了下唇,本想让方子晋直接送她回家,却陡然撞见他清锐的眼神。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方子晋瞅她一眼,嘟嚷一句:“真可爱……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娄梦绷紧脸,“麻烦直接送我回家。” 方子晋没理她,而是问:“真的很喜欢一安?” 娄梦沉吟半刻,红着脸点点头。 很喜欢呀!喜欢到都快人格分裂了! 方子晋又问:“就算有比他好千万倍的男人在面前,也不打算考虑一下?” 比孟医生好千万倍的男人? 他? 呵……这人脸皮还真是厚到人神共愤! 方子晋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儿,唇角扬起一道弯儿。 娄梦被他那一分笑意半分玩弄搞得极不舒服,心一横,嚷了起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没有就快点送我回家!” 话落,又凶狠狠地威胁一句:“不然,我告诉孟爷爷,说你欺负我!” 方子晋夸张地举起手,“我好怕怕……” “……”她偏过头去不理他。 他贱兮兮地问:“生气了?” 她还是不理,掐着手指头,有想跳车的念头。 方子晋又笑,好一会儿,才轻声哄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娄梦恨自己没出息,那怕知道他多半又是故意的,还是将目光转了过去。 他说:“以后你得叫我子晋哥哥。” “噗……” 娄梦差点喷血,怒道:“没门!” 方子晋满不在乎地勾唇,“好呀,没门就算了,我帮别人去,听说上次和一安相亲的那个护士最近后悔了,有点想倒追他的意思……” “换个条件。”她咬紧牙关,“换个别的条件,这个我做不到。” “做不到?还是算了……” “子晋……哥哥……”脱口而出的称呼把娄梦自己吓了一大跳,紧跟着浑身一颤,汗毛倒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方子晋得意的笑出一声,“乖。” 娄梦大窘,脸热的像是发起了高烧,心里暗想,如果他再继续逗她……哼哼……女子报仇,一个月也不会晚! 所幸,方子晋还算有自知之明,笑完,正色道:“让你这样叫,是为你好。” “哼……”娄梦冷哼一声,目光笔直地看他。 方子晋看她的眼神古怪,唇角又是一弯,笑容有些邪气,“唉……我真有点想反悔了……” 突见娄梦脸色一变,作势就要去开车门,他大惊失色,忙将车靠边停下。 娄梦气呼呼地喊:“开门,我要下车!” 方子晋这次是真投降了:“别,我说,马上说。你知道一安为什么从来不交女朋友吗?” 娄梦愣愣,“大概知道……因为他父母的事……” “对,那家伙因为他父母的事钻进了牛角尖,一万头牛也拉不回来……真是可惜了大好青春,想当年追他的女生那叫一个多……” “说重点!” “好,说重点。重点就是现在,我和外公一致认为你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所以我们决定帮你拿下孟一安!” 娄梦心里一热,脸红红的,“天使?我吗?” 方子晋睨她一眼,“说说而已,还当真了?有你这么笨的天使吗?啊?放着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优质男人不爱,偏偏去喜欢一声臭石头……” “说重点!”娄梦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地低吼:“还有,不许说孟医生坏话!” “没救了!”方子晋摇头总结,继续说道:“好吧,其实主要是一安对你动心了。但他已经躲在阴影里太久太久,想要走出来不会太容易,所以我们得配合演一出戏,逼他一把!” 这话信息量好大,娄梦不停眨眼,表情蒙蒙的。 孟医生对她动心了吗? 她怎么没感觉到? 还有,要和方子晋配合演戏,逼孟医生? 会不会是阴谋呀? 脑袋瓜子转了好几圈,她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于是,等待解释的目光懵懵地投向方子晋,“怎么逼?” 她黑溜溜的瞳眸清润明亮,表情萌萌的,话音软软地弥漫过来,像羽毛轻抚,方子晋不由地心尖一颤,倒抽一口冷气,低骂一句:“靠!” 娄梦蹙眉,不高兴了,“是你说话不说清楚,干嘛骂人!” 方子晋喉结轻微滚动,强自镇定,“小梦梦呀……先听子晋哥哥给你说,以后千万不要单独坐单身男士的车,就算坐了也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就算看了,也不要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明白了吗?” 娄梦懵懵地摇头,“不明白……所以这和孟医生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方子晋耐心解释:“你刚才的样子……怎么说呢?有点容易让人误会……你想,别人要是误会了,就会做出不雅举动,要是一安看见了,肯定就生气不理你了,对不对?” “哦……”娄梦说:“除了你,别人都不会误会。” 呃……她这是对自己的魅力不自信? 方子晋还想劝劝,娄梦冷声打断:“请你说重点!” “好吧,重点……”方子晋抿抿唇,小心翼翼地说道:“重点就是你得假装接受我的追求……” “什么?”娄梦花容失色,连说几个:“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疯了! 本来和孟医生相处的好好的,说不定还能日久生情什么的…… 要是她假装接受方子晋,那不是彻底断了未来所有的可能性? 就说这个方子晋不怀好意! 第一百零四章 达成协议 娄梦被方子晋的话惊得不轻,又去拉车门,这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听了! “是外公同意的……”方子晋忙使出杀手锏,“是他老人家让我来找你谈,真的真的……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老爷子吧?” 孟爷爷? 娄梦傻傻愣住,他老人家……怎么也跟着胡闹? 方子晋趁机解释:“一安不敢敞开心扉就是怕将来会失去,现在我们就要让他尝尝错过的痛苦。让他明白不是曾经拥有再失去才叫失去,没有珍惜唾手可得的幸福,也是一种失去……” 娄梦急道:“那要是他真的误会了怎么办?” 方子晋耸耸肩,无所谓道:“那你就和我假戏真做啰!” 娄梦今天憋气够了,忍无可忍,“去死!” 方子晋笑着调趣:“啧啧啧……一安要是看到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害怕极了……” 娄梦一脸窘迫,怒目而视。 方子晋也不敢再继续逗她……虽然逗她实在是太好玩了。 他笑容敛了半分,认真道:“所以,从现在起,你要假装一点一点地接受我,不能看到我就像见到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知道吗?” “哦……” “知道接受一个人的状态是什么吗?” “不知道……” “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唉……可惜了……咳,就是偶尔要撒撒娇,知道怎么撒娇吗?” 娄梦摇头,脸红,表情呆呆的。 “很简单,就是要找点事情需要我帮忙,而且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要软软地喊……子晋哥哥……这下,知道刚才不是为了占你便宜了吧?” 娄梦瘪嘴,“真的假的?” 方子晋信心十足:“真的假的?请收回你质疑的语气,知道哥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坏人呗,什么人! “江湖人称爱情导师,经我调教过的少女……算了算了,总之,你一试便知真假,保管孟一安马上变脸,立马找我拼命也要把你抢回去!” 娄梦还是很担心,“那万一……他要是真不喜欢我呢?或者本来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但你一搅合,他就彻底放弃了……” 话没说完,她就被方子晋冷锐的眼神给制止,“那请问你有别的办法吗?难不成真想和一安做一辈子的普通朋友?” 娄梦摇头,“不想。” “不想就照我的意思去做……怎么和一安一个鬼样子……” 娄梦嘿嘿傻笑,“我也觉得我和孟医生特别般配。” 呃……论脸皮厚,他和她比起来,还真是甘拜下风! 方子晋重新启动汽车,不放心地问:“就这么决定了?” “嗯。”娄梦表情有些小兴奋,她想通了,如果成了皆大欢喜。 如果适得其反,大不了她厚着脸皮去解释,求原谅,撒泼卖萌满地打滚…… 方子晋还是不放心,“不会到紧要关头,你就怂了吧?” “不会不会……” “他这人可能绷了,一开始就算有反应也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你一定要沉得住气,知道吗?” 娄梦重重点头,表决心:“不到胜利决不撤退!”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娄梦不会再甩脸色给他看,还会对他撒娇卖萌…… 还有孟一安竟将阴晴不定的脸……哇卡卡,方子晋觉得心情格外的美丽,这次主动调来襄城,虽然收入低了些,但这生活真是太有趣了! 一旁,娄梦突然软软地说了句:“哦……对了,谢谢你帮我介绍客户。” “不客气。”方子晋回了一句,突地又想到身边的她终将会是一安的女人,是他永不敢有半分觊觎的人…… 本来如同畅游在蓝色大海里的心情,瞬间如坠冰窖。 天意弄人,谁让她先遇到的人是孟一安呢? …… 到诊所门口,雨终于停了,方子晋正准备下车,却见娄梦双眼直愣愣地望着诊所门口,紧张到缩成了一团。 他哭笑不得,皱眉道:“你在干嘛?” 娄梦嗓音发颤:“我……我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又不是让你马上和我演情侣,今天你就像平常一样就好。” “哦……”娄梦松了一口气,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方子晋一愣,“干嘛?” “还给你呀?”他不是说和平常一样吗? 如果是平常,打死她也不敢穿着他的外套见孟医生。 方子晋被打败,无力地揉了揉眉心,耐心道:“和平常的意思一样,就是说不用刻意疏远我。今天降温,我作为一名风度翩翩的优秀男士,难道不该将外套借给怕冷的你吗?” “哦……”娄梦懵懵的,又把外套披上,表情认真:“我知道了,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对吗?” 方子晋笑,“对,表情要淡定,该说什么说什么,和平常一样。” 娄梦好学生一个,“明白!” 说完,深呼吸,长吐气,对方子晋说:“加油!” 方子晋皮笑肉不笑,“加油……” …… 下午病人不多,孟一安很闲,一闲就觉得今天格外的漫长。 他和往常一样摆了本书在面前,只是整整一下午,那书也没翻几页。 孟祖清一遇下雨天,腿就会不舒服,所以早早地回家休息去了。 陈欢无所事事地望着外面,自言自语道:“雨终于停了。” 停了吗? 孟一安抬起头来,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既然停了,想必她就不会淋雨了吧? 突然,目光所及,方子晋和娄梦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她身上的黑色西装让孟一安觉得刺眼,心脏也跟着突地一磕,慌忙垂眸看书,假装没看见他们。 陈欢正无聊的要命,见到他们自然是一声欢呼:“梦姐,子晋哥,你们怎么来了?” 方子晋笑笑,“胖欢,今天想我了吗?” 呃……娄梦不着痕迹地瞪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不是说好要演戏吗? 他这么浮夸,难道要她承认自己眼瞎? 陈欢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大大咧咧地回道:“如果想了,有什么好处?” 方子晋挑眉:“当然有好处,请你吃饭?” “你说的?我要吃火锅……哦不,烤鱼!”陈欢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从药柜后面蹦出来,嚷道:“还有梦姐和孟医生一起,就今天!” 方子晋朗朗笑出一声:“没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 固执的人活该受罪 娄梦一直在小心观察孟一安的表情,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有抬头看一眼诶…… 小说就那么好看吗? 里面有颜如玉? 她忐忑不安地移步过去,小声道:“孟医生好。” 孟一安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浅浅一笑,“你来了,有事吗?” 娄梦快速眨眼,脑子里飞速思考理由…… 半路偶遇方子晋?不行不行,他们公司相隔半个多小时车程,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说她本来就在方子晋他们公司? 更不行,那不直接说明她和方子晋关系突飞猛进,都已经熟到帮她介绍客户了。 而且她明明表态过不喜欢方子晋太热情,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一时间,脑子短路了一样,她急的满脸通红。 这时,方子晋悠悠提醒:“我记得你同事好像请你帮讨个药方是吧?” “哦,对对对……”娄梦陡然清醒,“莫……我同事说他最近心火太重,想问问孟医生,吃点什么好?” 同事? 莫寒吧? 她还真是忙? 在公司有莫寒关怀备至,下班有方子晋献殷勤,看来,很快就不会再需要他这个‘普通朋友了’…… 孟一安稍稍走神,十分严肃地抿紧嘴唇。 娄梦咬唇,不安地轻唤一声:“孟医生……” 孟一安如梦初醒,迎上她清亮无辜的眼睛,淡声答:“心火重可以用莲子心泡水喝,如果症状没有缓解,需要过来诊脉才好对症用药。” 娄梦暗松一口气,语气怯怯的:“谢谢孟医生。” 一旁陈欢说:“梦姐,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方子晋勾着唇,语气漫不经心:“一安,娄梦,一起去吃烤鱼吧?” “好啊!”娄梦愉快地答应后,后知后觉孟医生还没表态,要是他不去的话,她去算是怎么回事? 孟一安揉揉眉心,很是疲惫的样子,极浅地笑了笑:“你们去吧,林妈做了饭,我回去吃。” 方子晋不理他,拿出电话打回家,“外公,我想请一安,娄梦还有胖欢去外面吃,你和林妈不用等我们。” 不用说,电话那头,老爷子肯定是相当愉快地同意了。 方子晋弯下唇角,摊手无奈道:“外公说了,林妈有先见之明,压根就没煮我们的饭!” 娄梦和孟一安双双望向他,心中念头一致……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呀! 陈欢包好药递给娄梦,“梦姐,给你同事说一下,这是十次的量,一次可以泡一整天,不过味道有点苦哦。” 娄梦接过,从包里掏钱:“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 这次是孟一安主动开口,让她为了别的男人花钱买药,他心里怪怪的。 娄梦微愕,客气道:“谢谢孟医生,成本还是要给的。” “我说不用。”孟一安略皱了眉头,寻常语气:“太少,不好算钱,算了。” 陈欢愣愣,明明很好算呀,十克三块钱,她都算好了。 不过,以孟医生和梦姐的关系,几块钱确实是不好意思收,所以,她笑着附合道:“就是咧,很便宜的,下次再一起给吧。” 孟医生这是当她是朋友的意思吧? 娄梦心里暖暖的,突然就觉得浑身热了起来,这才想起身上还披着方子晋衣服,于是脱下来还给他。 方子晋关爱道:“马上又要出去,你穿上,别冻感冒了。” “我不冷。”娄梦坚持,甚至有些后悔进来时就应该还给方子晋。 方子晋不接,朝孟一安努努嘴,“不信你问一安,是不是一冷一热,会比较容易感冒?” 娄梦尴尬地看孟一安,紧张到呼吸全无,那敢说话。 孟一安倒是极淡地笑了一下,说:“穿着吧。” 这下娄梦更尴尬了,穿也不是,不空也不是,只得傻傻地将衣服搂在怀里。 幸好陈欢迫不及待地请示:“孟医生,可以关门了吗?我都快饿死了!” 孟一安点点头,“收拾吧。” “我帮欢欢收拾。”娄梦将衣服往方子晋怀里一塞,逃命似的一头钻进了药柜后面。 方子晋歪着头盯牢孟一安,轻描淡写地问:“我送她回来,你不会介意吧?” 孟一安直视他,表面看似很平静,可惜眸色怎么看都过于清亮锐利,“她都不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 方子晋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怕你生气咧!” “我为什么要生气?” 方子晋忍笑,目光移向别处,他才懒得和孟一安继续这样无聊的对话。 固执的人活该受罪,他倒要看看这个淡定如斯的家伙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 下午时,苏念接到姚婧之电话,说和律师刚谈完,但曹洋突然约见,说要商量离婚的事,所以她和林沐不回公司也不回家吃饭了。 苏念心想,既然这样,林清越想必也就不好意思送她回家了吧? 谁知,她太低估了他。 下班时,她正在收拾东西,林清越敲开她办公室门,探进头来说:“可以走了吗?” 苏念微微皱眉,斟酌道:“林沐和姚婧之去见曹洋,没有回公司。” 林清越面不改色,“我知道。” 苏念咬牙,硬着头皮说:“所以,林总去忙吧,不用单独送我,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我今天没什么事,再说,下雨不好打车。” 苏念看窗外,“雨停了。” 林清越笑,“你慢慢收拾,我将车开出来,门口等你。” 话落,门被掩上,苏念轻叹一声,坐下,又将电脑拿了出来。 如果他非要送,那就等所有人走了再说吧。 免得又是一则劲爆的桃色新闻,今天早上还好她明智,找理由说要买东西提前下车,不然肯定会碰到同事。 …… 林清越等了半个小时,才见苏念慢吞吞地走出来,暗自好笑,他们这算什么? 地下情? 不是还没开始吗? 还是说在她心里,已经开始了? 他被自己的念头逗笑,恰时,苏念在车窗外站定,凝定地看他,“你笑什么?” 林清越镇定道:“没什么,刚才无聊翻手机,看到一则笑话。” 苏念歉声解释:“刚刚突然想到有个事情没处理,所以耽误了点时间,让你久等了。” 林清越轻笑,下车,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温声说:“没关系,上车吧。” 苏念有小小挣扎,终还是大大方方坐了进去……他们这样的上下级关系,嚷着非要坐后排的话,似乎太娇情了些。 搞不好还会让他误会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第一百零六章 男人心狠起来有多可怕 带上林沐来咖啡厅见曹洋,姚婧之心里是拒绝的。 但林沐死活要跟,还振振有辞道:“万一他又发疯打你怎么办?万一你又傻又天真,再被他骗怎么办?” 姚婧之无奈,只得同意,反正她在曹洋心目中的形象早就坍塌,都无所谓了。 果不其然,曹洋一见林沐,冷嗤一声,出言不逊:“还真是够不要脸!” 林沐看他眼神箭尖一样,“人家天天吃饭,我看你是天天吃屎吧,嘴巴那么臭!” 曹洋怒瞪双眼:“你他妈找死!” 林沐一下站了起来,血红着眼:“来呀!” 姚婧之扶额,头疼。 她拉住林沐,对曹洋冷声道:“你是来谈事的还是来打架的?就这么喜欢打人吗?” 曹洋唇角抽了抽,冷哼一声:“我他妈也想好好和你谈谈,可你居然敢带上他,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的感受?”姚婧之冷冷一笑,“没办法,现在我身边所有人都不放心我单独见你,怕没命回去,我又能怎么办?” 曹洋自知理亏,扭头坐下,不吭声了。 姚婧之拍拍林沐手臂,温声说:“去旁边等我。” “大姐……”林沐眼瞳清润锐利,很不放心。 姚婧之语气加重:“快去。” “那我就在旁边,有事你叫我。”林沐无奈,端了咖啡杯,凶狠狠地瞪了曹洋一眼,转身去了另一桌。 曹洋冷声讥讽:“还真打算和这小白脸在一起?夫妻一场,劝你一句,别天真了,这种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新鲜劲一过,扔你比扔抹布还干脆!” 姚婧之反驳相讥:“年纪是小了点,不过总会长大……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不过二十出头,你看,时光如梭,还是能勒死人的那种!” 曹洋面露愧色,语气软了下来:“老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你得承认,这也不全是我的错。” 姚婧之微微一笑,眼神笔直尖锐,“是,我也有错。我错就错在不该傻乎乎地硬撑起这个家,错在第一次被你打就该果断离婚,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包容原谅,以至于差点死在你手里……我是错的太离谱了!” “姚婧之,你别得理不饶人,是你不检点在先,试问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老婆给他戴上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呵……姚婧之一声冷笑,“是,不能容忍,所以离吧,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能消你心头之恨了吧?” 曹洋愣愣,嘟嚷一句:“如果你愿意改,我可以原谅……” “我改不了!”姚婧之咬牙,压低声音咆哮道:“我承认,我他妈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我成天都在外面勾引男人!所以,你千万不要原谅!” 曹洋也怒了,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你他妈偷人还有理了!要离是吧,可以,你是过错方,净身出户!” “我偷人?你有证据吗?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无脑,会把凭空捏造的事当真?反而是你,屡次家暴记录在案,难道净身出户的人不该是你吗?” 曹洋静静看她半刻,缓缓浮上一抹诡异的笑,“证据我当然有,我已经让我朋友把你和那小白脸开房的记录传真了过来,到时我看法官是相信你,还是相信证据?” 如同冰冷的刀子刺入心脏,姚婧之有一瞬间的窒息……这就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吗? 是那个,曾经为了她喜欢吃的那家包子,大冬天冒着风雪天不亮就去排队买好,然后站在她宿舍楼下傻傻等着的男人吗? 是在结婚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说要一生一世对她好,爱她宠她,绝不辜负她的男人吗? 苏姐说的对,男人一旦翻脸,真的够狠! 就算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仍念他过去的好,仍不想将彼此的心伤到无法修补的程度,所以今天才会不顾律师反对来见他。 可他呢?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算计她,诬陷她,让她得不偿失,让她一无所有…… 这就是她曾经自认为在行走江湖时拿得出手的爱情吗? 呵……绝情的男人比魔鬼还要可怕! 当初的誓言就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姚婧之脸上,她愤怒,委屈,沮丧又悲痛! 曹洋曾经将‘我永远爱你’挂在嘴边,那时的她多相信呀! 如今想来,真是讽刺,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爱情? 时间会让人了解爱情,证明爱情,也能推翻爱情,使它露出狰狞恐怖的那一面。 可惜,我们无法提前预知与洞察这世上的许多假情假义,所以到头来自己的痛苦,失败,悲哀通通都是真的…… 曹洋见姚婧之脸色惨白,以为她心虚了,不无得意地说道:“夫妻一场,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只要你同意协议离婚,我会给你些钱,不会把你的丑事告诉……” “想都别想!”姚婧之冷声打断他的话,缓缓站了起来,目光笔直有力地盯牢他,一字一句道:“曹洋,不如我们试试看,最后净身出户的那个人会是谁?” 曹洋也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别给你脸不要脸,到时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事,你让可乐长大后怎么做人!” 林沐见气氛不对,早已快速移步过来,扶着摇摇欲坠的姚婧之,逼仄的目光死死瞪着曹洋。 曹洋凶道:“看什么看!别以为你林家有钱有势就可以胡作非为,老子要让你们声败名裂!” 林沐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奉陪到底!” 姚婧之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地轻声说:“林沐,我们走。” 曹洋不依,拦住他们去路:“姚婧之,你是不是真要撕破脸,存心要找难堪是吧!” 林沐眼眸冰冷,缓缓放开姚婧之手臂,“你想打架是吧?” “让开。”姚婧之抓住他,盯着曹洋,潮润的眼睛里闪过一线极淡的情绪,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 曹洋被她这种眼神刺痛,“姚婧之,你太狠心!” 他今天是鼓足了勇气来求她原谅,他妈的,他一点也不想离婚! 今天的话没有一句是他真心想讲的,是她逼他的呀! 是她心狠,带了小白脸来,直接将他逼进了死角! 姚婧之凄厉地笑了笑,拉着林沐将曹洋撞开,踉跄着走向店门口。 身后,曹洋不顾他人诧异的目光,高声大喊:“姚婧之,我会让你后悔的!我死也不会把可乐给你,我会让她恨你一辈子!” 闻言,姚婧之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仿佛风一吹就会碎掉似的…… 第一百零七章 小小心机 苏念在半路又接到娄梦电话,也说晚上不回来吃饭。 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又会是孤身一人了……还真有些舍不得那两丫头…… 林清越侧颜看她,“娄梦也不回家吃饭?” 苏念微微一笑,“是呀,她最近可忙了。” 林清越笑而不语,将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温声说:“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进去买点东西。” 苏念点点头,许是太累了,她根本没过脑去想林清越的意图。 直到看到他提着大包小包蔬菜从超市里走出来时,她才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些没对。 林清越将买好的东西放到后排,继续开车,也没解释什么,苏念自然也不好问。 万一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不是会很尴尬? 于时,又直到到了小区门口,林清越停好车,自然而然地说:“我今天也没地方吃饭,要不借你的厨房用用,我们一起吃?” 话落,似怕她拒绝,他又含笑补了一句:“和林沐通过电话,姚婧之情绪不太好,他一会儿送她回来,我们父子俩正好可以一起回家。” 苏念瞠目结舌地看他,心思百转千回…… 第一念头,这人要干嘛? 就算想约她一起吃晚饭,也用不着来她家亲自下厨吧? 随便找个餐馆吃,不好吗? 第二念头,这个男人心机也太重了,如果他在去超市之前就说出目的,她必定果断拒绝…… 但现在,菜买了,人也到了,又是她的老板,理由也……还算充分,她要怎么拒绝? 林清越见她好半天都没组织好拒绝的语言,忍不去唇边笑意,将一袋重量最轻的疏菜递到她手里,夸张道:“你帮忙拿一点,我手指都快勒断了。” 说罢,他自顾自地往前走,苏念愣愣,快速跟上,“林总……那个……下厨多麻烦,我请你去外面吃,好吗?” “不好。”林清越说:“我天天都在外面吃,感觉都是一个味儿,还是那种不能细想的味儿……所以,还是觉得我自己做的最好吃,而且营养。” 苏念蹙眉,“不太方理。” 林清越露出恍然神色,“不方便?为什么林沐可以,我就不可以?还有,娄梦不是也请了她的朋友去家里吃饭吗?” 随而,他突然停下脚步,静静看她,神色变得幽迷起来,语气也刻意放软,漫然出声:“难道说,在你心里,我和他们不一样?” 苏念被打败,极力控制着情绪,语气有些淡:“没……一样,我们快上去吧,今天吃什么?” 林清越轻笑,认真地回答:“清蒸鲈鱼,蒜泥白菜,酱肉丝,再加一个煎蛋汤,你看行吗?” “行。” “你有忌口吗?” “没有。” “太好了,我也没有。” “……”苏念脚步匆匆,神色异常沉静,遇到有相识的人打招呼,也只是漫声闲应。 倒是林清越显得格外热情,遇上别人直白而好奇的打量,他微笑着一一打招呼:“大娘,你吃晚饭了吗?” “大爷,您这是要去散步吗?” “大婶,这孩子是你孙子吗?好可爱……” 那些大叔大妈中也有人忍不住探问:“你是苏念男朋友哦?” 林清越微笑不改,认真纠正:“不是男朋友,是朋友,普通好朋友。” “哦……”众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好朋友的下一步不就是男朋友了吗? 苏念忍无可忍,瞪他的目光有些冷锐。 林清越笑笑,加快步伐,还不忘用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夸了一句:“你的领居都好热情呀!” 苏念凉凉地小声回顶了一句:“那也比不上我的领导热情……” 一句似娇带嗔的玩笑,让林清越顿感身心舒畅,她对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挺好。 如果她一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僵局。 进门,林清越径直往厨房走,还不忘回头交待苏念:“累了一天,去洗个澡换身舒服的衣服吧。” 苏念站在原地呆了呆……这好像是她的家吧? 他凭什么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 同样的晚餐,姚婧之吃的悲伤,苏念吃的忐忑,而娄梦则吃到鸡飞狗跳。 本来一开始还好好的,虽然画面有点奇怪…… 陈欢忙着帮方子晋挑鱼刺,方子晋又忙着帮娄梦挑,娄梦则忙着帮孟一安挑……孟一安不喜欢吃重口味的食物,但还是皱着眉头一一吃下。 直到,陈欢也不知道是挑累了,还是伤心了,突然嚷了一句:“我想喝酒。” 方子晋瞥她一眼,大大咧咧地说:“想喝就喝呗……” 接着,他叫服务员送来几瓶啤酒。 陈欢眼里的情义他不是看不懂……只是不来电呀,再说了,他现在有重要任务在身,不能分心。 陈欢气呼呼地说:“我要梦姐陪我喝!” 娄梦一向没什么眼力劲,自然是看不出陈欢眼里对她的敌意,只是傻懵懵地抬头说道:“我不会喝酒诶。” 陈欢将方子晋挤开,抱住她手臂撒娇:“梦姐,求求你了,陪我喝一点吧……” 孟一安皱眉,语气寻常:“喝酒伤胃,你们都不能喝。” 陈欢今天是憋气够了,居然一点也不怕孟一安了,大声嚷嚷:“我们偏要喝!要是不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方子晋鼓掌,笑容痞痞的:“胖欢说的很有道理哦!这样,我陪你喝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和梦姐喝!”陈欢还没开始喝酒,却好像已经醉了,像个孩子一样撒起泼来。 她确实很郁闷,明明孟医生和娄梦是一对呀,为什么方子晋还会喜欢娄梦? 他看娄梦的眼神温柔的摄人心魄,陈欢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喜欢方子晋,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她每次撞上他玩世不恭的迷人浅笑,心就突突直跳…… 她也很无奈,明知不应该,就是这么毫无预兆地深陷。 以至于此刻脑子抽筋,就是想和娄梦喝上几杯,不是怨恨,也不是较量…… 而是有点小心机地认为,孟医生绝对会护着娄梦,这样一来,方子晋就会清醒。 面对陈欢的无理取闹,娄梦有点蒙,小眼神怯怯地看向孟一安,潜意识里相信他会在关键时刻说上那么几句来帮她解围。 然而,孟一安还没开口,方子晋率先发了话:“行,那你俩喝,我一会儿要开车,也不能喝酒。” 说着话,他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孟一安。 第一百零八章 捉摸不透的心意 孟一安接收到方子晋递来的眼神,微微敛眉,涌上嘴边的话三百六十度旋转,徘徊,终又灰溜溜地咽了下去…… 犹记得,曾经听方子晋说起他的泡妞经典手段……把女人灌醉,男人才有机会。 关键是他还说,如果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在一个男人面前喝酒,说明心里已经接受了最后的结果,或者说期待着那个结果。 所以,孟一安犹豫了。 曾经,也有喜欢他的女生对他说,今生非他不嫁! 然而,不过数日,非他不嫁的女生身边就有了新的男朋友。 说出口的誓言一如落下的雨滴,存在过,渲染过,然后就会悄无声息地蒸发消失不见…… 更何况,娄梦从来没有对他承诺过什么。 事实上,当她今天披着方子晋的外套,他们一起出现在诊所门口时,孟一安心里的那点点小火苗其实就已经灭了。 他想,娄梦兴许是醒悟了。 想想也是,对他的乍见之欢又怎会抵得过方子晋这个情场老手的浪漫风趣? 所以,既然她已经有了选择,他就断然不会有阻止的念头。 孟一安的沉默,让娄梦充满希望的晶亮眸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也许,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也许之前,孟医生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对她关怀备至了几句,而她就傻傻地想到了余生。 还荒唐地相信了方子晋的话,以为孟医生对她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 仔细想想,她何德何能,值得他为她牺牲人生和方向? 娄梦万念俱灰,心口涩痛难忍,听说一醉能解千愁,她也想试试看。 于是,她惨淡地扯了扯嘴角,豪迈地说:“欢欢,来吧,我陪你喝,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陈欢脸上笑着,嘴里嚷着,心里却有些小小慌张。 难不成孟医生和娄梦真没戏? 那她还是对方子晋彻底死了心吧……呜呜……伤心,她好不容易埋下一颗爱情的种子,现实却残酷地告诉她,那颗种子是死的,发不了芽也生不了根…… 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吗? 陈欢越想越悲痛,倒上满满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娄梦,然后酒杯一起碰出轻脆的响声,各怀心事的两个女人异口同声道:“干杯!” 冰凉的啤酒从喉间一路窜进胃里,娄梦觉得心也跟着凉了起来。 “好,豪爽!”方子晋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替她们倒起了酒。 孟一安呢,再没人给他挑鱼刺,他自己动手,疯狂开吃,神情专注而冷静,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失望与失落袭上娄梦眼眸,她咬了咬牙,忍住陡然而来的泪意,与陈欢碰杯,嗓音格外洪亮:“来来来,再干一杯!” 陈欢瞪圆了眼睛,竖起大拇指:“梦姐还说不会喝酒,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呀!” 娄梦一语双关,凄凉地笑笑,说:“是呀,原来许多事不是做不到,而是根本不愿意去试……” 说完,一仰头,满满一杯酒又被她一口喝了下去。 孟一安将碗里最后一块鱼吃掉,起身,拿纸擦嘴,眸光深处掠出冷酷寒意,“你们慢慢喝,我去一下洗手间。” 娄梦眼里噙着水光,表情委屈而悲伤,也不看他,拉着陈欢说:“我们继续喝……” “喝!” “干杯!” “干杯!” 接着又是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孟一安顿住脚步,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回头瞪向方子晋,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与愤怒。 方子晋似知道他会回头,大刺刺地迎上他的愤怒,无奈地耸耸肩,手一摊,很无所谓的表情。 孟一安收回目光,抿紧唇线,转身,迈开长步走了回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娄梦喝醉,就算她也喜欢方子晋,但感情的事总得循序前行,就这样交付自己算怎么回事? 说他迂腐也好,多管闲事也罢,让他冷静旁观,他做不到! 谁知,孟一安还没走近,只见娄梦奇怪地望着他笑了笑,身子一软,竟一头载倒在了桌上。 陈欢格格地笑着推她,“梦姐……别装了,快起来继续喝……” 方子晋也吃了一惊,他知道娄梦酒量不会很好,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好吧? 他正要起身去扶,风一样的孟一安已经先他一步飞奔到娄梦身边,捧起她粉嘟嘟的脸,焦急地唤:“娄梦……娄梦……” 娄梦嘟嚷一句:“干杯……”脸便软软地贴着孟一安的手心,呼呼睡了起来。 孟一安怒瞪方子晋,“这下你满意了?” 方子晋笑容仍是痞痞的,“满意……就是进度似乎太快了一些!” 一旁,半醉半醒的陈欢八爪鱼似的粘着他,“子晋哥哥,你陪我喝……” “喝什么喝!回家!”方子晋挣扎不开,郁闷地看孟一安,故意坏笑道:“一安,考验我们友谊的时候到了。这样,就当帮哥们一个忙,你送胖欢回家,我送娄梦。” 孟一安眼神犀利,语气冷然:“你想都别想!都上车,先送娄梦,再送陈欢!” 方子晋不悦:“喂,你想坏我好事?” 孟一安一个锐利的眼神,方子晋赶紧缩了缩脖子,“行行行,就知道你是个死脑筋……那你扶陈欢,我抱娄梦上车总可以吧?” 孟一安稍稍蹙眉,拦腰将娄梦抱起,径直走了出去。 “喂,真要我买单呀!”方子晋在身后喊了一嗓子,后又笑着小声嘀咕:“为了你,我不但操碎了心,还要花钱,这是什么道理?” 陈欢趁机在他胸前蹭了蹭,大着舌头道:“喜欢一个人,没道理……” 方子晋哭笑不得,赶紧结账,扶着陈欢追了出去。 车旁,孟一安不知用什么办法已经脱下外套将娄梦包得严严实实,冷静的目光中已浮现清晰歉意。 方子晋勾了勾唇……还说不喜欠人家娄梦,打死谁他也不会相信! 可既然那么喜欢,难道踏出那一步,调整一下自己的人生方向就那么难吗? 美人在怀,难道不该头脑发热,理智全无吗? 方子晋觉得,那些科学家们应该把孟一安的脑子弄去好好研究研究…… 孟一安见他动作懒懒的,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冷声道:“你直接送陈欢回家吧!” 呃……方子晋望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傻了眼。 莫不是他错看孟一安了,其实这家伙心如猛虎,只是比较会装而已? 也就是说他的任务快完成了? 这么轻松简单? 方子晋心里小小失落……还以为可以和娄梦演上一段时间的情侣呢…… 第一百零九章 不要对不起,要在一起 冷风一吹,陈欢酒醒了些,看着方子晋落漠的眼神,轻声安慰:“子晋哥哥,你别难过了,你一定会遇到比梦姐还要好的女孩子……” 方子晋侧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突地眸光一冷,在她头上拍了一巴掌,吼道:“以后再敢喝酒,打断你的腿!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喝酒,你才多大,啊?” 陈欢被吼的脑子发懵,弱弱地答:“我……我二十三,不小了……” 方子晋愣愣,语气软了下来,揉揉她的头发,直言:“胖欢,我一直拿你当妹妹,你知道的吧?” 这么直白? 陈欢点点头,耷拉着脑袋,窘的要死! 方子晋又说:“所以你就算爱上孟一安也千万不要爱上我,否则……” 陈欢急的脸红:“不不不……我不会喜欢孟医生……” 方子晋笑,“我知道……算了算了,走吧,送你回家。” 不喜欢孟一安就对了,从这点来说,胖欢就比娄梦那丫头聪明,有眼光! …… 出租车里开着暖气,加上被孟一安包得严实,搂得又紧,娄梦大概是热到了,身子软软地在他怀里拱了几下,将头冒了出来。 她脸红扑扑的,手胡乱抓着领口的衣服,呼吸滚烫炽热夹杂着酒气,蒸得孟一安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松开她,试图让她自己坐下,谁知,她竟一下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孟一安身体像是过电了一般,陡然顿了一下。 他双手举在空中,垂眸静静看她。 她还算老实,红红的脸蛋贴在他脑口处,闭着眼,深一口浅一口地呼吸着。 手悬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拍拍她的头,然后握住她的手臂,再次试图将她松开。 “难受……孟医生……我好难受……”这下,彻底惊动了她,嘴里嘟嚷着含糊不清的话,不肯松手,耍赖似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将他的腰搂的更紧了。 孟一安呼吸困难,唤她一声:“娄梦,你醒醒。” “嗯……孟医生……别走……我们喝酒……”她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又蹭了好几下,似在撒娇。 孟一安脑子被刺激的蒙了好一会儿,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没让方子晋送…… 原来喝醉酒的女人杀伤力真的可怕! 纵然定力十足的他,心口处也久久荡着一丝奇异难耐的情绪,如同汹涌潮水,似要破胸而出…… 他再次想掰开她的手,却好像使不上力,自然也没能拗过她,还引得她发脾气似的又蹭了几下,搂抱的更紧了。 他好笑又无奈地问:“抱这么紧,不热吗?” “热……”憨态十足的女人居然还应了一句,并配合地伸手又抓了几下衣领,锁骨处被抓出几道粉红色的印子。 他忙将她的手捉住放回原处……为了避免她伤害自己,还是抱住他好了。 孟一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矛盾过,既流连她温暖的身体,又排斥她在不清醒状态下的亲近…… 明天醒来,她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还是会怨他,破坏了她与方子晋的好事? 后一想,方子晋是什么人?那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人,单纯的娄梦又怎会是他对手? 他能帮她这次,以后怎么办? 又或许她本身就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孟一安隐隐烦闷,心情复杂地搂紧她,轻声低语:“要爱惜自己,懂得保护自己,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要轻易交付,要谨慎一些,知道吗?” 她突然往上拱了拱,头舒服在枕在他脖子上,娇滴滴地嚷道:“热……好热……” 孟一安头皮发麻,心口处又酥又痒,简单要命! 他再度低头看她,她微微撅着嘴,脸颊又红又烫,像是高烧中的人儿,困难地呼吸着。 想低头吻她的念头呼之欲出……于是,他在理智阻止之前,轻轻在她粉嘟嘟的唇上碰了碰…… 那里如同火点,迅速将他浑身全数点燃,热得像要爆炸了一般…… 孟一安大口呼吸,数秒,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稳。 他轻叹了口气,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冷风趁机灌了进来。 脑子瞬间清醒,孟一安对司机说道:“麻烦你开快一点。” …… 下车时,娄梦睡得很香,很安分,小小一团缩在他怀里,像个小考拉似的紧紧箍着他孟一安的脖子。 孟一安无奈,打消了叫醒她的念头,抱着她缓步上楼。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轻盈,乌黑的长发散在他手臂上,时不时被风吹起几根拂过他的脸,痒痒的柔柔的,让他心跳好几次错了节奏。 楼道里,冷风嗖嗖,娄梦被冻醒,在他脖颈处磨了几下,突然抬起头来。 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无辜极了,呆懵懵地望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软软叫了声:“孟医生……” 孟一安心口不可自抑地颤了颤,有些尴尬地将她放下,淡定道:“你醒了?” 她身子一软,脑袋一滚,又歪在他身上,声音糯糯的:“晕……头痛……” 孟一安趁机教育:“所以不准再喝酒,很伤身体。” 娄梦蒙蒙地点头,“不喝了……孟医生说不让喝就不喝了……可是孟医生没说不让喝……呜呜……他都不管我了……” 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她眼泪噼哩叭啦地往下掉。他双手无意识地去接,温热的眼泪就砸在了他手心里,似乎也灼痛了他的心…… 他不是不想管,而是没有理由再管。 所以,你看,两个人相遇,共行一段路再分开,总是有人会痛苦…… 这还只是普通朋友,感情不深,如果到双双真心交代再出变故,谁能承受那样的痛? 孟一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狠心一点,与娄梦就此断开,再也不能无端地给她希望了。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风也越来越大,娄梦借酒发疯,小声抽泣着。还算克制,只是一时半会儿,好像没有要收场的打算。 孟一安将外套披在娄梦身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相遇一场,这是他为她最后一次挡风遮雨,最后一次竭尽所能地温暖她…… 往后,她的人生,她的选择,和他再无关系! 娄梦似感受到了他绝裂的心情,悲伤铺天盖地的来,双手慌张而惊恐地搂紧他的腰,啜泣道:“孟医生……就不能喜欢我吗?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为什么呀?” 她是不完美,可她懂他的孤独与害怕,她愿意和他一起缩进他小小的世界里…… 只要他们在一起,做什么她都愿意呀! 孟一安眼眸升温,出口的嗓音哑窒的厉害:“对不起……” 娄梦心发凉,不管不顾地大声哭吼道:“我不要对不起……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要对不起……” 她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她想直视他的眼睛,她想问他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喜欢她…… 可是孟一安将她搂得很紧,似怕一松开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于是,空荡荡的过道里就重复着这样奇怪的对话: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在一起……” “对不起……” “我要在一起……我不要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章 我们试试 孟一安和娄梦在冷风里紧紧相拥,久久不能分开。 而屋内的苏念和林清越刚刚安安静静地吃过饭……是真的很安静,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外,似乎还能听见彼此小心翼翼的呼吸。 饭毕,林清越起身,打破沉静:“你休息一下,我去洗碗。” 苏念自然不会同意,神色有些寡淡,平静道:“还是我来吧。” 林清越也不争,帮她将碗盘收拾到厨房,便依在冰箱上静静看她。 苏念觉得不自在,咬了咬牙,轻声说:“林总还是去外面坐吧。” 林清越说:“这样,你洗,我来帮你擦干,行吗?” 苏念叹气,隐忍着情绪,她不是觉得他不干活不合适,而是觉得他站在这里看着她,就已经特别的不合适! 林清越淡淡一笑,自顾自地找来新的洗碗巾,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苏念无奈,洗好递给他,一声不吭,表情凝重。 林清越接过,细心擦拭,满面笑容。 良久,听见他漫声开口:“其实我特别喜欢呆在厨房干活,听见锅碗瓢盆的声音,闻着最寻常的烟火气息,心里很踏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的证明自己还活着……” 苏念愣愣,侧颜瞥他一眼,“林总也会孤独?” 她以为成功男人的世界应该是歌舞笙平,就算有孤独的时候,也自然会有千万种方式来排解,还用得着靠厨房里的烟火气息来缓解? 林清越莞尔,“你对我似乎有很深的偏见。” 苏念说:“或许吧,我这人其实很庸俗,和大多数人的想法都差不多。” 意思是,他这样的人给所有人的印象都一样,所以她谈不上对他有偏见,充其量是没‘善解’他而已。 “是我庸俗才对。”林清越失笑,漫不经心地挑起话题:“因为庸俗,所以我也有特别孤独无助的时候。尤其是晚上回到家里,一点声响也没有,立在窗边看着万家灯火,内心就会特别凄凉。” 他话音微微顿了下,侧过头看她,“苏念,你呢?也有特别孤独和无助的时候吗?” 苏念没有回应他,认真洗碗。 她自认为,和自己的老板谈论心事是件特别奇怪也很没必要的事。 孤独和无助吗? 当然有,而且刻骨铭心。 陈煜去世的头半年,她脑子基本不清醒,整个人活得浑浑噩噩,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接着,她就被现实一点一点地刺醒…… 从前,家里大事小事都是陈煜在操心,她连怎么交物业水电费都不知道。 因为欠费太久,家里断电断水,她一个人躲在厕所角落里哭到晕厥…… 再后来,无助孤独的事就更多了。 感冒发烧,昏睡了三天才被婆婆发现…… 家里发现老鼠,她吓到几天几夜不敢合眼…… 因为怕黑,她好几年不敢晚上睡觉……直到去林清越公司上班,她才一点一点地习惯…… 这还得多亏娄梦,每天半夜都会偷偷来她房间帮她关上灯,盖好被子。 其实每次她都会马上醒来,但她每次都在装睡,她不想辜负所有人的善意。 所以,林清越这样问她,让苏念特别为难。 说不曾有过孤独无助的时候,显然是骗人的。 坦白曾经那些难熬的岁月,似乎又不太合适…… 对于她的沉默,林清越一点也不意外。 将最后一个碗擦干净,他轻声说:“苏念,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如同惊雷劈下,苏念呆了几秒,眼神笔直有力地看他,语气还算平静:“你说什么?” 林清越将她手里的抹布接过放下,直视她的眼睛,眸色一点一点地加深,柔声漫语:“我说我喜欢你,我们试试,好不好?” “试试?”苏念冷嗤一声,绝情道:“林总玩笑开大了,炒菜做饭你可以试试咸淡,职场用人你可以试试能力,感情的事,怎么试?又要试什么?” 林清越眸光千变万化,对她的反应有些许错愕,但很快镇定道:“对不起,是我用词不对。苏念,你听我说,我曾经也想过此生就这样了,再浓烈的感情也熬不过岁月变迁,既然相爱的人迟早都会生离或死别,那又何必要相爱?” “但是我遇到了你,某个瞬间,沉寂了好几年的心脏就那么猛烈地跳动着,是让它复活,还是永远死去,我也犹豫思量了很久……” “答案是,余生还很长,我不想再活在自己的浑噩不清的世界里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分享所有的喜怒哀乐。” 苏念冷冷看他,静静听着。 待他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轻松地靠在灶台上,语气很冷静:“林总,我不得不说,你让我很意外……首先,我得感谢你的错爱,能走进你的眼,我无比荣幸……” 林清越揉了揉眉心,凄淡地笑了笑,“苏念,你别这样,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好,说,马上说。” 苏念双手抱在胸前,态度仍旧冷然:“承蒙林总错爱是一回事,我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先前,我还期待只是误会一场,至少大家还能继续共事下去……” 林清越脸色微变,“我们现在谈的是私事,和工作无关。” 苏念抬手打断他:“你先听我说完,既然林总想提前结束合作关系,将这些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那我也就正式回应你……对不起,我个人从未打算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我见证了亡夫从生病到死亡的整个过程,我眼睁睁地看着深爱的人生命一点一点地枯萎,这样的痛,此生,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还有,我深爱他,他死的那天,我的心也跟着被埋葬……就算它又活了过来,我仍旧不会选择重新开始……” “我今年36岁,生命已经逝去一半,也许还不止,余下的时光我想和自己和平相处。而不是浪费在重新去认识一个人,重新和他磨合所有的习惯……而且还有可能白忙一场,到头来身心疲惫,活在懊悔与不甘中……” 林清越一直保持着笑容与耐心,却在她说出最后一段话时,微微眯眼,轻声问:“就不会有例外吗?如果这个人恰到好处地喜欢你的冷静与沉默呢?如果他也恰到好处地给你温暖与安慰呢?” 苏念微微皱眉,“我记得我们好像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林总请回吧。” 林清越静静看她,半刻,抓住她的手臂陡然用力,苏念一下跌撞在他胸口处,抬头怒道:“你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醉酒的女人 林清越紧紧握住苏念双肩,眸光锁住她惊慌不安的眼睛,曼声诱哄:“你难道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没有!”他的动作令她愕然而愤怒,眼神却令她心鹿乱撞,呼吸似被人掐断了一般。 林清越说:“我不信!” 本以为成熟到能冷静自持的男人执拗的让人震惊。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苏念微微慌乱,浑身血液全部向脑袋急速倒流,只觉得全身无力,无措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竟忘记了挣扎。 林清越缓缓将她圈进怀里,苏念在他体温的包围下,全身似火烧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眼眸含笑,温热的唇轻柔滑过她额间,一点一点地移到她耳际旁,悄声低语:“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对我有感觉……” 苏念涣散的意识终于在这亲昵无边的刹那间归位,慌乱中,她一声惊呼:“林清越,你不能这样!” 在她奋身而退时,他宽厚的掌心先一步扶住她后脑。 她半分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微笑与柔情的唇缓缓靠近,轻飘飘地落在她唇上时,林清越合上双眼轻唤一声:“苏念……” 一声克制到极点,也深情到极点的轻声呢唤,让苏念脑子轰地一下炸开,所有冷静意识全然震碎……眼泪随即落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因为他的霸道,还是因为她背叛了自己的心? 因为,此刻,她仿佛能感受到自己胸腔内壁的血液正汩汩直流,蓬蓬跳动的心脏拆穿了她逞强的谎言…… 难道说她真的动了心? 还是说……是因为寂寞太久了? 只是身理的自然反应,和爱情无关? 林清越吻的忘情,动作轻柔而克制,苏念如漂浮在云端,傻傻地承受着他的温柔,仍眼泪肆意流淌…… 恰时,一阵‘梆梆梆’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的暧昧。 林清越停了下来,捧起她的脸,柔声问:“为什么要哭?” 苏念眼眸闪烁,无助道:“我不知道。” 他缓慢地再俯下首来,轻轻贴了贴她的唇,软声道:“别怕,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也会给你时间习惯……只是苏念,我们都已不再年轻,如果还能冲动,还能喜欢,请不要抗拒自己的内心……” 敲门声越来越响,苏念心急如焚……也不知道会是谁? 如果是姚婧之和娄梦,她们有钥匙,不会敲门……也幸好不是她们直接进来,否则要是撞见刚才那一幕,该怎么解释? 但不是她们,又会是谁? 是婆婆和其他亲戚到访,那就更麻烦了…… 林清越微微笑出来,调趣道:“是谁这么会挑时间,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我真的好想找他聊一聊……” 苏念气恼瞪他,“还不放开我!” 他弯唇,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她额头,“我去开。” 苏念拦住他,咬唇半刻,硬着头皮说道:“那个……你能不能去娄梦房间里躲一躲?” 林清越蹙眉……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如果是我婆婆,我不想让她看到你……”就算她要重新开始,也得让二老慢慢接受,她不想伤他们的心。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荏弱的一面,林清越了然,心中微微涌上酸涩情愫,听话地去了娄梦房间。 …… 苏念深吸一口气,小跑着去开门,却不曾想到,门口站着的竟然全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娄梦和姚婧之一个哭肿了脸,一个哭花了妆,双双趴在门框上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们身后是一脸黑线的孟一安与林沐。 “苏姐姐……”一声哀嚎,两个酒疯子朝苏念扑了过来,抱住她呜呜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苏念心里流着宽面条一样的眼泪,皱眉看门口的两个男人,不悦道:“怎么让她们喝成这样?” 林沐耸耸肩,“拦不住。” 孟一安客气道:“麻烦了……如果家里有蜂蜜的话,可以给她们兑些温水来喝。” 话毕,他担忧地看了娄梦一眼,貌似要走。 被苏念及时叫住:“你俩都不准走,喝成这样我一个人怎么弄?” 这时,躲起来的林清越听到声响,确定是他能见的人后,走了出来。 林沐微微挑眉,“爸,你怎么在这里?” 林清越无意识地抠抠眉头,“我在等你。” 还好苏念被缠得没心思管他,不然谎言似乎就拆穿了……他压根就没打电话给林沐…… 林沐露出了然的微笑,和孟一安对视一眼,双双走了进来。 孟一安说:“借你厨房用一用。” 苏念蹙眉……她家厨房是有什么魔力吗?想借的人还真多。 她高声吩咐:“林沐,将她俩扶到沙发上去,孟医生,蜂蜜在冰箱里……林总,麻烦去烧一壶水……” “没问题。”突然被重用的林清越,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林沐的任务比较艰巨一些,半醉半醒的两个女人此刻见到苏念,就像终于见到了亲人一样,一旦将她们分开就哇哇大叫。 苏念无奈,拥着她们,在林沐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才移到沙发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两个女人就像孩子一样乖乖靠在她胸前,开始倾诉了起来…… 姚婧之大骂:“男人都该死!都是混蛋!无情……绝情的大混蛋!” 娄梦嘿嘿傻笑,反对:“不……不全是……孟医生就不是……” 姚婧之哭花了的脸凑过去,“他不是……那你……你为什么要哭……” 娄梦嘴一瘪,“呜呜……是呀……我为什么要哭?苏姐……你说我为什么这么难过,他不喜欢我……我真的好难过……” “所以,男人都该死!苏姐,你说是不是?啊?”姚婧之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泪眼朦胧地望着苏念。 苏念哭笑不得,双手齐上,左拍一个右拍一个,轻声安慰:“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爱自己,只有好好爱自己,才会被人珍惜与尊重……” 这时,孟一安在厨房弄了两杯梨汁出来,语气寻常道:“给她们喝下,可以解酒。” “我来。”林沐接过一杯,过去扶了姚婧之,“大姐,乖,把这个喝下……” 姚婧之带着哭腔:“是酒吗?我还要喝酒……” “是是是……一杯解千愁的酒……” 姚婧之两眼放光,接过咕噜咕噜一口喝下,抹了把嘴,轻拍林沐的脸,“小沐沐呀,你以后可千万别变成坏男人……” 林沐抓住她的手,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是轻声笑答:“好,我不变。”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坦白 姚婧之搞定了,娄梦呢? 孟一安端着梨汁,苏念也不去接,直直地看着他,意思是:你自己惹的,难道不该你自己来安抚吗? 默了好一会儿,孟一安轻声叹气,说:“我来吧。“ 苏念松了一口气,将娄梦交给他,起身去找水杯倒水。 林清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小声说:“我好羡慕她们。” “羡慕她们什么?”苏念明知不该搭话,但众目睽睽下,不理老板,似乎更会让人生疑。 杯子放得太高,苏念踮起了脚,林清越的手臂却已经从她头顶伸过去拿到,并趁机凑在她耳畔,柔声说:“如果我醉了,你也会这样照顾我吗?” 苏念回头瞪他,低声冷静道:“林总,请你别这样,明天抽空我们聊一聊。” 林清越温温一笑,“我正有此意。” …… 娄梦和姚婧之折腾累了,终于在沙发上各据一头睡着了。 苏念将三位男士礼貌请走,自己缩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事都让她们仨给碰上了…… 姚婧之被婚姻折磨的伤痕累累。 娄梦求而不得,痛苦又煎熬。 而她呢,本来心如死水,无波无澜地活得挺好…… 突降一个林清越,彻底扰乱了她内心的平静。 以后,又该如何相处? 辞职? 她不是小女孩儿了,为了一个人的追求而放弃工作,放弃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勇气与信心,她心有不甘。 就这样暧昧不清? 那更不可能。 只有寄希望于林清越是个明事理的人,有些话说清楚后,他就不会再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无意识地,她的手指轻轻抚上双唇,那里似乎还有他的温度…… 她心乱如麻,却又隐隐有一丝久违的心悸。 …… 回家的路上,林沐将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一讲给林清越听。 林清越总结道:“你确实不应该跟去,对姚婧之不利。” 林沐愤愤不平:“要是那混蛋又动手怎么办?” “他们都是成年人,有承担后果的能力,不需要你操心。”林清越皱了眉,语气有些重。 林清扭头,眼神直勾勾地看他,“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苏总身上呢?你也能冷静旁观吗?” 林清越愣愣,“又开始胡说,这性质能一样吗?” “一样!”年轻的林沐目光清锐,带着几分孩子气。 林清越突感事态严重,将车停到一旁,认真看了儿子好半天,才试探着问:“你不会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沐垂了眼,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很想坦白。 但理智告诉他,这对姚婧之绝对没有好处,所以他委婉地说:“虽然不是你对苏总那样的感情,但姚婧之对我来说,也特别重要。” 林清越微微抿唇,猜测儿子的想法。 却听林沐轻声问:“还记得你和妈妈闹离婚大战那一年吗?” 林清越一愣,“记得,怎么了?” “那年,你们都忙着争夺自己的利益,宣泄自己的情绪……”林沐一声苦笑,“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痛苦,因为害怕失去你们,我焦虑,不安,无措,又愤怒的想要发疯……” 林清越心里一阵抽痛,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肩,歉声说:“对不起……” 林沐涩然一笑,“都过去了……但那时你们确实差点毁了我。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我冲动地想做些惊人的事情,最好是毁了我自己,然后让你们一辈子活在内疚与痛苦之中……” 林清越似想起了什么,问:“是你逃学的那一次吗?” “对!就是那一次。我在街上游荡了好几天,心中有无数疯狂念头,但又因为胆怯没敢去实施……到第四天时,我身无分文,又饿又累,于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动手……” “我将自己的脸抹花,将一直准备着的水果刀握在手心,躲在黑暗里……然后,没一会儿,一个女大学生就从那里经过……” 话到这里,林沐紧闭了双眼,回忆起他将刀抵在姚婧之背后的那一刻,不由地拳头紧握。 林清越更是紧张到不敢呼吸,这些事林沐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那次儿子失踪了整整一周,他们报了案,满世界的找,却还不忘记相互埋怨,威胁如果孩子出了事,就要杀死对方…… 最后,是林沐自己回的家,回家倒头就睡,睡了两天两夜,再起来时,绝口不提失踪的事,他们自然也不敢再提。 日子很快恢复平静,他们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改变选择,反而更加的憎恨对方,吵到不可开交。 现在想来,真是羞愧,都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最无私的,其实不然。 只有孩子的爱才是最无私的,他们无法选择父母,所以只能接受,包容,选择义无反顾、没有退路的爱。 林清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伸手拥抱林沐,温声问:“那个女大学生就是姚婧之?” 林沐在他怀里点点头,哽声说:“她以为我是流浪儿,将我安顿在一家旅馆里,还说要帮我联系福利院。是她告诉我,就算这个世界错了,我也千万不能做错事……因为世界错了就错了,而我错了是会付出代价的。” 林清越说:“我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她才回国的?” 林沐抬起头来,有些难为情地挣脱开父亲的怀抱,长大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拥抱…… 他没有否认,“我也是偶然发现她在你的公司上班,所以想回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林清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打趣道:“原来她是我们家的恩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喜欢上她了。” “我不可以喜欢她吗?”林沐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林清越足足愣了好几秒,在他头顶一拍,佯装生气道:“你爹我年纪大了,不经吓!” “如果我是认真的呢?”林沐想这样问,但瞧见父亲脸上已现警惕之色,只是勾唇笑了笑,算是承认了这是玩笑话。 林清越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帮她度过难关。但你得答应我,等她的事解决了,你得乖乖回去找你妈。” 林沐顾左右而言其它:“你是因为想恋爱,所以嫌我在这里碍事?” 林清越上当,认真解释:“当然不是,我巴不得你永远在我身边……但你妈妈近两年身体不是很好,我希望你能多陪陪她。” “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妈了?” “你也知道那是你妈,没有爱情还有亲情,我怎么会不关心。” “你这样,不知道苏总会不会介意?” “她吗?她不会。” “切……都还没追上人家,就这么笃定?” “快了。” “有戏?表白了?” 林清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突然很期待明天……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孟医生再也不会管她了 早上六点,娄梦竟神奇地醒来,也顾不得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睡在沙发上,以及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洗把脸就往楼下冲。 昨晚的事她不是不记得,只是出于人的本能,不想接受的事就拒绝理智,拒绝去想。 她在冲下楼的过程中,对自己说:如果孟医生今天没有来,那么,娄梦,你要争气一点,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留给对方的最后印象太过糟糕…… 想是这么想的,可当她看到小区门口站着的人是挂着痞痞笑意的方子晋时,理智全然崩溃。 她跑过去抓住方子晋衣服,低声吼道:“孟医生呢?” “小梦梦,他昨晚好像真的受刺激了,说以后让我陪你跑步,他不会再来了。”方子晋摸摸鼻尖,那笑容分明就是有些幸灾乐祸。 脑子里紧崩着的那根弦一下断掉,娄梦往孟一安经常锻炼的广场跑去,嘴里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像轻柔云朵。 方子晋快速跟上,出口安慰:“你别着急,这本来就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你走!我是疯了才会相信你的话!”娄梦气的大吼,她和孟医生本来好好的,如果可以,一直就这样也挺好…… 是她太贪心,是她错了呀! 她不停狂奔,头痛欲裂。 方子晋慢慢跟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自己多此一举,害惨她了吧? 昨晚孟一安对他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好好对她,我不会再干涉。” 他说这话时的落寞是那样的真实,但态度也是异常坚定。 方子晋想,也许是他错了…… 就算孟一安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娄梦,但也不足已动摇他的人生规划。 那娄梦呢?错付的一片真心要怎么收回? 难不成他真要假戏真做吗?虽然他很想来着。 方子晋紧皱了眉心,第一次觉得原来感情的事这么麻烦…… …… 广场,孟一安一身白衣,气定神闲地打着太极,只是那如墨一样的眼眸过于沉寂冷静。 不远处,娄梦气喘嘘嘘地跑来,他微微皱眉,没有停下动作,亦没有看她。 “孟医生,我们谈谈。”娄梦在他面前停下,大口喘气。 孟一安比划着动作,面无表情道:“我们没什么可谈的,请你不要打扰我。” “为什么这样?”她哽咽,泪水弥漫眼眶。 孟一安淡淡瞥她一眼,“该说的话我昨晚已经说清楚……” 娄梦疾声打断:“昨晚不算!你知道我昨晚喝醉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孟一安终于停了动作,定定看她,目光冷锐:“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要知道……孟医生你别这样,我错了,我不该喝酒,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做普通朋友就好,就像以前那样相处好吗?” 娄梦怯怯地伸出手想去拉他衣角,孟一安微微侧身躲开,眼里已浮上不悦,“那趁你现在清醒,我再说一次,娄梦,我对你真的没有感觉,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那就不在一起呀!做朋友也不行吗?” “朋友?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吗?对不起,你真的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所以从此刻起,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孟一安说完,迈步要走,娄梦不管不顾地拉住他衣袖,快要崩溃:“我们拉过勾的,难道你忘记了吗?孟医生……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他不做声,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冷漠尖锐,还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这是娄梦所不曾见过的孟一安,她心里凉透,手一点一点地松开。 他转身离开。 “孟医生……”她没有追,而是一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说:“我头痛的快要爆炸了,你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 他轻轻笑一声,“对不起,我是医生也是人,同样的当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娄梦不说话了,跌坐在地,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的背影如云烟一样渐渐消失…… 原来一切不过是梦一场,她甚至怀疑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有过短暂的愉快相处。 方子晋在她面前停下,蹲下与她平视,眼神有些闪躲:“你别这样,他就是个死脑筋,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好,会追悔莫及……” 娄梦无视他,想站起来,但是头痛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睛里也不停冒着小星星。 她无助地双手捂面,失声痛哭。 她是真的头痛,孟医生为什么就不相信她…… 她也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可是又有什么用?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这座城市的冬天好像真的来了,那样的冷,冷得人想要逃离。 方子晋见她在风中冻得直哆嗦,轻叹一口气,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娄梦却一下弹跳了起来,将外套扔给他,失声吼了起来:“都怪你!昨天如果不是听了你的话,不是穿了你的外套,孟医生不会生气……这下好了,他永远也不会理我了……你高兴了,满意了!” 方子晋也恼了,固执地用外套将她包住,两手抓住衣服两侧使她挣扎不开,“你别傻了行吗?你以为不搭理别的男人,不穿我的外套,不和我说话,他就会喜欢你吗?” 娄梦愣了愣,不折腾了,耷拉着脑袋,声音细细的:“是哦……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喜欢我。” 方子晋莫名有种刀割一般的心疼,语气软了下来,“不是你的问题,你也体谅一下他。我妈妈是被外公领养的女儿,我从小和孟一安一起长大,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只是那场事故,也许对他的伤害是旁人所无法理解的,他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或许对他来说,这样是对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娄梦说:“不是他的错,是我走不进他的心,是我的错。” 方子晋想叹气,这样下去,是她的错还是孟一安的错,估计能讨论一天。 他敛起眼瞳,轻声问:“头很疼?” “疼……” “谁让你喝酒的?” 娄梦抬起无辜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昨晚不是他让她们喝的吗? 方子晋似笑非笑,“还想喝吗?我陪你。” 娄梦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想……这辈子都不想了……” 方子晋说:“那我送你回去吧,随便买点药给你。” 娄梦默默跟着,骤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 以后孟医生再也不管她了,她突然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药能够治愈她心里的痛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结婚是为了不让爱情死无葬身之地 娄梦回家时,姚婧之和苏念已经收拾妥当正准备上班。 见她恹恹的,二人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怎么这么早回来?” 娄梦蒙蒙地看她们,双眼又红又肿,“我没事……不跑了,以后都不会去跑步了。” 姚婧之和苏念对视一眼,看来孟医生又折磨娄小妹了。 苏念拍拍她的肩,说:“那你好好休息,晚上回来再说。” 娄梦摆手,“苏姐再见,姚姚再见!” 姚婧之回头瞥她一眼……怎么看都像只被抛弃的小猫咪…… 她回头抬起娄梦下巴,安慰的方式很另类:“别难过了,姐马上恢复单身来陪你,以后我俩一起过,让那孟医生死远点!” “呜呜……”娄梦咬唇忍住泪意,将姚婧之推出去,掩上门的瞬间整个人瘫坐在地,哭得稀里哗啦…… 她才不要孟医生死咧! 是她不够好,不够强大,不能帮孟医生驱赶走内心深处的阴影……不但如此,她还自私地打破他平静的生活,让他烦恼…… 明明都是她的错……呜呜……心碎掉了…… …… 远远地,苏念看到林清越的车,无意识地皱眉咬唇,脚步渐渐放缓。 姚婧之还在担心娄梦,喋喋不休地问:“苏姐……你说娄小妹会不会想不开?” “不会。” “你说那孟医生是不是眼瞎,我们娄小妹到底哪里不好?” “是眼瞎。” “你看娄小妹多伤心,我看着都心疼……”姚婧之这才发现苏念好像有些不对劲,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林家父子伫立在车旁,一个气度不凡,一个朝气蓬勃,就像是一幅时尚杂志的封面画。 姚婧之称赞:“真帅!” 苏念心不在焉地问:“谁帅?” “都帅!” 苏念白眼,好笑道:“我真是服了你了,恢复能力很强大。” 姚婧之妩媚一笑,“一早就有帅哥可以看,人生如此美好,何必自寻烦恼?” “希望你继续保持这份乐观!”苏念闲散地笑笑,大步向前。 反正迟早要面对,怕啥? 如姚婧之所说一样,面前站着的是人模人样的帅男人,又不是豺狼虎豹,大不了相互占占便宜再一拍两散。 苏念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跳……看来最近被姚婧之给带坏了…… 无辜的姚婧之其实也没她所表现的那样乐观,一点一点走近林沐的时候,她心尖也在发颤,生怕那小子又会冲动做出什么让她招架不住的事来。 昨晚她是醉了……但也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他说:“大姐,不要害怕,你不是一个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大姐……我爱你,爱了很多很多年……你说太年轻的爱情经不起岁月变迁,我无力反驳,因为我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但今天,今天之前的很多年,我是那么的思念你……我想往后余生,也不会改变……” “只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没有办法证明给你看……如果我能证明给你看就好了……” 她一直在喝,他一直在说……他抱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他心脏跳动的那样有力,他低沉的声音让她不知身在何处…… 昏暗暧昧的路灯下,他说:“大姐,我特别想亲吻你……但我更希望在你微笑的时候亲吻你的脸……所以你要坚强起来,不要再哭了……” “苏总早!大姐早!”林沐清亮的嗓音响起,姚婧之大脑一片空白,蒙蒙地点点头,又傻傻地笑了笑。 笑完才后悔,干嘛要傻笑? 就因为小屁孩说再也不想看到她哭? 疯了吧! 果然,目光所及,林沐笑容明媚,神情有些得意又有些欣慰。 姚婧之立马绷着脸,心里不由地想,昨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喜欢她好几年?难不成是她学弟? 也不太可能呀,年纪相差有点大……或许他就是为了渲染气氛,胡编乱造! 一旁,林清越温温一笑,问苏念:“昨晚睡得好吗?” “嗯。”苏念闷闷回答了一声……他这是在故意挑衅吗? 自以为他昨天的那番举动会让她心思翻江倒海,彻夜难眠……哈……他赢了! 她昨晚确实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因为某个男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忐忑不安。 林清越又是一笑,目光转到姚婧之身上,关切道:“你呢?还行吧,需不需要休息一天?” 姚婧之受宠若惊,“不用不用,谢谢林总关心,我身体好,恢复快,已经没事了。” 林清越又问:“娄梦呢?没事了吧?” “都好。”姚婧之见苏念不吭声,表情怪怪的,只得抢答。 没记错的话,昨晚她们回来的时候,好像林总已经在苏念家里…… 难不成有故事发生? 她偷偷去瞄苏念,后者冷静开口:“走吧,快迟到了。” “哦……”姚婧之和林沐自觉缩到后排,苏念叹气,坐到主驾驶的位置,说:“今天我开吧。” 她本来就会开车,只是这几年没怎么开而已。 林清越轻笑,没有意见。 看来想和她单独相处,又得另外找理由了……还挺有挑战。 见苏念开的很熟练,林清越完全放心,正好对姚婧之说:“我昨晚打了电话给你的律师,让他今天就把材料递交上去,既然已经撕破脸,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姚婧之又是一惊,老板今天真的很反常呀! “谢谢林总。”她看了林沐一眼,后者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林清越摆摆手,正色道:“我帮你是怕你继续再受到伤害,希望不是帮了倒忙。” 他的意思姚婧之明白,如果她不是真心想离婚,林清越此举是有点可笑。 但她和曹洋已经走到了绝路,再无继续的可能,于是诚心诚意道:“我确实心意已决,很感谢林总的帮忙,这对我太重要了。” 林清越说:“那就好,先放下感情因素,好好配合律师,争取让曹洋净身出户。” 姚婧之脑子搅成一团,情感与理智天人交战。 好半天,才嗫嚅道:“只要争取到可乐的抚养权,其它的不重要……” 爱没了,家也没了,房子车子争来又有何用? 苏念似看出她的想法,话语直接:“你拥有了再给别人那叫慷慨,叫施舍,如果你没有,去向别人要,那叫乞讨!” 林清越欣赏地看她一眼,温声附合:“苏念说的对,你带着孩子,没有房子住哪里?没有车出行多少不便,再说现在养孩子成本太高,以后花钱的地方太多,还是尽量争取的好。” 姚婧之哀叹:“难道夫妻一场,到最后就真的只剩下相互算计,斤斤计较了吗?” 苏念冷静回她:“你也可以恣意洒脱,但很快你就会因为捉襟见肘走投无路而追悔莫及,或许还会收到一堆冷嘲热讽。” 姚婧之愤然:“原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一点没错,结婚就是为了不让爱情死无葬身之地呀!”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订制追求方式 苏念和姚婧之早会后去了新品发布会现场,一忙起来,早就把要和林清越谈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下班,她们回公司取东西时,才发现他居然等在她办公室。 “二位辛苦了,现场准备的怎么样?”林清越起身,询问她们的工作情况。 老板居然会亲自过问这种小事? 这是不相信她们的工作能力? 姚婧之看苏念一眼,后者气定神闲地收拾东西,完全无视老板存在。 她心里捏了把汗,战战兢兢地回答:“没问题,一切正常进行中。” 林清越笑笑,又说了次辛苦了,这才语气寻常道:“我和苏总有些私事要谈,你能自己回家吗?” 原来是刻意在等苏姐? 姚婧之大窘,尴尬地瞥苏念一眼,她居然没反对…… 看来是一早就约好的。 姚婧之忙不迭地点头,“能能能……那我先走了……” 推门而出时,林清越说:“林沐也一个人,你们可以约上一起吃晚饭,我请。” “不……不用了……”姚婧之一头汗,拒绝的话还没说利索,就见林沐站在过道尽头等她,脸上还挂着坏坏的笑意。 她心想……老板疯了吧? 为了追求幸福,居然将自己儿子推给别人……要是她心怀不轨给拐走了怎么办? …… 林清越静静等苏念收拾好东西,温声问:“想吃什么。” “就几句话,我会很快说完。”苏念态度不太和善,意思是没必要一起吃饭了。 “好,你说。” 林清越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等着。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苏念脑子有些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清越漫不经心地提议:“要不……先吃晚饭,肚子饿的时候,大脑供血不足,不宜思考。” 苏念咬唇,强迫自己开口:“林总,其实我想说的很简单,我对你真没感觉,请你以后不要再将心思用在我身上,否则我只有辞职。” 林清越静静看她半刻,沉声道:“你对我有感觉,而且你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辞职。” 他语气笃定认真,深遂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骄傲与自信。 苏念气结,“是……我承认,以林总的条件,只要是女人就不可能没感觉。但……我真的没有!!我确实很珍惜这份工作,不过如果你继续这样纠缠,我也只能放弃。” 林清越慢条斯理地分析:“工作和感情是两码事,先不谈。就说感情,昨晚我吻你的时候,你分明有心跳加速……” 苏念着急打断:“心跳加速不代表心动有感觉,也许是害怕呢?试问,一个女人莫明其妙被一个男人强吻,有谁不怕?” 林清越笑,“不对,你没有害怕,因为你没有推开我。喜欢可以藏在心里,然而厌恶是藏不住的……” 苏念无语数秒,凉凉道:“林总的意思是,昨晚我应该将耳光直接甩到你脸上,对吧?请问,现在还来得及吗?” “你不会。”林清越眯了眼眸,仍旧是笃定的语气。 苏念皱眉不语,头扭向一旁,直觉和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真没法交流! 林清越弯唇,嗓音变得奇柔无比,像是在哄小朋友:“苏念,站在你面前的男人真的不错,成熟稳重,事业稳定,性格温和,人品良好,长相嘛,见过的人都说还不错……所以,如果你不珍惜的话,以后就再也遇不到我这样好的男人了……” 苏念瞠目,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自夸自擂的人? 她没好气道:“以后遇不遇得到林总这样好的男人,我无所谓,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再开始!” 林清越一点也不着急,似早就料到她的答案,不徐不疾道:“问题是我有所谓呀……我今年已经四十二了,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现在已经在开始慢慢枯萎,再找不到伴,就得孤独终老。” 苏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搭理他,反正她莫名其妙地接话:“对于林总来说,想找个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看起来是轻而易举,但其实很难,不然我就不会单身这么多年了。” 苏念愠怒:“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清越唇角含笑,语气认真:“当然有关系,因为我只对你有感觉呀!所以,苏念,我们试试吧……” “好呀,我倒要请教一下林总,你所谓的试试,是怎么个试法?”苏念目光冷锐,下意识握了握拳,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今天再敢动手动脚,她就真的将耳光甩在他脸上! 所幸,林清越没有半分要越矩的意思,仍保持着距离,笑容温情,话语真诚:“你的担心与顾虑我都明白,所以我们试着来往一段时间……当然,昨晚我的行为是错误的,在这里我得先向你道歉……” “如果在我们试着交往的这段时间里,我有任何让你不悦的举动,你大可将积攒的耳光通通甩我脸上。并且你有权利随时叫停,只要理由能说服我,我保证绝不再纠缠。” 苏念听得一愣一愣,脱口而出:“可是我凭什么非要和你试一试?我根本不需要呀!” “你需要的,苏念,相信我,没有人是真的喜欢孤独。”这话的语气像是在劝朋友,特别真诚。 苏念哭笑不得,“林总,真是没看出来,原来你追求女人的方式就是死缠烂打?” 林清越笑笑,“那倒不是,其实方法有很多,比如浪漫唯美式,激情豪迈式,还有土豪砸金式……请问你喜欢那一种方式?对了,还可以接受订制。” 苏念想吐血,“非试不可?” “我觉得非试不可,我这人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认准了的事,就会有足够的毅力和恒心去达成。当然,对于你来说,可以当成是生活的调味剂,试试又何妨?” “接受订制追求方式?” “当然,完全接受。” 苏念漆黑乌亮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牢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的这种方式,行吗?” 林清越并没有觉得不妥,展颜一笑,“你说的是若即若离式?没问题!” 苏念彻底被打败,无话可说,伸手扶额。 林清越很快进入角色,“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吧?想吃什么?” “随便。” 林清越丝毫不受影响,“随便不好找……那我们去吃日料如何?” “无所谓。” 意料之内的答复,林清越轻笑一声,“像你这么随和好相处的女朋友不好找,再次证明我眼光真的很不错!”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想和你结婚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全身心投入到新品发布会上,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而林清越还真将‘离她远一点的’追求方式执行的非常彻底,直接出差去了另一座城市,只是偶尔会有一两句简单不失温情的问候。 苏念紧绷的情绪渐渐松了下来,想想似乎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也许过段时间林清越自己就觉得无趣了呢。 姚婧之就没那么好过了,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忙离婚的事,还要应付曹洋时而狂躁,时而忏悔的各种骚扰,简直焦头烂额。 所幸林沐没在此时添乱,除了要求陪她们上下班外,基本不会主动打扰她。这让姚婧之很欣慰,甚至有些小小的感动。 和她们比起来,娄梦状态最糟糕。 自从孟医生不理她后,她就开始了自暴自弃的疗伤方式。 天天睡到自然醒,也不去公司打卡报到,就连方子晋给她介绍的客户,也是人家多次主动打电话来,她才不情不愿地去授理合同。 晚上一到家就是睡,连和苏念她们交流的欲望都没有。 姚婧之感慨:“爱情就是会咬人的怪物!” 苏念总结:“所以人都有受虐倾向,越痛苦越向往。” 最后,二人商量的结果是,就让娄梦痛吧,痛一痛就通了,通了豁达了,豁达了以后就不会再轻易受伤。 …… 周五这天,是苏念初到林清越公司接手的第一件大事……果蔬酸奶新品发布会。 一早,她和姚婧之就起床装扮,屋子里不时传来她们的说笑声。 娄梦醒来,呆怔片刻,然后用双手捂脸,黑暗里掌心纹路依稀可见,据说这些纹路早就注定了人的一生…… 或许她的命数里注定没有孟医生……无力感袭来,令她几乎落泪。 缓了缓情绪,清晨微光从掌缝里透了进来,她随即想起已经好多天没去公司签到了。 今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许多还没做的事务扑进脑海里,娄梦翻身下床,深吸一口气,决定是该振作起来! 地球离了谁都会转,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 曾经,确定妈妈不会再回来时,她也觉得天塌了,地陷了,她的人生完蛋了。 然而,一切都没有变,天没塌,地没陷,她肚子饿了也想吃东西,困了就会自然睡去,日子一天又一天地重复,直到麻木。 所以,这次也一样,她知道没有孟医生,她也会活得很好……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也真的会遇到张医生,李医生…… 没什么可怕的,对!没有孟医生一点也不可怕! 娄梦又想哭了…… 姚婧之临走前进来看她,惊讶道:“你怎么起来了?” 娄梦淡淡一笑,“要去上班呀。” 姚婧之双手按在她肩上,语重心长道:“好样的,失恋只是人生中极小极小的一点事故而已,坚强一点!你想想,以后你有可能还面对失业,失婚……所以说,失恋这点打击真不算什么。” 呃……娄梦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姚婧之笑,“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你不需要安慰。” …… 发布会在襄城大酒店二楼举行。 各分公司的高层几乎全部到场,苏念正在做最后的检查,手里拿着对讲机,不时发出号令:“请摆一束大小合适的鲜花到签到处,对,马上。” “第一排是美食记者和重要客户,请随时准备冰水和温开水以供他们需要……” “产品手册及试吃礼盒请再确认一下数量,确保到场人手一份……” 她有条不紊地忙着,深色雅致的职业套装,高高挽起的发髻,脸上薄施粉黛,看起来干练自信又不失优雅。 匆匆赶到的林清越远远地看着她,眼眸生温,克制住走过去拥抱她的冲动,他笑吟吟地与到场嘉宾谈笑风生。 苏念似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他,沉稳内敛的男人在人群里侃侃而谈,浑身似自带了发光体,耀眼得令人不得不侧目。 她静静看着,心底涌上一丝奇异情愫,一绕再绕,挥之不去…… …… 娄梦刚到公司门口,就被莫寒不由分说地拉上了车。 她惊恐道:“你干什么?” 莫寒锁眉,黑眸清沉:“带你去一个地方。” 娄梦不悦:“我不去!我都几天没去公司报道,李姐该生气了……” 莫寒低吼一句:“你也知道你几天没来了,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他都快要气死了! 他还以为她生病了,打电话不接,又不知道她住在哪里,都快急死了! 逼不得已,他只好去问孟一安,结果人家不冷不热地来一句:“她的事我不清楚。” 不就是失恋了吗? 这不是意料中的结果吗? 放着他这么好的男人不爱,偏偏去招惹臭石头一样的孟一安,她活该! 娄梦被吼的心一磕,懵了,呆呆地问:“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莫寒黑沉着脸,一副不要惹他,否则他会咬人的可怕样子。 娄梦不敢吭声,心里有些难过,为什么担心她的人不是孟医生呢? 他真的好无情呀……可她就是恨不起来,还心疼的要命。 他内心一定也很煎熬吧,那么善良的人被她逼到不得不狠,都是她的错啊! 在娄梦无意识的哀声叹气中,莫寒终于停下车,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冲进一个高档小区里。 娄梦奋力想挣开他的手,莫寒不放,瞪她,威胁道:“你再闹我就亲你!” “你……”她磕磕巴巴的反抗,“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痞痞地笑了笑,轻声哄:“马上就到,到了就放开你。” 娄梦直觉他没有恶意,老老实实跟着,只是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时候招他惹他了? 进电梯,上6楼,莫寒打开左边一道门,将娄梦让进去,说:“到了。” 就是一套还没装修的空房呀,有什么好看的? 娄梦表情有些蒙,“你买的房子?” 莫寒倚在门口,点点头,“对,准确的说,是我们的房子。” “噗……”娄梦差点喷血,惊慌失措地想往门外跑。 莫寒挡着,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娄梦低着头,原地转来转去,试图找机会逃出去。 头顶上方,传来莫寒冷静的声音:“我想和你结婚!” 第一百一十七章 活得太清醒的人很悲哀 莫寒说:“我想和你结婚。” 娄梦吓得脚心发软,蒙了半天,抓抓脑袋,尴尬地说:“那个……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莫寒静静看她,她愈发无措,他弯弯唇角,像个胸有成竹的大将军,气定神闲地给她介绍起了房子的布局: “这里是客厅,我准备全部铺上地毯,除了沙发、电视外,什么家具都不需要,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以尽情地在这里撒欢……” “咳……”娄梦受惊过度,一口气没喘均匀,呛得满脸通红。 莫寒掠她一眼,继续说道:“你看,客厅外面有个大露台,在那里放上秋千,再摆一张软软的躺椅。天气好的时候,你就在那里晒太阳,一扭头就可以看到孩子们……” “左边是厨房,我本想做开放式,但考虑到孩子们的安全问题,所以还是封起来比较好。当然不管厨房是什么样子,你这辈子都可以不用进去,我会请最好的厨师来家里,或者我亲自下厨……” “右手边的三间是客房,保姆房和储物间……走,我们去楼上看看。” 说着话,莫寒又想伸手来拉她,娄梦往后一缩,“我……我自己走。” 她这会儿才渐渐明白,莫寒今天就是来炫富的……既然来了,见识见识有何妨? 到了二楼,莫寒介绍道:“右手边是主卧,紧挨着的是儿童房,我想要两个孩子,所以准备了两间,当然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孩子,到时我们可以再换房子……” “噗……”娄梦再次想喷血,弱弱地说:“两个就够了……” 莫寒笑,推开一道宽大的玻璃门,将娄梦带到外面大凉台。 娄梦惊讶道:“还有游泳池?” “我喜欢游泳。”莫寒音调突然放软,坏坏地说:“你可以坐在旁边观看……” “呵呵……”娄梦干笑两声,躲开他灼烫的目光,移步站到凉台边看风景。 莫寒跟上,指着不远处的一幢房子,“看到那栋白色的房子了吗?那是学校,可以从幼儿园上到高中。” 娄梦淡淡一笑,“想的真周到。” “娄梦……”莫寒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她。 她极度紧张,舌头有些打结:“干……干嘛?”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爱的本质是什么?是轰轰烈烈的追求还是浪漫动人的山盟海誓?然而,我们都知道,再热烈的感情都有归于平静的一天,剩下的漫长岁月要靠什么来支撑?我想,唯有责任能撑得起岁月平淡,柴米油盐……” “我知道你不爱我,我也承认对你的感情没有初恋时那样刻骨铭心,惊天动地。我们对待感情,都有宁缺勿滥的坚持……但,也正是这样的坚持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因为在这世上已经不可能再有纯粹到底的爱情。” “你我都不再青春懵懂,想必也看多了世态炎凉,看多了热烈的爱一点点变冷,更有甚者为了物质利益反目成仇……”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我们跳过不切实际的恋爱直接结婚吧。我会为你的人生负责到底,我会对你忠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会让我们的生活纯粹简单,不会因为物质金钱而变质变味……” “娄梦,如果你对我不至于讨厌到看见我就吃不下饭的程度,那么,嫁给我吧!相信我,也许我们会在平淡的婚姻生活中重获热烈的爱,你会爱上我的!” 莫寒说完,从容平静地看着她,眸光温润而真诚。 娄梦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但一切来得太快,她根本消化不了。 遇到孟医生之前,她悲观地以为此生都等不到自己所喜欢的人了。 遇到孟医生之后,她天真地想,既然遇到了就是天意,所谓天意就是总会在一起的…… 然而,现实却响亮而直接地打破了她的希望,让她明白遇见还有种结果,那就是无疾而终。 她想,既然如此,也不过是回到了原点,继续等……或许坚守孤独。 如今,莫寒告诉她,感情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既然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人未必会幸福终老,那反过来讲,因为结婚而结婚的人也未必不会幸福…… 只是……好像不应该呀! 难道人活着的意义仅仅就是为了结婚生子,然后慢慢等待老去吗? 不然呢? 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孤独的来孤独的去吗? 有那么一瞬间,娄梦觉得自己心动了。 她本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没有什么宏大的理想…… 长这么大,唯一大胆畅想过的未来就是和孟医生结婚生子。 然而,已然是不可能了…… 那么,今后余生,是孤独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还是选择一个看似美好的未来。 比如眼前的莫寒,只要她选择他,他所承诺的一切都会实现,她不必再为生存而操心,甚至因为没有爱到极致,所以不用担心会失去丈夫…… 她将活得无忧无虑,当然也会无悲无喜。 她真的要这样的生活吗? 娄梦望着这座拥挤的城市,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怕了?”莫寒将她拉至胸前,直视她湿润不安的眼睛,轻声说:“不用害怕,跟着自己的心走,我不会逼你。” 娄梦错开眸光,无助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特别的乱……” 是很乱,事实上刚才她在动摇的一瞬间,脑子里冒出的居然是孟一安的脸。 他低垂的眼眸,冷漠,深情,空洞,以及悲伤…… 还有他紧抿的唇,性感,克制,以及少有的那一抹淡淡的笑…… 莫寒轻笑一声,将她垂到额前的碎发轻轻理到耳后,漫声开口:“不用急着给我答案,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值得花时间去考虑。” 转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到痞痞的状态,“放心,我不会跑。” 娄梦也笑,半真半假地问:“这房子该不是你专门用来泡妞的吧?老实交待,刚才那一长串的台词,你究竟说过多少次了?不然,不可能讲那么顺溜,看似乱七八糟,听起来又一套一套的,不像是你能随口说出的话。” 莫寒笑出一声,“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火眼金睛呀!” “不过……”他眼瞳沉黑,定定看她,“你是第一个走进来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娄梦躲不过他深沉的目光,硬着头皮问:“如果我拒绝呢?” 莫寒弯弯唇,转身看向远处,良久,轻描淡写地说:“卖了这房子,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一瞬间,娄梦突然觉得,活得太清醒的人真的很悲哀…… 第一百一十八章 跟着自己的心走 从莫寒的豪宅出来,娄梦说想一个人走走,拒绝了坐他的车回公司。 她不知道别人遇到这样土豪式的追求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兴奋?得意?忐忑? 这些娄梦都没有,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无助与孤单,突然很想哭…… 原来,等不到爱的人内心竟是这样的荒凉,荒凉到走在人群里,也如同行沙漠中。 恰时,电话响起,是她曾向孟一安提起过的开餐馆的刘玲打来的。 娄梦揉揉发红的眼睛,缩了缩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刘姐,你好。” 电话里,刘玲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娄小姐,你能过来一下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好的,我马上到。”莫不是她想通要买保险了? 娄梦一下来了精神,她承认大多数时候向别人介绍保险是出于私心,但对刘玲,她是真的出于担心与关心。 …… 娄梦赶到面馆时,见刘玲在门口贴转让的信息,她不解地问:“刘姐,好好的,为什么不开了?” 刘玲回头看她,“娄小姐来了。” 娄梦上去帮忙,笑道:“叫我娄梦或小梦就好。” 刘玲笑笑没说话,将广告贴好,才对她说:“今天是面馆最后一天营业,想吃什么告诉姐,我给你做。” “牛肉面。”娄梦故意夸张地咽了口唾沫,“我都快流口水了。” “行,给你多加一份牛肉。” “谢谢刘姐。” 直到面条上桌,娄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刘玲脸色好像有点不正常,蜡黄蜡黄的。 她疑惑地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刘玲一下红了眼,轻声说:“肝癌,晚期。” 如一记惊雷劈下,娄梦张大嘴巴,却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那天她和孟医生提起时,他还说:希望你还来得及…… 老天爷是故意的吗? 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对不起……”她眼圈发红,眼露内疚之色。 刘玲凄凉地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她:“傻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命不好,也怪我没听你的话……” “不不不……是我不够专业,没能将利害关系给你分析清楚……”娄梦眼泪噼哩叭啦地往下掉,从前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实则内心深处也只是把卖保险当成了一份工作而已……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原来许多的一念之差都是命运埋下的导火线。 一旦时机成熟,就会炸得人粉身碎骨,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 刘玲抹了把眼泪,将筷子递到她手里,哽声道:“吃吧。” 娄梦接过,就着眼泪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 襄城大酒店,新品发布会很成功,各大代理商纷纷当场就将明年订单全部定下。 中午,林清越在酒店设宴,他自然是众人焦点,代理商,各分公司高层轮流去敬酒,而他始终浅笑应对,来者不拒。 坐在另一桌的苏念不由微微拧了眉心……照这个喝法,身体怎么受得了? 念头一起,她又自嘲一笑,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人家能将事业做到这么成功,早已身经百战,她的担心真是多余又可笑…… 苏念索性起身去洗手间,眼不见心不烦。 “别说,人不可貌相,苏念比我想象中强多了……” “是呀,开始我以为汪嫚婷不出一周就能把她搞走,没想到被搞走的人是她自己……” “你们听说了吗?汪嫚婷求林总让她留下,林总霸气地说,我从不留随意越矩的人……” “我也听说了……汪嫚婷自己喝醉了给别人讲的,说林总是因为她为难苏念才将她赶走的。你们说,林总不会是对苏总有意思吧?” “是也不奇怪,我看苏念那人不简单,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在工作上气场十足,姚婧之之前那么牛逼的人,还不是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 苏念一边洗手一边想,她们怎么想的? 为什么这么热衷在厕所讲八卦,难道她们觉得上司是不用上厕所的吗? 她摇头苦笑,洗了手快速开门出去。 一上午不停走动,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觉得头有些疼,苏念边走边用手按太阳穴。 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抓住她手臂用力一扯,苏念直直撞进来人怀里。 “啊……”苏念一声惊呼,来人拥住她一个转身,进了身后的一间包房里,然后低低笑了起来:“别怕,是我。” 没开灯,四周一片漆黑,苏念惊愤道:“你疯了,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林清越满身酒气,条理却是很清楚,调趣道:“所以,你还那么大声?莫非是想引人围观?” 苏念咬牙,用力推他,他顺势抱得更紧,漫声侬语:“苏念,你想我了吗?” “没有。”是真的没想,不敢想,也没空想。 林清越不介意,嗓音魅惑:“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你放开我……”隔着薄薄的衬衣,她觉得他的身体热的发烫,她意识发蒙,浑身软绵无力,理智已经在沦陷的边缘挣扎。 林清越突然将她抵在墙上,虚掩的门缝里透进来一束光亮正好照在他脸上,使得他幻变的眸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苏念骤觉心口慌乱,别过头去,双手抵在他胸前,沉声道:“你喝醉了……我们出去吧。” “我想吻你,可以吗?”他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脑袋转了回来,双眸内似跳跃着火星,语气柔的无人能抵:“从今天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抱你,想吻你,想就此和你天荒地老……苏念,不要拒绝我,好吗?” 她紧紧咬着唇,想避却怎么也避不开林清越落下的吻。 心里暗骂这男人狐狸心思,明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大声呼喊…… 他温柔的不像话,极具耐心地柔哄:“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很担心我,会不自觉地想到我……你不愿意承认,以为这是对过去的背叛对吗?苏念,跟着自己的心走……相信我,不管过去还是未来,我都有办法解决……”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非常奇特,似有某种魔力,令她心头翻起滔天巨浪,如被没顶卷入再无力自救的狂潮漩涡。 终于,她意识全然崩溃,合上眼,双手缓缓攀上他的脖颈,毫不犹豫回应着他的狂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狠心的孟医生 娄梦从刘玲的面馆出来时,天色已晚。 她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耳边还响着刘玲的话:“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老天爷才会这样的惩罚我。我死不足惜,但我的两个女儿怎么办?她们的爸爸就是因为两个都是女儿才和外面的女人生了孩子……还有我妈妈,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最后,刘玲还说:“生病了才知道生命真的很脆弱,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以为什么事熬一熬就会过去……所以小梦呀,以后你一定要告诉那些没资格生病的人,一定要在有能力的时候想好退路,不然真的会死不瞑目……” 娄梦的眼泪又忍不住滚落了下来,这个下午,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她的无知与懵懂,骨子里的那一点点骄傲和轻狂被一点一点地敲碎。 她大脑里一片空白,责任与懦弱像两只无形的大手在拉扯着她的灵魂,痛苦,懊悔,自责,委屈,无数情绪一涌而来…… “啊……”一声嘶吼,娄梦突然迎风奔跑了起来。 …… 听见敲门声响起时,孟一安正在吃饭,似有心灵感应,他在林妈迈步之前,起身说:“我去吧。” 娄梦红肿着双眼站在门口,见到他的刹那间,眼泪悄然滑落。 孟一安皱眉,“你怎么了?” 她抹了把眼泪,哽声问:“孟医生,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说什么?”他双手垂在身侧,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天在广场分别以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他还以为此事终于消停了。 看来,她似又想到新花样了。 他的冷漠眼神刺痛了娄梦的心,她咬唇,抠着掌心,突然有些后悔来。 是呀,要说什么呢? 她不说话,他也不吭声,屋内,孟祖清高声问:“一安,是谁呀?” 孟一安回了一声:“问路的。” 问路的? 还真要做到陌路不相识的地步吗? 娄梦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拽在手里把玩着,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她往后退了一步,苍白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打扰了。” 却在转身时,被孟一安一下拽住手臂,“到底怎么了?” 她停下,深深吸气,一咬牙:“没什么……还记得上次给你提过的面馆姐姐吗?今天她请我去吃了面,随便告诉我她得了肝癌,晚期。” “所以呢?”孟一安定定看她,似在判断着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 娄梦心酸的止不住眼泪,“所以我很难过……所以我特别想找人倾诉,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来了孟医生家……然后被当成了无聊的问路人……” 孟一安眸光微闪,松开她,语气仍是淡淡的:“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做这一行如果都像你一样玻璃心,还怎么干得下去?” “我没有玻璃心,我只是难过自己不够专业,说的话不够有份量没有说服力……不然的话,刘姐起码会早一点查出自己的病情……” 孟一安冷冷打断:“早点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保险公司会办理吗?她就有钱看病了吗?只不过是早一点绝望而已……娄梦你清醒一点,看病难这是一种社会现象,不是你一个人,也不是保险公司就能解决的问题!既然知道自己不够专业,那你要做的是多去学习,而不是跑来这里哭哭啼啼。” 娄梦双手抹泪,左一下右一下,不停点头,“是!是我无聊,是我不知羞耻,明明知道孟医生讨厌看到我,还要跑来傻傻地求安慰!是我错了!” “所以……”孟一安深吸气,说出的话钉子一样,“所以,以后不要再来了。” 心一下凉透,娄梦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这是怎么了?”方子晋忍不住从门内闪了出来。 娄梦一听他的声音,扭头就跑。 “哎,别跑呀!”方子晋急的大喊,又回头瞪孟一安:“你过分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女孩子,用得着那样心狠吗?” 孟一安知道方子晋偷听已久,没好气道:“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还不快去追!” 方子晋手指颤颤地指了指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孟一安扭头回屋,扔下一句话:“如果那个病人愿意来看中医,我会尽力病治。” 方子晋又瞪他一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 娄梦哭的太久,表情有些呆滞。 方子晋在一旁凉凉评价道:“你这是自己找虐,明明知道那就是一块臭石头,还跑去寻安慰。” “是呀,我活该。”娄梦不否认。 方子晋无语数秒,切入正题:“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一安话是狠了点,但也不无道理。你干保险这一行,遇到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 娄梦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道理我都懂,但刘姐不一样,她真的活得太不容易……太可怜了……” 方子晋倒退着走路,看着她的眼睛,“你很想帮她?” “当然。”娄梦瞪着红红的眼睛,“我就是恨我自己什么办法也想不到……” 方子晋笑着接话:“所以,只会哭鼻子?” “我没有……” “那你刚才在孟一安面前,从眼睛里噼哩叭啦掉个不停的是什么?” “是又怎么样?你要是来嘲笑我的,就尽情嘲笑吧,反正我今天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多你这几句也没什么。” 方子晋笑,“你以为我是孟一安呀!铁石心肠!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干嘛要嘲笑?” 还说不是嘲笑? “你别跟着我!”娄梦气呼呼地往前走,在心里发誓,以后这条路打死她也不会再来了。 和孟医生有关的人,她也绝对不会再理了! 方子晋跟上,“其实要帮她的办法,除了哭鼻子外,还有很多。” 娄梦瞬间忘了刚才的誓言,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看着他,“什么办法?” “你先叫声子晋哥哥。” “切!”娄梦扭头又走,方子晋摇头,笑,逗她还真是好玩……孟一安那家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着这么可爱的活宝不喜欢,偏偏要去追求什么孤独的人生……病得不轻! 第一百二十章 黑脸少年 方子晋见娄梦真生气了,一声轻笑,正色道:“肝癌也分很多种,有些可以通过手术切除治疗。如果无法手术,也可以介入治疗,听说费用相对比较低一些。一安也说了,如果她愿意来看中医,他会尽力去医治。” 娄梦揉揉鼻子,表情蒙蒙的:“孟医生真的这么说的?” 方子晋忍不住揶揄:“是不是觉得死去的心脏瞬间又复活了?” “没有。”娄梦红了脸,抿着唇,固执地摇头。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却是真的舒缓了很多,她就说嘛,孟医生不可能是那么绝情的人。 方子晋站在逆光的光线里,黑眸沉沉,静静看她半晌,突然问:“如果我说,我对你是认真的,你会考虑我吗?” 娄梦白眼:“不会!现在说正事,请不要开玩笑!” 同一天,被两个人用不同的方式表白,这算是幸运还是荒唐? 今天还真是……特别的跌宕起伏呀! 方子晋不经意地蹙眉,随而唇角一扯,又露出他特有的轻佻笑意:“好,说正事。以你的说法,那位面馆大姐家里十分困难是吧?” 娄梦点点头,“确实很困难,两个女儿在上学,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身体也不是很好。” “她老公呢?”方子晋皱眉问。 “因为刘姐生的是女儿,所以他跟别的女人跑了。” 方子晋砸舌:“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愚昧的人存在?” “谁说不是……男人心,海底针,搞不懂。” 娄梦随意感慨,方子晋立马接话:“我心似明月,清晰明朗,一眼就看透了,你要不要试试?” 娄梦又白眼:“明月不是更飘渺吗?看得见摸不着,比海底针还不靠谱!” “这形容不对?”方子晋尴尬地挠挠头,自觉说回正题:“这就难办了,就算能通过一些办法筹款,但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娄梦愁眉苦脸道:“能帮一点帮一点吧,你有什么办法先说说。” “先在网上发起轻松筹,再联系当地电视台进行报道,我这边向公司申请一下,看能不能进行内部捐款。” 娄梦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嘿……公司这样做无形中也是在打广告。”话音顿了顿,他坏笑道:“不过,你真想感谢的话,请我吃饭吧。” “你没吃吗?” “没呀,正在吃,你就来了。我怕一安欺负你,所以跟了出来……” 娄梦低头嘟嚷一句:“怪不得孟医生会生气。” “什么?” “他吃饭不喜欢被打扰。” “……”方子晋无话可说,这姑娘也病得不轻,从这一点来说,她和孟一安还真是绝配啊! …… 林清越借口要带苏念应酬,将可怜的姚婧之和林沐留下处理最后的收尾工作。 姚婧之问林沐:“觉不觉得你老爸和苏总怪怪的?” 林沐笑,“有什么好怪的,两情相悦,就该珍惜当下,而不是瞻前顾后浪费大好时光。” 姚婧之有些后悔和他讨论这个问题,转移话题:“你以前就认识我吗?” “怎么这样问?”林沐侧颜看她,眼神湿辘辘的,“莫非那晚你是在装醉?” 好像又找错话题了,姚婧之心尖发颤,佯装镇定道:“不说算了,快干活,不许偷懒。” 林沐收回目光,和她配合着将剩下的宣传手册装箱。 “大姐。” “嗯?” “你还记得小包包吗?” “小包包?”姚婧之顿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不会就是那个小屁孩吧?” 林沐勾唇一笑,“对呀,大姐,是不是吓了一跳?” 姚婧之扔了手里东西,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双手比划着,有些语无伦次:“不……不可能,你那时才到我肩膀的位置呀……” 林沐抓住她颤抖的双手,眼眸温润而深沉,“那是因为我长大了。所以,你看命运多有意思,多年前,我还需要你的保护,而现在,我长大了,可以换我来保护你了。” “你……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害我担心内疚了好多年……”姚婧之激动的湿了眼眶,双手握成拳头不停捶打林沐肩膀。 几年前,她还在上大学。 有天晚上路过学校附近有条小巷子时,突然有人拿刀抵在了她背后,凶狠狠地说:“把钱包拿出来。” 听声音像个孩子,所以她放弃了尖叫,佯装镇定地回头看他,语气尽可能是轻松道:“小弟弟,别冲动,你还小,有些事做错了可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借着昏暗的路灯,她见他脸上不知抹了些什么东西,黑得看不到原有的肤色,只剩一双黑亮的眸子乌溜溜地望着她,浑身抖得比她还要厉害。 姚婧之彻底放松了警惕,轻叹一声,问:“你是因为肚子饿了对不对?” 黑脸少年点点头。 她试着去接他手里的刀,他没有拒绝,将头垂的很低。 “你家在哪里?”姚婧之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 黑脸少年摇头不语。 “没有家人?” “……” 她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流浪儿童?” 没想到黑脸少年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底有钱没钱?” “噗……”姚婧之笑出一声,在他头上拍打了一下,没好气道:“现在劫匪都这么嚣张吗?” 黑脸少年声音蚊子一样:“我……我太饿了……” “知道了,带你去吃饭。”姚婧之一下心软,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你叫什么名字?” “……” “瞧你一脸黑的,像包青天一样……不如就叫你小包青天吧?” “……” “不喜欢?也是,这名字太打眼,那简化一下,叫小包包好不好?” “……”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 “小包包……不答应就不请你吃饭了!” “嗯。” 就这样,姚婧之鬼使神差地领了他去吃饭,再将他安顿在小旅馆里。 至于她为什么没直接将他送去派出所,当时想法很简单,她怕他有案底,怕他会因此再无别的路可走。 她本想试试看能不能送他去福利院,谁知,几天以后,小包包居然不辞而别。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既担心又害怕,害怕他会不会又走上了歪路,担心他会不会遇到危险…… 谁又会想到,已经被她遗忘了的黑脸少年居然就是眼前青春帅气的林沐……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成年男女的约会 被林清越从现场带走,苏念单纯地相信是他另有安排,正色问:“林总,我可以问问我们要去哪里吗?和什么人见面?有什么诉求?我好先整理一下思路。” 林清越忍不住微笑,用嘴型悄悄说了两个字:“约会。” 苏念紧张地看前面司机一眼,狠狠瞪他。 这人疯了吧? 各分公司高层齐聚,不应该趁机开个年底动员大会吗? 犹记得现场有好几家媒体提出要做他的专访,难道不该趁热打铁,替即将上市的紫薯酒铺好路吗? 就算这些他都不在乎,可她是这次活动负责人,就这样扔下自己的团队,半路跑来和老板……约会? 等等……她好像还没同意做他女朋友吧? 怎么就约会上了呢? 林清越似看出她的想法,忍俊不禁,一本正经道:“苏总不是答应要和我一起去解决有关未来的大难题,莫不是你反悔了?” 苏念目光笔直,隐含警告:“林总是老板,你决定的事我怎敢不从?不过,要解决的事也得在我能力范围内才行呀!” 林清越目光灼灼,“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好好加油吧,我看好你哦!” 苏念语噎,瞪眼,正要找理由发作,却听闻司机恭敬道:“林总,到了。需要等你们吗?” “不用。”林清越快速下车,绕到左边替苏念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念无奈,下车,抬眼看着眼前襄城有名的旋转餐厅,冷讽一句:“林总真是好兴致,这是想去和初中生抢甜品吃吗?” 这家旋转餐厅又称最浪漫的情侣餐厅,看名字就甜腻的不行——蜜糖屋。 因主打是甜品,从而一般中老年人很少光顾,反倒是那些初中、高中的学生占了大部分。 她和卢珊珊来过一次,看了甜品价格后,只有一个感受:现在学生的零花钱也太多了! 林清越轻笑一声:“谁规定只能初中生可以吃甜品?” 苏念凉凉一笑,“不怕甜掉牙?” “我牙好,不怕。” “不怕转得头晕?”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有心跳加速,头晕目眩,所以那种程度的旋转可以忽略不计。” “呵……”苏念冷嗤一声,“那么关键问题来了……请问林总,我何时答应要和你约会了?就算你是老板,我也有权拒绝你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吧?再说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我可以随时叫停……” 林清越悠悠打断:“可是你吻了我。” “我那是被逼无奈。” “所以你不想负责?” 苏念气结:“总之,这游戏我不玩了,我叫停!” 林清越莞尔,伸手拉她,轻轻一扯,将她拥进怀里,话音软柔:“晚了……我的心已经被你偷走,你还不回来了……” “林清越,你就是个无赖!”苏念在他怀里小小挣扎,脱口而出。 “这个评价特别中肯,我就是无赖,这辈子赖定你了!”他越发用力,像个固执的愣头青,哪里还有半分大老板的姿态。 苏念被气笑,用力推他,“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林清越乖乖放开,柔和眸光凝视着她,眉宇间弥漫着柔情,漫声诱哄:“那……我们找个可以随便拉拉扯扯的地方?” 这人还真是…… 苏念心口蓬蓬直跳,脸颊微红,那不自觉的紧张与慌乱,带着一丝妩媚与羞涩,引得林清越唇边浮现点点意味深长带丝邪气的浅笑。 意识到某种危险,她意识瞬间清醒,低喝一声:“你别过来!” 林清越充耳不闻,倾身上前,执起她一只手放在胸前,目光灼热异常,出口的嗓音低沉而诱魅:“我突然不想吃什么甜品了,我想吃你……” 在身体里潜藏以久的欲望像猛虎出山,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何况她如此鲜活娇俏在站在他面前,叫他如何不动心思? 这样直白的话语让苏念耳根大红,恨恨瞪他一眼,却甩不开他的手。 他失笑不迭,将她手指放在唇间轻咬。 苏念又羞又恼,“林清越,你有完没完!再这样,我真走了!” 她是真怕他胡来,因为挡不住……抑或是她也隐有期待…… 成年男女之间,身心往往是两回事,在她眼里,最狼狈不堪的爱情莫过于,身在一起了,而心更疏远了。 如姚婧之所言,她是人,也有本能的身理需求……但她自问,还不屑于追求这种快餐式的情感游戏。 此刻,如果他坚持,她或许无从拒绝,但怕是要失望了…… 苏念如受惊小鹿一样警戒的眼神,让林清越陡然清醒……有人说女人的迷惘是在上床之前,男人则是结束以后……虽然他很清楚他们的未来,而她却还不清楚。 女人最怕的是什么?是被在乎的男人轻视……是他太心急了。 林清越用尽毕生修养,才算克制住将她带回家‘吃掉’的念头。 他压低笑声,不敢再逗弄她,而是牵着她的手进电梯,言语里却不打算放过她:“那先吃甜点再吃你?” “……”苏念沉默,只能沉默。 林清越漫不经心:“不想?” “不想。”苏念回答果断。 “那什么时候想?” “……” “想了会告诉我吗?” “……” 林清越暗笑,语气佯装沉肃:“我是问你一会儿想不想吃冰淇淋,你想哪里去了?” 苏念更严肃,语气认真,却含有深意:“我知道,所以我说不想。也许是上年纪了,充满诱惑又过于刺激的一切事物,我都消受不起。” 林清越笑,“高尔基说,一个抓紧你的女人并不危险,危险的是抓紧你灵魂的女人。而你,苏念,就更可怕了……不但抓紧了我的灵魂,还不停在用眼神、微笑、和语言来淹没我,征服我……让我沉溺在你的魅力洪流里,无法自拔。” 随而,他深情凝望她:“请问,你会拯救我吗?” 苏念回击:“王尔德也说过一句话,女人从来不会因为一句恭维的话就放下武器,而男人就会,这就是男女的区别。” 林清越大笑出声,笑声中脱口而出:“马克思还说过,如果你在恋爱,没有引起对方的反应,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爱没有引起对方的爱,那么你的爱就是无力的。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苏念静静掠他一眼,不徐不疾道:“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所谓爱,并不是两个人互相凝视,而是两个人注视同一个方向。站在不同高度的两个人,所看到的风景本身就不同,所以感到挫败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林总你,是我无力承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想谈恋爱了 听了苏念隐含怯意与自卑的话,林清越侧目凝视她,眼眸温润如水:“忘了是谁说的,幸福是我们触手可及的,只不过时常要伸手抓住它。” 苏念微微垂眸,“人在恋爱时,开始总是欺骗自己,最后以欺骗他人结束,世人称此为罗曼史……这也是王尔德说的。也许我已经没有欺骗自己的勇气了吧,所以,你要想清楚。” 林清越微微一笑,“想清楚什么?” 苏念直视他的眼睛,“想清楚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是否真的有趣。” “苏念……”他一声轻喃,然后她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他吻她,缠绵而渴切,胜过千言万语。 他将她抱得那样紧,仿佛想要给她安定的力量,抚平她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他爱她,想要她,只因心里早已认定他的未来,她必不可少。 有趣无趣,平淡还是热烈,只因那个人是她,于他而言都是圆满。 怪他太急迫,让她不安…… “叮咚”电梯响起,林清越依依不舍在她飞红的脸颊亲了亲,唇角一勾,带着一丝遗憾:“到了……” 苏念这才从跌荡情绪中找回理智,收回迷离眼波,冷静道:“走吧。” 跨出电梯的瞬间,她脚步在飘,死死咬唇,有些想抓狂。 鬼知道她今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都快成中年大妈了,在大街上和某人拉拉扯扯就够丢人了,还在电梯里上演了没羞没躁的一幕…… 偏偏,那酥麻的感觉还一阵一阵地往心尖上窜,五脏六腑,以及所有的焦虑与纠结似被柔风吹过地旌荡。 苏念想,完了,自己堕落了,没救了…… 林清越望着她微微飘浮的背影,禁不住莞尔,爱怜地搂住她,凑近,柔声说道:“放心,我挡住了监控,看不到你……” …… 蜜糖屋,林清越倒也没逞能去选择旋转木马什么的,而是带苏念坐进了安静别致的情侣包间。 所点的菜式也刻意避开高糖冰冷的食物。 苏念忍笑,打趣道:“不是不服老吗?怎么不试试坐在旋转木马上来一份冰雪之恋?” 林清越正经脸:“我以为你会怕?你想?那我陪你去。” 说着话,他还真起身拉她。 苏念瞬间破功,告饶:“行行行,是我老了行吧。” 林清越不依不饶:“不敢去就是服老?那更要去了,你在我心里可还是青春无敌的美少女……” “噗……”苏念大笑,“拜托你不要学年轻人的土味情话了,真让人受不了。” 林清越也笑,坐下,一本正经道:“是吗?亏我还背了一百句,看来用不上了。” 苏念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莫非以前常来?” “这是第二次。”林清越微笑着解释:“还记得常太太吧?这是她强烈推荐的,说女人只要到了这里,都有想谈恋爱的冲动……所以,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吧?” 苏念心思微动,故意问:“那第一次呢?和谁?” “和常峰。” “什么?”苏念又是一声大笑,“你们俩是想干嘛?” “来试试看,男人来了以后会有什么想法?” “结果呢?答案是什么?没有相互爱上对方吗?” 林清越弯唇,“答案就是常太太说的对,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带你来这里。” 他望着她眸子里的粲然笑意,话音低沉:“看来是来对了,苏念,你都不知道你开怀大笑的样子有多迷人。” 苏念抬眼,撞入他幽深专注的眸子,心口微跳,忙别过头去,漫不经心道:“没办法,女人确实天生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没有抵抗力。” 两人说着话,菜式上来,林清越吃得不多,不时为苏念布菜,递纸巾,倒果汁,极为细心体贴。 苏念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这样的温柔对待对于她来说,还不足已感激涕零到想以身相许。 但心里仍是暖暖的,也许林清越说的对,没有人会真的喜欢孤独。 只是比起孤独,人们更怕受到伤害而已。 见她面色微凝,似在走神,林清越拿起一颗爱心形状的点心递至她唇边,柔声哄道:“来,张嘴。” 苏念往后躲,好气又好笑:“不要,你好无聊!” 他失笑,放自己嘴里,一点一点咬着,眸色渐深,缓缓开口:“真甜……听别人说,一个人不管心里装了多少苦,却只需要一点点甜就可以填满。” 苏念怔然,然后点了点头,“也许吧,人常常会迷失,心却知道如何选择。” “那么,你选择我了吗?” “我不知道,或许心已经选择了,但我还没有想明白。” 林清越笑笑,拿纸巾擦净手,漫声道:“不着急,我会帮你想明白。” 苏念眸光闪了闪,眼露警戒之色,“你又想干嘛?” 林清越捉住她的手,语气诚恳:“我知道到我们这个年纪,恋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会考虑到方方面面,尤其是你的处境。” “所以,苏念,安排我见你的父母吧,还有你的公公婆婆,所有你认为对你很重要的人,我都想要见一见。” “等通过了他们这一关,你再认真考虑与我交往的事,怎么样?” 闻言,苏念心口一暖,眼眸瞬间生温。 原来,她的顾虑和担忧,他都懂。如果她的选择会让老人家伤心难过,她宁愿留在原地守着孤独。 他不是一直兴起,不是冲动……让她在感动的同时,倍感压力。 这样一段真挚的情感,真的是现在的她能承受得起的吗? 林清越接着又说:“我这边相对简单一些,母亲早逝,父亲也在前年病逝。至于林沐,他一直很支持我对你的追求,还有我知心的几个朋友,抽空大家一起吃饭,你意下如何?” 苏念这次没有拒绝,也没有异议,乖乖点头。 他如此认真妥帖,她没有理由再退缩。 他还说:“我知道我们关系公开后,你可能会觉得在工作上不太方便。其实,我早就想把市场策划这块打包给别的公司做……你有信心独立做好一家公司吗?” 苏念瞠口结舌地看着他,眼露惊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以为以他的身份和财力来说,会更愿意她乖乖在家里做个贤惠的妻子。 这也曾是她想拒绝他的理由之一……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不想再弄丢了…… 林清越探手过来,轻轻抚摸她的发,“未来的所有难题交给我就好,你只需要做回你自己,什么也不用改变……” 抽手的瞬间,被苏念一下抓住,将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贴在她脸颊处,露出无声笑容,轻声说:“这个地方还真是神奇,我也突然很想谈场恋爱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果她的心被偷走 孟一安如往常一样早早上床,却迟迟无法入睡。 襄城已入冬,窗户没关严实,冷风灌进来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呜咽。 他隐隐烦心,起身关好窗户,立在原地静默了好一会儿。 脑子很空,没来由地感到孤独…… 是的,孤独,这是孟一安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另一种含义。 之前,他所认为的孤独,是安宁,是静默,是与自己的灵魂独处,是舒适的。 而此刻的孤独,就像是心里空了一处,开始漏风,开始慌张,开始有隐隐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就想逃离这个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房间。 转身,穿上外套,孟一安拧开房门,听见客厅传来爷爷和方子晋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孟祖清:“你这臭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是说帮一安吗?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在捣乱?” 方子晋语气不服:“嘿……你这老头儿,当初是你说百分之百相信我的,现在就沉不住气了?” 孟祖清态度缓和了些:“那你也不能抢了一安的机会呀?你这叫趁虚而入,万一小梦真看上你怎么办,那姑娘眼光本来就有问题……” 方子晋哭笑不得:“那怎么办?一安犟的像头牛,我要不出面稳住娄梦,抢走她的就是别人……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看上我不是更好?” 孟祖清一时压不着火,音调提高:“你想都别想!要是敢挖一安的墙角,我饶不了你!” “老头儿,你不讲道理,孟一安是你孙子,难道我就不是?凭什么娄梦就不能喜欢我……” “不是凭什么,是小梦根本就不会喜欢你。” “那可不一定,你刚才还说她眼光奇特……” 孟祖清语带警告:“总之,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和好,否则你就找地方搬出去住吧,这里不欢迎你!” 说罢,老爷子愤愤起身,一扭头就看见孟一安立在房门口,脸色阴沉,眸色却很淡。 孟祖清微愣,见他穿的整齐,皱眉问:“一安,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出去?” “不是,上洗手间。”孟一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径直走进共用洗手间。 孟祖清与方子晋交换眼神……上洗手间用得着穿成这样?再说,他的房间里不是有洗手间吗? 方子晋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轻声安抚老爷子:“没事儿,你去睡,这里交给我。” 孟祖清有些担忧:“他刚才会不会听到我们的话了?” “不会不会……”方子晋不由分说将老爷子扶进房间,关上门的一刻,唇角浅浅勾起…… 孟一安是心盲又不是眼瞎,大概早已看出来他们的计谋,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吧。 这家伙还真是……固执的可怕! 思忖间,孟一安出来,看他一眼,目光凉淡。 方子晋立马换上邪邪笑容,迎上去,压低声音说:“喂……你穿这样,不会是因为寂寞难耐,想出去找乐子吧?要不,一起去?” 意料之内,孟一安目光落在别处,语气淡淡:“我没这爱好,也奉劝你一句,要注意安全更要注意卫生。” 方子晋瘪嘴,“啧啧啧……瞧你这思想,真够龌龊,我不过就是想约你去吃个烤串什么的,你想哪里去了?” 孟一安不紧不慢地掠他一眼,“病从口入,那更要注意安全和卫生了。” 方子晋笑,悠悠说道:“不识好人心啊!我刚和娄美女吃完夜宵,肚子又不饿,心情也不郁闷,干嘛要出去找乐子?还不是为了陪你……” “谢谢你的好心。”孟一安语气不咸不淡,隐含深意。 那晚娄梦醉酒,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方子晋想搞什么鬼。 只是……他的心就如一潭沉寂太久的死水,不管投多大巨石进去,能起涟漪,却永不可能激起浪花…… 方子晋下意识地摸鼻尖,嘿嘿一笑,“我们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孟一安面色不改,只是与他错肩而过时,身子稍稍一顿:“她……还好吧?” 方子晋挑眉,痛心疾首:“可怜的姑娘,初入社会,第一次被现实的残酷所打击,眼巴巴地跑来想找她最信赖的人倾诉,想获取一点安慰……谁知,老天无情,让她惨遭更残酷的暴击,唉哟哟……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听得心都碎了……” 孟一安轻蹙眉头,略微思索,“我并没有说错,她如果连这点现实都不能接受,还不如趁早放弃这份工作。” 方子晋白眼:“孟一安你脑子里是不是全装的药渣?她来找你,是想听你说大道理吗?你现在需要的是人生导师吗?” “那她需要什么?” “需要你的安慰呀,我的一安宝宝……这个时候,你只需要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说,乖,别哭了,一切都会过去,我会陪在你身边……只需要这样,她就会感动到以身相许!” 孟一安眸色有些暗沉,“安慰过后问题就能解决了吗?再说了……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必须安慰她的义务和责任。” 方子晋瞠目,冷嗤一声:“所以你干的很漂亮呀!没有勉强自己去尽义务,而是站在事不关已的位置,轻描淡写地往她伤口上撒了把盐,让她痛的大概再也不敢见你了……很好,特别好!” “……”孟一安沉默。 不然呢? 给她拥抱,给她安慰……然后呢? 再一次一次地掐灭她的希望,让她反反复复地疼痛吗? 方子晋瞥他一眼,率先走向自己的房间,幽幽开口:“你要坚持陌路不识,将心狠进行到底是你的事……但,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心难过,我做不到。” 推门的瞬间,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孟一安,勾唇一笑:“一安,如果我趁虚而入,偷走了她的心,你会怪我吗?” 孟一安抬起深遂静谧的眸子看他,静静的,没有说话。 方子晋痞痞一笑,回头进屋,似在自言自语:“那么可爱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她的心呢?” 客厅里瞬间静的落针可闻,孟一安伫立在原处,灯光从他头顶后方照过来,在他眼睫与下颌处打出淡淡阴影。 他遮在阴影下的眸光暗幽无底,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心里涌上难言的失魂落拓。 方子晋最后的话,他是认同的。 她确实是个很可爱,很好的姑娘…… 可也正因如此,他不能自私地将她拖进自己逼仄的暗淡无光的世界里来呀! 如果她的心被偷走…… 如果他的世界再也没有她…… 那也只是上天收回了照进他心底的一束光而已,对他来讲,一切都不会变……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贵在不自知 娄梦率先到家,随后是林沐送姚婧之回来,再接着是林清越和苏念回来,还打包了一堆甜品。 林家父子走了后,娄梦幽幽地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姚婧之兴奋地把她和林沐之前就相识的事讲了一遍,就连苏念也倍感意外道:“缘分真是件神妙的事。” 姚婧之感慨:“谁说不是,曾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人,没想到转瞬间就出现在你面前。” 苏念皱眉,“怪不得林清越不再反感林沐和你过于亲近,想必也是知道了这件事。但林沐他要是来真的,你怎么办?” 娄梦在一旁干着急:“当然是勇敢接受呀,你想想,这么多年人家都惦记着你,这样的情义你舍得辜负?” 姚婧之苦笑:“你恰好说错了,以前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小包包,也许我还会认为是自己貌美如花,魅力难挡,或者会虚荣心作祟,将错就错……现在知道了,就绝不可能了……” 娄梦瞪圆眼睛,“为什么?” 苏念接话:“因为更不可辜负呀!还有,那时林沐还小,又处于叛逆期,这才对姚婧之的大胆相助,记忆深刻。这几年在他心目中的姚婧之是虚幻的,其中掺杂了许多他自己的期望与想象在里面。但事实上,他们的精神层面早就不是一个层次,就算在一起,也会有很多问题存在。” 姚婧之附议:“苏姐说的对,如果说之前不敢惹他,是因为我的处境和他的身份。那么现在的不敢招惹,更多是出于发自真心的情感考虑。” 娄梦瘪嘴,闷闷的,一边不停吃苏念打包回来的甜点,一边嘟嚷:“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看到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遇到困难就解决困难,遇到麻烦就处理麻烦,只要在一起就好。多么简单的事,有那么复杂吗?” 苏念和姚婧之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感情当然也可以很简单,前提是心意相通,彼此一条心……偏偏这就是最难的呀! 姚婧之见娄梦吃的欢,嘴馋,忍不住挑了块抹茶蛋糕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苏姐,我早就猜到你们根本不是去应酬,分明就是偷偷跑去约会了!” 没想到,苏念非但没否认,反而眉目含笑道:“是吗?那你比我敏锐,我是真的到了才知道。” 吃甜点的两个女人两眼放光,‘嗖’地一起蹭到她面前,“这么说,真约会了?” 苏念脸颊浮上浅浅红晕,平静道:“算是吧,我打算试试。” 姚婧之惊喜脸:“林总这么威猛?居然这么快就把你给搞定了?天啦,这个独家新闻太劲爆了!” 苏念娇嗔:“你可别去公司胡说八道。” 姚婧之贱笑:“那要看林总给多少封口费了……” 娄梦表情蒙蒙的,好半天,才哀叹一声:“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连遭打击,还要不要人活!” 姚婧之拿手拐抵她,挤眉弄眼地说:“嫌你和孟医生进度慢?简单呀,直接生扑!” 娄梦坐回原处,低头,拿叉子一下一下地戳蛋糕,“没机会了……我和孟医生彻底结束了……” “结束了?”这下,蹭过来的人是苏念和姚婧之。 娄梦一口气把今天所发生的事通通讲了遍,顿感悲从心来,泄愤似的将一块红豆蛋糕也喂进了肚子里。 姚婧之咽着口水劝:“你少吃点,男人没有可以再找,身材毁了可就没救了!” 娄梦眼泪汪汪地看她一眼,又塞了一块巧克力在嘴里。 “得……完了……”姚婧之痛心疾首:“凡是化悲愤为食量的女人都是可无救约的傻子。” 苏念瞥她一眼,递了热水给娄梦,冷静分析:“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其实客观来讲,孟医生说的也没错。你在保险公司上班,这样的例案应该听过不少,甚至还有已经买了,但在观察期突然生病出事,达不到赔偿标准的。这样的事很多,如果都往心里放的话,那无疑就是自寻烦恼,是不理智的行为。” 娄梦眼红红的,吸吸鼻子,委屈道:“这些我都知道呀,但看到刘姐绝望无助的样子,我真的很难过很心酸……我不是对孟医生失望,我是对自己失望。不够专业,也不够冷静客观,遇到事情还懦弱无能,这样的我大概真的配不上孟医生吧……” 姚婧之听得生气,怒道:“你这是什么神逻辑?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非但没一句安慰,还冷酷无情地给你讲道理……完了,你还觉得都是你的错?娄小妹,你的骨气被大风刮走了?你……你再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我就打残孟一安!” 娄梦抬头,眼里水雾雾的,懵了懵,哑着声音问:“是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打孟医生?” 姚婧之气笑,“我不想和中了邪的人说话,苏姐,你上!” 苏念笑笑,温声安抚娄梦:“你为刘玲难过,那是因为你善良心软,是你个人的情感问题,和工作无关,这两者不能并为一谈。孟医生没有安慰你,也并不一定就是不在乎你,每个人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都不同。总之,你哭,并不代表你懦弱,他冷漠也不代表就是无情,许多事,我们要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不要钻牛角尖。” 话落,她自己怔了怔……记得她曾对林清越说过,当局者迷是成年人常犯的错误…… 在感情的世界里,试问又有几人是清醒的? 她又何尝不是从一个牛角尖钻进了另一个牛角尖? 旁人自以为清醒的分析与评价真的准确吗?又真的有用吗? 苏念有些恍然,为自己刚刚浮出水面,就冷静清醒地分析潜在水底的人而感到羞愧。 她自己明明才经历了漫长的,潜在水底的过程,深知,人有时候其实贵在不自知……总有一天,当下所谓的苦都不再是苦,精神财富也好,以苦换福也好,总会过去的。 娄梦垂眸,抠自己的手指头,语气已有释然后的轻俏:“那倒是,孟医生那么善良正直,不可能是无情的人……” 说着话,抬起湛湛的眸子,表情认真又激动:“所以,我要努力变成更完美的人!我相信,孟医生总有一天,一定会喜欢上我!” 姚婧之和苏念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道:“那你加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与死 接下来的几天,娄梦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方子晋的帮助下,四处奔跑,帮刘玲想办法。 她所在的保险公司当然也不会放过这样一次绝佳的宣传机会,积极地帮娄梦组织宣传捐款。 襄城电视台答应会做一期报道,希望能去刘玲家里做一次采访,可娄梦整整一天都没有打通她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莫寒提出陪娄梦去看看。 这还是上次表白事件以后,他们第一次私下相处,娄梦多少有些尴尬。 莫寒倒还是一样若无其事地开玩笑:“其实我有个能让你一夜间成为百万富婆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 娄梦:“什么办法?” 莫寒勾唇一笑,目光定在她脸上,“嫁给我呀!” “切!”娄梦白眼:“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莫寒笑,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你没记忆障碍的话,应该记得我好像正在追你吧?所以,不是玩笑,是善意的提醒。真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娄梦思索了一下,结果是:“莫寒,抱歉,我真的认真想过,但感情的事……好像确实没办法尝试或将就,我也很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没办法一夜间成为百万富婆了。” 莫寒牵起唇角,轻叹一声,语话不无伤感:“怎么办?我其实还挺喜欢那套房子,每个房间的颜色和布局我都想好了……却独独没想到你会拒绝我,其实答案在意料之内,是我太自信。” “对不起。”娄梦看他,眼眸明净而深幽,真诚道:“抛开你的家境不讲,你也是个特别好的人,一定会有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出现。” 恰遇红灯,莫寒踩下刹车,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如果你先遇见的人是我,结局会不会不同?” 娄梦耸耸肩,笑道:“也许吧,其实我是外貌协会会长,一个人的样貌决定了我要不要去了解他的灵魂。” “我不帅?” “帅。”娄梦轻轻笑,脸微微红了起来,“但没有孟医生帅。” 莫寒无奈地笑了笑,这点他到是服气的。 绿灯亮起,他启动车子,见她还在吃吃地笑,心里不爽,幽幽提醒:“帅也没用,不食人间烟火的孟一安,你是搞不定的。” 娄梦瞬间泄了气,垂头丧气,“是呀,他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好近又好远……” 莫寒心里软了一处,转移话题:“虽然你失去了成为百万富婆的机会,但我还是会努力帮你争取一下,看能不能在我们每家超市门口放一个捐款箱……” 娄梦一愣,乌溜溜的眸子里有了粲然笑意,拍马屁的话脱口而出:“莫寒,莫少,莫大哥,你真是天使下凡,人间活菩萨……” 莫寒忍笑,悠悠回了句:“想以身相许还来得及。” 呃……娄梦双手抱在胸前,往后瑟缩了一下,“绝无可能!” …… 娄梦和莫寒来到面馆,看到门是关着的,转让的信息还贴在门上。 她记得,刘玲曾指给她看过,她和母亲带着两个女儿就住在面馆斜对面的楼上。 他们决定去小区门口问问看,远远地,瞧见对面围了很多人,路边停了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 娄梦心想,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故,只是略略扫了一眼,继续给刘玲打电话,仍是关机状态。 二人刚走近小区,里面有人被抬了出来,盖着白布,不远处有老人和孩子悲天抢地的哭喊声。 娄梦心软,看不得这些,下意识地往莫寒身边缩了缩,莫寒以为她害怕,将她护在身后。 一旁,小区的人交头接耳在议论:“听说是得了癌症,没钱医,怕拖累家里,所以跳了楼……” “真可怜呀,死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可该怎么办?” “是呀,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老太太听说腿脚也不方便……” “唉,所以人呀,千万不要生病,尤其是穷人,一旦生病,全家都完了……” “谁说不是,本来她那面馆生意挺好,养活两个孩子还是没问题,谁知,老天爷这么不开眼,又让她得了癌症……” 面馆?癌证?两个孩子? 娄梦脑子轰地一下炸开,脸色发白地看着抬着担架的一行人远去,这才随手抓住个大爷,唇角抽了好几下,艰涩地问道:“老人家,你们刚才说是谁跳楼了?” 老大爷奇怪地看她一眼,“就是对面的面馆老板娘……不知道昨天夜里什么时候从最后那栋写字楼跳下去的,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老板娘是叫刘玲吗?” “是,这个小区没有人不认识她……多好的人呀,怎么就得怪病了呢?” 娄梦突然往警察和医生远去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莫寒快速追上拦腰将她抱住,“娄梦,不要过去,不要看……来不及了……” 是呀,来不及了…… 她嗓子火辣辣的疼,额头在冒汗,心却发凉:“她为什么不等等我?” “我明明对她说过,不要放弃,会有办法,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她为什么不等我?” “骗子……骗子……我们说好要一起度过难关,我还在努力,她凭什么就选择了放弃?” 娄梦几乎疯掉,声音又急又悲。 莫寒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不让她往刘玲的方向看,温声安慰:“冷静一点……你尽力了,不是你的错……” 娄梦僵硬着,没再嘶吼,没再颤抖,只是眼泪无声无息。 “妈妈……” “妈妈……” “阿玲啊……我可怜的女儿……” 悲怆的哭声渐渐靠近,娄梦回过神来,泪眼朦胧地回头望去,刹那间心痛得要裂开。 刘玲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骨瘦如柴,在邻居的搀扶下,摇摇欲坠地走来。她饱经风霜的眼里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嘴巴一张一合间,只反反复复着女儿的名字…… 两个年幼的孩子分别被人牵在手里,小小的她们不知道是否真的明白死亡的意义,她们只是执着地不停哭泣,不停喊妈妈…… 这一刻,生与死那么近,又那么远。 娄梦静静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世界像是变成了凝固的死寂。 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滞在了心口处,让人无法呼吸。 第一百二十六章 足够心狠 莫寒进来诊所的时候,只有孟一安在。 他在翻阅资料,看到有人进来,随手把资料收到一旁,微微一笑,“身体不舒服?” 莫寒坐下,弯唇:“嗯,不舒服。” 孟一安示意他伸出手,手指轻柔地搭在他脉搏上,淡声问:“哪里不舒服?” “心。”莫寒目光笔直,语气冷锐:“心里痛,像被人拿刀切成一块一块那样的痛。” 孟一安愣了愣,眉头轻蹙:“最近睡眠好吗?” 莫寒紧紧看着他,神情依旧,“孟医生,请问你出诊吗?” 孟一安:“如果病人无法行动,可以的。” “我想请你去看个人,行吗?” “行。我先看你的,心痛的症状有多久了?” 莫寒轻笑一声,散漫地挑了挑眉,“多久?我也不知道多久了……” 孟一安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去医院检查过吗?” “去看看娄梦吧。”莫寒突然话锋一转,看他的眼神又锐利了起来。 孟一安手一僵,“她怎么了?” “她想救的那个女人死了,跳楼自杀。”莫寒别过头去,眼睛有点红,“她很难过,一句话也不说,谁也不理……我想,她现在唯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了吧。” 孟一安无意识地看了眼桌上那堆有关肺癌的资料……现在用不上了…… 他温热的手指仍然搭在莫寒脉搏上,眉眼低垂,神情专注而认真。 良久,孟一安淡淡开口:“肝火过旺,平时不要熬夜。需要开点药吗?” “不用了,她就是我的药,她好了我就不会痛了。” 莫寒眸光渐冷,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孟一安,“我的真心加上我的家境,她都没有半分动摇……你说我该骂她痴还是骂她傻,但是,你孟一安根本配不上她!” 孟一安没理他,手里握着笔,凝眉看着空白的处方签。 他不知道心痛的毛病是不是也会因空气而传染? 因为,此刻,他突然也有了如莫寒描述的那种心痛…… 像刀一块一块切碎的痛。 事实上,这些天,他一闭上眼,她眼里噙着泪水的样子就会出现,心痛的感觉也会细细密密地跟着来…… 她的感受,他都懂。 父母离世,他从天堂跌入地狱,性子一度静的像个死人。 爷爷说,没办法了,只能让他学中医,只有这一行最纯粹,最能清除心中杂念。 他没有异议,他确实喜欢医学的世界,世间万物,一滴水,一颗尘,一朵花,一片叶都有它的生命与价值。 真正坐诊时,他还没有毕业,所有的判断都来自于书本上的知识。 有一次,爷爷生病好几天不能来诊所,他独立看诊。 还记得那是个下雨天,年轻的妈妈抱着两岁的孩子来看病。 孩子看上去脸色不好,嘴唇发白,精神萎靡。 他询问症状,妈妈说就是胃口不好,只想喝水,什么也吃不下。 从脉理分析,那孩子确实脾虚,胃热,还有轻微感冒。他按病症开了药,但隐隐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他建议妈妈带孩子去正规医生做个系统检查,妈妈大大咧咧地说,宝宝小,吃中药比吃西药好,不想吃饭,饿几天就好了…… 后来,妈妈带着孩子走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安,追了出去,又劝了两句,妈妈仍旧还是有同样的话回了他。 再后来……听相识的人讲起,那孩子没过几天,糖尿病重度休克加上本身就有心脏病,没能救过来。 这感觉就像看到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如果他足够坚持,足够勇敢地去阻止,也许这个人就不会掉下去…… 那些日子,内疚,自我怀疑,羞愧等情绪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时时刻刻扼住孟一安的脖子,生不如死。 现在的娄梦大概也是这种感受吧,这是自己对自己良心的审判,不是旁人几句话就能劝慰的。 像是如轮回一样的怪圈,他又一次成了那个无能为力的人,只是这次,站在悬崖边的人是娄梦…… 莫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孟一安久久地坐在原处,无力感像汹涌的潮水漫过他的口鼻,让他呼吸不畅却半分动弹不得。 这时,方子晋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一安,你看新闻没?刘玲跳楼自杀了……” 话音突然顿住。 眼前的孟一安好像有些不对劲……他脸色很差,眼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悲凉。 方子晋担忧道:“你怎么了?” 孟一安像是突然被惊醒,浓密的眼睫快速闪动几下,方才抬起眼眸,语气平静:“你刚才说什么?” “刘玲自杀了,娄梦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很担心她……”方子晋无意识地摸了下鼻尖,语速缓了缓,似在询问商量,又似在试探请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用了,爷爷还在家等我吃饭。”孟一安又垂了眼,开始收拾东西,言语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方子晋表情有些复杂,“那……那我去了哦。” “好,我会告诉林妈,不用给你留饭。” “谢谢一安!” 话落,方子晋已经风一样飘了出去,孟一安唇角渐渐扯动,牵出一抹极为苦涩的笑意…… 谢他什么? 谢他足够懦弱,足够心狠吗? 莫寒说的对,他确实配不上娄梦,连自己都不敢面对,又怎么能够给她幸福? …… 苏念和姚婧之看到网上的新闻后,也提前请假赶了回来。 娄梦衣服鞋子都没脱,就那样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没有眼泪,也没有情绪。 姚婧之急的眼红,伸手去拉她:“娄小妹,你给我起来,想哭就大哭一场,想闹姐陪你闹,你别这样行吗?” 娄梦挡开她的手,瑟缩成一团,终于说了句:“我没事……我只是困了……” “那你倒是睡呀!”姚婧之气的原地打转,眼里含着泪,无助地看苏念:“怎么办呀?她这是打算钻进牛角尖里将自己憋死吗?” 苏念轻叹一声,温柔地抚摸娄梦的头发,细声安慰:“小梦,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得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娄梦说:“所以我没事,我想睡觉。” 她知道不是她的错,可那又是谁的错? 她知道她只是想睡觉,可是没办法闭上眼睛啊! 一闭上眼,全是刘玲苍白的脸和支离破碎的身体,56楼,她怎么有勇气跳下去? 连死的勇气都有,又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活的机会? 娄梦不能理解,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来好像白活了,有许多许多的事情她都想不明白…… 比如,被抛弃的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爱的深沉,才不敢靠近 清晨,孟一安运动回来,被方子晋堵在了家门口。 他冷瞥一眼方子晋嘴上叼着的烟,略皱了眉:“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抽烟不好。” “三天前。”方子晋眯着眼睛看他,“孟一安,从前没发现,你心肠原来这么硬。” “现在发现也不晚。”孟一安要进屋,被方子晋拦住,他扔了烟头,揪住孟一安衣领,双眼血红:“娄梦三天没吃没喝了,你难道真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孟一安凝视他半晌,语气冷然凉淡:“不是有你担心吗?” 方子晋心中的满腔怒火如空中阁楼轰然坍塌,他松开孟一安,冷笑一声,话语里是少有的悲伤:“是我错了……是我太不自量力,对不起一安,我对她确实动了心……但不是那种动心,你懂吗?” “不必说对不起,我和她……本身就没有关系。”孟一安垂眸,平静地抚平被弄皱的衣领。 方子晋苦笑一声:“我承认我很卑鄙,想趁虚而入,想赢走她的心。可是,一安,这三天她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对她而言,就像空气一样。她不吃不喝不睡……她需要的是你……就当我求你,去看看她吧。” 孟一安顿住,内心涤荡不安,不自禁深吸一口气。 才三天吗? 他怎么有种错觉,仿佛他们的相识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方子晋又是一声苦笑,幽幽说道:“今天是刘玲下葬的日子,我已经将目前筹积的善款交给了娄梦的领导,委托他们转交给死者家属。至于你……” 他眸光一凛,冷冷说道:“就算我没能赢得她的心,但我不会有遗憾,因为我尽我所能去喜欢她了,我努力过,争取过……至于你孟一安,你为她做过什么?” “装作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就是为她好吗?” “你有没有为她想过?往后的日子里,她每次回头想起曾经喜欢过的你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得有多心酸难过呀?曾经那么喜欢过的人,从来没有把她看进眼里过,她的出现对于你来说是多余的烦恼,是不该出现的意外……” “她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有多痛,有多遗憾,你知道吗?据说人这一生,没脸没皮耗尽精力去喜欢一个人的概率,一生只有一次,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对她吗?” “孟一安,你很清楚,地球离了谁都会转,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可人光活着就行了吗?” “是让她自己痛到麻木,然后再心灰意冷地继续生活下去。还是让她明白,痛苦,失去,遗憾,喜欢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是让她麻木地活着,还是有感知地活着,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方子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自嘲一笑:“哥陪那丫头熬了三天三夜,我得补补觉……常在河边走,那能不湿鞋,真是没想到,居然折在这么一个固执的小丫头手里……” 清晨的冷风从树梢落了下来,冰凉入骨。 孟一安静静站在原处,表情无波无澜,心里却像是破了一个洞。 风一吹,凉透。 …… 这三天,苏念和姚婧之没法去公司,只好搬了电脑坐在客厅里工作。 每隔十分钟,换个人进去看娄梦一眼。 这次,从娄梦房间出来的人是姚婧之,她迎上苏念询问的眼神,摇摇头,担忧道:“我好担心她饿死……” 苏念很平静:“放心,不会。” 陈煜走的时候,她有一周滴水未进,她没饿死,甚至不会感觉到饿。 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就像灵魂脱离了身体,没经历过的人是没办法明白的。 姚婧之还是担心:“那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下去吧?要不要送去医院?” 苏念仍旧冷静:“暂时不用,医院治不了她的病。” “那就这么等着?”姚婧之瞪大眼睛,有些佩服苏念的淡定。 正说着话,有人敲门,轻柔而克制。 苏念微微弯唇,看姚婧之一眼,笃定道:“没猜错的话,娄梦的药来了,快去开门。” 药? 孟医生? 姚婧之眼睛一亮,咚咚咚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还真是孟一安。 一股无名火陡然窜至心间,她脱口而出:“你来干什么?亏我们娄小梦那么喜欢你,她发生这样的事,你看都不来看一眼,你……” “姚婧之,不许无礼。”苏念急忙迎了出来,制止了姚婧之,这才看向孟一安,语气温和:“孟医生是来看娄梦的吗?请进。” “谢谢。”孟一安神色很淡,丝毫没有因姚婧之的训斥而感到尴尬。 他大步迈了进来,看向苏念:“请问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苏念微愣,“可以。” 然后,她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孟一安走进了厨房,接着是淘米煮饭的声音。 苏念和姚婧之面面相觑,表示看不懂孟医生如此清奇的脑回路。 …… 半小时后,米粥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仿佛温柔的诉说,诉说这人间最细微的幸福最值得留恋。 一个小时后,孟一安走出厨房,面容清俊淡雅,依旧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他在苏念面前站定,客气地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娄梦吗?” 姚婧之差点没跳起来,语气急迫:“太可以了,拜托你快进去吧,她快饿死了。” 苏念看她一眼,起身,报以同样的客气:“可以的,孟医生,谢谢你来看她。” “谢谢。”孟一安微微颔首,这才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姚婧之咬牙,不悦:“娄小妹怎么会喜欢这种人?这性子慢的分分钟能急死人!” 苏念摇头,笑她:“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姚婧之哼一声,颠颠地窜到苏念面前,八卦道:“你觉得孟医生到底喜不喜欢娄梦?” “你觉得呢?”苏念反问。 “我觉得起码没那么喜欢……”姚婧之总结:“不然,怎么会现在才来?” 苏念笑笑,意味深长道:“我反而觉得正是因为爱得太深沉,所以靠近的步伐才缓慢而沉重。” 姚婧之不以为意,瘪嘴:“我看就是矫情,男未婚女未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干脆利落地说不喜欢,这样拖着算怎么回事?” 苏念定定看她,“那你和林沐呢?怎么没见你干净利落?” “我……”姚婧之秒怂,缩回脖子,不说话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对死亡的理解 昏暗的房间里,娄梦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双眼血红。 深刻而孤独的悲伤潮水般卷袭着她,让她无法呼吸,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刘玲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不够相信她,还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委屈? 她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电话没打通那天,她能及时去找刘玲,去倾听她的悲伤和无助,结局是不是会不同? 可惜这世上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如果…… 门再次被推开,她听见了,却无法做出反应。 对苏念和姚婧之她是愧疚的,不是她们的友情无法填补抚平她的哀伤,她只是无能为力,她的灵魂像是出走了一般,已经不再受她所控制。 进来的人脚步很轻,不是姚婧之的咋咋呼呼,没有苏念的轻叹哀怜,像是偷偷溜进来的风。 像风一样的来人走去窗边拉开窗帘,十一月的襄城没有阳光,灰蒙蒙的,但突然窜进来的光还是让娄梦觉得有些刺眼。 她无意识地眨动一下酸涩胀痛的眼睛,目光所及,是那道刻在她心间的背影。 孟一安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形高挑清瘦,窗外朦朦的光笼罩在他身上,像是梦里的人,虚幻不真实,美的让人悲伤。 娄梦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脏‘蓬’地跳动了一下,眼眸骤然生温。 孟一安回头静静看她一会儿,抿抿唇:“睡好了吗?” 娄梦不答。 他走过来,坐在床边,眼眸温和了下去:“刘玲今天下葬,如果你想去,我陪你。” 下葬? 这就意味着与她的人生有短暂交汇的刘玲,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此就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吗? 娄梦鼻子酸的厉害,眼睛痛,心也痛。 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泪水在她空洞的眸子里闪烁着,跳动着,就是固执地不肯掉下来。 孟一安清俊的面容突然靠近,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下一秒,他将她搂了起来,轻柔地摁进怀里。 娄梦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他伸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拍打她的背。 就像身体的某个开关被触及,娄梦突然就有了想哭的欲望,眼泪噼哩叭啦落在孟一安熨烫笔直的黑西装上。 先是无声无息,再是小声呜咽,最后嚎啕大哭…… 良久,哭声渐止,孟一安低头,见她发丝凌乱,脸颊浮肿,心绪瞬间波动不安。 他该早点来的。 搂抱她的手紧了紧,他温温地问:“好点了吗?” 娄梦点点头,脑子是懵的,但心里很清楚地感觉到灵魂归位了。 她甚至特别清晰敏锐地明白,孟一安此次来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孟一安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那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娄梦又点点头,却在他松手的瞬间,突然一下搂住了他的脖子,出口的嗓音哑的不像是她的:“孟医生……” 一声轻唤,许多许多的话化成了眼泪,再次滚滚而落。 孟一安极轻地抿着唇,眼眸微垂,深遂而哀伤。 他回以热烈的拥抱,默了很久,方才轻喃一句:“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她所有的痛苦和遗憾,知道她此刻脆弱着也坚强着…… 娄梦的心蓦地一磕,疼痛了那么久,仿佛又温暖了起来。 …… 在苏念和姚婧之的目瞪口呆中,孟一安牵着娄梦的手走了出来。 无视她们的存在,他像照顾孩子一样,领她去洗浴间洗手洗脸,再领着她坐到餐厅。 从厨房端出冒着热气的清粥,他温温一笑,问:“需要我喂你吗?” 娄梦仰起苍白浮肿的脸,笑了笑,点头。 孟一安就真的拿勺子放在嘴边吹吹,再喂到她嘴里。 姚婧之用眼神和苏念交流着: “什么情况?” “我也没看懂。” “娄小梦就这样搞定孟医生了?” “也不尽然,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 “自动隐身。” 于是,二人就默默地,无声地回了各自房间。 …… 刘玲的葬礼安排在下午,因为自杀事件引起了广泛关注,许多市民自动自发地赶来送她最后一程。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念着悼词,寥寥几句就概括了她平凡的一生。 娄梦突然想起曾在书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有些人光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 据说因为刘玲的遗体太过于恐怖,家属确认签字后,第二天就已火化。 瞻仰遗容的环节,看到的就是小小的黑盒子。 身旁有老人在轻声念‘后土往生经’:尘归尘,土归土,身体归于后土,灵魂归于地府,然而,汝无需痛苦与哀伤,死亡是生命的循环,并无丝毫掩饰、虚伪、黑暗…… 娄梦凝视那小小的盒子,心里泛起难言的涩痛。 她还是不能真正的理解死亡,在她的认知里,活着,才有希望! 墓地是一家陵园开发商捐赠的,刘玲的大女儿抱着小小的骨灰盒,小女儿抱着黑白的遗像。 她们都没有哭,认认真真地执行着大人们的所有指令。 她们一直都是乖孩子,最后一次为妈妈做事,她们表现的特别好……也许妈妈高兴了,就会回来了…… 在场所有人在她们安安静静反反复复的跪拜中泪目,娄梦也几次哽咽出声。 孟一安全程握着她瘦弱的肩,神色清冽克制,垂敛的睫毛下投射出淡淡阴影。 许是已经接受了死亡,他漆黑的眸子里稍显漠然寡情。 只是,在刘玲的骨灰盒放进墓里的瞬间,他身子不自禁地僵住。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刻骨铭心。 下一秒,娄梦略略冰凉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 孟一安心里浮上暖意,这二十多年来,他时常做着同样一个梦。 梦里,父母容颜依旧,父亲穿着古板守旧的中山装,母亲则是一身轻盈的格子长裙。 他们手挽着手在不远处看着他笑,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幸福的让人想要流泪。 然而,总是在顷刻间,他们越走越远,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他在他们身后狂奔,他求他们不要抛弃他,求他们等一等…… 他不停跑不停跑,累了,痛了,迷路了,心碎了,他们终于看不见了…… 每每醒来,眼眸潮湿,心脏疼的像是生了病。 爷爷说,人的归途都一样,总有一天,我们会和所有牵挂的人再次相遇,永不分开。 那么,身旁亲爱的女孩儿,我们就在终点相遇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退回陌生人的位置 人们渐渐散去,保险公司的领导和一些单位机构的代表,在记者的镜头下开始现场捐款给刘玲的家人。 年迈的老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停致谢,弯着腰,仿佛此生都再也直不起来了。 世事似乎总有相对的不同面,馈赠者与接受者,谁才是真正的施舍?谁又才是真正的给予? 娄梦看着,眼里含着泪,“虽然活着太难……但她怎么舍得割舍下她们?” 孟一安垂眸看她,默了半刻,淡声说:“死亡是那些得不到解救的人的解脱者,是药物不能医治的病人的医师,是时间不能释怀的人的慰藉……是生而为人的最后选择……也许,她已经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 娄梦似懂非懂,眉眼间尽是忧伤,语气仍很愧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果能有人及时倾听她心里的苦,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娄梦。”孟一安直视她的眼睛,低眉说:“我父母去世后,我也曾这么想过,如果我不闹着要一架遥控飞机,如果那天我能阻止他们开车出门,如果这世上没有我……他们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 “但我们都清楚,如果已经没有办法再成立,接受现实,正视现实,是我们唯一可以走的路。” “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是神,没有办法预知未来,只是在当下做着我们能做出的反应。所以,放过自己吧,这不是谁的错。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才能释怀,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命运的安排。” 娄梦望着孟一安,哽声道:“道理我都懂,但这滋味不好受……就像……” “就像眼睁睁地看着站在悬崖边的人掉了下去,而我们没能及时拉住他的手,对吗?”孟一安俊雅的面容,在灰败的冬天里显得格外清冷。 娄梦愣愣,认同:“是,就是这种感觉。懊恼与无助时时刻刻撕扯着内心,很煎熬,很难受……” 孟一安眸光淡淡,望向远方,话语里夹杂着无限伤感:“许多时候,不是我们无动于衷,而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我们得承认自己的渺小与无能,得承认人生在世,就是要不断接受各种各样的失望。” “有时候我常在想,掉下悬崖的人未必不是解脱?就算我们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又能怎样?” “比如,我的父母,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他们会不会遭受更长久的病痛折磨?会不会因为我的成长有了污点而生不如死?” “比如刘玲,她坚持了又能怎样呢?不谈病痛,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本就不堪一击的家庭支离破碎吗?我们能抓住他们的手一时,能抓住一辈子吗?” “许多时候,我觉得善良未必不是另一种残忍……” 话音顿了顿,他凄凉地笑了笑,说:“当然,我的想法太过悲观,也有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找理由的嫌疑……” “不……不是这样的……”娄梦急的想哭,但她无法说出心里的想法。 她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自私懦弱的人,更不是冷漠无情的人…… 他只是活得太清醒,因为清醒,所以能容纳生死,偏偏无法正视内心的接受与交付。 他怕辜负了别人交付给他的人生,怕一切变故会毁掉所在乎的人。 所以,越是珍惜就越是忐忑,越是想敞开心扉,就越是煎熬害怕…… 娄梦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这些日子就是她自欺欺人的一场美梦。 梦里代表爱情的娇艳的玫瑰大片大片地盛开,花红似火,烫得眼眶发热。 梦里,她以为牵紧他的手,就能和他一起走出黑暗,走进那片玫瑰园……从此,就能幸福快乐…… 是她忽略了他坚守的意义,他在用最冷硬绝然的方式去保护爱。 这听上去很荒唐,娄梦却感觉心尖有什么东西滚烫而过……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人,有些事,那怕爱得深沉,那怕永远无法忘怀,却终其一生都无法靠近彼此……就算是这样,就算心伤,也不悔相识一场。 “孟医生……你对我,是否也是这样……”娄梦看着他柔和俊美的侧颜,微笑扬起的瞬间,眼睛酸涩一片,似有眼泪即将滑落。 他侧头看她,黑眸湛湛,“对不起……是的,我承认,现在的你于我而言,就是站在悬崖边的人,我关切在乎,但无能为力……忘记我好吗?方子晋说,一个人不计后果地去喜欢另一个人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请你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你……值得更好的。” 她的一厢情愿,给了他这么大压力吗? 娄梦双手抚面,将泪意强压了下去。 倏尔,她抬起头来,努力地笑了笑,说:“空调可以定时,闹钟可以定时,电饭锅可以定时,这世间有许多东西都可以定时……要是我喜欢你这件事也可以定时就好了,时间一到,叮的一下,我就不再喜欢你了……如果能这样该有多好呀……” 孟一安清淡的眸子里有了情绪,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头发,想去拥抱她,但最终又默默地缩了回来。 他只是牵起唇角,笑笑,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让你遇到的人是我,真的很对不起……” 他也曾以为时光可以摆脱痛苦,可是回忆还是不停摧残着现在。 所有人都觉得他铁石心肠,对她的执着靠近视而不见…… 其实,他有努力想要对她伸出手……可他得承认,他脆弱,他不坚强,他经不起来来回回的失去,抗不住反反复复的分离…… 他说:“娄梦,你要好好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会祝福你。” 说这话的时候,孟一安觉得心脏绞着痛。 但他深知,时间会让这痛慢慢麻木,再深的伤口都有结疤的一天,到最后只会留下淡淡印记,不痛不痒,不生不灭…… 闻言,娄梦睫毛颤动,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安静平和: “孟医生,我会好好的。请你想起我时,不必愧疚,不必遗憾……请你想起我时,要相信,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人生……” 泪终究还是落下,如果注定不能靠近,她愿意退回陌生人的位置。 只要能换回他内心的安宁与平静,只要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她是陌生人也没关系。 孟一安心口一紧,眼眶生涩,抬手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发,“我会的。” 第一百三十章 用爱来换成长 离开墓园前,刘玲的母亲给了娄梦一封信,是刘玲写的。 据说她的遗书足足有一本书那么厚,其中大部分是写给女儿们的。 谈她的过去,谈她对她们的期望,谈生与死的意义,谈爱情与婚姻的选择…… 甚至将她毕生所会的菜式都写的清清楚楚,从衣食住行到人生理想,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娄梦听了,心里酸楚的无以言说。 如此看来,刘玲想自杀的念头是开始就有了。 难以想象,每个夜深人静时,她望着熟睡的割舍不下的亲人时,是怎样一字一句含着泪写下了这些…… 娄梦还没有做过妈妈,不能体会这样用血泪凝聚而成的爱。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母亲。 当年抛弃她的时候,母亲也会有这样剜心般的痛吗?也会有冗长沉重的担忧与期许吗? 又或许,爱的份量是不同的吧。 刘玲给她的信是这样的: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善意,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请原谅我的懦弱与无能。 还能做这样的选择,是上天的恩赐,我终于可以歇歇了……生而为人,真的太累太累了…… 只是很对不起我的父母和女儿,我的悲凉与失败让他们的人生也跟着黑暗无边。 娄小姐,我请求你,如果可以的话,那些捐给我看病的钱,留给我的女儿们吧…… 她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们太需要阳光与雨露。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祝福你,善良的姑娘,一定要幸福…… 娄梦看完,对着刘玲下葬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世间,伟大的不是生与死,而是为了爱可以生或是死的人。 传说,逝去的人都有一次轮回的机会,只要步伐坚定,能穿过阴霾熬过悲伤,走过黄昏与日暮,只要心存温暖,便能跨过光阴,在轮回路上获取一个美好的人生…… 娄梦想,刘玲就是这样的人。 …… 一周后,娄梦离开襄城。 火车站,送行的姚婧之和苏念双双红了眼。 娄梦戴着毛绒绒的粉红耳套,乌黑的眸子里雾朦朦的,脸上却漾着粲然笑意。 她拥抱苏念:“苏姐,谢谢你的照顾,你一定要幸福。” 又拥抱姚婧之:“对不起亲爱的,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旁。因为我知道强大如你,一定可以顺利度过难关,以后也一定会更好……我会想你的,会很想很想……” 姚婧之不停抹泪,“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就是失恋吗?就因为一个臭男人,狠心抛弃我们,你良心何在?” 娄梦隐忍着泪,咧开嘴,笑道:“有个名人说,如果得不到浪漫永恒的爱情,那就多去看看这美丽的世界吧!” 姚婧之哽声:“哪个名人说的?” 娄梦嘿嘿一笑,“我说的。” “噗”姚婧之笑出了泪,在她肩上狠狠捶打了一拳,“不管你在那里,都不许忘记我们!” 娄梦举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发誓:“山无棱,天地合,才敢忘你们!” 姚婧之别过头去,泣不成声。 苏念眼里泛着红,心酸的痛不可言。 娄梦于她而言,胜过亲人。 是她如一束阳光,热情地照进自己暗无天日的世界里,让她如地狱般清冷的生活渐渐有了烟火气息…… 虽然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分别在即,过往历历在目,如一条细密的线缓缓勒紧了心口。 苏念向来不善用言语表达心境,只是细细整理了娄梦的衣服,温声道:“天气这样冷,为什么一定要坐火车?” “因为我想看看沿路的风景。”娄梦说:“还因为这样可以让离开襄城的速度缓慢一些,心里应该就没那么痛了……” 苏念瞬间湿了眼,“傻丫头,值得吗?” 全心全意的交付真心,换来一段带着伤痕的情,值得吗? 为一份没有回应的爱,调整自己的人生方向,值得吗? 懵懂的年纪,总是会认真地爱上错的人。总以为在撕碎的瞬间,才能体现出爱情那刻骨铭心的美…… 用爱来换成长,值得吗? 娄梦吸吸鼻子,笑容一点一点展开,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坚定道:“值得。” 感情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也没有值与不值。 爱的多的那一方永远会先低头,心都交付了,还有什么可计较? 只有她离开,才能换得孟医生的安宁。 因为她知道,陌路不识她做不到,就算忘了全世界,她也不可能忘记他…… 那就离得远一些吧,隔着千山万水,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尽情地怀念或忘记。 时间才不管等待的人是否不舍,是否悲伤,它只管按自己的轨迹不停前进。 娄梦有些恍然,到底是人抵挡不过时间,还是时间抵挡不了人的善变? 她提着简单的行囊,与亲如姐妹的二人告别。 她们一直挥着手,流着泪,为过去的相互扶持,为未来的难以再续…… …… 火车开动,一点一点驶离站台。 娄梦趴在窗户上,茫然而贪婪地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她拒绝了莫寒和方子晋来送行,也没有去给孟一安告别。 因为她知道,一周前,他们就已经有了最好的告别。 当初,留在这座城市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她最想见到的人,她深爱却不知怎么爱的母亲…… 可是几年来,老天爷并没有成全她的愿望。 离开这座城市,是因为这里有了她深爱又不能爱的人…… 命运造化弄人,又怎是‘天意’二字能轻易解释? 但他说,人生来,就是要接受各种各样的失望,如果接受是我们唯一且必须要走的路,那么就接受吧。 她都听他的。 …… 站在松山陵园的高处,正好可以看见一辆一辆的火车驶出襄城。 孟一安不知道娄梦会在哪一辆火车上。 但他知道她一定流泪了,而且带着微笑。 利用她的心意,逼她离开自己的世界,卑鄙吗? 方子晋说,不但卑鄙,还自私。 他承认了,所以更加相信她会遇到更好的。 陵园青山环绕,这里沉睡了许多人,掩埋了许多故事,斑驳点滴,葬在时光里,就成了永恒。 活着的人站在这里,心事就像一颗尘埃,落在过去,飘向未来。 掉进眼里就会流出泪来…… 孟一安一身黑衣,更显得身姿修挺颀长,气质清冷漠然。 他淡漠寡情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这座城市,身后是沉睡在时光里的父母。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座城空了,他的心也空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永远是一家人 不远处,方子晋搀扶着孟祖清走来。 年迈的老人额头布满冷汗,却在看到孟一安的瞬间,苍老的容颜上挤出宽厚温和的笑意。 孟一安默然伫立,因为麻木,失去了知觉。 方子晋双眉一沉,故意高声喝道:“孟一安,还不快来帮我扶一下外公。” 孟一安目光望过来,宛如暗夜……他还是让爷爷失望了……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失望,心才会麻木?他无法计算。 他只知道心里堆积了太多沉甸甸的债,此生数不清,来世也还不完。 快步上前,伸手扶上老人,孟一安话语无温:“你们来干什么?” 孟祖清大口喘气,瞥他一眼,直言不讳:“怕你想不开,从这里跳了下去,就没人给我养老送终了。” 呃……方子晋瞠目,这老头儿还真是……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孟一安眼眸渐温,终于有了情绪,微微一笑:“知道我不会跳,还来?天气这么冷,也不怕感冒?” 孟祖清哼一声,示意方子晋把带来的祭品摆放好,望着冰冷的墓碑,缓声说:“没把一安照顾好,我对不起你们夫妻二人……” “爷爷……”就怕他会这样,孟一安一颗心绷的紧紧的,仿佛有巨石压在了心上,险些喘不过气来。 却听爷爷接着说道:“一人一个活法,我想你们和我一样,心痛的同时也尊重一安的想法……我在一天,就陪他一天,如果我不在了,就和你们一起在这里静静看着他……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方子晋红着眼,一手搂着老爷子,一手搭在孟一安肩上,“舅舅,舅妈,还有我,我会一辈子罩着一安……” 孟一安抿着唇,静静看墓碑上永远年轻的父母,掌心一点一点地握紧。 如果有一天能相逢,他们会为他骄傲还是遗憾? 如果有一天能相逢,他与她又是否会红着眼…… …… 下山时,孟一安看到了苏念。 她戴着大大的墨镜,静默在站在一处墓前,神色平静。 青色墓碑上,黑白照片上的男子面容俊朗,笑容温和。一旁刻着的生辰有始有终,记录着沉睡在这里的人的人生。 生命有长有短,爱却永无止境。 隔着一段距离,她抬起黑漆漆的眼睛望向孟一安,微微一笑。 孟一安颔首示意,他在她眸子里看到了尘埃落定与云淡风轻,也看到了自己的彷徨与懦弱。 …… 苏念穿着黑色的长款毛呢大衣,款式很老了。 已快十年,怎么可能不老。 那时的她,二十五六岁,和陈煜刚刚结婚,幸福的像朵花儿。 他们一起去逛街,她一眼就瞧上街边橱柜里的这件黑色大衣。 用陈煜的话来说,那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突然有了灵魂,衣服与她浑然一体,像只骄傲而妩媚的黑天鹅。 可吊牌上的价格,瞬间就让骄傲的黑天鹅秒变炸毛的小鸡仔…… 她瞪圆眼睛,咬牙切齿,又垂头丧气道:“终于明白那些穿着大牌衣服的明星走路为什么眼睛是向上看的,那身上穿的都是钱呀,能不趾高气扬,能没底气吗?” 陈煜笑,“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只是担心你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会不会直接飞走……” 说着话,他开始招呼店员打包衣服。 苏念忙拦下,嗔骂道:“你疯了!八千呀!我俩一个月的工资就为买这黑不溜秋的衣服?我才不干咧!” 陈煜说不过她,只好作罢。 这衣服却在隔天和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起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事隔这么多年,每每想起旁人的艳羡和当时的心情,心里仍旧在发热。 苏念弯身,手指轻轻抚摸冰冷的黑白照片,“你还好吗?” 一句问候,心一下就痛了起来。 结婚头几年,他们像是换了种方式继续谈恋爱,每一天都鲜活而快乐。 顶着压力,他们商量着等到她三十岁再要孩子……他们以为一生很长很长,有足够的时间去一起去慢慢实现每一个计划…… 然而,她的一生并不是他的一生。 备孕期,他们怀着期许的心情各自做了全面检查,幸福就这样突然转角,迎来了猝不及防的意外。 肺部阴影,跑遍了国内的医院,最终还是确诊为肺癌中期。 医生说,还有希望,他们也坚信这不会是终点,就算没希望,也要努力创造希望。 漫长的治疗,他始终都是笑着在面对。 他说,感觉他们只是换个了地方在谈恋爱,她说,早知道她就学医了,医生和病人调情多带劲…… 再后来,他的骨关节开始肿胀疼痛,半夜醒来,常常见他咬着被角,痛到满头大汗也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医生宣布病情没有得到控制,已经进入晚期…… 他开始反反复复的胸腔积水,声音渐渐说不出话来,呼吸越来越困难……却还是在看到她的每一个瞬间,露出温和笑意…… 当活着成了一种煎熬,当死亡成了最深的期望……当爱无法相守到最后,她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在他耳边低语:“如果留在这里太痛苦,我陪你去那边好不好?” 他眼角有泪流下,这是他在她面前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是在他们的婚礼上。 当苏念父亲将她的手交到他手上时,他哭的像个小孩。 电影里,通常在生死离别的瞬间,主角总是哭的撕心裂肺。 苏念却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 她安静地安排着所有的事,照顾双方父母,将他的后事安排妥帖后,她整整睡了一星期。 再醒来时,她的人生随天气一起进入了寒冰隆冬。 苏念细细擦拭掉他脸上的尘土,轻声说:“我很好,你放心。” 最后的阶段,陈煜大部分时间是昏迷着的,他的生命全靠药物和仪器在做最后的支撑。 那天凌晨,苏念像被人浇了一盆冰冷的水。她醒来,冲去重症病房,他醒着,目光艰难地追随着她。 直到她说:“我会很好,你放心。” 他笑了,干裂的唇轻轻扯动,她听见了心脏被撕裂的声音…… 天幕渐沉,苏念起身,露出明媚笑容,“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她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她可能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家人。 但他们,她和陈煜,那个爱她胜过生命的男人,他们永远是一家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值一提的爱 苏念带林清越去见自己父母和公婆,留下落单的林沐和姚婧之一起吃火锅。 姚婧之表情恹恹的,“娄小妹走了,苏姐也要去给你当小妈了,可怜的我马上就要成孤家寡人啰。” 林沐辣的舌头都捊不直了,“大姐,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姚婧之露出‘姨母’般慈爱的微笑,撑着下巴看他,“又说傻话。” 自从知道他就是小包包后,她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不合时宜的话,已经没那么敏感。 一个把恩情夸张成爱的傻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随口就把永远挂在嘴边。 他哪里知道永远其实不过一瞬间……或许他知道。 这样的少年对于她来说,就像夏日里的冰淇淋,甜腻,刺激,却不敢触及。因为它会像毒药一样埋进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痛不欲生。 林沐只是笑笑,也不争辩,现在的他说什么都没用,说多了反而给她压力。 时间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就因为他们之间错了几年时光,他再年轻,再优秀,对她的感情再深刻,她也看不上。 他沮丧,愤怒,不甘,又无可奈何。 不过,他坚信,既然是时间制造出来的问题,那么就交给时间去证明吧。 现在的他,只需要在她身边就好……但,显然她连这点念想也要收回了…… 果然,姚婧之迎上他笔直而惨淡的目光,移开眼神,若无其事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去哪儿?” “回你妈妈那里继续读书呀。” “哦……你希望我什么时候走?”询问的语气,眼神却有些哀怨。 姚婧之叹了口气:“小包包……年轻的时候可以会认为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其实回头想来,挥霍的那些时光恰恰是最为重要的,它决定了人后半生的幸福指数。你现在就处于最关键的时候,所以要好好珍惜。” 林沐点点头:“然后呢?” 他音调大了一些,眸光也变得冷锐了起来。 “然后?”姚婧之微愣,然后他的人生就前程似锦,离她就会越来越远,他们之间就像星辰与大海啊! “不知道怎么说?”林沐咄咄逼人:“然后,我们就终于可以背道而驰了是吧?你就可以甩脱我,去开始新的生活。等我所谓的成长以后,你已经不知道在地球的那一个角落,是好或是坏,总之,就和我没关系了,对吧?” 姚婧之有些愤怒:“林沐,你要明白,我们的人生本就是两条永不可有交集的平行线。” “那之前为什么救我?那不是交集是什么?” “那是意外。” “那这次的相遇呢?是意外还是天意?” “是因为你爸是林清越!” 她急的脸红,又很无奈:“我知道你很重情义,但在我心里,小包包是小包包,你是你,你明白吗?” “不明白。”林沐乌黑的眸子清亮而湿润,“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你。” 姚婧之又叹气,伸手捏眉心,再开口时,话语有些直白:“你对我的情义,我心领了。林沐,你为我想过吗?我们之间还什么也没有,你就成了我婚姻破裂的导火线……虽然这和你真的没关系。但,由此可见,如果我离婚后,你还是这样跟在我身边,旁人会怎么想我,怎么看我?” “你就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对,很在乎。活到这份上,再不护住最后一点颜面,我和裸奔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眼里浮上点点哀伤,他一下就心软了。 明明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逼她,可他就是受不了她费尽心机想把他推开。 “大姐。” “嗯?”他唤她,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露疲惫。 他说:“我只是想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你不要赶我走。” 她张了张嘴,一声轻笑:“严重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沐,我只是希望我们都不要轻易搞乱各自的人生。我左右不了你,所以我只会管好我自己。” 他也笑了笑,“这我知道。” 她不信他的真心,自然就能守好自己的心。 可她不信,他一古脑儿付出去的,跳动着的鲜活的真心就不存在吗? 是的,她不在乎,就不存在。 林沐晶亮亮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心一下就空了。 姚婧之往他碗里夹了很多菜,垂下眼,不看他,冷静道:“快吃吧,吃完我想去看看可乐……”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电话响起,她接起后,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 曹洋去姚家接走了可乐,并把他们要离婚的事告诉了姚家二老。 姚婧之母亲一时心急,晕倒在地,被送进了医院。 林沐陪姚婧之赶到医院时,姚母正在做CT检查。 姚父看到她,血红着眼,终还是舍不得过分苛责,只是厉声问:“你怎么回事?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 “我妈怎么样了?”姚婧之自从接到电话,心跳就没正常过,此刻更是又急又怕又内疚。 父母都是退休了的人民教师,一辈子受人尊敬,一身傲气。这也是姚婧之不敢告诉他们的原因之一,她怕自己给他们抹黑。 虽然离婚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顺风顺水? 一想到父母会因她而受人指指点点,她就苦闷至极。 本想今晚回去,周末抽时间好好和父母谈谈,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姚父叹了口气,忍不住责备道:“明知道你妈妈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你们该多体谅体谅做父母的心情,婚姻不是儿戏,不是情情爱爱的争斗场,凡事要考虑周全。” “对不起……”姚婧之低垂着头,很羞愧。 小时候,作为教师的孩子,她学习成绩一直在中下徘徊,已经让他们颜面尽失。 现在,她又把自己的婚姻给搞砸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失望啊! 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林沐,懂事地扶了姚父,“叔叔,您先别着急,坐会儿。” 姚婧之这才简单介绍:“爸,这是林沐,我老板的儿子。” 姚父点头示意,顺从地坐到一旁休息。 林沐转过头来,姚婧之望着检查室的大门,哀伤又无助。 这一刻,他突然体会到,在现实的苦难面前,他的爱确实不值不提。 她已经在最深的岁月河流里浮沉已久,而他还是站在岸边的小马驹……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所谓成长 一小时后,姚母的诊断结果出来,脑梗,双侧额叶与颞叶区发现中等面积梗死。 如果不是林沐及时扶着,姚父几乎当场晕厥。 这种病他们太熟悉了,小区里常碰见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大多因为脑梗死而出现不同程度的瘫痪,失语,甚至神志不清…… 对于患者来说,无法体面的生命是漫长而煎熬的折磨。 闻言,姚婧之如同掉进了冰窖里,一种尖锐的痛直达心脏,轰然倒塌。 她无法想象,爱漂亮、爱干净、爱生活的母亲,怎么能接受自己成为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医生眼里的怜悯一闪而过,翻看着病历,面无表情地说着:“患者原来心血功能就不好,这次发病很急,坏死面积也不小。还好送的比较及时,暂时没生病危险,家属可以放心。” 姚婧之努力镇定,颤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治疗……或者说我们能做些什么?” 医生看她一眼,“治疗原则为尽早改善脑缺血区的血液循环,促进神经功能恢复。急性期患者尽量卧床休息,加强护理,保障营养供应。总得来说,患者的生活护理,饮食非常重要,如果能量代谢出现问题,即使用药也不会达到很好的效果。” 姚婧之连连点头,看了父亲一眼,不安道:“请问我妈妈这种情况能恢复好吗?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医生:“这个很难说,得进一步看一步……最坏的结果,通常情况下这种程度的坏死有可能会出现,头痛、眩晕、恶心、更有甚者会出现半身瘫痪或半身感觉障碍,面瘫,舌瘫,失语等,都有可能。当然,只要家属配合,患者意志力顽强,相信一切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 面瘫,舌瘫,失语…… 姚婧之脑海里浮现出邻居方阿姨扭曲的五官,呆滞的眼神,以及永远流不完擦不净的涎水…… 她美丽的妈妈也会变成那样子吗? “谢谢……”姚婧之轻轻的说,泪水沿着眼角一滴一滴落下。 她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的痛过,像有什么利器不停在绞动。 这世上最深刻的悲伤,莫过于血亲被自己亲手毁灭…… 曾几何时,她也硬着心肠,理直气壮地想,她的人生是自己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就算是父母也无权干涉……对,他们是无权干涉,也干涉不了。 但他们会为了她的幸福而洋洋得意,也会为了她的不幸五脏俱焚啊! 他们的心情从头到尾都系在她的喜怒哀乐上,她从出生的瞬间,他们就把她捆绑在心里,血浓于水,深入骨髓的爱,要怎么安放?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她愿意倒带自己的人生,不离婚没关系,她可以隐忍,和前几次一样抱着期许自欺欺人…… 或者,不结婚不恋爱也可以……不长大都没关系……只要父母好好的,他们还是她头顶的天,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这一刻,她怕极了,责任与内疚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胸口,窒息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周遭一切像是失音了一般,医生还说了些什么,她全然听不见。 良久,姚婧之被人牵出医生办公室,安排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有泪流进了脖子里,很凉…… …… 林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静过。 姚父遭受打击,体力不支,他劝说老人:“叔叔,您现在需要休息,否则如果连您也倒下,姚婧之要怎么承受?” 姚父是个理智的人,略略思量,同意了他的建议。 林沐怕老人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快速联系了林清越的司机,让他在附近找家酒店守着老人休息。 司机很快赶到,接走姚父。 他接着马上给林清越打去电话,请求帮助。这种情况他第一次遇到,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从前,他并不能真正理解大人们口中所说的成长,成熟到底有着怎样的标准,又以什么去衡量? 他想,也许所谓的成长就是现在这样,对从天而降的意外,对真切又残酷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就像老鹰,它在悬崖边筑了窝,给了它的孩子最温暖的家。 然而温馨的时光总是有时限的,孩子慢慢长大,会在某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它狠心推下悬崖。 林沐想,原来,人和动物一样,成长都是疼痛的。 确认姚母有医生照顾,他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找姚婧之。 她还是呆坐着,眼里雾蒙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手很冷,仿佛结了冰,暖了很久才有正常人的体温。 如果说姚婧之在他的生命里,扮演的是鹰妈妈的角色。那他愿意为了她忍受痛苦,他会努力成长成她所期望的那个样子。 他说:“大姐,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丧失了所有的行为能力。 她姚婧之原来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人,多可怕,她竟然从来不知…… 林沐很想拥抱她,但碍于身份,克制着,像大人一样说话:“我问过医生了,形成脑梗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有高血压和糖尿病的人,比如生活作息不律的人,比如长期烟酒不离的人,这些都是高发人群。阿姨有高血压,几率比常人高出7倍……所以,这和你真的没有太多直接原因……” 姚婧之痛苦捂面:“我是个自私的女儿,他们处处为我妥协,而我做出的每一个抉择都没有从他们的角度考虑过……” 林沐将她凌乱的发别到耳后,缓声道:“人一生多长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有步步为营,就有猝不及防,有合家团圆,也有生死离别……” “我们需要做的不过就是跟着自己的心走,绝望痛苦,或坚强面对。人人都是如此,你已经做的很好。” “但是,你得明白,这个时候自我折磨,把所有的错都强加在自己身上,显然是不理智的。这只会拖垮你的意志……所以,大姐,不要害怕,你会坚强起来的。如果你没有力气,还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也得老天爷成全 听了林沐的话,姚婧之眼圈又红了,逞强地看着他,像是在自我催眠:“对,我不坚强谁会替我勇敢!” 她忽略了他的话——我会陪在你身边…… 他一直在这样说,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她一直在忽略…… 他很难过也很理解,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总渴望寻到同伴,想要抱团前行……但一旦受到一次伤害,就会永远抱着警戒的态度,不会再轻易将未来与别人捆绑在一起。 更何况,他在她眼里,还只是个无能为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姚婧之突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像迷路的小孩子,迷茫而慌张,“我……我现在该做什么?我妈怎么样了……我……我爸爸呢……他怎么不见了……” 林沐起身,双手稳住她双肩,黑眸湛湛地盯着她的眼睛,“叔叔在附近酒店,老黄陪着他,不用担心。阿姨还在昏迷中,医生护士正在监测数据中,不希望家属打扰。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休息,如果有事,医生护士会通知我们。” “谢谢你。”她眼眸闪动,心是麻木的,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说这样的话。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是他,在她心里冲动任性不知所谓的小屁孩,像男人一直撑在了她面前。 感动是有的,悲哀也是有的…… 林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如水,“闭上眼,养足精神,才能在家人需要你的时候,像个战士一样去战斗。” 仿佛心里长出来的毛毛细刺被一一抚平,姚婧之温顺地坐下,过道的风很凉,像是能吹到人骨头里去,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林沐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想拒绝,他嘴角扬起淡淡微笑:“没听过吗?二十岁的男人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姚婧之扯扯唇,苍白地笑了笑,“没听说过。” 所以,越年轻的女人越崇尚飞蛾扑火吗?因为年轻的男人是火焰…… 她已经忘记了二十岁的心情,现在无法体会,也没有心情体会。 林沐说:“大姐,我通知了苏总和我爸,他们应该一会儿就到。” 姚婧之微微惊讶,诚恳道:“谢谢你。”她不想麻烦别人,但在这种时候,还真的特别需要林总这样的人能帮她出出主意。 这是个多现实的世界啊!同样的话,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出面,效果会有天壤之别。 林沐苦笑:“以前以为自己的年轻无畏最伟大,最了不起……现在才发觉,原来真的好苍白无力,再美好的承诺与誓言都解决不了最实际问题。” 说完,他自嘲一笑:“幸好我爸是林清越。” 不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自己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他突然之间,也恨透了自己的年轻与无能…… 姚婧之沉默片刻:“还是要谢谢林沐。” 发自内心的,谢谢他。 他说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她相信,却只能忽略,因为不敢也不能有任何奢望。 …… 苏念这顿家宴吃的真是……相当难以形容…… 因为长期困在自己的心魔中,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觉得自己是个逃兵,是个叛徒,没脸见父母。 苏念父亲苏继华原来是在国企单位人事部任职,本就很会洞察人心。 母亲梁芹淑虽是家庭妇女,但生性温柔,善解人意。 这些年,他们除了过年过节会去看望女儿外,尽可能地不去打扰,给她足够的空间疗伤。 没想到,还真等来了‘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这一天。 所以,他们对林清越的态度可想而知,感激又激动,还有发自内心的欣赏。 整个吃饭过程中,林清越压根就没自己夹过菜,碗里却是堆的满满的。 “叔叔,阿姨,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多吃一些。”林清越话音里也染上了笑意,掉过头来,体贴地给陈煜父母也夹了菜,温声说:“陈爸爸,陈妈妈,你们也多吃点。” 这称呼极其微妙。 不知道旁人有没有听懂,苏念是懂了。 他称自己父母是寻常礼貌的叔叔,阿姨,却称陈煜的父母,为陈爸爸,陈妈妈…… 这里面隐隐含着讨好与安抚,他在向他们示意——他不是来抢他们儿媳妇的,他和他们的儿子一样,愿意照顾他们,赡养他们…… 只要他们愿意,他可以做他们的儿子。 他为了她,可以低到尘埃里…… 苏念别过头去,湿了眼眶。 桌下,林清越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苏念心中涩意瞬间泛滥,险些落泪。 陈煜父母从前是襄城钢铁厂职工,下岗后在市场盘下小门面,做些杂货生意,都是生性善良老实的人。 一句陈爸,陈妈,他们心里的痛瞬间被拉扯出……他们的儿子已经走得太远,回不了头了…… 眼前的男人这么优秀,优秀到让他们嫉妒……苏念跟了他,怕是很快就会忘记陈煜了。 陈泰民布满沧桑的脸上艰难挤出一抹温和笑意,连连点头示意,红着眼默默吃菜。 秦玉芳还是那个体贴的婆婆,她一面不停给苏念布菜盛汤,照顾的无微不至。一面不动声色地问道:“林总是离异?” “叫我林清越或小林就好。”林清越淡淡看苏念一眼,许久没有把自己放到小林这个位置上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苏念没有什么过多表情,适时微笑或沉默,很多时候像是置身事外的人。 他继续解释:“我离异快5年,前妻去了国外,有一个儿子给了她,今年19岁。” “哦……”秦玉芳漫声应着,目光有意无意掠过苏念,“如果再婚的话,还想不想要孩子?” 苏念微愣,握筷子的事僵住,难过的神色转瞬即逝。 她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不再年轻,已经没有想要做一个母亲的勇气。 细微表情落入林清越眼里,他稍稍思索,真诚道:“这要看苏念的意思,也要看缘分,不强求。” 因为考虑到陈家经历着丧子之痛,梁芹淑对他们向来客气有加。 但对秦玉芳借试探林清越来提醒苏念,她心里有些不快,清淡开口:“小林说的对,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两个人合得来,能有携手到老的决心和勇气……” 秦玉芳语气有些凉薄:“那也得老天爷成全……” 一句话出口,所有人噤了声,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早日迎来春暖花开 秦玉芳一句‘那也得老天爷成全’,成功让所有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陈煜。 曾经他们是多么恩爱的夫妻啊! 情到浓时,岂止是想要携手到老,他们还约定了生生世世…… 自从陈煜去世后,苏念不敢变得贪心,不敢奢求岁月馈赠任何东西。一生太长,变数总是喜欢在最幸福的时候不期而遇,杀得人措手不及。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思动摇,有了退缩的打算……奢望幸福,本身就是无法控制的贪念,从云端坠入地狱的痛太过深刻,她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跌倒了…… 所以说,人的情绪真的很善变,经不起回忆,也经不起想象。 恰时,林清越电话响起,他颔首示意,走到一旁接听。 再转身回来时,脸色微变,歉声道:“叔叔阿姨,陈爸陈妈,很抱歉,朋友出了点事,我和苏念得过去一下……” 他看向苏念,简单解释:“是姚婧之。” 苏念急忙站起来,林清越又对有些发懵的四位老人说:“今天真是对不起,我会安排车送您们,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其实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就算是天大的事,他也有办法另行安排,没有中途离场的道理…… 但很显然,陈煜父母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刚才的瞬间,他隐隐乱了平稳。 林沐打来电话说姚婧之母亲急病住院,希望他们能过去看看。 深知苏念如果得知此事,免不了担心,自然要去看看……倒不如提前结束这次会面,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 他心里清楚,苏念逼不得。 他怕一不小心,她就会‘嗖’的一下缩回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人到中年,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待,也不敢再轻易弄丢心里的人了。 苏念确实很着急,以她对林清越的了解,如果不是事态严重,这样突兀失礼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陈煜去世后的5年时光里,她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某天,有热心的大妈敲她的门,问:“你有没有空房子出租,这姑娘要找房子,很着急。” 接着,娄梦从大妈身后探出脑袋,甜甜一笑,眼睛成了一道儿弯,“姐姐,帮帮忙,再找不到房子,我就要露宿街头了!” 倒也不是心软,只是有那么一瞬间,苏念闻到了隔壁炒菜的油烟味,突感身后的房子太过清冷,所有物件都似失去了生命,死气沉沉在僵硬在那里,像是沉寂了千万年的老古董。 女孩儿看起来人畜无害,不笑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眸子乌溜溜的望着她。 苏念一下就想到了流浪的小狗。 就这样,娄梦住了进来,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生活。 再接着,姚婧之也频频出现在她家里。 同样的年纪,因生活阅历不同,姚婧之显得比娄梦成熟稳重很多。时不时会说一些看似云淡风轻随意提及的话,实则常有触动苏念如死水一般的心境。 她们于她而言,是阳光,是空气,是老天愧疚之余给予的弥补。 她很珍惜,像家人一样珍惜。 于是,见林清越神色也隐有凝重,苏念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沉的。 她一边穿外套,一边致歉:“爸,妈,对不起……” 秦玉芳与梁芹淑几乎同时开口中:“苏念……有空回家一躺……” 梁芹淑想的是,老天有眼,女儿终于活过来了。这个时候,作为母亲的她,一定要为她加油打气。 而秦玉芳想的是……刚才那句话她说错了,心里内疚之余又隐隐害怕。 他们还没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似乎又要失去儿媳妇了……趁苏念还没有想明白,她希望再劝劝…… 但是劝什么呢? 劝她继续孤独,守着儿子已然不复存在的家? 还是劝她要睁大眼睛挑个好男人……然后忘记陈煜…… 都没想好,只是本能地想要把苏念抓住。 闻言,苏念愣了愣,点点头:“我明天会回来。”她没说回那边,但她们都明白,她会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她心知肚明,今天林清越的出现,无疑给两头父母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迟早是要面对的……心里有些后悔,这事似乎太操之过急…… 这么想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林清越。 …… 取车时,林清越自然而然地牵起苏念的手,苏念蹙紧眉头,步伐很快。 林清越温声安抚:“姚婧之母亲突发急病进了医院,就林沐在帮忙,他怕自己应付不了。” 意思是事态确实严重,他们必须过去,但又一切都在掌握中,所以希望她不要太着急。 苏念脚步微微一顿,看他一眼,神色有松动的迹象。 他侧目问她:“在想什么?” 他问的是在饭桌上,最后她长时间的走神。 苏念明白,轻声说:“好像有些对不起你。” “哦……为什么?”他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泛着柔和光茫。 “我放不下过去,也不敢寄希望于未来……我还什么都没想好,就将你卷了进来,我好像不该这样……” 说着话,她低下头去,不期然地咬着唇,眼里有着小女孩儿一样的迷茫。 走到车前,林清越打开车门,细心替她系好安全带,吐出一句话来:“过去放不下就不要放,未来交给我。不是你把我卷了进来,是我迫不及待想要靠近你,所以,所有结果我都能承受。” “如果结果不是你所想要的呢?”苏念屏住呼吸,似乎他的答案太重要,重要到她想刻在记忆深处。 林清越看着她,笑了笑,淡淡说:“那也是我活该!” 喉间像是堵了一根刺。 良久,苏念轻声说:“我会努力。” “我知道。”林清越俯下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也不用太努力,更不要为难自己,所有的事都交给我。” 苏念表情很平静,眼睛是潮湿的。 老天对她何其残酷,又何其厚爱…… 心里就像一池被搅乱的湖水,她抓住林清越的手,固执地重复道:“我会努力。” 也许她还是会退缩,会害怕,但她会试着努力,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不忍他孤立无援。 林清越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深遂的眸子里溢出了温情,“好,我们一起努力。” 陈煜的妈妈说,幸福需要老天爷成全。 他无从反驳,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事都愿意相信,也什么事都不再相信。 如果真有老天爷,他虔诚乞求,希望早日迎来他们的春暖花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其实,每个人都不坚强 病房里,姚婧之拧干毛巾替母亲擦拭脸上的污渍,摸到她后背有些虚汗,她吃力的想扶起母亲。 “我来帮你。”林沐伸过来的手臂接替了她的动作,让姚母靠在他怀里。 姚婧之心里一暖,望着他清俊秀挺的脸,鼻子发酸。 有林沐帮忙,姚婧之轻松许多,替母亲擦净身上的汗水,扶她躺下,盖好被子,刚好林清越和苏念走了进来。 看到苏念的瞬间,姚婧之瘪嘴,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扑进她怀里,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苏念轻抚她的背,问:“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中,中度脑梗死。”林沐冷静接话,看向林清越:“爸,这家医院有你熟悉的医生没有?” “有。”林清越拍拍他的肩,对苏念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有苏念陪着,想必姚婧之会有许多心里话要说,林沐也紧跟着出了病房。 苏念这才轻声问:“没通知曹洋?” “就是他带走可乐,又把我们离婚的事说了,我妈才……”姚婧之声音哽的说不出来话。 她以为他们之间起码可以做到尊重对方的老人,不把两个人的恩怨强加给老人和孩子。 可他恰恰就利用了她最在乎的,给了她致命一击。 苏念很冷静,也很客观:“毕竟你们现在还没有离婚,照顾老人也是他应尽的责任,必须让他知道。至于他会怎么做,是他的事……” 有些话她没有明说,姚婧之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时时有犹豫有纠结的。女人嘛,常常会把爱情和亲情搞混淆,也常常会把自己的能力无限放大……比如,用包容和时间去拯救一个人或一个家…… 苏念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也不认为这样的女人傻的无可救药,尘事无常,谁又说得清呢? 只是,有一点特别重要……可以傻,可以包容与拯救,前提是这个人值不值得? 现在姚母的生病事件,正是考验曹洋的最好时机。 如果他在这节骨眼上,能主动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那他们的婚姻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反之……她都要劝姚婧之快刀斩乱麻,不要再抱有幻想了…… 姚婧之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苏念的意思,苦笑一声:“我是怕自己失望透顶。” “既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去面对。”苏念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很苦,不是害怕面对失去婚姻,而是害怕面对可乐,害怕伤害老人……可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苦,都能诉说,有些苦,你只能往肚子里咽。也不是牵强地去避免伤害,伤害就不会来,有些事,逃避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苏姐……”姚婧之轻声说:“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如果是在以前,曹洋敢动她一根手指,她一定会加倍还回去,会大声嚷嚷,让全世界都知道…… 但是现在呢? 她小心翼翼地藏着所有的苦痛,有理无数说,甚至希望能用隐忍换来所有人的安宁…… 她竟然变成了一副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她越活越怂,越来越没有血性了啊! 苏念的话现实的宁人发指,却又温情的让人想要流泪:“我知道,但你一定不要表现出来。成年人的世界里,需要戒了情绪。” 如果没有人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那你必须收起所有的情绪,若无其事地投入到每一场新的战斗中去…… 其实,每个人都不坚强。 …… 因为林清越的关系,医院在第二天上午,很快召开专家会诊,姚母也住进了单人病房 一切安排妥当,已近中午。 苏念陪着熬了一夜,眼底有浅浅黑眼圈,林清越看着心疼,提出送她回家休息。 姚婧之趁机让林沐也回去休息,后者不语,只是用漆黑的眼神看着她。 苏念轻声劝:“这是个漫长的过程,需要你帮忙的机会还很多,我们不能大家都熬着。” 最关键的是,曹洋如果还是人的话,今天必定会来医院,林沐留在这里自然又是一场误会。 林沐微微皱眉,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姚婧之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理他,强打起精神致谢林清越。 林清越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眸色有些复杂,语气平静:“就算不看在苏念的面子上,你曾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为公司付出很多,光从这一点我也会帮你。你的工作暂时由林沐接手,安心照顾你妈妈,如果经济上需要支援,随时告诉我。” 他故意不提姚婧之对林沐的过往恩情,是想让她知道,他出手相助和林沐没系。女人都爱胡思乱想,要是把那段恩情放大,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那就麻烦了…… 虽然知道姚婧之不像是那样的女人……但他只有一个儿子,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说完,他又看一眼林沐,就算当初姚婧之救了他,现在他们做到这份上,够可以了吧? 林沐仍旧抿紧唇,垂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闻言,姚婧之急急表态:“林总放心,我爸妈有医保和退休金,费用不是问题……我会尽快安排好家事,绝不耽误工作。” “那我们走吧。”林清越目光落在林沐脸上,态度温和。 他觉得是该抽空好好和儿子谈谈了,凡事都有度,不管是恩情还是友情,有些事越矩了就该遭来闲言碎语。他才十九岁,还受不起流言蜚语…… 万一……万一他把恩情和友情揉进了爱情里……林清越心里泛起一丝凉意,十九岁,正是无所畏惧的年纪…… 林沐该不会因姚婧之所受的苦难,激发了男孩子特有的英雄情结吧? 以为给一个弱女子爱情就是保护,这是男人在年轻时常会有的错觉…… 见林沐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林清越微微拧了眉。 就是这时,林沐静静开口:“你们在门口等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我想咨询一下姚婧之。” 这理由太烂! 工作上的事,大可在需要的时候电话交流。此时,时机,场地,心情都不对,能谈什么? 林清越眸子瞬间沉了下来,直直盯着他。 林沐迎上他锐利冰澈的目光,“不可以?” 语气里隐隐有丝坏情绪,像是叛逆期的负气少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去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林沐带着坏情绪问道:“不可以?” 林清越呼吸有了片刻沉滞,心乱如麻,如果他的担忧成了真……他该如何应付? 起码现在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无言的沉寂中,苏念握紧了他的手,那手很凉,有着不轻易示人的柔弱。 她微微一笑,“他们确实该交接一下工作,好多事如果没有姚婧之,我真的没有办法开展工作。” 林清越意外地看她一眼,终缓和了神色,牵着她的手离开。 姚婧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伸手按住,心里很乱 面对林沐,她确实很无措,有些话明明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怎么说? 这个男孩执拗的让人无奈,也让人心暖。 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比如她,嘴上说着推开他的话,其实谁不渴望温暖? 谁不希望曾经无意间的一个善举能换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是……她不能啊! 她再自私,也不能毁了他的人生啊! 林沐表情是少有的凛冽,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神看似深沉,说出的话却又温暖的让她想哭: “大姐……你一定要找机会休息。” “要按时吃饭,吃清淡一些,但要吃有营养的食物。” “要穿的暖和一些……如果晚上守夜,你不要害怕……听人说,医院是生与死的交界点,也是这世上最纯净安宁的地方,所以,你一定不要害怕……这里只有挣扎的灵魂,没有狰狞的鬼魂……” “大姐……你知道我会在等着你的需要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需要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现不会让你难堪……所以,你知道,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等你的呼唤吧?” 他眼里有淡淡的红血丝,唇角噙着的笑有些僵硬,有些酸涩…… 姚婧之心里似有刀划过。 她知道,他要说的不止是这些,他朝她走了九十九步,最无法再往前走最后一步了。 再走就是越矩,就是任性冲动,就是对她的不尊重……他真的没有办法往前了…… 他眼里的痛与无奈,她都懂。 但正因为懂得,所以才不会放任。 姚婧之直视他清亮的目光,淡声说:“谢谢你的关心和帮助,我已经通知了可乐爸爸,他会陪我一起度过难关,毕竟我们还是夫妻嘛……” 她扬起脸无声的笑了笑,不带丝毫情绪,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所以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不方便,影响也不好。还有……我不想辜负林总的信任,所以,请你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拜托你不要给我找不必要的麻烦。” 林沐眼睛里仿佛嵌进了钉子,直勾勾地看着她,似要看到她心里去。 因为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肩膀依靠,而曹洋是最合适且合法的那一个,所以她就忘记了这肩膀有可能一下秒就会变成伤人的拳头? 他想,不管她怎么决定,他都无权怪她,更不可能怨她。 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无力改变这一切…… 呵……曾几何时他还想过将来要改变全世界咧! 现在才知道,就算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要改变自己都是难上加难的事。 “我知道了,大姐。”林沐笑着说:“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至于我说的,你也听一些好吗?” “比如,照顾好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往前走了一步,和她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他目光灼热,烫疼了她的心。 姚婧之缓缓与林沐拉开距离,眸色变得冰冷无情:“苏总记性不是很好,各部门报上来的事你要帮她记下来。她视力也不是很好,对数据不是很敏感,给她看的报表,你最好复查三遍以上。” “她一忙起来,常常忘记喝水和吃饭,你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她提醒和照顾。” “总之……年底的案子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请你务必配合她。” “现在想到的就这些,如果遇到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 “那对我呢?”林沐唇角扬着一抹笑,不过是冷笑,“有对我要说的话吗?” 姚婧之定定看他,目光笔直有力,“去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眸含着一丝媚气,但却冰冷锐利,仿佛钉子一样,能刺进人心里去。 林沐忽然明白,自己站在这里等她一个不可能有的答案,是多有愚昧无知。 他渐渐后退,目光一点一点抚摸她的脸,熨烫着她心里的哀伤。 终于,转身而去,没有再回头。 姚婧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睛很痛,心也很痛。 她不够坚强吗?好像也不尽然。 她竟然也能拿捏好自己的喜悲,在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在别人给出温暖的时候,漠然相待,耸耸肩,说不在乎。 她也能在对方收回温情时,藏匿起自己的无边悲伤,笑的不动声色。 若干年后再想起此刻,她依旧会觉得自己帅的惊心动魄! 有人说,这世间,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她与温暖的少年确实是久别重逢,但更是一场最美的遇见…… 然而,美多数情况下,都带有无法修补的遗憾。 因为遗憾而无法忘怀,所以,所有的美好刻进了回忆里。 她想,那个笑起来坏坏的,暖暖的,那个有着清润眼眸,一眼就能望进她心里去的少年……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她了! 姚婧之咧开嘴,缓慢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 姚父不知道什么站在了姚婧之的背后,他轻轻拍她的肩,问:“就是他?” “什么?”姚婧之愕然抬头,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心猛地收紧。 此刻,她脸上还挂着泪,有些事,怕是说不清了。 姚父说:“听曹洋说你被一个年轻男子给迷惑了……” “爸……我们什么也没有……”姚婧之的解释很苍白,也很痛苦。她可以不在乎曹洋怎么想,但在乎父母怎么想。 她再怎样混蛋,也不忍父亲背上‘养不教,父之过’的罪名。 心里有锐痛在蔓延,可以想象曹洋当时的话有多难听,想必字字像刀子一样捅进了他们的心脏吧…… 难怪母亲会气的病倒…… “对不起……”姚婧之低头说,她错在伤了父母的心。 头顶被温柔抚摸,姚父说:“我们当然相信你。我姚千禧的女儿敢做敢当,不是糊涂之人,更不容别人污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懂他的所有喜悲 “我可以抽根烟吗?”坐在车里,林清越扯开衣领,找出一只烟夹在手里,礼貌地问苏念。 苏念点点头。 这个满身是气势,处事永远四平八稳的男人,此刻显得有些焦虑。 她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物降一物吧。 本想出声安慰几句,但想了想,她现在立场尴尬,还是不要主动的好。 林清越很少抽烟,似乎只是为了缓解情绪,而不是享受抽烟的过程。 所以他很少吸,只是将点燃的烟夹在手指间,手搭在车窗上,若有所思。 车内静谧流转,许久之后,烟燃尽了,最后一点亮光黯淡消失,走完了它的一生。 林清越似是累了,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手伸过来握紧苏念的手。 苏念心里软了一处,轻声说:“我一会儿要回家一躺,要不我先走?” 她想的是,父子二人今天想必有话要说。她在,不合适。 “我送你。”林清越摩挲着她的手指,嗓音疲惫,但听不出情绪。 她说:“今天我得自己回去。” 林清越睁眼坐了起来,神色已恢复到惯有的沉稳冷静,“好。不过,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苏念便不问了,在这段关系里,她一直在被动状态里左右摇摆。 太多事,她只能看着,等着,斟酌着,犹豫着…… 林清越侧眸看她的眼睛,突然问:“你说林沐对姚婧之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这话是商讨,是倾诉,也是试探。 苏念有短暂沉默,反问:“你觉得呢?” 她倒也不是故意隐瞒欺骗,还是原来的想法,她相信姚婧之,相信林沐,相信他们可以处理好这段关系。 林清越眼望前方,淡然一笑,轻声说:“我就怕是男女之情。” “为什么?”苏念并未多想,语气再平常不过,“感情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纯粹,表面的条件都是给别人看的,何需在意。” 林清越身体僵住,嘴角笑意慢慢消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苏念皱眉看他,目光执拗,她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说到底,林清越担心林沐真对姚婧之有男女之情,只是和世人一样,看到的是他们的年龄差距,彼此的自身条件。 林沐年轻有趣,前途无量,姚婧之失婚失意,未来黯淡…… 以上种种,他们就像天上星和海底月,不但距离遥远还飘渺不真实。 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仿佛光想一想这种局面都是一种罪过。 世人看得那样深,那样透,但试问,又有几人能真正去体会林沐的心? 就因为他年轻,他的爱就无法深刻吗? 就因为姚婧之有段失败的婚姻,她就不值得得到美好而张扬的爱了吗? 苏念其实也不是说支持他们,只是觉得应该尊重林沐,尊重姚婧之,尊重爱情…… 这就像一池春水,本来平和纯净,风一吹偶有涟漪,但无需人为阻止,风过无痕,一切还是最初美好的样子。 可要是有人非要往里扔东西,流言蜚语,妄加揣测,结果会是什么呢? 结果就是他们自己也会忘记最初的美好,随波逐流,也随了所有人的言语狂欢…… 二人默然对视,一个固执直接,一个隐晦难测。 良久,林清越微微弯唇,话音很轻很柔却透着某种不怒自威:“你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为人父母的心情……” 意识到这话不对,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下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念抿紧唇,脸色微变,淡笑一声,说:“没关系。” 话落,她笑容渐深,云淡风轻:“何况你说的也是实情,是我该说对不起。” 她没有生养过孩子,所以不懂他的心,怎么可以随意评论? 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好反驳的,更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但她心里波动剧烈,说不出是伤心,失望,还是愤怒……不过也没关系,她今年三十六岁,已经成熟到不动声色就可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何况,她觉得这是好事……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了。 林清越不表态,眼眸渐深,心里内疚又懊悔…… 他伤到她了。 以她高傲清冷的性子,此刻再过多解释只会适得其反。 林清越蹙紧眉头,开始反省自己。 对林沐这件事,他好像是太敏感了……甚至一时心急,口不择言。 他相信苏念不是故意的,她虽不再年轻,但骨子里仍是个浪漫随性的小女孩儿……所以,她崇尚爱情,不考虑现实,也很正常。 在她心里想必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和陈煜生个孩子……今天在饭桌上,陈妈妈提起时,她就已表现了出来…… 他怎么还可以往她最痛的伤口上捅呢? 孩子……又是孩子…… 他林清越自诩是个清醒冷静知分寸的人,可每每遇到林沐的事,就会乱了方寸…… 难怪人们常把儿女情称为‘儿女债’,还真是贴切。 子女对父母来说,可不就是场永远还不清还乐此不疲的欢喜债吗? 气氛太过沉窒,窒的人心发沉。 林清越伸手去碰苏念的手指,她移开手,他握紧,这次她没有拒绝,而是想叹气了。 做人太难了。 她是没有过为人父母的经验,但这本不代表她不理解他的心情。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认同又是另一回事。 这时,他心里想必是不好受的,她不得不承认,他放下身段的忐忑示好,让她心酸又心痛。 做人确实太难了,人人都难。 此刻,在善解人意和坚持自我之间,苏念选择了前者。 有什么办法呢?她不再年轻了啊!年龄阅历所铸就的理智已深入骨髓,心情许多时候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也是,昨夜她还对姚婧之说起,成年人的世界里,迟早要戒掉情绪。 很悲哀也很无奈。 林清越侧目看她,慢慢将头靠在她肩上,笑容无声,心里是感激又温暖的。 他不是不希望她有情绪,也不是不想哄……只是,这个时候,他真的有点筋疲力尽的感觉…… 好友常峰私下半开玩笑地问他:“你现在有重新活一次的机会,干嘛不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要是你不喜欢闹腾的,找个性子静一点的不就好了吗?” 他只是笑笑,不言语。 身为正常男人,常峰有的想法他也有过,也试过。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一棵苍老的大树和娇艳的小花朵在一起,他俯视给予,他无所不能,他能为别人撑起一片天…… 可他也有累了倦了的一天,放眼望去,满目苍凉,他又能依靠谁? 比如此刻,娇艳的小花朵能撑得起他的仓皇与哀伤吗? 所以,他是树,也只能找另一棵树。遥遥对望或相互依偎,沉默无声或是偶有争端,他知道,风吹来时,他们摆动的方向肯定是一致的…… 苏念,就是他的另一棵树,不高大也不葱绿,却能懂他的所有喜悲。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受宠若惊 看到林沐远远走来,林清越松开苏念。 苏念想了想,淡淡开口:“林沐感情丰富又特别敏感……你不要……” 咬咬牙,她说完:“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林清越微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温声说:“谢谢你。” “不谢。”苏念抽回手,目光移向窗外,“我只是很欣赏林沐。” 这话是真的,每次看到林沐,都会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多美好啊!天很蓝,云很轻,花很媚,风很暖……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容颜清俊,健康安好…… 单说林沐这个人,也真心不错,热情,阳光,又隐忍,克制……有其父必有其子,基因这东西强大到难以置信…… 等等,最后这个想法是在夸林清越吗? 苏念在心里瘪嘴,才没有咧! 林清越笑容放大,怎么看都觉得她此刻的样子很是可爱。 她的意思,他懂,所以那声谢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林沐对姚婧之到底是哪一种情感,目前都只是他的猜测。 且不说有可能是他猜错了,就算是真的……就算林沐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更要警惕处理。 否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另外,他还擅自领会了另一层意思。 苏念这是在关心他,林沐是他的心头肉,心头肉不安好,他又怎能好得起来? 这么想的时候,他笑容无声放大,眼眸温润如水,柔情万种。 气氛微妙间,林沐拉开后车门,坐了进来,咧嘴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 之前忧郁偏执的大男孩儿不见了,仍旧是阳光帅气眼里带笑的那个他。 林清越回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工作交接的怎么样了?” 林沐身子从座位中间探过头,砸舌:“老爸,不得不说,你看人的眼光真准!找员工能找到姚婧之那样认真负责又人情味十足的……找女朋友能找到苏总这样温婉知性又能力出众的……佩服佩服……” 得……几句话,把所有人都夸了。 苏念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谢谢你,夸人也没忘记捎上我,那,以后就拜托你多多关照了!” 眼眸余光里,有人表情欣慰,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林沐笑,“是苏总多多关照才对。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谨遵姚婧之教诲,好好配合你的工作。” 林清越这时清浅开口:“以后私下还是叫苏姨吧,叫苏总太过见外。” 这就算是把她正式介绍给了林沐,确定了他们的关系。 林沐瘪嘴:“要叫也是叫苏姐,叫姨把人都给叫老了。” “……”林清越皱眉,这是亲儿子吗?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苏念愣怔表情稍纵即逝,淡淡一笑:“叫名字也可以,称呼就是个代号,不重要。” 她突然想起姚婧之的玩笑话:如果你和林总成了,我又没拒绝林沐,那以后我是不是要叫你小妈…… 这关系还真是……她实在是不太适应,但事已至此,她又能说什么呢? 林清越挑眉,表情认真:“那可不行,再怎么样,辈份可不能乱。” 林沐忍笑,乖乖唤了声:“苏姨。” 苏念尴尬极了,偏偏父子二人目光齐齐看向她,就等她点头答应了。 默了一瞬间,她抬手在林沐头上摸了摸,“乖!” 恭喜自己,十几分钟前,还因没有过为人父母的经验而隐隐心痛难过。 这下好了,‘啪’的一声,砸来一个快二十岁,比她还高出两个头的儿子…… 好惊喜!好意外!好……无奈…… 看她复杂无边的表情,林沐再也忍不住,滚回后排座位上,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林清越也笑了,那笑直达眼底,洋溢着一丝松懈与幸福。 看林沐的样子,似乎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再看苏念和儿子的相处方式……起码亲子关系方面不会有问题…… 人生无常啊! 几分钟前,他还沉浸在淡淡伤感中,感觉这天幕都沉了几分。 转瞬间,这座城市似乎又明媚了起来,他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就在眼前,春暖花开,指日可待。 …… 娄梦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出火车站。 襄城到雅市,她选择了最慢的那趟火车,整整二十八个小时。 从一座城逃回另一座城,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家乡,她的心并没有一丝归宿感。 昨晚邻座的几个年轻人一直在打牌,她几乎没合过眼,此时站在冷风中,只觉得头晕。 不时有人撞碰着她的肩膀,她在人群里摇摇晃晃,空气里有陌生人身上的汗味,烟味,以及雅市特有的干燥与尘土飞扬…… 她的心一下疼了起来。 她真的好想念襄城,那里四季分明,春天有花,夏日有烈阳当空,秋天树叶金黄,冬天大雪纷纷……不像雅市,四季都是一副荒凉颓败的样子。 也许,荒凉颓败的是她的心。 因为,这里没有孟医生,没有淡淡的草药味,没有希望,没有朋友…… 从雅市到清水县她的家,还要坐三个多小时的汽车。 娄梦买了下午一点的票,随便进了家面馆。 一碗泛着红色油光的牛肉面端上来时,她突然想到了刘玲,想到了最后一面,她从白布里垂下来的手……干瘦,枯柴一样,像是被抽干了血。 胃里一阵翻滚,她没能咽下一口,付了钱默默走出面馆。 坐在离汽车站不远的广场里,寂寞汹涌而来,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全是眼泪。 冷极了,手机上收到两条短信,一条是‘雅市欢迎您’,一条是雅市推送的天气预报,据说今天有大雪。 娄梦将围巾往上拉了拉,大半张脸就缩了进去。 她摸出手机给苏念和姚婧之分别发了短信:亲爱的,我到雅市了,一点的汽车到清水县。一切平安,想你们。 滑动手机,通讯录里电话号码不少,客户据多,但都是不需要汇报行程的关系。 其次是同事,平日里见面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旦踏出公司大门,又有谁会记住她很久? 想了想,她给李姐和莫寒也发了短信:平安到家,谢谢你的关心和照顾。 莫寒很快回复,只有四个字:“受宠若惊。” 第一百四十章 各自安好 临走前,娄梦去向李姐告别。 李姐红着眼问:“还回来吗?” 娄梦如实回答:“应该不回来了。” 那个像妈妈一样唠叨的女人,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傻,一根筋!莫寒不好吗?不谈他的家境,光说他这个人,样貌没得说,能力没得说,对你更没得说……” 叹了口气,她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莫寒住院了,喝酒过量,胃出血……他经历过一次感情的伤,用他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心智不全……” “他能鼓起勇气追求你,太不容易……被你拒绝,这下估计连心智不全都保不住了,直接残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李姐还说了许多,果然很唠叨,但是不是真如同事所说的像妈妈一样的唠叨,她不知道,因为她没有妈妈。 对于莫寒,她只能亏欠。 有时候人很善良,善良到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而付出生命。 有时候人又很心狠,狠到一点虚情假意都舍不得施舍给不爱的人…… 她知道莫寒不会怪她,就像她也不会怪孟医生一样。 世上许多事都可以尽力而为,唯有爱情不可强求。 她不知道莫寒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下‘受宠若惊’四个字,咬牙切齿?强颜欢笑?又或者是自嘲释怀…… 都不重要,以后他们不可能再有联系了,也不必再联系了。 手指继续滑动,许多熟悉的,陌生的名字闪过,最终停在孟医生三个字上。 手机泛着白色的光,孟医生三个字被照亮,文字生温,灼热了她的眼眸。 要报平安吗? 相识一场,可以的吧? 她手指跳动,写下:平安到家,勿念…… 又觉不妥,像是亲人恋人之间才会说的话,匆匆删去勿念二字,她又写下:平安到家,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 还是不妥,这话听起来有点哀怨的意味。 写下,又删,删了又写,反反复复,最终留了四个字:平安到家。 消息发送出去,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发现后背竟起了一层薄汗。 这似乎比她高考时写下的每一个答案都纠结彷徨又不安。 消息内容是发送出去了,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着一秒一秒的变化,心跳也跟着急促狂乱了起来,根本不受控制。 不多不少,60秒,孟一安回了消息,也只有四个字:各自安好。 娄梦一下红了眼睛,把脸埋进臂弯里,轻声喃呢:“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 发达的交通和便利的通讯,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一条短信,隔着千山万水,瞬间就到达彼此心里。又因为心境不同,身份不同,掀起的波动也大有不同。 莫寒收到短信时,正躺在医院里打着点滴。至于表情,娄梦都没有猜对,他没有咬牙切齿,没有强颜欢笑,更没有自嘲释怀…… 而是面无表情,心念成灰。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再次遭受打击,所以脆弱崩溃。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是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用力去爱了…… 对娄梦,喜欢是有的,用心也是有的,只是很无力,或者说没有办法再全心全意。 人是极其敏锐的动物,人与人之间到底有几分真心,说不出来,无法衡量,但却感觉得到。 她的拒绝再正常不过,就算没有孟一安她也会拒绝。 他只是没有力气去争取去挽留……也没脸去强求…… 曾经,有个如花一样的少女对他横眉怒眼:“别跟着我,我说过我不需要男朋友!” “可我需要女朋友啊!”他嬉皮笑脸地跟在后面。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老师。”少女看起来很凶,因紧张,白晰小巧的鼻尖上冒出晶莹的小汗珠。 他举手投降,弯唇,痞痞地笑:“别呀!你想想,反正你尽早都会是我女朋友,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在一起?” “我为什么非得做你女朋友?” “因为我很优秀,你再也不会遇到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了。”他很认真,很有底气,也很自信。 再后来……后来的后来……如花一样的少女慢慢枯萎,她望着他笑,苍白的脸晃得人眼睛痛。 她说:“你说的对,早知道我们就早点在一起了,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 娄梦在短信里说:谢谢你的关心和照顾…… 他回了‘受宠若惊’四个字,是调侃,也是歉疚。 那天她轻描淡写的拒绝,他觉得很难过,却没有一句挽留。 他以为是自尊心作祟,后来,醉酒,醉意浓时,他突然清醒…… 原来,人一辈子真的只会爱一次…… 同时,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没有把娄梦留下来。 …… 孟一安很少生病,准确的说,几乎不生病。 但昨天从墓园回来,他却病了。 重感冒,发烧到快39度,意识模糊,身心俱焚。 他似做了一场梦,梦里,母亲还是穿着花格子的长裙,只是头发高高挽起,脸上有了浅浅皱纹。 父亲依旧是老旧的中山装,和爷爷坐在小花园里下棋。 他在中医馆里忙碌,身边不时有孩童跑来跑去,他们好像在叫他‘爸爸’。 这个词很陌生,很温暖,能暖到灵魂里去。 可他是打算要孤独到老的人,怎么可能有孩子? 梦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蔓延,有酸痛,有遗憾,似乎还有向往。 有人招呼着孩子们:“过来吃水果了……” 孩子们跑过去围着来人打转,笑声轻脆,像银铃一样。 他寻声望去,呼吸骤停……因为那个人是娄梦,她望着他笑,眼眸依旧如孩子般清亮……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 昨夜的梦还在脑海里萦绕不绝,回味无穷,那可真是个很美的梦。 都说梦是相反的,果然如此,梦里的场景,一个面画都没有可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短信提示音突兀响起,孟一安似受了惊,身子不由地颤动了一下。 一秒,两秒,他瞳孔微缩,伸手去找手机。 是她的消息:平安到家。 短短四个字,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也回了四个字:各自安好。 其实她好就行了,他的记忆随四季变迁,一路埋葬,都不重要…… 倒是她,能快些忘了他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吃人不吐骨头的婚姻 林沐前脚刚走,曹洋后脚就来了。 姚婧之皱眉,问:“可乐呢?” 曹洋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我妈说,可乐还小,还是不要来医院的好。” “嗯,晦气。”姚婧之淡淡一笑,语含讥讽:“希望他们永远不要生病,永远不要进医院。 她也知道孩子来医院不好,但生病的人是她最亲的人啊……如果换作生病的人是曹洋的母亲,她不会这样做。 曹洋眼睛一瞪,又暗了下去,软声解释:“可乐小,抵抗力差,这医院里什么样的病都有……” “我知道。”姚婧之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来干什么?” 虽然知道答案不会是她想听的,但曹洋的话还是像刀子一样猝不及防地插进了她的心窝里。 他说:“既然双方老人都知道我们要离婚的事了,这事就尽快办了吧。我今天来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下,还是协议离婚吧,打官司惹人笑话。” 他没有问老人病情如何?没有对他那天的出言不逊而愧疚……更没有关心她此刻是否需要帮助…… 姚婧之听见自己的心碎成了渣,她冷冷看他,故意说道:“现在离婚?恐怕不行,可乐外婆的病有点麻烦……” “什么病?”曹洋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其实找姚婧之之前他已经去打听过了。 脑梗,瘫痪行动不便几乎已成事实……这是个无底洞,意味着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力财力会耗进去。 如果是从前,他是男人,理应承担起责任,那怕这个责任他其实承受不起。 但现在不同了,他们感情破裂……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幻想的话,姚母的病让他彻底死了心。 为了一个也对他死心了的女人,累垮自己的家,他觉得不划算。 曹洋躲躲闪闪的目光激活了姚婧之心里的戾气,她眨巴了几下眼睛,那里立马挤出了水光。 配上几分荏弱的表情,此时的她活脱脱就是个六神无主,可怜柔弱的家庭妇女。 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的丈夫说:“中度脑梗,医生说的很吓人,说有可能会出现面瘫,舌瘫,半身瘫……妈完了……怎么办呀?” 说着话,她怯怯地上前两步,伸手要去拉他的衣角。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瞬间变了脸色,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敢看她,“那个……医生就是这样,爱吓唬人,没事儿。” 她假装没看见他的躲闪,手还是抓住了他的衣角,扯了扯,哽声问:“你……你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要我了吧……” 曹洋表情变了又变,好一会儿,轻轻拂开她的手,生怕激怒了她,语气轻的不能再轻:“听我说……我们离婚和可乐外婆生病是两回事。既然感情不在了,还是早点把手续办了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姚婧之眼睛红红的,快要哭出来了:“曹洋,你好狠心,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抛弃我吗?” “瞧你说的,离婚不是你提的吗?怎么倒成了我的错了?”曹洋伪装的平静坍塌,愠意上升。 原以为姚婧之会翻脸,但她没有,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似乎要把他虚伪的嘴脸一点一点地揭开,用最温柔最无辜的方式,让他原型毕露,让他成为不折不扣的负心人,没心没肺的懦夫! 曹洋脸上火烧一样的烫,想发火又发不出来。 他深呼吸,再呼吸,看向姚婧之时,目光冷然又绝情:“别这样看着我,我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好聚好散吧。” 姚婧之唇角慢慢弯出一抹冷笑,“之前你不是不同意好聚好散吗?怎么?现在见我妈病了,怕拖累你?”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曹洋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着急,语速有些快,仿佛怕慢一秒,有些话就再没勇气说了来了:“我想过了,可乐外婆这种情况,以后在医院的时间也多,这样吧,房子留给你,离医院近,你也方便一些。可乐由我抚养……” 见姚婧之一下沉了脸,他忙解释:“你妈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爸年纪也大了,你要照顾两个老人,还要上班,怎么照顾可乐?她也是我女儿,我爸妈听说我们要离婚,双双气病了,扬言如果可乐不留在曹家,他们就要死给我看……” “姚婧之,你我夫妻一场,相互体谅一下,好吗?” “体谅?”姚婧之笑出一声,眼泪夺眶而出,“我谢谢你的体谅,谢谢你把我妈气病了,现在还想抢走我的女儿……夫妻一场,呵……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些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曹洋脸一下红了,伸长脖子争辩:“你这话严重了,你妈可不是我气病了……要说气,那也是你气的……如果你守妇道,好好过日子,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滚!”姚婧之撕下伪装,血红着双眼,像被激怒的小野兽。 曹洋冷嗤一声,因为她的愤怒,表情一下松懈了下来。 他耸耸肩,慢条斯理道:“放心,我把话说完,马上就滚。” “房子给你可以,但当初首付是我家里给的,而且我们一起还了两年的房贷……” 话到这里,他自觉停下……因为事实上,这两年的房贷是姚婧之一个人在还。 “算了算了……”他努力镇定,继续说道:“这些都不用算得那么清楚,总之,房子给你,我们共同存的十万存款还有车给我。” 姚婧之的眼神箭尖一样射过来,他心里一紧,急忙补了一句:“车反正是破车你也看不上,至于那十万是给可乐的,算是你一次性给的抚养费,以后都不用再给……反正林家有的是钱,十万算什么……” “说完了?”姚婧之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冷的像是能结出冰来。 曹洋有些心虚,往后退了两步,嘟嚷一句:“你想好了回我话……我……我就先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姚婧之仍呆呆站在原处,心里像是漏了风,很冷。 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是娄梦报平安的短信。 有滴眼泪‘啪嗒’一声砸落在了手机上…… 这天,娄梦收到姚婧之的短信回复:娄小妹啊!碰什么都可以,千万别碰吃人不吐骨头的婚姻! 娄梦以为她是因为离婚的事,心情烦闷,打趣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前方是绝路,希望在转角……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百年难遇的好男人 苏念接到娄梦短信的时候,林清越正把车开进碧翠宛别墅区。 林沐语气有些小兴奋:“爸,装修好了吗?” 林清越含笑,答:“装好有些日子了,只是没机会带你们来。” 苏念在回娄梦短信,注意力不集中,没太在意父子二人的对话。 直到车停在一处小园门口,林清越稳稳的声音传来:“到了。” 她一抬头,一栋中式建筑风格的房子便映入眼帘,这才意识到他们此行的目的。 碧翠宛,坐落襄城西郊,依附襄山而建,顺山取势,傍水而居。一户一院,以中式风格为主,白墙高瓦,一树一木,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恍若人间仙境。 据说这里的房子,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怔愣间,林清越清浅嗓音缓缓道来:“这片别墅区是朋友开发的,当时他资金链出了问题,我帮了些忙,所以刻意留了栋小院给我。以前,我孤家寡人一个,嫌这里太过清冷……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你们,以后这里就是家。” 家? 苏念有些懵……他们认识时日不多,且一直是林清越在把握着主导权,她像个失去方向的人,踉跄又无奈在跟在他身后…… 他步伐太过急促,方式太过霸道,她有些跟不上了。 况且,她还没有要和他组成一个家庭的打算。 林沐惊叹这里的风光,忙着拍照片,没空搭理老父亲的话。 林清越没有得到回应,侧眸看着她的眼睛:“进去看看?” 前方,林沐已经推开漆红色的大门,惊呼:“老爸,这里太棒了!苏姐,你快来看,这里有片梅花快要开了,还有这喷泉设计的真不错……” 林清越皱眉……怎么真叫苏姐? “好。”苏念漫声闲应,来都来了,她也不能扫兴,笑笑,迈步跨了进去。 身后,林清越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渐渐变得深遂沉重了起来。 他无意逼她太紧。 只是,今天她要独自回去面对几位老人,他们会说些什么,她又会有怎样的挣扎徘徊,不难想象…… 所以,他得赶在这之前,再做一些事,不然他真的没有底气。 他想,也许自己是老了,竟开始担心害怕了起来。 他怕时光太匆匆,怕她抵不过现实梏桎,怕他们还来不及好好相爱就走到了终点…… 没有遇到她之前,他并不觉得日子有多孤独难熬。 遇到她之后,他开始觉得夜太漫长,岁月太冰冷……所以,才会如此急迫地想要和她在一起,明知这样有可能会吓到她……可他耗不起了…… “苏念。”一声无意识的轻唤从林清越喉间滑出,余味绵长。 苏念回头看他,莫明觉得他的眼神太过伤感。 她静默不语,等着下文。 他微笑,“你喜欢这里吗?” “挺好。”是挺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人人向往,她没有理由说不好。 为什么不是特别好? 因为有些美入了眼,但不敢放在心里,没有定数的事情,就不要期望太多。 三十六岁的她,已经深刻体会到,得到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要痛苦的多。 院子确实很漂亮,两侧是笔直的银杏树,葱绿的叶子正在慢慢走向苍老,泛着黄,迎风微微摆动,招摇着它最后的风姿。 左侧有精致的假山,泉水从山顶直流而下,一旁有凉亭,里面摆了秋千与躺椅,坐在那里看书,听着涓涓流水,仿佛能让时光停下来。 右侧是梅园与葡萄园,不知是谁,还在空隙里种了小菜,有青葱有白菜,看上去很居家,瞬间就让略显完美但过于沉凝的环境平和了许多。 林沐就如脱缰的马儿,此刻已经跑去了二楼的凉台向他们招手。年轻的脸上,笑容明媚,就连这冬天的风都似乎变得温暖了起来。 林清越牵着苏念冰冷的手,软声说:“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看着布置的,如果有你不喜欢的再慢慢换。” 苏念笑笑,不语。 屋内,软装上,保留了部分中式风格,其它到是有怎么舒服怎么来的随性。 他们才进客厅,林沐就从楼上冲下来,乌黑清亮的眼睛里有了倦意。 他问:“我们是不是从今天起就住这里了?” 因为他发现,这里生活用品齐全,就连他们各自的睡衣,家居服,外出服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林沐在心里感慨,怪不得女人都喜欢成熟男人,这实力,这手法,这心机,不服不行啊! 也怪不得姚婧之嫌弃他……仔细想想,现在的他能给她什么呢? 闻言,林清越答:“就住这里,上班时间如果嫌远的话,住家里也可以,看你方便。” 林沐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道:“昨晚没睡觉,我快困死了,你们慢慢参观,我回房了。” “去吧,洗了澡记得吹干头发。”林清越温声交待。 “知道了……不过,这种唠叨的话你说起来怪怪的,我觉得换成苏姐说,感觉肯定大不一样。”林沐走到楼梯口,回头望着苏念俏皮一笑。 父子二人目光或深或浅地落到苏念身上,心不在焉的她立马微笑,积极配合:“林沐,你洗了澡记得吹干头发再睡,免得感冒。” 她对这个热情的小伙子,真的没有什么抵抗力。 “哎,知道了。”林沐脆声答应,脚步轻快地上楼了。 苏念叹气,扶额,心乱如麻。 林清越倒了杯水递给她,她一饮而尽,清清嗓子,试图开口:“那个……我想和你谈谈……” “好。”他拉她的手,说:“先参观一下我们的房间再谈。” 苏念抿紧唇,表情很复杂……偏偏他暗暗用力,她落入他怀里,长臂一伸,揽着她的肩上楼。 好吧……主卧很大,配套齐全。 浴室,衣帽间,更衣间各成一室,站在超大阳光露台,山间风光尽收眼底…… 他很有实力,很会享受,很有眼光,很体贴仔细,他是百年难遇的好男人……这些她都知道了…… 可有些话,她还是想说。 参观完毕,最后的落脚点是主卧床前……确实让人想入非非…… 不过,林清越的说法是:“你昨晚没休息,先在这里睡一觉,下午一些再回家。” 另外,为了自证清白,还加了一句:“我还有些事需要在书房处理,所以,你放心睡。” 临了,又问:“对了,你刚才说有事要和我谈?现在吗?” 苏念哭笑不得,现在谈什么?说他吓到她了,她还没有完全接受两个人的关系,还有太多事情要考虑,而他已经安排好了余生? 她突然觉得没用,她要说的话他都清楚,所以大概准备了一万种回应方式在等着她。 怎么觉得有种自己走入猎人陷阱的感觉? “算了算了……”苏念挥挥手,无奈道:“改天再说吧。” 林清越浅笑,在她额间温柔一吻,“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叫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理解的私心 苏念下午四点到的陈家。 陈泰民在厨房炖汤,示意苏念去房间看看秦玉芳,说昨晚回来后身体不舒服,一直躺着。 为什么不舒服,大家心知肚明。 解铃还需系铃人,苏念端了一杯温水在手里,心里有些慌乱,像是逃兵要去见首长。 秦玉芳知道进来的人是苏念,稍稍犹豫,打起精神转过身来,“念念来了……” 说着话,要起身下床,苏念忙阻止:“妈,不舒服就再躺会儿。” ‘妈’这个词已经很久没人叫了,秦玉芳瞬间落泪,又快速拿手拭去,笑道:“你看我,一感冒就会不停流眼泪。” 对老人,苏念心里是有愧疚的,陈煜走后,她守着自己的伤悲城,很少关心他们。 但她心里也清楚,他们要的是念想,只要她在,儿子的家就没有散…… 如今,连这点念想,她都要收回了。 苏念眼里也有泪,握着秦玉芳的手,嗓音哑窒:“妈,你和爸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管我在那里,你们永远是我的家人。” 既然她率先开了口,秦玉芳也不再费心组织语言,轻叹一声,说道:“我们都知道你很苦,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儿女过的好……对于你再找另一半的事,我和他爸一直以来都是支持的……” “但是念念,凡事三思。再婚,对方又有孩子,许多事情你要考虑清楚,比如人家孩子那么大了,会不会担心家产问题排挤你?” “比如你们还要不要孩子?要,你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好,是否扛得住?不要,将来姓林的一走,你又怎么办?那时年纪更大,人生已经没有太多选择……” “还有,我们打听过,他的公司做的很大,很有钱……这样的男人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能保证他会一直对你好吗?万一哪天往家里领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你又该怎么办?” “念念,陈煜在大学时就把你带回了家,你对于我们来说,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请你体谅一下做父母的心情,想好了再做决定,不要被眼前的一点苦难打败,更不要为了一点诱惑就去赌未来,好吗?” 苏念低垂眉眼,静静听着,心里无味杂陈。 第一念头是,看不出来,婆婆好口才……有理有据,声情并茂,让人动容。 第二念头是,林清越更不简单,简直就是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出门前,她拒绝了他的护送,说要自己打车。 他没有坚持,却在她换鞋时,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是这么说的:“苏念,我步步紧逼,是怕失去你,是怕来不及……但你不要害怕,我说的话还算数,我会等你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至于未来的许多问题,比如孩子……我爱你,肯定想要和你有个孩子,她有你的眉眼,有我的影子……但这些都没有你重要,你想要,我就努力、欢喜,你不想要,我们乐得清静,每天一起散步聊天,照样能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将来如果我先走,我会安排好你的生活,还有林沐,你也看到了,他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对你也很尊重,这些都不是问题。” “如果你担心我太过优秀,身边会有莺莺燕燕出现的话……”他自己笑了,大概是觉得这样说太过自恋。 倏尔,止了笑声,继续说道:“我只想告诉你,我敢给世人看到,只是我华而不实的皮囊。只有你,会拥有我的灵魂,它有趣,丰富,但也斑驳苍老……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会完完全全的接受它……” “至于其它物质上的东西,你更不用在意,你看到了,我可是个实力不容小觑的男人,你要什么我都给得起……所以,过去种种,如果有别人舍不得的,就还给他们吧……如果他们有想要的,我也会尽量满足……”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那怕你心里有着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也没关系,我要的不多,在你心里有一处可以安放我灵魂的地方就可以了……” “苏念,你可不要丢下我逃跑……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只求你不要扔下我……” 他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狂妄,张扬,又脆弱敏感。 她心里有些难过……她怪他逼得太紧,又何曾想过是她太过无力。 听了秦玉芳的话,苏念其实很想问:“那我该怎么办?因为害怕抛弃,害怕未来种种,所以继续缩在那阴冷的小小房子里吗?” 但她问不出口,因为她理解他们的私心。 这五年来,她几乎不出门。 父母大概是接受不了他们的女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很少会来看她。 倒是陈家二老经常来,有时是夫妻二人一起,大多数时候是秦玉芳独自前来。 每来一次,会把她的冰箱塞的满满的。下次再来时,一边从里面扔出坏了的东西,一边唠叨:“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那外卖吃多了不好,再怎么样,自己炒两个菜,熬锅粥吃了也好……” 冰箱仍旧会装的满满的,但他们从来没有劝过她一句什么。 比如要不要去和他们一起住;比如要走出去多交交朋友;比如不要再把自己关在家里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对她难道不是无形的囚禁? 后来的后来,时间久了,大概觉得她已经彻底丧失了重新开始的勇气,他们不是没有歉疚和心疼的。 秦玉芳时不时会来试探她的态度,每次听到她说不打算再找,她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大概是一边心疼着,一边欣慰着吧。 守护她,就是守护儿子的家,这是他们能为陈煜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苏念都明白,所以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讲理。 她依旧握着婆婆的手,轻声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 秦玉芳叹气,短暂沉默后,情绪是纠结的:“从谈吐来讲,他还是不错的,你自己把握吧……还是那句话,凡事三思,要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话苏念瞬间就听懂了,她斟酌道:“我想了想,觉得我和陈煜那房子还是过户到你们名下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到旧时光 苏念说要把房子还回来。 秦玉芳听了,一愣,面色微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要房子干嘛!”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苏念端起水杯递到她嘴边,她接过慢慢喝,掩饰着脸上的复杂情绪。 “妈,我曾经真的想过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了……其实也不孤独,总觉得陈煜还在,他只是出了远差,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小区里有个老太太死在了自己家里……一星期后才被人发现。娄梦因此还哭了一场,说那老太太太可怜了,死在了孤独里,生命的最后,放眼望去,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可能就是从那天起,我突然也有些怕了。我爸妈,还有你们总会有离开我的一天。到那时的我,又该怎么办呢?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在乎我的存在,我是活着的,病着的,还是已经死去,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妈,对不起,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我不求别的,只渴望将来病床前有人能递一杯水,空荡荡的房子里,偶尔有人能说几句话……” “既然我有了这个打算,那这个房子还是留给你们比较好。当然,不是说我以后就不管你们了,只是让你们多一份保障。确实,世间事说不清楚,万一我运气不好,将日子越过越糟糕呢?” “有了这房子,在你们急需用钱时,起码还可以卖掉它应急。对于我来说,就像你说的一样,也算是一条退路,有一天我过不下去了,说不定还得回来投靠你们二老……” “到时,你们会不会嫌弃我?”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苏念脸上有泪缓缓滑落,秦玉芳更是啜泣出声。 人的一生太艰难了,每个人都难。 秦玉芳没有表态,但房子的事差不多也就这样定了。 苏念心里是有酸涩的……想想挺荒唐,当初就是为了保住房子,所以才去了林清越的公司…… 没想到呀没想到……这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陪陈家二老吃过晚饭,苏念赶回自己家。 想想惭愧,自从结婚后,凡事权衡间,她都把自己父母的感受排到了最后。 她是个不合格的女儿。 没想到,近八点,他们还在等着她,满满一桌菜,全是她爱吃的。 心里某处微微发热,苏念故意皱了眉,不悦道:“不是说了不要等我吃饭吗?” 梁芹淑将她推到餐桌前,笑道:“知道你在陈家处处小心,肯定吃不好,快坐下,我去热一下汤。” 苏念眼眶瞬间起了大雾。 网上有许多关于婆婆和妈妈区别的调侃和分析: ——女儿和妈妈顶几句嘴,妈妈一下子就忘记了。媳妇和婆婆顶几句嘴,好多话婆婆会记一辈子。 ——妈妈再辛苦,女儿不说,妈妈也不会说什么。婆婆在忙,媳妇不帮忙不放心上,婆婆会说你不懂情理。 ——婆婆会问你吃了没,妈妈会担心你吃好了没? 太多太多了,要把婆婆当成妈,但绝不能当成亲妈,这是苏念婚前就知道的。 所以婚后,她对公公婆婆一直恭顺客气,是许多人公认的孝顺媳妇。 可能这也是陈家二老舍不得她嫁人的原因之一吧。 不一会儿,苏继华将剩下的素菜炒了出来,梁芹淑也热好了汤,一家人终于都坐到了桌上。 梁芹淑一直是个浪漫的女人,她为丈夫和女儿还有自己倒上红酒,举杯,语气难掩激动:“欢迎我们的公主回家……” 苏念忍泪,笑道:“有这么老的公主吗?” 苏继华接话:“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公主。” 苏念忍不住了,拿手压在眼睛上,泪水从指缝间流出…… 他们视她为珍宝,她却折磨了自己长达五年的时间……可想而知,他们的心情有多煎熬…… 纵然如此,他们也从来没有给过她压力,连半句怨言都没有。 为人子女,她为父母做的那样少……那样少…… 梁芹淑把纸巾塞到她手里,自己也在抹泪。 苏继华索性放下酒杯,心酸豪迈道:“在自己家里,想哭就哭个痛快!” 说罢,长臂一伸,左手是妻子,右手是女儿,一家三口依偎在餐桌前,仿佛回到了旧时光。 幸福的时光太难能可贵,苏念当然舍不得一直哭下去,更舍得父母再次为她长久地心疼着。 很快收拾好情绪,她打起精神来,举杯,含笑:“亲爱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能生为他们的女儿,她无比幸运,无比骄傲。 “干杯!”三只晶莹的玻璃杯里,摇曳着轻盈娇艳的红酒液,为这温暖增添了一份不一样的色彩。 苏继华说:“念念,生活不只是黑白色,只要敞开心去看,人间处处是色彩。” 梁芹淑崇拜地看了丈夫一眼,附合道:“爸爸说的对,苦难只是暂时的,如果执拗地守着它不放手,那只会拉长苦难的时间,并不会减轻痛苦。振作起来,试着去抓住一些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吧。” 苏念点点头,“我会努力。” 梁芹淑碰碰她的手背,眉眼含笑:“昨晚的那个男人,我和你爸爸都很喜欢,什么时候带家里来吃饭?” 苏念咬唇,默了半刻,才说:“我自己还没想好……” “还想?”梁芹淑瞪圆了眼睛,“能把你从过去的阴影里拉出来的人,能是泛泛之辈?我都佩服的紧,很想快些认识他,你还要想多久?” 苏念瞠目……他们的态度转得也太快了…… 苏继华接过话来,态度不一样,不过目的是一样的:“人生大事,考虑清楚是必要的,只不过,可以边交往边考虑,这样优点缺点才会一目了然。” “我……我会尽快考虑……”苏念有些招架不住,真不知道林清越给她父母灌了什么迷魂汤。 “下周末,请他们父子来家里吃饭,就这么决定了。”梁芹淑确实决定的很愉快,和丈夫对视一笑,双双将目光移到苏念脸上。 苏念能怎么办呢? 气氛这样的好,她能为父母做的事本来就不多,又怎能忍心拂他们的意。 只得点头,为了保险起见,又加了一句:“他经常出差,不一定有空。” 话是这么说,但她知道,别说出差,就是去了月球,林清越也会赶回来。 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都很用力。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人惦记就是温暖的 苏念本想留在家里陪父母一晚,但想到还有些工作没弄完,晚上十点打车回了自己的家。 刚下出租车,就看见林清越站在车身旁,正在打电话。 夜色里,路灯柔和,冬天里的晚风清冽袭人。 身形挺俊高大的男人迎风而立,气质矜贵,举手投足间皆是魅力。 苏念心里有异样情愫在滋生,仿佛经年枯萎的蔓藤开始有了冒出葱绿嫩芽的迹象……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惊动潜伏在黑暗里的魑魅魍魉,它们会露出狰狞獠牙,撕碎她此刻想要靠近的那抹明亮又飘渺的幸福之光…… 似有感应,林清越突然侧头,深遂幽深的眸子对上她烟雾弥漫的双眼。 他愣了愣,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匆匆挂断,走向她时,脸上已有平静温情的笑意。 “冷吗?”问话的瞬间,他握住了她的手,太过冰冷。 林清越皱了眉,拉开大衣,捉住苏念双手拉前一拉,她跌进他怀里,双手下意识抱住他的腰,隔着薄薄的羊毛衫,暖得人忍不住心生贪念。 但这毕竟是小区门口,苏念怕别人看见,微微挣扎。 林清越在她耳边轻笑,小声说:“放心没人,就抱一分钟。” 苏念便不动了,闷声闷气地问:“你来多久了?” “二小时。”他说:“不是很久。” “如果我不回来呢?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 “为什么要打?在这里等多好,遇见了是惊喜,错过了是浪漫。” 确实有惊喜,只是,这行为貌似不应该是四十多岁的男人会有的…… 苏念小小的身子在他温暖的大衣里慢慢发热,心跳狂乱,呼吸也跟着乱了节奏…… 他低头看她,深遂的眸子被路灯折射出柔和光彩。他问:“一切都好吗?” 所以,他来这里等她,就是担心她会有变数? 苏念莞尔,难不成她还能真跑了? 他太高估了她。 跑不动了,也折腾不起了,骨子里的梭角早已经被生活磨平,就算心有不甘,事有不满,她也无力再挣扎…… 何况,她本来就没想要跑。 用母亲的话来说,需要担心会跑的人是他。 他来,执着地等着她,不过就是为了确认一个答案。 一直这样抱着也不好,但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不想请他上楼。 更重要的是,二人关系有了变化以后,她从心里排斥他去家里…… 这让她觉得有些羞愧,好像即对不起陈煜,也不尊重他。 所以,苏念想了想,认真回答:“一切都好。我爸妈说下周末请你和林沐去家里吃饭,有空吗?” “当然有空。” “不出差吗?我记得下周你要去苏市。” “不去了。”林清越下巴在她头顶摩挲了几下,温声说:“今年都不想再出差了。” 快到年底,适合给许多事划上句号,更适合在句号后面加上省略号。 苏念又说:“这里的房子我打算过户给陈煜父母。”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稍稍有些委屈。 林清越问:“舍不得?” “不是。” “那为什么难过?” “有种被人骗了,还不敢有怨言的感觉……” 林清越明白过来,将头埋在她颈窝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确实该感谢这房子,如果不是为了它,苏念又怎会有勇气走出去? 苏念嗔骂一声:“还笑!” 林清越将她搂紧了些,话语深情:“你做的对。请相信我,我不可能替代陈煜,但我会安排好他父母的养老问题,有朝一日,他们西去,我愿意为他们扶灵戴孝。” 是谁说,女人都爱听山盟海誓,甜言蜜语? 此时,林清越的承诺含着尘事世俗,却胜过所有的海盟山誓,蜜语甜言。 苏念泪目,在他胸前蹭蹭,喃呢一句:“不必为了我做太多。” 林清越笑:“谁让我这么有钱呢?既然有能力增加你的幸福感,为什么不去做?” 这么狂妄自大,真的好吗? 苏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认真端详他的眉眼,心里仿佛流着涓涓泉水,似有回音。 “还要抱吗?”他含笑调趣。 苏念脸一热,松开他,声音很轻:“我还有些工作没弄完,就不请你上去了。” “嗯,不上去了。”林清越说:“今夜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 医院里,姚母已经醒来,严格来说,只是眼睛醒来,眼珠子偶尔会转动,仍处于无意识状态。 把父亲送回家安顿好,姚婧之又匆匆赶回医院。 母亲床头,放着一条毛毯,暖暖的粉,烫热了她的眼睛。 床头柜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还有个塑料袋,打开,里面有零食,有维生素片,有关于如何照顾脑梗病人的资料……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心里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激荡不安,疼痛难忍…… 姚婧之眼里水光浮动,却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端起鱼片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天,她想,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是什么呢? 不是没人爱没人疼,而是有份真挚的深情摆在她面前,而她根本要不起…… …… 冬季注定是冷的,正因冷,人才更容易感觉到温暖。 比如苏念,回到清冷的家里,因手被林清越捂的太久,仍是暖和的,心也是暖的。 比如姚婧之,在最凄凉与落寞的冬夜,因为一碗鱼片粥,浑身都热了起来,像是被注入了强大的能量。 再冷的季节,只要有人惦记,都是温暖的。 …… 同日下午,各大自媒体网站不时有雅市的新闻上了头条。 ——13点整,雅市迎来近三十年最大的一场雪…… ——14点30分,雅市持续强降雪,许多路段因积雪和视线不清发生大量拥堵…… ——15点40分,雅市到清水县的途中,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装满蔬菜的大货车侧翻,引发多辆汽车追尾,其中有辆大客车因司机急打方向盘避让,冲断路面栏杆,跌入山下…… 意外突如其来,生命常常脆弱到来不及反抗。 跌入山下的大巴车里,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呢? 也许有归心似箭的丈夫,家里有老婆孩子等着,因为外出太久,他望着窗外的倒影,希望时光飞逝。 也许有失恋的年轻人,正为一段逝去的爱情肝肠寸断,觉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也许还有年幼的孩子,用他清亮无辜的眼睛不时打量着这个世界……世界好大,好美,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也许还有踽踽独行的人,没有放不下的人,也没有被人惦记,就像一滴水流进了海里,存在又不存在…… 灾难来的瞬间,他们最后的念头是什么呢? 因难测的命运而恐惧,还是为思念的人而悲伤?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敢去想如果 孟家。 晚餐前,方子晋在玩手机,感慨一句:“雅市这起交通事故太惨了,又下这么大的雪,大巴车里的人存活机会渺茫。” 话落,他看一眼孟一安,似想起了什么:“娄梦好像就是雅市的吧?“ 孟一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午听看病的人说起新闻的时候,他心里也是一磕。 但她的短信说的很明白,平安到家。 他不是圣人,再大的灾难只要与最亲最牵挂的人没关系,痛心无奈之余,生活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 方子晋见他没反应,有些着急:“问你话呢?有联系过吗?她到家了吗?” 孟一安还有些低烧,面色憔悴,瞥他一眼,嗓音淡哑:“到家了。” 方子晋瘪嘴:“真没良心,居然都不给我报平安……” …… 晚饭后,方子晋被同事叫了出去。 孟祖清独自坐诊,累了一天,早早地进屋休息去了。 孟一安睡不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地慌乱狂跳,很不安份。 他起身,找到手机,翻出娄梦的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平安到家,确实是这四个字。 接收时间是中午12点25分。 他心里猛地一紧,匆忙下床,因动作太猛,眼前一黑,晕了好几秒才渐渐恢复。 走去书房打开电脑,查了从襄城到雅市的火车时刻表,娄梦坐的那一趟到达时间是上午11点零9分。 他记得很清楚,方子晋在他面前抱怨过,说娄梦这丫头脑子有问题,居然坐最慢的一趟火车。 他也记得娄梦给他聊过自己的家乡,从襄城到雅市,再从雅市坐三个多小时的汽车,绕过山路十八弯,再走一小时山路,才是她的出生地,清水县三合村。 也就是说,娄梦发短信给他的时候,人还在雅市。 她所谓的平安到家,只是指平安到了雅市? 交通事故就发生在雅市去清水县的途中,她会不会…… 孟一安被自己的念头给惊住了,胸口沉闷窒息,就连心口也开始有了细细密密的刺痛感。 也许是错觉,室内明明开了空调,他还是觉得身冷心冷,如果不是极力控制,牙齿已然有了要打架的趋势。 电脑下方有新闻跳出,关于雅市的。 ——雅市特大交通事故最新进展:因强降雪造成大面积堵塞,救援车辆下午17点才靠近事发地。跌入山下的大巴车位置离大货车几十米的距离,也就是说必须把路面上的追尾车辆清走,救护车和消防车才能进去…… ——救援人员已经步行前去,除了追尾车辆里面的轻伤人员自己走出来以外,目前还没有人被抬出来…… 新闻里没有提到大巴车的消息,不用提,人们的猜想都是一致的……跌入山下,天气恶劣,救援迟缓…… 也许,不久的将来,幸存者还有另个一种称呼叫——奇迹! 孟一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生了病,细细密密的痛渐渐变成了绞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这些都只是想象,想确认娄梦是不是在大巴车上很简单,只需要打个电话便知晓。 孟一安从电脑前站起来,手机拿在手里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碳火。他转身打开窗,冷风狂肆涌入,头痛欲裂。 通讯录的联系人屈指可数,一眼就可以看到娄梦,可手指颤的很厉害,接连几次都按错了…… 孟一安急出了一身冷汗,对着窗外深呼吸,终于拨出去的瞬间,他在想,如果她接起电话,蒙蒙地问:“孟医生,什么事呀?” 那他就说:“抱歉,按错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电话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这样冷漠生硬又熟悉的话,常常能把人逼到恐惧的漩涡里。 孟一安皱了眉,较劲似地一遍一遍拨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回答依旧不是娄梦软蒙蒙的声音。 “啪”的一下,手机被摔在了地上,孟一安垂眸,大口呼吸,苍白俊逸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寒冰。 电话不通……她在大巴车上的可能性增加…… 如果……孟一安不敢想如果,心里像是刮起了寒风,刺骨的冷。 “一安……”方子晋突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见孟一安立在窗前,苍白的像是个纸片人一样。 他噤了声,快步过去关了窗,目光扫了眼电脑上的新闻,已了然,他所想到的,孟一安也想到了。 从方子晋懂事以来,大人们就这样告诉他:“一安哥哥心里受了伤,你要让着他,照顾他,保护他……” 这话他牢记在心,只要有假期,他基本上陪在孟一安身边,事事忍让,处处保护,他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然而,孟一安其实并不需要他的保护。 方子晋从来没有见过同龄人,谁有他那样的性子,淡然冷静,处变不惊,就是发生天大的事,他的表情也是无波无澜,始终置身在尘事之外。 因为不可亲近,反而让人望而生畏,还真没有什么人敢欺负他。 长大了,因为要看诊,他不像小时候那样沉闷冷漠。 人前,他习惯微笑,礼节得体,理智自信,虽看起来仍是淡然,但不妨碍别人觉得他是个温和好相处的医生。 只有方子晋知道,他一直是他,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和事真正触动过他的心。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麻木太久的孟一安到底还有没有心? 然而,这次来襄城,他屡屡看到他失控,妥协,痛苦,悲伤……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叫娄梦的女孩儿。 可想而知,她对他究竟有多重要……既然那么重要,又为什么要固执地赶走她? 方子晋心情复杂,望着孟一安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孟一安的眼神太过冰冷,语气太过漠然,像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方子晋一下就恼了,提高音量,嚷道:“孟一安,你到底长没长心?娄梦生死未卜,你不需要做点什么吗?良心能安吗?” 孟一安看他一眼,似想离开,只是脚步浮沉,要不是伸手扶住了窗台,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失态瘫软在地。 他有没有长心,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刻他的心已经没有了,像是被人徒手给挖走了,空落落的,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总有一天会在生命的终点相遇 孟一安的沉默激怒了方子晋,他手指颤颤地指着他,高声咆哮:“好你个孟一安,你行,你够狠!够冷血无情!” 一边骂,方子晋三步两步走到电脑前,“你不管是吧!你不管我管,我马上订票去雅市……” 话音顿下,他扭头死死盯牢孟一安,咬牙切齿道:“如果我找到她,我发誓一定会追到她,娶她为妻,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襄城……孟一安,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着你了!” “大半夜的,你俩在吵什么?”孟祖清被惊醒,披了外衣跑进来,一看这架势,马上变了脸,“方子晋,你又发什么疯,不知道一安在生病吗?” “哼!”方子晋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生病?” 孟祖清没好气瞪他一眼,“还能为什么,他就是昨天去山上感染了风寒而已,休息两天就好。” 说着话,他过去扶孟一安,心疼道:“你烧还没完全退下来,快去床上休息。” 方子晋不依不饶,语气清冽,字字有力:“我们都知道,他得的不是风寒,是心病!是种叫懦弱的心病!” “你没完没了是吧!”孟祖清又瞪他,气的脸红。 “外公……娄梦她……”方子晋红了眼,“她有可能出事了……” 孟祖清扶孟一安的手一下松开,神情冷凝:“你胡说些什么?” “娄梦昨天坐火车从襄城出发,今天中午到雅市。雅市到清水县的汽车只有一趟,一点发车,而雅市重大交通事故就发生在去清水县的途中,时间是下午三点四十分……有辆大巴车跌入了山下……” 孟祖清表情沉肃了起来,看向孟一安:“打过电话了吗?” 孟一安面如死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空洞,听见问话,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音来。 方子晋急道:“打过了,电话无法接通。” 孟祖清终于知道孟一安为什么脸色这样难看了…… 方子晋说一安得的是心病,他又何尝不知。 但能怎么办呢?他就这么一个孙子,一个心里一直有病的孙子,逼不得,劝不了,只能任由他一直病到麻木啊! 娄梦的出现,他也抱有希望,以为她会是一安的药,能将他从无边的黑暗里拉出来。 可是,一安病的太重了……没有人能攻破他心里的伤悲城。 娄梦离开襄城前偷偷来家里看望过他,小姑娘未语泪先流,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 要说对不起,也是一安对不起她,是一安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 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啊,是他的一安没有福气。 此刻,孟祖清心里怎会不急,如果娄梦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的一安怕是再也没法救了…… 他吩咐方子晋:“马上订票,你和一安一起去!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小梦。” 方子晋担忧地看了孟一安一眼,后者仿佛灵魂出窍,脸色难看,像是冷极了的人身体微微发着抖…… 心里有锐痛在蔓延……他刚才不该那样凶,一个灵魂被困已久的人,接受喜悲的速度怎么能和常人相比。 方子晋快速查看机票,淡声问:“到雅市最快的航班是十一点半,现在不到十点,还赶得上,就这趟,行吗?” 这话显然是在问孟一安,孟祖清不吭声,焦虑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孟一安才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其余二人均松了一口气,方子晋忙着订机票,联系车。孟祖清开始去替孟一安收拾衣物,此行怕是要耽搁些日子了,雅市那样冷,要带的东西太多…… 孟一安仍立在原处,与娄梦相识的一幕幕萦绕脑海,宛如丝线绕成了团。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各自安好。 那时他想,只要她安好就可以了,他的喜悲太无关紧要…… 如若她不安好……那他就是那个绝情的刽子手,是他亲手把她推向了地狱。 孟一安脑海里有一根弦狠狠地崩断了,再多的自责与后悔,都阻挡不了这一刻的恐慌与害怕。 方子晋想问孟一安身份证号码,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看他,顷刻间鼻头一酸,想要流泪。 他眼里的孟一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眼泪,平静的眼神漆黑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又像是压抑在冰层之下的万年岩浆。 这一刻,方子晋问心有愧,从小一起长大,他其实从来不曾了解孟一安。 绝情如他,情深也如他,是他们不懂他啊! 逼走娄梦,难道他方子晋就没有错吗? 是他自作聪明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是他生生把孟一安逼向了另一个极端。 是他自私混蛋,明明知道娄梦是一安唯一的解药,他还要不管不顾地插入一脚,还振振有辞是为他们好 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坏蛋!口口声声要保护一安,要照顾他,让着他……可看到他的人生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抹色彩,就因为自己也欣赏好奇,所以卑鄙地把它给搅黄了…… 看着这样的孟一安,方子晋竟觉得眼里有液体流出,他将脸别到一旁,快速拭去,这才转过头来故作冷静:“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孟一安轻声报了一串数字后,终于找回理智,迈开长步要出去。 “你干嘛去?”方子晋想的比较多,他会不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比如想不开…… 孟一安淡淡看他一眼,“去帮爷爷收拾东西。” 此行,要带的东西确实有点多。 走出书房的这一刻,孟一安想好了。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那是老天爷给他善意的警告,他愿意将未来与娄梦捆绑在一起,不分开了,也不害怕了…… 天若无情,她真的出了意外……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残了手,他就是她的手,她残了腿,他就是她的腿……他的一切,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从此都是她的。 她要是……要是没了…… 他会将她带回来,葬在父母身边。 有朝一日,爷爷归西,他就提前去和他们团聚。 生命的终点都一致,无论如何,他们总会相遇……一定会……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在囧途 千里之外的雅市,灾难降临的夜晚,在快到清水县的雅清高速路段,交警,武警,消防员,救援队,医护人员…… 无数人在风雪里咬紧牙关为陌生的生命而努力,今夜,注定无眠。 新闻仍在不断刷新: ——18点,交警部门用大吊车在快速清理现场损坏车辆…… ——19点,部分严重损坏的车辆中,有人被困,生命垂危,急需消防员配合切割变形车门……目前统计有8人死亡,超过20人重伤,轻伤无数…… ——20点,跌入山下的大巴车已找到,半截车厢在落地时已毁,地势险峻,部分救援人员已经利用登山绳下去探测…… ——21点,大巴车里有幸存者在呼救,据探测救援人员汇报,后半截车厢的人都还活着,只是几乎全部被座位卡着无法动弹,急需切割工具和医治人员的协助…… …… 襄城,晚上十点。 孟一安和方子晋坐上去机场的车。 孟祖清从车窗里探进来,握着孟一安的肩,眼睛里是湿的:“一安,生死有命,你知道的吧?” 孟一安眼眸很深,看着爷爷,好一会儿,点点头,“知道。” “那就好。”孟祖清说:“找到小梦就一起回来。” “好……咳……”孟一安回答一声,剧烈咳嗽了起来。 孟祖清再次用力捏了捏他的肩,吩咐方子晋:“照顾好一安。” 方子晋心急如焚,“知道了,你自己保重。” 汽车消失在夜色中,看不见了,就像一安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孟祖清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皱了眉,果真是老了,越来越喜欢胡思乱想了。 …… 孟一安时冷时热,过几分钟咳嗽一次,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才肯罢休。 方子晋焦急又心疼,一边替孟一安拍打着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安,不要担心,没事的……也许她没有坐大巴车,你很少出门,不知道,现在到处是私家出租车,很方便的……” “她可能已经到家了,电话打不通,只是因为没电……你知道她那个人,做事总是丢三落四,成天就知道傻傻地笑,可怜地哭,脑子一点儿也不灵光……” “等我们去到她家,她肯定会又惊又喜,肯定又会望着你垂涎,就像女妖精看到唐僧似的……” “她没有给我报平安,肯定是生我的气了。她肯定怪我捣乱,破坏了你们的平静……一安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也觉得她可爱又好玩……我是挺喜欢她,但不是那种喜欢,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就像看到漂亮的花就想摘下来,看到新奇的玩具就想买,就是这样喜欢……一安,对不起,我不该胡闹,不该插手你的生活……” “没关系,等找到她,我跟她道歉,我向你们两个赔理,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又是一阵咳嗽过后,孟一安一把抓住了方子晋的手,虚弱一笑:“子晋,别担心,没事儿。” 这句话,逼出了方子晋的眼泪,“怎么会没事儿……你看看你,快要死了的样子……还有娄梦,如果她在大巴车上……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孟一安松开他的手,看向窗外,襄城的街道灯火通明,车里开着空调,暖得人心思恍惚。 她在哪里呢? 冷极了吧……她本来就很怕冷,在冰天雪地里,在绝望的黑夜里,她…… 她可有怨他? 孟一安眼睛发烫,她一定要怨他,一定要有来找他报仇的决心……她一定一定不要放弃…… 这天,要到机场时,方子晋看着孟一安的眼睛,嗓音有些发颤:“一安,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乖乖回来,因为外公还在等你。” 孟一安依然是这么回答他的:“子晋,别担心,没事的。” 她活着,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回家。从此,柴米油盐,生儿育女,去经历人间最寻常最深刻的酸甜苦辣。 她伤,他医治她,翻遍所有医书,拜访天下名医,绝不放弃。 她亡,有父母在九泉之前替他照顾着,不过是晚些相聚而已…… 他都想好了,想了一遍又一遍,所以,真的不怕,真的没事儿。 …… 这个夜里,孟一安想好了他和娄梦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那么,此时的娄梦在哪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她确实在那辆大巴车上。 汽车还没发动,大雪就来了,进站检票时,工作人员闲聊:“这次的雪来的有些猛。” “是呀,前两天积上的都还没化,又来了,今天路上怕是要堵车了……” “照这个样子下去,明天怕是要全线停发车辆,说不定还能放两天假。” “你想得美,不发车还不是照样要上班,只要世界末日没来,该上的班还得上!” “做人好悲惨,干活要累死,不干活会饿死……” “那你想怎么死?” “我想在美梦中死去,梦里有花不完的钱,有帅到人神共愤的男人向我求婚,然后我太高兴,就高兴死了……” “哈哈……美死你吧……” 娄梦听着,抿嘴清浅地笑了笑。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她只想死在孟医生怀里…… 念头一起,她在心里呸了几声,什么死不死的,大家都要好好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 雪确实下的有点猛,刚上高速路,路面上就已经有了很厚的积雪。 天气恶劣,车速越来越慢,前面车辆也越堵越多。 有乘客开始骂骂咧咧:“这个鬼天气哦,照这速度,啥时候才能到家?” “是啊,到天黑视线不好,路面又开始打滑就更麻烦了……” “完了,我爸今天生日,6点开饭,一大堆亲戚还等着我呢?” 众人笑:“晚饭?能赶上宵夜就不错了。” 司机也笑:“天公不作美,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天气,想快都快不起来,大家稍安勿躁,我给你们放个好看的电影。” 说着话,车载视频亮起,是王宝强主演的电影《人在囧途》。 电影内容和目前的处境还挺贴切,大家渐渐噤了声,看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有笑声频繁爆发出…… 这个电影娄梦和苏念她们一起看过很多遍了,再说,她现在也没这心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世间悲惨之事总是毫无预兆 就在大家因看着喜剧而冲散了塞车的烦闷时,娄梦的心情可落寞彷徨着呢。 落寞是因为今后都不会再看到孟医生了,那个清俊淡雅的男子,她真的好想占为已有啊! 唉……可惜了,她没那福份。 彷徨则是为了今后的打算,本来想直接去投靠苏城的同学,可又想到有两年没回来看望父亲了。 再说,快过春节了……遭受失恋打击的她,想和唯一的亲人在一起,哪怕其实也不会感觉到什么温暖。 从襄城出发前几天,她曾打过电话回家,告之父亲会回来,电话那头回应不冷不热,想必也没有多期待吧? 所以,此刻,她倒也不着急,只是觉得无聊。 一无聊就想孟医生,一想孟医生眼睛就发酸,心跳就狂乱……没法想了,不能想了。 娄梦叹了口气,在手机上插上耳塞,听起了音乐。 往后余生,陌路是你,浮云是你,怀里微风是你…… 惆怅是你,夜里星辰是你,一往情深,也是你。 往后余生,回忆是你,无言是你,酒里忧愁都是你…… 柔情是你,心里荒凉是你,四目相对,也是你…… 往后余生,娄梦最喜欢的一首歌,从前听的是旋律,现在听的是心情。 从前只是觉得歌词很好,现在觉得故事很伤…… 许多时候,一切都没有变,变得不过是自己的心境而已。 娄梦在心里默默念着最后一句:余生还很长,我又何必慌张…… 她很想挤出一抹微笑给自己,但笑卡在了喉咙里,眼底一片猩红。 余生还那么长……可是余生没有孟医生了呀! 怎么能不慌张? 她茫然地望着窗外,像是在雪地里迷失了的孩子,眼里水光浮动,一口气憋在胸口直打转,有着无法纾解的难受。 手机里,《往后余生》反反复复的唱着,她轻启红唇,一声一声地轻念:“孟医生……孟医生……孟一安……” 似乎他的名字也是一味中药,以她的真心为药引子,就会有缓解疼痛的功效。 身侧,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儿……好像是邻座大姐的孩子,一开始坐在最后一排相熟的人那里。 小女孩儿迎着她错愕的目光,眨巴几下眼睛,软糯糯地问:“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有吗?”娄梦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 “姐姐是不是什么地方疼?我听见你在喊医生……”小女孩表情很认真地上下打量她,应该是在检查她什么地方有受伤。 娄梦失笑,将她搂坐在身侧,温声说:“姐姐确实有些不舒服……” 小女孩儿很紧张:“你也生病了吗?” 她用了‘也’字,娄梦微微一愣,这才发现她脸色过于苍白,没有小孩子特有的红润。 领座大姐不自然地笑了笑,解释:“她肺炎,在雅市医院住了一周,今天刚出院准备回家。” 原来是这样,娄梦轻轻刮了刮小女孩儿鼻子,认真说:“姐姐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没关系,有个姓孟的医生,他医术很厉害,会帮我治好。” “那你要勇敢一点,打针吃药不要哭哦。” “嗯,我会坚强一点。那你呢?哭了吗?” “哭过……不过只哭了一小会儿……” “已经很勇敢了,姐姐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可不敢打针。” “妈妈说,生病了就要打针吃药,不然病就会越来越严重,会死掉的……”小姑娘很严肃,“孟医生会来给你看病吗?他什么时候来?” 娄梦心塞,骗小朋友通常就像是在给自己挖坑,迟早会掉下去。 她不想说孟医生了,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萌萌……” 软软的童音响起的时候,娄梦只觉得头一晕,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倒去,车内惊叫声四起…… 邻座大姐没系安全带,一下就滑了出去。娄梦出于本能,一把搂紧了小萌萌,不受控制地跟着汽车惯性前后左右倾倒。 她第一反应……出事了,追尾?打滑? 司机似乎在急速打方向,娄梦右侧,又有好几个人从过道甩了出去,接着,车头前方一声巨响,大巴车从高速路飞了出去…… 一切来得太快,娄梦根本无法反应。 她的身子向前倾,死死抵在前座靠椅上。萌萌身型瘦小,在她怀里缩成了一团,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受了伤,没有发出声音。 大巴车贴着坡面不停在下滑,车身剧烈抖动,车内一片哀嚎…… 顷刻间,大巴车又脱离了地面,再跟着,有一声能震碎人心的响声后,车停了下来,准确来说,是侧翻落地。 看起来坚固牢靠的大型客车,瞬间成了残骸,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类…… 天空,大雪纷飞,仿佛在叹息,又仿佛在试图掩盖这场惨剧,飘扬落下,无声无息。 …… 娄梦醒来时,被卡在两个座椅靠背中间,头刚好伸了出来,能动。大腿以下被座椅压得死死的,她弯着腰,上半身还好,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挤压。 只是,整个身子成了波浪型,像是被拆散后没有组装好一样,每个地方都痛,到处都不对劲。尤其是脖子,像是随时会断掉一般,一呼一吸,胸口闷痛难忍…… 比起疼痛,更让人害怕的是恐惧。 她晕的厉害,试图睁了睁眼,一片模糊。 像是被人扔进了漆黑的无底洞,鼻息间还有浓浓的血腥味传来,恐惧来自灵魂深处,仿佛能瞬间把人逼疯…… 耳边不时有痛哭声,惨叫声传来……像是走错了时空,来到了人间地狱。 娄梦把眼睛闭上,努力呼吸,强自镇定。 在保险公司培训期间,她们研究案例时,看过无数车祸现场……可以想象现在的情形有多惨烈。 大巴车应该是冲垮护栏跌入了山下……她居然还活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在哪里?以自己的奇怪姿势来看,应该是下跌过程中,后面座椅脱落挤了过来,那应该是在车头? 她知道自己没有外伤,没有流血,这少了失血过多休克的危险。 从目前车里发出的声音判断,活着的人不多……生死如此近……世间悲惨之事总是毫无预兆…… 对了,萌萌呢? 娄梦一下睁开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试着转动脑袋看清楚目光所及的环境…… 下一秒,她愣住,像是被强光刺痛了眼,瞳孔猛缩,胃里一阵痉挛,狼狈地呕吐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她的并不多 这次,娄梦看清楚了。 映入眼帘的先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车窗全部被震碎,一片一片地飘了进来,像是绝情的眼泪。 她缓缓将视线移进车内……大巴车哪里还有什么车头? 前半个车身缩在了一起,变形的五金,玻璃,座椅……还有各种形状的人身……血肉之躯和没有生命的冷硬物体混挤在了一起……像电影里正在变身的变形金刚染满了血肉…… 娄梦离它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像有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邪恶力量直冲她身体里,五脏六腑都被绞成了一团…… 她吐了,胃里空无一物,没有东西可吐……她就一直保持着呕的姿势,脸憋成了紫红色,额面青筋直暴,泪流满面…… 她紧紧闭着眼,逼自己去想蓝天白云,想绿树红花,想孟医生…… 想他含笑的眼,轻抿的唇,俊雅的容颜……想和他之间不可能的未来……他们会在春暖花开时共许誓言,会在秋天里生一个胖娃娃,会一起到老,一起白头,一起从容地共赴生命的终点…… 终于,卡在喉咙里的呼吸一下畅通,她大口喘气,仍眼泪肆意流敞,没有痛哭,没有尖叫……脑子持续发懵,心思沉痛。 刚才窒息的瞬间,娄梦在想什么呢? 仿佛经历了一场太久远的前尘旧事,活了二十五年,回头望去,恍惚不确定曾经走过的那些路,遇到的那些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其实,灵魂深处,她是恨父亲的,也恨母亲…… …… 5岁,母亲离开,她日复一日的等,每天怀着无边的失望回家,还要遭到父亲的漫骂毒打。 他一边打一边骂:“那个死女人不会再回来了,那是个没有心的婊子,她不会再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要学她!” 她愤怒地反抗:“她不是死女人,不是婊子,她是我妈妈,她会回来,她说过她会回来……” 身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 父亲打骂累了,会打来温水替她擦干净脸,会用平时不会有的温柔语气和她说话:“梦梦乖,过几年爸爸再给你找个新妈妈……” “不要新妈妈,我就要我自己的妈妈……”极小的时候,她还是个懂得倔强的孩子。 再大些,她不想挨打了,就只得偷偷去村口等。她会躲在草丛里,任虫蚁咬她,只要妈妈能回来,让它们喝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年,她上初中,偶然听同学说起,三合村的好几个女人都是买来的……三合村是她家所在的小村庄,是清水县最贫穷偏远的村子。 她们还说,三合村历来的女人都是买来的,因为不会有人愿意嫁去那里。 那也是娄梦第一次逃学,她从县城的学校一路狂奔到家,累到虚脱。 父亲惊讶地看着她,语气不悦:“还没放学,你怎么回来了?” “我妈妈是不是买来的?”娄梦瞪着她乌漆漆的眸子,死死看着父亲,生怕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父亲愣了好一会儿,愤道:“是哪个在你面前嚼舌根子?” “到底是不是?”娄梦很久没有这么倔强过了,她一直都是温顺而乖巧的。 父亲又闷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闷声道:“是又如何?我花了钱的……” 那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她心里突然间坍塌了…… 她知道,母亲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她恨父亲,就算是用钱买来的,那也是人,不是石头,如果用心去捂,总会捂热的。 她恨母亲,就算不甘,就算委屈,就算……就算真的要走,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所有人都有错,可她没有错啊! 她恨他们! 更恨的是自己,成人后的她不敢言爱,也不敢怨恨。从前觉得麻木一些也没什么,糊涂一生何尝不是福? 可她遇到了孟一安,原以为可以冲破心里的梏桎,救赎他,亦是救赎自己。 然而,没用的,所有人都觉得是孟一安逼走了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习惯性的想要逃,是她怕一不小心弄丢了自己。 骨子里,有关‘爱’的感受是冰冷的。 …… 窒息的瞬间,娄梦仿佛看到了孟一安,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她,眼睛里装满了悲伤…… 她突然就清醒了,她还活着,她想活着,她必须得保存体力。 因为在这人世间,还是有人会惦记她的。 比如苏念和姚婧之,比如孟医生…… 如果就这样交付了生命,那两个胜过亲人的好友肯定会哭鼻子…… 孟医生呢?会难过吗? 会的,会的,所有人都说他淡漠寡情,只有她懂他的深情,不是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吗“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试问有几人能做到放手 她不确定他对自己有没有爱,但情肯定是有的……如果自己出了事,说不定他还会归咎于自己,他就是会把所有悲痛与负担都放在心上的人呀! 所以才会活得那样沉重。 心思混乱间,有个清晰的念头呼之欲出……如果能躲过此劫,还是回襄城吧。 那里有她的朋友,有孟医生,还有已经忘了她的母亲…… 得不到孟医生的回应没关系,和母亲此生不会再见也没关系,能同住一座城,呼吸同样的空气……足矣…… 她想要的并不多,真的不多。 “呜……妈妈……”有声极轻的声音在娄梦右下方响起,她的心脏猛地一磕。 不敢睁眼,她轻声唤:“萌萌……萌萌是你吗?” “妈……妈妈……”是萌萌的声音,她听起来很虚弱,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低吟。 娄梦眼泪汹涌而出,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最后看到的,吊在已变形的带血的座椅的那双腿是邻座大姐的…… 她没有系安全带,第一时间就被甩了出去……记得发车时,司机例行公事地提醒了一句:“大家系好安全带。” 有人听,有人没听……娄梦系好自己的,见邻座大姐没动,她好心劝了一句:“还是系上吧,安全第一。” 大姐憨厚一笑:“我太胖了,勒着不舒服。” 娄梦便不再言语了。 对陌生人的话,人们很多时候总是漠然的,哪怕是与自己生命安全息息相关的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很渺小,也很强大 邻座大姐肯定是遇难了,娄梦心里一阵刺痛,有种责任感油然而升。 她打起精神来,试着唤:“萌萌,我是姐姐,你听到我说话吗?” 好一会儿,萌萌虚弱地答:“姐姐……疼……” “哪里疼?” “疼……疼……呜呜……妈妈……” 萌萌许是意识渐渐清醒,哭声越来越有力,娄梦焦急万分,顾不得心中的恐惧,再次睁眼,用目光去搜寻萌萌的身影。 可是到处都是人,在动的,不能动的,胖的,瘦的,就是没有看到弱小的萌萌。 她着急地喊:“萌萌别哭,告诉姐姐,你在哪里?你能看到我吗?能摸到我吗?试试……” 哭声停下,又过了好一会儿,娄梦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轻轻扯动了一下…… 萌萌就在她脚下……许是遭到巨大冲击力时,她没能抱住萌萌,导致她跌落在座椅下面。 也正因如此,她被卡在座椅与座椅下方的空间,没被甩出去。 谢天谢地……娄梦悬着的一颗心陡然落下,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她的心更加平静了。 她没有办法与突如其来的意外对抗,在灾难面前,人实在是太渺小,太渺小了…… 但此刻,她有了使命,她得陪着萌萌。萌萌还那样的小,在这小小的人间地狱里,如果没有人温暖,她会凋零,被会恐惧和悲伤淹埋…… 娄梦强打起精神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平和,又充满力量:“萌萌,听姐姐说。我们现在遇到了点麻烦,但你相信姐姐,很快就会有警察叔叔和医生来救我们……所以,你现在乖乖的,不要哭,不要害怕,要做个勇敢坚强的孩子,好吗?” 萌萌听见了,不哭了,好一会儿,怯怯地问:“姐姐,妈妈呢?” 喉间一哽,娄梦不敢去看她的妈妈,涩声回答:“妈妈和我们冲散了,萌萌乖乖在这里等着,她会来找我们的。” 许是因为娄梦含有生命力的嗓音给其他伤者带来了希望,哀嚎与惨叫声渐渐平息。 车外,雪花仍在漫天飞舞,绝美苍凉。 天色渐暗,大巴车里开始有了诡异不安的气氛,加上寒意刺骨,有人终于绷不住了,悲伤的话虚弱而绝望地传来: “我快不行了……今天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我叫方木瞳,大家都叫我方木头,六合村的……我才上大学,不想死……可真的不行了,如果有人活着,请转告我父母……让他们……让他们不要太伤心……趁年轻,再……再生一个……” “我是上堰村的老驼子,我老婆快生了……如果我死了……就让她找个人嫁了,孩子……只要对方好好待孩子……” “呜呜……我爸生日,还在等我吃饭……” “……” 伤感的氛围和这逼人的寒意一样,弥漫在空气里,恐惧又一次驻进了娄梦的灵魂里。 她很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发出打架的响声,嗓子发干,火辣辣的疼…… 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小,漆黑的夜里像是潜伏了许许多多的魑魅魍魉,一不留神,就会窜进来抓走一个人的魂魄。 命运无常,我们从来不知道和亲人之间哪一次会是最后一次告别…… 生命的最后,有太多遗憾的事,然而,最遗憾的是没能和最爱的人说声再见。 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娄梦的意识一点一点在垮塌……但她不能睡,活着的每个人都不能睡…… 她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喊:“不要睡,你们不要睡,坚持一下,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没有人回答她。 她眼睛又干又痛,喉咙也像是能喷出火来一般,干裂的嘴唇似出了血,又腥又涩。 绝望铺天盖地的来,似狂风卷袭着她,又似巨大的浪潮漫过口鼻,窒息感越来越强。 娄梦努力喘气,嗓音碎不成声:“萌萌……萌萌……答应姐姐……” 一秒两秒,她的心跳随着时间在往下沉,越来越沉,像是灌了铅一样…… “姐……姐……”萌萌的声音几不可闻,但听在娄梦耳里,她的眼睛瞬间潮了。 “萌萌不要睡觉……萌萌想想爸爸妈妈,想想小伙伴……想想花草小鸟,想想棒棒糖,冰淇凌……” “……” “萌萌说话,不用说太多,发出一个音就好,说好就行了……” “……好” 等待总是漫长的,也许只隔了一秒,但娄梦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给萌萌唱歌好不好?” “……好……” “有三只小熊……熊爸爸……熊妈妈……熊宝宝……熊爸爸呀胖胖的,熊妈妈呀真漂亮,熊宝宝呀真可爱……” 细弱的歌声夹杂在风雪的呜咽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几不可闻,但它却撑起了一个孩子对生的希望。 许多年以后,小萌萌成了一位很厉害的励志讲师。每一次演讲,她都会唱这首歌,会提到那天夜里的风雪,会提到陌生姐姐轻柔的歌声…… 娄梦唱了很久很久,毕生所学的歌全部唱完了,嗓子哑到发不出真正的音来,吐出来的气息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她真的很累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睡,但她已经开始进入了梦境。 梦里,妈妈有一头黑亮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金亮的光,她在笑,她在说:“梦梦,妈妈在这里,你来……” 不远处站着的还有孟一安,他眉目含笑,容颜清俊明朗……他对她微笑,仿佛遗忘了所有伤痛,心里盛装着对明天的美好期许。 她放不下的人呀!他们都来了! 真好,她缓缓伸出手,风很轻柔,阳光温暖……原来爱一直守在时光尽头…… “有人吗?听到请回答一声……” 终于有人来了,嗓音焦急洪亮,充满了力量,仿佛瞬间就把那些藏在黑暗里的魑魅魍魉给吓跑了。 一束束的光从破碎的车窗里照了进来,其中有一束打在了娄梦脸上,美梦消失,她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我还活着……” 有一双温暖的大手伸了进来,摸了摸她的头,“姑娘,坚持一下,我们马上想办法救你。” 刹那间,所有颠簸的命运终于得到平息。 灾难面前,人很渺小,也很强大……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负时光,不负爱 襄城机场,因雅市大雪,飞机延误。 有人抱怨,有人叫骂,有人退了机票改变计划,有人听从安排住进了附近酒店…… 只有孟一安静静地坐在候机大厅,望着某一处,沉静的眸子就像是这夜幕里最凝重的黑。 方子晋则焦躁不安,一会儿去找机场工作人员询问,一会儿又坐在孟一安身旁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这个鬼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飞?” “一安啊,你别担心,救援队和医疗队都在,听说已经有人被救出……该死的,他们也不知道公布一下被救名单……” “娄梦福大命大,就算在大巴车上肯定已经被救下……” 孟一安有时对他笑笑,大多数时候是真的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他的心很平静,宛如时光交错,她似乎就坐在他身旁,用清亮的眼睛望着他笑。 他们不是要去面对灾难,而是正准备去迎接一场最美的旅行…… …… 凌晨四点,终于传来可以登机的消息。 三万英尺高空,孟一安强迫自己吃下感冒药,这是他第一次吃西药。 药效来的很快,意识像是脱离了身体,半梦半醒间,他喃呢出声:“请你不要放弃我……” …… 飞机起飞过程中,好几次遇到强大气流,发生剧烈颠簸。 方子晋被周遭不太淡定的惊呼声吵醒,下意识地去看孟一安。 紧闭双眼的男子,侧颜清俊,眉头轻拧,满面是泪…… …… 清晨7点,孟一安和方子晋走出雅市机场。 雪已经小了许多,夹杂着毛毛细雨,吹在脸上,寒彻心骨。 方子晋所在公司每个市区都有分点,分公司的同事已经准备好了车等着。 孟一安眼睛通红,烧似乎是退了,这会儿脸上病态的潮红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触目惊心的苍白。 方子晋将同事买的早餐递给他,“吃一些,我们马上出发。高速路已封锁,我们只能走小路,到目的地大要需要三个小时。” 孟一安点点头,接过牛奶面包。 方子晋的同事黑子说道:“我已经托交警队的朋友查了,现在送去医院的名单里没有娄梦。我也请家在三合村的同事打电话回去问了,她没有回家……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在现场……” 剩下的猜想他没有说,如果在大巴车里,就算她再命大,冲下山时没有遇难,在冰天雪地里冻一夜也够呛。 方子晋问:“大巴车里有什么消息没?” “今早传来的消息是有幸存者,但几乎全被卡死在座椅里……”黑子担忧地看了眼孟一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过于苍白冷静的男子会突然倒下,一眨眼消失在风雪里。 但孟一安仍坐的笔直,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优雅而克制。 黑子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是,要清理出车上的人,必须把车身割开,再移开变形的座椅。昨晚救援行动就已经开始,但雪大,晚上视线又不好,进度很慢……不过,幸好有医护人员在,活着的人应该有想办法给他们补充能量……” 方子晋点点头,“辛苦了,走吧。” 黑子启动汽车,又说:“为了给救援车辆让行,能进事故现场的那条路口据说有交警守着,不让车辆通过。” “先到了再说吧。”方子晋看孟一安:“还需要吃一次药吗?” “不用。”孟一安将空的牛奶盒与装面包的袋子细心收在垃圾袋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多年前他就知道,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耗干自己。 悲伤也需要力气…… 更何况,他此行要做的事将改变他的一生。 …… 孟一安曾以为此生都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大学时,室友戏称他是爱情的绝缘体。 是的,那时,他觉得人从出生就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这过程已经足够残酷,何必再费心去给自己找麻烦。 其实,和娄梦熟悉以后,孟一安才想起,广场那次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她。 有次他路过明威路,前方不远处有年轻女子在发传单,走在他前面的是位步伐匆忙的女白领,表情看上去冷漠又疏离。 发传单的女子笑容满面地递了一张过去,“姐姐,看一下吧,雅琪美容开业酬宾,一律八折……” 女白领看都没看她一眼,一阵风地飘了过去。 女子微微尴尬,乌溜溜的眸子无辜又委屈。 接着,她看到了他,脸上立马又堆上了笑容。 那笑不会让人觉得虚伪或是讨好,就像是阳光暖暖的照在了身上。 孟一安显然不需要什么美容服务,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接下了传单,弯唇,说:“谢谢。” 再后来,广场相遇,他没认出她,她亦不识他,却因为她大胆突兀的行为造就了二人交织不清的缘分。 滚滚红尘,人与人的相遇看似猝不及防,实则早有定数。 他在与娄梦最适合发生爱情的机缘里,心里蒙了尘,蹉跎了时光,于是铸就了今天这样难以面对的局面…… 短短两天时间里,孟一安似已经走完了孤独的一生。 汽车飞速行驶中,他想起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生气时,那里黑亮如价值连城的黑宝石。 她高兴时,那里弯成了一道月牙儿,水光潋滟,像是这世上最纯净的一汪清泉。 她伤心时,那里雾气朦胧,清润无辜,像盛夏雨后的风,潮润轻柔,一下就沁进了人心里…… 闭上眼,耳旁都是她时而轻脆时而怯弱的声音:“孟医生,我好像有点怕你……” “孟医生,我有个恋爱想找你谈一下……” “孟医生,我们做普通朋友好不好……” “孟医生,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改……” “孟医生……孟医生……孟医生……” 她的呼唤在他脑子里连绵不绝,没完没了…… 从前‘孟医生’三个字只是他的一个代号,现在这三个字,她的话,她的笑,像是魔咒,禁锢掌控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一场高烧,心里的尘像是被燃烧殆尽,他开始意识到,究竟什么人,什么事才是他倍感珍惜的。 如果上苍垂怜,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孟一安一定会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不负时光,不负爱……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说他的妻子在里面 一路上,不时有救护车从反方向驶来,警报声划破长空,仿佛在为垂危的生命而呐喊泣诉。 孟一安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车上的人。 车上的人他是看不见的,倒是那些被埋在内心深处的过往,像刹车失灵的汽车,在跌跌撞撞中疯狂奔赴去了旧时光…… …… 父母出事那天,是孟一安八岁生日。 小孩子对生日是充满期待的,准确来说,期待的是因生日会得到的礼物,与平时要不来的漂亮蛋糕。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一安和妈妈商量,放学了可不可以约几个好朋友来分享他的生日蛋糕。 妈妈愉快同意,记忆里,她一直是个温柔的妈妈,脸上永远有最温和柔婉的笑容。 他和妈妈本在同一所小学,照理说,这天和往常一样,她会等他放学,然后他们手牵手一起回家…… 但这天,离放学还有40分钟的时候,班主任方老师把他从教室领了出来。 他说:“一安,我带你去见爸爸妈妈。” 彼时的一安正在换牙,露齿一笑时,有些漏风,但他仍笑的明媚:“方老师也要去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方老师,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瞬间红了眼,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一安被塞进车里的时候,急道:“还有胖虎他们,我们说好放学一起去我家吃生日蛋糕……” 方老师说:“下次吧,今天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重要的事?”那时的一安心里没有悲伤,只有无数的奇妙幻想:“我爸妈是不是给我准备了惊喜?我们是要去探险吗?要去外太空吗?还是要去玩飘流?他们怎么不和我一起?哦……他们是不是躲起来,让我们去找?” 一连窜的问题后,他自顾自地笑道:“切……幼稚,我都是小学生了,谁还喜欢躲猫猫的游戏?” 方老师沉默着,眼圈几度发红。 但小小的一安还不懂得窥探大人的情绪。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喜怒哀乐和柴米油盐掺合在了一起,情绪瞬息万变。他捉摸不透,索性就不捉摸了,反正妈妈说,小孩子的世界越单纯越好…… 那天,孟一安坐在方老师的车里奔赴医院。 路上,救护车呼啸而过,他兴奋大叫:“方老师,你看,那是救护车!真酷!” …… 那时的一安又怎么会想到,那辆酷酷的救护车里躺着的,是他最亲最爱的爸爸妈妈…… 泪眼朦胧间,他们的脸在孟一安脑海里流游走,耳旁声潮漫漫: “一安,男儿有泪不轻弹,摔倒了就爬起来,要坚强一些……” “一安,你长大了,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什么样的姑娘都好,只要我们一安喜欢……” “一安,有时候看到你,我便觉得自己好伟大,居然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最终,他没能见他们最后一面,爷爷说太残忍。 下葬那天,有人告诉他,两个黑盒子装的就是他的爸爸妈妈,他瞪着惊恐而愤怒的双眼看那人,恨不得咬死对方…… 是什么时候相信爸爸妈妈真的不在了? 期末家长会,爷爷病重,没有人参加…… 他坐在校门口看到别的同学牵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开,直到天黑,爷爷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来找他。 就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砸出了一个大坑,填了二十多年仍未填满…… 后来,孟一安无数次想象,最后的瞬间,他们在想什么呢? 又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父亲肯定会想:“我的儿子会长大,他会照顾好爷爷,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母亲一定是想哭的吧,但她脸上肯定还是有笑,她会说:“一安呀,你不要难过,我们在沧海的尽头等你……” …… 如黑子所料,每个上高速路的口子都被封,车辆只许出不能进。 他们在最接近事发地的路口停了车,方子晋和黑子试图去找交警商量。 远远地,孟一安听见方子晋说:“帮帮忙,通融一下,里面有我们的家属……” 黑子则不停在打电话,联系熟识的人。 孟一安想了想,下车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走了过去。 交警是个年轻小伙,孟一安平静地看着他,话语简洁:“里面的伤者现在是什么情况?” 交警厚厚的大衣被细雨淋湿,又累又冷,态度实在是好不起来,生硬回他:“追尾事故车辆里的人基本都救了出来,大巴车伤亡惨重,幸存的几名伤员目前还有三个卡在最里面……所以你们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添乱了,赶紧走吧。” 方子晋抢着问:“知道幸存者名字吗?有没有叫娄梦的?” 交警直挥手:“不知道……快走快走……” “性别呢……有没有年轻女孩儿……都说我们家属在里面了,你到是说说详细情况呀……” 孟一安用眼神阻止了方子晋,语气仍旧很冷静:“从这里到事发地的距离是多少?” 交警无奈,随口答:“远到是不远,三四公里的样子……” “那我们不开车,走进去,可以吗?”孟一安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举了举手里的药箱:“我是医生,多少能帮上忙,绝不添乱!” 交警有些为难:“里面还在清理现场,很混乱,也很危险……” 孟一安开口打断,字字有力:“我妻子在里面……我不能不去,请你体谅” 交警瞬间愣住,眼前的男人气质清淡,容颜不俗,如果不是眉眼间含着焦急与悲痛,倒有点不像是尘世之人。 当然,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有如此高的评价太过奇怪,但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夸张。 可以想象能被这样一个男人深爱着的女人,想必也是风华绝代的红粉佳人吧,遭遇这样灾难,加上这恶劣的天气,确实让人同情。 默了半刻,他轻叹一口气,吩咐道:“靠右侧车道走,一定要注意安全。” 孟一安礼貌颔首,眼眸温润:“谢谢。” ‘妻子’二字也彻底惊到了一旁的方子晋。 第一念头是,一安宝宝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原来这么炉火纯青…… 第二念头是……他不会真的是铁树开花了吧? 可这时机……不对。 娄梦生死未卜,他就赌上自己的未来,太不明智……万一…… 万一她只剩下半条残缺的命呢?他也要耗进去吗? 这么想的时候,方子晋脸一热,羞愧的想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谢谢你 黑子留在车里等,方子晋陪孟一安步行上了高速路段。 孟一安背上背着超大号的双肩包,左手提药箱,右手提了热水壶。 感冒还没痊愈,没走几步,后背便起了虚汗,但步伐仍沉稳而急迫。 方子晋将他手里的东西全部接过来,狐疑道:“都带了些什么?” 药箱和热水壶可以理解,衣物都在车上,他还真不知道双肩包里有些什么东西。 孟一安淡声答:“毛毯,纱布,夹板,草药。” 毛毯是怕她冷,纱布和夹板是怕万一她伤到骨头,草药种类就多了,从内服到外敷应有尽有…… 方子晋看他俊朗认真的侧颜,轻叹一声:“一安,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孟一安想也不想就答。 方子晋微怔,“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要问什么,你就想好了?” “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方子晋不说话了,没脸说。 一路往前走,惨剧一览无遗。 变形的车辆有些还没有被清走,因为里面还有遇难者的遗体。 他们卡在冰冷的车里,身体支离破碎。 救援队和消防员正在努力清理出遗体,他们目光平静,动作温柔,无声地给予亡者最后的尊严。 听闻噩耗而来的亲人被志援者搀扶着哭得撕心裂肺……意外突出其来,所有恩怨情仇放下,有的只是无尽的遗憾与悲痛。 方子晋轻轻叹气:“游魂于千里,如何度思量?” 说完,他不安地看孟一安,后者抬手用力捂着嘴,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你没事吧?”方子晋一脸担忧。 孟一安摆摆手:“没事。” 其实怎么会没事? 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的心就一寸一寸地在发凉,冷得像光着脚站在这冰天雪地里。 一直以来,他都在遗憾没能见父母最后一面,现在想来,这何尝不是一种仁慈。 起码记忆里,他们永远是旧时的模样。 这次呢? 他看到的将会是什么? …… 大巴车的救援已接近尾声。 娄梦和小萌萌卡在车头,整个车身呈四十五度倾斜倒下,后面脱落的座椅几乎挤簇在了她们那一处。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消防人员得先清理掉她们身边的所有物体……包括已经僵硬的遇难者。 临近天亮时,救援队已经抢修出一条简易的路,医疗队也跟着到达。 萌萌的身子完全被娄梦挡住,所幸她的头正朝着车壁的方向,消防员小心凿出一个洞,从洞里插去吸管,这才及时给她补充了营养液。 娄梦身子完全被卡住,也只能用吸管补充着能量,暂无性命之忧,但随着被困的时间越来越久,她也渐渐开始烦躁了起来。 此时,医护人员刘伊为了转移她们的注意力,正在陪着聊天。 刘伊:“你从哪里回来?” 娄梦恹恹的:“襄城。” 刘伊一脸兴奋:“真的吗?我就在襄城上的大学。” 娄梦瞪大眼睛:“襄城大学?” “是呀。” “那我们还是校友。”娄梦来了精神,灰蒙蒙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光彩。 刘伊将她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动情安慰:“别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等你安全了,我和你一起回襄城去玩。” 娄梦点点头,神色有些失落……襄城还回得去吗? 刘伊又喂了她一些温水,故作神秘地问:“有男朋友吗?” “咳……”娄梦受惊,一下呛住。 短暂平复间,她在想一个问题……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就这样死了,会不会太丢人了? 刘伊一看就是资深八卦专家,见娄梦不咳了,脸色也慢慢红润了起来,忍不住又问:“所以,到底有没有?” 娄梦想了想,心虚道:“有……有吧……” “什么叫有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莫不是分手了?”刘伊坐在小马扎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娄梦心一横,故作娇羞:“当然有啊……” 反正孟医生远在千里之外,意淫一下不过分吧? 刘伊一副得逞的样子,眉眼一弯,趁机追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医生……很厉害的中医。” “中医?年纪有点大吗?” 娄梦急了:“才不是咧!孟医生可年轻,可帅了!” 刘伊笑:“他姓孟?有多帅?” “有多帅?”娄梦微闭了眼睛,脑海里孟一安的面容清晰呈现:“他的表情永远干净而平和,他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不笑的时候,清澈明净,像这世上最纯净的泉水……他笑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有星星……不对不对,就像有娇美的桃花盛开……总之,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刘伊居然沉默了,没有感叹,没有取笑,也没有继续发问。 娄梦觉得有些不对劲,慢慢睁开眼,入目的先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还有刘伊昂着的头,以及讶异惊艳的表情。 她缓缓抬动眼皮,目光顺着大长腿往上一瞧……老天! 难不成自己已经快不行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眼前深情而温柔凝视她的俊美男子,不就是孟医生吗? 不不不,不可能? 娄梦很想揉揉眼睛,无奈手动弹不得,她只好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再定定看去…… 容颜清俊的男子伫立在漫天飞雪中,身形颀长,浓眉星眸,目光清柔而饱含情义,像是随风行了八千里,终于找到了遗失的心爱之物…… 这人,是孟医生没错啊! 娄梦咽了口唾沫,无力地喊:“刘……刘护士……” 刘伊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嗯?哪里不舒服?” “我……我是不是不行了?”娄梦大口呼吸,“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别着急,我去找医生……”刘伊正着急忙慌地起身,头顶男子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来。” 刘伊傻傻愣住,目光又一次贴了上去,久久无法移开。 她想,也许是刚到的志愿者……这也太帅了!不要说娄梦,就连她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愣怔间,只见男子放下背包,蹲下,修长的手指轻颤着抚上娄梦的脸,温煦地笑了:“我来了,谢谢你。” “谢谢你还活着……真的很感谢……” 话音落下,男子澄澈安定的眼眸瞬间浮起了泪雾。 “孟……孟医生……”娄梦依旧不敢相信,固执地睁大眼睛,泪水一下弥漫了眼眶:“真的是你吗?” 孟一安咬了咬牙,似在极力压制内心汹涌而来的情绪,再出声时,话音隐隐破碎:“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给我一个吻 看到从天而降的孟一安,娄梦脑子是懵的。 他抖动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柔游走,指尖微凉,手心白晳。 他长而密的眼睫上染上了水雾,碎发下,潮润的眼眸深遂的像夜里的海,平静而深沉。 他望着她笑的那样温柔,又那样悲伤…… 娄梦表情蒙蒙的,无法挪开目光,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问题……刚才她对刘伊说的话,不知道孟医生听到了没有? 如果听到了……天……这已经不是丢人的问题了,简直是厚颜无耻了。 “所以,他就是你男朋友?”一旁,幡然醒悟的刘伊突然发问。 呃……娄梦脸一热,紧紧闭上眼睛,真想就这么晕过去算了。 孟一安却是极淡地弯了弯唇,“是我。谢谢你的照顾,我想请教一下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和接下来的救援方案。” 刘伊咬唇,花痴脸……虽然这种时候不该犯花痴,尤其人家女朋友危在旦夕,但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呀! 孟一安的手最终落在了娄梦头上,一下一下极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目光却沉沉看着刘伊,在等答案。 刘伊一下红了脸,语无伦次地回答:“因为身子被卡住,没办法检测,但从她精神状态来看,暂无大碍……消防员刚测量了数据,正在做最后的商议,马上进行切割解救……” 孟一安语气平静但隐含迫力:“医疗队有制定方案吗?” 要是内脏有受伤出血怎么办? 身体受到长时间挤压,一旦压力得到释放,血液恢复循环,那些部分坏死组织施放出来的大量有毒产物将会顺着血管流到全身…… “挤压综合症”可是这类事故伤者的天敌,后果难以估算。 “啊?”刘伊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愣愣的。 孟一安心里清楚,医生的方案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换句话来说,一切只能靠天意。所以对刘伊的反应他也谈不上失望,只是神色又漠然了几分。 一瞬间,刘伊觉得孟一安身上散发着冰冷彻骨的气质,像是从内心深处浸染而出。 她猛地一下打了个寒战,弱弱地说:“我……我去找医生……” “一安……一安……我问到了,娄梦还活着……还活着……” 恰时,不远处,方子晋兴奋地叫喊着跑了过来。 在看到娄梦的瞬间,他表情僵了僵,随而咧嘴笑开:“原来你已经找到小梦梦了……谢天谢地!” 说着话,他蹲下,在娄梦头上轻轻一拍:“丫头,好样的!挺住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果不是孟一安脸色太难看,他真想说:“挺过去了,孟一安就是你的了!” 娄梦睁开眼,有些尴尬:“都……都来了……” 孟一安回头看她,语气温柔:“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娄梦眼睛润润的,眨眨眼,咧嘴笑开:“心跳加速,头晕目眩,像是做了一场美梦……这算吗?” 方子晋与刘伊瞠目……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言辞还挺大胆!关键是在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这心情…… 不是一般人呀! 孟一安双手捧住她略显苍白的脸,眼神温柔的摄人心魄,说出口的话就有些大煞风景了:“心情放轻松,调整呼吸,保持清醒。” 方子晋和刘伊再次瞠目……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说一句‘放心,有我在,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恰恰娄梦如获什么至理名言一般,乖乖做着深呼吸的动作,笑的粲然。 这时,消防员商讨好方案,拖着工具走了过来,“我们马上切割车箱,请大家往后退……” 孟一安心里一紧,轻轻捏她的脸,眼神幽深而专注,表情清冷,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隐忍了下去。 娄梦脸上带着微笑,想说她没事,一张嘴,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她心里清楚,此劫怕是难过了……她虽然没有多少医学常识,但自己明显感觉到身体大部分已经失去知觉很长一段时间了…… 就算活了下来,如果成了终身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那又有什么用? 她和孟医生此生怕是真的要错过了呀! 此刻的娄梦,难过又遗憾。 难过是为无法预知的未来,遗憾是因为让孟医生看到了她最狼狈的样子…… 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孟一安哑声说:“你要好好配合,我就在旁边等你。” 娄梦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看着孟一安的脸离她越来越远,突然慌张开口:“能……能亲我一下吗?” 那话怎么说来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孟医生不是牡丹花,却是她生命中极其珍贵极其留恋的风景啊!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有消防员笑着开玩笑:“姑娘别急,等会儿救你出来慢慢亲,亲个够!” 孟一安显然也没有料到,他身体僵住,心却似重锤狠狠敲过,没了动静。 倏尔,他再次蹲下,双手捧起娄梦的脸,轻轻吻了下去,眼泪汹涌而出,流进两人唇齿间,又苦又涩…… “娄梦,我等你……什么样的你我都要……”他咬着她的唇,嗓音颤的厉害,清澈安宁的眼眸变得极其幽深,像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此情此景,让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动容。 尤其救援队的成员,他们见多了因‘挤压综合症’最终没能挺过去的伤者,心里深知,对眼前的娄梦来说,救下的那一刻起,才是真正的考验。 所以,在他们眼里,这个吻饱含深意……如果事与原违,起码这个年轻勇敢的女孩儿还有与深爱的人告别的机会。 然而,这样真真实实的场面,有关生死离别的场面,有多情深,就有多伤感。 纵然是见惯了生死的铮铮汉子,也不禁红了眼。 娄梦表情是蒙蒙的,这样的孟一安是陌生的,又是让她内心震撼的…… 他说,什么样的她他都要……就算是因为善良,因为同情,她也心满意足了。 她努力昂着头,笑的明媚:“孟医生,谢谢你哦……”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在这个时候出现,也谢谢你最后的吻……没有遗憾了,真的没有遗憾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生命的意义 孟一安的吻再次轻柔落在娄梦唇上,还是同样的话,只是语气又坚定了几分:“我等你,什么样的你我都要。” 说完,他起身,大步走向一旁。 身后,娄梦声音嘶哑:“先救萌萌……她好一会儿没动静了……你们动作快点……不不不……你们慢点,不着急,千万别伤到她……我没事……撑得住……” 闻言,孟一安不经意地握了握拳,泪水决堤,无声无息。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那么多……那么多…… 方子晋递上纸巾给他,担忧道:“你还好吧?” “好,很好。”她仍在苦苦支撑,他没有理由不好。 方子晋欲言又止:“我刚和医生聊过了……你知道,现在对娄梦来说,最难的是长时间挤压过后有可能出现的综合症……” 按医生的说法,身体挤压伤有可能出现急性肾衰,深度休克,血容量减少等症状,无论是那一种,无疑都是致命的。 现在的孟一安还能情绪崩溃,是因为看到娄梦还活着…… 他怕万一……得让一安有个心理准备。 孟一安看他一眼:“我知道,但我相信她能挺过去。” 方子晋不语了,他忘记了眼前的人也是医生,最严重的后果自然也能想到。 …… 娄梦这边,救援人员一拥而上,分工合作,表情冷竣而严肃。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绝不能拆散这对至情至性,郎才女貌的情侣。 娄梦则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吻,一边伸长脖子,透过人群去搜寻孟一安的身影。 看到他背脊修挺在站在人群中,背影孤独而悲凉,她一下觉得心脏痛的撕心裂肺。 孟医生一定还在哭,他一定很内疚,很难过…… 不要啊! 就算她死了,也绝不可能怪他。 这不是他的错,这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是命运无情,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的伤口反复碾压。 她无法想象孟一安在这样惨烈的车祸现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想必分分秒秒都心如刀割吧。 可即便如此,他也选择了来……娄梦渐渐垂下眼眸,心里涩意汹涌。 蹲在娄梦面前保护着她的救援人员有着黑黑的皮肤,因长年呆在户外,脸上刻着苍桑的纹路,看不出年龄来,但听声音应该还很年轻。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你男朋友真帅!” 娄梦涩然一笑:“你也很帅!” “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我们的队员都称你为最美伤者,都打算等这次救援结束后就排队去追你呢……没想到你已经有男朋友了,真是伤心。”男子故伤悲痛,咬唇仰头看天空。 娄梦知道这是安慰调侃的话,还是微微红了脸,“谢谢你们。” “快过年了。”黑黑的他突然低下头看她,说了这么一句。 娄梦问:“想家了?” “想,也不想。” 娄梦好奇:“为什么?” “只要活着,家就一直在心里,不用想。” 是呀,只要活着,一切曾拥有,想拥有,已拥有的东西都还在。 生命的存在,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一旁,切割的声音尖锐刺耳,娄梦有些心慌,仿佛生命已走到了尽头,正随着飞溅的火光一点一点消失。 她再次看向孟一安,后者仍站在原处,背影僵硬,仿佛已经伫立了千万年。心脏的地方有钝痛感蔓延开来,娄梦紧紧咬唇,眼神中萦绕着雾气。 那救援人员见她脸色不对,立马挡住了她的视线,温声问:“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啊?”娄梦表情呐呐的,此刻她只想哭,哪还有心情考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她不回答,他却缓缓说了起来:“有时候我常在想,我们究竟是活了365天,还是只活了一天,其它的364天都是在重复?” 娄梦一下被他的话吸引住,恐慌的感觉似乎平和了一些。 她不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如果是她的话,她便觉得认识孟医生之前的每一天都在重复,都是时钟无意识的摆动。 认识孟医生之后的每一天才是新鲜的,起码她的心情是活的。 所以,究竟是每天都活着,还是无意识的重复,她想,因人而异吧。 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黑黑的男子微微一笑,并没有给出答案,而是说道:“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每一次出了任务,我都要纠结一个问题……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后来,无意间看到心理学家弗兰克尔说过这样一段话,生命的意义因人而异,因日而异,甚至因时而异。因此,我们不是在问生命的一般意义为何,而是在问一个人存在的某一个时刻中的特殊意义为何。一个人不能去寻找抽象的生命意义,每个人都有他特殊天职或是使命,而此使命是需要具体去实现的……” “正如现在,我们的天职和使命是救你离开这里,而你需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不止是这一次,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好好的活,要活的精彩,不是重复每一天,而是让每一天都活得不一样。” 他回头看了眼孟一安,“何况你还有他。” 说了那么多,原来是在鼓励她? 娄梦的心猛地一磕,冷了那么久,瞬间又温暖了起来。 她努力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男子腼腆地笑了起来,娄梦调趣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学过心理学?” “没有,因工作需要,特意去背了几段。” 呃……要不要这么诚实? 娄梦哭笑不得,但刚才那种濒临绝望的感觉消失了。 要活着,必须活着! 这么多人在为她努力,她不能辜负。 再说了,就算为了多看几眼孟医生也得活着! “来人,担架……” “快……医生在哪里?” “快看看这孩子……好像已经休克了……” 几个人架住卡紧娄梦的座椅,将小萌萌救了出去。 看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萌萌,娄梦瞬间泪目,“她怎么了?还活着吗?活着吗?” “活着……活着……体力不支晕过去了而已,别担心……有医生在……你别担心啊……” 有人疾声在回答她。 娄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孟一安的眼睛。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她,眼睛一瞬不眨,仿佛生怕她会凭空消失一般。 站在他身旁的方子晋,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对娄梦竖起了大拇指。 娄梦呆了呆,弯唇,笑的像朵花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姑娘,闭上眼睛,很快就能救你出来了。”这次救援的负责人蹲在娄梦身旁,亲自替她捂上耳朵之前,轻声说:“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不……不急……”娄梦表情萌萌的。 下一秒,负责人粗糙的大手轻轻挡住了她的眼睛,她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几下,乖乖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轻叹了一声…… 她还想多看孟医生几眼呢。 耳朵被捂住,刺耳的声音还是锤子一样一下一下砸进了娄梦心里,灵神似乎都已经在开始涣散。 想点什么吧。 娄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什么呢? 想想以后和孟医生生几个孩子? 哈……好羞羞……生两个吧。 一个儿子,长得像他,帅帅的,酷酷的,又暖暖的。 女儿还是不要像她了,脸皮厚,不招人喜欢。 那还是像他吧,高冷一些,沉静一些…… 要生孩子……那岂不是能天天和孟医生睡一起? 那岂不是要亲亲,抱抱……还要……嗷呜……太激动人心了! 每天都能躺在孟医生的臂弯里醒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俊美的脸,天,想想就能美死! 娄梦心里热乎乎的,有些羞愧……怎么可以只想孟医生呢? 想想苏姐和姚婧之吧。 苏姐会和林总在一起吗?一定要在一起呀,一定要幸福。 姚婧之呢,会离婚吧,会很伤心吧……会因为寂寞而接受林沐吗? 接受就接受了吧,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情感,只是希望她不要陷得太深,不要再受伤害了。 再想想父亲吧,如果她不在了,他会难过吗? 会后悔曾经对她的冷漠与暴力吗? 最后,娄梦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现在会在哪里? 应该有了幸福的家庭吧,有了乖巧的孩子,所以取代了对她的思念吗? 如果是这样,也挺好的。 真的,不恨了,不怨了…… 此时此刻,她只愿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幸福。 “一二三,放……” “好……保持姿势,不要用力碰她,等医生检查……” “医生……医生……” 娄梦保持着弯曲的姿势被抬了出来,像重压下的海绵,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膨胀了起来,心跳呼吸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措手不及地忙乱了起来。 她大口呼吸,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好几个医生围住她测量血压心跳,检查身体情况…… 眼前人影晃动,密密咂咂的话音在她耳边一绕再绕。 娄梦仿佛潜藏在黑暗里的人,伸手不见五指,无力自救。 她轻轻动着的手指,是对命运的避让,这已经是她竭尽全力能做的事了……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很温暖,仿佛有某种神奇魔力,一下就暖进了她心里。 娄梦努力扬起头,睁开眼,视线里摇曳着医生们虚幻的五官,朦胧中,她看到了孟一安的脸。 很奇怪,他的脸在她眼里无比清晰,清晰到她能看到他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悲伤与恐惧。 她望住他,柔柔又缓缓:“孟医生……” “我在。”他将她发紫肿胀的手指捧在手心,紧紧握住,“我在这里,你很棒……娄梦,我为你骄傲……保持清醒……相信医生,我在……我在……哪儿也不去……” 他或许不知道,他浑身都在颤抖,话音碎不成语。 眼泪还在流着,没有停过,仿佛要将积攒了28年的泪统统流尽…… 无所谓了…… 别无他愿,只要她活着,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再固执,不再坚守,不再躲进自己的喜悲城…… 他真的太傻了,为什么那么傻……活着时明明可以好好相爱,非要等到去生命的终点再相守……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娄梦呆呆地望着他,觉得自己在笑,但眼泪却顺着眼角流进了黑发里。 她多想伸手拭去他的眼泪,那么冷静清俊的孟医生因为她哭的像个孩子,这怎么可以? 可是动不了,手脚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错觉,仿佛她的灵魂早已脱离了她的身体。 这仅剩的意识,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吗?是对人世的最后留恋吗? “血压偏低……右腿伤了……让医院准备,马上回去……” “后面的人让一让,家属……你是家属吗?” 孟一安点点头,握住娄梦的手没有放开。 医生看他一眼,放缓了声音:“你陪她一起上车吧……” 娄梦侧躺在担架上,依旧是原来的姿势,像僵硬的化石。 救援人员小心抬动担架,孟一安拿手扶住了娄梦的头,身后方子晋捏了捏他的肩膀:“一安,你要镇定一点,我们医院见。” 孟一安没有回头,点点头,跟着众人步伐,止了泪,目光像是长在了娄梦脸上。 “她很坚强,一定会撑过去的,你要相信医生。”起先和娄梦聊天的那个黑黑的救援人员离孟一安很近,轻声安慰着。 “我知道。”话音笃定沉静,所有的悲痛不见了,他还是清冷平静的那个孟一安。 …… 这天,救护车下高速时,停了一分钟让交警确认登记。 还是早上的那位,他伸长脖子往里一看,就看到了孟一安紧绷的侧脸以及娄梦苍白但清秀的脸。 年轻的交警心想,还算老天有眼,没有残忍地让有情人阴阳两隔。 …… 同样的这一天,刘伊作为护士,一直陪同在娄梦身边,见证了她在死亡线上挣扎,也亲眼目睹了气质矜贵,容颜俊逸的男子几度情绪崩溃。 救护车里,娄梦开始陷入昏迷。 孟一安一直握住她的手,神情漠然,仿佛天地间迷失了方向。 刘伊移开了眸子望向车窗外,眼里竟是一阵刺痛。 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着生死离别,有人哭的撕心裂肺,有人平静的近乎冷血…… 但她知道,人死如灯灭,如一滴水流进了海里,活着的人再悲伤,也是极其短暂的,没有一个人为会了另一个人的生命终点而停了脚步。 可眼前的男子却让她心疼,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跟随娄梦沉睡了。 他在强撑着。,也许所有的汹涌澎湃都藏在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 这一刻,刘伊突然有种错觉,如果娄梦醒不过来,那眼前这位看似冷静清俊的男子也就活不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爱你 一进医院,娄梦就被推走了,刘伊安排孟一安在急诊大厅等着。 抢救室里不时有噩耗传来,大巴车上救下的人,除了最后救出的娄梦和萌萌还没定数外,无一生还…… 大厅里,家属悲怆的哭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无情的苍天给撕出一道口子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子晋来了,握住他的手:“一安,小梦不会有事的。” 孟一安手指颤了颤,很僵,很冰凉。 方子晋又说:“娄梦父亲接到消息正在往医院赶,黑子去接了,应该马上就到。” 孟一安看了他一眼,眼神是无尽的茫然。 与娄梦相识一场,他对她的了解是那样少。 这时,刘伊寻来:“孟先生,娄梦的基本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请你过去一下。” 孟一安猛地一下站起来,因坐的太久,头有些发晕。 方子晋捏他肩头,给予无声的安慰,问刘伊:“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刘伊没继续说下去,她不是医生,不敢妄加判断。 更何况,她顾及孟一安的情绪,能有个短暂的缓冲总是好的。 …… 会议室里,娄梦的主治医生付迪看起来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银边的眼镜,见到孟一安,也不多话,直言:“孟先生,有关娄梦的具体情况,我想和你沟通一下。” 孟一安神色冷静:“你请讲。” 付迪从容开口:“从目前的检查情况来看,所幸,她上半身受挤压不严重,内脏没有受到伤害。严重的是下半身,右腿粉碎性骨折,肌肉也有大面积碾挫伤,而且她腰部以下因长时间缺血,已经造成部分织组坏死和血液供应后的再灌注损伤……总的来说,像这种合并有肌肉损伤和骨折时,组织的局部压力升高而导致的挤压综合症比较麻烦。” 孟一安默了一瞬,沉声问:“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付迪:“最怕的是因组织肌肉的缺血坏死,释放出大量的肌红蛋白,肌酸以及各种毒素,从而造成肾功能的不可修复。另外,如果患肢无血运或严重血动障碍,还有全身中毒症严重,经切开减张等处理后,不见症状缓解的话,只能截肢。” 截肢…… 虽然比这更坏的结果孟一安都想到了,但当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胸口像是压了重物,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旁静默陪同的方子晋开口:“能想办法保住吗?” 付迪推了推眼镜,“当然,为此我们一定会加倍努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一步。” 默了一瞬,他继续说道:“腿保不保得住都是其次,挤压综合症的死亡率非常高,你根本不知道身体反应下,会有什么症状出来,我们只能积及采取预防措施。你们作为家属,一定要有心理准备,该果断的时候一定要果断,以免耽误了治疗时机。” 极力稳住心神,孟一安一手紧紧抓住桌沿,近乎哀求道:“请一定要保住她的腿,她还那样年轻……” 她还有许多的路没有走,还有太多风景没有看……不能就这样毁了呀! 付迪还想再说什么,听闻孟一安像是在自言自语:“不重要……不重要了……只要活着……活着就好……” 没有腿也没关系,他就是她的腿。 付迪将一份手术须知推到他面前:“听说你也是医生,想必能理解我们的心情,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患者能完好如初地走出医院,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尽力。接下来,我们马上要对她的伤肢进行切开减张处理,还有骨折的部分也需要处理,如果没什么问题,请你在这里签字,我们马上安排手术。” 孟一安仔细看了手术须知,上面的每一条有可能出现的意外都让他心惊胆颤,呼吸不畅。 在他准备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方子晋按下他颤抖不已的手:“一安,是不是再等等,这个字应该由她父亲来签。” 言下之意,世事难料,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孟一安抬头看向付迪:“我是娄梦未婚夫,可以签吧?” “当然。”付迪解释:“签字只是证明了告之义务,并不影响医疗行为的责任,如果没有其他亲人在场,而你觉得可以承担责任,可以签字。” 孟一安写下自己的名字,主动去握付迪的手:“拜托!” …… 娄梦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门之隔,两个天地。 孟一安默然伫立,长久地注视着泛着诡异红光的那三个字。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遇一场爱情,所以封闭着自己的心,孜孜不倦地坚守着孤独,以为这样就会避免伤害。 可是,一个娄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世界里,一次又一次地掀动他的心防。 然而,二十年的时光已经凝结成了他心里最顽固的死结。 他别无选择,不能爱她,只能赶走她。 没想到,一念之差,竟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回首望去,她给他的,全是美好…… 她第一次去拉他的手,第一次触及他的唇,第一次在他面前脸红,第一次对他表白,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她和他一起跑步,明明看到他停了下来,却故意一下撞进他怀里,热气腾腾的。 他皱眉要推开她,她摇晃着要倒掉。 他只得去扶,便握住一段细柔滑润的手腕,热乎乎的。 她仰起脸,不知羞地傻笑:“孟医生,我心跳的太快了,你要不要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卡在大巴车里生死不明,他匆匆赶来,远远地,却听见她在和别人说:“孟医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她将她的喜怒哀乐完全交付于他,而他呢? 他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他只是以为自己不需要爱情,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份执念会换来她如此惨重的代价。 ——娄梦,我后悔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放下执念,牵起你的手,共度余生。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关住了一个人的生死。 孟一安把脸贴在上面,低声轻语:“我爱你……”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说出这三个字。 可惜,他要表白的人此刻正躺在手术台上性命垂危。 有些话,他怕不说,就再没机会说了。 其实,她是个很厉害的小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偷走了他的心。 不是她不够好,是他懦弱不敢面对,是他把那么美好的她弄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 孟一安从来不相信有什么上苍,但此刻,他却愿意相信,愿意用毕生可以交换的东西乞求…… 乞求老天能让他凝结了二十多年的时光来换一次重见花开的机会,让他能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叫娄梦的女孩儿。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渣无可渣的男人 这是娄明军第一次见到孟一安,医院长长的走廊尽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生死场。 立在手术室外的男子容貌英俊,穿着灰色的高领毛衣,轮廓清晰,眼神宛如暗夜大海,深不见底。 陪同的方子晋轻声说:“叔叔,他叫孟一安。” 他没有介绍孟一安与娄梦的关系,他想,非常时期,一安感情用事很正常,有些事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才行。 娄明军看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孟一安身上。 他站在背光处,阴暗交替间,显得身影异常高挑……这是个好看的年轻人,没想到娄梦那丫头还能遇到这样的人。 雅清高速特大交通事故有多惨烈,娄明军已经有所耳闻。 这一路走来,又听黑子说了详细情况,他知道娄梦此次,九死一生。 刚又听方子晋说娄梦受伤严重,还没脱离危险,而且极有可能会被截肢…… 总之,她这一生怕是毁了。 娄明军停了脚步,远远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年轻人,心情很复杂。 他不傻,就算他们不说,他也猜得到这年轻人和娄梦关系非浅。 从穿着气质来看,家境应该也不错。 但人都是现实的,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又有几人能经得住考验? 娄明军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从现实角度出发,他绝无能力医治娄梦,更管不了她一辈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让眼前的年轻人承担起责任来。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来。 方子晋见他黑沉着脸看着孟一安,不上前,也不吭声,心里有些犯嘀咕,快步走到孟一安面前,在他耳边轻声说:“娄梦父亲来了,我看他怪怪的,你小心点。” 孟一安奇怪地看他一眼,回头,迈步朝娄明军走了过去。 既然是娄梦父亲,无论如何,他自然是会礼貌相待。 就在孟一安踏步而来的瞬间,一辈子自以为聪明的娄明军心里有了主意。 “叔叔您好。”孟一安走近,站定,颔首示意,温声道:“我是孟一安。” 娄明军眯起眼睛,就那么直视孟一安,神情有些麻木不仁:“你和娄梦什么关系?” 孟一安双眸一敛,声音宛如流水:“我是她男朋友,不好意思,还来不及上门拜访您。” 娄明军问:“你会娶她吗?” “会。”孟一安回答的毫不犹豫:“只要她愿意,我会娶她。” 娄明军斜眼看不远处的方子晋,冷声道:“你都没有问我同不同意。” 孟一安微愣,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跟我来一下,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娄明军转身就走,孟一安回头示意方子晋别跟过来,大步跟上。 …… 襄城医院。 姚母已经醒来,意识清醒,失语,右边身体不能动,不能吞咽只能鼻孔喂流食。 她一直在用眼神示意姚父,不要治了,出院吧。 姚千禧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医生说现在还不行,得治疗一段时间,等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可以出院。”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就算你不能恢复到从前那样能干也没事,还有我,你可以教会我做饭洗衣服,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姚母悲愤地闭上眼睛,不理他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姚婧之一眼。 母亲一辈子要强却处处为她妥协,这次,怕是真的伤心绝望了。 姚婧之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这世上好多事都没有回头路可走,她又能怎么办呢? …… 中午时,曹洋带了可乐来。 小可乐有些日子没看到妈妈了,小手伸过来,嘴一瘪便委屈地哭了起来。 姚婧之瞬间落泪。 曹洋挠挠头,轻声解释:“我爸妈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不能来医院看望可乐外婆,他们让我问个好。” 姚婧之没有回应,柔声哄着小可乐。 心里呢? 肯定是难受的,曾几何时,曹家在她父母面前信誓旦旦,一定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如今,她和曹洋的婚姻已无路可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收回了所有情义。 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了,怎能不让人伤心。 哄了一会儿,小可乐在她怀里睡着了。 曹洋趁机接过,“医院不干净,我带她回去睡。” 姚婧之无从反驳,她现在确实没办法照顾好女儿。曾经以为自己强大到无所不能,母亲生病短短两天,她已经无数次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能。 曹洋走出几步,突然回头:“昨天给你提的事想好了吗?离婚协义书我已经准备好,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们还是尽快找时间去办了吧。” “很急吗?”姚婧之面无表情地问,医院走廊里的白色灯光自上到下打在她脸上,把她的脸照成几乎透明,她的眼睛背着光,带着十二分的冷意盯着曹洋。 曹洋被她眼窝里的森森凉意激的打了个寒战,“也不是……反正都走到这步了,长痛不如短痛。” “明天吧。”姚婧之说:“明天早上十点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她上前,在小可乐粉嘟嘟的脸上轻轻一吻:“好好待她,等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还给我。” 姚婧之这么爽快同意,曹洋有些意外,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可乐也是我的女儿,亏了谁我也不会亏了她,再说了,又没说不让你见她,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 姚婧之冷冷笑着摇头,“曹洋,你卑鄙啊!” 太卑鄙! 利用她的困境夺走她至爱的宝贝,小人所为! 相爱一场,这结尾真的太狼狈,太难堪,太无情! 曹洋自知理亏,呐呐道:“反正我在你眼里本来就是一无是处的人……算了,就这样吧,明天见。” …… 苏念到医院时,姚婧之还站在走廊尽头,神色落寞地望向远方,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可怜孩子。 “在看什么?”苏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襄城今天下雨了,挟裹着冷风,能冷到人骨头里去。 姚婧之苍白地笑了笑,眼泪就滚落了出来:“曹洋刚才来了,我们协商好明天去办离婚。” 苏念皱眉:“你的律师怎么说,不通过法院了?” “不了……”姚婧之眼红红的望着她,“苏姐,我把可乐让给他了……我连女儿都放弃了,其它的还争来做什么……” 苏念懂了……姚婧之很不幸,遇到了渣无可渣的男人! 第一百六十章 什么才是圆满的爱情 苏念一把将姚婧之搂在怀里,咬牙切齿道:“等情况好起来,我们再把孩子要回来!” 姚婧之隐忍的坏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嚎啕大哭: “苏姐……我太失败了……真的活得太失败了……” “我伤了父母的心……现在连可乐也要狠心伤害,你说将来她知道我放弃了她,她得多恨我呀!” “可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苏念沉默着,她给不了姚婧之答案。 世事有时太荒诞,越是用力活的人越容易受伤,无处说理,总不能因此得过且过吧。 哭吧,哭吧,将所有的委屈,悲伤,愤怒与不甘统统哭出来。 因为,大多时候,好像除了痛哭一场外,真的别无它法。 良久,等姚婧之哭够了,苏念和护工打过招呼,带她到医院外的饭馆吃东西。 几碗热汤下肚,姚婧之的心情渐渐回暖,这才想起来问:“你今天没上班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苏念叹气:“你和娄梦联系过吗?” “有啊!”姚婧之掏出手机翻看,“昨天中午她还发了报平安的短信。” 苏念也拿出手机,将雅清高速的事故新闻翻了出来,“你应该没看新闻,昨天下午,雅清高速上发生特大交通事故,娄梦可能出事了……” 姚婧之惊得手脚发麻,翻看新闻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看完,她拿起电话就要打给娄梦,苏念开口阻止:“没用,打不通,你有孟医生电话吗?” “没有。”姚婧之急了,起身穿外套:“你怎么不早说,走,马上去诊所找孟一安。” 苏念叹气……她也急,可刚才某人不是正悲痛欲绝吗? 出门时,她又叹气:“这真是个多事之冬,你们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你说雅市冰天雪地的,她要是……” 话没说完,苏念眼睛红了。 熟悉的,活生生的人从她的世界里消失这样的事,她真的再也不想经历…… 姚婧之挽上她手臂,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没事儿,娄梦那丫头福大命大,听她说老家很偏远,说不定是没信号呢?” 说是这么说,二人表情越来越冷,心事重重地奔向孟氏诊所。 …… 从孟祖清那里得知娄梦确实出事了,苏念与姚婧之当即给孟一安打去电话。 电话里,听说娄梦正在手术中,并在手术进行二个小时以后,医院已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 姚婧之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怎么会这样?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苏念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异常冷静:“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马上出发去雅市。” “我也要去。”姚婧之红了眼,有些想不通,命运怎么可以这样无常又无情,总是喜欢干雪上加霜的事。 苏念沉声道:“你留在家里照顾好老人,我过去看看,如果有必要转到襄城来,你在这边也好安排一下。” 姚婧之点点头,她现在确实有心无力,只是……这心里呀,抓心挠肺地难受。 …… 襄城机场。 林家父子来送苏念,等林清越去停车的间隙,苏念对林沐说:“姚婧之明天和曹洋办离婚。” 林沐一愣,点点头,无话。 苏念又说:“她现在处境困难,所以曹洋趁机争走了可乐的抚养权。” 这下,林沐无法淡定了,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命呀! 记得当初父母大闹离婚的时候,有天半夜,他起床上厕所,看见客厅里,一向高傲目中无人的母亲竟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清越,我们不闹了,不争了,我只要林沐,只要你把他给我,其它的都听你安排……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为母则刚。 后来父亲同意了,他们火速办理了离婚,母亲真的放弃了争了那么久的股份财产,当然,父亲还是给了他们应得的那部分。 现在,姚婧之要放弃可乐的抚养权,这等于是在她心口上剜肉啊! 苏念定定看他好一会儿,浅浅开口:“这就是无奈的现实,照顾两个老人已经让她分身无术,还要赚钱养家,要生存,这种情况下,要来可乐又能怎么样呢?与其交给保姆照顾,不如暂时让爷爷奶奶照顾,毕竟那怎么说也是可乐的至亲。” “所以,林沐,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爱是把双刃剑,可以温暖人心,也可以让人伤痕累累。真正的爱是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要用对方所需要的方式去爱,而不是一味的要去表达自己的满腔热血。” “执着的爱一个人从来都不难,难的是把握好分寸与尺度。我从来不怀疑你对她的真心,但你得知道怎么做才是真正的对她好。” 林沐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轻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喜欢她?” 苏念也笑:“还不够明显?” “苏姐……”林沐轻叹一声:“站在你们的角度来看,什么样的爱情才是最圆满的?” 苏念想了想,缓声说道:“各自有稳定的工作和交际圈,在成长的路上一路扶持,又在对方面前天真的像个孩子。独立又亲密,相爱又自由,没有斗智斗勇,没有相爱相杀,像朋友,像亲人,又像情人……”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其实哪有什么圆满的爱情,人都是贪心又茅盾的。” 林沐勾唇,语气大大咧咧:“所以,爱情说到底首先还得是两个人的事。一生当中,总会遇到某个人,他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然后流经岁月,不知不觉中,他变成了你的原则,成就了你的习惯……就像你和我爸一样,你初次见他的时候,会想过要相爱吗?现在相爱了,又想过会永远吗?” “苏姐,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就因为我年轻,所以判定我的爱注定是飘忽不定,空有其表……没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对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也为她有你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但是,请你放心,我会尊重她,但不会放弃爱她。” 少年的脸朝气蓬勃,眼神直白灼热,下巴上隐约冒出青柔的胡须,脖子上有硬朗分明的喉结。 这分明就是个真正的,勇敢的,智慧的,英俊的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念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无须多言,许多事情,时间自然会给出答案。 第一百六十一章 爱就是有相互牵绊的人 林清越停好车走过来,远远地,见林沐和苏念相谈甚欢,他心里是高兴的。 人到中年,看似堆积的阅历和财富越来越多,其实心里清楚,真正能抓住想抓住的到头来不过还是真挚的情感。 他走过去,面带微笑:“聊什么呢?” “聊你听不懂的。”几乎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以怼自己的父母为乐,林沐也不例外,看到林清越轻蹙眉头,咧嘴笑开:“我就不在这当电灯泡了,四处转转,一会儿你打电话给我。” 林清越随口叮嘱:“别跑远了。” 说完,发现苏念和林沐双双惊讶地看着他,林清越恍然一笑,他的儿子已经是大人了,而自己无疑成了啰嗦的老头…… 这个认知还真是让人悲伤啊! 不过林沐一走,啰嗦的老头秒变深情的大叔,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念:“我多想陪你一起去。” 苏念含笑:“我知道。眼下姚婧之请假,我也不在,公司没有你怎么可以……放心,我很快回来。”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林清越紧紧搂住她,低头吻她的唇,掠夺她的呼吸,那般不舍,那般纠缠。 “雅市气温比襄城低很多,要穿的暖一些。” “好。” “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好。” “雅市医疗条件不如襄城,如果娄梦身体状况允许就转到襄城来,我会尽力安排。” “好。” “是不是嫌我很啰嗦?” 苏念笑:“不嫌。” 林清越又搂紧她,开始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登机的最后时间还是来了,苏念说:“周六我一定回来,我们一起回我家吃饭。” “好。”林清越在她额间一吻:“到时我来接你。”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苏念一扭头就看到林清越清隽的脸。 他本来略显伤感的眼睛里在迎上她目光的同时,立马浮上了温柔笑意,瞬间就逼出了苏念的眼泪…… 爱是什么? 她才和林沐讨论过。 此刻,她却觉得爱就是有相互牵绊的人。 无论你身在何处,能真正牵挂着你的喜悲,担忧着你安危的人又有几个? 父母除外,左右不过是那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 心念一动,苏念快速退回来,冲到林清越面前,在他微愕的表情中,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我会想你。” 因为他,她愿意相信爱情,愿意重新好好的再活一次。 …… 苏念到雅市人民医院时,已是深夜。 娄梦住进了重症室,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孟一安陪苏念去找医生,接待他们的是付迪,怕出意外,他今晚本来就没打算回家。 对苏念提出能不能现在转院的事,他是这么回答的: “娄梦现在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她的身体尤其是四肢经过长达十几小时的挤压,在解除压迫后,血循环恢复,接着组织间隙渗出、水肿压力这些问题接踵而来,从而产生部分肌肉组织缺血、变性、坏死、释放出有害物质……” “又因此会有可能发生极其严重的后果,比如心律失常,直接死亡。又比如发生低血容量休克,或者产生肌红蛋白入血,肌红蛋白尿导致肾小管阻塞,肾脏衰竭,死亡……” 苏念听得头大,扶额,直言:“请你直接告诉我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好。” 这种场面她经历的太多了,家属往往还没听懂真正的病因,就被医生口中一串串的专业术语加上可能的后果吓晕了。 付迪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所以,对娄梦来说,现在最需要的是纠正预防各种中毒现象,还有她骨折的右腿才做了手术,也不宜移动,建议暂不考虑转院,等她身体机能平稳一些再作打算。” 苏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什么时候能脱离生命危险。” “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全力。”付迪面露疲惫,挤压综合症又称‘微笑杀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患者会出现什么身理反应。 大巴车上大大小小五十多口人,幸存的共四个,目前还活着的只有娄梦和仍在昏迷状态的小萌萌,他们比谁都希望她们能活下去。 苏念不问了,温声道谢。自从陈煜走后,她便知道医生也不是万能的,生命脆弱又充满变数,大多数时候,医生和家属一样,只能默默祈祷,带着希望去坚守。 这时,孟一安缓声问:“和娄梦一起被救出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犹记得营救时,娄梦嘶哑又急迫的喊声:“先救萌萌……” 如果她醒来,想必一定会问小女孩的情况,所以,他想先了解一下,免得她问起时,他无法回答。 付迪叹了口气:“她的情况更不乐观,右手与左小腿怕是保不住了……不管怎么样,保住命才是关键,我们还在努力。”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孟一安对苏念说:“子晋在医院旁边安排了酒店住房,你去休息一会儿。” “谢谢。”几日不见,苏念觉得孟一安憔悴了许多。 她出发来雅市之前,姚婧之咬牙切齿地交待她:“见到孟一安先给他两巴掌再说,他装什么清高,这下好了,把娄小梦害惨了又跑去献爱心,谁稀罕!” 来之前,苏念心中也是有气的,如果不是孟一安,娄梦不会突然着急离开襄城…… 但看到孟一安的瞬间,她没气了。 人人都需要爱情,然而爱情有时是蜜糖,有时是砒霜,全看邂逅的时间点对不对,又或者说全得看天意,半点由不得人。 眼前清俊的男子,苍白而悲凉,无论他对娄梦有爱无爱,劫难之下,想必也是五脏俱焚,心思难安。 有关孟一安的事,苏念从娄梦口中多少知道一些,都是心里有伤的可怜人。 眼下,又怎忍心去责备? 轻叹一声,苏念到底还是浅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会好起来的。”孟一安眼眸无波,里面没有任何神采,暗沉而漆黑,似在回应苏念,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他没有哀天怨地地自责,倒让苏念的心一下就疼了起来,“是呀,会好起来的,娄梦乐观善良,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会熬过去的。” 对她的温情安慰,孟一安保以微笑:“谢谢你来。” 为了安全起见,方子晋在睡梦中被孟一安叫来接苏念。 走出医院大门,苏念问:“孟医生多久没休息了?” “反正到雅市以后就没眯过一眼,娄梦没醒,他是不会心安的。”方子晋只剩下叹气,他真怕再这样下去,一安有个三长两短,外公会剥了他的皮。 雅市的雪终于停了,地上白茫茫的一片,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像是无辜雪花的无力申诉。 苏念回头看灯火通明的医院,暗自乞求上苍垂怜,给娄梦,给孟一安一个能修补错过的机会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果可以重来 刘伊今天上早班,昨晚因为牵挂娄梦和萌萌,她回去的很晚,原以为今天会起不来,结果不到六点就醒来。 在床上发了十分钟的呆,脑子里居然全是泪流满面的孟一安。 在医院那样的地方上班,她不是没见过男人哭,撕心裂肺的有,压抑克制的也有,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眼泪能像孟一安那样让人的心尖发疼。 她轻叹一口气,自嘲一笑,笑话自己被男色所惑,居然打起了患者家属的主意……真是,无药可救! 自嘲归自嘲,刘伊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一骨碌爬起来,洗漱一番,出门买了早餐直奔医院。 …… 孟一安一直守在重症病房外,同样守在那里的还有萌萌的爷爷,那是个苍老而干瘦的老人,像枯了千年的树枝。 老人体力不支,到后半夜时靠着冰冷的椅子睡着了,孟一安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默然陪坐在一旁。 从他和护士的交流中孟一安得知,萌萌的父亲早些年外出打工,从工地摔下来死了。奶奶也在儿子出事后一病不起,前年去世。现在萌萌的妈妈遇难,家里就剩下爷爷和萌萌两个人…… 无助的老人数次流泪,只是反反复复地问:“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孟一安自认为早已炼就了铁石心肠,深知每个人来这世间或多或少都要受几番罪,方才能过完这一生。 但,也许是因为娄梦在不知不觉间温软了他的心,在看到老人落泪时,他也无意识地抿紧了唇,眼眸仿佛最幽深的海水,遇风起浪,颠簸剧烈。 凌晨5点,付迪寻来,因萌萌的左腿无血运,且中毒症状严重,只能进行截肢处理。 老人听后没有多言,抹了眼泪,问:“我不会写字,按手印可以吗?” 孟一安眼睛发涩,将垂落在一旁的外套披在老人身上,说:“我来签,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不不不……你帮我写名字,我按手印……”老实本份的老人不懂签字的意义,觉得这和签生死状没什么区别,怎能让一个好心人负责呢。 付迪安慰他:“您放心,这只是告之书,上面所写的危险只是有可能出现,我们会尽力不让它们出现。” 孟一安写下他的名字——姜大山。 老人接过,颤巍巍地按下手印,又担忧地问:“要花多少钱?我……我只有三间平房,不知道够不够?” “老人家,这是起特殊事故,先救人,其它的下来再说。”付迪对孟一安已经很熟悉,回头客气道:“这老人也真是可怜,孟先生多关照一下。” 孟一安颔首示意:“应该的。” “哦……对了……”付迪说:“娄梦减压情况不错,刚醒了一会儿。” “她说什么了吗?”沉了很久的心脏终于死灰复燃,孟一安语调失了沉稳,紧张到呼吸受窒。 付迪推了推眼镜,“说想吃火锅。” 孟一安眨眨眼,还来不及反应,就听付迪说:“我告诉她,等好起来,让你天天做给她吃。” “谢谢。”孟一安眼里有了些许柔和。 是的,只要她能好起来,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 刘伊找到孟一安时,他仍坐在重症室门口,一旁是目光呆滞的萌萌爷爷,身上盖着孟一安的大衣。 她轻皱了眉头,去值班室找了床棉被过来,将大衣换下递给孟一安:“天气这么冷,感冒了怎么办?” 孟一安神情清冷:“谢谢。” 刘伊咬唇,纠结半天,还是将买好的早餐递了过去:“吃点东西吧。” 话落,又红着脸加了一句:“领导让买的……特殊时期,让我们多关照家属……” 孟一安看她一眼,“谢谢。” 随而接过,递给萌萌的爷爷:“爷爷,先吃点东西。” “谢谢你啊年轻人……”姜大山眼里含着混浊的泪,接过豆浆包子吃了起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他是真的饿了。 刘伊见孟一安没动,有些着急:“你也吃呀,你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我一会儿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吃,谢谢你。”孟一安记得她是在事故现场一直陪着娄梦的人,态度是客气有礼的。 刘伊心里隐有失落,转身走,舍不得,继续站着,好像必须得说点什么。 于是,她说:“听说娄梦醒来过,这是好现象,恭喜。” 值得恭喜吗? 也许吧。 孟一安不想回应,所以没有回应。 刘伊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不尴尬。 恰时,方子晋走来,“一安,苏总和娄叔叔在楼下等,我们去吃点东西,你怎么样也得回酒店洗个澡休息一下了。” 孟一安先是侧身对姜大山说:“爷爷,萌萌手术还有一会儿,你再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起身对刘伊微微颔首:“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尽快回来。” “没问题,孟医生放心。”刘伊的心一下热乎了起来,这算是信任吗? 能得到孟医生的信任,这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下楼时,方子晋碰了碰孟一安的手臂:“可以啊你,在医院居然都能撞上桃花运。” 孟一安斜他一眼,表示不解。 方子晋回头努努嘴:“就那护士,看你的眼神就像女妖精看到唐僧……啧啧啧……那女的也是缺心眼,怎么说娄梦还病危呢,她就打起了家属的主意……” 他不敢往下说了,因为孟一安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女妖精看到唐僧……他唯一一次陪娄梦去看电影时,看到别人搭讪他,她也是这样说的…… 宛如毒针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心里,痛得孟一安呼吸紧窒。 如果他是唐僧,他倒希望她是那个吃了他的女妖精……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就可以长生不老,是不是就可以好起来了? 可惜他的小妖精此刻躺在那冰冷的病房里奄奄一息……要是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再推开她,绝对不会!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事实就是因为他的固执,将娄梦好好的人生给毁了…… 孟一安不确定自己眼里是否有泪,抿紧了唇,在他即将被痛意击垮之前,伸手用力抓紧了楼梯栏杆。 方子晋紧张道:“你怎么了?” “没事。”孟一安说:“那护士就交给你了,娄梦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多说话。” 呃……方子晋愣住,当他是什么人啊? 牛郎啊! 不过,他还挺喜欢这份差事……只是,一安宝宝好像真的变了……从一个极端变到了另一个极端,总之,还是病得不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祸兮福之所依 早餐店里,苏念见到了娄明军,因为知道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所以态度算不得很好。 孟一安话不多,只是简单说了下娄梦的情况。 剩下的都是方子晋和娄明军两个人在说,一个吹牛无底线,一个盲目又无知,刚好,绝配。 苏念心想,幸好娄梦父亲不知道方子晋对娄梦也有意思,不然,会不会更倾向方子晋? 反观孟一安,太清高孤冷,不是很讨老人喜欢的类型。 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就想起了林清越,他那样八面玲珑的人,应该是老人喜欢的类型吧? 胡思乱想间,突闻方子晋含糊不清地问孟一安:“外公大清早打电话问我,说你昨晚转走了五十万,把他吓得以为娄梦出什么事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娄梦要交住院费吗?” 孟一安瞥他一眼,语气寻常:“不是,我有其它用处。” “哦……”方子晋咽下嘴里东西,大大咧咧地说:“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需要时你给我说。” 苏念也说:“是呀,我们一起想办法。” 只有娄明军,像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只管埋头吃东西。 孟一安神色平静:“谢谢,不过,真的不用,我可以解决。” 当年父母的事故,肇事者赔了一大笔钱,他一直没动过。如今娄梦需要,也算是冥冥之中,他们就像普天之下的寻常父母一样,在为他的幸福操心和牺牲吧。 没一会儿,黑子也来了,带了一大包东西递给孟一安:“这是你需要的书,全买齐了。” 方子晋好奇打开,“针灸学……推拿治疗学……康复心理学……一安,你买这么多书干嘛?要转行啊?” 孟一安语气淡淡:“不可以?” “可以。”方子晋表情夸张:“你终于开窍了,光是看诊抓药能赚多少钱,做理疗康复才是真正赚大钱的项目,不错不错,真不错!” 苏念显然比方子晋心思剔透一些,一听就知道孟一安是为了娄梦。不管她的腿保不保得住,康复治疗都是个漫长的过程,如果孟一安同时又是个很好的理疗师,那自然是最好的。 还有,孟一安能想得那么长远,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打算为娄梦负责……不管是爱多一些,还是内疚同情多一些,也不妄娄梦痴心一场。 苏念内心是感动的,动容道:“我也觉得挺好,姚婧之的母亲也因脑梗住院了,以后免不了也要经历漫长的康复过程,你这么一做,倒是造福了很多人。” 孟一安很坦诚:“上学时专门修过这些课程,但缺少实际操作经验。” 不过没关系,有关未来他已经想好了。 等娄梦好些了,他就去找那几个深研这方面的同学,一起来办一个康复理疗中心。 照顾娄梦康复的同时,也扩大了事业……从前他从来没想过赚钱的问题,所以甘愿帮爷爷守着小小的诊所,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娄梦,将来还有孩子,他要为她们创造更好的生活。 方子晋这才反应过来孟一安的真正用意,敬佩之意无以言表,重重在他肩上拍了拍:“放心干,我给你投资。” 孟一安冷睨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很有钱似的。” 呃…… 方子晋瞠目,捂住胸口:“一安,你好毒!” …… 吃完早餐,孟一安一行人回医院时,萌萌的手术已经做完。 姜大山衣着单薄,孤独在缩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孟一安吩咐方子晋带他去酒店休息,娄明军无聊,提出陪同,也跟着走了。 苏念叹气:“难得娄梦在缺少亲情关爱的情况下,还能成长的那样乐观开朗,真是不容易。” 孟一安抿紧唇,眼里隐有痛意,他们的生命里都欠缺了父母的爱,娄梦能迎着阳光生长,而他却一直懦弱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不仅如此,她还如同顽石一般,重重砸进他濒临死绝的心湖,扎进他的心窝,刺穿了他二十多年来坚不可摧的心防。 她一直在试图拯救他,她一直都比他坚强勇敢…… 似想起了什么,孟一安看向苏念,认真开口:“付医生说中午我们可以进去看娄梦,请你暂时不要把姚婧之母亲生病的事和萌萌截肢的事告诉她。” 她心太软,听到朋友身陷困境肯定会难过,萌萌与她一起经历过生死,意义更加不同,他暂时不想影响她的心情。 苏念点头,“我知道。” 她只是没想到孟一安心思如此细腻……对娄梦来说这算什么呢? 因祸得福? 只是这代价也太惨重了。 …… 襄城医院。 因林清越的关系,姚母住进了单人病房,方便姚婧之照料。 和曹洋约了十点到民政局,他们的婚姻注定无救。 姚婧之跪在父母面前,请求原谅:“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婚姻。我和曹洋准备在今天去办离婚,请你们原谅。” 姚母情绪激动,说不出话来,只是悲愤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姚父握紧她的手,轻声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去吧。” 姚母眼里含着泪,呜咽声中依稀可以听见‘孩子’二字。 这也是姚婧之最痛的,但她没有办法再逃避,只得坦白:“可乐爷爷奶奶都已退休,身体也很硬朗,由他们照看可乐会更合适一些……” 话没说完,姚母双眼一瞪,又激动了起来。 姚父叹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句:“婧之,没有一个母亲可以放弃自己的孩子,你不该为了我们妥协。” 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说过姚婧之一句重话,就这么一句,足已让她情绪溃败。 姚婧之双手伏地,埋头痛哭。 她是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 她把自己的人生彻底搞砸了,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姚婧之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绷溃,但她真的忍不住了……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自认为自己一直在努力地活,可到头来倒还给每个她深爱的人心里都划上了一刀…… 天理何在? 室外,湿冷空气中缠绵下着小雨,仿佛老天爷也自知理亏,虚情假意地滴了几滴眼泪,以表同情之意。 见女儿哭的像个孩子,姚母不再发出声音,闭了眼,眼角有泪流出。 说到底,在他们心里,姚婧之才是心头肉啊! 命运如此,没有谁是好过的。 姚父蹲下身子,将姚婧之搂在怀里,轻言宽慰:“人生之路,起起伏伏,心若在,明天就在。我们只是心疼你啊,孩子。” 姚婧之的心瞬间疼了,她一次又一次拿他们的爱当伤他们的工具,自己何其卑劣,何其不孝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可原谅 离婚办的很快,签上自己的名字,红色的小本本换成绿色的,曾经过往便一刀两断。 民政局门口,曹洋将房子钥匙给姚婧之,欲言又止:“房子虽然给了你……但家里的一切东西当时是我爸妈买的,他们……老年人你知道的……有些东西舍不得……” 姚婧之苦笑一声:“没关系,搬走了也好,免得我还得花费力气去扔。” 曹洋又说:“离婚了,还是朋友,有需要说一声。” “谢谢。”这样假的连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的话,姚婧之不想多听,简短道:“这段时间我不方便去看可乐,如果她想我,麻烦你带到医院附近打电话给我。” “好。”曹洋挠挠头,“那个……你要去看她之前,最好先打电话给我约一下。” 姚婧之沉沉看他一眼,心里泛起了苦涩,像吃了什么极酸的果子差不多。 意料之内的局面,这个时候多说无疑。 姚婧之调整情绪,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再见。” “姚婧之……”曹洋叫住了她,言辞闪烁:“那个……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幸福!我祝福你!” “呵……”姚婧之笑出一声,脸上全然是冰冷,有一抹寒意滑过她的眼角,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她上前两步,直勾勾地逼视曹洋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笑开,妩媚而诡谲:“那我是不是还得对你说声谢谢?” 曹洋眼神闪躲:“你别这样,搞得好像我欠你什么似的……你要知道,我们走到今天,都有错……” “你他妈给我闭嘴!”姚婧之的眼睛一下变得血红,像头嗜血的小野兽,“曹洋,你知道吗?逝去的感情分两种,一种是行走江湖时,拿得出手的故事,一种是不堪回首的过往……你于我,是后者,如果不是可乐,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曹洋也收起了他极力伪装的平和,咬牙道:“好……很好……不堪回首,说的很好!你他妈给我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很得意是不是?” “急了?”他越急,姚婧之就越淡定。 她脸上笑意愈发放大,修长白净的手指在他胸口处画了几道圈然后停在心脏的地方。 曹洋不明所以,气呼呼地问:“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姚婧之不言,手指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眼里媚气十足。 曹洋喉结滚动,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姚婧之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再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用最妖娆的声音说道:“忘了告诉你,你是我经历过的男人中,床上功夫最烂的一个,以后要加油哦!” “姚婧之!”曹洋猛地将她推开,怒目而视:“贱……你怎么能这么贱?啊!” 是呀,怎么可以这么贱? 她清清白白的身心交给他,却被他泼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 她自始自终就他一个男人,也曾天真地想过要与他白首到老,可没用啊! 他用他肮脏的思想亵渎了她的灵魂,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他! 姚婧之笑容不改,双手拍了又拍,仿佛刚才触及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倏尔,她抬起眼皮,轻飘飘地说:“你不会是想打我吧?现在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打人可是犯法的,你要考虑清楚。” 曹洋气的满脸通红,额头青筋直暴,手指颤颤地指向她:“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看到可乐,你不配做她妈妈,你不配!” 姚婧之冷嗤一声:“不然呢?讨好你,你们就会让我看可乐吗?” 可乐可是伤她于无形的最好工具,随随便便就能将她五脏俱裂,生不如死,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闻言,曹洋微愣,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觉得丢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姚婧之双手插腰,望着他气极败坏的背影,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罢了罢了……就让可乐恨她吧……恨有时候远比思念蚀骨要好过的多…… …… 看时间还早,姚婧之决定先回家收拾收拾,好让父亲住家里方便一些。 小区楼下,远远地,林沐露出白白的牙齿,大刺刺地笑着,向她张开双臂缓缓走来。 姚婧之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心里一酸,立刻移开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很快,她就被林沐的双臂圈进了怀里,“大姐,想哭吗?今天我的肩膀你可以随便用,不要客气。” 姚婧之整张脸埋在他胸口处,闷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我不知道。” “那你还等,万一我不来呢?” “不来也没关系,等不到你,我就去医院重新换个位置,摆个更帅的造型等。” “噗……”姚婧之忍不住笑出一声,少年的心脏蓬蓬跳着,沉稳有力,她的心跳一下就失了控。 推开林沐,姚婧之后退一步,抬头去看,一下就看到他硬朗分明的喉结。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他真的不是小孩子了,而是个男人,高大的,有趣的,英俊的,有情有义的男人。 林沐感受到她的目光,垂眸看她,眼神直白。 四目相对,不出一秒,姚婧之握紧了手指,率先移开眸光:“你不好好上班,跑来找我干什么?” “都说了是来借肩膀给用的……”林沐咧开嘴笑了,弯身凑近她耳边:“怎么?不想用还是不敢用?” 呼吸灼人,姚婧之只觉得耳麻,又不甘示弱,没有躲开,而是瞪他一眼:“什么不敢还是不想,是不需要好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哭,又哭给谁看?” 林沐突然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再次将她拥进怀里:“我知道你难过,想哭就哭吧,哭给我看,让我心疼死算了。” 姚婧之一惊,这次推他的力气有点猛:“我看你是又欠骂了!” 说完,扭头就走, “对呀,你怎么知道?”林沐倒退着走路,没脸没皮地望着她笑。 姚婧之一把推开他摇来晃去的脑袋,“滚!我今天没心情骂人!” 林沐笑的邪性,快速跟上:“没事,我等着,你什么时候想骂了再骂,反正今天我得被你骂舒服了才走。” “病得不轻!”姚婧之加快步伐。 林沐更快,凑到她眼前:“你就是我的药。” “你……”姚婧之立住,用力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今天会去离婚?” “知道。苏姐说的。” 姚婧之气了一道,这个苏念,真不知道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这种时候把这小爷支到她身边,是想烦死她吗? 林沐拦住她去路,眼神认真:“大姐,我不闹了。我就是想在你最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第一百六十五章 美好与现实的差距 姚婧之不忍看林沐异常真挚的双眼,瞥开眼去,皱了皱眉:“林沐,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 “今天不说这事。”林沐弯腰,指了指自己的背,“不需要肩膀也没事,背借给你,我背你上去。” 姚婧之愣了,林沐也不急,保持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她心一横趴了上去…… 有现成的温暖的肩背可以暂时靠一靠,凭什么不? 生活真他娘的太苦了! 去他大爷的礼义廉耻、道德伦常! 主动送上门的小鲜肉为什么不吃? 惹急了,她就什么也不管了,将他千般折磨,万般揉虐,再把他狠狠摁在身下,榨成人肉干……, 姚婧之脑海里正想象着自己捏着林沐惨兮兮的脸,厉声高喝“还敢惹老娘不”!就听见林沐的声音暖暖又软软地传来:“大姐……” “嗯?” “这些日子很辛苦吧?” “嗯。” “我已经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什么了,大姐,你再等等,很快,我很快就能追赶上你的人生,与你并肩……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看你受苦还要你坚持等待,但你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下下?” 姚婧之的心一下软了,刚才龌龊的想法嚣张地冒了个泡后,瞬间偃旗息鼓…… 瞧瞧,人家多纯真呀,还能大言不惭地说着煽情的话,这不就是个孩子吗? 好吧……准确来说,是在男人与孩子之间左右徘徊的大男孩儿。 对这样一个以为人生就像玩游戏一样,可以你追我赶,嘻嘻闹闹的大孩子,她怎么可以有那种……想法? 不道德啊! 禽兽不如啊! 失婚失意的当下,有帅气逼人的小鲜肉明着暗着的表白,感动吗? 对此时的姚婧之来说,没有的。 一个曹洋,虽然不足已让她觉得男人是洪水猛兽。但绝对是面目可憎、巧言善变、翻脸无情的,让她深恶痛绝,避之若浼……哪里还会有什么想法。 现在的她,俗人一个,对她说一万句我爱你,不如给一百钱人民币来得实在。 姚婧之静静趴在林沐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漫不经心:“不是说今天不说这些吗?” 林沐缓缓上楼,步伐很稳:“我想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我的态度,至于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去想。” “好啊……”姚婧之语气懒懒的:“那你说说看你认为我们之间隔些什么?你又准备怎么追赶上我的人生?” 她的耳朵贴在他背上,听他发出的声音带着奇怪的低鸣声:“我知道你现在对爱情,对婚姻,对男人,对人生都很失望,觉得全心全意被无情辜负,你愤怒不甘又无能为力。” “记得,我妈曾不止一次抱怨,在没有战争的年代,给人们带来最大和最多痛苦的就是婚姻……其实曾经我也很怕,觉得婚姻就是双人牢房,彼此看守,互为枷锁……” “但是大姐,有时候我在想,路是人走的,选择也是人做的,可怕的不是婚姻,而是善变的人心。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问自己,能保证自己的心永远不变吗?” “答案是不确定。” “不确定也就是说会有两种结果,始乱终弃或是始终如一,而我能做的就是努力奔向好的那一个结果。” “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看似很复杂,年龄,阅历,闲言碎语……但其实归根到底不过就是心境不同。你在婚姻的泥潭里滚了一遭,看尽了它的狼狈与不堪,而我还在懵懂无知的年纪。我现在说什么,听在你耳里都是蹩脚的假以时日就可以拆穿的谎言。” “但说我还是要说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看着听着等着验证我的话就好。” “所以,大姐,我会在最快的时间里证明给你看,我可以成为能让你依靠的男人……” 林沐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往上走,楼梯间里回荡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 姚婧之其实没怎么听,思绪乱飞。 昏昏欲睡间,她想,背着她上楼梯还说这么多废话也不带喘气,年轻人体力真好…… 体力这么好,那方面能力应该也很强吧? 哈……你瞧,他哪里知道他们的差距在哪里? 他还在千方百计地打动她的心,而她只想睡他…… 多简单的事,如果他此刻说‘来吧,我们睡一觉’,那她长腿一勾,就能让他欲~死欲仙。 可他偏偏要来和她谈爱情,傻不傻? 年轻人,还是太嫩了点…… 嫩也有嫩的好处……起码味道应该不错…… …… 这一觉,姚婧之睡的有点沉,有点久。 醒来一看,妈呀,下午三点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睡在可乐的小床上,准确来说是一个光突突的床垫上,身上裹着林沐的羽绒大衣。 来不及多想,她先打了个电话去医院,确定没什么事,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接着,新一轮的震惊把她打击的落花流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知道曹家不会把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她,但却万万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对‘值钱’的概念太细化,细到连一根筷子也没给她留下。 至于可乐睡过的这张小床垫,估计是因为她数次尿床后留下了清洗不掉的污渍,所以人家才‘好心’留给了她。 姚婧之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欲哭无泪。 昨日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响在耳边…… 第一次来这里,还是清水房,曹洋拉着她的手兴奋大叫:“老婆,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他们开始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地把这小小的房子填出温馨的样子。 这个陌生的地方,就成了她的家,他们的家…… 她一直起早贪黑地在为之奋斗,却也因此亲手弄碎了这一屋的温馨。 多残酷,多悲哀,多可笑……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林沐清脆明亮的声音响起:“麻烦小心一点……对,就是这里,辛苦各位了……” 说话间,看到姚婧之眼红红傻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他快步上前,捡起地上的大衣将她裹起来拥进怀里,继续指挥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大床和衣柜放左边大房间里,请组装的时候不要把柜面弄花……” “对对对……小床放另边房间……” “窗帘,白色是主卧,灰白色是客厅,浅灰是次卧……” “厨房用具麻烦帮清洗后归类轻放,辛苦了……” 有工人在问:“这些架子怎么弄?” 林沐高声回答:“家里有老人行动不便,安装高度以坐在轮椅上可以方便拿到的高度就好。” 屋子里人来人往,各种声音齐聚并发,像在上演着一出荒诞滑稽的闹剧。 姚婧之缩在林沐怀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挤出脑袋,面无表情地问:“你在干什么?” 林沐咧嘴一笑,莫名其妙地说:“新的生活新的开始,挺好。” 姚婧之白眼:“我是问你在干什么?” 需要的东西她自己会买,用得着他操心? 林沐垂眼看她,眼神湿辘辘的:“大姐,这些都是我自己打工攒下的钱,每一分都是。” 用在她身上,他觉得无比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速之客 雅市人民医院。 孟一安和苏念还没等到探视娄梦的时间,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从天而降的莫寒苍白着一张脸朝孟一安走来,表情冰凉孤寂,一双幽深的黑眸笔直而冷锐。 孟一安眸光平静如古潭,对莫寒突然挥出的拳头毫无防备,所以身子连着踉跄了好几下,险些倒地。 苏念一声惊呼:“你怎么可以打人?” 莫寒她见过一次,印象里是个礼貌爽快的年轻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就会出手打人。 孟一安站稳,嘴角有血丝渗出,目光冷然地看向他,却没有一丝怒意。 他想,莫寒为什么打他,他是知道的 苏念那一声惊呼,引起了刘伊的注意,她扔了手里端着的托盘,疯了一样冲过来,站在孟一安身前,双手一挡,对莫寒怒目而视:“你凭什么打孟先生?” 莫寒看她一眼,嘴角竟扬起一抹冷笑,甩了甩手,“早就想打他了,因为他欠揍,不信你问问他,刚才那一拳是不是打得他心服口服?” 苏念也怒了,上前一步,逼视他的眼睛:“你觉得这样的关心,娄梦她需不需要?” “她不需要!”莫寒红了眼,嗓音沙哑又无奈:“她什么也不需要!她就是个傻瓜,无知的傻瓜,就为这么一个男人,将自己逼到绝境……值吗?值吗!” 苏念:“值与不值她心里自有定数,轮不到你来用暴力替她申冤。” “好好好……轮不到我……我也是傻子,行了吧?”莫寒举起双手,一副放荡又无所谓的样子,“我来就是想揍孟一安,现在揍了,怎么样?还给我一拳还是让我去做牢?请便!” “你……”苏念气极,回头看孟一安。 孟一安拨开刘伊,站到莫寒跟前,黑眸沉沉看他:“这一拳我不计较。谢谢你来,谢谢你牵挂着娄梦。” “我靠……”莫寒心里有股无名火再次被点燃,一把揪住孟一安衣领,高高举起的拳头在身旁两个女人的尖叫声中,终没有落下去。 但这一幕被刚好赶来的方子晋看到,这下可不得了,像头被激怒的狼,他血红着眼冲过来,一把扯过莫寒挥手就是一拳:“你他妈的敢碰我家一安……老子从小到大都舍不得动他一下,你居然敢打他……” 莫寒吃痛,短暂反应后,开始还手,两个大男人瞬间扭打在了一处。 刘伊吓得大惊失色,高声叫喊:“快叫保安过来……” 苏念也喊:“你们两个快住手!” 听不见的,两个打疯了的男人你一拳我一拳,没有一个人讨到好。 孟一安表情很冷,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墙上挂着的时钟,探视时间快到了。 眉头终于拧了起来,他快速上前,一手一个,直抓他们的麻骨再往上一拧,方子晋和莫寒便闹不动了,哇哇叫了起来:“一安,轻点轻点……” “靠……两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孟一安松开他们,只冷冷说了一句:“娄梦的探视时间到了。” 这下,方子晋和莫寒彻底不闹了,双双看向他,嘟嚷道:“那你去呀。” 苏念和刘伊都看傻眼了,前者想的是男人啊,果然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奇怪生物。 而后者刘伊想的是:哇!孟先生好帅!原来他不是打不赢,而是让着那个坏人咧!害她瞎担心,白心疼了。 匆匆赶来的保安见他们不打了,认错表现也良好,批评教育了几句作罢。 不过,刘伊作为娄梦的护士,可是说什么也不让方子晋和莫寒踏进病房半步。 最终,由苏念和孟一安换上无菌服去看娄梦。 …… 娄梦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异常痛苦,感觉身体每一处都在痛,仔细去体会时,又感觉每一次都没有知觉。 更痛苦的是无法动弹,好像已经拼尽了全力,就是一点也动不了。 心里很慌,很乱,恐惧又不安。 凌晨迷迷糊糊中,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她说:“你得坚强一点,熬过去……你男朋友一直在外面守着,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你得珍惜。” 男朋友……是孟医生吗? 她也想好好珍惜呀! 可是她知道,她的身体好像被拆散了,就算华佗在世,也修复不成原来的模样……她更加配不上孟医生了…… 总之,她很难受,难受得生不如死。 她想哭,想发泄,却又张不了口,头很疼很晕,心脏也有说不出来的酸胀感…… 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么想的时候,病房里突然就多了两个人。 都是她特别熟悉,也特别想念的人。 苏念看不得浑身上下插满管子,置身在一堆仪器中的肿到变形的娄梦,一下背过身去,眼泪汹涌而出。 孟一安是什么感觉呢,心里痛得就像是被人撕开了鲜血淋淋的伤口,拿着烧红的铁向上烙,又像是有绞肉机在一刻不停在翻滚着,绞动着。 他的呼吸似被人掐断了,足足愣了好几秒,在娄梦乌溜溜的目光下,才缓缓走了过去,俯身靠近她,露出温和笑意:“你睡醒了?” 娄梦感觉她的手被他握住,宽厚而温暖,隔着她现在迟缓又麻木的神经一点一点传进了心里。 他的眼神温柔的惊人动魄,男色惑人,嗓音沉哑。 一句‘你睡醒了’像是情人之间在经历了一夜缱绻后,清晨暧昧又温情的问候。 娄梦脸上发着热,心里也发着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一安,有些怀疑,此刻之前经历的种种只是一场噩梦。 可是很快,她就意识那不是一场梦,刚才的瞬间才是梦,她向往又迷恋的美梦。 孟一安的脸还悬在她的上空,笑容迷人,深遂清黑的眸子冷静又深情,却透着心疼与内疚。 娄梦知道了,他们之间就像错综复杂的两条线,每一次的交集都只是为了背道而驰时,能行的更远。 她看不得他这样心疼又无助的样子,这比她动弹不得,浑身疼痛还要难受。 她张口:“我没事。” 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嘶哑干枯,好像喉咙也被撕烂了一般,透着破碎。 “我知道。”孟一安在她清润的目光中,低下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看到娄梦的脸红的通透,他又一次笑了,笑的眼睛通红,雾气朦胧,让人心疼,“我都知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表白的方式不对 孟一安小心翼翼托起娄梦肿胀到变形的手指,强忍下眼泪,声音极低:“我知道很痛,很难熬,但是你要为我坚持下去。你要相信我是个很厉害的医生,我一定会治好你,一定会。娄梦,你不能再像我的父母一样扔下我……不要再扔下我好吗?” 娄梦怔住,什么话也不说不出来。 孟一安往前凑了凑,凑到她眼前,表情褪不去骨子里的清冷,声音还是很轻,压抑着伤痛:“我知道错了……我不喜欢孤独,一点也不喜欢,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每天都在一起……所以,你原谅我一次,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像个在黑暗无边的深渊里苦苦哀求的孩子,被遗弃的孩子。 娄梦的心狠狠地磕绊了一下,忍不住了…… 再也忍不住了…… 她瘪瘪嘴,呜咽一声:“痛死了……” 一瞬间,她委屈心酸的要命。 她的心快要痛死了……他一直活在黑暗的深渊里,她知道啊! 她也试图想去救他,试图想和他抱团取暖,把余生过的多彩多姿来着…… 可是她好力不从心,之前好好的她做不到……现在支离破碎的她更做不到了…… 怎么办呀,孟医生……我现在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怎么能带给你希望和温暖? 怎么办呀,孟医生……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现在连一个拥抱也不能给你,又怎么能给你未来? 心痛……快要痛死了…… 她曾在爱上他的日子里,做过无数场白日梦。 梦里,他换着花样向她表白,时而霸道冷酷,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将她抵在墙上,笑容邪魅:“做我的女人,嗯?” 时而又浪漫温情,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他捧着娇艳的红玫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笑容明媚:“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这些对他来说可能有点难度,所以,她还为他量身定想了一个版本: 诊所里,他为她诊脉,口中念念有词:“胆大妄为,好吃懒做,贪得无厌,没脸没皮……” 她故作惊吓:“啊?孟医生,那我还有救吗?” 他神秘一笑,大手一挥,在处方单上写下三个大字‘嫁给我’! 她幻想过无数的可能,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这种情况下和她表白,时机,场地,心情都不对啊! 孟医生……不要……她不要他现在表白,晚了,太晚了,来不及了…… 娄梦一直哭一直流泪,伤心地呜呜,委屈地嘤嘤,流不尽的眼泪,诉不出的遗憾。 孟一安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以为她是因为伤口痛,顿时吓到脸色发青,不停亲吻她的脸,她的手,她的眼睛,她的额头: “我知道……我知道痛……医生说不能再频繁打治痛针了……” “你坚持……你太痛就咬我好不好……对不起……娄梦……对不起啊……” 这时,情绪渐缓的苏念也回过神来,慌忙叫了医生进来。 付迪将他们赶了出去,冷着脸检查了一下,抬起眼皮看泪流满面的娄梦:“不想看到他们?” “啊?”娄梦表情蒙蒙的,有些委屈。 想啊,怎么会不想,巴不得多想几眼,万一不小心走上了黄泉路,多几个回忆的画面也是好的。 付迪说:“不想看到他们,我就让他们出去,以后探视时间也取消,免得你情绪激动,影响恢复。” 娄梦瘪嘴,眼睛黑溜溜的,湿辘辘的,有一些迷茫,有一些犹豫,更多的是不舍。 付迪笑:“想看到他们就乖一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 娄梦沉默,还是瘪着嘴。 好一会儿,弱弱地问:“医生,我真的能好吗?” “当然。”付迪眼神笔直地看着她,字字用力:“大巴车上大大小小五十多口人,只活下来两个,你是其中之一,所以,你必须好起来!必须活着!” 娄梦心微微一沉,长长的眼睫毛闪了闪,“萌萌怎么样了?” 付迪收起冷锐目光,轻叹一口气:“和你一样正在努力与死神作斗争,但我相信她也能熬过去。你作为姐姐,要给她做好榜样,别让她瞧不起。” 娄梦眨眨眼,这是激将法? 这个医生……有点好,就是没孟医生帅! 哈……所以说,这世上只有一个孟医生,独一无二。 付迪又检查了一遍数据,轻松地说:“挺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话说回来,你真的是很了不起!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现在可是雅市人民心目中的幸运女神,关键这个幸运女神还挺漂亮,每天想来医院看你的大好青年排出老长的队……所以,幸运的姑娘,不要担心什么未来,只要命还在,未来有什么好可怕的?” 又是夸赞又是鼓励,娄梦心里热乎乎的,娇羞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过,真的很感谢你。” “呵……”付迪说:“十几分钟前,据说病房外,还有帅哥为你大大出手呢。” 呃……这个医生有点热情,娄梦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热心肠,话这么多的医生了…… 所以,谁和谁打架了? 对了……孟医生的左脸好像是有点肿,他挨打了? 哪个天杀的敢打她的孟医生? 娄梦语气有些急:“医生,我还可以见见我的朋友吗?” “今天?”付迪故意逗她:“探视时间已经过了呀。” 娄梦小声哀求:“就一小会儿……说几句话就好……” 付迪面不改色:“那可不行,万一你又激动了怎么办?” “不激动,保证不激动了,我坚强,我勇敢,我咬紧牙关,再也不喊痛了!”娄梦只差没赌咒发誓了。 付迪笑:“想见谁?男的女的?” “两个都见好不好?”苏姐大老远来看她,还没说上一句话呢。 付迪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深思片刻,说:“好吧,看在你是幸运女神的份上,再给你5分钟时间。再说了,刚才你男朋友差点被你吓死,不让他看看,估计挨打的人就是我了。” 娄梦咬唇,小声嘀咕:“那不是我男朋友……” 付迪有些意外,看她一眼:“是吗?这对我院未婚的女性医生护士来说,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娄梦浓密的眼睫扑闪了几下,又瘪起了嘴巴。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是男朋友 付迪再出来时,孟一安一行人快步迎了上去,“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付迪笑了笑,“刚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情绪波动很正常。人嘛,活着的体现就是能哭,能笑,会开心,会绝望,能感知疼痛,能体现温暖,这才是真正的活着。” 方子晋一脸崇拜:“不想成为哲学家的心理医生不是好的外科大夫!” 付迪看他一眼,“你也不错,为她恢复感知神经出了一份力。” “我吗?”方子晋不明所以,一脸得意。 却听付医生说:“是呀,她听说有人在病房外打架,气的不轻呢。” 方子晋傻了,“你怎么连这种事也告诉她?” 付迪懒得理他,看向孟一安:“别太担心,她的情况还算稳定,一会儿进去要多鼓励她,接下来的日子将会越来越难熬……” 不用说的太明白孟一安也清楚,如果腿神经的修复情况良好,那疼痛的感觉会越来越剧烈……如果修复的不好,还是没有知觉,对于患者来说,心理上的打击与焦虑更是致命的。 孟一安一言不发,开始在隔离门外重新穿无菌服。 苏念侧目看他,轻声安慰:“会好的。” 孟一安点点头,垂下眼眸,一想到她哭喊着说‘痛死了’的样子,心就揪了起来。 病房门口,刘伊像个将军一样守在门口,态度严厉又生硬:“病房里不能进去太多人,再说了,娄梦也不想看到你们。” 方子晋嚷嚷:“是你不想看到我们吧?” 刘伊不理,也不让。 莫寒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劝方子晋:“算了,只要她好好的,看不看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方子晋脸上挂了彩,表情有些滑稽:“也是,看不看无所谓了。” 不久前还打到不可开交的二人肩并着肩默默地转身,莫寒问:“抽烟吗?” 方子晋:“偶尔抽。” “现在想抽吗?” “想。” “那走吧。” “走吧。” …… 这次,娄梦确实比先前冷静了许多。 但再次看到苏念和孟一安,还是瘪了嘴,红了眼。 苏念上前,想抱她,又不知该从何下手,眼圈一红,带着鼻音:“你把我的娄小妹赔给我。” 娄梦咧嘴笑笑:“你不爱我了吗?” “爱。”苏念怎么也忍不住眼泪,“爱死你了,所以你要给我撑住了!” 娄梦点点头,“没事儿,刚才医生说了,我现在是雅市的幸运女神,幸运女神自己怎么可能有事呢?” 苏念按了一下眼睛,说:“对,不会有事。” “姚婧之呢?”娄梦目光看向门口的方向。 苏念说:“我没让她来,她遇到事情就爱咋咋呼呼地闹,我怕吵到你。我们和医生商量过了,等你情况稳定些了,就转到襄城去,到时让她慢慢伺候你,好不好?” 娄梦笑着点头。 说起来,她和姚婧之的缘分是怎么开始的呢? 那时,她们同年级,但不同班,也不同寝室,生活上完全不会有交集。 但缘分这事就是这么奇怪,总爱把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强行凑到一块儿。 那年,大一新生,她还是刚从清水县走出去的野丫头,土气又呆愣,没什么朋友。 某天,她一个人在闲逛校园时,有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就那么华丽丽地倒在了她面前。 她吓傻了,大声呼救,可是平时热闹非凡的林荫小道上就是一个人也没有。 还能怎么着呢,她只能用上吃奶的劲硬生生地把姚婧之给抗到了学校医疗室…… 然后,她就晕到了……累晕的。 后来,二人双双躺在病床上,相视一笑,友谊就这么生了根。 苏念不说,她也知道,姚婧之现在想必是一个头两个大,自顾不暇……不然,谁能拦得住她? 没关系,原谅那笨女人了,不过,自己可是姚婧之的救命恩人,是得让那她好好伺候伺候。 苏念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润着娄梦干裂的唇,轻声说:“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我在襄城等你。” 娄梦点头,示意她靠近,“你偷偷去帮我看看萌萌,我总觉得他们都在骗我,我想知道她的真实情况。” “好。”苏念同意,凑去她耳边:“我明天再来看你,多给你一些看孟医生的时间。” 娄梦展颜笑开……知她者,苏念也。 才在孟医生面前哭了鼻子,娄梦觉得有些难为情,所以从他进门到现在,她故意没去看过他一眼。 待苏念出去后,又静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扭头,便撞见孟一安温柔而安静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伸手摸她的头发:“终于想起我了?” “吓到你了?”娄梦的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脸上,想抬手去摸,却做不到,于是皱眉问:“谁打的?” “莫寒。”孟一安倒也不掩饰,“我不怪他,他也是担心你。有那么多人关心着你,我很高兴。” 娄梦眼神笔直……傻哦,被人打了还高兴? 还有,莫寒? 他怎么来了? 所以,刚才孟医生嘴上所说的不怪和高兴,是在吃醋吗? 孟一安又说:“如果有下一次,我不会再让着他。” 意思是他并不是打不过。 娄梦一下觉得这样的孟医生……好可爱呀! 她望着他清秀而硬朗的脸,故作轻松:“那当然……他打你的脸,是因为嫉妒!” 孟一安闻言,眸光仍然笔直安静,半晌后,唇角弯了起来:“我看也是。” 这时,刘伊进来,语气生硬:“探视时间到了,病人要休息,请家属出去。” 说‘家属’二字的时候,她心尖抖了抖。 老天,谁能告诉她,她这是中了什么邪? 孟一安俯下身去,在娄梦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明天见。” 他的话总是很简单,‘醒了吗’,‘明天见’,最寻常不过的句子,听在娄梦耳里却是无比动人。 就像他们是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夫妻,许多动人的话都揉进了最日常的问候里。 娄梦莞尔一笑,眼神清凉:“明天见。” 付医生说,只要命还在,未来有什么可怕? 她其实压根就不敢去想未来……那么现在,看在她这么痛苦的份上,能不能容她小小的自私一下? 没办法呀,孟医生就是她的药,他无敌俊雅的脸,冷静又温柔的眼都是灵丹妙药,只需要看上那么几眼,心不慌了,伤不痛了,连喘气也更有劲了呢! 孟一安静静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好一会儿,扭头客气地对刘伊说:“麻烦你多照顾。” 刘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应……应该的……” 不忍回头,孟一安走出病房,步伐沉沉。 病房里,刘伊叹气,对娄梦说:“你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娄梦也叹气:“大概是拯救到一半,我就犯怂了,所以老天爷才会这么惩罚我。” 刘伊不解:“什么意思?” 娄梦一下说了很久的话,体力不支,闭了眼睛,嗓音懒懒的哑哑的:“所以,他并不是我男朋友……” 什么? 不是男朋友? 刘伊的眼睛一下亮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关喜欢的不同意义 顶楼天台,莫寒与方子晋并肩而立,烟雾缭绕。 方子晋问:“你喜欢娄梦?” 莫寒眯起双眼,看的很远,“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什么呢? 是心无杂念,是牵肠挂肚,是丧魂消魄,是心不由已……是绞尽脑汁地想厮守在一起…… 这些他都没有,娄梦于他而言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女友去世后,他就像跌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里,无法清醒,不敢清醒。 父母的眼泪与忏悔日复一日,他不是看不见,只是那些日子他与这个世界之间总是无形中隔着一层什么,他们无法感知他的哀伤,他也触及不到他们的悲痛。 时间一长,父母慌了,开始了一系列荒唐可笑又宁人心酸的举动。 他们骗他去看牙科,其实是去看心理医生; 他们装病,试图唤醒他对亲情的渴望与牵挂……他们成功了,因为他在某个深夜,将家里门窗全部封闭,打开了煤气; 他们甚至还找来各路江湖骗子,给他贴符袪魔,灌他喝各种奇奇怪怪的圣水…… 女友去世,他承认,他心里是病了,但那些日子,他不堪其扰,觉得自己可能离真正的疯颠也不远了。 为了安抚父母,他努力做出情况好转的样子,开始见朋友,开始听从他们的安排去相亲。 也就在那时,他第一次见到娄梦,准确地说,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 保险公司的优秀员工墙上,有她的照片……后来他知道她业绩一直是公司倒数一二时,忍不住笑,这也算优秀员工? 照片上的娄梦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算很大,但炯炯有神,宛如盛装了星辰大海。 她微微笑着,脸上肉肉的,表情憨憨的,让人心生柔软,忍不住想伸手去掐一下。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蓬’地一下跳动了起来,像已近迟暮的老人又重返了青春年少。 照片上的女孩儿一直在望着他笑,像多年前的那场误会,他在看她,她在看别人,四目交错间,他就想把她的笑占为已有。 时光重叠,莫寒这次是真的活了过来。 他想,既然人生可以重新来过,爱情为什么不可以? 重新去爱一个人,把曾经想做又没有做完的事进行下去不就好了吗? 只是,面对娄梦的时候,他常常有些力不从心。 比如初次接近,他努力装出痞痞的样子,笑称:“来保险公司上班,只是因为这里美女多。” 在她错开目光表达出不屑时,他眼里莫名有了悲伤。 比如在医院,他鼓足勇气,死皮赖脸地逼她:“我们打赌,如果孟一安没有接受你,你就做我女朋友……” 她含糊敷衍,他面露得意,却在出了医院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是轻松,而是心里仿佛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得知娄梦被孟一安拒绝,他带她去那套房子里表白……他其实是个骗子,那房子不是为娄梦买的。是他在某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买下,为了迎娶那个已经去天国的女孩儿…… 他一边说着真挚动人的表白,一边犹豫着煎熬着又自我催眠着…… 她的拒绝,仿佛瞬间就将他打入了无底深渊……然而无底深渊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最安全踏实的地方? 知道娄梦要离开襄城,他给自己找了不舍与伤心的理由去喝到胃出血。 只有他心里清楚,那一刻,他心里无比轻松…… 雅市交通事故中,最后一名幸存者被救出,现场记者给了一个特写镜头。 娄梦披散着黑发,脸色和背景里的雪一样白,眼里蒙蒙的,表情焉焉的,像只无助又忐忑不安的小动物…… 他的心一下就揪痛了起来,很快,这痛就转换成了愤怒。 因为他看到了照片角落里,神色悲伤的孟一安。 都怪孟一安,如果他好好珍惜娄梦,她就不会出事…… 都怪他! 莫寒内心深处的歉疚与不安也转换成了愤怒,对孟一安的无情,对命运的无常…… 他火速赶往雅市,满腔怒火凝结成了狠狠的一拳,挥在孟一安的脸上。也将他伪装的事不关已的情绪全然震碎…… 他最想打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无奈下不去手呀! 幸好方子晋来了……莫寒第一次无比感激打他的人,痛了,伤了,负罪感就少了,心里也就不再那么难受。 所以,方子晋问他是不是喜欢娄梦,莫寒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是喜欢的吧,只是没有那么喜欢,没有喜欢到能将彼此命运融在一起…… 不是要命的那种喜欢。 两人长久地沉默着。 烟燃尽了,莫寒将它摁灭,语气漫不经心:“你也喜欢娄梦?” 方子晋笑着摇头:“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 莫寒继续漫不经心:“哪一种?” “就像两个玩的很好的小朋友看到同一个玩具,第一念头不是喜不喜欢,而是先抢到手里再说。”方子晋弯唇,“尤其对手还是孟一安。” 也许每个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和最好的朋友抢一件东西,抢到最后那件东西已经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抢的过程中,对方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对手而拼尽全力。 显然,他在孟一安身上,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当成对手的快乐。 自从舅舅舅妈去世以后,孟一安就成了无欲无求的人,没有非要不可的东西,甚至没有真正入他眼的东西。 这让方子晋很挫败,他连激怒孟一安的机会都没有……太无趣,又太不甘。 直到突然有一天,一安居然向他求助,问怎么样才能摆脱一个女孩子的追求…… 这让方子晋兴奋又好奇,想方设法调到襄城分公司,迫不及待地就去见了娄梦。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呢? 算不得惊艳,但如果站在人群中,就像自带了发光体,绝对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人…… 后来方子晋想明白了,他看到的娄梦身上所有光茫,其实都是因为孟一安。是他让自己在见到娄梦之前,就有了想抢的欲望,目的只是为了唤醒孟一安的情绪。 能让一安情绪失控,那是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啊! 可惜,一念之差,他成了铸就这场错误的帮凶。 听闻方子晋的话,莫寒倒是意外地懂了,笑笑,问:“所以我们输给孟一安心服口服?” “不服能怎么嘀?”方子晋耸耸肩:“态度言语能混淆爱情,心却是很诚实的。” 莫寒眯起双眼抬头看天,不无感慨:“眼睛盲了,心会是最明亮的窗户。心若是盲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方子晋狠狠瞪他,语气却是无奈的:“一安的心没盲,只是暂时蒙上了灰尘。” 第一百七十章 我们在一起吧 这是苏念第一次看到姜萌萌。 隔着玻璃窗,小小的她同样躺在一堆仪器中,身上插满了管子,右手与左小腿没了,像一只破碎的布娃娃。 苏念一下捂住了胸口,不知为何,那里揪痛的难受,像是也残缺了一块。 照顾萌萌的护士问:“你是她亲戚?” 苏念摇摇头:“不是。” “哦……”护士说:“又是热心市民,这两天很多人来看她,不过又有什么用呢?” 护士看起来不再年轻,也许是位妈妈,话语里充满了怜惜与悲伤。 是呀,又有什么用呢? 谁也没有办法再拼凑好她残缺的身体,更没有办法抹去她心里的伤。 苏念心里徒生一种久违的绝望的无力感,很陌生,又异常熟悉。 良久,她低下头,轻轻说了句:“活着就有希望。” 护士伸手抹了把眼泪,“有时候活着就是活受罪……” 话落,她才意识这话不是作为医护人员该说的话,忙解释:“她爸爸几年前在工地出了事,妈妈也在大巴车里遇难,家里就剩下个年迈的爷爷……她这个样子将来要面临的难题太多,她那还样小……就像是一朵娇艳的小花朵,小小她又怎么能承受得起生活中无尽的狂风暴雨? 苏念狠狠一怔,心像是被重拳击中,痛的眼泪骤然落下。 “总会有办法的。”她似在安慰护士,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护士叹气:“办法肯定会有,听说政府那边已经表态会尽量医治她,会抚养她长大……但她还是个孩子啊,需要的不仅仅是活着。” 对于一个伤残孩子来说,心理创伤远胜过身体上的残缺。 这个时候的她,更需要的是爱,纯粹的爱。 苏念一动不动地看着病房里的萌萌,她紧紧闭着眼睛,拧着眉心,似仍在那场可怕的噩梦里。 眼里似乎又涌进了酸涩而刺痛的东西,让苏念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 护士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热心市民这般动情悲伤,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感激道:“谢谢你来看她,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相信萌萌会挺过去的。一会儿医生该来了,你下次再来看她吧。” 苏念嗓音涩涩的:“辛苦了。” …… 雅市破天荒地出了太阳,阳光一扫笼罩了城市好多天的阴霾。 苏念从过道窗户伸出手指,冬季的阳光都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突然就想起了陈煜。 最后的那段时间,他一边感受着生命流逝的绝望,一边还要强颜欢笑地安慰她。 也许对他来说,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留下她独自去面对这寂冷的世界吧。 陈煜走后差不多一年,她才同意将他的衣物烧毁。 存放他们共同珍贵物品的盒子里,她找到他不知什么夹在结婚证里的遗书。 上面写着各种密码,银行卡的,她邮箱的,家里电脑的,还有物业和各种紧急救助的电话号码。 除去这些奇奇怪怪的数字,只有重复的三个字:对不起。 那天,她捧着那张纸,捧着那些她依赖他的证据,嚎啕大哭。 生命的最后,他所想到的,所担心的是她该怎么活下去…… 之后漫长的几年里,她的心是一座孤岛,即便繁花似锦,四季更替,依然只是一个人的风景。一人花开,一人花落,从头到尾,无人问询。那种寥落,如窗外的月色,独自在树梢起舞,却再无人欣赏。 刚才,护士说,有些人活着也是活受罪…… 她是承认的,生命的最后,止痛药物对陈煜来说,已没有用。 他有多痛她不知道,只知道病床两侧的铁架上,被他的指甲抠出了深深的印子,上面依稀可见干涸的血迹。 那时的她是茅盾又痛苦的,希望他能撑下去,又不忍他撑得那样辛苦……他们的最后见面,他已经永远地沉睡了,眉心舒展,面容平和,像是颠簸太久的小船终于靠了岸。 而她,接替了他,继续在这滚滚红尘中颠簸前行。 如今看到小小的萌萌,苏念当初的心情又一次冒了出来。从病房出来到现在,她的心一直不断地下坠,有种永远也到不了尽头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包里手机震动起来,她靠在窗台上接起。 电话里,林清越的声音稳稳传来:“雅市冷吗?” “冷。”苏念鼻音有些重,语气难过:“出了太阳,但还是特别冷,冷的让人绝望。” 林清越默了一瞬,“娄梦情况不好?” “不是。” “想起了那段在医院里难熬的日子?” “没有。”苏念停了一下,有些孩子气地重复:“没有,什么也没有想。” 林清想叹气了,没有拆穿她,而是说:“那就是想我了?” 苏念眼泪一下就落了出来,“是呀,想你了。” 生命太无常,孤独的人真的好凄凉。 她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想念他的怀抱,想念那还有些陌生的温度。 林清越温声说:“我也很想你,要不是你明天就回来,我都想马上出发去雅市了。” 苏念眯起眼睛,外面阳光稀薄,金灿灿的。 她说:“林清越,我们在一起吧。” 不谈过去,不想未来,趁活着,在一起吧。 牵手,拥抱,亲亲,爱爱,相互取暖,相互依偎,她真的怕了。 怕冷,怕痛,怕无尽的黑夜,怕这冬天里连太阳也不温暖…… 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林清越压抑着某种情绪,嗓音哑窒:“我的心早就为你敞开了大门,一直在等你住进来。” 苏念呼吸有些重,“活着真的太难太难了,如果我住进来只是为了避难,会不会对你不公平?” 有短暂沉默,林清越说:“一座房子如果常期没人住也是荒废,一个人荒凉,不如两个人取暖。” “不爱也没关系?” “不是没关系,是不重要。到我们这个年纪,谈爱太奢侈。能遇到可以牵手走一程的人已经很感恩,爱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轰轰烈烈,还有细水长流。” “嗯。”苏念轻声回答。 其实她想说,不是不爱,只是再没办法爱的那样用力。 她也知道,他所谓的不重要也并不是真的不重要,而是无可奈何的妥协,是成年人睿智的迂回。 在这条通往感情的路上,他一直在努力为她开创一条平缓又柔软的路,她是知道的,感激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有情无情 探视娄梦后,孟一安终于被方子晋强行带去酒店休息了一会儿。 再醒来时,天色已晚。 酒店卧房外,有一处会客厅,方子晋和莫寒在陪娄明军聊天。 方子晋:“娄叔,你说说,我,莫寒,和孟一安,如果可以让你选的话,你想选谁做你女婿?” 娄明军笑笑,“都很好。” 是都很好,个个样貌英俊,看穿着打扮和谈吐,家境应该都不错,不好选……再说了,他家娄梦现在这个样子,有人愿意娶就不错了,哪有那个福气还可以选择。 莫寒一本正经道:“娄叔,我得给你汇报一下,我家是开超市的,目前全国大大小小好像开了七百多家了……哦,雅市市中心最大那家超市也是我家的。” “啊?”娄明军瞪大了眼睛:“开了那么多呀,那你家不是很有钱?” 莫寒眨眨眼:“多,这辈子都用不完,我们全家现在最愁的事就是,我还没找到老婆,将来那么多财产继承不下去,该怎么花?” 娄明军有些傻眼,这世上还有担心钱花不完的人哦? 方子晋瘪嘴,“钱嘛,谁不会赚?” 他往娄明军眼前凑了凑:“叔叔,我也给你汇报一下,我们全家都是搞技术的,我爸手上的专利就有好几十个,一个少说也管好几十万。我嘛,是IT界的顶级高手,属于稀缺人才。所以,你想想看,时代在变,再多的钱说不定也会瞬间化为泡沫,但有一技之长就不一样了,走到哪里都有饭吃。” 娄明军揉揉眼睛,心里默算,几十个专利,一个几十万,几十乘以几十等于多少? 算不清了,总之听起来,一个比一个有钱。 他心里没动摇是假的,有些决定似乎做的太草率了些…… 这时,眼尖的方子晋瞧见孟一安站在卧房门口,脸色有些难看。 他立马话锋一转:“当然了,我家一安也不错,中医世家,在襄城远近闻名。再说了,关键是娄梦喜欢他呀!” 莫寒没看见孟一安,瞥嘴,不屑道:“就是脾气性格太古怪,阴晴不定……” 话没说完,方子晋一脚踹了过来,笑脸却是迎向孟一安的方向:“一安,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没到吃晚饭时间。” 孟一安神色淡淡,走过来,问:“苏姐呢?” “出去买东西了。”怕挨骂,方子晋又加了一句:“她不让跟着,说不方便。” 孟一安不言语了,倒了杯温水握在手里,若有所思。 这时,娄明军走去他身边,欲言又止:“那个……梦梦情况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孟一安看他,语气平和:“目前比较稳定,医生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提防感染。” 娄明军挠挠头,“中午你们去看她的时候,她有提到我吗?” 孟一安微愣,言辞委婉:“她才做了手术,不是特别清醒。” “那就是没提了。”娄明军耷拉了脑袋,摸摸鼻子,嘟嚷一句:“和她妈一样无情。” 孟一安皱了眉,“不提就是无情?” 他很想问‘那你没去看她,算不算更无情’,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淡声说:“你明天去看她。” 谁知,娄明军反应激烈,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不不……我不去!” 屋里所有人目光都齐齐看向他,娄明军缩了缩脖子,表情很不自然:“家里还有头牛,还有几只鸡,我得回去照看着,等梦梦好些了我再来。” 在方子晋和莫寒瞠目的表情中,他又看向孟一安,意味深长道:“梦梦交给你,我放心,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能做负心人。” 娄明军心想,有些决定做了就做了,能抓住一个是一个,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留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万一娄梦情况不好,孟一安跑了呢? 他不在这里,想必医院就会盯紧一些,让孟一安没法跑。 至于女儿……还是不看了,徒增伤悲。反正他已经注定是个失败的男人,失败的父亲,他有他的打算,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闻言,屋内另外三个男人心情复杂。 莫寒想的是:我去,娄梦一个大活人还没家里畜生重要?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啊! 方子晋眼露鄙夷:靠,算是长见识了,这世上还真有如此现实的父亲…… 因担心孟一安受骗,他刻意找人查了那五十万的去向,结果对方账户名是娄明军。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娄梦命悬一线,娄明军不是积极救女儿,而是问孟一安索要五十万,这是几个意思? 孟一安情绪不佳,他也没找到机会问。眼下,娄明军却要把娄梦扔给孟一安回家照看什么畜生…… 方子晋忍不了,脸色不好,起身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孟一安已经浅浅开口:“也好,她情况稳定转入普通病房时,我通知你。” 既然心不在这里,留下又有何用? 父爱吗? 没关系,他可以给娄梦,她缺失的所有爱,他都会慢慢弥补给她。 方子晋的怒意与孟一安突然的冷漠,娄明军感受到了,干瘦的身子微微瑟缩,做出可怜的样子,小声道:“那……那我就走了……” 说罢,一溜烟出了房门,还没忘记把酒店房间备用的茶叶也带走了。 “就这么让他走?”方子晋压着怒火,质问孟一安:“还有,你为什么要给他五十万?” 孟一安蹙眉,眸光冷锐:“这事我不想解释,你也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娄梦。” 方子晋气的原地打转,目光触及莫寒,一把抓住他,“你来评评理,娄梦遭了这么大的难,我们都知道她身上不可能出现什么奇迹,能毫发无损地走出医院。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保住命……其它的身体损伤现在难以估计,但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个漫长的治疗过程,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可他娄老头是什么意思?不出钱也不出力,还问一安要走五十万,这算什么理?” 莫寒有短暂沉默,倏尔,一声嗤笑:“正常。” “正常?”方子晋瞪大眼睛,“抛下还没完全脱离生命危险的女儿,要回去照看几只鸡,这样的父亲叫正常?我看是你们不正常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累了,该换他努力了 莫寒摸出一只烟递给方子晋,后者心虚地看了孟一安一眼,摇摇头。 他笑笑,叼在嘴里点上,缓声说道:“曾经网上流行过一道测试题,说有五种动物,大象,狮子,猴子,狗和孔雀。当你危难的时候,最先舍弃哪一种动物?” “无数人包括我在内,开始乐呵呵地按自己的喜好排着序。后来答案揭晓,说这五种动物其实代表的是权利,配偶,子女,朋友,还有父母,说如果有后悔的,可以调整顺序。” “于是,选择过了的我们心里不再那么轻松,警慎地在心里调整了方向……结果就是,其实在现实面前,并没有什么舍弃不下的,只是轻重不一,舍弃的痛苦不一而已。” 方子晋听的一愣,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仍是不明白:“这个游戏我也玩过……但不一样,对娄梦来说,这还不是绝境。娄老头没资格舍弃,再说了,他凭什么问一安要钱,一安和娄梦什么关系也没有,就算有,他这种行为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子晋!”孟一安眉头愈发蹙紧,语气冷冽:“越说越离谱了,这是我的选择,五十万能买她父亲一个心安,我认了。” 莫寒捏捏方子晋肩膀,“兄弟,这就是人性,看开点。” 随而,他转身对孟一安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放心,娄梦还有我,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孟一安面无表情看他一眼,“谢谢。” “不是……”方子晋脑子就是转不过来,“你们俩脑子有问题吧,什么人性不人性的,就是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他这摆明就是在欺负我们家一安善良老实……” 在正常家庭长大的方子晋是真的不明白,亲情都不能纯粹了,这个世道岂不是全乱了? 还有什么人可以值得信任和依赖? 莫寒好脾气地劝他:“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让人有安全感,一种是爱,另一种就是金钱,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一旦爱变了味,剩下的可不就只有钱了……” “那一安算什么?冤大头啊!” “孟一安有爱呀!所以用五十万绑定一个承诺,我认为值!” “呵……看出来了,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有钱就可以这么狂妄吗?” “不服?舍不得?那好办,要不我出一百万,让娄老头把女儿交给我照顾怎么样?” “……” 孟一安双手插在兜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心里是平静的。 …… 两天前,娄梦生命垂危,娄明军和他私聊。 医院无人的楼梯间,娄明军又一次问他:“你和我们梦梦到底什么关系?” 孟一安如实回答:“虽然还没有正式向她表白,但我喜欢她,想要成为她的男朋友。” 娄明军眯起眼睛,又问:“你会娶她吗?” “只要她愿意,我会娶。”孟一安的答案没变。 娄明军双手背在身后,用审视的目光看他:“如果她残了呢?你还愿意娶她?” 孟一安心里一阵抽痛,目光坚定:“什么样的她,我都要。” “我怎么相信你?” 对于娄明军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孟一安微微愣怔,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娄明军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语重心长道:“我们梦梦心思单纯,又是个死脑筋,你要是在这个时候抛弃了她,对她的打击可是致命的……” 孟一安皱了眉,“我不会抛弃她。叔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医生万一要找他怎么办?他实在是没心情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无聊的话题。 娄明军被噎,目光闪烁了几下,伸直脖子,一鼓作气道:“作为娄梦的父亲,我得为她的幸福着想,有必要有义务监督你。所以,你得给我写份保证书。” “保证书?”孟一安眉心拧成了一团:“非要在这个时候写吗?” 娄明军尖瘦的脸上,表情肃穆:“如果你做不到,就请现在离开。” 孟一安扶额,叹气:“好,我写。” 娄明军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本子和一支破了的圆珠笔,“就写在这上面。” 这些东西到不是他刻意准备的,本来想着带上好记一下开支,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个娄梦的男朋友。 孟一安愣了愣,无意识地抿紧唇,接过,抬起幽深沉静的眸子,隐忍着情绪:“请问该怎么写?” 娄明军:“就写你,你的名字,你保证不管娄梦是死是活,是伤是残,都会对她不离不弃。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心,特压上五十万诚意金在我这里,我叫娄明军,这里写上我的名字。如若你违背了承诺,抛弃了娄梦,这五十万将不予退还。反之,如果你遵守诺言,将来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会将这五十万作为嫁妆给娄梦……反正到时你们是夫妻,钱给谁都一样。” 这番言论让孟一安措手不及,他惊讶地看着娄梦父亲,一言不发。 娄明军以为他是舍不得钱,或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作势就要拿回笔和本子:“我看还是算了,这点小小的考验都经不起,让我怎么放心把梦梦交给你。你还是走吧,以后也别来了,人呀,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我写。”孟一安按他的意思很快写好一份保证书,递过去,嗓音清浅:“等娄梦手术做完,我就去转账给你。” 这下愣到娄明军发愣了,这么顺利? 孟一安与他错肩而过时,目光深沉却又克制,面无表情道:“这事我不想让娄梦知道。” …… 娄明军要走五十万,孟一安是理解的。 他理解的是,作为一个能力有限的父亲,拉下脸来以这种方式为女儿留一条后路,这也是爱,见不得光却触动人心的爱。 现如今娄明军找出这样的理由扔下娄梦不管,他没有莫寒那样豁达,也没有方子晋的愤怒,他只是难过,为娄梦难过。 原来,她也曾活得那样的孤独寂冷,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更冰冷的他……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用微薄的力量来让两个人温暖,被他冷漠拒绝的那些日子,她一定很辛苦,很心酸吧? 现在,她累了,该换他来努力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切都是天意 不一会儿,苏念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方子晋和莫寒自觉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他们心里清楚,这样的事还是不要让娄梦知道的好。否则,以她的性子,想必是气愤又难堪……有这样的父亲,也真是难为她了。 苏念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顿时警觉起来:“娄梦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没有……”方子晋藏不住话,接过苏念手里的东西,语气里有坏情绪:“刚才娄老头说担心家里的牛和鸡,回去了。” 苏念一愣,面无表情:“挺好。” “什么?”方子晋瞠目,原以为终于有人可以站在他这边了呢。 苏念扯扯唇,说不上是微笑,无所谓地说:“心不在这里,人在这里有什么用?” 看法出奇地和孟一安一致。 方子晋摇头,懒得和他们讨论了,索性去翻苏念买回来的东西。没曾想,手一掏,就掏出了一些烫手的东西…… 比如女人的内衣裤。 “对不起……对不起……”他吓得往里一扔,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眼睛一抠,眼已瞎。 苏念笑:“这些都是娄梦和萌萌的必要生活用品,我明天要回襄城,得给你们交待一下。” 方子晋立马拉了莫寒,“我们去买晚饭,你交待给一安就行了。” 孟一安倒是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蹲在苏念身边认真帮忙清理东西。 苏念一一交待:“这是棉质的内衣裤,吸汗,每天都要换……换下来的用开水烫一烫,她现在抵抗力差,要特别注意。” “这是成人纸尿裤,这是萌萌用的……还有这些,是身体乳,擦完身子后抹一些……” “睡衣买了几套,病服穿上显得人没精神,娄梦爱美,每天给她换上好看的衣服,心情也会好些……” 走到门口的方子晋和莫寒回头望去,面容清俊的孟一安表情认真,左手是女士内衣,右手是护理卫生巾,目光虔诚而温和,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 方子晋顿觉鼻酸:“我们一安以后可怎么办呀?难不成真的要一辈子耗进去吗?” 莫寒沉默着,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做到什么程度,只有爱过的人才会知道。 起码,现在的他,无法为娄梦做到这些。 房间里,苏念和孟一安商量:“请个女护工吧,多给点钱,把萌萌一起照顾了。” 孟一安温和应道:“好。” 东西一一分类,堆得像小山一样,孟一安说:“谢谢你为娄梦做的这些。” 苏念抿紧唇,好一会儿,轻声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按理说,朋友的私生活,她不该插手,但娄梦情况特殊,她需要心里有底。 孟一安将分类好的东西用袋子小心装起来,这才抬起漆黑沉静的眸子,缓声说道:“我这人一直没什么理想,父母走后,我的人生规划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赡养爷爷,陪他终老。” “等他有朝一日西去,我就关了诊所出去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经历一场爱情,为一个人改变自己的人生方向,所以娄梦出现的时候,我只是本能地拒绝逃避。” “因为怕耽误她的人生,我激她离开襄城……她走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很美的梦,梦里,父母健在,爷爷安康,我和她的孩子活泼又可爱……” “这些我从来不敢想的画面,就像种子一直在心里发了芽,一发不可收拾。有时,我睁着眼也在想,为什么不可以呢?” “只要我克服掉懦弱,我们就可以有一个家,有一两个孩子。她可以做她喜欢的工作,我继续看病抓药,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上爷爷,带上孩子们去郊游。我们每天一起吃早餐,我送她上班,接她下班,一起种很多花,养一条狗,一起做饭,看电影,逛街……” “我将我们今后生活的每个细节都想到了……” 不知不觉,孟一安唇边轻轻抿笑了起来,眼睛里有晶亮亮的光,像是看到了那些幸福的场景。 只是,那眼里的粲然笑意随之黯淡了下去,“我将每个幸福美满的画面都想到了,却独独没有想过现在这样的局面。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我只是不明白,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为什么受伤的人会是娄梦。” “她一直那么努力积极地面对生活,面对爱情,她能有什么错?” “得知她可能出事的那一刻,我一下就想通了,从她走进我生命的那一刻起,其实我俩命运就捆绑在了一起,是我迟钝,固执又懦弱,才让她遭了这场罪。” “现在说悔不当初也于事无补……” “总之,不管她现在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就是我人生的终点。” 苏念静静听着,有触动吗? 还是有的。不过,人往往所说的话只是为了感动自己,感动完呢? 该妥协的还是会妥协,会放弃的仍然会放弃。 陈煜住院的那些年,她见过太多。 刚进去时,拉着医生的手泪眼婆娑:“不管花多少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救……” 最后呢,包括她在内,面对无力挽回的结果,只得在命运面前低了头,在责任书上签下‘放弃’二字…… 在现实面前,人的力量太小……太小了。 苏念轻声叹气,算是安慰孟一安:“以后要面临的困难还很多,尽力而为吧。” 亲人也好,恋人也罢,相依相偎一场,最后能做的事不就只有‘尽力而为’四个字吗? 孟一安温温一笑,不多说了,平静道:“你累了一天,休息吧,我去医院。” 苏念是对娄梦很重要的人,他才会说出那么多心里话。 不是解释,也不是保证。 因为用不着,他错失了她一次,这一次,再大的困难他都不会放手。 苏念看他面色憔悴,轻声劝:“去了也看不到人,有事护士会打电话,你也休息吧。” 孟一安开始穿外套:“反正也睡不着,我想离她近一些。” 苏念想叹气了……如果他早开窍那么一两天,娄梦也就免了这场灾难。 可惜,人生哪有什么如果? 一切都是天意,早有定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婚姻与爱情 晚上,苏念和姚婧之视频通话。 说了娄梦的事,也说了萌萌的事,姚婧之又是一番感慨:“这摇摇晃晃的人间啊,活着太不容易了!” 苏念也感慨:“谁说不是,偏偏老天善嫉,越是想好好活着的人越不能得偿所愿。” 姚婧之问:“这次,孟医生应该逃不出娄小妹的手掌心了吧?” 苏念:“也许吧,听孟医生的口气是醒悟了……但,世间事谁说得清?就算他不离不弃,娄梦所付出的代价也太惨重了。” 姚婧之愤然道:“他要是敢再辜负娄梦,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他现在也不好过,应该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算了,不说他了。”苏念问:“你怎么样了?今天顺利吗?” 姚婧之苦笑:“特别特别的干净利落!这样算不算很顺利?” 随后,她把在民政局门口和曹洋吵架的情景,以及曹家将房子里的东西通通搬空的事一一讲给苏念听。 苏念张口结舌,直称长了见识,三观被刷新。 姚婧之语气有些悲伤:“苏姐,你说到底是人太善变,还是感情经不起考验?爱的时候,恨不能掏心掏肺,不爱的时候,也恨不能直戳对方心肺。” 苏念轻声叹气:“通常来说婚姻破裂的两大原因在于,相拥却不相爱,或是相爱却不懂得如何相处。在婚姻关系中,相处远比相爱更为重要。关系发酵好了就是一圬美酒,越久越醇正,要是没有发酵好,那就成了一圬子发了酸的泡菜,变味腐烂是迟早的事。” 姚婧之眼圈红红的:“可是我是那样的努力……” 伪装的一天的坚强与无所谓,此刻在像姐姐一样的好友面前渐渐坍塌。 她伤心难过的不是与曹洋的互相伤害,而是爱的那么久的人,曾以为会纠缠一生的人,突然就分开了。 以后再见面,连陌生人都不如。 当初植入骨血的亲密,会变成日后两两相忘的冷漠。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所谓爱情的结晶转眼变成相互伤害的武器,何其悲哀…… 苏念温声宽慰:“这不是你的问题,正如你所说,你是那样的努力过,往后想来,问心无愧不会有遗憾就好。” 她接着又说:“婚姻和爱情是不同的,爱情是两个人,一个世界,简单纯粹。而婚姻牵扯了很多人,整个世界。这条路,许多人都走的很小心很痛苦……女人最可悲的不是年华老去,而是在婚姻与平淡生活中的自我迷失。我倒是认为你能及时止损是好事,趁还没有被婚姻折磨到面目全非,锋芒全无,打起精神来吧!” 未了,加一句:“疗伤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以你目前的状况来看,适合食用小鲜肉补补身子……” “哈哈……”姚婧之大笑:“你居然抢了娄小妹的台词,苏姐,你学坏了!” 苏姐也笑:“我分明就是被你带坏的,娄小妹只是帮凶。再说了,不要告诉我你不想。” 姚婧之作深思状,意味深长道:“人都是矛盾的,渴望被理解,又害怕被看穿。” 苏念正色:“有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一颗能静下来的心,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我们控制不了也强求不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事,走好自己的路,按自己的原则,好好生活。即使有人亏待了你,时间不会,终有一日,它会馈赠给你所想要的。” “谢谢你。”姚婧之紧皱的眉头有舒展的迹象。 其实就算没有苏念这番话,她也知道自己悲伤的时间有限,明天太阳照样升起,该面对的事同样要去面对,还得笑着面对,不然就是承认被生活打败的胆小鬼。 她姚婧之从来就不是会服输的主。 苏念关切道:“你怎么没去医院?” 姚婧之:“我爸说今晚想陪我妈说说话……他们是想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整理心情。” 苏念动容:“可怜天下父母心,婧之,做人从来都是没有退路的,加油吧。” “我知道。”姚婧之涩然一笑:“我只给了自己三个小时的时间来悲伤,和你聊完我准备把剩下的两小时用来煮火锅,吃饱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苏念皱眉:“东西不是被曹家搬空了吗?你怎么睡?不行就还是暂时住我那里吧,空了再慢慢添置东西。” 姚婧之眨眨眼,咬唇,有些小羞涩:“给你看些东西……先说好,不准笑,不准叫,也不准怂勇我……” 苏念白眼:“我是那样的人?” “好好好……你不是……”姚婧之调整镜头方向,从客厅开始一边走一边介绍:“奶白色的布艺沙发,是我当初特别想要的,只是考虑马上会有孩子,不耐脏,所以选了黑色……结果更不耐脏……” “白色的毛毛地毯看上去是不是很温暖……等将来我有小鲜肉了,在这里运动简直不要太合适……” “可折叠的简易餐椅,设计是不是很棒,收起来还可以当成书桌用……哦,上面这个花瓶我也很喜欢,装上水可以变颜色哦……” “主卧……给你看看主卧,床很软很大……嗯,更适合运动,怎么折腾都掉不下去……白色的窗帘,有没有仙气飘飘的感觉?是不是很浪漫?” 苏念听着听着,忍无可忍:“等等……先不要想运动姿势,你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在一个下午搞定的?” “是一个下午搞定的。”姚婧之面颊浮上两团酡红,娇滴滴又羞答答地说:“但不是我,是林沐弄的,不得不说,有钱真是好啊!” 还真是林沐。 苏念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看姚婧之那样儿,似乎已经沦陷……这,可能有些麻烦。 想了想,她还是问了句废话:“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姚婧之扶额,痛心疾首:“当然是还他钱……真是个败家玩意儿,你知道这一屋子的东西花了多少钱吗?近十万啊我的姐,我逼着他拿出账单的时候,心肝肺都在颤抖啊!” “我现在穷光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了。”话落,她眼珠子一转,“要不,我肉偿?” “莫不是已经尝了?”苏念眉心跳了跳,明目张胆地试探。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乱了 听出了苏念的试探,姚婧之用力摁了一下额头又放下,倒是坦白:“差点儿……” 两小时前,她义正辞严地对林沐说:“要么你把账单拿出来,我给你钱。要么,你马上把这些东西搬走!” 林沐无奈,调出手机银行账单,然后姚婧之对着近六位数的账单,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怂了…… 她强自镇定:“那个……我分期付给你……” 林沐笑,乌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她,“好啊,我不急,你最好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还。” 姚婧之受不了这样嚣张的撩拨,心一横,唇角一扬,眼底媚意十足:“一辈子?不然,我现在就肉偿给你好了……” “啊?”林沐对‘肉偿’二字理解的不深刻,愣愣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姚婧之笑容加深,将身上披着的大衣缓缓褪下掉落在地上,眼睛直溜溜地望着林沐,将身上的白色毛衣一点一点往上卷…… 林沐懂了,一把将她摁进怀里,头埋在她脖颈处,大笑了起来,“还是分期吧……” 姚婧之莞尔,用力呼吸,感受着青春的气息……其实,她真没开玩笑。 今天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心里有股子莫名的邪念总是急吼吼地冒出来,就快要拦不住了! 所幸,林沐很快将她放开,逃似地穿上外套,言辞闪烁:“你好好休息……我……我一会儿再来……” “怂货……”姚婧之独自一人傻愣愣地站了很久,轻声笑骂。 再然后,天黑了,某怂货还没出现,大概是怕她失心疯,真把他给‘吃’了吧。 姚婧之仰天长叹……在只想一夜放纵的时机遇到想同她天长地久的人…… 这不是天意弄人,又是什么? …… 听闻姚婧之还没得逞,苏念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乱,要是旁人我也懒得管了,但这个人是林沐,你请三思,想好了再下手。” 姚婧之忍笑:“这么快就进入后妈角色了?” “不然咧?”苏念瞪她:“你忍心伤他?” 姚婧之敛了眼眸:“不忍。” 能在一下午置办好这些东西不难,有钱都能办到。 难的是他的细心体贴,所有贴身被褥他先送到洗衣店加急清洗过…… 等家具送来的间隙,他在楼下请好了钟点工,清洗好餐具,打扫了卫生……他甚至考虑到了将来可乐住进来时的安全问题,所选的桌椅均不带棱角…… 洗手间的马桶两侧加了扶栏,所有能沾到水的地方都放了上好的防滑垫…… 冰箱里塞满了吃的…… 所有她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她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怕别人不小心碰到精神恍惚的她,他用大衣将她包裹起来摁在胸前…… 他的怀抱暖暖的,她躲在里面,又黑又闷,喘不过气来,像是缺氧,心剧烈跳动着。 她想挣脱开他,被他无视抱得更紧,镇定自如地指挥着搬家具的人,像个大将军。 那一刻,她特别惶恐,特别迷茫与困惑,什么也看不清,听觉却是异常敏锐。不然,她怎么会听见他的心跳声和自己的重合在了一起,像一曲蛊惑人心的小调,直冲脑海。 她不想承认,但她知道,自己最后一丝理智也沦陷了…… 彻底沦陷了。 她心里清楚,如果再不狠心将他推开,这个年轻又固执的小男人将会让她的世界大乱! 或许……已经乱了…… 姚婧之情绪波动虽然很细微,但苏念感受到了,有一声叹息:“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如果还没有准备好,就让自己休息一下吧。” “苏姐,你放心,我不会去走那条难的路。”默了好一会儿,姚婧之望着视频里的苏念,微微一笑:“我其实胆子很小。” 苏念还能说什么呢? 连当事人都还糊涂着,旁人就更没有发言权了。 二人又说了些别的,这才挂断视频电话。 苏念看到林清越发了微信过来,四个字:“度秒如年。” 唇角弯下,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还用这样老套又幼稚的方式恋爱……怪怪的。 林沐的事要不要告诉他呢? 苏念有些犯了难,思索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作罢。 都是成年人了,她相信林沐和姚婧之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 …… 和苏念聊过天以后,姚婧之心情好了许多,开始准备晚餐。 她打开冰箱,望着满满当当的瓜果疏菜直叹气:“一点肉也没有……” 呃……自己今天到底是有多想吃肉? 自嘲一笑,她挑了几样喜欢吃的疏菜出来,反正一个人的火锅也是寂寞空虚冷的无聊行为,意思意思得了。 恰时,有敲门声响起。 姚婧之心里一紧,心思百转千回…… 还敢回来? 这是逼她犯罪吗? 磨磨蹭蹭地打开出门,林沐拎着几大包东西等在门外,笑的格外明媚:“下午冰箱制冷程度还不够,怕肉放进去会坏,所以这会儿送了过来。” 姚婧之咬唇,起身让开,嘟嚷一句:“现在是冬天,不放冰箱也不会坏。” “哦……是吗?”林沐回头一笑,明明很得意:“其实我是想来蹭饭吃……火锅可以吗?好久没和你一起吃火锅了。” 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姚婧之垂眼,脚一下一下地踢着门口地毯,“明明前几天才吃了。” 她说的是母亲进医院那天。 林沐只当没听见,将东西放在桌上,兴致很高:“我买了牛肉,排骨,还有虾仁,哦还有你最喜欢吃的毛肚……” 察觉到姚婧之仍在原处不吭声,他上前,将房门关上,话语很轻:“听说新家开火的时候,人越多越热闹就寓意着以后的生活会越红火……我想,你更想要的是平平淡淡,所以我一个人也能做到。” 姚婧之心里一磕,冷嗤一声,话语直白:“林沐,如果你是想来约个炮,那就爽快直接点……别搞得你有多了解我似的,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狗屁!老子就是要将往后的每一天过得轰轰烈烈又红红火火!” 话落,她终于放过那块地毯,抬脚往里走。 才背过身去,林沐从背后将她拥住。 姚婧之僵住……这人今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林沐低下头,下巴靠在她肩上,紧贴着她的脸颊,小狗一样蹭了蹭,“大姐……我不是想拒绝你,也不是害怕,只是时机不对,是我还没有资格。” “请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成为可以让你依靠的男人。” 姚婧之的心一下就软的一塌糊涂,她想说,其实这一刻,他已经是她想依靠的男人。 但她什么也没说,不能说,无法说。 扯开他的手,姚婧之语气寻常:“如果只是想来蹭饭,就去洗菜,洗干净一点,少说些有用没用的废话!” 林沐得令,脆声应是,唇角笑意渐渐淡去,又弥漫到了眼底。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邪念在黑暗里滋生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刘伊却迟迟不肯回家,只因那个眸光清浅,容颜冷俊的男子仍等在病房外。 她躲在门后,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他,心里很难过。 娄梦在事故现场明明说孟医生是她男朋友,后来又说不是。 刘伊猜想,他们应该是还处于相互喜欢的阶段。 这让她更加的钦佩起了孟一安,关系还没挑明就出了这样的事,要搁其他人,早就吓跑了,能躲多远躲多远,哪还有自己强贴上来的道理? 同她换班的方茴凑上来,随着刘伊的目光看去:“你不回家,躲在这里偷看什么?” 刘伊一下红了脸:“我就是担心娄梦……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好心多留些时间,哪有偷看什么。” 方茴看到了孟一安,揶揄一笑:“少来了,是担心外面那位吧?” 倏尔,她皱了眉,对老同学说道:“你明明知道人家女朋友还在里面躺着,你这样……” 刘伊没等她说出‘不道德’三个字,一下沉了脸:“胡说八道!我马上就走,行了吧!” 转过身去拉门时,她咬唇,扭头说了句:“还有,里面那位还不是他女朋友。” “有区别吗?”不管是不是他女朋友,现在全医院的人都认为他们是痴情的一对儿。但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对人家有歪心思。 刘伊固执道:“当然有区别,说了你也不懂!” 是情侣,不离不弃是本份,如果不是,那就是同情,是善良……对她来说,也是希望,区别太大了! 方茴愣了愣,望着推门而出的刘伊,想摇头……这丫头是中邪了吗? …… 更衣室里,刘伊只穿了件薄毛衣,便将窗户打开。冰冷的风肆无忌惮地吹了进来,她将手伸出窗外,似想要这刺骨的冷冲散掉心中那团不合时宜的热。 隆冬寒风很冷,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望着漆黑的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医院是个最能体会人生百态的地方,来这里的人不管平时戴了多少层面具,进了这个地方都会露出真实面目来。 不长的工作时间里,她看过太多人性的丑恶。 有扔下奄奄一息的老人不管不顾的子女,有抛弃身有缺陷孩子的父母,有被疾病吓跑的爱人…… 她常悲观地想,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情而言。 所有的关系都不过是建立在有着共同利益或消除寂寞的条件上,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所以害怕孤独。 身边的同学朋友个个早早地一头扎进了爱情里,如同走马观花,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就算伤了别人或自己受了伤也不停歇。 只有她仍孤身一人,朋友们说她是心气太高,又或者在医院呆久了,对生活麻木了。 其实都不是,她只是找不到需要爱情的理由。 再炽热的感情在疾病面前都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然而人迟早是会腐烂的,身体器官随年华老去开始衰退,到那时,还得承受被嫌弃被抛充的痛……想想就很可怕。 这些,都是刘伊曾经的想法。 此刻的她很矛盾,也很迷茫。 在爱做梦的年纪,她也规划过自己的未来,三十岁之前找个有经济实力的男人嫁了,三十岁生一个孩子,然后相夫教子……最重要的是掌握着经济大权,为自己铺留一条宽敞无忧的后路。 有点俗气,也很现实。 谁让人生就是如此残酷,让人心生不了美好。 她今年26岁,离自己的设定必须成婚的年纪还差几岁,却猝不及防地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她,某天她会对一个陌生男人一见钟情,她一定会啐对方一口,大骂白痴无聊神经病!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再然后呢? 烟花开的再炫丽也会化为灰烬,相遇再美好,也会在柴米油盐里逐渐厌倦……当然,如果对方经济条件够好的话,兴许能延长厌倦的期效。 所以,她刘伊如果要挑男人,首先得把对方了解个彻彻底底再考虑要不要进一步发展,一见钟情这样无聊的事她是不会干的。 可惜,打脸也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事实就是,她确实在见到孟一安的一瞬间就动心了。 像无形中,有人早在她心里埋了一颗种子,那天,站在冰天雪地里的男子就那么淡淡地掠了她一眼,心里仿佛瞬间裂开了一条缝,种子伺机生根发芽,顽强而恣意地有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然,不可以。 她知道,不可以,不道德。 爱一个人如果是不道德的,那是件极其悲哀的事。她不会允许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可是娄梦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像魔咒一样,让她邪念在黑暗里疯狂滋生。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玻璃窗发出‘吱呀’的一声,刘伊不禁打了个寒战,关了窗,将自己裹进大衣里。 头一下一下地轻轻磕在墙上,她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刘伊问了自己无数次怎么办,不会有答案。 有人进来,她再继续磕墙似乎太引人注目,会有神经失常的嫌疑。 又将大衣裹紧了些,刘伊出了更衣室,本想大步离开医院,却又鬼使神差地去了重症室外。 直到眼前出现孟一安俊挺的侧颜,她才幡然醒悟,恨自己恨得牙痒痒。 能怎么办呢?除了走向孟一安的方向,她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路了。 …… 对于突然坐在自己身边的刘伊,孟一安没有过多表情,淡淡掠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无话。 刘伊低着头,掐着手指,努力想着开场白。 “是我女朋友有什么情况吗?”默了好一会儿,孟一安没有看她,声音清浅而疏离。 刘伊摇头,“没……没有……我就是想和你聊一聊。” 随便聊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让她独自一人呆着,她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孟一安皱了眉:“除了和我女朋友有关的事外,我和你没有其它事可聊” 这话无情之余,似乎太过开门见山。 刘伊轻轻咬唇,一双眸子水气生光,欲言又止下脱口而出:“可娄梦说你不是他男朋友。孟先生,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有些事得冷静想想再做决定,免得将来后悔。” 她其实根本没想过要在现在和他讨论这些问题,时机处境都不对,她知道。 她只是中了邪……对,中了邪,不然,再找不到比这更适合的解释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让他们在疼痛中相互治愈吧 听闻刘伊的话,孟一安终于扭头看向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刘伊心里直发毛,方才开口:“这也在护士职责范围内要关心的事?” 话语里嘲讽之意明显,语气更是轻描淡写,刘伊却一下愣住。 她张了张口,想辩解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孟一安倒是说了些话:“你在工作时间里对娄梦的照顾我很感激。不过,工作时间之外,你像现在这样坐在我身边,说着些莫明其妙的话,想让我怎么想呢?” “说你对工作太过热爱,下班时间还如此关心患者的私生活?还是说你作为护士,居然对患者家属的我心生好感?总之都不好,我们家娄梦心眼很小,要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论,她会生气。所以,我在想,如果请你自己提出不再看护娄梦有些强人所难,还是由我提出吧。” 话落,他起身走向护士台。 刘伊唇色一下变得苍白,抓住孟一安衣角,眼里水光潋滟,仿佛随时能哭出来了一般。 孟一安回头看她,尽显冷漠。 “我没有……”刘伊克制着情绪,在他的冷锐目光下,放开的手垂在身侧握成了拳头:“孟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只是见证了你们的不容易,所以……关心则乱。” “我明白。”孟一安冷冷看她,“那请你以后关心你该关心的,否则让人误会你是个没职业操守的人可不太好。” 刘伊死死攥着拳头,声音很低:“是,我知道了,以后一定离孟先生远一点。” “啧啧啧……一安,你这是在干什么?瞧你把人护士都快弄哭了……” 不远处,方子晋正向这边走,笑容痞痞的,眼神怎么看都过于意味深长。 刘伊心里一惊,今天这场面已经够尴尬到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让旁人看了再传开,她就真的不要想活了。 她努力镇定,面色含笑,温声对孟一安说:“孟先生,那今天先这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娄梦,她会好起来的。” 孟一安脸色不算好,态度倒是温和的:“谢谢。” “孟先生再见。”刘伊不敢去看方子晋,迈开大步很快消失在了过道尽头。 孟一安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处,继续看他的书。 方子晋叹息:“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照顾娄梦的护士,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孟一安面无表情:“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那到是。”方子晋笑了起来:“也只有娄梦那傻丫头能把你的刻薄无情理解成深情厚义,不容易啊!” 孟一安拿书的手僵了僵,眉头舒缓片刻,又拧成了一团。 方子晋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了看时间,“你不是天塌下来,十点也必须上床睡觉的人么,现在都十一点了,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孟一安抬头看了眼病房,“我不困。” “一安,明天我得回襄城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孟一安这才放下书,扭头看他:“我可以。你回去不要乱跑,照顾好爷爷。” “我知道。”方子晋起身,唇角勾起,笑的高深莫测:“当弟弟的走之前,再帮你一个忙,除了后患!” 后患?什么后患? 孟一安短暂思索,无果,索性不想了,继续研究他的针灸学。 …… 寒冬的医院天台,空无一人。 刘伊穿了件黑衣的大衣,几乎完全融入了黑夜里。 眼泪流了一脸,她委屈,委屈死了。 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人当面训斥过,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说生不如死也不为过。 可他凭什么? 就算她有非份之想,人有七情六欲,是本能,是人性,不是什么罪孽,他凭什么这样直白地说她? “你凭什么?凭什么?”刘伊对着夜空压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喊。 “就凭他不喜欢你。” 方子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嘴里叼着一根烟,忽明忽暗间,他的表情也跟着隐晦莫名。 刘伊生恼,眼瞳收敛,陌生地敌视着他:“关你什么事?” 方子晋眯起眼睛,“一安是我的家人,是我最在乎的家人,你说他的事和我有没有关?” 刘伊咬着嘴唇,扭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说话了。 反正她现在在他们眼里都是个不道德的人,是个罪人。 “别想太多,他说的话也别往心里去,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错,只是你喜欢错了人。” 刘伊没想到方子晋居然会出口安慰她,不过听在她耳边安慰倒成了刺激。 她平静看他,一字一句:“为什么我就不能喜欢他?就因为他所谓的女朋友是患者?既然你们是亲人,你应该最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我清楚。”方子晋将烟头放在指尖,轻轻一弹,烟头飞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说:“他们确实还不是什么热恋中的情侣,但已经是住进对方心里的人了。” 刘伊瞥瞥嘴,负气道:“话别说的太满,这世间没有拆不散的情侣。” 方子晋笑了一下,“你还真拆不散。” 刘伊怔了怔,心有不甘,语气不满:“什么拆散不拆散的,他们压根不是情侣,就算我有意招惹上孟先生,那也不叫拆散吧?” 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方子晋在夜色中直直看着刘伊的眼睛,语气寻常:“孟一安今年二十八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你一定很奇怪吧,他长的那么好看,气质不凡,怎么可能没人喜欢?” “其实,也不是没人喜欢他,而是他根本接收不到这样的信号。” “上初中时,有女生写了情书给他,他转身就交给了老师。高中时,女孩子堵在家门口约她,他报了警。” “大学时,对异性的暗示,他直言一句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人,被传是同性恋也没有半句辩解。” “工作以后,被逼无奈去相亲,每次他都给对方讲医理病理,直到对方听到他的名字就肝颤。” 刘伊脸色寂静了下去,轻声嘟嚷:“男人晚熟很正常……再说了,娄梦不也走进他心里了吗?” 方子晋微眯了眼睛,笑了,“是呀,所幸终于有个娄梦走进了他心里……可她走的也是够艰辛的。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出事吗?” 刘伊摇头,听说清水县是她老家,难道不是她回家不幸遇到灾难? 方子晋说:“是一安把她赶走的……我们一安是个心里有伤的病人,那里长久地流着血,痛得久了人也就麻木了。娄梦就是他的药,她挑破他的伤口,让里面的脓血一点一点流尽,只有这样,一安的伤才有结疤的可能性……” “他们都很不容易。所以,请你不要去招惹一安,让他们在疼痛中相互医治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无关同情,他也是爱她的吧 这天夜里,娄梦发烧了,情况危急,付迪被紧急召回了医院。 病房外,孟一安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目光沉静的像这无边的夜。 他问付迪:“是气性坏疽吗?” 付迪沉沉看他一眼:“还不确定。” 说罢,匆匆进了病房。 接着,不断有护士和医生神色凝重地进进出出。 孟一安连连后退避让着人群,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病房。 胸臆处似堵着什么东西,呼吸发窒,他快步走向过道尽头,打开窗大口呼吸着。 眼里有泪涌出,原本无声无息,风一吹,竟是汹涌滑落…… …… 初步诊断结果出来,谢天谢地,不是气性坏疽 付迪说:“伤肢有感染,我们已经调整了治疗方案。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仍得不到控制,可能需要做截肢处理。说实话,就算得到控制,以她受挫的程度,将来能修复的可能性也很小,长期下去,迟早还是要截的……” “再尽力试试。”孟一安眼神坚定:“不到最后一刻,不考虑截肢。” 付迪点点头:“好,我们尊重患者以及家属的意见。” 随而,他笑笑:“何况,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病人,我相信她能熬过去。” 孟一安的眼睛一下热了,“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不行。”付迪冷静拒绝:“在她情况好转之前,先取消探视。” 孟一安点点头,很快恢复情绪,正色道:“从中医的角度来说,她现在的症状也可以称为瘀阻下焦,需要活血化瘀,通关开窍,清泄下焦。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加上中药来配合你的治疗。” 付迪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这事我作不了主,待她情况好转,我和院方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孟一安表示理解,道谢后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病房门口。 付迪走出几步,又退回来,突然问:“你抽烟吗?” 孟一安:“不抽。” “哦……”付迪挠挠头,“那我们聊几句?” “好。” 两人坐到等候厅的座椅上,孟一安率先开口:“你是想劝我趁早接受截肢的建议?” 付迪淡淡一笑,“对,你也是医生,应该清楚,她的腿要恢复功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留着只会增加感染风险。” 孟一安眼里有迷茫划过,“不是没到最后一刻吗?” “何必让她多遭罪。”付迪手里拿着一支笔,放在手指间不停转动着。 作为医生,他首先要做的是确保患者的生命安全,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他真的不愿意去冒险。 “我还是想再等等。”孟一安看着付迪微笑,淡淡的,微不可见,“你不知道,娄梦她像个孩子一样,是个很好动的人。” “走在路上,明明有宽敞安全的人行道,她偏偏要踏着窄窄的花台走,偶尔会发出夸张的尖叫声,大多数时候是快乐的笑声。” “有时候,她在生气,或害羞时,会低着头,不安份的脚在地上不停转动……很可爱……” “她特别开心的时候,走路会连蹦带跳,像只小兔子一样突然一下窜到你面前。” “我们还没有一起经历过夏天,没见过她穿裙子的样子……我们也没有一起出门旅行过,好多地方我都想带她去。” “付医生,她确实是个很坚强的人。就算没有了腿,也不会悲观到活不下去,但她再也不会那样快乐了……她还年轻,往后的日子太长,我不想她被太多的遗憾渐渐淹没。” “毕竟人不是光有生命就够了,还得有期望,有欢喜……” 付迪有些惊讶地看着孟一安,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间原来冷冽的气质有着柔和的痕迹。 仿佛从他的神色中依稀可以看到笑面如花,在阳光下奔跑的娄梦。 是的,人不光有生命就够了,得有希望! 最后,付迪拍了拍孟一安的肩,坚定道:“我们一起努力!” …… 这一夜,娄梦过得无比煎熬。 她一直在做梦,梦里孟一安走在前面,背影清冷,再前方是万丈深渊。 她快要吓死了,扯起嗓子大声喊他:“孟医生,不要过去……孟医生……孟医生……” 她一边喊,拼了命地奔跑着去追他。 他们的距离明明那么近,仿佛只要努力伸长手就能够着对方,可他就是听不到她的话,她就是追不上他。 她跑得快要累死了,嗓子疼,脚疼,浑身上下到处都疼。 可她不能停下来啊,孟医生快要掉下去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叫喊声最后变成了沙哑的哭喊声:“孟医生……不要过去……求求你停下来……孟医生……” 就在她快要哭断气的时候,孟一安终于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她,面容俊雅,清润的眸子里漾着笑意,熠熠生辉,仿佛夜幕星光,耀眼夺目。 她愣愣看着他,被男色所惑。 孟医生的笑,她向来抵抗不住。 他伸手抚摸她的脸,嗓音沉哑魅惑:“如果我们之间非得有个人入地狱,那让我去吧。”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转身跳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胸口一阵心碎的痛感弥漫开,扩散到全身,她的四肢突然没了知觉,鼻息间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她的孟医生……没了……没了…… 那她还苦苦撑着干什么?没有孟医生的人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轻喃出声:“我们一起去吧。” 如果他们的相遇是种罪,要入地狱就一起入吧! 她闭上眼,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跌落…… 过去时光如老旧的电影在她脑海里缓慢浮现。 孟医生说:“我叫孟一安,欢迎你来诊所找我看病……” “只要心怀美好,就一定会遇见美好。” “娄梦,不是你不够好,是我的问题……” “娄梦,我等你,什么样的你我都要……” 那么,最后,孟医生是爱上她了吗? 被黑暗掩埋之前,娄梦心想,他是爱她的吧,无关同情,他也是爱她的吧? …… 这夜,守在娄梦身边的人是方茴。 接近凌晨时,娄梦开始说起了胡话,额头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方茴不停替她擦汗,擦着擦着,突见她眼角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接着,心率加快,血压骤低,各种监测仪器频频发出警报声。 她连忙按下通知医生的警报键,握住了娄梦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唤:“娄梦……你要加油!”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救救我,快点好起来 天亮时,娄梦的生命体征才逐渐稳定,付迪给的解释是药物反应。 孟一安双眼血红,隐忍着情绪,死死看着付迪:“让我看看她,就一小会儿。” 他们说她已经有所好转,他不信,除非他亲眼所见,否则谁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 原以为一辈子都会留在自己生命里的人会在一瞬间彻底抽离,他不是没经历过,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付迪看着眼前浑身不受控制发抖的男子,好一会儿,点点头:“5分钟。” 他觉得如果再继续阻拦,眼前憔悴不堪的孟一安要么崩溃垮掉,要么会疯了一样地冲进病房,没人拦得住。 更何况,几分钟前,才退了烧意识还不是很清醒的娄梦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孟医生是不是没了?”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叫没了,寻常语气回她:“他在病房外守着,哪儿也没去。” “我不信!”她情绪有些激动:“他明明就跳进了地狱里……他明明就是没了……” 付迪无奈叹气,让他们见一面也好,隔着一道墙牵肠挂肚,确实让人煎熬。 …… 方茴在替娄梦擦脸,孟一安进来,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沉默着。 和刘伊同龄的方茴瞬间红了眼,说:“她昨晚发烧时,一直在叫你……她还哭喊着让你停下来,不要过去……” 孟一安动作轻柔,声音很轻:“她做噩梦了。” 方茴:“刚才她像是伤心极了没力气的人,险些……不过还好缓过来了。” 孟一安说:“她只是累了,歇歇就好。” 像是护短的家长,不管别人说的是好是坏,他都不愿意听。 方茴不说话了,静静立在一旁,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孟医生似乎比娄梦病的还要严重…… 娄梦额前的头发全湿了,孟一安换了干的毛巾轻轻擦着,然后俯下身去,吻了吻娄梦的眼睛。 像是被亲醒的睡美人,娄梦突然睁开蒙蒙的眼睛,傻傻看着孟一安,好一会儿,虚弱地笑了笑:“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消毒水味,熟悉的病房,让她脑子一下清明了。 谢天谢地,假的,都是假的,那些可怕的事只是梦,所幸,只是梦啊! 孟一安擦她的手指,那里还是肿胀发紫的状态,他亲了亲,唇角含笑:“梦里把我弄丢了吗?” 娄梦眼里起了雾,瘪了嘴:“嗯……你突然不见了,很可怕。” 她不想说他跳进了地狱里,那么好的孟医生是不会下地狱的。 如在梦里那样,如果他们的相遇是种罪,非得有个人要下地狱才肯罢休……那她不就正在地狱里挣扎吗? “小傻瓜,只是梦而已。你放心,我方向感很好,以后你去那里我都跟着,绝不走丢。”孟一安轻轻刮了刮娄梦的鼻子,话语温柔:“到是你,不能偷懒,要一刻不停地打起精神来。付医生说只要你熬过了这一关,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那样我们就可以每时每刻都见面了。” 娄梦觉得脸热,水润润的眸子里有了些光彩,“你是在诱惑我吗?” 知道她对他心怀不轨,所以用男色迷惑她。 “对,你愿意接受吗?”孟一安莞尔,那笑像暖暖的温泉水,娄梦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疼吗?”他问。 她其实哪儿都疼,尤其是嗓子眼,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但她说:“不疼。” “我疼。”他看着她的眼睛,压下涩意,轻声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等在外面的每分每秒我都觉得心疼的快要死了,娄梦,你救救我,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这样的他,脆弱又颓废,娄梦心里撕裂般地痛了起来。 她看着他,认真道:“好,我再也不偷懒了。” 孟一安便笑了,又吻了吻她的眼睛,“要乖。” 他凑到她耳边,说着悄悄话:“苏念他们今天回襄城,你累了需要休息,可能没办法见面了。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们吗?” 娄梦摇头:“以后见面再说吧。” 她何德何能,来尘世一遭,活的稀里糊涂,走的踉踉跄跄,没有什么价值可言,却收获了这样多诚挚的关心。 能做的也只是简单的道个谢,所以还是以后自己亲自说吧。 “也好。”孟一安说:“付医生只给了我5分钟时间,所以我得出去了。” 娄梦哑声说:“好。” 孟一安转身时,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扯动了一下,他回头,娄梦虚弱地张嘴,似有话要说。 将耳朵凑去她嘴边,听到她说:“你去睡觉,不要把我帅帅的孟医生熬坏了……” 这张她迷恋得要命的脸,如今苍白又憔悴,她看着难过,想死的那种难过。 孟一安温声说好,只要她好好的,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一旁安静候着的方茴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到生理期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感性? 人家小两口明明没说什么煽情动人的话,她却哭的稀里哗啦。 …… 方子晋,莫寒与苏念起床后来医院,才知娄梦昨晚一度情况危险,个个听得胆战心惊。 莫寒急道:“这医院到底行不行呀!不行还是转到襄城去吧,或者我们联系一下国外医院,费用不用担心,我来承担。” 方子晋瞥他:“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娄梦的情况没办法转院。” 苏念也叹气:“其实我有请林清越咨询国外的医生,他们的说法都差不多,现在不易移动伤者。” 早上见过娄梦后,孟一安倒是出奇的冷静,“不用担心,医生已经换了治疗方案,会越来越好的。” “我把机票退了,再看看情况。” 苏念边说边走到一旁,拿出手机要打电话,被孟一安拦下,理由是:“现在大家守在这里也没用,还是等她转进普通病房后再来看她吧。” 方子晋也说:“是呀,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还是各就各位,等这里真正需要人的时候我们再来。” 苏念只得作罢,快过年了,离‘紫薯果酒’上市还有最后一个月,她连最基本的广告提案都还没定下来,有太多事需要她去做了。 这就是现实的悲哀,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生存的需要。 第一百八十章 真正的关心 莫寒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孟一安,脸色冷冽:“这是公司同事凑的一点心意,你帮她收下。另外,她在公司购买的意外险,我已经将资料报了上去,会尽快理赔下来。” 孟一安没有推辞,接过,客气道:“有劳。” 莫寒冷哼一声,侧过头去,想了想,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孟一安,有时候骄傲就是一种病!我警告你,在娄梦治病这件事上,你给我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清高。如果钱不够,或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拉下你的薄面直言……你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我饶不了你!” 闻言,方子晋可不干了,眼睛一瞪,挡在孟一安面前:“你横什么横!有钱了不起是吧,就算孟家治不起,还有我方子晋,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个外人操心!” “你……”莫寒气的鼻孔冒烟,冷笑一声:“那再好不过了,怎么说,娄梦也是被他给害的,他就是倾家荡产也得负起责任来!” “你把话说清楚,谁害的?”方子晋身子挤了上去,怒目而视:“又想打架了是不是?” “来呀!” “来呀!” 苏念扶额,冷冷扫他们一眼:“上次打了一架还不赚丢人?” 孟一安轻轻拽住方子晋手拐往后一扯,后者‘哇’的一声惨叫,跳到了起来。 直视莫寒的眼睛,孟一安态度真诚:“我记住你的话了,谢谢你对娄梦的关心,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会向你求助。” “等她好了自己来谢,你代替不了她。”莫寒仰天看天花板,不拿正眼瞧人。 方子晋又嚷了起来:“你和我们家一安说话客气点会死啊!” 莫寒冷冷回答:“我这人就是做不来虚伪的事,无法对仇恨的人强颜欢笑!” 方子晋更急了:“你凭什么仇恨一安?你脑子有毛病吧?” “好了!”苏念用力揉了揉眉心,“你们慢慢吵,我去看看萌萌。” 孟一安表情也是淡的不能再淡,“我回酒店休息。” 走了几步,他回头,皱了眉:“如果实在想打架,建议不要在这里,楼顶比较宽敞,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好吧,没人看热闹,也没人劝架了。 当事人莫寒与方子晋面面相觑,后者问:“打不打?” 莫寒没好气道:“算了算了,没心情。” “那回襄城喝酒。” 方子晋话锋转得太快,莫寒反应了好几秒才笑出一声:“行。” …… 萌萌做完手术,在ICU观察了12小时后体征稳定转入普通病房。 苏念去的时候,爷爷正在喂她米粥,本来就瘦的她因身体残缺显得更加小了。 心脏猛地一缩,涩意翻江倒海,苏念默默退出病房,单手按住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怎么不进去?”问话的人是付迪,厚厚的眼镜片后面有着一双含笑的眼睛。 苏念放开手,眼睛红红的,涩然一笑:“萌萌在吃饭,等她先吃完。” 付迪将手里的病历抱在胸前,略略沉吟:“那我也等会儿再进去。” 说罢,他吩咐身后跟着的实习医生先去另外一个病房。 苏念其实这会儿真不想说话,但二人就这么默默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她问:“萌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付迪推了推眼镜,正色道:“伤肢处理后中毒情况得到控制,暂时也没出现感染并发症,所以不错,很稳定。” “那就好。”苏念勉强笑了笑:“辛苦你了。” 付迪挑眼看她:“你很关心萌萌?” 他指的关心不是普通的关心,不是站在善良同情的高度去关心,而是发自内心的痛与忧。 刚听护士说眼前的女人特意买了些小礼物给照顾萌萌和娄梦的每一个护士,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有暖手的抱枕,有保温水杯。 护士们显然不会收,但她言辞诚恳:“不是值钱的东西,一点点小心意只是感激你们对娄梦和萌萌的照顾。尤其是萌萌,爷爷年纪大了,有很多东西都不懂,麻烦你们多费心。” 话落,她提了几大袋东西给护士们,都是小女孩的贴身衣物和护理需要的东西。 而且所有衣物都经过清洗消毒,用密封袋一套一套的装的很整齐。 护士们都在讨论,说这个女人家里肯定有人生过病,不然怎么会如此细心体贴。 所以,由此推断,付迪认为苏念就是那个会为萌萌痛与忧的好心人。 如果是这样,他确实有些话想对她说。 闻言,苏念倒也坦然:“关心她的人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 付迪淡笑一下,语气认真:“你和他们不一样。其实关于萌萌的问题,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和你聊一聊?” 苏念微愣,但很快明白了付迪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医生想找个人托付他最放心不下的病人。 苏念自认自己不行,不是不想,而是从现实出发,许多事情她真的有心无力。 付迪看出了她的为难,语气轻松:“不用那么紧张,虽然很重要,但不是什么大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到。” 苏念神情专注:“那请付医生说说看。” 付迪清清嗓子,温声道:“对于截肢病人来说,心理的康复远比身体上的康复重要。通常情况下,截肢患者都会不同程度地出现悲观,失望,焦虑,恐惧,自尊下降,强迫的敏感性增高等一系列的心理问题。此刻,陪护的人就显得尤为关键,这关系她今后能不能融入社会正常生活。” 苏念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语伤感:“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很抱歉,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实际上,我今天下午就得回襄城去。所以你看,我连最基本的陪护都做不到,更别谈什么心理辅导了。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信任。” 付迪摆摆手,笑道:“没那么言重。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把这个重要性和必要性传达给每一个真正关心萌萌的人。心理辅导也没你们想的那么高深莫测,只需要在日常生活中,言行举止间,给萌萌一个正确积极向上的引导就行。” “我明白。”苏念笑了笑,漆黑的眸仿佛浸了水,“萌萌能遇到你这样好的医生,是她的幸运。” 付迪有片刻怔愣,随而,故意问道:“是吗?那为什么我没礼物?” “啊?”这下轮到苏念发怔了,难道这个医院的医生要收红包? 付迪一本正经道:“为什么好护士都有礼物,而我这个好医生却没有?” 苏念松了一口气,目光温和:“有的,怎么可能忘了付医生呢。早上没找到你,放你办公桌上了。” …… 后来,付迪没等查完房,就迫不及待地回办公室找礼物了。 是茶叶。 礼物很实用,他很喜欢……只是为什么办公室里的每个医生都有? 他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的隐隐失落……原来,他只是众多好医生中的其中一个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们都是有过去的人 襄城机场,林清越前来接苏念。 方子晋与莫寒二人很识趣,称有车来接,匆匆告别。 人来人往的机场,林清越张开怀抱,苏念自觉上前拥住了他。 两天不见而已,心里竟滋生出了浓郁而漫长的思念。 林清越说:“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苏念,我们一别好多年了呀!” 苏念的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前,第一次主动透露出了心思温软:“我很想你。” 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林清越眼眸温润似水:“欢迎你回家。” 如同一支断了线的风筝,浮浮沉沉太久,因他的出现,苏念再次有了归属感。 …… 苏家,菜品准备的很丰富。 林清越进了厨房,将梁芹淑手里的活接了过来,“阿姨去休息,让我来。” “不用不用……厨房脏,还是我来。”梁芹淑只道他是想表现,目光投向女儿征求意见。 苏念笑:“让他来吧,当厨子可是他的梦想。” 林清越回头示意她帮忙系围裙,轻描淡写:“现在当厨子已经成了第二梦想。” “第一梦想是什么?”苏念明知故问。 既然是明知故问,那林清越也就没必要答了,再说,还有老人在场呢,有些话说出来让人尴尬。 还好,苏念有个浪漫又明事理的妈。 梁芹淑见林清越动作娴熟,不像只是做做样子,不用担心她精心准备的食材被糟蹋,那厨房就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 是谁说的,厨房可是拉近情侣距离的重要场景之一。 只是退出厨房的她,怎么有种想倾泪的感觉呢? 客厅里,伸长脖子观望的苏继华小声问:“会做饭?” 梁芹淑也小声回:“看起来还挺会。” “那念念有福了。”看来,想倾泪的人不止梁芹淑自己,苏继华也是红了眼:“我还担心从小被宠到大的女儿,到头来还得去伺候别人。” 梁芹淑忍不住了,拿棉布手帕抹着眼泪,涩声说:“能受多大罪就能享多大福,老天爷是公平的。” 公平吗? 苏继华无从评价,他的女儿从小就乖巧听话,该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该恋爱时认真去恋爱,到结婚的年龄便去结婚……他认为她的一生会就此顺风顺水,还曾在某个感性的瞬间在心里默默感激上苍。 可命运就像过山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残忍地让她跌宕颠簸了许多年。 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折磨到面目全非,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无法言喻,心有多痛只有真正痛过的人才会明了。 他不曾因此怨恨上苍,也不打算因林清越的出现又去感激。 为人父亲,他只希望女儿的余生风平浪静,再无变数。 …… 厨房里,苏念打着下手,有些遗憾:“小时候,我爸妈不让我进厨房,说女人懒一些才有福气。” 说着话,她自己笑了起来,能这样教育子女的大概也只有她父母了。 “后来,结婚后,陈煜也不让我进厨房,说不想我被油烟熏成黄脸婆。所以,到现在我都不会做饭……”话音顿下,苏念咬唇沉默着,无意识地揪着菜心。 在现任面前提及前夫,对方心里会不舒服的吧? 林清越握住了她的手,救下惨不忍睹的菜心,柔声说:“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对。其实,做不做饭只是种生活方式而已,和一个女人是否能干贤惠没有关系。两个人在一起,被需要的人往往比需要的那一方更容易有幸福感。” 苏念没有东西可揪,开始揪自己的手指,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我不是在说做饭的问题……往后我们的相处中,我可能会无意识地提到陈煜,你会介意吗?” 林清越怎不知她的心情? 叉开话题,只是为了给自己情绪一个缓冲的时间,会介意吗? 他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苏念,所以坦诚说道:“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触动的。会不自觉地联想你们曾经相处的方式,会怕自己没有他做的好让你失望……” “对不起……我以后尽量不提……”苏念仍低垂着头,眸中水光流动,沉静而悲伤。 心里是难过的,曾经亲密到融入血脉的人如今连提及都是一种罪过,要她怎么不痛心悲伤。 林清越关火,将炒熟的菜盛入盘子里,从中挑了一块虾仁递到苏念嘴边:“张嘴。” 苏念没法拒绝,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如果带着情绪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她只得抬起头来,配合着张开嘴,虾仁味道鲜美,好吃。 林清越突然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眉眼间皆是笑意,“盐味正好。” 呃……这可是她家厨房,要是被老人看见怎么办? 苏念瞪大的双眼里水光潋滟,透着小小惊讶与羞涩。 林清越无声笑开,看她的眼神渐渐灼热:“苏念,在我面前不必隐忍情绪,更不必刻意回避去提陈煜。我介意是男人的正常反应,但同时我已经足够成熟到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早在之前,我就已经说服自己,陈煜在你心中,是不可割舍的家人,是刻在心上的爱人,是烙在生命里的印记……” “要你忘记他,就等于连同你过去的经历与记忆都要抹杀掉。我没有那么自私,我会接受他,就像接受你的父母、亲人一样。之所以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还会有一些莫名的念头,只因我还不够了解他,所以你得给我讲讲,讲讲你们的过去,你们的相爱,让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真正了解他,我才不会好奇,才不会有窥探的心理。还有你,不要因为想起他或提起他而有负罪感,我们之间是平等的,都是有过去的人。” “虽然不想在你面前说这些,但我得承认,我也有想到前妻的时候。尤其是和林沐在一起,总是会莫名地想,他的优点像谁,缺点又像谁。所以你看,我们都是一边被过去牵绊,又一边在奋力向前走的人。” “这样的我们能走到一起是那么的不容易,更要相互理解,相互搀扶,而不是对过去耿耿于怀。过去的人和事能放下的就放下,放不下的就留在心里,不要为难自己。只要我们拉紧彼此的手就好了,其它的真的不重要。” 就像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人移开,苏念轻松之余又陡然慌张。 他说的都对,他们都是被过去牵绊住了的人,更要携手前进……但她常常有特别无力的感觉,如果有一天,他拖着负重累累的她,觉得累了,会放手吗? 从前无所谓,此刻却有慌张……她已经有了贪念了啊! 苏念猝然握紧林清越的手,很紧但很温柔:“好,我会努力。” 同样的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 她对他还是那样警惕又小心。 林清越在她额间一吻,拥她入怀,眼眸渐深……没关系,慢慢来吧,他有大把的时间等她,不急……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很想要我吗? 苏家的晚餐是温馨而轻松的,苏继华博学,梁芹淑温柔,加上林清越的妥帖,苏念常常心思恍惚。 这种感觉太久违了呀! 陈煜在的时候,他们每周周末都会回双方父母家吃饭。周六是陈家,星期天是苏家,他们有时会在周六晚上来住一晚。 苏念妈妈爱喝红酒,母女二人常常边喝酒边聊天,直到深夜。 而陈煜会陪苏念父亲下棋聊天,写字画画,同样也是深夜。 二老更多时候像是他们的朋友,陈煜常说:“苏念,你爸妈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父母,能做他们的女婿是我的福气。” 这话,林清越从苏家出来后,也对苏念说了:“真羡慕你,有对最完美的父母,他们真的很好。” “下次,可以让林沐一起来。”苏念仰头看她,淡淡的笑,素净的脸上被昏黄的路灯施加了浅浅的薄媚。 “好。”林清越漫声应着,有些挪不开目光,扶着额说:“好像喝多了。” 苏念上前一步,关切道:“头很疼吗?” 下一秒,她被某人紧紧拥在了怀里,说醉酒的人趁机将头靠在她瘦弱的肩上,“很疼。” “回家让曾姨煮点醒酒汤。”曾姨是林清越新请的保姆。 林清越撒娇似的在她脸颊处蹭了蹭:“今天周末,她休假。” “那让老黄在路上药店买点药。” “不想吃药。” 苏念沉默了,有人的某些心思太过明显,就像姜太公钓鱼,就等着她自己主动上钩了。 要上钩吗? 他向她走了九百九十九步,剩下的最后一步,是该她主动了。 何况,她仿佛也没有理由再退缩。 于是,苏念顺着他的意,开口了:“那还是我去煮醒酒汤吧,这个我会。” “嗯。”林清越像是真的醉了,含糊回答。 当然,苏念看不到此刻他含眼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着,还有丝欣慰。 …… 碧翠苑。 苏继华夫妻兴致好,林清越陪着确实也喝了不少酒,但不至于醉。 苏念心里是清楚的,成年人之间最擅长的就是凡事找理由掩饰自己的恐惧与忐忑。 所以,趁林清越洗澡的时候,她还是煮了醒酒汤,只不过‘一不小心’醋加的有些多。 看到某人酸到脸变形,苏念心里那股子莫名的怨气终于消退了些,唇角弯出了柔和的弧度。 细微表情落入林清越眼里,他只觉得整颗心都柔软了,长臂一伸,将她圈进自己怀里,温声低语:“老人这关过了,现在该过你心里那关了……苏念,留下来好吗?” 苏念没好气道:“你见过自愿上钩的鱼儿有跑掉的吗?” 林清越眨眼,自愿上钩的鱼儿? 那他是谁,姜太公?他有那么老吗? 哈……难为她还配合着他演戏。 不等林清越组织语言,苏念拍开他的手,“我去洗澡。” 林清越心跳节奏似乎有些乱了,他按了下额头,故作镇定:“你的睡衣和生活用品都有备,知道在哪里吧?” 回答他的是苏念匆忙上楼的脚步声。 …… 客厅里放着足球赛,林清越盯着电视机的目光是空洞的。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像初次恋爱的人,忐忑大过了期待。 忐忑什么呢? 他也说不清,总觉得无形中有什么东西束缚着自己,少了年轻时的冲动与勇气。 怕吓到她,怕进入亲密关系后,各自缺点会逐一暴露,怕让她失望…… …… 苏念这个澡洗的时间比较长,或许她已经忘记了时间,直到水冰凉了,还在里面浸泡着。 水凉了也好,让这混乱无边的脑子好好清醒清醒。 她和陈煜是彼此的唯一,情事上,他们从生涩到彼此熟悉,一路探索,一同成长,一切水到渠成,随其自然。 现在,让她完完全全暴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她是无措的。 这种无措隐隐含着抗拒,不是抗拒林清越,而是抗拒自己的内心。 今晚,就像一条分割线,在她的过去与未来之间划下。 她太矛盾了,回望过去,那般不舍……那般疼痛。 未来……让她心生贪念,期待重遇花开。 她的犹豫就像是看到漂亮的花开在悬崖边上,想伸手去取,又差了些勇气…… 水越来越凉,苏念却感觉不到,因为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煎熬着。 …… 客厅里的林清越抬头看了下时钟,苏念上楼已经两个小时了,他该上去看看。 至于要不要发生点什么……其实真的不重要,他要的是她慢慢融入自己的生活,情事缠绵,他不是不想,是可以等待。 卧室没人,浴室灯亮着。 林清越将端在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脸渐渐沉了。 是他逼得太紧了? 浴室门没有反锁,苏念听到开门声,一下睁开眼睛,仓惶的双眸便一下撞进林清越的眼眸里。 他的眼睛深如大海,皱起的眉头昭显着他的不悦。 “水凉了,再泡下去会生病。”林清越手里拿着毛巾,眼睛很绅士,只是坦诚地望着苏念的脸,没有一丝邪念。 浴缸里,苏念懒懒地靠在那里,水流没过胸口,湿发攀附在她胸前和白皙的肩头。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大千世界里迷失了方向。 林清越眼里有痛意划过,他蹲在她面前,语气怜惜:“我说过不必为难自己,你没想好我可以再等。” 苏念仍是沉静而迷茫地看着他,她倒更像是喝醉酒的人。 林清越只剩下叹气了,手指探进水里,果然很凉了。说什么也不能再仍由她下去,他索性双手伸进去,打算把她捞出来。 下一秒,苏念竟一下抓住了他的双手,轻轻放在那片最柔软的地方。 林清越心中一颤,指尖缩了缩,却被她抓得更紧。 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浴室暧昧的暖色灯光打在他脸上,林清越喉结微微颤动,声音哑得厉害:“苏念……别这样……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不需要你勉强自己……” 这比冷漠拒绝让他更难受,他林清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卑鄙的,趁虚而入,强势地让苏念去走他所指的路……但他还不至于强人所难,年过四十,对情事的向往更多是身心相融而不是简简单单的索求。 苏念无视他的神色复杂,像是从沉睡千年中醒来的人,缓缓直起身子,水流顺着胸前滑落在他的指缝间。 伸手攀住他的脖颈,一双潮润的眸子柔情似水,她颤声问:“你很想要我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想不明白的事就让行动来证实 苏念楚楚可怜的语气里含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直冲林清越心口。 他知道她在苦苦挣扎,已近灵神俱焚的地步。 她如此无助地攀附着他,期待他能带她走出心里那道城墙。又或者放开手,放她回自己心里孤独的牢。 他能支撑起她的未来吗?让她不再彷徨,永不受伤。 林清越问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不然他不会去招惹她。 伸手去摸她湿湿的发,林清越嗓音磁哑:“我是正常男人,喜欢的女人在面前,我无法不想。但重要的是,你想要吗?” 苏念抬起发颤的手指去摸他的眉眼,再慢慢移到他唇沿处,虚弱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的身体好像沉睡太久,已经麻木了……” 所有的犹豫与纠结说到底不过来自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她是珍惜这段感情的,虽然她承认自己还没有百分之一百地投入进去。 二人相处的日常交往中,有些情绪是可以伪装的。并非恶意的欺骗,只是用大家都比较好过的方式来缓冲与磨合。 然而,在那方面,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何况她苏念并不擅长演戏。 所谓鱼水之欢,水再热情温柔,如若鱼是一条死鱼,何来欢愉? 苏念的话林清越听懂了,心猛地一缩,一下就疼了。 强大如他也会忐忑不自信,何况是还在命运漩涡中浮浮沉沉的她……不逼了……不逼了,往后他走在她身后,以她的步伐为主,反正他早已将余生时光交付与她,不急不急。 顾及苏念的身体,林清越将她捞出来,用宽大柔软的毛巾包裹着。抱出浴安置在床上,再找来吹风机替她吹着湿发。 苏念在这无声的短暂时光里,在想些什么呢? 开始是难堪,悲伤,无助又自责,原本是男女关系中最正常不过的交往过程。 怎么到她这里就那么难,那么别扭呢? 后来,她被柔软的毛巾包裹着,室内温度适宜,吹风机的声音好像有某种魔力,让时光凝固成了一场旖旎舒缓的梦。 苏念有些昏昏欲睡,又有些蠢蠢欲动。 她无意识地从毛巾里探出双手搂着他的腰身,脸温顺地贴在他胸前,手指却不怎么乖,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一寸一寸地在他肌肤上游走。 林清越呼吸一窒,紧接着胸口起伏,望着她粉红的脸与胸前大片的白口干舌躁。 良久,他轻唤她的名字:“苏念……” “嗯?”吹风机的轰鸣声中,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头发还没干,不要乱动。” 贴在他胸前的那张脸抬了起来,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紧跟着,苏念突然半跪在床上,毛巾从她身上彻底滑落,入目尽是动人的白。 林清越心脏快受不了了,弯腰要去重新替她裹上毛巾,却被苏念捧住了脸,他含笑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试试……”她嗓音含糊不清,开始吻他,隐隐颤抖的身子半靠在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缠着他吻。 试试吧……林清越问她想不想,在这之前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可这一刻,她想了,心里有团火越燃越烈……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他说过,不要为难自己。 林清越不是没有惊讶,只是来不及思考了,心思悸动莫名,他宽大的手掌支撑着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吻很磨人,前所未有的磨人。 苏念动作生涩又陌生,引得林清越愈发柔情万千,吻得她几乎断气魂散。 仿佛躺在了漂浮的云朵里,苏念什么也想不了,也不想去想了。 她本能地贴近他,手指贪恋他身上的温度,游走着,撩拨着,毫无技巧却如星星火点落下。 林清越彻底被点燃,怀里的人儿颤抖的厉害,他感受到了,掌心抚摸她背部曲线,轻声喃呢:“真的想好了吗?” 苏念的唇移到他耳廓处,声音小猫儿一样:“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试试……” 林清越笑了,想不明白的事,那就用行动来证实吧。 隆冬天气,室内温情流转,室外,襄城今晚下雪了…… …… 因为怕苏念尴尬,林清越言辞委婉间,将林沐支去了市中心的家里。 林沐自然是乐意的,他这一整天都没闲着,忙了很多事情,直到眼睛发涩,一看时间才惊觉已经很晚了。 去厨房准备煮些熟食充饥,透过玻璃窗,外面似乎下雪了。 这是襄城的初雪,虽然不大,但足已让小区里的年轻人沸腾了。 不时有尖叫声传来,林沐低头轻笑,又渐渐伤感…… 初雪再美,没有人一起欣赏也浪漫不起来。 等等……怎么会没有呢,他明明有想要一起欣赏初雪的人呀…… 寒冷的街头,林沐不停奔跑,停下,又奔跑,再停下,又继续,一如他对姚婧之的爱,纠结过,犹豫过,怕过,累过,停过,又却控制不住要继续…… …… 姚婧之在医院里,虽然医生说晚上没必要守着,但她还是不放心。 病房过了十点,熄了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一会儿,外面似乎有人在喊:“下雪了……下雪了……” 接着,过道里有激动的脚步声不停传来。 襄城极少下雪,所以,看的人是惊喜的。 姚婧之却提不起兴趣来,她有太多事要想。 林清越帮她请了个护工,周一她必须得去公司上班了,马上到年关,她有太多事情要做。 上班前,她还得去看看可乐,虽然十有八九她怕是看到的。 一想到曹洋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就觉得委屈,她倾尽所有去爱的人最后成了最恨她的人。 好悲哀。 最后,她还想到了林沐……只是奇怪,她再想他的时候,已经不再是担忧或是厌烦,而是一些很具体的细节。 比如他看着她时,亮晶晶湿辘辘的眼睛。 比如他胸口的温度,比如他嘴角勾起的痞痞笑容…… 耳边似乎还响着他轻脆的声音:“大姐……大姐……” 喊声太过真实,仿佛还能感觉到林沐呼出的热气。 姚婧之睁开眼睛,懊恼地翻了个身,然后就被黑暗里突然出现的那双晶亮眼睛给吓得一声尖叫,惊坐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风花雪月与柴米油盐并不冲突 当然,姚婧之的尖叫声没能发出,因为林沐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压着嗓子小声说道:“大姐,是我……别怕别怕……我是林沐……” 姚婧之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低吼出声:“你想死啊!” 吼完,她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屋内动静。 这病房里加上姚母,共住了三位老人。所幸,都睡得很沉,并没有任何声响。 姚婧之很快适应了黑暗,只见林沐将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她出去说。 有股怒火在心间越窜越烈,姚婧又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气呼呼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林沐屁颠屁颠地跟上,还没忘记将她外套抱在手里。 无人的楼梯间,姚婧之瞪圆了眼睛,“林沐,你有毛病啊!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林沐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紧了又紧,方才挠头忍笑道:“吓到你了?” 姚婧之一肚子火,扑上去拳脚相加,只差没咬人了。 林沐趁机抱住了她,笑着哄道:“好了……好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发信息你不回,打电话又怕吵到阿姨休息,只好偷偷进了病房。” “你放开!”姚婧之挣脱不开,气的牙痒痒,所以低头在他手背上咬了下去。 到底还是没能忍心用力,不过,林沐趁机配合,放开了她。 姚婧之平复着情绪,拿眼睛瞪他:“你今天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非打死你不可!” 林沐挠着头,憨笑:“下雪了。” “所以呢?” “我想和你一起看雪。” 看雪? 去你大爷的! 姚婧之仰头,深呼吸,心里有一万头泥马呼啸而过。 但她不能再发火,没用,她越激动,林沐越兴奋。 这臭小子天生就是来克她的,惹她,撩她,哄她,激她……关键还不敢睡她! 在现在的姚婧之看来,所有不以睡觉为目的撩拨都是耍流氓! 眼前这位,装得再清新脱俗,也是十足的大流氓! 深呼吸了一百次,寒冽的空气吸进姚婧之胃里,奶奶的,饿了! 她目光一凛,改变策略,冷然道:“林沐,你应该知道我已经过了想看星星,看月亮的年纪,风花雪月对我来说更是无聊又无用……” “不看星星,也不看月亮,看雪。”林沐没等她说完,拉了她的手往楼顶跑。 姚婧之挣脱不了,被动地抬着脚步,眉心紧皱。 软硬不吃了是吧? 打骂不行,讲理不行,这是要逼她的节奏吧? 世人口口声声只要两情相悦,年纪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 对嘛,她不是圣人,这样一个他,她无法不心动。 但现实摆在这儿,就如此刻,她只想努力睡着补充体力,明天继续与命运搏斗,争取早日走出困境。 而林沐呢? 他还能因为一场雪而激动,憧憬着风花雪月,吹着冷风你侬我侬…… 你瞧,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年龄,连看世界的角度和目光都不同了啊! 所以说,两情相悦有屁用! 门当户对才是千百年来无数痴男怨女用血泪史总结出来的最佳配置。 林沐可以懵懂,但她不能假装不知呀! …… 住院部楼顶空无一人,林沐将姚婧之衣服上的帽子立起来戴在她头上,手揽住她的肩,语气里隐隐有些兴奋:“你怕吗?” 姚婧之懒得搭理他。 她怕啊,不是怕黑,也不怕鬼神,只怕他的年轻无畏、任性与冲动。 林沐拥着她走到一处角落里,黑亮亮的眼睛凑到她面前,神神秘秘地问:“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有什么味道? 除了夜里的潮湿与医院特有的陈腐气息外,仿佛还有烧烤的味道。 莫非他还带了吃的? 姚婧之眼里的怒火被惊奇替代……这么一折腾,她是真饿了。 林沐露出得意的笑,弯腰从一块纸板后面拾起一袋东西,在手里扬了扬,“不想看星星月亮,风花雪月也没意思,那对烧烤总有兴趣吧?” 姚婧之咬着嘴唇,到底还是没绷住笑,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嗔骂道:“神经病啊!说有东西吃不就好了吗?还搞些有的没的,都是跟谁学的?” 说着话,她夺过袋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有啤酒没?” 林沐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溺宠道:“啤酒太凉,有热的饮料。” 姚婧之不满地嘟起嘴巴,“吃烧烤没啤酒有什么意思……” 于是,林沐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一罐啤酒,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故作严肃:“就一罐。” 姚婧之咧嘴笑了,摸小狗似的抬手摸摸他的脸,表扬了一句:“真乖。” 林沐按住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眸光灼热:“大姐……你看,风花雪月和柴米油盐其实并不冲突,不要因为对生活妥协就放弃了感受这世间的美好。” 姚婧之目光闪烁,收回手,心中翻江倒海,语气轻描淡写:“小孩子家,懂什么。” 林沐笑,不与她争。拥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将热乎乎的饮料塞在她手里,自己拿烤串喂她。 满天飞舞的雪花被微弱的灯光染了色,如同烟花坠落。 夜风很冷,雪花太凉,姚婧之的心却是莫名滚烫…… …… 这夜襄城,因为一场雪而激动莫名的人有很多。又因为一场雪而被扰的人也不少,比如方子晋。 方子晋在雅市几天没睡好,一回襄城又被老爷子拉着反反复复地询问,早已疲惫不堪地上了床。 迷迷糊糊间,手机一直在响,他伸手去按掉,又响起,许是心理作用,本来悦耳抒情的铃声此刻就像是催命的咒语一般。 会不会是一安有什么事? 脑子里念头一起,方子晋瞬间清醒,看也不看接起电话,“一安,怎么了?” “子晋哥,你是不是睡傻了,我是陈欢。”电话那头,没心没肺的丫头笑声爽朗。 方子晋使劲按了下眉心,压着火:“小胖欢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非教训她不可! 陈欢嚷道:“我就在门口,你快出来。” “干什么?”方子晋咬着牙。 “出来再说。” 紧接着似乎有敲门声响起,方子晋怕吵醒老爷子,只得起身怒气冲冲地去开门。 门口,陈欢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望着他傻蒙蒙地笑:“子晋哥,下雪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林先生,我会好好待你 方子晋觉得自己的灵魂抖了好几下,是被陈欢气的。 但绅士风度还是要的,尤其是在暗恋自己的小姑娘面前。 他佯装温和:“你来就是告诉我下雪了?” “对呀!”陈欢憨憨地点头,又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是不是吵醒你了?” “你说呢?”音量提高,方子晋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渐冷。 陈欢低下头去,手指绕手指,声音低低的,怯怯的:“对不起嘛……我就是太开心了,想和你分享……” 方子晋想叹气,态度软和了下来,“下雪而已嘛,有什么好稀奇的。” “很美呀,初雪哦……”这话,陈欢本来是抬起了头,瞪着她亮晶晶黑漆漆的眼睛说的,但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比情人节还要重要的日子……” 这算是委婉的告白了吧。 不过方子晋还真没什么心情。 一来和陈欢太熟,不好下手。二来,她从各方面看,都不是自己的菜。 对于不吃的菜,是坚决不能糟蹋的,浪费粮食……哦不,会遭天遣! 所以,他只能假装听不懂,感慨道:“美?越美的东西越伤人啊!” 方子晋这声感慨是因为娄梦,同样是雪,却将她和一安送入了万劫不复。 陈欢显然是误会了,嘴巴一瞥,快要哭出来了,“对不起打扰了……那子晋哥哥晚安,我走了……” 唉哟,那可怜的小模样……方子晋捏了捏眉心,他那么善良大度的人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一小姑娘脆弱又美好的小心灵呢? 于是,他抬手摸摸陈欢的头,语气无奈:“那你想怎么样啊?” “去看雪。”陈欢头上戴着白色的帽子,整个人看起来像只笨笨的小熊。 方子晋问:“天这么黑怎么看?” 陈欢眨眨眼:“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看,大家都去了那里。” 这晚,凯威广场,灯火通明,各商家通宵开着门,将户外灯尽可能地开到最亮。 方子晋站在一群年轻人当中,看着他们笑着闹着跳着跑着,突然伤感了起来。 他仰起头,片片雪花落在他脸上,凉凉的……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有时候察觉自己老了,只是一瞬间的事。 …… 雅市也下雪了,因刚刚制造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灾难,所以雅市人们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和担忧,没法将它与浪漫与美好联想在一起。 娄梦反反复复烧了一整天,终于在深夜时分控制住了。 她问方茴:“现在几点了?” “刚过十二点。” “哦……”娄梦说:“我饿了。” 方茴含笑问:“想吃什么?” 娄梦想了想,咽了口唾沫:“烧烤。” 方茴理了理她粘在额头上的黑发,笑道:“我也想吃。” 娄梦咧开嘴:“等我好了,请你吃。” “好啊。”方茴说:“外面下雪了,可大了。” 又是雪……娄梦心口一阵刺痛,转念又想,雪花多无辜啊,不过是四季轮回,轮到它出场而已。 无常的是命运,该来的躲不过。 方茴拿吸管给她喝水,轻声安慰:“烧烤肯定是没法吃的,明早让孟医生给你带些瘦肉粥好不好?” “他在外面?”娄梦皱眉,不是让他去睡觉吗? 方茴叹气:“在哦,天一黑就来了,付医生和刘伊都劝了,劝不动。” 娄梦很着急,一着急就头晕,沉沉闭了下眼,她强迫自己冷静,缓缓说道:“麻烦你出去告诉他,如果他不听我的话,我也不再听他的话了。” 方茴还能怎么办呢? 中间隔着一道墙的情侣比牛郎和织女还要可怜,她只能甘愿去当这个传话筒。 病房外,孟一安听方茴说:“孟先生你放心吧,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刚才还说想吃烧烤呢。你就依了她回去休息吧,明早可以带些瘦肉粥给她。” “谢谢你。”孟一安眸色沉静,唇角微弯,有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轻松与感恩。 这么多天来,这是孟一安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微笑,如沐春风,如暖阳泄下。 方茴回病房时,不禁打了个寒战……怪不得刘伊那丫头被迷得不要不要的,这位孟先生笑起来真的妖孽一样…… 可迷人了…… …… 苏念早上醒来,全身酸痛的厉害。 林清越不久前起床时在她额间的轻轻一吻,她是知道的。只是太累,所以很快又睡着了……还有,她觉得有些尴尬。 犹记昨晚,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对她,他一直很耐心,双手灵巧的像伟大的钢琴师。好像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身体。 情事是美好的,能在共赴鱼水之欢时击垮一个人坚守多年的冷漠与理智。 朦胧记得,他动情亲吻她,虔诚而迷恋,情潮奔腾间,他哑声轻喃:“苏念……我会好好珍惜你……” 她抬眸看他,眼神迷离,那张沉稳清隽的脸上眸色深的似能装进星辰大海,嘴角的一那抹温柔,如见花开。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身心契合,灵魂融为了一体,沉浮太久的心似乎瞬间靠了岸,从此不再漂泊不安。 带给她这一切的他,她亦是想好好珍惜的。 “醒了?”林清越端着早餐进来,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气质慵懒随意,和在工作中精明清冷的他判若二人。 苏念下意识地将头缩进被子里,一想到昨夜自己的疯狂,顿感羞愤。 林清越笑了,连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将她红润的脸露出来,眼神温柔:“吃点东西再睡。” “不睡了,还有一堆事要做。”为了避开他的目光,她将脸贴在他胸口上。 “今天周末,工作上的事明天再处理。”林清越一低头,就看见她脖颈处染着的红晕,眸光闪了闪,忍下心头悸动,温声问:“身体吃得消吗?” “又酸又痛。”苏念想叹气,和亲密的人讨论这种感受,也是怪怪的。 林清越吻她的头发:“下次我轻点。” 苏念咬唇,将脸埋的更深了。 林清越笑,不再逗她,朗声说:“襄城下雪了,要起来看看吗?” “真的?”苏念一下探出头来,水润润的眼睛里有小女儿般的惊奇光亮。 林清越吻她的眼睛:“真的。你起来洗漱,我帮你找衣服。” 苏念翻身下床,拖着毛绒绒的家居拖鞋,像小兔子一样快速窜进了浴室。 虽然在雅市已经见过雪,但许是心理作用,那雪在她眼里是邪恶的,除了冰和冷外毫无美感。 但襄城的雪不一样,它极少来,每次来必是极其温柔的,零零落落,像飞舞的梨花瓣,美极了,也浪漫极了。 洗手间的镜子里,苏念也看到了脖颈处的红印,脸红了又红。 再出来时,林清越已经找好衣服,高领的白色毛衣,外套是黑色毛昵大衣…… 简约到了极致,却也体贴熨烫了苏念内心的所有别扭与不安。 雪已经下了一夜,此刻世间万物都似披上了白色的被子,看得人心生柔软。 苏念歪着头看林清越,柔情万种:“林先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好好待你。” 林清越眼里笑意深浓,拥她入怀……隆冬风雪过了,可不就是春暖花开了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最寻常的烟火气息是时光的厚待 苏念在书房写文案,林清越在厨房准备午餐,林沐一会儿也会回来。 周末,因心想事成,因这一场雪而格外温馨宁静。 其实在雅市时,苏念就想好了紫薯酒的文案,此刻文字落定,就等林清越定夺了。 楼下厨房里传来浓郁的鸡汤香味,人世间最寻常的烟火气息是时光的厚待,是命运的馈赠。 苏念眼眸生温,起身下楼,站在厨房门口看身形挺俊的林清越在宽大的厨房里忙碌着。明明是油腻的场景,却因主角是茕茕优雅的他,倒像是什么明星在上演着一场秀色可餐的美食秀。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清越回过头来,眼眸温润如水,向苏念招了招手。 苏念度步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静静看他,看他沉稳清隽的脸,看他潋滟流转的眸,有些恍惚,这样只消一眼,就难以摈弃在记忆之外的他,是怎样从天而降误进了她的生命里? “好看?”林清越伸手拉她入怀,微笑着调侃。 苏念去摸他的眉眼,毫不吝啬赞美之意:“特别好看,像是一块被打磨完美价值连城的玉。” 林清越点点她的鼻尖,笑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潘安?” 苏念拥着他的腰,破天荒地说起了情话:“潘安再好看也和我没关系,所以你比他好看,因为你是属于我的。” 因她的破天荒,林清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暧昧在烟火气息里奔腾,弥漫着尘世最原始的温情。 “我回来了。”林沐欢快的声音伴着开门声响起,直奔厨房。 苏念心里一紧,推开林清越,脸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 林清越眼里情潮未褪,就那么直直地对上了儿子的眼睛,一本正经道:“先看会儿电视,半个小时后开饭。” 林沐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唇角一弯,调趣道:“我好像回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先撤……没事,我其实挺喜欢吃外卖,最近又发现了几家味道不错的套饭。” 苏念羞归羞,定力丝毫不减,轻软一笑:“我去洗点水果。” 说罢,镇定走出厨房。 身后,林沐坏坏地笑:“水果不是应该在厨房里洗吗?” 林清越拍他的头:“没大没小。” 林沐望着老爸眨眨眼,直愣愣地问:“成了?” 林清越笑而不语,林沐眉飞色舞:“老爸威武!恭喜老爸喜迎第二春,梅开二度,百头到老,早生贵子……” “行了行了,越说越离谱。”林清越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正色道:“以后不准再叫苏姐!” 林沐凑上去,作懵懂状:“那叫什么,小妈?” 林清越瞥他一眼:“叫苏姨就好。” “行。”林沐爽快答应,随手挑起一块切好的黄瓜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吃过饭,我有点事想你谈谈,不知道方不方便。” 林清越笑:“你这是什么话,父子之间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林沐朝门外努努嘴:“热恋时期,可以理解。” 林清越切菜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滋味。 孩子再大,再成熟懂事,面对这样的事想必心里多少会有失落吧? 他想了想,直视林沐眼睛,言语坦诚:“老爸开始新的生活,你能祝福我很感激。以后有什么地方无意间冷落了你,还请你能原谅。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能明白吗?” 林沐愣了愣,随而轻笑出声:“老爸,你真想多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这么幼稚。这在世上,无论是亲人爱人还是朋友,都只能相伴一程。作为父子,我们亲密无间的那段旅程随着我的长大,本来就会渐渐消退……所以,我到是很感激苏姨走进你的生命里,陪你走走过余生。” 林清越有些伤感:“是呀,你长大了,有你的路要走,我想陪也陪不了。” 林沐碰碰老爸的肩,调侃:“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了哦,怎么还多愁善感了起来。” “你想和我谈什么?不如现在先说说。”林清越压下心头复杂情绪,不愿承认自己是真老了,竟越来越患得患失。 林沐直视他的眼睛,平静道:“我想证实一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林清越皱了眉:“你想出去工作?” “没错。”林沐说:“你知道我一直有勤工俭学,我也一直不想成为温室里的小树苗。所以,我想试试离开我老爸这棵大树后,我在社会上能不能立足,能混到什么份上。” 林清越抠了抠眉心,略略迟疑道:“你有什么打算?” 林沐闪动的双眸里装满了自信与坚定,“我应聘了华诚证券,已经过了终极面试,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我就可以直接去上班。” “所以是先斩后奏?”林清越眉头紧蹙,心思转了又转,是因为他开始了新生活,所以让儿子没安全感? 看样子也不太像,正如林沐所说,他向来心性单纯率真,不可能有这样幼稚的想法。 那是为什么? 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去体验飞翔的感觉? 林沐自知理亏,讨好地笑道:“先斩后奏也是因为我有一个明事理的老爸。” 林清越摆手:“先吃饭,这事你让我想想。” 让林沐去体验一下生活不是不可以,但现下已近年关,穆芳青已经在电话里催了多次,再不放林沐回去,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他和苏念好不容易走出这一步,还经不起折腾,他不想冒险招来让人头疼的前妻。 林沐似看出了他的心思,手搭在他肩上,认真道:“老妈那里我自会交待,放心,不会连累你。” 哎……做人好难。 林清越苦笑:“你们一个个把我吃得死死的,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同不同意你都会按自己的意思去做。打声招呼算是给了我一份薄面,林大公子,我是不是还得对你说声谢?” 林沐又去挑黄瓜吃,不正面回答他,而是说:“有个明事理的老爸真是好,我还以为要谈一下午,结果三言两语就搞定了。真好,这下不用当电灯泡了,吃过饭我就走。老爸,你快炒,我快饿死了。” “没吃早饭?”答案明摆着,再说下去只会坏了气氛,林清越有些头痛,这事不好办了。 “没,昨晚弄方案弄的有些晚,早上没能起来。”实际上,昨晚和姚婧之看雪看了大半夜,又因看雪的心情激动的辗转难眠直到天亮,所以,他其实压根没怎么睡。 林清越无奈摇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出去等着吧,一会儿就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没有想过要一个孩子 下午,姚婧之给可乐买了一堆吃的穿的,在曹家附近打电话给曹洋,意料之内,回复是:“很不巧,可乐跟爷爷奶奶去亲戚家了。” 收了电话,姚婧之径直去了曹家,远远地,院子里可乐的笑声银铃般响起。 隔着围栏,曹洋父母正逗着可乐在玩雪,老的少的脸上均是快乐的笑容,好一副天伦之乐的美好画图。 可惜,现在她是看画的人。 姚婧之静静看着,表面风平浪静,内心酸涩却早已汹涌泛滥。 她将东西放到门口,转身离去时,眼泪滑落。 姚婧之伸手拭去,明明知道这刀躲不过,哭又有什么用? 待情绪平复,她发了短信给曹洋:“你我感情已成死局,无法挽救,是对是错不过是心中还剩一口没顺下去的气。我们是大人,时间会淡化一切,抹掉过去种种,但可乐不行,她还小,现在我们在她心里播下什么种子,她将来就会长成什么样子。曹洋,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珍宝,是我心尖上的一块肉,你可以恨我怨我,但不要把这怨和恨强加给她。是拜托,是请求,也是警告,望你三思。” 短信很快有了回复:“现在才想起会她有伤害未免太晚了,你这样自私不要脸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警告我。倒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再不要出现在女儿面前,永远不要让她知道自己有个多么无耻的妈妈!” 姚婧之眼睛发涩,气的浑身发抖。 当初自己得有多瞎,才挑了这么一个极品男人,自私无耻这样的词不是专为他造的吗? 他倒还好意思用在别人身上。 曾经的视若珍宝,呵护备至,如今想来,无非是一场打着爱情幌子的一场秀而已。 所以,女人千万别把自己的人生赌在一个男人身上,否则就是自掘坟墓,活该报应! 姚婧之站在隆冬寒风中愤怒的想要原地爆炸,终只是一脚踢起片片无辜的雪花,再沉沉闭了眼……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活得好无力。 …… 吃过午饭,林沐借口有事要办,匆匆离去。 书房里,林清越立在窗边,手里点着一根烟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苏念走进来,从他手里接过烟掐灭,若无其事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林清越笑笑:“好,不抽了。” “怎么了?”苏念凝视着他,猜测:“和林沐闹矛盾了?” 林清越也不隐瞒:“他想出去上班,准确来说是已经决定了,今天来只是通知我一声。” “失落了?”苏念握紧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林清越感受到了。 她在安抚他。 心中生暖,将她搂在怀里,林清越轻声叹气:“原以为我会永远是他头顶的一片天。如今,他长大了,要去另寻天地,怎么可能不失落。” 苏念轻声宽慰:“人总要长大的,林沐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任由自己在你打造的温暖安全地带赖以生存,这是好事,你应该为他高兴。” 林清越亲亲她的头发,头靠在她肩上,有些伤感:“红尘滚滚,到头来生命中的每个人都如匆匆过客。苏念,我是不是老了,为什么突然很害怕分离?” 苏念轻抚着他的背,理解他的脆弱:“人,生来孤独,总有一段路得由自己抱着回忆走下去。何况,林沐他怎么可能是匆匆过客,他是风筝,线长在你心里,所以无论他飞的多高多远,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你牵挂的目光。这是血源,是断不了的线,让他去飞吧,你静静看着,等着就好。” “那你呢?”林清越在她脸颊处蹭了蹭:“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会离我而去吗?” 苏念轻笑:“莫不是男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会变得多愁善感?我们都知道生命有限,迟早会有分离的一天……但至少现在此刻我们在一起呀!何必为了无知预知的未来而将今天的时光染上悲伤,得不偿失。” 林清越笑了,直起身来,捧起苏念的脸,深情一吻:“真好,我的冰山姑娘终于融化了。” 苏念瞪眼:“这是嘲笑?” “不,是欣慰。” “嗯,我很荣幸。” 林清越嘴角噙满笑意,目光温柔落在她脸上,半真半假道:“有没有想过要个孩子?” 苏念心里一磕,迎上他深幽的眸子,直言:“我没有想过。” 是真的没有想过,她是个生活白痴,陈煜走后更是对红尘世事毫无眷恋。就算如今有了林清越,也只感是上苍垂怜,馈赠了可以同行一程的人。 孩子,她不敢奢望。 她自认无力去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 林清越轻柔抚摸她的眉眼,深遂的眸子里隐有怜惜:“我比你老了那么多,要是将来我走在前面,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趁我们还有时间,想想吧。正如你所说,血源是断不了线的牵挂。” 苏念将脸贴在他胸口,没有给出答复。 心里是难过又惆怅的。 陈煜在最后的日子里常拉着她的手说:“我们该早一些要孩子,这样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替我照顾你,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爱会被时光生生掐断,而孩子是延续,是时光与命运也奈何不了的传承。 身为女人,没有孩子,苏念心里多少是遗憾的。 在沧桑流年的某个瞬间,在目睹别人的幸福画面时,眼里也会忽然掠过一丝莫名的黯然。 原以为内心坚定如石,情绪只是轻风拂过,掀不起风浪。 如今,林清越再提及孩子,似曾相识的话语里,苏念心头蓦然升起熟悉的惆怅与黯然,倒不是因为与记忆中的人重逢。 而是第一次心中涌上了强烈的清晰的念头:她真的可以有一个孩子吗? 林清越只道她是在犹豫或是有别的担忧,不忍逼她,轻声安慰:“不想要也没关系,还是那句话,我会安排好一切,林沐也不是无情之人,我会尽力护你余生周全。” 苏念仍是不语,心中情绪翻腾,千头万绪,又空空荡荡。 林清越苦笑,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他们才彼此相融,就要讨论这样深沉大煞风景的话……真是老了啊! 为了转移话题,林清越将苏念搂抱了起来,斜坐在办公桌上,漫声细语:“不想养孩子,那就乖乖当我的孩子,我到是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如今如愿了。” “变态。”苏念嗔骂了一句,眼眸里的水光沉甸甸的,仿佛不经意间就会失重坠落。 林清越也许不知道,他不合时宜的话听在苏念耳里,其实胜过所有的蜜语甜言。 拦腰将她抱起直奔卧室,林清越说:“这个词形容的不错,我得好好生动演绎一番……”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说出你想 娄梦状况仍不是很好,双腿还肿的厉害,且没有知觉,上半身手臂部分又伴着剧烈疼痛。 孟一安得到允许进入病房时,她正在痛苦呻吟着。 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笑颜展开,仿佛隆冬阴霾后的春日暖阳,试图通过微笑,让自己看上去不再那么悲惨。 孟一安心中大恸,仿佛她的笑刺穿了他的心,只觉得一股涩腥味在喉间蔓延着,像生生咽下的眼泪,又像是心头滴出的血。 缓步过去,他的亲吻轻轻落在她额头上,淡淡的问候:“早上好。” “早上好。”笑容滞在娄梦脸上,迷恋地看着孟一安清润的面容,嗓音沉哑:“带了吃的吗?” 孟一安不确定自己眼里是否有泪,淡淡一笑,说:“我和付医生争取了一下,可以吃一点点粥汤。” 娄梦笑容瞬间直达眼底,在这比地狱还要清冷的地方躺着,不是用生不如死就可以形容的。 她太需要食些人间烟火,以此证明自己是真的还活着。 孟一安将她半搂在怀里,用勺子喂她,粥咸咸的暖暖的,娄梦瞬间落泪,委屈又激动:“真好吃!” 没办法吃太多,只能算是浅尝而止,娄梦咂巴着嘴,仰起头可怜兮兮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快了。”孟一安抿紧唇,将她揽进怀里,那么紧的力道,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付迪说血供情况仍是不好,且伤肢有部分神经坏死,想要修复,难上加难。 言下之意,也许难逃截肢的命运。 娄梦手臂很疼,但孟一安身上的温度似乎有疗伤的功效,她贪恋地呼吸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浅声说:“孟医生,你别难过。其实这个地方也不错,安静。” 孟一安笑了,笑的眼圈发红,明明就是受不了安静的人,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劫难面前,她还是那个傻傻的她。 他说:“我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那是我们暂时的家。等你情况稳定了,我带你回家。” 她眨眨眼,浓密的眼睫上染了晶莹水珠:“好呀。” 他铁了心要耗在她身上,她是不允许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在等命运的最后宣判,也在等一个时机。 今天值班的是刘伊,闻言,她别过头去,心里乱极了。 …… 雅市的娄梦在与命运对抗中,孟一安也还在等待中黯然心伤。 襄城的苏念与姚婧之为了生存,为了不负时光不负生命,已经打起精神来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状态中。 偌大的会议室里,苏念沉着冷静地讲解着她的提案。 短短数月,当初眼里透着柔弱,行事偶尔恍恍惚惚的她,如今站在投光灯下,仿佛笼着一层淡淡氤氲之气的眼眸里,如有繁星点点,光彩夺目。 惊艳绝伦,依稀有着旧时模样。 林清越眸光深深浅浅落在她身上,心里如有花开。 其实若干年前,在她最璀璨耀眼的时候,他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她目光澄亮,性格爽朗,思维跳脱,有种极其淡雅的让人反感不起来的无所畏惧。 那时的她眼里也装不下任何人。 那次见面,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他却有了把她纳入麾下的打算。 只是后来,琐事缠身,等再想起时,已听闻她转行做编剧去了。 再后来的后来,在卢珊珊的生日宴会上再次相见,他已记不起她,或是不愿意记起。 因为,要他把那个苍白颓然的她和当初亮眼夺目的她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太残忍。 所幸,他终于把最初的她找回来了。 苏念沉着冷静又不失细腻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着:“既然我们的产品原料是紫薯,那在推广中无疑与紫色脱离不了干系。” “首先紫色是指温暖的红与冷静的蓝色化合而成,是极佳的刺激颜色。紫色也是一种神秘的富贵的色彩,与幸运和财富相关联。在感情上,它又带给人安全感和有点儿梦幻的沉思。” “其次,紫色跨越了暖色和冷色,可以根据所结合的色彩创建出与众不同的情调。比如与粉结合,可以创建一个女性的色盘,让人联想到浪漫。” “所以我想,如果把紫色和梦想融为一体,会怎么样呢?梦想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是虚无飘渺又朝思暮想的,就如紫色,温暖又冷静,离我们很远又很近……但它却能接受容纳一切结果,且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关于美的结果。” “我想,人也是如此,只要我们大声喊出所想,努力去拼博争取,是不是也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前几天,我有一个朋友遭遇了一场严重事故,我去医院探望她。和她一起发生事故的伤者,有些在送往医生途中去世,有些在抢救时没能挺过去……还有些残缺地活了下来……” “那时候我就在想,生而为人,同样为人,命运境遇却又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我们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个明确的想喊出来的欲望与梦想。” “临死的人想要活着,残缺的人想要原来完整的自己,健康的人想要幸运与财富,孤独的人想要爱情,拼博的人想要成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明确又不敢大声喊出来的所想。那我们就借这一抹紫,这一杯酒,让大家喊出吧!” “我的初步想法是这样的,主题就叫‘说出你想’,终极语是‘我要大红大紫’!” “这次的代言人不必去请大明星,就是身边最平凡的素人,节省下来的钱我们可以设立一个梦想基金。征集参与者平凡朴实的梦想,再由网友去评选出最值得达成的那个梦想,由我们共同完成!” “我的初步提案就是这样,大家讨论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想法。” 话音落下,掌声四起,更有甚者莫名红了眼。 生而为人,从来不易,每个人心中都藏有一句呐喊与期望。 身有感触的姚婧之抹了一把泪,目光如炬,高喊出声:“都说失恋是在为真爱让道!老娘离婚了,我的梦想是张开怀抱,等我的真爱一头撞进来!” 众人被惊,随而哄堂大笑,大笑过后,呐喊声接踵而来:“我想早日睡到我的女神!” “我想早日买房,好把我爸妈从大山里接出来,不然,他们都老了!” “我想老天早日赐给我们夫妻一个健康漂亮的孩子,让我少活二十年我也愿意!” “我想升职!我想当老板!” “我想……我只想每晚能睡个好觉,最近失眠好痛苦……” 会议室里乱成了一锅粥,笑声,闹声,讨论声不绝于耳。 苏念与林清越深情相望,不用言语,也能读懂彼此的所想:我想与亲爱的你共度余生……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千金难买她愿意 会议结束,姚婧之有感而发:“苏姐,你的提案实在是太振奋人心,太牛了!” 苏念笑笑:“你也不错,关键时刻不惜暴露自己的稳私为我添了一把火,值得表扬。” 姚婧之目光精湛,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不说出来,大家还是会知道,还不如大方坦白,免得背后招来闲言碎语。” 苏念静静看她一会儿,话锋一转:“刚才说的是心里话吗?” “什么?” “说张开怀抱,期待真爱的到来。” 姚婧之调整呼吸:“嘿……说说而已,为提案加把柴为主,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才没那么勇敢,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地跳。” 苏念歪着头定定看她:“林沐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一点不感动?” “感动啊!”姚婧之勾起唇角,用坏坏的笑掩饰着情绪:“我准备以身相许,他又不敢要,不赖我。” 苏念莞尔,不紧不慢道:“他今天没来上班,就不好奇他去哪里了吗?” “去哪儿了?”姚婧之若无其是地问了一句,低头玩起了手指。 怎么可能不好奇,那臭小子拉着她看大半夜雪后,突然就人间蒸发了,莫不是冻感冒了? 苏念轻叹一声:“婧之,我觉得林沐对你确实是来真的了。” 姚婧之抬起探究的目光,呼吸有些紧,等着下文。 “他从今天开始去华诚上班了。”苏念犹豫了一会儿,补充道:“华诚证劵,国内数一数二的证劵公司,他应聘上了投资顾问。” 姚婧之瞥瞥嘴:“毛还没长齐呢,去做投资顾问,人家会相信他吗?” 苏念不以为意,挑眉说道:“关键是他相信自己,敢摆出自己的态度。姚婧之你还不明白吗?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就算他爸不是林清越,就算有一天他失了所有靠山,他也会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赚钱养家。” 姚婧之赌气似的,反讥一句:“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往往很骨感!就算他去做了又能怎样……他去证明了,我们的差距就不存在了吗?再说了,说不定过两天就灰溜溜地回来抱他爸大腿,好好的富二代不当,偏偏要去证明什么自身价值,这就是作,是种富贵病!” 苏念气笑,“行,你就嘴硬吧!” 姚婧之趁机贴上去,嬉皮笑脸:“就这么想让我叫你小妈,直说呀,我现在就叫,小妈……小妈……小妈……” 苏念怒目:“滚!” 姚婧之大笑,倏尔,恢复正经脸:“提案通过,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安排?我们有长期合作的广告导演,人选方面是让他们安排还是我们自己来挑。” 苏念正色道:“我们自己挑。” 姚婧之皱眉:“时间很紧,怕是来不及了。” 苏念说:“我们分头行动,压轴还是需要位有正面话题性但不红的明星。素人的话,我想过几天再去趟雅市。” 姚婧之瞠目:“你想邀请这次雅清高速事故的当事人参与?” 苏念有片刻沉思,“起码邀请一个代表。” 这么说的时候,她脑海里浮过萌萌恐惧迷茫的小脸,心里有刀割一般的疼痛。 回襄城后,她每天都有和孟一安通电话了解情况,据说萌萌从手术后到现在,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 她一直沉默着,不哭不闹,像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 苏念在想,就像自己一样,如果没有林清越强行将她从黑暗里拉出来,也许她会越来越沉沦,直到被完全淹没。 那么萌萌呢? 如果将她推到太阳光下,受众人瞩目,用关爱舆论堵了她坠入深渊的路,是不是可行呢? 这事还待仔细想想。 姚婧之不满地努起嘴巴,“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去雅市看娄梦,不然她指不定会怎么骂我呢!” 苏念似笑非笑:“好啊,如果在我动身去襄城之前,你找到让我满意的人选,我就让你跟着去。” 姚婧之两眼放光:“说话算话?” “当然。” 姚婧之秒变严肃,抱起文件夹夺门而出。 紧跟着,林清越走了进来,“姚婧之怎么了?做错事了?” “没。”苏念笑:“她想跟我去雅市,条件是在这之前得找到让我满意的明星人选。” 林清越愣愣:“去雅市干嘛?” 苏念犹豫了一会儿,如实相告:“和娄梦一起被救出来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儿,她叫萌萌,今年5岁。因为受挤压程度严重,右臂和左小腿没能保住,截肢了。” 林清越明白了她的意思,温声问:“你是想邀请她参与我们的广告拍摄?” 苏念点点头,眼里有痛意闪过:“有这个打算,但这得经过她家人,医生,还有她本人同意。” 林清越探手过来,轻抚她的发,嗓音愈发柔软:“想到小姑娘,心里难受了?” 苏念没想到他会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 长臂一伸,林清越将她圈进怀里,语气怜惜:“不必难受,你想帮我们就尽量去帮。她想参与广告拍摄,我们就多付些酬劳,不想参与我们私下资助她也是一样的。” 苏念微微挣扎:“这是在公司……” “那又怎样?”林清越得寸进尺,低头吻她的眼,柔声哄:“要不,我们公开吧?” “不要!”苏念抬眼,语气很急:“起码不要在现在公开!” 林清越含笑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公开?” 苏念想了想,低声答:“年后吧,等这个案子做完。” 林清越很好说话,松开她,留出安全距离:“就这么定了。” 苏念才知上当,咬唇,忍声道:“你是故意的吧?” 林清越微笑,暖声问:“心情好些了吗?” 他这么一说,苏念才想起来刚才因提及萌萌而带来的悲伤情绪已烟消云散。 这次,是她主动去抱他:“好多了,谢谢你。” 林清越收紧了拥抱,嘴上轻描淡写地调趣:“这是办公室,影响不好。” 苏念笑,在他胸前蹭了蹭,含娇带嗔:“我愿意……” 尘事浮沉,现在的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灵魂苏醒的感觉,又何必刻意游离在幸福之外。 林清越笑容浸进了心里,是呀,他的冰山姑娘融化了,千金难买她愿意…… 第一百九十章 寄户口本干嘛 通过付迪的争取,在娄梦本人亲自签下知情书后,孟一安正式用中医手段介入娄梦的治疗。 许是心理作用,又许是老天本意如此,在娄梦服用孟一安的中药一周后,双腿肿胀消失,血供情况良好。虽然右腿仍没什么知觉,但恢复情况仍可以用奇迹二字形容了。 医院刻意将她与萌萌安排在了一个病房。 所有人都以为娄梦在看到萌萌截肢的手脚后会情绪崩溃,可她没有。 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萌萌的残肢,然后温温一笑:“萌萌,看到你真高兴。” 语调太过寻常,听不出情绪起伏,在场所有人却个个红了眼。 从进医院到现在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萌萌,突然用一支手撑起身子,然后翻身下床,单脚往地上一跳,顺势滚去了娄梦床上。 没有言语,小小的她认真看了娄梦一会儿,乖乖地躺在她身边,小脸埋进她怀里,闭上眼,像是累极了的人,很快便睡熟了。 医生护士自觉默默退了出去,孟一安盯着娄梦,笑意温和,黑眸里似有氤氲雾气。 他温柔地轻抚她的脸:“你也睡一会儿。” “舍不得睡。”娄梦轻轻拍着萌萌的背,乌漆漆的眸子望向窗外:“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以前从来没觉得雅市也能这么美。” 难得今天的雅市居然也有了阳光,穿透雾气照在了每个人心上。 孟一安握紧她的手,嗓音轻缓如流水:“认识你之前,雅市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遥远的地名。没想到有一天能在这里,与你,与阳光再次邂逅。都说这世上,只有阳光是公平的,不管世人有罪无罪,或是经历了怎样的伤痛,它都会给予温暖。” 娄梦清亮的眸子移到他脸上,表情蒙蒙的,所以呢? 所以,孟一安抬起手指留恋地划过她的眉眼,温柔地说:“你就是我的阳光。” 不管他经历了多少伤痛,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她都始终如一地温暖着他。 嗷呜……孟医生的情话……可以打满分也! 娄梦眼里浮上一抹羞涩,带着甜蜜满足的微笑缓缓进入了梦乡。 右腿没有知觉,她再无常识也知道怕是神经受损,要恢复很难。不然孟医生不会用费尽心机用情话去编织这样一个让人迷恋的情网。 如果这场劫难注定是打通孟一安心里的路,她再苦再痛也心甘情愿。 但也只能如此了,走出阴霾的他光有阳光是不够的,他值得更好的。 …… 娄梦是被怀里的萌萌吵醒的,小家伙像条毛毛虫一样拱来拱去,她轻声问:“萌萌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时,等在一旁的芳姐接话说:“大概是身上痒了,我带她去洗澡。” 芳姐是孟一安请来照顾萌萌的护工,至于娄梦,孟一安是这么说的:“我可以照顾你。” 娄梦有些想叹气了……照顾的含义有些广啊,大到人生理想,小到吃喝拉睡,比如此刻,她就憋了一肚子的尿尿,不知当讲不当讲。 芳姐要去抱萌萌,萌萌一只小手紧紧揪着娄梦的衣角,不吭声也不看任何人。 “这可怎么办哦?”芳姐苦恼道:“我都来一个多星期了,她还是不和我亲近,也不愿意我碰她……” 说着话,芳姐开始抹泪了:“我是真心疼她,不然也不会放弃别人给出的高薪来照顾她。” 不知为何,娄梦心里有些堵的慌。 芳姐的眼泪和怜惜的话处处透着同情,而这同情却又像细细密密的针,总在不经意间扎进她心窝里。 总之,不好受,或许萌萌也是这种感受吧。 娄梦轻轻拍萌萌的背,细语安慰:“没事,乖乖跟芳姐去洗澡,姐姐就在这里等你。” 萌萌黑葡萄一样眼眸怯怯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揪着她衣服的手终于撒了去。 芳姐趁机抱起萌萌,似在向娄梦邀功:“为了给她洗澡,我刻意将家里小孩儿用过的澡盆洗得干干净净地搬来,正好萌萌瘦,坐里面刚刚好……” 娄梦听得心惊:“她现在还不能直接洗澡,你擦擦就行了。” “哦……我说错了,擦擦,擦擦就好。”芳姐嘿嘿笑着,把萌萌抱走了。 孟一安提了食盒走进来,见娄梦紧皱的眉头,大概明白了缘由,抱歉道:“临近年关,不好找护工,我再想别的办法。” 娄梦勉强笑笑,“好。” 随而,她扭头四处张望:“不过,萌萌的家人呢?怎么只有一个护工在?” 孟一安将萌萌的身世大概讲了一下,说:“爷爷家里还有几头羊,说要回去卖掉,不然饿死了可惜。” 娄梦听了心里难过,低头掐自己的手指,好一会儿,才问:“我的家人来过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他们会通知家里。 只是这些日子,她没问过,孟一安也没提过,兴许是没来过吧。 孟一安拍拍她的头,目光柔软:“当然来过,娄叔叔在医院守了很多天,是我让他回去的。” “那就好。”娄梦轻轻扭动身子,脸色变得莫名潮红。 当讲又不能讲的身理反应,实在是憋不住了…… 孟一安已经弯下腰来,将她轻柔抱起,娄梦本能地搂紧他的脖子,有些诧异:“你想干嘛?” “不是想上洗手间吗?”孟一安神色如常,动身往洗手间走。 娄梦扯了扯唇,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有些结巴:“那个……孟……孟医生,还是……请护士帮忙吧……” “护士很忙。” “那麻烦帮我找个护工。” “临近年关,护工不好找。”这话他刚刚才说过。 娄梦抿了抿唇,自言自语:“孟医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她想说的是,不能对她这样的好,不然,她该如何才能忘掉他? 而孟一安理解的自然是另一方面,他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娄梦额头上,清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本来想等你好了我们再去办理结婚,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让子晋马上寄户口本。” “啊?”娄梦陡然睁大了眼睛,“寄户口本干嘛?” 孟一安勾唇一笑:“结婚。” “……”娄梦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在厕所门口向她求婚……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已经没有嫁的资本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度 关于结婚这件事,娄梦是这么说的:“我还年轻,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 “没关系,先领证。”说这话时,孟一安正轻柔地将娄梦放到坐便椅上,“需要我帮你吗?” “不不不……我自己来……”娄梦大窘,已经无暇和他讨论结不结婚,领不领证的问题了。 便椅两侧有扶栏,娄梦可以借力,不会有问题。 瞧她涨红的脸,孟一安神情自然,温声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 下午,芳姐带萌萌出去晒太阳了。 病房里少了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病房很安静,娄梦睡不着,偷偷看孟一安。 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翻看着书,是关于针灸理疗方面的,手里拿着一支笔,偶尔在另一个空白的笔记本上写下备注或是重点。 听刘伊说,她还在重症室的时候,他每晚都会守在门口看书到天亮。 娄梦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酸酸的,甜甜的,又涩涩的,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这场灾难带给了她巨大的痛苦,又因此将孟医生送到了她身边……这不是天意弄人又是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孟一安抬眸,就撞上娄梦的视线,温温一笑,他问:“睡不着吗?” 娄梦偷窥被发现,倒也镇定,笑着说:“看着你睡不着。” “嗯?”孟一安嘴角一弯,走了过来,“这是想赶我走?” 娄梦趁机问:“如果我赶你,你会走吗?” “不会。”孟一安摸摸她的头发,“今天天气好,我帮你洗洗头。” 话落,他开始忙活了起来。 温水,防水垫,毛巾,洗发水一一备好,孟一安动作轻柔,嗓音缓缓响起:“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它的什么都不用去想。有关未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讨论,不急。” 娄梦心里水波萦绕,无力拒绝这样的孟医生。 她想说的,他都懂。 不让她说,那就先不说吧…… …… 见孟一安不在,望着病床上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娄梦,刘伊酸溜溜地说道:“恭喜你今天又火了一把。现在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你有个温柔体贴,浪漫帅气的男朋友了。” 因为最了解娄梦的情况,刘伊主动申请继续看护娄梦。 “谢谢。”娄梦含笑看气呼呼的刘伊,突然问:“你喜欢孟医生吗?” 刘伊先是一愣,后脖子一伸,无所谓地反问一句:“不可以吗?” 娄梦没心没肺地嘿嘿傻笑:“太可以了!我给你说,但凡是正常女人看到孟医生没有不垂涎的,这说明你眼光不错嘛!” “……”刘伊就那么冷冷看着她表演。 娄梦缩了缩脖子,自觉噤了声。 刘伊冷着脸量完血压,将温度计塞给娄梦,漫不经心地问:“你会和孟先生结婚吗?” 娄梦如实回答:“我想。” 她没说会不会,会不会不是她能决定的,是老天。 刘伊自认不是个刻薄的人,却因心魔作祟,竟对她的病人冷嗤一声,讥讽道:“你当然想。如你所言,但凡是正常女人都想。可你也不能光想,还得考虑一下合不合适。” 娄梦听着,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带着微笑,“你觉得我们不合适?” 刘伊深呼吸,自知不该说这样的话,隐忍着,沉默着。 娄梦拍拍床沿,语气轻松:“反正等着也是等着,想不想听听我和孟医生的故事。” 刘伊一屁股坐下,目光冷硬:“好啊!” “我和孟医生的故事……是怎么开始的呢?”娄梦半靠地床头上,勾起嘴角,笑容浅淡:“如今想来,我觉得我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事就是初次见孟医生就强吻了他……” 刘伊一下沉了脸,瞪她,起身要走。 娄梦得逞地笑了起来:“别急别急……是误会。其实是我想参加接吻大赛,想赢奖金,结果他不肯配合。” 居然拉孟医生参加接吻大赛,亏她想得出。 刘伊心境并不平静,佯装若无其事道:“那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我就迷恋他的男色,想把他占为已有啊!” 刘伊已经起身,她是疯了,才会以为娄梦会心平气和地和她讲故事。 却听娄梦的声音缓缓响起:“刘护士,你知道吗?其实以前我很天真,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想尽办法和他在一起。现在才知道,其实真正喜欢一个人,在不在一起无所谓,只需要他过得好好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你说的对,不能光是我想,还得考虑适不适合。” 刘伊哑然,半晌,才嘟嚷一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娄梦摆摆手:“没关系。” 刘伊咬唇,有声轻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他就很心疼。” 娄梦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道:“你别看他是走忧郁路线的,其实性格可倔了。所以对付他不能一味地顺着或是反着来,得见招拆招……” “咳……”站在病房外的孟一安实在听不下去了,迈步进来,语气淡淡:“哦……你对付我都有些什么招,说来听听?” 刘伊从娄梦手里夺回温度计,红着脸叫了声‘孟医生’便匆匆离去。 娄梦咬着唇,小声说:“偷听到不该听的,难道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吗?这么走进来,多尴尬……” 孟一安放下食盒,抿唇,看了她好一会儿,凉凉开口:“帮别的女孩子出主意对付自己的男朋友,很大度。” 娄梦弱弱回顶一句:“孟医生是不是记错了,你不是我男朋友。” “是吗?”孟一安本来已经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闻言,又一一装了进去。也不看娄梦,冷漠的眸光掠向病房一角,“既然如此,那姑娘另外叫饭菜吧。” 说罢,某医生冷着脸提着食盒还真要走。 娄梦傻眼了,此刻,食盒里的排骨香气已成功勾引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们……士可杀,不可饿! 小手急急地揪着孟一安的衣角,娄梦赔着笑:“孟医生别生气,好说好商量……” 孟一安皱眉,很为难的样子:“我又不是你男朋友,你这样拉着我,影响不好。” 娄梦想哭了:“孟医生别这样嘛……” 孟一安似笑非笑:“我那样了?” “我饿了。”娄梦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准备走卖惨路线。 孟一安还能怎么办呢,再看她时,眸光温柔的摄人心魄:“以后再敢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就不给饭吃。”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圣诞愿望 临近平安夜,苏念和姚婧之前往雅市看望娄梦 隔着一场生死,老友再次重逢,苏念说:“气色不错,很好。” 姚婧之则上上下下打量娄梦一番,直咂舌:“啧啧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做月子呢,胖成这样!” 娄梦抬手扔了枕头过去,愤声大喊:“来人啊,把这个女人拖出去斩了!” 姚婧之笑着扑了上去,“让我摸摸看,该长的地方长大了没……” 二人瞬间在床上滚成一团。 另一张床上的萌萌侧身躺着,大半张脸缩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清亮无辜的黑眸在外面,有些落寞,有些好奇地望着娄梦和姚婧之。 苏念心里一阵刺痛,在她床边坐下,温声问:“萌萌,想起来坐会儿吗?” 萌萌似受惊的小动物,‘嗖’地一下连着头顶一下缩进了被子里。 苏念想去抚摸她头发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好一会儿。一旁,姚婧之已经钻进了娄梦的被窝里,二人小声说着话: “真就这么把可乐给曹洋了?” “不然呢?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心疼死了吧?” “嗯……疼死了……” “没事儿,等你妈妈病好了,咱们去把可乐要回来,我和你一起养。” “切……得了吧,我看你和孟医生这架势,等你身体好了,该造小孩儿了吧?” “别瞎说!” “莫不是已经造了?” “姚婧之,你禽兽……” 苏念听得摇头,抿嘴一笑,再看蒙着头的萌萌时,心生一计。 她也学姚婧之的样子滚进了萌萌的被窝里,头探了进去,小声道:“萌萌的被窝好暖,我可不可以呆一会儿?” 萌萌瞪着澄亮亮的眼睛,不吭声。 苏念慢慢将被子往下拉,露出两人的头,微微笑道:“现在我俩也是好朋友了,我们和她们一样躺着说悄悄话好不好?” 萌萌用怯怯的眼神望着她,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将头再缩回去。 苏念松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资势,一条手臂圈着萌萌的头,轻声说话:“我叫苏念,你可以叫我苏阿姨。其实我上一次来就见过萌萌了……一别十多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牵挂你……” 萌萌是不可能给她回应的,小眼睛仍旧警惕地望着她。 苏念又往她身边贴了贴,“谢谢萌萌愿意借这么暖和的被窝给我取暖……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这是一个关于圣诞老人的故事……” “平安夜,窗外飘着雪花,月光洒进了卧室里。有个叫小莫利的小朋友坐在小床上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窗外的天空,想象着圣诞老人坐着雪橇,驾着训鹿从空中飞来的景象……” “小莫利其实从来没有见过圣诞老人,因为每一次他来的时候自己都睡着了。所以,这次,莫利下定决心一定不会再睡着了。” “等呀等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圣诞老人怎么还没有来呢?小莫利困极了,终于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圣诞老人来了,他顺着烟囱爬进了屋里,然后将漂亮的礼物装进莫利的长筒袜里,又顺着烟囱爬走了。” “小莫利开心极了,他被自己的笑声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天亮了,明媚的阳光洒进了屋子里,金亮亮的,比任何一天的阳光都要温暖漂亮。” “突然,莫利看到了圣诞老人送他的礼物,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小莫利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旁站着高高胖胖的老头儿,他留长长的白胡子,脚上穿着长筒靴,身上裹着红色的衣袍,肩上还搭着鼓鼓囊囊的一袋子礼物呢。” 怀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苏念以为萌萌睡着了,低头去看,迎上的还是那双能望到人心里去的清黑眸子。 “萌萌见过圣诞老人吗?”苏念心里软了一处,柔声问。 萌萌定定望着她,似在想些什么,一秒两秒……许久后,轻轻摇头。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足已让苏念百感交集,她侧过身去,目光真诚地望着萌萌:“听说平安夜圣诞老人会帮每个小朋友实现一个愿望,萌萌有什么愿望吗?” “妈妈……”就在苏念以为不会听到答复时,沉默太久的萌萌突然用小猫儿一样的声音极低地说了两个字。 苏念顿感心被揪成了一团……她该上哪儿去给萌萌找个妈妈呢? …… 庸懒的午后,娄梦与姚婧之二人聊着天睡着了,萌萌也睡着了。 苏念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衣角被萌萌紧紧攥在了手里,突然有个大胆的念头从心里划过,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病房外,付迪低头在看病历,步伐匆匆,却在看到苏念的一瞬间顿了脚步,“什么时候来的?” 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苏念微微一笑,条件反射地鞠躬:“付医生好。” 她的恭谦和诚恳让付迪稍稍皱了眉,“我有那么老吗?” “习惯了。”苏念耸耸肩,话语寻常:“曾经陪家人在医院里呆了好多年,见到每个医生都巴不得上去拜一拜。” 付迪低头一笑,推了推眼镜,再看向苏念时,眼眸渐深:“所以后来呢?家人康复了吗?” 苏念摇摇头:“没有。” “抱歉。”付迪说:“让你对医生失望了吧?” 苏念笑了笑:“怎么会。医生在我心里是最伟大的职业,我很敬佩也很感激他们。” 付迪似笑非笑:“我很荣幸。” 看出来了,这个医生有点爱听恭维的话……虚荣吗? 也不太像,倒更像是刻意用轻松的语气在和她拉近距离。 这么想的时候,苏念自己小小地汗颜了一下……都中年妇女了,能不能别这么敏感。 “这次来……” “这次来……” 二人突然不约而同地开口,又双双噤了声,相视一笑,付迪说:“我猜,你要说的就是我想问的,所以你先说。” 苏念也不推辞,正色说:“这次来,一是看娄梦,二是为了萌萌,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付迪眼露意外,“说说看。” 苏念斟酌道:“是这样,我们公司要拍摄一支广告,主题是说出你想……我想邀请萌萌参加。” 付迪蹙高了眉头,略作沉思,“这事你应该同她的家人商量,作为医生我无权干涉。”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看上孟医生了 “如果是作为朋友呢?”苏念直视付迪的眼睛,言语诚恳:“站在朋友的角度,你帮我分析分析,我这样做对萌萌是好处多一些,还是负面影响多一些。” “如果是作为朋友……”付迪声音含着淡淡笑意:“那我们一起好好分析分析。” 苏念目光坦诚又认真,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付迪心思有片刻的恍惚,清清嗓子,缓缓道来:“萌萌恢复情况很好,已经达到可以出院的标准。但为什么迟迟没有让她走,主要是考虑到护理问题。” “爷爷年纪大了,让他接回家不现实也不放心。送疗养院,费用太高,不是他们能负担得起的。虽然大巴车有买保险,但也赔不了多少钱……还得考虑为她安装假肢,生存是个漫长又现实的问题。” “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萌萌自身的心理问题。现在每天身边有医生护士陪着,有陌生的叔叔阿姨关心着,她心里的落差还不是最大的时候。最可怕的是顺着时光的流逝,大家会很快淡忘这起事件,会忘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她,到那个时候,对萌萌来说,才是饱受煎熬的开始。” “所以,你所提出的建议,我个人倒是觉得可行。一来可以帮她解决一些经济问题,二来可以让更多人关注到她,让她回归现实生活的时间弧度拉长一些,也给她慢慢建立起生活信心的空间。” “当然,最终还得经过她本人和家人的同意。我,作为朋友,仅代表我个人,赞同意见。” 苏念听了,认真点头:“谢谢你的意见,非常感谢。” “不客气。”付迪见她有意结束话题,淡淡道:“就这样了?” 苏念愣愣,试探着问:“那请付医生吃饭?” “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患者家属?”厚厚的眼镜片后面,付迪眼里有一抹戏谑的笑意。 请主治医生吃饭,上赶着也遇不到的事,苏念笑道:“那晚上一起吧,娄梦嚷着要出去吃顿饭,有你在,我们更放心。” 她没有刻意回答他的问题,匆匆过客,没必要刻意纳入自己生命里。 …… 娄梦心心念念的晚餐最终没能去饭店,她和萌萌现在身体状况特殊,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最终,晚餐在孟一安租下的房子里进行。 羊肉火锅,由付迪亲自下厨,孟一安打下手。 客厅沙发上,娄梦靠在姚婧之身上,萌萌靠在苏念身上,四个女人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有人口水滴答,有人思想龌龊。 姚婧之:“你们说,现在的男人怎么个个那么能干?好像不会下厨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男人。” 娄梦饿,焉焉的:“只要有吃的,管他做饭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苏念悠悠搭话:“不是讲究男女平等吗?女人都贤惠几千年了,是该男人表现表现了。” 姚婧之拨弄着娄梦头发,若有所思:“那你们又说说,这付医生不好好在医院呆着救死扶伤,为啥要巴巴地跑来帮我们做饭?” 娄梦心不在焉:“不是苏姐请了他吗?雅市冬天都要吃羊肉,每个人都会做,所以他应该是怕别人做的不好吃吧。” 苏念皱眉:“姚婧之,你废话真多!” 姚婧之摇头,再摇头,意味深长:“不对……他一定是对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有所企图。” 娄梦抬起蒙蒙的眼睛看她,一本正经:“难道是我?虽然我病着,但天生丽质难自弃,还多了种病态美,所以付医生情难自禁?” 姚婧之白眼:“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和孟医生一样眼瞎!” 苏念一个冷眼扫过来:“你想说什么?不是娄梦,难不成是你?” 姚婧之也摇头,继续若有所思。 就在娄梦,苏念,加上小萌萌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她,等着继续看表演时,姚婧之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他看上孟医生了!” “噗……”娄梦和苏念双双大笑出声。 娄梦边笑边伸手去掐姚婧之脖子:“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苏念忍俊不禁,对姚婧之很是无语,小萌萌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苏念。 苏念轻轻捏她的脸,小轻声说:“你姚阿婧和娄梦姐姐疯了。” 疯了? 萌萌担忧地看向娄梦,姐姐生病还没好,怎么又疯了? 一旁喘不过气来的姚婧之闻言,还不忘扯着嗓子争辩:“我和娄小梦一样大,凭什么她是姐姐,我就是阿姨?” 苏念幽幽一笑:“因为你的思想已经达到老阿姨的程度了。” …… 客厅里闹着笑着,厨房里的孟一安听得心惊胆战,付迪倒是大大咧咧道:“没事儿,心情愉悦有助于身体康复。” 孟一安和他讨论:“娄梦现在右腿仍没知觉,从你的角度来看受损神经恢复的可能性有多大?” 付迪看他一眼,“她这种情况也称为腓总神经受损,病因是骨折或手术继发性水肿所致。其症状表现为,伸肌麻痹,内侧感知障碍,足下垂等。现在治疗方案主要以增强受累神经血供以养神经,同时采用神经再生药兴奋激活修复……但每个人体质不同,受损程度不同,恢复时间也很难讲。 孟一安点点头:“我想将她带回襄城治疗,不知什么时候可以?” 付迪搅动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略作沉思:“回襄城也好,你可以继续用中医手段配合她的治疗,尤其是针灸刺激对神经恢复是很有帮助的。至于出院时间,我得和院方商量一下。” 孟一安诚退道:“这段时间特别感谢你的帮助。” 付迪嘴角微扬:“这是作为医生的本份,不用客气。” 顿了顿,他漫不经心地问:“如果娄梦恢复不好,右脚还是废了,你还娶她?” 孟一安语气淡淡:“当然,什么样的她我都娶。” “痴心。”付迪简单评价,后又笑道:“不是我说的,是我们医院上下所有女性医护人员的一致评价。” 孟一安笑笑,沉默了。 世人眼里,他在娄梦危难之时不离不弃,是痴心,是善良,是正直…… 其实都不准确,准确来说他只是在跟着自己的心走,当然,还有赎罪。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不喜欢男人 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锅上桌,姚婧之趁没人注意,偷偷凑娄梦耳边:“你瞧他俩多和谐,你做饭来我切菜,你拿碗来我摆筷……啧啧啧……娄小梦你完了……” 娄梦气的咬牙:“再胡说八道我就缝上你的嘴。” 说是这么说,她却入了姚婧之的道,再看孟一安与付迪时,好像是有那么一些怪怪的。 ——付迪从厨房出来,一拍脑门:“啊,忘记拿汤勺了。”孟医生温温一笑:“我去拿。” ——孟医生盛汤时不小心碰到锅边,痛得‘嗤’了一声,付迪立马紧张地问:“没事吧?” ——姚婧之说还差香菜,付迪和孟医生异口同声:“我去切。” 啊……完了! 娄梦扶额,悲痛欲绝……孟医生在这里太危险了! 前有女护士垂涎欲滴,后有男医生虎视眈眈,太恐怖了!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孟一安将坐在轮椅上的娄梦推到餐桌前,低下头来看她,眸色如墨,深遂温柔。 娄梦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他,若有所思:“孟医生……那个,付医生人挺好的哈。” 孟一安替她拉好盖在腿上毛巾被,语气寻常:“他是个不错的医生。” “你喜欢他吗?”某女人语气酸溜溜的。 孟一安微微皱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伸手捏捏她的脸,像是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是欣赏。男人之间用喜欢这个词不合适。” “那就是不喜欢?”某女人不依不饶。 孟一安瞥一眼一脸坏笑的姚婧之,似明白了些什么,在娄梦脑门上轻轻一拍:“对,我不喜欢男人。” 娄梦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双手拍着胸口:“吓死了……好饿……好饿……” 姚婧之已经笑到满地打滚:“哈哈……娄小梦你太可爱了……” 苏念见萌萌愣愣地望着,怕她被姚婧之吓到,笑着说:“姚阿姨又犯病了,没关系,她一会儿就好。” 付迪挑起眉头,很好奇:“我有种直觉,你们一直在笑闹的事与我有关。” 不等苏念回应,姚婧之爬起来笑软在餐椅上:“我刚才逗娄小妹,说付医生看上孟医生了,瞧把她吓得……哈哈……她居然当真了……” “噗……”娄梦一口汤喷在孟一安衣服上,怒瞪姚婧之:“我恨你!” “呵……”付迪也笑,目光有意无意看向苏念,正色道:“看来有必要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付迪,性别男,爱好女,是雅市人民医院一名未婚单身外科大夫。” 苏念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的心思全在萌萌身上,又是盛汤,又是夹肉,动作温柔又细心。 付迪感慨:“你一定是个好妈妈。” 苏念回头看他一眼,寻常道:“可惜我没孩子。” 付迪微愣,倏尔,盛了汤放在苏念面前:“别光照顾她,你也吃。” 另一边,姚婧之的话坐实了孟一安的猜测。 怀疑他和付迪? 亏她想得出,望着借埋头吃东西来掩饰尴尬的娄梦,孟一安哭笑不得。 没想到该死的姚婧之居然敢玩她,娄梦不仅尴尬,还火大的很。咬牙切齿地吃着东西时,她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收拾姚婧的方式。 至于孟医生……希望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看不见……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被人抢走?”可惜,孟医生看见也听见了,淡淡嗓音在她耳旁响起。 娄梦深呼吸,转过头来,甜甜笑开:“刚才是和姚婧之闹着玩的,玩笑……孟医生别生气。” 她笑的很好看,笑意爬上眉梢,如同穿过阴霾的阳光。白皙的脸上,似有桃红晕染,宛如鲜花盛开,正被微风轻柔怜爱着。 瞬间,孟一安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连日来的焦虑情绪似乌云散开,她一个简单纯净的笑轻轻松松便触碰到了他心底的柔软。 心动情涌,孟一安有想吻娄梦的冲动。 然而,众人在场,不合适。 所以,他从桌下捉住了她的手,气息深沉淡郁:“被你这样误会,我很伤心。” “啊?”娄梦是惊讶的,这不明摆着是姚婧之的恶作剧嘛。 她尚在病中,大脑愚笨,这才上了当。 可以理解,不是吗? 至于吗? 但孟医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表情很严肃。 娄梦心想,也许男人比较介意性取向这个问题吧。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那怎么办?我向你道歉?” 孟一安微微皱眉,话音清浅的很:“道歉是必要的,不过先吃饭,不急。” …… 饭过半道,姚婧之算是看出一些门道了。 孟一安照顾娄梦,温柔体贴。娄梦吃得含娇带羞,心满意足。 苏念则照顾着安静乖巧的萌萌,而付迪又不动声色地照顾着苏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合着,就她是多余的啊! 姚婧之内心很悲凉,娄梦就不说了,连苏姐身边也桃花不断,而且个个是成熟精英,怎么到她这儿,往上凑的就只有死皮赖脸的无知青年呢! 她这一悲凉,内心的八卦之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不知道付迪VS林清越,谁的胜算大? 眼珠子转了那么一转,姚婧之漫不经心地问:“付医生,你今天贵庚?哦,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你比苏姐谁更年长一些。” 苏念瞪姚婧之:“少说话,多吃菜。” “边吃边聊才有意思嘛。”姚婧之回以苏念一个媚眼,双手撑住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付迪。 付迪放下筷子,很从容:“我刚过四十岁生日,肯定年长苏念。” “四十好,男人四十一枝花。”姚婧之又笑着问:“付医生是雅市人吗?老婆孩子也在雅市吗?” 这时,不明所以的娄梦抬头接了这么一句话:“我记得付医生刚才说过呀,他未婚单身。” “对对对……”姚婧之笑容加深,话锋一转:“四十岁就升副主任医师也很厉害哦,一般年薪多少?” 苏念忍无可忍,夹了菜到姚婧之碗里,眼露警告:“这是人家的隐私,你瞎打听什么。” 付迪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笑道:“雅市不比襄城,小城市,和一般白领年薪差不多。” 姚婧之:“那医生平时收红包吗?” 付迪回:“来看病的多是贫穷山区的人,医药费都凑不齐,谁还忍心云雪上加霜?再说了,医生有医生的职业操守……” 恰时,苏念电话响起,是林清越打来的。 她起身去接,又瞪姚婧之:“你照看一下萌萌。” “是,小妈。”姚婧之随口一回,众人以为她又要开玩笑,只有苏念脸色微变,气的不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平安夜的期许 电话里,察觉到苏念语气里的小情绪,林清越问:“事情不顺利吗?” “不是。”苏念叹气:“后悔不该带姚婧之来。” 林清越笑:“那是,带我多好。” 苏念也笑,有些抱歉:“回襄城的时间可能要推迟两天,可以吗?” 原计划明天就走,但后天是平安夜,她打算等圣诞节后再和萌萌商量拍广告的事。 林清越有短暂沉吟:“看来我向圣诞老人许下的愿望无法实现了。” 苏念好奇:“什么愿望?” “平安夜和你一起吃苹果……先吃苹果,然后再吃你。”明明露骨的情话,他偏偏说的云淡风轻。 苏念脸颊一热,心底软了一处,轻声哄道:“回来给你补上。” 林清越故作遗憾:“过了平安夜的苹果就只是普通的苹果了。” “那我呢?”苏念嘴角挂着浅笑,嗓音缱绻:“过了平安夜的我对你来说,只就是普通女人了?” “你永远是我至爱的珍宝……”林清越在电话里低笑,原本克制的思念因苏念的主动撩拨而泛滥成灾。 餐厅里,姚婧之和付迪不知在聊些什么,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林清越问:“除了你们几个,还有别人?” 孟一安他认识,那个气质淡雅的男人是不可能有如此豪迈的笑声。 苏念解释:“是娄梦和萌萌的主治医生。” 林清越半开玩笑:“难得医生肯赏光,应该去好一点的饭店。” 苏念随口回他:“付医生人很随和,没什么架子。就是他提出在家里吃,还亲自下厨做了羊肉,味道不错。” 电话那头有短暂沉默。 沉默过后,林清越声音幽幽传来,是一串反问句: “付医生人很随和?没架子?” “亲自下厨做了羊肉?味道不错?” 苏念愣愣,浅浅笑开,语气淡然:“没错。林总有何高见?” 高见吗? 没有,林清越说:“其实我也会做羊肉,回来做给你吃。” 很遗憾,他看不到此刻苏念眼里的一片柔和暖人,只听见她软声说:“我很期待。” …… 饭后,方姐先将萌萌接回了医院。 因为苏念有话要说:“今天我给萌萌讲了圣诞老人的故事,我问她有什么愿望,她只说了两个字……” “萌萌说话了?我怎么没听见!”娄梦有点激动,要知道萌萌一直不说话,她比谁都着急。 孟一安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先听苏姐说完。” 苏念语气伤感:“她喊了声妈妈……她的圣诞愿望是见到妈妈,可我不知道要上哪儿找去。” 姚婧之抠抠眉心,思索道:“哄哄小朋友嘛,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这样做好不好?” “什么办法?”苏念眼里燃起了希望,心里隐隐猜到姚婧之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紧跟着姚婧之已经说出口:“趁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找个人来扮萌萌的妈妈不就好了。第二天告诉她,这只是圣诞老人帮她达成的愿望,并不是真的,或随便编个什么故事糊弄一下……不过说实话,萌萌心里其实很清楚妈妈不在了,她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这样一来,不知道她会不会受刺激?” 苏念陷入沉思中……她与姚婧之不谋而合,只是得到再失去,也等于第二次伤害。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娄梦突然望着她们笑了笑,情绪里溢出了苦涩:“我觉得可行。正如姚婧之所说那样,有时候我们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不愿意接受,或者说在等一个时机让自己有勇气面对血淋淋的事实。与其一直恐惧着,到不如亲手去戳穿眼前的幻影泡沫,让真相来得直接痛快一些。” 孟一安握住她的手紧了又紧,眼露怜惜,心事满怀。 付迪熟门熟路地替每个人倒上热水,最后一杯放在苏念面前的同时,他开口说道:“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既然萌萌心里有了期许,我们作为她的大朋友就尽量去满足。至于会有什么反应见机行事吧,我只相信一点,事情的发展永远没有想象中艰难与可怕,孩子的内心更多时候比成人要强大的多,我们应该相信她。” 姚婧之一拍手,“那就这么定了,现在的问题是谁来扮演她的妈妈?” 话落,她自告奋勇:“要不我来吧,怎么说我也有当妈的经验,兴许能派上用场。” 娄梦赏她一记白眼:“你没忘记吧?可乐的第一个圣诞节就是以被你吓得哇哇大哭结束的,你现在在萌萌心里已经成功竖立起了疯子的形象,别到时再把她给吓着。” 苏念忍不住笑:“对……今天我的确在萌萌面前说过‘姚阿姨疯了’这样的话。” 姚婧之气哭:“你们怎么可以在孩子面前抹黑我纯真可爱的形象!” 没人搭理她。 苏念想了想,轻声说:“我来吧。” 她没有当妈妈的经验,但她愿意走进萌萌的心,愿意与她的灵魂一起共喜悲,愿意陪她一起戳穿谎言面对现实。 所有人都望着她,灯光柔和了她的眉眼,在隆冬季节里,那双沉静的眸子里似镶刻着明媚温暖。 没有人觉得不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这个答案,包括苏念自己。 许多时候,我们犹豫退缩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知道怎样向前。 良久,付迪抹了一把脸,看着苏念,目光闪烁:“行,那我来扮圣诞老人,我们科室往年平安夜时也有同事扮过,今年我来。” 娄梦向来感性,此刻心里更是发着热,脸红红的,眼润润的,认真问道:“那我呢?我的任务是什么?” 姚婧之拍拍她的头:“你的任务可重要了,你得认真睡觉,为萌萌营造出夜的神秘。” 娄梦瘪嘴:“你的话我才不信咧!” 苏念破天荒地站到了姚婧之那一边:“姚婧之说的对,你可千万别露陷了。” 娄梦领命,语气兴奋:“保证完成任务。” 大家又商量了一下细节,付迪第二天要上班,提前告辞,临出门前,对苏念说:“我下午和萌萌爷爷谈过,他非常乐意你带萌萌去襄城。如果萌萌这关过了,医院这边我尽量替她办理出院。” 听到出院二字,娄梦心中有股酸涩又绵长的情绪蔓延开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证明我只喜欢你 苏念出于礼貌,送付迪出门。 姚婧之在和襄城的父母通电话,孟一安从厨房出来,就见娄梦独自坐在轮椅上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他蹲下将她身上的毛毯裹的严严实实,柔声问:“在想什么?” 娄梦对上他的视线,欲言又止,终浅浅笑着,回答:“有点困了。” 孟一安嘴角微弯,“我们马上回医院。” 苏念送了付迪回来,一推门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轮椅上的女子仰着清秀的脸,笑面如花。而她望着的男子也正脉脉含情地望着她,眸光清澈而沉静。 这样一幅画面让苏念想到的不是灾难,不是同情更不是悲悯,而是春暖花开。 素锦年华,时光斑驳,能与对的人团圆,苦便不再是苦。因为爱情,在最糟糕的时候,也能让人怀抱一份美好,心存温暖。 她这么想的时候,隐隐感动,言语掩饰着情绪:“必须要回医院吗?” 孟一安说:“晚上护士会监测身体状况,得回去。医院有看护床位,我也不回来了,你们早些休息。” 娄梦拉着苏念的手,可怜兮兮:“你们明天早点来医院陪我。” “好。”苏念温温笑着,“明晚就是平安夜了,娄梦姑娘可有什么愿望?” 娄梦俏皮地眨着眼睛,“当然有。” 苏念暖着她的手,动容道:“那祝福你梦想成真。” 娄梦说:“谢谢苏姐” 梦想成真本是最美好的字眼,但不是所有梦想都值得欢喜,所以成真也不一定是锦上添花,兴许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心头刺呢? …… 通向医院的街道两旁,种值了许多银杏树。金黄的枯叶迎风摆动着,像受尽了世间的颠沛流离,处处透着无力。 偶有几棵不知名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诉说着季节变换,世事变迁。雅市正在经历着凛冽寒冬,因为寒冬终有尽头,所以它们残败着也挺立着。 路灯下,孟一安身形修长,容颜清隽,也因有着希望,目光坚定,步伐从容。 轮椅从凋零的枯叶上辗过,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娄梦抬头看黑沉沉的天幕,轻声问:“不知道明晚会不会有月亮。” 孟一安温声回她:“没有月亮也没关系,这样我们娄梦的任务会完成的更出色。” 有玩笑的成份,他没忘记她明晚的任务是营造夜的神秘。 娄梦东张西望,嘟嘟嚷嚷:“肯定不会有,雅市是个呆板无趣的城市,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一点也不适合谈恋爱。” 毯子一角快要掉落在地,孟一安弯腰拾起,往娄梦身上紧了紧,目光轻柔地落在她脸上:“那我们就回襄城去。今天和付医生商量过了,争取春节前先出院,到时,我们在襄城过年。” 娄梦目光闪躲,回避着这个话题,“你打过电话给我父亲吗?他说什么时候来?” 孟一安答:“说家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这两天会来。” 娄梦叮嘱他:“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他,让他快些来。” “好。”孟一安应下,察觉到她表情有些僵硬,索性蹲下身子,试探道:“有心事?” “没有。”娄梦吸吸鼻子,乌溜溜的眸子四处乱窜,就是不看他。 孟一安想叹气了……一撒谎就不敢看他的眼睛,还说没有心事。 离医院大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有长长的花台,孟一安不走了,一屁股坐下,长臂一伸,将娄梦捞进了自己怀里。 娄梦又惊又羞,微微挣扎:“快走吧,我觉得有些冷。” 孟一安拿毛毯将她裹着,凑去她耳边曼声轻问:“这样还冷吗?” 娄梦只觉心跳如擂,浑身发热,紧张到鼻尖都冒汗了,怎么还敢说冷? 冷倒是不冷,就是风凉凉地吹来,干燥凛冽,有刀面刮脸的错觉。 娄梦脑子很乱,不敢吭声,只是尽可能是将自己的脸缩进毛毯里。 她不知道孟一安想干什么,但这样的暧昧太激动人心,她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现在,你可以向我道歉了。”孟一安说话了,贴着娄梦的耳朵,声音沙哑。 娄梦愕然,还惦记被误会性取向的事啊? 孟医生也太小气了吧? 还能怎么办,道歉就道歉吧。 她探出脑袋,黑发下,漆黑的眼眸里被灯光照的异常明丽。语气倒是很真诚,真诚的有些孩子气:“孟医生,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性取向,不该担心你被付医生抢走,我错了,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就这样?”孟一安将她搂紧了些,语调异常轻柔,带着几分诱魅气息。 娄梦呼吸一紧,双手抵在他胸前,错开眸光,嗓音有些发颤:“那……那你还想……还想怎么样?” 这话说完,娄梦就后悔了。 这欲拒还迎的姿态,不是明摆着在暗示些什么吗? 再看孟一安,眼眸氤氲如水,含着汹涌情潮,迷离的惊心动魄。 娄梦心乱如麻,期待着发生点什么,又害怕期待的事发生后,偏离了她心里的航道。 孟一安嘴角含笑:“想证明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 下一秒,他微凉的唇已经贴在了她唇上。 似怕惊吓到她,他温存地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的唇形。娄梦从头到脚都是麻的,周身力气像是被瞬间抽走了。 那感觉,轻柔的像云朵,甜腻的像棉花糖, 孟一安呼吸灼人,潮润的舌探进娄梦齿间之前,他有一声轻怜呢唤:“乖,闭上眼睛。” 娄梦乖乖闭上眼,大脑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灵魂也飘走了,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蓝天白云,阳光鲜花……天地间,只有她和孟医生,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听着彼此的心跳,刹那间似已到了天荒地老。 二人的唇本是凉的,经过反复辗转,已经变得滚烫灼热。 气息痴缠间,娄梦觉得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某些飘忽不定的意识全然震碎后,又在颤栗感席卷全身时一点一点地聚拢。 天旋地转间,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和孟医生共度这一程,够了,足够了……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清晰,疼痛也越来越明显…… 第一百九十七章 谁给她的胆子 没脸没皮地追求孟医生被拒时,娄梦曾在心里默想,如果有朝一日能与孟医生心神合一,她愿意付出生命。 如今,她得到了,得到了更多,老天却没有要她的命…… 所以,够了,她不能再贪心,更不能让他再付出更多了。 就在娄梦呼吸不畅,却还固执地揽着孟一安的脖子激烈回应的时候,孟一安结束了这个吻。 他徘徊在她的唇边,气息不稳:“这次我原谅你了,从今往后,你要记得,我只喜欢你。” 把脸埋进他怀里,娄梦用力点头。 有泪流出,很快融入他的衣服里,留下一朵潮润的小花。 孟一安将她搂紧,抬手托住她后脑,咬住她的耳朵轻声问:“我们小梦不是有愿望吗?可以告诉我吗?圣诞老人要是太忙没能照顾到你,兴许我可以。” 娄梦抬起头看他,灯光照在她脸上,眼眸盈盈动人:“我的愿望确实只有你能帮我达成,可是你愿意吗?” 孟一安唇角勾起,轻啄一下她的唇,目光柔情似水:“说来听听,只要我做得到,没有不愿意的。” 娄梦和他玩文字游戏:“这个愿望只要你愿意就做得到。” 孟一安轻叹一声,话语里包含着满满的溺爱与包容:“我愿意,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的吗?”娄梦目光灼灼,伸出小指头:“我们拉勾。” 孟一安笑:“又来了……” 上一次和她拉勾是因为什么? 哦……说好要做普通朋友,所以呢,他们没能做成普通朋友。 拉勾要是有效,还要誓言做什么? 看她满脸期待,孟一安只能配合,伸出修长手指。 大手指勾住小手指,娄梦眼里大雾骤起:“我的愿望很简单,圣诞节后,你跟苏姐她们一起回襄城……恢复你的正常生活,好好照顾孟爷爷,再也不要来雅市……” “……”拉勾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孟一安有长达十几秒的沉寂。 松开手,他将娄梦放回轮椅上,沉了脸,语气寻常:“起风了,我们进去吧。” 手被娄梦抓住,脸上潮红还没完全褪去的她,语气里是少有的荏弱:“孟医生,就这样吧……到此为止,好不好?” 孟一安呼吸一窒,心里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他知道,这些话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无心之言。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苦苦挣扎的结果。 她在煎熬些什么,他并不是不懂…… 是他粗心了,将她异常的平静与温顺乖巧理解成了坚强,或是以为她对他们的爱有着足够的信心。 没想到,要来的还是来了……她对他没信心,对他们的未来没有期许, 所谓岁月,经不起推敲,她站在爱的高度,轻易就否决了他想永远和她在一起的决心。 难过吗? 他没有资格难过,爱本身就是件迷茫而不自知的事。每个人都固执地以为从爱的角度出发,考虑的事情就是为对方好。 不过,没关系,她勇往直前或是退缩逃避都没关系,他不放手就行了。 有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孟一安平稳着呼吸,目光温柔:“听话,今天很晚了,我们不说这些。” “只要你点点头就可以,只需要一秒钟。”轮椅被娄梦控制住,看样子今晚她是铁了心。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老天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有喘气的机会。 孟一安抿紧唇,重新坐回了花台上,与娄梦平视,语气平静:“那你说说看,为什么非要我现在回襄城?” “你出来这么久不回去,爷爷会担心。” “我每天和他通电话,再说了,家里有方子晋。” “方子晋贪玩,不靠谱。” “还有林妈,她在我们家很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你不在,诊所怎么办?”娄梦目光闪烁着,抓紧轮椅扶手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节节发白。 孟一安静静看着她:“诊所有爷爷在,还有陈欢,实在不行关掉就好了,我们也可以不靠它过活。” 娄梦直视他,红着脸,以理据争:“你怎么能这样?就算开诊所不是为了赚钱,那救人总是真的吧?现在遇到一个好的中医不容易,襄城人民需要你,你可不能辜负他们,更不能忘记了做医生的初衷。” 孟一安有声苦笑:“好,我不辜负他们。那你跟我回襄城不就好了,我一边照顾你,一边继续开诊所。” 娄梦咬唇,在思索:“我不回襄城。” “为什么?” “雅市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宛如冷水淋下,孟一安再次抿紧了唇。 她说雅市是她的家,他无从反驳。他也想在襄城给她一个家,可她不想要。 浓郁夜色中,那双含了阴霾的眸子里宛如幽暗海水,似遇风浪,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挣扎。 娄梦心里软了一处,语气较之前柔和了许多:“孟医生,回去吧。忘了雅市,忘了娄梦,回到你的生活轨迹上去……” “生活轨迹?”孟一安眼神有些冷,逼视着她:“那你当初又何必要招惹我?” 娄梦愣了愣,嘴一瘪,漆黑的眸子里亮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招惹你……不该搞乱你的人生……所以你走,你回去,我不要你管……喜欢你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孟一安沉沉看她,喉结滚动。 二人对视着,一个含泪固执,一个清冷无奈。 几秒,仿佛已经历了漫长的几百年。 “晚了!”孟一安突然清冽开口,起身,将娄梦拦腰抱在怀里,大步迈向医院。 娄梦又惊又气:“孟一安,你放下我!” 孟一安嗓音缓缓:“叫名字挺好!每次你叫我孟医生,我都有想拉着你的手摸一摸的冲动,这样不好。” “孟一安,我没和你讨论称呼的问题,你说话不算数,我不回医院!”娄梦怒目而视,又顾及安全,双手不情不愿地揽上了孟一安的脖子。 孟一安垂眸看她,面无表情:“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任何事不包括口是心非的事。” “我才没有口是心非。”娄梦嘟着嘴,瞪着眼,清晰视线里,男子容颜清俊,风采卓然……帅…… 有口水流出,娄梦心惊之余,脑子有些恍惚……她刚刚是在干什么? 和孟医生吵架吗? 天!谁给她的胆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伟大的哲学家 “这么急着赶我走,莫不是瞧上哪个男医生了……让我猜猜,是付医生?”孟一安抱着娄梦,在众目睽睽下,还能气定神闲地反将她一军。 娄梦急的直冒冷汗:“没……没有……我才没有咧!” “那就是担心腿治不好了?因此,觉得配不上我?”孟一安语气淡淡地说着惊心动魄的话:“实在不行,我也去弄残一只腿,我们配成独腿双侠,你看怎么样?” 娄梦不敢说话了,将头埋在他胸口,眼不见心不烦。 她总结了一下,千万别和自己喜欢的人吵架。 狠话说不出,软话不必说,总之,非败不可! 没关系,不吵,不吵了。 此路不通,她还有后招。 孟一安的反应本就在她意料之内,如果他爽快同意,难过的人该是她了吧? 你说说,人是多么奇怪又矛盾的生物。 所谓的真心实意往往就是违背良心的言不由衷……唉,这世间哪有什么百分之百的坦诚相待! 快到病房门口时,孟一安的声音从头顶稳稳传来:“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 莫名情绪涌了上来,娄梦眼睛红了……好的机率很低,她知道的……所以才不忍他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她身上…… 万一最后结果还是不遂人愿呢? 他会很伤心难过吧? …… 出租房里,苏念和姚婧之在敷面膜。 苏念想起晚上那一幕,突发感慨:“看到娄梦和孟医生在一起时,我常有感动,爱情的样子真的很美好。真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和和美美地走下去。” 姚婧之不以为然:“我看悬。依我对娄梦的了解,她现在越平静,内心就越煎熬,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 苏念惊问:“怎么说?” 姚婧之正色道:“你想想,她那么喜欢孟医生,孟医生对她来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神是什么?就是只能敬仰不能亵渎的对象。她当初追他追的那么卖力,后来为什么又突然放弃要回雅市?说白了就是自卑,在她完好如初,能活蹦乱跳的时候,尚能说服自己是配不了孟医生的,更别说现在了。” 苏念不解:“难道不该是患难见真情,所以才要更加珍惜吗?” 姚婧之反驳:“患难见真情是没错,但真情是什么?真情就是希望对方不被自己拖累,希望他更好。实际上,你不得不承认,每个女人都有圣母情结,常常自我催眠,放手的爱才是成全,才是最伟大的。” 苏念有些懵:“我还是不能理解,她的腿明明保住了呀,就算暂时没有知觉,但付医生也说了,修复神经需要过程……” 姚婧之笑了,“哎呀,一看我们苏姐就是不爱看偶像剧的人。是,娄梦的腿兴许能完全治好,但我们都知道,她也知道,这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且结果是未知的。那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难免有些东西不会变质,比如爱情。我猜她想的是,与其让孟医生有一天对她的狼狈不堪感到厌倦,不如现在就分开,至少还能留下一些美好。” “没这么复杂吧?”苏念揉着太阳穴,她曾经就是个编剧,也用过这样的剧情……但,看戏的人应该都是清醒的,她还是没办法相信那么聪明的娄梦,也会钻进这样的牛角尖里。 姚婧之按着脸,继续解析:“人之常情,主要是娄小妹太爱孟医生了……” 苏念收了面膜,直起身子来,直视姚婧之眼睛,挑眉问:“就没有例外?” 姚婧之扯唇一笑:“有,也有可能娄小妹太贪恋孟医生的美色,所以阵住了自己的心魔,想借此机会将孟医生占为已有。” 苏念皱眉:“怎么说的好像这么做,她就变得自私了一样。” 姚婧之意味深长道:“所以呀……感情这东西飘渺着呢,有些东西不能说破看破,朦朦胧胧随其自然最好。” 苏念有些担心了,“那我们要不要找娄梦聊一聊?” “不要,千万不要!”姚婧之也收了面膜,翘起手指按住眼角,悠悠问:“你是担心孟医生抗不住?” 苏念眉心紧蹙:“有点,他本来话就不多,别娄梦一嚷嚷就给吓跑了。” 姚婧之嘴一瞥:“那也没得救!这一关他们必须得自己过,这就像是一颗毒瘤,拖得越久越严重。就看他孟一安有没有本事了,如果抗过去了,柳暗花明,如果怂了……” 话锋一转,姚婧之咬牙切齿道:“如果怂了,不过是无疾而终的一段感情而已。娄小妹伤心伤心,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这地球离了谁都会转!” 苏念审视看她,莞尔一笑:“没看出来,接连挫折下,你倒是越活越睿智清醒了。” “那是。”姚婧之哀声叹气道:“爱情会让女人的智商变低,比如你和娄小妹。失恋则会让人成为伟大的哲学家,比如我。” 苏念点头认同:“说的很有道理。” 二人起身,将聊天场地换到了洗漱间。 苏念问:“最近和林沐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姚婧之说:“自从他去证券公司上班以后,就再没联系过我。” 苏念笑问:“伟大的哲学家,对此,你怎么看?” 姚婧之皱起眉头,一本正经:“我觉得他在玩欲擒故纵。” “那你准备怎么接招?” “以不变应万变。”姚婧之又叹气:“也有可能他已经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姑娘更好骗……” 苏念啐她:“不许你这么侮辱林沐,人家多纯洁可爱的孩子。” 姚婧之笑的邪性:“越来越有后妈的范了……老实交待,和林总到什么程度了?” 女人之间的聊天,话题总是会在不经意歪向了外太空。 比如苏念本来只是想感慨一下娄梦如梦似幻的爱情,结果此刻不知怎么的,已经被姚婧之逼到了墙角,逼问的话题是:“你俩是在什么情况发生的?谁先主动?林总那方面是不是也很厉害……” 苏念无力招架,举手投降,姚婧之不依不饶:“说不说,不说我就亲你,然后发照片给林总!” 苏念要疯了,咬牙恨恨道:“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干柴遇烈火,久旱遇雨露,行了吧!” 姚婧之笑倒在地:“从此我再也无法直视林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刻不容缓 刘伊上晚班,今晚来病房几次娄梦和孟一安都不在,明知道他们有向医生请假外出吃饭,但她心里就是窝着火,说不清道不明的火。 近十点,孟一安带着娄梦回来了。 刘伊急匆匆地跑去病房,不悦道:“不知道晚上八点医生要查房吗?这么晚才回来,出了事谁负责?” 没人理她,娄梦沉默着,孟一安呢,在忙。 忙着放温水,拧毛巾,仔细地替娄梦擦脸,擦手,再将湿热的毛巾敷在没受伤的那条腿上轻轻按着。 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因他气质沉雅,显得行云流水,无端地生出了几分优雅。 刘伊觉得刺眼的很,将温度计递给娄梦,态度有些生硬:“夹着。麻烦让开一下,我先替她量血压。” 后一句是对孟一安说的。 “马上就好。”孟一安语调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刘伊果真就乖乖等着,探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今晚气氛怪怪的…… 吵架了? 很快,孟一安收了毛巾,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娄梦,眸子里有淡淡笑意:“好好配合护士。” 默了默,娄梦‘嗯’了一声,略显僵硬。 孟一安去倒水,晾晒毛巾。 刘伊开始她的工作,不免好奇:“你和孟先生吵架了?” 娄梦淡淡看她:“没有。” “没有就好。”刘伊好心相劝:“能遇到孟先生这么好的男人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你要好好珍惜。虽然说你是病人,但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话音骤停,因为孟一安回来了。 刘伊的工作完成,温温一笑:“一切正常,那你和孟先生早点休息。” 娄梦侧身躺着,不说话。 刘伊收拾好仪器,临出病房时,忍不住回头关切孟一安一句:“孟先生,如果被子太薄可以来护士台加一床,这个天容易感冒。” 孟一安微微颔首,漆黑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望着刘伊。 刘伊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无端觉得孟一安平静的表面下,如有巨大漩涡,往深里看,只会让人心生寒意。 是错觉吗? 踏出病房的她不由自主地回头,娄梦还是侧躺的姿式,孟一安盯着她看,笑意温和。 看了一会儿,他拉高被子,轻轻拍她的背:“好好睡吧,明天我去给你买最大最甜的苹果。” 像是哄小孩的语气,柔和的不得了。 被哄的人闭眼,不吭声,像是真的睡着了。 刘伊冷冷地笑:真能装! 孟一安可不这么想,在他眼里的娄梦多是乖顺的,偶尔闹闹情绪倒是可爱的很……再说了,她心里装了太多的苦,发泄发泄,有助身心健康。 他抬起手指迷恋地划过她的眉眼,继续哄:“那再加一盒巧克力?”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又动了动,睁开眼,就瞧见他眼眸清亮温柔地望着她。 心瞬间就化成了水,娄梦试着微笑,浓密的睫毛闪动了几下,轻声说:“给萌萌也买一盒。” 孟一安笑了,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安。” 直到唇边漫延着淡淡血腥味,刘伊才如梦初醒,嫉妒成魔,她竟在无意识间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 “请等一下。”还没走到护士台,刘伊被孟一安叫住了:“可以借用几分钟时间说些话吗?” 刘伊愣了愣,心跳莫名狂乱,像是病了。 长长的走廊尽头,孟一安的嗓音淡不可闻:“刘护士是不是对娄梦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不安份的心跳更乱了,隐隐夹杂着无法言喻的痛,刘伊红了眼,很委屈:“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作为护士只是负责娄梦的日常检测和看护,对于她的病情我又没发言权,怎么敢乱说话。” 孟一安就那么静静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也许是无意间。” 过道的风吹来,刮在脸上,生生地疼。 “我想想……”刘伊死死咬着唇,那里似乎又有血渗了出来,舌尖有尝到涩腥味。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孟一安目光如初,平静冷漠地一寸寸凌迟着刘伊的每一个表情。 她败下阵来,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哦想起来了……有天她问我,她的腿治好有几分把握,我就把付医生的话重复给她听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只是重复了付迪的话:神经修复需要时间……要有耐心,要有信心。 不过,话到最后,她又加了一句:“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的腿治不好了,不还有孟先生不离不弃吗?我要是你呀,巴不得治不好,这样才能把孟先生牢牢捆在身边……”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漠然的,字字寻常,却又字字诛心。 当时娄梦是什么反应呢? 她苦涩一笑,似在自言自语:“就怕他的不离不弃……” 那一脸的落寞与不舍让刘伊心里闪过一阵报复的快感!她就说嘛,老天爷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让孟先生爱上没心没肺的女人! 只要还有心,只要还会疼、会爱,娄梦就不会一直任由孟一安耗下去,这是必然。 刘伊自认为她没说错什么,就算是略有心机左右了娄梦的情绪,目的也不过是不想让孟一安继续往火坑里跳。 至于未来……她没那么爱幻想。 娄梦有句话说对了,喜欢一个人只要看着他好就圆满了。 如今,因为娄梦出现了抵触情绪,孟一安找上她,刘伊委屈的心情很快平复,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欢喜。 孟先生能在第一时间怀疑她从中作梗,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的心意,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讨厌提防也好过冷漠无视。 这么想的时候,刘伊一下就镇定了,脸上堆着明媚笑意:“需要我再重复一遍给孟先生听吗?” “不用了。”孟一安黑眸盯着她,语气疏离而漠然:“打扰了。” 望着他渐远的清冽背影,刘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隐有失落。 就这样了? 她其实都想好了,如果孟一安咄咄逼人,她就什么也不管了。 承认,什么都承认。 承认喜欢他,承认对娄梦言语左右,承认自己因为他已经走火入魔,变成了自私狭隘的人。 可他什么也没说,仿佛只是随意提及,答案并不重要。 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无声,无回应…… 还是有回应的,转身大步走向病房的孟一安表情仍是漠然的,没有动怒,眼里却淬着冰…… 带娄梦回襄城治疗的事,刻不容缓! 第二百章 他要将生命与她捆绑在一起 因圣诞节的到来,大街小巷都摆上了圣诞树,挂起了小彩球,让笼罩在隆冬季节里的雅市增添了不少喜庆的色彩。 天,似乎因此都没那么冷了。 姚婧之因为小可乐的圣诞愿望也是见到妈妈,所以被良心发现的曹洋一个电话召回了襄城。 孟一安忙去了,苏念与护工芳姐带娄梦和萌萌在院子里散步。 医院也摆上了圣诞树,上面挂满了红包与小礼物,一群生病的孩子围着不肯走,眼里是藏不住‘想要’的欲望。 娄梦看着,眼眸生温。 还是小孩子好,不用费尽心机地藏心思,就算有不能说的话,眼睛也会帮忙泄露出来…… 苏念瞧她直愣愣地望着那群孩子,弯下身子逗她:“你不会是想去和他们一起抢吧?” 娄梦语气里有淡淡伤感:“想要的东西要是能抢就好了。” 要是能像孩子一样拼尽全力去抢就好了……可惜成人的世界里还有个词叫‘权衡’。 那怕是握在手里的,在特定情况下,也要适时放手。 苏念意有所指:“丫头,理解一件事情要站在不同的面去考虑。比如我们说自私这个词,听起来不好听,但也要因自私的行为来区别对待。孩子看到喜欢的蛋糕,就想吃最大最好的那一块,这是自私吗?是,但也是人性本能。又比如说善良,这是个美好的词吧。有人常常把鱼缸里的观赏鱼放回河流里,本意是希望它活得自由,孰不知它们在那样的环境下根本就活不下来……” 娄梦摇头,眼里雾气朦朦:“苏姐……你别说了,我心里很乱。” 苏念握住她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你看,站在不同的角度,事情往往就是相反的结果。我们爱一个人,希望对方好这无可厚非,但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说在逆境也要紧紧抓住喜欢人的手是自私的话,那自私又何尝不是一种爱。” 话音刚落下,突然有人在她们面前站定,小心试探:“你是娄梦?” 娄梦抬头看眼前高高瘦瘦的陌生小伙子,懵懵地点了点头。 苏念警惕地问:“请问你是?” 年轻小伙子咧嘴一笑,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你们不认识我,我是名交警。事故发生那两天我在澎清入口值班,你被救护车带走的时候,我看见了。” 娄梦表情淡了下去,焉焉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场事故于她而言,就像是一场不愿回首的噩梦。 身边人不和她提,她更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去回忆,将能记住的场景用最煽情的话说出来,让别人眼含热泪去倾听她劫后余生的故事。 苏念感受到了她的回避情绪,客气道:“交警同志你辛苦了……天冷,我们先回病房了。” 说着话,她示意芳姐推着萌萌一起往回走。 交警同志却意犹未尽,绕到娄梦面前,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前几天才听说原来你还没结婚……你男朋友可真厉害,居然把我给骗了……” 娄梦不得不再次抬头看他,因‘男朋友’三个字,眼里有了情绪,有担忧也有好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交警同志挠挠头,羞涩一笑:“那天我在澎清入口值班,上面规定只能出不能进,他和几个人却非要进去,怎么劝都不听。后来,他说他妻子在里面,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我见他神色焦急又痛苦,于心不忍,就放他们进去了。他们是走路进去的……现在想想还是挺佩服他的勇气,那一路的惨烈场面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妻子’二字在娄梦脑海里炸开,周遭的一切都静音了,她呆呆地望着陌生男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表演无声的哑剧。 哑剧的名称叫‘浪漫爱情’。 可对娄梦来说,这一点也不浪漫。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孟一安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本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淡然度日。也许有朝一日,也有对的人前来团圆,一切水到渠成,随遇而安。 可她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闯进了他的城,以固执无所畏惧的姿态,不顾一切地扰乱了他的一池静谧。 这就像顽石跌进了湖面里,浪花是注定的。 所以,她成功了还不自知。 在他经历着惊涛骇浪的颠覆与挣扎时,她却迈步准备淡出他的世界。 于是,阴差阳错,一场意外,她险些丢了命,而他毫不犹豫地打算把他的全世界都交付。 他说她是他的妻子,旁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说这样的话也许只是权宜之计,但娄梦知道,孟一安不是。 这是他心里的结果。 得知她出事时,他就已经想好了结果…… ——他要将生命与她捆绑在一起。 如果她不幸在意外中死去,那他也就没有生命了。 这么想的时候,娄梦不寒而栗,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苏念大惊,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貌与素养,匆匆撇下交警小伙,推上娄梦快速往住院部方向走去。 身后,那交警小伙因这次邂逅仍兴奋不已,高声喊道:“娄梦姑娘,遇到那么好的男人就嫁了吧!” …… 回到病房,娄梦仍苍白着一张脸,咬唇掐着自己的手指,拼命压抑着内心汹涌而来的悲。 护工芳姐推了萌萌去看圣诞树,苏念将一杯温水放在娄梦手里,有一声叹息:“你不要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给别人,站在你的角度来看是强人所难的事,也许对别人来说真的只是本能。娄梦,你想想,换作出事的人是孟医生,我想你做的只会更多。” 娄梦目光呆滞地望着某处,嘴唇有轻微的颤抖:“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苏念有些急:“怎么不一样了?无非就是最先动心的那个人是你……” 没等她说完,娄梦像是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人,淡淡问道:“苏姐,你说从知道我出事,到孟医生到达现场,这一路他在想些什么呢?” 苏念沉默了,静静看着,等着,心里涌上一种强大的无力感。 也许姚婧之说的对,这是他们心里的结,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开,旁人还真的帮不上忙。 娄梦的问话,她不必给答案,因为问话的人心里自有答案。 第二百零一章 爱有时真让人绝望 “起初孟医生该有多害怕呀!害怕悲剧重演,怕我像他父母一样突然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娄梦放下水杯,靠在床头,微闭了眼,继续缓缓说道:“他说我是他的妻子,那不是一种说辞而是他内心的决定。因为负罪感,他放弃了自己的坚守,举手投降想要融入我的生命里……” “从高速路走来,见证了一路的残骸血腥,对他来说,这得有多残忍啊……腐烂已久的伤口再次被揭开,他得有多疼啊……” “他都在想些什么呢?他一定是想好了所有的结果,他一定早就决定好了,就算我残了废了他也会娶……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我死在了这场事故里……他……” 眼泪急速而落,娄梦双手捂面,突然大恸:“苏姐……我该怎么办……我根本要不起他的全世界……我根本不值得他放弃自己的人生,是我错了……是我不该招惹他啊!” 宛如最剧烈的水波在苏念心里荡开,她将娄梦紧紧搂在怀里,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爱得越深越卑微,动了情的人从来就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孟一安对娄梦是同情内疚多一些还是男女之情多一些,无从考量,也不需要考量。 关键在于娄梦怎么想,此刻,她若非要去纠结,那这个劫怕是难过了…… …… 孟一安回医院时,娄梦沉沉睡着,眉心皱成了一团,像是在经历着一场不太美好的梦。 而一旁端坐的苏念面色凝定,满腹心事。 “担心晚上的事?”孟一安对像姐姐一样关爱着娄梦的苏念心存感激,也很尊敬。 苏念摇摇头,欲言又止:“今天在医院碰到一位交警,说是当初放你们上澎清高速时,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孟一安懂了,皱了眉,指腹轻柔地按平娄梦眉心,嗓音清淡:“她有想法有情绪我可以理解,没关系,仍她闹,我不会放手。” 他向来情绪简单,有些弄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一说到他和娄梦的感情,旁人能想到的就是痴心,善良,同情,不离不弃这样带着高尚光环的字眼。 好像他成了她的救世主,他还能在娄梦身边,是对她莫大的恩赐…… 他是真的不明白,爱就是爱,不会因苦难而少一分,也不会因繁华而多一分。两个人心意相通,爱了就想着相守一生,这很不容易吗? 很难吗? 如果爱是充满变数的一件事,那又何必开始,何必用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这样的词语去堆砌誓言? 可惜世人往往就是这样,一边深爱着一边质疑着,走着走着就在时间里走散了…… 但他知道,娄梦对他不是质疑,而是痛,因爱得太深而产生的痛。 加上在病中,右腿失去知觉,康复遥遥无期,她怎能不彷徨? 所以,真的没关系,不管她怎么闹,他都不会放手。 爱不需要证明,也证明不了。 他只知道他的心坚如磐石,她终有一天会明白,爱是深入骨血的东西,不是言语能刻画的,更不是旁人的世俗眼光能看得见的。 苏念听了他的话,突然心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一安和娄梦是一样的人,在缺爱的世界里夹缝求生的他们,爱也常常能将他们逼入绝境。 但也正因如此,只要还能活着,还能在一起,便会狠狠地爱,绝不放手。 娄梦只是暂时将自己逼到了绝境,她会想明白的。 …… 姚婧之中午十二点抵达襄城,直奔曹洋家。 准确来说,是曹洋家附近的儿童乐园。 曹洋带了小可乐来,见到姚婧之,语气是盛气凌人的:“下午5点前要将她送回来,太晚了,爷爷奶奶会不高兴。” 当着可乐的面,姚婧之只得笑着应下,心中却是酸涩如潮。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心尖肉,如今见一面到成了件别人施舍的恩赐。 爱呀……有时候还真是让人绝望! 小可乐可体会不到妈妈的心情,因为许久不见,躲在妈妈怀里不肯下来玩。 姚婧之一遍一遍地亲吻她的脸,问:“可乐想妈妈了吗?” “想。”小可乐认真点头,突然冒出一句:“南妈妈……” 南妈妈? 南玲吗?曹洋的前同事? 姚婧之心里猛地一磕,有种说不清摸不透的念头在脑海里乍然而起…… 强压着情绪,她柔声问可乐:“南妈妈经常陪可乐吗?” 小可乐点点头:“南妈妈……觉觉……” “南妈妈陪可乐睡觉觉?” “嗯……爸爸……” “还有爸爸?” “嗯嗯……可乐乖……有糖糖……” 呵……姚婧之苦涩一笑,原来自己忙活半天只是配合别人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游戏? …… 下午5点,姚婧之准时将小可乐送回了曹家。 曹家二老的嘴脸又一次让她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物是人非,事过境迁,人走茶凉…… 曹洋送姚婧之出来,站在门口,语气凉薄:“以后别送到家里来了,在附近打电话我自己来接。” 姚婧之冷冷笑了笑,尖锐目光刀子一样扫过曹洋的脸:“你很恨我?” 曹洋不答,眼睛看向别处,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姚婧之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开口:“曹洋,现在我们也离婚了,我有个问题想搞清楚一下,不知道你敢不敢坦白?” 曹洋看她一眼,语气寡淡:“你问。” 姚婧之死死看着他的眼睛:“你和南玲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离婚前还是离婚后?” 曹洋一愣,目光微微闪烁,随而冷笑一声:“你想干嘛?” “我想死得明白!” 曹洋耸耸肩,无所谓道:“好,让你死个明白。我和南玲确实早就在一起了,在我们离婚之前……不过,肯定是在你乱搞以后。” 姚婧之语气平静:“在我上班的时候,你带她回过家?” 曹洋一副无赖嘴脸,脸上荡着讥讽的笑意,直言:“对!你在外面乱搞,我也得找个心理安慰不是?” “哈……哈哈哈……”姚婧之突然放声大笑,笑到根本停不下来,笑到泪花迷了眼,笑到肝肠绞成了一团又一团。 曹洋眯着眼睛看她:“你笑什么?” 姚婧之还是忍不住,边笑边说:“我笑你他妈病得真不轻……哈哈……我居然嫁了一个大软蛋……哈哈哈……不但软还他妈是个戏精……自编自导自演……你那么有才,你妈知道不?哈哈哈哈……你们全家知道不……” 曹洋冷嗤一声:“就知道你这样的女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要疯滚远一点,别脏了老子的眼!” “滚……滚……马上就滚……哈哈……戏精惹不起,惹不起啊!”姚婧之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站住,慢慢回头,看向曹洋的眼神冷的能结出冰来:“所以,你他妈凭什么恨我!”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在空中回荡,像是能把人心给撕碎。 第二百零二章 一触及发 娄梦醒来时,孟一安在病床前坐着认真看书。 扫了一眼病房,她问:“苏姐呢?” “买东西去了。” 娄梦又问:“我爸什么时候来?” 孟一安温声回答:“明天一早到。” 没话了,娄梦眸色黯淡无光,望着虚无的某个点,长久地发着呆。 孟一安心里隐隐痛着,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问:“饿了吗?” 没回应。 他将买好的苹果递给她看:“现在要吃苹果吗?今天水果店的苹果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你看,像不像待嫁的新娘子?” 不会有回应的。 没关系,他又说:“巧克力也买了,不过现在不能吃,不然晚饭会吃不下。” 娄梦闭了眼睛。 他可以固执,她也可以任性,不忍用言语伤他,她屏蔽他总可以吧? 可以的。 孟一安丝毫不介意,含笑说:“还想睡就再睡一会儿,睡够了我们再吃晚饭。” 娄梦侧身,彻底没了动静。 好一会儿,有指甲轻轻抠床单的细微响声传来。 孟一安嘴角勾起,继续看他的书。 如果她觉得非要闹一闹才能让心中郁气发出来,他就当是二人生活中的小情趣吧。 所谓冷战就是隔着空气去听对方的呼吸,谁先乱,谁先输。 所以娄梦暂输一局,因为尿急。 她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掀开被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孟一安收了书,“要去洗手间吗?” 被屏蔽了的人和空气一样,所以娄梦是听不见空气说话的。 她稳了数秒,试着将左腿放在地上,伸手去拿手拐…… 手拐是姚婧之刻意买的,那女人说话一向直,刀子一样:“靠山山要倒,靠人人会跑,所以凡事靠自己,脚没好之前,暂时将它当成是你的腿。” 娄梦是不想用的,仿佛用了就会依赖上,自己的腿因为有了代替品就更不会好了。 很多时候,其实她是个执拗的有些荒唐的人。 孟一安早在她坐起来时就已经站了起来,随时准备着抱她下床。 但她眉心拧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气,他知道,此刻,他无法温暖她。 不愿意激怒她,所以默默看着,准备着,也心疼着…… 娄梦第一次用手拐,力度角度没掌握好,加上左腿本身也还没完全恢复,身子陡然一歪,倒在眼疾手快的孟一安怀里。 坏情绪就像一遇空气就会爆炸的化学气体,一触及发。 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了一股狠劲,娄梦用力推开孟一安,自己一下载倒在地。 孟一安猝不及防,手一松的同时,脸色大变,快速上前要将她抱起。 “别碰我!”一声尖锐的吼声响起,娄梦用逼仄的目光看着双手僵在半空中的孟一安:“非要这样吗?非要看尽了我的狼狈不堪,才肯罢休吗?” 话落,她双手抱头,缩成一团,撕裂般的哭声传来的同时,地上缓缓浸出了一摊水渍…… 因情绪过于激动,加上身体原因,她无法控制地溢尿了。 孟一安看见了,瞳孔狠狠一缩,心脏瞬间似被绞成了泥,脸色苍白如纸。 巨大的悲痛宛如最汹涌的波涛,只需顷刻间就能让他摧毁淹没。 然而,这只是开始,因为很快娄梦就又说话了,呜咽声中夹杂着悲凉的哀求:“我不知天高地厚去招惹你,是我错了。老天爷已经惩罚我了……孟医生,我已经得到惩罚了,求你放过我。如果你非要觉得这次意外是因你而起,那么你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赎罪了……” “从此,我们两清,两清了好不好?” 孟一安面如死灰,一言不发,拦腰将她抱到床上,再去锁了房门。 打水,替她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收拾了地面…… 全程,娄梦没有反抗,像是没有灵魂的布偶,任他折腾。 她连自己的心都弄丢了,还有什么丢不起? 尊严,廉耻,还有她残败的身体,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在乎了。 她只是遗憾,遗憾啊! 本以为可以稍稍留一些美好,但看来不行了…… 如果说他们非要等到彼此身心疲惫不堪,对爱情麻木不仁的时候才能结束,那么她就让这一天急速到来吧。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落针可闻,这次,娄梦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就这么恼我?”温软的声音仿佛被赋予了魔力,就那么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娄梦耳朵里:“恼我也不能折磨自己,我不允许。” 垂落在身侧的手被孟一安握住,娄梦挣扎,被他握得更紧了。 她不动了,抬眸看他。 入目的男子,眉目清俊……看着心就痛,会死一样的痛。 她也看到了他眼里的痛。 看着她折磨自己,想必就如刀子凌迟着他的心。这些她都知道,不忍,但又不得不狠…… 所以,娄梦平静开口:“看到这样的我,你满意了吗?孟一安,有些话我不说是想给彼此留一些美好,但现在没必要了……” 冷笑一声,她接着说:“仔细想来,我们之间又何曾有过美好?襄城初见,我见钱眼开,势利恶俗,你孟一安清高孤傲,寡淡冷漠……你看,这样的我们相遇最好的结果就是背道而驰,永不要有交集。但……” “怪我天生就是个贪婪的人,不仅想卖保险给你,还想趁机钓一个金龟婿……而你错就错在生了一副好皮囊,让我忍不住动心……既然接近你怎么着都是划算的,我为什么不招惹呢?” “如果你也是个世俗之人,衡量之下觉得我年轻貌美,秀色可餐,那倒也好了……郎有意妾有情,这事,成了,完美!什么狗屁爱情,爱情说白就是男人女人看对了眼,你勾搭勾搭我,我勾搭勾搭你,勾搭成了就叫爱情,勾搭不成就叫奸情未遂,没缘分……” “可你孟一安偏偏要装清高到底,横竖瞧不上我。行,瞧不上瞧不上呗,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本来你我应该就此相忘于江湖,此生永不可能再见。现在好了,老天爷开了个玩笑,让我吃了点苦头,你马上跑来给我演痴情永不悔!你想干什么?” “啊……想让世人歌颂你品德高尚?痴心难得?然后借此东风,让你在成神的道路上又更上一层楼?” “有意思吗?你把我娄梦置于何地?凭什么要让我的狼狈与痛苦来成全你的高尚,凭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比一比,谁更固执 娄梦的声声叩问,句句透着冷意,字字针尖一样扎进孟一安心里,那里有了久违的颤痛。 痛不是因为娄梦的话伤人,而是因她的良苦用心,也因这样的痛他曾给予过她…… 老电影里有句经典台词: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孟一安今天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在娄梦一头热地撞进他的生命里时,因为猝不及防,他本能地选择避让。 避让不及,他也曾努力地想要寻求一种没有伤害的相处方式。 但后来他明白了,从动了情的那一刻起,爱就是把双面刀。锋利的刀锋时时以最温情的姿态对着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将对方伤到体无完肤。 他怕了,他说过,他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 不能回以她激烈的爱,也不能任由她沉迷痛苦,那还能怎么办呢? 逼她离开,是他自以为能为她做的,最有爱的一件事。 多么讽刺,一个带着爱的念头,险些将她推入地狱,也将他们的关系弄到如此逼仄的地步。 现在,换她用爱的名义来推开他了…… 只能说,报应来得太快了。 沉静的眸子盯着娄梦,孟一安眸子下有淡淡的阴影,他一声苦笑:“原来被人狠心推开的滋味,是如此难受……可是怎么办呢?” 他说:“不该相遇的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能怎么办呢?你说从此以后我们两清,要怎么两清呢?我听不懂。” “襄城初遇,你立在路边神色焦急地张望,看到我,眼睛亮一下……你行为那么大胆乖张,其实自己也紧张到微微发抖……自从我父母去世以后,在我的世界里,我只看得见爷爷和方子晋。” “可我却一下记住了你的脸,甚至你当时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以至于在餐厅你胃病发作时,我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你……” “娄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允许了你走进我的生命里……只是我的心麻木的太久了,等到它传递给我这样的信息时,好像已经太晚了。” “你离开襄城的那天,我发起了高烧,做了一场很美的梦。梦里我父母健在,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我们还生了好几个孩子……醒来时,我竟然流泪了,原来幸福和痛苦一样的,到了极致都会流泪。” “这些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还没有去想,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逝去的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我为什么还不能好好珍惜眼前人?” “我想,襄城之别的结果不会是相忘于江湖,而是老天重新给了我们一次重逢的机会。我只是万万没想到,付价是让你受此苦难……这个结果完完全全是因我而起,我怎么可能没有负罪感?” “得知你出事,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但我不能,因为我知道你会等着我。子晋说你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最傻的人,只有你能把我的刻薄无情理解成深情厚义……” “对,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在来雅市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结果。无论生死,我孟一安都决定跟随自己的心,与你娄梦的一生捆绑在一起。” “看到你活着,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上苍……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与你在生命的终点团圆,现在好了,我们还有那么长的路可以一起牵着手走。” 他俯下身去亲吻她的脸:“我所要的东西一直都很简单,就像我梦里那样,我去上班,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养花花草草,等我下班,我们牵手散步,过最平淡的生活……” 娄梦别过脸去,眼里含着泪,手指发颤,似乎痛苦积压到了极点。 孟一安双手去捧她的脸,声音沙哑:“娄梦,不要推开我,同样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了……我们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不信你问问你自己,如果我听你的话,明天就回襄城……” “你知道老天开玩笑的手段向来又多又高明,万一飞机失事坠落……万一汽车侧翻……” 娄梦身体一震,双手下意识去捂紧他的嘴:“不许你胡说八道!” 将她双手贴在自己脸上,孟一安清隽脸上浮现出温柔笑意,试图平复着两个人心里无法言喻的痛:“光想想就已经那么痛苦了,又何必非要逼自己?有时候我也很懊恼,爱情对别人来说是五彩缤纷的,到了我这里就得添上灰暗色彩……” “我知道你很委屈……遇到我让你受苦了。请你相信我,我会努力做一个好的男朋友,努力驱赶灰暗,让我们的爱情也回归它本有的色彩,好不好?” 娄梦将头靠在他肩上,泪流满面,声息缠绵:“如果我坚持呢?如果你的爱让我无力承受,你愿意再一次放手吗?” 足足十几秒,孟一安悲凉出声:“我愿意。” “可是为什么?” 娄梦抬起头来,苍白地笑了笑:“因为我更爱你呀!” 在爱情的世界里迷了路,兜兜转转也绕不出自己的心。 娄梦说:“我们是一样的人,你留下的决心有多大,我想要离开的决心就有多大。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孟医生,其实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爱你,但我更爱我自己。我不想把自己置于一个狼狈可怜的角色,这样我会生不如死。” 她痴迷地看着他的脸,“如果你真的爱我,请用你的狠心绝情来配合成全我的坚强好吗?苏姐说这世上最好的爱,就是用对方需要的方式去爱,这就是我想要的方式,你会做到的,对吗?” “非要如此吗?”孟一安抓住她的手腕,脸如死灰。 娄梦直视他的眼睛,毫不犹豫:“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 “好……好好好……”手宛如最无力的浮萍落下,孟一安摇摇晃晃起身,仓惶道:“我答应你,明天回襄城。” 抬手看腕表,他语气清冷:“该吃饭了,我去准备。” 脚步如有千斤重,孟一安脸上湿湿的,他不愿意承认这是眼泪。她说让他用狠心绝情成全她的坚强,挺好,他终于能真正意义为她做一件事了。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娄梦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曾经他也是这么痛的吧? 没关系,一切都快结束了。就像在春天里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醒来已是寒雪隆冬。 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什么飞机失事,汽车侧翻……她知道不会的,因为她会在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乞求,乞求孟一安从此一生平安也平静,所有的苦与痛都让她一个人来承受。 第二百零四章 心病难医 苏念是在晚饭时,发现娄梦和孟一安不对劲的。 为了晚上的行动,她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娄梦突然说想吃面条。 苏念买了回来,孟一安也同时准备了饭菜,萌萌一份,娄梦一份,炖排骨,很香。 然而,娄梦只是抱着苏念打包的素面条,吃的……极其痛苦。 另一边,苏念在喂萌萌吃饭,浓浓的香气传来,唉!娄梦有些想哭…… 孟一安脸色不好看,站在那里静静看了娄梦一会儿,转身走了。 苏念将碗筷交给芳姐,走过去,二话不说在娄梦头顶拍了一下:“你就作吧!” 娄梦嘟起嘴巴,不解释也不吃了,不好吃。 苏念哭笑不得,故意将排骨汤递到她面前:“吃不吃?不吃我吃……” 娄梦抢了过来,赌气似地喝得呼呼直响。 吃,干嘛不吃,作不要力气啊!伤心不要力气啊! 苏念静默了一会儿,叹气:“你非得这样吗?” “我能怎么办呢?”娄梦抬起眼睛看她,手指缓缓握紧:“我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每次看到他,我就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以后……我的腿要是好不了,每次和他外出时,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我受不了……” “就算好了,我们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们了。算不清的亏欠会在心里生根生芽,保不准哪天就会长成邪恶的大树,横亘在我们中间……不是我非要这样,是我没有勇气走到彼此面目全非的那一天。” 苏念扶额,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咬牙,又恨恨说了句‘你就作吧’也转身走了。 …… 某天,刘伊推娄梦去治疗室换药,路上陆续有病人和刘伊打招呼。 刘伊笑应下后,都会在背后向她小声介绍:“刚才那位是三年前截的肢,当时中毒情况严重,用了不少激素药,现在身体起了反应长胖了。你知道吗?她原来是个模特,身材可好了,现在胖成这样,听说她老公还在外面找了小三……” “刚刚过去那位大姐,车祸,神经受损,现在5年了吧,还是没法走路……唉,可怜呀。他老公人倒是不错,只是为了照顾她,将原来的好工作辞了,现在带着她开面馆,过得挺辛苦……” “还有前面那个男的,看到了没?7年前车祸,双腿粉碎性骨折,幸运的是两条腿都保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要不起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药用多了的关系。” “他们每年都会来复查体检……挺感慨,有时候你以为只是从天而降的一次灾难,却不曾想它会贯穿一生……” 总之,娄梦听到的,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要么是感情质变,要么是病驴拖垮了健马……再浪漫唯美的爱情在现实的磨砺下,就如美人鱼,终将化为泡沫。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例外,但有事在人为。 所以,娄梦想,竟然自己无法接受那些难以想象的后果,不如,趁早断了自己的念想。 人的绝望大多数时候不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是绝望于无法给身边的人幸福。 …… 病房外,孟一安沉默伫立在窗边,若有所思。 苏念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立,轻声问:“你还好吧?” 孟一安扭头看她,苦涩一笑:“不太好。” 苏念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无力安慰:“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一时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过几天就好了。” 孟一安摇头:“我理解她。她现在的想法和当初在襄城的我一样,那种执念深入骨血,挺可怕。” 苏念默然半晌,“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没想好。”以退为主,还是陪着她较劲,他是真的没有想好。 恰时,付迪走来,看到他们,眉毛扬起:“你俩在这里密谋什么?” 苏念勉强笑笑:“付医生好。” 付迪推了推眼镜,直言:“是不是娄梦在闹情绪?” 苏念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付迪双手背在身后,沉稳道:“早上查房时,她偷偷警告我不准答应她现在出院。呵……我做医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收到病人的警告。” 孟一安皱了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闹着让我马上回襄城,情绪波动很大,这和她最近的用药有没有关系?” 付迪正色:“多少有些关系,但更多的是心理层面上的问题。外伤不单单是一种身体上的应激,引起肢体损伤,更是一种心理上的应激,会造成心理伤害,并因此会有一些心理行为的改变。” “主要表现为易怒、担忧、闯入回避,焦虑抑郁等几个方面。娄梦现在正处于从刚刚受伤的迷茫状态中渐渐清醒,现在的她会开始有意无意地纠结意外受伤这件事。那种飞来横祸,人生规划被打乱的感觉会让她情绪非常不稳定,变得易怒,自制力下降等一系问题。” “另外一方面,救治成功,她冷静之余,开始担忧起来未来,且偏向于把结果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她会对自己的身体损耗,器官功能等感到忧心,还担心因此拖累家人,朋友等。” “尤其是现在,大家都夸孟先生有情有义,对她不离不弃。这让她在感受到关怀的同时又心生自卑,觉得有着不确定未来的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爱……所以她才会有想赶走孟先生的冲动,只有这样,她心理才会暂时平衡,认为自己的行为很有价值和意义。” 话音落下,三人都有短暂沉默。 尤其是孟一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头疼的厉害。 还是怪他。 付迪说的这些,他其实一早就查过,只是娄梦刚转入普通病房,他不忍马上和她提及太敏感的话题。 以至于太多该说的话没来得及说,这才导致她情绪压抑太久。 “那现在该怎么办?”这话是苏念问的,心病难医,她是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付迪笑笑,看了孟一安一眼,斟酌道:“总不能和她对着干吧。先顺着,等她缓过这股情绪再作打算。” 苏念不同意:“那孟医生总不可能真扔下她不管吧?” “不会。”孟一安揉揉眉心,平静道:“我永远也不会扔下她。” 付迪出主意:“这个简单,你可以在医院附近呆两天,不来医院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了。” 孟一安涩然一笑:“她可不好糊弄。算了,就听付医生的,先顺着她,正好我回襄城安排好就来接她。” 付迪点点头,“这事得妥善处理,否则长期负面情绪对她的康复可没好处。” 苏念只剩下叹气了:“那就这样吧,我先帮你也定明天晚上的机票,一起走吧。” 也? 这下,皱眉的人是付迪:“你明天就走?” 这话是在问苏念。 苏念温温一笑:“对呀,和萌萌爷爷都谈好了,医院这边不是正在办理出院吗?就明天萌萌心情好时和她谈谈,不管她愿不愿意,我明晚就得回襄城。” “哦……”付迪话音拉得很长,说了句:“那一路平安。” 第二百零五章 这样的我,可以正式追求你了吗? 雅市的娄梦在自我煎熬中,襄城的姚婧之也不好过。 得知曹洋才是婚内出轨的那个人,她愤怒又委屈,憋了一肚子的气因无处发泄而冲得心口生疼。 这副样子也没法去见父母,姚婧之从超市抱了几罐啤酒,准备回家一醉解千愁。 隆冬天气,黑夜总是来的比较早,不到七点,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昏暗路灯下,她看着自己被拖长的身影,一种孤寂又悲凉的感觉油然而升…… 娄梦和苏姐都不在,不然还可以赖着她们……今天可是平安夜呀! 要不要这么惨? 姚婧之叹气,就连林沐那家伙也人间蒸发了……所以呀所以,没一个靠得住的! “大姐……” 熟悉的声音明朗又清爽,姚婧之一惊,抬头去看。 林沐倚靠在一棵树上,迎着她的目光,勾起一边唇角,笑得邪邪的,痞痞的。 “还真是不经念……”姚婧之瞪他一眼,低着头,嘟嚷了这么一句。 林沐没听见,三步两步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挑眉直白地问:“想我了吗?” “你觉得呢?”姚婧之表情看起来平淡如水,心里呢? ——如微风吹过,涟漪骤起,温温柔柔地荡着,就这么将她心里郁气给荡了出去。 林沐说:“肯定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谁给你的自信?” “你呀!” “我?” “对。我有个秘密一直没对别人讲过,今天我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其实我有种特异功能。” 姚婧之笑:“什么特异功能?” 林沐倒退着走路,眼神直勾勾的:“只要我想着某个人时,就能感应得到她有没有想我。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所以也感受到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我。” “哈……你这土味情话都是跟谁学的?千万别说是跟你爸。”姚婧之毫不留情地吐槽,心里某处却如遇春日暖阳,暖暖的柔柔的,突然就有了恋爱的感觉。 受了情伤,最好的治愈办法果然是食用小鲜肉,苏姐说的没错。 林沐嘿嘿笑,抓抓脑袋,吹牛:“我爸那套都是我教的。” 姚婧之斜他一眼,“哎呦,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经验。” “不不不……不是经验,这些都是你给我的灵感。”林沐后知后觉,自己挖的坑,说什么也不能跳。 姚婧之笑:“还算你小子机灵……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回来?” “心理感应。” “说人话。” “我打了电话给苏姨。” 姚婧之皱眉:“那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要是我去了医院不回来怎么办?” “不会。”林沐说:“你心情不好,不会回医院。” 心里一暖,姚婧之故意逗他:“这也是心理感应?” 林沐咧嘴笑:“这个真不是,算是技术分析。” “那你这些日子都在干嘛?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忙,非常忙。至于为什么没打电话……”林沐望着她的眼睛泛着晶亮的光,神色格外温柔:“书上说,人生就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财富阅历可以积累,我想试试思念是不是也可以积累?积累到什么时候才会无法忍受,才会有勇气去迎接所有的阻力与磨难,我想试试。” 姚婧之竟有些挨不住那道目光,瞥过眼去,若无其事:“结果怎么样?” 此刻,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门口。 姚婧之顿住脚步,抬眼看林沐,等着答案。 林沐努努嘴,举起手里的啤酒:“开门,边喝边说。” 姚婧之心脏突然猛烈跳动了起来,有些慌,有些乱,直觉今晚的气氛有些危险…… “怕了?”林沐靠在墙上,微眯了眼睛,挑衅的语气。 开门就开门! 姚婧之冷冷一笑:“怕的人难道不该是你吗?” 下一秒,门应声关上的同时,她被林沐一下抵在了墙上:“大姐……” 林沐眼神湿漉漉的,嗓音又沉又哑:“没人告诉你吗?年轻人是经不起挑衅的。” 姚婧之虽有预感,但事出突然,她多少受惊,本能地推他:“还没喝酒,你就开始发疯了!” “对……我已经疯了!”林沐双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吻一下,说:“你不是问我积累思念的结果怎么样吗?我告诉你,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无法忍受的极限!” 说完,又深深吻了下去,再放开:“十天,整整十天,我已经想你想到发疯了……我说过,三个月内证明给你看,我是可以让你依靠的男人。” 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他大口喘气后,再度吻上姚婧之,动作生涩又热烈,胸膛剧烈起伏着,震得她的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姚婧之有些懵,待反应过来,奋力扭过头去,艰难地唤:“林沐……你别这样……先松开我。” “不松开,傻子才松开!”林沐眼眸潮润,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放大,兴奋道:“不用三个月了,一个月就可以……不,现在就可以确定。我帮他们做了笔大单,加上自己投的,赢利60万……我算过,可以买一辆15万以内的车,剩下的首付一套小户型的房子……” 轻轻摩挲着姚婧之的脸颊皮肤,他小心地、忐忑地语无伦次道:“我靠自己成为了有车有房的男人,虽然暂时都不好,但我还会继续努力……我也知道这只是投机取巧不是长久之计,但我太着急了……你放心,以后我会脚踏实地,我会一步一步来,我会成为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会帮你要回可乐的抚养权,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爸爸,承担起所有责任……双方老人那里,我会去求得支持……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很顺利,但只要我们有在一起的决心,一切都会应刃而解。” “所以,现在的我,这样的我,可以正式追求你了吗?” 姚婧之又懵了一会儿,“不是……我和你之间从来都不是什么房子和车子的问题啊!” “那是什么问题?我说,我来解决。” 林沐灼热的呼吸与热烈的眼神让姚婧之有点招架不住,浑身血液急速倒流,她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地持续发蒙,身体温度也跟着陡然升高,整个人处于头晕目眩,有些喘不气来的状态中。 但林沐还在等着,望着,漆黑的眼睛像最神秘的浩瀚星空,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的意识。 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姚婧之难涩开口:“你还小……还年轻,太多事情考虑不到……” “不小了……”林沐眼眸突然加深,抓住她的手往下探去,“真的不小了。”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姚婧之脑子里炸开了,所有意识陡然震碎…… 第二百零六章 亲戚造访 姚婧之无力地回应着林沐狂乱的吻,迷蒙着,颤抖着,恐惧着,不知接下来的他们是要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不管了,没法管了,再坚固的心防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融化,她觉得,自己的极限到了。 他的笑容,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的身体……她都不是无知无觉,她不仅感受到了,还越来越贪恋。 所以,还管什么明天? 她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如果有罪,就让她去下地狱吧! 心一横,姚婧之占了主动权,像极其有耐心的老师一样,她热情又温柔地引导着林沐…… 天晕地旋间,他们从门口吻到客厅沙发上,又从客厅转移到卧室里。 就在姚婧之横下心来,决定今晚要好好试试这大床的软硬舒适度时,意外来了…… 下午时,本就觉得下腹有些胀痛,因陪着可乐也没太在意,晚上又被曹洋给气了一道,更没想起这事。 这会儿,天雷勾地火的关键瞬间,姚婧之悲催地感受了身体里有股暖流缓缓流出…… 急速叫停,她一翻身爬了起来。 已处于神志不清的林沐以为她想临阵脱逃,拽住她手腕用力一拉,翻身压下,身体紧贴着她,气息不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往哪里跑?” “不……不是……”姚婧之又羞又恼,双手撑在他胸前,急道:“今晚不行,真的不行!” 林沐低下头看她半晌,笑容放大:“怂了?” “呵,我是那样的人吗?”冷冷回他一句,见他满脸是坏坏的笑意,姚婧之红着脸正色道:“真不行……我大姨妈来了……” 林沐一下安静了,竖起耳朵,神色认真。倏尔,低下头贴在她脸上,笑出了声:“这理由太烂!什么大姨妈来了,根本没人敲门!” 姚婧之无语,推开他,有气无力道:“我说的是例假,特殊身理期到了,明白了吗?” 呃……林沐愣住,好像是明白了。 他眨眨眼,面露疑惑:“这么巧?” 谁说不是咧! 下腹像是绞肉机在不停绞动似的,有剧痛传来,姚婧之用手捂住肚子,强撑着要下床。 林沐这才收了心思,打开主灯,见她面色苍白如纸,顿时方寸微乱,有些慌张,上前抱住她,摸摸她的头:“对不起……对不起……” 姚婧之的声音从他胸前闷闷传来:“快放开我,再不去洗手间,就要血流成河了……” “啊?”林沐实在是没经验,松开她,后退一步,又无措上前,干脆拦腰将她抱起,送去洗手间。 姚婧之哭笑不得:“我只是身理期而已,不是得绝症了。” 林沐将她放下,沉沉望着,轻吸一口气,语气有些难过:“大姐……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无用,不懂得照顾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姚婧之要疯了,推他出去:“什么也不用做,去找个地方乖乖呆着别烦我就好。” 隔着一道浴室门,不同性别的二人在想些什么呢? 林沐想的是:她生理期这么痛苦,自己该做些什么?总得做点什么吧?算了,等着也是等着,找‘度娘’问问去…… 而姚婧之想的是:眼看就要得手了,居然来例假,老天爷是故意整她的吧? 嗷呜……痛死啦! 要死啦! …… 姚婧之再出来时,林沐在厨房里,浓浓的生姜红糖味传来,还没喝到嘴里,身上似乎就已经暖和了起来。 爱情之所以容易让人深陷,就是因为开始时太迷人。 曹洋也经常帮她熬红糖水,但因为走向婚姻后,爱情就变了质,这样的举动,成了家常琐事,和浪漫挂不了什么边。 现在由林沐来做,因为生涩,多了温情。 姚婧之苦笑,不是爱情太梦幻,而是人太善变,自己也免不了俗。 悄声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林沐,让她觉得暖心的同时又很难过。 或许是结过婚有了小孩子,看过了人事炎凉后,人就沉稳冷静了。短暂情绪翻涌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惆怅。 姚婧之觉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情绪里,一方面,她要对抗的事情太多,不得不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她需要时间去沉淀,去消化人生的变故,去重新思索未来的路。 另一方面,她时时感到孤独无助,像独自飘浮在无际大海上,想要伸手去抓住点什么。 于是,一直在她身边打转的林沐就这样闯了进来,他热情,真挚,阳光,刺激,又无知。 他在对她的感情上,一路勇往直前,有不撞南墙不死心回头的决心。 她被感染,也被内心对未来的恐慌心理所驱使,她想抓住他,随心而欲地随他入梦…… 却又总有一根理智的线拴住了她的心,时不时地拉一拉,让她惊醒,也让她疼痛。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他还年轻,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他们之间,两败俱伤,或狼狈收场是已然注定的结局。 她又不停地反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爱他?他那么真诚,那么美好,自己明明那么想靠近,却又忍不住要冷静,要去想未来。 就不能先不想吗? 再说了,和谁在一起不会受伤? 她和曹洋年纪相当,阅历相当,家境相当,符合所有必要的条件,不也同样伤痕累累吗? 难道就因为怕受到伤害,所以要与林沐错过吗? 还是不管不顾,只贪恋当下的快乐,随他勇往直前? 又或者说,自己今天的反常只是因为曹洋的刺激?她其实没自己所想那样爱林沐,她爱的只是当下的一种慰藉? 姚婧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千头万绪,乱的很。 厨房里的林沐突然发出“呲”的一声,姚婧之一下惊醒,箭一样冲了过去:“怎么了?” 问话间,她条件反射地将他甩着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林沐愣愣,笑了,将手指伸出放水下淋着,另一条手臂将她圈进怀里,柔声道:“没事,烫了一下。” 姚婧之推开他,往客厅走,为自己的反应而生气。 林沐不明所以,上前扶她,关切道:“很痛对吧?” 姚婧之皱眉,嗯了一声。 林沐摸她的头,轻声哄:“你去床上躺着,一会儿喝点红糖水,我再出去买几个热水袋回来。我看网上说暖着肚子,就会好很多,你再忍忍。” 姚婧之沉默了,心思矛盾,仿佛天人交战,理智与疯狂同时撕扯着她,不分胜负。 第二百零七章 美好的谎言 12月24日,平安夜,本是西方重要的节日,近几年来在全国各地也流行了起来。 大概是在丰衣足食的美好时代,我们更需要努力去寻找快乐的理由了吧。 很巧,中国民间的‘扫尘节’也是这一天,‘尘’和‘陈’谐音,因而,扫尘也有除旧的意思。 过去一年,每个人在栉风沐雨中,心里多少都染了尘,都需要好好扫一扫。 这一日,是团圆,也是告别。 襄城,姚婧之在林沐怀里睡着了,温暖战胜了疼痛,也暂时战胜了她的心。 雅市,因为怕萌萌没法等太久就会睡着,她们的病房早早地关了灯。 娄梦很配合,乖乖睡着,心里却是尘土飞扬,扫不尽除不掉。 为了让她安心,苏念将订票信息给她看了。 12月25日下午三点,孟医生会从雅市飞往襄城,从此离开她的生活。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他给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可心那么痛,痛得怎么也睡不着。 想哭,但她没允许自己哭。 从此以后,她的生命里就没有孟医生了呀! 她再无路可退,只有通往一条叫‘坚强’的路,这是他成全给予的,她不能不要。 寂静的夜里,娄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虚弱而缓慢,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 时间刚过十点半,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娄梦偷偷掀开被角去看,就看见付迪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怕黑暗里萌萌看不见他,身上刻意挂着彩色荧光圈。 装模作样地在病房转了一圈,看看她,又看看萌萌,圣诞老人用低沉厚重的声音开口了:“从过去一年的表现来看,姜萌萌比娄梦表现好,尤其是在困难面前,萌萌坚强勇敢,而娄梦就显得懦弱胆小了许多。所以,我觉得应该满足姜萌萌的圣诞愿望,至于娄梦,哼,巧克力都不给她一块!” 娄梦瘪瘪嘴,这叫什么? 躺着也中枪? 演戏给萌萌看就演戏给萌萌看,她都高度配合了,还要被点名批评。 真委屈! 委屈归委屈,但她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圣诞老人说完,用手轻轻摸萌萌的头发,“萌萌明年也要继续加油,每个人在成长中都会经历无数次的跌倒。但萌萌不怕,只要你勇敢站了起来,所有困难都会为你让道。圣诞爷爷会继续看着你,如果明年也表现好的话,我还会来看你,满足你的愿望……” 低缓温情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流转,娄梦笑了,眸子里有了温柔水波。 圣诞老人前脚刚才,圣诞愿望就来了。 苏念一身白色棉布长裙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在萌萌床前站了两秒,钻进了她的被窝里,低声轻唤:“萌萌,我是妈妈……” “哇”的一声,萌萌在被窝里发出闷闷的哭声。 娄梦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眼角直往枕头里钻。 苏念紧紧拥着萌萌,轻轻拍她的背,哽声哄着:“妈妈知道萌萌很疼……妈妈都知道的……对不起我的宝贝……” 萌萌揪着她的衣服,没有抬头,小声问:“你真的是妈妈吗?” 默了片刻,苏念说:“我是,我是爱你的妈妈。” 如果足够爱她,就能成为她的妈妈,苏念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这不算是欺骗。 萌萌小声呜咽:“妈妈……你去哪里了?” 苏念伸手抹去汹涌而出的泪,极力控制住情绪,声音很轻很柔:“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其实每个人都会去,萌萌将来也会去。” 萌萌似乎被这个地方所吸引,止了哭声,问:“我现在可以一起去吗?” 苏念说:“现在还不行,萌萌还小,还有许多美食等你去尝,有许多知识等你去探寻,有许多许多的风景等你去欣赏……这个世界特别特别的大,等你长大了,都走遍了,看透了,等到了合适的时间,萌萌自然就会来妈妈所在的地方了。” 萌萌有些着急:“不要……我不要等那么久……” 苏念亲吻她的额头,“宝贝别担心,妈妈会永远等在那里,一直等到萌萌。所以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妈妈……”萌萌带着哭腔:“可是妈妈,萌萌没有手也没有脚了,以后要怎么走路,你说的那些我要怎么去做到?” 一股强烈的涩意直冲苏念眼鼻,她死死咬唇好一会儿,才颤声说:“萌萌知道天使吗? 萌萌点点头,“天使长着美丽的翅膀,它会飞。” 苏念说:“对呀,天使不但美丽,还善良勇敢,她能够倾听人们的苦难,也乐于帮助别人。但你知道吗?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天使,上帝会用各种方式来考验大家,当他觉得合格时,会让这个人长出翅膀,飞去天堂。” “很荣幸,我们一家人都成了考验的对象。你看,爸爸和奶奶勤劳又努力,他们很辛苦地工作赚钱,干活养家,所以上帝觉得他们很合格,就提前让他们长出了翅膀,飞去了天堂。” “后来呀,上帝觉得妈妈表现也很好,也给了我一双翅膀……” “现在,上帝为了更好地考验萌萌,暂时取走了你的右手和左脚。只要萌萌坚强勇敢去面对,总有一天不但会长出翅膀来找爸爸妈妈,上帝还会将手手和小脚还给你的,因为我们萌萌一定会成为最漂亮的天使。” 萌萌听得很认真,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在黑暗里瞪得圆圆的,“妈妈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苏念心里有痛在蔓延,眼睛又酸又痛,“萌萌不怕……我们没有右手,还有左手可以写手吃饭。没有左脚,还有右腿可以行走……只要我们足够坚强,这些都不会是问题……” 萌萌小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摸上苏念的脸:“妈妈,你哭了吗?” 捉住她的小手,苏念说:“没有……妈妈不哭……” 说不哭的妈妈泪流满面,苏念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庆幸过自己有编故事的天赋。 或许对她来说,这也不是故事,而是内心深处的期望。 她的陈煜也是因为太美好善良,上帝才会早早地让他长出翅膀飞去了天堂吧? 萌萌很乖,稚嫩的声音稳稳传来:“妈妈不哭,萌萌听话坚强……萌萌肯定会长出翅膀来找爸爸妈妈……” 呜……隔壁床的娄梦早已咬着被角,泣不成声。 第二百零八章 惊喜还是惊吓 孟一安和付迪等在病房外。 一个小时后,苏念缓缓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睫毛轻微颤动,平和道:“萌萌睡着了。” 付迪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胸口一紧,温声说:“我送你回去休息。” 孟一安点头示意,“我留下来陪她们。” 付迪说:“你不怕又惹到娄梦那丫头?” “不会。”孟一安一声苦笑:“她知道我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变卦。” 付迪耸耸肩,“太久没谈恋爱,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了。” 孟一安笑笑,看向苏念:“付医生送你,可以吗?” 苏念点头:“没问题。你陪陪娄梦也好,那家伙估计快哭晕过去了。” 孟一安面色一凛,什么也不说了,转身进了病房。 付迪沉沉看着苏念,莫名觉得心脏有些绞痛,莫不是病了? 默默跟在苏念身后,他问:“是因为骗小孩儿不光彩,所以这么难过?” 苏念摇头:“不知道……有时候觉得大人很虚伪,许多事明明自己都做不到,却要一个孩子必须坚强。” 付迪抿唇,轻声安慰:“也不能这么想,人在迷茫时,特别需要别人的指引,而我们只能将萌萌往最正确的道路上指引。这不叫虚伪,只能说天意如此,别无选择。” 天意如此,别无选择吗? 苏念不知道,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她和萌萌的对话: “现在还疼吗?” “疼会吃药……有时候很奇怪,痛的地方其实什么也没有……” “萌萌害怕吗?” “现在不怕了。以后我还能见到妈妈吗?” “可能不行,天使是不能随便离开天国的。” “圣诞老人说如果我表现好的话,他还会满足我的愿意。只要我坚强一点,明年他应该还会让我见到妈妈。” “那萌萌要加油……其实不见面也没关系,妈妈在天国随时都能看到萌萌。” “是吗?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你可以写在日记里,或是对着星空说话,我一定听得到,只是可能没办法回应你。” “那也可以了……妈妈见到爸爸了吗?” “见到了,他很好,很想念你。” “奶奶呢?” “也见到了,她说她很爱萌萌。” “好哒……我知道了,你们一定要等我……” 苏念想着想着,心酸的痛不可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泪骤然滑落。 付迪一扭头就看见了,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在体内凶戾逃窜,他有了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但这是医院门口,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拥抱她的资格。 所以,他只是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别这样,你已经为萌萌做得够多了。有了这些爱,我相信她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念双手捂在脸上,轻轻搓两下,勉强笑了笑:“女人就爱夸大渲染悲伤情绪,让付医生见笑了。” 付迪自觉放下手,笑笑:“理解。不过差不多就行了,再渲染我也要哭了,男人哭起来可不好哄。” 这次,苏念是真笑了。 “苏念……” 突闻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苏念蒙蒙地抬眼张望,待看清眼前来人时,险些呼吸骤停。 付迪见她一下变了脸色,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从而天降的男子身形挺拔,气质不凡,眉眼冷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用深沉而浓郁的目光凝视着苏念,像是久等的归人。 他一下明白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子已经迈开长步走了过来。 先是轻轻摸了摸苏念的头,溺爱道:“有这么惊讶吗?” 后看向付迪,伸手右手,礼貌谦逊道:“你好,我是林清越。” 付迪回握,淡声道:“你好,付迪。” 林清越笑说:“我知道你,苏念经常在我面前提起,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医生,对娄梦很关照。” 付迪含笑,客气道:“哪里,都是我该做的。” 懵了好一会儿的苏念,终于找回清醒意识,牵强地笑了笑,平静介绍:“付医生,这位是我男朋友。” “看出来了。”付迪说:“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这次是他先伸手:“林先生,再见。” 林清越回握:“再见。” 付迪一走,苏念就被某人摁进了怀里,有些用力,有些霸道。 苏念后知后觉,刚才看到她和付迪在一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她绕着圈子问:“怎么来了?” “因为想和你一起吃苹果。” “那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 “想给你惊喜。” 苏念抬起头看他,眼里含笑:“所以呢?你觉得是惊喜还是惊吓?” 林清越定定看她,眸光幽深,宛如夜色:“这话得我问你,是惊喜还是惊吓?” 苏念笑,顾左右而言其它:“你来多久了?” 林清越轻轻松松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在你望着别人笑的时候,我刚刚到。所以,是惊喜还是惊吓?” 苏念躲在他怀里,灯光打在她脸上,眼里有流光转动,“吃醋了?” 林清越想了想:“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办?” “我会哄你。”苏念说:“把大的苹果让给你吃。” “一个苹果就想息事宁人?”林清越眯起双眼,露出危险的信号。 随而,拦腰将她抱起,走入夜色中,“苏念,看到我,你高兴吗?” 苏念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将脸贴紧他的胸口,心思柔软:“谢谢圣诞老人满足了我的愿望。” “什么愿望?” “平安夜和最爱的人在一起。” “哈……”林清越故意逗她,夸张道:“所以,和你共度平安夜的人差点成了付医生?” 苏念顺竿往上爬:“可不是嘛,所以惊喜成了惊吓。” 林清越说:“好险!今天差点没订到机票。” 苏念抿着嘴笑,在他肩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脸贴着他的脸,言语温柔:“谢谢你来,谢谢你把遗憾变成了天大的惊喜。我很开心,特别特别的开心……” 今晚真是个奇妙的夜晚,情绪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见到林清越的瞬间,她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实则内心并不是真的就无波无澜。 起落过后,终点是他的怀抱,还有什么比这更温暖动人? 无人的街道,她主动去寻他的唇,吻了下去,嗓音诱媚低沉:“林先生,你是想先吃苹果还是先吃我?” 第二百零九章 告别仪式 娄梦确实因苏念和萌萌的对话而哭了很久,嗓子干的像是要起火了一样,头脑也昏沉得像是泥浆。 她想喝水,上半身支撑着艰难地坐了起来,伸手去找水杯时,孟一安进来了。 开了床头灯,他将水杯递到她手里,瞧一眼她红肿的眼睛,有些心疼,皱了眉:“你的任务是乖乖睡觉,结果哭成这样?” 娄梦撇嘴,嘟嚷一句孩子气的话:“要你管!” 孟一安听了,嘴角带着笑意:“当然要管,今晚,我还是你的直接看护人。” 娄梦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烫烫的,又酸酸的。 明天之后,他就是陌路人了。 那么……就珍惜今天吧。 于是,她嘟起嘴巴,开始找事:“我还没吃苹果。” 好,吃苹果。 孟一安挑了最大最红的,削皮,一块一块喂给她吃。 甜里透着酸,和她的心情一样。 苹果吃完了,要上厕所。 没问题,孟一安长臂一伸,轻松将她抱在怀里。 和往天的无数次一样,在门口等她,然后听她闷声闷气说可以了,再进去,替她洗手,擦净,再抱出来。 从洗手间到病床,几步路的距离,娄梦贪恋地将脸埋进孟一安脖颈里,声音哑哑的:“你会想我吗?” 孟一安问:“你希望我想你吗?” 娄梦言不由衷:“不希望。” 孟一安很好说话:“那就不想。” 话落,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正欲起身,衣袖被娄梦揪住,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你会结婚吗?” 孟一安顺势坐在床边,目光笔直而沉静地望着她:“你希望我结婚吗?” 娄梦心里绞着痛,点点头,口是心非:“当然希望。” 孟一安神色温和:“行,那我就去结婚。” 娄梦别过头去,哽咽道:“那就好……要找一个热情善良的姑娘,要理解你包容你……要很爱你……” “重要吗?”孟一安轻轻笑了一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幽幽的,像是寂静的海。 娄梦故意不去看他,僵持着,一动不动。 孟一安轻呼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好,我听你的,你所希望的我都去做。找一个懂我爱我理解我包容我的姑娘结婚,生几个孩子,和爷爷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从今往后,再也不去想一个叫娄梦的人,把她忘掉,就像忘掉一个梦一样……这样,可以吗?” 心里疼的几乎麻木,娄梦终于回头看他,昏暗灯光里,孟医生的脸清秀,隽永,嘴角含着淡淡的苦涩的笑。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孟一安干脆侧身躺着,将她搂在怀里,嗓音轻磁:“你所希望的我都答应了,现在听听我所希望的,好吗?” 娄梦感受着他的体温,好一会儿,弱弱地点点头。 孟一安感觉到的却是像毛毛虫一样的蠕动,心底一片柔软,他轻浅开口:“要配合医生护士,好好吃药,更要好好吃饭。能做到吗?” 好半天,毛毛虫又蠕动了一下……孟一安极淡地弯弯了唇角,继续说道:“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和娄叔叔吵架,有什么事情要用简单易懂的话直接告诉他。我和芳姐商量好了,萌萌出院后,由她接着照顾你……” 娄梦这次回应的很快:“不要!” 孟一安皱眉:“为什么?” 娄梦说:“她话太多。” “呵……”孟一安笑出了声:“还有比你话更多的?” 娄梦不满了,扭着身子要转过去,孟一安搂紧她,半哄的语气:“我会告诉她少说话……几天而已,你忍忍。” 娄梦警觉起来,抬起蒙蒙的眼睛,问:“几天而已是什么意思?” 咳……孟一安一本正经:“我的意思是新请的护工要几天以后才能来,许多事情娄叔叔不懂,也不太方便,所以你先忍忍,让芳姐照顾几天。” “哦……”娄梦重新将脸贴紧他胸前,贪焚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 孟一安还说了些什么,她听得模模糊糊,听着他的心跳开始昏昏欲睡。 “睡着了吗?”孟一安看了看时间,11点59分,揉了揉娄梦的头发,软声问。 娄梦迷迷糊糊应:“嗯……困……” 他把表凑到她面前,“看时间,马上12点了。”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表情懵懵的:“哦……很晚了。” 孟一安笑,缓缓低头,在她耳边轻声数:“10,9,8,7,6,5,4,3,2,1……娄梦,圣诞节快乐!” 他捧住她的脸,倾身上前,吻住了她的唇。 “唔……”她哼出一声,发觉不对,用手推他…… 完了,像被催眠的人,她浑身无力,头脑发晕,意识飘乎。 不过,孟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告别仪式吗? 这也太……符合她意了吧。 …… 圣诞节这天,就连老天爷似乎也心情愉悦,雅市一改阴霾,有了明媚阳光。 很早,苏念和林清越前来医院。 推开病房,娄梦还抱住人家孟医生睡得正香,孟一安望着他们笑了笑,神色如常。 林清越大概觉得有些尴尬,在苏念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出去了。 萌萌看到苏念,开心招手,苏念走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亲:“圣诞节快乐,小宝贝。” 萌萌笑得灿烂,示意她将耳朵凑过去,小声说道:“昨晚,妈妈真的来了。” 苏念胸口一紧,眼眶生涩,故作惊讶:“真的吗?” 萌萌兴奋点头,笑意直达眼底。 苏念压下想倾泪的冲去,搂着她,小声又好奇地问:“妈妈都说什么了?” 萌萌一点不隐瞒,将昨晚和妈妈的对话一一讲给苏念听,未了,加一句:“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 苏念伸出小手指,“我们拉勾,我保证不说。” 萌萌看上去很愉快,她说:“我相信你。” 简单一句话,对苏念来说,有着极强的催泪效果。 她将萌萌摁进怀里,伸手去抹眼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尝试和萌萌沟通:“萌萌愿意和我一起去襄城吗?” 萌萌不解:“去干什么?” 苏念解释:“阿姨在襄城工作,现在我们需要找人拍摄一支广告,我觉得你特别合适,不知道萌萌愿不愿意帮我?” 萌萌毫不犹豫:“我愿意。” 苏念愣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过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因为萌萌说:“妈妈说了,天使不但要善良勇敢,还要乐于助人,所以我愿意帮助阿姨。” 含泪揉揉了她的头发,苏念哽声道:“萌萌真乖,那我们下午就出发哦。”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一周左右。” 萌萌放心了:“那就好,我现在只有爷爷了,我得陪他过年。” 第二百一十章 我可以照顾自己 娄明军一来就听说孟一安要走,顿时又气又急,顾不上和娄梦说话,扯了孟一安就往外走。 孟一安早有准备,径直将他带去了付迪办公室。 对于娄明军的势利现实,付迪早有耳闻,故意板起脸来说话:“现在对娄梦来说,心里的病比身上的病还要严重。让孟先生暂时离开是作为医生我下的处方,你要完全配合,并且不能让娄梦知道,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娄明军还是不能理解,忧心忡忡:“她现在最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作为她男朋友不留在这里……走了,还能回来?” 孟一安略皱了眉头:“我安排好医院就回来,不会超过一周。” 娄明军眯起眼睛,皱巴巴的脸上表情隐晦莫测:“你要我怎么相信?” 孟一安语气淡淡:“还要我写一份保证书?” 娄明军语噎,不说话了。 付迪笑着打圆场:“孟先生不是这样的人,我们这里所人的医生护士都愿意为他担保。再说了,这也是为了娄梦好,大叔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是安安心心留在这里照顾她几天吧。” 娄明军耷拉着脑袋,好一会儿,嘟嚷一句:“就算是我愿意留在这里,恐怕有人也不想看到我。” 孟一安抿紧唇,就那么沉沉看着他,那双眸子,很黑,也很静。 他一向自诩是个活得很清醒的人,但眼前这位父亲实在是让他无法理解。 真的可以就这样回襄城几天吗? 人还没走,心就已经揪了起来。 …… 替萌萌办好出院,苏念带她和爷爷告别。 年迈的老人眼里泛着泪光,拉着孙女的手,只是一遍遍地嘱咐:“去了要听话……” 萌萌说:“我会的,苏阿姨说拍广告会有钱赚,爷爷放心,我会赚好多好多的钱给你花。” 天真温情的话,总是让人想要落泪。 林清越推萌萌去向医生护士告别,苏念对姜大山说:“爷爷放心,拍完我们就送她回来。” 姜大山欲言又止:“苏小姐……你们认识人多,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好人家不嫌弃萌萌这样的,如果有人愿意收养她,我这把老骨头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苏念有些惊讶:“您怎么会这么想?” 姜大山拭去眼角泪水,悲伤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但这孩子命太苦,如果我走了,她该怎么办?” 苏念沉默了。 萌萌如果是健康孩子,那这事不难办。但现在,萌萌情况特殊,试问又有几个人会愿意收养一个残疾孩子? 姜大山见她不说话,神色凝重,忙开口:“我知道这很难,没关系……我活一天就养她一天,如果实在走到那一步……我已经去打听过了,福利院会愿意收留她。” 又说了些话,姜大山急着去赶车,走了。 苏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天台上常年无人收拾的晾衣竿,透着颓败与荒凉。 突生感慨:有人生来就像是带罪之身,受尽苦楚,孤独地走完一生。 这个世界他们像是来过,又像是从未来过…… …… 临走前,孟一安交待芳姐:“吃药前要让她胃里有东西,没有胃口也得吃点。每天早晚要用热毛巾替她敷腿,再适当按摩,力度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 “有太阳的时候推她出去晒晒,天气不好就在病房里,适当让她下床站立一小会儿,时间不要太长……” “行了行了……知道了。”芳姐因为不知道内情,以为孟一安也不过如此,听说娄梦的腿怕是治不好了,所以才要走。 而且看娄梦那样,这一走,他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女人对‘负心汉’三个字总是深恶痛绝的,所以,芳姐的脸色可以说是相当不好看了。 孟一安看她一眼,没有过多表情,该说的话仍旧平缓说出。 从始到终,娄明军都站在一旁冷冷看着。 此时此刻的他非常庆幸当初有先见之明,留了后手。 从付迪办公室出来时,他对孟一安说的很清楚:“如果你不回来,那五十万我不会退还给你。” 孟一安只是笑笑。 有了这后手,起码可以让娄梦撑一段时间…… 娄明军有些感慨,世人都觉得他无情无义,其实是他们不懂他。 他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只是这爱藏的有些深罢了。 …… 临走前,孟一安去了病房。 娄梦坐在床上,面前放了一杯开水,她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神情恍惚。 孟一安却是看得心惊,急忙将水杯拿开,压着火叫了一声:“芳姐!” 芳姐正在门口给娄明军出主意,比如:“这种人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你可千万别拉不下面子……就算要让他走,也得讨个说法,比如要点娄梦的青春损失费之类的……” 正说的起劲,听见孟一安在喊,吓了一跳,忙跑了进来:“怎么了?” 孟一安脸色难看,眸光冷锐地望着她,沉声道:“这水还这么烫,你就这样放她面前,要是不小心打倒,烫伤了怎么办?你能负责?” “对不起……对不起……”芳姐连连道歉,自知理亏。 刚才娄梦说要喝水,她又急着去打听最新八卦消息,所以没多想了,倒了就放她面前……再说了,多大人了,只是一条腿不能动,又不是全身瘫痪,有这么严重吗? 再说了,是谁不想负责任要扔下自己女朋友不管? 孟一安蹙高了眉头,语气仍是不好:“她现在行动不便,拜托你细心一点。” 芳姐一听,不高兴了:“我不细心?你去打听一下,我芳姐照顾过的病人,有谁敢说我不细心?孟先生,你自己心虚,可别把气撒我头上!” 孟一安冷冷看她,还没开口,娄梦说话了:“没事……是我自己想要喝热一点的水。” 说完,她支开芳姐:“芳姐,麻烦你去护士台帮我借几本杂志。” 芳姐一走,她才抬起头来,对着孟一安笑了笑:“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腿动不了,又不是全身都动不了。只能说是残废,还谈不上废人,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娄梦语气轻柔,没有委屈,没有情绪,仿佛只是在平静陈述一个事实。 孟一安静静看着她,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是的,我该相信你会照顾好自己。”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综合症 萌萌走了,病房里很快住进了一位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说是想要用跳楼自杀来吓唬男朋友。 结果失足从6楼摔到2楼露台,摔断了腰椎,现在经治疗,骨头是接好了,但腰椎以下都没知觉,大上便失禁。 女孩儿男朋友看起来神色憔悴,诚惶诚恐地守在病床前,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当然,这些都是芳姐悄悄告诉娄梦的。 娄梦看着同样还年轻的男孩儿,突然觉得心酸。 …… 午饭是娄明军做的,将肉与各种疏菜炖在一起,是他唯一会做的菜。 娄梦去襄城之前,曾发誓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吃了。但时隔不久,她居然开始怀念,和苏念住一起后,她还经常做。 父女二人一向没什么话说,娄梦吃的很安静,也吃的很少。 娄明军默默看着,时不时挑几块肉夹到娄梦碗里,又被娄梦给挑了出来。 他终于皱了眉,“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挑食?” 娄梦不看他,声音很轻:“不爱吃肉。”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爱吃,孟医生做的排骨和红烧肉她就挺喜欢。 许是芳姐嘴快,早把这些细节告诉了娄明军。 他哼了一声:“是不爱吃我做的,我知道。既然舍不得那小子,为什么还让他走?” 说完,他凑到娄梦面前,压低声音:“你学学隔壁床的姑娘,人家多霸气,说要是她男朋友敢跨出这家医院,就打断他的腿。” 娄梦听得心惊,后背直冒冷气,放下碗筷,彻底没胃口了。 …… 襄城。 一直睡到中午时分,姚婧之才醒来。 林沐坐在窗前,捧着手机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眉头轻蹙,因为阳光润染,一身琉璃。 姚婧之看得有些恍惚,宛如时光倒流,她也青春年少,遇见站在阳光里的少年,便在心里悄然期许一场爱情。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愿意永远沉睡不醒。 但,这不是梦,因为林沐见她醒了,已经起身走向她:“醒了?还疼吗?” 姚婧之摇头:“你怎么还在这里?” 林沐目光平静,早已不见昨晚的焦虑:“你没醒来,我不放心。” 姚婧之起身,去洗手间处理了一下,再回来,一看时间,居然快12点了。 前一秒还病恹恹的人,两眼一瞪,像是打了鸡血的人一样,一边找衣服,一边直嚷嚷:“完了完了……我今天得去公司报道。” 林沐将她拉至身前,觉得好笑:“我帮你请假了。” 两人距离有些近,姚婧之一下就想到了昨晚……要不是大姨妈及时造访,她差点就干出丧心病狂的事来了。 脸颊有些发烫,她强自镇定,轻轻嗓子:“我没事了,你去上班吧。” “你脸红什么?”林沐含笑看她,眼眸里的水光仿佛能够淹没姚婧之。 姚婧之懒得和他纠缠,恹恹闭上眼:“不是我脸红,是你眼瞎。” 身子突然腾空,林沐已经将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姚婧之吓了一跳,“你要死啊!动不动就抱,力气大了不起啊!” 林沐俯下身子,眸光清亮地望着她,嘴角噙着笑:“要死咧!看着你,抱着你,又什么也不能干,要死要死咧!” 如些近距离,话语又如此大胆直接,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姚婧之双手撑住林沐双肩,语气弱弱的:“你可不能胡来……” 林沐起身,没好气道:“你当我是禽兽啊!” 说完,他转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端了鸡汤进来,献宝似地凑到姚婧之面前:“大姐你闻闻是不是很香,我照着书上做的。” 姚婧之看了看,里面内容还很丰富,有些好奇:“照什么书做的?” 林沐递给她看……月子食谱大全…… “噗……”姚婧之一口鸡汤喷了出来,“我只是来例假而已,又不是生小孩儿。” 林沐很认真:“听说一样要流很多血,我先学习学习,将来用得着。” 姚婧之沉默了,昨晚林沐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 昨晚,她带着情绪,少了理智。 如今清醒了,她却有些怕了。 害怕之前拒绝的东西,会在他的执着与真挚的眼神里失去坚守的意义。 她是喜欢他的,这点不可否认。 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是足够喜欢就可以解决的……她是个俗人,而且是刚刚经历了感情伤害的俗人,飞蛾扑火这样的事,她做不来,也不想去做。 林沐伸手摸摸她的头,话音轻柔:“又开始发呆?难不成这也是生理期综合症?” 他知道,她在犹豫。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办法完全相信,或者说相信了也没有用。 他们之间差着5年时光,心境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式更会不同。 对林沐来说,对这段感情势在必得的同时,他更希望彼此灵魂上能够相互占有,一起在漫长岁月里死心塌地地牵着手,共赴时光尽头。 他更知道,现在的他还不够强大,所以这让她忐忑不安。 但他没办法,他真的不能再看着她孤自一人来面对生活的磨砺,她会犹豫害怕是暂时的,他会加快奔跑的速度。 很快,他一定会追上她…… 可是,姚婧之突然哭了。 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之前压抑的所有委屈和难过,全都在刹那间爆发。 林沐先是意外,后来想了想,他百度过,女人在生理期时,情绪会比较敏感脆弱,爱哭爱胡思乱想是主要症状。 于是,他很配合,温声问:“怎么了?” “可不可以不要招惹我……”一句话出口,情绪一触及发,姚婧之拉高被子,泣不成声。 她确实委屈,天大的委屈。 都是他们先招惹她的,按理说受罪的人该是他们,可到头来倍受煎熬的人还是她。 想当初曹洋追她时,恨不能掏心掏肺,说尽山盟海誓,甜言蜜语。 后来呢? 后来也恨不能掏心掏肺,不过是想掏她的。 现在,林沐又来招惹她。 一口一句他会努力,他会解决所有问题…… 怎么解决? 他能让她重返青春吗? 能抹去她的过去吗? 能让世人不用有色眼光看待他们的感情吗? 就凭着一腔热血就来和她谈爱情,谈永恒……欺负人! 太欺负人了! 林沐手足无措,经期综合症这么可怕吗? 他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轻轻拍她的背,哄:“别哭别哭……我都听你的……我不招惹你,再也不招惹了行吗?” 你瞧,她才说了一句,他就打退堂鼓了,还谈什么未来? 姚婧之哭的更凶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对付女人只需记住三点 娄梦下午睡了一觉,再醒来,已近黄昏,因睡得太久,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目光下意识地在病房里收寻孟一安的身影,尽是陌生人的面孔,或好奇或冷漠地望着她,就是没有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眸。 娄梦心里一痛,陡然清醒,孟医生回襄城了…… 这时,芳姐进来,递了水给她,故意说:“这次是温水,不会烫到你。” 娄梦不好意思笑了笑,“谢谢。” 芳姐叹气:“孟先生虽说脾气怪了点,对你是真细心真好……只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呀……” 娄梦听了有些难过,她让孟一安用狠心绝情成全她的坚强,可当别人这样想他的时候,她心里又受不了。 芳姐以为她是为孟一安走的事伤心,细声安慰:“这种事很正常,人都是很现实的……” “他不是!”娄梦脱口而出:“他不是那样的人!” 芳姐愕然:“那他为什么要扔下你回襄城?” 娄梦将水杯放下,生着气,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 芳姐不愿意再惹她,将手机递给她:“刚才你电话在响,看看是谁打的。” 娄梦原来的手机在车祸中遇难了,这部手机是孟一安走之前替她买的,重新办了卡,上面只存了他和苏念,姚婧之的电话。 未接电话里,三个人都有来电。 其中,孟一安打了三次,然后发了短信:“已到家,勿念。” 娄梦瘪嘴,谁念了? 她才不念呢。 反正以后都不用再联系了,娄梦使气似的删了孟一安的电话号码。 不过,她知道,删了也没用。 那组数字早已烂熟于心,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随手回了苏念和姚婧之短信,她索性关了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与孟一安的世界隔开。 才过5分钟,她又爬起来打开手机,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打来电话,那她就亲口告诉他,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一直到晚上孟一安都没再来电话,而且往后的许多天也音信全无。 他真的如她所愿,淡出了她的生命。 …… 襄城,孟祖清看着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孟一安,一阵心疼,老泪纵横。 方子晋打趣他:“哟哟哟……看见亲孙子就激动成这样,我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但不激动,还骂我没心没肺!” 孟祖清瞪他:“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毒哑你。” 方子晋瞪大眼睛,双后捂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孟一安。 孟一安笑笑,附合道:“我看行,也算是为民除害。” 晚饭时,林妈做了一桌子的菜,不停往他碗里夹,同样眼含热泪:“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方子晋不怕哑,直嚷嚷:“你们都偏心,我怎么就没这样的待遇?” 林妈笑他:“那顿少了你的。” 孟祖清干脆夹了大半碗青菜给他,关切道:“子晋乖,多吃菜。” 方子晋愤愤:“我又不是兔子,我要吃肉!” 孟一安听着,微笑着,沉默着。 家还是家,一如既往地温馨,但不知为何,他的心却是空的。 这个点,不知娄梦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乖乖吃药……有没有想他? 这么一想,孟一安觉得有些吃不下了,起身,抱歉道:“我们慢慢吃,我去打个电话。” 身后,孟祖清只是叹气:“人回来了,心却弄丢了。” 方子晋不以为然:“放心,弄丢了再找回来就是了。” 孟祖清拿筷子敲他的头:“你以为是你啊!没心没肺的东西!” “又打我!”方子晋大喊大叫:“再打我就傻了!” 孟一安远远听着,嘴角噙着笑……一直以来,他其实挺羡慕方子晋。 羡慕他可以活得随心所欲,张扬又自由。 拿出电话,翻出娄梦的号码,望着那串陌生的数字,孟一安觉得有些刺眼,有些无措。 打通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说想她?说担心她?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甚至可以想象她要说的话。 无非就是‘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祝你幸福’,‘缘尽于此’这类伤人又伤已的话。 想想,还是算了吧。 他们都需要在时间的裂缝里沉静悲痛,去思考未来。 是谁说的,有时候,不打扰也是种温柔。 这或许也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吧。 孟一安立在小院里,突然想起娄梦初来来家里时,他带她洗手。 那时的她,望着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热烈又直接。 是他一步一步将她逼到了死角,造成今天这样的境地…… “一安。”孟祖清走了出来,望着他,目光怜惜:“外面冷,不适合发呆。” 孟一安笑笑,问:“这些日子诊所生意好吗?” 孟祖清说:“不好也不坏……不过,想念你的病人到是很多。” 孟一安微扬眉毛:“无比荣幸。” 孟祖清眯起眼睛看他,嘴角扯了一抹笑:“一安,雅市一行,你成长改变了许多。” 孟一安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孟祖清说:“人若没了七情六欲,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孟一安苦笑,不发表意见。 孟祖清一声叹息:“既然舍不得,就不要放手。” 孟一安抬头看他:“我没想过要放手。爷爷,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如娄梦的腿治不好了,你会接受这样的孙媳妇吗?” “我……有生之年,我会有孙媳妇吗?”孟祖清表情认真,语气夸张:“只要你领回来的是个女的,不要说是残废了,就是个傻子我也谢天谢地烧高香了!” 孟一安心里一阵温热,感激道:“谢谢爷爷。” 像小时候一样,孟祖清伸手摸摸他的头:“谢什么,傻瓜,爷爷只有你了呀!只要你开心幸福,对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再说了,以我们爷俩的实力,还能治不好娄梦的腿?” 孟一安嘴角笑意未褪,眼眶却湿了。 爷爷老了,但依然还为他撑着一片天,他是该强大起来了。 “去把她接来吧,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孟家都不会亏待了她。”孟祖清见孟一安走了神,挑起眉头,猜测:“她还在怪你?” 孟一安忙摇头:“没有……她犯傻,不想拖累我,所以想尽办法赶我走。” 孟祖清笑了,“女人就爱口是心非,估计这会儿正想你想得哭鼻子呢。” 孟一安认真解释:“是意外引起的心理创伤……” “狗屁!”孟祖清痛心疾首:“她这是太爱你了!你呀,真是没出息!被她闹几句就吓跑回来了?” 孟一安有些脸红,虚心请教:“那我该怎么办?” 孟祖清胸有成竹:“对付女人,只需记住三点,脸皮厚,厚脸皮,厚着脸皮……” 第二百一十三章 哪一种才是最深沉的爱 为了更好地照顾萌萌,苏念将她带回了家,准确来说,是林清越的家。 不久前,她将房子过户给了陈煜父母,如林清越所愿,他们同居了。 用卢珊珊的话来说,这叫‘闪爱’。 快吗? 苏念不觉得,走到这一步,已经历尽千辛万苦,她太累了。既然决定了要和林清越共度余生,那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有关苏念对萌萌细无巨细的照顾,林清越有三句评价:“你一定可以做个好妈妈。” “有个女儿真好。” “要不,我们努努力……” 然后,他就真的每晚都很努力。 ……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很忙。 广告拍摄正式开始,姚婧之每天盯着,晚上就直接去医院陪床,拒听林沐的电话,也不见他,将二人关系再次打入冷宫。 苏念也忙,要忙公司的事,还要兼顾萌萌,恨不能多长出一双手来。 林清越开始着手将营销部门分离出来,成为一家独立的公司。这是他打算用来求婚的礼物,所以,当然是越快越好。 而孟一安和爷爷商量以后,决定将诊所旁的二层楼租下来,作为康复理疗的场地。 孟祖清有几个退休在家的老朋友,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听说后,愿意每周抽时间来坐诊指导。 孟一安这边也联系了几个同学,这事开展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期间,莫寒听说他回来,刻意来见了一面,态度冷硬,语气也不算和善:“襄城骨科专科医院副院长是我姑父,我和他讲好了,娄梦回来就去他们医院。至于治疗方案,到时你们再商讨。” 孟一安也没有多热情,客气有礼:“我会考虑,谢谢你。” 莫寒神情孤傲,转身就走。 被孟一安叫住,“我一直想问,莫少爷究竟为什么这样恨我?” 莫寒回头,冷冷看他:“还用问吗?” 孟一安神情清冷,语调平缓:“你究竟是恨我害了娄梦,还是恨你自己无力去爱?” 莫寒近乎咬牙切齿道:“如果娄梦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以为你孟一安还会有机会吗?” 孟一安眼瞳里划过最深沉的光:“她先遇到你,就会爱上你吗?就算爱上了,你就能给她幸福吗?” 莫寒隐隐嘲讽:“你到底想说什么?此刻来炫耀她对你的爱?” 孟一安摇头:“不,我没资格炫耀。对娄梦,我是亏欠的……但亏欠的不是爱。曾经,得知你出现在她身边时,其实我也觉得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但现在看来,你不是,你从来不曾真正的了解过她。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莫寒愣愣站在原地,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冰冷刺骨,头脑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他确实不够了解她。 如果了解,就该知道她爱孟一安胜过自己的生命。 她那样爱他,舍不得恨,舍不得怨,又怎能允许别人去恨,去怨。 如果真的了解她,真的爱她,就该尊重她所有的选择。 何况,他只是隔岸观花的过客,有何资格? …… 襄城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雅市的娄梦呢? 她肯定是忙不起来的,睡不着的时候,就长久地望着门口,眸色恍惚的像是刚做了一场梦。 今晚,是孟医生离开的第五晚。 雅市因为没有孟医生,夜色仿佛更加浓墨,也更加清冷静谧了。 娄明军回出租房里去休息了,芳姐陪床,早已在病床一角响起了鼾声。 娄梦在黑夜里,双手撑着身子,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寂寞的姿势仿佛能融入夜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等他出现在她面前吗? 还是等自己的心在时光流逝中慢慢冷却? 隔壁床的女孩儿开了床头灯,静静看她一会儿,说:“要不要聊一会儿?” 娄梦愣愣看着她,神情看起来有些模糊:“聊什么?” 女孩儿说:“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娄梦表情蒙蒙的,点点头:“陆雨菲。” 她的家人和医生护士每天都要叫好多次,同住一个病房,不想知道都难。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陆雨菲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呆呆的,好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子,后来才听说了你的事。” 娄梦无意识地皱了眉,眸子有些冷然。 陆雨菲大大咧咧道:“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确实傻,但不是傻子……” 她自己都绕糊涂了,双手拍打自己的脸,深呼吸,组织语言:“你的事我听说了……你笨呀!你男朋友要走,你不知道打感情牌啊!这种时候要什么骨气,先把人留住再说,将来的事想那么多干嘛!” 娄梦有些明白了,这是为她抱不平? 真是有趣。 她突然来了兴致,选了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枕头上,侧过头看陆雨菲:“你为什么要跳楼?” “我没想跳……”陆雨菲挠挠头:“我就是想吓吓他而已,结果谁知道弄巧成拙,玩大了。” 娄梦好奇:“你又为什么要吓他?” 陆雨菲振振有词:“我那么爱他,他凭什么要和我分手?反正我不能没有他,他要分手,我就死在他面前,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我!” 娄梦不解:“既然那么爱他,难道不该去成全他的幸福吗?” “什么?”陆雨菲夸张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鬼逻辑?因为我爱惨了他,所以要成全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天天想象他们是怎么亲吻,怎么睡觉,怎么幸福的?有病吧!” 娄梦神色迷茫:“那你现在幸福吗?用惨重的代价换来了他的不敢离弃,你觉得你们会幸福吗?” 陆雨菲表情有些焉,仰头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离不开他……我爱他,太爱了……” “爱是什么?”娄梦也仰头看天花板,这话像是在问陆雨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雨菲回她:“我认为,爱是占有!爱他,就要想尽办法将他拽在手里,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放手!” 娄梦转过头去看她,“假如你一直治不好了,会放他走,还是会继续拽住他?” “当然是拽住他!”陆雨菲毫不犹豫地回答:“能放手的爱都不是爱!我的想法和目标很明确,我爱他,要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这和我受不受伤没多大关系……受伤只是个意外,和我对他的爱不冲突。当然,我承认,这次意外会成为我拴牢他的工具。要想我放手,除非我不再爱他。” 娄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着。 她们同样是会为爱痴狂的人,但对爱的理解却又是如此不同。 她隐忍放手,陆雨菲霸气执着,谁又能说得清,哪一种才是最深沉的爱?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最好的爱是彼此温暖 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娄梦以为陆雨菲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你们都觉得我很任性对不对?其实我不是任性,我只是在帮自己,也帮我男朋友看清我们之间的感情。” “你们都觉得他很可怜,明明不爱我,却因为我的任性不得不赔上自己的未来对不对?” “恰恰相反,我之所以任性,就是知道他也爱我……但因为看不清未来,所以时有犹豫和徘徊。如果他不爱我,就不会在自己受到挫折困难时选择和我分手。” “如果他不爱我,就不会理会我的任性胡闹。他明知道我不敢往下跳,却还是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匆匆赶来,甚至跪地求饶……” “如果他不爱我,就不会在明知我有可能会半身瘫痪的时候,仍选择承担起责任留了下来……虽然说我家人看着他,但真的没办法逃跑吗?” “你能叫醒一个沉睡的人,却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不爱我,就不会为我留那么多的眼泪,有那么多的内疚,内疚到从此不用去想未来,我就是他的未来。” “其实这样挺好的……这次意外让我可能永远地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整个人生,但我再也不会失去他了。” 陆雨菲自问自答一番后,认真看娄梦:“她们都在议论你很伟大,为了男朋友的幸福,让他离开……但我觉得你只是还不够爱他!没有爱到像鱼离开水就会活不下去一样……你所谓的爱和付出都只是为了感动自己,我觉得你这人其实挺虚伪。” 被人当面说虚伪,娄梦怔然,内心触动很大。 当然最震惊的还不是虚伪二字,而是说她不够爱孟医生。 不够爱吗? 娄梦陷入了无边的沉思与迷茫中…… …… 历经5天,广告拍摄顺利完成。 会议室里,播放着初步剪辑出来的成片。 画面一一闪过: 有着温暖笑容的年轻妈妈,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小家伙挥舞着小拳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年轻妈妈说:我的梦想很简单,希望我的宝宝能健健康康地成长,将来成为一个快乐幸福的人。 接着,是刚刚放学的孩子,背着小书包笑着,跑着,满头大汗,对着镜头,他们说:“我的梦想就是快点长大,再也不要做作业了!” 画面再转换,色彩变得灰暗。 失去独子的失孤老人,表情呆滞,空洞地望着镜头:“梦想?我没有梦想……它和我的孩子一起被埋葬了……” 失去爱人的坚强妻子,流泪,微笑:“我的梦想就是完成他的所有梦想……” 失去右手和左脚的萌萌,天真可爱,漆黑的眸子清亮有神,她看着镜头,有些羞涩,但说的很认真:“我的梦想就是能快点长出翅膀。” 压轴是最近话题很正能量的三线女星梦佳,她出身在农村,有次偶然,被某知名导演看中,演了一部很火的电影,从此走了演员这条路。 最近两年,她频频被传出因拒绝圈内的一些潜规则而被封杀,找她拍戏的人越来越少。 梦佳索性不当演员了,跑去偏远山村当起了教师。 姚婧之去找到她的时候,问她:“你喜欢当演员吗?” “当然。”梦佳眼里有光:“演完每一个角色都像经历了一次人生。这种感觉很奇妙,我活着,我是我,但我又可以成为别人。” 姚婧之又问:“想红吗?” 梦佳很直接:“想,做梦都想!但我想靠自己红,靠角色而红,而不是八卦与话题。” 就这样,梦佳来了。 最后的画面里,她一袭紫色长裙,红唇白肤,从红地毯缓缓走来,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像是度了一层金光。 她目光坚定,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站在耀眼的舞台上,缓缓回头,霸气宣言:“我想大红大紫!” 接着,是紫薯果酒的展示,每一瓶上面都有一句话,上面诉说着千万网友的梦想。 成片放完,会议室里,掌声如雷。 林清越眼眶生温,久久地望着苏念,心潮澎湃。 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能量十足。 苏念迎上他的目光,沉静的眸子里含了水光,在灯光下生生增添了琉璃之色。 有谁会想到,几个月前还在孤独的地狱里苦苦挣扎的她,因为他的闯入,竟成就了她眉眼间的繁花似锦。 有些话不必说,彼此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最好的爱是什么呢? 娄梦觉得是放手成全。 陆雨菲觉得是占有。 而苏念觉得,爱就是温暖彼此。 …… 庆功宴上,林沐也来了。 远远地看到姚婧之和同事在喝酒,不时传来豪迈的大笑,是真开心啊! 还真是没心没肺,他天天为她牵肠挂肚,她却连电话都不接,现在还没事人一样。 女人心,狠着呢。 悄无声息地蹭到姚婧之身边,林沐若无其事地拍拍她的肩。 姚婧之回头,有些惊愕:“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林沐阴阳怪气道:“军功章不应该有我一半吗?” 要不是他那晚贡献出自己的体温,第二天还巴巴地照顾她一天,她能恢复得这么快吗? 结果呢? 不领情就算了,还翻脸不认人,躲着他,冷着他,没良心! 姚婧之不想搭理他,丢下一句:“这公司将来都是你的,还在乎这一半的军功章?” 说完,别过头去,彻底不理他了,和一旁的同事又说又笑。 林沐闷闷呆了一会儿,时不时拿无比幽怨的眼神看姚婧之,后者假装接收不到信号。 这么多人在,林沐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干脆拿了酒杯加入他们,甚至还主动向姚婧之敬起了酒。 开口就说:“你是我前辈,曾在工作上给了我许多帮助,这杯我敬你。” 众人起哄,姚婧之不能拒绝,碰杯,冷笑着看他,一口干了。 林沐也不示弱,干了一杯,倒上,又说:“你还是我尊敬的大姐,无时无刻不在指引着我的人生……这杯我得敬你。” 这话说的隐晦,旁人听得浮想联翩,姚婧之听得心惊胆战。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这样的爱情一点也不美好 “少喝点,等下醉了,我可不好向林总交差。”姚婧之目露警告,表情渐冷。 林沐才不管,一口干了杯中酒,大大咧咧道:“我都20岁了,要搁旧时代,孩子都会打将酱油了,难不成还不让喝酒?” 众人跟着起哄:“就是,林公子将来是要接林总班的人,现在不练好酒量,将来怎么去应酬?” “来来来,我敬林公子一杯。” “还有我,还有我,未来的林总,以后请多多关照。” 凑热闹的,趁机巴结的,纯粹醉糊涂了想喝酒的,统统一拥而上,将林沐团团围住。 林沐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每喝一杯,都用委屈又悲壮的目光看着姚婧之。 姚婧之觉得自己要疯了,情急之下,拔开众人,将林沐拉了出来,板着脸:“行了行了,林总找他还有事,你们慢慢喝。” 林沐反手抓住她的手,很配合:“对……我爸刚才就是让我来找你,说要介绍什么人给你认识,快走吧。” 说罢,拉着姚婧之穿过人群,穿过酒店大堂,穿过黑夜,一路狂奔…… 跑了一路,姚婧之累得直喘气,又叫又骂:“林沐,你要死了!又发什么疯,快给我停下!” 林沐放开她,弯腰大口喘气,望着她的眸子里像有火苗在烧。 姚婧之瞥他一眼,不冷不热:“你做事总是这样不计后果,我们就这样走了,你让别人怎么想?让你爸怎么想?一会儿有人找我处理事情的话,又该怎么办?” “我管他们怎么想。”林沐起身,逼近她,目光笔直:“我只在乎你怎么想。” 姚婧之很平静:“我觉得不好,不合适。” “什么不好,什么不合适?”林沐满脸通红,眼睛也是红的,“明明都说通说好了,为什么一夜之间你又变了。” 姚婧之别过头去,不愿直视他的眼睛,“我没变……林沐,我向你道歉,那晚是我情绪不对。” 林沐双手困住她的脸,逼她看自己:“怎么不对了?” 姚婧之想推开他的手,推不开,有些无助,也有些无奈:“因为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婚内出轨的人是曹洋……他在我无数次加班工作的时候,将女人带回了家……还是当着可乐的面。我很气愤,很委屈……然后,你来了,说着动人的温情的话,我无法不动容……但林沐,那是一时冲动,不是因为爱。” 林沐的心一瞬间掉进了冰窖里,身子都僵了。 他松开她,后退一步,清清楚楚地看她的脸:“你再说一遍。” 姚婧之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林沐,那晚,我只是一时冲动,和喜欢和爱都没关系。实际上,在那种情绪下,换作别人,只要不是我很讨厌的人,我都不介意一夜……” 林沐没让她说完,上前,狠狠吻了下去。 二人都喝了酒,彼此呼吸缠绕间,姚婧之意识有些发懵。 宛如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泛着微波的晴空海洋,美好沉醉的让姚婧之想放弃去想以后。 直到喘息,林沐才离开她的唇,双手捧着她的脸,恨恨问道:“换作别人,也会有这样的心跳吗?也能感觉到彼此胸腔里的血液在狂奔吗?” 姚婧之挣扎,不想听,他用力摁住她的头,咄咄逼问:“只是情绪作祟是吧?和爱和喜欢都没关系是吧?任何人都可以是吧?” “好!”他拉她往前走,步伐踉跄:“既然都可以,那就走啊!把那晚没完成的事完成,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年轻有体力,肯定会让你满意!” 姚婧之被他刺激的脸色发白,闭上眼,又踢又咬:“林沐,你放开我!你混蛋!混蛋!” 林沐反身搂紧她,忍住悲伤和愤怒:“你也会悲伤痛苦吗?我以为你铁石心肠,刀枪不入……你听听你都对我说了些什么,姚婧之,我是人啊!有血有肉的人啊,我就不会痛吗?我都快要痛死了!爱上你,我没有办法。如果可以控制,如果可以不爱,我早就那样去做了……” “我用得着拿皮鞭抽打自己,逼自己去成长去成熟,去做许多我也忐忑害怕的事吗?放着好好的富二代不当,我急着把自己催熟,成为你们眼前所谓的男人,我图什么?” “就图你在某种情绪下,把我当成任何人都可以的发泄对象吗?” “姚婧之,你到底有没有心?如果有的话,你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我的心?” “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承诺的那些我都会去做到……你怎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你还要我怎么做,怎么证明,你说呀?只要你说,我会立刻去做……你说啊!” 姚婧之按住额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沐的话字字句句刀子一样扎进她心里,痛,真的很痛。 但她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说她其实一点也不好,懦弱,胆小,自私又世俗吗? 还是说她确实喜欢他,但还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去对抗整个世界……不,连对抗流言她都做不到。 此刻,她说什么都是错的,他的真心,她的虚伪,本来就是水火不融的啊! 姚婧之的沉默彻底击垮了林沐的勇气。 他连连后退,目光冷冽又绝望,“我说我愿意为你去死,你相信吗?你是不是也不相信!” “不!”姚婧之害怕这样的目光,她乱了,慌了,怕了,上前抱紧他的腰身,嗓音发着颤:“林沐,你别这样。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但是我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失望……你会越来越强大,而我会越来越枯萎,我注定跟不上你的脚步,注定无法回应你同样的爱……” “去坚守这样的爱又有什么意义?林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给你幻想,不该给你希望……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就这样了好不好?你会很快遇到和你一样勇敢的女孩儿,你们势均力敌,狭路相逢,你们敢爱敢恨,不惧未来!这才是你应得的爱情,而不是像我这样懦弱胆小,畏首畏脚的女人,一味要你付出,要你证明……你会越来越累,而我会越来越慌……” “林沐,相信我,这样的爱情一点也不美好。”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真的傻子 “所以呢?”林沐低头去看姚婧之,她那双湿润的眼眸里透着悲伤和柔弱,他的心一下就软了。 扯了扯嘴角,他笑的温柔:“所以你被自己的想象吓怂了?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姚婧之。” 姚婧之低下头去,认了:“是,我怂了。你看到了,这就是真实的我。” 林沐搂紧她,拿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发:“你说我会越来越强大,你会越来越枯萎……这话不符合逻辑。既然我越来越强大了,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你枯萎?不会的,我会用所有的爱来浇灌你,让你越开越媚……等你枯萎的时候,我也被你榨干了,哈,我们不刚好又是一对儿了吗?” 这话听起来暧昧隐晦的很,姚婧之微微脸红,用手推他,闷闷道:“你别闹了行吗?” “不闹不闹……”林沐声音轻缓:“你说我会很快遇到势均力敌的爱情……这话更不对了,我已经遇到了。你不动声色就虏走了我的心,而我还在赢得你心的路上艰难前进,这还不够势均力敌吗?” “大姐……不要害怕,你真的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我靠近就好了……只是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你每推开我一次,我就像是死了一次,很伤元气。” “如果我让你不安,让你害怕了,你就像今天这样说给我说,骂给我听……你不要躲着我,不要对我太冷漠……” “大姐,你也不要担心……我们肯定会遇到阻力,但父母希望的无非就我们能幸福,只要我们证明给他们看就好了。至于别人,为什么要在乎?你过得开心,旁人不会因此得到什么,你过得不好,旁人更不会因此给予你什么,不相关的人,没有必要纳入自己的生命里。” “至于我会不会变心,会不会在今后的生活中经不起诱惑,会不会承担不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我现在空口无凭,无法给你任何保证。” “但你可以验证……你可以给自己,给我们设定一个时间,三年,五年……如果我让你失望了,你再推开我行吗?” “我知道,你会说你输不起,赌不起……但是大姐,人生每一个选择都不可避免地在赌。你不和我赌,也会和别人赌……为什么就不能先选择我呢?” “你可以想象那些所有的不美好,为什么就不能想象一些美好的……比如我们会一直相爱,要让那些不看好我们的通通打脸。我们要发狠地幸福,带着可乐,给她一个最温馨的家。” “以后,我们家里,你唱白脸,我唱红脸……我哄完可乐,再哄你……你们都是我的小公主。” “将来,我们再生一个儿子……女儿也行,一家四口,放假就窝在外公外婆家里,听他们讲过去的事……冬天我们围着火炉吃火锅,夏天,我们在楼顶吃西瓜……” “你看,幸福本来就很简单,一辈子也没有那么长,上演不了太多变数……我所讲的这些你想想,实现它们真的很难吗?” 林沐轻轻揉着姚婧之的头发,凑去她耳边,低声诱哄:“大姐,不难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这一切都会一步一步地实现。” 姚婧之在他怀里轻轻发着抖,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感动。 他把将来想的那样美好,真是个天真的傻子。 柴米油盐太琐碎,稍不注意,一个细节就能打败爱情。 不是他的心不够真,而是未来的路太长…… 但这一刻,姚婧之觉得自己也不清醒了,也成了个天真的傻子。 她开始考虑他的话,开始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了憧憬。 她还年轻,也不喜欢孤独清冷,她需要温暖,需要陪伴……需要男人…… 如林沐如言,既然每一段感情都是拿真心去赌未来,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那就是他吧。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松动了,林沐心思软了又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特有的香气,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 “大姐……” 姚婧之心里有点乱,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林沐在她脖颈处蹭了又蹭,嗅了又嗅,小狗儿一样:“好香啊!” 姚婧之立马警觉,腾地一下从他怀里弹跳开来,目露凶光:“你想干嘛?” 林沐嘿嘿坏笑:“站在这里很冷,去你那里吧。” 姚婧之头皮发麻,咬牙训斥:“林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你唧唧又歪歪地说了一大堆,就是这个目的?” 林沐装傻充愣,挠头:“什么目的?这么晚这么冷,难道我不该送你回家吗?” 随而,他凑去她眼前,眼睛温辘辘地看她:“还是说,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姚婧之不气了,冷静的很:“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听了觉得还是有些道理。所以,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从今天起好好考验考验你。” “真的?”林沐两眼放光,又直觉没那么简单,语气忐忑:“你打算怎么考验?往后日子还长着咧,你可别一考考个十年八年的啊!” “不会。”姚婧之微微一笑,单手搭在他肩上,目光笔直有力地看他:“我这人最讲道理了,对你的考验肯定是公平又合理的。我没你那么爱幻想,无法考虑太远,我们就说说眼前。” 林沐面色认真,一本正经:“愿闻其详。” 姚婧之说:“你不是特别生气我把你当成和其他人一样的发泄对象吗?好,证明给我看,你和别人不一样。” 林沐趁机往她身上靠,撒娇:“不用证明,我就是和他们不一样,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姚婧之稳住他身子,语气坚定:“在我没有确认之前,你不准在我面前耍花花肠子,不准动歪心思!” 林沐懵懵看她:“什么意思?” 姚婧之瞪他:“少装蒜!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林沐身子往前勾,在她嘴上轻轻啄了一下:“这样算吗?” 姚婧之怒目,还没发作,欠揍的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腰,往前一揽,姚婧之便紧紧贴在了他胸口上:“这样算吗?” “林沐!如果你做不到,就马上滚蛋,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姚婧之来真的,目光冷冽。 林沐愣愣,放手,讲条件:“我同意,但要有期限,你要是十年以后才能确认,你想憋死我啊?” 姚婧之不吭声,她脑子太乱,需要时间整理,才用这缓兵之计。 需要多久,她也不知道。 林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勾起,长臂一伸勾住她脖子,目光灼灼,曼声轻语:“以春节为临界点好不好?春节后,如果我没让你失望……你就是我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为我生个女儿 庆功宴上,林清越喝的有些多。 回别墅时,萌萌已经睡了。 苏念煮了醒酒汤给他,忍不住又去萌萌房间里呆了一会儿才出来。 借着酒意,林清越吃醋了:“在你心里,萌萌是不是比我重要?” 苏念笑,坐在沙发上,将他的头搂在怀里,轻轻摸他的头发:“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林清越不管,搂紧她的腰:“反正今晚你只能陪着我,哪儿都不许去。” 苏念轻声哄:“好,哪儿都不去。” 二人静静呆了一会儿,苏念还是失信了,因为萌萌在房间里大喊大叫了起来。 苏念和林清越几乎是同时起身,冲了进去,柔和灯光下,萌萌浑身颤抖着,嘴里死死咬着被角,眸色惊恐,脸色苍白。 胸腔里有刺痛传来,苏念踉跄着扑了过去,将萌萌搂在怀里,像是搂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不怕,萌萌不怕,我在这里……” 此情此景,林清越也是鼻头发酸,轻轻扯出萌萌嘴角的被角,温声安慰:“萌萌你看,叔叔阿姨都在,刚才只是梦,不怕的。” 萌萌惊魂未定,死死揪着苏念衣服,像是在说些什么。 仔细一听,是一声又一声的‘妈妈别走’。 “好……不走不走……”苏念双眸含泪,似有浪潮打在她心上,不凶猛,但连绵不绝。 林清越拍拍她的肩,退了出去。 看来今晚,他又得独守空房了。 失落吗? 那倒没有,他确实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 但有些担忧是真的,担忧苏念分不清同情与现实,将自己陷得太深……终归是不好的,他不愿意看到她那样伤心。 …… 林清越刚洗完澡上床,苏念就上楼了。 某人喜出望外,拉她入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苏念轻笑:“不喜欢?那我下去陪萌萌睡吧。” 说着,就要下床,林清越哪里还会让她跑,用力一扯,翻身覆上,去寻她的唇。 苏念格格笑着,躲开,双手撑住他的脸:“我们聊会儿天。” “好。”林清越寻了舒服的姿势躺好,手指轻拂她的发,呼吸着她的味道,话语里都是笑意:“夜深人静,良辰美景,我们就来谈谈人生,聊聊理想吧。” 苏念说:“我想和你聊聊萌萌。” 也许是她的错觉,这话出口时,林清越幽深无底的眸子里似有不好的情绪划过。 但他向来是隐藏情绪的高手,微微一笑:“萌萌不是睡着了吗?” 不知为何,苏念有些心虚,她移开目光,轻声说:“来之前,萌萌爷爷拜托我帮他留意有没有愿意收养萌萌。” 林清越略作沉思,平静道:“若是正常孩子,到是比较好办,但萌萌情况特殊,恐怕不容易。” 苏念声音很轻:“我知道……所以我想……” “你想收养她?”林清越单手撑着身子看她,语调寻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有片刻沉默,苏念说:“我不知道……看着她我很心疼,很难过……” 林清越将她拥进怀里,客观分析“你心疼她,我很理解,我们可以在今后的生活中去帮助她。资助她上学,安装假肢,都没问题。” “但是。”他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温声说:“收养她,不现实。苏念,我们不再年轻,人生的路已经走了一大半,而且走的那样辛苦,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照顾一个孩子。而且萌萌经历这样的苦难后,本就敏感脆弱,你我都承担不起她的未来。” 收养萌萌的念头其实早就在苏念心里发酵已久,林清越说的这些,也是她最担心的。 她怕自己应付不来,半途而废,这对萌萌来说是可怕的二次伤害。 可是,当萌萌在她怀里安稳入睡时,她的心又被一次次地被揪了起来……像是有人要从她心上割走一块肉。 见她沉默不语,林清越凑去她耳边情意绵绵地低语:“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女儿,我们生一个就好了……” 说话间,他温暖的大手已经从她衣服下摆探了进去,嘴唇亲吻着她的耳朵。 苏念欲哭无泪,让着,躲着,没好气道:“你不是说我们老了,没精力去照顾一个孩子了吗?” “不一样。”林清越一双眸子弯了起来,灼热的吻一路向下,还寻机回答她:“是你生的孩子,意义不同……” 苏念阻止他,态度有些生硬:“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把萌萌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出的话很真诚也很现实:“我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不愿意收养萌萌。实际上,我也心疼她,替她难过。但是,苏念,原谅我是个现实的人。我们出钱资助她,只是一种善意的行为,不必背负太多责任。” “收养,我们就要对她的一生负责不说,还得考虑林沐的感受。有一天,我们老死了,照顾萌萌的担子就要落在他身上,你让他怎么想?到那时,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又能尽心尽力去照顾好萌萌吗?” “但如果孩子是你生的,和他有着断不了的血源关系,当大哥的自然是会心甘情愿地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 苏念闭了眼,之前强烈到快破胸而出的想法,似乎被风一吹就散了。 说难听点,现在的她,尚且还依附着林清越,再坚持去收养萌萌,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 罢了罢了,她本来也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没有再坚持的理由了。 林清越该说的话说完了,落在她唇上的吻带着几分试探。 苏念不忍他这样的小心翼翼,这事,没有谁对谁错,看待事情的立场不同而已,谈不上原则问题。 她主动去抱他,修长的手沿着他的背脊缓缓向下,察觉到她的柔软心思,他叫她的名字:“苏念……” “嗯?” “我以为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除了这事,其它的我都听你的。”他声音沙哑,透着讨好。 苏念攀住他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生活是两个人的事,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不生气。”她去咬他的唇,身子贴了上去,引得他微微发颤。 再也无法克制,他疯狂要她,彼此共赴愉悦高处时,林清越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里,气息不稳:“为我生个女儿……我们自己的女儿……” 第二百一十八章 做不到缘尽于此 孟医生离开第六天。 娄梦说想出去透透气,芳姐看了看天气,不太想动:“孟先生说天气不好时就不要出门,你看,今天雾霾严重……” “我说去就去!”有股坏情绪陡然窜至心间,娄梦极少发脾气,却用冷冽的语气说道:“以后不要再提孟先生这个人,雇用你的人是我,你要照顾的人也是我,难道不该听我的吗?” 芳姐被莫名训斥,多少有些受惊,有些委屈,但转念一想,谁遇到这种事不伤心难过? 于是,不悦就转化成了同情。 她扶娄梦坐到轮椅上,温言细语地哄:“行,不提了!那种负心汉忘了也好!” 娄梦扶额,心里阴影面积更大了。 当然,这还没算完。 芳姐爱说话,人缘好,医院里仿佛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见到护士,主动招呼:“方护士,我推娄梦出去转转。” 方茴皱眉:“今天天气不是很好。” “谁说不是……但娄小姐心情不好,一想到……唉不说了,出去转转就好,我们走了啊!” 于是,娄梦便接收到了无数同情的目光。 楼下遇到熟识的护工推着病人,她更热情了:“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那护工好奇的目光在娄梦身上打着转,故意压低了声音:“她就是你照顾的病人?” 芳姐也压着声音:“是呀!” “看上去很年轻漂亮。” “年轻漂亮有什么用……要是落下残疾,还不是不招人待见。” “她男朋友真走了?没再回来?” “可不是真走了……好不容易摆脱了,还有回来的道理?又不是傻子……” 娄梦忍无可忍,轻吸了一口气,凉凉开口:“我只是腿残废了,耳朵还听得见。” 芳姐愣愣,立马掉头哄她:“唉呀,妹子,说说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的错,有委屈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我要回病房。”娄梦冷冷看她。 芳姐眨眨眼,“我们刚出来。” 娄梦咬着牙,双手死死抓住轮椅扶手,生硬地重复道:“我要回病房,现在马上立刻!” “好好好……”芳姐递给另一个护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耐心的很:“马上回,不逛了,咱们不逛了啊!” 身后,那护工对自己的病人说:“这么比起来,太太真是幸福,你看先生对你多好。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雅市今天确实雾霾严重,天幕沉沉压了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娄梦觉得自己的坏情绪就如这天气一样,压抑、憋屈、扭曲,像是西游记里魔鬼施了魔法那样,云郁郁,灰雾雾,像有一面墙,正在慢慢将她与这个世界隔开。 她突然觉得自己怕是……好不了了。 …… 孟医生离开第七天。 室外仍是雾霾天气,娄梦再没有想出去透气的打算了。 因为她渐渐明白过来,孟医生就是她的氧气,他走了,她再用力呼吸都是没有用的。 隔壁床陆雨菲的家人见她男朋友没有要逃跑的打算,人渐渐全部撤了回去,病房终于安静多了。 也不算是很安静,因为陆雨菲根本停不下来,房间里从早到晚都回荡着她或抓狂,或愤怒,或虚弱,或撒娇的话: “程默,我快要疯啦!” “程默,我饿,要饿死了!” “程默,你死哪儿去了!” “程默,我难受……特别难受……” “程默,你爱我吗?你怪我吗?” “程默,你笑笑……你笑一个……我想看到你笑……” “……” 那个叫程默的大男孩,如他的名字一样,始终沉默着。 被逼急了,才会极小声地说一句:“你别闹了。” 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陆雨菲便呜呜嘤嘤地开始哭:“你在怪我对不对?我都认错了,我没闹,那真是意外……程默,你别害怕,我会好起来的,我真的会好起来……我不会一直睡在床上,我们还要去周游世界,还要生很多胖娃娃,我肯定会好起来……” 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程默便抱住她的头,一下一下地亲吻她的眼睛,不让她流泪。 娄梦开始觉得有些尴尬,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默默看着他们,开始相信了陆雨菲的话,他们是相爱的。 只是一个爱的太热烈,一个爱的太深沉……这点倒有些像她和孟医生。 可惜,她没有陆雨菲那么勇敢。 孟医生……孟医生也没有程默的坚持…… 不过,不怪他,真的不怪。 她反而很庆幸,他活得理智清醒一点挺好的,只要他好好的,她谁也不怪。 …… 中午,刘伊来测量血压和体温。 见娄梦恹恹的,像是丢了魂一样。 刘伊心情很复杂,做完该做的事,眸光沉沉地看着娄梦,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听说你这几天都没胃口,不好好吃饭怎么行……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去帮你打包。” 娄梦扯动唇角,苍白地笑了笑:“没有什么想吃的。” 刘伊咬唇,斟酌着,犹豫着:“是因为想他吗?” “谁?”娄梦表情有些迷糊,像是真的忘了,反应几秒,才说:“不想。” 刘伊替她盖好被子,语话温柔:“既然决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更不要辜负别人的成全。” 旁人都在议论是孟一安扔下娄梦跑了,只有她心里清楚,那不是跳跑,而是避让。 为了配合娄梦的情绪,无奈做出的不得已的避让。 刘伊知道孟一安会回来的。 只是她不想说,也心存期待。 万一他想通了呢? 就算他不会再回来了,她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人活得现实一点有什么不好? …… 无事可做,娄梦的生活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有时候,她甚至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比如现在,她的手被人握住,入目的男子容颜清俊淡雅,眸色沉静无比……是孟医生没错。 那就是还在做梦,这样的梦每天都会出现好几次。 既然是梦,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娄梦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孟一安幽深的眼眸深处隐有流光浮动。 娄梦心思温软,嘴角有笑意一点一点地晕开,抽出手去摸他的脸。 这次的梦比以往都真实,她甚至能感受到孟医生脸上刚被风吹过的冰冷,以及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风尘仆仆。 “孟先生,你回来了!”突然,门口,打饭回来的芳姐一声惊呼。 娄梦陡然清醒,手一下缩了回来,瞪圆了眼睛,惊慌失措道:“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孟一安紧紧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嗓音哑沉:“缘尽于此,我做不到。” 第二百一十九章 附加条件 孟一安瞧一眼芳姐手里的饭食,皱了眉:“这几天,她都吃的这些?” 芳姐耸耸肩,说:“娄大叔说了,反正做了她也吃不了几口,懒得麻烦,就在医院食堂打饭,方便。” 孟一安眉头蹙得更高了:“娄叔人呢?” “他无聊,在楼下和人玩牌。” 孟一安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不吃了。”他伸手去抱还在发懵状态的娄梦,语气软了下来:“我给你做。” 娄梦瞬间心思成灾,忘了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吸着鼻子,她乖乖将头靠在他肩上。 孟一安转身时,娄梦看到陆雨菲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似乎比她还要兴奋。 她还看到了孟一安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看样子,他没打算多呆。 不知为何,她的心一下就浮沉了起来,像遗落在了茫茫大海里。 …… 出租房里被娄明军弄得不是一般的脏乱,孟一安绷紧了脸,将娄梦安置在沙发上,开始收拾。 娄梦很安静,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时隔七天,他们之间宛如隔着一整个世纪那么长。 有许多话想说,但又谁都不忍开口打破这一室的平静。 收拾好屋子,孟一安开始做饭,就着冰箱里的菜,做了蕃茄炒蛋,白菜肉丝,还有青瓜汤。 菜色素雅,气味清香,娄梦沉睡了的胃仿佛也跟着苏醒了。 孟一安抱她去餐桌,触及她手指冰冷,于是握在他手心暖着,眸光温润:“想我了吗?” 娄梦不答,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又太贪恋这熟悉的温度,放弃了挣扎。 静默良久,她垂了眼,终于问出在嘴边盘旋已经的话:“为什么回来?” 孟一安笑笑,松开她的手:“先吃饭。” 好吧,先吃饭。 她确实好多天没有尝出过食物的味道了,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对食物麻木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趁着这份意外的安宁,再享受一次吃的快乐吧。 娄梦吃的很急,像饿坏了的人……孟一安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总归是不好受的,眼睛刺痛,他不该在襄城耽搁那么多天。 怕她吃太多胃难受,孟一安在差不多的时候,开口阻止:“可以了,晚一点我们再吃一餐。” 娄梦很听话,放下碗筷,迷蒙蒙地看他,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像是要表达些什么,那些酝酿已久的话似乎到了嘴边打个转,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眸色渐渐黯淡下去,她敛了眉眼,沉默着。 孟一安眼眶一片潮润,曾经的她快言快语,在他面前口不遮言……如今,对于他,言语竟成了奢侈。 他靠近,很想抱抱她,最后,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这次,娄梦挣脱了。 孟一安没再逼她,保持着距离,微微笑着:“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娄梦不看他,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回来?” 孟一安说:“这次是爷爷让我来的,为了孟氏诊所。” 娄梦终于抬起头来,有些惊讶:“诊所怎么了?” 孟一安眸色淡淡,公事公办的语气:“爷爷想把诊所做大,将康复理疗的项目也加进去,所以这次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娄梦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自嘲一笑:“我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帮忙?” 孟一安受不了她这样的语气,胸口一阵闷痛,沉默片刻,方才说道:“爷爷了解你的病情后,希望能邀请你到襄城治疗,成为我们的第一批试用病人。” 娄梦心中一颤,明白了。 为了她,他竟做了那么多。 眼角泛着泪光,她其实知道他会来,但心里又抗拒着自己这样去想。 她在卑劣地逼自己去想他的狠心绝情时,他在为她奔波忙碌。 陆雨菲说得对,她是个虚伪的人,她不够爱孟医生……不够。 陆雨菲还说,从来就没有唾手可得的幸福,若想要获得幸福结局,就要有永不言弃的决心和希望…… 她都没有做到啊! 她打着爱的旗号、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去伤害他,逼走他,还自以为爱的深沉,爱的无私。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娄梦摇着头,咬牙说了这么一句,双手捂面,低声痛哭了起来。 孟一安心脏绞痛,静静看着,克制着自己不去抱她。 他知道娄梦现在心里蒙了尘,生了病,急不得。 离开雅市这几天,他明白了,越是爱的深刻,越是饱经伤痛。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去走,他,或是她,都需要战胜自己。 有时候人的能力太有限,比如再彼此相爱的人,也无法代替对方疼痛。 …… 娄梦压抑太久的坏情绪在痛哭一场后,似乎得到了缓解。 她看孟一安的眼神,有了温度。 因刚刚哭过,鼻音有些重:“孟爷爷他好吗?” 孟一安如实说道:“还不错,就是太忙太累,要忙诊所的活,还要筹划理疗所的事,分身无术。” “那你还来!”娄梦一急,脱口而出。 孟一安抿唇看她一眼,“我的任务也很艰巨,爷爷说了,如果不能将你带回去,我也不用回去了。” 娄梦咬着唇,低头抠自己的手指头:“是为了我,才开康复诊所的吗?” “你想多了。”孟一安坐直了,语气寻常:“早在几年前,爷爷就想开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场地,加上人手不够,这个计划一直搁浅着。最近,诊所旁边的铺面空了出来,爷爷的几个旧友也退休在家无事可做,大家一合计,这事就启动了。” 娄梦沉思,犹豫着:“孟爷爷在襄城名声远扬,只要他开起来,自然有病人找上门来……再说了,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什么试用病人这种说法。” 孟一安温温一笑,凝眸看着她:“名医之所以成为名医,就是因为他手里有好多拿得出手的成功病例。而爷爷觉得你的病例将会是我们诊所的招牌,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 “我愿意。”娄梦眸光清凉,还是那个真诚热心的她:“我当然愿意配合孟爷爷……只是……” 孟一安打断她:“爷爷说了,只要你愿意,费用全免。” 话落,他看向她的目光变得灼热幽深:“当然,作为股东之一和主治医生的我,有一个附加条件。” 娄梦心脏‘蓬’地跳了一下,呼吸有些不稳:“什……什么条件?” 孟一安勾唇,一字一句:“如果治好了,你以身相许。” 第二百二十章 恨不能一夜白头 一句‘以身相许’,熨烫了娄梦跌宕不安的心。 从见到孟一安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第二次勇气推开他了。 她比陆雨菲说的还要虚伪,她舍不得…… 娄梦自我安慰,反正她给过孟医生机会,是他不知道珍惜……那就不要怪她自私了。 不过……怎么说呢? 矜持还是要的,她错开孟一安灼灼目光,声音很轻:“之前说好的,你不能这样。” 孟一安逗她:“说好什么了?” “你答应我离开雅市,回襄城去好好生活。” “对呀,所以我回去就开始积极创业。” “我们说好到止为止……你怎么……” 孟一安笑了,抬手去摸了摸她的头:“你舍得?” 就算她舍得,他也做不到。 分别一周,他的心一直是空的,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已经不能没有她。 简单的动作,虔诚迷恋,娄梦心跳失了节奏。 她的心思人人皆知,此刻的逞强难免让人觉得可笑。 舍不得,不舍得,认了,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随其自然。 随其自然的结果就是,她被安置地客厅看动画片……为什么是看动画片,因为他说:“你现在就像个孩子一样……” 而他则去厨房洗碗,继续打扫房间。 动画片娄梦自然是看不进去的,她竖起耳朵听他的动静。 ——他在洗碗,盘子偶尔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在收拾卧房,许是不喜烟味,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有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经过客厅,对上她的目光,莞尔一笑,目光温润如水。 小小的出租房里,因为有他,娄梦呼吸到了家的味道。 “在想什么?”见她长久地发着呆,孟一安停下脚步,属于他的声音投掷在客厅里,仿佛石子落水,激起涟漪无数。 娄梦说:“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傻瓜。” “哈……”孟一安轻笑一声:“我也有同样的疑问。” 说着话,他坐在她身边,侧头看她:“有想我吗?” 娄梦低着头,脸有些红:“明知故问。” 孟一安唇角笑意直达眼底,仿佛满身的疲惫都因这四个字烟消云散。 他逼近她,低头与她鼻尖相抵,那双凝视她的眼睛,仿佛能看到她心坎上去。 温热的唇贴上她的,孟一安轻怜低语:“我很想你。” 那气息带着属于他的淡淡草药香气,那眼神灼热的像一团火。 娄梦意识发懵,浑身炽热的不知身在何处…… ‘吱呀’一声,门在这时候从外面被打开。 娄明军抗着孟一安的行李箱,大声嚷嚷:“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孟一安早在听到响声时就直起身来,此刻,神色自然,淡淡回应:“听你说在忙,没去打扰。” 这话明明有讥讽的意味,但从孟一安嘴里说出来,好像就只是在陈述事实。 娄明军自知理亏,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让我失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再看娄梦,面红耳赤,像是在做坏事的小孩儿,被抓了个正着。 娄明军往深了一想,彻底踏实了。 不过,还是有疑问,他指了指行李箱,试探道:“你就带这么点行李?其它的是让家人寄过来吗?” 孟一安说:“不,我呆不了几天。” 接着,他把接娄梦回襄城治疗的打算一一讲给娄明军听。 娄明军没有什么反应,只有一个条件:“带她回襄城可以,你们先把结婚证领了。” “爸!”一直不吭声的娄梦急忙阻止:“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再这样乱说,我就不去了。” 娄明军才不理她,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完全就是个实打实的缺心眼。 他坚持自己的条件:“不领证不能带人走,我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带走,将来要是你变了卦,她还怎么见人?” 孟一安笑笑,看着娄梦:“我求之不得。” 娄梦瞪他,冷了脸:“要领证你们去领,我不去。” 孟一安一本正经:“领结婚证得当事人亲自去,就算是父亲也不能代劳。” ‘哼’了一声,娄梦双手抱在胸前,甩下一句话:“你走吧,襄城我不去了。” 娄明军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呀!” 这多好的机会,趁机把证领了,大家心里都踏实。 孟一安觉得好笑,不忍再逗她,叫了娄明军单独说明。 他提出如果娄明军不放心的话,可以跟去襄城,正好也可以帮忙照顾娄梦。 娄明军一听,头摇出了无数幻影,脸色都变了:“不去不去……打死我也不会去襄城。” 孟一安不解:“为什么?” 娄明军黑沉着脸,不悦道:“没有为什么,不去就是不去!那什么……不领证也可以,还是那句话,你们没结婚前,我是不会退还你那五十万的。” 孟一安皱了眉:“娄叔叔,那五十万就当是我孝敬您的。请您以后别再提了,尤其别在娄梦面前提。” 娄明军愣了愣,伸长脖子争辩:“你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我很想要似的……只要你老老实实娶了我们梦梦,我肯定退还给你……” “随您的便吧。”孟一安不想再听,扔下一句话,带上娄梦出了门。 …… 去医院的路上,娄梦突然问:“我爸他有为难你吗?” 孟一安淡淡道:“没有。” 不是有意欺骗,娄明军所做的事,所提的要求,他确实不认为是为难。 他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虽然这个父亲有些失职。 娄梦听了,没再继续问,目光看得很远,若有所思。 孟一安见她沉默着,仿佛一株孤绝已久的无名花,风吹动着她的头发,似沉睡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有些不安,这次回来,她似乎更安静了。 停下轮椅,绕到她面前,孟一安细细观察娄梦的神色,笑着说:“如果娄叔叔欺负我,我告诉你。” 娄梦笑了笑,抬眸看他:“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你不要瞒我。” 孟一安问:“为什么?” 娄梦别过头去,无声无息地憋红了眼:“你别问了。” 她无法告诉自己喜欢的男人,她的父亲是个见钱眼开毫无底线的俗人。 他可以为了钱,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她不愿意自己当成神一样爱着的孟医生,知道她有一个那样的父亲。 孟一安搂住她的头,抚摸她的头发:“你应该知道,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干扰我对你的感情。我爱你,就会接受你的一切,就像你也会包容我的全部一样。娄梦,我们注定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你知道吗?” 她抱住他,那么紧,一辈子,多温暖人心的字眼,要是一眨眼就是一辈子,多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了老板娘的气势 孟一安带娄梦回到病房时,已经有些晚了。 陆雨菲还精神抖擞地等着,一见他们,大大咧咧嚷道:“我还以为你们小别胜新婚,今晚不会回来了。” 娄梦面红耳赤,瞪她:“别胡说。” 内心有声咆哮: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婚?啊! “哟……”陆雨菲上上下下打量孟一安:“下午没看仔细,你男朋友可真帅,怪不得有些人这些天给丢了魂似的……换作是我,我就是变成鬼也得缠着他,绝不放手!” 守在一旁的程默再习惯她的口无遮拦,此刻,也多少有些尴尬。 看向孟一安,他羞涩地笑了笑:“她这人就是这样,喜欢胡说八道,你别介意。” 孟一安回以微笑:“没关系。” 陆雨菲白了程默一眼:“看到没,人家都说没关系了。” 既然没关系,那多说几句又何妨,这病房无聊死了,难得有调侃的对象。 于是,陆雨菲开始喋喋不休:“你姓孟,是个医生对不对?” 孟一安点点头,兴致没有很高。 陆雨菲得意一笑:“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孟一安不想猜,看到是娄梦的病友份上,还是很配合:“怎么知道的?” 娄梦直觉不好,疾声阻止:“那个……雨菲啊,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晚什么晚!”陆雨菲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聊八卦聊什么?再说了,你都睡了整整一周了,还没睡够?” 话音刚落下,她就迫不及待地给孟一安讲了起来:“你都不知道,你一走,就把她的魂也带走了。我们娄姐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哦不,应该是晚上睡不着,整晚整晚地叹气,有时候还偷偷哭鼻子……白天倒是能睡,睡着了就叫孟医生……孟医生……” 孟一安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看娄梦:“是这样吗?” 娄梦扶额,不理他,打起精神来试图转移话题:“雨菲,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孟医生是名中医。” “中医?”陆雨菲果然被吸引,瞪圆了眼睛:“厉害哦。” 娄梦一看有戏,彻底来了精神:“他们家世世代代行医,算是中医世家,在襄城远近闻名……” 孟一安忍不去唇边笑意……其实也没有世世代代……好吧,她高兴就好。 陆雨菲有些兴奋:“我听芳姐提起过,听说你的腿能保住,孟医生功不可没?” “当然了。”娄梦润润的眸子里流光浮动,话语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孟医生已经很厉害了,家里还有个更厉害的爷爷……” 孟一安满面笑意,开始忙他的事情……替娄梦擦手洗脸按摩…… 一直沉默的程默这时候开口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请孟医生帮忙给雨菲也看看?” 孟一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娄梦已经应下:“当然可以!孟医生家在襄城开了康复理疗室,这次就是来接我回去系统治疗的,雨菲,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来襄城。” 陆雨菲听得心花怒放,拉着程默激动又兴奋:“你听见了没?我有救了有救了……” 程默温声安慰她:“听见了听见了,我们去襄城。” 娄梦马上把孟一安的电话留给了程默,突然心情大好……她果然还是有用的,你看,现身说教多有说服力。 见她无声微笑,孟一安也忍不住笑了。 四目相对,彼此心念落定,内心丰盈成灾。 “你笑什么?”娄梦率先错开眸光,笑容羞涩,带着往日罕见的娇嗔。 孟一安无法抑制嘴角上扬,惟愿这样的笑容能挂在她脸上一辈子。 他凑去她耳边,嗓音诱魅:“这么快就有了老板娘的气势,挺好。” “我才不要做什么老板娘……”说话的女子满面桃红,缩进被窝里,再不出来了。 孟一安心底一片轻柔,她是他喜欢的女子,也许在她初次冒失地吻上他时,心就已经遗失了在她的眉眼间。 …… 孟一安回雅市第三天,顺利替娄梦办好出院。 病房里,堆满了人。 芳姐结算了工资,迟迟不肯离去,拉着娄梦,有了一套新的说辞:“妹子呀,像孟先生这样好的男人世间少有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娄梦点头,微笑。 她当然会好好珍惜他……如果苍天愿意给她机会的话。 如孟医生所说,其实不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她对他的感情。 付迪一向玩笑惯了,推推眼镜,一本正经:“要尊从自己的内心,不想去襄城不要勉强,雅市人民永远支持你。” 娄梦脸红红,承认:“襄城是我的第二故乡,是我灵魂的归宿。” 付迪砸舌,语气夸张:“不得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我惊讶。” 话落,他上前轻轻拥抱她:“娄梦,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要相信自己,要加油!” “谢谢付医生。”娄梦红了眼睛,有些人虽只是匆匆过客,却关乎自己的生命。 这种缘分很奇妙。 付迪拍拍孟一安的肩,爽朗道:“随时讨论她的情况,如果有机会,我去襄城拜访。” 孟一安微微一笑:“随时欢迎。” 一旁,方茴瘪着嘴巴,递给娄梦一个布娃娃:“祝你和孟医生早日贵子!” “咳……”娄梦惊得直咳嗽,脸红的似能滴出血来。 一句带有玩笑成份的祝福,惊了娄梦,也成就了刘伊的眼泪。 本只想藏在人群里多看孟一安几眼的她,不知不觉间,泣不成声。 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脸上时,刘伊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不可能有地洞,反正也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丢脸了。 刘伊抹着泪走了上去,大大方方地看了娄梦一眼,又看向孟一安,涩声道:“祝你们幸福!” 孟一安微笑,礼貌回应:“谢谢。” 并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而是流水心里早有属于他的那一片落花,花随水走,水载花流,早在相遇的那一瞬便已许下了生死相依。 最后,是陆雨菲哭天喊地的不舍:“梦姐,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呀?漫漫长夜,谁能与我共诉人生无常……” 程默一脑门子的汗,尴尬又小声地哄着:“过段时间我们就去襄城,你别喊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梦姐怎么了呢……” 娄梦眼含热泪,望着一屋子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内心感激。 每个人都在路上,匆匆复匆匆,有些缘分就是匆匆的一把扶持。 一场意外,谁又算得清,她到底是失去的多一些,还是得到的更多?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前世的一场梦 出发去襄城前,娄梦提出想回家看看。 方子晋的朋友黑子找了车,一路开往清水镇。 孟一安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从上车开始,娄梦便脸色苍白,咬着牙,一颤一颤地发着抖。 于心不忍,他搂紧她,“不去了不去了,我们下车。” 娄梦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哽咽:“不下车……我没事,继续走。” 要想正常生活,坐车在所难免,她逃不过,又何必躲。 坐在前排的娄明军和黑子沉默看着孟一安,表情复杂,在等指示。 孟一安抿着唇,好一会儿,沉沉开口:“走吧。” 她有意直面心中的魔鬼,他没有拖她后腿的道理。 那就一起面对吧,管它去天堂,还是下地狱,一起吧。 娄梦将脸深深埋进孟一安怀里,黑漆漆的一片,其间隐约有红色的血肉,覆在黑暗之下。 那样真实,仿佛还能闻到带有腐败气息的血腥味…… 胃里一阵翻涌,娄梦抬起脸来,大口喘气:“开窗……开窗……” 孟一安忙把玻璃窗落下一条缝,冷气强势灌入,像是能吹进骨子里去。 怕她感冒,他拿毛毯挡住风,只露出她苍白的脸。 娄梦呼着气,眼睛迷蒙蒙地看着他,突然咧开嘴,笑了笑:“我觉得刘护士人挺不错。” 刘护士? 默了半刻,孟一安懂了她的意思,心头笼罩着淡淡的说不清的酸涩,配合道:“是挺不错。” “喜欢她吗?”她呼吸平缓了些,脸上强撑着俏皮的笑意。 孟一安皱眉,不吭声。 配合归配合,这可是原则问题,答不好会后患无穷。 “嗯?”偏偏,某人不依不饶,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似乎非答不可。 于是,孟一安坚定回答:“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我为什么要喜欢?” 娄梦眨眨眼,“刘护士年轻,漂亮,有个性,敢爱敢恨。看你的眼神直白又热烈……难道你就没有过心慌的感觉?” 孟一安沉沉看她,斟酌着用词:“刘护士在我眼里,和付医生一样,就是照顾你的普通医护人员。我对他们只有感激与敬重。至于你所说的那些,我没看见。” “骗人!”娄梦撇着嘴巴:“我在重症室的时候,是谁给你送早餐来着?是谁关心你受凉,又是送被子,又是送热水来着?又是谁深更半夜,把人家姑娘约到楼道口谈心来着?” 孟一安蹙高眉头,清俊的脸上乌云密布:“谁给你说的这些?” 娄梦哼了一声,板起脸:“别管是谁说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些事?敢不敢承认对人家姑娘动过心?” 罪名似乎越来越大了。 孟一安懵了。 怀里的人儿,因为这个敏感又刺激的话题,情绪似乎缓和了许多。 脸色也好看些了……如果苍白变成了黑沉也算好的话。 但是……他实在无力招架,不敢再委婉配合了。 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孟一安挑起眉头:“这些都是听芳姐说的?” 娄梦拉长了脸,目光斜在一旁,生着气咧,可以不回答。 孟一安扶额,后悔,确实不该雇用一个话太多的人。 他浅笑着问:“芳姐的话你也信?” 娄梦很严肃:“我只听真话。” “好。”孟一安将毛毯裹紧了些,拥着她,缓声说道:“刘护士确实送过早餐,也送过热水,还关心过我会不会冷……但是,天地良心,我都拒绝了。至于什么深更半夜,约她谈心……我很冤枉,请求申诉。” 娄梦抬抬下巴:“行,你诉吧。” 孟一安在她头上蹭了蹭,“那段时间你在重症室,生命垂危……我什么也做不了,真的无助极了。对于刘护士的关心,我之所以没有及时避让,一来是真没有心思往那方面去想。二来,天灾人祸面前,我也不能随意将别人的热心误解成居心。” “后来,意识到不妥,我有当面拒绝。甚至想提出调换护士,但经认真考虑后,我没有那样做。她是位好护士,专业,有责任心,我不想毁了她。再说了,这事我也有错,是我不该让别人有非份之想……” 话到这里,似乎有拐弯的趋势:“怪我不该长得太英俊,太引人注目,都是我的错……” “噗嗤”一声,娄梦笑出声来,歪着头,直勾勾地看他:“那到也是,你若盛开,清风,蝴蝶,蜜蜂都会自来……不怪她们。” 孟一安神色认真:“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没有‘她们’这么严重。不过,以后我不会让这样的意外出现。” 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的娄明军忍无可忍,回过头去:“什么?刘护士居然敢打你的主意?” 娄梦马上瞪他:“听不出来我们在开玩笑吗?我就是太难受,故意逗他玩的。” “哦……”娄明军转过头来,自言自语:“喜欢也没用,一安必须得娶我女儿。” 娄梦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手伸出来,摸摸孟一安手背,小声道:“我真的是开玩笑的……我相信你。” “我知道。”孟一安神色松缓下来,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担忧道:“真的好些了吗?” 娄梦瞪着眼睛看向窗外,“好多了。只是不敢闭上眼睛。” 孟一安心狠狠一揪,眼里有了涩意,将她搂得更紧了:“都过去了……爷爷常说,人是三节草,总有一节是好的。如今不好的那些都过去了,往后我们都好好的……” “嗯,我们好好的。”娄梦听着他的心跳,轻声问:“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看到现场的样子,很痛苦吧?” 孟一安没有隐瞒,直言不讳:“有点。我父母遇难时,我还太小,他们没让我去看现场,也没让我看他们最后一眼。一直以来,我心里都很遗憾……但那天,亲眼目睹了现场的残忍后,我不再遗憾。也许,这就是上天,对我也是对我父母最后的仁慈吧。” 娄梦抬手去摸他的脸,用同样的话安慰他:“都过去了……不好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的。” 汽车驶上雅清高速,途经事故现场,地面上的血迹早被雨水冲刷干净,路边的护栏也被修好。 一切如旧,那些遗失在这里的生命,那个痛苦绝望的不眠夜,就像是前世的一场梦。 有人在梦中沉睡不醒,有人因为今生有了想牵手一生的人而不得不清醒……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生隔阂 襄城,广告拍摄完毕,萌萌必须得送回去了。 林清越在苏念开口说要亲自送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专人专车护送萌萌 广告费用自然不用说,除了应得的,另外又加了一大笔,算起来,比梦佳的还多。 至于他承诺的会帮萌萌安装假肢的事也在联系中,甚至还叫人购买了许多爷孙二人的生活用品…… 他将事情安排的越是滴水不漏,苏念心中就越是失落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在失落难过什么,只觉得有时候看林清越,有些陌生,有些模糊,他们真的能成为灵魂伴侣吗? 如果能,他又怎能不懂她的心思,看不出她的惆怅。 但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慰。 二人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就像种子埋在土里,只要不给予养分,它就不能生根发芽,只会随着时间慢慢腐烂消失。 有些事不说,就可以假装它不存在。 自欺欺人,是成年人常会在不知不觉间用到的手段。 他用他的圆滑无形中给苏念划了一道温柔的圈,让她如何不警觉心惊。 然而,警觉也只能沉默,心惊更不能表现出来。 只因她不是冲动无知的小女孩儿了,他有他的圆滑,她就得有她的隐忍。 这世上,本就不可能有完全坦诚、精神世界完全透明的关系。二人相处,就像比剑,拿捏进退,太难了。 最后两天,苏念将许多工作都交给了姚婧之去做,她全心全意地陪着萌萌。 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再漂亮的衣服在萌萌怯弱哀伤的眼里,也是残缺的。 带她去高档餐厅吃饭……再美味的食物她也吃的很少,很克制。 只有晚上,苏念给她讲故事,陪她睡觉时,她才能露出天真明媚的笑容。 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清晨,苏念在模模糊糊间感觉到萌萌捧住了她的脸,极小心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唤了声:“妈妈。” 苏念瞬间心酸如潮,假意伸懒腰,翻了个身,泪意决堤。 她明明知道萌萌最需要的是什么,可她给不了啊! 她辜负了一个孩子的爱……她真的难过死了…… 萌萌上车时,漆黑发亮的眸子望着她:“阿姨不去吗?” 苏念又是一阵鼻酸,强忍泪意,轻声说:“阿姨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以后再去看萌萌,好不好?” “好。”萌萌低着头说:“我会想你的。” 苏念在她额间吻了吻,声音沙哑:“我也是。” 话音落下,她狠心关了车门,转身进了屋。 她知道萌萌在哭,可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双充满期望的眼睛。 …… 站在二楼露台,看着汽车载着萌萌远去,苏念双手捂面,仍眼泪透过指缝,一滴一滴地砸落。 她没有出声,是不是就不算是哭呢? 没有哭,又是不是就不算懦弱? 身上,多了一件大衣,接着是林清越的轻拥。 不过,这一次,苏念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更加冷了,刺骨入心的冷。 林清越拉开她的手,拿热毛巾擦去她的眼泪,声音很低:“怪我?” 苏念摇头……不怪,真的不怪,也不能怪,无法怪…… 太难得,林清越看她的眼神仍能温和坦然,他说:“苏念,我要考虑的是我们的整个未来,你能理解吗?” 苏念点点头,说不出话来,也不想说。 她必须理解不是么? 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郁与焦虑,像是遗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再无心思和他周旋,苏念涩然笑笑:“我约了卢珊珊说点事,你能自己先去公司吗?我请了半天假,下午再去。” 林清越去亲她的眼睛,她躲开了。 有片刻愣怔,他收起探究的目光,温温笑道:“公司这两天事情不多,和珊珊谈完事,可以约着去逛逛街。” 苏念说:“好,谢谢。” 一句谢谢倒是让林清越愣了好一会儿,情侣之间说谢谢,有时候仅仅是礼貌,有时候也代表着疏离,比如现在。 他心里有些乱,但又习惯了处变不惊,于是若无其事道:“逛街会买东西给我吗?” 苏念微抿唇,轻描淡写:“你有什么需要吗?” 林清越伸手去理她垂在胸前的发,目光深湛:“你买的我都需要。那么,这次,可以刷我给你的卡吗?” 二人在一起后,林清越曾给了她一张银行附属卡,据说无限额。 苏念一次也没有用过,她是真的不需要。 她可以把灵魂与身心全部交付,唯有尊严是她最后的底线。 不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男人身上,就是她所以为需要维持的尊严。 可惜,林清越不这么想。他的理解是,女人是拿来哄拿来宠的,甜言蜜语偶尔说说就好,但都不如让她能随心所欲的花钱来得实在。 当然,苏念和大多数女人是不同的,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无比坚定独立的心。 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不完全是大男子主义在作祟,他有他的思量。 拒绝收养萌萌,再无形中拒绝她去送萌萌,苏念心里已经存了气,长期这样下去,势必会影响两个人的感情。 但他有他的原则,他不认为这件事自己有错,更不愿意违心地就这事和她道歉,去说一大堆假话。 那么,提出让她用自己的卡,她不拒绝,去花了钱,是一种发泄。 如若,她拒绝,必定会带着情绪出言对抗,这也是一种发泄。到时,他再妥协避让,哄一哄这事也就过去了。 短短数秒,二人灵魂剥离,心思千转百回,游离在爱情的十字路口。 苏念静静看他良久,目光清浅,淡淡说了句:“你希望我刷,那我就刷吧。” 从头到尾,他都占领着主动权,在她迷茫的时候,那是依靠,是方向。 现如今,她走出迷雾,想要与他并肩前行,却还是悲哀地发现,她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 也不是她不能,而是他不愿意。 既然如此,又何必去争? 争的最后,结果不会改变,反而伤了和气……起码现在,她不愿意和他有冲突。 在这段感情里,他们本身就从来没有平等过,她对他的爱是基于感激的发酵上。 至于他对她,是爱,是控制欲、占有欲,还是享受重拾爱情的主导权……也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真心与假意,往往只差一线 苏念的淡漠,多少有些出乎林清越的意料。 他心口一紧,在她转身离开时,拉住了她的手,目光深沉,语言谨慎:“苏念,你是我决定了要共度一生的人。对于这一点,请你不要怀疑。” 语气隐隐克制,透着不安。 苏念微愣,心底软了一处,反省自己是不是反应太过了。 也许吧,他们只是所站的角度不同,不该因此去质疑感情本身。 心里有一声叹息,她回身,主动去贴近他,态度缓和了下来:“我知道。对不起,我只是舍不得萌萌,有些难过……” 她主动吐露心思,虽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心思,但那且轻且柔的声音,还是让林清越得到了安抚。 心弦被撩拨,他拥紧了她,轻声承诺:“春节放假,我们抽空去看她。” 算是各让一步,为了共度余生的美好期望,都有妥协。 林夕曾在一首歌里,就已经用简单几个字道尽了亲密爱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圆滑到能并肩,感激你,能合演能受骗…… 真心跟假意,往往只差一线。 率性与任性,也只差了一线。 …… 苏念倒也不是为了躲开林清越,才刻意约了卢珊珊。 事实上是卢珊珊约的她,为了倾诉她的‘悲惨的失婚生活’。 苏念早已习惯,反正她都听了好几年了。 咖啡厅里,失婚失意的卢珊珊红光满面,而处于热恋期的苏念就显得憔悴了许多。 卢珊珊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热恋的人是我,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经不住林总的摧残?” 苏念无视她的玩笑话,趴在桌子上,叹气:“我是不是真的爱无能了……你知道什么叫爱到无能为力吗?就是越想靠近,越想关心,越无力……一方敷衍接受,一方进退维谷……始终都找不准界线。” 卢珊珊顶着精致的妆容,翻了个极不优雅的白眼,厉声道:“说人话!心里有事就说事,别一天到晚说些伤秋悲月,别人还听不懂的话!” 老朋友之间太了解对方了也不好……有时候很煞风景……但也很温暖。 苏念笑出一声,把提出想收养萌萌的心路历程,以及林清越又是如何不动声息拒绝的事讲了一遍。 卢珊珊大笑:“这是他的作风。越是谨言慎行的人,内心就越是阴险狡猾,林清越就是这种人中之最。” 苏念焉焉的,正色道:“我就是不喜欢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圆滑。既然都说决定我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在我面前还用得着这样吗” “而且,这件事他已经当面拒绝过了。我也知道了他的心意,就算我还是坚持要收养萌萌,我肯定会再次同他商量,他用得着这么急这么拐弯抹角地堵我后路吗?” “两个人在一起才没多久,他就频频在我面前玩弄心计,难道我不该担忧害怕吗?” 卢珊珊瞠目,夸张道:“苏念,你该不会认为,相爱的两个人就必须得做到事事坦诚吧?你要是这样想的话,那就真的太天真了!” “是,林清越他是在明面上拒绝过你了,但你成天把心思放在萌萌身上,你让他怎么想?他知道你没有死心,又不敢再劝,再劝就是小心眼,没肚量。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等你铁了心要收养时,他又该怎么办?” “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和你闹翻,撕破脸,还是违心同意你不成熟的想法?” “收养萌萌怎么就是不成熟的想法了?”苏念急红了脸,“珊珊,你见过萌萌不是吗?她真的很可爱,也很可怜。” 说着话,苏念抠着自己的手指头,伤感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冥冥之中与她的缘分早就结下了。或许是前世欠了她的情,又或许她本来就该是我女儿,只是迷了路,走错了地方……” “打住……打住……”卢珊珊举起双手,痛不欲生:“和你这种情感过于丰富的女人沟通,真是让人头疼。还前世今生……想太复杂了吧!你这就是典型的同情心作祟,母爱泛滥而已。” 苏念咬着嘴唇,不说了。 也许吧,与常理背道而驰的人本身就是异类。 所谓的正常人对异类的评价,能好到那里去? 卢珊珊且这么说,林清越又该是怎么想她的呢? 觉得她自不量力?还是觉得恃宠而骄? 卢珊珊见苏念沉默着,知道她又犯倔了,心平气和地分析道:“我觉得林清越说的做的都没错。萌萌是可爱,让人心疼,我们没说不帮她,不爱她。人家不是答应会帮她安假肢,将来也会资助她上学了吗?而且也没说不让你去看她,这些问题都解决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念扶额,皱了眉:“可萌萌需要的不仅仅是活下去……” “那她需要什么?”卢珊珊目光笔直地望着她:“需要爱?需要妈妈?苏念,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给得起吗?” 苏念噎住,手心不知不觉攥了一把汗。 别过头去,她不想聊了。 也没有底气再聊,这是问题的关键,她收养萌萌的念头是很强烈,但还不够坚决。 她尚还会有自我怀疑,犹豫不决的时候,又让别人怎么去相信她,支持她? 卢珊珊从桌上探手过来覆在她手背上,冷静道:“念,我知道没有孩子你很遗憾。但现在的情况是,这种遗憾你完全有机会弥补。林清越不是也说了吗,很希望你们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一样……”苏念摇头,“真的不一样,珊珊,就算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萌萌……” 卢珊珊:“没有人要你忘记她,你同样可以关心她,爱护她,常去看她,只是不能把她纳入你的人生规划里。因为很简单,你的人生现在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还有林清越,你也得为他考虑。” 苏念垂着头,有些难过:“我想不明白,他明明很喜欢孩子,明明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人,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收养萌萌?” 卢珊珊仰天长叹一声,直言:“亲爱的,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上升到道德层面上来。这件事不仅仅是献爱心这么简单,这关系到一个家的未来,你们的未来。照顾一个残疾孩子,付出更多的精力和财力还是小事情,她的心理世界呢?她的未来呢?你真的确保你能承担得起?”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妻太可怕 听了卢珊珊的话,苏念眼圈微红,无力道:“我知道我无力承担……可总得要有人愿意去试试啊!不然,萌萌就真的完了……” “怎么会完了?”卢珊珊揉揉眉心,继续分析:“雅清高速重大交通事故。本来就是引起政府高度重视的事件。幸存下来的就两个人,各方媒体都在关注着。” “尤其是萌萌,因为年纪小,家境又困难,更会引人注目。你相信我,政府不会不管,萌萌肯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与教育。” 苏念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听得头痛。 她就是不希望萌萌活在这样的关注里啊! 每得到一点关爱,她都要一次又一次撕开伤口给别人看……她活着,但伤口一直流着血,这也叫活得好好的吗? 长期活在过度关注里,萌萌她心里的伤永远也不会好。 但如果不拿伤痛去换取同情,又连生存都难…… 所以,说到这份上,苏念已经无话可说,说了有什么用? 没用,事实就是如此,凡事都要权衡。 林清越权衡没错,卢珊珊权衡更没错,她自己不也在权衡吗? 在坚持收养萌萌和得到别人的理解与支持之间权衡,结果就是前者她没信心,后者她无能为力。 只能算了,不想了,不说了,就这样吧。 卢珊珊也总结了:“暂且就这样吧,你也别纠结了。走一步看一步,一切皆有可能。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管好你自己,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别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而错失了自己的幸福。” 好吧,一切皆有可能。 苏念打起精神来,开始履行此行的义务:“行了,不说这件事了。说说你吧,今天又是怎么了?” 这下,轮到卢珊珊焉了,耷拉着脑袋,四个字总结:“失婚失意。” 苏念笑:“大姐,拜托,你们已经离婚有好几年了吧?要搁别人,早就再婚,说不定孩子都打酱油了,你这反射弧度也太长了,居然还在失婚失意的状态中。” 卢珊珊哭丧着一张脸:“你别笑了,这次是真的,肖铭他在外面有人了。” 苏念愣了愣,有些不理解:“你们分开这么多年了,你不也偶尔和别人暧昧吗?” 言下之意,肖铭他在外面有人不也挺正常吗? 这叫什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卢珊珊一瞬间眼睛就湿了:“不一样。我那都是闹着玩,是假的,目的是为了气他。而他这次是真的打算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既然那么爱他,当初又为什么作天作地,非要闹着离婚。”苏念其实知道答案,无非就是不甘心嘛。 那些年,正是肖铭事业上升期,卢珊珊不得不配合,因此失去了许多机会,也险些失去了自我。 后来,肖铭事业上算是稳定了,但已经习惯卢珊珊的事事配合妥协,裂缝就这样产生了。 再后来,二人一直是离婚不离家的状态,苏念曾以为他们迟早会复婚。 现在的情况来看,肖铭厌倦了,想要开始新生活,想必卢珊珊还是败在同样的问题上——不甘心。 果然,卢珊珊摇摇头,苦笑道:“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太爱他,我才要作。当初如果不是我非闹着离婚,我们的感情早就走到尽头。” 这一点,苏念倒是可以理解。 二人之间有了裂缝,再缝缝补补过三年,仍旧是一道过不去的疤。 还不如直接叫停,再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正视那条裂缝,也许那反倒成了一道风景呢? 事实证明,卢珊珊的选择是对的,起码,他们又纠缠了这么多年。 只是现在,风景看透了,人老珠黄了,男人的选择往往比女人多太多…… 苏念不知该如何安慰,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可以出,只是无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卢珊珊咬牙切齿道:“当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破坏,难不成还笑着祝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苏念无语笑笑,评价一句:“前妻太可怕!” 卢珊珊欣然接受:“那是!凭什么自己一手挑选,一手培养出来的男人要拱手让给别的女人?如果我不爱了,就像不穿的衣服一样,扔了怪可惜,给谁不是给?但眼前,这衣服老娘还喜欢,还穿着,谁敢来抢?” “呵……”苏念轻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故作恐惧道:“我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卢珊珊冷冷一笑,身子往前凑,盯着苏念,意味深长道:“你听过一句话吗?宁娶丧偶,不嫁离异。” 苏念表情迷茫:“为什么?” 卢珊珊高深莫测地笑道:“因为前妻对于再婚的人来说,威力绝对胜过原子弹!尤其前妻还有着一颗不安份的心。那你的再婚生活,绝对是不断制造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一个问题解决了,还会有新的接踵而来,生生不灭!” 苏念是真笑不出来了,心渐渐下沉,弱弱地问:“就没有例外吗?比如相忘于江湖,从此一别两宽。” 卢珊珊嘿嘿笑:“你是担心林清越前妻?” 苏念反问:“我需要担心吗?” 卢珊珊一本正经道:“这其实也是我一直想找机会给你说的事情。据我所知,林清越和他前妻是彼此的初恋,在一起近二十年,还有个儿子……你自己脑补一下,二十年是什么概念?” 苏念瞪她一眼,郁闷道:“那你当初还怂勇我们在一起,是何居心?” 卢珊珊坐直身子,理直气壮:“我只是希望你能大胆去谈一场恋爱,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沦陷了!” 苏念蹙眉,“你什么意思?” 卢珊珊眨着眼睛,认真说:“意思就是别太傻,好好享受享受爱情就好,其它的别想太远。” 苏念这次是彻底不想聊下去了,板着脸站了起来:“不聊了,没意思,逛街去。” 卢珊珊兴致比她还高,大言不惭:“对!男人让我们不爽,我们就让他的钱包不爽!” 苏念好奇道:“你不会还在用肖铭的卡吧?” “凭什么不用?”卢珊珊说:“我不用,就会有别的女人用。与其给别的女人用,为什么不给自己用?” 苏念受教,心一横,咬牙道:“走!今天不把卡刷爆,谁也别想回家!”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后的考验 清水县三合村,是娄梦的故乡。 这里地势偏远,信息封闭,而且贫穷,是孟一安所没见识过的贫穷。 汽车只能开到清水县城,说是县城,其实也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乡镇,只有一条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街道。 因为还要走一小时山路,娄明军不知从哪里借来一辆小推车,将娄梦放推车里,由他推着走。 孟一安要接过来,娄明军笑笑,意味深长道:“不用,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这话,半小时后,孟一安体会到了。 路面太陡又滑,他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路。有时候,不得不手脚并用,像动物一样狼狈地爬着走。 而娄梦,早已经被娄明军拿绳子绑住,毛毯裹在她身上,只露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雾蒙蒙地望着孟一安。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警惕着…… 孟一安每次迎上她的目光,都不由心紧。 她说去襄城之前,得回家看看……恐怕不只是看看这么简单。 这是他走向她,必须要途经的一条路。 他的承诺再美,誓言再动人,生活总归是要落地生根的。爱情可以永远飘浮在空中,怎么浪漫唯美怎么来,但生活不行,生活就是要洗尽铅华,回归本真。 这里就是娄梦的本真,她在这儿出生长大,无论在大城市里呆上多久,骨子里仍旧会有属于这些的气息。 隆冬季节,孟一安站在寒风里,满头大汗。 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汗颜。 他口口声声说想好要与她牵手一生,要娶她,可他真的了解她吗? 了解不单单是了解她的为人,她的性格脾气,还有她的过往,她的成长轨迹。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了解,只是怎么说呢? 他自我封闭太久了,总以为二个人之间,有些话对方想说自然会说,再亲密的人之间,也得留有空间。 但他忽略了一点,他和娄梦一样,都不是在健全家庭长大。 因为家庭缺陷带来的遗憾,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伤。 这伤在别人面前可以掩饰,可以隐藏,唯独在深爱的人面前不可以。因为,这伤就像是一条细细密密的线,牵扯在他们的感情里,需要他们共同包容理解,才会渐渐治愈…… 谁会希望带着伤痛去过一辈子? 有关娄梦的母亲,有关她的童年,他一次也没有问过。 没问过除了是尊重外,也可以理解为漠不关心。 试想,如果娄梦不曾知道他父母的事,不曾了解他心里的伤,他还会如此全心全意地将真心交付吗? 不会。 她连走进他心里的机会都没有。 孟一安越想心里越愧疚,快步上前,不由分说接过娄明军手里的推车,坚定道:“我来。” 娄明军见危险的那段路已经过了,也乐得轻松,交给孟一安,说:“你俩慢慢来,我先回家弄点饭。” 说完,他加快步伐,很快便消失在了雾气里。 娄梦缩着脖子,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累吗?” 孟一安稍稍下蹲,望着她的眼睛:“有点。不过,多走几次,我相信我肯定比娄叔叔走得还快。” 娄梦嘴唇颤了颤:“还会再来吗?” “当然。”孟一安目光灼灼,笑容温和:“媳妇儿的娘家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 娄梦没有因这句玩笑话而轻松分毫,寡淡地扯扯嘴角,淡声说道:“我十二岁才离开三合村去清水县上初中,也是到那里,才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初三快毕业时,同学们嚷着要来我家玩,其中还有喜欢我的男生……” 她低下了头,声音更淡了:“后来,他们都没能爬上来,只有那个男生来了。他在我家里吃了一顿饭,我送到他到村口,以为会等来一句告白……没想到,他说的是‘这里我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孟一安稍稍挑眉:“才初中就想谈恋爱了?” 娄梦终于笑了笑,眼里有了温度:“其实,我也蛮喜欢那个男生……如果他表白,我会同意。” 孟一安抿了一下唇:“谢天谢地。” 是真的很感谢这天地,因为一段历经磨难的路,让他的姑娘没能在他之前,被人夺走真心。 娄梦望着他,问得很莫名:“怪我吗?” 孟一安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怪你什么?” 娄梦耸耸肩,自嘲一笑:“没有让你了解清楚我的全部,就将你卷入了我的生命里……不觉得我太自私,太有心机了吗?毕竟……现在,你已无路可退。” “……”孟一安岂止是无地自容。 他推着她慢慢往前走,嗓音里夹杂着怜惜:“你总是这样吗?总是喜欢把该有不该有的负担都强加在自己身上,这样不累吗?” 娄梦望着远处,表情漠然:“我说的是事实。” 沉默许久,孟一安说:“什么才是事实?如果非要说事实,那自私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娄梦蒙蒙看他,有些不安,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孟一安缓缓道:“有关你的过去,我一直没问,只是不知道怎么问。也觉得反正认定了你这个人,你的过去,你的所有我都会无条件接受,有些事迟早会知道,也许我们都需要一个时机。” 娄梦不应声,该说什么呢? 承认此次带他回来,算是最后的考验,也是自己突然良心发现? “娄梦……”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后,孟一安绷着嗓音,问她:“你生气了对吗?气我什么都不问,就狂妄自大地和你淡起了未来?” 娄梦很缓慢地抬眸,看着他,眸光宛如春雨。 摇摇头,她轻声说:“没有。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是我先招惹你的。我只是怕你将来后悔……如果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希望你不要隐瞒……你还来得及反悔。” “哦,是吗?那我真得好好想想。”孟一安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诉说无关痛痒的小事。 只是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此刻过于幽深暗沉了些。 生气的人好像明明是他。 娄梦咬唇,轻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也不要急着生气,等你真正了解我的所有后,再来给我答案。” 第二百二十七章 说你愿意 “是不是过了这一关,你就会安安心心嫁给我?”孟一安突然停下来,蹲下,身子前倾,靠在小推车扶手,目光软软地望着娄梦。 娄梦心跳一下乱了节奏,错开眸光,红了耳根。 孟一安不会放过她,双手捧过她的脸,逼她迎视自己的眼睛,漫声诱哄:“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去了解你的过去,你的所有。直到你认为我了解清楚为止……如果到那时我还没有改变心意,你就乖乖跟我回襄城治疗,然后乖乖嫁给我,好吗?” 娄梦静静听着,看着他漆黑深遂的眼眸,心里有异样的难过。 从她出事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他放下所有的骄傲,对抗着心里所有的阻力,那么艰难地走向她……她却还要一次次地折磨他…… 只为了心安二字。 她很想说她愿意,却不受控制地摇头,轻声说着‘对不起’,眼里升起的雾气,试图用微笑来掩饰。 孟一安看着她,水波流转在他的眼眸里,微微发着亮。 他说:“答案错误,说你愿意。” 娄梦雾气朦胧的眼睛无助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嗯?”他的唇在她眼睛上贴了贴,“说你愿意。” 她闭了眼,不吭声,浑身发着抖。 他一路向下,亲亲她的脸:“嗯?” 再贴上她的唇,喃声轻哄:“说你愿意。” 娄梦只知道,她身上的力气瞬间全部消失了,像是受了蛊惑,睫毛微微颤动间,她涩声回应他:“我愿意……” …… 襄城。 下午,有几个经销商前来商谈紫薯果酒的代理问题。 林清越叫了姚婧之旁听。 会议开到一半,林清越的手机短信频繁响起。 姚婧之见他先是皱了眉,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拿起电话准备关机。 关机前,他大概是看了下短信内容,然后出神了好一会儿,嘴角笑容迷人。 姚婧之好奇,在桌下偷偷发信息给苏念:“什么情况?老板正对着手机傻笑,是不是你下的毒?” 苏念回:“正是。” “什么毒?” “消费账单。” 姚婧之捂住张大的嘴巴,难以置信:“所以他是因为你花了他的钱而欣喜若狂?” 苏念很快回复:“大概是吧。” 姚婧之双手颤抖,又发了条过去:“这样的男人请给我来一打!” 苏念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子不正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吗?” 姚婧之咬唇,思索,小心试探:“如果我真收了其子,其小妈会不会生气?” 苏念如实回答:“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应该尊重你们,但又身份尴尬,望三思。” 姚婧之叹气,回复:“明白。” 她明白,打好友‘儿子’的主意,实在是不应该。 但是,晚了……三思四思都没用了……她已经一头跳进了林沐挖的坑里,爬不出来了。 …… 下班时间,林清越收到指示,去商场接苏念。 看到一长串的消费账单时,他紧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松弛了下来。 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不得不伪善,和爱的真与假无关,只是懂得了如何去避让彼此的锋芒而已。 显然,苏念也深知这个道理。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根刺,轻易就能刺穿身边人的心,唯有适当避让周旋方才能长久拥抱。 远远地,看见她和卢珊珊大包小包出来,林清越忙迎了上去,笑着问:“累吗?” 苏念脸色红润了起来,微微一笑:“还好。” 卢珊珊表情夸张:“林总,你这开场白真是帅呆了!我喜欢!” 有吗? 苏念皱眉,奇怪地看她:“这有什么好帅的?” 卢珊珊白眼:“那你想听什么?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都买了些什么?怎么问都有隐隐责怪的意思对吧?但人家一来就问‘累吗’,言下之意就是,钱花再多都不心疼,他心疼的是你在花钱的过程中,受了累……男友力爆棚好吗?” 苏念笑着摇头:“你这叫阴奉阳违,溜须拍马。” 林清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笑,一本正经道:“珊珊分析的没错,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花钱不要紧,人别累着就行。” 行吧行吧,苏念不争了。 这种糖衣炮弹不好躲,躲不开就欣然接受吧。 卢珊珊拒绝了林清越和苏念的护送,因为肖铭来了。 一来就问:“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卢珊珊双手一摊,望着苏念:“你瞧瞧,这样的开场白,你喜欢?” 苏念和林清越面面相觑,忍不住笑。 肖铭莫名其妙:“我又说错话了?” 卢珊珊推他:“没错没错,只要我还稀罕你,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夫妻二人笑闹着走了。 林清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道:“卢珊珊他们夫妻感情真好。” 苏念懒洋洋地接话:“准确来说是离异夫妻……有离异夫妻这个词吗?” 林清越微愣:“他们离婚了?” 苏念点点头,笑道:“看不出来吧,离了好几年了。” 林清越摇摇头,“匪夷所思。” 他确实有些意外,在朋友圈里,他们看上去一直很恩爱。没想到居然是离婚状态,只能说这夫妻二人演技实在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东西放到车上,林清越替苏念系安全带时,苏念突然开口问:“你知道卢珊珊为什么要和她老公离婚吗?” 林清越看她一眼,觉得奇怪:“为什么?” 她一向不是喜欢八卦的人,这么问,肯定是有下文了。 果然,苏念侧过头看他,认真道:“因为爱,因为太爱,所以她不得不提出离婚。是不是很奇怪?” 林清越默了默,斟酌道:“每对夫妻都有他们的相处之道,也算不上奇怪,至少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吗?” “那你们呢?”苏念的目光停在他脸上,似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表情:“你和你的前妻是因为什么离婚?”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 林清越笑笑,伸手摸摸苏念的头:“今天又听卢珊珊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苏念抓住他的手,语气荏弱“和我说说好吗?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个挺不称职的女朋友,对你的事了解的太少。” 问题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而且自降身段,换了种温柔的让人不能拒绝的方式,林清越还能怎么办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过去式与现在式 林清越倒不是介意向苏念提起穆芳青,只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有些事,男人知道的越详细就越心安,因为一切都在掌控之内。 而女人知道的越多,就会想的越多,想的越多,问题也就越多……无限循环,没完没了。 总之,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不过,眼前不说肯定是不行了。 那就往简单里说吧。 于是,林清越轻轻笑了一下:“怪我,以为你会不想听,所以没有主动坦白。我和林沐妈妈其实小时候就认识,我父亲和她父亲曾在一个单位工作。后来我父亲换了工作,我们也搬了家,两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联系。” “后来,高中时,我们居然上了同一所学校。我高她一个年级,成了她的学长。大学,我们又在同一个学校,我仍高她一个年级,她成了我的学妹。” “因为彼此知根知底,两家大人也有结为亲家的想法,我俩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再然后结婚生子,我创业,她在家带林沐……也许那些年我太忙,也太年轻,许多事情没有做到位,让我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裂缝。” “那时的我们都年轻气盛,互不相让……主要也怪我,没能积极想办法处理问题,所以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就这样。”林清越含笑,捊顺苏念有些凌乱的鬓发:“和大多数夫妻一样,细节打败了爱情,柴米油盐击垮了山盟海誓,没有什么特别的。” 是没什么特别的……而且他主动揽下了责任,没有把前妻说成是豺狼虎豹,这点让苏念觉得很满意。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动拿手去贴他的脸,有撒娇的意味:“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抱歉,我今天确实被卢珊珊的胡话给吓到了,所以有些神经质,请你原谅。” 林清越嗓音柔和:“没关系,你能主动和我谈这些,我很高兴。” 是挺高兴的,不过他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卢珊珊的胡言到底是些什么。 以至于把一向冷静自持的苏念,也弄得这样敏感多疑。 苏念一鼓作气道:“如果你前妻回来找你……或者说如果你前妻还爱着你,你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林清越抠抠眉心,言语警慎:“这个问题不成立。第一,她如果爱我就不会和我离婚……实际上,我们离婚不是好聚好散,算是两败俱伤。否则她也不会带着林沐跑到国外去生活。” “第二,从情感上来讲,她已经是我的过去式……当然,因为有林沐,我永远无法把她当成陌生人,在我心里,她算是家人。” 说话间,他搂着她的腰,眼眸变得漆黑幽深,轻声诱哄她:“再说,我已经有了你,有了新的生活,没有人能改变我的想法。” 苏念被安抚,乖顺地将头靠在他肩上,自己先笑了起来:“有没有被我吓到?” 林清越坦言:“有些。吓到我的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没想到无意中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苏念拿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轻声说道:“你曾经说过,我们都是有过去牵绊的人,心里多少会有放不下的事和放不下的人……你能理解包容我,我当然也会这么做。只是,清越,你要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的感情出现了摇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清越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目光柔软:“好,我答应你。” “苏念……你总是让我很意外,很感动,又很欣慰。”林清越发出感慨,伸手揽住苏念脖子,额头与之相抵。 苏念明白他的意思,心有触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头轻轻靠在他胸前:“不觉得这样的女人很麻烦吗?” “不麻烦。” 是真的不麻烦,他一度担心自己不能将她融化。甚至打定主意,做个自私的人,就像替盲人引路一样,擅自将她引到自己的世界就好。 现在,她开始对他有了情绪,有了占有欲,她对他的感情鲜活了起来,叫他怎能不感动欣慰。 静谧的汽车里,就这么静静拥抱彼此,仿佛一下子就能走到天荒地老。 商场路边不便长久停车,林清越拍拍苏念的背,语含深意:“先回家,晚上我们抱个够。” 苏念红透了脸,望向窗外,假装没听见。 就在林清越专注看车况时,苏念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就算前妻回来我也不怕。” 前妻这事是过不去了。 林清越在心里狠狠咬牙,是该找机会有卢珊珊好好谈谈了。 过不去的事,更要面对,所以,他笑道配合:“嗯,没什么好怕的。” 苏念侧脸看他,表情认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会轻易退出,我要与她决斗!” 听自己喜欢的女人说这样的话,总归是让人开心的。 那一瞬间,有笑容刻在了林清越嘴角,眼睛里藏了太多内容,沉沉的,有着和苏念有关的所有情感交织。 这一瞬的苏念又怎么会知道,离异夫妻,只要有一方心未死,爱还在,那另一方也很难全身而退。 情敌狭路相逢,也不是决斗就能解决的…… …… 雅市,清水县三合村。 看得出来,娄梦和孟一安能回来,娄明军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他在邻居家买了一支鸡,将自己晒的香菇青笋炖在里面,倒也香郁可口。 经过路上二人的交流,娄梦心情好了许多,晚饭喝了不少汤,小脸红红的,眼睛也变得清润有神了起来。 孟一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同样胃口大开,甚至破天荒地陪娄明军喝了小半杯酒。 这顿晚餐,难得地温馨宁静。 吃过晚饭,天色已晚。 娄梦家的小院子里聚了不少人……准确来说,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他们像在动物园参观稀奇动物时的望着孟一安,毫不避嫌地讨论了起来: “娄老头这下享福了,瞧这女婿一表人才……” “听说是襄城人,家里开诊所的……有钱。” “真是看不出娄梦那丫头还挺有福气……还好当初她死也不肯嫁给张老三家那傻儿子……” “就是……要是嫁了,说不定那傻儿就不会死了,所以,人都是命啊!” “娄老头有了这女婿后不得了,走路都不带看人的……” “这种事谁说得清……听说娄梦的腿不好治,人家又不是傻子……” 娄明军见大家越说越离谱了,开始凶巴巴地赶:“行了行了,看够了就都回去吧,小孟他们累了一天,要早点休息。” 孟一安呢,不管别人说什么,始终含笑望着娄梦,目光像是长在了她脸上。 而娄梦在想什么呢? 她想的问题很简单也很实际……家里只有两张床,晚上该怎么安排? 第二百二十九章 温情夜里的晴天霹雳 山里人没什么夜生活,不过晚上九点,几乎家家都已经灭了灯。 孟一安和娄梦坐在屋檐下,听着虫鸣声,心是安宁的。 不过,这种安宁很快被打破。 因为娄明军走了出来,语气自然的很:“你们睡大床,已经铺好了,早点休息吧。” 短短时间内,娄梦脑子有些放空。 她其实想过好几种方案,比如孟一安和自己父亲将就睡? 又比如娄明军能自觉借宿到别人家去? 不管怎么安排,都没有让她和孟一安睡在一张床上的道理。 虽然在医院里,他们也曾睡在一张床上过……但,意义不一样。 听闻娄明军的话,娄梦有些傻眼,对上孟一安的视线,对双黑眸在注视她的时候犹显深遂。 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说:“好的,谢谢娄叔叔,您也早点休息。” 娄明军笑得满脸褶子,进屋前关怀一句:“天冷,早点进被窝里,暖和。” 娄梦又窘又羞,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指,恨不得来道惊雷,辟死她算了。 孟一安盯着她看,眸色加深了几分,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怕我?” 这话说的,娄梦伸长脖子:“怕……有什么好怕的!” 声音有些哑,气息有些不稳……不过已经很难得了,这种情况下,她还能找到自己的声音。 孟一安淡淡笑声响起,重复了娄明军的话:“天冷,我们早点进被窝里,暖和。” “我不困。”娄梦低着头,小声说:“要不你先睡。” “我也不困。”孟一安已经将她抱了起来,跨步进屋,语气淡然:“我们躺床上说说话。” 娄梦将脸缩进他怀里,心里想的是,也只能说说话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 大床原本是娄明军在睡,今日让了出来,还刻意铺上了大红的被子。 孟一安望着脸比被子还红的娄梦,有些头晕目眩。 “嗨……”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在她对上他眸光时,在她唇上碰了碰。 娄梦不敢动,也不敢吭声。 事实上,因为两人离得太近,身上热度攀升,气息炙人,就连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也烫的厉害。 脑子里有根弦绷的紧紧的,她知道如果他坚持,她无力拒绝。 但……总之,不会很美好,不是她所期望的。 所幸,孟一安没有加深这个吻,规规矩矩地躺好,搂抱她的手也很老实。 娄梦这边刚刚松下一口气,却听他淡淡开口:“张老三家的傻儿子是怎么回事?” 心里磕了一下,娄梦咬着唇,身体紧绷。 孟一安感觉到了,蹭蹭她的头发,心疼道:“不想说就不说了。” 有短暂沉默,娄梦还是开口:“高中毕业,我考上襄城大学,但是……我爸爸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家里也没那么多钱糟蹋……” “张老三是三合村村长,家里有个比我大三岁的儿子,小时候生了一场病,智力受到了影响……我爸爸想让我嫁给他。” “我拒绝了,被我爸打到三天下不了床……还是不行,我就爬去山里的悬崖边上,威胁他们,只要让我嫁,我就从那里跳下去。” 孟一安的心揪成了一团,搂紧她,眼眸生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娄梦在他身上蹭蹭,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笑了笑,反过来安慰:“都过去了……后来是村长劝我爸让我去上学,还资助了我一部分学费。也算是因祸得福……不过,村长家的傻儿子前年失足掉下山,死了……” 听得出来,她很难过。 村长是她的恩人……那个傻儿子也是。 从小到大,因为她是个怪孩子,没人愿意和她玩,只有那个傻小子会守在她身边。 因为家里开超市,他经常会带给她吃的,都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 孟一安眸子沉敛,摸着她的头,温声说:“都过去了……如你如说,是福是祸谁说得清呢?也许那孩子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娄梦满心柔软,很奇怪,他总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头顶,孟一安声音轻缓响起:“谢谢你的坚强,谢谢你一路艰辛走向我……以后换我来努力,好不好?” 娄梦点点头……觉得温情的同时,脑子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换他努力……唉……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抱得太紧,彼此呼吸缠绕,才平复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了强势复燃的迹象。 “你可能不会相信……”孟一安的唇落在娄梦耳边,慢慢道:“我人生中的第一场春梦是因为你……” 修长的手指已经钻进了她的衣服里,虽然没有乱动,只是紧紧贴在娄梦腰身上,但已经足够烫得她心乱如麻。 “孟医生……”她一下抓住了他的手,阻止的声音无比虚弱:“你想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吗?” 孟一安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低低地笑了起来,“好,看看。” 他确实情难自禁,但还不至于禽兽不如。 看看照片也好……不然,长夜漫漫,太煎熬。 …… 如果孟一安有先见之明的话,他宁愿自己欲火焚身,也不会去招惹娄梦。 更不会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而同意要看什么童年照…… 几分钟前,娄梦招架不住孟一安的情难自禁,提出翻翻老照片。 相册就放在床头柜上,但女孩子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些年的照片,难免会有几张让人印象深刻,一言难尽。 她吩咐孟一安:“我想喝点水,可以帮帮我吗?” 孟一安自然同意,嘴角挂着一副了然于心的笑容。 就在娄梦紧张兮兮快速清走某些不方便见人的照片时,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是一张普通的纸上,不普通的是纸上的内容:我孟一安保证不管娄梦是死是活,是伤是残,都会对她不离不弃。为了证明自己的诚心,特压上五十万诚意金在娄梦父亲娄明军处。如若孟一安违背了承诺,抛弃了娄梦,这五十万将不予退还…… 如同晴天霹雳。 当孟一安端了水进来时,就见娄梦手里拿着一张纸,浑身发着抖,目光直视着她。 那么可怕的眼神,看似喜怒无常,仿佛一潭死水,但在灯光下发出逼仄狠戾的寒光。 孟一安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张了张嘴试图开口,娄梦却没有给他机会,她将那张纸颤抖着递给他:“是你写的?” 第二百三十章 贯穿一生的痛 “是我。”孟一安放下水杯,乌黑的眸子仿佛浸进了茶水里:“那天,你在手术室里,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娄叔叔他有所担心也正常……” “正常吗?”娄梦突然情绪失控,尖叫了起来:“我生死不明,他就急着把我卖给你,这正常吗?” “孟一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请你不要对我隐瞒……” “可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们一个卖一个买,很心安理得对不对?” 孟一安心如刀绞,试图上前安抚:“就是为了心安……怎么能是买卖,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娄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将孟一安推开,扯着嗓子高声大喊:“娄明军,你给我出来!” 娄明军听到动静,披着衣服,迷迷瞪瞪地跑了进来,张口就问:“怎么了,这小子欺负你了?” 话音落下,才察觉不对。 孟一安伫立在床前,悲伤地看着娄梦。 而娄梦则用刀子一般锐利的眼神望着他,手指指向落在床上的保证书,齿根狠狠迸裂出一句话:“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娄明军心里一紧,直后悔怎么没想到这岔……早应该在她回来之前将纸条收好。 既然事情败露,他也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挺了挺背,娄明军理直气壮道:“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老了,赚不了钱,你要是真残了……他又跑了,我该怎么办?我是你父亲,不得为你打算打算吗?” 娄梦目光凝结成钉,听了他的话,竟勾唇笑了起来,那笑寒意十足,冷冷道:“如果我死了呢?一个死人还能卖五十万,你是不是觉得很划算?” 娄明军似被她的目光所吓到,身子往后瑟缩了一下,侧着身子,不看娄梦:“我们说好了,只要他娶你,这钱我会当作是给你的嫁妆……” 娄梦死死盯住他不放:“我是说如果我死了呢,这钱你会退还吗?” 娄明军耷拉下了脑袋,不吭声了。 如果娄梦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钱他自然不会退还。 凭什么要退? 就算他贪心无赖好了……也好过老无所依,凄凉悲伤的好。 “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娄梦苍白地扯了扯唇,冷讽道:“如果我没死,不管是伤了残了,反正有人要,不会摊在你手上……嫁妆,拿别人的钱给我当嫁妆,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孟一安一直沉默着,眉心清寒。 见父女二人这样僵持着,尤其是娄梦情绪过于波动,对她身体不好。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娄梦一字一句道:“恐怕你心里是巴不得我死的吧……我死了,你就不用在每次看到我时,想起我妈,就不会怒火攻心,恼羞成怒,就不会想起你所做过的那些龌龊的往事!” 孟一安震惊之余,看向娄明军。 娄明军一下也激动了起来:“对!你说的都没错……你和你妈一样就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负债累累买她回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不就是图她能争气生个儿子替我们娄家传宗接代吗?她倒好,生了你这么一个赔钱货不说……还拒绝再为我生儿子……” “她扔下你跑了,我能怎么办?我不也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成人!你出事,我找你的男人要五十万怎么了?不该吗?” “我养你长大,你不该为我养老吗?就算你和那臭婆娘一样不想养我……这钱就当是你替她还债了!” 听闻这些话,孟一安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娄梦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了。 “请你不要再说了!”他疾声阻止娄明军的同时,快步跨向娄梦想要抱住她,给她安慰。 可是来不及了,她彻底疯了,举起手边的水杯,相册,衣物,歇斯底里地砸向他们:“滚!你们都给我滚!滚!” 因太担心她的安危,孟一安没能躲过水杯,砸在他眉头上,有血流出,模糊了眼睛。 同一时间,娄梦太过用力,从床上跌落了下来,狼狈地趴在地上,目光仍箭尖一样死死盯着娄明军:“我恨你!恨你!” “恨吧!我知道你们都恨我!该滚的人是你们,都滚吧滚吧,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娄明军边骂边退出了房间,狠狠摔上了门。 “滚啊!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空荡荡的房间里,持续响着娄梦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孟一安头痛欲裂,随手扯了一些纸巾按在伤口处,蹲坐在地,单手将娄梦圈进了怀里。 娄梦推他推不动,对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剧痛传来,孟一安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声音很轻:“哭吧,哭吧,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娄梦松开,脸无力贴着他胸口,失声痛哭了起来:“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家……这像一个家吗?你走吧……你走好不好……” 他看尽了她的狼狈不堪,有关爱情的那层美好面纱也该落下了…… 孟一安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拦腰将她抱到床上。 她抓住他的手不放,力道那么紧,仿佛倾尽了所有的愤怒与痛苦。 锋利指甲嵌进了孟一安手背里,娄梦痛声重复道:“我后悔了……我不想和你好好的,我不想去襄城了……你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她明白了,摊上这样一个家,就像身上背了一个无底洞。 十个孟一安都填不满,她快撑不住了……对他的喜欢已经抵不过对现实的失望和愤恨了。 孟一安任她掐着,一手按住伤口,浑身上下到处都在痛,但都不及心里的痛。 替娄梦而痛。 娄明军是她最亲的人,也是深知她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的人,这样一刀稳稳地扎下去,她该有痛啊! 这种痛来自灵魂深处,牵着血脉连着骨血……这种痛,贯穿一生,永生难忘。 偏偏这种痛,无药可治,无人能医,该怎么办? 他从来不知道爱也会如此伤人。 他该怎么办? 孟一安心里大恸,俯身与娄梦额头相抵:“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第二百三十一章 愚昧无知的种子 最终,娄梦体力不支,睡着了。 孟一安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胸口仿佛挨了重拳,闷痛难忍。 他们都是心里有伤的人。 他是永远失去的遗憾的痛,她是无法拥有却又向往的痛。 同样在伤痛里长大的孩子,他习惯冷漠,她习惯微笑。 最后,他被她温暖了,他却将她逼到了崩溃边缘…… 身处黑暗太久,她是他弥足珍贵的阳光,此生,他只会将她紧紧抓在手里,放手,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阳光躲进了云雾里……他承认他很无力,能做的事好像真的不多。 但,他会等待,二十多年都等了,未来的每一天他都会等她。 至于她心里空了的地方,他会尽力帮她补上。 娄梦睡沉了,手指蜷缩了起来,眉头紧蹙,孟一安轻轻替她抚平,起身走了出去。 没想到,娄明军还没睡,坐在大门口闷头抽烟。 看到孟一安出来,扔了烟头,把早准备好的酒精与药棉递过去:“自己处理一下。” 孟一安接过,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娄明军。 在他的认知里,父母对子女的爱永远是无私的,毫无保留的。 但是娄明军……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不是每个人都有爱的能力。 孟一安平静地处理着伤口,娄明军就在一旁静静看着,揪着眉头,仿佛痛的那个人是他。 眼见孟一安快完了,他开口:“娄梦这是怎么了……她以前不这样。” 孟一安眸光沉沉:“她以前是什么样?” 娄明军嗫嚅道:“大多数还是很乖的……” 孟一安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既然说到这个话题,那有些话就说说吧。 “娄叔叔……”他平淡开口,语气克制甚至礼貌,但隐约的锐利叫人紧张。 “就算你是娄梦父亲,给了她生命,在她身体和精神都还处于虚弱的状态下,这样出言伤害,我觉得不应该。” 娄明军意外地没反驳,低着头:“是是是……我也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控制不住。” 孟一安表情不太好,“我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但你把怨恨强加在娄梦身上,尤其不好。她一直在很努力地生活,是个很坚强乐观的孩子……你们真的不该这样伤害她……” 喉间有涩意直逼眼底,他强忍下泪意,沉声道:“我爱她,想娶她,和对你的承诺和那五十万没关系。那钱就当是彩礼,你不用退还……往后,我想你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娄明军沉默了一会儿,递一支烟给孟一安,孟一安摇头拒绝:“我不抽烟,你也少抽。” “怕啥……反正活着也多余……”娄明军自嘲冷笑一声,点燃了烟,招呼孟一安坐下,缓缓说道:“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们这里你也看到了,穷,人穷,精神也穷。男人想讨个老婆比登天还难,那些年,为了能讨好老婆,我拼死拼活地赚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终于讨上了媳妇……” “小孟,也许你不相信,那个年代,我们真没有什么买卖的概念,就是觉得花钱娶老婆而已。钱花的越多娶的老婆越漂亮,仅此而已。” “我倾家荡产娶的娄梦她妈妈……那是真漂亮,整个清水县都找不到那么漂亮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稀罕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是有什么用,人家从来不拿正眼瞧你。一门心思想要逃,我能怎么办呢?只能用武力征服,我也舍不得……不怕你笑,第一次打她的时候,我自己也哭了,心疼的哭了。” “后来,打着打着就顺手了,看到她越来越像三合村的人,越来越像我的女人,我心里甭提有多开心……我以为生了孩子就好了。” “其实我骗小梦的,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她是个女孩子……相反,我特别喜欢女儿,你瞧,她长的多好看,和她妈妈一个样。” “但在农村,没有儿子传宗接代,别人是要笑话的。我要求再生一个不过分吧,可她妈妈死活不同意……那时,她家里人也找来了,硬说我娶她是犯法的,还要去法院告我。” “虽然被她拦了下来,但是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三合村,会离开我们。果不其然,娄梦5岁时,那个狠心的女人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娄梦那丫头多倔,天天守在村口,一守就是好多年,人人都说我生了个傻女儿。我恨啊,恨自己,恨那个狠心的女人……恨这不公平的命运。” 话没说完,烟燃尽了,娄明军又点了一支,烟雾缭绕间,他眯起眼睛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继续说道:“偏偏娄梦考上的就是襄城大学……她是故意的,她想去找她妈妈,我知道只要她找到了,也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想阻止她,想让她嫁人,踏踏实实呆在我身边,我们爷俩有个依靠。可她的性子比她妈妈还倔,以死相逼……我知道这就是命,我让她去了,从她走的那天起,我就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结果,她回来了,一回来就来这么一场意外……小孟,我不是铁石心肠,我的孩子我也心疼,但我更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谁是靠得住的。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得为自己打算……” “当然,我说如果你娶她,那钱我会当成是她的嫁妆退还给你……这话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也想要一个家,有女儿,有女婿,我也想享那样的福。” “自从老人去世后,每天都是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对着墙说话……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烟燃了一半,娄明军扔了,不抽了,起身,看向孟一安,眼里起了雾:“你带她走吧,别回来了,我就当从来没有过孩子……就当这一生都白活了。” 孟一安听了,心里堵得慌,这场悲剧起始于一颗叫愚昧无知的种子。娄明军,娄梦妈妈促使了种子生根发芽,而娄梦是结出来的果实。 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因为她无法选择。 她在匮乏的亲情世界里,偶尔动怒,偶尔彷徨,偶尔不知所措,也偶尔心有期待……可回应她的是一层胜过一层的绝望。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为人父母,但恰恰父母又是最容易获得入门资格的岗位。 他们自认为自己创造了生命就了不起,就可以把孩子当成是自己的专属物品。 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某些自私的言行会慢慢给孩子打造出隐形的牢笼,用尽一生,都很难逃得出。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无力挣扎 娄明军似累了,摆摆手,言语伤感:“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休息吧。” 孟一安始终面色沉淀,默了默,出口问道:“你还有娄梦母亲的联系方式吗?” 娄明军愣了愣,有些不悦:“你问这些干什么?” 孟一安望着他,目光笔直:“娄梦说恨你,你觉得很伤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恨,恨的又是什么?” “我父母在我8岁时,车祸双双去世。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都没能忘记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假装这个世界里,他们还在。我甚至每天都在想象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像是病了的人。” “父母对孩子的爱不是天生的,是在孩子不断的索求中给予,慢慢积累而成。与其说父母说爱孩子,不如说他们爱的是一个成果,有关他们人生的成果。” “但孩子对父母的爱却是天生的,我们最先见到、熟悉的人,最先信任、崇拜的人都是父母。我们比谁都希望,父母的形象像泰山一样,稳稳屹立,永不倒塌。” “但是,对娄梦来说,你们破坏了她对父母的所有想象。她恐惧不安,焦虑不甘,甚至愤恨委屈……这些,都是源于她太爱你们了。” “你口口声声说她去了襄城就不会回来了,你也无所谓,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但你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过吗?她比你们谁都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试想一下,有朝一日,她在自己的婚礼现场,身后空无一人……” “你觉得她不难过吗?她明明有父母啊……她明明可以得到祝福,她也仅仅是想得到你们的祝福。” “娄叔叔,娄梦她长大了,你能给予的也不多,我恳请你放下心里怨恨,站回一个普通父亲的立场,祝福她吧。至于她妈妈,我想她有权去相认,这也是她心里最大的遗憾,希望你能成全。” 闻言,娄明军有些恍神,好一会儿,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她妈妈走的头几年,打过电话到张老三家……每次都说要接娄梦走,我心里害怕,就不肯再接她电话,后来就彻底断了联系。” 孟一安皱了眉:“那你知道她具体家庭住址吗?” 娄明军苦笑:“我连她真实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其它的了。” 孟一安眼里划过一抹失望,看来,要补上娄梦心里的缺失,不是那么容易。 想了想,娄明军说:“他们家好像姓叶,有次在电话里,我听见别人叫她叶什么来着。她们家应该是开饭馆的,因为她很会做牛肉,也听她偶尔说起过是给饭馆里的厨师学的。其它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孟一安见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语气温和了些:“你去休息吧。” 停了半刻,他又嘱咐道:“娄梦现在情绪波动比较大,这些都是受伤后遗症,她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和她起冲突。” 娄明军苦涩地笑了笑,“不会了……” 转身走到房门口,他回头问孟一安:“你会嫌弃她吗?” 孟一安回答的毫不犹豫:“不会。” 娄明军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怪就怪我……她是个好孩子,请你不要嫌弃她,不要欺负她。” 孟一安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 …… 年末冬夜,雅市的娄梦在亲情的漩涡里煎熬着,挣扎着。 襄城的姚婧之也在爱情的十字路口张望着,徘徊着,挣扎着。 姚母已经出院回家,症状好转了许多,但半身仍行动不便,说话口齿也不是很清楚。 姚婧之每天下班都会穿过大半个城,回家陪他们吃过晚饭。照料睡下后,再穿过大半个城回到自己的小窝,以免第二天早上地铁太堵,上班会迟到。 说实话,很累,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连呼吸都累。 这夜,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刚进家门后,敲门声即刻响起。 姚婧之也没考虑太多,本能地打开门,林沐猴子一样窜了进来。 她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警觉地压低声音:“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林沐转身,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看她。 姚婧之累极了,指着门:“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一起睡……”林沐坏坏一笑,拦腰将她抱起,转身一滚,二人双双倒在那块柔软的地毯上。 姚婧之又气又急又无力,竭力克制着情绪:“我真的很累,你别闹了,快回去。” 林沐撑着头看她,眼眸深遂又温柔:“我没闹,我是真的很想你了,难道你不想我吗?” “不想。”她吸了一口气,试着好好哄:“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的吧?” “记得啊!” “那你还来?” “你没说不能来找你啊!” “……”姚婧之无语,有气无力道:“那我现在说,再加一条,你在春节前不许来找我!” “晚了,现在说不作数。” “你非要闹是吧?” “我说了我没闹,我就是太想你了。” 话又回到了原点,姚婧之怔了半秒:“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真的很累了……” “我知道。”林沐心疼地抱住了她,“我知道你很累,所以才不放心,怕你一个人害怕,怕你失眠,怕你做噩梦……” 换他好好哄她:“婧之不怕哦……我说话算话,绝对不碰你,你乖乖睡吧。” 姚婧之心里软了,乱了,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叹气了。 他拉她起来,像领孩子一样带去洗手间,挤好牙膏,拧好毛巾含笑等着。 姚婧之又累又困,快站不稳了,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再出来时,林沐坦荡地窝在她被窝里,像主人一样向她招手:“快过来,被窝已经暖好了。” 而她,像做错事的孩子,怯弱而惶恐。 “你不能在这里睡。”连她都发现自己的阻止那么无力。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家。” “但你是我的,我预订了的,你在这里,我的家就在这里。” 姚婧之要疯了,胡乱抓着头发,拼尽力气吼:“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他伸手抓住她,一下拉进了被窝里:“你看我穿着衣服,我什么也不会干,我就是陪在你身边……” “当然,如果你想要,我也不会拒绝。”他在她耳边吹着气,嗓音软软的哑哑的。 姚婧之瞪他:“想死是吧!” “只想你……不想死……” 被窝又软又暖,姚婧之有些失神,有些贪恋。 “睡吧睡吧,困死了。”某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她,秒睡。 姚婧之快被气死了,用力挣扎了两下,没用,没力气了,算了算了,睡吧睡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遇难者家属 娄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嗓子很疼,骨头也疼。 孟一安推门进来,起初神色清冷,迎上她的目光时,转眼间,眸色便泛着微微暖意。 走到床前,他低头看她,嘴角浮现好看的笑容:“睡醒了吗?” 娄梦被蛊惑,竟也跟着露出微笑:“嗯,睡醒了。” 他扶她坐起来,拿枕头靠在背后,温声说:“外面下雪了。” 她带着温度的手指轻颤着落在他眉头上,皱紧了眉:“这里怎么了?” 他捉住她的手,“不小心撞了一下。” 目光又落在他手背上,她瞳孔狠狠一缩:“这里又怎么了?” 孟一安长臂一伸,搂她入怀,声音很轻:“小伤,很快就好。” 娄梦在他怀里微微发着抖,“都是我弄的对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心里一刺,孟一安眼睛微红:“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只是太压抑了,我理解。” 他埋首去蹭她的头发,仿佛就这么寂静相拥,就已经找到了此生圆满。 可惜,她没办法心安理得,抬起头,愣愣看着他,恍如隔世。 “我是不是病了?”她问的是心里的病。如果不是病了,她不可能去伤害孟医生,绝不可能。 他轻轻理她的发,面容俊朗,表情寂定:“没有。每个人都有负面情绪,有的人藏不住会写在脸上,像刺猬一样,随时用刺伤别人的方式来发泄。而有的人藏得深,那刺长在心里,刺伤的是自己。我们都是后者,但我们也是血肉之躯,有承受的极限。”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病的话,那这世上人人都有病。” 娄梦眼睛蒙蒙的:“可是我伤害了你。” “你不是故意的,那只是意外。”他亲亲她的额头,轻描淡写。 她惊恐万分:“如果还有下次呢?如果下次我手里拿的不是水杯,而是刀呢?” 他看她好几秒,平静说:“你不会。我也不会再让这种事出现。” 她低下头去,声音很轻:“你都看到了……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带着罪孽……” “不。”他捧住她的脸,目光坚定有力:“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无法选择出身,但我们可以选择未来。而且,大多数时候,言语并不代表内心。比如说娄叔叔,如果他不爱你,昨夜就不会后悔内疚到彻夜难眠,就不会天未亮就上山去打野味给你补身子……” “我不是让你原谅或是释怀,而是要让你放过自己。既然恨让我们痛苦,那就不要恨了……随其自然,好吗?” 她眼睛湿亮,望着他:“我饿了……” 孟一安笑了,拿衣服帮她穿好,抱她去刷牙洗脸。 餐桌上,早餐很丰富,有水煮鸡蛋,有面条,有稀饭,还有山鸡炖土豆……都是小时候的味道。 娄明军看到娄梦出来,擦擦手,起身,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你现在爱吃什么,就都做了一点。” 娄梦不吭声,也没有表情。 孟一安盛了稀饭在她面前,剥了蛋递给她。 默了默,娄梦说:“喝点鸡汤……你也尝尝,和普通的鸡味道不一样。” 孟一安微微笑道:“好,尝尝。” 娄明军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了下来,踱步到屋外抽了支烟,再进屋拿了那张保证书和银行卡出来。 坐在娄梦面前,他语气轻柔,似生怕惊扰了她:“过去的事是爸爸不对……爸爸知错,这就把保证书撕了。” 说着话,他三下两下撕了那张纸,又将银行卡推到孟一安面前:“这钱我还给小孟,我相信他会真心待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说破天去,我再自私,心里也是希望你好……你乖乖去襄城治病,以后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爸爸也不怪你。” 孟一安没有接那张卡,冷静道:“这钱你留着吧,我们离得远,这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娄明军摆手:“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不了那么多钱。之前是我一时糊涂,你别放在心上。” 孟一安正待说什么,娄梦将卡放他手里,轻声说:“我自己有。” 言下之意,要给也是她自己给。 孟一安不争了,这是她的尊严,她的底线,他再爱她,也不能随意触碰。 这时,院子里像是来了许多人,有人高声在喊:“请问这是娄梦家吗?” 娄明军迎了出去,见不是本村人,警惕道:“你们是谁?” “我们都是这次事故遇难者的家属,听说娄梦回来了,我们来看看她。” 孟一安已经将娄梦抱了出来,放在椅子上,再拿毛毯盖在她腿上,默默守在一旁。 娄梦望着一院子的陌生人,有些不知所措,“谢谢你们来看我。” 为首的中年妇女将自家的鸡蛋放到娄梦面前,红着眼看她:“我儿子叫方木瞳,和你一起在大巴车上……只是他没能撑过去。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知道他吗?最后……他有没有……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娄梦愣了愣,漆黑暗沉的眸子里尽显迷茫。 孟一安蹲下握紧她的手,温声道:“慢慢想,实在想不起来不要勉强自己。” 他温暖的手似有种神奇的力量,软化着她思维的僵硬,以及内心的恐惧。 她望着他,唇角淡淡上扬,说:“我可以的。” 方木瞳? 方木头……她记得那个声音:“我快不行了……今天可能真要死在这里了。我叫方木瞳,大家都叫我方木头,家住六合村……” 娄梦鼻子发酸,问中年妇女:“阿姨,你们是六合村的?” “是,是六合村的。”中年妇女又上前了一步,微微弯腰,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你真的认识我儿子,他最后说了什么吗?” 娄梦浓密的眼睫被水雾浸染,微微眨动两下,涩声说道:“困在大巴车里的时候,我确实听到他说话了……他说如果有人活着,请转告他父母……他让你们不要太伤心,趁年轻,再生一个……” 中年妇女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娄梦,目光空洞又悲凉。 好一会儿,她眼珠轻轻转动,大串的泪珠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滚落了下来。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痛哭流涕,她甚至对着娄梦艰涩了笑了笑,说:“他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把每一天当成是最后一天来过 有泪从娄梦脸上滑落,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悲伤的妇人,无助地掐着手指。 孟一安看见了,与她十指相扣,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 娄梦被安抚,哑着声音对妇人说:“是的,他还是个乐观坚强的人……” 身后有人迫不及待在问:“那你认识我儿子吗?他叫娄辉,我们是清水县城的……” “谢谢你……你……你多保重……”中年妇女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身后,说话的老大爷一下窜到娄梦面前,激动地抓住她双肩:“娄辉,认识吗?他说什么了吗?” 娄梦受惊,身子不由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孟一安忙拿了凳子扶老大爷坐下,温声道:“老人家坐下慢慢说。” 默了默,娄梦摇头说道:“我确实不认识娄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有吗?”老大爷站起来,自言自语:“什么都没说吗?早知道我就不过生日了……这辈子都不过了……我为什么非要让他回来……我为什么非要过生日……” 生日? 娄梦想起来了:“大爷,我知道他……看得出来他很孝顺,一路上都很着急,生怕让您等得太久……最后,他仍牵挂着您……” “他说什么了吗?”老大爷眼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苍老的眼里含着泪花。 娄梦仔细想了想,那人最后只是难过不能赶上老人的生日,好像什么也没说。 但她还是轻声说道:“他希望您能保重身体,安享晚年。” 老人摇摇头,摆着手,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一旁好几个家属忙上前扶了他,对娄梦说道:“谢谢你了姑娘。” 一家人边走出小院,边宽慰老人:“辉儿不在了,您还有我们……得为我们想想,别伤了身子……” 娄梦望着他们,心有触动……有兄弟姐妹其实也挺好,人生便有了退路。就算生命不在了,还有人在延续着他的责任与义务。 她想,娄辉在奔赴新的生命时,必定是心安的,是充满希望的。 随后,又有好几个人来问,但娄梦确实没印象,大巴车里那么多人,她能记住的很少。 看着他们一个个失望而归,她几度落泪,主动去寻了孟一安的手,紧紧握住…… 人生无常,大多数时候,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就面临着永别。 她何其幸运,还好好活着,最爱的人还在身边……她没有理由不珍惜。 要好好珍惜。 一定要。 孟一安似读懂了她的心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她的头,嗓音沉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院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抱着小孩儿的年轻女子。 孩子看起来还很小,被厚厚的被褥包裹着,睡得香甜。 年轻女子站在小院角落里,轻轻晃动着孩子,目光沉静,脸色是腊黄的,看起来很憔悴。 娄梦知道她是谁了,吩咐孟一安请她进屋,外面太冷了。 年轻女子始终低着头,端起孟一安给的热水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很低:“孩子爸是上堰村的,大家都叫他老驼子……” 娄梦眼眶潮湿,哽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他。” “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如果他没能挺过去,就让你找个人嫁了,只要对方对孩子好就行。” 年轻女子终于抬起头来,嘴角蠕动了几下,苍白一笑:“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娄梦问:“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 年轻女子目光移到孩子脸上:“他走的那天生的。” 娄梦心里一哽,说不出话来了。 一生一死,大喜大悲,人间最悲惨的事也不过如此。 女子抬起眼眸,眼珠很黑,像沾了雪水,透着润亮,她说:“谢谢你,那我们走了。” “你要多保重。”娄梦示意孟一安抱起她,送女子到门外。 冷风吹过,雪花轻晃晃地飘,将这摇摇晃晃的人间覆盖上了一层白。 娄梦说:“人这一生,活着太不易。” 孟一安的手捧住了她微凉的脸颊,眼里情绪浓得化不开:“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她与他额头相抵:“可是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 他心里的病像是转移到了她身上,孟一安覆上她的手,五味杂陈:“那我们就把每一天当成是最后一天来过。” …… 雪到中午时停了,孟一安背着娄梦在村子里转了转。 听着他脚下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她说:“真想就这么走一辈子。” 孟一安笑笑,“你想累死我?” “不许说死字。” “好,不说。“ “孟医生。” “嗯?” “我又想和你好好的了……你说我是不是个阴晴不定,左右摇摆的傻子?” “没关系,你阴晴不定我就雷打不动,你左右摇摆我就稳如泰山……总之,你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娄梦贴着他的背,格格地笑:“孟医生……我真的好喜欢你的霸气。” “还有吗?” “还有温柔。” “还有吗?” “还有深情。” “嗯……我也好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叫娄梦,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笑……你的一切一切。” “孟医生……原来你会说情话?” “这是心里话。” “孟医生……” “嗯?” “我有时候很苦恼……不想离开你,又觉得配不上你。” 孟一安默了一会儿,嗓音清浅响起:“我二十八岁了,你是第一个走进我眼里,住在我心里的女人。还不足已说明你的魅力吗?” 娄梦瞪着眼睛,惊讶,迷茫:“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 “会不会是你开窍的比较晚?” “……”孟一安不想讨论了。 村子很小,不过十分钟,就转到了村口。 娄梦说:“这就是去向外面世界唯一的路。小时候我在这里等妈妈,曾无数次地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都有些什么人?他们的生活也有害怕和失望吗?” 孟一安问:“有想过会遇到我吗?” “没有。”娄梦在他背上蹭了蹭额头,头搭在他肩上:“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喜欢一个人,组建一个家庭……对于我来说,家是个制造痛苦的地方,我不想给别人制造痛苦。” “我们的家不会。”孟一安说:“我会努力给你一个温馨平静的家。” 温馨平静的家……娄梦闭上眼睛,被这几个字所温暖,心软成了一汪温水。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 第二天,孟一安带着娄梦起身回襄城。 娄明军送他们到清水县,还是黑子来接。 昨天那些遇难者家属的到来,不管是对娄明军还是对娄梦来说,都是深刻的一课。 出门之前,娄梦将自己不多的积蓄全部留给了娄明军,没有过多的承诺,只有一句话:“三合村是我的家,你是我父亲,只要你在这里,我就会回来。” 娄明军红了眼,点燃一支烟,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孟一安将身上带的几千块现金也全部留给了娄明军,也只有一句话:“你要是想通了,我来接你到襄城住。” 娄明军点点头,同样什么也没说。 足够了,这两天他也想明白了,父女一场,只是共度生命里最重要的一程。 谁也不是谁的物品,除了血脉相连,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捆住了人,也留不住心。 任她们去吧……无数次午夜梦回,娄明军都会在黑夜里心生恍惚,恍惚她们究竟有没有来过他的生命里。 女儿和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她们究竟有没有来过? …… 清水县城,汽车发动,娄梦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迎着风唤:“爸爸……” 娄明军站在路边,愣住,嘴角抽动了好几下,不迭地答:“欸……欸……” “你少抽点烟。” “好……不抽了……” “你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不要每天都将就。” “好,不将就。” “我……我真的会回来的……我的腿好了,我就回来看你。” “好,我等你。” “爸……” “欸。” “你回去吧。” “好,我这就走。” “路上滑,你慢点。” “好,我慢点。” 汽车开始向前走,娄梦转身一头扎进孟一安怀里,双肩微微抖动,发出极轻的抽泣声。 孟一安轻轻拍着她的背,从后视镜看去…… 干瘦的老人蹲在路旁,双手捂脸,失声痛哭,像是弄丢了心爱的东西。 …… 襄城机场出口,众人纷纷侧目看向一对极为出色的男女。 尤其是男人,容颜惊艳,气质淡雅,怀里抱着的女子,清新淡雅,像是没睡醒,眼神呆呆的蒙蒙的。 有人惊叹:被这么优质的男人宠到行动不能自如,是什么感受? 有人幸灾乐祸:也许是那女子本就行动不便呢?你怎么知道不是同情? 有人撇嘴:管他是真爱还是同情……长得好看就行。 察觉到他们已经被各色目光所包围,娄梦说:“其实我可以用手拐……而且,刚才空姐说,她们有轮椅。” 孟一安垂眸看她,嘴角笑容撩人:“我就喜欢这样抱着你。” “会很累。” “我不怕累,就怕没得累。” 唉……孟医生现在说话,怎么就是那么动人呢? 哦不,应该是撩人才对。 …… 方子晋来接机,本以为会看到筋疲力尽的孟一安,和神色憔悴的娄梦。 可那对吸引了无数人目光的男女是怎么回事? 男的气质出众,女的满面桃花,倒像是新婚蜜月归来的夫妻。 丈夫因为心疼妻子,舍不得她走路,所以一直抱在怀里。 还不时垂眸和她说着悄悄话,笑容温暖迷人,举止从容优雅……羡煞旁人。 方子晋敲敲眉心……老天,一安是怎么做到的? 孟一安看到了方子晋,低头吻吻娄梦额头:“你看谁来了?” 娄梦抬头看向方子晋,突然反应过……孟医生什么意思?知道有熟人来了,还亲她? 羞不羞? 孟一安当然不羞,若无其事指使方子晋:“去找找行李箱。” 他不羞,娄梦羞,埋着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惜方子晋接收不到她的信号,长臂一伸,连孟一安一起抱了:“欢迎你们回家。” 娄梦夹在中间,艰涩地笑了笑:“谢谢。” 孟一安后退一步,躲开方子晋,冷冷扔下一句:“车上等你,快点!” …… 孟家,今天很热闹,姚婧之,苏念,林清越,林沐都来了。 陈欢在厨房帮林妈,小鸟一样跑来跑去。 孟祖清就显得比较焦虑了,不时在门口张望,念叨着:“怎么还没到?方子晋不会是找不到路吧?” 陈欢安慰他:“已经接上,在回来的路上了,您别担心,马上就到。” “马上马上,马都跑不见,人也没见回来……”老头儿莫名发着脾气。 姚婧之偷偷对苏念说:“娄小梦这招厉害的,先收买了孟爷爷再去撩孟医生,这叫什么?叫擒贼先擒王。” 苏念揶揄道:“你不学学?” “不学。”姚婧之望林清越一眼,打了个抖:“咱们这王不好惹。” 不远处,林清越父子二人似在谈些什么,神色不是很轻松。 姚婧之心里咯噔一下……林沐不会冲动到现在和林总说他们的事吧? 而苏念莫名有些心慌,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点落寞,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与林清越之间其实隔着很多东西。 …… 门口有汽车停下的声音,主角终于回来了。 孟祖清率先冲了出去,嘴里嚷嚷道:“林妈,快摆饭菜,走了这么远的路,小梦该饿了……” 小鸟一样的陈欢自然也是要上前凑热闹的,苏念和姚婧之自觉退到了最后。 来日方长,只要娄梦回来,她们有的是见面时间。 林清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苏念身边,侧头笑着,低声哄她:“等会儿可不要哭鼻子。” 苏念仰头笑笑,“说不准。” 他将手放到她后背,轻轻拍了拍,语气宠爱:“没关系,我帮你递纸巾。” 他像是从另外一个她不曾参与过的世界走来的人,在她面前,又从陌生变回了那个温和沉稳的他。 只有这个他,是属于她的。 其实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苏念扣住他手指,心思渐安。 林沐也悄悄站在了姚婧之身旁,弱弱喊:“大姐……” 姚婧之瞪他:“干嘛?” “我想哭。”林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梦姐历经磨难,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觉得太感人了,想哭。” 姚婧之的心瞬间柔软,哭笑不得:“那你哭吧。” 她看向别处,忍笑:“只是哭的时候,记得离我远一些。” “狠心的女人。”他如是评价,趁人不注意,捏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回归 再回孟家,娄梦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 车子刚刚停下,孟祖清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握住娄梦双手,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欢年纪小,藏不住情绪,硬生生挤了上去,带着哭腔:“娄梦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你了……” 头顶被孟祖清敲了一下,毫不客气地训斥:“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说这个字!” “哦……”陈欢一手摸头,一手抹眼泪,随即脸上已浮上了笑容:“你快下来,林妈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娄梦表情一直处于蒙蒙的,呆呆的状态。 太多的幸福像数不尽的彩色泡泡将她包围着,又如处在染着阳光气息的云朵里,美好的不得了。 美好的让人想要流泪。 她多想从车上跳下去,跑着笑着冲进去,和所有人热烈拥抱,告诉他们,娄梦又回来了! 可是没办法,她动不了,这感觉就像温水浴里突然被人倒进了一桶冰块。 冷热交替,喜悲参半,她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来面对所有的人。 突然想要逃跑,想和蜗牛一样‘嗖’地一下缩进壳里。 意识到她的僵硬,孟一安温温一笑,拉开爷爷,说:“你们堵在这里,让我们怎么下车?” 陈欢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内疚又无辜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子晋长臂一捞,将她圈到面前,拿手捏捏她的脸,又摸摸她的头,“傻气!就知道哭鼻子,还不快进去帮忙。” 陈欢不哭了,左一下右一下抹去眼泪,挤出笑容:“那我进去了。” 方子晋双手并用,又去捏她的脸:“乖。” 怎么可以这么乖呀,可爱死了! 身后,孟一安已经抱了娄梦下车,步伐从容,大步流星踏进孟家。还不忘低头和她开着玩笑:“我怎么有种迎新娘子进屋的感觉。” 有吗? 其实她也有啊! 所以刚刚空落落的地方,一下又被填的满满的。 孟祖清紧跟其后,心酸摇摇头,随而又眉开颜笑了起来…… 他这就算是有孙媳妇的人啦!死后也能挺着腰板去见儿子儿媳了……至于眼前的这点点小困难,不急,慢慢来。 所谓好事多磨嘛。 他的一安值得那个最好的结局。 屋子里,方子晋早准备好了轮椅,娄梦坐下,这才发现苏念她们也在,顿时百感交集:“你们怎么来了?” 方子晋嘿嘿笑:“给你惊喜呀!” 姚婧之俯身去抱她,趁机悄声说:“你头一次正式进门,我们娘家人当然要来给你撑场子。” 苏念生怕姚婧之又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扯开她,去抱娄梦:“欢迎你回家。” 林沐笑呵呵地上前,嚷嚷:“我也要抱!” 姚婧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温柔嘱咐:“你轻点,别吓到娄梦姐姐。” 林沐那里还敢抱,在娄梦肩上轻轻捶了一拳,眸光真诚:“梦姐,好样的!” 林清越则揽住苏念的肩,温温笑着,和苏念说同样的话:“欢迎你回家。” 这边,林妈已经摆好饭菜,最后一个上前,在娄梦面前站定,看她一眼,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 娄梦心里一暖,所有忐忑和惶然都被温暖与感动所替代。 她伸手去拉林妈,笑中含泪:“林妈我回来了。” 又抬起头来,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笑容放大,眼泪落了下来:“我回来了,谢谢大家。” 最后,她对着孟祖清弯下腰,静止几秒,再抬起头来,笑容明媚:“爷爷,我回来了。” “好……好好好……”孟祖清连声说着好,拿手帕不停擦眼泪。 方子晋率先受不了这种氛围,大声嚷嚷:“开饭开饭,快饿死了!” 没等孟祖清发飙,陈欢自觉拿筷子在方子晋手上敲了一下,厉声道:“不许说死字!” “喂,丫头,你真打啊,很疼的。” “真的吗?我没用力……” “逗你玩呢。 听起来像是打情骂俏,悲伤气氛被缓和,孟祖清开始招呼大家落座。 孟一安推娄梦去洗手,流水缓缓,小手被大手温柔对待,在水花中洗尽尘埃。 新的生活,开始了。 冲净泡沫,他将她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很香。” 再放齿间,咬了咬:“也很好吃。” 前来唤他们的陈欢,见到此景,双手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 真没想到,眉眼寡淡的孟医生,有一天也会有如此明媚动人的笑容。 而风风火火的娄梦,在他面前,面染桃红,清亮眸中,光华流转。 因为遭遇爱情,他们不知不觉成了彼此所希望的那个样子。 嗷呜……陈欢在心里嚎了一嗓子。 伟大的爱情啊!赐她绝美容颜吧……哦不不不,不要绝美容颜,能让她瘦十斤也好啊! …… 晚餐很丰富,娄梦碗里就没空过,堆得小山一样。 席间,有林清越的侃侃而谈,有孟一安的惜字如金,也有林沐和方子晋的插科打诨,还有陈欢和姚婧之的无厘头…… 总之,前所未有的热闹。 娄梦缺少运动,消化不是很好,不敢多吃,大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沉默微笑,或是侧耳倾听。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每次孟一安看向娄梦时,眼神就变了,瞬间温柔融化了淡漠的眉眼。 谁又说得清,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拯救了谁? 又是谁更需要谁? 每个人都生来残缺,一路在前行中寻找能填补的那个人,彼此相融,成就圆满。 有人穷尽一生,也没找到对的那个人。 而眼前的他们,就是圆满二字。 让人动容,让人羡慕。 …… 饭后,苏念一行人告别,约定改天再来看望娄梦。 闺蜜之间的话,今天注定是无法说了。 方子晋推了娄梦去看她的房间……之前是他的房间。 他说:“看看喜欢吗?我可整整打扫了一天。” 陈欢在身后不满道:“明明是我打扫了一天。” 娄梦有些不好意思,“我住这里,那你怎么办?” 孟一安已经走了过来,接话:“他有地方住。” 娄梦不解,目光寻向方子晋,求证。 方子晋将陈欢一把扯到面前,唇角一勾:“我有她收留,你不用担心。” “……”娄梦后知后觉,他们在一起了? 只听,孟一安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评价一句:“禽兽。” 方子晋满不在乎,回敬一句:“那也好过禽兽不如。” 第二百三十七章 埋下的是期许,长出来的不一定是皆大欢喜 从孟家出来,林沐提出送姚婧之回家,林清越欣然同意,没往深里想。 苏念矛盾极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林清越,林沐对姚婧之的感情已经到势不可挡的地步。 说,又该怎么开口? 心思百转千回间,林清越看着她,淡笑道:“怎么了?” 苏念愣了愣,微微一笑:“没怎么了,就是替娄梦高兴。” 林清越握住她的手,也有感慨:“是该高兴,孟家能在这种时候,这样真诚待她,很难得。” 想了想,苏念认真看他,半真半假道:“假如有一天,林沐也喜欢上了在旁人看来,和他不太登对,或是不符合你要求的女子,你会怎么处理?” 林清越叹了一口气,眼里含着笑意,在路灯下发出潮润的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作为父母肯定是希望他好,但如果他非要一意孤行,我又能拿他怎么办?总不能断了父子关系吧。” 苏念语气轻松:“就不能试着去理解?” “我只是俗人一个。”他摩挲着她的手指,语气伤感:“我可以在外人面前伪装强势,但在自己儿子面前,还有你面前,这样的伪装不堪一击。” 她娇嗔:“在说林沐,别趁机扯上我。” 林清越笑:“我说的是实话……好,就说林沐。他还年轻,看问题不透彻,许多事情只注定当下感受。而我,作为他的父亲,有必要把能预见的困难和结果告诉他……这本身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所站高度不同,立场不同,可惜在他们看来,这就叫代沟。” 苏念也想叹气了:“如果他不听你,你会难过吗?” “当然。”林清越摸着她的手很凉,快加了步伐:“太冷了,我们上车再说。” 苏念望着他沉静紧绷的侧脸,莫名觉得今晚的他像是心事重重。 是什么心事,他不说,她就没法问。 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到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早已习惯隐藏情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好像不管怎么绞尽脑汁,都无法窥探。 但苏念知道,刚才他所说的,是真心话。 内心再强大的人,也有一处极其柔软的地方,容易受伤,也容易安抚。 当然,她也知道,这处地方没有她的位置,这个位置是属于林沐的。 那么,有关林沐和姚婧之的事,由她说出来,会不会有挑拨的嫌疑? 而且她已经错过了最适当的机会,从前不说,任由事态发展,是何居心? 苏念突然有些怕了,一犹豫就乱了,乱了,索性就不说了。 随其自然吧,林清越晚一些知道也好。 说不定那时候的林沐和姚婧之要么更加坚定彼此,不怕阻挠。 要么,他们已经从激烈热情退回了平淡无奇,一场隐形的风波在不知不觉间就偃旗息鼓。 苏念那里会知道,许多时候,一个念头就如一颗种子。 往往埋下的是期许,长出来的东西却不一定是皆大欢喜。 …… 这边,林沐送姚婧之到家,死皮赖脸要跟着进屋。 姚婧之拧不过他,无奈放行,正好也有事想问。 林沐鞋子一脱,就地滚两圈,就滚去了沙发上,惬意地瘫着,很是满意:“还是这里好,空气都是甜的。” 姚婧之白眼:“明明只有你的臭鞋味。” 林沐眼睛直勾勾地看她:“我明白,我心怀这里的一切,不但闻到空气是甜的,还能闻到花香。而你心境不平静,所以只能闻到我的臭鞋味。” 言下之意,他心怀美好,而她……不够美好。 姚婧之败下阵来,懒得理他。 她发现她越来越不是他对手了,她身上的刺在面对他时,不由柔软,中邪似的。 林沐拍拍沙发,“过来坐。” 姚婧之很傲娇:“凭什么你让我坐我就得坐。” 林沐眼眸发亮,坏笑着站起来,走向她:“我明白了,你是在求抱抱。” 说着话,拦腰将她抱起,就势滚到沙发上,也不松手,就那么抱住她坐着,眼睛湿漉漉的:“还要不要亲亲?” 姚婧之无语,伸手去拦他凑下来的唇,怒道:“你再胡来,我就再也不会让你进门了!” 这话还是有威慑力的,林沐秒变老实,语气委屈的很:“行行行,那抱抱就可以吧。” 她能说不可以吗? 他又高又壮,她推不动,打不过,能怎么办? 林沐瞧她憋红脸的样子,喜笑颜开,不怕死道:“反正你迟早是我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这里是我的。” 再往下:“这里也是我的。” 再往下:“还有这里……都是我的……” 姚婧之快被他火一样灼热的眼神点燃了,眼风扫过来,白他一眼,凶道:“你再乱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你舍不得。”反正他就是吃准她了,下巴靠在她肩上,紧贴着她的脸,小狗儿一样蹭来蹭去。 姚婧之心软了,放弃了和他斗嘴。 反正也斗不过。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直到有睡意袭来,姚婧之才惊醒,坐直了,问他:“今天在孟家,你和你爸神神秘秘地凑在一块,都说些什么?” 林沐微微皱眉,随而笑道:“你还真是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我。” 姚婧之瞪他:“说不说?” “说。”林沐有些犹豫:“不过,你得答应我,先不要告诉苏念。” 和苏念有关?不是说他们之间的事? 姚婧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好奇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我答应你,快说快说。” 林沐烦恼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要出大事了……我妈要回国过年。” 姚婧之愣了愣,前妻要回来了? 确实大事不好,苏念和她提起过这事,貌似对这个前妻,苏念很是耿耿于怀。 她皱眉问:“你把你爸找女朋友的事告诉你妈妈了?” 林沐苦笑:“你太小看我妈了,她人在国外,可还留有眼睛在国内,根本用不着我多说。” “那她这次来是为什么?示威?” 林沐说:“也不一定,兴许如她所言,只是想来陪我过春节。” 姚婧之不放心,探他口风:“以你之见,哪种可能性大一些?” 林沐揉揉眉心,坦诚道:“我真不知道,我爸妈之间的事复杂的很,我看不懂。” “完了。”姚婧之眉头揪了起来:“苏姐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林沐笑,将她摁在自己胸前,轻声安慰:“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再说了,苏念有我爸,不用你担心。不过,你最好先不要告诉苏念。” 姚婧之不解:“为什么?” 林沐:“我爸说了,晚一天知道就少一天烦恼。” 也是,姚婧之不揪眉头了,一门心思在帮苏念想对策。 林沐叹气,他担心的是他们啊,他太了解他这个妈了,心思细腻敏锐,行事又不按常理出牌……有点麻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傻人有傻福 进入一月后,即将走入年末。年味越来越浓,每个人脸上都漾着美好期许,仿佛进入新年,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春暖花开。 孟一安带着娄梦去了襄城骨科医院复查,骨折的地方恢复的很好,没有再继续住院的必要,只是定期去复查和配合做神经修复治疗就好。 这对娄梦来说是喜事,她确实不想再呆在医院里。 孟家的康复理疗所还在装修中,孟一安已经将所有这方面的专家请来替娄梦会诊。 大家的意见一致认为针灸加上中药调理,修复神经只是迟早的事。 吃下定心丸,娄梦情绪明显平和稳定了许多。 孟一安忙的时候,由林妈在家照顾她。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能动,自己可以转着轮椅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帮林妈择择菜,递递东西什么的。 但是,只要孟一安在,她就成了废人。 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要喝水,还是上洗手间。 手指动动,他就知道她是想去小院,还是回房睡觉…… 见她喝中药,他眉心蹙得老高,似对开药的自己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孟祖清曾语重心长地找他谈了好几次:“你这不是为她好,是害了她。要想康复,她必须得靠自己……” “我知道。”孟一安说:“我就是舍不得。” 孟祖清能怎么着,看到孙子心疼难过……他好像也舍不得。 …… 保险公司的同事们来看望娄梦,一个个唏嘘不已。 有人说:娄梦这是因祸得福啊,就算是用一条腿换一个孟医生,也值。 有人说:要是一早就跟了莫寒,也不至于遭这些罪,还能过上富太太的生活。所以,人呀,要懂得知足,要懂得顺势而为。 李姐倒是客观,或者说是圆滑,只是安慰她:“当下的安排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安心养病,珍惜眼前人。” 不管他们说什么,娄梦都含笑致谢。 旁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现象,其中盘根错节的心路历程,又有几人在乎? 最后来的是莫寒,孟家小院里,孟一安离开,给他们留了空间。 两人静静呆了一会儿,是娄梦率先开口,笑容真诚:“谢谢你去雅市看我。” 莫寒勾勾唇:“可惜没看到。” “不管怎么样,你有那份心,还是要谢的。”娄梦其实也不是故意客套,只是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寒目光笔直,看着她,没有什么情绪:“那你准备怎么谢?” 呃…… 娄梦咬着嘴唇,犯了难,“要不,请你吃饭?” 也只能这样了,总不可能以身相许吧? 莫寒低头轻笑,呼出一团白气,上前两步,近距离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说:“还是这么不经逗。” 娄梦低下头去,闷闷的。 “挺好。”他说:“以后不逗你了。” “也没机会了。”他笑了笑。 娄梦抬起蒙蒙的眼睛,“什么意思?” “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 “是,不知道……也许是西藏,也许沙漠,也许某个偏远山村……无所谓,都可以,我想出去走走看看。” “还回来吗?” 他蹲下来看她的眼睛:“不知道。” 娄梦有些着急,伸手抓他衣袖:“你到底怎么了?” “我早就该出去走走了。”他笑的很干净:“我曾经答应过某个人,要好好生活,我决定履行承诺。” 娄梦鼻子红了:“你这叫好好生活吗?你这叫逃避……你走了,你爸妈怎么办?关心你的人,他们都会很担心……” 他握住她的手,又是一副痞痞的样子:“才说了你不经逗……她生前一直想去山区支教,我只是想去帮她完成心愿。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而已,又没说永远不回来了……你要是舍不得,我可以留下。” 她丢开他的手,脸别到一旁,生气了。 他起身,眼里是化不开的情绪,声音很低:“你走到今天不容易,要幸福,我一直都希望你幸福。” 她不看他,语气像是承诺:“我会的,我一定会幸福。” …… 莫寒走了,小院里静悄悄的。 襄城昨晚迎来了今年的第二场雪,院子里有层薄薄的积雪,和雅市的雪比起来,倒像是小女儿家换上的一层新装。 娄梦吸着凛冽的冷空气,心里纷纷扰扰的情绪一扫而空。 对莫寒,她只是觉得有点点心酸,为他的迷失而心酸。 但她注定不是他的良人,渡不了他的劫。 也幸好当初保持着清醒,否则一个人的迷失就成了两个人的悲剧。 “舍不得?”身后有道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 娄梦转过身来,目光直直迎上孟一安含笑的眼睛。 他身姿颀长,靠在小院门边,黑色的衣角在寒风里翻飞。望着她的眼眸漆黑深遂,眼珠子黑曜石似的,氤氲着柔和光泽,湿润而清亮。 娄梦的心瞬间静止。 一如初见,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忘记了呼吸。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迎着风走来,“不冷吗?” 娄梦脸红红的,眼睛润润的:“不冷。” 他半蹲下,捧住她的脸,突然就吻了下去。 冰凉的唇狠狠吸吮,一只手移到她后脑勺,扣得死死的。他吻的狂野而霸道,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偏偏他闭上眼睛的样子,虔诚又性感。 娄梦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而来的是头晕目眩,浑身发软。 可林妈在厨房,随时可能出来……她推不开他,又羞又慌,呜呜嘤嘤地直叫。 孟一安蓦然松开她,眼底深遂莫名,嗓音哑沉:“不要为别的男人难过。” 他没说不许,保持着清隽斯文。 娄梦心口还在怦怦直跳,脑子有点懵,脸蛋愈发红润,像个红苹果一样。 引得他又忍不住轻轻咬了下去,双唇相抵,清凉潮润的气息里夹杂着淡淡草药香气。 这一次,他只是很轻地碰了一下,搂她入怀,轻声诱哄:“嗯?” 她浑身发着热,懵了又懵,小猫儿一样的声音:“所以,你是在吃醋?” 吃醋吗? 他是不会承认的,面子还是要的。 孟一安起身,推她进屋,轻描淡写:“忧思伤身,你现在不适合操心别人的事。” “哦”了一声,娄梦说:“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我会变傻的。” 孟一安唇角微勾,无声笑了:“傻一点好,傻人有傻福。” 第二百三十九章 片刻贪欢 苏念一手策化的广告营销很成功。 襄城街头,随处可见的屏幕上,一遍遍地播放着‘说出你想’:年轻妈妈温暖的笑容,孩子天真的容颜,萌萌清亮无辜的眼睛,梦佳一袭紫色的霸气…… 每一个面面都直击人心。 网上,有关‘说出你想’的留言已经达到上亿条,选出最值得达成的梦想正在持续投票中,紫薯果酒的销量也正在飞速持续上升中。 苏念成功了。 此刻,他们刚刚开完会,林清越走在前面,和工厂负责人正在说些什么。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乌黑的发,心里湿漉漉的,仿佛滋生出了无数小草,正在撩拨着她的心。 她确定,她爱上他了,很爱。 爱他无声给予的温暖,爱他偶尔在她面前的脆弱,更爱他带她走出沼泥,迎来花开。 似有心灵感应,他回头看她,眼眸幽深,嘴角慢慢浮上一抹微笑。 低声和工厂负责人交待了几句,他望向她,招招手,一本正经:“苏总是还有事要说吗?” 众目睽睽下,她不能说没有,没有事要说,又干嘛目光灼灼地望着老板? 镇定笑笑,她说:“有几个问题还需要和林总确定一下。” 林清越抬手看了看腕表,“行,我们还有半小时的时间,请到我办公室说吧。” 于是,众目睽睽下,小羊主动跟着狼进入了他的领地。 …… 房门刚掩上,林清越转身将苏念抵在墙上,激烈的吻落了下来,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苏念本身心里就有浪花四起,经不起这样的撩拨,情难自禁地勾住他的脖子,迎合,缠绵,难分难舍。 直到他滚烫的手指太过兴风作浪,她在羞窘之余,轻声阻止:“别……这是公司……” 他拥着她缓缓移到办公桌旁,唇角轻微勾起:“每次隔着这张桌子望着你时,我都控制不住在想象……亲爱的,想体验一下吗?” “不想!”她身体僵住,呼吸急了,“不要在这里!” 他稳着她上半个身子,慢慢欺身而下,痞相十足:“不急,先在这里,一会儿我们就去沙发上……” 苏念又急又气,推他:“你疯了,大家都在等你去吃饭。”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还有半小时的时间……我尽量快一些。” 苏念要疯了,要急疯了,也要被他吻疯了…… 他今天前所未有的磨人,也前所未有的温柔,手指像有魔力一般,一点一点打通她身上的每一个开关。 她渐渐没有了思考的能力,迷离意识在随着他打转…… 疯狂吗? 太疯狂了,但她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在爱的海洋里漂浮…… 最后一刻,有轻柔的吻落在她发烫的脸上。 苏念沉沉闭了眼,心是热的。 漂浮吧,疯狂吧,人活一世,又能放纵几回? …… 某些方面,男人和女人还真是大不相同。 比如片刻贪欢后,林清越看起来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而苏念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窝在沙发上,因内心被填满,慵懒的像只猫。 林清越陪分公司与工厂来人去吃饭,随口寻了个理由,苏念便留在了办公室里休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门口方玲在疾声阻止:“女士,林总真的不在,陪分公司同事吃饭去了,请你在会客厅等他好吗?或者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有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不用,我去他办公室等。” 门打开,苏念猛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表情还算镇定。 方玲歉意说道:“苏总,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这位女士是来找林总的,非要来他办公室等。” 有关苏念和林清越的绯闻,公司里早就传遍了。在方玲看来,苏念无疑就是未来的老板娘,这事没有悬念,迟早的事。 所以,眼前这位莫明其妙的女士让她这样为难,她脸上写满了不悦。 苏念抬眼望去,女人四十岁上下,穿一件驼色收腰大衣,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身形纤细,脸部轮廓姣好。看得出来,很懂保养,妆容也很得体,是个美丽优雅的女人。 对上她的目光,女人微笑点头。 苏念回以微笑,起身,拢了拢头发,对方玲说:“没关系,请送两杯咖啡进来。” 又觉不妥,客气问陌生女人:“咖啡可以吗?” “可以,谢谢。” 方玲领命出去了。 苏念请女人坐到沙发了,目光快速打量整个办公室,隐隐心虚…… 还好,办公桌干净整洁,玻璃倒影里,她也没有衣衫不整。 长长吁了一口气,她礼貌道:“请问该怎么称呼?需要我打电话给林总吗?” 女人淡淡吐出三个字:“穆芳青。” 穆芳青? 苏念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方玲端了咖啡进来,讨好道:“苏总,你还没吃饭,要不要我帮你叫外卖?” 穆芳青开口了:“我也没吃,苏总可否赏脸,一起共进午餐。” 苏念愣愣,“好,没问题。方玲,麻烦在附近定个位置。” …… 餐厅就在公司旁边,苏念带穆芳青过去之前,寻机给林清越打去电话:“公司来了位女士,姓穆,找你的。” “穆芳青?”林清越气息隐隐不稳:“林沐没有陪同吗?” 电光火石间,苏念一下明白了,穆芳青,前妻? 心陡然下沉,她的语气里不禁染了寒意:“所以,是你前妻?” “是的,苏念,她是林沐妈妈。” “所以,你之前就知道她会回来?” 有片刻沉默,林清越歉疚道:“对不起,苏念……我只是不想让你烦恼。” “呵……”苏念冷笑一声:“我不烦恼,我现在一点也不烦恼,正和你前妻相见恨晚,约着要共进午餐呢。” 林清越压着嗓音:“我马上过去。苏念,请相信我会处理好,晚一点再听我解释,好吗?” 苏念扶额,心里情绪翻江倒海,又乱又烦,“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前妻。” 前妻二字,她咬得有些重,带着一丝愤恨。 挂断电话,苏念对着空气默了好几秒,自嘲一笑…… 自己在怕什么?又在恨什么? 该来的躲不过,能抢走的就不是自己的,她有何惧? 第二百四十章 有备而来 餐厅里,苏念保持着微笑,不冷落,也没有太热情。 等上菜过程中,穆芳青大大方方地打量苏念,浅笑:“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苏念含笑,接受这句评价:“谢谢。” 她没有适时也回以几句奉承的话,没必要,也不需要。 穆芳青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水杯,嗓音轻柔:“想必清越已经告之你我要回国,恐怕要打扰些日子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住酒店。” 这话,细刺一样扎进苏念心里。 她不识穆芳青,纵然再掩饰,多少也有流露出惊讶和意外……眼前的女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林清越根本没提前通知她。 她成了一个局外人,当事人去尊重一个局外人,问她介不介意,这不是打脸又是什么? 苏念眼里有笑意,但没渗到眼底,大方回道:“你是林沐妈妈,不是外人,谈不上打扰。” 穆芳青端了水杯,递到嘴边,浅抿一口,放下,说:“对了,忘了恭喜你们。” 苏念目光笔直有力:“恭喜什么?” 穆芳青温婉一笑:“清越这么多年都没再找,我还挺担心他将来该怎么办……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当然是恭喜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苏念听了,浅浅笑开:“谢谢,我想他听了应该很高兴。” 说曹操,曹操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林清越一身黑色西装,干净利落的短发,五官清晰立体。难得的是,这种情况下,步伐还能如此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男人的深藏不露与老成练达。 苏念此刻没什么心情欣赏一小时前还和她你侬我侬的男人,目光淡淡落在穆芳青脸上。 穆芳青则远远望着林清越,眼神如水,像是在凝视自己深爱一生的爱人…… 这种感觉让苏念心底猛地一磕,心情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林清越走近,薄唇一勾,先在苏念额间轻轻一吻,“点菜了吗?” 苏念嘴角微扬,说不上是笑容:“点了。” “有粉蒸牛肉吗?” 是她爱吃的,苏念点点头,温声答:“有。” “那就好,不然你又不好好吃饭。”溺宠讨好的语气,让苏念多少得到些安抚,眼神柔和了些,示意他还有人在。 林清越这才隔着餐桌向穆芳青点点头,客气疏离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打电话,我好派人去接你。” 穆芳青笑容温婉,语气像是多年老友之间,很随意:“不用那么麻烦,我回自己家,难道还能走丢了不成?” 林清越轻描淡写:“襄城变化很大,走丢了也正常。” 穆芳青抿嘴浅笑,似有一声嗔怨:“是呀,5年没回来,早已物是人非了。” 听着他们一来二去的明话暗语,苏念觉得自己太多余。 正想要不要寻个理由撤退,林清越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面容带笑,对穆芳青说:“没关系,让林沐带你到处转转。” “那到不必,听说他出去工作了,年轻人自己去闯闯也好,我帮不上忙,也不至于拖他后腿。更不会因自己的一已私念,就让他去吃苦受累。” 穆芳青神情如常,嘴角笑容轻微,那笑就像是刻在嘴边一样,完美的恰到好处。 苏念突然有些同情林清越了,想必当年他们刀光剑影的生活很是精彩吧? 她低头去喝水,手指轻轻戳了戳林清越手背,算是安抚……也算是提醒。 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可以说是冤家路窄,也可以说成是打情骂俏,无论是那一种,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林清越拽紧她的手指,不说话了,吩咐服务员拿来热毛巾。 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拉起苏念的手,细致温柔地一根一根擦着,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物品。 苏念一下红了脸,声音很急:“我自己来。” “不用。”他眼眸含笑,哄孩子一样:“有客人在,要乖。” 对面,有轻微咳嗽声传来,穆芳青像是喝急了水,呛了一下。优雅起身,嘴角有笑:“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请便。”林清越仍在一丝不苟做他的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苏念拿眼瞪他:“这样演戏有意思吗?” 林清越很无辜:“哪一次在外面吃饭,我没有帮你擦手?” “不是……”苏念说不上的窝火:“我不需要你这样刻意去刺激她,怎么说,她也是林沐妈妈。” 林清越云淡风轻:“你想太多了,这已经是我们最正常的对话方式。” 苏念鼓起腮帮子,脸别向一旁,使着气:“是是是……我不了解你们,这饭我不吃了行吗?” 他拉她起身:“行,不想在这里吃,我们就换一家,我叫林沐过来陪她。” “……”苏念无语,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林清越坐好,望着她,眼眸深沉,温声说道:“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对。前几天见你听了卢珊珊的前妻论后,那样紧张不安,我有些担心。” 苏念低着头:“直接来个措手不及,我就不会紧张不安了吗?” 林清越摩挲着她的手指,语气无奈:“我其实也是那天在孟家才听林沐说起,之后便一直在竭力阻止。没想到,她也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连林沐都没有通知。” 苏念看着他的眼睛,苦笑一声:“那就是有备而来,是吗?”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林清越将她手指举在嘴边,亲了亲,黑眸清澈逼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我们不去理会,坚定自己的心意就好。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她挣开他的手,语气里却带着小女子特有的娇嗔。 林清越含笑看她,轻轻唤她:“苏念……” 他眸光带着诸多温柔:“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话语温润,隐隐透着恳求与期望。 苏念心思瞬间泥泞成灾,一个眼神,一声轻唤,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柔情。 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不是吗? 从接受他的那天起,她就该想到今天的局面。他尚且可以包容她,理解她,让她心里留有陈煜的位置。 她为什么就不能多给他一些信任,让他有足够的空间去处理前尘旧缘? 眼见穆芳青已经走了过来,苏念将手覆在林清越手背上,淡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就要天下大乱 午饭是解决了,林清越提出送穆芳青回家休息,当然是市区原来他们的房子,现在林沐大多数时间在里面住。 可人家精神头还很好,坚持要去公司再参观参观,看看究竟有多‘物是人非’。 总不能为这点事撕破脸吧,苏念劝下黑沉着脸的林清越,笑应了下来。 分公司的几位高层还在等着,林清越只得满腹心事离开,将前妻这尊神留给了苏念。 穆女士穿了双精致的高跟鞋,走路缓慢优雅。苏念一身职业套装,这么一慢,甭管面容多么沉静,气质多干练,两人这么走在一起,倒像是某秘书在伺候某重要名媛。 怪不得一进公司,就连前台小妹方玲都改变了态度,小心翼翼地迎上来,目光好奇又忐忑地打量着穆芳青。 苏念面不改色,淡声吩咐:“方玲,这位穆女士想参观一下我们公司,你带带路。” 方玲领命,微笑道:“穆女士,请。” 穆芳青笑容淡雅,没理方玲,看向苏念,“叫穆女士太见外了,你可以叫我穆姐,青姐,或者直接叫名字都可以。” 那声音格外柔和,却烧得苏念怒火翻涌,心思成焦。 淡淡一笑,她保持冷静:“穆芳青女士慢慢参观,我还有工作要做,就不陪着了。” “你忙。”穆芳青这才笑盈盈地转过头,对方玲说道:“辛苦你了。” 方玲受宠若惊:“不辛苦,穆女士这边请。” 穆芳青淡笑着问:“你不认识我吧?” 方玲摇头:“抱歉,我以前没见过。” “没关系,我出国几年了,你不认识很正常。”穆芳青态度谦和:“我是林沐妈妈,也就是你们林总前妻。” 前妻? 方玲惊的肝颤,忍不住回头去看苏念。 苏念呢? 还好,听闻她们的对话,低头浅浅笑开,再昂首挺胸,若无其事地大步进了办公室。 …… 姚婧之上午出去办事,吃过午饭才回来。 一进公司,有关林总前妻驾到的消息便扑面而来。 她心里一紧,连忙去找苏念。 看到苏念在办公室里,该干嘛干嘛,没事人一样,姚婧之松了一口气,一脸坏笑上前:“可以呀,还算镇定。” 苏念看她一眼:“不然呢?举白旗投降啊?我又不是小三,凭什么?” 姚婧之竖起了大拇指,赞同道:“要的就是你这种心态!害我之前还担心你一场。” 苏念将文件夹一摔,怒目而视:“所以这事连你也早就知道了?合着就我一人傻傻蒙在鼓里?” “别激动……别激动……”姚婧之腆着笑脸解释道:“那晚在孟家,见他们父子二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在密谋什么。我怕林沐那小子乱说话,就逼问出前妻要来的事了……” 苏念一股子邪火无处可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姚婧之,你到头是哪一头的?” 姚婧之自知理亏,抓抓头发:“我当然是你这一头的。当时林沐说,他和他爸都不想他妈妈来,所以在想办法阻止,让我先不要告诉你,免得你多想。” 苏念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一本书就扔了过去:“你什么脑子!见色忘友的东西!” “我该死……该死!”姚婧之一边打自己脸,一边贴了上去,紧张兮兮地问:“今天初次见面,战况如何?” “勉强平局。” 苏念绷不住了,伪装的平静终于垮塌,垂头丧气道:“我好像被林清越给骗了。” 姚婧之皱眉:“怎么说?” 苏念:“他说和前妻感情破裂,当初离婚也是两败俱伤,场面并不好看,所以他们之间已经早画上了句号。可是我怎么觉得根本不是什么句号,倒像是画的省略号。” 姚婧之也表示看不懂:“我听林沐说他妈妈这两年在国外也没闲着,交了好几个男朋友……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呀猜不透!” “我该怎么办?”苏念按住额头,头疼。 姚婧之问:“林总什么态度?” 苏念苦笑:“还能有什么态度,左右逢源呗。” 清清嗓子,姚婧之理智分析:“这事儿关键还是在于林总,只要他没想法,前妻再折腾也没用。” 苏念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可是一起生活了近20年的人啊!人们常说是细节打败了爱情,可细节也促使了一种比爱情更稳固,更无法割舍的亲情。亲情你懂吗?就是无论之间隔着什么仇什么恨,最后都会被原谅的关系。” 姚婧之撇嘴:“那就和她拼了,总不可能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拱手让给别人吧?” “拼?怎么拼?”苏念哭笑不得:“都这把年纪了,拼起来场面太难看。再说了,拼的又是什么?” 拼谁手段更高明?还是拼谁在林清越的心里更重要一些? 姚婧之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样?” 正说着话,办公室门被敲开,穆芳青走了进来,身后是唯唯喏喏的方玲:“苏总,穆……穆女士说要来你办公室坐坐。” “欢迎。”苏念起身,“麻烦泡几杯茶进来。” 穆芳青脸上堆着温婉得体的笑,打量了一圈不算小的办公室,浅浅开口,似在感慨:“这间办公室原来是我的……后来有了林沐,不得不放弃工作。” 这话犹如芒刺入心,苏念身子一僵,笑容有些苍白。 方玲送茶进来,莫名觉得这间办公室里空气太过寒冷,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诡异气息。 觉得冷的还有姚婧之,初次见穆芳青,她连直视对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这叫什么? 做贼心虚吗? 呵……头一次觉得这词也太难听了。 趁着方玲进来,姚婧之礼貌道:“既然苏总有客人,那我呆会儿再来。” 苏念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凡事三思而后行,有些事不要想的太美好。” 姚婧之点点头:“谢谢苏总提醒,我会好好想。” 出门,她长长吐了一口气,给林沐打电话:“你要是再不来把你妈接走,就要天下大乱了。” 林沐在电话里笑:“正在来的路上,放心,乱不起来。” 话音顿了顿,他幽幽问道:“初次见未来婆婆什么感想?” 感想? 姚婧之愤愤道:“感想就是太可怕了,我宁愿这辈子孤独终老,也不敢惹上这么一个婆婆!” 林沐肃了嗓音,有些急了:“我这亲娘的杀伤力果然没让我失望,看来,真要天下大乱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何处是家 穆芳青首战告捷,满意而归。 林沐像搀老佛爷似的搀着他妈妈,远远地看向姚婧之,后者绷紧了脸,一丝表情也没有。 “我累的快站不稳了,你扶好,瞎看什么?”穆芳青风尘仆仆归来,又紧锣密鼓地上演了大半天的示威游戏,能不累吗? 林沐瘪嘴:“所以你这又是图什么?” 穆芳青白他一眼,在儿子面前,不用太优雅:“你说我图什么?” 林沐赌气似地回顶她:“我不知道。” 穆芳青只剩下叹气,想了想,问:“你和他们住一起?” 林沐老实回答:“别墅太远,我大多数住市区。” “傻!”穆芳青简单评价一句,默了默,嘴角慢慢勾起,抬手揉揉儿子的头发:“不过不怕,妈妈回来了。” 林沐只觉后背一股寒意陡然升起,小心试探:“你到底想干嘛?不只是来陪我过年这么简单吧?” 穆芳青面露憔悴:“先回家休息。” 林沐故意问:“你不住酒店了?” 穆芳青怒目:“现在连你也嫌弃我了吗?” 林沐笑着吐舌头……穆女士还真是一点没变,一着急就来这一句,怨气十足,也威力十足。 看来这次,老爸和他都有大麻烦了。 …… 穆芳青一走,姚婧之又匆匆闪进办公室。 苏念坐在落地窗前,双脚卷曲在椅子上,懒懒的撑着脸,在发呆。 姚婧之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纵然是从前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她,也没有今天这般无力。 她过去,双手搭在苏念肩上,轻声问:“又被前妻刺激到了?” 苏念笑笑,开口时语气极为平静:“婧之,你说这算不算是报应?” “……”姚婧之沉默,每个人都有不坚强的时候,撞墙碰壁时,总爱回头,试图从过去寻一线温暖和宽慰。 可是,过去回不去,陈年旧事拾不起,寻来寻去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苏念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和陈煜结婚时,彼此承诺,永远不离不弃,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也要在一起……可是他才走了5年,我就耐不住寂寞爱上了别的男人。你说,是不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所以这么着急要收回我偷来的短暂幸福?” “……”姚婧之只能沉默,有过去可以慰藉的人又何尝不是幸福的人?不像她,若有一天受了伤,也是不敢回头去看的。 苏念声音越来越低,似是怕惊忧了这一室平静:“是我太贪心了。” 姚婧之轻轻捏她的肩,试图安慰:“别想太多,这些事交给林总去处理,你要是累了,我送你回家休息休息。”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苏念抬头看她,尾音里透着无力。 她和陈煜的家现在不属于她,父母的家没脸回,林清越的家……那里现在成了一触就破的幻影。 “苏姐……” 姚婧之唤她一声,突然停了音,迟疑几秒,小声问:“你不会是想放弃了吧?” 苏念叹了口气,似嘲似讽:“是放弃还是坚守拼命,都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能决定的,只是哭的时候不要太难看。” …… 下午时光,室外天气不是很好,天幕黑沉沉地压了下来,像是要下雨了。 室内,茶香四溢,却丝毫没有冲淡空气里的冷异。 苏念不喝茶,静静看着穆芳青,脑子里猜想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会从哪里说起呢? 他们的相识?恋爱史,还是创业的艰难? 没猜多久,穆芳青开口了:“这茶挺好,是老常送的吧?” 苏念点点头,笑道:“是常总送的,可惜我不懂茶,浪费了。” 穆芳青说:“老常的老家盛产茶叶,每年他都会送朋友们上好的新茶。送的本就是作为朋友的一份心意,只要收的人心领了就不算是浪费。” 苏念微笑,沉默。 以他们共同的朋友为切入点,穆芳青女士果然是不一般。 短暂沉默后,穆芳青目光淡淡落在苏念脸上,眼神宛如深海,微风骤起,翻涌起伏,但情绪来得太快,消退的也快。最后,只剩下一抹淡沉:“不过,人和茶叶不一样。人若是没有自知之明,去苦苦抓住一个自己看不懂的男人,那才是真的浪费了。” 这么快就要露出刺人的锋芒吗? 如果是这样,苏念怕是要失望了,和林清越在一起近二十年的女人,应该要沉得住气才是呀。 她不动声色直迎穆芳青的眼睛,笑着问:“这次回国是因为我吗?” 穆芳青眼神里没有温度,语气里却带着笑意:“也不全是。做了妈妈的人,孩子就是她的全部。林沐是我儿子,他在这里,我的心自然也在这里。再说了,过年,一家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团圆的。” 话音微顿,她笑意直达眼底:“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没有孩子,应该没法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苏念终于端起眼前的茶杯,低头闻了闻,透过袅袅白雾,认真道:“这茶确实挺香。” 轻抿一口,放下茶杯,她低头轻笑一下,再将垂落的发丝往后一撩,抬头温温道:“是呀,清越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决定要个孩子,一家团圆,我呢,也确实需要好好体会一下做母亲的心情,不然在有些事情上,怕亏待了林沐。” “是吗?”穆芳青捏住茶杯的手指有些发白,嘴角微微抽动几下,保持笑容:“那我得祝你们美梦成真。” 苏念语气平静:“随其自然吧。” …… 未到下班时间,苏念确实觉得累,接受了姚婧之的建议,回家休息。 林清越还在应酬,途中打过几次电话,她没有接听。 接了又能说什么呢? 说她正在极力和前妻周旋,二人刀光剑影,不相上下? 还是说她已筋疲力尽,无力招架? 碧翠苑别墅,苏念将车停好,望着园子里的一景一物,心里无端滋生出了寂寞。 她突然有些不想进去了,索性坐在凉亭的台阶上。 家里阿姨出来见了她,有些惊讶:“太太,怎么不进屋?” 苏念笑笑:“我想在这里坐会儿。还有,叫我名字就好。” 太太二字此刻听来,有些刺耳。 阿姨有些紧张:“是林先生让这样叫的,可不敢叫名字,要被扣工资。” 还真是林清越的处事风格,霸道。 苏念也不至于为难一个阿姨,温和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猫,在她跟前转了转,停了下来,静静看着她。 苏念心生柔软,伸手去摸它:“小家伙,你是不是迷路了?” “还是……你也没有家……” 话音淡淡落下,眼眶被烫热,有泪滴落,惊得小猫往后一缩,一溜烟跑不见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也只能尽力了 林清越一下午没打通苏念的手机,倒是接了不少电话。 其中有林沐意味深长的提醒:“老爸,我来接我妈时,她在苏姨办公室喝茶。” 办公室喝茶? 说了不少话吧? 穆芳青会说些什么? 也有姚婧之十万火急的通知:“林总,大事不妙,苏总好像被刺激的不轻,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你快去看看。” 回家了? 冷静如苏念,极少有因情绪而影响工作的时候。 如此看来,穆芳青还真是一点儿没留情。这样迫不及待,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最后是家里阿姨紧张之余的求助电话:“林先生,太太回来了,坐在凉亭台阶上也不进屋。天气这么冷,这样下去她会感冒……” 林清越再也无法淡定了,扔下一行人,匆匆赶回。 …… 林清越赶回碧翠苑时,苏念还坐在原处,双手撑住下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快过年了,庭院里点缀着明艳的红色灯笼。 冬天的黑夜来得有些早,不过六点多,天幕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浮光流动,照在苏念脸上,滋润温柔,清冷又不失妩媚。 这样的她是美的,美的倔强,也美得令他心疼。 视野有些昏暗,林清越走得慢,走近了,方才发现苏念脸上有淡淡泪痕。 心脏似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不该相信穆芳青还留有理智,不会那么快出手。更不该怀有私心,留下苏念单独应付他的前妻。 轻叹一声,他伸手去拉她:“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太凉,会感冒。” 苏念冰冷的手被他温暖握住时,发现他手心里竟然都是汗。 想必这个下午,他也不好过吧。 在紧张害怕什么呢? 既然那么担心她应付不了,又为何放任她们单独相处? 苏念望着眼前面容清隽的男人,只觉得陌生。 也许穆芳青说的对,苦苦抓住一个自己看不懂的男人,是浪费,浪费了她心意,也浪费了他绝好的资源…… 轻轻用力,林清越将她抱入怀里,声音有些哑:“先进屋。” 苏念腿麻,思维也是僵硬的,本能地贴紧他温暖的身子,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快到门口时,林清越突然推开她,快步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苏念一惊,过去扶他,忧心问:“怎么了?” 林清越苍白笑笑,安慰她:“没事,喝了酒,胃有些不舒服。” 实际上,喝酒是一回事,司机老黄送醉酒的经销商之一回酒店休息,他心急,只得打车赶回。 碧翠苑管理严格,外来车辆一律不准进入,门卫说了,如果有特殊情况,得向上级请示。 他那里还有时间等,下车,一路小跑着回家。 这不,许是跑得太急,吸了冷空气,这会儿,胃里一阵阵地抽痛。 苏念见他一头冷汗,抓住他的手隐隐发抖:“去医院。” 林清越拍拍她的背,软声道:“小毛病,家里有药,吃一些就好了。” …… 最后,还是叫了熟悉的医生来家里,林清越吃了药,方才止了呕意。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纵然身强力壮的他也难受地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念自然也没心思伤悲,楼上楼下,倒水拿药忙个不停。 等送走医生,阿姨也做好了晚饭,该下班了。 苏念端了粥上楼,生病的人竟已经起来,穿着灰色的棉质睡衣靠在门框上,挺拔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看到她,温温一笑:“我想下楼吃。” 好吧,生病的人是大爷,苏念不反对。 林清越便牵着她的手下楼,乖乖坐在餐桌旁,眉目含笑望着苏念。 苏念蹙眉:“要我喂?” 生病的人点头:“想试试。” 苏念很耐心,拿勺子往他嘴里送粥汤,“什么感觉?” “踏实。”林清越说:“还有幸福。等有一天我老年痴呆了,有你喂饭,不会饿死。” 不知为何,苏念听了,心里酸酸的。 林清越接过碗放到餐桌上,长臂一伸,圈她入怀,望着她眼里的水光潋滟,嗓音沉哑:“怕负担?” “不是。”苏念声音很低:“怕没机会。” 她从来不怕负担,陈煜失去意识的那些日子,她常在想,就算他从此只能在床上度过,永远无法给她回复,她也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若是二个人真的走到那一步,能为爱的人负重前行,她是愿意的。 林清越笑了,温暖的气息洒在了她的脖颈处:“你害怕也没用,此生,我赖定你了……不过,你放心,我尽量不痴呆,老了也做个帅老头。” 灯光朦胧,照在苏念眉眼上,投射出模糊阴影,她语气轻柔:“清越,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好。”他打断了她的话,抚摸她皱起眉,声音温柔:“我也有事想和你商量,看在我生病的份上,可不可以先听我的?“ 苏念望着他漆黑的眼,那里如千年古潭,沉寂而神秘。 他一贯强势,但通常情况下,对她的强势都带着深情,她是知道的,所以不必争。 她要说的很简单,他前妻回国,说目的是要一家团圆。她自然不可能是团圆的一部分,所以想回父母家住一段时间,也好避开一些没必要的冲突。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穆芳青电话就来了。 林清越起初不想接,苏念说:“她刚回国,万一有急事找你呢?” 他只得接了,电话里,穆芳青嗓音清爽有力:“我在门口,你来接我一下。” 碧翠苑不让外人进,除非主人亲自来接,或打电话到门卫处。 林清越看苏念一眼,眉头紧皱:“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 “不能……”穆芳青生硬拒绝,很快换了种语气:“我带了礼物给你们,下午忘了给。这会儿我人都来了,你总不至于让我又带回去吧?” 是不至于。 她怎么说也是林沐妈妈,让她尴尬地站在碧翠苑门口等,他做不到。 苏念已经起身去了厨房,其实也没有东西要拿,她就是无端觉得自己多余,恨不能凭空消失。 她也恨自己这样毫无底气的样子…… 可要她为了一个男人,带上面具去和别的女人飙戏,太为难她了。 林清越打电话给门卫放行,他不可能亲自去接穆芳青,这是底线。 更何况,他眼前还有更紧急的事要做。 挂了电话,紧跟到厨房,林清越伸手握住苏念的手,她的手很凉,他暖着,轻声道:“有客人来,我们一起招呼,剩下的话我们晚一点说,好不好?” 他用了客人二字,将他与穆芳青的关系撇到最陌生的位置。 他尽力了,苏念知道,所以只能点点头,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林清越嗓音轻柔:“苏念,无论什么时候,你只需要记得,你是我认定要共度余生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话语温暖,萦绕在苏念耳边。 她将脸埋进他怀里,像是妥协,又像是承诺:“我会尽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喜悲参半,事事如此 要问穆芳青为何沉不住气,紧急夜入林清越的别墅新房。 答案恐怕就是苏念说要和林清越生个孩子那句话了。 离婚这几年,她带林沐去了国外,可不是为了什么切断过往。 只是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入死局,她想留些空间给彼此喘息,让时间来慢慢淡化那些积怨。 他们之间有孩子,想断是断不了的。 事实也是如此,林清越每年都会去看他们,有时候甚至一年好几次,尤其是一些重要的节日。 比如春节,中秋节。 她知道,他是孤独的。 加上这些年,他不但没找,连绯闻都极少。她更加断定,他的心意和自己一样,都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重建他们的家园。 可几个月前,穆芳青养在国内的眼线却告诉她,林清越身边多了个女人,二人发展迅速,不过数月,已经同居在一起。 她太了解他了,纵然在商场游走多年,他骨子里仍是清高孤傲的。 尤其对待感情,可以用洁癖二字形容。 如果不是认定了的女人,他是不可能带回家的。 眼线发来苏念的照片给她看,照片上的女人容貌也没有多惊艳,充其量就是五官清秀,气质沉静淡雅一些而已。 关键看上去也不年轻了,除了靠心机上位外,她实在想不出林清越选择苏念的理由。 就这么匆匆回国,匆匆上前迎战,匆匆将自己的锋芒与意图表露出来,只因,她自己也不年轻了。 输不起……等不起,更赌不起。 穆芳青承认,苏念一句他们会生孩子,成功吓到她了。 这才趁林沐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直奔林清越住所。 很疯狂,也很丢人,这些她都知道。 但没办法,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如果她输了,她的爱情,她的婚姻,她的人生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 穆芳青站在门口,深呼吸,按下门铃。 开门的人是林清越,刻意换上的一身清黑色正装,凸显出了他冷漠疏离的态度。 苏念在其身后,倒是一身休闲的家居服,热情微笑,招呼道:“穆姐,外面冷,快进来。” 穆姐……叫的人觉得别扭,听得人更别扭。 但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她们本就不可能是坦诚相待的关系。 穆芳青走了进来,在林清越冷冽的目光中,挥了挥手中的礼品袋,“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林清越克制着情绪,将她请到客厅坐下,苏念端了茶上来,在他身边坐下,看上去,好一对恩爱夫妻。 穆芳青眼里有刺痛,随意打量屋内布局,笑道:“一看就知道是清越的眼光,他这人一向如此,只讲究舒适,设计师的话根本不会听。” 苏念微笑,声音温软:“家嘛,又不是展览馆,没必要讲究设计布局,自己觉得住的舒服就好。” “也是。”穆芳青忽黯的眼神一闪而过,开始介绍礼物。 先是打开其中一个袋子,里面东西不少,有领带,有皮带,还有贴身衬衣。 穆芳青含笑一一介绍:“登喜路今年的新品,青色条纹领带比较百搭,皮带嘛,你上次那条应该旧了,我想着新年快到了,也该换新的了。衬衣拿了三个常规色……” 话到这里,她似才发觉有些不妥,看向苏念,语气忐忑:“不好意思,回国之前我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想必这些东西也不用我再操心,但买都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苏念望向林清越,语气轻快,含有意味不明的笑意:“不会,当然不会介意。有人关心是福气,你说是吧,清越?” 林清越侧目看她,笑笑,调转目光看向穆芳青:“谢谢你费心。该换新,该补充的衣物苏念前些日子已经替我准备了。这些给林沐吧,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上班族,正好需要这些。” 穆芳青眼眸闪了一下,脸色忽明忽暗,但也只是刹那功夫,很快就恢复如常:“没关系,反正买了也不能浪费,你用还是儿子用都一样。” 说完还对着苏念笑道:“还好是儿子,而且他们身材长相都相似。要是女儿,还真就只能浪费了。” 苏念不动声色看着,嘴角笑容完美。 没关系,无所谓,他们曾经是夫妻,他们有共同的儿子……这些都没关系,起码,现在,坐在他身边的人只能是她。 只是……为什么呀? 她只不过是想不负余下的生命,找个人相伴走一程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一段感情,如今倒像是偷来的,是罪恶的。 有股委屈在胸臆处肆意乱窜,苏念眼眸淡淡的,已经撑不下去了。 林清越自然而然将她垂在身旁握成拳头的手拾起,放在手心,看向穆芳青的目光已经失去了耐心:“礼物送到了,我让老黄送你回去。” “急什么,你的礼物有了,还有苏念的呢。”穆芳青慢条斯理打开另一个袋子,是一瓶香水。 推到苏念面前,她含笑道:“清越不喜欢太浓烈的味道,这是我刻意为你订制的,味道很清新自然,像是春天的味道。” 苏念嘴角带着一抹笑,不紧不慢道:“穆姐不是回国才知道我吗?还准备了礼物,太有心了。” 穆芳青脸色一僵,随而目光直勾勾地望向林清越:“以防万一,有所准备总是好的。你瞧,这不是没白准备吗?” “穆芳青。”林清越开口叫她,深遂的眸子在灯光下犹显暗沉,语气更是凛冽生硬:“表演完了,就请回吧,老黄在门口等着,恕不远送。” 说罢,他牵了苏念起身,脸色一下陡变,苍白的吓人。 额头随即冒出冷汗,似体力不支,重新坐回沙发上。 苏念皱紧眉头:“胃又疼了吗?” 林清越咬牙忍住,想再撑一撑,可已经疼到两眼发黑…… 能不疼吗? 一个嚣张前妻,一个正牌女友,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忍气吞声……他有心帮苏念,但与穆芳青夫妻一场,一是不忍,二是前尘旧怨太多,怕一掰扯,就再也收不住场了。 穆芳青不就算准他左右为难,才如此言辞大胆吗? 林清越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前妻归来,这日子怕是太平不了了。 这么一焦虑,胃就刀绞一般痛了起来……也好,他这么一闹,两个女人没功夫斗嘴了。 苏念去倒热水,穆芳青去拧热毛巾,林清越终于在短暂的间隙时喘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感激自己有胃病。 所以,你瞧,人生多有意思,福祸相依,喜悲参半,事事如此。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夜深时,活着的人用肢体语言说话 林沐赶来时,林清越像大爷一样半躺在沙发上,似怕苏念飞走,紧紧抓住她的手。苏念只得就那么斜坐在沙发上,有些别扭。 穆芳青女士在干什么呢? 一言难尽。 她在忙,手里忙着鼓捣什么暖胃的汤水,嘴里忙着唠叨: “你今年多大?四十二岁了吧?又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逞什么能?” “现在公司都做到这规模了,又不是创业初期,还用得着亲自去应酬吗?” “你手下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不过几个经销商,几个分公司主管还搞不定吗?” “你把身体拖垮了,谁……你对得起谁?” 林沐扶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恶婆婆驾到,而苏念是受气的小媳妇。 这场面,也太荒诞了。 林清越看到他,终于放开苏念,向他招手。 苏念则微微脸红,淡定招呼一句“林沐来了”,便躲到二楼去了。 觉得这场面荒诞的人可不止林沐,要不是林清越死活拉住不放,她是疯了才会呆在这里不走! 林沐点头回应,有点尴尬。 穆芳青出来找东西,见到林沐,愣了愣:“你来干什么?” 林沐没好气道:“一转眼,我亲妈就不见了,我不得找找吗?” 穆芳青笑意暖暖:“来了也好,陪陪你爸。你也是,明知他胃不好,平时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 林沐扶额,不敢搭腔,恍惚又回到了几年前,一家三口鸡飞狗跳的日子。 穆芳青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充满爱意地望着沙发上的两个男人,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乐滋滋地继续进厨房忙活去了。 林沐看一眼脸色铁青的林清越,心里存了气,又说不上来是在生谁的气,闷闷道:“你就任由她这样闹下去?” 这个她是指他的亲妈穆芳青,作为儿子,看到自己老妈在前夫家忙前忙后,是什么感受呢? 总归是不好受的,替老妈难过,又替老爸着急。 林清越揉揉眉心,自嘲一笑:“你觉得我能阻止她吗?” 林沐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清越拍拍他的肩,低声商量:“所以我想请你去和你妈妈谈谈,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又希望要什么解决办法?” “所以你继续扮圣人,谁都不想得罪,让我去当坏人?”林沐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林清越苦笑:“你是她儿子,这世上,除了你的话,她还能听得进去谁的?不然你让我怎么办,狠心对她,你也不希望是这样吧?” 林沐点点头,他确实不希望这样,甚至害怕林清越为了保护苏念,用言语去伤害自己的母亲。 林清越捏捏他的肩,言语沉重又诚恳:“拜托了,儿子,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话落,他起身上了二楼。 这意思是,剩下的烂摊子就不管了…… 林沐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来了,让他们闹去! …… 卧室里,苏念睡下了。 林清越换上家居服,叹了一口气,又是自嘲一笑。 他这是怎么了? 开始新的生活,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现在弄得危机四起,里外不是人。 轻手轻脚在苏念身边躺下,怕身子凉,暖了好一会儿,才从后面拥住了她,将脸埋进她后颈里。 默了好一会儿,苏念动了动,转过身来,抱紧他,没有言语。 林清越轻笑,温声道:“还以为你睡着了。” “痒。”后颈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他不是故意使坏又是什么? 林清越收紧手臂,两人身子贴在一处,心里那些磕磕绊绊的情绪似乎瞬间被熨烫妥帖。 他的唇和手开始在她身上兴风作乱,她呼吸被打乱了,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咆哮着与她的理智在进行搏斗。 她攀住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的酸酸的:“汤药这么神奇吗?” 言下之意,他喝下穆芳青煮的汤后,不但胃病好了,还有心思来招惹她。 这算什么? 林清越缠吻她,含糊不清:“我什么也不喝……你就是我的药……” 闻言,苏念彻底弃了理智,翻身在上,发狠地亲他,咬他,前所未有的主动。 沸腾吧!咆哮吧! 此刻,她太需要证明自己还活着,还能爱着,还有感觉,还有热情…… 是谁说的,夜很深的时候,城市是死的,活着的人用肢体语言说话……是的,比如现在的他们,语言太多余,说什么都是错的。 唯有肢体痴缠,方能温暖彼此。 欲望这东西,无孔不入,一旦触及,必定是覆水难收。 一番激烈缠绵结束,二人相拥而眠。 林清越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发,柔声问:“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吗?现在想说吗?” 苏念摇摇头,不想说了,累。 累得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想,最好就这么一觉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天荒地老。 亲亲她额头,他说:“那就等想说的时候再说。” 她这才想起来,仰起头,半眯着眼睛看他:“你不是也有话要对我说吗?现在要说吗?” “现在不说了,睡觉。” 床头昏暗暧昧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徒生出了几分心照不宣的笑意。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温馨时刻太难能可贵。能不破坏就不破坏吧,至于以后…… 明天的事明天再去面对。 当然,林清越的不说,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是觉得求婚应该正式一点,有仪式感一点…… …… 穆芳青是被林沐强硬拉回家的。 市区房子里,林沐递了杯温水给她,欲言又止:“妈,能不能算了?” 穆芳青狠狠看他:“什么叫算了?” 林沐压着情绪,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你和我爸已经离婚了,你不能再这样强行介入人家的生活,这让大家都很为难。” 穆芳青冷嗤一声,目光笔直:“你这是在帮那个女人说话吗?” “我没帮谁说话。”林沐语气很无奈:“你这些年不也在交男朋友吗?前段时间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哦,皮特,你们不是相处的挺好吗?你一直在努力寻找追求自己的幸福,爸爸为什么不可以?” 穆芳青一下寒了脸,有些气极败坏:“我真是白养你了,你难道看不出来,我那只是为了试探你爸吗?” “真的只是试探吗?”林沐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冷冽了几分。 穆芳青愣愣,别过脸去,良久,幽幽道:“我承认,我曾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可到头来,还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如他。”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弥足珍贵的平淡如水 在孟家的每一天,对娄梦来说,都是温情的。 白天,如果她起的晚,就在家里和林妈说说话,一起做做菜什么的。途中,孟一安会寻机来来回回看她几次。 连孟祖清都有些看不过去,热讽他:“你能不能矜持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从来没谈过恋爱,没见过女人……” 孟一安回答的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没有谈过恋爱。” 孟祖清常常被噎,直呼他的一安变坏了…… 有时,娄梦也会早早起来,孟一安推着她去外面散散步,再一起去诊所。 她起先有些不好意思,怕别人指指点点,也怕孟医生尴尬,所以一去就躲在药柜后面,让陈欢教她认识药材。 再后来,有病人看到她,好奇问:“这姑娘是谁?” 孟一安会淡笑回答:“是我女朋友。” 孟祖清则是爽朗道:“当然是我孙媳妇啦!” 慢慢地,娄梦也不再回避,有太阳时在门口小院里晒晒,无聊时索性大大方方坐到孟一安身旁,看他诊脉。 有一次,在回家路上,她突然问:“电视剧里,那些太医给皇后公主她们诊脉,都是用一根线连着号,还隔着一层幕布……这些是不是真的?” 孟一安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你说的是悬丝诊脉,其实没有实际的临床意义,只是电视里那么演罢了。” 娄梦弱弱道:“要是真有这种方法就好了,还挺有意思。” 挺有意思? 好一会儿,孟一安才后知后觉道:“你是在吃醋吗?” “啊?”娄梦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只是看到他摸人家年轻姑娘的手时,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 这样的日子平淡如水,也弥足珍贵。 下午如果诊所病人不多,孟祖清会让孟一安带娄梦去做做康复锻炼。 这对孟一安来说,是痛苦之一。 看着娄梦用双手费力撑住,一点一点尝试站起来,又一次一次摔下去,他简直要疯了。 可疯了也得忍住,于是到最后,娄梦与他都是满头大汗。 不同的是,一个是用力过后的热汗,而另一个则是紧张过度的冷汗。 痛苦之二,便是看娄梦做针灸治疗。 其实孟一安对针灸法是很有研究的,当年孟祖清不小心摔倒,造成半身麻痹,也是他用针灸治好的。 可是对娄梦……他没能下得去手。 头一次治疗是他们回襄城的第二天,一切准备就绪,孟一安拿着银针在娄梦紧张无措的目光下,手抖得像帕金森病人。 本来坐在一旁悠悠闲闲的孟祖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接过银针,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孟一安抿紧唇,绷着下巴,一声不吭。 眼见银针要落下,他忍无可忍道:“爷爷……你轻点。” 孟祖清幽幽看他,温柔吐出一个字:“滚!” 只能滚了,因为他实在不敢看,每根银针扎在娄梦身上,也扎在了他心上。 不敢滚太远,孟一安守在门口,背对他们,门神一样。 里面,爷爷声音软和了下来:“疼吗?” 娄梦乖巧回答:“爷爷不用担心,一点也不疼。” “我就说嘛,扎银针而已,就像蚂蚁咬一口……瞧瞧一安,好像我会要你命似的。” “孟医生只是……只是关心我……” 孟祖清眨眨眼,逗她:“心里是不是很开心?” 娄梦脸红红,点点头。 孟祖清乐呵呵地笑:“爷爷当初没骗你吧,我们家一安,不仅人长的帅,还很温柔体贴。” 娄梦又点点头……是这样咧,孟医生就是这么完美! 孟祖清越说越来劲:“我们一安身体也好,从小到大很少生病。等你腿养好了,你们再给我生两个白胖胖的小曾孙……哈,那我的人生就真的圆满了。” 娄梦这下脸彻底红透了,不过,还是羞涩地点头……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一天,她的人生也圆满了。 屋子里的二人,一个不停说,一个默默点头。 而门口的孟一安显然就只听到爷爷在不停说,而且说的内容尺度还越来越大…… 关键娄梦还没音,想必是难为情到说不出话来了。 孟一安又忍不住了,走进去,站到一旁,看着爷爷动作有些不知‘轻重’,无意识地皱紧了眉,隐忍不发。 孟祖清没好气白他一眼:“看什么看,不是没法看吗,进来干嘛?” 孟一安嗓音无温:“行针要专注。” 孟祖清一听,火冒三丈:“孟一安,你这是在教我吗?我不够专注?不够专业?你行你来!” 娄梦忙伸手轻轻拉一拉孟一安衣角,小声道:“我没事……爷爷是怕我紧张……” “哈……”孟祖清气得不轻:“连小梦都看出来了,你居然质疑我行针不谨慎!我收回刚才的话,什么长得帅,温柔又体贴,明明就是块木头,而且还是块榆木疙瘩!” 娄梦又急急劝孟祖清:“爷爷别生气,孟医生只是关心我……” 此刻的她,在祖孙二人眼里,表情紧张,模样可爱,一双眸子乌黑晶亮,似是疑聚着水光,眼睛不眨时,隐有水气翻腾。 心一寸一寸软了下来,孟一安握住她的手,不忍她担心,开口道歉:“爷爷对不起。” 孟祖清呢,本来就是怕娄梦紧张,刻意在调节气氛,小两口这么一闹,他自己不好意思笑了起来,打趣道:“真是两个可爱的小傻子,天生一对,绝配!” 行针终于完成,孟一安收拾工具,孟祖清在一旁幽幽道:“我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吓得我出一身汗。” 孟一安扭头看他,眼眸加深,那意思是:爷爷,你差不多就行了! 孟祖清接收到信号,拍拍手,走了。 娄梦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孟一安,乌黑的发散落在枕头上,衬得她的脸很小。 “疼吗?”孟一安垂眸看她,淡淡嗓音里带着无尽柔和。 娄梦摇头,微微笑着:“不疼。” 顿了顿,又说:“你忘记了,我的腿本来就没有知觉,要是能感觉到痛就好了。” 孟一安沉默,他确实忘记了她感觉不到疼。 可他疼啊,这会儿胸口还闷闷的,像是被人重击了一下。 他收拾工具的手被娄梦轻轻握住:“我真的没事……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为了我和爷爷吵架?” 孟一安摸摸她的头,笑的温和:“知道了,我不和他吵。” 其实也没吵,明明是老头儿在故意逗他们玩。 从那以后,替娄梦行针的任务就落在了孟祖清身上,孟一安呢,还是不敢看。 也不守在门口了,免得大家都紧张。 第二百四十七章 婚恋专家的再婚论 自从见过穆芳青后,姚婧之便一直躲着林沐。 她宁愿住在自己家里,每天早起一小时挤地铁,也不愿意回市区的小窝里。 林沐连着守了几天没守到人,也不敢直接去公司堵她,打电话她不接,只得使用信息疯狂轰炸: “大姐……你见见我好不好?” “大姐……你接电话……” “姚婧之,你再躲我就上公司找你去!” “姚婧之,你这个怂货!” “小婧之……乖昂……晚上回来,我等你……” “我真的会等你……我等到天亮……等到海枯石烂!” “……” 姚婧之熟视无睹……怂就怂吧,有些事她真的要好好想想。 经历过一次婚姻的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感情不可能只是二个人的事。不被祝福的爱情,注定支撑不了太久。 如今,她连最基本的信念都没有…… 况且,一想到穆芳青女士,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啊! …… 春节放假已经进入倒计时,苏念和林清越都很忙。 那晚过后,他们谁都没再提穆芳青的事,彼此心照不宣,这事他们只能静观其变,一乱就完了。 而穆芳青呢,突然就消停了,每天忙着去拜访亲戚,见老朋友,不去公司找麻烦,也不去别墅给他们添堵。 日子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 …… 临放假前几天,卢珊珊要回老家,约了苏念吃饭。 一见面,卢珊珊便上上下下打量她,“瞧你都瘦了,被前妻折磨的吧?” 苏念瞪她一眼,轻声斥道:“乌鸦嘴!要不是你给我灌了一堆毒鸡汤,我至于这么狼狈吗?” 卢珊珊撇嘴:“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好心提醒,你这会儿恐怕还傻乎乎地相信前妻永远是过去式吧。” “那是。”苏念焉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前妻才不是什么过去式,而是永远存在式。” 卢珊珊莞尔:“说说吧,现在什么情况?” 苏念搅动咖啡,有气无力道:“他们一见面就吵个不停,看似水火不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慌。” 卢珊珊婚恋专家属性上线,正色道:“你的感觉是对的。头婚会争吵不休,生气发脾气,甚至会毫不留情去攻击对方的致命弱点。这一切,都源于自信。” “他们都知道,不管彼此伤害成什么样子,过后依然是亲人,不隔心。尤其是有孩子,那就更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这辈子,很难有人能全身而退了。” “对许多人来说,第一次婚姻和初恋一样,是难以忘怀的。” 苏念撑住下巴,有些迷茫:“我一直搞不懂,既然还爱,为什么要离婚?” 卢珊珊妩媚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第一次嘛,没经验。” “谈恋爱时,双方或多或少都会隐藏起一些缺点,婚后,藏不住了,矛盾也就来了。” “这时候,他们会不断争吵,又因此不断怀疑,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爱?于是,情绪与质疑积累到一定时候,只要有一方退缩,负气之下,二人走向极端,离婚!” “离婚后,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在被伤害,失望过后,放弃了所有的期待。将错就错,很快开始新的生活,过去管它是对是错,就此掩埋。” “另一种,就是像我这样的,很快就发现那些争吵和冲突,其实是因为对对方还有需求。” “所以,后悔了。后悔了,偏偏又还要固执地去争一口气,希望对方仍是最先低头的那个人。于是,关系僵持着持续着,直到有人低头,或是有人离开。” 苏念脸色沉了:“所以,林清越和穆芳青是属于和你一样的后者?” “我看是。”卢珊珊耸耸肩,同情道:“这种关系最麻烦,斩不断,理还乱,不好处。” 见苏念整个人都颓掉了,恹恹的,她又宽慰道:“不过,这事也不是绝对的。关键在于林清越的态度,他现在是想要转身的那个人,如果他坚持,穆芳青也拿他没有办法。” 话到这里,她也不愿意为了哄好友,说瞎话:“但如果他稍稍心软,你必败无疑!” 苏念要疯了,胡乱揉了几下头发:“我就是没搞明白,我为什么要去争?我坦坦荡荡谈个恋爱而已,现在搞得小三似的,要去和正室争男人……我做不到。” 卢珊珊望着她,勾起嘴角,无所谓道:“那更好办,放手啰!” 苏念气极,瞪她:“你以为是在玩游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卢珊珊笑:“大姐,那你想怎么办?又不屑去争,又舍不得放手,你这样会分裂的。” “已经分裂了。”苏念灌了好大一杯白开水,扬扬下巴:“婚恋专家,那你分析分析,我争来的后果会是什么?幸福多一些,还是烦恼多一些?” 就算要争,也得评估评估值与不值。 卢珊珊当仁不让,轻轻嗓子,分析的头头是道:“二婚呢,一般来说,对彼此要求不多,干涉也不多,都有各自的底线。” “相处之间,能过得去就行。也不敢有太多的需求,怕被辜负,也怕被约束。” “网上有句话就特别符合二婚的现状:我有和你白首到老的想法,也做好了你随时离开的准备。” 苏念听得有些绝望:“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第二春?二婚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太极端!”卢珊珊笑着评价一句,继续说道:“怎么说呢?更多时候,第一次婚姻像是开水,再婚则就更像是一杯温水。” “有人觉得,你可以用一杯热水烫死我,也可以用一杯冰水冷死我,但你不能用温水耗着我。这样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日子,真的会将人逼疯。” “也有人觉得,温水虽不足以给人热烈的情感,但至于不会伤人,刚刚好。” 话落,卢珊珊总结一句:“人呀,就是这么矛盾。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又害怕辜负。但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不管你怎么想,心是最诚实的,所有的选择,取决于你爱不爱多方,有多爱对方。” 苏念沉默了,有些沮丧,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般逼仄的地步。 卢珊珊直视她的眼睛,温声问:“所以,你到底有多爱林清越?” 第二百四十八章 喜欢到害怕 “我不知道。”苏念苦涩一笑:“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他,我只知道我已经习惯了有他,不想离开,更不想失去。” 卢珊珊扶额:“麻烦了……” 是麻烦。 苏念甩甩头:“不说我了,你怎么样了?打算怎么处理肖铭外面的女人?” 卢珊珊神秘一笑:“对付这样的女人,根本不用我亲自出面。” 苏念皱眉:“愿闻其详。” 卢珊珊眨眨眼,身子往前凑,一字一句:“我只需要安静优雅,无孔不入地呆在肖铭身边,别的女人就会知难而退。” “为什么?” “谁会愿意为一个被前妻纠缠的男人赌上下半生?” 苏念只觉心口恶寒,揉着太阳穴,脑仁儿疼:“卢珊珊,为什么每次和你一起吃饭,我都会被无情摧残?” 卢珊珊大笑:“没想到你苏念也有今天,为个男人神魂颠倒,智商直线下降,令人堪忧啊!” 苏念咬牙切齿:“这一切都是谁惹出来的?当初不是你自作主张瞎张罗,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好好好……”卢珊珊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所以,今天我要正式告诉你,和林清越的事,你得三思。谈谈恋爱可以,如果结婚……怕是后患无穷。” 苏念耷拉着脑袋:“问题是我现在退无可退。” 卢珊珊皱眉:“怎么会退无可退?” 苏念咬唇,缓声道:“我爸妈对我的这段感情期望很高,你知道的,他们年纪大了,经不折腾,我真的很怕再让他们失望。” 卢珊珊点头:“这个我可以理解。大不了先躲回你的小窝,再寻机重新开始。” 苏念低头,声音很轻:“我和陈煜的房子……过户给他爸妈了。” “为什么呀?” “是林清越的主意,他想让他们安心。” “呵……”卢珊珊哭笑不得:“这个林清越追女人手段得了……还有你苏念,你猪脑子啊!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林清越就变成傻子了!” “那房子是你和陈煜的,不要说你还没有再婚,就算是再婚,这房子你也没有还给他们的道理。那是你最后的退路,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苏念眼圈红了:“我和林清越在一起,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是挺难过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总得让他们有点念想,过得踏实一些吧。” 卢珊珊叹气,态度软和了下来:“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呀,就是心太软,太单纯。不过,也不用担心,以我对林清越的了解,就算你们要分手,他也不会亏待了你。” 苏念眸光有些淡,“真走到那一步,就算他要给,你以为我会要吗?” 卢珊珊气的白了她一眼,“关键时刻你可别犯傻!” 苏念缓了一口气,轻声说:“感情就是感情,我不愿意弄复杂了,更不愿意让人家看扁了。” 卢珊珊不说了,想想也是,如果苏念真要了,那就不是她所认识的苏念了。 聊到最后,双双陷入沉默。 良久,二人异口同声道:“做人怎么就那么难?” 相视一笑,卢珊珊说:“没事儿,我有套房子空着,需要的话,给你住就是了。” 苏念点点头,笑了:“拜托下次给我介绍男人时能不能靠谱一点……” “行。”卢珊珊格格笑:“再有下一次,我一定将他祖上三代都给调查清楚。” “神经病!” “你有药啊!” “我要有药,早就把你给毒哑了,免得你祸害我。” 卢珊珊笑归笑,忐忑试探:“喂……我们今天聊的这些都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你不会真的因此要和林清越分手吧?” “神经!”苏念笑骂一句:“我要真傻得那么彻底就好了,也就不用这么烦恼。” 卢珊珊拍拍胸口,放心了:“那就好。如果你因此要闹分手,我敢肯定林清越会杀了我。” 苏念笑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还怕一个林清越?” 卢珊珊一本正经道:“你不知道吧?上次和你讨论了前妻论,结果被他在电话里骂得狗血淋头,还威胁我,再敢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就让你永远不要再见我。” “有吗?”苏念还真不知道,怪不得他说因为听了前妻论,所以不敢告诉她穆芳青要来的事。 卢珊珊双手合十:“拜托,你要分手也要等我离开襄城以后……” 苏念一个白眼飞过去,“难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掐死你?” 卢珊珊挺挺胸,媚眼乱飞:“来吧,尽情蹂躏我吧!” 苏念大笑,扑上去,二人疯子一样笑闹成一团…… …… 农历腊月二十八,正式进入春节假期。 姚婧之终于在市区那个家里,被林沐堵了个正着。 她本来只是回来取几件衣服,前后不过半小时时间,再关灯打开门时,林沐风一样卷了进来,门应声关上的同时,他的吻也落了下来。 带着几分霸道,几分怒意,还有几分柔情。 姚婧之一下懵了,用力推开他,厉声训斥:“林沐,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林沐停了动作,姚婧之趁机开灯,明晃晃的灯光一下刺得眼睛疼。 她拿手按在眼睛上,深呼吸,再放下。 林沐就那么一直望着她,脸绷的很紧,眼里有掩饰不住的伤痛。 姚婧之看了,心里难过,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他狠狠压低了声音:“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躲我!凭什么生气!” 姚婧之被气笑:“你又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 林沐怒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我是你什么人?心情好时就逗一逗,心情不好时就一脚踹开的宠物吗?” “……”姚婧之懵了懵,气得发抖:“对!没错!我现在烦了厌了,不想再逗你了,所以你还不马上滚!” 她伸手去推他,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冷冷控诉:“我想你想的快要发疯,快要死掉了!你呢,你就那么狠心躲着我!” 话音越来越低,他眼睛红了,湿漉漉看着她:“你有什么想法你要告诉我啊!我知道你在担心害怕,因为我你很烦恼,你可以打我骂我咬我……但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姚婧之,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吗?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们只是去喜欢一个人而已,这有什么错?” 姚婧之无力闭上眼睛,林沐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哄:“我不敢要求你对我众叛亲离,受人非议,去承受太多的压力……但至少你要给我一些时间和一些信心去解决问题,你可以不与我并肩,但求你不要逃跑好不好?你就站在原地等我,等我来就好了,不要再跑了……” 明明应该推开他,可是姚婧之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她就知道,一遇到他,她就无力招架。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直冲心口…… 她承认,她是个坏女人,她意志不坚定,她经不起蛊惑,她贪心又懦弱,她……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害怕,即将万劫不复的那种害怕。 第二百四十九章 遇见你,多晚都不算晚 腊月二十九,方子晋的父母来了襄城,一家团圆。 孟云茵,孟一安的姑姑,从小被孟祖清收养,是个温柔的妈妈,贤惠的妻子。 方坤,方子晋父亲,物理学家,戴一副窄边黑框眼镜,儒雅沉静,很有学者风范。 孟祖清玩笑似地唠叨:“你们夫妻性子都沉稳,怎么偏偏生了个风风火火玩世不恭的儿子,当年在医院是不是抱错了?” 方子晋瘪嘴不高兴:“外公,你对我有偏见。” 孟云茵拍拍儿子的背,笑道:“我也希望是抱错了,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说着话,她望向娄梦,温柔道:“像小梦这样的,乖巧文静,看着就让人喜欢。” 娄梦羞红了脸,低声道谢,手指不安地转着衣角玩。 其实她很羡慕方子晋,在这样完整健康的家庭中长大,想不自信快乐都难吧。 望着一屋子的其乐融融,她突然觉得有些孤独……身在人群里,心在沙漠中的那种孤独,有点多余,有点凄凉。 乌溜溜的眸子不安地转动着,目光四处游荡间,就那么直直撞上了孟一安的眼睛。后者端了洗好的水果过来,望着她,暖暖一笑。 娄梦回以微笑,心里踏实了些。 孟一安放下水果,握住她的手,温声对众人说道:“你们聊,我带娄梦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随便看看还要不要置办些年货。”孟祖清早看出了娄梦的拘束不安,大手一挥,很开明。 孟一安推了娄梦到门口,体贴地帮她戴上帽子,将围巾拉高,再拿小毛毯搭在腿上,仔细端详,终于满意道:“好看。” 娄梦对着他甜甜地笑:“不觉得像个大笨熊吗?” 孟一安眼里有笑意闪烁:“有这么漂亮的大笨熊吗?” 孟云茵夫妻已经习惯了孟一安的冷清性子,见此景,双双愣住,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孟一安带着娄梦出门了,身后方子晋趁机道:“不就是漂亮的大笨熊吗?我家也有,爸妈,你们要不要见见我的小欢欢?” 没人理他。 孟云茵在感慨:“没想到我们一安也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他能获得自己的幸福真是太好了,哥哥嫂嫂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踏实了。” 平时,话不太多的方坤也加了一句:“爱情的力量确实很伟大。” 孟祖清一脸欣慰:“他们都是好孩子,应该得到幸福。” 被冷落的方子晋哇哇大叫:“你们什么意思?孟一安是好孩子,我就不是好孩子了吗?我就不配得到幸福吗?啊?” 孟云茵这才将目光落在方子晋脸上,疑惑道:“你在急什么?” 急什么? 方子晋一下站了起来,委屈道:“我问你们要不要见见我女朋友,你说我急什么?” 孟云茵悠悠道:“对呀!我就是在问你急什么?一安是哥哥,他都不急。” “什么?”方子晋要疯了:“不带这么玩的,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个?要是孟一安一辈子不结婚,我是不是也要跟着打光棍啊!” 孟祖清怒斥他:“胡说八道!谁说一安一辈子不结婚了,这不快了吗?” 方坤笑,不忍看儿子着急,拉他坐下,笑道:“行啦,外公和妈妈和你开玩笑呢。你约个时间,我们上门去拜访拜访,行吗?” 方子晋立马眉开眼笑:“还是老爸好,人帅,思想觉悟高,还很通情达理。” 孟云茵故意板起脸:“意思是我和外公思想迂腐,蛮不讲理啰!” “孟女士,你变坏了哦!”方子晋一手抱住方坤手臂,一手揽上孟云茵:“不过,我喜欢,这样也挺可爱的。” 孟祖清瞧着一家三口,眼睛有些发热……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的一安也会这么快乐的吧? …… 过年了,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时间好像突然就慢了下来。 路上行人不再步伐匆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容而惬意。 娄梦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瞧,这不是她在襄城过的第一个年,却绝对是最有意义的一次。 正这么想的时候,孟一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以前过年你都做些什么?”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很神奇,也很幸福,娄梦扭头看他,笑容明媚:“你为什么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会读心术吗?” 孟一安点点头:“被你发现了,但我的读心术只对你有用。” 娄梦戴着厚厚的手套捂脸傻笑……孟医生真的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好激动好开心好幸福…… 孟一安只笑不语,老天厚待,除孤独以外,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满足,还有期待…… 期待他们未来的每一天。 想了想,娄梦回答他的话:“小时候在农村,过年无非就是好吃的多一些,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孟一安逗她:“没有新衣服穿吗?” 爷爷每年都会给他准备新衣服,直到他二十五岁。 娄梦耸耸肩,“没有哦,领居家有个大一些的姐姐,我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她穿不了送的。” 孟一安听了,心里酸酸的。 娄梦察觉到他的难过,转移话题,轻快道:“来襄城以后,我和姚婧之她们在假期会去打零工,赚了钱自己有买新衣服。” 孟一安说:“我们小梦很了不起。” 娄梦得意洋洋地点头……其实她想说,她做过最了不起的事便是招惹了孟一安。 孟一安轻笑,又问:“那你去年怎么过的?” “去年嘛……”其实去年比较惨,她租的房子被房东收回,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过年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姚婧之一家团圆。 所以,去年大年三十夜,她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度过。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所以她说:“去年我去姚婧之家里蹭了年夜饭,然后和朋友一起放烟花,也挺热闹的。” 总归还是孤独难过的,所以孟一安听了,也不见得心里有多好受。 拍拍她的头,他轻声问:“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我?” 娄梦愣愣,眼眸生温,有些委屈:“是呀,你为什么要躲起来,让我找了那么久?” “不过,现在也不晚!”她取下手套,暖暖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苏姐以前常说,当下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孟一安心里竟是水波萦绕,转到她面前,低下头去吻她的额头,“是的,只要遇见的人是你,多晚都不算晚。” 第二百五十章 撒糖,要习惯有我 这天,孟一安带娄梦来了商场。 看见漂亮的帽子和围巾,替她戴上,说:“好看。” 买了。 看见糖果店,推她进去,拿彩色棒棒糖问她:“好看吗?” 娄梦说:“好吃。” 于是,所有好看又好吃的品种一样来了一点。 路过毛绒玩具店,他挑了可爱的布偶娃娃给她,说:“和你长的很像。” 娄梦搂着,看着,眸子粲然,笑的喜人。 这样孩子般的明媚笑容落在孟一安眼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又甜甜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所幸,他找到她了,曾经的苦难都过去了。 她缺失的,他还有机会慢慢补偿给她。 望着越来越多的袋子,娄梦满足之余,开始担忧:“这么多东西,我们该怎么拿?” 孟一安说:“有人会来拿。” 不一会儿,方子晋来了,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走,还不忘嘱咐一句:“别忘了给我买礼物。” 孟一安懒得理他,推着娄梦继续往前走。 商场温度很高,蒸得娄梦满脸通红,灯光洒落在她眼睛里,仿佛点缀着万千星光。 她抬起蒙蒙的眼睛问他:“还要逛吗?” 孟一安嗓音温润如水:“再逛逛。” 最后,落脚点是四楼,专卖女装的地方。 娄梦明白了,“你要给我买衣服?”是因为她说小时候没有新衣服穿吗? 她连连摆手:“我真的不需要衣服……” 一来是这里衣服太贵了,二来,她现在这个样子,再漂亮的衣服也没法穿,是糟蹋浪费。 他蹲下,与她平视:“过新年穿新衣,以后小梦每年都有新衣服穿。” 可能是灯光太暖,也可能是孟一安眼神太过温柔,温柔的仿佛能把她的心给融化了。 润润的眼睛望着他,娄梦有短暂沉默,嗓音沉哑,话语无力:“我真的有衣服穿……” 孟一安嘴角溢出笑:“但不是我买的。” …… 买衣服本来是好事情,但一下买很多衣服,娄梦表示压力山大。 一向温润如玉,霁月清风的孟一安,在买衣服这件事上,宛如霸道总裁上身。 款式颜色基本上是他挑的,娄梦有发表意见的权利,但没有决定权。 也不用她试衣服,挑好款式颜色,霸道总裁上身的孟一安只是对导购淡淡说道:“这些都包起来,衣服S码,裤子腰围二尺,谢谢。” 娄梦随意翻了件羽绒外套的价格……数字很吉利,8后面,跟了四个6。 虽然没有像偶像剧里那样夸张,独家定制,动辄几十万。但这样的价格对她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 尤其是这个天文数字换来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关键是,这还只是其中一件……娄梦无法淡定,小手伸过去扯孟一安的衣角。 孟一安回头,弯腰看她:“怎么了?” 娄梦压低声音:“你疯了吗?这么多衣服得花好几万啊!” 听了她的话,孟一安温温一笑:“我们虽然没法过上太奢化的生活,但小康水平还是可以的。” 娄梦想拒绝,试着商量:“如果实在要买,就买一件好不好?” 孟一安指着挂在面前的衣服,语气很认真:“没办法只选一件,你看,黑色的外套需要配上白色的毛衣。毛衣是短款,需要腰高一些的裤子来配。黑白色是明天穿的,初一是新的一天,得穿喜庆一些,所以红色外套是必要的。” 娄梦皱着眉,指其它几件:“那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孟一安淡淡一笑:“好看。” 一旁站着的导购妹妹开始帮着七嘴八舌地劝,导购甲:“小姐,你真幸运,男朋友不仅长得帅,而且眼光极好,这些都是今年的新款。” 大胆一点的导购乙,笑着说道:“是呀,如果我有这么帅,还这么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估计睡着了也会笑醒。” 呵……说来说去,关注点还是孟医生的男色。 娄梦不争了,买吧买吧,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买衣服的那个人是属于她的。 花几万块钱,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值吗? 娄梦心里流着泪,狠狠摇头:“值!太值了!” …… 衣服定好,孟一安留下地址,请店员送到家里,推着娄梦上了五楼。 “来这里干什么?”望着五花八门的内衣店,娄梦傻眼了。 孟一安说:“贴身衣物换得快,得备一些。” 买衣服就算了,贴身衣物也要他买? 不,娄梦将手摆成了幻影:“我不要……上次苏姐买了很多……” 话到最后,变成了请求:“如果需要,下次我让她们陪我来买,好不好?” 这次,她坚决不从!打死也不从! 孟一安当然舍不得打她,只会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再好的朋友也无法面面俱到,你要习惯有我。” 老天,就算是夫妻,再习惯,在这种事上也无法做到心安理得吧? 娄梦垂死挣扎:“我可以网购……网购特别方便。” “何必麻烦?来都来了,买一些,听话,很快。”他已经推着她走进一家看起来比较正常一点的店。 导购妹妹笑脸迎来,粲然目光落在孟一安脸上:“先生,请问需要帮助吗?” 孟一安语气淡淡:“我们先自己看看。” 看什么看! 娄梦捂住眼睛,她才不想看咧! 孟一安很坦然,语气更坦然:“贴身衣物而已,不用不好意思。” 你也知道是贴身衣物啊! 而且是让人浮想联翩的贴身衣物,不用不好意思,难道要让她大大方方和他讨论款式吗》 她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孟一安挑了保守一些的款式给她看:“可以吗?我不太懂。” 娄梦笑出一声,终于放下手,没好气道:“你要是很懂,我就该哭了。” 行吧,行吧,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速战速决……这想法还真是……让人更加浮想连翩啊! 她按自己的喜好挑了几款,再拿了几包小裤,开始催他:“可以了,走吧走吧。” 孟一安瞧她脸红得似能滴出血来了,展颜笑开,他还是不懂,这和买袜子秋衣有什么区别? 用得着这么难为情吗? 导购小姐再次迎了上来,礼貌微笑:“小姐,请告诉我尺码,我去拿。” 娄梦还没开口,孟一安已经说话了:“75C,谢谢。” 第二百五十一章 撒糖,这个奖有意义 眨眨眼,再眨眨眼,娄梦出口的话有些结巴:“你……你怎么知……知道?” 怎么知道的? 只要留心就会知道呀! 起风了,他帮她收回晒干的衣物,总要顺带着整理一下吧? 而且,他虽然学的是中医,但也上过人体课,看一眼大概也是知道的。 孟一安望着她,想了想,嘴角轻轻扬起,俯下身凑去她耳边:“这个尺寸特别完美。” 听方子晋说女人特别在意身材这个问题,莫非她也是? 娄梦反应了几秒,如被雷劈,目瞪口呆,傻傻愣住…… 这真的是孟医生吗? 是她认识的那个高冷淡雅,一尘不染的孟一安吗? 她的样子,引得他莞尔,揉揉她的头发,溺爱道:“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意思是让她不要自卑吗? 嘿,她用得着吗? 挺直了背,她表情认真:“确实很完美。” 说完,‘噗呲’一声,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多么神奇,她和他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谈着不该讨论的问题。 这就是爱情吗? 因为亲密,无意之中,连自己都不曾了解的那一面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冒出来,有惊喜,有惊吓……最重要的是,他们竟能牵引彼此的情绪。 …… 这天,襄城最大的明威商场五楼。 有一对奇怪的情侣出现,男子身形颀长,容貌惊艳,眼眸温润。女子眉目清秀,笑容明媚。 奇怪的不是男子注视女子时,目光里含有的深情,而是那女子坐在轮椅上。 而且男子在帮她挑选贴身衣物时,目光从容,像是多年夫妻,习以为常。 这让所有现场目击的人心里,情不自禁地上演了一场悲情的浪漫爱情戏。 待他们离开,周围店里的小姑娘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兴奋地讨论了起来: 姑娘之一,应该是韩剧爱好者,语气自带悲情:“我猜他们是青梅竹马……而那女的可能是命不久矣,所以男人才这样百般宠爱。” 姑娘之二瘪嘴:“你那是嫉妒,要我说,这女的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姑娘之三马上反驳:“你眼瞎啊,那女的明明穿的比男的普通好吗?” 姑娘之一白了她一眼:“总之,他们之间肯定有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最后,众人一致认为:“不管怎么样,那姑娘遇到这么帅,又对她不离不弃的男人,是走了狗 屎运!” …… 走了狗屎运的娄梦,此刻和她的帅气王子在商场大厅的抽奖区。 孟一安笑意融融:“要不要去试试?” 娄梦拒绝:“我一向手气不太好。” “是吗?”孟一安笑意加深,提醒她:“难道我不是你的大奖?” 这么一说,笑意渐渐爬上娄梦眉梢,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明威广场,她和他第一次初见,为了赢得大奖,她吃了豹子胆,居然拦下他,主动献上初吻…… 她赢得了他,这确实是大奖中的大奖。 孟一安推着她上前,二人的手一起伸进抽奖箱里…… 抽到了什么呢? 幸运奖,一小袋面条。 娄梦嘟着嘴巴:“遇见你,我大概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好运气。” 孟一安宝贝一样把那袋面条小心收好,哄她:“我到认为这个奖比一等奖有意义。” 娄梦抬起蒙蒙的眼睛看他:“有什么意义?” 孟一安正色道:“生日的时候,大家都习惯吃一碗面条,寓意健康长寿。而我觉得它还有另外的一层意义,将它们煮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叫生死相依。” 娄梦眼眸生温,内心情愫翻江倒海,汹涌澎湃。 令她感动的不仅仅是他的话,还有明亮灯光下,男子面容英俊,温柔逼人。 从他手里抢过那袋面条,她抱在怀里,吸着鼻子,有些傻气:“这面条我得把它供起来,谁也不许吃。” 生死相依太隆重,她要不起,能温暖相伴一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人真的不能太贪心。 商场人山人海,他捧住她的脸,温情的吻落在她唇上:“抱歉,上一次没能配合你得奖,为了补偿,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 满载而归的路上,娄梦觉得自己有些飘,幸福的太不真实。 “小梦今天开心吗?”头顶,是孟一安一贯的音调,平缓轻柔,一下就能抓住她的心。 娄梦点头,“开心,幸福。” 孟一安清隽脸上噙着笑意,“这些日子,住得习惯吗?” “很习惯。”她老老实实的回答,爷爷对她没得说,林妈也很亲切随和。关键是有他,这样的日子是她梦寐以求的,怎么可能不习惯? 孟一安微微沉吟:“如果有不舒服,不习惯,不开心的时候,会告诉我吗?” 娄梦后知后觉,明白了,回头示意他停下,招招手,孟一安就绕到她面前。 她望着他的脸,语气很认真:“如果有这样的时刻,我一定会告诉你。但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再说了,爷爷和林妈待我都很好……有家的感觉,我很喜欢。” 他捏捏她的脸,“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是要一起走下去的人,在我面前,不用隐藏情绪。因为我只有爷爷了,所以只能住在一起,这点委屈你了。等婚后我们有孩子时,再换一个院子大一些的房子,你说好不好?” 毕竟他们还没有结婚,让她一下和本毫无交集的人住在一起,他一直担心她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孟医生……我真的没事……”娄梦笑了一下,目光舍不得从他脸上移开:“只是,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她指的是当初他去雅市接她时,说的那句话:“如果你的腿治好了,便以身相许。” 孟一安愣了愣,眉眼间,有着同样的笑意:“当然记得。但我有信心,所以丝毫不用去考虑。” 娄梦低下头去,抠着手指:“还是要考虑的……先不要想得太远太美好,免得将来承受不住那样的失望。” 他所勾勒营造出来的那些美好画面,前提是要她的腿能好呀! 孟一安起身,拍拍她的头:“你不相信我的医术,难道也不相信爷爷吗?他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气晕过去。” 娄梦一听,急了:“你别胡说,我才没有不相信爷爷咧!” 话落,她故意别过脸去,哼了一声:“倒是你,连给我行针都不敢,让我怎么有信心!” “……”孟一安抠抠眉心,有些尴尬。 第二百五十二章 祭拜,他已圆满 年三十,孟祖清携一家前往松山陵园。 腊月二十九,孟一安与娄梦外出散步的路上,他有问她:“明天愿意去看看我父母吗?” 娄梦是愿意的,不过,对她来说,这也意味着要去见公婆。 嫁给孟一安,她千万个愿意,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如果她的腿治不好呢? 她不会允许残缺的自己嫁给他,不会。 孟一安摸摸她的头,语气里有丝溺爱的笑意:“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你一点也不丑。” 说着话,他停了下来,路边有花店,他买下一束百合,折一只别在她头发上,暖暖笑着:“好看。” 娄梦心里满满的,抬头问:“伯父伯母喜欢什么?” 既然那么想去,不如换一个理由……比如,只是去看望拜访,不算是见家长。 你瞧,换个角度和立场去看问题,方向和结果都大不一样呢。 孟一安认真想了想,含笑:“爸爸喜欢喝点小酒,妈妈是个浪漫的人,不如就将这束花带给她好不好?” “那再加些康乃馨吧”娄梦晶亮亮的眼睛望着他,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生与他共喜悲。 “好。”孟一安说:“她一定会很喜欢。” 喜欢花,更喜欢她。 …… 松山陵园,台阶一层层铺满,方子晋搀扶孟祖清走在最前面,孟云茵夫妻随后,孟一安背上娄梦走到最后。 怕他累,她有些内疚:“其实我可以用手拐。” “太远,手拐不方便。”他说:“我一点也不累。” 说不累的人,气息有些不稳。 早上起得太早,她在他背上,因为温暖,昏昏欲睡。 孟一安觉得好笑,分散她注意力:“你最近都认识了哪些中药,说来听听。” 倒不是怕她睡着不好背,是怕着凉,山上风有些大。 娄梦来了精神,献宝似地开始背了起来:“人参,固本回元,延年益寿。” “山楂,消食化瘀好帮手。” “黄芪,首屈一指的补气药物。白茅根,凉血止血的草根太医。” “菊花,最佳保肝饮茶,何首乌,温补肾阳,让你黑发飘飘。” “灵芝,补气养血,养心安神,止咳平咳……”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孩子气:“原来灵芝没有起死回生那样强大的功效欸……” “起死回生?”孟一安好笑:“你听谁说灵芝可以起死回生?” 娄梦一本正经:“电视里啊,白娘子你知道吧?她变成蛇把许仙给吓死了,后来是她去抢了灵芝才给救活的……” 孟一安笑出声来,白娘子他还是知道的。 至于灵芝起死回生,不可能的事。 走在前面的孟云茵回头,恰好看到孟一安宛如夏花盛开的笑容,不由眼眸潮湿。 方坤关切道:“又难过了?” “不是。”孟云茵说:“我是高兴。我已经有二十年没见一安这样笑过了。” …… 孟家祖辈都葬在这里,一一祭拜,花了不少时间。其间,娄梦被安置在干净的地方坐着,腿上是孟一安刻意带上的毛毯。 看着面容清冷的男子,在每处墓碑下烧纸,跪拜,娄梦眼睛发热。 她没法与他一起跪拜,即使提出,众人也是不许的。 孟一安总是那么温暖,他每拜完一处,会抬头看她,介绍祭拜的人是谁。 娄梦则点头,认真记下,在心里默默打着招呼: “奶奶好,我是娄梦……有可能是您未来的孙媳妇儿……” “曾爷爷好,我是娄梦……想成为你曾孙媳妇儿的人……” “这就是我父母。”最后,孟一安站在一处双棺墓碑前,平静介绍。 娄梦望着墓碑上尚还年轻的夫妻,眼圈有些红,“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娄梦。” “你们未来的儿媳妇。”孟一安用打趣的语气掩盖了内心的波动。 愣了愣,娄梦脸也有些热,乖巧道:“新年快乐。” 孟一安手搭在墓碑上,静静看她,眸色柔和: ——爸妈,我带了心爱的女孩儿来看你们,你们开心吗? ——她是不是很漂亮?她还很可爱……你们想象不到的可爱。 ——从前是我错了,固执地守着孤独,期待与你们早日重逢。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以后我会好好的,去享受生活,享受爱情,去体贴人间所有的快乐与疾苦,我会好好走完这一生。 ——爸妈,我很好,你们也要好好的。 娄梦抬起头看他,“我想跪拜伯父,伯母可以吗?” 孟一安有犹豫,孟祖清开口了:“难得小梦有心,你和子晋帮她。” 于是,娄梦被他们架住,慢慢跪在地上,虔诚地拜下去,她在心里承诺:“伯父,伯母,请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爱一安。如果我的伤好不了,我也不会拖累他,我和你们一样,深爱他,心疼他……” 人的感情都是相通的,她想,为人父母的心情大概都相似,希望儿女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看着一身黑衣,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的女子跪在天地间,以最真诚的姿态去告慰亡灵。 在场的人无一不动容,孟云茵夫妻几次别过脸去拭眼泪。 孟祖清则将手轻轻放在墓碑上,轻唤一声:“阿源,你们可以安息了。” 就连玩世不恭的方子晋也红了眼,有所领悟:人生如天气,不可捉摸,难以预测,活着的人,要珍惜当下,不可辜负。 拜完,孟一安抱娄梦起身,拍去她身上尘土,声音很轻:“谢谢。” …… 方子晋在孟祖清的指示下,在清理周边的杂草。 孟一安暖着娄梦冰凉的手,有些心疼:“冷吗?” “不冷。”娄梦笑着摇头,是有些冷,不过心里很暖。 这种暖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像是漂泊太久的心终于靠了岸,有了归属感。虽然现在有这种感觉有点太早,有点可笑,但这确实就是她真真实实的感受。 孟一安轻声问她:“想家吗?” 娄梦默了一瞬,“不想。” 也无人可想,只能回忆,没有期待。偏偏回忆里都是伤人的画面,所以不想,一点也不想。 孟一安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晚上我们给娄叔叔打电话。” “好。”娄梦乖巧应下,想不想,电话还是要打一个的。这就是亲情,无论多失望,那根相互牵连的线是永远不会断的。 至于其它的,他知道她不想听,所以也就不说了。 有关娄梦母亲,回襄城后,孟一安一直在尝试寻找,但有用的信息太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什么进展。 他因为有了她,终于圆满了。又怎么忍心让她的心里有空缺,活着的人更要团圆才是…… 娄梦突然指着不远处,有些惊喜:“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苏姐?” 第二百五十三章 喜欢你这样的 不远处的那个人,确实是苏念,还有陈煜父母。 襄城年三十祭祖是风俗,家家如此,但搁苏念这里有些难,难在时间安排。 她现在是林清越正式女友,照理是该一同前往祭拜林家祖辈。 但她是独女,苏家那边自然是非去不可的。 陈家,陈煜是独子,他不在了,难不成让老两口独自前去? 不放心。 后来的商量结果便是,分头行动。 这话是林清越提出来的,看似体贴之举,实则是无奈之举。和苏念的感情正处于紧要关头,他当然希望这样的日子,二人能一同面对。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他们关系的一种承认。 但实际情况就是,林家这边林沐自然要去,林沐去,穆芳青也有大把理由要跟去。再说了,穆家,林沐作为外孙也得去。 到时,让苏念怎么处? 光是想想那画面,就已经让人很头疼了。 所以,苏念兼顾苏陈二家,他带林沐母子祭拜林穆两家……问题又来了,这一下就体显出了苏念的多余…… 头疼呀头疼,林清越第一次觉得处理家务事比经营一家公司还要难上加难。 幸好,在这件事情上,苏念表现的很淡定大度。 说白了,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五十步去嫌弃百步,没必要,没意思。 到不如正视现实,选一种最不容易引起冲突的方式来处理。 二人商量好,苏念一早陪陈煜父母祭拜完,再同他们一起吃个午饭。然后去祭拜苏家祖辈,最后带上父母去林清越的别墅回合,一起过年…… 是够忙的。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如此,越忙的时候,越有无数意想不到的情况冒出来……忙上加忙的结果就是鸡飞狗跳。 …… 陈煜父母对苏念的安排是感激的,日渐苍老的夫妻二人烧完纸便开始清理周边杂草,刻意将空间留给苏念。 望着墓碑上浅浅笑着的陈煜,苏念内心是平静的。 她拿出新的毛巾替他擦试脸上的灰尘,嗓音清浅:“看到我把日子过的这样狼狈,你是不是要笑话我?” 摇摇头,她手指停在他脸上:“你不会笑话我,你会心疼。” “煜,我多想重新开始,好好过剩下的日子……我知道我很自私,我不该丢下你。” “可未来太长了,我有些害怕。常常在梦里醒来,伸手一摸全是冰凉,我真的很怕冷……”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这也是你所希望的。但是,煜,好难啊!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太难太难……”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她的脸贴上他冰冷的脸,“要是你能回来就好了……” 她就不必如此慌张,如此迷茫……如此狼狈…… 意识到有泪从脸上滑落,她忙伸手抹去,勉强挤出一抹笑,对照片里的他说:“事情也没那么糟糕,他待我很好……我们只是遇到了一点点小麻烦……你会祝福我的吧?” “那么,煜,请你祝福我吧。我不需要太多,有人陪伴,有人说说话就可以了。” “煜……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儿,她叫萌萌。我真的好喜欢她,每次看到她,我就会想到你,很奇怪的感觉。你说,我认她做女儿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有女儿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不过这事也有点麻烦,那个人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女儿……煜,我不是很想生孩子,我怕……怕有一天会看不到她长大……” “好了好了,我要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吧?” “我很好,虽然偶有苦恼,但这不就是生活吗?我没有一直想你,只是偶尔才会想,所以你也不要有负担。” “不说了……不说了……就这样吧,如果有好消息我再来告诉你,好不好?” 不说了,千言万语怎么说得完…… …… 孟一安抱了娄梦走下来,苏念看到了,意外之余,快速迎上去,调趣道:“这么快就见公婆了?” 娄梦红着脸,“苏姐……” “好好好……不开你玩笑。”苏念紧了紧她的围巾,眼露心疼。 孟一安找了处安全干净的位置让娄梦坐下,温声道:“你和苏姐说说话,我去帮他们,一会儿来接你。” 娄梦抬起头,很乖顺:“好。” 孟一安一走,苏念轻轻揽住她的肩,欣慰道:“这样挺好的,人生苦短,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娄梦低着头,眼红红的:“就是不知道老天爷给不给机会。” “关老天爷什么事?”苏念捏她脸:“只要你不胡思乱想,幸福就在眼前,伸手抓住就是了。”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娄梦没说出来,有些苦恼,再亲密的朋友也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她张望了一下,问:“林总没来吗?” 苏念叹气:“没有,也不方便。” “哦……”娄梦对这方面有些迟钝,想了想,也是,男友来祭拜亡夫,好像大家心里都别扭。 为了转移话题,她用轻松的语气问道:“你和林总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 苏念摇摇头,“恐怕不太可能。” “为什么?”娄梦瞪着圆溜溜的眸子,那里写满担忧。 苏念没回答,摸摸她的腿,眼睛有些湿:“还是没知觉吗?” 娄梦垂下头去,“没有。” “会好的。”苏念拥住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 苏念事情还多,匆匆和娄梦告别,与陈煜父母离开了。 娄梦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有些感慨:“人活着其实挺不容易,一路前行,背负的东西也在慢慢增加,直到累不动的那一天。” 孟一安与她额头相抵:“不怕,有我在。” 是的,她不怕,此刻,她无比心安。 他就在身边,与她十指相扣,仿佛能承载她所有喜悲。 …… 下山时,娄梦趴在孟一安背上,小声问:“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她很想去了解他的所有,这些话题平时不适合聊,今天是可以的。 孟一安说:“爸爸和爷爷一样是中医,脾气也有些像。妈妈是小学老师,印象中,她脸上永远有温柔的笑容,学校的孩子都很喜欢她。” “哦……”默了默,她语气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孟一安轻笑一声,回答的毫不犹豫:“你这样的。” 娄梦将脸贴在他背上,偷偷笑。知道他是在哄她,内心还是充满了喜悦。 第二百五十四章 前尘旧事 林家墓园在襄城郊区,林清越从小长大的地方。 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回来祭祖,有认识的人上前打招呼:“好几年没看到你们一起回来了。” 穆芳青笑容得体:“这几年我带孩子在国外上学,今年大家都回来了。” 来人说:“挺好,一家人齐齐整整,老祖先们看了才高兴。” “是,你说的对。”穆芳青望向林清越的眼神里,柔情万种。 林清越只是点头示意,大步流星往前走,抿紧了唇。 身后,林沐还要试图劝穆芳青:“妈,爸最近压力够大了,你别逼他太紧。” 穆芳青看他一眼,语气很冷:“不逼他,我就快没有爱人了……” “你们早就离婚了” “离婚不代表没感情,你懂吗?”穆芳青红了眼,哀伤地看着儿子:“我不能没有你爸爸,你明白吗?” 林沐无语,他不明白,也不懂。 无奈之余,干脆不管了。 祭拜完,自己匆匆下山,留他们折腾去。 …… 林清越父母墓前,穆芳青跪拜下去:“爸妈,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们。” 一句爸妈,引出了太多的前尘旧事。 林清越大穆芳青两岁。 穆芳青出生那天,两岁的林清越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因为好奇,想伸出小手去摸小婴儿红扑扑的小脸。 没曾想,小婴儿哇地一声大哭,把他也给吓哭了。 两家大人哄笑,玩笑道:“妹妹以后给越越当媳妇好不好?” 小小的林清越不懂媳妇儿的含义,但给,常常意味着好东西,所以他点头,破涕而笑。 谁又曾想到,这个玩笑就像埋下一颗种子,竟然伴随他们成长一起生根发芽,贯穿他们整个一生。 尘事穿梭,常常叫人感慨万千。 …… 最先打破僵局的人是穆芳青,她在祭拜完准备下山时,叫住了林清越:“我们不折腾了好不好?” 林清越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嘴角往一边勾起,语气嘲讽:“穆女士这话从何说起?” 穆芳青上前一步,要去拉他,被他犀利的目光禁止了。 她咬唇,眸中水光一片:“清越,我们复婚吧。从前是我太较劲了,我知错了好不好?” 林清越扯开衬衣领口的两颗钮扣,语气冷戾:“穆芳青,你这人就是这样,以为全世界所有人都得围住你转。我宠你爱你时,你胡闹,你霸道,无所谓,我选的路,再难我也要走下去。” 眸色加深,他半眯着眼睛看她:“可如今,你凭什么呢?以为就凭一个前妻的身份,就能再次将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吗?” 说完,他转身,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似是从齿缝里蹦出来一般:“苏念我娶定了!如果你再闹,穆芳青这个人从此于我,将会是死人一个!” 死人一个? 穆芳青足足愣了好几秒,突然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了他,放低身段,哽咽道:“我们不再年轻了,清越,我们还有林沐……这个家不能散!” 林清越没有动,任她抱住,眼里淬着冰。 “穆女士不去演戏可惜了。” 良久,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没有任何情绪:“你提家,提林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10年前,我为了创业累到吐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你每天吹着空调,喝着红酒幻想我是如何的潇洒风流。你不听解释,不去证实,自己自导自演了一出丈夫有钱就变坏,糟糠之妻被冷落的悲情戏……” “我忽略你的感受,我心怀愧疚……可是你穆芳青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背叛家庭!” 他那么平静,平静的穆芳青忍不住轻微发抖:“清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那时我真的太没安全感太寂寞了呀!” 那些年,他的事业蒸蒸日上,他那么的忙,忙到连夫妻之事都没兴趣。 她不敢问,不敢闹,怕撕开了有些真相就一切都完了。 林清越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转过身来,语气依旧很平静,或者说是极度冷漠:“每个人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为了给你留颜面,配合你上演了一场感情破裂的闹剧……你可知道,林沐因此受了多少伤害?” 作为男人,这是他这辈子也无法忘却的耻辱。可他原谅了,真的原谅了。 离婚多年,他有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独。 明白了,有时候无望的寂寞真的会像海浪一样将人吞没。 他也有错,错在事业心太重,忽略了家庭。 错犯下了,无法挽救,离婚,保留彼此的颜面是最好的结局。 是结局,也是无奈的选择。 显然,穆芳青与他的理解不同,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我知道我罪不可恕,可我们不一样啊,清越!我们不仅是爱人,更是早已相融一生的亲人。无论彼此犯了什错,我们都会原谅对方的,是吗?” “更何况,我们还爱着对方……”她眼泪急速掉落,急急地陈述证据:“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个女人也没找?不然你为什么放不下我们母子……” “对。”林清越直视她的眼睛,眸光幽深:“我早就原谅你了,因为我们是亲人。也仅此而已了,你我夫妻缘分早尽。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幸福,你可以不祝福我,但请不要再来破坏。” “不!不要!”穆芳青失声痛哭:“我不许你娶其她女人……我爱你……我还爱着你啊!” “是吗?”他嘴角慢慢勾出一抹冷笑,语气里夹杂着讽刺,恼意缓缓外渗:“还爱着我,所以在我每次去看望你们时,刻意带来老外给我看吗?是想提醒我不如他们吗?” 穆芳青一下脸色变得惨白,“我只是……只是……” 他是去看望他们了,可他对她那样冷淡,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秒…… 她受不了他的无视,刻意带了老外男朋友在他面前晃悠……她希望他会愤怒,会着急……那怕,用最难听的话讥讽她,骂她也好…… 可是,都没有。 他用冷漠一点一点刺破了她的期望,逼得她几度发疯! 现在说那些老外,只是她请来气他激他的……谁信? 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又愚蠢!他不会相信,没有人会相信……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要怕回头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想表达的意思也表达了,林清越伸手掸了掸衣服,语气轻蔑极了:“夫妻一场,我在孩子面前,在世人面前维护了你的颜面。离婚时,除了不能动的财产,剩下的我几乎全给了你。” “你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给了我,我拿半条命还了你。” “穆芳青,不管是作为男人,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丈夫,我仁至义尽。如果你还有点良知,春节后回去吧,免得撕破了脸,大家都很难看。” “孩子大了,他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至于你,我看老外挺适合你,我祝你性福。”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那些含讥带讽的字字句句,刀子一样扎进穆芳青心里。 她浑身抖个不停,狠戾的话从齿间迸裂而出,带着淡淡血腥味:“你想开始新生活,想撇下我,想就此一刀两断,林清越,你休想!” “你休想!我不允许!”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绝对不会!” 林清越叹气,转身走了。 和一个疯女人说再多也是枉然……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他给过她机会,而且不止一次。 离婚后,因为她几乎带走了所有资金,他的公司险些倒闭。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怪她,反而思念越来越浓。他反省了自己,理解了她。 每到节假日,他都尽量去陪他们……如果不是心有幻想,如果只是想见儿子,他又何苦去他们的住所…… 不理她,不主动低头,是因为他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情绪的男人。 心里存了气,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她给他的是什么呢? 离婚后的第二年中秋节,他带了她最喜欢吃的芝麻饼去,儿子耸耸肩,说妈妈约会去了。 再然后,深更半夜,她带外国男子回家,虽然见到他,她打发走了金发碧眼的男人。 但他的心里已经血流不止…… 他发誓再也不会去见她,可人就是这么贱,好了伤疤就会忘记了疼。他对自己说,给她三次机会,第一次是他的错,他原谅。 第二次,是她的选择,他理解。 如有第三次,他与她永远是亲人,只能是亲人,再无半分念想。 她可真行,一点也不会让他失望。 直接带到他面前,又幸福又期待地对他说:“我要结婚了。” 呵……她扎他的心,一扎一个准。 他的心早就死了,她却说都是误会,都是可以弥补,可以原谅的错误而已…… 林清越摇头一声苦笑……是他将她宠坏了…… 以后不会了,他的宠爱再不会给一个只会伤他的女人。 他已经死去的心是苏念复活的,现在他的心脏只为她跳动……谁闹都没用! …… 苏念与自己的父母与林清越三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碧翠苑。 林清越率先笑迎上去,对苏继华夫妻有着诸多抱歉:“叔叔阿姨,真对不起,今天没能陪同,还望二老见谅。” 早在路上,苏念就已经将穆芳青回来的事向父母提了一下,所以苏继华表现的很大度:“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梁芹淑也笑言:“就是走个形势,不打紧。” 林清越招呼林沐过来,林沐乖顺地打招呼:“爷爷,奶奶新年好。” 梁芹淑将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直夸:“真是个帅小伙,比爸爸帅!” 林沐大笑:“奶奶太有眼光了!” 又将红包翻来翻去的看,语气很是兴奋:“我已经好多年没有收到过红包了,仿佛又回到了儿时,谢谢奶奶。” 这时,林沐唤来穆芳青,向苏继华夫妻介绍道:“爷爷,奶奶,这是我妈妈。因为担心我,刻意跑回来和我一起过年。” 言下之意,只是陪他过年而已,没别的意图。 儿子的有意解释,让穆芳青心里稍稍不舒服,不过,脸上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她微微弯腰行礼,笑容得体,不刻意也不牵强:“二老新年好。” 梁芹淑本就是心思剔透的人,见她眼圈有些红肿,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所以,也只是淡淡笑着回了句:“林沐妈妈,新年好。” 穆芳青红肿的眼睛,苏念也看到了。 心下了然,今天,这对旧爱想必已经有过一番深谈了。 这意味着,有些事很快就会有答案。 林清越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寻了机会站在苏念身旁,与她十指相扣。 今天可真冷,他的手还是那样暖和,温暖的苏念有些恍惚。 他已经有了答案……可她呢? 有决心了吗? 她不知道,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是特别无力的那个人。 像是一片孤舟,任风浪推着,前进,或是淹没…… …… 林清越招呼大家进屋,苏念扶上梁芹淑走到最后面。 梁芹淑拍拍女儿的手背,温声道:“不必忧心,随其自然。” 苏念点点头:“我明白。” 母女连心,有些事不用说,彼此心里都明白。 院子很漂亮,梁芹淑看着,不停称赞。 进门前,她侧头在苏念耳边,轻声说道:“听从自己的真心,不要被繁华迷了眼。无论如何,我和你爸爸都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不要怕回头。” 不要怕回头…… 水雾一下迷了眼,苏念将酸涩咽下,再次点点头:“我明白。” 母亲懂她不能言的苦,可她又怎能忍心让他们忧心难过…… …… 这顿年夜饭,少不了包饺子。 他们放假,家里阿姨也跟着放了假。 林清越陪苏继华下棋,林沐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一回家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苏念不会做饭,剩下的梁芹淑和穆芳青就担起了操办年夜饭的重任。 穆芳青很快找回状态,小蜜蜂一样在屋子里忙个不停,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苏念看着,恍神了好多次,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最后的局面便是,梁芹淑负责家常菜,穆芳青擀面皮,而苏念包饺子。 还算其乐融融,梁芹淑怕苏念包不好,时不时会过来指导几句,随便和穆芳青聊一会儿。 比如:“林沐妈妈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你瞧,这面皮擀的多好。” 穆芳青笑应:“清越喜欢吃面食,没办法,我只得学。不过,作为女人来说,要照顾家人,会做饭是最基本的。” 梁芹淑笑眯眯道:“你说的对。话又说回来,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聪明的男人都知道照顾家人是相互的,所以谁做饭取决于谁比较喜欢做。” 穆芳青保持微笑:“那倒也是。所以挑男人是个技术活,像清越就从来不下厨,我们认识差不多四十年,从来没吃过他做的饭。” “是吗?”梁芹淑故作惊讶:“上次在我们家,就是他下厨。他还说自己可喜欢做饭了,第二梦想就是要当个厨师呢。” 笑容僵在脸上,穆芳青无意识地问了句:“那第一梦想是什么?” 梁芹淑望着苏念,笑的温婉:“娶我们家苏念。”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她想生个女儿 年三十夜,襄城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 相比苏念这边的暗潮涌动,孟家的年夜饭就显得平淡温馨多了。 林妈放假,年夜饭由手脚麻利的孟云茵操持,其他人都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在玩捏饺子的游戏。 面皮由孟一安擀,娄梦,方子晋父子负责包……但其实没一个会。 方坤好一点,包出来的还像是饺子,就是没那么紧实,偶有几个还有肉菜露出来。 娄梦和方子晋包的那就是一个动物园。 方子晋说:“我要包个我们家小胖欢。” 于是,搓了个疑似汤圆的肉饺子。 不知道陈欢知道了,会不会哭? 娄梦不甘示弱:“我要包个小兔子。” 所以,在四不像的饺子上,用小面团加了两只兔耳朵…… 方子晋来劲了:“我要包头大象……” 娄梦:“我要包大熊猫……” 最后方坤也加入了:“那我包几条小金鱼……” 孟祖清过来视察工作,见了这些奇形怪状的饺子,忍住想掀桌子的冲动,耐心温柔地问:“这些都是谁包的呀?” 方子晋举手邀功:“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我包的!” “啪!”头上挨了一巴掌,外加一句怒吼:“你多大了?以为在玩橡皮泥啊!” 方子晋缩着脑袋,指着自己老爸和娄梦,不服气:“他们也包了!” 方坤瑟缩了一下,弱弱道:“金鱼是我包的。” 孟祖清瞪他一眼,“呆会儿自己吃!” 剩下的呢? 孟祖清望着胖兔子,肥熊猫,和蔼可亲地问:“所以,这些都是小梦包的?” 娄梦瞪着晶亮亮的眼睛,小脸红扑扑地,语气还有些小兴奋:“是我包的,爷爷,你看它们多可爱。” 孟祖清微笑,笑容放大,语气温和再温和:“是挺可爱……不得不说,我们小梦还挺有艺术天赋……” 是挺有天赋,捏啥啥不像。 哎呦,这顿饺子怕是吃不上了……孟祖清痛心疾首地移开目光,就那么凉嗖嗖地落在孟一安脸上。 孟一安呢? 眼里只有娄梦,脸上全程是慈爱的笑容……像老父亲望着调皮捣蛋的孩子似的…… 孟祖清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想去拍孙子脑袋……最后,还是没能舍得。 轻轻推了孟一安一把,老头儿一声长叹:“完了……养了一屋子的傻子,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说完,自己摇头晃脑看电视去了。 要是现在有面镜子摆在老头儿面前,他一定不会相信,原来自己笑的比孟一安还傻! 往后这日子怎么过? 当然是笑着闹着幸福快乐地过呗! …… 吃饭前,孟一安和娄梦在院子里给娄明军打电话。 娄梦问:“年夜饭吃了吗?” 娄明军乐呵呵地回答:“吃了……吃了……小鸡炖蘑菇,可香了。” “就一个菜,没别的了?” “我一个人要那么多菜干什么,有菜有肉,挺好。” 娄梦有些心酸:“那你看会儿电视,听说今年的春节晚会很精彩。” “天冷,不看了,睡了。”娄明军声音哽了一下,“你们吃了吗?” “还没,马上就吃。” “晚饭很丰富吧?” “嗯……特别多。” “孟一安对你好吗?” “很好。” “他们家人对你好吗?” “特别好。” “你的腿……有感觉了吗?” 娄梦默了半刻,声音有些沉:“有了,扎针的时候会疼……” 娄明军一下又乐呵了起来:“那就好,知道疼就说明快好了。你要听话,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没男人受得了这个,明白吗?” “嗯……知道了……” 几句话说完,就是漫长的沉默,谁都不想挂电话,偏偏又实在无语可说。 孟一安接过电话,问候了几句,娄明军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们去吃饭,我睡觉了,外面下着大雪,可冷咧!” 电话挂断,娄梦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不知是因为经历过生死,还是因为在孟家得到的温暖,融化了她内心最冰冷的那部分。 今年,此刻,她额外地想念亲人……爸爸,妈妈,以及过世的爷爷奶奶。 孟一安似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握住了她的手:“等天气暖和一些,我们回去看望娄叔叔。如果他愿意,可以接他来襄城一起生活。” 娄梦摇摇头:“算了……他习惯一个人了。” 何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相处。 紧了紧她的手,孟一安轻声试探:“听说阿姨就是襄城人,想不想找找看?” “不想。”娄梦果断拒绝,抬起迷蒙蒙的眼睛看他,笑了笑:“不找了,二十年了,如果她需要我,早就来找我了。她没来,说明她的生命里,再也不需要我了。” 拥她入怀,他温声安慰:“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已的时候,也许她有苦衷。” 难得沉寂,过了好一会儿,她苦笑一声:“所以不用找了,就这样挺好。” 孟一安抱紧她:“行,不找也好。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多美好的字眼,娄梦眼眶被烫热,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说:“如果我们能结婚,我要生个女儿。” 孟一安愣了愣,轻笑:“孩子当然要生,不过为什么非得是女儿?” 她轻声道:“因为女儿是贴心温暖的小棉袄。我想看着她出生,听她第一次哭,看她第一次笑,教她走路、说话。再目送她上学,小学,中学,大学,走入社会……” “最后,在她婚礼上,你牵着她的手交给一个我们都不放心又不得不放心的男人手里,而我则躲在一旁偷偷抹泪……” “今生我有太多的遗憾……所以我想生个女儿,把我能想象到的所有幸福和平淡都给她。” 身体被孟一安搂得更紧了,轻轻拍着她的背,他怜惜又心疼:“好,那我们就生女儿,我也喜欢女儿,像你。” 娄梦眼里噙满了湿意,明明在幸福微笑,却有泪水无声滑落。 小院门口,领命来叫他们吃饭的方子晋目睹了这样一幕,摇头,默默退出。 谈恋爱还能这样? 因为太幸福,所以悲伤? 小胖欢为什么每次见了他,都笑个像个二傻子似的……难道不够爱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兵荒马乱 吃饭前,苏念收到娄梦和姚婧之的问候短信。 娄梦说:“苏姐,新年快乐!祝你幸福!” 她回:“我们都要幸福,新年快乐!” 姚婧之内容和娄梦差不多,只是祝你幸福换成了:“要大胆抓住幸福!” 她回:“你先抓一个给我看看。” 姚婧之发了一串奇怪符号过来,附带一句:“淡定淡定……” 淡定吗? 她很淡定啊! 你瞧,前妻进进出出在忙,一会儿:“清越,红酒在什么地方?” 一会儿又:“清越……你这些餐具都不好看,改天我帮你们挑几副……” 清越,清越,清越……不停回荡在空中,幽灵一样。 她如果不够淡定的话,早掀桌子走人了。 …… 好不容易,饭菜摆上了桌,重头菜是饺子,重头戏也是饺子。 饺子都是苏念包的,卖相嘛,和她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 林沐不知道厨房的暗战,更不懂包饺子有什么门道,饿极了的他急吼吼地夹了个饺子就往嘴里送。 结果,饺子不配合,还没等送到嘴里,就迫不及待地破裂了,肉馅纷纷掉落。 穆芳青急忙拿纸去擦他衣服,高声嗔怪道:“都多大人了,吃东西都不会。” 林沐委屈巴巴:“这谁包的饺子呀,皮肉都分家了,怎么吃?” 苏念有些尴尬,不过表情仍旧很淡定:“不好意思,饺子是我包的,我不太会。” 林沐愣了愣,这下尴尬的人是他了。 乖乖坐下,幽幽看了穆芳青一眼……果然是亲妈,连他都要利用。 梁芹淑笑道:“念念她爸有个歪理,说不会下厨的女人才有福气。所以呀,她是被我们宠坏了,还真不会做饭。” 苏继华护短,直接端了一盘在自己面前,尝了一个,竖起大拇指:“味道真不错!饺子嘛,管它皮还是肉,反正都要下肚,重在味道。” 林清越也端了盘在自己面前,连着吃了几个:“确实不错,饺子煮软一些,味道更浓。” 好嘛,两个大男人,一人一盘,皮馅带汤,吃的干干净净。 被父亲和男友护着的苏念闷头吃饺子,没有什么表情……心里,自然是温暖的。 桌下,林清越寻到她的手,握住,很紧。 是安抚,也是包容。 苏念微微笑着,故意将自己那一盘推给他,“喜欢吃就多吃点。” 林清越眉开眼笑,就要去吃。梁芹淑出声阻止:“先吃菜,饺子呆会儿再吃。” 说完,深深看了苏念一眼,那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别人给你台阶下,你倒好,下完直接把台阶给撤了。 林清越趁机拉着苏继华喝酒,闲聊的间隙,还忙着照顾苏念。 夹菜,剥虾,无微不至。 他的一举一动落入穆芳青眼里,无疑是最残酷的凌迟。 多么可悲,她陪他从清涩走向成熟,从一无所有到事业有成……她用无数次的抗争,委屈,甚至绝裂,亲手造就了眼前这个魅力四射的男人。 可到头来,只是在为她人做嫁衣。 叫她如何甘心? 穆芳青难掩落寞,红酒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 林沐夹了菜放她碗里,担忧道:“多吃菜,少喝酒。” 穆芳青望着他,笑笑:“妈没事。” 真的没事,细细想来,她确实伤他太深,他要故意气她,也是情理之中。 不急,等他闹够了,气够了,就会回到她身边。 这是肯定,是必然,是必须……她信心十足,所以有什么好难过的? …… 年夜饭总算是吃完了,林清越说什么也不让梁芹淑收拾,更不让苏念去弄,说是请了钟点工会来打扫。 穆芳青有些醉了,自然不会再逞强地去演什么贤妻良母…… 有春节联欢晚会看,想必也没人再愿意看她演戏了吧。 林沐提出送她回家,她不走。 凭什么要走,年三十是团圆日,他们一家一定要团圆,要齐整。 苏继华夫妻饭后也提出要走,林清越说什么也不让,理由一样的,团圆日,大家在一起才热闹。 苏念没有异议,抛下父母还是抛下林清越都不妥,留二老住一晚也没什么。 这可就苦了林沐。 他这里看似是大团圆了,可心里有一处是空的。 他对团圆的理解有所不同,貌合神离不是团圆,各怀鬼胎不是团圆,只有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心意相通,那才叫团圆。 几天前,好不容易哄好了姚婧之,这样的日子,他特别希望能陪在她身边,那怕只是见一面也好。 今年,可乐也不在她身边,就算有老人陪着,想必她心里也是难过失落的吧? 可穆芳青不走,他也不敢走……万一一会儿掐起架来,再怎样,是自己亲妈,他还是要护住她的。 …… 确实是,相比林家和孟家,姚家的年夜饭太过清冷。 吃过饭,姚父姚母早早地睡下了。 客厅里,姚婧之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联欢晚会,说不出的寂寥。 期间,和娄梦,苏念用短信聊了几句。又礼节性地给所认识的朋友,同事,客户发去祝福短信后,这一年好像就这么结束了。 自从上次和曹洋闹翻后,他就一直拒绝了她去看望可乐。 电视里,某明星带着子女在唱一首关于团圆的歌曲,一家四口穿的喜庆,笑的也喜庆。 姚婧之一句没听清,思绪飘得有些远……她的可乐有想妈妈吗? 她买的新衣有穿吗? 领了压岁钱,是不是很开心呢? 想着想着,泪流不止…… 这时,手机响了,是林沐发来的短信:“大姐,吃饭了吗?” “今晚你们吃了些什么?今天的饺子是苏念包的……我无意间吐槽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反正我老爸看我的眼神刀子一样……” “小婧之……你在干什么嘛?在想我吗?我反正很想你……可是怎么办,我家穆女士喝了酒,死活不走,我又不放心扔下她……” “小婧之不要难过哦……一会儿我一定会来陪你,乖乖等着我……” 短信以两分钟一条的频率不停发送着,用文字直播他的心情与现场情况。 姚婧之看着,想象苏念那边的兵荒马乱,觉得好笑,又很担心。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自己真和林沐在一起了,那她也是这兵荒马乱中的一员啊! 而且绝对是被轻而易举踩死的那种无名小卒……光想想那场景,姚婧之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二百五十八章 意外求婚 临近12点,电视里唱起了京剧,林沐兴趣不大,提出要放烟花。 很难得,林清越居然兴致很高,提醒大家穿好外套,出去放烟花。 苏念有些困了,懒懒的:“你们去,我不想动。” 苏继华夫妻也说:“太晚了,我们也该休息了,你们年轻人慢慢玩。” 有点意外,林清越兴致半分不减,甚至有些强人所难:“今年我选的烟花有些特别,都去看看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谁又好意思拂他的意。 梁芹淑照顾苏继华穿外套,这边,林清越在伺候苏念穿衣。 穆芳青兴许是醉了,迷离眼神里,隐有亮光浮动。林沐见了,于心不忍,拿了她的外套,热情上前,不由分说替她穿上:“走走走,陪我放烟花。” 去吧去吧……她倒要看看林清越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花样确实有,而且有些惊人。 最先出门的是林沐和穆芳青,刚推开门,母子二人同时发出了惊叹声和抽气声。 接着是苏继华夫妇,眼见此景,愣了愣,相视一笑,将路让给了林清越和苏念。 苏念还在困,被林清越拖着,迷迷瞪瞪地走了出来……然后,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呆住了。 到底是什么花样呢? 也不过就是园子里随处可见点燃的蜡烛,黑夜里,烛光摇曳,显得夜那么的静,苏念的心也静了。 从门厅到凉亭的道路两旁,红烛成排,林清越执着苏念的手,在各色目光中,无声走向凉亭。 凉亭里,有一张小圆桌,圆桌上放着大蛋糕,蛋糕上写着几个字:“苏念,我爱你!” 蛋糕旁是一束玫瑰,红得很耀眼。 景就是这么一个景,算不得多壮观,甚至还有些俗气,却还是足已惊倒众人。 惊的不是这场面,而是林清越的城府。 他多沉得住气呀,屋外,有人在帮他布置惊喜,屋内,他半分异常都没有。 他算准了林沐要在节目无趣时放烟花,更算准了只要他开口,没人愿意拒绝他的邀请…… 这样的男人,要做什么决定,有几人挡得了? 当然,对穆芳青来说,她惊得是林清越居然会在今天向苏念求婚。 在她提出复婚的同一天,这样当着她的面向别的女人求婚…… 这和直接往她心上插一刀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直接插刀,她可以痛,可以哭,可以反抗……不像现在,她只能笑。 只是太奇怪,笑的时候为什么会有眼泪流出,为什么有股涩腥味直往喉间冲,为什么呼吸像是被人掐断了…… 她微笑着,大口喘气,指甲狠狠陷入了掌心里,不疼,一点也不疼。 林沐侧头看她,黑瞳微缩,强行掰开她的手指,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看向林清越的目光还是有怨的,求婚什么时候不可以,夫妻一场,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非要将对方伤得体无完肤才甘心吗?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除了紧紧抱住母亲,不让她崩溃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刻,心思百转千回间,林沐居然还有心思想到了姚婧之。 他是这么想的:他若爱她,必定会深爱到底,绝不会像父母一样,走到半道便背道而驰。 …… 苏继华夫妻的惊,多是惊喜。 尤其是梁芹淑,嘴上不说,心里对林清越请前妻来过年的事,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的女儿她了解,从小就不爱争抢。如果林清越左右摇摆,那他们这事估计是要黄了。 黄了倒也没什么,只是看得出来,女儿已经陷得太深,伤心是难免的。 她自然不愿意看苏念伤心,便何况,林清越在他们眼里,无疑是优秀完美的。 这下好了,当着前妻的面求婚,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也算是给所有人一个交待了吧。 梁芹淑看一眼脸色苍白,被林沐搂住有些站不移的穆芳青,心里闪过一丝同情。 但也只是一瞬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惜福的人,不值得同情。 …… 主角苏念在想什么呢? 说实话,什么也没想,脑子一片空白。 被林清越牵上凉亭的时候,有股冷风吹来,蜡烛随即灭了一部分,她颤了颤,觉得有些冷。 林清越将她拉至面前,静静注视她,漆黑的眸子里波光流转。 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哄她:“冷吗?那我速度快点……” 一句话,竟莫名逗笑了她,也成功让她脸红心热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很可悲,这个男人深深影响了她的喜悲。情绪被他牵引,她毫无招架之力,反而越来越心甘情愿。 他精心准备的求婚,她感动吗?开心吗?激动吗? 多少都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茫然。 他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求婚,急着表明态度,是因为怕自己动摇吗? 不管她怎么想,林清越的求婚已经正式开始。 他拿了蛋糕旁的玫瑰花,从中间变魔法似地掏出一枚戒指,单膝下跪,没有多余的修辞:“苏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吗?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她也不是真的可以考虑,都这时候了,愿不愿意,戒指还是要接的。 苏念回头望了父母一眼,他们眼含热泪,对她轻轻点头。 她的目光又落在林沐母子脸上,林沐很平静,目光是友好的。穆芳青女士就不用说了,目光冷的像冰刀。 这一刻,苏念还有心思在心里自嘲:“见证人有四人,只有一人不同意,少数服从多数,就算是全票通过了吧。” 她眼含柔情,点点头,伸出手去,轻声道:“我愿意。“ 笑容渗进了林清越眼底,他替她戴上戒指,起身,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嗓音清透有力:“我林清越,今天当着所有亲人的面,郑重承诺,今生会好好爱苏念,珍惜她,疼爱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如果说鲜花蛋糕蜡烛求婚等等,都不足已打动苏念的话。那么,就这么几句平淡温情的话,却一下便击中了她的心。 有泪急速滑落,她拥抱住了他,无法控制,她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这情绪来得很莫名,又很急切,仿佛就在她满怀幸福憧憬时,有人掐断了她的希望。 没有人知道,在他向她求婚的这一刻,她失声痛哭,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害怕…… 害怕得之不易的幸福会在某个瞬间坍塌,害怕他在某个角落突然转身时,她已经无力再支撑起一次失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时间是个怪物 林清越拍着苏念的背,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安慰的话:“苏念,相信我,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我们不会分开,不会再有变数……你只需要相信我,跟着我走,什么都不要去想。” 听了他的话,她哭的更伤心了。 他是那么的懂她,她却一直在犹豫。他给了她无尽的宽容和理解,她却不肯去他心里看看,那里是否也有苦,也有痛…… 哭啊哭,苏念哭的酣畅淋漓,从来没有过的痛快! 苏继华夫妻开始看得有些揪心,后来相视一笑,走了过去。梁芹淑打趣道:“行啦,让别人瞧见,还以为你是被强迫的。” 林清越笑出了声:“岳母说的是,等下把警察叔叔招来可就不好了。” 苏念吸着鼻子,低着头……是有些丢人,不哭了。 梁芹淑趁机招呼:“接下来,是不是该切蛋糕了。” 林清越朝林沐母子看过来,笑容温和,似在邀请。 林沐本不想过去,但穆芳青开始迈步了,步调有些飘,不过,姿态是优雅的。 人都到齐了,林清越将苏念圈在怀里,握住她的手,二人一起切开了蛋糕。 这时,只听见‘啪’的一声,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升上高空。 漂亮的烟花,绽开,落下,一瞬间的美丽,一瞬间的光彩,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是属于它的。 林清越咬着苏念的耳朵,轻声喃呢:“我爱你。” 苏念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我是你生命中的彼岸烟花,灿烂之前不相逢,盛放之后便是匿迹…… 她有些讨厌自己骨子里的悲观,转身将林清越抱得很紧,“我要的未来不需要很隆重,有你就好。” …… 烟花燃尽,求婚落幕。 苏念安排父母休息去了,林清越在清理现场,大过年的,闹出火灾可不好玩。 穆芳青不肯离去,久久望着天幕,仿佛仍在期待下一场烟火的到来。 12点一过,襄城夜空渐渐热闹了起来。 她望着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烟花,终于满意了。 将目光移到林清越身上,她唤了他一声:“清越。” 林清越抬头看她,眉目寡淡。 穆芳青望着他,慢慢笑开,缓缓吐出一句:“我是不会祝福你的。” 林清越面无表情,语气淡的不能再淡了:“无所谓。” 眼见母亲身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林沐忍住皱眉的冲动,上前,不由分说地扶了她,对林清越说道:“爸,我们回去了。” 林清越脸色缓和了下来:“在这里住也可以。” “谁要你假惺惺的施舍!”穆芳青甩开林沐,上前一步,死死盯牢林清越,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这样我就退缩了?林清越,我们要不要打个堵,你最终还是会乖乖回到我身边来。” 林清越蹙高了眉,摆摆手,话是对林沐说的:“回去吧,老黄的车在外面等着。” “哼!”穆芳青冷嗤一声,愤然而去。 林沐要去追,被林清越叫住了:“不要怪老爸。” 林沐耸耸肩,苦笑一声:“责怪倒谈不上,只是觉得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刺激我妈……她能这样疯狂,不也是因为还爱着你吗?” 默了一瞬,林清越眼里有痛楚流出,拍拍儿子的肩,嗓音沙哑:“有时候爱也是一种伤人不见血的利器。” “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林沐心里软了一处,还是说道:“不管怎样,你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还是支持的。祝福你和苏姨,希望你们能快乐。” “谢谢。”林清越转过身去,声音很轻:“走吧,你是大人了,要好好照顾你妈妈。” …… 回家路上,昏昏欲睡的穆芳青突然坐起来,直视林沐的眼睛:“儿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爸爸今天要向苏念求婚?” 林沐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啊!” “那就好。”穆芳青拍拍胸口,长吐一口气,伤感的很:“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不能背叛妈妈……” 背叛? 林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说的应该是他提出要放烟花的契机吧? 天知道,他真的只是因为吃饭时,林清越有意无意向他提起,说买了很多有意思的烟花…… 呵……他明白了…… 同一天,被自己的亲爹亲妈轮流利用,是什么感觉? 林沐捶捶眉心,这感觉糟糕透了! …… 过了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年开始了。 襄城的烟花确实很美,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 姚婧之趴在窗台上看了很久,看得眼睛又酸又痛,才去洗漱休息。 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无聊玩着手机,又总是会无意识地去看林沐发的信息。 十一点半后,他就没再发来消息。 是出什么事了吗? 还是玩高兴了,把她给忘记了? 姚婧之自嘲一笑,忘了也正常,傻的人是她,居然越来越相信一个小屁孩儿的话了。 强迫自己不去想林沐,那就只有想可乐了。 一张一张翻着她小时候的照片,过往一幕一幕从脑海里闪过……时间真是个怪物,曾经一家三口那么开心快乐的时光,不知不觉间就被它给撕碎吞没了。 快一点半了,姚婧之放下手机,在黑夜里瞪着眼睛。 室外,烟花炮竹的声音还响个不停,却不怎么惹人烦。 相反,她觉得因有了这些声音,这个夜显得没那么冷清了。 就这么呆呆睁着眼,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响,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突然,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姚婧之一下惊坐起来。 一看是林沐打的电话,一股子无名火顿时窜至心间。 她郁闷地胡乱揉了好几下头发,不想去接,但那声音催命似的,一声紧过一声…… 一下抓过电话接起,姚婧之还没吼出声,那边林沐可怜兮兮的声音已经传来:“大姐……不要拒绝我,不要骂我,不要不见我……我就在楼下,你下来……下来好不好?” 话到最后,那声音活脱脱像被人遗弃了的小狗,发出的呜咽低鸣声。 姚婧之的心一下软成了泥,挂断电话,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火急火燎地穿衣服…… 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在林沐面前就是只纸老虎,空有威名,其实弱的不堪一击。 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小表情就足已把她收服。 第二百六十章 不眠夜 姚婧之急匆匆下楼,远远地,看见林沐倚在楼梯口,手里夹着烟,神情很是忧伤。 她放缓了脚步,磨磨蹭蹭走了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烟,扔了,“不要抽烟。” “我没抽。”他长臂一伸,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枕在她肩上,嗓音低沉:“大姐,我很想你。” 姚婧之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心里酸酸的,伸手拍拍他的背:“发生什么事了?”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对不起,现在才来陪你。” 他没回答她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一家人已经好几年没一起过年了,这是他成人以来,和父母一起过的第一个团圆年。 可,他看到的却是四分五裂。 他很难过,难过爱情为什么会变,为什么曾经相爱的人会在某一天反目成仇? 他突然理解了姚婧之一直以来的犹豫和纠结,爱情不但是件充满变数的一件事,还是件危险的事。稍不注意就会露出狰狞獠牙,将人伤到体无完肤。 怎么办?他突然也有些怕了,怕他无法给她安全而永恒的爱。 闻言,姚婧之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语气温柔:“没关系。” 林沐直起身来,双手捧住她的脸,虔诚而迷恋地吻了吻她的唇,眼睛红了:“大姐,我不会变,我永远不会变,你相信我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有股熟悉的疼痛感刺入心中。 姚婧之知道她的答案并不重要,眼前的大男孩长大了,开始有了徘徊不安,开始知道就算地球就踩在脚下,但人生的路并一定就会好走。 他在犹豫,在担心,在思考,也在疼痛。 现在的她看着是不忍的,既然答案并不重要,那何不往美好的方面去说。 于是,她弯唇一笑,点点头:“我相信。” 林沐听了,眉目含笑,像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拉了她的手,他的声音里有了热情:“我们去放烟花。” “哪里弄的烟花?” “早几天就准备了。” “去哪里放?” “楼顶。” “还有吃的?”林沐去抱放在角落里的烟花,姚婧之的关注点则在那一大袋零食上。 “当然了,谁让我的女友是个小馋猫。”林沐笑的粲然,灯光落在他眼里,像是装进了璀璨星河。 情话太过幼稚俗套,但却依然动人,装满了姚婧之的心。 仿佛时光倒流,她也回到了青葱年少,喜欢的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拨动心弦,久久不能平熄。 是爱情吗? 又或者只是寂寞撒的谎? 重要吗? 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楼顶,烟花响起的瞬间,林沐朝她奔跑过来,双手捂上她的耳朵同时,趁机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那吻缠绵而温情,仿佛恨不能一瞬就是天荒地老。 “小婧之……我爱你,会爱很久很久,不会像我父母那样说分开就分开……坚守一份爱很难,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但你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 大男孩的低语在烟火灿烂中,显得尤为温润而深情,仿佛就连空气也变得湿热动人了起来。 那一声声饱含煎熬的承诺,轻而易举就揪住了姚婧之的心,也开启了她情感深处的温软与良善。 她紧紧与他相拥,眼角含泪,全然放弃了去计较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全然放弃了去权衡未来。 人一辈子究竟能犯傻几次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次,她认了。 …… 大年三十夜,对襄城来说,是不眠夜。 烟花炮竹从午夜十二点起,就一直没断过。 资产上亿的林清越在上演了一场浪漫求婚后,慢条斯理地打扫起了院子。 院子其实不必打扫,天一亮自会有人来清理,他需要的是打扫一下自己的心情。 向苏念求婚是必然的,但和他的计划不一样。他承认今晚的举动确实是因为穆芳青的原因,从她回国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必须有一次疼痛的切割。 否则,受伤的就是三个人。 他和穆芳青倒无所谓,反正也相互伤害习惯了,但苏念有什么错呢? 是他先招惹她的,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她跟着倍受煎熬。 此刻,求婚落幕,剧情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按理说,是值得高兴的吧? 可他的心境就如这满地的烟花残骸,说不尽的落寞,道不尽的颓然。 他突然明白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终点,而是一次新的开始。 由两个人的战争,正式升级成了三个人的。 今晚,苏念起先的淡定与茫然,再后来的崩溃大哭,其心路历程他大概是明白的。 从他们相识的那天起,这段感情一直由他在强势推进中……每次说了不再逼她,会跟着她的步伐慢慢来…… 但是,每次都又是身不由已。 她的妥协不是懦弱无知,而是心甘情愿将喜悲交付给了他。那么警惕理智的人,因为他,愿意赌上余生。 他既感动又惭愧……然后呢,许多事已成定局。 一个交待是必须的,这是对苏念的尊重,也是对他们这份感情的尊重。 …… 二个小时后,林清越去了卧室。 苏念刚刚洗完澡,热气将她的脸颊蒸得粉红,灯光调得有些暗,窗外时不时有彩色的光照进来,照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异常鲜明生动。 她今晚穿了件白色棉布睡裙,头发吹到半干,自然而凌乱地垂了下来,清丽动人,又性感迷人。 林清越被冷风吹的有些麻木的心瞬间就暖和了起来……能将她捆在身边,百年以后,让他下地狱他也愿意。 正在收拾衣物的苏念似有感应,抬眸看他,淡淡一笑,调趣道:“我还以为你要学雷锋做好事,将整个碧翠苑的卫生都打扫一遍呢。” 林清越无声笑开,缓缓走向她:“岳父岳母睡下了?” 这是明知故问,苏念瞥他一眼:“本来要陪你打扫卫生来着,无奈,年纪大了,折腾不起。” 还有,岳父岳母?这么快改口,感觉怪怪的。 林清越抠抠眉心,看来,她对他打扫园子的事意见有些大。 伸手去抱她,他撒娇的语气:“好累……抱抱……” 苏念推他:“一身灰。” “我洗澡了。”他起身,将衣袖递过来给她闻:“我真的在楼下洗过了。” 呵……苏念退后一步,不可思议地看他。 所以,洗过澡以后,他又把衬衣西装穿上了? 这是什么操作? 第二百六十一章 坦白夜 林清越再次将手伸向苏念时,苏念躲开了,有笑容,但没有温度:“林先生要是后悔求婚了,我们就当是过年表演了个节目,博大家一笑而已。或者,就当是重温童趣,玩了一次过家家的游戏。犯不着这么紧张害怕,你这忙活到大半夜,这身打扮是准备要去公司加班吗?” 能将冷嘲热讽说的这么生动有趣的,大概也只有她了吧。 林清越不接她的话,低头轻笑,再抬眼看她时,眼里也有了璀璨笑意。 他又一次将手伸了过去,不过,是掌心向上,邀请的姿势。 苏念看着,好一会儿,有一声轻叹,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手指交迭,林清越眸里笑意更深了。 牵她到休息室坐下,他兴致很好,说:“我去泡茶,今晚守岁,我们不睡了。” 是没法睡了,同床异梦,各怀鬼胎,想必也睡不着吧。 苏念浅浅一笑,起身,表情很认真:“我去换身衣服。” 林清越不解:“为什么?” 苏念淡淡看他:“林先生打扮成这样,不是有重要的话对我说吗?我穿着睡衣,显得不慎重,不礼貌,还是换了吧。” 林清越笑,在她唇上啄了啄,语气也很认真:“对,还是换了吧。” 倒不是慎重与礼貌的问题,而是他比较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今晚,他是来坦白从宽的……至于共度良宵的事,不急,坦白完再说。 …… 茶泡上了,茶点也拼凑了好几份。 刚刚求完婚的林清越与苏念二人,本该珍惜这春宵良夜,酿一场旖旎的梦,醉一醉这大好时光。 可此刻的他们,正襟危坐,面面相觑。 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呢? 林清越递了杯茶给苏念,开口就是抱歉:“对不起,今晚让你为难了。” 苏念摇头:“不为难。” 既然知道她会为难,他还要去做,那说明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再说了,他的求婚是真心的,她知道。 无非就是比她的心理预期来的早了一些,还有时机不太恰当而已,还谈不上为难。 她好奇的是,他的动机。 因为穆芳青挽留了?所以他慌张了?怕自己会摇摆不定,所以来一招快刀斩乱麻? 不着急,反正他已经打算了要说。 见林清越沉默着,似在犹豫,又或者是在斟酌用词。苏念细细品茶,轻描淡写:“这茶也是老常送的吧?听说他老家是种茶的,每年新茶出来都会送给朋友。” “是,和办公室里放着的是一批。”林清越用目光询问她这话的意思,怕老常他们多话,加上年底太忙,这段时间,他几乎没和他们来往。 更没有刻意向苏念提起过,茶是老常自己家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苏念笑了笑,说:“穆女士第一次见我,就给我科普了这茶的门道。” 林清越明白了,目光沉静下来,低头喝茶。反正今晚的主题就是穆女士了,谁先开口都一样。 “穆女士真是博学多才。”苏念目光笔直望着林清越:“她还告诉我,茶和人可不一样,茶可以只当成是朋友家的一份心意,不懂没关系。但人就不一样了,不懂还要占为已有,是浪费,是自私。” 她转动茶杯,目光不移:“林先生觉得,我懂你吗?” 她懂他吗?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连苏念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若不懂他,又怎会一而再再二三地让步妥协,只因她知道他所作的一切,那怕强势,那么不太君子,但目的都是为了靠近他。 若说她懂,她又不想懂。或者说,她不想承认明知和他的这段关系是危险的,还要选择勇往直前。 闻言,林清越隔着茶桌,执起她的手,放嘴边亲了亲,言语里有怜惜,也有歉疚:“苏念,决定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很害怕。害怕自己多年来养成的自我与一意孤行会伤害到你……” “事实证明,我确实常常忽略你的感受,对你的彷徨迷茫,犹豫与忐忑,我都假装视而不见。” “但有一点你要相信我,不管我做什么决定,目的都是为了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我这一生,经历过太多起伏,走到今天,许多东西早就看淡了。想拼命抓在手里的,也只有一个你而已。” 苏念听得心酸,试着宽慰:“我只是跟上你的步伐有些慢而已,并没有想要逃开。” “不……”林清越伸手揉揉眉心:“对不起苏念,你大概不会相信,从穆芳青回来的那天起,我的心就一直悬着。我常常在梦里将你弄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所以我谁也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 苏念皱眉:“所以,她这次回来不仅仅是陪林沐过年,对吗?” 林清越喝茶,清清嗓子,看向苏念的眼神里有诸多抱歉:“上次和你提起她,只是说了个大概。但其实我和她之间,远比我说的还要复杂许多。” 苏念眉头紧锁,眸光有些淡:“别告诉我,其实你们还爱着对方?” 那她成什么了,超级无敌大笑话? 林清越双手捂脸,搓了几下,苦笑一声:“也不是这个问题,怎么说呢?只能说我们曾经深爱过……”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有着太多共同的回忆。老人健在时,每年团圆,他们的话题永远是我们小时候的糗事。” “比如,她出生的第一天,就把我吓哭了。比如,每次家里有好吃的,我总说要给青青妹妹留一份……” “比如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是娶她为妻,而她的梦想则是做我的媳妇儿。” “那种感情深入骨血,是无法用言语可以形容的……” 这次,揉眉心的人是苏念,她忍住情绪,阻止他,语气无奈又难过:“无法用言语形容就不要形容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青梅竹马,情深似海,我很明白……” “抱歉……”林清越眼里有痛意,“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让你难受……而是,我必须向你坦白我所有的过去,我不想让你带着不安的心情做我的妻子。” 好吧,苏念连着喝了几杯茶,打起精神来,温温一笑:“你继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若不弃,她便不离 林清越眸色渐渐暗了下去,声音还算平静,但也隐隐透着伤痛:“我曾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可事实就是爱情有时候,并不如我所想的那样坚不可摧。” “等她毕业后,我们很快办了婚礼,然后我开始创业。” “创业初期很难,也很累,但那时的我们却是最幸福的。后来,林沐出生,她不得不回家照顾。” “公司也刚好处于高速发展期,我有时候忙到忘记吃饭,忘记时间,当然也忘记了她和孩子。” “裂缝就这么产生了,等我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圈有些红。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苏念无法猜测,也不敢猜测,但他突如其来的脆弱让她心里软了一处。 不能问,也无从安慰,她能做的只是轻轻去握他的手。 他凄凉一笑,平平淡淡地说道:“她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 话锋一转,林清越潮润的眸子里涌上森森寒意:“那个朋友后来被我送进了监狱……但是她,穆芳青,我不舍得……” “为了她的名誉,也为了林沐,我只能配合她演戏。将自己伪装成有钱就变坏,故意冷落妻子,不顾家庭的无耻男人。” “我们开始争吵,在亲戚朋友面前上演什么叫感情破裂。她趁机与我争财产,离婚时,我的公司差点因此破产。” 话音顿下,林清越抿抿唇,眼睫颤动了几下,望着苏念涩然一笑:“这就是我和她离婚的原因。” 所以,他被绿了? “抱歉……”苏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也许如果不是她一直焦躁不安,他不会将这些说出来……毕竟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伤口是宁愿溃烂在心里,也不愿意示人的。 “不,你不用道歉……”林清越垂眸看着茶桌,过了半晌,温温一笑:“是我该道歉才对……因为自尊心受不了,我一直将我的过去描述的有些隐晦,有些模糊,才让你感到没有安全感。” 说到这里,他缓了缓语气,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事情到这里还不是结局。” 苏念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似感受到了他心里的痛,所以她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林清越没有马上说话,目光闪烁着,去包里掏烟,都是空的,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双手交叉着放到膝盖上。 苏念递了热茶在他面前,声音很轻:“清越,不说了。你要表达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和林沐妈妈再无可能,你爱我,想好好和我在一起,我都明白了。” 她去握住他的手,那手很凉,记忆里,他的手从来都是温暖的。 她鼻子一酸,眼里烫烫的。 林清越反握她的手,冷静从容道:“没关系,都说到这份上了,说说吧。” 今天之后,他怕是也不会有勇气再说。 他坚持要说,苏念也只有听着,那怕她已经真的没有什么兴趣了。 此刻,襄城的夜空依旧很热闹,关了窗,也能听见烟花燃开的声音。 林清越就是在这种欢庆与落寞的怪异氛围中,再次开口:“我和穆芳青离婚后,她带林沐去了加州。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将公司起死回生。” “一切走上正轨,我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时间也充裕了起来。每天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我开始理解了穆芳青,体会到了她被寂寞淹没的痛苦。” “我疯狂想念她,想念儿子,我认下了所有的错……确实也都是我的错。我开始制造机会频繁去看望他们,可是,男人最致命的就是那要命的自尊心……” “我心里早已原谅了她,甚至因为经历过失去,她在我心里的份量有增无减。但是每每看到她,那些早准备好的话就是说不出口……一对视上她期待的目光,我的心情就很混乱,在理智与情感之间不停徘徊。” “如此反复几次,她不再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我也不再因无法面对而逃跑。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默契,以沉默来给彼此空间,让时间来淡化那些横亘在我们中间的矛盾。也许某一天某一刻,我们会无言拥抱,再次重拾爱情。” “可分歧就这么玩笑似的又一次产生,我在想办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问题,她却在想办法往我心口上继续插刀。” “她开始频繁交男朋友……黄头发的,蓝眼睛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她甚至还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让我祝福她……”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有祝福,发自内心地祝福。我承认我确实深深地爱过穆芳青,但她早已掏空了我对她的所有情感,往后,她对我而言,就只是林沐的妈妈,仅此而已。”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有滴晶莹的泪从他脸上滑落,年过四十的男人,流出的泪会莫名让觉得太过苦涩。 苏念错开目光去看窗外,就当是她的错觉吧。 眼前的男人现在是她的未婚夫,在向她的求婚当晚,为另一个女人流泪。 她却无法动怒,也无法感同身受。 不能说理解,她只是清楚,今晚是他与过去,与穆芳青之的一次切割。 他在痛,因为过去太深刻。 她也有过去,同样深刻难忘,甚至无法切割。 所以,她可以不感同身受,不理解,但得尊重。 今夜过后,他们都需要将过去小心翼翼藏在内心最深处,只因未来还有挺长的路要走。 而他们,已经决定了要携手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秒,也许更长,林清越嗓音里有淡淡倦意,轻唤一声:“林太太……” 苏念头是转过来了,但对这个称呼一时反应不过来,懵懵地看他,没有回应。 林清越无声笑了,拍拍自己的腿,向她招手:“过来。” 转瞬间,他还是那个沉稳大气的男人,因眉眼间染了柔情,削减了平时的精明锐利,多了几分亲和。这样一个处处透着成熟魅力的他,恐怕也没有多少女人能抵挡得了。 苏念听话,坐了过去,他握住她的手,很奇怪,好像终于活过来的人,那双手温暖如初。 她有些心疼,那么狂妄强势的男人,在同一件事上频频跌倒,还能有一颗敢爱的心,很不易。 她是想好好珍惜的,将头靠在他肩上,她只说了句:“林先生,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也开始了。 他若不弃,她便不离。 第二百六十三章 每个傻瓜都值得被珍惜 孟氏康复诊所开业的日子定在初六,寓意顺顺利利。 怕娄梦一个人在家无聊,孟一安也带了她去凑热闹。 所有人都很忙,忙着将一盆盆的绿植往里搬,站在门口抬眼望去,收获的先是满眼盈绿,仿佛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春天来了。 孟一安将她推到安全位置停下,像是在哄小朋友:“乖乖等着,忙完带你去吃蛋糕。” 都说再精明冷静的女人都经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娄梦也不例外。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深深爱着的。 她仰起头看他,笑容里似有蜜糖流出; “想让我亲亲?”他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弯腰看她,目光灼灼。 “没……”娄梦冤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温柔而潮润的吻已经落下,额头一下,唇上一下,小巧的鼻尖上再一下。 一向克制的人,此刻笑容仍旧温润:“我明白。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都懂。” 娄梦脸颊通红,蒙蒙眼睛瞪得圆圆的……谁不好意思了? 她是真的没想嘛! 众目睽睽下,羞不羞啊! 孟一安显然不知羞,笑着解释,或者说是在通知她:“这是短暂告别吻,每一次我离开你都会有。” 短暂告别吻? 娄梦还在消化这个新词,某医生已经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忙去了。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灰色长款风衣,水洗牛仔裤,黑色的板鞋,再配上那张360度无死角的完美脸庞…… 怎么可以那么好看? 娄梦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一秒也舍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可有人却讨厌地伸出五指挡住了她的眼睛,“喂喂喂,这位姑娘,擦擦口水……” 娄梦惊醒,下意识伸手去擦嘴巴……哪有口水? 她瞪方子晋,目光从柔情万种秒变怨念深重。 方子晋瘪嘴:“啧啧啧,要不要这么明显?我明明长得比孟一安好看多了。” 娄梦收回目光,又‘咻’地一下射去了孟医生那边,同时,有声轻描淡写的问话:“这话是陈欢说的?” “对呀!”方子晋不明所以,满脸陶醉:“我觉得我们家小胖欢真是太有眼光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娄梦凉幽幽地一语道破,又认真分析:“一个人越是缺什么就越要证明什么。孟医生就从来不和别人比较容貌,因为不需要证明。” “呵……”方子晋冷呲一些:“我算是知道了,只要一提孟一安,有些人顿时就能从小猫咪变成小老虎。” 娄梦鼓起腮帮,满满得意:“孟医生本来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方子晋笑,不与她争了,很好商量:“那他第一,我第二,这样总行了吧?” 娄梦想想,终于笑了:“行。” 反正除了孟医生,谁是第二无所谓,她又不会在乎。 方子晋叹气,站在她身边,跟随她的目光去看孟一安。 难得呀难得,常年不见笑容的人,如今见到人,迎面就是淡淡一笑。 万年冰山终于融化了。 轻咳一声,他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对不起。” “啊?”娄梦听见了,抬头看他一眼,奇怪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抠抠眉心,方子晋有些脸红:“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享受过和一安争东西的乐趣,所以当初犯了糊涂……” 娄梦眼神蒙蒙的,愣了好一会儿,像是明白了:“哦……你说你出馊主意的事吗?没事,我早就忘记了。至于争……” 她又是那副拽得要死的表情:“孟医生用得着和你争吗?” 方子晋笑的勉强,反正他就是来自取其辱的,他早就知道了。 没关系,这是他应得的。 肃了神色,他在娄梦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弯腰下去,目光真诚:“不管怎么样,我都欠你一句道歉。娄梦,对不起,曾经给你带来了困扰与麻烦,我很抱歉。请你原谅。” 娄梦淡淡看他一眼,笑了:“行啦行啦,我接受你的道歉。” 话锋一转,她也认真了起来:“但不管是我还是一安,都不曾怪过你。我们能走到今天,只有感恩。” “谢谢你。”方子晋夸张地拍拍胸口:“哈……终于说了出来,我心里堵了很久的那颗石头终于消失了。” 娄梦瞪着晶亮亮的眼睛,突然八卦了起来:“你怎么会和陈欢在一起?当初不是挺嫌弃人家吗?” 是呀,怎么看上傻愣愣的小胖欢呢? 方子晋试着认真去想,这么一想,还真有挺多理由。 比如,她见他总是笑容明媚,仿佛他就是她的阳光,不知不觉,连他自己也莫名感动了起来。 又比如,她和他一起吃饭,总是乐呵呵地吃掉他不爱的胡萝卜,青椒,也会帮他挑出细细的姜丝…… 她不劝他不要挑食,她也不嫌他麻烦……他的所有缺点在她眼里都成了可爱有趣…… 这世上每个人都会为了另一个人成为傻瓜,娄梦是孟一安的傻瓜,陈欢是他的傻瓜。 所以,最后,方子晋给娄梦的答案是:“每个傻瓜都值得被珍惜。” 很奇怪,娄梦竟听懂了,她点点头,表示认同:“孟医生说傻人有傻福,祝你早日变成傻瓜。” 呃……这个祝福还真是挺别致。 方子晋悻然一笑:“你也是,让我们大家一起慢慢变傻吧。”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噗呲’一声笑开。 …… 前来道贺的人很多,中午时,苏念和林清越来了,林沐和姚婧之也来了。 林清越父子二人显然有话要说,和娄梦打过招呼,站到一旁去了。 姚婧之捏捏娄梦的脸:“小妞长肉肉了哦。” “呸!”娄梦不悦:“还能愉快聊天吗?” 姚婧之笑,很是配合:“恭喜你荣升老板娘……这个好不好听?” 娄梦脸红了,向苏念求救:“苏姐,能不能找块胶布把她嘴给封起来。” 苏念笑应:“婧之也没说错,我们小梦梦可不就是老板娘吗?” “就是,明明心里乐开了花,还装!”姚婧之有人撑腰,更嚣张了。 唉……娄梦揉鼻子,这是交的什么朋友呀。 老板娘就老板娘吧……俗是俗了点,但她其实还蛮喜欢听。 第二百六十四章 承认被女妖精收服了 三个女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娄梦眼珠子一转,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问姚婧之:“阿姨好些了吗?” 姚婧之愁眉苦脸:“还是老样子,恢复的不是很好。” 娄梦开始介绍起了自家业务:“送到这里来吧,我问过爷爷了,阿姨的情况中药加上针灸治疗,效果会比较好。” “哎呦!”姚婧之拍拍她的头:“入戏的还真快!今天来除了恭喜你,就是想来咨询咨询情况。” 娄梦拍拍胸膛:“送来吧,肯定没问题,我可以照顾好阿姨!” 姚婧之目光不怀好意地瞥她一眼,幽幽道:“胸大不代表就可以说大话……” “姚婧之!”娄梦连名带姓叫了出来,因为孟一安已经走了过来。 她可不想当着孟医生的面,和姚婧之开这么奔放的玩笑。 瞧她紧张到鼻尖冒汗,孟一安觉得好笑,摸摸她的头,温声道:“在聊什么?” “啊?”聊的话题,孟医生不宜。 姚婧之憋笑,苏念狠狠掐一把她的腰,笑着接话:“在说明天邀请你们去家里做客。” “谢谢,我们一定到。”孟一安低头吻吻娄梦的唇:“那你们先聊,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这下,忘记呼吸的人不止是娄梦了。 苏念和姚婧之面面相觑……原来孟医生是这样的人? 二人两眼放光,望着娄梦,异口同声:“什么情况?” 苏念:“孟医生基因突变了吗?” 姚婧之:“是我眼瞎了吗?” 娄梦笑面如花,羞答答地解释:“短暂告别吻而已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啧啧啧……姚婧之表示:“有些人太过了,这是要虐死单身狗吗?” 苏念悠悠道:“是单身狗吗?” 单身狗会满面红光,眼里不是冒星星就是放电吗? 热恋期的娄梦显然智商不在线,懵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姚婧之,你……” 姚婧之吓得心惊,一下捂上她的嘴:“闭嘴!我什么也没干!” 苏念摇摇头,想叹气:“小心引火上身,穆女士不简单。” 娄梦甩开姚婧之的手,变身好奇宝宝:“穆女士是谁?” 苏念答:“林沐妈妈。” “林总前妻?”娄梦瞪大了眼睛:“她回来了?” 看来,这段时间,她错过的事情貌似有点多。 苏念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娄梦有些担心:“那她有没有为难你?” “为难了。”苏念举起手,亮出无名指的戒指,语气很是寻常:“不过,我完胜了。” “林总向你求婚了?”娄梦好像比当事人还兴奋,只差没从轮椅上蹦起来了……如果她能蹦起来的话。 姚婧之悠悠道:“所以明天是显摆宴?” 苏念瞪她:“你能说得好听一点吗?” “行。”姚婧之说:“那就是虐狗宴?” “别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娄梦白她一眼,拉住苏念的手,满心欢喜:“恭喜你苏姐,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特别开心。” 苏念动容,拍拍她的手背:“希望很快也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姚婧之附合道:“就是,你俩最好一起办,这样我还能节约个红包。” 苏、娄二人瞪她一眼:“你好意思?” 姚婧之缩回脑袋,目光不自觉去寻找林沐……他立在窗边,一身黑色运动装,青春阳光,就像是初升的太阳…… 好姐妹都有好消息了,她衷心祝福,也难掩羡慕。 可她的大男孩还那么年轻,还需要时光去雕琢……她等得起吗? 恍神间,听见苏念在劝娄梦:“你的腿好不好和你们什么结婚有什么关系?如果十年才能起来,难不成你要人家等十年?” 娄梦低着头,小声嘟嚷:“不会让他等那么久……” 她给他们的时间是一年,一年后她的治疗没有起色,她会毫不犹豫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姚婧之听了,在她头上重重一拍,突然火大:“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娄梦被打得头晕,抬眼瞪她,却发现姚婧之眼圈有些红。 多年朋友,有些话不必说也懂。 忍下痛与怒意,她和苏念同时去拉姚婧之的手,异口同声道“小鲜肉需耐心食用,不急不急……” 姚婧之‘噗呲’一声笑开。 朋友之间太了解也不好…… …… 中午在酒店宴请前来道贺的亲戚朋友,吃完饭送走大部分客人已是下午三点。 林清越称和苏念还有事,提前告辞,随便将林沐也带走了。 姚婧之陪娄梦聊了会儿,收到不明短信,也急匆匆离去。 方子晋一家今天正式上门去陈家提亲,作为一家之主的孟祖清自然也要陪同。 最后,就剩下了孟一安与娄梦。 二人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是要好好谈谈恋爱的。 甜品店里,娄梦望着巧克力蛋糕,一边流口水,一边忧愁道:“姚婧之今天说我长胖了。” “有吗?”孟一安认真看她,眸色温润如水,“她看错了。” 亲手喂到她嘴边,他柔声哄:“偶尔吃一些不会长胖……其实如果能再胖一些,我会更开心。” 蛋糕很甜,娄梦满眼幸福:“为什么?” 他示范给她看,捏捏她的脸:“手感会更好。” 她不满:“所以,我是个泥娃娃?” 他笑:“那是个漂亮可爱的泥娃娃。” 谁说土味情话不好听? 那也得看是谁在说,比如从孟医生嘴里说出来,再配上他那张迷人的脸,就很动人了。 甜甜的蛋糕再配上暖暖的情话,娄梦觉得自己幸福到要飞上天。 晚饭自然是吃不下了,孟一安推她散步,散着散着就去了电影院。 还是一样的场景,她在一旁乖乖等待,他去买电影票。 还是一样的对话:“想吃什么?” “爆米花。” “上火。” “冰淇淋。” “太凉。” 相视一笑,时光重叠,所幸人没变,心情也没变。 他给她‘短暂告别吻’,去排队买票。 还是有漂亮女孩儿上前搭讪,不过,这次,他有回应,指着不远处的娄梦,笑着在说些什么。 等他买完票过来,娄梦故意板着脸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女妖精说话,要是你被抓走怎么办?” 他含笑低头吻她,她故意不悦:“不要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 他说:“我想了想,有短暂告别吻,就得有归来安慰吻。我去,我来,眼里都只有你。” 好吧,他完胜。 娄梦笑的粲然,还是好奇:“你到底和她们说了什么?” 孟一安笑而不语,也没说什么,就是承认他已经被眼前这位女妖精收服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新年的正月初六,确实是个好日子。 不但适合开业,也挺适合做一些美好的事,比如约会,比如表白。 林清越本来提出要送林沐回去,但林沐拒绝了,理由是他要买些东西。 林清越便没坚持,因为几个小时前,父子二人有一段短暂的谈话。 “你妈妈还好吗?”话题是林清越先开始的,他没办法不问,穆芳青对他来说,确实只是林沐妈妈而已,但也是很重要的家人。 年三十夜他当着众人表明态度,好强如她,想必是倍受打击的。 林沐倒也不隐瞒,耸耸肩:“你明知道她不会好,还问?” 意思是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林清越叹气:“你多陪陪她,如果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林沐拍拍他的肩,很懂事:“放心吧,只是感冒而已,已经好多了。” “儿子……”林清越欲言又止,“我希望你能理解,不是我太绝情,而是我必须这么做……” “明白。”林沐点头,“这样也挺好,都要往前看,我会陪妈妈撑过去。” ……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林清越似有一声轻叹:“林沐长大了。” 苏念笑笑:“恭喜你。” 林清越有感慨:“人生很神奇,你想要的不想要的,岁月都会统统给予。” “哦……”苏念好奇:“请问有什么是林先生不想要的?” 林清越摸了一把脸,笑答:“比如这满脸的皱纹。” “有吗?”苏念双手去捧他的脸,主动献上一吻,表白:“那不叫皱纹,是岁月的馈赠。” 林清越动容,眼眸加深,就那么任由车停在路边,霸道吻她。 苏念被他吻到心神俱颤,暗自反省……她说错什么了吗? 还是做错什么了? 不就一句宽慰,一次献吻吗? 至于吗? 当然至于,林清越吻了很久才放开她,见她唇色很红,眼神迷离,他眼光迷恋:“很喜欢你像林太太的样子。” 很像林太太的样子? 这话怪怪的,苏念懒得深究了,理理头发,平平淡淡道:“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林清越发动车子,笑意粲然的眸子里已经春暖花开:“去收求婚礼物。” 求婚礼物? 是什么? …… 求婚礼物是什么,苏念很快就知道了。 这天下午,林清越带她来到襄城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前,上13楼,入目的是装潢大气的公司前厅,门口挂了公司招牌:清念营销策划有限公司。 苏念‘噗呲’一声笑开:“这名字是你起的?” 林清越难得地抓抓头发,有些羞赧:“是我起的。” “有点土……”苏念笑个不停,却主动拥抱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清越亲亲她的头发,笑言:“还有更土的,我把13,14层都买了下来……代表我对你的爱一生一世,不过,这个主意是老常出的。” “看不出来,老常还很浪漫。”苏念笑意直达眼底,烫热了眼眶。 林清越佯装难过:“1314难道不俗?你不公平,凭什么我的清念就是土,老常的一生一世就是浪漫?” 苏念笑容加深,低迷嗓音温软溢出:“我都喜欢……” 四目交接,他们的目光柔软痴缠在一起,很久……很久…… 他牵着她手走进公司,一路有绿意盎然的盆载,整个布局色彩简洁,是她喜欢的。 他的声音如细水流出,清透温润:“这里是前台,给苏总请个养眼的小鲜肉,好不好?” 苏念面色红润透亮,配合他:“还是请两个吧,一个接待客户,一个端茶送水,按摩陪聊。” 林清越正色:“那我明天就递简历,这个职位非我不可。” 她的手被他握住,暖暖的。 犹记得当初他向她表白时就说过,将来就算结婚,也不会让她放弃事业。 曾几何时,她也认为他只是说说而已,那样强势的一个人,怎能容忍她将重心放在事业上。 没想到,他记住了自己说过的话,这份心意远胜过这家公司的份量。 林清越侧目望着自己的未婚妻,此刻的她嘴角笑容好比春日暖阳,委婉地藏着珍贵的小欢喜。 对他说来,这就够了,他所有的矛盾和犹豫通通烟消云散。 让她独立经营公司,压力可想而知,他自然是不舍的。 但当年他和穆芳青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也恰恰是因为他有太多的不舍,不舍她太劳累,不舍她去承受任何压力…… 同样的錯误,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会心一笑,他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这是公共办公区域,左边是高层办公室。” 靠近办公室右侧的位置有漂亮的旋转楼梯,可以直接上14楼。 苏念像一个迷失太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人,找到了回家的路,情绪在持续发酵,却又被自己沉沉压制住。 14楼,主要包含会议室,会客厅,以及他们各自的办公室。 两人办公室看似分开的,其实中间有道门可以打开。 苏念先是笑问:“为什么有你的办公室?不是要忙着端茶倒水按摩陪聊吗?” 林清越一本正经:“我有分身的特异功能,能同时兼顾好工作和伺候你这两件事。” “所以,你要来我这里办公?”苏念不能说不满意,但这也太……太明显了吧? 到底是来工作还是谈恋爱? 林清越拉她入怀,嗓音缱绻:“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能隔着一道墙感觉到你的呼吸,这让我心里踏实。” “所以……为什么要开一道门?”她仰起脸看他,求知欲很强啊! 他眼眸加深,捧住她的脸,薄唇覆盖而上,唇与唇相贴,仿佛揉进了所有的柔情,道不尽的缠绵与依恋。 一吻结束,彼此气息不移,迷离眼神里燃烧着绚丽火花。 他说:“我想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第一时间到达。” 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她主动抱住他,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有泪悉数流入他的脖颈处,滚烫而濡湿。 她的眼泪像是砸进他心湖的石子,掀起的是无人察觉的波涛汹涌。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在外在看来事业有成,无所不能的他,在与苏念的这段感情里是不自信的。 因为不自信,所以出奇的霸道。 又因为太霸道,常常有恐惧,怕他吓跑了她。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有人爱的日子 尤其是穆芳青的突然出现,让林清越更是忐忑不安,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掉进了过往漩涡里。 这些日子的他,就像是独自撑着轻舟在暗潮涌动的大海里前行,怕沉没,也怕再努力都到不了彼岸…… 直到今天,此刻,她频频在他面前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她开始在一点一点感知他的用心,他的苦楚,她在一步一步往他内心深处走去。 他们就要在彼此灵魂深处交汇了,让他怎能不欣慰。 他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好啦,再哭就要变成小花猫了。” 她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眼泪是无声的,却更是能揪住他的心。 他摸着她的头发,继续哄:“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说着话,他去扶她的脸,她清润的眼睛里噙满了眼泪,让人心生怜爱。 “再哭,我就要亲你了……”话没说话,唇被堵上了,主动亲的人是她。 这个吻有些乱,乱的还有她含糊不清的话:“为什么要为我做那么多……其实不用做那么多……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 他对她是真心的,她都知道了。 就算他不做这些事,她也不会再动摇,不会再质疑…… 林清越哭笑不得,用手固定她的头,找来纸巾细细替她清理眼泪以及粘在一处的细发。 苏念抓住他衣服,在他怀里仰起脸,声音哑哑的:“要是我让你失望了怎么办?” 林清越扶她去沙发上坐下,蹲在她身前,握紧她的手:“当初追求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不会让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理想。广告营销部分要分出来,本来就是公司发展的需要。与其打包给别的公司做,还不如成为独立经营的一家公司。” “你的能力业内都有目共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再说了,你背后还有我啊,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把文件放在她手上,半开玩笑道:“就算是夫妻,有些事也得先说明白。这家公司你是大股东,有经营权,也有百分之百的决定权。这也意味着,你肩负的还有跟着你的这些员工的未来,你在对他们负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说放弃。” 她拉着他的手将脸放上去蹭了蹭,撒娇的语气:“你不是说背后还有你吗?还能发生什么事?” “是呀,不会再有事发生。”站起来,将她的头搂在怀里,眼瞳里掠过复杂神色。 当然,这天的惊喜还远远没有结束。 林清越在一家私房菜订了餐,直接送到公司来,另外还有鲜花与蛋糕。 长长的会议桌,被他布置成了烛光晚餐。 二人各据一头,遥遥相望,眼里均噙满了温柔。 用餐完毕,在浪漫轻缓的音乐声中,林清越起身朝苏念走了过去,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笑容迷人:“林太太,能请你跳支舞吗?” 苏念看着他纹路清晰的掌心,有片刻愣怔,然后缓缓抬眼看他,心甘情愿迷失在其中。 她将手放在他掌心,亭亭而立。 林清越拥着她跟着音乐翩翩起舞,她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沉醉在其中。 踏着舞步,他带领她旋转到蛋糕旁,停下。从鲜花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条项链,款式简单到了极点,并无太多繁杂,却让其中的纯洁与安静无声流露。 替苏念带上,颈上的那一抹白净在银色的衬托下,散发着成熟而神秘的迷人魅力。 她浅浅笑着:“好看吗?” “好看。”他忍不住深吻她,她唇边的笑容无声融化在了气息里。 那吻不急不缓,像是淡淡燃烧的火花。 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轻声呢哄:“做我的妻子,好吗?” 觉得痒,她瑟缩着躲,笑:“不是求过婚了吗?” “我要你亲口对我说,愿意做我的妻子。” “林先生,以后要好好听林太太的话,不能欺负她,不能欺骗她,要宠她爱她哄她……不能离开她……” “没问题,林太太。所以,我们的婚礼下个月举行好不好?” 苏念有些意外:“要这么急吗?” 林清越很认真:“如果不是太多事情要准备,我想马上立刻告诉全天下的人,苏念是我在太太了。” 他亲她蒙蒙的眼睛,轻声哄:“我找人看过了,3月8日,是个好日子。” “三八节?”苏念哭笑不得:“确实是个好日子。” …… 有人爱的日子,天天都是好日子。 在孟家的开业宴会上,姚婧之看到林沐乖乖听话跟林清越走了,表面上无所谓,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 心里暗暗嘲讽自己:真是好眼光,居然会喜欢一个那么听爸爸妈妈话的乖宝宝…… 直到十几分钟后,手机里钻了一条短信进来:“小婧之,我在成江路口等你。” 切,她瘪了一下嘴,让她去她就去呀! 短信又来了:“你有胆量来,我就有胆量让你乐哭!” 呦呵,这是挑衅吗? 乐哭……请原谅姚婧之是个成熟的女性了,理解问题向来比较简单直接又粗暴,所以她在理解了自己所以为的某种意思后,浑身莫名其妙就热了起来。 她会怕一个小屁孩? 谁哭还不一定呢! 心一横,带着一丝丝小期待,还有一丝丝小忐忑,她与娄梦告别,匆匆赶去了成江路。 …… 远远地,林沐靠在一棵树上,嘴里咬着一根草,笑容邪邪的,望向姚婧之的目光中隐有火光在闪烁。 姚婧之每靠近一步,心脏就狂跳一阵,这天明明还刮着风,可就是热得不得了…… 有点出息好不好! 她狠狠掐着手指,提醒自己……淡定淡定,苏念和娄梦说的对,食用小鲜肉要有耐心,要慢慢品,不要急,千万不要急啊! 嗯,不急……她三步两步跨了过去,将他嘴里的草扯了出来,凶狠狠道:“叫我来这里干嘛,喝西北风啊!” 他还是如初识时那样,张大嘴巴转了一圈,眼睛湿漉漉地看她:“西北方在哪边?” “噗!”她笑着跳起来拍他的头:“神经病啊!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回家了!” 话说完,她转身要走,林沐从身后将她抱住,温热的呼吸悉数喷在她脖颈处,像是触了电,引得她一阵战栗。 “大姐……” “有屁快放!” “刚才看到我走了,是不是很失望?” 她言不由衷,热讽冷嘲:“没……听爸爸妈妈的话,是乖宝宝。像我这种当妈妈的人都喜欢乖宝宝。” 他将她身子扳过来,微勾唇,直愣愣地看着她:“还嘴硬,等下不许叫得太大声……”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承诺的都做到了 不许叫得太大声? 挑衅,绝对是‘赤果果’的挑衅! 姚婧之双眼一瞪,凶狠狠地吼道:“来啊!谁怕谁!” “闭上眼睛!”林沐霸气十足。 姚婧之愣愣,还没想好要不要配合,林沐已经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扭转过身去,双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喂,你想干什么……幼稚不幼稚啊!”她长长的眼睫不安地在他手指上闪烁着,像蝴蝶的亲吻。 林沐觉得痒,去咬她耳朵:“别闹,马上就好。” 话落,他嗓音轻缓,带着小小欢喜:“一,二,三……” 手指放下,姚婧之有短暂眼花,倏尔,看清在她面前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雪佛兰。 某次,他们一起看电视时,她指给他看,说很喜欢的那一款。 姚婧之的心开始一下一下狂烈跳动了起来…… 她回头看林沐,他冲着她扬扬下巴:“这车不错,看看。” “看看就看看……”她脑子其实是懵的,一片空白,明明想飞跑过去看个仔细,但就是迈不开步。 林沐笑笑,牵着她的手走过去,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了后排堆满了火红的玫瑰,烫得她眼睛发热。 从后面轻轻搂住她的腰,他将头靠在她肩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放,语气好像挺失望:“还以为你会大声尖叫……” 钥匙明明很凉,姚婧之却觉得烫手:“给我的?” 林沐去蹭她的脸:“是的,主人。” 她回头看他,他趁机将她抵在车门上,没有过多的举动,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噙满了温柔。 姚婧之眼睛润润的,举着车钥匙,明明有许多话要说,憋了半天却是一句轻嚷:“搞半天……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林沐大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唇角勾起,邪邪笑道:“这只是开胃菜,走,上车!” 车是姚婧之开的,林沐负责指路,是她不熟悉的路。 心里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承诺的,都一一做到了…… 在她不断质疑,不断惆怅彷徨的时候,他已经按他所说的步调一步一步走向她了。 姚婧之表面镇定自如,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车子最终停在城东一栋小区楼前,林沐边下车,边向她介绍道:“这个小区是前年交的房,看似离公司距离很远,其实开车走高架桥,也只有十五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他望着她坏坏地笑:“因为我比较着急……所以直接买的别人装修好还没入住的二手房。上去看看?” “林沐啊……”姚婧之咬着唇,脚上胖胖的雪地靴在地上摩擦摩擦…… 他挑眉看她:“又怂了?” 她一脸哀怨:“我……还没准备好……” “你不用准备……”林沐执起她的手,大步向前走,态度坚定:“你不需要有什么准备,跟着我走,遵从自己的心意就好……” 遵从自己的心意吗? 哎……那她想的就比较直接一些哦。 …… 小区是电梯房,林沐买的房子在十三楼十四号……估计是给他爸学的。 房子不算大,套二的户型,八十来个平方。 但装修姚婧之是真喜欢,当初和曹洋一起装修房子,凡事都要考虑实用性,要大气,要所有人都能接受…… 没有人问过她真正喜欢什么,包括她自己。 好像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喜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高兴。 大年三十夜,她和林沐坐在屋顶等天亮。 他们说了许多话,从各自的童年,说到遥远的未来。 他问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 她说:“温暖,舒服,没有争吵和算计。” “再具体一点。” “有柔软的沙发,有可以飘起来的窗帘,有睡下就不想起来的大床……” “还要具体一点……” “从进门起,就有细细毛毛的地毯,冬天也不用穿鞋,室内温度永远26度……我喜欢明亮的颜色,金黄,大红,深紫,水蓝……这样不管我的心情有多灰暗,一到家里都会跟着鲜艳起来……” “还有吗?” “我喜欢简洁方便,可以随时移动和折叠的个性家具,在没客人的时候,两个人围着小方桌一起吃一碗面条……有朋友来的时候,可以变成长长的条桌,上面摆满食物和水果……” “再讲讲,光是听你说,我都快要幸福死了!” 她白眼:“你瞎幸福什么,又没说主角一定是你。” 他笑着哄:“好好好,你继续说……” 她想了想,眼里泛着温柔笑意:“房子可以很小,但我喜欢大大的阳台。阳台上有躺椅,有秋千,有无数的花花草草……” “卧室呢?你想要什么样的床,比如颜色,比如形状?” “我想试试大圆床,不用纠结朝着哪个方向睡……” 所以,当姚婧之站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湿了。 驼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客厅,沙发是大红色的。抱枕是奶白色,上面的图案是各种慵懒的小动物,有小猫小狗还有小松鼠,它们个个懒懒的萌萌的,像是就要入睡,让人看着仿佛也困了。 客厅窗帘有两层,有妖艳的深紫,还有纯洁的白纱,白纱随风飘舞,如梦似幻。 阳台花花草草有,秋千和躺椅也有,还布置了一处精致温馨的小天地,可以供两个人坐在那里喝喝茶聊聊天。 餐桌造型有点奇怪,像是棱形。 林沐看出她的疑惑,牵她的手走过去,操作给她看:“不用的时候,桌面是棱形的,造型别致。但其实它处处是机关。” 他伸手到桌上轻轻一按,再拉开,棱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可变方形与长方形的桌子。 姚婧之像个好奇的孩子,也上前去玩,收拢打开再收拢,脸上笑容粲然…… 只是笑着笑着,眼里的热度骤升,有滚烫的液体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林沐歪着头看她:“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她飞扑上去搂紧他的腰。 林沐没思想准备,被撞得连连后退几步,站稳,摸摸她的头发,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扑吗?” “林沐……”她万般情绪涌了上来,眼泪浸入他的衣服里,“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怎么可以?” 林沐愣愣,去捧她的脸,“这又是什么傻话?” 她委屈,哽咽:“你怎么可以这样认真……你让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他听懂了,他承诺的都做到了,她承诺的……也跑不掉! 拦腰将她抱在怀里,他漆黑的眸子里窜起了火苗:“让我告诉你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八章 对不起 就在姚婧之被林沐扔在那张软软的圆床上时,她还看了一眼……嗯,水蓝色的床品,像是躺在蔚蓝的海面上…… 很美。 比这一切更美的大男孩欺身而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柔游走,“现在,可以做我女朋友了吗?” 可以吗? 她在想,想反驳的理由……你还太小……不不不,他会证明给她看,他不小了。 他太年轻……什么是年轻,没实力,没钱,没恒心? 这些他都证明给她看了,他有能力赚钱,他对她不止是恒心…… 还有什么理由? 好像实在是找不到理由了……她自己也许意识不到,此刻的她咬着嘴唇,气息急促,面颊绯红,眼神迷离…… 她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问题的能力,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真真切切的热……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的那种热。 同样气息不稳的人还有林沐,他在等她的答案,一颗心明明狂跳不安,但他出奇地耐心。 好半天,她放开唇,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林沐便笑了,碎发下,他眼里有灯光的倒影,亮闪闪的,像阳光跳跃的湖面。 像火一样温暖着她。 翻身而上,换她虔诚眷恋地看着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抚摸她的脸,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抬头吻了上去…… 语言有时候并不能表达情义的千分之一,肢体语言却可以…… 痴吻,缠绵,灵魂交融,就在他们即将坦诚相见,走向尘世之爱,让所有承诺不再是承诺时,姚婧之的电话响了。 她不想理,他不想停,但那铃声催命似的,一声紧过一声。 无奈,双双顿住,相视一笑,她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曹洋打来的,可乐高烧不退,在医院打点滴,闹着要找妈妈,让她立刻过去。 电话挂断,林沐已经拿着她的外套候在一旁,没有多余的话,替她穿好外套,理好头发,温声一句:“去吧。” 心有愧意,姚婧之紧紧抱他,“对不起。” 他亲亲她的额头:“我等你。” “好。”她摸摸他的脸:“真乖。” …… 姚婧之匆匆赶到医院,停车时正好碰到曹洋。 曹洋见到她从新车上下来,先是一愣,后冷冷一笑:“林家也太小气了吧,十几万的车也拿得出手?” 姚婧之没心情和他拌嘴,疾步走在前面,皱眉问:“可乐怎么样了?” “肺炎。” “肺炎?”姚婧之脚步停下,眼里有火:“怎么会弄成肺炎?” 曹洋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语气:“春节期间一直在咳嗽,我妈非说是过年肉吃多了的原因,清清热就好了……” 姚婧之气不打一处来:“曹洋,你妈是医生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曹洋伸伸脖子,以理据争:“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再说了,那有过年跑来住医院的……” 察觉到姚婧之投射过来的目光太过尖锐,他闭了嘴。 两人走出一段路,曹洋似想找回些颜面,嘟嚷一句:“发现不对,我们就马上送了医院,我爸妈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今天双双累倒在家了……” 姚婧之深呼吸:“你跑出来,谁在照顾她?” 默了一瞬,曹洋回答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南玲。” 闻言,姚婧之的脸色更难看,步伐也更快了。 …… 姚婧之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凶巴巴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这不吃那也不吃,你到底想怎么样?” 紧接着是可乐无措委屈的哭声。 心里狠狠一紧,姚婧之推门而入,病床上,可乐满脸通红,坐在床上,正在哭着往后缩。 南玲坐在床边上,端着一碗白粥,皱着眉头,表情很不耐烦。 见到姚婧之,她怔了怔,随而立马堆出笑脸:“可乐,你看谁来了?” 姚婧之没理她,快步过去将可乐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可乐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妈妈’,她的眼泪一下就落了出来。 南玲尴尬地站了起来,瞪曹洋一样,轻声抱怨:“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那小祖宗什么也不吃,不停哭闹,我都快要疯了!” 姚婧之冷冷回头:“这里有我,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好啊,我们也守了大半天,确实累得不行了……”南玲主动接话:“生病的孩子,让妈妈多陪陪也好。” 曹洋拧了眉,像是警告:“我晚上过来……你可别耍什么花样。” 姚婧之冷嗤一声,不予理会。 病房终于清静了,隔壁床的大姐拉开帘子,小声问:“你是可乐妈妈?” 姚婧之红着眼点点头。 大姐伸长脖子看看门外,摇头叹气:“唉……可怜呀……” 姚婧之警觉起来:“大姐,你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吗?” 那热心大姐凑了过来,小声道:“那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孩子爸在的时候,她对可乐亲得不得了,没人在她就是另一副嘴脸……你去看看那稀饭,还是昨晚的冷饭,让孩子怎么吃?” 姚婧之端起柜子上的饭一看,还真是冷饭,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大姐还在感慨:“你们大人离婚是小事,就是可怜了孩子……孩子还得跟着妈妈,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会心疼?” 姚婧之低头看虚弱的可乐,眼里又一次噙满了泪水。 …… 林沐很快打来电话,万般痛心的姚婧之在电话里把冷饭的事告之了他,没出半小时,有人送来了可口的疏菜粥。 小可乐大概也是真的饿了,加上看到妈妈心情很好,将那盒粥吃得干干净净。 很快,她脸色也正常了许多,开始拉着妈妈说话:“可乐要吃糖糖……” 姚婧之耐心哄:“可乐在生病,咳嗽是不能吃糖糖的,再说了,糖糖吃多了,牙牙会长虫子。” “呵……”隔壁床的大姐忍无可忍:“这一早上,那女的至少给可乐吃了5颗糖了,她一哭她就给,我劝都劝不住……” “什么?”姚婧之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掰开可乐的嘴巴看,可不是吗,小米粒一样的牙齿上已经隐约可见好几个黑点。 可乐被妈妈紧张的样子吓到了,哇的一声大哭。 姚婧之也跟着哭了起来:“可乐……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啊,可乐! 妈妈原以为只是做了个暂时的决定,却不想已经害了你…… 第二百六十九章 想太多 曹洋和南玲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来,理由是,昨天太累,回去就睡着了。 可乐的烧已经完全退了下来,精神情况不错,已经开始和隔壁床的小姐姐愉快玩耍。 姚婧之将曹洋叫了出来,脸色难看:“你决定和南玲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曹洋眯起眼睛看她,语气嘲讽:“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你姚婧之左拥右抱,不应该啊!” “疯狗!”姚婧之恨恨骂了一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你们决定要在一起了,那就请把可乐还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带她走。” 曹洋立马警觉起来,绷紧了脸,不堪入耳的话连绵不绝的来:“我疯狗!我看疯了的人是你吧!凭什么我交女朋友就要把可乐还给你?” “凭什么你就可以和野男人鬼混,我正常交个女朋友都不行?” “他妈谁给你的自信,以为就算离了婚,我也得为你守着,你算老几啊!” “我告诉你姚婧之,可乐是我女儿,我结婚也好,光棍也罢,都和你没关系!要我把女儿给你,你想都别想!” 姚婧之冷冷看他,一句反驳都没有,等他嚷完,只是问了一句:“如果你真把可乐当成女儿看,怎么会允许她那样做?” 曹洋脸红脖子粗,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哪样了?你有没有良心啊,你在快活的时候,是人家在帮你照顾女儿,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停给可乐吃糖,你知道吗?”姚婧之双眼血红,也控制不住地吼了起来:“她让生病的可乐吃剩下的冷稀饭,你又知道吗?” “那个……”曹洋脸色微变,嚣张的姿态收敛了一些,抓抓头发:“她又没生过孩子,有些东西不懂很正常……给可乐吃糖,也是因为喜欢她嘛……” 姚婧之逼近一步,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牢他:“那你呢?曹洋你有心吗?你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用来当哄女人的工具,你还算是人吗?” “你又发疯了是不是!”情急之下,曹洋猛地一推,姚婧之跌坐在地。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暴跳如雷,她慢慢爬起来,拍拍手,站直了,用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望着曹洋:“我们法庭见!” …… 大年初七,襄城阳光明媚。 暖暖的阳光照进房间里,被百叶窗切割成了细碎的光影。 床头桌上放着一支小花瓶,花瓶里插了几支叫不上名来的小野花,它们沐浴在光影里,投射出浅浅的影子。 娄梦睁开眼看着,心生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敲门声响了三下,有人推门进来……是孟医生,敲门三下是他们默认的暗号。 她本能地缩进被窝里装睡,听见轻缓的脚步声靠近,接着鼻端传来熟悉的淡淡的草药香味。 有声轻笑,接着,微凉的唇贴在她脸上。 娄梦一惊,睁开眼睛,直直撞进孟一安含笑的眼眸里。 他捏捏她的鼻子,打趣道:“装成睡美人,不就是想让我亲亲吗?” 哈……这人最近还真是,特别能找理由。 娄梦嘟起嘴巴,不承认:“我才没有装睡咧。” “没人告诉你,装睡的时候,眼球会频繁转动吗?”孟一安好笑,扶她坐起来,再靠在自己怀里,两人一块儿又窝进了被窝里。 听着他的心跳声,她闭上眼,只想到了一句常听的诗词: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就这么静静躺了好一会儿,孟一安含笑开口了:“其实……是林妈让我来叫你起床吃早餐。” 娄梦愣愣,一下明白了,蹭地一起坐起来,红着脸推他:“那你不早说!” 二人在房里磨磨蹭蹭这么久,让林妈怎么想?让其他人怎么想? ……其他人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林妈摆好早餐,望向娄梦的房门,小声嘀咕:“不是让一安去叫了吗?还没睡醒吗?” 耳尖的方子晋听了,将手指放嘴边‘嘘’了一声,神神秘秘道:“不要打扰他们……” 林妈不解,指指早餐:“再不出来,粥都凉了。” “咳……”孟云茵听明白了,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微微笑道:“林妈,没关系,凉了,一会儿再热,让他们……再休息休息。” 经她这么委婉一提醒,餐桌上的每个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孟祖清‘嗤’了一声,笑骂:“这个臭小子!” …… 这天,最后的场景是,娄梦在孟一安的帮助下,终于穿戴整齐出来。 孟一安一定是故意的,刻意替她选了那件大红色的棉服外套,理由是:“今天要去苏姐家做客,穿喜庆一点好。” 娄梦乖乖听话,就这么出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身火红加上她由内而外的好心情,此刻的她,面若桃花,星眸璀璨……活脱脱的小娇娘一枚。 众上眼睛看直了,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娄梦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表情怪怪的,瞪着蒙蒙眼睛,憨憨地笑了笑:“大家,早上好。”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方子晋,可能是因为嫉妒,语气酸酸的:“早啊,春节假期,太阳估计也快下班了。” 孟云茵拍他一下,嗔骂:“胡说什么。” 随后,笑眯眯地看向娄梦,温言软语:“还早,梦梦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娄梦语气很认真:“说林妈准备了早餐……” 她揉着肚子,甜甜笑开:“我也饿了。” “哦……”林妈如梦初醒,急急往厨房跑:“我马上去帮你们热。” “你们吃过了吗?”娄梦乌溜溜的眼睛眨啊眨,表情无辜极了。 方子晋这次学聪明了,站起来,走出危险范围,方才说道:“不知道你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所以没等你们一起吃。没事,饿了就多吃一些……” 眼见孟祖清刀尖一样的目光射过来,方子晋吓得往门口跑,哇哇大叫:“这个家没法呆了!我要去找我的小胖欢!” 娄梦用润润的眼睛望向孟一安,意思是‘我们有耽误很久吗?’ 孟一安温温一笑,推她坐到餐桌前,林妈也正好端了丰盛早餐出来。 确实饿了的娄梦也顾不得想太多,认真乖巧地吃了起来。 孟祖清寻了机会,意味深长劝孟一安:“一安啊……爷爷知道你着急,但你也得考虑考虑小梦的身体情况……别怪爷爷没提醒你,她现在的状况可不适怀孕……” “您老想太多了!”孟一安无声笑开,那笑比这春日暖阳还要明媚温暖。 第二百七十章 热闹家宴 正月初七,林清越的豪华别墅好不热闹。 总公司的所有同事均受到了邀请,这也是惯例,往年假期结束头一天,老板都会请客吃饭。 但没想到的是,这次会在自己家里请。 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苏念也在……她是高层,在也不奇怪,怪就怪在她对这别墅了如指掌,还不时有操办这次家宴的人来询问她的意见。 有爱八卦的女同事窃窃私语:“看来苏总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就是,我怎么觉得她像是女主人?” “不会,前段时间林总前妻回来了……没想到他前妻看起来那么年轻漂亮,姿色不比苏念差。听小道消息称,他前妻这次来是求复合的。” “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不信走着瞧……” 正说着,她们口中的另一主角登场了。 穆芳青今天打扮的……怎么说呢? 很贵气,头发高高挽起,一身紫色的皮草大衣,里面是一款制作精良的刺绣旗袍。优雅迈步间,那双修长白净的腿若隐若现,很美,回头率是百分之百。 只是,不知道冷不冷? 今天确实有太阳,但气温也不过十来度。 不过,她和苏念站在一起,从气场上就赢了! 赢了吗? 见仁见智吧。 起码林清越的目光在她身上的停留时间没超过三秒钟。 今天的苏念就显得比较低调了,简单的白色毛昵大衣,头发随意披散着,没有任何着妆,简单干净,一副真的只是来同事家聚个餐而已的样子。 林沐本来要扶穆芳青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但穆女士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缓步走向苏念,笑容端庄:“小苏,你今天辛苦了。” 苏念淡淡一笑:“欢迎你来。” 小苏?是老板娘的口吻没错。 不过,苏念回的‘欢迎你来’,好像有点不符合身份吧? 看客心中这么想的时候,林沐已经皱了眉头,在穆芳青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穆芳青脸色微变,跟着他进了里屋。 这时,娄梦和孟一安来了。 轮椅上的女子面容清秀,姿色天然,笑容纯净,推轮椅的男子眸色沉静,容颜清隽。 二人从人群里缓缓而来,像是带有某种魔力,让众人情不自禁投目过来,便久久无法移开。 苏念笑迎了上去,捏捏娄梦的脸:“今天真漂亮!” 娄梦仰起脸甜甜地笑:“你也是,美得像朵漂亮的花。” “呵……难得呀,居然还学会哄人了。”苏念挑眉,故意肃了神色问孟一安:“你教的?” 孟一安温温一笑,递上礼物:“恭喜。” 苏念接下,很是开心:“就是大家一块儿吃个饭,干嘛要送礼物?” 娄梦嘴快:“你看看就知道了。” 看看?好吧,苏念笑眯眯地打开,有些笑不出来了…… 一窝可爱的瓷娃娃,有爸爸,妈妈,还有一窝宝宝,真的是一窝,大概有七八个。 娄梦格格笑:“祝你和林总早生贵子!” 苏念瞪她一眼,笑道:“你当我是猪啊!” “谁是猪?”她们正说着话,没想到姚婧之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可吓人了。 瞧她一脸憔悴,苏念拧了眉:“你这是怎么了?” 姚婧之满眼红血丝,有气无力道:“别提了,可乐生病住院,我守了一晚上。” “那你回家休息啊!”苏念心疼她,娄梦也着急问:“可乐好些了吗?” “好多了。”姚婧之抱抱娄梦,又抱抱苏念:“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当然要来。” 说完,眼里亮起一抹光,神神秘秘地悄声问苏念:“穆芳青来了没?” “来了。”苏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是我邀请的,有些事总得面对,也得考虑林沐的感受。我们办家宴,总不能不请他吧?请他,又总不能让他扔下自己妈妈不管吧……” 总之,麻烦。 为此,她和林清越还反复讨论了很久,如临大敌。 姚婧之拍拍她的肩,豪迈道:“放心,有我在,不怕!” 苏念瞪她一眼:“有你在,才更可怕!” 这话很是意味深长,姚婧之自觉闭了嘴。 客人陆陆续续的来,林清越找来,大大方方牵了苏念去迎客。 这下,现场有一片哗然,还有些低低的抽气声。 八卦先锋队又开始了交头接耳:“原来如此……今天原来是苏念扳倒正室的大日子,怪不得要请所有人来家里,这是显摆也是警告啊!” 有人转得比较快,立马反驳:“什么叫扳倒正室,林总和他前妻离婚好多年了好不好?我看居心不良的人是前妻才对,苏总这叫大气,直接正视面对,不战而胜,这招高!” 众人鄙视她:“要不要这么快就拍上马屁?” …… 林沐挂心姚婧之,安顿好穆芳青便出来找她。 看到她的瞬间,大男孩眼里隐有水光浮动,能做的不多,只是倒了一杯果汁递过来,无话。 姚婧之感受到了他的心疼,心里暖暖的,故意撞撞他的肩,小声问:“你妈怎么样了?” 林沐没看她,答:“感冒还没好,今天又要逞强跑来,这会儿自己气自己,气的睡着了。” 一句气得睡着了,成功把姚婧之逗笑了。 她问:“要是她呆会儿闹了起来,你帮谁?” 话落,她歪着头,一本正经:“反正先说好,我只能帮苏念。” 林沐侧头看她,苦笑一声,淡淡道:“放心,闹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对她来说,颜面比生命还要重要。” “哦……”姚婧之点点头,不知为何,心里沉沉的。 林沐担忧道:“可乐好些了吗?” “好多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去抠她的掌心,嗓音低沉:“是不是很难过?” 她的心一下软的像水,低声回答:“难过死了。” “大姐……” “嗯?” “别难过,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帮你要回可乐。” “好。”她轻轻拽住了他的手指,沉痛很久的心似乎瞬间被治愈。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亲密的小动作,旁人的心思不在他们身上,兴许不易察觉。但有一个人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并在心里掀起了剧烈的惊涛骇浪……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有人欢喜有人悲 这天,穆芳青知道林清越要宣布他和苏念的关系,执意要来。 就算深知自己是这场家宴最不受欢迎的人,她也要来。 林清越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的大好日子怎么能没有她? 至于祝福……那是不可能的,永不可能。 两性关系,再如漆似胶也会有裂缝出现的时候,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即胜的机会。这么多年她都等了,不在乎让他们多演几天美满幸福。 林沐怕她和苏念起争执,非要她去房间休息。 其实她想说,儿子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这种情况下,她是断然不会和苏念起冲突的。 杀敌一百,自毁三千的事,她穆芳青做不出来。 但到底不忍儿子忧心,她顺从了他,去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 心思太重,又怎会睡得着。 不出半小时,她起床,重新梳妆一般,精神饱满地走了出来。 林清越和苏念在招呼客人,夫唱妇随,恩爱温馨,让人好不羡慕。 其他人她也不怎么认识,自然是第一时间去寻自己的儿子。 然后,就看到了让她瞬间慌了神的一幕…… 林沐和一年轻女子肩并肩站在一处,女子长着一张精巧的瓜子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犹为红润,简直就像是迎着三月朝阳带着露珠盛开的桃花。 而林沐,她才二十岁的儿子,不时侧头看那女子,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那如墨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爱怜与情深…… 他们垂在身侧的手……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那两只手居然紧紧拉在一起,像深爱的人,永生永世也不愿意分开。 穆芳青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震惊,讶异,愤怒,不安……诸多复杂情绪一涌而上,脸上像刻上去一般的得体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隔着一段距离,她不动声色地看他们,那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苏念办公室看到过…… 一个更荒唐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陡然窜出……如果这女子是苏念的人,那苏念她想干什么? 抢了她的老公还不够,连她的儿子也不放过? 还是她们合起伙来连手对付他们父子,目的是整个公司? 穆芳青越想越可怕,脸色苍白,脚伐虚软,后背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这时,林清越和苏念牵手走上庭院凉亭,林清越开始说话了:“各位同仁,各位亲朋好友,大家新年好!” “过去一年,卓越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又更上了一层楼,大家辛苦了!在新的一年里,希望我们继续齐心协力,同州共济,超额完成任务!” 众人一片掌声欢呼响起,林沐也来了穆芳青身边,见她脸色不好看,低头关切道:“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穆芳青抬头看他,双眼里泛着水意,思绪却无比清明。 她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打草惊蛇。再说了,林沐是她的儿子,她得顾及他的脸面。 默了一瞬,她涩然一笑,紧紧握了握林沐的手:“妈没事。” 林沐以为她是被父亲和苏念所刺激,只是反手握紧她的手,以示安慰。 凉亭里,林清越还在继续说道:“今天请大家来,一是慰劳慰劳大家过去一年的努力,二来是有两个好消息想向大家宣布。” 下面有人高声问:“林总,是不是你和苏总好事将近呀?” 林清越温温一笑:“答对了,一会儿奖你三杯酒。” 众人哄笑,当然,那些对老板娘这个位置还念念不忘的女同事,就笑的有些牵强了。 林清越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他开口道:“我和苏念的婚礼将会在3月8日举行,恭迎大家光临。” 众人起哄:“那我们是随一份礼还是随两份?” 林清越大手一挥,爽朗道:“不用随礼,凡到场者均有大礼相送。” “老板威武!” “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林清越望向苏念,眼眸变得异常柔和:“另一个好消息,请苏念给大家讲吧。” 掌声四起,苏念淡淡笑着,平静道:“因公司发展需要,从明天开始,我们营销策划部门将会独立成立一家公司。由我独立经营,还望各位一如既往地支持,谢谢大家。” 这个消息,对众人来讲,无疑是惊雷落下。 营销部会分出去的消息是传了挺久了,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由新的老板娘来独立经营…… 这意味着什么? 是老板送给新老板娘的礼物? 资源人才一起打包送,只能说,有钱真任性!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的沸沸扬扬时,林清越宣布宴会开始:“再次感谢大家光临,今天的自助餐还望大家喜欢,各位吃好喝好!” 话落,他牵着苏念的手缓缓走下来,一路都有人恭贺道喜。 这么一来,走到林沐母子面前时,苏念已是浅醉,脸颊微微泛着红。 穆芳青举杯,目光淡淡掠过苏念落在林清越脸上,“林总大手笔,小苏有福气了。” 一声‘小苏’让林清越拧了眉。 不过,林沐没等他发作,举杯过来,语气真诚:“爸,苏姨,祝你们幸福。” 苏念微微一笑:“谢谢你。” 林清越也冷静了下来,温声道:“谢谢你,儿子。” 苏念抬眼去寻娄梦他们,轻声道:“你们慢慢聊,我去招呼一下我的朋友们。” “我也去。”林沐在穆芳青背上轻轻拍了拍,“少喝一些,我一会儿过来。” 观景阳台,只剩下二人时,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林清越淡声问:“听林沐说你病了,好些了吗?” “感冒而已。”穆芳青抬眼看她,笑容妩媚:“听人说,爱情就像是一场重感冒,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它什么会好。” 眸光微闪,她突然又伤感了起来:“从来不知道感冒也会这么难受,就像我从来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意外地,林清越没有忽视她的话,而是轻描淡写道:“是吗?那你得好好体会一下感冒的滋味。” “清越,我知道了……我已经体会到了你当初的心碎和难过……请你……” 他冷冷扫她一眼:“穆女士喝醉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好事多磨 在林清越想转身离去时,穆芳青叫住了他:“你觉得苏念和你在一起,是图什么?” 林清越忍无可忍,终于拧了眉:“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没资格问。” 没资格? 穆芳青笑了起来,笑的连眼泪也出来了,“如果她动机不纯呢?你也要装傻纵容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清越眼里已经有了怒意:“从前我觉得你就算再任性自负,起码是个有格局的人,还不至于去诋毁一个无辜的人。想必是我看错你穆芳青了!” 望着他盛怒而去的背影,穆芳青狠狠道:“我会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我会让你知道这世上,除了我,再也不会有人对你的爱是真心实意的!” 林清越身子僵了僵,似有一声冷笑。 真心实意……多美好的成语,可惜就这样被人误解,真是可恨! …… 喷泉附近的小花园旁,姚婧之在向娄梦倾诉烦心事,娄梦听说可乐过的不好,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揪心的不得了。 孟一安呢,也皱了眉,想提醒姚婧之,娄梦现在不宜情绪太过激动,又觉得不妥,只得不停往娄梦嘴里塞东西吃…… 苏念过来时,见姚婧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笑言:“你这又是怎么了?” 娄梦愤愤接话:“苏姐,曹洋找了个女朋友对可乐一点都不好,居然给生病的可乐吃冷稀饭!” “有这种事?”苏念肃了神色:“曹洋知道吗?” 姚婧之苦笑:“当然知道,他说南玲没生过孩子,不懂得照顾可乐也正常。” 苏念语气凉薄:“没生过孩子,又不是没生脑子!” “嗯!”娄梦重重点头,激动的满脸通红。 苏念瞧一眼孟一安欲言又止的表情,缓了语气:“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今天先不谈。” 身后跟来的林沐却突然开口:“必须尽快要回可乐的抚养权!” 话落,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他淡定坐到姚婧之身旁,冷静开口:“曹洋现在没工作,如果起诉成功率很高。” 苏念客观分析:“如果真的上了法庭,判定的标准很多,经济稳定是一方面,另外也会考虑到对方有没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姚婧之妈妈才生病,她又要忙于工作,这一点对她不利。” 林沐从桌下握紧姚婧之的手,目光坚定:“如果我们能给可乐一个健全的家,我相信法官会有正确判断。” 一席话出口,信息量很大,震惊了所有人。 苏念惊的是,她没想到林沐对姚婧之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意思是他会娶她吗? 娄梦是惊喜,心里大喊林沐威武霸气! 孟一安则不太关心别人的事,只是瞧着娄梦兴奋的样子有些好笑……她很羡慕别人吗?她也想赶快结婚吗?他要不要和她商量将婚期提前? 而姚婧之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林沐居然当着她的朋友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关键还有苏念在,他就不怕会引起天下大乱吗? 喜的是他的用心,他爱她,爱可乐,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动容? 心里软了一处,她望向他的目光里噙满了温柔与感激。 苏念扶额,好半天挤出一句:“这样吧,找时间先咨询一下律师。” 没有人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姚婧之想转移话题,举起杯子与苏念碰了一下:“恭喜你。” 娄梦也跟着快乐了起来,举起果汁乐呵道:“是呀,苏姐,刚才看到林总宣布你们下个月要举行婚礼时,我都想哭了。真替你高兴。” 苏念笑笑,“谢谢你们。” 姚婧之眼巴巴地问:“那我以后是跟你混,还是跟林总混?” 苏念正色道:“当然是跟我。” 姚婧之贱兮兮地笑:“那苏总准备给我什么职位?” 苏念想了想,一本正经:“我觉得你的形象气质挺适合前台小妹,就从前台接待员做起吧。” 姚婧之才不上当,得意洋洋:“前台小妹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我就理解成你是在夸我年轻漂亮吧。” “自恋。”苏念笑骂一句,目光看向林沐:“要不要来帮我?” 林沐摆摆头:“算了,我还是喜欢研究金融方面的。” 他确实自有打算,要接回可乐,就意味需要更多的钱,他选择金融行业,是因为有更多的可能性。 “也好,关键还是要自己喜欢。”苏念其实想说他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但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说,只得作罢。 家宴持续到晚上,因第二天要上班,还有些同事已经醉了,众人纷纷告辞。 姚婧之临走前,林沐在她耳边歉意道:“今晚我妈心情不好,我得陪陪她。明天晚上我们再好好去看看新房子,好不好?” 这样直白的暗示让姚婧之一下红了脸,心思荡漾间,她轻轻‘嗯’了一声。 “等你。”林沐笑开,明媚笑意如春日阳光,足已吹散一切阴霾。 …… 孟一安与娄梦到家时,孟老爷子与孟云茵一家大概是散步去了,家里空无一人。 他去拧了热毛巾替她擦手,语气漫不经心:“今天开心吗?” 娄梦眼睛润润的:“很开心。” “因为看到好朋友都获得了幸福?” “是呀,每个人的幸福都很来之不易,我真的替她们开心,也很感动。”说感动的人眼里还真浮上了淡淡水雾。 孟一安不动声色,语气如初:“想不想让她们也替你高兴高兴?” “啊?”娄梦反应了几秒,听出他的意思,低头道:“我已经很知足了。”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同,对她来说,孟一安在身边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至于其它的,至少现在的她还不敢去奢望。 孟一安蹲下身子,眸色温润:“可是我很羡慕他们。” 这……娄梦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亲亲她的手,商量的语气:“我们要不要把婚期提前?” “不要!”她回答的很果断,甚至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气呼呼地将头别到了一旁。 孟一安轻笑:“好吧,那我继续羡慕他们。” 不要吗? 也好,有些事他也想再等等,他不想让她有任何遗憾。 都说好事多磨,那就再磨磨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孟医生的进化速度太神奇了 正月初八,八寓意‘发’,是生意人最喜欢的大好日子。 孟氏理疗所正式开门接待病人,诊所由陈欢守着,有病人来才通知孟一安或是孟爷爷。 至于理疗所的接待工作,则由娄梦负责。 这事她之前并不知情,其实初六开业那天,看到大家忙前忙后时,她心里是有失落的。 没想到,今天早上孟一安早早叫她起床,语气是难得的轻快:“小懒虫快起床上班了!” 她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表情蒙蒙的:“上什么班?” 孟一安刮刮她的鼻子:“谁说老板娘就不用上班了?” 老板娘? 娄梦嘟起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称呼。 也很好奇老板娘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 初六那天他们要接待客人走的早,娄梦不知道理疗所大门进去,原来还有一处别致光景。 正对大门有一处半圆型的前台,台面不高,坐在轮椅上完全可以和咨询的人以很好的角度对话。 别致的是环境,背后那面墙被艺术掏空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型,心型里摆放了许多绿植,有些还开着小小的花朵。 但凡进到这里的人,首先入目的便是这样一颗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爱心。让人瞬间就想到了希望,想到了那些向往而不敢奢望的新生活…… 现在的娄梦,尤其是感触深刻,所以,一下就湿了眼眶。 孟一安低头轻声哄:“第一天上班不能哭,别人看到会以为我不给你发工资。” 娄梦破涕为笑,吸吸鼻子,仰起头期待道:“我的工作是什么?” 孟一安指着那半圆型的工作台:“你工作的地方就是那里。” “真的吗?”娄梦两眼放光,等不及孟一安用力,自己已经开始奋力转动轮椅滑了过去。 之前孟一安提过,她是理疗所的门面,会让她接待病人,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令娄梦没想到的是,工作台里还别有洞天。 她的轮椅在小小的半圆里可以自由转动不说,关键是台面下方以及两端均设计了可以伸缩的扶手栏杆。 孟一安解释:“从今天开始,对你会有一些力量训练。” 事实上,这是她要康复的必经之路,爷爷一直在催,是他狠不下心来。 娄梦东摸摸西摸摸,百感交集:“所以,我在空闲之余自己可以锻炼了吗?” 之前,她就是手伸高一点,孟医生都紧张得不得了。 有些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不是腿受伤了,而是得了什么怪病,比如脆骨症什么的。 孟一安听出了她语气里隐隐含着的难以置信,浅浅笑道:“是的,完全可以。” “太好了!”娄梦试着抓紧两边扶手站起来,虽然时间很短,右腿仍是没什么感觉,但她已经很开心了。 再瞧孟一安……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娄梦笑,故意拿手指去戳他:“唉呀,我没事!你再这么惯着我,健康人都会变残废了!” 孟一安哑然,爷爷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真的错了? 好吧,作为医生,他确实是不称职的。 见她心情高兴,他眼底也渐渐浮上笑意,悄声道:“这里只是你的一部分工作,前台接待的工作。” 娄梦眨眨眼:“还有其他工作?” 孟一安一本正经:“当然,还有老板娘的工作。” “老板娘需要做些什么?”虽然她还不是老板娘,但好奇啊,问问又不会掉块肉。 从背后扶着她的头轻轻往右掰,他在她耳边轻声道:“老板娘的主要工作就是看好老板。” 娄梦晶亮亮的眸子蒙蒙地望过去……所以,她一扭头就可以看到孟医生的诊室? 不,准备来说,是一扭头就可以完完全全地看到孟医生的整个看诊画面,因为他的诊室没有门。 唉……这人还真是,她有那么不放心他吗? 她不放心的明明是某些生病了还乱飞媚眼的妖精! 娄梦心里莫名甜甜的,像吃了蜂蜜一样,不过,态度是大义凛然的:“诊室是忘记安门了吗?回头还是要安一个,万一有病人很重视隐私,这样不好。” 孟一安静静看她,默了一瞬,很好商量:“行,听你的,回头就安一个。” 唉……这人还真是,立场就这么不坚定吗? 瞧她笑容就如凋零的玫瑰一般,就要掉落,他执起她的手指,轻咬一口,“我的工作主要是前期问诊,如果需要身体检查,另外有专门的检查室,也有专门的医生负责。” 言下之意,他这里不需要隐私。 但显然,他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所以又淡淡加了一句:“主要是我比较担心老板娘跑了,所以得时时看着。” 好吧,孟医生完胜! “那就这么着吧,没门也好,光线好。”娄梦脸有些烫,心里明明乐开了花,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很。 “喜欢这里吗?”可惜孟医生进化的速度比她快,他的目光一直灼灼凝定在她身上,直到她浑身发热,目光迷离。 “嗯。”她经不起这目光,再也装不了淡定,红着脸垂下头去,羞羞答答地应了一声。 接着,他微凉的唇便落在她滚烫的额头上,“那你要乖乖的,我工作去了,有事就发暗号。” “啊?”娄梦头脑发晕,表情有点懵:“还有暗号?” 孟一安暖暖笑开:“现在定一个……比如,眨一下眼睛就是我需要你,眨两下就是我想你,眨三下就是想得快不行了……” 娄梦僵化了,孟医生他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他确定不是情场老手? 还是最近他研制出了什么神奇的药物,能让人从榆木疙瘩变成百变暖男? 娄梦连着眨了三下眼睛,太神奇了! “我还没走,你就已经想我想得快不行了……老板娘,你叫我怎么去工作?”孟一安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语调很慢,似无奈,又似化不开的浓浓不舍。 “啊……”娄梦眼睛润润的,好不无辜:“我没有……” “没有想我?” “不是……” “那就是舍不得?” 娄梦难得肃了神色,努努嘴,神情很是漠然:“请孟医生回到自己诊室去,不要打扰我工作!” 孟一安无声笑开,温润的指尖滑过她的唇,有沉沉情动在眼里缓慢游走:“真好。” 这样的她,真好。 和她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好很好。 第二百七十四章 约法三章 初八这天,苏念的‘清念’营销策划公司也正式开业了。 原来的整个团队几乎都搬了过来,众人看到‘清念’二字时,脸上均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只有姚婧之笑到根本停不下来:“哈哈……这是谁起的名字?哈哈哈……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夫妻吗?起个公司名也要虐单身狗……变……态啊!” 苏念眸色沉沉扫她一眼:“有本事就站在这里笑一整天!” “没……没那本事……”姚婧之屁颠屁颠跟她进去,‘噗’一声又忍不住笑:“可是真的好好笑啊!这是林总起的名字?” 苏念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膈应她:“是他起的……还有,你没发现吗?我们公司的楼层刚好是1314……” “一生一世……我的妈呀!”姚婧之不禁打了个抖,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老男人谈起恋爱一点不比小年轻逊色,太疯狂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林沐买的房子貌似是十三楼十四号……我去! 还真是父子,敢情他家谈恋爱的秘籍是祖传的啊! 姚婧之这么一走神,就跟着苏念进了她的独立办公室。 “你和林沐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苏念突然转身,目光笔直地望着她。 “啊?”姚婧之愣愣,脑子快速转动,好一会儿,才故意坏坏笑道:“你是问哪方面?” 苏念正色:“少来这套,老实交待,坦白从宽。” 姚婧之垂眸,不敢看她的眼睛,抠着手指头,弱弱道:“可能快到食用的地步了……” 至于林沐买房又买车的举动,她没讲,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觉得没必要说。 她再势利现实,还不至于去贪图林沐的房子车子。既然没放心上,又何必去说。 “难得呀!”苏念眸光一敛,“作为朋友,你能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肯定是支持的。但是婧之,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觉得你和林沐的这段感情太冒险。” 姚婧之叹气:“我也知道啊,可是……可是苏姐,我拒绝不了他。” 这下轮到苏念叹气:“最近我总觉得心里很慌,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姚婧之宽慰她:“你这种也可能是婚前综合症,别太紧张。至于我的事,你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 “希望吧。”苏念一手搭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努力工作吧!世事难料,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硬道理!” …… 上午,苏念在办公室整理文件,一会儿有个会要开,头一次主持大局,她有些紧张。 突闻有三下轻微的敲门声。她也没多想,淡声道:“请讲。” 然后,本以为今天不会出现的某人就‘破墙而入’了。 苏念有短暂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清越目光闲闲打量她的办公室,轻描淡写:“这好像也是我的办公室。” 苏念哭笑不得:“今天总公司那边不是应该有很多会议要开吗?” 整个营销部门撤走,难道不该有很多部署决定要做吗? 林清越走到她面前,歪着身子坐到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看她,语气仍是悠闲的很:“正好可以和你分享一下怎么做个领导者。” 苏念放下手中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眸色温温看他:“林总请讲,我洗耳恭听。” 林清越向她招招手,示意她站起来。 明知他是故意在逗她,但怎么办呢?她还是很好奇他要分享的秘诀,于是乖乖配合。 下一秒,林清越手臂一伸,将她圈进怀里,抱得很紧,温热气息系数喷在她敏感的脖颈处:“一个好的领导者要懂得忙里偷闲,要充分相信自己的员工有足够大的潜力完成你所意想不到的任务。” 下一句是:“我很想你……” 余音还未散去,他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苏念浑身发软,头晕晕的,无法思考却又不得不思考……这是公司,她的办公司,要是有人风风火火闯进来,她以后还要不要工作了? 伸手推开他,她气息不稳:“林总……我想我们有必要约法三章!” “哦……”他笑意融融,规规矩矩放开手,目光灼灼:“洗耳恭听。” 苏念深呼吸,快速整理刚才已经被震碎的思绪:“第一,你不可以再用这道门!” 她指向墙上还打开的门,情绪有点激动:“要找我,请走到正门,并敲门经得同意才行!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想?” 不要说别人了,她自己都觉得很羞愤! 林清越无声笑开,语气无辜:“你不会真相信这道门是我故意留的吧?我是冤枉的……这是原来的公司留下的,当初急着搬进来,想着封上也不是很好看,加上……好吧,我承认,我多少也有些私心,所以就留下了。” 苏念目光坚定:“我不管!我不要!封上!” 某人很好商量:“行,回头我让人买个书架放在那里,这样总行了吧?” 这道门平时不用,本来也不是特别惹人注意。若是大张旗鼓地要封门,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量之嫌,更让人想入非非。 所以,摆个书架倒是好主意。 苏念想了想,语气缓和了下来:“可以,你那边也摆一个。” “连书架也要情侣款的?”林清越唇角勾出坏坏笑意:“用他们的话来说,这真是要虐死单身狗的节奏。” 又来了……苏念自知这人今天就是故意的,不理他,不吭声。 林清越双臂抱胸前看她,眼底笑意加深,“不是约法三章吗?还有二章是什么,苏总请继续。” 说就说! 苏念清清嗓子,一鼓作气:“第二,不许干扰我工作!第三,如果没请林总过来开会,请回你自己在总公司的办公室!” 林清越听了,眉心拧了起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办公?” “你为我想想……你天天窝在我这里,扔下总公司不管,别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觉得我是红颜祸水……”苏念还是有自己知之明的,深知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索性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盈盈水波,别提有多楚楚可怜了。 果然,林清越笑了,去拉她的手,先是同意:“行,我答应你。” 后,他凑去她耳边,轻咬了一口:“不过,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资格被称为红颜祸水……” 好吧,她承认,这话很动听。 主动去拥抱他,她笑容清浅明媚,“林先生真好……” 他轻轻摸她头发,“不紧张了吧?” 苏念抬头,惊讶又感动:“你怎么知道我紧张?” 林清越笑得宛如月光清雅:“我第一次时,也很紧张……” 第二百七十五章 风雨欲来 上班头一天是忙碌的,苏念给姚婧之的职位是行政主管。一个新公司成立,人事还与总公司牵牵绊绊,可想而之,姚婧之有多忙。 临近五点,林沐发来信息:“晚上我去买菜,小区门口集合。” 姚婧之有短暂沉思,苏念的意思她明白,她和林沐的感情无疑是美好的。 但不是所有的美好都会被人祝福。 他们要在一起,必须要经过林沐父母这道坎。而这道坎并不是足够坚强勇敢就能跨过去的…… 况且,她唯一的资本就是林沐的爱。 这是残忍的,利用他的爱去对抗他的家人,她真的要这样去做吗? 想到最后,姚婧之有一声长叹……想起一首苏永康的老歌:站在天秤的两端,一样的为难,唯一的答案,爱一个人好难…… 怎么就那么难? 她回他:“好。” 难归难,她还是不忍让他失望。 此刻的姚婧之终于明白了笨飞蛾为什么明知前方是火,也还要义无反顾地扑进去。 因为爱太让人着迷,温暖太让人眷恋…… …… 同样是临近下班的点,苏念也接到了林清越的电话:“抱歉,今晚有事要处理,不能陪你吃晚饭。” 上午还情意绵绵,肉麻兮兮的人,这会儿嗓音疲惫,像是累极了的人。 苏念难掩心疼,温声道:“不要喝酒,我在家等你。” 他说:“我爱你。” 他们之间很少直接这样表达,因为‘我爱你’三个字早已融化了日常里的一举一动。 不过,怎么说呢,直接表达还是有直接表达的好处。 起码听的人心中生暖,仿佛能感受到他对她的那份爱,已经一点一点侵入驻扎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 林清越给苏念打去那通电话时,穆芳青就在一旁。 听到他说‘我爱你’三个字时,她嘴角抽了抽,眼里有阴戾的光一闪而过。 毫无疑问,林清越口中所说要处理的事,显然与穆女士有关。 今天第一天开工,他本来订了位置,想给苏念一个惊喜,二人来一次浪漫的烛光晚餐。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临近五点,穆芳青来了。 没等他摆出冷漠疏离的态度,她便将几张纸甩到了他面前。 是消费账单,还有购车记录与购房记录,上面的名字他很熟悉,是他们的儿子林沐。 林清越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抬眼看穆芳青:“这是什么意思?” 穆芳青冷冷一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毕竟儿子回国后,你才是他第一监护人。” 林清越语气冷冽:“我是问你这些东西在哪里弄的?” “从哪里弄的你就别管了!”穆芳青也不客气,音量提高了几分:“你应该关心的是他为什么要偷偷买房买车?” 说实话,看到这些消费账单时,林清越是惊讶的。 林沐去了证券公司,他有托老常去帮他,自己甚至也偷偷投资了些资金。 目的一是想帮帮他,二来也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林沐的判断力,自控力,执行力堪称一流。最近一段时间,金融圈都在议论这匹小黑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作为父亲,林清越听了,心里自然是欣慰开心的。 至于林沐从中赚了多少钱,他大概心里也有数,但从来没过问过。 在他心里,儿子已经是成人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慢慢放手。 他本以为林沐会拿这笔钱继续投资,却没想到他居然用于购房与买车…… 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地方没对,但在穆芳青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林清越半眯着眼睛看穆芳青,语带讥讽:“没想到穆女士多年不在国内,人脉还是那么广。” 说这话,得缘于当初他们离婚时,穆芳青的八面玲珑一度让他震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深居浅出的太太,居然有那么多‘朋友’。 穆芳青显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悻然一笑,冷冷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林总不也深知这个道理吗?” “好吧。”林清越神情放松,将那几张纸扔回她面前,语气平静:“这又能说明什么?襄城近几年来,房价一路高升,据说还有很大的空间。林沐他是做金融的,对这方面比较敏感,投资一套房子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穆芳青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犀利:“是没什么好稀奇,奇就奇在……” 她将购车记录调出来,指着车主那一档:“车主的名字是姚婧之……林总应该知道姚婧之是谁吧?” 林清越心里狠狠一缩,刚才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多想,自然也不会仔细看。经穆芳青这么一提醒,他重新拿起那张购车记录,是姚婧之没错,那三个同样熟悉的字此刻像刺一样一下扎进了他眼里。 穆芳青的话还没完:“房子我也去中介问过,他当初买的时候,房产证上本来也是要写姚婧之的名字。无奈人家说必须得当事人在场,他才作罢。据帮他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说,他好像是买来送给女朋友的意外惊喜,说等她接收后,再去过户一次……” 她死死看着林清越,“别告诉我,林沐和那女人在一起,你一点都没察觉到?” 事到如今,林清越也无力再争辩,他抬眼,牵强一句:“总要问问林沐本人吧,也许是有什么隐情?” 总不可能告诉穆芳青,他确实有察觉过……是因为他太相信苏念了,苏念和姚婧之是好朋友,如果林沐和姚婧之在一起,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脑子有些乱,他此刻甚至自私的想,希望姚婧之连苏念也骗了……否则…… 否则又能怎样呢?他会怪她吗? 他不知道。 穆芳青听了他的话,冷嗤一声:“你的意思是,不捉奸当场,你是不相信了?”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林沐是你儿子!”林清越隐隐动怒,强忍不发。 “好!”穆芳青举起双手,后退一步,“下班,你和我一起去参观参观儿子的新房,也许有意外惊喜呢?” 林清越无法拒绝,何况,有些事总得弄清楚。 于是,他给苏念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他就毫无意外地收到了穆芳青的热嘲:“林总越来越会撒谎了。” 林清越冷冷掠她一眼,不吭声。 却听穆芳青又说道:“也是,对付那种心机深重的女人,不耍点手段,恐怕最后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一块……” “闭嘴!”林清越暴喝一声,连他自己都惊了一跳。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恼羞成怒……更不愿意承认此刻他心里翻江倒海涌上的烦郁,很大一部份是因为苏念。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半温情一半罪 因为不想太张扬,那辆新车姚婧之后来停在了新房小区里,没敢开。 她是坐公交车过去的,到小区楼下时,已经快六点半。 林沐站在门口等她,一旁是大包小包的东西。 随处一站,就如阳光一样明亮的大男孩,因那些葱绿小菜,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有些违和,却又出奇地好看。 摇晃了一路,姚婧之头晕晕的,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如春风拂过,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 林沐站在原地等她,笑意融融,目光灼热。 待她走近,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中,他用下巴在她头上蹭了蹭,温声问:“累吗?” “累。”她听着他的心跳,语气委屈:“人太多,快挤成人肉饼了。” 他拍拍她的背,在安抚的同时,说了一句:“有车不开,活该!” 姚婧之在他怀里蹭了蹭,不说话,小猫儿一样。活该就活该,反正她就是不想开,不想这弥足珍贵的平静被打破。 林沐的心一下软了,她不想开车,是怕别人说闲话。 以前他不理解,总觉得人是为自己而活的,别人怎么想,重要吗? 现在,他渐渐懂了,不是别人的看法重不重要,首先自己得活得坦坦坦荡荡。 他现在还没办法将他们的关系公布,让她不顾流言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能做的只有抱紧她,轻声承诺:“等我爸和苏姨的婚礼结束,我会找机会和他们谈。” 姚婧之也许是真的累了,靠在他身上,懒得去想太多,随其自然吧…… 不过,有些问题还是值得想一想,比如说:“要是……万一,我和你在一起后,我叫苏念什么?” 林沐笑:“你想叫什么?” 姚婧之也格格笑了起来:“这关系还真是太别扭了……” 就这么抱了一会儿,夜色渐暗,林沐本想提出先上楼回家,谁知姚婧之也正有此意,就这么一低头,一抬头的瞬间,唇无声贴在了一处。 四目相对,唇角的笑意与眼底流露出来的情意,成了加深这个吻的理由。 于是,小区门口,人来人往,高大阳光的大男孩,将全数的温柔与激烈都给了怀里娇小玲珑的女子。 直到喘息,深吻落幕,姚婧之脸颊红润,眼神迷离,偏偏还要故作镇定:“那个什么……都买了些什么菜?” 林沐目光灼烫,配合她的淡定,答道:“我新学了两道菜,西芹牛肉和冬瓜炖排骨,两个菜,够吗?” “够了。”淡定的某女子,伸手去提菜,体贴的大男孩已经抢先提起。 他对她笑笑,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她会意一笑,乖乖挽上他的手臂。 淡淡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温暖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 如此温馨浪漫又不失烟火气息的一幕,看到旁人眼里,是风景,是温情。 可看在林清越和穆芳青眼里,是刺入眼里的芒刺,是堵在胸口的巨石。 看到姚婧之扑进林沐怀里的那一刻,穆芳青就要开门下车,林清越抓住她的手阻止下了。 离异多年的夫妻二人,在这一刻,因为心境相同,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握在了一起,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们深爱的儿子。 当不远处的林沐低头与姚婧之吻在一起时,穆芳青只觉气血倒流,直冲脑海,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挣扎着要下车,情急之下,林清越紧紧将她抱住,沉声劝阻:“林沐他已经成人了,有自己的主见,我们这个时候冲出去,只会让他难堪!” 穆芳青对他又抓又咬,不管不顾大声嚷嚷:“他难堪,我们就不难堪吗?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培养他长大成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和那样一个女人搞在一起!” 林清越用了力,将她禁锢在怀里:“你冷静一点!他之所以瞒着我们,就是还顾及你我的感受。你这样出去,那层纸捅破了,你不但阻止不了他,反而会适得其反,他会更叛逆,更肆无忌惮地与我们抗衡,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一向强势有魄力有主见的穆芳青哭了,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她瘫软在自己前夫怀里,泪流不止,一遍一遍地问:“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林清越的心情也是跌落到了谷底,他搂紧穆芳青,看似是想给她安抚,其实他也想从她身上获取温暖与力量。 他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一幕……但事实就是,他的儿子确实和他最信任的员工在一起了。 而这个员工还是个失婚女人……更是苏念,他未婚妻的好友…… 头疼欲裂,林清越望着林沐和姚婧之远去的背景,眼里迸裂出了森森寒意。 待穆芳青情绪稳定了一些,他放开她,沉着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不要惊动林沐。” 穆芳青指着儿子远去的方向,眼泪又涌了上来,悲愤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和那女人……” 没等她说完,林清越疾声打断:“打电话给他,找理由让他回家。这段时间你想办法拖住他,不要张声,我自有安排。” 这一刻,他的目光极为慑人。可怕的眼神里,迸裂出狠戾愤怒的寒光。 穆芳青一下就冷静了,心安了。 这才是她所认识的林清越,就如一只假寐的老虎,不怒而已,一但真的动了怒,那张开的獠牙,势必是会咬死人的! 否则当年,他不会因为她,执意将多年好友送进了监狱,还不肯罢休。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根本不屑做那样的事。 但她知道,她的前夫,她深爱的男人,在这件事上,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让她无比安心。 心安是一回事,有些事还是要问个明白的。 穆芳青重拾理智,问话平静:“清越,你给我说实话,他们在一起的事,你事先真的一点不知?” 林清越捏捏眉心,苦笑一声:“林沐也是我的儿子,我能看着他犯糊涂吗?” “那苏念知道吗?”穆芳青目光笔直,泛着不加掩饰的冷意。 有片刻愣怔,林清越稳定呼吸,别过头去,淡声道:“这事与你无关。” “呵……”穆芳青冷笑一声,“她纵容自己身边的人勾引我的儿子,你说与我无关?林清越,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林清越转过头来,眉心已有了寒意,“这事我自会处理,警告你一句,别招惹她!” 穆芳青眸色微闪,坐得笔直,不吭声了。 因为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他可以连自己都骗,却骗不过她的眼睛…… 苏念有没有骗他,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才会恐慌不安。 真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裂缝来的这样快…… 第二百七十七章 左右为难 林清越到家时,苏念坐在二楼露台,在发呆。 看到他从小院进来,她像只轻快的蝴蝶一样快速奔跑下楼,在门口迎接他。 连她都难以相信,短短几月,她对他竟会如此依赖。 林清越将西装外套拿在手里,远远地,看见了巧笑嫣然的苏念,顿时储藏好所有的情绪和心事迎了上去,将她拥入怀里:“这么冷,跑出来干嘛?” 苏念太过敏锐,在扑进他怀里的一瞬间,心里狠狠一磕。 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她稍稍抬眼,便发现他衬衣领口处还有淡淡的红印,应该是蹭上去的口红。 即便是努力克制了情绪,她快速挣开他怀抱时,还是微微皱了眉。 她走在前面,声音很低:“进屋吧。” 手被林清越拉住,他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话语中有抱歉:“今天和几个商场上的朋友吃饭,期间有比较爱开玩笑的女士。” 苏念没看他,淡淡一句:“你没喝酒。” 这意思有两层,一是他身上没有酒味,真的是去应酬了吗?去应酬滴酒不沾,会轻易脱身? 第二层意思是,他没喝酒,没醉,旁人可以开玩笑,他也可以拒绝,但他在冷静清醒的状态下并没有拒绝。 林清越有短暂愣怔,渐渐找回理智,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时,才发现了香水味和口红印,想必是穆芳青挣扎着要下车时弄上去的。 所以,她是在吃醋? 莫名的,因这个念头,他冷若冰霜的心情陡然融化。 从身后抱住她,他轻笑解释:“因为你在电话里交待了不让喝酒,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劝,我宁死不从!但你不知道,他们那几位太太是相当的奔放,硬说要给我点教训,让我回来跪遥控器……我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不过现在明白了。” 他咬她的耳朵:“林太太对不起,下次我一定离她们远远的……” 苏念起伏的心情,因他的话平缓了许多。 他的解释其实说得过去,别的不说,就说卢珊珊吧,喝点酒,也会装疯卖傻,往长得好看的男人身上扑。 无关什么道德廉耻,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男人可以吃女人豆腐,女人为什么不能吃男人的? 还大言不惭,多吃豆腐有利身心健康…… 确实是她太敏感了,以他的智慧,如果真的有猫腻,怕是不会轻易让她察觉。 有点难为情,她主动示好:“那你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清越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静静看她,眉眼间有淡淡疲惫:“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苏念别过头去,打死谁她也不愿意承认。 好吧,不是生气,是吃醋。 他勾起好看的唇,手掌轻抚她的脸,嗓音温柔:“对不起,上班第一天就将你扔在家里。以后我一定会尽量减少应酬,多多陪我的林太太。” 苏念抓住他的手,脸是真的烫了,“不用……我真没生气,” 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吃醋撒娇的把戏玩起来,怪怪的。 林清越也不逗她了,淡声问:“你吃的什么?” “煮的饺子。”准确来说,是她大年三十夜包的饺子,一煮就破皮了,然后她就喝了一碗饺子糊。 这句话一出口,林清越皱了眉,“那个怎么可以吃?你呀……” 他牵她的手进屋:“吃饱了吗?” 她老老实实摇头:“没。” 不但没吃饱,这会儿胃还有点难受。 他侧头看她,眸色沉静,许久以后,笑了:“我也没吃饱,我们一起煮面。” “好啊!我洗菜。”她仰起脸看他,唇角笑意安抚了他内心的不安。 厨房里,苏念将洗好番茄递给林清越,红通通的番茄在她白晳的手心里,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林清越接过,似无意提起,轻描淡写:“姚婧之买新车了吗?” “新车?”苏念歪着头,瞪着眸色清亮的眼睛:“她买车了吗?什么车?” 林清越淡淡答:“一辆白色的雪佛兰。” 苏念好奇:“我没听她说起过,也没见她开呀!你在哪里看到的?” 他看她一眼,耸耸肩,无所谓道:“在路上偶然间看到了她……或许她谈恋爱了吧?” 苏念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一下沉默了。 愣神间,听林清越在问:“她交男朋友,都不打算带给你看看吗?” 苏念咬唇,犹豫要不要把林沐和姚婧之的事告诉他? 但她处境太尴尬,站在姚婧之的立场,她只是朋友,朋友的私事,她拿出来说,不太好。 站在林沐的立场,她是长辈……还是后妈。 既然林沐还没说,证明他自己没想好。如果她跑来给林清越说了,父子二人势必会有一场争执,加上穆芳青……可想而知,她的罪名有多大。 心思百转千回间,说与不说的念头,宛如天人交战。 半晌,她才轻声一句:“可能她还没有想好吧。” 也许,苏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完这句话,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但林清越感受到了,心一下就沉了。 她的犹豫那么明显,说明她知道这事……然而犹豫的结果是继续瞒着他…… 叫他如何不伤心? 锅里,水开了,‘咕嘟咕嘟’响个不停,陷入沉思的二人被惊醒。 “你吃多少?”他没看她,语气有些淡漠。 “我突然不想吃了。”苏念笑容很淡。 林清越关火,“我也是,突然不想吃了。” 他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她在骗他?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苏念自我安慰,她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这么敏感。 不吃就不吃了吧,二人立在厨房,一时无言。 “你先去睡,我在楼下洗完澡就上来。”最终,是林清越率先打破僵局。 苏念乖乖上楼,才平复的心情又跌宕了起来。 半小时后,卧室传来开门声,林清越进来了。 他没有马上睡,也没有和苏念说话,靠在床头看了会书,又过了半小时,关了灯,躺了下来。 苏念一直静静听着他的呼吸,想着自己的心事。 也许,她该告诉他。他们现在是夫妻,夫妻之间应该没有秘密…… 这么想的时候,苏念翻过身来主动抱他:“清越……” 他搂紧她,声音很轻:“嘘……睡觉。” 她在他怀里有点僵硬,直觉他今晚的心情不太好,累了吗? 那林沐的事,还是另找机会再说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恨不得掐死你 姚婧之一上班,就接到林清越的电话,说总公司那边有些她经手的文件,他没弄明白,让她过去看看。 姚婧之来苏念办公室打招呼,嬉皮笑脸:“林总让我过去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念一听说是林清越找,心里莫名不安。 她皱了眉,开门见山问道:“林沐给你买车了吗?” 姚婧之脸色微僵,抓抓头发,笑道:“你怎么知道?” 苏念肃了神色,“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与不是?” “是他买的车……”姚婧之低头摆弄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弱弱道:“他还买了房。” 苏念心沉了,语气不由加重:“姚婧之,你是不是玩大了?” 姚婧之抬头,紧张解释:“你别误会,不是我让他买的,我怎么可能图他那些……是他急着要证明自己可以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承担起许多责任……我……我其实也没想到他真的那么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念目光笔直地看她:“难不成接下来,你俩要手牵手走到林清越和穆芳青面前,大声宣布,你们要结婚了!是这样吗?” 姚婧之又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事情演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苏念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怎么想,怎么说都是错的。 她不反对他们相爱,一直都不反对,爱情是自由的,凭什么他们不可以。 但……毕竟林沐他还太年轻,不是他买车买房证明自己有能力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他就真的可以承担。 生活没有那么简单,爱情可以只是两个人的你情我愿,但婚姻不行啊!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而且对现在的姚婧这来说,也许还不止…… 站在林清越和穆芳青的角度来看,怎么能容忍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一个离过婚,还比他大好几岁的普通女人? 苏念扶额,突然很后悔当初支持姚婧之……更后悔没有早点把这件事告诉林清越,也许那时林沐只是对成熟女人好奇而已,稍加阻止,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现在无法收拾的地步。 姚婧之见她脸色不好,也慌了:“是不是林总知道些什么了?他为难你了?” “没有。”苏念心里乱极了,轻声道:“他只是问我你是不是买车了,可能是看见你开了。” 姚婧之捂住胸口,心跳加速,犯怂道:“苏姐,我有点怕……” 苏姐气极,白她一眼:“早干嘛去了!” 姚婧之委屈:“我一直有拒绝林沐,可他……你不知道那小子就像中了邪一样……哦不,应该说是他会施邪术,让我中了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知不觉就跌入了他的温柔陷阱里。” 苏念清清嗓子,找回理智:“这也不是谁的错……只是你和林沐想走到一起,要过他父母那一关,恐怕有点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姚婧之一下眼睛红了,走过去,拉她的手,“苏姐,我其实……能不能和他走到最后,我其实不在乎。在我最难的时候,有这么一段难忘的经历,我已经知足了。我担心的是你,我怕因为我而影响到你的幸福,那我就真的是个罪人了。” 苏念拍拍她的手背,“别想太多。如果是能轻易就被影响的幸福,那不叫幸福。” 姚婧之忐忑不安道:“你说林总是不是知道了?” 苏念心里没底,但还是安慰她:“应该没有,总公司那边现在很乱,让你过去帮忙也很正常,去吧。” 姚婧之一步三回头,可怜兮兮:“那我走了哦……我真的走了哦……” 苏念忍不住笑出一声,“滚!” 姚婧之见她笑了,这才跟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怎么有种要上战场,就要与你永别的感觉。” 苏念正色,给她打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爱一个人不是什么罪大恶极,更不要把自己看低看轻了!” “嗯嗯……”姚婧之认真点头,一本正经举起拳头,高声道:“我要和恶势力抗争到底!我要与封建迷信抗争到底……” 说着说着,见苏念有扔东西过来砸人的趋势,忙一下闪出了办公室。 空气一下沉寂了下来,苏念怔在原地,有些失神。 林清越是真的知道了吗?所以昨晚是在试探她? 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他……是在怪她吗? …… 姚婧之本就是个眼明的人,一进林清越办公室,看出他脸上的阴沉,一下就明白了。 但她不能主动解释,只能假装不知。 在这段感情里,她从来就没有主动权。 “林总。”她打起精神笑了笑:“我来了。” 林清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冷淡:“坐。” 姚婧之坐得笔直,目光坦然,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不卑不亢。 林清越淡淡掠她一眼:“你来我公司多久了?” “快两年。” “做我的助理有多久?” “一年半。” “很好。”林清越轻飘飘地开口:“昨天,我偶然间得知林沐买房了,我和他妈妈想去看看。在小区门口,我们看到他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菜,一脸幸福……” “你应该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爱着宠着。他妈妈更是,从小到大从来没让他干过一点家务活。” “但昨天我们亲眼看见他,像个市井男人一样,匆匆下班,去菜市和一群大爷大妈挤……关键,他还能那么快乐。” “如果他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做父母的,一点不夸张,纵然是我,恐怕也会泪洒当场……” “可惜,他不是为了我们,他是为了你。当我看见你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姚婧之没有回答,额头上泌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怪不得昨晚林沐被一个电话急急叫回……怪不得苏念今天忧心忡忡……原来昨晚,林沐父母就在小区门口,目睹了她和林沐的亲密举动。 她深知,解释,狡辩都是没有用的。 林清越今天叫她来,不是为了听这些,而是要警告她,再给出一个最后的结果。 她不得不从的结果。 所以,她不用说话,听着就好。 果然,只顿了两三秒,林清越眸色一暗,近乎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跑过去,亲手掐死你!”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他们的爱情,还没盛开就意味着凋零 林清越也许是觉得自己情绪太过失控,他猛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点了一支烟。 好一会儿,有沉沉的声音传来:“林沐出生那天,我正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匆匆赶回,最终还是没能赶上,没能在第一时间让他看见自己的爸爸。” “后来,我更忙,他的童年,我几乎没有参与。有次他妈妈让我送他上学,我将他送去了幼儿园,他大声笑我,说他已经是小学生了,怎么还来幼儿园……” “再大些,他青春期,我和他妈妈的感情出了些问题,我们一直在争吵,家里闹得鸡太不宁……他离家出走,遇见了你……” “你在他人生最紧要的那一步,伸手扶了他一把,他很感激,我也很感激。” 烟燃尽,他捻灭在烟灰缸时里,重新坐回原处,目光清浅落在姚婧之脸上:“我对他亏欠太多,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按理说,只要是他想要的,我都会尽量满足……” “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对他寄予了厚望。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姚婧之,你明白做父母的心思吗?” 姚婧之本以为她一来就会收到恐吓或是不留情面的辱骂,但是,没有。 林清越就像是最普通的父亲,有着最普通的愿望和期许,而她,同样身为母亲的她,只能羞愧地低下头去,轻声道:“我知道……林总,对不起。” “所以我说你……”林清越手指发颤:“你怎么可以……就算林沐他不懂事,分不清感激和爱情,但是你姚婧之也不懂事吗?” “我多信任你啊!”他手指指向她,痛心疾道:“我把你从一个普通前台,培养成能独挡一面的公司高层。而你呢,你恩将仇报,你居然打上我儿子的主意……” 姚婧之抬起头来,眸色静寂了下去,有些倔强,但很平静:“林总,我得解释一句。我没有勾引林沐,是他喜欢我……当然,我也喜欢他,我们是真心的。” “真心?”林清越冷嗤一声,冷笑化为了愤恨:“你也是经历过婚姻的人了,亲自体会了从青春期的冲动爱情走到现实生活中来,结果有多惨败,还用我提醒你吗?” “林沐他还太年轻,加上因为我们做父母的人在他的情感世界里留下了一道疤,这才让你有了可剩之机,借由当年的恩情,诱导他,让他误以为这就是爱情!” “但是你想过没有,他总有一天会成熟,会见识外面的世界,会治愈好自己心里的伤。到那时,你觉得他还能继续爱你吗?他是应该感谢你没辜负他的真心,还是恨你利用他的单纯,玩弄他的年轻!” 姚婧之脸色发白,眼圈微红,死死地盯牢林清越,用沉默回应他言语间的狠毒。 “别这样看着我。”林清越背靠在椅背上,伸手轻轻揉两边太阳穴,将表情隐藏在阴影里,那是最厚积的灰暗之色。 很快,他放开,暗黑的眸子里揉进了阴霾:“如果不是顾及你对林沐曾有的恩情,不是顾及苏念……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狠戾的话落下,他目光淡淡看向姚婧之,冷冰冰地说道:“离开襄城吧,朋友在海州有家公司,我力荐你过去,职位一样,还是行政主管,工资待遇也差不多。” 姚婧之只觉得眼睛痛,错开了眸光,面无表情地问:“如果我不走呢?” 林清越笑,是冷笑:“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林清越本事不算很大,但足已让你在襄城任何一家公司都混不下去。”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扔给她:“我知道你担心父母没人照顾,这家养老院我有熟人,你联系,他会给你最好的安排与折扣。” 扯扯唇,他继续说道:“我一直不否认你是个聪明有魅力的女孩儿,做我的员工我很高兴,但是儿媳妇,你想都别想!” 姚婧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打定主意不要表现的太狼狈,可是听了这话,她只觉得无比酸楚。 眼睛里有了水意,她将名片握在手里,涩然一笑:“林总想多了,我从来不敢高攀……谢谢你的宽容,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还有几句话。”林清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态度缓和了下来,似乎还是从前那个谈笑风生,沉稳内敛的老板。 姚婧之垂头,听着。 “如果你真的对林沐有一点真心,就请不要让他与自己的父母对抗。这对他来说,只会是一辈子的伤。” “另外,苏念到底知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我爱她,想和她平平淡淡过日子,请你不要破坏这份美好。” “还有,我只给你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让我为难。” 话音彻底落下,办公室陷入可怕的沉寂中,落针可闻。 姚婧之紧攥着名片的手心一片冰凉,就像是刚被冷水浸泡过一样,心中泛起说不出来的茫然与痛楚。 所以,她与林沐的爱情,还来不及绽放,就要凋零落幕了吗? “知道了。”她对着林清越鞠了一躬,在微笑,笑中带泪,浑身竟是一阵寒凉。 走出总部大楼,室外阳光明媚,姚婧之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路上行人匆匆,不时有人擦撞她的肩膀,使得她身体摇晃,好几次险些跌倒。 有好心人扶住了她,关切询问:“小姐,你没事吧?生病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抬眼看来人,很模糊,很陌生,牵强笑了笑,她摆摆手:“没事,没生病。” 真的没事,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是她不该招惹林沐,不该心存贪念,她活该啊! 踉跄着走到路边花台,姚婧之坐下,双手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因为那里很疼,心脏像被人徒手给掏走了,真的很疼,无法呼吸,快要疼死了! 她的大男孩注定有另一条光明大道要走,她只能放手…… 可是要怎么放手? 她舍不得,舍不得啊! “啊……”情绪积压太久,终于爆发,有痛哭声从她喉间撕裂而出。 正月初九,新的一年才冒出一点点绿意,襄城某个街头,有女子哭得肝肠寸断…… 有旁人路过,好奇交流:“那人肯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也许是有亲人离开……” “也许是失恋了……” 有人笑:“什么年代了,失恋而已,至于吗?” 是呀,失恋而已至于吗? 姚婧之也是这么问自己的……是不至于,没有谁离不开谁,一生中,谁不会错失几段真挚的感情…… 可是,疼啊!难以忍受,所以只能没出息地痛哭流涕…… 许久后,姚婧之偶然间看到这样一段话:你问我放弃一个深爱的人是什么感觉?那感觉就像是一把大火烧毁了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一个人蹲在远处看着残骸土灰,你知道那是家,但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百八十章 成长,很悲哀 苏念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姚婧之的电话打不通,她也不好直接打给林清越。 想打去公司前台问问,又怕弄巧成拙。 总之,她直觉有事发生,心里说不出来的慌乱。 没想到,快下班时,林清越的电话倒是来了,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下班后,不知林太太愿不愿意赏脸一起吃晚饭?” 苏念心里陡然一松,笑道:“准了。” 林清越说:“我来接你。” “好。”苏念乖巧应下,微微斟酌道:“姚婧之还没处理完总部的事吗?” 林清越随口答:“可能是吧,之前的人事档案有点乱,让她重新弄了。” 苏念更加心安,语气也轻快了起来:“行,如果你看到她,让她回个电话,我这边有点事要找她。” 林清越笑了一声,似在开玩笑:“就这么离不开她?” “不是离不开,是我这里实在太多事情了,我太需要她了!林总明天可得把她还给我。”苏念就当他是玩笑,顺着话接了下去。 林清越默了默,软声轻哄:“是是是……明天就还给你。那我先处理点事,一会儿过来找你。” “等你。” 挂断电话,苏念又拔了一次姚婧之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眉头轻皱了起来,这死丫头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她很担心,很不安,还故意不接电话,看来,是皮痒了! …… 姚婧之去了哪里呢? 她回了家,父母的家。 作为一名成年人,就算失恋了,天塌了,心被掏空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她时间不多,当下最紧要的是先安排好父母……还有,可乐。 街头的痛哭,她只给了自己半小时……半小时已经够哭到断气了。 半小时后,姚婧之先去附近超市洗了把脸,买了一瓶冰水,坐车回家时,正好敷敷眼睛。 小时候,受了委屈,生怕别人不知道,跑去在乎的人面前哭天抢地,眼泪鼻涕流出来也舍不得擦掉…… 现在呢,就算委屈死了,也只能偷偷哭,哭完了还得想办法抹去痕迹,免得在乎的人担心。 成长,多悲哀。 …… 姚婧之到家时,姚母在睡觉。 姚千禧看见她,先是一愣,后愕然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姚婧之嘿嘿一笑,扑过去,搂着父亲脖子,撒娇:“因为突然很想你们,所以就翘班跑回来了!” 姚千禧拍拍她的头,“是闯祸被老板开除了吧?” 哈……知女莫若父。 只是那么难堪的事,她又怎么好意思承认? 姚婧之鼻头微微一酸,将脸埋进父亲怀里,掩下了情绪,继续撒娇:“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我升职加薪了?” 自从她结婚成家以后,父女二人已经很久没这样亲密过了。 姚千禧慈爱地摸她的头发,有些惊讶:“不是才升职吗?” “又升了。”姚婧之抬起头来,露出难过神色,欲言又止:“只是……可能要调去外地……” “哦……”姚千禧明白了,“所以是放心不下我们?” 怪不得眼睛肿肿的,这傻孩子,这是好事情,有什么好难过的? 姚婧之点点头,承认:“我妈身体不好,你一个人照顾,叫我怎么放心?” 姚千禧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你等等……” 不一会儿,他拿来好几份资料,递给姚婧之:“其实我和你妈妈也打算等周末和你商量一下,我们想去疗养院住。” “疗养院?”姚婧之心里狠狠一抽,眼泪差点涌了上来,“怎么想起去疗养院了?” 姚千禧催促她:“你先看看资料,这几家我和你妈妈都去看过了,环境真不错。” 姚婧之随意翻了翻,那有心思看,她试着商量:“要不,你和妈妈跟我一起去?这样我下班也可以照顾你们。” 姚千禧直摆手:“不去……我们老了,哪儿也不想去。丫头,我一直认为,为人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不应该是相互牵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无论亲人之间再彼此相爱,都无法一路相伴。” “我和你妈妈已经走到人生的一个拐点,我们现在能为你做的不多,准确来说,能做的只是用祝福的目光目送你远去。去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吧,我们会好好的。” 姚婧之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 她紧紧抓住父亲的手,不敢看他的眼睛:“爸爸,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傻丫头!”姚千禧递给她纸巾,用沉稳有力的音调说道:“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爸爸希望你莫忘初心,要记住,生命是一段旅程,不是一场竞赛!享受比结果更重要。” “爸爸……” “好啦……”像小时候一样,姚千禧捏捏她的鼻子,轻声哄道:“疗养院有医生护士,也有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年人,我和你妈妈都很喜欢。” 姚婧之吸着鼻子,“那……去试试,如果觉得不方便就回来。” “好,不方便我们就回来。” “有护士虐待你们,要对我讲。” 姚千禧正色:“不要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灰暗了,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 “对,这个世界很美好……”不美好的是人,是日渐迷茫的信仰。 姚千禧这才想起问她:“你要调去哪里?” “海州。” “那么远?” 姚婧之笑笑:“现在坐飞机,也就两三个小时,不远。” 确实不远,她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林清越巴不得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苏念说,爱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可现在的她,在林沐父母眼里,就是罪大恶极的人。 其实她想说,如果情深是种罪,那她是该下地狱! 海州不仅仅是远,而且气候环境也不好,姚千禧心中是有不舍的。 但在他那个年代,吃苦是值得骄傲的事。 如今,女儿也不惧辛苦,他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于是,他拍拍姚婧之的肩,勉励道:“好好干,不要辜负老板对你的期望!” 一句话,又逼红了姚婧之的眼睛。 她不会辜负……只要她远离这个城市,远离林沐,一切都会很快恢复平静…… 多年后,她再回来,接收叫做‘物是人非’的结果就好。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有人浪漫有人无奈 苏念下楼时,林清越的车停在楼下,四处张望,没见到人。 正想着他是不是去买东西了,身子突然被人腾空抱起。 “啊!”没有防备,苏念尖叫出声,接着林清越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吓到了?” 苏念站稳,惊魂未定,娇嗔一句:“多大人了,还玩这种把戏,幼稚不幼稚!” “幼稚。”林清越将她转过身来,理好她的头发,温温笑道:“幼稚有时候也是个好词,说明我还有一颗年轻的心。” 苏念瘪嘴,“是是是……你还年轻,永远十八,行了吧?” 话音刚落下,有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虽然只是极轻极快的一下,但足已让苏念大惊失色。 这可是公司门口,要是让其他同事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见她瞪住他,脸红红的,林清越大笑,捏捏她的脸,有声叹息:“要是真能回到十八岁就好了。” 他是她的少年,她是他的少女,岁月净好,时光冗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不像现在,总是时时忐忑,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 苏念眼尖,见不远处,已经有同事走来,忙牵了他的手往前跑:“快走快走……有人来了……” 像是在私奔,林清越轻笑出声,反手握紧她,加快了速度。 耳边,有风声呼啸,让人恍惚,此时是何时,身边人又是今生的缘还是前世的情? 说不清,道不明,苏念只知道,身边人今天心情出奇的好。 这又是为什么? …… 林清越确实心情很好,为自己还能掌控全局而欣慰。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想通了。 儿子在懵懂的年纪喜欢一个成熟女性,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要姚婧之一走,林沐再闹腾,也经不起时间的沉淀。 日子长了,也就知道,这一生中,我们会喜欢上很多人,很多东西,但不是每样都适合自己。 至于苏念……他站在她的立场去分析了,作为尴尬的后妈,她确实不方便出面揭露林沐的秘密。 更何况,姚婧之是她的朋友,以她的性格,不出卖朋友是最基本的底线。 所以,她骗他是人之常情,和他们的感情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通,林清越便为自己昨晚的小家子气而愧疚不安。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伤了夫妻和气,太不值得了。 再说了,再恩爱的夫妻,也无法做到事事坦诚,他对她不是也有所保留吗? …… 蜜糖屋,最大的一间情侣包间,长长的餐桌上,烛火摇曳。 苏念站在门口,百感交集。 林清越握紧她的手,“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她眼里浮上水雾,回答的很认真:“你用花言巧语骗我做你女朋友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闻言,林清越笑了,眼睛里有潮湿的成分。 她是他骗来的没错,可他将她骗来,并没有做到妥善安放,反而一直让她心思不安。 他再次紧了紧她的手,踏步向前的同时,有一声承诺:“我们以后会好好的。” 她点头,眼底一片温润,这也是她现在最大的心愿。 …… 林清越精心安排的烛光晚餐,无疑是很浪漫的,浪漫到可以瞬间抹平与苏念之间隐隐约约的那些小疙瘩。 牙齿还会有打架的时候,夫妻嘛,难免也会偶有怨气。 但没关系,不管是笑还是哭,只要他们还相爱,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当然,这套理论用在林沐身上就没用。 昨晚,他本来也想和姚婧之来个浪漫的晚餐,再将二人关系从生米煮成熟饭。 可惜,米还没下锅,穆女士的电话就来了。 她头晕呕吐,情况紧急,仿佛他再不出现,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毕竟是亲儿子,林沐顿时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穆女士确实状态很不好,双眼红肿,脸色铁青,见到他,未语泪先流。 林沐吓得手足无措,说送医院她不去,说打电话给老爸,她也不干。 就那么抱着他,哭到天昏地暗。 林沐本以为她可能还是因为老爸要结婚的事,受刺激了,哭出来兴许就好了。 万万没想到,今天还没到下班时间,穆女士又故伎重演。 林沐欲哭无泪,打电话向自己老爸求救。 林清越是这么回他的:“儿子啊,你知道我现在不方便去照顾你妈妈,你多担待一下,多陪陪她。要是身体不舒服,我安排医生,你带她去检查检查。” 好吧,要结婚的人了,是不方便。 林沐只得匆匆赶回家。 今天穆女士状态倒是挺好,还有心情给他做了三菜一汤。 林沐看着,眉头揪得老高:“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穆芳青轻咳了两声,淡定道:“你是妈的命,我就是还剩一口气,也没有不管你的道理。” 林沐瘪嘴:“这话我都听了二十年了。” “嫌我啰嗦了?”穆芳青盛了汤放在他面前,像在宣战:“只要你还是我儿子,我就得为你负责到底!” 林沐懒得与她争,笑着逗她:“那要是我结婚了呢?你不会抢儿媳妇饭碗,争着要对我负责到底吧!” 本只是一句玩笑话,穆芳青却一下变了脸色,沉声怒喝:“你才多大,不好好计划计划未来的路,成天想结婚这些事干什么?” 林沐不服:“结婚也是人生大事,可不得好好计划计划吗?” 穆芳青彻底怒了,将筷子‘啪’的一声扣下,“等我处理好有些事,你马上给我滚回去继续读书!” 林沐吓得缩了缩脖子,赔着笑,哄:“好好好……穆女士怕自己的优秀儿子被抢走,我能理解。不结婚啊,我打一辈子光棍,一直陪着你,可好?” “不吃了!”穆芳青彻底没胃口了。 她没那么庸俗,有担心别的女人抢走自己儿子这样的无聊想法。 但她的儿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去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吧!还是个生过孩子的大龄女人! 想想就可气……那个叫姚婧之的女人实在是太可耻了! 可惜,她放在心尖上宠爱着的儿子,此刻,偏偏就在发疯似的想念那个叫姚婧之的可耻女人。 她的电话今天一天都不通,是生气了?手机掉了?还是有什么事发生? 林沐越想心越慌,也没胃口了,放下筷子,试着和穆女士商量:“我急着回来,公司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去加会班,晚一点回来,好不好?” 穆芳青一把将他手机抢了过来,厉声道:“那工作要不要无所谓,反正你得陪我,想出去,门都没有!” 林沐急:“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芳青闲闲一笑:“我留不住自己爱的男人,在儿子身上找找寄托,不行啊!” “啊!”林沐一头扎进沙发里,一阵嚎叫……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速之客 翌日。 苏念看到姚婧之像没事人一样,乐呵呵就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昨天为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到底干什么去了?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昨晚气氛太好,她不忍扫兴,根本不敢提别的事,可心始终是悬着的。 面对炮竹一样一连窜的问题,姚婧之夸张地拿手挡在身前,做出瑟缩的姿势,赔笑解释:“昨天手机出了点问题,一直没信号,后来还自动关机了。我也是下班才知道,拿去修好已经很晚了,我有预感你昨晚不方便接电话,所以就没打。” 说完,她贱兮兮地凑上来,八卦道:“老实交待,你俩昨晚是不是浪漫去了?” 苏念拍开她,笑着承认:“确实是去浪漫了一把……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呀!”姚婧之眸光微闪,林清越解决了她这根心头刺,自然心情大好。 心情好,当然要和心爱的人分享。 也挺好,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苏念不放心,担忧道:“林清越真的没有和你谈什么吗?” “有啊!”姚婧之语气很认真:“他和我说了许多事。比如让我把从前的人事档案重新归类,按最新的版本整理出来。还要将我们现在的清念公司,与卓越的人事档案完全分开。另外,薪酬制度也讨论了一下,说是要升级……总之,意思就是我接下来会很忙,两头忙。” “就这些?”苏念有些不相信,“没有提林沐和你的事情吧?” 姚婧之奇怪看她:“他又不知道我们的事,怎么提?” “好吧。”苏念拍拍胸口,有一声叹息:“是我想太多了。我觉得我最近特别敏感,不知道怎么回事?” 姚婧之鼻头一酸,去拥抱她,以此掩饰自己眼里的悲伤:“好多人都有婚前综合症,我当初和曹洋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临到婚礼了,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他是不是反悔了。是不是会移情别恋,是不是还有别的旧爱……将来又会不会抛弃我……总之,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顿了顿,意识到拿自己举例似乎有些不太吉利,她自嘲一笑:“所以,你看,想多了根本没用!什么都不要管,大步向前走,狠狠抓住自己的幸福就对了。” 苏念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知道了,我会好好调整调整心态,你去忙吧。” 姚婧之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话语里有温柔笑意:“苏姐,你结婚想要什么礼物?” “有你这样问的吗?”苏念撑着下巴看她,想了想,一本正经:“其实什么也不用,人来了就好。不过如果你非得送的话,我建议你直接送个超级大的红包好了。” 姚婧之眨眨眼,一脸坏笑:“红包肯定会买最大的,至于人民币……就不一定装最大的了。” “财迷!”苏念不理她了,低头开始工作,只是那嘴角的甜蜜笑意久久没能散去。 姚婧之眼眶涩痛,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苏姐,请你一定要幸福……特别特别的幸福…… …… 下午时分,忙到昏天暗地的苏念,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穆芳青女士悠哉悠哉地踏进她办公室时,苏念确实惊了一下。 愣了愣,她很快反应过来,微微笑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穆芳青静静看她,眼前的女人妆容简单,白晳的面容上表情安静,因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诸多云淡风轻的眼里,又隐隐含着几分慑人的气势。 不知怎么的,她每次看到苏念,总会想到‘风情万种’四个字。 她承认,能让林清越深陷的女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穆芳青保持优雅笑容,淡淡道:“你的公司开业,我理应来祝贺。” “听说你生病了,好些了吗?”苏念起身,眼里没有太多情绪,语气更是淡得仿佛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穆芳青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缓缓坐下,笔直的目光这才看向苏念:“林沐搞错了,我没病,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和身体不舒服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想必小苏应该很理解这种感受吧?” 苏念点点头,也坐下,随意道:“能够理解,那你是想喝咖啡还是来点清茶?” 穆芳青声线很柔和,像是在和多年好友聊着普通家常:“这些年在国外,喝咖啡喝得胃都不太好了。本以为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有些人,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忘记了。结果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心里的感受更是最诚实。所以,我想,我还是适合喝清茶。” 苏念听得脑仁疼,她很想对穆女士说:喝个茶而已,也要拐上这么十八道弯,累不累? 她不嫌说的累,可她听得累啊! 但穆女士高兴,有什么办法,听得再累也得听。 苏念按下内线电话,很快有人送了两杯茶进来。 穆芳青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小口,上下左右打量办公室,最后,目光落在墙上的新书架上。 似是无意感慨了一句:“这个书架真漂亮。” 莫名地,苏念有些脸红,镇定道:“穆女士今天来,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观参我的办公室吧?有何高见,请直言,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要开,恐怕没有多少时间陪你聊天。” “没什么特别的事。”穆芳青掏出手机,轻描淡写:“我想了想,你和清越马上就要结婚了。以后我在国外,林沐如果继续留在国内工作的话,难免有些事情要劳烦你。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加上联系方式,这样有什么事情也好沟通。” 交换联系方式? 苏念微微有些皱眉,心中犯嘀咕,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交换联系方式?她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以交流的吧? 就算要交流,是不是通过林清越比较好一点? 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和穆女士成为‘好朋友’。 但别人已经提出来,她自然也不好拒绝。 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穆芳青又说:“我回国以后发现大家都特别喜欢用微信,最近我也喜欢上了这种交流方式,不如,我们再加个微信号吧。” 好吧,这个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苏念痛快加上,笑意融融的看着她:“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穆芳青起身,笑容得体:“没什么别的了,如果非要有的话,我想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贪心。” 苏念笑容平和:“谢谢穆女士教诲,请慢走。” 她这样一副无所谓的腔调,让穆芳青微微变了脸色。 可惜,苏念没看见,没心情,也没兴趣。 低头开始忙她的事,只听见穆女士走的时候,高跟鞋踏出‘咚咚咚’的响声。 像是对这地面有着极深的怨恨! 第二百八十三章 爱情有多美好,就有多伤人 姚婧之正在办公室整理薪酬制度,手机里不停接收到林沐发来的消息: “大姐……小婧之……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昨天你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我真的很担心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婧之,你到底怎么啦?可不可以回我一个短信?求求你了……” 姚婧之随手回:“在忙,特别忙,非常忙。” 林沐随即发了许多拥抱的表情过来,附带一句撒娇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姚婧之心里泛着酸,还能见面吗?恐怕此生都不能了吧。 不过她还是回了他的消息:“最近几天太忙,过几天再说吧。你那边怎么样?你妈妈好些了吗?” 林沐吐槽:“穆女士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被我爸刺激得不行,最近天天缠着我,无缘无故地就会发脾气,我都快要疯了!” 姚婧之安慰:“可以理解,你爸要重拾第二春,她心里难免有失落,你好好陪陪吧。” 二人正聊着微信,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他们刚刚讨论过的穆女士,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用一种特别哀怨,特别犀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姚婧之。 姚婧之只觉得心尖一阵发颤,后背也跟着泛起了凉意。 她战战兢兢起身,忐忑道:“你好,请问是要找苏念吗?她的办公室在二楼。” 穆芳青扫她一眼,目光清冷:“我不找苏念,我找你。” 话音落下,又不屑地加了一句:“你在怕什么?你都有胆子勾引我儿子,还没胆子跟我说话吗?” 看来是冲着她来的,姚婧之一下定了心,反正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她目光定定看着穆芳青,淡定道:“请问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穆芳青冷嗤一声,“果然是苏念带出来的人,连问话打招呼的方式都这么无聊。” 姚婧之不说话了,垂下眼睑,默默等着。 穆芳青并没有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我不管你和苏念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有我在,你们想都别想!还有你,真是够不要脸的,你们家难道就没有镜子吗?实在没有,端盆水撒泡尿照照也该知道,就你这样凭什么和我儿子在一起?是谁给你的自信?” “林清越不让我管这件事,我给他面子,暂时不管。但你记住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要还敢见林沐,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目光冷戾,刀子一下射向姚婧之:“你最好去打听打听,你穆芳青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想做我儿媳妇,也得掂量掂量你自己有几斤几量!” 姚婧之始终垂着眼,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握住,手心攒满了冷汗。 话说完了,穆芳青直起身子,扯扯贵气十足的大衣,脸上又挂上了得体笑容:“你呀,和苏念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所以,安份点,踏踏实实过日子,能攀上高枝变凤凰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是会被摔死的!” 姚婧之脸色煞白,死死咬住唇,忍下了。 她必须得忍,为了林沐,为了苏念,她也得忍。 没关系,几句侮辱的话,她受得起…… 真的没关系,就当是还了林沐给她的所有温情,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敲敲桌子,穆芳青眸色寒冷一片,“记住我的话,也记住我这个人,我叫穆芳青,林沐的妈妈,为了我儿子,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很奇怪,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像刻上去的一样,依旧得体的很。 要是这时候有人进来,只会想到是前老板娘在关心体恤员工呢。 谁说不是,就连苏念进来,看到这一幕,也差点这么想。 她本来是去上洗手间,无意间听到有人在议论,说前老板娘去了姚婧之办公室,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心里咯噔一下,怕穆芳青为难姚婧之,苏念这才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见到穆芳青果然在,顿时蹙了眉:“你怎么还没走?” 穆芳青温温笑道:“听清越说姚小姐曾经帮助过林沐,所以我特地过来感激一下。” 苏念将目光移向姚婧之,姚婧之早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就调整好了脸上表情。 但她毕竟不是专业演员,不管怎么调整,那表情始终僵硬又苍白。 她对着苏念点点头,算是承认了穆芳青来意。 穆芳青呢,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走了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像我这样的闲人,如今是走到那里都不受欢迎喽!” 没人说再见。 待她出了门,苏念走到姚婧之面前,用探究的目光看她:“她都说什么了?” 姚婧之艰涩笑笑:“没什么,就她刚才说的那样,来感谢我的。” 苏念皱眉:“来感谢你,所以把你吓成这样?” 她拿出手机对着姚婧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才看到的是鬼!” 手机屏幕里,姚婧之看到了自己空洞的眼睛与苍惶的表情。 迟疑片刻,她咬牙低下头去,弱弱道:“还不是因为我心里有鬼……” “你……”苏念哭笑不得:“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姚婧之揉揉鼻子,红了眼睛:“苏姐,你说我是吃了什么胆啊,才敢去招惹林沐。” 事实上,她没有招惹他呀,她只是……只是无法拒绝。 苏念叹气,温声安慰:“我知道你压力很大……这和对错没有关系,只是你们相遇的时间点不太好。” “是呀,最好的他,遇到了如此不堪的我,确实是孽缘。”姚婧之心头泛起一阵抽痛感,眼睛起了大雾。 苏念走过去,抱住了她:“别这样,爱情应该是美好的,如果让人痛苦,说明爱的方式有问题,你们抽空好好谈谈。” “好,我会和他谈。”姚婧之有泪无声掉落……不谈了,他那么固执傻气的人,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苏念突然也很难过,喉咙发紧:“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嗯……”答应出声的姚婧之终于崩溃大哭:“苏姐……我再也不要爱上任何人了……再也不要遇见什么爱情了……” 爱情有多美好,就有多伤人……但美好是短暂的,伤痛却是永久的,只要一天不忘记,记忆就像拉锯一样在心里反复拉割……太疼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如果有如果,就不会有现在的心伤 林沐的消息仍然源源不断的来,那些温暖的字眼都是在描绘他们的未来: “大姐,我今天咨询了律师,他说要回可乐抚养权的机率很大,让我们不要担心。” “我今天在网上看了一款砂锅,可以自动煲汤,冬天上班前,我们可以把材料放进去,晚上回来就有暖和的汤喝,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你又在忙……小婧之……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吓死我了。” “喂喂喂……你再不理我,我就去苏念那里投诉你!” “好吧好吧……你忙吧,那晚上我在家里等你好不好?我今天吃了同事做的一道菜,叫什么咕噜肉,太好吃了,晚上做给你吃好不好?” 姚婧之看着,笑着,哭着,疯子一样…… 曾经的她多么剽悍,在职场风风火火,与曹洋的婚姻战争里,也是有着永不服输劲头,她用‘女汉子’三个字来打造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逼自己坚强。 可林沐总是轻而易举就击垮了她的所有理智,宛如时光倒流,过去的一幕幕像是一场老旧电影在无声放映…… 画面定格在了那年的夜晚,抹黑了脸的少年拿刀抵在她腰上,用发颤的声音问道:“有没有钱?拿……拿出来……”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掏光身上所有的钱给他……她情愿就在这里断了缘分,也不要现在的心伤。 她明白了,自己也不过是滚滚红尘里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没办法做到不贪恋,不依赖。她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洒脱,于是,只能由着命运一味沉沦…… 此刻的姚婧之,像跌入无边海浪,但她只能忍住不伸手,她知道,只要她伸手,他会跟着她一起沉沦。 何必呢,相爱一场,是他点的火,由她来承受结果,公平吗? 公平的,她愿意的,生平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认了怂……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拿纸巾按住眼睛,几秒放开,眼泪便止住了。 清清嗓子,喊一句‘去你大爷的’! 很好,哽意没了,她接起电话,林沐的声音便清清爽爽地传来:“你终于接电话了……” 姚婧之故作不悦:“不是告诉你我在忙吗?” “可是……”顿了两秒,清爽变成了委屈:“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很慌,说不出来的慌。” 她笑:“慌什么?又想干什么坏事?” 他也坏坏的笑:“可能是,总想着还有件重要的事没有做,心里不踏实。” 她故意将桌上的文件翻的哗哗直响:“行啦,我真的很忙,没事别烦我!” “等等……”他很急:“再忙,总要下班吧,晚上我等你?” 她咬住唇,半晌,涩声道:“今晚我想去看看可乐,改天,好吗?” 他将她话语里的哽意理解成了对女儿的思念与内疚,忙柔声安慰:“别难过,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下个月也许就有结果了……” “不用……”她吸着鼻子,缓了声音:“再说吧,先挂了。” 将电话扔在一旁,眼泪又下来了。 姚婧之发狠地揉眼睛,很痛恨自己现在的样子…… …… 下班前,林清越又打电话来向苏念告假:“今天有老朋友从外地来,我吃过晚饭回。” 苏念闷了几秒,她其实很想问,既然是老朋友,那作为‘林太太’的她,难道不该陪同吗? 但他没开口,她也不会腆着脸主动要求。 压下情绪,只是嘱咐:“少喝酒。” “不喝。”他态度很端正,似在解释:“也不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那人作风不是很好,见到漂亮女人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嘴,我怕你看见了烦。” 苏念笑笑:“男人都一样。” 林清越正色:“也是……不过我不一样,我只有见到叫苏念的女人才会这样。” 苏念脸热:“去吧,早点回来。” 房子太大了也不好,她一人在家里,总觉得空荡荡的让人害怕。 …… 下班后,姚婧之确实去了曹洋家,然后在他们全家人震惊的目光中,淡定地一趟又一趟地往里搬东西。 有可乐的玩具,衣服,吃食。 也有给老人买的足浴盆,还有营养品。 甚至还有送给南玲的化妆品,以及给曹洋的棒球帽。 相比大人们的疑惑与不安,最开心的人是可乐。 她跟在姚婧之身后,跑进跑出,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姚婧之听了也很开心,抱着她在院里子不停转圈圈,直到二个人都晕了,索性就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曹洋妈看不下去,出声阻止:“地上凉,你发疯别带上孩子,小心又受凉感冒。” 意外地,姚婧之很乖顺,将可乐从地上抱起来,笑道:“奶奶说的对,我们要听话,不能再躺地上哦。” 可乐奶声奶气地答应:“不做脏娃娃!” “对,不做脏娃娃。”姚婧之在她小脸上亲了亲,看向曹洋妈妈:“这些日子带可乐,你们二老辛苦了。” 曹洋妈妈愣了愣,见鬼似的跑进了屋。 她似对曹洋说了些什么,曹洋黑沉着脸出来,质问姚婧之:“你到底想干嘛?” 南玲不放心,也跟着跑了出来,躲在曹洋身后,好像眼前的姚婧之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姚婧之态度出奇的好,将可乐放下:“去玩新玩具吧。” 看到可乐乖乖跑进去后,她才看向曹洋与南玲:“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照顾可乐很辛苦,所以特地来感谢一下。” 曹洋冷哼一声:“少来这一套!有事说事,没事拿着你的东西快滚!” 南玲在身后拉他衣角,小声道:“那套化妆品很贵的……” 姚婧之笑了笑,目光诚恳:“我确实是真心诚意的……曹洋,南玲,我可能要去外地工作很长一段时间,请你们照顾好可乐。” 她弯下腰去,“拜托了!谢谢你们!” 曹洋二人面面相觑,见她红了眼,南玲毕竟是女人,有些心软,弱弱说道:“我又没有虐待可乐……” “我知道。”姚婧之从包里掏出二本书双手递了过去:“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爱可乐的,只是没经验。恳请你抽空看看这两本育儿书,也算是提前学习,我祝你们幸福!” 南玲扭扭捏捏接过,看了曹洋一样,进屋了。 姚婧之又对着曹洋鞠了一躬:“拜托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小院,曹洋追了出来,眼圈发红,语气生硬:“你到底怎么了,别来阴阳怪气这一套,说清楚再走。” 姚婧之很平静:“真的没什么,就是要调去外地工作。” “林沐把你甩了?” 姚婧之否认:“没有,我和他没什么。” 曹洋咬牙切齿:“你活该!” 姚婧之笑笑,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一次,他还真说对了,她就是活该! 上车之前,曹洋往前跑了两步,仍旧是咬牙切齿的样子:“可乐是我女儿!” “我知道。”姚婧之挥挥手,“保重。”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追忆往昔 如果苏念有先见之明的话,她大概不会和穆芳青交换联系方式……不,应该说,她连微信都不会用。 发达的网络,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让许多的欲盖弥彰无处遁形。 因为林清越有应酬,她不想早早回家去面对一屋的冰冷,于是就留在了办公室加班。 但饭总是要吃的,等外卖的时间又显得格外漫长,所以得找点事做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于是,苏念随手拿起手机翻了起来。 朋友圈里,有个新的朋友发了条图文信息,图片很简单,只拍了四只脚,脚下是葱绿的草坪。 文字泛着淡淡忧伤:那些曾有过的美好,终究成了遥遥的回忆。曾经的天真笑颜,随着岁月恬淡地走远。原来,再甜蜜的糖果也早已不是那年的味道,有微微的心疼,记忆没变,我们却变了,往事没忘,我们却忘了,心还疼着,我们却无所谓了。昨天的昨天,似云烟过眼,回过头才发现,我们都已不再是初时的模样…… 苏念看了淡淡一笑,一时想不起来,这位叫‘清青’的圈友是哪一位? 于是,刻意去看了看资料……原来是穆芳青女士。 又是一笑,没想到穆女士还挺文艺。 就因这么一个念头,她再次点开那张配图看了看,脑子里便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图片上的四只脚,很容易分辩,是一对男女,女的脚穿黑色的细高跟鞋,男的也是一双黑色的皮鞋……只是那双皮鞋太过眼熟。 因为,那是她和卢珊珊逛街时,替林清越买的。 图片放大,葱绿草地的尽头,隐约可见几个大字:襄城商学院祝大家新年快乐! 苏念将手机扔在桌上,拿手撑住额头,只剩下笑了……那笑有间歇的停顿,空洞而悲伤。 什么作风不好的老朋友,什么曾经的美好,已变成遥遥回忆……原来,林先生和曾经的林太太是去追忆往昔了。 难得穆女士有心提醒,她是当真还是不当真呢? 共游母校,春风习习,忆旧事,道当年,好不浪漫。 林先生……可真忙! …… 林先生是很忙,但更多的是无奈。 还没下班,穆女士便早早地去办公室等着,理由是:“最近我心里很慌,不踏实,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吃饭,再商量商量。” 林清越皱眉:“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不出一周,姚婧之肯定离开襄城。” “那林沐怎么办?”穆芳青眼里已经浮上水意:“他知道那女人被我们逼走了,闹起来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和你一样,固执又冲动……” 林清越冷冷掠她一眼,穆芳青止了话,楚楚可怜地立在一旁。 良久,见他不发话,她忍不住开口:“你要是觉得为难,叫上苏念也可以。” 林清越眸色暗沉,淡声道:“不用了,她不知道。” 穆芳青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意,噤了声,踏踏实实坐在一旁默默等着。 果不其然,没出一会儿,林清越立在窗边抽烟,随便给苏念打去了告假电话。 作风不好的老朋友?是指她吗? 穆芳青苍凉一笑……他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地讽刺她。 他恨她,没关系,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爱恨交织,注定是他们这一生的结局。 …… 吃饭地点是穆芳青挑的,因为想吃商学院那家牛肉汤锅。 上学那会儿,他们都不算是很富裕的人家,平时在学校食堂吃,只有特别的日子,才会去那家牛肉汤馆吃,经济实惠。 或许,是因为那段时光太过美好,所以记忆里,牛肉汤的味道也特别的好。 林清越没有反对,不反对是因为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穆芳青的那些小心思,就算开出花来,只要他没有回应,时间一长那花也就凋零了。 他又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与她纠缠不清? 饭馆在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学校里。 从停车场穿过草坪,穿过操场,便有一条小道直达饭馆。 这些都没问题,林清越一一照做,看得出来,穆芳青很开心,开心到四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又蹦又跳。 扮青春的结果就是不小心崴了脚,然后眼泪汪汪地要坐下来休息休息。 林清越能怎么办呢? 在背她和陪她坐下休息的选项里,他好像只能选后者。 只是他不知,就在他目光四处游荡,想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与不耐烦时,穆女士不但拍下了意味深长的照片,还发朋友圈配了一段伤感唯美的文字…… 两人静静坐了十多分钟,穆芳青嫣然一笑:“好饿,我们还是走吧。” 林清越语气淡淡:“你的脚没问题吧?要不算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要!”穆女士嘟起嘴巴撒娇:“我想这家牛肉都想了好几年了,今天非吃不可。” 说着话,她站起来,重心不稳,歪倒在林清越身上。 于是,干脆大大方方地挽上他的手臂:“借你的肩膀靠靠,没问题吧?” 林清越沉静的眸子望着她,里面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也有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冷漠。 穆芳青直视他的眼睛,无声眸光里,有请求,有忐忑,也有太多太多的伤感…… 拒绝的话林清越最终没能说出口……他的心也是肉长的。 曾几何时,身边的女人还是明艳动人的少女,那时的她望着他时,眼里只有快乐。 这一路走来,是他将她带进了死胡同,撞到头破血流的人不止他一人,疼痛难熬的人也不止他一人…… 说到底,在这段感情里,他们都输了。 …… 苏念在办公室里坐了良久,终于等来了她点的外卖,也等来了穆女士的新动态。 这次,图片是一家叫‘青春永在’的牛肉馆,这家店她知道,网红店,专为那些追忆青春的人而准备。 文字很简单:想了许多年的牛肉汤,今天终于吃到了,感恩! 苏念扫一眼外卖盒里的套餐,随而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个天,确实适合喝些热汤,暖暖心。 至于青春……谁没有? 第二百八十六章 势均力敌的对手 前往饭馆的路上,苏念一直在想,自己也没什么捉奸的经验,呆会儿她要以什么态度面对呢? 沉默,哀怨地望着他们,用眼神让他们羞愤至死? 太低端,对魔高一丈的穆女士来说,只会换来一抹讥笑。 冲过去,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 太难看。 难不成大大方方坐下,和他们一起吃吃喝喝,谈天说地? 行是行,就是不知道大家的演技在不在线,万一其中有一个人演砸了,牛肉会噎死人的。 思绪万千中,她很快到了牛肉馆门口,穆女士很贴心,专门找了个在门口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座位。 苏念以为自己看到他们时,会气血倒流、怒火重烧,结果没有。 看到穆芳青温柔体贴地照顾林清越,一会儿夹肉,一会儿盛汤,她只觉得麻木。 像隔着玻璃窗,偷窥别人的幸福一样,只有一瞬间的好奇,别的……没了,只剩下无尽的空茫。 她本想转身走人,但来不及了,等待已久的穆女士已经发现了她。 像见到熟识的老友,穆芳青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挥着手喊:“苏念,这里。” 苏念定住,看来躲不掉了。 既然躲不掉,就一起吃吧,还真饿了。 苏念大步踏了进去,她故意没看林清越,因为害怕看到他脸上的震惊与尴尬。 她会不知道怎么办,也许真会被牛肉噎死。 林清越有没有震惊和尴尬,穆芳青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喊出苏念二字时,没有太多表情的他,眼里有寒光乍裂。 不过,她不怕,比这狠几十倍的林清越她都见识过了,这点点坏情绪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有苏念在,他不会让自己的好男人形象坍塌。 你看,什么是真爱? 在感情的世界里,人人都是演员。 苏念走近了,林清越起身,温温笑着:“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说这里的汤很好喝。”苏念本来只想说这么一句,但在林清越执上她手的瞬间,她又加了一句:“再说了,穆姐盛情邀请,不来不好。” 明显感觉到林清越的微微一僵,抬眼淡淡看穆芳青:“原来你们早就约好了?” “没有。”苏念抢着接话:“穆姐可能是不好意思直接说,还费了不少心思。先是去我公司又交换联系方式,又加微信。知道我下班饿了要找吃的,所以还刻意发了定位坐标,还有这汤……” 抬起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她嫣然一笑:“你知道我经不起美食的诱惑,所以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林清越扶她坐下,找来湿巾替她擦手,宠爱有加:“想吃给我说一声就是了,我给你做。” 苏念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锅里,像极了贪吃的孩子:“人多热闹。” 似才想起穆芳青,她隔着袅袅白雾看过去,笑容很淡:“是吧,穆姐。” 穆芳青全程就那么看着他们,表情极为沉静,仿佛隔岸观火,又仿佛好不容易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只待对方唱罢,她方可登场。 这不,苏念确实是个好对手,一来就将她置于心机深重,不怀好意的坏人处境。 落下了罪名,才将反驳权交给她,解释是狡辩,不解释就当是认了罪…… 总之,她好像是输了。 输了吗? 穆芳青可不这样认为,输赢这东西,结果其实并不重要。 用句最通俗的话来说,谁心里难受谁知道! 不过,对手将舞台让给了她,怎么着也得回几招吧。 所以,穆芳青温婉一笑,盛了碗汤递过去,“小苏真是心思惕透,聪慧过人,就凭两张照片就找到我们了,佩服佩服。” 苏念喝了一口汤,竖起大拇指:“确实好喝,这汤太鲜了。这得感谢穆姐指引有方,要是搁战争年代,我俩绝对是一对默契十足的搭档。” 她侧头,对着林清越俏皮道:“你说呢?” 林清越眸子深深地看着她,他一直都知道,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好看的眼睛,有时清锐,有时漠然,更多的是沉静。 但此刻,她嘴角笑意浓浓,眸子犹如水雾迷漫,仿佛秋水微光。 林清越心里狠狠一缩,不是心动,而是心疼。 只因,他更知道,在她极力镇定的外表下,那颗脆弱敏感的心早已波涛汹涌,泛滥成灾。 这次,他真的伤她太深,以至于她都情愿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握紧她的手,笑容是温柔的:“好喝也不能喝太多,这里面加了太多香精,不健康。” “是么?”这次,接话的人是穆芳青:“从前我们每个周末都会来,你的生日,我的生日,情人节,恋爱周年日,表白日……反正随便寻个美好的理由都要来,吃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我长坏了。” 苏念附合:“就是,食物有什么错呢?从来只有人心叵测,没有食物狠毒的道理。” 林清越头疼欲裂,这顿饭注定是没法吃了,除非他想死的快一些。 牵起苏念的手,他半眯着眼睛看穆芳青:“既然那么想念,那你慢慢吃吧,一会儿让林沐来接你。” 说完,他拖着苏念往外走,本以为苏念会让他难堪,比如非要留下来吃完。 他想太多了,苏念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她无数次听到自己三观炸裂的声音,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咄咄逼人,话语带刺的无聊女人。 她凭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样狼狈的境地来,她图什么? 图刚才喝进去的那口汤吗? 也许林清越是对的,那汤有没有毒,健不健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苦…… 比她长这么大吃到过的任何东西都苦,那苦涩一直蔓延到胃里,到心里,到血液里…… …… 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苏念便狼狈地吐了起来,胃里一阵阵地抽痛,或者心里也是。 林清越紧蹙眉头,又是递水,又是递纸,无措又揪心。 再说苏念,这么一吐,委屈劲全上来了,吐意稍停,一把推开他,有一声悲愤的怒吼:“你别碰我!” 林清越哪能走开,伸手抱她,语气心疼又内疚:“不生气……我解释,我可以解释……” “可我不想听!”她奋力推他,他越抱越紧。 情急之下,苏念张开嘴,对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松开,牙齿发酸,眼睛鼻子都酸,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酸水里。 痛苦,愤怒,茫然,说不清的太多情绪一涌而上,她崩溃大哭:“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为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 极力维持的平衡 看到苏念一颗一颗砸落的眼泪,林清越哑口无言了。 是呀,为什么要欺负她? 为什么要瞒着她? 他们已经马上就要成婚,已经是夫妻,为什么就不能坦诚相待。 他到底在顾及什么,又要玩弄什么? 不不不……他爱她,这一点无庸质疑,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她。 可她的眼泪就这么一颗颗地砸在了他的心上,这不是伤又是什么? 林清越眼睛红了,伸手把苏念搂在怀里,抚慰她的背:“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们回家,我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这次苏念没有反抗,没有力气,也不想打破这宁静的校园。 …… 一路无话,到家,苏念一头扎在床上,盖上被子,恨不能时光倒流……倒流到认识林清越之前……实在不行,倒流到今天下午六点之前也好。 她直觉,自己今天的举动,无疑将三人之间压抑下去的某些禁忌彻底撕破。 冷静想想,林清越与穆芳青的偷偷见面,肯定是与感情无关……因为犯不着,或者说,林清越的人品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那他们的见面多半是因为林沐。 不想让她参与,只能说这件事不方便让她知道,或者说知道了,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好处…… 苏念突然明了……应该是林沐和姚婧之的恋情被察觉了。 他们的会面想必是在商量对策,不想她知道,是因为她和姚婧之的关系? 懊悔吗? 多少有一些,苏念只能说,人真的不能太聪明了。 胡思乱想间,房间的灯被打开,林清越拉她坐起来,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替她擦脸。 “饿吗?”亏他还有心思关心这个,也有可能是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开场白了吧。 苏念摇头:“不饿。” “那喝点水。”他递过来温度适宜的白开水,她接过喝了一口润喉。 苏念看着他,心生恍惚,这个男人,她真的了解吗? 如果有人问她,即将和她结婚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稍稍一想,便会有很多的形容词,成熟稳重,幽默有趣,果敢干练,温柔体贴…… 似乎都是好词。 可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小女孩了,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十全十美的人,每个人都有缺点,都有阴暗面。 他的阴暗面是什么? 非要说,她想到的只的霸道二字,但那霸道二字也是基于对她的爱…… 其他的呢? 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自己太笨了? “在想什么?”林清越将她搂在怀里,许是撞到刚才被她咬到的地方,有一声极轻的抽气。 苏念忙坐直,去解他的衣服,神色紧张。 林清越突然笑了:“林太太今天这么主动,我会很难控制自己……” “让我看看。”她愠怒,执意要脱下他的衣服。 好吧,他半推半就地顺从,不得不说,她紧张的表情,已经冲散了他大部份的坏情绪。 咬的不轻,有很深的牙印,还好没破皮。 苏念咬着唇,眸中有了淡淡水意:“对不起……” 他穿好衣服,捏捏她的手,有一声叹息:“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苏念……”他温声唤她:“你相信我吗?” 苏念点点头:“相信……” “但是,相信并不代表可以欺骗,对吗?”她抬起水润润的眼睛看他,“其实你没必要费心思瞒我,你可以直言,要和林沐妈妈商量些事情,需要见面。就这样直说,很难吗?” “还是说……我在你眼里,也是那种会刨根问到底,无理取闹的女人?” 闻言,林清越默了好一会儿,淡声开口:“是我的错……我怕你问,而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林沐和姚婧之在一起的事。” 苏念虽然早就猜到,也有了心理准备,但得到证实时,心里多少还是有波动的。 她低下头去,沉默许久,迟疑开口:“其实你是在怪我,对不对?” 林清越脸色沉了下来,“我不想怪你……但是苏念,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立场……但我曾以为,我们之间可以毫无保留。” 所以,他连自己最不光彩的伤都翻给她看了,她为什么就不能把林沐喜欢姚婧之的事坦白告诉他? 如果早一些知道,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其实瞒着她,更重要的原因是怕穆芳青出口伤人。 他太了解自己的前妻了,人前温柔贤淑,人后……也是会张口咬人世俗女人罢了。 苏念舒了一口气,小声解释:“一开始没告诉你,是他们自己都没想好,我也相信他们会处理好,怕你知道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后来的许多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等发现他们是来真的以后,我有想过告诉你……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我知道。”他拥她入怀,语气怜惜:“我也不是有意骗你,林沐妈妈的为人你也见识过了,我只是不想你和她有过多的纠葛。” 她埋在他胸口,聆听他的心跳,内心那些焦躁不安得到缓解。 他温笑着问她:“现在还饿吗?” “不想吃……”她抬头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那你准备怎么处理林沐和姚婧之的事。” “苏念……”他唤她的名字,斟酌语气:“这件事,你可不可以不要过问?” 苏念忽然觉得很无力了,他极力在维持平静表象,她是否要执意打破? 见她不说话,皱着眉,他岔开话题:“这两天忙完,我们得着手准备婚礼的事了。婚纱周末到,试完衣服,我们一起去见见婚礼的现场策划,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这些话听似温柔,但却隐隐夹杂着冷淡与强势。 她听明白了,他是打定主意不希望她介入其中。 “我去洗个澡。”她起身,径直去了浴室。 今天看来是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就要辜负他极力维持的平衡了。 联想到姚婧之这两天的异常反应,苏念眉头高高揪了起来,直觉,这件事恐怕没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等她洗完澡再出来时,林清越靠在床头睡着了,灯光照在他脸上,洗掉了白日里的冷锐,显得格处柔和。 这几天,想必他也很煎熬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丑陋陈旧的疤 第二天一早,苏念一到公司,见到前台就问:“姚婧之来了吗?” “来了,刚进去。” 苏念暗松一口气,直奔姚婧之办公室。 姚婧之埋头在整理资料,听见推门声,抬头见是苏念,咧嘴一笑:“老板早上好!” 苏念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看她:“难得啊难得,真是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淡定的一面。” 姚婧之眨眨眼:“老板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有惊喜要给你……”她向苏念招手,神神秘秘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箱子,“猜猜是什么?” 苏念没心思猜,淡淡一句:“炸弹。” 姚婧之白她一眼,嗔骂道:“调皮!” “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候,请睁大你的双眼……”她慢慢打开箱子,自动配音:“当当当当……所有张国荣的cd都在里面,有几张还是绝版,我费了好多功夫才弄到……” “啪!” 苏念将箱子按下,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牢她:“所以呢?找到我最想要的礼物送给我,然后自己逃跑吗?” 姚婧之愣愣,“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苏念按住她的手:“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姚婧之若无其事地安慰:“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天叫你去总部,是不是就为这事?”苏念目光笔直,声音提高:“说啊!把他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讲给我听!” 姚婧之低下头去,嗓子干涩:“苏姐,真没事……这事你别管了,好好准备婚礼的事,和林总要永远幸福下去……” 苏念怒了,“你不说是吧!那我自己去问林清越!” “苏姐……”姚婧之拉住她,目光无波,就连声音也静的很:“他没有为难我,只是介绍我去别的地方工作。” “什么地方?” “外地。” 苏念心里一紧,皱眉看着她:“所以,他是让她偷偷离开襄城,从林沐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姚婧之苍白笑笑:“没关系的……我其实也有这种想法,两个人一直去纠缠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真没意思。” “那你父母怎么办?可乐怎么办?”苏念心一沉,目光冷锐了起来:“林清越威胁你了?” 姚婧之垂敛的睫毛颤了颤,失口否认:“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 苏念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伸手搂着姚婧之,陪她一起坐到办公桌上,有一声轻叹:“你们都有了选择,那林沐怎么办?有人问过他的选择吗?”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替他做了决定……这种感受对于才二十岁的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苏念不敢去想后果,姚婧之也不敢想。 能想到的词也只是或许二字,或许他在大吵大闹后很快会冷静下来……或许他会很快忘记她…… 苏念说:“如果你想哭,不用在我面前强撑着。” “不哭了。”姚婧之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苏姐,好好爱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苏念有片刻愣神,无从回答。 都很难,爱有爱而不得的难,在一起有相处的难,独身有寂寞的难……人活着本来就是件很难的事。 太过悲观的话,不适宜现在说。 沉默良久,苏念问:“他要把你安排到哪里去?” “你不用知道。”姚婧之握住了她的手,“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苏念心里泛着酸,“你父母怎么安排?” 姚婧之安静道:“他们想去疗养院,已经办好手续,我去看过,环境不错。” “可乐呢?” “我有去拜托他们,要好好照顾她。” “那林沐呢?不打算告别?” “不用告别。” 苏念冷嗤一声:“你呀你……你可真行!都不给别人反抗的机会,就直接判了死刑,不觉得很残忍吗?” 姚婧之笑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四五岁,脸上肉肉的还有些婴儿肥……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不认识他就好了。” “再相见,他二十岁了,长成了迷人的帅小子。他温柔,固执,热情,有趣,他……他让我无法拒绝,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有泪无声滑落,她看向苏念,语气认真:“真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会爱上他,只是爱的很无力……” “可爱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我能给他什么呢?除了一俱残败的身躯,我一无所有……” 苏念心疼,抱紧她:“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我也不想伤他,我也想和他走下去,我……比谁都想珍惜他,但是我怕啊,苏姐,我真的很怕!” “我怕将来给不了他所想要的幸福……我怕他成为一个笑话……我赌不起,我不敢赌了,我……” 姚婧之说着,抬眸看天花板,逼回泪意:“就这样吧,嘎然而止,留一点遗憾,留一点美好,足够了。” 有泪水濡湿了苏念的眼角,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她,手宛如浮萍轻轻落在姚婧之身上,久久无言。 …… 这天早上,林清越没有直接去公司。 他冲进在市区的那个家里,将一身睡衣,满脸惊讶的穆芳青抵在墙上,手死死扼住她的脖子,齿根迸裂而出:“我说过,不要招惹她!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 凶狠的话语并没有驱散他眉眼间的戾气,反而使得寒光越来越烈,“你非要毁掉我的幸福才甘心吗?穆芳青,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你若再敢胡来,你信不信我会掐死你!” 穆芳青只有短暂的惊愕,随而,是淡淡的冷笑。 她没有挣扎,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脖子。 这样的林清越,她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的愤怒与凶狠只会在她面前暴露,谁说这不是另一种特别的爱? 她就那样淡淡看着他,勾唇浅笑,只不过那笑看上去太过森冷诡异。 片刻,林清越松手,大口喘气,目光凝结成钉,死列盯牢摸着脖子大声咳嗽的穆芳青。 待呼吸稳定,他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是命令:“在我婚礼之前,你回去。” 穆芳青从身后抱住了他:“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 才顺下去的火陡然间又窜了上来,林清越将烟头一扔,反身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双眼血红:“让我告诉你,我最后一次去找你,包里装着新的求婚戒指。穆芳青,你不就是向让我服软吗?我承认,我他妈曾经爱你爱到毫无底线,毫无尊严……” “但是现在,你在我心里,只是一道丑陋陈旧的疤而已。” 话落,他狠狠将她甩开,摔门而出。 丑陋陈旧的疤……穆芳青双手捂在胸前,那里有尖锐的痛蔓延到了血液里……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也许她说的对 下班前,姚婧之接到了林清越的电话,只有简短一句:“明天早上六点的机票,老黄送你,准备一下。” 看来是因为苏念知道了,所以着急了。 姚婧之苦笑一声,也好,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是该离开这座城了…… 苏念恰时走了进来,“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我想去看看娄小妹。”姚婧之将整理好的薪酬制度递给她:“抱歉亲爱的,只能做了一个初步规划,后期招了新的主管,你们再讨论一下。” 苏念皱眉,警觉起来:“你……要走了?” “明天早上。”姚婧之紧紧拥抱她:“再见了,我的好姐姐,你一定要狠狠地幸福!” 手机在桌面上响了起来,姚婧之看了一眼,抿紧了唇。 “接吧。”苏念面色沉郁,拍拍她的背:“我先出去了。” 电话是林沐打来的,一如既往的让人温暖的声音:“大姐,你下班了吗?” “嗯。” “我来接你,还是在哪里碰面?” “不了……”姚婧之拒绝的有些快,“我约了朋友,现在正在过去的路上。” “什么朋友我不能见,男的?”大男孩隐隐委屈:“我都好多几天见看到你了。” 姚婧之死死咬唇,半晌,淡淡开口:“是娄梦,要和她说一些话,你去了不方便。” “这样……那我在家里等你好不好?” “不用,或许我要陪娄小妹住一晚上,你先陪你妈妈。” “好吧。”有短暂沉默,林沐说:“小婧之……你知道的吧,我很爱你……特别特别的爱你。” “我也爱你。” 姚婧之克制着情绪,“林沐,我也爱你,真的,我爱你。” “哈……”大男孩听了,心情大好:“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真是难得……那明天,明天你不许再有事,明天我们一定要见面。” “好,明天见。” 明天,多么让人充满希望与期许的字眼,从姚婧之喉间吐出,却好似细刺划过,隐隐疼痛。 …… 娄梦今天很开心,因为程默真的带着陆雨菲来襄城了。 陆雨菲情况好了些,能坐起来了,但仍是大小便失禁,下半身毫无知觉。 他们住进了襄城医院,今天特地过来孟氏理疗所面诊。 一见到娄梦,陆雨菲便嚷嚷了起来:“哇哦,有爱情的滋润果然不一样,瞧瞧你这张小脸,又红又润,又水又嫩,啧啧啧,看来孟医生的精化很滋补啊!” “啊?”娄梦反应了好一会儿,将这几句话反复理解,才大概明白其中意思。 脸瞬间红透了,她狠狠瞪过去:“你这人真是的……你才多大呀,真是不害臊!” 陆雨菲格格笑,不服:“别小瞧人,年纪小就没经验呀!老土!” 她往前凑,眨眨眼:“要不要我传授几种姿势给你?” 嗷呜……娄梦咬牙切齿:“你闭嘴!” 相见的喜悦硬是生生被羞愤给覆盖了,她此刻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鼓捣陆雨菲来襄城。 她们就应该此生都不见面才对。 至于旁听者程默和孟一安……嗯,很淡定。 程默是见怪不怪,客气道:“以后就要麻烦孟医生了。” 孟一安是见怪不能怪,含笑回答:“客气了,呆会,我请几位专家一起讨论讨论陆小姐的治疗方案,你们可以旁听。” 接着,程默将所有的检查报告拿出来给孟一安过目。 陆雨菲无事可做,滑动轮椅,又凑近了些,小声对娄梦说道:“那个……交流一下呗!” 娄梦表情蒙蒙的,往后瑟缩了一下,警惕道:“交流什么?” 陆雨菲指指自己的腿,又指指娄梦的,压低声音:“像我俩这样的,又不能动……用什么姿势比较好?你那啥的时候,有感觉没有?” 老天! 娄梦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急速倒流! 要爆炸了! 她又窘又愣地看着陆雨菲,眉头拧成了一团:“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想那些?” “为什么不能想?”陆雨菲奇怪看她:“有人规定残疾人就不该有……” “闭嘴!”娄梦疾声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浑身发热,恨不能就地消失。 陆雨菲眼珠子微微一转,明白了,坏坏笑道:“这么说,你和他还没有?” 啊……要死了要死了,失恋没死,车祸没死,手术没死……结果被一个黄毛小丫头聊天给聊到羞愤至死,这是什么鬼操作! 娄梦深吸呼,抬眼去寻孟一安,脸颊红羞羞的:“孟医生,我先出去了。” 孟一安起身,走到她面前,捏捏她发烫的脸:“我送你出去。” 她轻轻挣开,小声嘀咕:“工作时要注意形象。” “不用!”唯恐天下不乱的陆雨菲直摆手:“在我面前不用管形象,真的不用,可以为所欲为!” 唉……娄梦想叹气,自己推了轮椅往外面跑。 身后,程默忍无可忍:“雨菲,你可不可以不要乱开玩笑。” 陆雨菲小声嚷嚷:“我哪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她的男朋友是医生,肯定有很多办法,我还不是为了你……” 有叹气声:“你还病着,我又不是禽兽……” “我是!”陆雨菲气的不轻:“我是,行了吧!” 有轻哄声:“好好好……我禽兽不如,辜负了你的好意,对不起。” “噗……”有二人低沉开怀的笑声。 还真是绝配啊! 娄梦摇头,轮椅跑得更快了。 孟一安追上,低声笑:“跑什么?” 娄梦指着自己的脑袋,语气很认真:“你最好随便帮她看看脑子,我觉得那丫头这里有问题。” 孟一安推她到工作台,稍稍倾身,小手指勾住她的手心,“害羞了?” 娄梦手心痒痒,躲开,不承认:“没有。” “没有?”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漆黑的眸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她,眼眸水润,面染桃红。 亲亲她的额头,他说:“有点烫。” 她有点懵,他用掌心去贴她的脸,漂亮的桃花眼里眸光闪闪:“或许她说的对。” 亲亲她的唇,他走了。 娄梦还在懵,对什么呀对! 那丫头明明就是脑子有问题! “喂,孟一安,你别走啊!你听我说……那丫头的话不能听!” 背影也英俊潇洒的孟医生,举起手,背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娄梦彻底蒙圈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九十章 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这么凉 娄梦脸上红晕还没散去,姚婧之就来了,买了许多东西,零食,日用品一大堆。 “你今天怎么会来?”娄梦觉得今天的惊喜来得有些多,小脸一兴奋,又变得红通通的。 姚婧之瞥她一眼:“老实交待,你刚才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娄梦很无辜:“哪有啊?没看到我在上班吗?” 呃……也不对,上班时间被孟医生偷亲算不算坏事? 姚婧之揪她的脸,笑出一声:“哎呦呦,看到你这张被爱情滋润的小脸,真是让人羡慕啊!” 娄梦着急,“哪有滋润……干嘛都这么说,我才没有呢!” 太冤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是她魅力不够? 她抓抓头发,昂起头来,岔开话题:“你都给我买什么了?” 姚婧之一一摆出来:“内衣裤,卫生棉,洗护品,唇膏……孟一安毕竟是男人,你们又没结婚,怕你不好意思说。” 娄梦眼睛润润的,伸手去抱她的腰:“你真好!不过,干嘛买这么多?” 姚婧之表情微微一僵,声音极轻:“怕再没机会买了。” “切!”娄梦掐她的腰,“看你胡说八道!” 姚婧之格格笑着躲开,求饶:“不说了……不说了……” 笑声还没完全停下,她又忍不住伤感了起来:“其实我就是看到苏姐马上要结婚了,然后你也有了孟医生……有点自己的女人被人抢走的失落感。” 娄梦大笑:“神经病!谁是你的女人!” 然而,心里又暖暖的,她去拉姚婧之的手,有些动容:“不过,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一直没告诉你,你和曹洋结婚那天,我私下也哭得稀里哗啦。” 她红着眼睛,“婧之,我们都会幸福的。” 姚婧之弯身拥抱她:“是的,我们都会幸福,尤其是你,要更幸福!” …… 苏念闯进来时,林清越正在抽烟,准确来说,是差不多抽了整整一天的烟。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因而,精亮的眸光犹显森冷。 他心情不好,特别不好。 他心里很清楚,送走姚婧之并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是问题的真正开始。 林沐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敢去想……其实也根本不用多想。 愤怒,伤心,失望,这些是肯定的。 凭心而论,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在这种时候,还要提防穆芳青捣乱,又要顾及苏念感受。 纵然是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林清越,也深感头痛。 看到苏念进来的瞬间,他温温一笑,灭了烟,说:“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苏念愣愣,去将所有的玻璃窗打开,有冷风趁机灌了进来,将她胸臆处窜个不停的怒火冲散了些。 稍作平复,她回过头来看他,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静默几秒,淡淡开口:“姚婧之非走不可吗?” 林清越双手在脸上搓了一下,放开,神情略显疲惫:“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苏念怔住。 是呀,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放任他们在一起吗? 不可能,以他的骄傲,以穆芳青的性格,永不可能轻易妥协。 苏念蹙眉思索着,好半天,轻声道:“也许可以和林沐好好谈谈。” 林清越瞧她半刻,忍不住笑,只不过这笑,显得过于冰冷:“当初我和他妈妈离婚时,我们也想尊重孩子的意见,所以提前给他谈。结果就是,他扔下一句,死也不会让我们离婚,然后离家出走了。” 他走近她,手指怜爱地划过她的眉眼,“你没有做过母亲,不了解与孩子的相处之道……孩子懂什么事非,你只需要给他指明一条正确的道路就行了。” 苏念一下变了脸色,推开他的手,语气微凉:“你说的对,我是没有做过母亲,但我也有父母,我也是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大人。你说我不了解与孩子的相处之道,那你呢?” 语气渐渐激动起来,她提高音量吼道:“那你又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吗?你有认真去听过林沐的想法吗?他都二十岁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以为你现在送走姚婧之,他还会像小时候一样无奈妥协吗?你这是武断,是专横,是自以为是!” 林清越下巴收紧,将她拉至身前,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不然呢,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和一个不适合的女人在一起,然后成为所有人的笑话吗?” 苏念挣脱不开,气的眼红:“他为什么就不能和姚婧之在一起?怎么就是笑话了?” 她目光笔直在盯牢他,“难道女人就不应该有第二次人生吗?照你这么说,你和我在一起,难道就不是笑话?” “我们在说林沐的事,你别往自己身上扯。”他放开她,眼里有诸多无奈。 苏念抿紧唇,看了他一会儿,鼻头酸得厉害,嗓音有了哽意:“清越,有时候……我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林清越的心一下软了,修长有力的手臂圈在她腰间,冰凉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声音低哑:“我们不吵架好不好?你要相信我,林沐他是我儿子,我比谁都心疼他。” 苏念喉咙发紧,颤动的眼眸里隐有湿意:“那姚婧之呢?” 又有谁会心疼她? 林清越有一声轻叹,漆黑的眼眸,更是深不见底。 默了半刻,他轻声承诺:“我会托朋友照顾好她,等我想办法将林沐送走,再让她回来,好不好?” 他低头去寻她的唇,温柔触碰,没有强势,只有克制与小心。 苏念心里竟是酸涩一片,去摸他的脸,额头相抵,彼此呼吸痴缠间,她轻轻点了点头。 是理解,也是妥协。 在这件事上,她太无能为力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天来找林清越的人还有林沐。 和姚婧之打电话时,他其实已经在公司附近。被她拒绝,他想,正好可以来找林清越聊一聊穆芳青的事…… 他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只是苏念的声音太大了…… 林沐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这么凉,就像放到冰窖里冻了很久一样,寒彻心骨。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会遇到更好的 因为担心事情有变,姚婧之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 将父母安顿好,告了别,最重要的朋友也去看望过了。 剩下的时间,她在自己的小窝里整理衣服。 听说海州温差很大,她不得不将四季的衣服都搬出来,挑出最喜欢的一一放进行李箱里…… 敲门声已经响了很久了,她假装没听见,仍旧慢条斯理在整理衣服,叠好又打开,打开再叠起来,反反复复,认真又麻木。 她打定主意不会开门,或许他以为没有就会走了吧……又是或许…… “姚婧之,你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大姐,我求求你开门……” “你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 “姚婧之!你就是个怂货!你在怕什么,还有我啊!” “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凭什么要偷偷逃跑!” “开门!开门……开门啊!” 一声又一声,有愤怒,有恐慌,有不安,有无助,从歇斯底里到嗓音沙哑,再到声声颤抖…… 每一个音都击打在姚婧之心里,或轻或重。 直到门口发出撞击的声音,以及林沐撕心裂肺的哭声:“你是不是要我死啊!要我死在你面前对不对!” 姚婧之的呼吸一下停了,沉沉闭眼,她低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他是她的劫,躲不掉的! …… 门一拉开,林沐一下跌倒进来,额头红肿。 姚婧之顿时又气又痛,狠狠踹他一脚,怒道:“以后再敢拿死威胁我,就给老子死远点,我绝不拦你!” 林沐一骨碌爬起来,眼里闪着晶亮亮的眼花,居然还笑得出来:“大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他一下抱住她:“我不会死!我说过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姚婧之也想哭,但哭不出来了,她用力推他,忍住不去看他受伤的地方,目光冰冷:“我要睡了,你走吧。” 她转身继续收拾衣服,不再理他。 衣服装进去,又被林沐拿了出来,都不说话,如此反复。 一件衣服,在二人的手里争执不下,紧绷的气氛一触及发。 他红着眼,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一定要走是不是?” 她咬着唇,不吭声。 “好!”林沐说:“要走,我们一起走!” 他开始帮她收拾衣服,胡乱往行李箱里塞:“你不相信我,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没关系!你们背着我做了决定,判了我的刑也没关系!” 衣服塞不下了,他将拉链拉上,去拉她的手:“你害怕他们,不敢与我一起去面对,没关系!你要逃,可以!” 他眼泪一下落了出来,湿漉漉地看着她:“可你不能不带上我……” 他用了力,托着她走:“走吧,我们现在就走!” “林沐!”姚婧之哭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就那么流泪,不停的流,源源不绝。 “那你要我怎么样?”他扔了行李箱,去擦她的眼泪:“你别哭……你让我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啊……” 看着他泪光闪烁的眼睛,姚婧之的心突然像针在扎一样。 她也去擦他的眼泪:“听我说,林沐。现在分开,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你会有更好的人生,而我也趁着还年轻,还可以去奋斗几年……你乖啊,你听话,不怕的,失恋不怕的,伤心难过是暂时的,哭一场,醉一次就忘记了……” 哭一场,醉一次就忘记了吗? 说的多轻松啊! 林沐怔怔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姚婧之,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可以为你去死,还在乎什么更好不更好的人生,没有了你,一切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绝望地看着她:“要我忘记你可以,你来,你亲手把它掏出来好不好?” “你来啊!” 他悲愤的一吼,震得姚婧之抖了抖,刹那间,胸口似乎也有种心碎的痛弥漫开来,扩散到了全身。 她看着他的崩溃,他的愤怒,他的绝望,四肢百骸好像都没有了知觉。 看着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快心疼死了。 伸手抹去眼泪,林沐修长的手指轻轻颤着,去摸她的脸,像是轻哄,又像是哀求:“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是我太愚钝,没有早些察觉。” “对不起……我爱你……你别走,我们一起去面对,好不好?” “林沐……”姚婧之无力唤他的名字,想说什么? 想说的太多。 他还年轻,太年轻,年轻到可以犯错,犯错了也能被原谅,一切还能重新来过…… 可她已经没有机会,她已经过了健忘的年纪,爱一次伤一次,已经筋疲力尽,千疮百孔。 她看不得他难过心碎的样子,垂下眼去,轻声一句:“我从来没有爱过你,那只是我打发寂寞的一个理由而已。” 他怔住,后退。 唇角抽动好几下,落下泪来,手指颤颤指向她:“你骗人!你撒谎!姚婧之,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勇敢地牢牢地抓住我,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像我这么爱你的男人了!” 大男孩的话,多么自负,多么感人! 姚婧之一下就笑了,她拭去他脸上的泪,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你是男人吗?” 唇角微微勾着,是挑逗的语气。 反转来得太快,林沐有些懵,沾着水雾的眼睫闪了好几下,嗫嚅道:“我……我怎么不是男人了?” 姚婧之去拉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嗓音魅惑:“我比你大,你看皮肤开始粗糙,眼角也有了细纹……相信我,你会碰到更好看的姑娘。” 他仓惶摇头:“不会……我不会再看别的姑娘。” 她指引他的手,慢慢游走,停下,“我喂养过孩子,这里已经开始下垂,不再圆润有形……你将来也会遇见更好的……” 他手指发颤,“不……不会……” 她笑笑,不理会,放开他的手,慢慢褪去自己的衣服。 他不知所措,呼吸加重,喉结有滚动的声音:“大姐……” “嘘!”她将手指放在嘴边,尽显娇媚。 待完完全全展示在他面前,她像是极有耐心的老师,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游走在她的肌肤上:“林沐,这就是我,一个身体已经开始残败的我……没有多神秘,也不够美好……你将来,会遇到更好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没有她的世界,很冷 “不……”林沐紧紧将姚婧之拥在怀里,眼里有火光在跳动:“就算我会遇到更年轻,更完美的身体,可那里面住的不是你的灵魂,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有泪从眼角滑落,她灵巧的双手从他衣服下摆里探了进去,声音很低,带着无尽诱魅:“那你……想成为真正的男人吗?” 此刻所有的言语都很多余,所有举动都带着原始下的压制。 他将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她,她亦回应了同样多的柔情。 她无疑不是最完美的,但绝对是最耐心的老师。 一切水到渠成,他在她耳旁喘息:“小婧之……我爱死你了……” 室内温度很高,她的心一直滚烫着,是的,她也爱死他了。 所以,她决定做一次自私的坏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了…… 姚婧之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几颗药片扔在水杯里,递给懒懒趴着的林沐:“喝点水。” 是真渴了,林沐一口喝下,皱了眉:“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姚婧之将床头装维生素片的瓶子晃动一下:“维生素。” 林沐坏坏笑,探头去亲她湿湿的发:“每次都要吃?” “嗯。”她回答的很乖顺,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饱含眷恋。 他被蛊惑,眼眸渐深,她及时阻止,轻轻拍他的背:“不能贪吃,乖乖睡觉。” 趴在她肚子上,他真的不动了,傻傻问道:“这里是不是很快就会有宝宝了?” 姚婧之摸他的头发,“也许吧。” “那可乐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他很开心,安慰她:“你别害怕,没有一对父母是可以拗过自己孩子的。明天我会好好和他们谈。” “好。”她不争辩,只是说:“来,把衣服穿起来。” 他警觉起来:“为什么要穿衣服,你还要跑?” “我不跑。”她红着脸哄他:“这样感觉怪怪的……” 他撒娇:“我不穿。” “那就回去睡。” 见她板起了脸,他笑眯眯照办,很孩子气:“好吧,我也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穿好衣服,他搂她入怀,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还有他快乐的声音:“很美好……” 他说:“不会再有最好的了!” 他又说:“不过,很耗体力,我累坏了,想睡觉……” …… 醒来,室内装满了阳光。 林沐躺在床上不想动,侧眸看了一眼身侧床位,是空的…… 接着,一脸黑沉的林清越和眼含担忧的穆芳青便落入他惺忪的眼睛里。 心脏狠狠一缩,林沐一下坐了起来,惊悚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穆芳青上前一步,坐到床上来,摸摸他的头,“感觉好点了吗?还困吗?” 随而狠狠骂道:“这个姚婧之也太可恶了!” 姚婧之……林沐大脑瞬间清明,惊慌问道:“几点了?” 林清越面色沉郁,淡淡答:“十二点。” 十二点?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林沐摇摇晃晃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瓶子看了看,又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瓶安眠药。 “骗子!”将药瓶狠狠砸在地上,他红着双眼,厉声吼道:“骗子!” 手指颤颤指向他们:“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 他疯了似的往外跑,林清越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眼里有了痛意:“她早上六点的飞机,这会儿已经到目的地了。” 林沐扭头看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她去了哪里?” 他疼痛,害怕,愤怒:“你们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林清越抿紧唇,幽深的眸子里有着前所未有的阴沉。 穆芳青肃了神色,厉声:“不许你这样和你爸说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像是残存的希望破灭了,林沐的手无力垂下,扯着嘴角凄凉地笑:“多么高尚完美的理由……” 他眼睛越来越红,满目悲伤:“为我好,所以你们弄碎了我的家,让我尝尽孤独,让我的灵魂没有归缩。” “为我好,所以你们赶走我最爱的女人……”他拿手指着自己的心脏,嘶吼起来:“所以你们想亲手毁了它,你们想杀死我,对不对!” 穆芳青望着自己的儿子,表情一瞬间千变万化,惊讶,陌生,伤心,不解,最后定格成了面无表情:“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 林清越也伸手在他肩上重重捏了一把:“儿子,等有一天,你也做了父亲,你会理解我们的。” “呵……”林沐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我不懂什么是爱,你们懂吗?从小到大,我真的看尽了你们虚伪的嘴脸,我受够了!” 他大步往外走,林清越去拉他,“你冷静一点!” 林沐狠狠甩开他的手,回头,眼里淬着冰:“我不会理解你们,我永远不理解!如果有一天我有了孩子,我永远不会以爱的名义去骗他,伤害他,永远不会!” “你要去哪里?”穆芳青开始慌了,话语里有了哭意。 林沐已经走到客厅,将外套拿在手里:“我要去找她,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 “不许去!”穆芳青扑上前,死死抱住他:“儿子,我不让你去,我们回家,回家再说好不好?” 林沐眼里只剩下冷漠,这就是他的亲人。 他终于明白姚婧之为什么执意要离开,因为太可怕了。 他们用爱打造成了最犀利最凶狠的武器,他们举起这叫‘爱’的武器,肆意伤人,还不许人叫怨叫疼! 他们真的太可怕了! 林沐心里也结了冰,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大步向前走,去找她,找拥抱她,去寻求温暖…… 他太冷了,没有她的世界,真的太冷了…… 有什么东西挡在他面前,推开! 有什么人挡在他面前,推开! 他要去找她,谁也拦不住! 只听‘砰’的一声,在林沐打开房门的瞬间,他听见林清越惊恐万分的喊声:“穆芳青,你怎么了?” “林沐……林沐……快打120,快啊!” 瞬间,林沐停了脚步,他知道他的世界坍塌了,他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终究抵不过一声亲情的呼唤…… 大姐,原来你是对的,我确实不值得相信!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谎言成了基本语言 襄城的天,说变就变。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成了阴天,整个天幕沉沉压了下来,像是要下雨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窗外正在有惊雷响起,苏念吓了一跳,心脏狠狠一缩。 电话是林清越打来的,只有短短一句:“你好好吃饭,早点睡觉,我有事晚回。” 苏念低声应是,没有多余的语言。 准确来说,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林清越是今天凌晨被穆芳青叫走的,姚婧之的电话从那时起也就打不通了。 所以,他口中所谓的‘有事’,想必就是为了林沐吧。 多么可悲,因为一场蓄意的失恋,他们一家倒是团圆了。 那她呢?姚婧之呢? 苏念知道,这些事不能深想,深想的结果就是伤了自己,遂了别人愿。 有名人早就总结了,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 告别是为了遇见更好的自己。 你瞧,人是多么会自我安慰的高等动物。 …… 林清越这通电话是在医院打来的。 穆芳青突然晕倒,本以为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谁知一进这医院,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什么邪恶的漩涡,总是能给人带来出奇不意的结果。 当医生把检查结果告之父子二人时,林清越抹了一把脸,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而林沐,则深吸了一口冷气,茫然无措,大脑像已经失去了指挥能力,木头一般站在那里,楞着两只眼睛,麻木地看着人来人往。 医生的话还在继续:“病情发展到现在,只能进行切除手术,否则癌细胞如里扩散到其它脏器的话,将会很麻烦……” 林清越脑子里嗡嗡响,只是本能地说着:“谢谢,我们考虑考虑。” 半小时后,穆芳青从检查室走了出来。 她远远地与父子二人对视,一改往日的强势与优雅,慢慢扯唇,尴尬又虚弱地笑了笑。 林清越心中大恸,大步上前,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 市区的家里,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了的原因,显得格外的冷清。 林沐心里太乱了,同一天,遭受了两次五雷轰顶,尚还年轻的他,无助到失语。 林清越拍拍他的肩,温声道:“去休息会儿,我和妈妈谈点事情。” 这样的气氛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看似阴沉的平静下,实则有一场风暴正在来临。 不同的是,他长大了,虽仍然抵挡不了这风雨,却可以表现的更冷静一些。 如果放空,逃避也算冷静的话…… …… 客厅里,林清越递了杯温水给穆芳青,沉默半晌,终于开口:“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穆芳青看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家,涩然笑道:“曾经我以为,只要我们一家人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家就还是家,一切都不会变。” 她眼睛红了,太过伤感:“可是清越你看,怎么可能不变?林沐大了,你我不再年轻,就连这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这些话听到林清越耳朵里,他只觉得荒唐好笑。 轻笑一声,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早在你决定背叛家庭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已经不存在了……” 话适时顿住……算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紧紧皱了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平静道:“必须马上手术,我陪你去国外做。” “不做了……”穆芳青轻轻摇头:“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就这样吧。” 林清越起身,隐忍情绪:“你得为林沐想想。” “他长大了。” 窗外雷声不断,耀得室内也是白光烁烁。 穆芳青看着他,语气平稳:“你们都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至于我……” 她苦笑一声:“都这把年纪了,本来就没有多少资本,身体再有残缺,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活给谁看呢?” 林清越摸出一支烟,想了想,又放了进去。双手叉在腰上,他慢慢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倾盆大雨,静静呆了几秒,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断断续续,夹杂着雨声,显得分外诡异。 再转过头来时,眼里有了可疑的水光,哀伤地看着穆芳青,林清越话语无温:“你真狠……” 他又笑了起来,“穆芳青,你是真狠啊!” 穆芳青抿紧唇,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言语。 狠吗? 但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有这一招了。 …… 这晚的雨有些大,惊雷闪电不断,似上苍正在宣泄着它的盛怒。 可它又有什么可怒的呢? 尘世男女的宿命都掌握在它手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世间凡夫俗子只能一味跟着沉沦。 它是在怪世人不懂反抗,不懂坚持吗? 也许吧,也许大家都知道穿过云层就能看到太阳,可是风雨太大,路途太远……更何况,我们找不到坚守的理由…… 苏念无心睡眠,坐在茶室,隔着玻璃窗静静看雨。 一道道闪电嚣张肆意地将天幕劈成几半,白光烁烁中,玻璃窗的倒影里,她的脸惨白如纸。 姚婧之送她的新婚礼物就在脚边,她看着,淡淡的笑。 那可真是个傻丫头,她只知道苏念喜欢收集张国荣的CD,却不知道这样做的缘由。 她不追星的,对张国荣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感情深的人是陈煜。 记得上大学时,他所有的零花钱,除了给她买零食和小礼物外,几乎都花在了收集张国荣的CD上。 就连很久之前的老磁带,家里都是一堆。 慢慢地,她也跟着收集,再后来,就成了习惯。 所以,你说姚婧之是不是傻,送她的新婚礼物,是她旧爱的心头好…… 世间事,兜兜转转,以为走出很远了,回头才发现,其实仍在原地。 …… 本以为林清越今晚不会回来了,就算不回来,苏念也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做女人,善解人意是基本功。 可他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喝醉了。 老黄送到门口,交给她就走了。 林清越握住她的手,轻轻笑道:“吵醒你了吗?” 苏念皱眉:“喝了多少酒?” “几杯而已。”他脚步浮虚,大着舌头。 苏念扯扯唇,不知道什么时候,成年人之间,谎言倒成了主要语言。 林清越是真醉了,也没撒谎,确实只有几杯而已……不过是几大杯烈酒,而且都是一饮而尽,只为求醉。 为什么要醉? 只因,他无法面对苏念。 第二百九十四章 醉酒后的多愁善感 林清越很难受,老黄送他回来的路上已经吐了好几次,胃里是空的,吐意仍很频繁。 苏念去拧了热毛巾来,替他擦脸,再递给他温水,声音很轻:“漱漱口。” 林清越很听话,乖乖照办,然后在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楼。 卧室门口,醉酒的人紧紧抱住她,低声喃呢:“林太太……” 苏念没动,仍他抱住,她在猜想他醉酒的原因。 为了开导林沐,所以父子二人对饮? 一家三口,为了庆祝林沐失恋,狂欢饮酒? 好吧,第一个比较靠谱一些。 她哄他:“好了好了,进屋睡觉。” 他便乖乖放开她,眼神迷离,牵着她的手,笑容暖暖:“有林太太照顾,真好。” 听了这话,苏念心里多少有些酸楚。 其实一路走来,一直是他在照顾她,她为他做的事并不多。 细细想想,这一次,她确实应该放下个人情绪,多理解包容他的。 …… 这一晚,苏念心里装了太多事,加上雨声太大,她睡得不沉。 后半夜,雨终于停了。 她起身上洗手间回来,想看看林清越,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没想到竟是冷汗涔涔,喉间似乎还有极轻的呜咽声。 苏念大惊,忙拧开床头灯,只见他额头全是汗,脸色苍白,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有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 她急了,摇醒他:“清越,你怎么了?” 林清越醒了,半眯着眼睛看她,也不知道酒醒了没有,湿润的黑眸里一片迷茫。 她柔声问:“哪里不舒服?” 他不答,拿手压在眼睛上,压住了未干的泪痕。 苏念起身下床,找来毛巾,帮他擦汗。 林清越握住了她的手,沉沉闭眼,久久不松开。 她无奈,换一只手替他擦,柔声问道:“是胃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他还是不答,用力一拉,将她抱住。 良久,他胸口有起伏,嗓音沙哑:“苏念,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话,苏念略略蹙眉,抬眸去看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闭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在卢珊珊的生日会上遇见你,你在人群里,就算笑着,也是那么的孤独。我看了很难过,因为我太理解那种感受。” “苏念……”他唤她一声,话语里有了哽意:“从我第一次牵起你的手,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开。过去许多年里,每晚我都要借助酒精或是药物入睡,生命对我来说,成了无意义的延长……” “可自从我爱上你,我突然忐忑了起来,害怕生命嘎然而止……只因我怕扔下你一个人,苏念,对不起……” 他紧紧抱住她,喉结滚动:“真的对不起……” 苏念眼睛湿了,克制情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他像是在呓语:“我把你弄丢了……我没能一直牵着你的手,对不起……” 这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对苏念来说,很突兀。 她被他抱得很紧,暖暖的,但又隐隐压抑。 不一会儿,他似乎又入了梦。 苏念轻叹一口气,看来是做梦了。 男人喝醉也会这么多愁善感吗? 或许是吧,她放下心来,伸手拍他的背,轻声安抚:“乖乖睡吧,我们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 清晨,孟家。 孟祖清和往常一样,起床第一件事,先替娄梦行针。 孟一安也和往常一样,守在一旁,绷紧下巴,抿紧唇。 孟祖清从一开始的气愤,慢慢到无奈,到现在,基本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只是这天有些不同,行针在一半时,娄梦突然发出‘嗤’的一声轻呼…… 孟祖清还没反应过来,过度敏感的孟一安眸色微变,紧张到声音发抖:“怎么了?” 娄梦软软冲他笑:“没事,就是……有点疼……” “疼?”孟一安扭头看孟祖清,隐忍情绪:“爷爷,是不是穴位弄错了?” “老天!”一直冷冷看着他俩的孟祖清,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孙子!” 等等,不对! 他怒目而视:“孟一安,你刚才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吗?什么叫弄错穴位,我行医几十年,连一个简单穴位都搞不清楚吗!” “爷爷别生气……”娄梦急得快要哭了:“我不疼……不疼了……” 她就是疼,也是疼错时机了……唉,每次行针,气氛都这么紧张,总有一天,她腿是治好了,说不定又得心脏病了。 孟一安,皱眉,愣愣,眼里渐渐有光闪烁了起来…… 孟祖清还在气,骂骂咧咧:“臭小子,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坏小子!连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医者的敏锐冷静都给忘了……自己犯糊涂就算了,居然还质疑我?” “你刚才说疼?”如梦初醒的孟一安去捧娄梦的脸,目光认真又焦急地看着她,似怕惊吓到她,声音很轻:“哪里疼?是什么样的感觉?你慢慢说……” 娄梦眨眨眼,说啊……可是他这么灼灼地看着她,还是这种姿势……唉,她除了脸红心跳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啊! 孟祖清忍无可忍,狠下心来,一脚踹了过去。 到底不舍,孟一安只是身子晃了晃,瞬间清醒了过来,自觉放开娄梦,退到一边。 孟祖清轻咳一声,望着脸红红的娄梦,温声问:“是扎针下去的时候有痛感吗?” 娄梦点点头。 “是胀痛,还是刺痛?” 娄梦想了想,谨慎道:“好像都有,起先有点刺痛,接着是胀胀的麻麻的……” 说完,忐忑地望着孟祖清,小心翼翼:“爷爷别生气……” 孟祖清哭笑不得,简短评价:“都是傻孩子!” 娄梦抬眸看孟一安,这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润润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刚才害孟爷爷生气,踢了他,孟医生一定是难过委屈了。 小手怯怯地去拉他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因太激动,喉间像堵上了什么东西,言语成了奢侈品。 孟祖清摇摇头,脸上有了百感交集的笑容。 待行完针,他收好工具,慈爱地看着娄梦,“丫头,恭喜你。” 说完,他意味深长望了孟一安一眼,又骂了句‘臭小子’,这才缓步退出了房间。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对不起,最无用的三个字 娄梦脑子有些乱,这一大清早,又害怕爷爷生气,又担心孟医生受委屈,一颗心哦,七上八下的,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只野兔子似的。 孟一安平复着情绪,坐在她面前,手指颤颤地轻轻按她的腿,像是在注视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娄梦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又转,小声问:“爷爷的话是什么意思?恭喜我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眼里含了最深最暖的笑意:“你的腿快恢复了。” “啊?”娄梦表情懵懵的,想试着动动脚,可还是动不了啊。 孟一安轻笑,心里的触动无法用言语形容。 “快了……”他咬咬她的手指头,语气里有了小小兴奋:“有了疼痛感,就快了……” 这下,娄梦终于听明白了,眼睛一下弯了起来:“所以说……刚才我感觉到痛是好事情?” “当然。”他也笑了,凑上前亲亲她的唇:“是好事情,天大的好事情。” 因他的笑意,也因他的亲吻,娄梦小脸红扑扑的,小声嘀咕:“那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傻瓜。”他这下是真的觉得好笑了,“每个人表达心情的方式都不同,我们都是因为太开心了。” 尤其是亲人之间,往往喜欢用奇怪的行为来掩饰真实的情绪,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孟一安心里泛着酸……她缺少与亲人的互动,不能理解,所以刚才是真的吓到了吧? 娄梦心里温暖,抿唇笑,声音轻快了起来:“快拿电话给我,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苏姐她们。” …… 苏念接到娄梦的电话,自然是开心的,替她高兴。 命运是公平的,其实这世间也不是没有勇敢的傻人。 比如娄梦和孟一安,他们就是不问理由,勇往直前的人,所以他们即将穿过云层,去享受阳光。 娄梦在电话里问:“姚婧之死哪儿去了,为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苏念忍不住有了哽意,“她去出差,手机信号不好。” “哦……”娄梦说:“她前天来看我,买了一大堆东西,我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要出差啊。” 苏念安慰她:“过段时间就回来,到时我们一起来看你。” “没事,我知道你很忙,要忙公司的事,还要忙婚礼的事,不用记挂我,我很好……”娄梦也难过了起来:“可惜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苏念想哭,匆匆挂了电话。 也许伤感是会传染的,林清越醉酒后的伤感就严重传染给了她,搞得她莫名其妙地,眼泪就会流出来…… 婚前综合症……好像挺严重。 为了缓解这症状,她打电话给林清越:“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他有片刻沉默,淡声道:“抱歉,可能不行。” 她深呼吸:“没关系……那明天我们还要不要去试婚纱?” “当然。”他说:“我已经安排了,具体的晚上回家说。” “清越……” “嗯?” 她咬唇,迟疑开口:“你不要喝酒……不要难过……” 安慰别人不要难过的人,一时眼泛泪花。 似感受到了她的伤感,他有短暂沉默,歉声道:“对不起……” “不用,不用说对不起。”苏念抹去泪,打起精神来:“我理解。真的,我理解现在的处境和心情,会过去的,清越,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沐会好起来,他们会结婚,穆芳青会去追求她的幸福……只要他们不放手,一切都会好起来,时间会将最好的结果交给他们。 …… 对不起啊,苏念,这次可能真的过不去了…… 林清越挂断电话,在落地窗前久久站立。 身后,林沐的声音淡淡的:“你不打算告诉苏姨吗?” 良久,林清越转身,面色沉郁:“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迟早要面对。”林沐苦笑一声:“你们不是最擅长快刀斩乱麻吗?” 林清越轻轻阖了眼,似在忍耐着坏情绪。 静默片刻,他平静道:“我们继续吧。” 桌上是堆成山的文件,都是需要让林沐了解的。 林沐兴味索然,“非得这样吗?” “公司需要人。” “可她是我妈,我希望她生病的时候,我可以陪在身边。” 林清越低头查找文件,面无无情:“这是你妈妈的意思。” 林沐沉沉看了他很久,一字一顿,冷冷道:“又是她的意思?” “真是了不起啊!不经过我的同意生下我,不经过我的同意离婚,再不经过我的同意弄死我的爱情……现在,竟然连为人子女尽尽孝道的机会,都可以不经我同意就给取消了……了不起啊了不起!” 他眼里渐渐聚拢冷意,从齿间迸裂一句:“你们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还口口声声你们为我指的路是明路……不觉得很讽刺吗?” 林清越握笔的手陡然拽紧,暗黑的眸子里的最深沉的光划过。 想说什么,酝酿许久,只是无力一句:“我们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不要和我提爱!”林沐眼里有了湿意,“你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你们感动的只是你们自己……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话音轻飘飘落下,像树叶被风吹下,停顿,飘浮,注定会腐烂消失。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透着冷冷诡异。 情绪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里灭亡。 良久,林清越薄唇轻启,淡声一句:“开始吧。” 林沐没有言语,重新拾起扔在桌面上的文件,面无无情,像是没有灵魂的人一样。 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很快有了文件翻阅的‘沙沙’声响。就像本来是龙卷风的天气,最后迎来的却是细细微风,让人庆幸,又隐隐失落…… 这就是亲情,可以相互伤害,然后假装宽容,将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林清越记得,这天父子二人将桌上的文件全部翻完后,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同样记得,林沐没有任何回应,像是没听见,起身离开了。 对不起……他这辈子最不想说的就是这三个字,可这些天他却一直在说。 他林清越自认做人做事敢做敢当,却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只能伪装! 对不起……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想要期许这三个字能化解所有的怨恨…… 明知,无用。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了解他吗 苏念万万没想到,穆芳青会在这种时候约她。 二人自知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坐下喝咖啡,所以谈话地点选在了公司的会议室。 所有人都走了,室外天色已暗,万家灯火亮了起来,日复一日,仿佛什么也阻挡不了岁月齿轮的前进。 穆芳青进来时,苏念暗暗吃惊,才几天不见而已,她憔悴苍白了许多。 作为主人的她,还是一样的问话:“茶还是咖啡?” “白水。”穆芳青说出这两个字时,温温一笑:“可能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受不了刺激的东西,还是最原始最纯粹的好。” 穆女士说话向来是这样,明明白白的将另一种意思包含在其中,一点也不让人费解。 苏念笑笑,照做,倒了温水在她面前,迟疑开口:“林沐……还好吧?” 穆芳青嘴角扯了一抹笑,“他变成今天这样,说起来,还得拜你所赐。所以,你问我他好不好,你让我怎么回答呢?” 她冷冷道:“是想让我感激你,还是诚实地破口大骂?” 苏念摊摊手,“这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吗?” “当然不是。”穆芳青看了眼云淡风轻的苏念,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作为母亲,我找你拼命都不为过……但我既然答应了清越不找你麻烦,林沐这事我就算是原谅你了。” “谢谢。”苏念表情平静,慢条斯理道:“但我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认为错的是你们。如此下去,你们会害了林沐。” 她当然知道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明显是在讨骂。 但这是她的心里话……再说了,她不说这些,好像也不可能听到什么好话。 苏念的话无疑成功引爆了穆芳青,她能感觉到空气里硝烟缭绕,杀气十足。 但,很意外,穆女士怒极反笑,虽然笑容太过僵硬难看,但仍极力保持着。 她垂眸喝水,将眼里的锐气淹没在淡淡水雾里,一句话也没有。 苏念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说到底,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 以她的立场,确实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默了默,她真诚道:“抱歉,我不该那么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应该把林沐当成人来对待。” “没关系。”穆芳青抬眸,笑意温善的很,“今天,我们不谈林沐。” 不谈林沐,那就只有谈林清越了,苏念不想谈,但不能不听。 所以,静静等着,眉目沉静。 穆芳青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水杯,没看苏念,语气寻常:“清越昨晚睡得好吗?” 因为这问话,苏念淡淡笑了:“既然那么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当面问不是更清楚?” “你觉得你了解他吗?”不理会她的冷讽,穆芳青幽幽问出第二个问题。 苏念不愿意承认她莫名有些害怕,隐隐心慌,直觉有什么危险在靠近。 她略皱了眉头,语气清冷:“穆女士,其实我完全没必要乖乖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但因你是林沐妈妈,我有对你一份尊重。” “说到底,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呢?林清越的旧爱新欢吗?我不喜欢这个词,我更喜欢清越的说法,你是他的过去式,他的亲人……而我,是要陪他度过余生的人,是他现在爱的人。” “所以,我不太明白你一次又一次来挑衅我,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意图是什么?要挽回他的心吗?” “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应该直接去找他,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闻言,穆芳青抿抿唇,轻轻笑了:“这可不像你,这么快就急了?” 苏念静静看她,噤了声。 穆芳青刻意来给她难堪,没达到目的,又怎会罢休? 拂袖而去?当场翻脸? 性格使然,苏念做不到。 做不到,就得受着,她也很想听听穆女士在对‘了解’林清越这件事上,又有何高见。 穆芳青微微笑着,目光淡淡落在苏念身上,语气缓慢:“我们从小就认识,你可能无法想象,他小时候可调皮了……为了研究小鸡是怎么从鸡蛋里出来的,他将家里的蛋全敲碎了……” “我怕他挨打,就主动说是自己敲碎的,女孩子嘛,年纪又小一些,大人们下不了手。” “有段时间,我们很久没见面……有年春节,我去他家里拜年,他偷偷给我一个小盒子,后来我打开一看,全是我最爱吃的巧克力……不过,大多数已经化了……” “高中,因为隔壁班男生将我堵在路上要追我,他一个人和一群人打了起来,头上缝了好几针……” “创业,因为资金周转问题,他去向朋友借钱,被嘲笑,一个人喝醉在大街上崩溃大哭……他其实不知道,我一直跟在他身后。” “第二天我就去将我父母的养老金钱骗了出来,把自己值钱的东西全卖了……” 有泪从她还微笑着的脸上滑落,“如果他需要,我愿意把我的命都给他。” 多么动人的故事,苏念不知道自己是该拍手鼓掌还是动容落泪。 所以,她反应平平,甚至可以说有点无动于衷……回忆嘛,都是美好的。 不过,她还是特别想问:“既然那么爱他,又怎么舍得伤他?” 穆芳青眼里浮着晶亮水光,嗓音有些发颤:“苏念……如果我说那不是我自愿的,我喝醉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事情就发生了,你相信吗?” 苏念心里狠狠一磕,情绪有了起伏,她其实是相信的。 只是……她问:“为什么不解释?” 穆芳青拭去泪水,动作还是那么优雅。 待情绪平复,她红红的眼睛里,有熟悉的冷锐渐渐聚拢。 “让你见笑了。”她还客套了这么一句,目光便笔直地看向了苏念:“你知道吗?前几天,林清越大清晨冲进我的房间,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威胁我说,如果再敢招惹你,就掐死我……” 说不震惊是假的,苏念脸色微变。 穆芳青眼神微微上挑,一字一句:“如果他知道真相,他会杀了那人……那他这辈子就毁了!就算转移了一半怒火在我身上,他仍将那人送去了监狱,让他生不如死。” 半眯着眼睛看苏念,她笑容一点一点地放大,那语气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嘲讽:“你可能不会想到他也有狠戾的一面吧?其实每个男人都有,他也不例外。他和我吵架时,也会骂出难听刺耳的话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最狠的人,往往就是那个说最爱你的人 “苏念。”穆芳青唤了一声,语调轻漫,眼神却是盛气凌人的:“你所认识的林清越是什么样的呢?温柔?善良?有趣?” “别说了!”听了她的话,苏念头昏脑胀,又宛如一盆冰冷的水淋下,心冷了,仿佛血液也冷了。 她死死咬着牙关,用极其冰冷的眼神凝视穆芳青:“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芳青笑笑,语气不是一般的尖酸刻薄:“你也许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吧?老天爷垂怜你,偏爱你,所以将这么一个体贴温柔的完美男人赐给了你!开心吧,很洋洋得意对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只是一个层层伪装的男人,一个想要自己的人生能完美落幕的男人……” “够了!”穆芳青话语里满满的刺全数扎进了苏念内心最深处,每一处都是致命的,都是她隐隐明白却又自欺欺人不愿意去深究的。 这些刺扎得太狠太准,以至于呼吸都是痛的。苏念站了起来,哽在喉间的话终是愤极出口:“所以呢?因为我爱上的是个刻意伪装出来的好男人,所以我就要放弃吗?” 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轻笑一声:“敢问这世上有谁不会伪装?你我没有吗?我们原来就是这样尖酸刻薄的人吗?你在漫长的寂寞里,就真的没有动过离开他的心思吗?” “说白了,你今天跑来和我说这么一大堆,不过就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青春、付出一切所培养出来的男人,如今深深爱着别的女人!不要和我说你有多爱他,你那是占有欲,在你心里,他是属于你的,就算你不要,别的女人也别想拥有!” 她深吸一口气,讽刺道:“说起来,我确实该好好感谢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爱他,真实的也好,虚伪的也罢,我们都会在一起。” “如果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穆女士请回吧,我要下班了。”苏念垂眸整理衣服,打定主意不会再回应她半个字。 可是,穆芳青说:“我生病了,乳腺癌,晚期。” 像是有人一把揪走了苏念的心脏,胸腔剧痛,要不是死死抓住桌沿,她怀疑自己会跌坐在地。 她眼睛变得血红,死死看着穆芳青,“所以呢?因为你生病了,我就要退出是吗?” “要我退出可以,要分手可以,你让他来说!”话音咬得太重,苏念齿间弥漫着淡淡血腥味。 穆芳青也站了起来,平静看她:“想必昨晚的他睡在你身边也是辗转难眠吧?如果他能说得出口,还会那么痛苦吗?” “是他让你来的吗?”苏念哭了,眼泪无声流下,她死抠着桌沿:“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穆芳青轻声叹息:“不是他让我来的……但有什么区别呢?他那么了解我,知道我这人性子急,装不住话,如果不想我来,他早在我之前就说出口了。” “苏念你别怪他,他也是被逼无奈……我们认识四十年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管他怎么恨我,但永远不会不管我。” “医生说我得马上手术……你想想,作为一个女人来讲,乳房没有了,那还是女人吗?我再也没有了追求爱情的权利……不,我也没想过再去追求,我只要他,从头到尾,我到的只是他。” “对不起,苏念,要我将他拱手让出,然后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我做不到……” 苏念终于支撑不了,跌坐在椅子上,身体仿佛掉入了冰窖里,瑟瑟发抖:“你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对吗?为什么不早说?” 她泪如雨下……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一回来就说出来,又何苦让她去做这样一场美梦,再从云端坠落…… 穆芳青自嘲一笑:“清越也是这么问我的,我要说我没信心,你们会相信吗?我怕就算我生病了,要死了,他仍要和你结婚……我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但是……”她抿着唇,看了苏念好一会儿,嗓音里有了哽意:“当我从检查室里走出来时,他什么也没说,紧紧抱住了我……” 她也泪流满面:“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赢了。” “苏念……”穆芳青不太优雅地抹了一把眼泪,话语直接:“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当然,她没期望苏念能回答,所以继续说道:“他在和林沐交接公司的事,然后带我出国治病……他什么也没说,但他在默默安排一切……” 苏念脑子里有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太荒唐,太讽刺了! 她才和他通过电话……说什么?明天要去婚纱……所以,他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她? 还是不告诉她? 让她在没有新郎的婚礼现场含愤自尽吗? 林清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 哈哈哈…… 苏念笑了起来,那笑声断断续续,凄凄沥沥地回荡在空气里,就连穆芳青也直觉浑身汗毛都炸立了起来。 “砰!” 水杯落地,四分五裂,苏念看着,心一下往下沉,往下沉…… “我不信……我不信!”她手指颤颤指向穆芳青,狠声吼道:“你叫他来!你叫他来亲口说给我听,我不信!” “苏念,你这又是何必呢?”穆芳青默然半晌,淡淡说道:“你真的不要怪他,他是真心爱你的你应该知道。那么骄傲的人,因为太爱你,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所有的锋芒,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你……” “伤你的人是我,你要恨就恨我吧。看在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你就不能成全他在你面前费尽心力建立起来的好男人形象吗?” “非要把他置于不堪的境地,让他痛苦,让他内疚负罪,你才甘心吗?” “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我都舍得给……只要你把他还给我,你要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苏念……我谢谢你,谢谢你陪清越做了一场美梦……” 后来,穆芳青还说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苏念通通不知道…… 她什么也听不见,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星火点点,眼底笼罩着沉郁的黑暗之色,深到望不到边际,在那里面找不到一丝丝光亮。 时至今日,苏念才终于明白,原来最狠的人,往往就是那个说最爱的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亲情 这晚,是苏继华夫妻结婚四十周年的纪念日,老两口做了一桌的菜,开了一瓶上好的红酒,还浪漫地点起了蜡烛。 准备好一切,面色红润的梁芹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念念也在就更完美了。” 苏继华笑道:“谁说的?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关她什么事,这是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多一个人都是多余。” 梁芹淑又怎会不知老伴是在安慰自己,瞪他一眼,娇嗔道:“就知道口是心非。” 苏继华不否认:“不然怎么办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长大了,有她自己的日子要过。不过,怕什么呢,你还有我,我们也要把我们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对!”梁芹淑举杯,眼含柔情:“有时候觉得我们结婚还是几前几天的事,没想到一晃就四十年了。” 苏继华与她碰杯,哈哈大笑:“我也有这种感觉……要不我们再结一次婚?” 梁芹淑故意白眼:“你想和谁结婚?” “和你呀?” “羞不羞,都多大年纪了……” 苏继华正色:“有什么好羞的,现在不是流行什么金婚银婚吗?等念念今年结了婚,明年就办咱们的。” 梁芹淑也跟着笑了起来,倏尔,又担忧道:“也不知道他们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念念没开口,我也不好多问……” “不问。”苏继华说:“他们需要自然会说,没说,说明不希望我们参与,乐得清闲,挺好的。” 梁芹淑欲言又止:“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心里总是有点慌。” 苏继华紧张起来:“心脏不舒服吗?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是心脏的问题……”梁芹淑说:“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心里不踏实。” 苏继华放心了,慢悠悠抿了一口酒,评价道:“你这就叫,女儿不急,急死老妈!” 梁芹淑正要开口,忽闻敲门声,二老面面相觑,是谁这么不识趣,这个时候来? …… 不识趣的这个人是苏念。 她从公司出来,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不知不觉竟然就回了自己家。 站在门口,突然大悲。 她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东西远比爱情重要,比如说亲情。 所以,她觉得悲哀,也觉得无奈。 为亲情牺牲爱情……似乎再正常不过,她连怨恨的理由都没有。 苏继华开门,看到自己苍白如纸,摇摇欲坠的女儿,大吃一惊:“念念,你这是怎么了?” 梁芹淑一听说是苏念,急忙奔跑过来,话还没问出口,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他们放在心尖上的宝贝,是谁忍心伤成这个样子? 但他们是理智的人,知道悲伤只能让彼此痛苦俱增,此刻,他们不需要知道原因,只需要将所有的温暖都给他们深爱的宝贝。 梁芹淑忍下眼泪,去牵苏念的手:“快进屋。” 苏继华去找酒杯,顺带解释眼前的烛光晚餐:“今天是我和你妈妈的结婚纪念日。” 像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心里,苏念想哭,但眼睛又干又痛,像是没有眼泪了。 何况,她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怎么能哭呢? 扬起尖瘦的下巴,她笑笑:“为什么不请我参加?” 苏继华玩笑道:“因为和你没关系呀,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是呀……”苏念低下头去,未生她时,她又是谁呢? 是否是个欠下许多情债的负心人呢? 否则,今生为何总是为情而伤? 一家三口举杯庆祝,烛光摇曳,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暖暖的。 喝着喝着,大家都有了醉意。 许多在清醒时不便问出口的话,终于可以借机问问。 梁芹淑握紧苏念的手,眼有湿意:“想和爸爸妈妈说说吗?” 苏念摇摇头,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们,轻声问:“爸,妈,你们还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苏继华说:“我们永远相信你,也永远支持你。” “谢谢。”苏念涩然一笑:“我确实遇到了点难题,也很痛苦。但请你们相信我,我会处理好……只是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你们愿意像从前一样,等我自己回家吗?” 苏继华夫妻二人双双红了眼,一家三口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无声胜有声。 他们愿意相信,愿意等待,只是……心疼啊! 苏念冷到麻木的心里有了暖意,她举起杯来,眼含热泪,但嘴角是最纯真最幸福的笑:“请不要为我伤心难过,不管我失去了什么,我还有一个最幸福的家,还有最爱我的爸爸妈妈,我仍旧是这个世上最有福的人。” 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轻脆的响声,轻轻叩在每个人心弦上。 幸福就像是一首乐谱,缺少了重要的音符自然不完整,但不代表它就不能发出悦耳的声音,只是看欣赏的人如何体会罢了。 …… 一家三口,总是能让人马上想到团圆,想到幸福,想到完整。 其实也不尽然,比如林清越的一家三口,就貌合神离,各怀心事,完整的外表下,那所谓的亲情早已支离破碎。 穆芳青看起来心情大好,做了满满一桌菜。 林沐到底心疼,说了句:“身体不好就要多休息,饭菜钟点工做就好了。” 穆芳青笑意融融:“钟点工那有妈妈做的好吃,再说了,为你们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林清越拿筷子的手僵了僵,幽暗的黑眸望向穆芳青,像一口百年枯井,深不见底。 穆芳青没有躲开,直直迎上,承认了他无声的询问。 多年夫妻,一个眼神胜似千言万语。 林清越眼神里闪过一抹阴郁,默了一瞬,放下碗筷,冷声道:“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没人出口挽留,仿佛他这个时候走,再正常不过。 穆芳青甚至体贴嘱咐一句:“路上开车慢点。” 说完,若无其事地端起碗,优雅地喝着汤。 餐桌上又剩下母子二人,林沐眼里一时间掠过无数复杂情绪,夹杂着寒冰似的冷漠:“用这样的手段将一个没有心的人留在身边,你真的能感觉到温暖吗?” 这话别人说无所谓,但由儿子说出来,穆芳青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欺人太甚 穆芳青放下碗,哀怨地看着林沐:“连你也觉得妈妈心狠吗?” 林沐深吸呼,去握她的手,目光真诚:“妈,你还有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我陪你回去,我们好好治病,好好生活……你放过老爸好不好?” “不好!”穆芳青甩开他的手,掩面哭了起来:“我不能没有你爸爸……你不会懂的,我们是那么多年的夫妻,许多狼狈与不堪,我们只会给对方看……如果没有你爸爸,我情愿就这样体体面面的死去!” 林沐起身,将母亲的头搂在怀里,无言也无力。 不说了,什么也不说了……他们都是他最爱的人,他无从选择,什么也做不了…… 姚婧之一直说他太年轻,他从前不懂年轻到底有什么不好? 年轻到底有什么罪? 现在他知道了,年轻确实是种罪,意味着太多的无能为力。 他承认了……他还是个懦弱的小孩,给不起她稳稳的幸福。 所以,她不要他了……应该的,他不怪她,他谁也不恨了…… …… 林清越将车速开到最快,最先去了公司,再去了别墅,最后去了苏念家里。 接待他的人是苏继华,没有愤怒,只是淡淡一句:“念念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林清越满目愧疚,眼眶湿润:“叔叔,对不起。”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苏继华摆摆手,苦涩一笑:“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宠着爱着,生怕她受一点点苦。可她总是要长大的,我护不了她一辈子……” 年迈的老人也红了眼:“你也是做父亲的人,想必能理解我的心情。小林啊,我们一直很感激你将念念从过去的悲痛中拉了出来,可你……” 有泪急速滑落,他嗓音发颤:“可你不该给了她天堂,又将她推入地狱啊!” 林清越双膝跪地,苏继华去拉他:“你不必这样……” 林清越说:“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我跪您理所应当……叔叔,我爱苏念,我是真的很爱她……” “可是。”他嘴角微微抽动,悲悸出声:“我只能放手……我给不了她幸福,是我错了。” 他磕头下去,苏继华起身送客:“既然这样,那就好聚好散吧。” 林清越起身,满面是泪:“我可以见见她吗?” “当然。”苏继华表情平静:“听说你们明天还得去试婚纱,怎么可能不见面。” 林清越愣愣,弯腰下去:“保重。” 在他踏出门的瞬间,苏继华说:“我恨透让我女儿哭的男人,如果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也许我会将一颗石头砸你脑袋上。” 话音落下,门狠声关上。 林清越苦笑一声……他确实罪不可恕。 …… 婚纱是请某著名设计师定制的,据说林清越在认识苏念不久后就定下了。 他那么笃定会娶到她,那么费心费力,她又怎能辜负? 试婚纱的地点,最终定在了别墅里,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也是,他在襄城好歹是风云人物,如果她失控,闹得太难看,影响确实不好。 可她会失控吗? 苏念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清晨出门时,梁芹淑问她:“想和爸爸妈妈住一段时间吗?” 她回答说:“对不起,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梁芹淑又问:“有困难,会找我们帮忙吗?” 她笑笑:“我都三十五岁了,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苏继华拍拍她的肩,搂着妻子,笑容平静:“那你早些回来,我们等你。” “好。”她回头看他们,展颜笑开:“我不会再让自己回到黑暗里,你们放心。” 是的,不会。 就算是为了眼前至爱的亲人,她也不会再允许自己倒下! …… 婚纱很美,将苏念纤细的腰,洁白的肤,柔媚的眼,都展显到淋漓尽致。 很奇怪,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他却如此了解她,仿佛他们已经是在一起大半辈子的人。 “好看吗?”苏念站在林清越面前,亭亭玉立,柔情万种。 “好看。”林清越的嗓音低沉暗哑,潮润的眸子里仿佛随时会有狂潮涌出,能将所有的一切淹没。 苏念静静看着他,妩媚一笑:“可惜,就穿这么一次,可惜了。” “苏念……”林清越语气一滞,想上前拥抱她,可那双手终僵在了半空中,出口的嗓音更是哑得厉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苏念步步贴近,目光如炬:“你说对不起,是希望我说一句没关系吗?” 这样平淡的逼问让林清越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出口的话透着难涩与生痛:“我没有办法……她将所有的青春美好都给了我,在她最艰难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苏念心口的痛,似乎在刹那间浸入了骨髓里。 她挺直了背脊,垂在身侧的手心一寸寸握紧,笔直的目光冰冷无比:“是,你们都有自己的苦哀,她离不开你,而你放不下她……那我呢?” “林清越,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呢?打发寂寞的床伴?陪你演绎美好余生的伙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苏念终没能把自己置于最低贱的位置,她咬着牙,眼眶含泪:“不可以这么欺负人的……要分手可以,和我打声招呼很难吗?相爱一场,真诚相待,坦坦荡荡地告个别,不行吗?” “我……”林清越眼睛发烫,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开不了口……” 他不碰她还好,这么一碰,苏念觉得有什么东西插进了心口里,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眼里燃着熊熊烈火,一把甩开林清越的手,咬牙狠狠道:“你别碰我!” 眼泪夺眶而出,苏念哭了,哽咽道:“你开不了口……所以就让穆芳青来说是吧?尽情羞辱我一番,然后再告诉我,你们才是打不散的同林鸟,而我苏念,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我……从头到尾,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就是爱上了你……不过就是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你们用得着这样对我吗?” “你们欺人太甚!” “林清越,你欺我太甚啊!” 第三百章 千帆过尽 一声声的控诉从苏念口中迸裂而出,夹杂着淡淡血腥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林清越也哭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说:“我爱你……我是那么的爱你……我决定要斩断所有的过去,要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要将所有的温柔和爱都给你……” “苏念,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可是她生病了……医生说就算手术,痊愈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十年……” “我再冷血无情也不能置她不管,我再厚颜无耻,也不能……也不能开口说请你再等等我……” “分手的话,太多的话,这些天就像刀子一样在我心里不停绞动……有时候我想,要是生病的人是我就好了。” “这样是不是就不用选择了,就能自私地牵你的手走完最后一程……苏念,我是个自私的混蛋!你忘记我好吗……你一定要将我忘的干干净净的,要好好生活……” 苏念步步后退,一下跌坐在楼梯台阶上,痛,眼睛痛,心口痛,嗓子痛,她无助地哭泣,她悲愤地大喊:“先招惹我的人是你,舍不得的是我……” “感动我的人是你,放不下的人是我……” “你累了不想演了,不肯剧终的人是我……林清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忘的干干净净?” “我是人呀!你看不见吗?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凭什么从我的世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凭什么!” 这天的上午,阳光洒满了整个襄城,似要用温暖掩盖这世间的一切冰冷。 碧翠苑的独栋别墅里,苏念哭到山崩地裂,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种地步,她的命运是被诅咒了吗? 为什么,凭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幸福? 看着这样的她,林清越的眼里有东西在破碎,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扎进了无数透明的玻璃渣。 他紧紧抱住她,痛到撕心裂肺。 如果可以重来,他不会再自不量力去招惹她。 这一刻,林清越明白了,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全身而退这种说法。 所有的牵绊终将成为锋利的刀尖,刺向最无辜的人。 而自以为可以掌控全局的他,最终成了刽子手。 …… 没有什么悲痛是过不去的。 人也不可能哭太久,眼泪总有流尽的时候,心疼也会渐渐麻木。 苏念是真的累了,她渐渐止了哭声,上楼换下婚纱,洗了脸,收拾好自己带来的衣服,下楼来。 林清越也稳定了情绪,站在楼梯口等她。 他说:“我们谈谈好吗?” 她点点头,甚至还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已经有着太多的千帆过尽。 林清越接过她的衣服,放在一旁,去牵她的手坐到餐桌旁。 苏念没有拒绝,乖顺的很。 何必呢,不过就是最后一场对手戏了,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坐下,林清越温了牛奶给她,目光里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眷恋。 他去握她的手,她手指发颤,他握紧,嗓音很沉:“我没有什么能给你,这栋别墅请你收下……不要搬走好不好?” 苏念抽回手,没有什么表情地笑了笑:“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睹物思人?在这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感受寂寞空虚冷,然后发疯似地想念你吗?” 林清越垂了眸,压下胸臆处滚滚而来的酸意,淡声道:“你可以卖了它,重新买一套喜欢的。” 苏念有一声冷嗤:“然后你的负罪感就减少了对吗?以后再想起我来时,也能眼睛一闭说问心无愧,因为没有亏待我,对吗?” “也是。”她上上下下打量这屋子一番,嘴角扯了扯:“跟林总几个月,就挣了一套上千万的房子……是不亏。” “苏念……”林清越眼里有了痛意:“不要这样好不好?” “好啊!”苏念定定看他:“我将爱情还给你,也请林总给我留一点点尊严,不要踩踏的太难看了。” 林清越抿唇,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房子你可以不要,公司你总不会放弃吧?” 苏念正色:“林总放心,这个不会。” 她笑笑:“也多亏了林总有先见之明,我们有签下合约。你放心,我苏念是个讲信用的人,既然在那些条条款款上签了字,就不会不认。” 她起身,“林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一声又一声的林总,让林清越心生恍惚,一如与她初相识时,她也是这样将自己装在冰冷的盔甲里。 如果自己不那么自私,如果没有一步一步将她诱到自己身边,就这样默默看她融化,看她大放光彩,如果是这样,该有多好? 可惜,这世上只有后果,没有如果。 在苏念走到大门口时,林清越艰涩出声:“林沐他还年轻……你多帮帮他。” 苏念手指微不可见地紧了紧,点点头,默了半刻,没有回头:“穆芳青没背叛你,起码从心里没有。祝你们幸福。” 她大步踏出去,阳光一下将她拥抱……可是没有温暖,只有刺眼。 …… 襄城大街上,人来人往。 苏念提着简单的行囊,与无数人擦肩而过。 风吹乱了她的发,夹杂着阳光的味道。 她半眯着眼睛看各色行人,不由在想,他们也有故事吗? 是否也有喜有悲,有幸福,有温暖》 是否也有满心的伤? 是否也会肝肠寸断? 他们会猜想她吗? 不管怎么猜想,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作为准新娘的她,眨眼间便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不不不,不是无家可归……是无颜可归。 他们更不会想到,不久前,她还拒绝成为千万富婆了…… 这么想的时候,苏念拿手挡在眼睛上方,抬头看太阳,傻傻笑了起来。 他们不会相信,她自己也不相信,这一刻,刚刚经历失恋,尝尽悲痛的她,居然无比轻松。 就像疾路赶了很长一段路,然而仍看不到目的地时,有人告诉她,不用走啦,这里就是终点了…… 就是这种感觉,意外的轻松。 她终于不用再急着追赶他的脚步,也不用再担心未来还有无尽变数,他,就像陈煜一样,只存在了她的记忆里。 他们来过,又走了。 仅此而已。 …… 这天,清念公司前台接到苏念电话,说公司全体人员放假一周。所有在洽淡的客户,如果愿意等待,她会给他们惊喜,如果不愿意等待,就爱咋的咋的。 苏继华夫妻接到了女儿的短信:放假一周,勿念。 该交待的事交待了,苏念关机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第三百零一章 春天该来了 这天,林清越坐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抽了整整一包烟。 林沐找来,与他并肩而坐,“可以给我一支吗?” “不行。”林清越拒绝:“你还小,不能抽烟。” 林沐唇角一勾,“我二十岁了,我就不信你到二十岁时还没抽过烟?” 林清越也笑了,递给他一支。 确实是,准确来说,不到十岁他就试过抽烟的滋味了。那时看着大人们吞云吐雾,觉得赛过神仙,很潇洒。 现在才知道,那吐出的烟圈也有可能是数不尽的烦恼。 林沐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了起来,咳声止了又继续。 他问:“是不是觉得很痛苦?” 林清越承认:“痛不欲生。” 林沐说:“可以理解,连我都觉得纠结的慌。” 林清越:“纠结什么?” 林沐半眯着眼睛,“一边是我妈,我当然希望她能达成心愿。可苏姨……这样对她太残忍。” 林清越扯动领口,大口呼气,眼睛湿了。 林沐有些担心:“我要不要去苏家看看,会不会出事?” “不用了。”林清越在烟雾缭绕中,眼有痛意:“我已经打过电话,她没有回家。” 他说:“但是我相信她。” 她很坚强,或者说现在的她不会允许自己懦弱。是他一手将她再次逼进了冰冷盔甲里……多么可悲。 林沐耸耸肩,自嘲一笑,同意道:“也是,女人始终比男人勇敢。” 林清越侧头看他:“恨我们吗?” “恨什么?” “姚婧之。” 林沐摇头:“没法恨……也不恨,是我自己不够强大,给不了她安全感,不怪别人。” 林清越捏捏他的肩,“不用担心,她很好。” 林沐点点头,父子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 海州。 姚婧之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前世今生,所遇见的那些人,他们来了又走。 最怕寂寞的她,到头来还是孤单一人。 不出数日,她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这是一家快消品贸易公司,性质和原来的公司差不多,只是不自己产生而已。 老板谭峰是襄城人,据说是林清越的师弟,因不知事情源由,以为她是林清越的什么亲戚,倒是多有关照。 对姚婧之来说,白天工作很忙,时间过得很快,不难熬。 难熬的是夜晚,海州的夜格外的凉,气候也很干燥,有时候半夜醒来,只觉得嗓子干痛。 也许眼睛也会痛,枕头常常是湿的。 那些白天不敢去想的人,会在梦里寻来,有时候很美好,父母在疗养院的园子里晒太阳。 可乐背着书包要上学校,而他……仍旧有灿烂的笑容,行走在人群中,光彩夺目。 大多数时候,梦是黑白色的,父母在风口处向远方张望,可乐在到处找妈妈,而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就足已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她知道,都会过去的。 时间会让一切的刻骨铭心都染上陈旧色。 …… 雅市。 付迪刚做完连台手术,腰酸背痛,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似的。 他去病房溜达了一圈,没什么异常,正准备换衣服下班。 远远地,看见护士台前方,往电梯去的方向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苏念。 心口一紧,付迪快步过去,问值班的刘伊:“刚才那个人是苏念吗?” “是啊。”刘伊头也没抬:“她来问萌萌家的地址,说要去看看她。” 付迪忙往医院大门口追去,可惜,没看到苏念。 心里,隐隐失落…… …… 隐隐失落的人,还有刘伊。 苏念来打听萌萌的地址,随便和她聊了几句。 她委婉地问:“娄梦最近过的好吗?” 苏念温温一笑,“她很好。” 本来一句很好就可以结束的话题,但她却又接着说了许多:“娄梦到襄城的那天,我们都在孟家,吃饭时,所有人举杯说欢迎归来……孟家人都眼含热泪,他们是真的把娄梦当成了家人。” “大年三十,他们一起去祭祖,娄梦腿脚不便,但她还是在孟医生父母坟前磕了头。我想孟家二老应该很欣慰,毕竟孟医生能走到今天太不容易。” “正月初六,孟氏理疗所开业,我们都去了。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我们会觉得娄梦的状态像是新婚的妻子……她真的美的不得了。” “吃饭时,娄梦在和我们开心聊天,孟医生在照顾她……像一个细心的父亲在照顾自己的孩子……” 苏念又是一笑:“昨天她还打来电话,说她的腿能感觉到痛了。真好,我想,我们大概很快就能喝到他们的喜酒了。” 刘伊静静听着,笑容很轻,眼睛里似有细碎的水晶在闪烁。 最后苏念说:“谢谢你了刘护士,希望你也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本来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有关刘伊对孟一安的微妙感情,听娄梦浅谈过。 娄梦的原话是:“人的缘分太奇妙,我想如果孟医生先遇到的人是刘伊,也许他们的故事会完美一些。” 苏念不以为然,都说爱情要讲究先来后到……其实归根结底,不过还是看爱的深浅罢了。 一如,她,穆芳青,林清越,先来的,后到的,没有一人得到了幸福。 只因最关键的那个人爱的不够坚定,或者说本来爱情是应该纯粹的,但他加入了太多的人情世故在里面。 至于为什么要和刘伊说这些,苏念想,念念不忘,必有回应这样的话不适合用在孟一安和刘伊身上。 许多感情都难免意外,但她知道孟一安与娄梦不会。 他们就是那种不会在爱情里揉沙子的人。 所以,多几句闲话,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只有干干脆脆地画上句号,故事才能继续。 苏念走了以后,刘伊发了很久的呆。 后来,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灰色水杯,在里面灌满了开水。杯子很温暖,她握在手心里,再将脸贴在手背上…… 有泪滑落,浸入指缝里,是温热的。 直到那杯子渐渐冰凉,她拿着,走到过道的蓝色垃圾桶旁,沉默良久,将杯子扔了进去。 孟先生,祝你幸福。 刘伊回头,大步离开。 雅市在冬天里结下的冰都快融化了,春天该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他们说我是扫把星 苏念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来雅市,只因一个理由……跟随自己的内心任性一次。 也算是安抚自己吧。 但是,找到萌萌的过程很曲折。 到雅市的第二天,她先是去了萌萌的老家,那是个很偏僻的小山村,转了几次车,差不多晚上才到。 好不容易打听到萌萌的住所,结果空无一人,门前小院里一片荒凉,像是很久没人住了。 邻居黄奶奶接待了苏念。 山里很冷,晚上奶奶用木炭烧了一炉火取暖,也随便讲了萌萌家近来发生的事:“那孩子真是可怜,爹几年前死了,妈也没了。她自己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本以为爷孙二人可以相依为命……谁知道……” 黄奶奶抹了一把眼泪:“大年三十夜,那老头儿没能挺过去,睡一觉醒来,人没了……” 苏念心里狠狠一缩,痛得无以复加:“你是说萌萌的爷爷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去世了?” 黄奶奶点点头,“是啊,半夜没的……下雪天啊,萌萌那孩子是爬出来叫人的……” 大年夜……在林清越向她求婚的时候,萌萌却在经历生死离别? 苏念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哽声问:“那萌萌去了哪里?” 黄奶奶说:“本来有个远房表叔说要接她去家里住,结果没两天又给送了回来……唉,那孩子瘦的不像样了,村里把她送去了市里的福利院了。” 所以,苏念扑了个空。 …… 第二天一早,与黄奶奶告别,苏念匆匆往雅市赶,在天黑前,来到了天使福利院。 说明来意,园长带她去见萌萌。 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苏念终于见到了骨瘦如柴的萌萌。 只是,曾经有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孩子,如今只剩下木然与呆滞。 园长说:“其实关心萌萌的人还是很多,她来了以后,有很多热心市民都来看望过。也有人提出要收养她,但这孩子就是不说话,也不理人……后来人家也怕养不好她,都作罢了。” “她一直都不说话吗?”苏念喉咙发紧,仿佛有巨石压在了心口,险些喘不过气来。 园长一声叹息:“反正来了近一个月了,没人听她说过话。关键这丫头胃口也不好,吃的很少……像是没什么求生欲。” 没什么求生欲? 她才多大的孩子啊! 苏念只觉心如刀绞,有液体转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 和园长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后,苏念提出想单独陪陪萌萌一会儿。 园长同意,将其他的孩子们带出去玩了。 萌萌蜷缩在墙角,背对着门口,穿着黑色的棉衣,枯黄的头发简单扎了个马尾垂在脑后,小小身影被灯光拖出一条暗影。 苏念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这周遭来来去去的声响,她始终没有回头,像是被人遗弃了的布娃娃。 心口痛意还在蔓延,苏念缓缓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轻唤了一声:“萌萌……” 闻声,萌萌睫毛颤动,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了下去,保持原有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对不起……”苏念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那手很凉,很软,躺在她的手心里,像已经没了生命。 这样的感受让苏念心中大恸,她一把将萌萌搂在怀里,眼泪落下,无声无息。 …… 这夜,苏念在福利院住了下来。 园长给了她两床被子,她就在萌萌床边打上了地铺。 整个晚上,萌萌没说一句话,也没再看她一眼,但没拒绝苏念握住她的手。 天亮了,孩子们陆陆续续起床,排着队等苏念给她们梳头发。 每梳好一个,她们会伸长脖子,去亲亲苏念的脸,说:“谢谢阿姨。” 最后轮到萌萌时,苏念笑着和她说话:“给萌萌扎两条小辫子好不好?” 萌萌低着头,没有回应。 苏念又说:“呆会儿萌萌陪我去给小朋友们买礼物好不好?” 也没有回应。 辫子梳好了,苏念蹲在她面前,细细端详,说:“萌萌真漂亮。” 萌萌眼眸闪了闪,去抠自己的手指头。 苏念将那些小小的手指头握住,语气难过:“萌萌是不是在怪阿姨?” 小小人儿身体僵了僵,好一会儿,摇摇头。 苏念眼眶生涩,轻声解释:“对不起……阿姨说好过年要来看你,可我来晚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萌萌再次摇摇头。 …… 吃过早饭,苏念去找园长,打听收养的事。 园长解释:“现在收养孩子手续很麻烦,得出具领养人的婚姻证明,有无子女证明,心入证明,还有有无严重疾病等一系列的证明才行。” “当然……”她说:“作为我们园方,还得考虑萌萌的意愿。” 苏念担心:“我是丧偶,独身,这样的条件可以收养吗?” 园长说:“单身女性是可以的,尤其你有萌萌还相识,只要她愿意,应该没问题。” …… 中午,苏念陪萌萌在院子里晒太阳。 看着那些满地跑的孩子们,再看看又瘦又小的萌萌,苏念很心酸。 她去摸萌萌残缺的手和腿,声音很平静:“等安上假肢,萌萌也可以像他们一样。” 萌萌没说话,空洞的眼眸里一丝生气也没有。 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痛在苏念体内汹涌逃窜,也许这种痛叫后悔…… 从决定再次回到雅市的那一刻起,她就后悔了。 当初,她应该坚持留下萌萌……她不该为了自己所谓的幸福而放弃她。 是她辜负了爷爷所托……是她将萌萌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萌萌还那样的小……她怎么能承受得那么多的失去? 苏念蹲在地上,与萌萌平视,嗓音沙哑:“阿姨现在也是一个人了,萌萌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萌萌紧了紧手指,雾蒙蒙的眼睛定定看她,良久,轻轻摇头。 苏念眼睛红了:“萌萌还在怪阿姨对不对?阿姨保证,以后再也不和萌萌分开了好不好?” 萌萌抿紧苍白的唇,低着头,过了很久很久,竟开口说话了,嗓音沉得不像是个孩子:“他们说我是扫把星……” 听闻此言,苏念的心像是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第三百零三章 老熟人来访 打开萌萌的心结不容易,生活的磨难生生将她逼进了死角,不许任何人靠近。 苏念也不着急,她干脆就在福利院住了下来。 白天,有太阳时,她将所有小朋友的被子抱出来晒。 这下可好了,小朋友们在五颜六色的被子里穿来穿去躲猫猫,笑声不断。 萌萌坐在不远处看着,毕竟还是个孩子,有时候笑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便溢了出来。 等察觉时,她又逼自己收了回去。 苏念看着心酸,亲手将自己的快乐掐断,这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残忍啊! 她坐在萌萌身旁,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曾经也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有很爱我的丈夫。但后来,他离开了我,早早地去了天国。那时候我也曾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人们不是常说吗,八字不合容易相克……” “我将自己关了五年,想了五年,后来我想明白了。就算是我的原因,我相信他也不会后悔与我相遇……今生我们能相伴一程,能成为家人,已经很满足。” “我们常常为逝去的人遗憾和悲痛,但其实活着才是件最不容易的事……” 她侧头,目光温和地看着萌萌:“我们承担了最难的事,勇敢的人是我们,我想我们的亲人会更希望我们将悲痛化为力量,好好替他们活着。” 萌萌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上染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 苏念住进福利院的第三天,迎来了一位老熟人。 这天,雅市小雨,她和孩子们趴在过道栏杆上看雨。 远远地,大门口走来一道高瘦的身影,因撑着一把大黑伞挡住了容貌,苏念开始没认出来。 直到付迪从伞下探出头来,高喊了一声:“苏念……” 苏念低头看去,黑伞下的男子穿简单的灰色毛衣,牛仔裤,黑色球鞋,和穿白左褂的他不同,显得活力随和了许多。 雨水落在黑伞上,再滑落在地,飘起了淡淡雾气,萦绕在他周围,像是从谁的梦里走出来的人。 苏念是惊讶的,惊讶的同时也有小小惊喜,在这样的地方能碰到熟人确实是值得惊喜的事。 她低头指给萌萌看:“你看那人是谁?” 萌萌虽然话还是很少,但起码已经开始对她有所回应:“付医生。” “对,是付医生。”苏念小跑着下楼去迎接。 付迪就这样站在雨幕中,听着脚步声在楼梯间‘踏踏踏’地响起,一下一下叩在他心上,多么难得,做医生多年,他那如深海般难以有起伏的心境居然因此有了波涛。 近了近了…… 那个常常会出现在他梦里的女子终于离他近了,他在脑海里回忆她的模样。 她有着一张清瘦的脸,沉静清亮的眸子,她不是很爱笑,但若笑了,就如悄然开放的花,素雅到了极致。 她有着清冷的气质,但却常常因一个眼神就让人能感觉到温暖……她是个矛盾的女子……是让他心动的女子…… 苏念下楼看到他了,将双手挡在头上,快步跑了过去,语气是欢快的:“付医生,你怎么会来?” 一瞬间,付迪眼眶竟湿了,很莫名,很难控。 他快速迎了上去,将伞撑在她头上,想拥她入怀的手僵在空中,一秒,轻轻垂下,只是温笑道:“我来看看萌萌,没想到你也在。” 只能撒谎了,他已经过了不怕唐突的年纪。 有些汗颜,在这之前,萌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病例,偶尔会想起,但也只是忧心她的病情……他竟从没想到要去探望一下。 知道苏念来了雅市,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连手术台都不敢上。 纠结了一天,他还是去了萌萌的老家,和苏念一样扑了个空。 再然后,有了此刻的相遇。 苏念信以为真,很感激:“谢谢你还惦记着萌萌。” 付迪有些心虚,佯装轻松道:“你不也一样吗?还大老远从襄城来,你才是最有心的那个人。” “快进去吧,萌萌看到你很开心。”苏念眼眸很黑,装满了笑意。 付迪眸子也柔软了,将伞递到苏念手上,说:“我给孩子们买了些东西在车上,你先进去,我去搬下来。” “我帮你。”苏念将伞放在一边,在轻雨中笑的明媚夺目。 付迪心口一紧,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突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早已封死的情感在这刹那间决堤而出…… 侧头看她被雨水打湿的发,她肤色白净,眉眼间尽是柔和……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已经牵起了她的手。 苏念愣愣,仰头看他,有不解与意外。 付迪牵强地扯扯唇,可那笑容看起来不再轻松,“为了不被淋成落汤鸡,我们得跑快一些。” “好啊,那比赛,看谁先到。”苏念不着痕迹,挣脱开他的手,笑着往前奔跑了起来。 付迪摇头苦笑,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怅然和难过…… 他快速追上她,与她并肩小跑,清爽地高喊了一句:“苏念,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 孩子们都很喜欢付迪,一听说他是医生,竟排着队乖乖要他检查。 付迪也乐意配合,看看这个,笑道:“老实交待,是不是没好好刷牙,牙牙都长虫了。” 看看那个,一本正经:“一定是没乖乖吃饭菜,你看头发都快变成干草了。饭菜就是身体的能量,如果能量不够,就不能长成漂亮的孩子。” 最后,只剩下萌萌了,她是不可能主动过去的,小眼神怯怯地望着付迪,有期待也有紧张。 付迪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笑容温和:“让我看看萌萌的生长情况。” 他摸摸她的脸:“长漂亮了,就是没肉肉,一定也没好好吃饭吧。” 他摸摸她的伤肢,眼里有了涩意:“都很好,它们很勇敢,萌萌也很坚强。” 最后,他伸出两根手指,将她的小嘴角往上一推:“要多笑,你知道吗?笑容有种神奇的魔力,它能驱赶走所有不好的事情。而且它还是一种比饭菜还要强大的能量,每个人都不能少了它。” 屋外,雨淅淅沥沥下着。 屋内,苏念坐在一旁看着他和孩子们,心里渐渐有了暖意。 第三百零四章 你喜欢她吗 吃过午饭,孩子们在睡午觉,苏念和付迪坐在过道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像个孩子一样,苏念伸出手去接雨水,眸子里也跟着染上了淡淡雾气。 付迪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感慨万千。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从23岁起,就是个独身主义者。 特殊原因是一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更重要的是找不到那一份心动。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身体里是不是缺少了些什么东西,比如心动的能力? 直到苏念的出现,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去关注一个女人,因她皱眉而难过,因她流泪而心痛,会在她离开以后,心生怅然…… 只可惜,她心有所属。 这么想的时候,付迪漫不经心问:“林先生没陪你来?” 林先生三个字将苏念脸上的平和打破,她眸色暗了下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付迪皱眉,“吵架了?” 他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本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此刻却忍不住要窥探别人的隐私。 苏念迟疑了一下,侧过头看他,倒也坦诚:“分手了。” 付迪怔住,分手了? 按理他应该出口安慰一句什么,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二人默契地看向远处,萦绕在他们周边的,除了雨声,唯有寂静。 “为什么会分手?”良久之后,付迪打破沉默,话一出口,他也有点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出自他口。 还好,苏念好像并不介意,出神地望着雨幕,苦笑一声:“是呀,为什么?”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说她输给了一句曾经吗? 付迪有些后悔这样问,认真道:“不管是为什么,错失你是他没福气。如果是我,就是天塌下来,也绝不可能放手。” 苏念愣愣,抬眸对上他潮润真诚的眼眸,心口一紧,今天的付医生好像有点怪怪的…… 轻笑一声,她打破尴尬:“没想到付医生还挺会安慰人。” “感情的事很难说,没有谁对谁错……”连苏念自己都觉得,看似云淡风轻的语气里,竟是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与身不由已。 付迪看着这样一个她,第一次觉得语言有时候太过苍白无力。也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有狭隘的一面,因为在听到她说分手的同时,心疼之余居然也有小小窃喜。 他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转移话题:“这次打算呆多久?” 苏念说:“最多一周。” “对了。”她真诚地看着他,温声道:“正好有事请教你,我想收养萌萌,你有什么建议或是提醒吗?” 付迪略显惊讶:“你知道照顾一个残疾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吗?” 苏念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不怕辛苦,只是担心会照顾不好她。” 她皱了眉,忧愁道:“你知道她才失去了爷爷,这种一无所有的感觉已经将她击垮,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帮她建立起信心来。” 付迪想了想,正色:“其实不用太刻意去做什么,人是情感动物,能感受一切发自真心的爱。只要你给她足够的爱,总有一天,会填满她心里的空缺。” “当然。”他说:“定期去做一些心理辅导是必然的。” 苏念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语气有些难过:“可她现在不愿意跟我走……她一定是怪我当初没能将她留下。” 付迪很想去握住那双不安的手,但怕吓到她,他故意不看她,肃了神色,认真道:“要想帮萌萌建议起信心,首先你自己得给她做好榜样,凡事只能往积极阳光的地方去想才行。” 他的话显然起了作用,苏念抬起头来,弯唇笑了笑,打起精神来:“对,你说的对,我不能消极,我得成为萌萌的阳光。” 付迪说:“一会儿我找她谈谈。” 他说这话时,无意识地推推了眼镜,镜片背后的眸子里有着医生特有的自信与坚定。 苏念莫名心安。 …… 晚饭后,付迪走之前,确实找萌萌谈了。 两道身影坐在过道一角,高大与瘦小并排而坐,让人看了,内心不由会变得柔软。 苏念没有参于,她想,她应该给萌萌留一些空间。 她在打扫院子,只是扫着扫着就变成了鸡妈妈,和孩子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付迪和萌萌在楼上看见了,不约而同地,眼眸变得温软了起来。 “喜欢她吗?”他用手臂碰碰萌萌,小声问。 萌萌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声音很轻:“你呢?” 付迪愣了愣,笑了:“喜欢。” “不过。”他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秘道:“这是个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 因他紧张可笑的样子,萌萌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有了笑意。 她认真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付迪的目光又移到苏念身上,有些飘忽,有些柔软,也有迷离与温暖。 他没看萌萌,像和大人一样说话的语气平缓道:“她是个特别坚强的人,但其实越坚强的人内心就会越脆弱。她现在特别需要一个很爱她的人一直陪在她身边,萌萌想成为那个人吗?” 萌萌浓黑的眼睫毛扑散了好几下,没有回应。 付迪说:“我知道,你是怕拖累她对不对?” “但是……”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有时候,牵绊也是一种幸福。你想想,她的父母已经老了,总有一天会先她之前去到天国,到那时她就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说话,生病了也没人照顾……她会害怕,就像萌萌现在一样害怕,你希望她变成那样吗?” 萌萌想了想,使劲摇头。 她有话想说,但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付迪摸摸她的头发,猜测她心里所想:“是不相信自己能照顾她?小傻瓜,你会长大呀!对,现在的你是比较弱小,所以由苏阿姨照顾你,但你会越来越强大,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成为她的依靠。” 萌萌低着头,似不相信,抿紧了小嘴巴。 第三百零五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 付迪见萌萌低头不语,不说这个了,换了一个话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其实也不是故事,是在电视上看到的真实人物。有一个小男孩,他在很小的时候出了一次意外,双臂没了。他也曾痛苦迷茫,不知道没有手臂的自己将来能做些什么?” 萌萌终于抬起晶亮亮的眼睛看他,有好奇也有期许。 付迪捏捏她的后脖颈,继续说道:“后来有一天,他经过一家琴房,听见里面传来美妙的钢琴声。他听呆了,久久不愿意离去。他的妈妈看见了,抹着眼泪告诉他,弹钢琴需要用到双手,他不可能了……” “小男孩伤心地走了,可那琴声总是无时无刻地在他脑海里回荡……第二天,他又情不自禁在来了琴房外,站着听了很久很久。” “时间一长,终于有一天被钢琴老师发现了。她对小男孩说,没有谁规定弹钢琴必须要用手,只要能发出好听的声音,用脚,用鼻子,用一切能灵活掌握的肢体都可以。” “小男孩太开心了,他开始练习自己的双脚,用它们抓石子,握筷子,握笔,在它们变得很灵活的时候,他去学了钢琴。” “最后,他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以好听的声音和厉害的钢琴弹法成了冠军。” 付迪双手按在萌萌肩上,语气很认真:“那个节目我已经看过很多年了,但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那男孩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如果不能痛快死去,那就好好活着吧!” 他说:“萌萌,灾难已经发生,既然我们无从选择也躲不开,那就面对吧。起码我们还有机会选择是笑着面对,还是终日以泪洗面,为已经发生了的事而痛恨,甚至将本可以灿烂的未来都搭了进去。” 他还说:“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叔叔说的话你都听得明白。你还小,未来的路很长很长,不要辜负了爱,更不要辜负了大好时光。我坚信我们的萌萌将来一定会成为厉害的人,不但能照顾好苏阿姨,甚至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有两行清亮的泪珠子从萌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滚落了出来,她用力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用剩下的那只手将眼泪抹去。 可那泪水越抹越多,她也越来越急,付迪鼻头一酸,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想哭就哭,哭不是懦弱,萌萌可以哭……” “哇……”的一声,萌萌稚嫩的哭声响彻长空。 苏念听见了,抬起头来,看到一大一小紧紧相拥,转瞬间眼睛也模糊了。 …… 这晚,萌萌终于答应跟苏念走。 她在次日清晨醒来,搂着苏念的脖子,小声道:“现在你照顾我,将来我照顾你。” 因这句话,苏念泪流满面。 所有的手续还需要办理,苏念和园长商量以后,园长答应可以先让她将萌萌带回襄城。 机场,付迪欲言又止:“可以留一个你的电话吗?” “当然可以。”苏念有些惊讶,“难道我们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吗?” 付迪嘴角勾起:“可不是吗?” 因为萌萌的事,苏念对他有着诸多感激,态度自然也随和了起来。 她从付迪手里接过手机,拨上自己的号码,再递给他,笑容粲然:“可以了。” 看到她们走进了机场安检处,付迪又高声问道:“苏念,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苏念点点头:“可以啊!”不然为什么要留电话号码? 她说不定还有许多关于萌萌的问题要请教呢。 付迪笑了,挥挥手:“那你多保重,萌萌再见!我会想你的!” 萌萌回头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 三万英尺高空,萌萌有些小紧张,一只手紧紧攥着苏念的衣服。 苏念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趁机给她介绍起了自己的情况:“萌萌,阿姨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平时我们会单独住。我上班的时候,我的父母会来照顾你,他们是很好的人,你会喜欢他们的。” “妈妈……”萌萌突然轻声唤了一句。 苏念愣住,眼眸微闪,嗓音有些发颤:“你叫我什么?” 萌萌眼神怯怯的:“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当然。”苏念喜极而泣,在她脸上亲了又亲,泪如雨下:“谢谢你宝贝,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你的妈妈……” 她激动地将萌萌抱在怀里,“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再也不会了。 …… 苏继华和梁芹淑对于苏念带回一个孩子的事情,有惊讶,但并不意外。 他们的女儿从小懂事,他们相信,她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有了这个结果。 其实想想领养一个孩子也挺好的,灵魂有了归属,心里有了寄托,未来的路,就是没有他们,她也不会走得很苦,很孤单。 萌萌躲在苏念身后,紧紧拉住她的衣服,小脸因紧张而涨得通红。 苏念蹲在地上,握紧她的手,微笑着说:“萌萌,这是外公外婆,想不想叫一声看看?” 萌萌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苏念心里酸酸的,亲亲她的额头:“没关系,不想叫也没关系。” “外公……外婆……”萌萌又试了试,终于叫出声来。 “诶……诶诶……”苏继华夫妻因这声称呼而红了眼。 这声外公外婆,他们真的等得太久太久了。没想到,是在这样一种情况,这样一种方式下,了却了心愿。 尤其是梁芹淑,作为母亲,看到女儿想领养一个残疾孩子,心里多少是担忧的。 但在这一刻,看着萌萌红红的小脸,怯怯的眼神,以及苏念如水般柔润的眸子,她觉得都不重要了。 只要有爱,苦便不再是苦,大不了他们多帮着点,只要女儿快乐,要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她从苏念手里接过萌萌的小手,捧在手心,眼含热泪,心疼道:“没关系,慢慢来。” 说着话,她伸手,去摸摸萌萌的脸,嗓音愈发哽得厉害:“瞧这孩子瘦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她说:“没关系,孩子,以后有外公外婆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三百零六章 人都是自私的 苏念很感激父母,他们没有追问她去哪里,也没有劝告她收养一个残疾孩子有多难。 他们一如既往地,不问缘由地支持她,她真的特别感激上苍,让她能有这么开明的父母。 萌萌坐了一天的车,有些累了,在梁芹淑怀里睡着了。 苏继华给苏念泡了上好的绿茶,挨着她坐下,这才温声开口:“你抽空去看看陈煜的父母吧。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和林清越分手,已经往家里跑了好多次,他们很担心你。” 苏念心里一暖,眼睛瞬间红了:“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们担心。” 苏继华拍拍她的手背:“宝贝,人生的路起起伏伏很正常。你以后的路还长,不要被眼下的这些困难所打倒。人生从来都不是完美的,有人拥有健康,感情上难免会有缺陷。相反,那些在感情上得到圆满的人却又常常在身体上得到痛苦,常言道,情深不寿嘛……所以你看,命运从来都是公平的,每个人都有一块缺失的地方。” 他语气加深:“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定信念,一直往前走,总会在转角,遇到彩虹,遇到阳光,遇到一切的美好。” 苏念笑中带泪,“是呀,人生不完美,谁让我拥有这么完美的父母呢。所以老天爷才会把最适合我的那个人藏了起来,让我慢慢去找。没关系,那就慢慢找吧,反正有了你们,有了萌萌,此生我别无所求。” 一旁的梁芹淑听了,不悦道:“胡说八道,什么叫别无所求?你该追求的还是要追求,不管是到60岁,80岁,还是一百岁,永远都不要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你看电视里的那些老太太,她们不也一样在勇敢追求爱情吗?只要碰到合适的,就大胆去接受,女人是花,爱情是雨露,花,要是没有雨露的滋润,总会少一些艳丽和芬芳。” 苏念听得目瞪口呆,对着自己老妈竖起了大拇指。 苏继华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妈说的对。所以我是寸步不敢离她,就怕她勇敢去追求爱情。” “讨厌。”梁芹淑嗔骂道:“在说女儿的事,你不要胡闹。” 真好,苏念看着,望着,眼眸生温。父母用一生平淡换来了情深长寿,这是上天的恩赐,为此,她多吃一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 第二天,苏念去看望陈煜父母。 有一段时间不见,两个老人都瘦了。 苏念心里是内疚的,人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私的。她在忙于追求幸福的同时,不知不觉中竟也冷落了二位老人。 她可是在陈煜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承诺过,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啊! 陈泰民见到苏念,念叨一句‘怎么瘦成这样了’,便一头钻进了厨房里。说要给她做一顿好吃的,实则也是想给她们母女留一点谈话的空间,毕竟有些话,他一个大男人在,是不方便说。 陈泰民一走,秦玉芳就拉着苏念的手,红了眼眶:“念念,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回家说?” 苏念瞬间无地自容:“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秦玉芳紧了紧她的手:“傻孩子,我们一家人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要是幸福,我和你爸爸都开心。你若过得不好,我们也心疼难过。” 她将一把钥匙放到苏念手里,温声道:“既然你和那姓林的分手了,还是住到家里去吧。那房子当初我们就不该要,也是为了让你心安,现在它该物归原主。” 苏念拒绝:“妈,你听我说,这房子你们留着,租出去也好,卖掉也好,留着给你们养老。” 她说:“人生有太多的变数,你看,有时候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一忙起来,就忽略了你们。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们要对自己好一点。否则陈煜看见了心里会难过。” 秦玉芳眼角含着泪:“你这是要和我们见外吗?我们只有陈煜这么一个孩子,他不在了,我们就只有你了。我们一直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女儿在看待,将来我和你爸爸百年之后,这些东西房子也好,钱财也好,我们都带不走,不留给你,又留给谁呢?” “妈。”苏念饱含深情的叫了一声:“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要这套房子。为人子女,我无法去预测明天会发生什么,能做的就是尽量为我也为你们留一些退路。这样吧,先将它租出去,这房子离公司远,我平时也不方便。我先在公司附近租一套房子住下,如果有需要我再跟你开口好不好?” 秦玉芳有些失落,但没有强求,这样的温馨时刻很难得,她不忍心打破。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强求就可以得来的。 她知道,他们都是因为陈煜,所以永远都会爱对方。很小心,也很刻意的让彼此的感情,彼此的人生和命运,交织在一起。 苏念说她是自私的,但谁又不是自私的呢? 他们用感情套牢苏念不放,不也是怕老无所依,等有一天,在生命走到尽头,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想说几句遗憾的话,都没有人听…… 气氛有些伤感沉滞了起来。 苏念想了想,决定将收养萌萌的事情坦白。 她握住秦玉芳的手,柔声道:“妈妈,有个事情,我想和你们说说。” 她说:“你们还记得娄梦吗?就是之前,和我住在一起,租我们家房子的那个女孩。春节前,她在雅市出了车祸,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去看她时,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叫萌萌,只有五岁。” “在那次车祸中,萌萌她失去了一只手,一条腿,也失去了妈妈。不仅如此,她父亲在她们出事之前,就已经意外身亡。今年过年的时候,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因病去世……” “妈,你相信缘分吗?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小女孩,我就觉得她好像是我的孩子。就是那种……只是看了一眼心就揪起来的感觉,那种心疼的感觉我真的终身难忘。” “我很心疼她,也很爱她,所以我打算收养她。当初和林清越在一起时,有诸多的不方便,现在,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想和萌萌在一起,我想让她做我的孩子,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支持我。” 第三百零七章 洒脱 闻言,秦玉芳很意外。 她表情僵了很久,似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所以无意识地问道:“是个女孩?” 苏念说:“是的,是个女孩,是个特别乖巧特别漂亮的女孩。” 秦玉芳又问:“你说她的手和腿都没有了,那她是个残疾孩子?” 苏念耐心回答:“是的,妈,萌萌她是个残疾孩子,但是她特别特别的坚强。” 秦玉芳拿起水杯给苏念倒水,以此掩饰自己复杂的情绪,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斟酌道:“念念,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孩子。从前没能和陈煜生个孩子一直是一个遗憾,我们也很遗憾。你想收养一个孩子,我们都支持,肯定支持……” “但是,妈妈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收养一个残疾孩子可不容易。照顾她,会很辛苦,而且,她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心理问题,你要怎么解决?这可是大事,你要想清楚。” 苏念目光坚定,话语轻柔:“我想的很清楚,去年,我没能把她留下来,之后的每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一想着她,我的心就很疼,连呼吸都困难……我觉得很对不起她。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放开她的手,我知道很困难……我知道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需要你们的理解,还有帮助。” 她动情地看着秦玉芳:“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萌萌现在已经被我带来了襄城,改天,我把她带来,你们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秦玉芳一听说人都带来了,深知说什么都没用,原来这些天,苏念失踪,就是为了去找那孩子。 在分手那样痛苦的情况下,她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孩子,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再无挽回的余地…… 她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肯定要支持你。这样吧,以后我们和你的父母轮流来看孩子,也不用那么辛苦。” 苏念主动去拥抱秦玉芳:“谢谢你。妈妈。” 很奇怪,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离陈煜父母的心那样近。 原来爱,是会传染的…… …… 松山陵园。 苏念将萌萌推到陈煜的墓前,她低头亲了亲萌萌的额头,温声道:“萌萌,这是爸爸。” 萌萌眨着清润无辜的大眼睛,问:“这个爸爸,他也长出翅膀,飞去了天国吗?” 苏念眼眸潮湿:“是的,他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善良的人,所以老天爷早早的给了他翅膀,让他去做了正义的天使。” 萌萌拉拉苏念的手,小声道:“妈妈,你不要难过,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这位爸爸,他们一定会在天国相遇,他们会成为好朋友,他们不会孤单。 苏念捏捏萌萌的脸,涩声同意:“萌萌说的对,所以我们也要好好在一起,我们要开开心心的生活,等着和他们团圆的那一天。” 苏念蹲在陈煜墓前,拿出崭新的毛巾,细细擦拭,声音很轻:“陈煜,你好吗?我今天带了一个小天使来,她叫萌萌,她以后就是我们的女儿……你喜欢她吗? 她说:“对不起亲爱的,我没能握住上一段幸福,所以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但是你不用担心,有萌萌陪我,我不会孤独,我会好好的……” 她摸他微笑的脸:“陈煜,你说,为什么获得幸福会那么难呢?我要的从来都不多……算了算了,你一定以为我又在怪你,其实有时候我还是会怪的……怪你为什么给了我幸福,又要全数收回去……” 后来,她轻轻笑了:“我猜萌萌一定是你送到我身边的……我会好好珍惜,陈煜,我会养大我们的女儿,我会像追星星一样去追求我的幸福,你乖乖的,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 三月第一天,阳光明媚,苏念正式上班。 离婚期还有8天,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召开会议时,大大方方坦白道:“各位,很抱歉,我和林总的婚礼取消了。同时也要恭喜你们省了一个大红包。” 众人不知该笑还是该安慰,有些尴尬。 苏念轻描淡写道:“以后我和林总就是纯粹的合作伙伴了,大家八卦的时候悠着点。” 这下,众人笑了。 有人大胆问道:“苏总,你这是和前妻的战争中,举白旗投降了吗?” 苏念笑笑:“算是吧,没有战争就没有伤害,感情和投资一样,该止损时就要及时止损。”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激起无数感慨…… 可以啊,谈一段恋爱得到一家公司,这操作够霸气! 苏念没耐心等他们消化,也深知痛苦这种事从来都不可能感同身受。 她将工作表往前一堆,冷静出声:“好了,我的私生活就是这样,下面该说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了……” …… 下午,林沐第一次来苏念的办公室,看到她,咧开嘴笑了笑:“欢迎你回来!” 苏念也笑了:“谢谢。” 林沐问:“这些日子很辛苦吧?” 苏念歪着头回答:“还行,撑得住。” 林沐又问:“你恨他吗?” 苏念摇头,语气平静:“恨又有什么用?怎么说呢,其实冷静下来,我很理解他们。人这一辈子,疯狂地,全心全意地,像爱自己生命一样去爱一个人,这样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除此以外的爱情,难免含有将就,妥协,还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在里面,不可能再纯粹。” 她耸耸肩,无奈道:“没办法,我和你爸爸相遇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我们都已经用掉了彼此最宝贵的那一次。所以,在抉择面前,这份感情很难站的住根。” 林沐苦笑:“真的只能爱一次吗?怪不得姚婧之在抉择面前也轻易就放弃了我。” 苏念抬起头看他,摇摇手指:“不,你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应该说,大多数人是这样子,但是婧之不同,她的生命力很强,她对爱的理解和我们都不同。或者说,她与曹洋的那一次爱,并没有燃烧掉她所有的热情。所以,你还是有机会的。” 她很好奇:“其实,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很容易,为什么不去找她?” 林沐涩然一笑:“去找她,然后呢?让她继续为难和痛苦吗?” 他说:“我想明白了,现在的我,确实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这样的我还不够强大,还不配得到她的爱,或者说还没资格去言爱。” 第三百零八章 你不该来 苏念反问:“如果有一天,等你觉得足够强大时再去找她,如果到那时,她已经有了别的追求,别的选择,你会后悔吗?” “会,当然会!会悔不当初,会后悔到发疯……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必须要面临的,要去经历的。如果因此我失去了她,只能说,这就是命吧。”林沐话音越来越低,年轻的脸庞上有着不该出现的苍桑与落寞。 苏念笑:“年纪轻轻的,你也相信命呀!” “信啊,有时候不得不信。” 林沐微微一笑,缓声说道:“细细想来,很多事情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比如,我的父母,他们为什么会有那样求之不得的缘分?” “按理说他们应该好好珍惜,可后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心魔?因为他们的感情破裂,促使了我的离家出走,然后遇见姚婧之……” “最后,他们兜兜转转复合了,而我与姚婧之却又选择了背道而驰。你看,这些错综复杂的缘分,都是一条连起来的线,有人种下了一个因,然后结出了无数的果。只是,有些果是我们想要的,有些,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闻言,苏念忍不住轻笑:“你真的成长了许多,让我刮目相看。” 林沐挠挠头,大大咧咧地笑道:“之前姚婧之一直嫌我太年轻,我一直没搞明白年轻和成熟的区别在哪里?现在明白了,原来所谓的成长就是可以说出一堆是似而非的心灵鸡汤和人生感言。” “同意,成长是件太虚无飘渺的事,太无趣!”苏念附合一笑后,轻声问:“你妈妈病情怎么样?他们出国了吗?” 林沐摇摇头:“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大概月中会做手术。他们还在襄城。” 顿了顿,他欲言又止道:“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念认真看他:“你说。 林沐一声叹息:“自从你走了以后,我爸每天都在碧翠苑的房子里喝酒。你走了多少天,他就醉了多少天,就没有醒过。无论谁去都没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去劝劝他。” 苏念心里一磕,沉默了。 …… 碧翠苑。 林清越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摆了无数的酒瓶。 穆芳青坐在一旁,忧伤的看着他。 开始时,他不吃饭她也不吃,他喝酒,她就陪着喝…… 陪着喝的结果就是,惹的他发疯,砸东西,或者更猛烈的灌酒。 后来她就不敢喝了,只是坐在旁边默默陪着。 今天是第几天了? 八天还是九天? 穆芳青记不清了,她只觉得他们好像已经在一起经历了几生几世。 有青春懵懂的快乐,有成熟之后心里蒙了尘的痛苦…… 还有如今破镜难重圆的悲哀。 眼看着酒瓶已经堆不下了,穆芳青收走,坐在他面前,眼里噙满了悲伤。 她轻声问:“清越,你是不是后悔了?” 她说:“如果你后悔了,还来得及……” 林清越指着她的心脏,轻笑出声:“来得及吗?真的希望我后悔吗?这样自欺欺人的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相信吧……又何必惺惺作态?” 穆芳青眼泪一下滚落了出来,“林清越,你就是个懦夫!你这样对得起谁呢?你辜负了苏念,又来一次一次地伤我的心……” “哈哈……”林清越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穆芳青,大声嚷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个懦夫!我自私,我无耻!我不能扔下你不管,又不愿心甘情愿回到你身边……我……” 他一声嘶吼:“可是我也是人啊!我是有心有血的人,我左右摇摆,我辜负她伤害你,只因我……” “算了……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去酒柜里重新开了一瓶酒,猛灌了几口,语气近乎哀求:“穆芳青,算是我求你了。我会跟你复婚,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自己痛一会儿好不好?” 穆芳青泣不成声,她冲过去抱紧他:“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清越,你不要这样,如果和我复婚真的让你如此生不如死,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她无力靠他肩上,自嘲一笑:“反正我离死也不远了……” 林清越心里大悲,狠狠抱她,心仿佛被瞬间撕成了两半。 …… 苏念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看到他们紧紧相拥,涕泪纵横,像久别重逢,又像是劫后重生……反正不像是林沐说的那么严重……心如心灰。 本想默默退出去,没曾想被眼尖的穆芳青看见了,涩声招呼道:“苏念来了。” ‘苏念’二字将林清越生生定住,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像是灵神走失了的人。 穆芳青面色憔悴,迎了上来,牵强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念淡声回答:“前两天。” “你们聊,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穆芳青回头看了林清越一眼,径直上了二楼。 苏念站在客厅门口,只觉得恍若隔世。 不久前,她还是这里的女主人,转瞬间再出现在这里,就成了尴尬的客人。 林清越放下酒瓶,缓缓回头,嗓音哑得厉害:“你怎么来了?” 在看到他面容的那一瞬间,苏念的心脏狠狠一缩,疼了。 几天不见而已,一向清隽沉稳的男人,竟满眼苍凉,脸颊消瘦了一大圈,深深凹陷了下去,再无往日里的神采。 苏念心里泛着酸,眼睛红了。 她缓缓走向他,难过到说不出话来。 该说什么呢? 他们一同做了一场关于爱情,关于人生可以重来的美梦……如今梦醒了,难免唏嘘悲痛…… 但都会过去的,他们已经过了承受不住失去的年纪。 走近了,苏念克制情绪,轻声开口:“林沐很担心你,让我来劝劝。” 她微微一笑:“可是,你还需要我劝吗?” 林清越说:“你不该来。” 他快速错开眸光,背过身去,室外天幕暗了,淡淡灯光落在他身上,显得他背影更加的孤寂。 他不敢看她,不能听到她的名字,否则心会痛,就像有人掐着他的呼吸一般。 他怕自己会失控,会崩溃,会不顾一切牵起她的手逃离这个世界…… 第三百零九章 讲不出再见 苏念何尝不痛? 她手指用力掐住,静静看着林真越,胸口骤然痛得快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她极力在克制,但嗓音还是隐有发颤:“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劝你?又要劝些什么呢?” 她说:“想来想去,我觉得你大概就是在等我的一句没关系吧?” “好,我说……” “没关系,你走吧,我活的很好,没有人爱也没关系……” “林清越,真的没关系,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做的很棒,你的选择也很高尚……你的痛苦,你的内疚我都懂了……你的道歉我也接受……” “我谢谢你给了我一场美梦……就这样吧,梦醒了,我们得要去走各自的路了,不是吗?” 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吸着气,嗓音破碎:“你想听的,是这些吗?” 转身,将苏念狠狠搂进怀里,林清越身体在发抖。 心里有一种痛,它铺天盖地的来,将他所有话音全数吞没。 后来很久,他终于明白,这种痛叫着:无以复加,也叫万念俱灰。 苏念轻轻拍他的背,哽着声音:“去吧,回到你该去的人生轨迹上去。请别再辜负了爱你的人……” 她去捧他的脸,笑容凄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将萌萌接来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往后的日子有她陪我,不会再有孤独。” “好。”他艰涩张口,只说出了一个字。 是呀,他们都该回到自己的人生轨迹上去了。 有关相爱的那一场美梦,大概是老天爷无意间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她有她的坚持,他有他的无奈,像是逃不开的魔咒,又或者一切都是天意注定。 苏念缓缓放开手,转身,没有回头。 也没有讲出那一声再见。 …… 苏念和姚婧之的感情终究没能迎来春暖花开。 三个月后,娄梦在初夏暖阳中,倒是迎来了人生转机。 6月1号,是儿童节。 这天,孟一安因为有会诊,早早的要去理疗会所。 他离家前,娄梦还在睡,蒙着头,蜷缩在了被子里。 轻唤了她两声,没人应,孟一安不由微微皱了眉,这样捂着睡,对身体不好。 他伸手去揭她蒙在头上的被子,娄梦因为意识模糊,揪着被子不放,嘴里还有含糊不清的嘟嚷声。 孟一安忍不住轻笑,还是将她被子拉低。 娄梦被光线所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撒娇:“还想睡一会儿……” “睡。”孟一安亲亲她的额头,声音很轻:“今天有会诊,病人来得比较早,我得过去了。” “嗯。”娄梦毛毛虫似的动了动,小脸在枕头上蹭了几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孟一安是真的不想走了,捧住她的脸,故意使坏,咬咬她的唇,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娄梦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哼哼两声表示抗议。 意识到自己心跳有些乱,孟一安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此地不宜久留……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节日快乐,我的小宝贝。” 那声音温润美好,混淆在娄梦的梦境里,显得特别的不真实。 …… 林妈做好早饭,叫醒娄梦:“起床了,小懒虫。” 娄梦喜欢这样的称呼,甜甜笑开:“林妈早上好。” “早上好。”林妈帮她拉开窗帘,阳光一下窜了进来,照得她面庞红润透亮。 帮她收拾好,林妈将她推了出来。 孟祖清头晚有点儿受凉,在家休息,看到娄梦,眼睛一眯:“我们小梦越来越漂亮了。” 娄梦脸蛋红红,“谢谢爷爷,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孟祖清招呼她吃早餐,娄梦看到餐桌上还有个漂亮的盒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孟祖清笑笑:“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娄梦小心翼翼打开,是个精致好看的蛋糕。 她的脸一下就红透了……脸红是因为蛋糕上的字:祝娄梦小朋友节日快乐…… 林妈在一旁笑道:“没想到一安还挺浪漫,连儿童节都这么用心。” 儿童节? 娄梦心脏狂跳,这么说,早上听到的那些话不是梦? 呀呀呀……孟医生第一次叫她小宝贝哦……可她居然只想睡觉! 悔,悔死了! 孟祖清伸长脖子看,眼里噙满了笑意,故意逗她:“给爷爷吃点呗。” “你不能吃!”娄梦条件反射,拿手挡住蛋糕,表情很认真:“孟医生说了,你最近血糖有点高,不能乱吃东西。” 孟祖清瘪瘪嘴:“孟医生孟医生,你眼里就只有一安,哼!不和你做好朋友了!” 呃……娄梦瞠目,儿童节是有什么魔力吗? 能让人返老还童? 有点心虚,她小心翼翼切下一小块蛋糕递过去,耐心哄道:“就一口好不好?我给你留着,下午再加餐。” “这还差不多。”孟祖清笑得满脸褶皱,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那蛋糕吃在嘴里是真的甜,和他们现在的日子一样甜……只是老天爷能不能再开开恩,让娄梦的腿快些好起来…… 如果真的能达成心愿,就是让他这把老骨头少活十年他也乐意啊! …… 吃过早餐,林妈出去买菜了。 娄梦不放心孟祖清一个人在家,没去理疗所,坐在客厅里看书。 孟祖清睡了个回笼觉出来,揉着额头,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娄梦笑笑:“我在看孟医生买的书。爷爷,你好些了吗?” 孟祖清回答:“还有点儿不舒服。” 说着话,他伸手去够柜上的茶叶,娄梦正好抬头,一眼就瞧见他伸手够到地方,有一个陶瓷花瓶已经到了边上。 眼看着瓶子就要砸下来,娄梦一声尖叫:“爷爷小心!” 刹那间,她飞奔过去,将孟祖清推开,陶瓷瓶‘啪’的一声,砸在了她头上…… 娄梦顿时眼冒金花,跌坐在地。紧接着,她双手捂住的地方,有鲜血流了出来。 孟祖清大惊失色,浑身抖得太厉害,接连拨了好几下才拨通孟一安的电话。 娄梦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刚刚挂断电话的孟祖清眼瞳狠狠一缩,竟头重脚轻一下载倒在地…… 第三百一十章 天大的好消息 六一儿童节这天,孟一安本来计划忙完理疗所的事就带娄梦出去玩。 结果却迎来了一场兵荒马乱。 接到电话,他第一时间飞奔回家。 家里是什么情景呢? 孟祖清倒在地上,娄梦将他的头托起抱住,哭的泣不成声,混着头上流下来的血,看得孟一安怵目惊心,心脏像是瞬间被人挖走了一块,痛得险些呼吸骤停。 …… 救护车上,孟一安一手握住娄梦的手,一手握住爷爷的,心里死寂一片。 所幸,孟祖清只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到医院时已经清醒,并无大碍。 娄梦头上的伤还好不深,处理后,已经止了血。 方子晋和陈欢接到消息,也快速赶了过来。 孟一安这才心思稍安,握住娄梦的手,好半天,唤出一声:“娄梦……” 一声娄梦被他道出,有着说不出的痛心。 有泪从他血红的眼睛里流出,嘴唇颤抖了好几下,方才涩然说出一句:“对不起。” 爷爷生病,她行动不便,他不该将他们单独留在家里…… 娄梦瘪着嘴,难过死了:“是我该说对不起……我吓到爷爷了……”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 “孟医生,你别难过,我没事,爷爷也不会有事。” 方子晋和陈欢立在一旁,看着他俩,一个红了眼,一个红了脸:“喂喂喂,你俩在演琼瑶剧吗?” 陈欢踢他一脚:“你闭嘴!” “嗨……小胖欢,你最近越来越不乖了哦,居然敢打老公!”方子晋瞪着眼睛,双手却是投降的姿势。 “你也闭嘴!”这声是孟祖清吼出来的。 他慢悠悠地从病房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医生,笑道:“没事了,老爷子身体不错,只要头不晕不难受了,想回家就回家吧。” 孟一安和方子晋正要劝他再留院观察观察,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孟祖清两眼放光,直直地看着娄梦,颤声道:“小梦,你走两步给爷爷看看……来,起来,走两步……” 所有人眼睛都直了,尤其是孟一安,皱紧了眉头,“爷爷……” “都闭嘴,不准说话!”孟祖清瞪他一眼,继续看着娄梦。 方子晋和孟一安对视一眼……完了,老爷子是不是精神受刺激了? 娄梦要是会走路就好了,这不,她还坐在医院的轮椅上的嘛…… 娄梦更是懵懵的,眨眨眼看看孟祖清,又看看孟一安。 孟一安心疼的要命,又怕刺激到爷爷,给方子晋递眼色,温声道:“爷爷,要不咱们再留院观察一下好不好?” 老头儿不理他们,双手按在娄梦肩上,语气坚定:“相信爷爷,站起来,走两步,你可以的。” 娄梦是个乖孩子,见孟一安面色沉了下来,正要说些什么,她对他笑笑阻止了。 扶着孟祖清的手,她用力站起来……奇怪,好奇怪,她好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脚跟落地的感觉…… 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沸腾了…… 孟祖清红着眼睛,牵着她的手,涩声鼓励:“来,迈步,相信自己……” 迈步……好的,迈步,娄梦乖乖听话,将右脚迈了出去……右脚居然听话了,真的迈了出去。 她站定,左脚跟上,虽然明显感觉到右腿无力,但她站稳了……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只听孟祖清激动大喊:“看见了吗?小梦可以走路了……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方子晋和陈欢难掩激动,去扶了孟祖清,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受了刺激,想必事发时,他看见娄梦走路了。 孟一安傻傻愣住,眼泪滑落,割碎了长久以来的担忧。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娄梦的腿,好一会儿,上前一步,捧住她的脸,声音轻的似怕惊扰了命运:“你可以走了……” 娄梦眼含热泪,含笑回答:”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会走路了呢。” 孟一安紧紧将她搂在了怀里,感谢上苍,在惊祸之后,给了他们向往以久的福…… ……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娄梦自然会在第一时间分享给她的挚友。 苏念接到电话时,正在接待客户,瞬间喜极而泣。 电话挂断,客户关切道:“苏总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高兴。”苏念笑中带泪,对那客户说道:“谢谢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为表诚意,我一定会给你最佳的方案,最优的价钱。” 客户笑逐颜开:“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 远在海州的姚婧之中午陪谭峰谈了事情,正在开车回公司的路上。 到公司楼下,谭峰一边停车,似随意提起:“你一个人在海州,要是遇到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老板。”姚婧之客套回答。 成年男女之间,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 他未娶,她单身,遇见了,觉得有感觉,总是要试探一番的。 但她没这想法,怕了,累了,情爱是毒,她怕是很久都不想碰了。 姚婧之下车时,正好接到娄梦的电话,先是将她臭骂了一顿:“你可以啊!悄悄消失也就算了,居然敢三个月不和我联系,电话号码还是我从苏姐那里知道的,你什么意思?” “啊!姚婧之,你就是个怂货,我看不起你!” 姚婧之哭笑不得,深知罪孽深重,赔着笑:“是是是,娄梦姐姐别生气了,等我赚了大钱回襄城,请你吃超级大餐……如果一顿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两顿好不好?” 娄梦气呼呼吼道:“起码要三顿!” “行,我养你一个月总可以了吧。”姚婧之一边笑着回应,心生感慨,三个月了吗? 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恍神间,只听娄梦哽了声音:“我能走路了……” “什么?” “我说我会走路了……我的腿好了……” 姚婧之惊声尖叫:“真的吗?娄小妹你太棒了,我爱你,我为你骄傲!” 真的,太好了,这是这三个月以来,照进她生命里的第一束阳光,太激动人心了! 谭峰停好车走过来,惊讶地看着她,随而笑意融融地等着,眼神变得柔软莫名……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她的明示暗示 一个月以后,苏念带上萌萌去看望娄梦。 娄梦见到萌萌,顿时百感交集,含泪招呼道:“嗨,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萌萌推动轮椅过去,小脸在她身上蹭了蹭,轻唤一声:“姐姐。” 她羡慕地摸娄梦的腿:“你能走路了真好。” 娄梦温柔抚摸她的头发,哽声道:“谢谢萌萌……我们萌萌也很棒,要好好练习左手,慢慢习惯假肢好不好?” 萌萌抬起头来,黑亮的眸子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她兴奋说道:“我现在可以用左手吃饭,写字,穿衣,还能帮妈妈做很多事呢咧。” “是吗?你太厉害了!” “姐姐……” “嗯?” “你还会做梦吗?” 娄梦一下泪目,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车祸发生的每分每秒就像是刻在了脑子一般,越是想忘记,就越是容易记起。 就连孟医生都不知道,她无数次在午夜醒来,泪流满面,害怕到不敢再闭眼。 她亲亲萌萌的额头,轻声道:“会。” 她问:“萌萌还是经常做恶梦吗?” 萌萌点点头:“会” 她甜甜笑道:“但是我不会怕了,每次有危险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飞来救我。他们有翅膀,可以飞。” 她还安慰娄梦:“姐姐不用害怕,下次我见到他们,让他们也保护你.” “好啊,谢谢萌萌。”娄梦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望着苏念,真诚说了声:“谢谢。” 苏念走过去,将她俩一起拥在怀里,坚定一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狠狠快乐!” …… 孟一安想留些空间给她们,带爷爷和萌萌去散步。 苏念和娄安坐在小院里,说着悄悄话。 娄梦听了她和姚婧之的悲伤爱情故事后,感慨万千:“命运无常,许多时候,我们以为握在手里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流走。” 苏念叹气:“是,悲观地想,人生挺无趣,曾经再轰轰烈烈,到头来还是好像寡淡的什么也抓不住。” 娄梦拍拍她的肩:“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萌萌。” “是,萌萌她是我的小太阳。”苏念去握她的手,动容道:“我和婧之在感情的世界里横冲直闯,最终弄到伤痕累累,心如死灰……现在就剩下你了,你可要争气,不能再让幸福给溜走。” 娄梦有些伤感:“我当然是希望能紧紧握住不放,可……这种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苏念皱眉:“什么情况?” 娄梦欲言又止:“苏姐……你说孟医生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当初只是因为同情或是内疚才会将我接到襄城来?” “为什么这么说?” 娄梦鼓鼓腮帮子,有些难以启齿:“我觉得……孟医生对我不是那种意思。” 苏念不解:“哪种?男女之情?” 娄梦点点头。 苏念笑:“不是男女之情,能一天到晚对着你亲来亲去撒狗粮?” “可是……”娄梦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声音很轻:“最近他很少那样……好像在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不会吧?”苏念见她是认真的,肃了神色,冷静分析:“是不是你太敏感了?” 娄梦摇头:“这种事本来就很敏感……” 也是,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 苏念拧了眉,这事难办了。 她想了想,支招:“孟医生性格向来内敛,你主动一点试试。” 主动? 娄梦想叹气了,她有主动……只是孟医生好像突然就绝缘了,老是接收不到她的信号,而且越来越忙,像是故意在躲她。 不想让苏念太担心,她微微一笑:“那我试试。” …… 试试。 怎么试呢? 娄梦想,也许是自己之前的表达方式太含蓄了,她决定直接一点。 送苏念和萌萌走后,娄梦主动挽了孟一安的手,“我们去走走吧。” 孟一安侧头看她,眼眸含笑:“好。” 天气很热,娄梦穿着一件水蓝色的长裙,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她不怕热,紧紧抱住孟一安的手臂,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孟一安呢……是真的热,浑身都在冒汗。 当然这么热,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抱他太紧了,淡淡发香充斥在他鼻息间,温软滚烫的身体贴在他身上…… 不热才怪! 这丫头自从腿好了以后,就越来越不老实了……他喜欢吗? 太喜欢了。 只是……还不到时机,他不想给她,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再等等吧。 他心绪微乱,表面却是波澜不惊,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天看到苏姐和萌萌开心吗?” “开心。”娄梦故意往他身上又蹭了蹭,抬起水润润的眸子看他,深情款款:“最开心的事还是和你在一起。” 孟一安也故意不看她,轻描淡写:“都聊些什么?” “秘密。”娄梦踮高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漫语:“带你去个地方,我告诉你。” 说完,她拉着孟一安就跑。 孟一安心惊胆颤,疾声阻止:“你的腿还没完全恢复,慢慢走。” “不要。”娄梦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粉红色,像个调皮的孩子:“我太久没跑了,我想跑,想感受风吹的感觉……” 孟一安无法拒绝,只得陪着她一路疯跑。 很意外,目的地是娄梦与苏念住过的那个小区。 疯跑的结果就是刚到小区门口,娄梦便直嚷嚷腿痛,她张开双手,笑意融融:“你背我好不好?” 孟一安眼神微挑:“我记得苏姐她们不住这里吧?” 娄梦的理由很简单:“故地重游。” 好吧,故地重游。 孟一安无奈笑笑,将她背在背上,缓步走进小区。 “孟医生……”背上的人儿轻唤了一声。 “嗯?”反正他是明白了,今天某人又想出了新花招。 这些日子,她的频频暗示已经很精彩了。 比如早餐吃包子,趁人不注意,她会偷偷凑到他耳边:“我好想成为你手里的包子。” “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被你一口一口吃掉” “……” 再比如一起坐在院子里,她会指着天上的云给他看:“你看那两朵云在干什么?” 他当然不会去猜,因为两朵云能干什么,是她说了算。 所以,他摇摇头,假装不解。 她便一本正经义愤填膺:“你看它们像不像在亲亲……啧啧啧,恬不知耻!” “有吗?”这种时候,他还是乐意配合的。 “有啊,你看你看,它们的姿势是这样的……”然后,她就嘟起软滑滑的唇凑了上来,示范给他看。 他哭笑不得,又暗自欢喜。 这样的她,他真的爱惨了……所以,才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她的计划 孟一安正在期待猜测娄梦今天又会玩什么花样,她已经低低开口:“还记得以前你送我回家时遇到的那位老婆婆吗?” “记得。”他记得她讲过,老婆婆很孤独,所以常会在小区里久久徘徊,只求能遇到熟识的人,能说上两句话。 娄梦话音里夹杂着淡淡伤感:“她去世了。” 孟一安眸色一紧,静静听着。 娄梦说:“老婆婆是在家里去世的,好几天才被人发现。” 她嗓音里已经有了哽意:“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很难过。我无法想象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得有多孤独害怕啊……你说那时的她在想什么呢?” “听说她曾经有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后来,丈夫去世,儿女都国外,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我猜生命的最后她一定是在回忆吧?” “回忆曾经幸福过的点点滴滴……孟医生,我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老是对我说,人生来孤独,孤独的来孤独的去,为何不习惯孤独……” “后来我想,内心空空如也的孤独与活在回忆里的孤独还是有所不同的……” 她将脸埋进他脖颈里,声音很轻:“我想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想让它们都成为能伴我一生的回忆。” 孟一安抬步上楼梯,呼吸一滞,眼眶酸痛。 我是啊,娄梦,我也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曾经,我是真的可以习惯孤独享受孤独的,但遇到你之后,不行了…… 但,再等等,再等等好吗? …… 天色已暗,熟悉的过道,灯光暧昧。 娄梦缩在孟一安怀里,灵活的手指从他衣服下摆探了进去。 她手指微凉,他肌肤滚烫,她灵活游走,他身体僵硬,其中的想象意味有着无限旖旎。 “娄梦。”孟一安嗓音清冽,带了点禁止的意味。 而娄梦一点也没有怕的意思,她踮高脚尖伸长脖子去咬他的下巴,妩媚而大胆:“还记得这里吗?那次我喝醉了,你在这里……亲了我……” 孟一安浑身血液在急速倒流,盛夏傍晚,过道里虽说不上人来人往,但有人经过的机率不低…… 这都不重要,要命的是怀里的人儿。 她脸蛋红扑扑,眼睛亮闪闪,明明自己也紧张到身子微微发抖,偏偏还在假装镇定,静然而灼热地看着他:“要不要重温一次?” 孟一安知道,这绝对不是问句。 因为娄梦已经贴上了他的唇,温软的唇隐隐颤动,并不着急,只是轻轻贴紧,一双眸子湿漉漉地望着他,在等他的反应。 反应吗? 孟一安当然有,不是一点点,而是热血沸腾。 她的小手在他后背动来动去,像带有电流,引得他阵阵战栗。 她的唇柔软又弹性,贴在他唇上,像是火点,迅速将他的每一处神经都点燃了。 眸光所及,她的耳朵小小如玉,灯光下,她脖颈处的肌肤通透细润,像上好的陶瓷。 他的呼吸静悄悄的,心脏却像是失了控,狂跳不已。 娄梦何尝不是心弦乱颤,孟医生低眉的样子清秀俊雅,漆黑的眸子里如最深遂的海一样,神秘,也难测。 短短几秒,如同过了一生那么长。 孟医生好像毫无反应…… 娄梦眼眸微闪,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惆怅排山倒海的也来了…… 她笨死了,搞什么重温旧梦嘛! 在这里发生的梦是好梦吗? 上一次孟医生亲了她之后说的是什么? 是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完了完了,难道这次又要剧情重演? 娄梦心虚了,慌乱了,镇定破碎,快速敛眉间,她的唇离开他的,低声急语:“抱歉……我们还是走吧……” 下一秒,她的脸被他捧在了手心里,他的目光直接而热烈,低下头凑近她的唇,呼吸纠缠在一起,他轻轻笑出了声:“不是要故地重游吗?该做的事好像没做完吧?” 明明很期待,但听到他软侬低沉的话,娄梦只觉得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有些眩晕,热的不知所措,烧得所有理智都成了灰…… 感觉到孟一安的唇沿从她额间一路向下,轻轻落在她耳际旁,漫声轻语:“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我的心都快要化了……” 她耳垂下方的粉色肌肤因他过近的吐纳呼吸而透出红晕,诱使他滚烫的唇轻柔扫过…… 娄梦不禁颤了颤……完了完了,心脏要跳出来了…… 恰时,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她涣散的意识一瞬间归位,慌乱中下意识去推他。 却在起动时,被孟一安温暖的手掌先一步稳住了后脑。 她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微笑和柔情吻了下来,四唇相贴,她听见了自己的抽气声和步入过道的来人一同响起…… 再接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所有意识被他激烈而绵长的吻彻底震散……在这忘情拥吻中,什么都不重要了。 直到喘息,两人才分开。 孟一安环搂在娄梦腰间的手没有松开,他垂眸凝视她妩媚而氤氲的双眼,另一只手抚来,掌心贴近她红润的脸庞,指腹似极其珍爱地在她面容上轻轻摩挲。 他的眼神温柔的惊心动魄,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魔力。 娄梦吸引的如同灵魂锁在了他的眸心里,脑子一片空白,全然将今天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她本来计划,诱使他上钩后,在意乱情迷间,随意又认真地问一句:“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但她沦陷了,忘记了,直到孟一安捧住她的脸,微微笑出来:“还不满意?” 呃……这话叫别人怎么回答? 答案当然是不满意啊! 她想将他占为已有的目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偏偏他……唉,计划又失败了! 娄梦莫名气恼,嘟起嘴巴,一本正经:“走吧,等下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不好? 刚才已经过了好几拨人了,瞧……过道尽头还有人在偷偷瞧。 是该离开了,要是有人报警就尴尬了。 孟一安牵起她的手,慢慢下楼。 直觉某姑娘心情很低落……是真的还不满意? 缺少了什么重要环节吗? 孟一安细细思索,上一次他都说了些什么? 哦,他应该是说了很多对不起…… 所以,她想听这个? 好吧,他举起她的手亲了亲,轻声道:“对不起……” 娄梦难以置信地看他一眼,一颗心彻底凉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难过啊难过 娄梦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去保险公司上班比较好。 一来呢,医学上的事她实在是不懂,有人来咨询,她其实说不上几句话,就得唤别的医生来接待。 二来,通过这次事故,她更加意识到保险的重要性,更有信心做好这份工作。 还有,她想搬出去住。 现在她的腿也好了,再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孟家,她脸皮再厚,也觉得很尴尬。 当然,这事还是得经过孟爷爷的同意,毕竟他是长辈。 …… 寻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娄梦泡了杯茶递到孟祖清手里,欲言又止:“爷爷,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孟祖清正色:“你说。” 娄梦说:“理疗馆的事我不太懂,所以我还是想回保险公司去上班。” “行啊。”孟祖清痛快答应。 娄梦抿抿唇,低下头下,掐着手指,轻声道:“我还想搬出去住。” 孟祖清愣愣,居然也痛快应下:“行,我尊重你的想法。” 这下,娄梦也愣了,乌溜溜的眸子里润润的,隐隐难过,隐隐失落。 她以为孟爷爷会为她做主,会挽留她,说不定还会迫切让孟医生娶她…… 可是……怎么会这样? 娄梦想哭,忍住,弯腰鞠躬:“谢谢爷爷这段时间的照顾。” “谢谢爷爷治好我的腿……” “爷爷大恩大德,娄梦没齿难忘……” 孟祖清忍笑,将她扶起,语重心长道:“你们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着急,慢慢来。” “是,爷爷。”娄梦眼睛有些红了,吸吸鼻子:“爷爷保重。” 孟祖清快绷不住了,眼眸也深了,挥挥手:“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娄梦乖乖回屋,开始收拾东西……红色的大衣,孟医生买的。 黑色的也是……白色的长裙,水蓝色的,淡紫色……都是他买的。 布娃娃他买的,带着轻钻的发饰是他买的,可爱的拖鞋,包包也是他买的…… 哇……娄梦再也控制不住,缩进被窝里,咬着被角崩溃大哭。 …… 孟一安回来时,就见孟祖清蹑手蹑脚,居然在娄梦门外偷听。 他拧了眉,上前温声道:“爷爷,你在干什么?” “嘘!”孟祖清将他拉去书房,黑了脸没好气道:“小梦今天真的来向我告别,说要出去工作,还要搬出去住。” “哦。”孟一安没有过多的表情,他记得他给爷爷解释过了吧? 孟祖清瞧一眼他云淡风轻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你觉得亏欠她很多,想将过去的弥补上……” “但是一安呀,这样真的好吗?看得出来,她伤心透了,这会儿估计在房间里偷偷哭鼻子呢。” 孟一安终于轻皱了眉,温声安慰爷爷:“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等太久。” 孟祖清恼瞪他一眼:“反正我警告你,要是把我这孙媳妇给弄跑了,你也别想再回孟家了!” “不会。”孟一安微微一笑:“我再也不会弄丢她了。” …… 敲开娄梦的房门,孟一安淡淡扫了一眼角落里收拾好的行李。 最后目光停在她红肿的眼睛上时,他的心狠狠一缩,痛了。 他无意伤害她,他也想就此牵着她的手往下走……但会有遗憾,过去,他太过冷漠,都不曾让她真正体会过爱情的味道。 他不想让她这样稀里糊涂地嫁给他,他想和她一起重新好好再爱一次…… “要走?”孟一安隐忍情绪,垂眸看她。 娄梦抿紧唇,不说话。 她可以不走,只要他一句挽留。 可他说:“找好住的地方了吗?” 娄梦嘴巴一瘪,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忍住,吸吸鼻子,话语无温:“苏姐那里还空了一间房,我和她们合租。” “挺好。”孟一安说:“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娄梦不看他,表情冰冷的很:“没多少东西,我自己可以打车过去。” 是没多少东西,他买的东西她一样都没要。 娄梦又说:“你送的东西都还给你……替我治腿的费用我也会慢慢还上。” 孟一安眸心紧了紧,抱抱她:“好,那你保重。” …… 当苏念看到娄梦真的拖个行李箱站在她们家门口时,忍不住想笑。 但是不能笑,因为人家孟医生亲自上门拜托过。 记得孟医生是这么说的:“我欠娄梦一场浪漫的爱情,请苏姐帮忙配合一下。” 她能不配合吗? 最近的日子太无趣了,这么好玩的事她怎能错过呢? 把这事给姚婧之讲了,姚婧之在电话里差点笑死:“没想到孟医生是这么闷骚的一个人……居然想重新追娄小妹。苏姐,你可一定要给娄梦做好思想工作,让她这次好好折磨一下孟一安,绝不能再轻易就被人家给收了。” 苏念也是这么想的,娄梦这恋爱谈的是够心酸的。 确实要让孟一安好好追追。 但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人家怎么能体会到初遇的心动和惊喜呢? 于是,苏念一把将娄梦搂在怀里,心疼万分:“没事,你还有我,这里就是你的家。” “嗷呜……”娄梦放声大哭,痛不欲生,泪流不止。 吓得萌萌拖着假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小眼神怯怯的:“姐姐,你怎么了?” 苏念摸摸她的头,忍笑轻声安慰:“萌萌不怕,姐姐被一个叔叔给欺负了。” 萌萌眨眨眼,一派天真:“那我们再也不要理那个叔叔了。” “对,再也不理了!”苏念同意,将娄梦和她的行李一并拖进屋。 悲伤逆流成河,娄梦还是无法控制,哭啊,哭啊,哭到天昏地暗,海枯石烂。 苏念好脾气地陪着,负责递纸巾。 萌萌则负责当听众,眉头揪着,小脸难过的也皱成了一团。 待娄梦哭累了,苏念拿热毛巾给她擦了一把脸,双手按在她肩上,打气加油:“没有爱情,没有男人怕什么,你还有打不倒击不垮的友情啊!” 娄梦蒙蒙点头,对!友情万岁…… 呜呜……但她还是很想孟医生哒! 偏偏苏念没有想和她谈孟医生的意思,替萌萌穿戴整齐,将娄梦也收拾一番,说道:“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们应该出去庆祝一下!” 好日子吗? 娄梦嘴巴一瘪,又想哭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他从烟火中走来 苏念家附近,有一个购物广场。 八楼是美食区,苏念带萌萌和娄梦去吃西餐。 美食面前,娄梦连连叹气,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苏念笑她:“不是吧,连饭也吃不下?” 娄梦托着腮,唉声叹气:“没有心情吃。” 苏念说:“不应该呀,一般失恋的人,都会化悲愤为食量。你以前不是经常说吗?唯有帅哥和美食不可辜负。现在帅哥靠边站,美食你也要放弃?” 娄梦恹恹的,是真没心情开玩笑。 拿叉子在盘子里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戳,眼神直直呆呆的,像梦游的小动物,别提有多可怜了。 苏念静然注视她,漫不经心道:“不对呀,你们两个还不算分手吧?” 娄梦哭丧着脸,语气悲伤:“我要搬出来,他都没有留我,这不是很明显么,摆明了就是要想分手。连孟爷爷都没有留我,说明他们当初收留我,完全就是出于同情。” 越说越伤心,娄梦揉揉眼睛,自嘲一笑:“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罢了。” 苏念笑笑,清淡道:“也许,是孟医生有别的安排呢?” 娄梦勉强挤出一抹笑,看上去满不在乎道:“也许吧,他也许已经有了别的人生安排,我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本来就是个意外。现在好了,意外解除,他终于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苏念深吸一口气,面露同情之色:“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娄梦无精打采,双手托着下巴,淡淡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好好上班,然后淡然无味的过日子呗。” “真打算就这么放弃了?”苏念往她碗里盛汤,万分不解:“当初追人家追得热火朝天,你受伤以后,更是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又患得患失。现在腿好了,所有的顾虑都没了,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 “光是我说可惜有什么用?娄梦眼睛红红的看向窗外,哽声道:“也许,这就是命吧。孟医生条件那么好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受伤,他永远也不可能接受我。现在想想和他拥有那么一段短暂美好的回忆,已经很难得了,我应该知足的。” 苏念笑而不语,心里想的是,女人啊,就是爱口是心非! 心都麻木了,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却还要微笑着,期盼又感恩。 真是个小傻子。 小萌萌吃饱喝足了,看着她俩,东瞧瞧西瞧瞧,突然冒出一句:“不能放弃!” 娄梦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呀。” 萌萌很认真:“付医生说了,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认准的事情,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不能放弃!” 苏念笑得不行,怜爱地摸摸萌萌的头:“我们萌宝说的对,不能放弃!” 娄梦突然歪着头看她,坏坏笑道:“听萌萌说,你去接她的时候,付医生也去了。” “去了。”苏念语气轻描淡写:“而且还多亏了他,萌萌才同意跟我走。” 娄梦两眼放光:“留电话了吗?” “留了。” “有联系吗?” “当然,他经常打来关心萌萌。” “有关心你吗?” 苏念睇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娄梦笑容莫测,“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苏念懒得理她,专心替萌萌弄甜点。 娄梦那能放过她,悠悠道:“反正你现在是空窗期,就没想过发展发展?” 苏念瞪她一眼:“你也是空窗期,不如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好不好?” “不要。”娄梦气呼呼地将头扭到一边,太不够朋友了,她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力,又给绕回来了。 苏念得逞一笑,向娄梦支招:“要不,再追孟医生一次?” 娄梦撅着嘴巴:“算了吧,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有那样的勇气了。” “那要是孟医生反过来追你呢?”苏念歪着头问她。 “不可能。”娄梦笃定道:“他脑子又没坏,要是舍不得我干嘛还让我走,再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苏念不以为然:“那可说不准,孟医生以前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在你受伤后,能做到那样体贴入微。回襄城以后,还能够大胆在我们面前秀恩爱,连姚婧之都自叹不如。从这点来看,我觉得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娄梦还是不能理解:“那他图什么呀?” 苏念轻笑:“浪漫啊!” 娄梦冷嗤一声,有毛病啊! 他们本来就在一起了,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拨开云雾见光明,如果真的爱她,不是应该积极求婚,将她娶回家吗? 好好的闹分手,这叫浪漫? 娄梦觉得苏念就是在逗她玩儿,她低头不吭声了。 但是心里,莫名有些小小期许。 如果孟医生真的来追她,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 孟医生追人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娄梦马上就知道了。 吃完饭,苏念提出要去逛逛,给萌萌买些夏天的衣服。 三人围着商场一层一层的传,倒是买了不少东西。 但娄梦总觉得苏念今天怪怪的,按理说她失恋了,伤痛欲绝,作为姐姐的苏念就算不感同身受,一起难过,起码不用一次次的拿她打趣吧。 难不成被林清越伤害后,变得铁石心肠了起来? 终于在娄梦累得快走不动的时候,苏念看看时间,说道:“差不多了,咱们回家吧。” 娄梦松了一口气,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走在前面。 身后,苏念推着萌萌。 刚出商场大门,萌萌眼睛一亮,兴奋了起来:“妈妈快看,有人在放烟花。” 果然是,娄梦和苏念也看到了,商场外面有一个很大的广场。 广场里还真有人在放烟花,那烟花摆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同时直飞上天,绚丽落下,满天飞舞,美得像是一场幻觉。 更像幻觉的是,火光中有眉目俊朗的男子缓缓走来。 他眉眼含笑,深情款款,气质不凡,像是从某个言情小说里面走出来的男主角。 娄梦完全傻眼了,只因朝他款款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心心念念,舍不得忘不掉的孟医生。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我想认识你,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小萌萌扯一扯娄梦的衣角,语气欢快:“姐姐,你看那个人好像是孟医生呢。” 苏念将娄梦手里的购物袋接过来,低头对萌萌说道:“宝贝乖,咱们在旁边看热闹好不好?” 她拍拍娄梦的肩,“去吧去吧,男主角都出场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女主角了?” 接着,她忍不住笑,又小声吩咐道:“淡定一些,矜持一点,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谈恋爱了,要好好享受。” 娄梦整个人是懵的,她完全挪不开脚步,更无法将目光从孟一安身上移开。 她就那样傻傻地站在人群中央,看着孟一安带着微笑,带着柔情,一步一步靠近她。 孟一安走近了,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微笑道:“小姐,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娄梦抿紧唇,好一会儿,结结巴巴的说道:“可……可以呀!” 孟一安伸出手,礼貌又绅士:“我叫孟一安,是一名中医医生,请问小姐该怎么称呼?” 娄梦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手指颤颤地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嘴角抽了一下,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我叫娄梦。” 孟一安又说:“可以留一个电话方式吗?” 娄梦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点点头。 于是,孟一安拿出手机,含笑看她:“可以报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吗?” 娄梦傻乎乎的说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孟一安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接着,她的电话响了。 孟一安笑的优雅:“以后,可以约你吗?” “可……可以啊……”娄梦觉得自己的魂已经丢了,锁进了眼前这名男子的眸心里,再无力自救。 孟一安再次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娄梦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不停的在掐自己,很疼,不是梦,不是幻觉,这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这一切真的像苏念说的那样,是孟医生的刻意安排吗? 可是,这是为什么呀? 她承认,她也是个很俗气的女孩子,也曾向往电视小说里那样惊天动地,浪漫唯美的爱情。 但她知道,那些只是虚构啊,现实生活中,平平淡淡才是真…… 何况这个人是孟医生,他只需要看到她笑,她就觉得已经很浪漫唯美了,她真的不需要太多。 孟一安再次开口:“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送小姐回家?” 娄梦意识渐渐恢复,指着不远处的苏念和萌萌:“那个……我有朋友一起……不用了……” 天啦,拒绝孟医生真的好难哦。 但她得冷静……得好好想想…… 孟一安也不再坚持,含笑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下次再约。” 他满目柔情,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头发,轻唤一声:“娄梦……” “嗯?”娄梦眼睛润润的,心脏早已狂跳的失了控制,犹如万马奔腾。 “认识你真好。”他笑容柔软和暖,仿佛不舍,又说了句:“晚上我打电话给你……” …… 娄梦一路都在发懵,直到回到家,她仿佛才清醒过来,瞪着蒙蒙的眼睛问苏念:“你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 苏念装傻:“知道什么?” “知道这一切都是孟医生的计划呀!” 苏念很无辜:“对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也许是孟医生另有安排……” “可是……”娄梦欲哭无泪:“可是你应该直接告诉我呀。” “直接告诉你,还会有今天的脸红心跳吗?还会有惊喜感吗?”苏念回答的很理直气壮 好吧,娄梦承认,确实太惊喜,惊喜的像是梦一场 惊喜后呢? 她突生惶恐,拉着苏念衣角,弱弱道:“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苏念哭笑不得:“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娄梦掐着自己的手指头,低着头,纠结死了:“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苏念扶额,完了,又一次陷入爱情的某人,智商再次归零。 她觉得自己搞不定这样的娄梦,忙视频连线了姚婧之。 姚婧之早已经期待的不行了,视频一接通,一堆问题迫不及待地就来了:“怎么样?偶遇成功了吗?娄梦傻了没?” 苏念将镜头对准娄梦,“傻没傻,你自己看吧。” 娄梦脸红红的,表情蒙蒙的:“所以,你们都知道了?” “这个不重要!”姚婧之似乎比当事人还激动:“快让我采访一下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吗? 娄梦鼓鼓腮:“有点懵。” 姚婧之大笑,后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夸张又深情道:“我想认识你,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嗷呜……孟医生居然是这种人!我都快爱上他了!” 娄梦正色:“那可不行,孟医生是我的。” “切!”姚婧之嗔骂一声:“没傻,就是成了个神经病!” 娄梦快哭出来了:“你们先别忙着笑话我,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苏念和姚婧之在视频里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她们是真的不懂这有什么好想的? 但是,朋友的作用是什么? 就是在关键时候用来出馊主意的啊! 于是,姚婧之说:“要是我就晾晾他,想当初你追他追的多辛苦,差点连命都给丢了!” 苏念附合:“我同意!是该让他好好追追,体验一下被拒绝被冷漠,情绪如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滋味。” 娄梦怯怯道:“那要是没把握好,把他给吓走了怎么办?” 姚婧之瞠目:“那就直接找下家啊!他要是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现在你们勉强在一起,将来也会分开!” “呸!”娄梦啐了一口,急了:“胡说八道!” 她求救似地看着苏念:“苏姐,你别听姚婧之的……” 苏念握住她的手,不忍逗她了:“跟着自己的心走,拉长爱情的弧度或是加快步伐走向下一段旅程,由你说了算。” 这时,娄梦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了。 是孟医生发来的:“娄小姐晚上好,请问到家了吗?” 娄梦紧张的语无伦次:“他……他他他……发短信了……我该怎么回?” 苏念拍拍她的肩,温声道:“去房间慢慢回吧,想说什么说什么。” “你这样想,在你最美好的年华,有一个特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追你。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接下来,该怎么办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不要把他当成是孟医生,就当他是一个大好青年孟一安。” “所以,从现在起,是一个叫孟一安的男人在追你,而不是孟医生。至于你是想接受,想考验,还是直接乖乖跟他回家,你自己说了算。” “哦……”娄梦乖乖应了声,走路有点儿飘。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最美相遇 姚婧之已经笑到肚子疼,揉着眼睛,对苏念说道:“娄小妹怎么那么怂啊!” “呵……”苏念冷嗤一声:“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呢,不怂?” 呃…… 姚婧之止了笑声,一本正经:“那个……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睡了。” “就几句话。”苏念白她一眼,缓声说道:“林沐毕竟没工作经验,现在管理林清越的公司确实很吃力。听下面的人说,他常常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你真舍得?” 姚婧之挠挠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学孟医生去追他呀?” 苏念有一声叹息:“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事情现在轻易放弃了,将来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姚婧之眼眶有些红,笑笑:“好啦,世人谁不是这样过的?前半生永远不满足,一直忙忙碌碌在追求,后半生还不是一样有遗憾……后悔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不会死人。” 苏念苦笑:“也许吧……我自己也是个失败者,根本没资格说你。” “喂喂喂,拜托,别这样……”姚婧之温声安慰她:“你已经很努力了,该遗憾痛苦的人不该是你。” 她八卦道:“话又说回来,有没有新的目标?” 苏念没好气道:“我修复能力没那么强!算了,睡吧睡吧!” 不聊了,爱情和男人对她们来讲,确实不是什么好的话题。 …… 再说回到房间里的娄梦,回个短信而已,激动到手抖。 看着‘已到家’三个字发送出去,她心脏又一次剧烈跳动了起来。 很快,电话响了起来,娄梦吓得一抖,本能地快速接起,就听见孟一安的声音从手机里淡淡传来:“在等我电话吗?” “没有。”娄梦脸一下红了,是没有嘛……她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 孟一安似笑了,“可是我在等,等着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了。” “……”脸越来越烫了,娄梦脑子又开始发懵,她实在是没经验啊,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 不知道啊! 所以,她好半天憋出一句:“孟先生有事吗?” 他叫她娄小姐,那她也该称呼他孟先生吧? 嗯……这感觉怪怪的,好刺激! 这边,孟一安坐在她之前睡过的床上,怀里抱着天天陪她睡觉的布娃娃,听到‘孟先生’三个字时,嘴角上扬,仿佛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了…… 恋爱的感觉,真好! “确实有点事。” 他嗓音轻缓,一本正经:“我觉得有必要向娄小姐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 于是,他温柔话语紧跟着来了:“我叫孟一安,名字是我母亲起的,她希望我一生平安。我今年28岁,身高有185,体重75公斤,托母亲的福,我身体确实很健康。” 他说:“我是名中医医生,工作稳定。平生没有太多的兴趣爱好,算是个无趣的人。但今天偶遇娄小姐以后,我想好好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把宠你爱你当成是毕生的兴趣爱好……” 他唇角微弯,笑容迷人:“所以,不知道娄小姐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娄梦愣了愣,好一会儿,说了句:“我……有点懵……” 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有点大煞风景,她知道……但这是实话。 孟一安在那头低笑不已,“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习惯的。” 他这么一笑,倒是让娄梦清醒了一些…… 她一下想到了苏念和姚婧之的话……也是哦,也许这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谈恋爱,哼哼,好像是该稍稍傲骄一下。 再说了,当初她厚着脸皮追他的,人家是怎么说的? “我充其量只是为你看过病的一名医生而已,不是你的亲人,更不是朋友,所以你的私生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来找我看病可以,但如果你是因为对我这个人好奇,或是别的,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人向来喜欢孤独,不需要朋友……” “就像吃榴莲一样,有人很喜欢,有人却连味道都很痛恨。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人总归都是要孤独的……有人选择随遇而安,而我选择坚持孤独……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哇……娄梦眼睛一下就红了,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心里还是酸酸痛痛的,可难受了。 所以,现在也要让他体验体验这种酸痛吗? 为何不可? 娄梦咬咬牙,尽可能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淡:“孟医生,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充其量只是你偶遇过的路人之一而已,连普通朋友都谈不上,怕是无法承担你如此远大的理想。” 电话那头的孟一安微微一怔,失语了。 娄梦有些心虚,又怕将话说死了无法挽回,忙补充了一句:“我这个人很慢热,不太能接受太直接热烈的追求……不过我倒是很欣赏孟先生的勇气,不如我们先从普通朋友做起吧。” 普通朋友? 愣怔后的孟一安笑出了声:“抱歉,是我唐突了。就听娄小姐的,我们从普通朋友做起。” “所以。”他说:“明天一起看电影吧,听说这是普通朋友之间必须要一起做的友谊事件之一。” 这下,娄梦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过去的点点滴滴像电影回放一般闪过,细细回味,当时的酸涩好像也变成了甜蜜。 她故意问道:“那普通朋友还有什么事是必须要一起做的?” 孟一安暖声回答:“一起散步,去彼此家里做客,看电影,每天早晚要问好,开心和不开心事的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 娄梦眨眨眼,当初她好像没说那么多吧? 电话那头的人说完一长串必须要做的‘友谊事件’后,中医医生属性终于上线,依依不舍道:“那明天我来接你,很晚了,你该休息了,太晚睡觉很伤身体。” 娄梦乖乖挂断电话,将还在发热的手机捂在怀里,笑弯了眸子。 另一边,孟一安盯着还在发着光亮的手机,唇角也微微上扬。 同样温暖的笑意成全了这场用心的最美相遇……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还只是普通朋友 这是娄梦和孟一安第三次一起来看电影。 第一次他们是普通朋友,第二次是热恋中的情侣,第三次又变回了普通朋友…… 这感觉很奇妙,如同时光穿梭,他们在不同的时空里相遇,然后爱上对方。 老规矩,娄梦在一旁等着,孟一安去买票。 同样的问题:“想吃什么?” 娄梦眨眨眼:“爆米花。” 意料之外的答案:“好!还有吗?” “冰淇淋。” “好。” 娄梦很奇怪:“你不是说不可以吗?今天为什么这么痛快?” 孟一安温温一笑:“特殊时期,允许偶尔破例。” “不对。”他故意认真道:“我们是第一次约会,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同意你吃这些?” 娄梦回以认真态度:“纠正孟先生的话,我们这只是在进行友谊事件之一,并不是约会。” 孟一安极淡地弯了一下唇,“看来我得加油。” 说完,他去排队买票。 娄梦看得焦心……怎么老是有漂亮女孩子搭讪呢? 她们眼瞎吗? 看不到她虎视眈眈的眼神吗? 还有,孟医生对着别人笑什么笑! 哼! 摆明了想迷惑人家! 孟一安买好电影票回来,看一眼气呼呼的娄梦,有疑惑,这是怎么了? 他把冰淇淋递到她嘴边,娄梦扭头躲开。 为什么生气? 他不懂,所以开口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嗯。”娄梦答了一声,还是很气呢! “哪里不舒服。”孟一安紧张了。 娄梦自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也不忍看孟一安担心,小声嘟嚷:“干嘛望着别人笑?” 是因为这个? 孟一安眼眸加深,笑容淡雅细腻,像一丝捉摸不到的雾。 娄梦舔着冰淇淋,直嚷嚷:“你看你看,就是这样……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望着别人笑,人家会误会吗?” 孟一安扶住她的腰,将她往前一带,望着她杏子般漂亮夺目的眼睛,嗓音沉哑:“误会什么?” 和他贴得这样近,娄梦耳根发红,心跳狂乱,故意别过头去,哼哼唧唧地陈述:“反正你这样是不对的,会让别人想入非非……” 孟一安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甜甜的,软软的,像棉花糖。 娄梦懵了,傻傻愣住,眼睛瞪得圆圆的…… 喂,这是普通朋友该做的事吗? 可是感觉怎么那么好? 心脏要跳出来了,天啦,该怎么呼吸也忘记了…… 毕竟在电影院,一旁还有很多人,孟一安只是浅尝而止,很快放开她,捏捏她红到透亮的脸蛋,漫声道:“这样别人就不会误会了吧?” 娄梦眨眨眼,清醒过来:“可这……这不是普通朋友该做的事。” 孟一安略作沉思,出主意:“都已经这样了,要不直接跳过普通朋友做情侣吧?” “啊?”娄梦挠挠头,还可以这样? 不过,她摇头,坚决道:“这可不行,普通朋友该做的事都还没做完,怎么可以直接跳过。” 苏姐说,拉长爱情的弧度和加快步伐进入到下一段旅程,现在由她决定。 那她肯定想要选择拉长爱情的弧度……关键是这种感觉好刺激……好浪漫…… 随时都在脸红心跳,随时都有惊喜……美妙到根本停不下来! …… 电影放的什么,娄梦一个镜头也没看进去。 她不时用眼睛余光去看孟一安,光线在他脸上跳跃,柔和了他的眼眸,也软了她的心。 有些恍惚,她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他的呢? 又是怎么鼓起勇气去喜欢他的呢? 好多事情不细想,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们,像是在来世重逢,有熟悉的安心,也有陌生的悸动…… 幸好是他,只能是他,娄梦傻傻笑了起来。 孟一安扭头看她,眼睛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温暖。他握住她放在身侧的手,在她转眸看他时,他在她耳边低声诱语:“再不乖乖看电影,小心我亲你。” 娄梦忙别过脸去,认真看着电影画面,心跳瞬间失了节奏。 片刻,她眨眨眼……谁怕谁? 于是,她扭头,温温软软的唇飞快在孟一安脸上亲了亲,再迅速转头保持认真看电影的姿势。 很好,这下某人的心跳也乱了…… 娄梦弯唇无声笑开,手被某人握得更紧了。 …… 电影结束,华灯初上。 孟一安说:“去我家吃饭好吗?”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我想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的家人。” 娄梦咬唇,有些纠结。 也算不得是什么纠结,只是有些许小情绪…… 这情绪的来源是孟爷爷,在她心目中,他们是在同一战线的战友,而战友在关键时刻不但不帮她,还配合敌方演戏。 心里有点别扭呢! 孟一安似看出了她的想法,忍笑不已:“你就别怪爷爷了,这两天他除了叹气就是骂我,可煎熬了。” 娄梦一听,心一下就软了,低声嘟嚷:“还不是因为你……” 孟一安贴近她,下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嗓音温和:“你不喜欢吗?” 娄梦愣了一下,眼眶热热的。 喜欢啊,当然很喜欢! 只是,她可以不需要那么多,她怕幸福太多老天会嫉妒…… 愣神间,微烫的脸已经被孟一安捧在手心里,他曼声道:“我不想给你留下任何遗憾……可是……怎么办?” 他说:“我想慢慢和你谈一场恋爱……又觉得看不到你的每分每秒都很煎熬……” 挨得很近,气息痴缠,他看着她,声音越来越低沉:“有想我吗?” 娄梦眼睛润润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有声音在回答:想啊,当然很想! 以为他要分手,她的心都碎了,她难过的快要死了! 知道他不是不要她,而是想填补爱情的空白,她又激动幸福的要死…… 她的生死,她的呼吸,她所有的心绪都是围着他在转,很没出息,又心甘情愿。 孟一安的手绕到她脑后,托着她后颈,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有些凉,动作轻柔,耐心十足,像是把她当成了一道甜点在品尝。 娄梦眨眨眼,又眨眨眼,好像有些不对劲…… 等等,她推开他,气息不稳:“我们……我们还只是普通朋友。”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见家长 孟一安笑容迷人,用行为代替了所有的语言。 这次,他的吻看似温柔,实则霸道贪婪,几乎夺走了娄梦的所有呼吸。 她无法抵抗,也不想抵抗,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草药香气让她浑身无力,身体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意识也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将她搂得那样紧,手指用力,仿佛想将她嵌进身体里去。 他的唇还辗转在她唇上,热气萦绕,声音低而轻:“跳过普通朋友好吗?嗯?” “嗯。”倒不是娄梦很好商量,实在是此刻的她眼神迷离,意识将醒未醒,什么也想不了。 …… 孟家。 孟祖清从下午开始就时不时站在门口张望。 林妈笑他:“一安说了他们要先去看电影再带小梦回来,而且……” 她故意逗老爷子:“要是小梦还在生气,也有可能不回来。” “不能吧?”一向霸气的老头儿神色有些慌张,抠着眉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更焦躁了。 方子晋下班后,帮陈欢关了中药铺门也匆匆赶了回来。 因为老爷子发话了,今天是孟家的大日子,人人都必须得到场。 路上,陈欢抱怨:“娄梦姐走后,孟医生和孟爷爷都无心工作,二人就没来过诊所,病人都等急了。” 方子晋嗤了一声:“这就叫没事找事!我要是娄梦就不回来,好好折磨折磨他们!” 陈欢幽幽提醒:“他们一个是你外公,一个是你表哥。” 方子晋揽了她的肩,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我们小胖欢乖。” 陈欢眼珠子一转,突然肃了神色:“当初是我追的你,对吧?” “是。”方子晋心里‘咯噔’一下,心知不妙。 只见陈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有没有可能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当时我追你追的太紧,而你又因为急着从孟医生和娄梦姐的关系里跳出来,所以才勉强接受了我?” “没可能!”方子晋努力镇定:“绝无可能!” 陈欢不往下说了,微微一笑:“其实我还挺羡慕娄梦姐,女人啊,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会很在乎对方付出的真心有几分。挺好,孟医生弥补了她的遗憾……没有遗憾真好啊!” 说完,她大步走在前面,神情自然,像无事人一般。 只是那酸溜溜的语气还飘在空中,惹得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跟着轻颤了起来。 方子晋挠挠头,快速追上,哭笑不得:“你不会是想……让我学孟一安吧?” 他摇头:“那样的傻事我可做不出来!” 陈欢抬眸看他:“很傻吗?难道你觉得向自己喜欢的女人表露心迹,填补因他而留下的空白是傻吗?” 方子晋快哭了:“不傻么?” 陈欢耸耸肩,变了脸色:“也许吧!有心的人自然能感应到对方所需要的,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没有心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必要的……” 她停了一下,目光直直看着他:“我在想一个问题,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一直是一方在付出的话,另一方会不会慢慢成了习惯,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陈欢眸色渐暗:“我觉得我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 方子晋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恨死孟一安了…… 不过,女孩子真的很在乎这些吗? 是,起先是她先追的他,他确实是因为被她感动所以才以身相许。 但后来,他也陷进去了呀! 他怎么没有付出? 他一大早就起来忙着准备早餐,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会第一时间想到她……有谁会在出差回来时,行李箱里全是零食和玩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孩子了呢! 什么叫习惯? 他们在一起后,他最大的习惯就是没有抱着她就睡不着觉,这也不是好习惯? 方子晋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孟一安很欠揍! …… 欠揍的孟一安终于在方子晋和孟祖清轮流在门口张望了无数次后,才带着娄梦姗姗来迟。 不过这次张望的是陈欢,听见她往里高喊了一声:“他们来了。” 孟祖清和方子晋一下冲了出来,双双站在孟一安与娄梦面前,前者激动的红了眼睛,后来也红了眼睛,不过是因为瞪孟一安太用力引起的。 孟一安淡定如初,一本正经将娄梦介绍给他们:“爷爷,子晋,这是我女朋友,她叫娄梦。” 他又侧颜微微一笑:“这是爷爷和表弟。” 娄梦脸上浮着浅浅红晕,煞有介事地弯腰下去,乖巧道:“爷爷好!” “好好好!”孟祖清又激动又尴尬,心情复杂极了。 可孟一安再三拜托,让他好好配合,说什么不要让娄梦留有什么遗憾……他是真老了,配合是在配合,但还是没能搞懂,这样真的就能弥补孟一安当初的臭傲骄了吗? 娄梦那丫头是傻吗?伤了心后,给几颗糖吃就幸福了? 不管了……反正他的任务就是本色出演好一位善良慈爱的家长。 孟祖清忍住想摇头的冲动,保持慈祥微笑。 娄梦又礼貌将手伸向方子晋:“你好。” 不过,没等方子晋回握,孟一安已经抢先一步握住了娄梦的手,笑的淡雅:“我们进去吧。” 方子晋咬牙切齿:“孟一安你什么意思?” 孟一安回头看他,礼貌的很:“表弟是有什么事情不满意吗?” “你……”方子晋瞧见陈欢跑了出来,忍下了想发作的话,狠狠道:“回头再给你算账!” 他很快入戏,过去牵了陈欢的手,向娄梦微笑介绍道:“娄小姐,这是我女朋友陈欢。” 陈欢忍不住笑出了声,上前与娄梦拥抱:“真为你高兴!” 切! 方子晋表情不屑,被孟一安骗的团团转,还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 陈妈也来凑热闹,和娄梦相互认识一番后,终于开饭了! 娄梦看着满满一桌菜,全是她喜欢的,心里暖暖的。 一家之长孟祖清举起杯来,发话了:“这杯酒我们欢迎小梦,以后她就是孟家的一员了,我作为孟家的家长,感到无比荣幸……” 第三百一十九章 难分难舍 话到这里,孟祖清哽了声音,说不下去了。 是真的无比荣幸,无比感激上苍……想想这一路走来,真不容易啊! 他还以为他们家的一安一辈子就这样了,是娄梦拯救了一安,拯救了孟家…… 见孟祖清红了眼,娄梦也模糊了眼睛,她走到孟祖清旁边,抱抱他,暖暖地说了声:“爷爷,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 孟祖清拍拍她的手背,哽咽道:“不要生爷爷的气……我能为你们做的不多,因为太心急,有时候连对错都分不清了……” “爷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娄梦再也忍不住,泪水悄然滑落……惭愧啊,爷爷早已视她为亲人,她前两天居然还有小情绪。 陈欢也哭得稀里哗啦,方子晋向孟一安递眼色,意思是: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的吗?把所有人都弄哭,很浪漫? 孟一安接收到信号,淡淡一笑,眼眸里也有着水润之色。 把所有人都弄哭,当然一点都不浪漫。 但经历这么多事以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表达的。 每个人都有情感需要,越是在乎的人,越要用语言去交流,去表达情感。不能让爱的人来猜想你的关爱……否则爱就失去了它本有的意义。 爷爷和娄梦都是他最爱的人,而且因为他,他们都视对方为亲人,更需要了解对方的心意。 …… 晚饭后,孟一安无视孟祖清的明示暗示,还是将娄梦送了回去。 他也着急想将娄梦娶回家,但时机还未到,再等等…… 但想是这么想,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苏念家,孟一安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起来。 娄梦眼里也有了淡淡的离别的忧愁……关键现在她的处境好像有些尴尬了…… 孟一安提出要重新追她,也就是说现在的主动权在他手里,他不开口,她就是再想嫁给他,也不可能再死缠烂打。 咬咬唇,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声音很轻:“快到了。” “嗯。”孟一安眼眸带笑,他知道快到了,所以舍不得。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俊雅的脸庞凑近她,鼻尖碰鼻尖,气息痴缠:“我会很想你。” 光想有什么用? 娄梦有些小别扭,刚想别开脸,被他扳正,语调温和:“今天,你过的开心吗?” 灯光下,孟一安的眼睛漆黑明亮,眼瞳里浮现出两个小小的娄梦。 灵魂像是被锁进了他的眸子里,娄梦无法移开目光,语气里有些小委屈:“我很开心。” 孟一安笑:“难过是因为舍不得和我分开吗?” 明知故问,娄梦不答,水润的唇不知不觉翘了起来,表达着她的不满。 不过,她这样的反应落在孟一安眼里,倒成了无声的邀请。 他亲亲她的唇,嗓音沉哑:“知道吗?我很爱你……” 娄梦沉溺在他的气息里,脸很烫,小声答:“嗯……” 知道是知道的,所以她后悔了,她不想再填补什么遗憾和空白了……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她的人生就圆满了,怎么还会有遗憾呢? 她想把这些话告诉他,可孟一安用更热情的吻将她的话音堵了回去。 娄梦困在他怀里,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浑身更是软绵无力,只是出于本能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孟一安才放开她,垂眸看她迷离的眼睛,透着淡粉的脸颊,笑了。 他就爱看她脸红的样子,吻吻她的鼻尖,低语道:“乖乖,再等等。” 一声‘乖乖’已经让娄梦意识全无,全然放弃了去思考,比如为什么要等? 又在等些什么? 只记得临分别时,孟一安理好她的头发,温声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一个地方。” …… 娄梦迷迷瞪瞪进门,发现苏念和萌萌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望着她。 相比萌萌呆萌的表情,苏念的抿嘴偷笑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娄梦捂住自己的脸,眨眨眼:“笑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去照照镜子。”苏念忍笑,指了指洗手间。 娄梦慢吞吞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眼神迷离,脸颊红得透亮,嘴唇又红又肿…… 天!要不要这么美! 她自己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这时,只听苏念的声音从身后悠悠响起:“来吧,姚婧之,看看恋爱中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娄梦惊愕回头,就撞见手机视频里一脸坏笑的姚婧之:“老实交待,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娄梦推开苏念的手机往客厅走,头晕,身子轻飘飘的,如行走在云层里。 思想复杂的姚婧之夸张大叫:“天啦,你不会是已经被孟一安给吃了吧!” “没有!”娄梦回头恨不得捂住她嘴巴,可惜没法捂,只得狠狠瞪她。 姚婧之摸着下巴分析:“那你干嘛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娄梦的脸瞬间红得像是给滴出血来,羞愤道:“姚婧之,你的思想是不是也太龌龊了一点!” 姚婧之不服:“喂喂喂,这才是最健康三观最正的思想好不好?美男当下,当然是……” “闭嘴!”娄梦真急了,去抢苏念手机,一下将视频给掐断。 苏念已经笑到直不起腰来,捏捏娄梦红苹果一样的脸,笑道:“她就是一个人在海州太寂寞了,想过过嘴瘾而已。” …… 苏念无疑是了解姚婧之的,在海州的她确实是寂寞了,很寂寞。 寂寞不是因为没人陪。 谭峰十分钟前才在小区楼下向她表白,被她拒绝了,理由是:“我心里住了一个人,他还没有搬走,暂时没有一点空余的地方给别人了。” 因为还有工作关系,谭峰倒还不至于翻脸,而是体贴又深情道:“我会等你,如果那个人走了,请你告诉我一声。” 姚婧之笑,没有回答。 在这个什么都讲效率的年代,一个人会等另一个人多久呢?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的傻瓜已经快灭绝了吧……还灭绝的意思就是还有稀有的几个,恰恰她心里住的那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傻瓜。 让她怎么也忘不掉。 第三百二十章 故人前来 每晚姚婧之都会给家里打电话。 最近,姚千禧说的最多的就是:“今天那个叫林沐的小伙子来看我们了,他陪我下了半天的棋……不得不说,他的棋艺也实在是太臭了,一看就是才学会的。” “林沐昨天晚上来了,给你妈妈带了个按摩器,用起来很方便。” “今天下雨,林沐早上来陪我下了一会儿棋,不错,他棋艺长进很大,可以和我对杀几局了。” “林沐好像出差了,几天没来,你妈妈还老念叨人家……” “林沐出差回来了,给你妈妈带了许多补气血的药材,孟医生看了也觉得很好……” 每次在电话里,林沐这个名字都会被提起,但姚爸爸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只是说:“我和你妈妈都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年轻是缺憾也是优点,但不足已就此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 姚婧之只能苦笑,她当然知道他的好……只是,他们缘分已尽,惟愿各自安好。 …… 此刻是夜里十点,姚婧之刚刚和苏念她们通了视频电话,一个人坐在小区楼下花台上发呆。 发呆持续了半小时,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晚饭是和谭峰一起吃的,他的热情让她有些难以下咽。 去小区超市买了几袋方便面,几个鸡蛋,一个人的生活,吃住都不讲究,很好打发。 从超市出来时,察觉到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不时在朝一个方向望去。 姚婧之好奇,抬眼张望,才发现刚刚才想过的人此刻居然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单手插在裤袋里,望着她,笑容撩人。 姚婧之心跳狂乱,这个场景她已经想象了许多次,但当他真正出现在她面前时,那种心情是无法言喻的。 几个月不见,林沐变了许多,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穿在他身上,成熟之余还有几分性感。 四目对望了好几分钟,姚婧之率先错开眸光,径直上了楼。 林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跟着她上了楼,到了门口,见防盗门开着,刚收敛不久的笑容又浮上了眼角。 房子很小,客厅里有旧冰箱,旧沙发,还有一张很小的桌子。 林沐眼睛刺痛……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过上这样委屈的生活。 还好,她铺了一块明黄色的桌布,上面放着精致的花瓶,里面有几支塑料做的向日葵,让这小小的房子多了几分暖意。 厨房里传来流水声,他迈步过去,依在门口看她。 姚婧之关掉水龙头,轻声问:“你吃了吗?” 林沐嗓音沙哑:“没有。” 她的地址和电话,上个月林清越就给了他。 可他连打电话给她的勇气都没有,说些什么呢? 说他不会再缠着她了,让她回襄城去吗? 如今,这样幼稚的话,他已经说不出口。 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 昨晚快天亮时,他梦见她了,梦里,她像是受了伤,一直在哭……醒来,他心口骤痛,枕头是湿的。 他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试图说明自己不要冲动,比如梦是反的…… 比如她很强大,可以照顾好自己…… 又比如,听说有很优秀的男人在追求她……如果她有事,那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但没用,他一边找理由劝自己,一边已经订好了机票。 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一个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她,看看就好。” 另一个说:“看了以后呢?看到她很幸福,你怎么办?看到她过得不好,你又该怎么办?” 林沐和身体里的声音都沉默了。 可他拧不过自己的心,到海州市已经是下午,找到她的住址已经是傍晚…… 他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夕阳慢慢消失,万家灯火在陌生的城市里亮起,心脏像是被人揪在了手里,酸痛的厉害。 他想象着她初来这里时的迷茫与惶恐,眼眸几度潮湿。 等了二个小时,她终于回来了,一身天蓝色的职业套装,头发高高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她还是一样的耀眼明媚。 那个送他回来的男人应该就是谭峰,高高瘦瘦,笑起来还有些羞涩,看样子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心快要痛死了。 后来他们站在车前说了很久的话,像是难分难舍……那时的他在想什么? 他想,如果谭峰跟着她上了楼,他该怎么办呢?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幼稚一次……上去叫开门,红着眼睛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他给忘记了? 所幸谭峰没有上楼,他看着她接了视频电话,她在电话里大笑……他猜应该是苏念她们的电话吧,她只有在她们面前才会笑的那样没心没肺。 她看到他,没有惊喜,没有意外,甚至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心像是沉到了井底,很冰凉,很无望。 但他来了,他想看看她住的地方,他想……离她近一些,再看看她。 于是,他厚着脸皮上了楼。 姚婧之听他说没有吃饭,表情僵了僵,开始烧水,掏出方便面,声音仍旧很轻:“只有方便面,可以吗?” “可以。”林沐放在裤袋里的手握得很紧,他多想冲过去抱住她,多想像从前一样轻唤她一声‘大姐’。 但他不能,他多怕惊到她,多怕扰乱她的生活后又无能为力。 他上前帮忙,她开口拒绝:“去客厅里等吧。” 他不动了,也没有离开。 侧眸看她,她太过平静的表情又一次让他湿了眼眶。 有失落,更多的是心疼,他把她彻底弄丢了…… 很快,方便面的香气便飘散开来。 一人一碗,坐在小小的方桌上,林沐吃的很干净,一口汤也没有留。 姚婧之默默放了一杯温水到他面前,开口问:“什么时候来的?” 林沐握着水杯,抬眸看她,温温一笑:“今天。” “什么时候走?” “明天。” 她没问他为什么来,或许她知道答案,又或许是不敢问。 过了很久,姚婧之再次开口:“谢谢你去看望我父母。” 林沐握住水杯的手指有些发白,默了一瞬,他笑笑,轻描淡写:“不用谢,也不是刻意去的,我空余时在那家疗养院做义工。” “哦。”不是刻意的,姚婧之淡淡一笑:“还有要谢的,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有爱心。”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期待奇迹 二人沉默着,好一会儿,林沐去厨房洗碗,这次姚婧之没有拦。 她靠在他刚才靠过的地方默默看他,“你还好吗?” 林沐的手在流水里微微一僵,低声答:“我很好。” 关掉水,他回头:“你呢?” “我也很好。”像分别多年的情侣,生怕对方窥探出自己的落寞与思念的苦。 林沐笑笑,走近她,嗓音又低沉了几分:“他对你好吗?” 他? 姚婧之有片刻愣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谭峰,于是温声答:“很好。” 林沐苦笑一声:“那就好,他看起来不错。” “嗯。”姚婧之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他确实很不错。” 一问一答,问题和答案听起来都很无聊,但他们都听见了自己心里有缝裂开,不是心碎,只是太久无波的心境有了起伏。 就像平静太久的深海终于迎来了一阵微风。 很晚了,姚婧之送林沐离开,在门口,她说:“再见。” “再见。”林沐喉结滚动,眼里有不明光亮闪过。 下一秒,他突然伸手将她摁进怀里,紧接着,他将下巴靠在她肩上,在她出声前,涩声道:“就一分钟,好吗?” 姚婧之心里一紧,抿抿唇,眼睛像是被风吹进了沙子,有些迷了。 她无法拒绝这样的一分钟,乖乖站着不动。 林沐抱得更紧了,把脸埋在她脖颈处,有温热的液体浸入她的皮肤. 姚婧之的心被烫热,有某种念头翻涌着,激荡着……大脑又深感无力,好像失去了支配行为的能力。 很快,他放开她,道了声晚安,走远了。 姚婧之关好门,飞快跑到阳台上看着他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似有感应,他抬起眸来,视线对视,很久之后,林沐转身离开,没说再见。 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到了,姚婧之把脸藏进手心里,轻念出声:“林沐……林沐……” 她许久没唤过他的名字了,或许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 第二天一早,娄梦打扮好,紧张又忐忑地在房间里等着。 萌萌已经上了幼儿园,苏念上班时随路将她送去了学校。 听到门铃响,娄梦飞奔而出,在门口站着,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打开门。 入目的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接着是孟一安清俊迷人的脸,还有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不是他第一次送花给她,但意义不一样。 娄梦抱在怀里,被花香包围,清晨阳光融进客厅里,漂浮着淡淡黄晕。 “喜欢吗?” 孟一安站在门口,简单的格子衬衣,牛仔裤将他的身姿凸显的格外挺拔俊朗,说话时,眉眼间还噙着淡淡浅笑。 他眼睛里像是有电光袭人……他美好的惊心动魄…… 娄梦忘记了呼吸,浓黑的眼睫毛轻轻扑闪,只觉得浑身莫名炽热。 “喜欢。”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烫的像是发起了高烧。 孟一安靠近一步,垂眸看她,嗓音轻柔:“喜欢花还是喜欢人?” 娄梦本能后退,倒抽一口气,话都不太说得清楚了:“喜……都喜欢……” 说完,她更热了,羞得恨不能咬牙自尽算了。 不过……哪有这样问人家的? 这分明就是‘仗色欺人’嘛! 还真就是‘仗色欺人’,闻言,孟一安唇角微扬,将她滚烫的脸捧在手心,慢慢吻了下去…… 此刻,天地间只有她和他,玫瑰和阳光,花香与呼吸。 娄梦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只有隐隐约约的四个字:此生无憾。 …… 孟一安说要带娄梦去的地方是一家装潢浪漫的西餐厅。 他定了靠窗的位置,扭头便可以看到漂亮的花园。 娄梦刚刚坐下时,心里想着:他今天该不会是要求婚吧? 会怎么求呢? 像电影那样,吃着吃着,从蛋糕和冰淇淋里吃出一枚戒指吗? 再然后,有人拉着小提琴过来,然后的然后,他单膝下跪,深情款款:“亲爱的,嫁给我吧!” 哇咔咔……娄梦越想越激动,越想呼吸越不顺畅。 吃东西更是小心又小心,生怕就把戒指给吞了下去,喜事变笑话,那可就不好玩了…… 可是,直到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她期待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一安还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一直有意无意在看向窗外。 娄梦一颗心七上又八下,从热气腾腾等到巴凉巴凉,孟一安也没说一句有关求婚的事。 难不成又变卦了? 她不由地轻蹙眉头……她其实不是一个太坚强的人,可再也经不起反复了。 如果孟医生真的反悔了……那她……呜呜……她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等她想出悲惨情节,孟一安终于开口了:“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什么?”娄梦累了凉了的心又扑腾了起来,清润的眸子看着他,屏住呼吸,在等见证奇迹。 没想到,还真有奇迹。 孟一安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双手,黑眸深湛。 他温声问她:“如果找到你母亲,你想认她吗?” 娄梦手一僵,表情蒙蒙的:“什么意思?” 孟一安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目光望向窗外花园里坐着的中年女人,嗓音轻柔:“看到那个女人了吗?她是你的母亲,我找到她了。” 娄梦傻傻愣住,顺着孟一安的目光望去,角落里,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正焦躁不安的四处张望,她将放在面前的水杯不停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看起来很忐忑。 母亲? 娄梦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陌生的称呼。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孟一安,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明明心里又有许多话想要问。 比如,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来襄城这几年,她一直偷偷在找,找到心灰意冷,找到认了命…… 又比如,她没有说过要去找母亲,他为什么要擅自作主呢? 她不需要了,真的……有他,她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她不需要什么母爱…… 太迟了,她心里空了的那一处早已结了疤,不痛不痒,无关紧要……所以现在找到了妈妈又能怎样呢? 就能挽回那些疼痛的时光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是不需要,而是怕失望 看着这样的娄梦,孟一安很心疼。 他握紧她的手,柔声说道:“父母早逝,对我来说,是件特别遗憾的事情。” “遗憾他们不能陪伴我成长,遗憾他们不能见证我的幸福,更遗憾,为人子的我,没有办法回报他们的生养之恩……” “我特别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有时候爱缺失得太久,我们就会骗自己不需要……但是,我明白不是不需要,而是害怕失望。” “我说过,不想让你留下任何遗憾。我希望在我们的婚礼上,有人牵着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 “如今,我帮你找到了阿姨,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想过去就过去,你想原谅也好,你想倾诉,你想抱怨,都可以。” “如果你不想过去,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们马上离开。从今往后,我们会给彼此更浓烈的爱,来将那些缺失的空白填满。” 话音落下,孟一安亲亲她手背,歉声道:“瞒着你我很抱歉,但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所以带你来看看。” 娄梦心跳如擂,她死死咬着嘴唇,脑子一片空白。 她参加姚婧之婚礼的时候,哭得最伤心的那一刻,就是姚婧之跪在父母面前,喊出一声‘爸妈’时,一家人抱头喜极而泣的时候。 她是羡慕的,也心酸的要死。 她也曾想象过自己的婚礼,她和孟一安手牵着手站在人群中,举目望去,最重要的位置都是空缺的。 没有遗憾吗? 不会难过吗? 不可能,但仅仅就因为不想遗憾,就要去原谅这么多年来她给的思念和痛苦吗? 好像她也没有办法做到。 当然,她不怪他,怎么会怪他呢? 他是那么的了解她心里的每一处伤,他一直在力尽所能去抚平它们…… 她只有感动,只有感激。 娄梦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煎熬纠结过,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真的无法思考。 这时,孟一安的电话响起,显然是娄梦的母亲打来的。 她焦躁不安的声音传来:“孟先生,小梦她来了吗?她是不是……不愿意见我?” 孟一安没有马上回应,他温润的眸子静静看着娄梦,在等她的答复。 娄梦深呼吸,望着窗外的那个‘陌生人’,最终点点头。 见吧,为什么不见呢? 应该感到难堪的人不该是她,是他们,是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又不好好对待他们。 娄梦拒绝了孟一安的陪伴。 再是亲密的人,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去面对。 她不想让自己无法预知的情绪暴露在他面前。 …… 中年妇女叫刘芹,她确实是娄梦的母亲。 孟一安这段时间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她。 他第一次登门拜访时,是刘芹小女儿的生日,她今年15岁,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看到桌上丰富的菜肴,还有漂亮的蛋糕,孟一安只觉得眼鼻酸涩。 说明来意,刘芹是吃惊的。 许多事情时间长了,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那个叫娄梦的女儿,对她来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孟一安没有问她当初离开的原因,也没有说其它的,只是说:“我想要娶你的女儿,所以,找到这里来,想征求你的意见。” 刘芹红着眼睛说:“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只要她幸福就好。你也没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我没那个资格给她祝福。” 孟一安静静看着她的眼睛,“难道你不想见见她吗?她现在长大了,很漂亮,很懂事,很坚强,她长成了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儿。” 刘芹垂下头去,眼泪流了出来,“她应该是恨我的。” 孟一安问:“你觉得恨会让一个人快乐吗?” 刘芹涩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 孟一安眼里有了难见的阴郁,缓声说道:“你不知道怎样面对,就要让她心里藏着怨恨过一辈子吗?她将来也会做母亲,当我们的孩子追着她喊妈妈的时候,你觉得她是幸福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这时,刘芹的小女儿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撒娇:“妈妈,快过去切蛋糕吧,就等你了。” 孟一安起身,将自己的电话留给刘芹,摸摸她小女儿的头:“祝你生日快乐!” 这句祝福是真诚的,心里的酸痛也是真实的。 他和娄梦都不过生日。 他不过是因为无法去面对母亲的受难日,娄梦不过,是因为没人记得…… 孟一安最后对刘芹说的话是:“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如果你想通了,请打电话给我。” 这也是他瞒着娄梦的原因,她心里的伤早已经麻木了。 如果这份迟到的母爱太过牵强,那对她来说,就像是生生撕开了伤口,再往里加一把盐。 他宁愿她有遗憾,也不可能再让她受伤。 后来,小区门口,刘芹追了出来,轻声说道:“只要她想见我,我随时都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 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只是,二十年的时光太长了,长到许多事物都已经轮回了几次生命。 长到再难忘的人和事,都已经变得模糊,从最初的深刻变到麻木。 …… 当娄梦站在刘芹面前的时候,她们除了陌生,还有难以言明的尴尬。 刘芹站了起来,试图去拉娄梦的手。 娄梦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清润的眸子里有着像受了伤的小动物似的眼神,警惕而哀伤。 刘芹的手悬在空中,无力垂下,嗓音微微发颤:“你……就是小梦?”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女儿还那么小,有着肉肉的小脸蛋,大大的眼睛…… 如今,长成大姑娘了,还是一样漂亮,只是……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娄梦咬着唇,也在仔细打量刘芹。 这就是妈妈吗? 她为什么有了白发? 她脸上爬满了细纹……她老了…… 她们才重逢,她就老了。 娄梦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有酸痛蔓延。 眼眸微闪,她长长的眼睫上染了淡淡雾气。 她回答刘芹的话,声音很轻:“我叫娄梦,我父亲是娄民军,母亲……” 娄梦苦笑一声:“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无法弥补的痛 刘芹的眼泪一下落了出来,她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叫刘芹。” “哦。”娄梦面无表情,“那,你请坐吧。” 母女二人面对面坐下,静默无声。 刘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娄梦,片刻,嘴角抽动了好几下,难涩问出:“你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娄梦掐着手指头,不看她。 不敢想,也不忍看。 她轻声说:“我刚才吃过了。” 孟医生多体贴啊,怕她没力气面对,特别让她吃得饱饱的…… 刘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别过脸去,任眼泪无声流了好一会儿,方才稳住情绪,痛声道:“梦梦,对不起,当年妈妈也是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娄梦抬眸看她,语气平静:“我知道你们都有苦衷。” 她说:“爸爸要传宗接代是苦衷,你要追求幸福和自由是苦衷,那我呢?” 娄梦自嘲一笑:“我是什么呢?是一个错误吗?” 有泪在刘芹眼眶打转:“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恨我……” 娄梦静了静,淡淡一笑:“你错了,我不恨你,从来都不恨。相反,我很想你。” “你刚走的时候我太想你了,我每天在村口等你,坚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村里的人都说我傻了,没有小朋友愿意和我玩,我也不想玩。我认认真真等你,只因我相信我的妈妈是不会抛弃我的,她……她一定会回来接我。” 娄梦眼睛红了,她拿手背按了一下,接着说道:“爸爸天天喝醉,天天打我,他不许我去村口等你,我就偷偷去。有时候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就去了,有一次,还差点被山上跑下来的野猪给伤到……” “别说了……”刘芹只觉得心脏绞着痛,她捂住胸口,痛苦道:“求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娄梦目光笔直看她:“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希望我抱着你亲热地喊一声妈妈吗?” 她凄凉一笑:“我也很想……可是我做不到。” “对不起……”刘芹双手捂面,痛哭出声。 娄梦看着她,心里明明很痛,但脸上却一丝表情都没有。 二十年不见,她有那么多的话想说,为什么不能说呢? 为什么不让她说? 凭什么他们只顾自己的感受,凭什么! 仿佛有恶魔侵占了娄梦的身体,她目光冷冽,语气淡漠,一字一句继续说道:“后来十几岁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你离开的原因。我的心情很复杂,绝望又欣慰……” “绝望是因为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说的没错,你不要我了,不可能回来接我。” “欣慰……欣慰是因为我为你高兴,你终于摆脱了爸爸,摆脱了不幸的婚姻。” “我努力学习,想考上襄城大学……只因听说你是襄城人。” “我真的考上了,但爸爸怕我来找你,差点让我嫁给一个傻子……我以死相逼,险些从跳了山涯……”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心一意要来找你,排除万难也要来……你呢?你就不想我吗?你就不担心我的人生毁在爸爸手里吗?” “你就不能……就不能偷偷来将我接走吗?” 刘芹说不出话来,喉咙干涩,堵得难受。 她想说她回去过,尝试过,努力过,但都没有成功…… 但她说不出来,孩子那时候太小了,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 能弥补那些心里的伤吗? 娄梦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静静看着刘芹,平静道:“我来襄城的这些年,有四处找你,但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找的吗?” 她苦笑:“放假,同学回家的回家,恋爱的恋爱,只有我一个人四处闲逛。我总是幻想在大街上上遇到你,你会拉住我,眼含泪光,喊出我的名字……” 娄梦笑出了眼泪:“可是你看……你都不认识我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轻轻叹气:“就这样吧。我现在过得很好,找到了想要牵手一生的人,他很爱我,这就够了。来见你,只是不想让他遗憾,因为他认为你是我的遗憾,而他不想我留遗憾……” “很绕口是吧?” 她又一次笑了起来:“这就是爱啊……就算是没必要去做的事,但只要觉得对方需要就会尽力去做。” 她说:“刚才我本来也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但想来很没必要……” “只有过得好的人,才会愿意忘记过去……”娄梦弯腰鞠躬:“再见。” 见她要走,刘芹忙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梦梦,就不能给妈妈一个机会吗?” 娄梦眼神悲悯:“你想要什么机会?” “我第一次来月事,以为自己得绝症了,偷偷躲起来哭得天昏地暗……因为我想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我第一次穿内衣是上初中后……因为不懂也没人给我讲,夏天我穿着紧身的衣服跑步……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后来还是老师带我去买的第一件内衣。”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男生也是初中的时候,你知道哪种心情吗?忐忑,激动,害羞又忍不住幻想我们的未来…… “我遇到孟医生,我好喜欢他,你知道我有多慌多怕吗?像落水的人一样,我想死死抓住他,但又怕害了他……我纠结,我痛苦,我妥协,逃避……我差点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娄梦眼里的平静终于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宣泄的愤恨:“我有那么多的第一次你没有参与,有那么多的心情你没有倾听,如今,你想让我给你什么机会?” “我……”刘芹被问住了,她无法开口反驳一句。 “就这样了吧,我不恨你……但也不再需要你。”娄梦语气平静到了极点:“既然隔阂无法忽视,我们还是做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吧。” 刘芹的手宛如最无力的浮萍落下,她看着娄梦跑远的背影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太疼了,她痛苦弯腰,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到最后蹲下身体,痛得无以复加。 是她错了吗?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 第三百二十四章 逼婚 在最美好的年纪被拐卖到穷山僻壤,在那里刘芹受到了非人的待遇,直到有了孩子。 娄梦的名字是她起的,她觉得她这一生就是一场梦。 只不过孩子的到来让噩梦变成了可以期待的美梦,她认命了,因为娄梦就是她的命。 可后来……太多事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太弱小,太无力,太没用! 刘芹的哭声撕心裂肺,老天爷给她开了个大玩笑…… 让她受尽了委屈和痛苦却不敢喊冤,不能叫痛,因为最冤最痛的那个人不是她。 …… 孟一安早在娄梦准备离开时,已下楼等着。 她扑进他怀里哭到天崩地裂。 他只能紧紧抱着她,给她温暖和力量。 看她这样难过,他的心也揪着痛……但这样痛哭一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 这天,刘芹的手机里收到一条孟一安的短信:受了委屈的孩子只会在最亲的人面前才会痛哭,才会用力倾诉。时间种下的因,也只能让时间慢慢去呵护,直到它结出美好的果。 后来,她的丈夫和女儿来接她。 刘芹问丈夫颜世全:“是我错了吗?” 颜世全抱抱她,温声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颜言从来不知道妈妈还有这样的过去,红着眼睛去拥抱她:“妈妈别难过,姐姐会回家的。” 会吗? 梦梦会有原谅她的那一天吗? 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击着刘芹,她心里钝钝的痛,却因为痛得麻木了,反倒是丧失了所有的反应。 …… 这天,娄梦在孟一安怀里哭得累了,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们在孟家。 准确来说,她在孟一安的床上……据说方子晋被陈欢赶了出来,又搬回她住过的房间了。 客厅里,有孟爷爷的声音,在吩咐林妈:“小梦今天伤心过度,你炖锅鸡汤,里面加些黄芪和当归,补补气。” “知道了。”林妈大概也知道了娄梦的身世,心酸道:“娄梦那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从小妈妈不在身边,性格还能那么乐观开朗。” 孟祖清也叹气:“越是坚强的人心里越有不易察觉的伤痛……没人疼的孩子,不坚强又能怎么办呢?” 他说:“没事儿,反正她马上就是我孟家的人了,以后咱们好好疼她。” 林妈附合:“那是,能遇到一安是她的福气,也算是老天开眼了。” 孟祖清马上纠正:“胡说!分明是我们一安有福气才会遇到小梦。” 林妈笑:“行行行,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 娄梦静静听着,心里暖暖的。 “醒了吗?” 因为太专心听外面的动静,娄梦竟没留意到孟一安一直坐在窗前看书。 此刻,他俊雅的脸近在咫尺,身上的淡淡草药香气扑鼻而来,还有……她躺在他的床上。 娄梦一下觉得脸热,她下意识闭了眼睛……想起今天还哭了他一身,有点丢人啊! 却听孟一安轻轻笑了一下:“我明白了。” 没头没尾的话。 明白什么了? 娄梦心里正犯嘀咕,只感觉他炽热的呼吸近了……接着,他温热的唇落在了她唇上。 身子骤然一紧,她猛地睁开眼睛,死死揪着被子……孟医生,他想干什么? 孟一安不想干什么,他只是亲了亲她,然后离开,笑着解释他所明白的:“睡美人需要王子的亲吻才来醒来。” 啊……这个理由,棒极了! 娄梦忍不住莞尔。 孟一安故意逗她:“想起床还是再睡会儿……或者我陪你睡……” “起床!”一句话,让娄梦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脚往地上一放,急着找鞋穿。 开什么玩笑! 虽然她是老早就想把他扑倒来着……但孟爷爷还在外面,她胆子可没那么大! 孟一安轻笑出声,帮她找到鞋,见她满脸通红,直觉可爱极了,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上,曼声轻语:“让我抱一会儿总可以吧?” 他嗓音柔软:“答应我,继续做一个快乐的人。不要为过去难过悲伤,更不要去怨恨生气……我们就当过去的种种磨砺都是为了遇见彼此,好吗?” 娄梦心里软成了一汪湖水,她抱住他的腰,轻声问:“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孟一安捧着她的脸,笑:“傻丫头,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有什么样的情绪,那都是真实的你。因为是你,我都会尊重,都会喜欢。” 嗷呜…… 娄梦直往孟一安怀里钻……就像吃了好多好多的糖,心里甜甜的。 她其实好想说,情话说的再动人有什么用,有本事快些娶她啊! 她真的好想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他。 想了又想,娄梦声音闷闷的,小声说道:“听说接吻对人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孟一安忍笑,一本正经:“哦,有什么好处?” 他不知道吗? 娄梦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认真道:“接吻可以促进心血管健康和预防口腔疾病。而且啊,据相关数据证明,每天清晨习惯亲吻妻子的丈夫,其寿命会比没有此习惯的丈夫长约5年。还有还有……接吻需要运动到146组肌肉,会帮助减肥,经常亲吻的人不会长胖……” 孟一安恍然大悟,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笑道:“原来有这么多好处,我以后一定加强亲吻你的频率。” 说完,他再次低下头吻她,温柔,缠绵,吻得娄梦浑身软绵绵的,脑子有些懵…… 她……她不是这个意思。 他难道没听出来关键词吗? 关键词是‘妻子’和‘丈夫’啊! 她的意思是他们得结婚,只有这样才能在每天清晨亲吻对方……更何况除此以外,还有多更好处呢…… 又据说两个人爱爱越多,关系会越亲密,人体会分泌一种叫‘催产素’的化学物质…… 反正,总之,结婚好处多多。 直到无法喘气,这个吻才结束,孟一安温润的眸子静静看着娄梦,笑容一点一点爬上眉梢…… 她这是在逼婚吗? 快了快了……他当然知道结婚好处多多! 真的快了啊! 再等下去,他也快崩溃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无法原谅 吃过晚饭,孟一安将娄梦送了回去。 他深知她今天心情复杂,可能更需要和朋友聊一聊。 有关娄梦认母亲的事情,苏念的看法是:“过去种种,各有各的苦衷,竟然怨恨让你活的痛苦,不如放下。” 娄梦不吭声,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小人甲说:“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心里一直是渴望母爱的。” 小人乙愤怒:“那是曾经,现在我不需要!” 小人甲嗤一声:“既然不需要,那你为什么还这么痛苦?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好了嘛。” 小人乙哼哼几声,愤愤道:“可她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还要我给她机会,我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小人甲毫不留情拆穿:“你很生气,你生气是因为她不但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她还过得很好,有体贴的丈夫,有乖巧的女儿,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你愤怒是因为她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将你忘得干干净净,甚至当你站在她面前时,她都已经不认识你了……” “你闭嘴!” 小人乙哭了:“我就是嫉妒,就是怨恨,就是不能原谅,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我不配得到孟医生的爱!” 小人甲不理会乙的眼泪,言语直接:“那你想看到什么?希望她不在人世,然后用苦情抹去你的痛苦吗?还是希望她因为思念你而过得疯疯颠颠,凄惨兮兮,然后你站在一个道德的高点去原谅她?” “不!不是这样的!”小人乙越哭越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两个小人在娄梦脑子里争吵不断,苏念见她神情呆滞,除了心疼地握紧她的手外,真的无能为力。 后来,姚婧之发来视频电话。 她在视频里分析道:“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和可乐分开的这些日子,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每次梦到她后,醒来都会痛哭一场……” “有时候看到和她大小一样的孩子,心就会隐隐作痛。看见漂亮的衣服就在想她能不能穿,看到和她长得差不多的小女孩儿,就忍不住在比较,可乐比她高一些,还矮一些,胖一点还是瘦一点,每个孩子都是妈妈心尖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不爱?” 娄梦这时低着头嘟嚷一句:“如果爱,当初为什么要走?” 记忆里,妈妈在的时候,他们那个家还是有温馨的时候。 她其实清楚,父亲是因为妈妈的走才迁怒于她…… 姚婧之叹了一口气,缓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明白,应该能够理解成年人的世界有许多的苦衷。” “比如我和曹洋的婚姻,我也很想给可乐一个健全、幸福温馨的家,但是如果我们继续勉强生活下去,可乐看到的将会是什么呢?” “暴力,争吵,破碎,还有无休止的愤恨,这对她来说,是幸福吗?” “如果为了她,我们的婚姻继续勉强下去,将我的一辈子毁在曹洋手里,我想我身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含有怨恨,可乐她看到会开心吗?” “说现实一些,等她长大了,理解了,也许还会酸酸的说一句,妈妈真傻,当初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所以,娄梦,你好好想想。当初你妈妈还那么年轻,被拐到那么远的山区去,到一个陌生的家里,她惶恐不安,她该有多害怕啊!” “开始的时候,她可能会没有办法逃跑。但是生下你以后,想必她的人生会自由了很多,她为什么还坚持了五年呢?” “你怎么就能判定她没有犹豫过,没有挣扎过,没有努力过呢?” “只能说现实的处境已经让她忍无可忍,到了不离开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她才会狠心抛下你……” 姚婧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应该给她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母女二人好好聊一聊。” “试想一下,如果她当初继续留在那里,现在她会是什么样子呢?说不定早就被那种无望的生活给折磨死了吧。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娄梦,有些事情,不要单方面的去想自己的感受。当然,人都是自私的,你受了很多苦,我们都知道。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你父母的婚姻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结束错误是唯一最好的办法。” 娄梦红着眼睛,痛苦道:“我知道她不容易,都不容易。”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当初的离开,尤其是我长大了一些,知道她是被拐卖来的时候,我甚至为她逃脱了那个家而感到庆幸。” “但是这么多年了呀!她当初没有能力,太年轻,许多事情无能为力,那后来呢?” “既然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她就从来不担心我过得好不好吗?” “就没办法偷偷去看我吗?就不能去打听我的消息吗?只要有心的话她就知道,我来襄城上学,我离她那么近,她感觉不到吗?” 娄梦越说越委屈,眼泪越落越凶:“我等了她整整20年,她现在才出现,可是我已经忘了妈妈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我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张开双手去拥抱她……” “我知道我不能恨,不能怨,但我就是没有办法原谅,我也很恨这样的自己……我真的恨死这样的自己了!” 一时间,娄梦掩面大哭,委屈,压抑,愤恨,心痛,酸楚,无数情绪铺天盖地的来,让她无处可跳,难以适从。 苏念也红了眼睛,紧紧抱着她,对姚婧之说道:“先这样吧,给她一点时间冷静冷静。” 这晚,娄梦哭到肝肠寸断。 这20年来的点点滴滴,像老旧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不停播放。 那些无望的等待,那些别人的嘲笑,那些绝望,那些痛苦,在她心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她真的痛苦极了。 …… 海州市。 姚婧之挂断视频,也是泪流满面。 她不由地在想,自己为了一段感情,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可乐是不是也在等她? 是不是也像小时候的娄梦一样,每天巴巴望着妈妈去看望她? 是不是也会在等待中,心渐渐冷却,眼泪慢慢流干? 是不是也会从最初的期待,相信,慢慢变成怨恨…… 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忍不住也掩面痛哭起来。 这时,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第三百二十六章 缘分不过陌上花 听见敲门声,姚婧之止了哭声。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谭峰还是…… 她擦干眼泪,起身去开门,入目的是林沐清俊的脸。 他在她开门的瞬间,身体逼近,姚婧之下意识后退,就这么一进一退,她已经贴在了墙上。 林沐目光灼灼,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嗓音沙哑:“为什么哭?” “因为思念谁吗?” “我……” 似怕姚婧之说出来的那个名字不是他的,林沐俯首吻住她的唇。 姚婧之想避开,林沐没给她机会,身子贴紧,吻的急切而克制。 饱经思念的吻,冗长而缠绵。 唇齿间有着淡淡酒味,姚婧之平稳呼吸,皱眉问:“喝了多少酒?” “不知道。” “为什么还没走?” 林沐双眼通红,捧住她的脸,气息微颤:“因为……舍不得……” 一句‘舍不得’让姚婧之的心瞬间疼了。 林沐是真的醉了。 昨晚他根本没有离开,他站在楼下看着她屋里的灯到半夜才灭。 清晨,看她急匆匆下楼,在路边买了杯稀饭边喝边等公交车。 他从后面上车,躲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着她。 看她被挤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他真的很想哭。 他曾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拼尽全力给她幸福…… 他曾以为有爱就够了……没有什么能与之对抗…… 他跟着她下车,看她站在公司楼下,淡定地整理衣装,修补妆容,然后自信优雅地大步走了进去。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在公司楼下等到下班,看她出来,一身疲惫。 同样的公交车,同样的拥挤,同样的地点,她下车,在同样的地方买了一杯粥,坐在小区外的花台上,慢慢喝完,双手托着脸颊发了好一会儿呆。 然后她起身将塑料杯扔进垃圾桶里,拍拍双手,笑了笑,回家了…… 这就是她的一天。 林沐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忘记了晚上订好的机票,忘记了襄城还有一堆事在等着他。 那一刻的他只想冲上去紧紧拥抱她,他想找回当初无所畏惧的勇气…… 可是太可悲,他站在她的门口,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他怕她问:“你来干什么?” 他能干什么呢? 将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承诺与情话重新说一遍吗? 他在上楼与下楼之间反反复复,他也恨这样拧巴的自己。 书上说酒壮怂人胆,他去超市里买了酒,望着她的窗户一杯接一杯。 太好了,他终于醉了。 终于假装有理由了…… 林沐酒劲上头,头晕晕沉沉地靠在了姚婧之肩上。 再然后,一觉醒来,天亮了。 窗外一阵清蒙,阳光穿过淡淡雾气照进房间里,晃得人眼睛热热的。 林沐躺在姚婧之的床上,闻着被子里属于她的气息,心里满满的,又酸酸的。 他开门走到客厅,见姚婧之裹着凉被睡在沙发上,睡颜沉静。 他轻轻将她抱在怀里,睫毛微微颤动着…… …… 闹钟响起时,姚婧之一下醒来。 一侧头,小餐桌旁,林沐坐在那里望着她,有些出神。 桌上摆着煮好的鸡蛋与白米粥。 四目对望,无话,宁静。 她去洗漱,他靠在洗手间门口看她,声音很轻:“你随时可以回襄城。”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姚婧之没有回答。 她不是不想回去,襄城有她无法割舍,时时惦记的亲人。 只是……她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还没有办法回头轻轻拾起扔了一路的心伤。 餐桌上,姚婧之喝着粥,语气平静:“林沐,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多的话不用我说,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我现在很好,不想被打扰。” 林沐漆黑的眸对上她,好一会儿,淡声说:“好。” 他知道,是他没资格打扰。 吃完早餐,她还是一样送他到门口。 他拥抱她,“大姐。” 她本能答:“嗯?” “照顾好自己。” 她伸手拍拍他的背:“你也是。” …… 襄城。 娄梦正式回到保险公司上班。 因为这几个月的经历,重拾‘保险经纪人’这个职业,对她来说,感受是不同的。 从前,这只是一份工作。 现在,是一种信仰。 保险行业,人事变动很快。 除了李姐外,都是些生面孔。 娄梦直感慨:“缘分不过陌上花,开了一季终会败。” 李姐笑:“你这是在骂我是个老妖怪吗?” 娄梦咯咯笑:“我还指望继续跟着你为伟大的保险事来而奋斗呢,才不敢那样说。” 李姐捏捏她的脸:“真是搞不懂人,和孟医生好好过日子不好么,非要来上什么班,瞎折腾。” 娄梦瘪嘴:“不是你说的吗?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否则总有一天迷失自己。” “那是对没人珍爱的女人而言,你不一样。”李姐轻叹:“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福之人。” 娄梦笑而不语。 经历这么多事后,她早已明白‘福祸相依’四个字。 有福不如惜福。 李姐突然问:“和莫寒有联系吗?” “没有。”娄梦摇摇头,眸光清润:“他现在过得好吗?” 李姐有一声叹息:“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父母不管,家业也不要,跑去西藏搞什么支教。” 娄梦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追求和坚持的,我觉得他这样挺好的。” 李姐白她一眼:“一个比一个傻!” 娄梦吐吐舌头:“傻人有傻福呗!” …… 这天,娄梦下班,本来要去诊所找孟一安,却在公司大门口被一名中年男子拦了下来。 来人自我介绍:“我是刘芹的丈无颜世全。” 娄梦态度算不得很好,面无表情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颜世全直言:“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阿芹就病了。这些天不吃不喝……我很担心她,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娄梦眼睛润润的,别过脸去,负气道:“我想你找错人了,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颜世全有一声轻叹,随而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找个地方坐坐,我们聊一聊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谁都不容易 茶馆里,隔着袅袅水雾,颜世全缓缓开口:“你妈妈是独生女,父母在襄城开餐馆,生活还算富裕。” “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人也乖巧懂事,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可命运弄人,在她十八岁那年,本来说是和同学约好出去游玩几天,但在半途被人拐骗到了雅市,随后卖给了你父亲。” 颜世全眼睛发红:“小梦啊,她那时才十八岁啊,一个弱女子被卖到穷山沟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种恐惧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据说她刚去的时候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怕她半夜偷跑,睡觉时得有铁链子拴住……” “别说了!”娄梦握紧双手,指甲陷入肉里,有锐痛在心里蔓延。 她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一想就有血液流入脑海,痛不欲生。 颜世全抹了一把脸,望着娄梦有些出神,良久,方才轻声说道:“你和你妈妈年轻时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小梦,不要怪你妈妈,这二十年来,她没有一天敢忘记你……” 娄梦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不想怪,她谁都不想怪……可她怎么办? 那么漫长的思念,那些潜入骨子里的痛,都算了吗? 颜世全继续说道:“她生下你的时候,才不到二十岁。她无数次告诉我,你出生时,用清亮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的那一刻起,她就认命了……” “她想做一个好妈妈,为了你她甚至想和你父亲就这样过一辈子。在你两岁的时候,其实家里人就找到你妈妈了,可她舍不得你,不愿意跟家人回襄城。” “只是后来……你那时太小,根本不懂得扭曲的人性有多可怕。” “你知道你妈妈身上有多少伤吗?这些年来,每到下雨天,她的膝盖就疼到根到睡不了觉……” 说到这里,颜世全满目怒火,在桌上重重捶了一拳,恨恨道:“这都是那个男人害的!就因为阿芹不愿意再生孩子,他就让她跪在冰天雪地里……那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不!不可能!”宛如五雷轰顶,娄梦瞪大眼睛,仓皇落泪。 她知道父亲是个恶人,会打人,会骂出最难听的话……可那是她的妈妈呀! 他怎么可以…… 脑子里像是有根弦狠狠地崩断了,娄梦唯有死死掐着掌心,才能保持着清醒。 不怪了……不怪了……真的,她谁也不怪了…… 她认命,都认了…… 颜世全连着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压下满腔怒火。 待情绪平复,方才看着神情恍惚的娄梦说道:“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可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感受吗?” “本来应该正是张扬美好的年纪,可她整个人缩成一团,苍白,憔悴,一点点突如其来的声响都能将她吓到瑟瑟发抖。” 他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我用了5年的时间才走进她心里,才让她一点一点好起来。小梦,将心比心,她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请你……请你给她一些宽容,不要再将她逼回那段黑暗的噩梦里去了,好吗?” “我……”娄梦无助地捂住心脏的地方,那里疼,撕心裂肺的疼。 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什么呢? 她是一个噩梦的产物,是他们一生的痛! 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最后,她唯有自嘲般笑笑:“那你们想要我怎么做?去跪在她面前替我父亲忏悔吗?还是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亲亲热热地唤她一声妈妈?” 颜世全双手捂面,搓了搓脸,语气变得平静了起来:“我今天来,你妈妈她不知道。我只是想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至于怎么选择,我确实无法左右你。” “当初,阿芹父亲病重,临终前想见她一面,这才将她唤了回来。老岳父撑到了最后,只留了一句话给阿芹……” “他对阿芹说,别再回去了,这里才是你的家。” “父亲去世,母亲身体不好,她能怎么办呢?” “她在电话里一次一次地和你父亲沟通,希望他能把你送到襄城来,这里环境好,教育好……可你父亲回应她的永远是最恶毒的谩骂。” “我认识她后,因同情她的遭遇,也看不得她因为思念你而痛苦不堪,曾经找了些人打算去将你抢回来。” 颜世全苦笑一声:“那一次,我们几个人差点没命回来。从此以后,你父亲便再也不接阿芹的电话了。” “我们后来虽然有了言言,可你妈妈没有真正的快乐过……难道你不觉得她比同年纪的女人都要苍老许多吗?” “算了……”颜世全起身,将茶钱放在桌上,淡淡道:“不说了,你心里苦,我明白。你要恨要怨我也理解……只是,人生无常,希望你将来不要有遗憾才好。” 话落,他大步离开。 娄梦从未这样痛过,双手捧着茶杯,仍觉得浑身发冷。 她知道她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但没想到还是又苦又涩的恶果。 如果说娄明军是毁了刘芹的刽子手,那她算什么呢? 按颜世全的说法,她让母亲如此痛苦,那她是帮凶? 娄梦苦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恨来怨去,到最后,都是一身的伤…… 她将头埋进手臂里,极小声地哭泣。 妈妈……我不想怨你,从来都不想,我只是……太想你…… …… 孟氏诊所。 孟一安心神不宁,一直在看手机。 一小时前,娄梦就说已经从公司出发,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而且电话也不接。 陈欢也伸长脖子在张望。 该死的方子晋,将他赶出来,就是想让他想办法爬回去,没想到,他还真就滚远了…… 这时,娄梦走了进来,神色憔悴。 孟一安心里一紧,忙迎了上去,关切道:“怎么了?” 娄梦润润的眼睛望向他,眼泪像珍珠一样,就那么一颗一颗的滚落了出来…… 孟一安漆黑的眼神无声揣测她的心思,声音是一贯的柔软:“如果你想去看看,我陪你。” 颜世全上午来找过他,他的回答是:“娄梦压抑太久了,有些火,有些怨,需要时间来化解,请你们不要逼她。”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很急的问题 医院。 孟一安将娄梦送到门口,却止步上前,他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颜世全父女二人见到她,均是一愣。 后,他们也默默退了出去。 刘芹睡着了。 才几天而已,她似乎又消瘦苍老了许多。 娄梦眼睛酸痛,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这二十年来,她曾无数次梦到过妈妈。 每次的场景都是一样的,妈妈牵着她的手走到乡间小路上,将无名的小野花插在她头发上,笑容温暖:“我们梦梦真漂亮。” 只是,每次梦里,妈妈的面容都是模糊的。 现在好了,她终于可以看清妈妈的脸了。 娄梦握住了刘芹的手,刘芹的手很凉,娄梦暖着,声音很轻:“我承认对你曾有怨恨,但怨恨是因为我很想你……妈妈,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睡梦中的刘芹突然睁开眼睛,对上娄梦,有些不敢相信,神情恍惚。 随而,她挣扎着要起来,嗓音慌乱:“梦梦,你怎么来了?” “还在输液,你躺好。”娄梦扶她躺下,依旧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声:“妈妈……” 刘芹眼睛眨了眨,难以置信:“你叫我什么?” 娄梦笑中带泪:“你是我的妈妈呀!” 她低下头,与刘芹额头相抵:“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孟医生说:“一生太短,别把时间浪费在怨恨上,太不划算。” 是呀,命运厚待,在最好的时光里,将她深爱的人都送到了身边,她怎么能不珍惜呢? 刘芹泣不成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娄梦拿纸巾替她擦,哽着声音:“妈妈不哭,我们都不哭,不哭啊……” 她说:“之前是我犯了傻……你能好好的,我很高兴。” “梦梦……”刘芹紧紧抱住她,“妈妈对不起你,我的宝贝……” “没关系,我已经没关系了……”娄梦眼泪无声落下:“真的没关系了……” 所幸,她们还有时间将那些缺失的爱全部补回来。 …… 刘芹也是这么想的,当天下午就闹着出了院。 颜家。 颜世全和孟一安在聊天,刘芹在厨房里忙活。 颜言轻轻拉娄梦衣角,弱弱道:“姐姐,想去我房间看看吗?” 一声姐姐,叫软了娄梦的心。 颜言的房间粉粉的,娄梦的心酸酸的。 爱啊,不能比较,否则会很伤人。 颜言显然也看出来了她的难过,拉着她的手,傻傻说道:“姐姐,我知道妈妈不在的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 娄梦笑笑,没有说话。 只有拥有太多的人,才能大大方方的说给。 可这些,她本该也有的…… 娄梦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嫉妒会让人发疯,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原谅,就不任由阴暗面作祟。 她拍拍颜言的肩,牵强笑笑:“姐姐都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 …… 刘芹做了满满一桌菜,她不停往娄梦碗里夹:“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胡萝卜丝……” 她眼睛红红的:“那时条件有限,很少能吃上肉,梦梦总是很瘦……” 她夹了很多肉在娄梦碗里,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只会惹人伤感。 娄梦话很少,只是偶尔笑笑,默默吃菜。 但其实她想说,小时候爱吃胡萝卜是因为没有选择。 她早就吃够了,吃伤了,长大后,从来都不吃胡萝卜。 她还想说,她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吃肉……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们之间隔着二十年的时光,像是只有头尾的故事,缺少了中间最精彩的部分,是怎样也不会生动起来的。 你瞧,人生怎么可能没有遗憾? …… 从颜家出来,已是华灯初上。 孟一安瞧一眼心事重重的娄梦,牵着她的手,往商场的方向走。 娄梦表情蒙蒙的:“你要买东西吗?” “嗯,突然有许多东西想买。”孟一安捏捏她的脸,笑容温润:“笑一个,哥哥给你买糖吃。” “噗呲”一声,娄梦笑了出来。 ‘哥哥’二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油腻,可从孟医生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动人呢? 商场里,孟一安好像和粉色的东西扛上了。 看见粉色的棒棒糖,买。 粉色的头饰,帽子,买! 粉色的衣服,买! 粉色的布偶娃娃,全部买买买! 望着购物车里满满的粉,娄梦的心里满满的,暖暖的。 她的孟医生啊,怎么可能那么懂她? 他知她所有的喜悲,容纳她所有的小情绪……有了他,哪里还有什么遗憾? 娄梦的脸也是粉粉的,眼睛润润看着孟一安:“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决定要原谅,可还是忍不住嫉妒,忍不住比较,忍不住难过……” 孟一安温暖的大手捧住她的脸,眼神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来,“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语气一本正经:“看到颜言的房间时,我都差点没忍住要冲进去将它们通通破坏掉!” “还有刘阿姨做的菜,确实没林妈做的有味……” “但是……”他说:“乖乖,这就是亲情。就算他们再不完美,我们仍然忍不住要爱。” 他吻吻她的唇,笑容撩人:“那就边怨边爱吧!” “孟医生……”娄梦想呜呜:“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她紧紧抱住他,嗷呜,怎么可以这么好! 她好想马上将他占为已有啊! 在他胸口处蹭了蹭,娄梦小声说:“那个……今晚我们要回家哦?” 孟一安无声的笑,揉揉她的头发:“嗯,很晚了,我是该送你回家了。” 娄梦眼神有些哀怨,她说的明明是疑问句。 哼,某人又假装听不懂,讨厌! 孟一安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低头吻她,温柔而缠绵。 今夜星光闪烁,洒在他们身上,像是最瑰丽的一场美梦。 娄梦被吻到意识快要迷乱时,仍在认真思索一个问题…… 恋爱也重新谈了,妈妈也帮她找到了……她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孟医生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娶她啊! 真的很急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重逢故人 苏念和萌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娄梦提着大包小包的粉冲了进来。 萌萌两眼放光:“妈妈,好多娃娃。” 娄梦将东西一扔,抱了一二三四个娃娃塞给萌萌:“这些都给你了。” 苏念眨眨眼,好奇道:“孟医生今天又是什么路数?” “哼哼!”娄梦气呼呼:“光是满足我的少女心有什么意思!” 苏念笑:“那你想怎样?” 娄梦蹭到她身边,哼哼唧唧:“苏姐……老实说,我是不是……没女人味?” 苏念装模作样在她身上闻了闻:“挺香的,有女人味。” “讨厌!”娄梦笑的脸红红:“我是指那个……” “哪个?” “哎呀!”娄梦急:“不然孟医生为什么都不想?” 苏念大笑,逗她:“你急你先上,扑到他!” 娄梦瞠目:“苏姐,你变坏了!”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苏念摸摸萌萌的头,声音温柔:“宝宝快去睡觉,明天我们得早起哦。” 娄梦还没从‘女人不坏男人不爱’这句话里反应过来,无意识地问:“早起要干什么?” 苏念说:“明天得带萌萌去做例行复查。” “哦……”娄梦在腿上一拍,“睡觉,明天我陪你们去。” 苏念拉住她,笑:“不研究研究怎么扑倒孟医生?” 娄梦哼唧一声,抛了个媚眼,跑了。 不研究都睡不着,再研究就更睡不着了…… 再说了,这种事,只能独乐乐,不可众乐乐。 …… 襄城人民医院。 萌萌做完检查,在等结果。 娄梦陪她在玩猜谜游,苏念在一旁看着,满目柔情。 这时,突闻有人惊唤了一声:“苏念?” 苏念寻声望去,见是付迪,也很惊讶:“付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付迪一身白大褂,迈开长步过来,先是蹲下摸摸萌萌的头,再摸摸娄梦的,笑容温暖:“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两个,都还好吧?” “嗯,很好。”娄梦和萌萌都是一副表情,眼睛亮亮的,笑容欢喜。 付迪这才抬眸看向苏念,眼神变得异样温柔:“我调到襄城来了,一直在忙,还没来得及去看你们,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苏念愣愣,笑道:“恭喜你。” “恭喜什么?”付迪眼神微挑,似笑非笑。 苏念说:“襄城机会多,待遇也更好,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付迪轻笑一声:“我很喜欢这座城市,确实值得恭喜。” 主要是这座城里有她,而她此刻就在他面前。 这种感觉,就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所有的疲惫都被喜悦所代替。 娄梦轻咳一声:“既然这么值得恭喜,付医生可要请我们吃饭哦。” “当然。”付迪看着苏念:“不如今天晚上。” 苏念没法拒绝,走到萌萌身边,摸着她的头发,微微笑道:“好啊。” 付迪说:“这样吧,我下班买菜过来,让你们尝尝我的拿手好菜。” 苏念还没开口,娄梦已经如捣蒜一般点头:“好呀好呀,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想念家乡的味道了。” “可以吗?”付迪推了推眼镜,再次礼貌询问苏念的意思。 苏念笑容平静:“当然,欢迎。” …… 晚上,付迪真买了许多菜来,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一头钻进厨房里便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 孟一安也来了。 像领导视察工作,首先检查了她们的用电安全,再是各种水管,接着是冰箱。 三个女人缩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只见孟医生将酸奶拿出来看了看,皱眉,‘啪’扔进了垃圾桶里。 接着,是各种坏了的疏菜与水果,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再接着,是五颜六色的冰淇淋,他已经开始叹气了…… 眼看着他就要扔,娄梦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可怜兮兮:“这个不能扔……” 她眼珠子溜溜转,指向萌萌:“那是萌萌的,不能扔。” 什么? 萌萌表示很冤枉……她是很想吃来着,可某人说吃了对身体不好,一勺也舍不得给她。 哼,萌萌瘪瘪嘴,很诚实:“孟医生,妈妈说了不能吃太冰的食物,所以我不吃冰淇淋。” 苏念举起双手,附合:“我也不吃。” 娄梦欲哭无泪,眼神幽怨的很。 她抓住孟一安的手,楚楚可怜:“这些吃完我就不买了,好不好?” “啪!” 冰淇淋全数跌入垃圾桶里。 娄梦傻眼了,瘪着嘴巴,孟医生好无情好残酷好无理取闹…… 孟一安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脉上,倏尔,温声道:“是有些内火,所以你才这么贪冷,回头我给你开点药。” 娄梦扭动身子,哼哼又唧唧,她才不想吃药,只想吃冰淇淋! 孟一安拍拍她的头,眼神温柔,语气却很严肃:“本来就有内火,冰凉的东西吃下去,肠胃会更受不了。” “还有,冰箱要定期清理,过期的酸奶和食物千万不能吃。” 说完,冰箱也整理完了,准确来说是空了。 娄梦也绝望了,小声抗议:“既然冰淇淋对身体这么不好,干嘛还要制造。” 食物就是给人吃的,孟医生这是歧视! 因太过愤然,她小脸红红的,清润眸子里隐有委屈。 孟一安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一时情难自禁,他低头碰碰她的额头,软声哄:“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一个月吃一次,好吗?”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胸口莫名一阵酥麻,呼吸不顺。 可娄梦还是瘪瘪嘴,极力争取:“两次。” 孟一安笑,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看你表现。” 这话题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 苏念轻咳一声,拉着萌萌:“我们去厨房看看。” 眼前的两个人也太过分了,就这样公然秀恩爱真的好吗? 还有未成年人啊! 还有她这只可怜的单身狗……苏念心里恨恨的,决定要尽快将娄梦给嫁出去! …… 厨房里炖着汤,付迪在替羊排抹料,态度虔诚又认真。 苏念和萌萌一大一小站在门口看着,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很不合时宜,苏念一下就想到了林清越。 他曾说过要为她做一辈子的饭,可没想到他们的一辈子是那么的短……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 第三百三十章 扑倒孟医生 大洋彼岸。 穆芳青术后恢复的不错。 林沐每个月会飞去看望他们一次,他总能看到这样的一幕:母亲在阳台躺椅上睡着了,父亲静静看着她。 看得久了,他起身,眺望远方,像是在等待被时光救赎。 林沐心里有声苦笑。 爱情哪有什么绝对的。 往往不爱的人能相守一生,而相爱的人却不能走到一起…… 有人说这就是命运。 他却不以为然,是人太懦弱,经不起反复与折腾,就把逃避归罪与命运。 他也要这样吗? 林沐望着天空孤独飞走的小鸟,突然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又好像才过了半分钟…… …… 襄城。 付迪的手艺真的不赖,鸡汤鲜美,烤羊排也是有滋有味。 席间,他和孟一安交流着医学上的事。 娄梦看着孟医生的眼神满是崇拜与眷恋…… 苏念将菜夹到萌萌碗里,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人一生,谈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有一段永生难忘的回忆,对明天有希望,今天有酒,有肉,有朋友…… 足够了。 …… 吃过饭,付迪要洗碗,苏念不让,争执下,二人干脆团结合作,随便聊聊天。 付迪问:“这段时间和萌萌相处的怎么样?” 苏念轻皱眉头:“还好,就是她在学校几乎不说话,也不去交朋友……我比较担心这一点。” 付迪正色:“很正常,重创后的患者都会有这么一段心路历程,对周遭不确定的人和事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与防御,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苏念叹气:“我知道。” “有好几次我偷偷去学校看她,见她躲在角落里看同学们玩闹,眼神别提有多羡慕了。” “我看着心里很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说着话,她垂眸间,眼里染了薄薄的一层雾气。 付迪心里酸酸的,提议:“找机会多带她出去走走吧。” 他说:“回头我了解一下,一般伤残协会都会定期组织一些活动,让萌萌去感受一下,让她知道在这世上还有许多和她一样遭遇的人。” 苏念抬眸,微微一笑:“谢谢你。” 付迪眸色渐深,嗓音沉哑:“萌萌也是我的朋友。” …… 萌萌睡得早,客厅里,娄梦扭扭捏捏拉孟一安的手,羞答答道:“要不要去看看我的房间?” 孟一安心里是想拒绝的,可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拉着他,像是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他情不自禁跟随她前往。 干净的房间里,有她的味道。 娄梦关上门,看着孟一安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星星。 孟一安的呼吸隐隐不稳了。 娄梦缓缓走近,踮高脚尖,凑近他耳朵,唇齿间轻飘飘地溢出一句话:“想不想知道我一般都用什么睡姿?” 她的眼睛潮润清亮,盛满了蛊惑的情愫,简单直接,毫无保留,毫无掩饰。 孟一安微微调整呼吸,却有种无力感,心脏在剧烈发热,跳动。 他摸摸她的头,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很自然:“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娄梦歪着头,嗓音异常娇柔:“一个人睡和两个睡的姿势怎么会一样呢?” “……”孟一安嗓子发干,脸颊微红。 这丫头不会是想在这里吧? 他同样渴望……但……不行…… 那么美好的第一次,他希望能在特殊的日子里进行。 快了,真的快了…… 可娄梦听不到他的心声,就算听见了也不想管了,她拽着他的衣服一步一步逼他往床边退。 终于近了,她用力推倒他,眸子清亮,望着他,全是渴望。 孟一安哭笑不得,捧住她的脸,嗓音沙哑:“乖,再等等好不好……” “不好……”娄梦微微蹙了眉,有些委屈,声音越愈发的娇软,让他的每个毛孔都开始发颤。 “就算是谈恋爱,也可以……她们说这叫试爱……” 孟一安浑身僵硬,捉住她兴风作浪的手,嗓子干涩:“你听谁说的?” “姚婧之……”娄梦手动弹不得,干脆直接吻上他的唇。 姚婧之说了,如果女人主动,男人还要拒绝的话,那就是真的不喜欢了…… 娄梦心里忐忑,吻的专注。 孟一安呼吸骤停,浑身像是着了火,炽热的不知身在何处。 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在这里啊! 他松开她的手,去捧她的脸,气息不稳:“乖……听我说……” 他起身,与她拉开距离,眼神迷离:“我也很期待,真的……我无比期待……但是亲爱的,你如此珍贵,我不想草率对待。” 娄梦眼睛湿漉漉的,看他几秒,有些失落,起身下床。 他的话很真诚,她很感动……可她觉得姚婧之说的也对,他对她没感觉,起码不是那种一点就燃的要命感觉。 呜呜……作为女人,她是失败的。 下一秒,头晕目眩,她被孟一安用力一拽,跌在床上。 他翻身在上,眸光火热,手指轻轻滑过她光滑的脸颊,她眼睛亮亮的望着他,隐隐慌张,隐隐期待。 这一刻,他觉得她异常的光彩夺目,像是一颗稀世的珍珠。 他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深情地,无声地看她。 她的身体在他身下软软的,暖化了他的心。 身体某处也渐渐紧绷了起来,焦灼,难耐。 低头吻住她粉色的唇,他隐忍而克制。 她的嘴唇柔软而香甜,呼吸渐渐沉重,纠缠不清了…… 他话语含糊不清:“乖乖,再等等……” “等多久……”娄梦双手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滑…… 孟一安一个激灵,难耐地哼出一声,不敢再动了。 他埋在她脖颈处低低地笑:“小妖精……” 娄梦咬他的下巴,着了魔似的,言辞大胆的很:“所以想吃唐僧肉。” 孟一安心脏狂跳,亲亲她的唇,柔声道:“放心,我会洗干净,送上门,让你吃个够。” 因他的话,娄梦脸愈发红了,眼眸湿润清亮,黑湛湛的。 她说:“一年?” 他笑:“太长。” “一个月?” “等不了。” “一周?” “嗯,差不多。” 嗷呜……娄梦将头蒙在被子里,好激动。 后知后觉,她不敢将脸从被子里探出来了……都是该死的姚婧之,成天给她洗脑。 让她一见到孟医生,脑子里就冒出‘扑倒’二字。 咦,一周后不就是她生日了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 生日快乐 一周以后,确实是娄梦的生日。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过生日。 头天晚上,孟一安便送来了礼服,是白色的小洋裙,将她娇小玲珑的身体勾勒的更加完美,看上去性感又俏皮。 就连苏念和萌萌也有,苏念是蓝色长裙,萌萌是白色的公主裙。 苏念感慨:“看来孟医生为了给你过生日,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说完,她眼睛一亮:“今天该不会就是你期待已久的好日子吧?” 娄梦假装听不懂:“什么好日子?” “求婚啊!”苏念白她一眼:“别告诉我你不想!” 娄梦笑面如花:“岂止是想,简直是日思夜想,想得不得了!” 苏念笑:“矜持点,不知羞。” 好吧,知羞,娄梦捂住脸傻傻的笑…… 天啦,太幸福了,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幸福的有些飘飘然了。 …… 第二天一早,方子晋开车来接她们。 娄梦见是去郊外的方向,好奇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路闷闷的方子晋没好气道:“到了不就知道了。” 知道孟一安整个计划的他心情复杂极了。 没想到,他方子晋居然会在搞浪漫这件事上输给榆木疙瘩孟一安! 想当初,某人面对爱情措手不及时,还可怜巴巴寻求他的帮助咧!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的孟一安岂止是让他刮目相看,简直是仰望。 仰望啊,还有天理没! 浪漫已经被孟一安给做到了极致,他怎么办? 怎么办啊! 前两天才好不容易哄好小胖欢,谈恋爱的事算是过去了,这下好了,生日又来了…… 以后还有婚礼,还有生孩子,还有各种纪念日…… 一想到这些,方子晋就觉得头疼。 话说,孟一安怎么就突然转性了呢? 爱情的魔力啊,太神奇了! …… 汽车在一栋小洋楼前停了下来。 娄梦下车,满脸疑惑。 她还以为是要去什么酒店,但显然这里不是…… 来不及多想,孟一安已经朝她伸出了手。 他今天也穿的很正式,显得容颜愈发的清贵雅致。 他静静看着她时,笑容柔软和暖,眼眸流转剔透,只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娄梦整个人是晕晕的,她今天轻描淡妆,白晳肌肤在阳光下盈盈发光,脸颊如染桃红,一双漂亮的眼睛润润的,蒙蒙的,像是误入了人间的仙子。 她望着他,本能地伸手挽着他的手臂,由他带着缓缓向前走。 苏念牵着萌萌走到后面,看着这样一对檀郎谢女,眼睛不由地湿了。 通向爱情的路向来艰辛,能坚持到最后的人都很了不起。 …… 小楼大门处,孟祖清站在那里等着,看着他们走近,眼含泪花。 娄梦渐渐回神,有些紧张了。 不是过生日吗? 怎么搞得今天就是他们婚礼似的…… 来不及多想了,因为孟祖清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 娄梦和孟一安笑着上前,唤了声:“爷爷。” “好好好……”孟祖清不停抹眼泪,惹得旁人也跟着红了眼睛。 他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方子晋递给他的房本,双手颤巍巍递到娄梦面前,哽声道:“小梦生日快乐!” 娄梦眼睛湿湿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孟祖清:“爷爷,你是什么?” 孟祖清眼泪又下来了,他拉过娄梦的手,将房产证放到她手里,说道:“这是孟家给你的聘礼,请你收下。” 聘礼? 娄梦心窝一下热了起来,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转瞬滑落。 她连连摆手,语无伦次:“爷爷……不……不行的,这太贵重了……我不需要……” 可以嫁给孟医生,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知足了,真的什么也不需要。 老爷子眼睛通红,有些激动:“你是嫌弃我们孟家吗?” “不……不是……”娄梦眼泪扑簌簌地落,内心如浪潮涌起,拍打着她胸口。 她一个山沟沟里走出来的普通女子,得遇孟一安,已是天大的福份。 她何德何能,能让孟家如此厚待…… 她真的不敢太贪心了啊! 孟一安看着一老一少都哭花了脸,自己脸上也是湿湿的。 他紧了紧娄梦的手,嗓音沙哑:“乖,听爷爷的。” 苏念也及时上前,在娄梦耳边轻声道:“这是老人的心意,你先收下。” 娄梦懂了,这是孟家对她的尊重,她确实不可拂。 放开孟一安的手,她缓缓跪下,虔诚一拜。 拜天地,她娄梦承诺,会永生永世爱孟一安,珍惜这段情缘。 再拜,拜孟家,她会视他们每个人为亲人,会好好持家,会善待爷爷……会生健康可爱的宝宝,她愿意成为孟家人。 孟一安没有阻止,陪着她,感知她的心思,眼眸温热滚烫。 孟祖清扶起他们,仰头看天,儿子儿媳,你们看到了吗? 我这把老骨头终于完成使命啦! 再次将房产证给娄梦,孟祖清笑言:“这是爷爷给你的资本,以后要是孟一安敢欺负你,你就躲到这里来不理他!” 孟一安:“……” 是亲爷爷吗? 大门打开,娄梦还没从孟爷爷给的温情中反应过来,就被‘砰砰砰’礼花放开的声音吓得一抖,紧跟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有保险公司的同事,有李姐和她的家人,有付迪,有林沐……还有姚婧之…… 她瞪大眼睛看着姚婧之……昨晚她们还视频了很久,她没说要回来呀! 姚婧之笑容灿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祝福也很别致:“我的妞,生日快乐!祝你心想事成,祝你再接再厉,一举拿下孟医生……” 娄梦惊得脸红心跳,伸手去捂她的嘴:“你闭嘴!” 姚婧之闭嘴,无数心思却从眼睛里溢了出来……她乌黑的眸子在孟一安和娄梦身上溜溜转…… 她是真的很高兴,为娄梦高兴,为爱情高兴。 你看,爱情的结局也不全是物是人非,还有始终如一,还有矢志不渝…… 她也很羡慕,很羡慕……羡慕的突然就有了冲动,好像身体里快要死去的某个念头有了复活的迹象。 她知道,人群中,有道热烈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流转。 她知道,只要她回头,就能入驻在他眼里…… 可她能回头吗? 理智终究还是将那还没燃透的心思捻灭,所以她只有羡慕啊! 所以活该娄梦能得到她的幸福! 再次相拥,娄梦说:“你也要加油,要勇敢,要幸福!” 第三百三十二章 求婚快乐 转瞬间,泪水模糊了姚婧之的眼,她习惯用幽默化解伤感,于是她低声说:“行,我加油,今晚看看有无可食用的小鲜肉。” 她拍拍娄梦的肩,温声道:“快进去吧,来日方长,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讨论这个问题。” 娄梦趁机打量了一下四周,是个很漂亮的小花园,花园里随处可见餐台,餐台是各种美食,当然还有火红的玫瑰花。 看来,今天是浪漫的自助餐。 这时,孟一安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进去吧。” 还要进去? 娄梦想的是该来的人都在这里了,他们不招呼客人,进去干什么? 该不会是……啊呸,她被姚婧之毒害不浅,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答案是不能,她都盼了好久了呀! 咳……不过看孟医生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不太像。 她只能任由他牵着,迈上台阶,推开客厅门的瞬间,她呼吸停了…… 刚才她说该来的人都来了,其实还有另外一句……该来又不来的人大概就是不想来了吧…… 心里有失落吗? 当然有,这份失落有一半是因为孟医生。 他那么费心费力想给她圆满,可不是天不遂人意,而是人不知道珍惜…… 可此刻,客厅正中站着的,有刘芹,有颜世全,有颜言,还有娄明军。 娄梦眼鼻酸痛,这些日子,因为刘芹,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怨娄明军的。 怨他明明可以给她们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却又因愚昧无知而亲手将幸福撕碎…… 她很少打电话给他,甚至在昨晚娄明军主动打来电话时,她也只是寥寥几句就挂了。 今天这样的场合,孟家给了她极致的温暖,她当然也想与父母亲人一起分享…… 她当然也希望他们可以见证自己的幸福。 可如果亲情是支离破碎的……她又要来干什么呢? 说自私一点,她多怕孟家因此看轻她啊! 但此刻,她又怨又爱的人都站在她面前,他们有着同样的表情,激动,欣慰,忐忑。 他们泪流满面,用期待又歉疚的眼神看着她…… 娄梦又一次落泪了,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温暖,心酸,感动,释然……爸爸,妈妈,这两个词太久太久没有同时出现在她脑海里了。 唇角抽动,良久,她终于艰涩唤出一声:“爸爸,妈妈……” “哎……”娄明军和刘芹几乎同时上前,因为太忐忑,太内疚,连拥抱都不敢。 他们一人拉她一只手,泣不成声,却又异口同声:“对不起……梦梦,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要幸福,要幸福啊!” 这一刻,此生都不愿再相见的两个人,因为爱着同一个人,暂时放下了怨恨,放下了过去,共同去祝福着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缘是孽缘,可孩子对他们来说不是恶果,是他们的心尖肉…… 爱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对……但肯定是爱的啊! 一旁的颜世全也抹了一把眼泪,而颜言早已泣不成声。 真好,恨让人痛苦,既然过去抹不去,就接纳吧。 苦难也好,噩梦也罢,都是上苍给的,不能释怀,就接纳吧。 余生还长,需要轻装前进,能放下一些是一些。 孟一安眼睛湿湿的,他双膝跪地,真诚有礼:“叔叔,阿姨,我真心喜欢你们的女儿,想娶她为妻,请求你们同意。” 刘芹与娄明军扶他起来,连连道:“我们同意……同意,祝福你们!” 这时,外面的所有亲人朋友都涌了进来。 客厅里有音乐响起,跑腿方子晋及时递上鲜花与戒指,孟一安掉头,对着娄梦,单膝下跪,“亲爱的娄梦……” 他嗓音温柔:“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他!” “嫁给他!” “娄梦,嫁给孟医生吧!” 众人欢呼,大喊,狂笑,祝福。 娄梦傻了,傻傻看着眼前的孟一安,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 等了那么久,期盼了那么久,当这一刻终于来临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太不真实了。 她好怕这只是一场梦,她不敢呼吸,怕惊醒了这场梦。 她更怕这是个美幻的泡沫,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怕伸出手,泡沫破碎,一切都会消失。 欢呼声在继续,孟一安眼眸如水,白净俊雅的脸因激动而绯红。 二人的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她不敢清醒,他也愿意等待。 最心急的那个人是姚婧之,只听人群中,她高喊一声:“娄梦,你不嫁我嫁了啊!” 这话相当奏效,娄梦瞬间惊醒, 她伸出手,浓黑的眼睫微微发颤,温软嗓音轻缓流出:“我愿意!” 因这声‘我愿意’孟一安没法淡定了,替她戴戒指的手隐隐发抖,漆黑的眸子里早已雾气朦胧。 耳畔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孟一安与娄梦亲密相拥,手臂收紧,再难控制,他深吻她,所有的冷静在此刻都如烟而散。 欢呼声再度响起。 “各位长辈,各位亲人,各位好友,大家好!”突然,客厅里有孟一安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正前方的墙上有幕布缓缓落下,孟一安挺拔的身姿,帅气的面容出现在了投影里。 他站在阳光中,身后是父母的墓地。 他笑容平静,嗓音轻缓:“过去的20年里,我的生活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突然有一天,有个叫娄梦的女孩儿,她从天而降,横冲直闯进入我的生活。” 听到这里,娄梦与孟一安含笑对望,时光似乎回到了初遇那天,她拦着他,冒失又大胆地夺走了他的初吻。 投影里的孟一安还在继续:“我慌乱无措,害怕人生被打乱,害怕承受不起太多的变数。我拒绝她,伤害她,冷漠疏远她……我将她逼走,害她差点因此丧失生命。” “从小到大,我是个对感情很被动的人,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我都被倾心相待,而我却从未给予回馈……” 娄梦扣着孟一安的手指,抬眸望着他,眼波流转,情意绵绵。 她的理解,包容,与安慰,他感受到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私奔快乐 投影里的孟一安亦是眉眼含情:“是她让我知道如何去爱,知道什么叫做珍惜。” “许多天前,她问我什么时候会娶她……” “其实我想说,从爱上她的那天起,我就想娶她了……但我想等到今天,等到你们的祝福。” “我和她其实是一样的人,我们朋友很少,但很珍惜。我们缺失爱,我们渴望爱,却又害怕靠近,害怕辜负……” “但她一直比我勇敢,她靠近我,温暖我,救赎我,才有了我们的今天。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想说,我很谢谢我的爱人娄梦,我很爱她。” “很庆幸我遇到的人是她,因为有她,我会在看书时看到遗憾,听歌时听到喜悦,在阳光里体验到温暖,在她的笑容里收获喜悦……” 呜呜……娄梦眼里,像是有珍珠,一颗一颗地滚落了出来。 孟医生怎么可以这么浪漫……他说的那些话怎么可以那么感人…… 她其实什么也没为他做啊,她只是太喜欢他,才自私地本能地想要靠近他。 她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她的笑容是他给的,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他才是她的太阳啊! “我孟一安,今天在各位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向娄梦求婚。” “有太多的话想说,我将这些话整理成了一百条承诺,在今后的日子里,请各位监督……” “第一,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凶她,绝不骗她。” “第二,要一直关心她,爱护她,体贴她。” “第三,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不敷衍……” 所有人都被孟一安平淡又感人的话所吸引,目不转睛看着,听着,笑着。 孟一安却在这时拉了娄梦的手,悄悄退出。 有眼尖的人看见,也只是以为他们要去换衣服,或是去什么地方说说悄悄话。 就连娄梦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孟一安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越走越快,渐渐狂奔了起来。 …… 门口,方子晋打开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孟一安嘴角笑容明媚,看着一脸懵的娄梦,软声道:“上车。” 娄梦是真的懵,蒙蒙道:“去哪里?” 护着她的头坐进车里,孟一安握住她的手,笑道:“带你去私奔!” 私奔? 娄梦瞪大眼睛,她没听错吧? 是的,她没听错,孟一安确实是这么说的。 连方子晋也听见了,所以瘪瘪嘴,不满说道:“孟一安,你可害惨我了!” 娄梦没心思去想他又怎么害惨方子晋了。 她有许多问题要关心。 比如:“客人怎么办?” “爷爷和子晋会招呼好他们。” “可我们要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我什么也没带。” 孟一安吻她,吻到她说不出话来,方才温温一笑:“有我就够了。” 他指指后车箱里的行李箱,再次吻她:“一切都交给我。” “喂喂喂……”方子晋一边开车,忍不住大喊:“你俩能不能先忍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娄梦脸红红的,眼睛湿湿的,心跳乱乱的…… 和孟医生私奔,嗷呜……太刺激,太浪漫了吧! …… 再说回现场,孟一安的声音还在继续:“第九十九,每天清晨要亲吻我的妻子,每天晚上要和她说晚安。” “第一百条,永远不做对不起她的事,爱她,爱她的家人……” “当大家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与娄梦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谢谢你们的祝福,带着这些祝福,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也很对不起各位,请大家吃好喝好,等我们旅行回来,再给各位赔礼致歉……”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男女主角真的不见了! 姚婧之抓住苏念的手臂,激动的语无伦次:“老天!这真的是孟医生干的事吗?他居然……居然带着娄梦私奔了!哦,天啦!我简直不敢相信!” 苏念眼底笑容渐浓,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娄梦和孟一安都是在爱情里一根筋的人,不动心则已,一旦来真的,那会比任何人都疯狂热烈! 真好,这样的爱情,真好。 曾经,她和陈煜的爱情也是这般模样…… 只是,命运太无情,她的爱情随她深爱的人一起去了。 真希望老天开恩,让娄梦就这样疯狂地幸福下去吧! 男主角不在了,孟祖清成了主持大局的人。 只见他乐呵呵地招呼大家:“各位不要客气,吃好喝好……” …… 客厅一角,刘芹看着远处的丈夫和女儿,神色平静。 娄明军走了过去,摸摸鼻子,轻声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刘芹转过头来,冷冷看他:“你觉得呢?” 娄明军有些尴尬,眼神飘浮,“孩子都大了……过去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那都是过去了……” “过去了?”刘芹冷嗤一声:“娄明军,你给我的伤痛我永生难忘。看在梦梦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你,但想让我原谅你,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说完,她迈步走向丈夫和女儿。 娄明军看着她女儿将一块蛋糕放在她嘴里,眼睛突然酸痛……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如果有如果……算了,他是个罪人,罪人还要奢求什么救赎? …… 花园里热闹非凡,就算男女主角不在,但他们的爱情故事足已让众人津津乐道很久了。 萌萌饿了,苏念在喂她吃东西。 姚婧之又哭又笑,一张脸早花得惨不忍睹,跑去洗手间补妆去了。 林沐端了两杯果汁过来,摸摸萌萌的头,笑道:“小丫头长高了,也长漂亮了。” 被帅哥夸,萌萌微微红了脸,不说话。 苏念与林沐对视一笑,她问道:“近来怎么样?” 林沐答:“还行,总算是上手了。” “那就好。” 迟疑片刻,她轻声道:“你妈妈身体恢复的好吗?” “挺好的。” 林沐温温道:“她现在活得像个孩子,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倒是我爸,一下苍老了许多。” 苏念心里微微酸涩,淡淡道:“照顾生病的人是件煎熬的事,熬着熬着也就习惯了。” 林沐深深看她一眼,苦笑一声:“也许吧。” 苏念望着他笑,“今天有什么感受?” “太多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表白来得有些突兀 林沐长长呼出一口气,不无伤感:“有时候我以为无所畏惧是年轻,是幼稚,是无知……克制才是成熟……” “但今天看到娄梦姐和孟医生,我突然觉得如果成熟就意味着要克制情感,隐忍情绪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成熟呢?” “后来我又想,或许与年轻与成熟无关,会失败的爱只能说明爱得不够……” 他羡慕道:“如果能像娄梦姐和孟医生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放手,在一起是他们唯一的念头……如果能做到这样,又怎么会有走得散的爱人呢?” 苏念听了,动容一笑:“确实,想得还挺多。” 她看着不远处走来的姚婧之,意味深长道:“但其实有时候想太多也不好……” 她拍拍林沐的肩:“许久不见,过去打个招呼吧。” 林沐抬起食指摸摸鼻子,掩饰了嘴角的笑容,那笑有些尴尬有无奈。 招呼是要打的,但想说的话呢,要说吗? …… 姚婧之远远地看到林沐正微微含笑看着她。 心思渐乱,她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嗨……”她说:“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林沐眼里是藏不住的炽热:“怎么会走……除非你愿意和我私奔。” 姚婧之笑了:“我才不想学娄小妹。” “可我很想学。”林沐眼神有些烫人,喃声轻语:“只要你点点头。” 姚婧之当然不会点头,她四处张望,牵强笑笑,说:“饿了。” “找东西吃吧。”她往前走,手被林沐牵住,他呼吸很轻,声音也很轻:“可以不走了吗?” 姚婧之心口骤热,语气平静:“我只有三天假期。” “大姐……” “林沐。”她冷冷淡淡看着他,一点一点抽回手,“我们回不去了……” …… 没有主角的自助餐吃到华灯初上,客人们一一道别。 刘芹握住孟祖清的手,感激道:“谢谢您老善待我的女儿。” 孟祖清拍拍她的手背,“她是个好孩子。” 他说:“等他们回来,我们再商量婚事。” “好。”刘芹眼角含泪:“都听孩子们的。” 走了出来,刘芹眼泪落下,她对丈夫说:“女儿出嫁,我这个做妈妈的好像什么也给不了她。” 颜世全扶着她的肩,温声安慰:“你的健康和祝福对梦梦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一旁藏不住话的颜言急道:“妈妈别担心,爸爸早就在准备了……” “言言……”颜世全拍拍她的头,嗔骂道:“装不住话的家伙,以后有秘密也不告诉你了。” 刘芹看着丈夫,满眼疑惑:“你们爷俩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颜世全摸摸头,憨厚一笑:“也没什么……我也没什么能力,但有手艺啊!从你和梦梦相认的那天起,我就在着手准备,打算亲手为她做些家具,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刘芹眼眶发热,摸摸丈夫的脸,笑中含泪:“上漆的时候,我也想参与。” 颜言举手:“还有我!” 颜世全搂着妻女,痛快笑应:“行,我们一起来!” …… 姚婧之急着去看可乐,提前走了。 她走了,林沐自然也没有留下的理由,借口公司有事,也走了。 方子晋本来提出要送苏念和萌萌,还没出发,中途因有急诊手术被召回医院的付迪折返而回。 苏念奇怪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付迪推了推眼镜,摸摸萌萌的头,看向苏念的眼神微微发亮:“因为你们还在这里。” 苏念愣愣,突然觉得他的目光太过晃眼,忙错开眸光,淡淡笑道:“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可我已经来了,一起走吧。”付迪打开车门,小萌萌看苏念一眼,乖巧地坐了进去。 苏念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谢谢。” 途中,萌萌玩了一天,累了,倒在苏念怀里睡的很香。 付迪从后视镜里看苏念,嗓音温润的很:“没看出孟医生还是个挺浪漫的人,今天的求婚很感人,很别致。” “嗯。”苏念说:“他们都是简单又纯粹的人,爱一个人就会倾尽所有。” “我也是。” 付迪抓紧方向盘的手节节发白,嗓音轻颤:“我也是这样的人,如果爱一个人,愿意倾尽所有。” 苏念又是一怔,今天付医生好像有点怪怪的。 受孟一安和娄梦的影响,也想谈恋爱了? 她笑了一下,淡淡道:“看出来了,那希望付医生早日遇见对的那个人。” 付迪将车靠边停下,没有回头,语气平静:“苏念,你还相信爱情吗?” 苏念默了默,答:“相信的。” 似呼吸不畅,付迪暗暗吐气,又道:“还想再谈一场恋爱吗?” “想……也不想。”苏念微微皱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说:“想是因为爱情太美好,尤其是像今天这样,见证了别人在爱情里收获幸福,难免羡慕向往。” “不想是因为爱情固然美好,但并不是唾手可得。而我为此已经付出太多,追寻太久,再没精力去折腾了。” “再说了,我现在有萌萌,我愿意将所有的爱都给她。” 付迪仍旧没有回头,听了苏念的话,他唇角微弯:“我明白。” 他说:“这样,如果什么时候你想谈恋爱了,不如考虑我一下。” “……”苏念面色无波,内心呢? 还是有涟漪骤起的。 她不迟钝,从襄城相遇那天起,她就隐隐察觉到了一点什么。 开始她还笑话自己太自恋,都到这份上的人了,还以为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每个男人见了都会有想法。 但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灼灼眸光还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比如此刻,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付迪终于回头,眼神温柔的像是一池湖水。 他温温一笑,像是在安慰患者:“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把真实情况分析给你听。” “你看啊,萌萌她迟早是要长大的,她会有自己的人生,将来也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然后跟他私奔……” “所以,你还是有时间谈恋爱的。” “我……”苏念张嘴,想说就算要谈,又凭什么要和你谈? 但她的素养没能让也说出口。 第三百三十五章 终于圆满 付迪似明白了苏念的意思,一本正经:“当然,你那么迷人,追求者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你有许多的选择。” “但是,我也有我的优势。” 他分析道:“首先,我是个医生,懂急救,懂医学常识,有很多医生朋友……所以,不管家里谁生病了,有我在都不用慌张。” 他自己笑出一声:“当然,我希望大家都很健康。” “其次……”他继续道:“我现在算是个孤儿了,没牵没挂没负担,你在哪里我就可以在哪里。” “而且我生活能力很强,做饭,洗衣,修电脑,我都会,所以,我可以很好的照顾你。” 他目光真诚:“听起来是不是很动心?” 苏念瞠目,随而,失笑:“确实很动心……不过,我现在确实不打算谈恋爱。” 付迪也不尴尬,笑笑:“没关系,我说了,你不用有压力,我可以等,你只需要知道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苏念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直视他的眼睛。 付迪挑挑眉头,问的很认真:“你不会因为我喜欢你就不理我了吧?” 苏念眨眨眼:“不会……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医生,懂急救,有常识,资源也不少,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很多,所以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明智。”付迪放心了,开车上路,心情轻松。 苏念呢? 好像确实也没有多少负担。 到她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了,不需要去刻意讨好谁,更不需要患得患失去想太多。 今天有太阳就晒晒,明天下雨就打伞,有人爱没人爱她都一样可以活得很从容。 她喜欢现在的自己。 …… 私奔的男女主角在干什么呢? 他们此刻刚刚到达目的地。 第一站是三亚,为什么说是第一站? 因为这次旅行时间为期一个月,他们要去的地方,除了三亚外,还有马尔代夫,还有希腊爱琴海。 第一站安排在三亚,是因为娄梦说她从来没看过海,她最想去的地方是三亚…… 当然,对孟一安来说,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她的生日,有些重要的事他希望在今天来做。 酒店是早就预订好的海景房。 娄梦没想到的是,房间里还有惊喜在等着她…… 鲜花有的,从门口到卧室,再从卧室到浴室,满地的花瓣泛着迷人香气。 灯光打开,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暖暖的光晕里。 要说最意外,就是那张床上的大红喜被了……红得耀眼,喜庆的让人眼睛发热。 隔着透明玻璃,浴室里大的能躺下好几个人的浴缸里正冒着热气,依稀可见,里面还飘着许多玫瑰花。 放眼望去,嗯,很香艳。 娄梦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一张本就染了红晕的脸在灯光与喜被的衬托下,更加的剔透红润了。 这个孟医生还真是……要不要这么直接? 搞得人家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整个人都不好啦! “那个……那个……”她垂首,抠着手指头,结结巴巴:“那个……今天好像不是我们的婚礼吧?” 言下之意,还没轮到新婚之夜吧? 怎么说呢? 她是急着扑倒他来着……但近‘爱’情怯啊! 孟一安语气很认真:“你答应了要嫁给我。” 娄梦眼睛润润的:“可是……” “喜欢吗?” “喜欢……”说完这两个字的娄梦张大了嘴巴,呼吸骤停。 惊讶是因为孟医生在脱衣服也,他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笑容邪邪的…… 衣服三下两下被他扔在一旁,他身材健美……俊雅面容上弧度迷人…… 嗷呜! 完了,孟医生肯定是被什么鬼附体了! 娄梦想跑,但头晕,浑身血液都冲到脑门上的那种晕。 孟医生过来了,他轻轻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浅吻,嗓音诱魅:“生日快乐!” 他埋首在她发间,手没闲着,在解她衣裙的拉链。 娄梦声音发颤:“孟……孟医生……你想干什么?” 笑意爬上眉梢,他在她耳边低语:“现在是送生日礼物的时间。” 生日礼物? 呜呜…… 她有些委屈:“送礼物……需要脱衣服吗?” “需要的……包装已拆,想验收吗?” 他修长的手指已经褪下她的裙子,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头,他开始亲吻她。 从额头,到鼻尖,到嘴唇,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娄梦明白了,他这是要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她。 怪不得他一直在说再等等…… 原来他所说的再等等是要给她如此美妙难忘的一天……太值得了! 所有煎熬,焦灼,不安,痛苦,换来的今天,真的太值得了! 他绅士又温柔,她害怕又期待,浑身忍不住发着抖。 他引领她,一步步走向浴室,被温暖的水包围,娄梦渐渐发热,从内到外。 淡淡灯光下,她肤若凝脂,他清俊迷人。 孟一安像个耐心的猎手,他沿着她的后腰线耐心轻抚,他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娄梦像是飘在了云端,又像是躺在碧蓝的大海里,无力挣扎,只能任由自己沉沦,迷失。 情到浓时,孟一安呼吸沉沉,在她耳边沙哑出声:“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像是被赋予了某种魔力,瞬间点燃了娄梦的所有热情。 她缓缓睁眼看她爱惨了的这个男人。 她轻轻咬唇,眼眸盈盈地看着他,手指抚过他的眉眼,娇软道:“我也爱你!” 孟一安呼吸微滞,竭力稳住颠簸的心跳,将她从水里捞出来抱在温软的浴巾里。 娄梦搂着他的脖子,贪婪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心潮澎湃,再难自禁,软糯的唇去寻他的,毫无章法,热烈虔诚。 窗外海浪声声,微风习习。 室内,点着淡淡沉香,清淡如雾,让人如痴如醉。 看着火红的大床上,小小的人儿乌发散开,光滑肌肤因刚泡过澡而泛着淡淡粉红,孟一安附身而上,深情看着她。 娄梦面颊潮红,眼睛湿润而清亮。 四目对望,他贴近她发烫的脸,声音哑得厉害:“做我的妻子,好吗?” 心跳狂乱,娄梦勾住他的脖子,香唇送上,话音含糊不清:“我愿意。” 气息痴缠,他很轻很轻地带动腰腹,感觉到她的轻颤,他轻唤出声:“老婆……” 最世俗的称呼,她的心她的身体皆被填满。 等了那么久,他和她终于圆满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今夜我是爱你的 姚婧之从曹洋家出来,打车回自己在市区的家。 疲惫上楼,高跟鞋发出寂寞的响声,她的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可乐长高了许多,见到她有些陌生又忍不住想靠近的小眼神让她心疼。 更重要的是,南玲说她怀孕了。 虽然言辞委婉,但姚婧之还是听出来了,她担心照顾不好两个孩子。 言下之意,有让她接走可乐的意思。 她不是不想……只是现在情况不允许。 烦躁! 姚婧之走完楼梯,抬头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林沐,清俊又落寞。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酸酸的,涩涩的,又乱乱的。 姚婧之走近,沉默,半刻后微微一笑:“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林沐盯着她,眼里像是有点点星火复燃。 姚婧之望着他,笑容还在,只是话语没有温度:“你这个时候来,不合适,有时候事明天再说吧。” 林沐心沉了,眼里残存的希望破灭。 他扯着唇笑了笑:“怎么就不合适了?” “姚婧之,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你回来,我想看看你而已,怎么就不合适了?” 他眼眶红红的,委屈的像个孩子:“你半点心肝没有……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我吗?” 他逼近她,满目悲伤,仿佛只要她说一句‘不想’,他就会难过的碎掉。 姚婧之看着他,眼神千变万化,冷漠,陌生,哀伤,不忍…… 是的,她再怎么掩饰,再怎么坚决,也不忍看到这样的他。 他还年轻,还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失去,她觉得自己不能太残忍。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也很想他。 海州大半年来,与他的回忆是她的精神粮食,虽然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出息。 “你走吧。”姚婧之没能说出那句‘不想’,她转身要走,被林沐抓住手臂。 他近乎哀求:“我们谈谈。” 姚婧之表情很冷:“谈什么?林沐,你别闹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 林沐怔怔盯着她,“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想知道你不爱我的理由,关于我的理由。”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姚婧之渐渐烦躁,音量提高:“把过去那些话翻来覆去的说,有意思吗?” 他咆哮:“好啊,那我们就翻来覆去再说一遍!” 过道里,一点声响都会显得很突兀,有邻居打开门,不悦道:“大晚上的,要吵回家吵去!” 姚婧之觉得尴尬,瞪他一眼,打开门。 林沐紧跟其后,关上门,气呼呼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进洗手间,看着她进厨房烧水,再看着她端了水杯坐在沙发上。 姚婧之睇一眼站在门口一脸沉痛的大男孩,哭笑不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罚站。 海州见面两次,她总觉得他成熟了许多,今日一见,像是又变成了孩子……难道是水土关系? “不是要谈吗?”姚婧之看着他,“谈吧。” 林沐不动,眼神哀怨。 姚婧之咬咬唇,放下水杯走过去,动了气:“我家不需要门神,你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下一秒,她被他搂在怀里,直接吻上她的唇。 她吃惊,用力推他,“林沐,你别闹!” 他大手捏着她的脸,满腔愤怒:“姚婧之,你是个骗子!” “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你抛弃了我!” 他眼睛湿润:“做错事的是他们,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这么长的时间了,我熬过来了,我抗起了所有的事,我长大了……还不够吗?” “我强迫自己不去打扰你的生活,我天天把自己累得半死,不让自己去想你……” “你没良心,明明知道我在等你,却躲在海州不回来!” “姚婧之,你……你要对我负责!” 听他充满怒意娓娓道来,言语混乱又幼稚,姚婧之的心反倒是像温水浸润过一般。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挑眉,气息不稳:“负什么责?” 林沐清隽的脸庞上笼罩了一层寒意,一字一句,缓慢清楚:“你偷走了我的心,还我!” 他低头狠狠咬她的唇,含糊不清:“还有我的第一次……还我……” 姚婧之脸红心跳,瞠目:“我……” 极具掠夺性的吻吞没了她所有话音。 他吻得她嘴唇都在疼,他的手在她身上兴风作浪,霸道又温柔。 饱经思念的吻让她意识模糊,全然忘记了身在何处,他们之间又隔着怎样的现实问题…… 当他将她压在沙发上,全身心给予与夺取时,致命快感在她身体里瞬间引爆,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浪潮里,林沐低喘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姚婧之手指滑入他汗湿的头发里,无声笑开。 去它大爷的现实! 去它奶奶的一辈子! 她就要此刻,只要此刻! 她要做个自私的王八蛋! 不谈爱情,不谈未来,只要当下的快乐! 这一夜是激狂的,他们像贪吃的孩子,又像是面临着世界末日的情侣。 他们毫无保留,酣畅淋漓,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双瘫在床上大口喘气。 林沐说:“你跑啊!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跑!” 姚婧之格格笑:“小样儿,有本事再来啊!” 林沐便枕在她手臂里,手指抚过那些淡淡的绯红,嗓音低迷:“大姐……不走了好不好?” “林沐啊……” 姚婧之轻轻揉他的头发:“听话,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已经没有任性的机会了……” 林沐抱紧她,有滚烫的泪滑过她的肌肤:“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不是你的问题。” 姚婧之看不得他心碎的样子,去吻他的眼睛:“林沐,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敢爱了……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他不听,只是摇头:“是我……是我懦弱胆小,是我向他们屈服,是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大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又刺进心里,姚婧之眼睛酸了,忍住:“睡吧,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我们各自有要面对的事情……今夜,我是爱你的。” 明天,她已经早就没有明天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浓情蜜意 三亚,第二天。 娄梦就没感觉到她是在度假,准确来说,他们就没出过酒店房间。 孟祖清打来电话时,孟一安睡得正沉,娄梦小声接起:“爷爷。” “怎么也没见你们打电话回来,旅行愉快吗?一切都顺利吗?”电话一接通,孟祖清就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娄梦脸颊一下变得滚烫,不是不打,实在是太忙……太累…… 但……这个理由怎么说得出口。 她歉声道:“爷爷对不起,我们手机没电了,才充上。” 只能撒谎了。 孟祖清一听是她的声音,态度一下变得温和:“是小梦啊,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娄梦摸着发烫的脸,“开心。” 孟祖清又嘱咐了几句:“反正时间充裕,行程不必太赶,也要注意身体。” 注意身体…… 娄梦咬唇,呼吸都不怎么畅快了。 关心了几句家里的情况,电话挂断。 好像知道她终于空了似的,姚婧之和苏念发了视频电话过来。 不过娄梦是万万不敢接的……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若姚婧之看见了,会笑话她一辈子。 挂断,她回拨了过去,是姚婧之接的:“哟,我们还以为你正忙着呢。” 娄梦望着大红床上睡颜沉静的孟一安,心思柔软,轻咳两声,转移话题:“你和苏姐在一起?你们在干什么?” 姚婧之不上当:“少来,快说说,感觉怎么样?” 这人还真是……就不能等回去再说吗? 当着孟医生,要她谈感受,疯了吧! 娄梦顾左右而言其他:“不错,三亚很暖和。” 姚婧之穷追猛击:“都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娄梦轻描淡写总结:“就是吃吃睡睡而已。” “哈哈哈……”电话那头的笑声震耳欲聋:“太精辟了!” “娄小妹,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最精辟的一句话!” 娄梦叹气:“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我看是你饥渴了吧!” 她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老实交待,昨晚你是不是和林沐在一起?” “呃……” 姚婧之秒变正经:“你和苏姐说几句,她有话和你说。” 声音换成了苏念的:“恭喜你,如愿以偿。” “谢谢。”娄梦不打算放过姚婧之,叮嘱苏念:“姚婧之肯定有问题,你一会儿好好审审她。” 苏念笑:“行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三人在电话里笑闹了一会儿才挂断。 手机里还有刘芹发来的短信,大概是怕打扰她吧。 娄梦心里酸酸的,失而复得的亲情,就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泡沫,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破碎。 她们之间,不认有思念遗憾的苦。 认了,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她打电话过去,刘芹接电话的声音有些发颤:“梦梦……一切都好吧?” 娄梦抿唇,眼睛突然很酸:“妈妈,我很好。” 刘芹嗓音里有哽意:“真好……看到你获得幸福,妈妈真为你高兴。” “谢谢。”好像除了说这个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默了默,刘芹欲言又止:“梦梦……妈妈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娄梦:“你说。” 刘芹轻声道:“女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你们还不要孩子的话,可以采取一些措施……” “还有……你没经历过……不要太……总之,要爱惜身体。” 断断续续,尴尬又难为情的话让娄梦脸热的同时,心里也热了。 人一生中,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大概只有自己的亲妈了。 娄梦温温笑开:“妈妈,我知道了,谢谢你。” 想了想,娄梦还是打了电话给娄明军,他们走得匆匆,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襄城习不习惯。 结果娄明军说他回雅市了。 电话里风声很大,他好像是在外面,嗓门也很大:“你和一安好好过日子,你们的婚礼我就不去了,襄城我是真的呆得很不习惯。将来你们生孩子后,我再来。” 他还说:“没事,你们不要回雅市来,我一个人挺好,自由自在的……” 有些事情无人追究,不代表就无罪。 半生孤苦大概就是他应得的惩罚。 该打的电话打完了,娄梦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 她侧头看还在熟睡中的孟一安,他眼帘闭合,俊雅的面容上弧度柔和,鼻息沉稳圴匀。 想起床笫之欢时,他注视她的眼睛,漆黑明亮,放肆又魅惑…… 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在他身侧躺下,娄梦伸出双手抱他,声音低柔:“老公……丈夫……” 她吃吃地笑,她终于将他占为已有了! 他终于是她的夫,此生的爱人……未来的日子里,他们相扶相依,再也不会有孤独。 将脸贴在他心脏的地方,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娄梦眼睛湿了。 她对着他的心脏轻轻地说:“一安,我爱你。” “我也爱你……”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人,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嗓音沙哑。 大手从她衣摆里探了进去,娄梦浑身轻颤,语气软软的:“我饿了。” “我知道。” 孟一安笑容撩人,将她往上一托,缠着她脖颈唇齿痴缠了好一会儿,娄梦才反应过来……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她双手无力推他,脸红道:“我是说我肚子饿了!” “嗯……” 他舔了一下唇,眼里笑容深了,“我也饿了……” 直到他炙热的呼吸再次卷袭着她,娄梦想叹气了,原来言情小说里常出现的‘吃干抹净’是这个意思啊! 原来姚婧之经常说的一夜那啥那啥也是真的…… “一安。”她娇羞着脸躲避他的热情,可这样的举动怎么看都有些欲迎还休,那声轻唤和她微翘的唇,更像是无声的邀请。 孟一安漆黑的眸子里分明有什么波光在涌动,呼吸更重了。 娄梦还在垂死挣扎:“亏你还是中医医生,不知道这样……这样对身体不好吗?” 很好…… 某人已经特别熟悉自然地脱光了她的衣服,笑的很无害:“没关系,我已经积攒了二十八年,身体很好。” 这这这……这是一个医生该说出的话吗? 又一次被孟医生吃干抹净时,娄梦只想呜呜呜嘤嘤嘤。 在她试图扑倒他未果时,有些女人,比如姚婧之还瞎猜测他是不是不行……害她跟着担心半天。 此刻,娄梦只想说,孟医生行,太行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做个自私的人 襄城。 姚婧之在苏念家做客。 准确来说,是想在她家赖一夜上,只因,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沐。 苏念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父母怎么样了?” “挺好,我妈说话利索多了,又可以唠叨我很久了。” 苏念笑笑:“可乐呢?” 说起这个,姚婧之就只想叹气:“南玲怀孕了,他们正在准备结婚的事。” 苏念皱眉:“什么意思?他们想让你接走可乐?” 姚婧之扶额,说道:“南玲肯定是这样希望的,毕竟照顾两个孩子确实很辛苦。但曹洋没表态,在犹豫,多半也是顾及老人的心情。” “不过……”她苦笑一声:“只要南玲生的是儿子,曹家二人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苏念跟着一声叹息:“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回海州吧,那边的工作暂时还丢不开。” 苏念坏坏一笑:“是丢不开工作,还是丢不开人?” “讨厌!”姚婧之白她一眼:“又听谁胡说八道了?” 苏念正色:“别管我听谁说的,真的有新欢了?” 姚婧之笑着摇头:“真没有,如你所说,修复能力还没那么强。” 苏念眨眨眼:“那就是说还想着林沐啰!” “苏姐!”姚婧之表情夸张:“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八卦了,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苏念躲开她伸过来的魔爪,笑道:“老实交待,昨晚你们是不是在一起?” 姚婧之微微脸红:“是……” “该做的事都做了?” “做了……” “所以……”苏念歪着头看她:“又打算不负责?” 姚婧之‘嗤’了一声:“你们怎么都是一个口气,搞得我像个女流氓似的。” 苏念毫不客气:“你本来就是。” 她正色分析:“这大半年来,林沐变化确实挺大。以前多阳光无畏的男孩儿,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看得出来,他对你是认真的。” “我知道。” 姚婧之低下头去,轻声道:“就是因为知道他太认真,所以我更加不能再耗着他……” 苏念气结:“那你还……” “所以我才跑到你这里来避避啊!”姚婧之很委屈:“我根本拒绝不了他。” 苏念还是不明白:“之前是顾及林清越夫妻,现在他们远在国外,加上现在心境肯定和当初大不同了……你既然心里有他,为什么不试着去争取?” “然后呢?” 姚婧之苦笑:“且不说会不会背上一个趁人之危,趁虚而入的罪名……争取以后,我又能给他什么呢?” “可乐我迟早是要接回来的,林沐他还太年轻,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怎么能承担得起一个爸爸的责任?” “他要面临的选择还有太多,当选择摆在我们面前时,你是让我微笑着成全,还是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不放?” 她嗓音里有了涩意:“苏姐,我不想再伤害可乐,让她小小年纪就频频面临着失去。我也不想再伤害自己……所以,做个自私的人吧,也自私不了几次了。” 苏念抱抱她,理解又心疼。 但林沐……同样让她心疼啊! 姚婧之吸吸鼻子,平复情绪后,转移话题道:“不说我了,你呢,听说你和付医生最近眉来眼去,打得正火热。” 苏念瞠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眉来眼去,打得火热?” “好吧好吧,这些都是我想象的……但你别告诉我付医生对你没想法?” 想法嘛…… 苏念坦白:“还是有的。” 她将付迪表白的事讲给姚婧之听,姚婧之爆笑:“看不出来啊,他还是那么随性的一个人,不错不错,这性格我喜欢。” 苏念睇她一眼:“你喜欢你上。” “不不不……你来你来……”姚婧之笑到根本停不下来:“那你是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如实说,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姚婧之凑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你对他真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有。” 姚婧之欲言又止:“你不会是还想着林总吧?” 苏念闷了闷,缓声道:“我和陈煜从校服到婚纱,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要陪我走完一生的人,所以那种感觉特别踏实,更多时候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林清越则是我生命中的意外,他突如其来,横冲直闯。他就像是重启了我人生的人,这段感情虽然短暂,但我不得不承认它太深刻了,不要说现在忘不了,或许此生我都不会忘记。” 姚婧之去握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出于朋友的本能,问道:“如果有一天他回头来找你,你还会给他机会吗?” 苏念看她,摇头苦笑:“怎么可能。这是一个死局,从我们相遇的那天起就注定了结局。” 姚婧之不懂:“你的意思是就算他当时选择的人是你,你们也不可能结婚?” “那当然。”苏念说:“和他结婚,然后看着他心里因愧疚而始终装着一个人。分手,让他心里装的那个人是我……” 苏念苍白一笑:“我情愿选择后者……你说的对,其实在感情上,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因懂得彼此的心境而眼眸潮湿。 恰时,敲门声响起。 她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姚婧之率先跳了起来往屋里跑:“如果是林沐,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苏念笑着摇头,去开门。 特别好,门口站着的两大帅哥,分别是付迪和林沐。 该来和不该来的都来了。 她倚靠在门口,表情迷惑:“你们这是?” 付迪说:“楼下碰到的。” 林沐举起手里的水果和零食:“我来看看萌萌,随便找个人。” 付迪两手空空,微微一笑:“上次和你说的活动刚好明天有,我来邀请你和萌萌参加。” 理由都很好,没法拒绝,苏念只好让出一条路:“请进。” 付迪和林沐像特工一样,双双扫视客厅一眼。 付迪问:“萌萌呢?” 苏念说:“睡下了。” 林沐则是礼貌问道:“我可以进去找个人吗?” 苏念耸耸肩,无可奈何:“你请便。” 第三百三十九章 毫无招架之力 林沐径自走向原来娄梦住过的房间,打开灯,见姚婧之缩在被窝里捂住头,大半个身子却在外头,瞬间哭笑不得。 他走过去,一把扯开被子,面无表情:“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抱出去?” 姚婧之瘪着嘴巴,拨了几下凌乱的头,气呼呼瞪他:“你到底想干嘛?” 林沐捏着她下巴,眼神危险:“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吗?” “哼!” 姚婧之秒怂,哼出一声,扯扯衣服,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拿上包,不敢看苏念:“那个……我有点事,先走了。” “苏姐再见,付医生再见!” 苏念故意问道:“一会儿还回来吗?好给你留门。” 林沐笑容温润:“不用麻烦了,苏姐早点休息。”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前者内心忐忑,后者眼眸渐深,像丈夫找到离家出走的妻子,又气又恨…… 身后,付迪语气怪怪的:“年轻真好!” …… 月光明亮,整个襄城像罩上一层白霜。 姚婧之气呼呼走在前面,突然从绿化林里窜出两只流浪狗,顿时吓得她一声尖叫,下意识掉头往林沐身上贴。 林沐趁机抱住她,湿漉漉的眸子凝视着她,勾唇一笑:“还敢乱跑?” 姚婧之推他:“林沐,你干什么?” 林沐很无辜:“是你自己要往我身上贴。” “……”他表情真挚,她哑口无言。 林沐吸了一口气,嗓音软软的:“大姐,别躲我,我们谈谈好吗?” 姚婧之扶额,昨晚就说谈谈,结果…… 她奋力挣扎,低声道:“林沐,你这样不妥,我是个单身女人,让人撞见与你拉拉扯扯,别人会怎么想?” “我知道这样不好。”林沐放开她,似怕她逃跑,握紧她的手,语气认真:“所以我们谈谈,正大光明在一起,这样你就不是单身女人了。” 姚婧之脑仁疼,他们之间的问题来来去去就是这些,听起来很简单,但就是怎么也说不清楚。 她用力按了一下额头,又放开:“我饿了。” “吃东西去。”林沐牵着她的手不放开,往路边烧烤摊走。 很好,等烤串上来的过程中,林沐锲而不舍:“现在继续说我们之间的问题。” 他说:“我知道,当初我父母用那样的方式逼你离开,你心里存了气。但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 “当然。”他语气软了下去:“我没有及时去将你追回来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我可以管理好一家公司,我可以克制忍耐,我可以成熟。” 他目光笔直看着她:“如今,我都做到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还喜欢我吗?那怕一点点。” 姚婧之听得有些失神,她竭力让自己清醒:“林沐,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有许多事情挡在我们中间。” “比如说。”他语气认真:“有哪些事情,你说出来,我来解决。” 姚婧之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底有什么问题? 很多,但就是说不出来,或者说明知说了也没有用。 “好,你不说,我来说。” 林沐条理清楚:“第一,是我们的年龄差距对不对?” 姚婧之像个受教的好学生,乖乖点头。 林沐笑了一下:“不过5岁而已,你怕什么?50岁的老头子可以娶18岁的小姑娘,你为什么就不能嫁给我?” 他还有心情摸摸她的头,一本正经:“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看上去很美很年轻,像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 姚婧之白眼,只想说:你瞎,别人又不瞎! 林沐欣然接受她的白眼,继续:“年龄的问题解决了,那第二点应该就是我父母的问题了。” 他直接拿出手机,拨通林清越的电话,在姚婧之的目瞪口呆中淡定问道:“爸,妈,如果我坚持要和姚婧之在一起,你们还反对吗?”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林清越似叹了一口气,稳稳道:“你是大人了,可以做主自己的人生。” “谢谢。” 林沐挂断,理直气壮看着她:“听见了吧?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姚婧之怔了半秒:“不是……谁告诉你年龄的问题解决了?差5岁就是差5岁,我注定要比你先老,这有法解决?” “还有……谁让你打的电话,我同意和你在一起了吗?” 林沐温温一笑,很有耐心:“我们现在不正在商量吗?” “哦!”他肃了神色,再次开口:“对你来说还有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可乐对不对?” 姚婧之愣愣,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忐忑,是心虚吗? 心虚什么? 问题是存在啊! 林沐坦诚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太年轻,承担不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你更担心我的未来充满变数,而你已经折腾不起……” 他目光真诚:“不是谁生来就会做父母,我迟早有一天是要面对的,我愿意去学,做不好一个优秀合适的父亲,我就和可乐做好朋友,我会好好待她。” “至于未来……” 他苦笑一声:“如果没有你,我还有什么未来?” 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姚婧之无助地抓头发,拿他没辙。 恰时,烤串来了。 她化悲愤为食量,不停吃。 他变身体贴小男友,又是递纸又是递水地照顾着。 姚婧之一颗心软软的,乱乱的。 吃饱喝足,自然是要回家的。 问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某人更是有理由巴巴跟着。 反反复复就几句话: “大姐,不走了好不好?” “我们接回可乐,在一起,一家三口,将来再加一口,我们会快乐幸福的。” “你相信我,我不会变,我想着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将来更不会变……” “姚婧之,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终于到家,姚婧之将鞋子踢飞,终于恼了:“林沐,你再敢多说一个字,马上给我滚!” 林沐哼出一声,将她的鞋子捡回来摆好,哀伤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邪邪地笑了:“我懂了……” 拦腰将她抱在怀里,他直奔卧室:“不想说,那我们就做……” “林沐!你放开我!” “休想!” “我叫了!” “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用!” 我去! 姚婧之欲哭无泪,一个小奶狗而已,凭什么将她吃干抹净……而她毫无招架之力? 第三百四十章 她有快乐的权利 一大早,付迪就开车来接苏念和萌萌。 路上,他简单向苏念介绍:“今天的活动是由儿童康复疗养院承办,来的都是未成年人,相信萌萌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 苏念心思柔软,在萌萌头上蹭了蹭,温声道:“没关系,不想交朋友也没事,妈妈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付迪回头,咧嘴笑开,对萌萌说道:“妈妈说的对,我也是你的好朋友,我们三个都是好朋友。” 说完,还对着苏念眨眨眼睛。 苏念别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 活动在森林公园举行,绿草茵茵,花朵锦簇,空气清新,让人不由地身心舒畅。 看着在草地上席地而坐的残疾小朋友和家属,苏念感慨:“从前没关注还真不知道,襄城原来有这么多的残疾小朋友。” 付迪笑笑:“是呀,一个人要健健康康的长大真是挺不容易。所以要珍爱生命,享受当下美好生活。” 前两句还算正常,不过,后面他又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该放下就放下,活在过去就是对明天的不尊重。” 苏念想叹气了,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水波不惊,但自从知道他的心思后,相处起来还是怪怪的。 有些尴尬,好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有意所指。 她索性不理他了,低头去看萌萌。 小萌萌乌溜溜的眸子左看看右看看,风吹着她毛茸茸的额发飞舞着,表情懵懵的。 看了好一会儿,她小声说:“妹妹好小。” 苏念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有个看起来不过一两岁的小女孩在踢皮球。 她没有双手,跑起来的时候控制不好平衡,很容易就摔倒了。 但她爬起来的速度很快,脸上始终带着明媚笑容。 苏念眼鼻酸涩,摸摸萌萌的头发,“是呀,妹妹好小,但她很坚强对不对?” 萌萌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一旁的付迪解释:“那小姑娘天生没有双臂,但是个很快乐的小姑娘。” 他问苏念:“我正好认识她父母,要不要过去聊一会儿?” 苏念询问萌萌的意见,萌萌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小姑娘叫朵朵,父亲是付迪的同事,也是个医生,母亲因为她身体的缘故,辞职在家照顾朵朵。 小朵朵很可爱,见到萌萌,热情地将皮球踢到她面前,含糊不清道:“姐姐,玩球。” 苏念担心萌萌,正想开口询问她的意思,朵朵妈妈拦住了她,轻声道:“不必太紧张,孩子的社交能力远比我们强。” 付迪和朵朵爸爸聊着医院的事,眼眸余光却时不时留意着苏念,见她紧张地咬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萌萌,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么好的女人,老天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呢? 萌萌紧张地揪着苏念的衣袖,警惕地看着小朵朵。 小朵朵哪里懂什么警惕不警惕,执着地要和姐姐玩皮球,一次又一次的呼唤,萌萌终于放开了苏念的衣袖,抬起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苏念点点头,萌萌便站了起来,将小皮球轻轻踢向朵朵。 很快,朵朵又摔倒了,萌萌想也没想就去拉她,结果两人一块儿滚在了草地上。 苏念大惊,就要起身去扶,朵朵妈妈拉住她,笑道:“没事儿,你等等看。” 接着,一大一小两个软软的小身子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不知在说些什么,有格格的笑声传来。 这是苏念第一次听到萌萌轻脆的笑声,顿时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朵朵妈妈也红了眼睛,递纸巾给她,分享自己的心理历程:“我理解你的心情,朵朵刚出生时,我也是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可孩子懂什么呀,她一天天地长大,天真无邪地看着你笑,对着你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她生来残缺,但不代表没有快乐的权利。” “后来我也就释然了,我是她的妈妈,我不强大谁能替我勇敢?” “我得让孩子知道她在我心目中和别人孩子一样,她完美,漂亮,天真,可爱,她是我的天使,我的所有。” 苏念去握朵朵妈妈的手,动情道:“谢谢你……我总是惶恐,生怕她受别人歧视,又被伤害一次。” 朵朵妈妈望着不远处的萌萌和朵朵,叹了一口气:“这些她们是躲不掉的,我们不能去阻止别人的言行,更没办法时时刻刻在她们身边保护着。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们变得强大,不惧闲言,不惧明天。” 苏念又忍不住去抹眼泪:“是的,有时候她们的脆弱是来自亲人的焦虑……我做得不好。” 朵朵妈妈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这样,我们之所为焦虑是因为太爱,爱得太沉痛了就会表露出来。” 她说:“我们应该相信老天这样安排自有它的道理,你看这世上多少伟人的身体都是不健全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苏念和她异口同声:“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苏念真诚道:“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朵朵妈妈笑容温暖,牵起她的手,“走吧,我们陪孩子们玩去。” 看到苏念动容流泪,付迪一颗心揪得紧紧的,直到她跟着朵朵妈妈玩了起来,才缓了一口气。 朵朵爸爸望着他笑:“喜欢她?” “啊?”付迪回神,只笑不语。 朵朵爸爸说:“喜欢就追呀,心地善良又漂亮,这样的女人值得追。” “是。”付迪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正追着。” 朵朵爸爸玩笑:“那你加把劲,争取早点给萌萌生个弟弟妹妹,这样她的责任感就很强了。” 呃…… 付迪瞠目,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太遥远了。 其实他不急,真的,婚姻不是一张纸就可以保证的。 感情也不是一个孩子就可以维持的。 只要相处起来愉快,心里有彼此,朋友也好,爱人也罢,都无所谓…… …… 心理课堂后,是亲子游戏。 游戏是两人三脚,再带上宝宝,10个家庭一组,然后再哪个家庭最先到达目的地。小组获胜的最后再统一比场,分出最终获胜家庭。 见人家都是爸爸妈妈,苏念觉得有些不妥,小声有萌萌商量:“要不,我们下次再玩?” 第三百四十一章 以身相许 萌萌乖乖点头,但清亮亮的小眼睛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别的爸爸妈妈将腿绑在一起。 付迪皱眉:“为什么不玩?” 苏念淡定道:“我体力不行,回头再把萌萌给弄伤了。” 付迪说:“不是有我吗?” 苏念抿紧唇,看着他,不说话。 “哦……懂了……”付迪揪着眉头,语气有些生硬:“你能当萌萌的妈妈,我怎么就不可以做她的爸爸?” 他蹲下身,看着萌萌,问的很认真:“小家伙,你说实话,想要一个像我这样的爸爸吗?” 萌萌看看他,又看看苏念,说的是实话:“想要。” 会看病救人的爸爸很帅,很酷,她当然想要。 “这不就得了!”付迪起身,挑高眼神,似笑非笑:“多一个人爱萌萌不好吗?” 苏念的脸色说不上有多好,当着萌萌,不便发作。 付迪已经开始做准备,话语平静:“我知道你需要时间,甚至从来就没考虑过我那天说的话。没关系,我不着急,可以等。” 他将绳子递给苏念,真诚道:“在你还没想好之前,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吧。来都来了,不要留遗憾,好吗?” 苏念,无语,垂眸看萌萌:“想玩吗?” 萌萌不说话,但见朵朵骑在爸爸脖子上笑声朗朗,不无羡慕。 付迪不由分说将绳子塞在苏念手里,将萌萌举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吓得萌萌哇哇大叫。 苏念看得心惊:“你小心点。” 付迪故意抖了两下,萌萌又跟着大叫,大叫之后,和朵朵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格格地笑了起来。 他抬抬下巴,指示苏念:“你来绑腿,绑得结实一点,这样才有同为一体的感觉。” 同为一体…… 苏念扶额,好吧,大家都等着呢,她开始认真绑腿。 看着付迪健硕的腿,再看看自己细细的腿杆,她轻蹙眉头:“左脚还是右脚?” 付迪:“左腿吧。” 苏念正要绑,只听付迪说:“别怕,你跑不动,我夹着你跑,我们一定可以得第一名。” 萌萌听了,破天荒地主动说话:“第一名第一名……” 苏念哪里还有什么情绪,突然也有了斗志。 她一中年妇女,怕什么? 别人爱追就追,反正她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谁怕谁? 准备工作做好,刚刚还想得挺清楚的某人站得远远的,和付迪之间还可以站一个人。 付迪目光下挪,不是让绑紧一点吗? 发令员喊着预备口令。 付迪淡淡道:“我们玩的是脚下拔河吗?” 苏念愣愣,后知后觉往他这边挪了两步。 付迪侧头看她:“你这样,我们可能真的要输掉了。” 苏念抬眸,又挪了一步。 付迪说:“很好,不像是拔河比赛了。” 苏念怒:“你想怎样?” 付迪努努嘴,苏念看过去,朵朵妈妈小鸟依人地抱住朵朵爸爸的腰,笑面如花。 苏念指指自己,瞪圆眼睛,难以置信。 付迪抖抖肩上的萌萌,“反正我想得第一名。” 小萌萌笑眯眯地看着苏念,似懂非懂。 苏念沮丧,挨过来,贴近。 发令员突然喊:“开始。” 同时,付迪大喊:“抱紧我!” 苏念下意识揽住他的腰,紧张的不知道怎么迈步了。 付迪一手扶稳萌萌,一手扶她的肩,冷静道:“直视前方,自由地走,大胆地走,来配合你。” 这话有魔力,苏念突然不慌了,直视前方稳步前行。 她渐渐找到感觉,越走越快,眼看着有好几组都超过他们了,她有些急:“付迪。” “在。” “能跑吗?” “你试试。” “那我跑了,你要小心不能摔了萌萌。” “没问题,萌萌坐稳了。” “我跑了。” “跑。” 她唇角咧开,小步跑了起来,发现他配合的很默契,加大步伐,进行最后的冲刺。 她大喊:“冲啊!” 萌萌大喊:“第一名!” 冲到终点的那一刻,苏念跳起来兴奋大叫:“赢了,萌萌,我们赢了!” 付迪将萌萌放下抱在手里,萌萌伸手去勾苏念的脖子,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相拥在了一起。 付迪微微喘气,眼眸温软。 苏念脸颊红润,笑容灿烂。 萌萌软糯糯的小嘴在她脸上亲了亲,又转头在付迪脸上亲了亲,没有言语,笑弯了眼睛。 最后一轮,他们获得了第三名。 奖品是一只小熊,萌萌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苏念眼底是笑,安静地看着萌萌,满满是爱。 付迪则看着她,眼镜片后面漆黑的眸子沉沉如水,“苏念,今天你开心吗?” 苏念不看他,答:“开心。” 他又问:“萌萌,你今天开心吗?” 萌萌答话:“开心。” 付迪极淡地弯了弯唇:“那就好,我希望你们每天都这么开心。” 过了好一会儿,只得苏念轻声道:“谢谢。” 谢谢他的用心良苦。 收养萌萌已有大半年,说实话,她表面上故作坚强,但很多时候,她其实比萌萌还要紧张。 出门前,她会细心打扮萌萌,挑选的衣服都尽量能掩盖着萌萌身体的缺陷。 不敢去人太多的地方,怕别人伤到萌萌,更怕别人好奇的眼光和口无遮挡的闲话。 她太紧张,下意识地将二人生活封闭起来。除了公司就是家,她觉得只要她陪在萌萌身边就好,她们相依为命,可以不需要朋友。 可萌萌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怕见到生人……她知道是她的错,可她真的很无力。 今天的活动,短短一天,看到萌萌变化那么大,她真的百感交集。 和朵朵妈妈的谈话,更是让她卸去了不少包袱。 闻言,付迪暖声道:“多出来走走,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只能去融入,在一次次的碰壁和磨合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这对萌萌的将来很重要。” 苏念抬眸看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付迪摸摸下巴,一本正经:“打算怎么谢?” 苏念更正经:“以身相许?” “……”某医生被惊,居然瞠目无言。 苏念‘噗呲’一声笑开:“想得美!” 付迪反应过来,不依不饶:“这可是你说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第三百四十二章 想得太多 苏念往前走:“你不是说可以等吗?” 付迪:“等多久?” “天荒地老。”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向我暗示,想和我一起天荒地老?” “……”苏念知错了,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正色:“不可以。” 哈……不经逗,所以急了? 付迪心生好笑,变魔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两包跳跳糖,撕开一包递给萌萌:“明明今天特别棒,这是给你的奖励。” 萌萌开心接过,关切道:“妈妈有吗?” 付迪弯腰,看着苏念,眼神很烫人:“笑一个就给你吃。” “幼稚。”苏念到底还是笑了。 许多年不吃跳跳糖,味道还不错。 …… 同一时刻,姚婧之已经到机场,身后跟着一只闷闷不乐的‘小奶狗’。 ‘小奶狗’每隔三分钟问一次:“真的要走吗?非走不可吗?” 姚婧之无语:“我说一千次了,那边的工作我暂时还放不下。” 林沐眼睛湿漉漉的揪着她衣袖不放手:“那你的意思是等海州的工作告一段落就会回来吗?” 姚婧之不哼声,无从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明天,未来,她都不敢去想。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挺怂的,只想就这样像乌龟一样将头缩进壳里一辈子不出来。 林沐语气酸酸的:“你是舍不得工作,还是舍不得那里的人……” 呃…… 姚婧之白他一眼:“你和苏姐还真是像一家人。” 林沐不管,将她往怀里一拉,目光笔直:“你亲口说。” “说什么?” “说你没有看上别的男人……” 姚婧之扭头,不说,凭什么要说,万一一会儿她就在机场偶遇一长腿欧巴怎么办? 林沐捏住她下巴,逼她正视,额头相抵,语气软软的:“我要听你说实话。” 说出来的话就是实话吗? 你瞧,多幼稚的想法啊! 姚婧之直愣愣地看着他,语气认真:“林沐,往前看,向前走,随其自然好吗?” “大姐……” 他轻轻贴在她唇上,气息温润:“我不怕等待,只怕一不小心就将你弄丢……” 姚婧之心里又沉又乱:“那就认命。” 像难舍难分的恋人,他们紧紧相拥,用沉默代替了许多的语言。 终于要登机了,林沐反而不忧愁了。 他俊朗的脸上有了温柔笑意,亲亲她的额头,说:“有时间我就来海州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不要自己走夜路,不许吃泡面,更不许不吃饭……” “你要交些朋友,不要总是一个人……当然不可以交男朋友……” 唠唠叨叨的话,瞬间就逼出了姚婧之的眼泪。 上次海州一别,每天早上她的家门口都放着丰富的早餐。 晚上准时准点,也有餐饭送来。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她也拒绝过很多次,但送餐的人还是坚持天天送来。 他待她情深似海,他年轻不经世事,但他却用尽了全力去爱她。 姚婧之问自己,这样的男人,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当然舍不得…… 她回头,看见他在人群中伫立,那么的孤单。 有泪流出,姚婧之飞快跑过去,嘴角扬起温暖的花:“小包包,你乖乖等我。” 工作是林清越介绍的,她得善始善终。 至于未来,面对吧,赌吧,反正她生下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横竖就这短短几十年。 就算载在他手里,她心甘情愿。 …… 三亚最后一天,晚饭后,凉风习习。 孟一安牵着娄梦的手,光脚踏着柔软的沙缓步前行。 不远处,有小男孩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甜甜唤娄梦:“姐姐。” 娄梦笑着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小男孩儿长的很漂亮,身上还有淡淡奶香味儿。 娄梦心都化了,在他脸上亲了又亲,惹得小男孩格格直笑。 不远处,长发齐腰的妈妈走来,笑道:“奇奇一见到漂亮姐姐就挪不开眼。” 闻言,孟一安脸色沉了。 还算绅士,他伸手去接小男孩:“姐姐抱不动了,叔叔抱好不好?” “不要!就要漂亮姐姐抱!”小男孩紧紧搂着娄梦的脖子不放手。 孟一安很无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娄梦,像是在警告。 长发妈妈有眼力劲,将挂在娄梦身上的小男孩儿扯下来,哄着:“快下来,叔叔都吃醋了。” “……”孟一安一脸黑线。 娄梦笑得直不起腰来,看着长发妈妈带着小男孩走远了,碰碰孟一安的肩:“小男孩的醋也吃?” 孟一安表情很认真:“以后不许亲别的男人。” 娄梦又笑:“人家还是个孩子……” 嗯,不对……她侧头看他:“我觉得这是长发妈妈的阴谋,她明明就是想近距离看你,所以才指使小男孩过来缠着我。” “……”孟一安眼眸深了一度,越来越会狡辩,不错。 娄梦主动挽了他的手臂,歪着头问道:“你喜欢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孟一安毫不犹豫回答:“女孩儿。” 他才不想和别的男人争风吃醋。 娄梦小脸红红的,轻声道:“我在大巴车上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 明明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因为在甜蜜的日子里,回忆起来也满满都是幸福:“我当时在想,如果能和你结婚,那我一定要生一个儿子,和你一样帅,和你一样好。” 孟一安心里酸酸的,不走了,席地而坐,将她抱在腿上,下巴蹭蹭她的头发,嗓音低沉:“对不起……曾经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不委屈……”娄梦摇头,眼睛润润的:“因为有今天,过去的种种都不算是委屈。”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揪起了眉头,心事重重。 孟一安咬她的耳朵,“又在想什么?” 娄梦咬唇,语气闷闷的:“你说我用了那么多药,会不会……” 孟一安心里一紧:“会不会什么?” 娄梦低头掐手指,声音很低:“在雅市的时候,看到很多来复诊的患者,因为用药过多,她们很多都怀不上孩子……” 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小小恐慌:“你说我会不会也和她们一样?” 孟一安皱了眉,将她转过身来坐在自己腿上……嗯,姿势是有点撩人,但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未婚妻想太多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多么幸运 孟一安静静看着娄梦的眼睛,语气平静:“第一,我是名医生,你的用药情况我和付医生一直有交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第二,孩子是上天给的礼物,他给,我们就欣然接受。他不想给,我们有彼此已经圆满……” 他亲亲她的唇,展开迷人笑容:“一辈子过二人世界,挺好。” 娄梦听不进去,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要孩子?” 孟一安眨眨眼:“我没这样说。” “那就是很想要啰?” 孟一安很镇定:“有个长得像你的宝贝女儿也不错……” 娄梦揪心:“可万一我真的怀不上怎么办?” 天……这个问题看起来很严重。 孟一安也揪起了眉头:“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啊?”娄梦表情蒙蒙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不逛了,回酒店。”孟一安起身,牵着她的手往酒店方向走。 娄梦不解:“还早,干嘛要回去?” 她小眼神很忐忑,弱弱道:“你生气了?” “不生气。” 孟一安说:“但是为了让你心安,造孩子是重中之重,刻不容缓!” 什么意思? 娄梦傻眼了…… 不是,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低声告饶:“我很累了。” 几天了,好不容易走出酒店房门,她才不想回去呢。 孟一安说:“累了,所以回去好好休息。” “可是……”她才不上当,他会让她‘好好休息’才怪。 果然,孟一安将她往怀里一揽,凑去她耳边,喃声轻语:“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 甜蜜旅行的第二站是马尔代夫。 这里没有都市,没有马路,没有高楼。 晴空万里的蓝天,细柔干净的沙滩,海风徐徐,椰林摇曳,美得像世外桃源。 娄梦张开双手,半眯着眼睛,感慨:“太美了!早知道我们就不用去三亚了!” 孟一安从身后抱着她,嗓音温温:“我会一辈子记住三亚。” 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要走多少路,拐多少弯才能相遇。 如此想来,用脚步丈量过的每一处风景都留得回味与感激。 娄梦回身,抱住他的腰,仰起头,软软道:“觉不觉得我是个很世俗的女人?” 孟一安轻抚她的发,眉眸温柔:“世人谁能不俗?” 娄梦嘟起小嘴巴,似有些委屈:“我一直觉得你是被我拐下凡间的神仙……” 孟一安大笑出声,吻上她的唇,缠绵低语:“落下凡尘,随梦而安,甚好。” …… 一个月很快结束。 从爱琴海归来的‘随梦而安’夫妻正在孟家派送礼物。 不,准确来说,还不是夫妻。 这不,孟祖清还在操心:“你们抓紧时间去把证给领了吧,难不成还来个未婚先孕?” 老人家直摇头:“不妥不妥,我们孟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咳咳……”一旁的方子晋突然咳了两声,而陈欢则是涨红了脸。 二人似乎心里……有鬼! 孟祖清睇方子晋一眼:“还有你!” 方子晋撩拨着陈欢的头发,漫不经心:“急什么,我们家小胖欢年龄还小。” 这下好了,陈欢一扭头,气呼呼走了。 方子晋指着孟一安,咬牙切齿:“都是你害的!” 孟一安耸耸肩,很无辜。 领证确实是大事,所以,孟一安握紧娄梦的手,说道:“明早就去。” …… 结婚登记处,娄梦和孟一安将户口薄和身份证双手递到工作人员手里,像是交付一生,表情虔诚极了。 拍照时,娄梦莫名紧张,似乎连笑也不会了。 孟一安对着她耳朵轻轻吹气,她便格格笑了起来,画面定格。 他眼眸如水,她笑容明媚,走过千山万水,他们的命运终于捆绑在了一起。 走出民政局,阳光下,结婚证的颜色太红,红得耀眼。 娄梦眼里很快就起了一层雾,呜呜又嘤嘤:“孟医生,我想哭……” 孟一安沐浴在阳光里,眼里蕴着笑,亲亲她的额头,哄:“乖,不哭。” 他纠正她:“现在称呼应该改一改了,乖,叫个老公听听,买糖给你吃。” 娄梦眨眨眼,咬着唇,小脸红扑扑的。 老公……嗷呜,好难叫出口啊! 不叫? 孟一安揪着眉头,俊雅的五官凑近:“需要我亲亲?” “不要……”娄梦双手抵在他胸口处,张了张嘴,含糊一声:“老公……” 孟一安猝然笑开,“老婆真乖!” …… 松山陵园。 将大红的结婚证摆在墓前,孟一安嗓音低沉:“爸,妈,我结婚了。” 娄梦眼睛润润的:“爸爸,妈妈,我是你们的儿媳妇。” 照片中,永远年轻的夫妻温柔地看着他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娄梦迎着‘他们’的目光,也笑了。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爱一安。他是我的夫,此生,他若不弃,她便不离。 孟一安侧头看她,满腔柔情勾勒出嘴角的那抹笑。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将我的妻子送到我身边,我很爱她,很爱现在的生活……你们请安息吧。 下山时,孟一安牵着自己的妻子,不停提醒:“看路,小心台阶。” 为什么要不停提醒? 因为他的妻子压根就不看眼前的路,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在脸上,像是定住了,挪不开。 忍不住笑,他问:“还没看够吗?” 娄梦摇头:“看不够,一辈子也看不够。” 像做梦一样,她无数次掐自己的手指,很疼,是真的。 她真的做到了,她现在是孟医生的妻子…… ‘妻子’二字太过温暖,暖得她有些飘飘然,像是幻觉。 怕她摔跤,孟一安索性将娄梦背在背上,画面重叠,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们在讨论什么呢? 记得她问:“你父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答:“你这样的。” 背上,娄梦贴着他的脸,嗓音娇柔:“第一次见面时,你有想过会娶我吗?” 孟一安笑:“没想过……但后来想想,这都是天意,你夺走了我的初吻,理应赔我一生。” 娄梦来了兴致:“那真的是你的初吻?” “当然。” 亲亲他的脸,娄梦娇滴滴道:“我也是。” 多么幸运,他们初次真正爱上的人就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他们相处的方式 孟一安和娄梦领证的好日子,本想请上苏念和家人一起外出吃饭。 但方子晋貌似日子不好过,推辞说陈欢身体不舒服,拒绝了。 孟祖清则很开明,挥挥手道:“只要你们领了证,我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以后的日子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这老头子就不去添乱了。” 无论娄梦怎么哄,怎么劝,他就是不去。 后来,苏念提议干脆就在家里,她打算亲自下厨…… 听到这一消息的娄梦震惊又担心,暗暗吩咐孟一安:“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些解毒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 其实娄梦还真是小看人了,自从有了萌萌后,苏念的厨艺真的是进步了许多。 周末,基本上都会缠着苏继华教她做菜。 苏家二老也自然乐意,毕竟他们陪不了她一辈子,吃饭可是头等大事。 付迪来时,准备了不少材料。 正在进厨房,只听苏念说:“你陪萌萌玩会儿,今天我来做饭。” “你?”付迪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萌萌:“妈妈在说什么?” 萌萌笑:“妈妈做饭一级棒!” 苏念满意地亲亲她的小脸:“还是萌萌最识货。” 付迪还是不太放心,想确定一下危险系数,询问:“今天准备做些什么?” 苏念一一道来:“排骨汤,回锅肉,蕃茄烧豆腐,凉拌三丝,清炒素菜……”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只会做这些。” “很好,很家常。”做这些菜安全系数都比较高,付迪放心了。 苏念开始全副武装,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没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付迪和萌萌的对话。 付迪说:“在学校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苏念皱眉,这是什么问题? 没有萌萌的声音。 付迪又问:“萌萌长大了想做什么工作?” 还是没有声音。 苏念想叹气了,这些问题她们是从来不会谈的……有关未来,对她们来说是敏感词,萌萌小,但她什么都懂。 客厅里,萌萌见到付医生的快乐情绪渐渐淡了下去,索性低着头,不管付迪怎么问都不看他了。 付迪面色无波,自顾自地说着话:“今天萌萌不想说话吗?那行,我给你讲故事吧,我可会讲故事了。” 他讲:“你知道霍金吗?” 萌萌摇摇头。 付迪说:“他是位了不起的物理学家,但你知道吗?他生病了,患了一种叫卢枷雷的病,这种疾病会让肌肉慢慢萎缩,到后期,他浑身上下只有三根手指可以动。” 萌萌终于抬起头来,眼睛水蒙蒙的。 付迪目光平静对她对视:“但他从来没放弃过学习和研究,直到生命的最后。” “还有张海迪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萌萌还是摇头,其实这些故事她都听过。 苏念都讲给她听过,讲给她听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明白。 只是,在她心里,这些人和这些事都离她很遥远。 就像天上的星星月亮,别人怎么说怎么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知道自己缺手缺脚,生活中有太多的不方便,常常会闹出许多尴尬的事来。 比如,她手上的假肢会突然变了一个方向,有小朋友看见了,会夸张地问:“你是机器人吗?” 她不想做机器人,她只想做正常人。 为什么要摇头,她想表达的是:她听过,但听不出什么内容来。 付迪语气沉静:“萌萌觉得这些人就是故事书里的人对吗?” 萌萌不说话。 付迪笑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就是故事书里的人,离我们很远又很近。” 他目光真诚,盘腿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着萌萌:“然而我今天想对你说的是,别人的人生辉煌也好,悲惨也罢,听在我们耳里都只是故事。” “你也一样,你的事情在别人听来也只是故事。” 萌萌眼睛亮晶晶的,全神贯注,因为听不懂怪叔叔到底想说什么。 付迪说:“不管是霍金还是张海迪,他们的故事都激励着很多的人,许多人听了他们的故事后重拾生活信心,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 “但除了他们的家人外,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因为这些东西只能自己去承受,受下来了你就是别人的榜样,没熬过去你就是个失败者,命运的失败者。” 厨房里的苏念揪着眉头,切菜的动作停了,在犹豫要不要出来阻止。 孩子还太小,现在和她讲这些,讲命运,讲现实,她听得懂吗? 只听付迪温声问道:“萌萌是想做个失败者,让妈妈难过心疼,还是去做别人的榜样,帮助更多的人?” 萌萌眼睛润润的,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来。 付迪语言变得严厉:“萌萌的嘴巴是用来做什么的?” 萌萌眼睛红红,可怜兮兮。 付迪语气不变:“嘴巴是用来说话的,是用来表达和交流的。萌萌的手和腿受伤了,可嘴巴没有受伤,你为什么要夺去它的权利呢?” “只要你足够勇敢,语言可以成为一种强有力的武器,它可以保护你,帮助你。” 萌萌瘪瘪嘴,眼泪要掉出来。 付迪态度不变:“告诉我,想做什么样的人?” 苏念忍无可忍,拿着菜刀就走了出来,刚走到厨房门口,见萌萌眼泪落出的同时,弱弱道:“不……不要做失败的人,不要妈妈伤心。” 苏念泪目,站着不动。 “很好。”付迪说:“我说很好,是因为你懂得爱。” 他摸摸萌萌的头,嗓音变得柔软:“因为妈妈很爱你,所以你也很爱她,对不对?” 萌萌点点头。 付迪:“说话。” “是,妈妈爱我,我爱妈妈。” “特别好。”付迪说:“爱需要表达,喜欢和不喜欢都需要表达。” 他问:“最不喜欢别人怎么说你?” 萌萌想了想,怯怯道:“不喜欢他们说我是机器人。” 付迪问:“他们说的时候,你是怎么处理的?” 萌萌不哼声,沉默着。 付迪又问:“那下次别人再这样说的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办?还是沉默吗?” 萌萌眨眨眼:“不知道。” 付迪:“你最想怎么说?” 萌萌抿抿唇:“不要这样说……” 付迪鼓励:“很好,但可以凶狠一点。” 他握紧拳头,瞪着萌萌:“请你不要这样说,否则我会很生气!” 他抬抬下巴:“换你了,你来说一遍!” 第三百四十五章 想得到什么就要去争取 萌萌终于抿嘴笑了一下,学他的样子,握紧拳头:“请你不要这样说,否则我会很生气!” “大声点!” “请你不要这样说,否则我会很生气!我……我让医生叔叔给你打针!” “哈哈……”付迪大笑,萌萌也笑。 付迪揉揉她的头发:“特别棒。” 他说:“其实我还有另一种办法?” “是什么?”萌萌很好奇。 付迪说:“我小时候发育的很慢,个子比同龄人要矮很多,他们老是嘲笑我是土行僧……你知道谁是土行僧吗?是一个神话故事里的人物,他长不大很矮很小。” “但他有特异功能,他可以突然钻进地里,再从另一个地方突然冒出来。” “于是,再有别人这样说我的时候,我就骄傲地告诉他,我有很厉害的武功你们有吗?他们不信,我就表演给他们看,一下从课桌里飞快窜到前面去。” “他们觉得没什么了不起,要和我比试,但因为身高限制,还真没人能比得过我。为此我勤加苦练,速度越来越快,不止是窜课桌,爬树,长跑什么的都很厉害。用他们的话来说,就像是闪电一样!” “后来小朋友们很羡慕我,他们再不叫我土行僧了,叫我闪电侠,还有人拜我为师……” 见萌萌听得一脸新奇又一脸迷茫,付迪笑道:“这种方法叫直面问题,自黑疗法。” 站在厨房门口的苏念听得眼睛热热的,转身继续忙去了。 客厅里,付迪的话还在继续:“什么叫自黑,就是当有些不好的问题无法避免,无法逃避和掩饰时,在别人指出来嘲笑之前,我们先对自己下手,将问题大大方方摆给他们看。” “比如你的问题,不就是手和脚残疾了吗?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事故造成的,是别人的错。” “所以你没什么好自卑的,不想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就大大方方讲给他们听,这是一场事故造成的,那次事故中只有两名幸运者,你是其中一名,你是个幸运儿。” “如果有人笑话你是机器人,是,我们就是机器人,怎么样?我的手和脚能随时拆下来洗,你们能吗?我的手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你们能吗?” “我能单脚跳很远,你们能吗?我能用左手做所有的事,你们能吗?” “我有很漂亮的妈妈,你们有吗?我有很厉害的医生叔叔,你们有吗?” “你们说我是个残疾人,我是,但我不一定就比健康人差!你们能做的我同样能做,而我能做到的你们不一定可以!” “你们同情我的遭遇,我很感激,但我不需要同情!一只手能描绘出美妙的宏图,一只脚也能走出精彩的人生!” “你们想听我的故事,可以,没问题!我讲给你们听,而且我要你们听我的故事时,眼里不是怜悯而是震撼与向往,向往我的精神世界是如此的广阔!” “我要你们热泪盈眶,热血沸腾……我要给你们力量,让你们没有软弱的理由!” 话到这里,付迪和厨房里的苏念已经热泪盈眶。 小小的萌萌眼睛亮晶晶,像是装满了水晶。 多么神奇,她身上的每一个缺点在医生叔叔口中都成了独一无二的亮点。 可是……她灰暗的人生真的可以如此光彩夺目吗? 付迪忍下情绪,扬扬下巴:“怎么样?感受到语言的魅力了吗?” 萌萌使劲点头,愣了愣,又开口道:“很神奇!” 摸摸她的头,付迪语重心长:“相信我,只有你接受了自己的残缺,你的生命才会完整。别人之所以会用同情的目光看你,是因为你看起来需要同情。” “所以,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勇敢去争取。” “想得到别人的喜欢,你就要去找到自己的闪光点。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你就得挺直腰背,大声说出你的想法,观点。” 小小的萌萌似懂非懂:“我知道了。” 许多年后,作为励志讲师的萌萌总是这样回忆:“我还记得那天的场影,我的医生叔叔戴着厚厚的眼镜,他说话时,镜片后面的眼睛里会放出奇异的光芒,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天,阳光从窗户里洒了进来,颗颗尘埃飘浮在空中,随遇而安。” “那天,厨房里飘来排骨的香味,我似乎看到妈妈哭了,又笑了……” “那天,我终于明白了,不是力大无穷、聪慧过人才叫强大。强大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力量,它无所畏惧,它又对一切事物充满敬畏。它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触及别人的灵魂……” “我很感激那天的阳光,医生叔叔,善良的妈妈还有每一粒尘埃。” …… 快到饭点时,娄梦和孟一安来了,林沐也来了。 苏念听到开门声时,正在炒回锅肉,一个不留神,油跳起来烫得她失声尖叫。 下一秒,付迪冲了进来,将她烫到的手指一下含在了嘴里。 双双愣住,四目相对,世间万物像是静止了一般。 娄梦本想进来打招呼,看到这一幕,默默关了火退了出去。 苏念手指很热,有灼痛的热,还有被口腔包裹的热。 心里像是有微风吹过,涟漪骤起。 好一会儿,见付迪还没放开的意思,她忍不住皱眉问:“外科医生都是这么处理烫伤的吗?” 付迪回神,也不尴尬,终于想起将她的手指放到冷水下冲,镇定道:“这是对于烫伤的紧急处理,刚才那种是错误的,不能学。” 苏念笑:“放心,我不学。” 付迪眼神很烫人,望着她,一本正经:“我要道歉,刚才那种是情侣之间的紧急处理办法,据说恋人的亲吻可以缓解疼痛。” 他笑容撩人:“我也是第一次试,不知道有没有用?” 苏念不动神色,认真回答:“老实说,一点用也没有。” 她正色:“因为我们没有满足重要条件。我们不是情侣。” “哦……也是。” 付迪微笑脸:“所以我要道歉,刚才那一瞬间我产生幻觉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付医生的过去 苏念关掉水龙头,语气平静:“如果是偶尔不打紧,经常产生幻觉就不好了,付医生得抽空去瞧瞧精神科。” “好,一定去。” 付迪看着零乱不堪的厨房,皱起了眉头:“我猜,你一定不是处女座。” 苏念眨眨:“我还真不是。” “挺好。”付迪说:“我是。” 于是,他在她的注视下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了东西,短短几分钟,像变魔术似的,所有碗盘摆放井井有条。 调料也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苏念叹气:“我不是一个合适的家庭主妇。” 付迪笑笑,鼓励道:“还行,可以打60分。” 苏念白眼:“谢谢你让我及格。” “不客气。还要炒什么,我来。”付迪开始撸袖子。 苏念正要拒绝,付迪推推眼镜,声音很轻:“放心,我会告诉他们都是你做的。” 苏念皱眉:“作弊?” 付迪开始将她刚才炒好的肥到看不下去的肉又放回锅里煎炒,扬扬唇:“小时候没作过弊吗?” 苏念说:“没有,都是别人抄我的作业,我自己没试过。” “真遗憾。” 付迪笑容无害:“作弊的感觉就像第一次谈恋爱一样,紧张,忐忑,犹豫,要看到答案了,脸红,心跳,生怕别人看见。终于,抄到答案了,吐出一口气,手里捏了一把汗,心里美滋滋的……” 苏念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起来你很有经验的样子……所以你有多久没谈过恋爱了?” 印象中,他好像从来不提自己的私事。 付迪侧颜看她,语气沉静:“可能是作弊太多,对恋爱的感觉已经麻木了,所以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苏念瘪嘴:“我不信。” 付迪将回锅肉加工好,盛出来,又开始炒青菜。 “正好,给你讲讲我的家庭吧,反正迟早要说。” “我妈生下我时,才不到十八岁。” 闻言,苏念有些惊讶:“早恋?” “算是吧。” 付迪苦笑:“也可以说成是一场荒诞剧,因为,妈妈的早恋对象是学校门口卖奶茶的老板。” “据说他们一见钟情,爱到难分难舍,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所以有了我。” 苏念静静听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自己的家事……其实她有些忐忑。 成年人交待自己的过去,就意味着想交付自己的余生,她可承受不起。 但怎么说呢……都聊到这份上了,总不能拒绝吧。 而且,她还蛮好奇。 青菜也炒好了,付迪开始烧豆腐,话题继续:“可惜,我的出生成了他们爱情结束的句号。奶茶大叔消失了,不见了。” 苏念瞠目:“他这算是诱骗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你家人报警了吗?” 付迪摇头:“没有,因为妈妈坚持这是爱情,她无怨无悔。” 苏念有些难过了:“你妈妈还那么年轻,那后来怎么办?不读书了吗?” “读。”付迪说:“她继续她的人生,我是外公外婆养大的。为了顾及妈妈名声,对外,我是她弟弟。” 他自己笑了一下:“你说是不是荒诞剧?” 苏念不知该从何安慰,只能沉默不语。 付迪继续道:“后来,我大学时,外公外婆也相继去世。” 苏念开口:“那你妈妈呢?” 付迪眸色暗了暗,“在我二十多岁时,死了。为情自杀。” “她一辈子都在为爱情而活,却又一辈子都没碰到对的人。” 苏念这下彻底不知道说些什么了……这是个悲剧,而且这种悲剧在现实生活中还不少见。 所有的菜炒好了,付迪开始盛汤,水雾缭绕中,他说:“从前,对于我来说,爱情就是一场骗局。而且是成本最低的骗局。” “只要你有心,几句话就可以骗取一段爱情,也许更多。” “而且你只要足够没心没肺,你根本不必为此付出什么……这很可怕。” 苏念准备碗筷,轻声道:“这种想法有些偏激了,爱情还是有美好的,比如客厅里的娄梦和孟医生。” “是。”付迪突然挡在她面前,目光灼灼:“认识你之后,我知道我的想法偏激了,不是爱情的错,事在人为,有错也是人的错。” “苏念,是你让我第一次有了想谈恋爱的想法。我不想承诺什么,但我觉得我是那种不会在爱情里犯错的人,你愿意相信我吗?” 苏念迎上他的目光:“我相信。但付医生……我只能说很遗憾,我们相识的太晚了,在你最想谈恋爱的时期,我已经心如死灰,不太有可能复燃了。” 付迪淡淡一笑:“那也没关系,爱情的存在有很多种形式。” 苏念扶额:“那个……我们还是将菜端出去吧。” “确实是,恋爱可以慢慢谈,再不吃饭,我就要饿死了!”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娄梦悠悠说道。 苏念脸红,瞪她。 娄梦举手投降:“我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只是太饿了,想来提醒提醒你们。” 付迪温温道:“马上开饭。” 娄梦故意缩在后面,等着苏念:“咳……说什么死灰不能复燃,我看分明就是有点干烈遇烈火的意思……” 苏念怒目:“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嘴缝上!” “哟……”娄梦语气酸酸的:“认识外科医生了不起啊!动不动就要缝人家的嘴,哼,你别忘记了,我老公可是中医医生,小心我让他在你们饭菜里下毒!” 苏念气笑,伸脚踢她,娄梦边躲边笑:“下那种毒……能让你释放天性的毒!” 苏念气得大喊:“孟医生,管管你老婆!” 孟一安闻声而来,搂着娄梦的肩,认真看她的脸,淡淡一句:“我可怜的老婆,都饿瘦了!” 苏念要疯了,不谈恋爱,没男朋友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她狠狠一句:“还有天理吗!” 林沐接过她手里的盘子,笑应:“不但没天理,还特别残酷无情!” 苏念不领情,怒道:“你少来,明明就躺在蜜罐子里的人还装可怜!” 林沐耸耸肩,蜜罐子吗? 苏姐一定是没听过那道歌: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水,然后慢慢变成热泪…… 多惨! 第三百四十七章 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餐饭就在‘随梦而安’夫妻无底线的秀恩爱中,非常愉快地度过。 梦安夫妻手拉手告辞,林沐也要走,苏念见他形单影只怪可怜,送了出去。 林沐欲言又止:“付医生人不错,你……在和他交往吗?” 苏念摇头:“没有。”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林沐说:“老天安排让你相遇的每个人都有他一定的意义,所以,如果不那么讨厌,就试着按受吧。” 苏念实话实说:“有萌萌就够了,其他的我真没那么多心思去想。” 她想转移话题:“姚婧之那边怎么样了?工作交接完了吗?” 林沐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回海州后就没再提过要回来的事……” 他低头苦笑:“也许她还有些犹豫,还需要时间。” 苏念宽慰他:“女人就是这样,越是在乎的事,越是犹豫不决。” 林沐将话又绕了回来:“所以你不肯接受付医生,也是这个意思吗?” 苏念愣愣,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林沐默了一瞬,迟疑道:“我妈的病又复发了,癌细胞转移……” 苏念叹气:“那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林沐说:“她不需要我,有我爸就够了……苏姐,你说感情的事就是这么奇怪……” “我上周去看他们,听见我爸在给我妈讲睡前故事。我从来没有听他那样温柔的对我妈说过话……病房的医生护士都说很羡慕他们的恩爱。” “谁又能相信一年前,他们还是水火不容的仇人?所以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爱也没有绝的恨,甚至没有绝对的合适与不合适。” “遇见了,有好感就去追求,爱上了,就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放,一生那么短,几十年而已,哪有那么多变故?” 他声音低了下去:“爱情多简单的事,不该这么复杂。” 苏念听得难过了起来:“复杂的是人心,有什么办法,人的一生不是光有爱情就够了。” 她拍拍林沐的肩:“姚婧之上有老下有小,考虑的自然就更多了,你坚守好自己的心就好,其它的随其自然吧。” 林沐笑笑:“那倒不会,我不相信什么随其自然就会有最好的结果,我相信事在人为。再过一个月,她再不回来的话,我就去海州将她抓回来!” …… 苏念进屋,想起林沐的话,不由地摇头轻笑。 付迪在收拾客厅,抬头看见了,柔声问:“捡到钱了吗?笑的那么开心。” 苏念看一眼干干净净的客厅,很感慨:“处女座果然很强大。” 客厅里没有萌萌,她正想去房间看看,付迪阻止她:“萌萌已经睡着了。” 他又说:“其实她比你想象中还要勇敢独立,你应该相信她。” 苏念顿住脚步,表情有些淡。 她不是不相信萌萌,她是不相信自己。 许多时候,反而是萌萌在给她力量和温暖。 付迪倒了两杯水放桌子上,招呼苏念:“过来坐坐。” 搞得他才是主人似的,苏念闷闷,走过去坐下,问道:“今天为什么要和萌萌说那些话?” 付迪反问:“你觉得不该说?” “不是。”苏念握紧水杯,“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早了?” 付迪说:“如果是正常孩子,现在谈人生,谈未来是太早了,但萌萌不一样。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心智早就被催熟了。我们不谈,不代表她不想。”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正色道:“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是告诉她,出口在很远的地方,要经历许多磨难才能接近。还是什么也不对她讲,让她在黑暗中迷茫与恐慌。 “你觉得哪一种方式比较好一点?” 苏念像个好学生,乖乖答:“当然是知道方向的好。” 付迪:“这就对了,萌萌现在就处于在黑暗中迷了路的阶段。如果我们不及时告诉她方向,她的意志力会慢慢被消磨掉。她会慢慢失去挣扎的力量,会习惯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到那时再想鼓励她,打开她的心门就很难了。” 苏念低头,咬唇:“道理我都懂……只是觉得现在说这些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付迪想去握她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一味逃避残忍才是最大的残忍,我们应该帮她强大起来,建立起对抗未来的信心。” 苏念嗓音里有了哽意:“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够坚强,太软弱。” 付迪话锋一转,语气很认真:“不是你的问题,这些本来就不是妈妈该做的。妈妈的责任是教会孩子爱,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苏念抬眸,在想他话里的意思。 不用想,付迪已经给出答案:“教会孩子强大是爸爸的责任,所以萌萌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爸爸。” 呃…… 苏念无语了。 点到为止,付迪笑容坦诚:“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我俩的关系,既帮了萌萌又拯救了我,一举两得,功德无限,不好吗?” 苏念怔怔,面无表情:“抱歉,我是个俗人,没那么伟大。” 付迪推推眼镜,稳如泰山:“就喜欢你的诚实。” 他一本正经分析:“是个俗人就更好谈了,你看,我有很好的职业,很成熟,性格温和,又勤快能干,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我觉得我挺适合你,你觉得呢?” 苏念喝一口水,很镇定:“是,你那里都好……可是我不喜欢。” “一点也不喜欢?” 付迪认真看她:“多少有一些吧。” 他表情太认真,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 苏念扶额:“你是上帝派来折磨我的猴子吗?” 付迪纠结:“不是猴子,是医生。” “嗯……医生,很了不起。”苏念起身送客:“很晚了,付医生请回吧。” 付迪看看时间,是挺晚了,乖乖起身。 走到门口,他回头,严肃又认真:“无论关于爱情还是关于萌萌,我们都可以随时讨论,但不许单方面撤退……比如消失,不联系,不见面。” 苏念气笑:“你没事吧?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要消失?” “很好。” 付迪点点头:“我们要给萌萌做好榜样,直面问题,解决问题,还不是逃避。” 苏念肃了神色:“拿萌萌当挡箭牌这样的事,付医生适可而止。” 第三百四十八章 平淡幸福 付迪笑了:“错,我和萌萌已经统一了战线,现在我们是盟友。” 苏念认真起来:“如此看来,我还真的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做朋友也没必要了。” 付迪举起双手:“行,我投降!不说了……但我和萌萌真的是盟友!” 苏念忍住想摔门的冲动,静静看着他。 某医生丝毫不尴尬,站得笔直,目光柔软:“苏念,晚安。” 苏念气呼呼关了门,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 …… 孟家给娄梦的新房因刚装修好,不宜住人。 加上孟祖清不愿意离开老宅,娄梦夫妻自然也就一起住在原来的小院里。 这日,孟一安忙完诊所与理疗馆的事后,接上娄梦说要去新房看看。 娄梦有些小兴奋。 求婚那日她整个人是懵的,旅行回来吧,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忙,都没有好好打量那个家。 推开小院的门,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种了许多花,有些看上去像是刚种下不久。 抬眼望去,客厅阳台处,排排木窗,清风抚动纱帘,很美,很浪漫。 记忆里,上一次来,好像没有这些。 她歪着头问孟一安:“这些天,你有偷偷来过吗?” 孟一安不语,拉着她的手:“进去看看。” 娄梦嘟着嘴巴,小声嘟嚷:“来也不叫上我……这可是我的家,哼哼!” 推开客厅大门,深色地板延伸到阳台,内嵌布艺的实木沙发,木茶几。 客厅主色调是淡黄,看上去很温暖,安静又低调。 主卧室以浅蓝为主,淡紫色的窗帘收起来,只拉着一层薄薄的纱,能看见窗外花团锦簇。 床也是实木的,上面花纹雕刻精美,床边铺着厚厚的地毯,落地窗前还有一个小巧的藤椅秋千。 墙壁一整面米色的衣柜,做工精致。 次卧以黑白色为主,简单,大方。 儿童房以星星月亮为主题,可爱又浪漫。 书房里,书架,书桌应有尽有,靠窗的地方还做了榻榻米,有太阳时,盘腿坐在那里晒太阳,喝茶看书,困了,倒下就睡…… 还有玩具室,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桌子椅子都是小小的,一点梭角也没有……地上摆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具,看着特别有童趣。 娄梦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扭头去寻孟一安,伏在他怀里,呜呜嘤嘤:“你太细心了……我真的好感动。” 孟一安轻抚她的头,柔声问:“喜欢吗?” 娄梦使劲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孟一安亲亲她的额头:“其实,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妈妈和颜叔叔着手安排的,软装,花园的花是妈妈负责,所有的家具都是颜叔叔亲手做的。颜言也帮忙上了漆,喏,这些玩具都是她挑的。” “……”娄梦愣住,眸中骤起水雾。 孟一安又说:“我们出去旅行后,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这里忙碌,连我请来帮忙的家政人员都被他们拒绝了。” 娄梦呼吸不稳了,眼睛润润的,一片模糊,涩声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孟一安很委屈:“岳母大人吩咐要保密,我总不能不听吧。” “所以你就敢骗老婆?”娄梦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有巨浪翻涌。 她其实想要的不多,能与母亲相认,她已经很知足了…… 至于其它,隔着二十年岁月,再浓的爱也会变得生硬淡漠,她不会去奢望太多。 但看着这屋子里的一物一件,明明很开心,可不在为何,她却好想哭。 孟一安亲亲她的唇,回答她:“我错了,晚上好好补偿你。” 娄梦破涕而笑,又来了……到了晚上,到底是谁在补偿谁啊! 微微吸鼻子,拂去眼角的泪,她说:“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孟一安牵她的手下楼:“不用,他们都来了,今晚,我们在这里煮火锅,热闹热闹。” 楼梯拐角处,她看见了,刘芹一家都来了,爷爷和方子晋他们来了,苏念和萌萌也来了……还有付医生,话说外科医生都这么闲吗? 苏念和萌萌正准备上楼,碰到了,捏捏娄梦的脸蛋:“房子很漂亮,恭喜你。” 娄梦面色红润,与苏念拥抱:“谢谢苏姐。” 她摸摸萌萌的头,笑道:“楼上有好多玩具,去玩吧。” 萌萌很开心:“有机器人吗?” 娄梦愣愣:“好像有。” “有积木吗?” “应该有。” “谢谢。”萌萌动作迅速,上楼去了。 娄梦眨眨眼:“萌萌她……好像变了。” 苏念眼眸暖暖,在人群中搜寻付迪的身影,见他正在查看颜世全的手,在说些什么,回头,笑了笑,说:“是有变化,变得爱说话了。” 娄梦动容:“真好,是你的爱改变了她。” 苏念摇头:“不全是我的功劳。” 娄梦撞撞她的肩,笑的很是意味深长:“那是……付医生功不可没,你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吧。” “切。”苏念拍她一眼:“去吧,叔叔阿姨还等着你。” 她拍拍娄梦的肩,真诚道:“珍惜当下。” 娄梦回一句:“你也是。” …… 娄梦走向刘芹,轻声唤:“妈妈。” “哎。” 母女二人单独相处时,还是有些拘束。 幸好,颜言很快跑过来,拉着娄梦的手开始邀功:“姐,看到没,桌上那花瓶是我挑的,好看吗?” 娄梦微笑:“好看。” “窗帘是我和妈妈一起挑的,唉呀,我给你说,妈绝对是有选择综合症。为了挑这些窗帘,她几乎把襄城所有做窗帘的店都给逛了……你喜欢吗?” “喜欢。” 娄梦眼睛润润,侧头对刘芹说道:“谢谢妈妈,辛苦你了。” 刘芹红着眼睛,又觉得有这样的情绪不妥,别过脸去稳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笑道:“不知道这些颜色你喜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告诉妈妈我再去换别的。” “喜欢。”娄梦去握她的手,眸光真诚:“真的特别喜欢。” “尤其是花园里的那些花,明年一定会开的很漂亮。” 颜世全也走了过来,微笑道:“小梦,回头这些家具要是有用得不习惯的,或是有什么缺少的,告诉叔叔,叔叔再做。” “好。” 娄梦一瞬间有万般情绪涌了上来,眼泪流出,哽声道:“谢谢叔叔。” 颜世全逗她:“怎么还哭了呢?是被这些家具丑哭了吗?” 第三百四十九章 变故 “不是不是……”娄梦紧张的连连摆手,哽咽:“我只是没想到……很意外,也很感动,谢谢你们。” 颜世全愣了愣,伸出大手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为女儿准备嫁妆本来就是父母该做的事,只要你不嫌弃就好。我们能做这些,心里是高兴的。” 颜言凑上来吃醋:“以后我出嫁,也要和姐姐一样的嫁妆,少一样都不行!” 刘芹轻声喝她:“小小年纪就想这些,羞不羞!” “有什么好羞的。”颜言满不在乎地说道:“以后我也要找一个和姐夫一样帅的老公!” 哈……这才是重点吧。 娄梦笑:“行,等你出嫁时,姐姐肯定给你备一份大礼!” …… 孟一安在阳台找到自己的妻子。 她靠着木窗,闭着眼睛,脸上泛着红润,安静可乖巧。 忍不住上前,咬咬她的脸蛋,他问:“闻到什么了吗?” 娄梦睁开眼睛看他,眼睛里如有星星在闪烁:“幸福的味道。” 她说:“老公,我太幸福了,幸福的有些不真实。” 孟一安高大的身子挡着她,低头去寻她的唇,轻轻临摹:“哪里不真实?” 他啃咬她的唇,嗓音温软:“这样真实吗?” 娄梦躲:“别,屋里有人。” 不但有,还很多,而且都是最亲最熟的人,好尴尬啊! 孟一安的手从她后背衣摆探进去,低声诱哄:“不怕……他们都很忙,而且都很识趣。” 娄梦探出脑袋去看,很好,阳台门关了,不知是谁还体贴地拉上了里面的窗帘。 她和她的丈夫被困在阳台上,他的吻霸道缠绵,她眼里尽是风情。 窗外,夕阳的余晖淡淡洒在他们身上,室内,欢笑声不断。 孟一安贴近她的耳朵,话语温情:“亲爱的老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很真实,很平淡,很幸福。” “……” 娄梦其实还想加一句:“很刺激。” …… 一周后,姚婧之从海州匆匆赶回。 只因姚母再次发病,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去机场接她的人是付迪和苏念,姚婧之看到他们,心一下沉了。 苏念紧握她的手,涩声道:“阿姨在等你,你要撑住。” 姚婧之抹去一把眼泪,说:“我没事,我不哭。” 看惯了生死的付迪却红了眼睛,从前,他最喜欢的一句话便是一名叫余华的作家曾在书里写过的一句话: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可难过的。 但,此刻,他突然觉得死亡太残忍,它给活着的人留下太多遗憾和思念,伴随一生。 …… 医院里,姚婧之踏进病房,风尘仆仆。 刚叫出一声‘妈’,有滴滴的叫声传来,监测仪器成了一条直线。 姚母面容平静,林沐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眸沉静。 “妈……”姚婧之缓缓跪下,手指颤颤去摸姚母的眉眼,眼泪颗颗落下,她声音很轻:“对不起,我来晚了。” 姚千禧摸摸她的头,平静道:“之之不必难过,你妈妈她走的很安详,挺好的。” …… 三天后,姚母下葬。 挑选墓地,一切丧葬事务都是林沐和苏念她们帮忙一手操办。 灵堂里,人来人往,有姚婧之认识的,有她不认识的。 每个人都过来对她说:“节哀。” 她对着每个人鞠躬,说:“谢谢。” 有时候,她觉得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 整个人是懵的,麻木的。 倒是身侧的林沐,引领客人们祭拜,上香,有井有条,淡定从容。 没有人来时,他就陪她跪着。 怕她跪久了难受,他小声道:“休息一下好不好,跪久了,腿会疼。” 姚婧之眼睛潮了:“让我跪吧,为人子女,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沐便不劝了,只是说:“阿姨走的时候一直牵挂着你,别让她担心。” 后来,曹洋带着可乐来了。 小可乐见妈妈跪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跑过来硬要拉妈妈起来:“妈妈不跪,妈妈没做错事,不跪!” 姚婧之隐忍已久的泪终于落下,将可乐抱紧,涩声道:“妈妈没有做错事,妈妈只是要向外婆告别。” 她捧可乐的小脸:“外婆要去天堂,可乐也来向外婆告别好不好?” “好。”小可乐似懂非懂,乖乖在妈妈身侧跪下。 曹洋睇了林沐一眼,目光落在姚婧之脸上,淡淡道:“节哀。” 姚婧之鞠躬下去:“谢谢。” 一段感情的逝去,往往不是最撕心裂肺的时候,而是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发现彼此完全可以像个陌生人一样相处了。 …… 到了出殡时间,姚婧之捧着姚母遗相,骨灰盒则由林沐捧着。 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日,苏念和付迪去机场接姚婧之。 娄梦夫妻,还有姚千禧守在病房里。 姚母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很清晰:“林沐,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林沐握着她的手,郑重承诺:“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母女还有姚叔。” 姚母闭上眼的那一刻,只听林沐说:“妈,您一路走好。” 那日,所有人都看见了姚母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后来,娄梦问孟一安:“阿姨是在遗憾吗?” 孟一安说:“是欣慰。” …… 姚母葬在松山陵园。 待所有亲朋好友走完,姚婧之一身黑衣,立在风中,望得很远。 偌大的墓园里烟雾缭绕,触目所望,每座墓碑前都点着香,烧着纸。 林沐解释说:“以后妈就要常住这里了,得打理好邻里关系。听说孟医生的父母也葬在此处,想必他们会成为好朋友。” 姚婧之有泪转瞬模糊了眼睛。 不过,她问:“你刚才叫的是什么?” 林沐语气平平:“阿姨走之前将你们母女托付给了我,我理应叫她一声妈。” 病房里的事,姚婧之听娄梦说起过,此刻,从林沐嘴里叫出那一声‘妈’,让她百感交集。 早知道……早知道啊,应该多给他一些机会叫的。 想必最后母亲听到了,是开心的。 第三百五十章 猝不及防 苏念经过陈煜墓地时,对付迪说:“你等等我。” 她走过去,在墓碑前蹲下,轻轻摸那张永远定格的笑脸,“最近好吗?刚刚下葬的是我朋友的母亲,你在那边要好生照顾。” “陈煜,时间过得好快,也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真的可以见面了。” “那边的世界精彩吗?你如有需要的,来我梦里告诉我。” “今天我很难过,突然担心起了萌萌,如果以后我死了,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 下山时,付迪跟在苏念身后,抿紧了唇。 好一会儿,他平静开口:“苏念,你不用担心,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永远在你身边。” 苏念顿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付迪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不够直白,上前两步,说道:“外公外婆还有我妈妈的丧事都是我一手操办,我很有经验。以后我可以很好的送走叔叔阿姨……如果你在我前面走,我会照顾好萌萌。” 说完,他自己郁闷了。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付迪懊恼地挠挠头发,望着苏念僵硬的背影,出声道歉:“苏念,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说……唉,是我的错……” 一向牙尖嘴利的付医生第一次结巴到字不成句。 苏念缓缓回头,眼眸潮湿,一字一句:“这是你对我说过的所有话中,最让我感动的一句,谢谢你。” …… 孟一安父母墓前。 娄梦眼睛红得像桃子,嘴里喋喋不休:“爸,妈,刚刚葬下的是我朋友的母亲,你们多关照一些。” “爷爷身体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我和一安也很好,就是他比较忙……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没有用,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过,爸妈放心,我有好好调理身体,正积极努力地备孕中,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孟一安听着听着,嘴角不由弯了弯。 将妻子拉起来,拍干净她身上的灰土,蹲下身去:“我背你下山吧。” 娄梦揉揉眼睛:“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孟一安很认真:“不是要积极备孕中吗?要保持体力。” “保持体力干嘛?”娄梦表情萌萌的。 孟一安想叹气,今天不宜讨论这个问题。 …… 这日,林沐陪姚婧之在墓园坐在天黑。 看着夕阳落下,天幕一点点暗下去,姚婧之起身说:“走吧。” 她摸摸母亲的照片,温声道:“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回程的路上,林沐开着车,一只手握住姚婧之,嗓音很轻:“这几天你太累了,睡一觉吧。刚刚打过电话回疗养院,姚叔已经睡下,明天我会去办手续,将他接回来。” “可乐的事,我也找曹洋谈了,他答应让我们接回可乐。” 他紧紧她的手:“以后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 “好。”姚婧之别过脸去,沉沉闭眼,有泪从眼角滑落。 那声‘谢谢’在脑海里盘旋了几圈又消失了,她的大男孩为她做得太多了,一句谢谢怎么够呢? …… 姚母头七后,姚婧之回了苏念的公司上班。 姚父习惯了疗养院的生活,坚持不回来住。 姚婧之无奈,只得每天下班过去看看他。 多数时间里,林沐也在,陪老爷子下下棋,说说话。 姚婧之静静看着,心生感慨,她的大男孩怎么突然就长大了呢? 可乐的抚养权问题已经办妥,小家伙被送去了早教所,有时候姚婧之接,有时候林沐接,二人都很忙时,苏念父母帮帮忙。 从前觉得不可能解决的问题,一日复一日,也就过了。 至于二人的关系,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其实也不用提,都知道这就是结局了。 但有个意外还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这日中午,姚婧之因为手里有些报表没弄完,不想被打断,所以叫了外卖。 外卖送来,还没打开盒盖,她就觉得有点恶心难受。 还以为是太饿了的原因,强撑着打开,一股浓浓的油腥味扑面而来,姚婧之胃里一阵翻涌,下一秒就捂着嘴巴冲进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 实在是太恶心了,直到胃里实在是吐不出东西了,这才勉强撑起身子离开。 这下,彻底没胃口了。 她本想继续弄手里的工作,实在是没力气,索性就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直到苏念下午见客户回来,有事找她,这才发现她还在睡。 伸手探探她的额头,苏念担忧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可能是凉了胃。”姚婧之强撑精神,眼神黯淡,脸上满满的疲惫之色。 苏念理解成她刚丧母,加上晚上还要照顾可乐,自然是休息不好。 于是,心疼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再弄。” 姚婧之本想拒绝,但胃里又空又难受,为了不让苏念更担心,应下,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一家餐厅时,有油烟味传来,这下不得了,胃里又闹腾了起来,站在路边狼狈地吐了起来。 那种恶心劲直到去路边买了一大杯柠檬水喝了才好受些。 这日,姚婧之抱着不可能的心态买了一根验孕棒回家。 等待的过程中,她大脑一片空盲,什么也不敢想。 后来,当看到验孕棒上清清楚楚的两条红杠时,惊得手一抖,验孕棒‘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怀孕了? 姚婧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笑不得。 这个孩子来得太急了。 …… 林沐听说姚婧之不舒服,下午早早接了可乐买菜回家。 推开卧室门,见她睡得正香,于是小声对可乐说道:“我们不打扰妈妈睡觉,出去玩。” 这日,姚婧之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客厅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不时有可乐的格格的笑声传来,厨房里还有煲汤的‘咕咕’响声。 下床,推开卧室门,见可乐窝在林沐怀里,一大一小正在看小猪佩奇。 姚婧之眼睛一下热了,双手捂在小腹上,似乎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子宫内蓬勃生长。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他咋就那么厉害呢 听到动静,林沐忙迎了上来:“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姚婧之轻轻应了一声。 林沐蹙高眉头:“肯定是天天吃外卖引起的。” 他一边去厨房盛汤,一边喋喋不休:“这外卖是不能再吃了,我一早就说请个煮饭阿姨你不听,现在好了,肠胃也吃坏了。” “这事就不能听你的,可乐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均衡才行……” 腰间一紧,姚婧之从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声音很轻:“听你的。” 从来没见她这么温柔过,林沐受惊,忙转过头来仔细看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婧之瞪他一眼:“能发生什么事?” 林沐一下舒坦了,乐呵呵地准备碗筷,招呼可乐:“妹妹,吃饭了。” 趁可乐还没来,他亲亲姚婧之的脸:“姐姐,吃饭了。” 姚婧之的心一下软的像一潭水。 晚饭时,她借口肚子不舒服,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拒绝了林沐夹的所有荤菜。 尽管如此,饭吃到一半时,她还是冲进洗手间里吐了个干干净净。 林沐坐不住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将可乐送到苏念那里呆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姚婧之缩在沙发里,有气无力,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林沐心生好笑,拉着可乐坐在她旁边,对可乐说道:“妈妈不敢去看医生,肯定是怕打针吃药,可乐哄哄妈妈。” 可乐嘟起小嘴呼呼吹姚婧之的眼睛,吹了几下,软糯糯地说:“妈妈不怕,打针不怕,吃药药不怕!” 林沐笑:“可乐打针时都没哭,对不对?” “嗯,可乐不哭。”小可乐很用力地点头。 姚婧之哭笑不得,反正不去,就是不去。 她放软声音哀求:“我只是胃受了凉,休息休息明天就好了。” 林沐坚持:“不去医院总得吃点药吧,我去买。” 姚婧之抱住他大腿:“不要,不要吃药,我……我想你陪着就好。” 林沐又一次受惊,这段时间以来,体谅她在丧期,他一直与她保持距离,生怕控制不住自己。 莫不是……她想了? 这样会引起肠胃紊乱? 这是什么神操作? 不管了,他亲亲她额头,眼神变得火热了起来。 不劝她吃药,也不劝她去医院了,某人开始伺候可乐睡觉。 姚婧之扶额,无语。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终于哄可乐睡下,某人开始来哄她了。 在沙发上就开始又啃又咬,姚婧之想哭了……她本不想今天说,她觉得自己还需要想想…… 可,眼下,不得不说了。 于是,在林沐欺身而上时,姚婧之悠悠一句:“我怀孕了。” 林沐正在全神贯注帮她脱衣服,闻言,动作僵住,表情怪异。 场景也很怪异,姚婧之的衣服正脱到一半,手还举在半空中。 二人就那样傻傻对望,好半天,林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你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姚婧之淡定地穿好衣服,语气沉静:“我怀孕了。” 林沐指着自己,漆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的意思是,我要当爸爸了?” “咳……”姚婧之面无表情:“也不一定。” 这孩子来得太急了,她真的措手不及。 林沐急了:“什么也不一定,你什么意思?” 不听了……不听了,她现在是孕妇,情绪不稳定,所有的胡思乱想都很正常。 林沐下床,双手叉在腰上,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姚婧之揪着眉头看他:“你在干什么?” 林沐上前,吻她的唇,亲亲又亲亲:“乖,不说话,乖乖睡会儿,其它的都交给我。” 姚婧之无语了:“什么都交给你,我们得商量一下,现在的情况我们……” 余下的话被一个吻给堵住了。 林沐一本正经:“宝宝都听着呢,不许说丧气话。” 他轻轻哄:“我知道你很忐忑,有很多担心,有很多遗憾……” “大姐,不怕,什么也不要担心,交给我,相信我。” 姚婧之被他吻到脑子短路,呼吸不顺。 某人魔怔了,她干脆不理了,睡觉。 而林沐则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边走边失声喃呢:“怀孕了……怀孕了……” 紧张又激动,他咋就那么厉害呢? 越想越开心,他像得了失心疯似的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笑了一会儿,清醒了些。 他知道自己有许多事要做,但,从什么做起呢? …… 这夜,远在海外的穆芳青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电话里,林沐的声音激动又忐忑:“妈,婧之怀孕了,需要注意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你快给我讲讲……” 穆芳青愣住,眨眨眼睛,望向林清越。 林清越皱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接过电话,只听林沐激动道:“爸,爸,恭喜你,你要当爷爷了!” 林清越也愣住了,把电话交给穆芳青:“还是你和他说吧。” 爷爷? 抱歉,他真的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穆芳青心里五味杂陈,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一起了。 孩子都有了,不认又能怎么办? 她没多少日子了,有生之年能当上奶奶……何尝不是老天爷给的恩赐。 深呼吸,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一切都听医生的。前期反应比较大,吃清淡一些,不要太累,多休息……” “等等……我拿笔记下。” 电话那头的林沐难掩兴奋,穆芳青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你可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 林沐想都没想,回答:“意味着我要当爸爸了,我的人生基本定型了,要和姚婧之生活一辈子。” 穆芳青叹气:“还意味着你的人生不能再有选择。” “不选不选了,有妻子有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我还选什么呢?我很满足。”林沐语气平平:“妈,其实人一生折腾来折腾去不就为这些吗?” 他说:“你们应该很庆幸我在最年轻的时候就得到了一切想要的,我比许多人幸福的时间要长得多。” 穆芳青不说了,说什么都没用。 她早就认命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深受打击 电话挂断,林清越揽住她的肩,微微笑道:“恭喜你当奶奶了。” 穆芳青笑:“恭喜你当爷爷了。” 林清越耸耸肩:“我觉得有些难过。” 穆芳青头靠在他胸口处:“我也是。” 他们异口同声:“不过,还是有点开心。” 相视一笑,穆芳青说:“既然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你要不回去一下,替他们操办操办?” “算了。”林清越说:“儿子大了,都听他的,他需要我们时我们再回去。” 襄城,他亦不敢再回去,怕那些沉醒以久的情感再次复活。 穆芳青握紧他的手,意有所指:“其实我早该认命的。” 林清越抱她入怀,眼眸深遂。 认命,多么让人无力的字眼。 然而,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词比这二个字更恰当? …… 第二日。 早早将可乐送去了早教园,林沐迫不及待带姚婧之去了医院。 拿到检查结果,亲耳听到医生说:“恭喜,你太太是怀孕了。” 林沐眼里含了泪,手掌落在姚婧之平坦的小腹上,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连连道:“太好了!太好了!” 走出医院大门时,他紧紧拥抱姚婧之,在她耳边又一次说道:“太好了!谢谢你!” 姚婧之欲哭无泪,欲言又止:“林沐,你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我真的没信心能带好两个孩子。” 林沐正色:“为什么是你?还有我呢?还有那么多专业的育儿师呢?” 他亲亲她的额头,很狂妄:“不怕,我有钱!” 呃…… 这个理由真好,姚婧之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她弱弱道:“我希望这个孩子是被所有人祝福的……” 她不愿意让别人误会,以为这个孩子是她的手段。 林沐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话音柔软:“我知道现在胡思乱想是你的特权,但,我们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不然宝宝会不开心。” 姚婧之无语,她也不想乱想,可事实就是如此。 说直白点,他们连正式情侣都算不上…… 这个孩子算什么? 上车,走出一段路,发现不对,姚婧之这才想起来问:“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林沐说:“去孟医生那里,让他看看需不需要开点安胎药。” 姚婧之扶额:“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我,你能不能别闹了!” 林沐笑容温暖,耐心的很:“我已经向苏姐请假了,你的工作有人做,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姚婧之怒目:“我想咬你。” 林沐伸出手:“来来来,千万别克制。” 姚婧之真就一口咬了下去,到底还是舍不得用力。 …… 这日,娄梦受的打击不小。 早上,吃早餐时,孟祖清再次提起:“一安,你们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怎么办?听说年底不好订酒店,恐怕要趁早打算。” 孟一安看向妻子,眼眸温温:“不急。” 不是不急,是有关婚礼这件事,他们夫妻意见不太统一。 娄梦的意思是不办了,蜜月旅行都有了,还办什么办。 再说了,现在的重中之重不在办不办婚礼这件事上,而是她到底能不能怀孕。 孟一安则觉得婚礼还是要有的,还是那句话,人生不要留有遗憾。 婚礼等于是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结婚了,很重要。 一安不急,可急死了方子晋。 只听他悠悠道:“这事你们怕是要抓紧时间了,不然,小胖欢的肚子眼看着就要大起来了,我可等不了你们。”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 一桌子的人脑子转了好一会儿,还是孟祖清先清醒过来:“什么意思?你们有了?” “准备来说,是小胖欢有了,我的种。”方子晋不无得意。 “啪!” 意料之内,头上挨了一巴掌,同时还有孟祖清的咆哮声:“是谁说陈欢年纪还小来着,你臭小子……” 不知道该骂什么,孟祖清气呼呼,下结论:“不管怎么样,一安是哥哥,还得一安先办。” 方子晋瘪嘴,小声嘟嚷:“不公平,他们要是没怀上,我岂不是连孩子都不敢生了?” 这话是无心,但却戳疼了娄梦。 孟一安察觉到她脸色微变,想从桌下去握她的手,娄梦不着痕迹躲开,起身牵强笑笑:“爷爷,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她回房去了。 孟一安眼眸沉了,淡淡看方子晋一眼,对爷爷说道:“这种事没什么好计较的,子晋他们有了孩子,婚礼拖不得,让他们先办吧。” 他起身,拍拍方子晋的肩:“恭喜,有需要随时告诉我。” 话落,他紧跟着也回房了。 方子晋表情蒙蒙的:“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孟祖清没好气瞪他一眼:“你说呢?” 随后,他起也身,到底说了句:“还不让你父母快过来商量一下婚事,难不得要抱着孩子结婚啊!” 都走光了。 方子晋委屈惨了,他有孩子了,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很不高兴的样子? 一旁的林妈看不下去了,轻声安慰他:“别想太多,你有孩子大家当然开心……只是,小梦最近为怀孕的事情很努力,也很紧张。” 这下,方子晋再愚钝也懂了。 如此说来,他今天说这些话确实时机不对。 …… 房间里,娄梦坐在窗前发呆。 孟一安倒了一杯水,杯沿凑去她嘴边,娄梦摇摇头:“不想喝。” “不舒服吗?”孟一安将水杯放到桌上。 娄梦不说话,转过身来,搂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处。 孟一安轻抚她发,嗓音温柔:“我用二十八年的时间才遇到你,有些缘分就是这样,姗姗来迟。不急,我们耐心等着就好。” 娄梦抬眸看他,他是她的丈夫,她最爱的人。 她多想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孩子,如果老天爷成全,两个更好,他们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多好。 这才叫做日子……再说了,她能为他做的事真的太少太少了,如果连一个孩子都给不起,她凭什么得到这样的他? 静静对望良久,娄梦突然起身,踮起脚尖吻住了孟一安的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孩子呀孩子 孟一安纵容娄梦的主动,在她喘息离开时,张嘴咬住她的耳垂:“乖,相信我,我们会有孩子的。” “嗯。”娄梦眼神迷离,重新吻住他的唇,含糊不清:“会有的……肯定会有的。” 清晨,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客厅里,方子晋高声道:“老爷子,我上班去了,林妈再见!一安加油!” 娄梦一下笑了,脸红红躲在孟一安怀里。 躲也没用,孟一安将她长发拢到一旁,露出光滑白净的颈,温热狂野的吻便细细密密落在了上面。 舌头是磨人的,在她耳边和颈窝处打转,灵活的双手不知道什么已经解开了她的衣服。 他眼里含有撩人的笑,很磨人,娄梦算是明白了,她这算是将自己主动送入了虎口。 她喘息出声,他在耳边低语:“只有你和我也挺好。” 将她放到床上,他俊颜贴着她,眼眸灼热。 娄梦眼睛润了,吻落在他的唇角,她很执着:“给我一个孩子,我很想要,很想……” 要给的……不为孩子也是要给的。 他动作温存,眼神专注,额头的汗水顺着弧度完美的下巴一滴滴落下。 共攀高峰时,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我有你就够了。” 这是实话,别说她的身体没问题,就算是有问题,真的无法生育,他也没什么遗憾。 此生,有她相伴,足已。 “不要……”娄梦嗓音沙哑,在他怀里蹭了蹭,坚定道:“怀不上孩子,我们就不要办婚礼了。” 孟一安吻吻她的额,抱紧她,看来,这件事是该引起重视了。 …… 娄梦这边还在你侬我侬中,姚婧之的电话已经打来了:“你俩不可能还没起床吧,快来诊所,我已经等候多时。” “你病了,还是可乐?”娄梦一边应着,一边示意孟一安快起床。 二人匆匆赶到诊所,有些尴尬。 诊所里,姚婧之和陈欢正聊得火热。 姚婧之:“你有什么反应吗?” 陈欢:“别的倒没有,就是想睡觉,睡不醒。” 姚婧之感慨:“我怀可乐时也没什么反应,看来是我老了。” 陈欢笑:“哪有,听人家说怀儿子会遭罪一些,说不定你怀的就是儿子。” 林沐在一旁兴奋脸:“是真的吗?” 姚婧之瞪他:“女人说话,男人插什嘴!” “是,娘娘。”林沐笑眯眯站在一旁,又是递水又是递水果,可殷勤了。 娄梦不尴尬了,眨眨眼:“你俩在聊什么?” 陈欢笑着接话:“婧之姐姐怀孕了,太好了,我们月份差不多,你说会不会生在同一天啊?” 娄梦眼睛都直了,看着姚婧之,瞪大眼睛:“你怀孕了?” 姚婧之娇羞脸,点点头:“嗯。” “啊……”娄梦高兴疯了,上前一把抱住姚婧之:“亲爱的,你太棒了!” 林沐看得心惊,弱弱抗议:“那个……娄梦姐,你小心点。” “哦……”娄梦马上离姚婧之一米远,望着她的肚子,好生羡慕啊。 姚婧之不知道她在怀孕这件事上已经走火入魔,温声道:“你也搞快点。” 娄梦挠挠头,表情恹恹的。 她轻轻抱抱姚婧之,掩下情绪,故作欢快道:“那你好好的,我先去公司,改天再去找你。” 她又故意扬扬脖子,对孟一安说道:“你好好给她瞧瞧,我侄儿侄女要是有个闪失,拿你是问!” 孟一安温温一笑,难得配合:“遵命,夫人!”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孟一安眼眸深了。 也许,是他太自私了,在孩子这件事情上,他应该多和她交流一些。 不该让她一个人闷头瞎想。 …… 经过孟一安把脉,确认一切正常,林沐这才放下心来。 姚婧之坚持要去公司,理由是:“忙起来可能会好一些,不然我会胡思乱想,也许……” 林沐没让她把也许说出来,准了。 也是,上班,有苏念盯着怎么着也要安全些。 至于他,现在还真有太多事需要准备。 姚婧之一进公司,这架势…… 前台忙迎上来,调皮地蹲一蹲:“娘娘万福,小的扶您去办公室。” 姚婧之惊:“你干嘛?” 前台说:“苏总打招呼了,以后您就是我们公司的皇后娘娘,全公司上上下下都要好好把您供着。” “噗!”姚婧之想吐血,她知道林沐生怕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可,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再说了,她不是不想要,只是……这等大事不得好好想想吗? “可以想。” 苏念听了她的抱怨,语气和软:“你怎么想都没事,但孩子在你肚子里会一天一天长大,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姚婧之气:“合着,一个孩子就把我给套牢了?” 苏念微笑:“可不是,最平淡的日常往往最能够牵绊着一个人漂泊无依的灵魂。” 姚婧之双手下意识地抚向小腹处,笑笑:“这倒也是。” 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你和付医生发展的怎么样了?” 苏念轻叹一声:“你还不如问我和楼下卖水果的发展的怎么样了?” 姚婧之大惊:“你看上楼下卖水果的了?” “是!”苏念睇她一眼:“我就是看上楼下卖水果的大姐了。” 姚婧之更惊:“还是个女的……你什么时候连性取向都变了?” 苏念要被气哭:“要不是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我一脚就过来了。” 姚婧之格格笑个不停:“说正经的,我觉得你真的该好好考虑考虑。” 她有些动容:“苏姐,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娘天不怕地不怕,可以搞定生活中的所有事情。男人嘛,有没有无所谓,老娘不在乎!” “可是我妈妈去世时,我突然觉得身边有人和身边没人是不一样的,有个爱你的男人在你身边,那怕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你也觉得很心安。” “说到底,我们坚强只是因为身后无人……” 这些话,苏念听得进去。 只是,她低下头去,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感情上总是很无力。” 从前,如果不是林清越太霸道太主动,也许他们也不会走到那一步去了。 如今,付迪虽然话里有话,但对她一直是克制有礼的。 她很享受这种像朋友一样相处的感觉,生怕一扯上感情,一切都就变味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孟医生快气死了 姚婧之叹气:“不过,感情这种事也强求不来,随其自然吧。” 苏念笑:“看来你也有老人思维了。要是林沐的话,他就会说才不要相信什么随其自然,要相信事在人为!” 提起林沐,姚婧之心里是暖暖的,嘴上却硬撑着嘟嚷一句:“他一小屁孩儿,懂什么?” 苏念不服:“人家懂得可多了,昨晚给我打电话,足足~交待了好几十条注意事项……什么不能她变腰倒水……” “去洗手间要有人扶着,地上不能有水。” “不能长时间看电脑,坐半小时要起来走两分钟……” “不能乱吃东西,凡是化了浓妆的同事不能靠近她……” 苏念一口气念了无数条,姚婧之听得目瞪口呆。 苏念笑:“知道我这个老板的责任有多大了吧?所以,娘娘,我求您了,回去歇着吧,我给你放长假,工资奖金照发,行么?” 姚婧之胸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被她的大男孩给彻底感动到了。 那日,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时,她发了一条信息给他:“我和孩子都很好,勿念。” 电话马上打过来了,林沐激动到语无伦次:“怎么可能不念,我恨不得搬去你办公室办公,又怕惹你烦。” 接着是一连串的问题:“今天有胃口吗?吐过吗?晚上想吃什么……哦不,现在想吃什么,我送过来。” 姚婧之一下又烦了:“我只是怀孕了而已,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兴师动众,搞得全襄城的人都知道了。” 那头,林沐突然激动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姚婧之警觉:“什么好主意。” “没什么,乖乖的,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林沐匆匆挂断电话,姚婧之还揪着眉头:“什么好主意?他这是又要闹哪样?” …… 姚婧之这边又幸福又烦恼,而娄梦今日就剩下烦恼了。 陈欢和姚婧之怀孕了,她发自内心的为她们高兴,但也发自内心的难过。 她真的好想和她们一起哦,这么美好的缘分上哪儿找去。 可是……哎,天不遂人愿。 不但如此,临下班前,就连前些日子身体恢复差不多的陆雨菲也打来电话报喜。 她和程默要结婚了,另外,喜上加喜,她也怀孕了! 娄梦这下更想哭了,陈欢和姚婧之身体好,怀孕不奇怪。 可明明陆雨菲比她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为什么也能怀孕,就她不能? 深受刺激的娄梦不回家了,一通电话打到孟一安这里,报备:“今天我去看我妈,不回家吃饭了。” 孟一安闷闷,嗓音平和:“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娄梦支支吾吾:“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正好可以和妈妈说说话。” 孟一安知道了,这不是简单的回娘家,而是闹情绪了。 这叫什么事,都是孩子闹的。 吃晚饭时,不见娄梦,孟祖清问起。 孟一安无奈,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后,认真道:“她身体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她就是太紧张了。” 孟祖清听得大笑:“你呀,就是个笨木头!她紧张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你就随便开点滋补调理的药哄哄她不就完了吗?” 孟一安正色:“是药三分毒,身体没毛病为什么要吃药。” 一番话气得孟祖清想摔碗。 …… 第二天晚上,孟一安便知道自己错了。 事情是这样的,本以为娄梦还在闹情绪,还想亲自去丈母娘家接,没想到娄梦自己回来了。 看起来貌似心情还不错。 晚上更是特别主动,像贪吃的小猫,在孟一安身上蹭蹭又咬咬。 孟一安怕痒,边躲,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上。 本想调整一下枕头让她睡得舒服,刚把枕头拿起来,一条陌生的‘红内内’便映入眼帘。 娄梦的衣物都是他在准备,他确定他没有买过这样的。 心里冒出一股不好的感觉,孟一安微微皱眉:“这是什么?” 娄梦咬唇,表情蒙蒙的,弱弱道:“她们说将生养过女人穿过的内内放枕头下会带来好孕……” 孟一安瞠目,只觉得气血倒流,脑子里嗡嗡直叫。 翻身下床,黑沉着脸出了房门,他真的快气死了! 站在卧房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心口处仍是闷得慌。 他又疾步跑到后院里,掬起冷水洗脸,冲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冷静了些。 不气了……他心疼。 他知道她很紧张,但不曾想她对孩子已经执着到这种地步,也许爷爷说的对,是该想办法哄哄他心爱的妻子了。 深呼吸,再呼吸,孟一安推门而入。 看一眼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的娄梦,他的心一下就疼了。 快步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他歉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娄梦泪眼朦胧:“我知道这样做很荒唐……可万一灵呢?” 孟一安拦腰将她抱下床,轻声哄:“不是这些问题,是我的错。” 他一边替她穿衣服,镇定道:“今天和爷爷讨论一下,研究出了一个秘方,从明天起我亲自熬,爷爷说了,最多三副药你的身体就好了。” 娄梦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不是,我们穿衣服要去哪里?” 孟一安忍住不去看那条‘红内内’,牵她的手往外走:“网上说,夫妻间偶尔换个地方睡,会有不一样的体验,我们今晚住酒店去。” “哦……”娄梦中毒太深,说的话是:“换个地方,状态不同,也许怀孕的机率比较大。” “是的。”孟一安无心应着,心里想的是,明天得将这套床单扔掉……不不不,床也得偷偷换掉! 老天,赐他一个孩子吧,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 这晚,孟一安夫妻遭遇了内心的一场兵荒马乱。 苏念则是在半夜里手忙脚乱,只因萌萌突然发起了高烧。 小家伙烧得迷迷糊糊的,浑身又烫又软,苏念抱也抱不动,无助的想哭。 拿起电话求助,脑里子却全是顾虑……父母年纪大了,别一着急给摔了什么的…… 姚婧之刚怀孕需要休息,娄梦也在备孕中,也许不方便…… 最后,这通电话她打给了付迪。 第三百五十五章 请你嫁给他 萌萌得的是急性肺炎,送往医院折腾一番,等挂上药水时,已是凌晨4点。 付迪找来被子,让苏念挨着萌萌休息一会儿。 苏念确实累坏了,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 乖乖躺下,付迪伸手去替她们盖被子。 先拉好萌萌的,在她额头亲了亲:“乖乖睡,输几天液就好了。” 萌萌发着烧,意识有些模糊,嘟嚷一句:“刚才护士姐姐扎针太疼。” 付迪笑:“一会儿我批评她。” 手伸回来,查看苏念是否盖好 四目对视,气息痴缠,付迪有一瞬间失神。 “需要吗?”他问。 苏念有些懵:“需要什么?” 他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安慰吻。” 苏念表情有点僵:“其实……不需要。” 付迪眼里有了笑意:“怎么办,我已经给了,要不……你还给我?” 苏念叹气,闭眼。 算了,再计较,她觉得有可能会将自己搭进去。 听见付迪传出轻笑声,接着有轻微的关门声。 身侧,萌萌像是在做梦,声音含糊不清:“我很喜欢付医生。” 苏念微微一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悸动。 也许,如所有人说的那样,有个医生男友也不错? 这么想的时候,苏念有些讨厌自己。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俗不可耐了? …… 萌萌得住院一周,苏念公司医院两头跑。 其实,也是白跑,医院里,付迪安排的很好,萌萌有吃的有玩的,据说还交了几个好朋友。 付迪每次看到苏念来,都会皱眉:“不是让你别来了吗?这几天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苏念不理,她的女儿在这里,她凭什么不来? 付迪见她闷头不答话,便笑:“我知道了,你是想见到我对不对?” 苏念无话可说,也许脸皮厚本来就是男人的天性。 自从那日‘安慰吻’后,某医生还发明了许多词。 比如‘鼓励的拥抱’。 比如‘拉拉友谊的小手’。 苏念多半是不理的,但某医生玩的不亦乐乎,活脱脱像初次谈恋爱的小学生。 …… 这晚,娄梦夫妻和姚婧之一起来看萌萌。 三个女人在一起就是一出好戏,孟一安自知多余,去找付医生玩去了。 姚婧之关心完萌萌,最关心的自然是娄梦的怀孕问题。 正好,娄梦将‘红内内’事件讲给她们听,顿时病房里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揺的笑声。 姚婧之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一想到孟医生欲哭无泪的那张脸,我就觉得好笑到不行。” 苏念也是不解:“谁给你出得馊主意?” 娄梦咬唇,红着脸,小声道:“我妈。” 呃…… 姚婧之和苏念不敢随便评论了。 娄梦很委屈:“我也知道很荒唐,但我妈一片好心,再说了,我……我也想试试。” 姚婧之憋笑,正色道:“你太紧张了,这种事情就是要在身心愉悦的情况下,机会才大……你比如说我……”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题了,她顿时住了嘴,但来不及了。 娄梦和苏念二人双双盯牢她,求知欲很强:“比如说你怎么样?” 姚婧之硬着头皮讲下去:“就是……无所谓啊……自己舒服高兴就好……其它的想那么多干嘛!” 咳咳咳……苏念出声:“注意用词,我家萌萌还小。” 在看故事书的萌萌耸耸肩:“你们高兴就好,我听不懂。” 姚婧之摸摸萌萌的头,“这丫头有慧根,很好。” 娄梦蹙眉:“我那能不想……我现在成天脑子里就只有两件事,睡老公,生孩子。” 苏念摇头:“我觉得为了萌萌的身心健康,我还是先和你俩断绝朋友关系比较好。” 娄梦大笑:“不要不要,我不说了。” 是哦,变成人妇以后,怎么变得奔放了起来呢? 赶快转移话题:“对了,林沐怎么没来?” 姚婧之一脸骄傲:“在家带孩子。” 苏念和娄梦双双竖起大拇指:“调教得不错。” …… 姚婧之万万没想到,一小时后,她会在大街上看到本该在家带孩子的林沐。 这晚,苏念突发其想,将萌萌交给付迪,说要出来逛逛。 于是,孟医生当护花使者,陪三个女人闲逛。 不得不说,这一路风景真独特。 起先是娄梦先发现的,路边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姚婧之,嫁给我! 她撞撞姚婧之的肩,问:“这说的是不是你呀?” 姚婧之面色无波,摆摆手:“肯定是广告词,然后主角与我重名了,谁会这么无聊用这种求婚方式,知不知道这样一个广告位一天得多少钱啊?除非这人脑子有问题……” 苏念笑而不语,继续往前走。 繁华步行街,更热闹了。 随处可见的广告位上都是这几句话:姚婧之,嫁给我! 姚婧之,我爱你! 步行街尽头是广场中心,正中间有一个超级大的电子屏幕。 很好,上面正在播放的是姚婧之的照片。 她在大笑……配文:你的笑,是我奢求已久,倾城的暖。 她在吃东西……亲爱的,这世上最好的美味,就是夜里和你抢着吃的那碗面。 她在瞪人……你的喜怒哀乐,支配着我的生命,这是琼瑶阿姨说的,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她在工作……众多风景,都不及此刻的你迷人。 她在难过……嫁给我吧,从此,你的快乐就是我的信仰! 姚婧之很懵,特别懵。 扭头看苏念,气息有些不稳:“这……这是林沐弄的?” 苏念坏坏一笑:“当然,趁机狠狠宰了他一笔,回头给你提成。” 姚婧之心疼死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个败家仔! 还有更败家的,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群小朋友,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鲜花。 娄梦手里也有一支,将花交到姚婧之手里,她自己眼睛也红了:“亲爱的,去吧,幸福就在前面等你。” 姚婧之接过,表情很僵,像是在做梦。 这肯定是梦。 她在梦里缓缓前行,每走一步,就有一个小朋友将花递给她,软软的童声响起:“请你嫁给林沐哥哥。” 走了很长一段路,足足收到99朵玫瑰花,最后一朵是小可乐递来的:“妈妈,请你嫁给林沐哥哥……” “噗……”姚婧之笑出一声,这辈份乱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团圆 姚婧之牵着可乐的手走向主角。 主角年轻,英俊,帅气,站在广场中间,含情脉脉望着她,等着她。 等她近了,他单膝下跪:“亲爱的,请你嫁给我!” 同时,广场四周烟花四起,大屏幕上是他爱的宣言,是朋友们的祝福,包括林清越夫妻的。 姚婧之心里如潮水涌起,激荡的不知身在何处。 将手伸出,她含泪道出:“我愿意。” 林沐替她戴上戒指,抱起小可乐,一家三口……不,准备来说,是一家四口,他们紧紧相拥,他们同时去吻可乐的小脸。 幸福的笑脸真的很美,比烟火还美。 …… 金秋十月,襄城上演了一场特别热闹的婚礼。 这是一场集体婚礼。 新郎:孟一安,方子晋,林沐。 新娘:娄梦,陈欢,姚婧之。 三对的共同之处很多,比如,新郎都很英俊帅气,新娘都貌美如花……更重要的是新娘肚子里都有宝宝啦! …… 二个月前,林沐求婚成功,方子晋那边也算是求婚过关。 集体婚礼是方子晋提的……原因嘛,他自认为是个浪漫聪明的人,可在求婚这件事上不但输给了孟一安,还输给了林沐。 如果婚礼再有遗憾,他知道完了,肯定要被老婆唠叨一辈子的。 于是,他先是怂勇陈欢,小两口再联合怂勇林沐和姚婧之,最后还说动了孟一安。 孟一安的想法很简单,娄梦为了孩子的事太紧张了,是得找些事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据说为了说服娄梦,他是费尽心机,什么话都说尽了。 娄梦心如磐石,可坚定了。 没怀孕,不结婚! 后来,没办法了,孟一安哄她:“宝宝之所以迟迟不来,就是因为我们还没办婚礼,他觉得爸爸妈妈想在一起生活的心不坚定,当然不敢来了。” 这话相当有效,为了让孩子放心的来,娄梦同意了。 三个女人开始凑在一起商量婚礼细节,心情这么一放松,奇迹还真就降临在了娄梦身上。 婚礼前半个月,娄梦开始嗜睡,孟一安起先以为她是太累了。 后来,某天,陈妈做了一盘娄梦最爱吃的肥肠。 刚端上桌,娄梦捂住嘴就冲去了洗手间,吐到天昏地暗。 孟一安担心地跟在后面,又是拍背,又是递水。 客厅里,孟祖清在埋怨林妈:“是不是没洗干净,味大了?” 林妈闻了又闻:“没有啊,就是这个味。” 眼珠子一转,她突然说道:“小梦会不会是有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祖清搓着双手守在洗手间门口。 等娄梦出来,二话不说就把手往她脉上一搭,皱眉,眼眸半眯,聚精会神。 倏尔,仰天大笑:“哈哈……我孟家终于有后了!” 孟一安和娄梦愣愣,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孟祖清在孟一安肩上重重拍了一把:“你呀!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医生了吧!” 看孟一安还愣,他气笑:“你老婆怀孕了!” 听懂了,都听懂了,其实第一句就听懂了。 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们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一刻,孟一安确实忘记了自己是个医生,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娄梦,哭得稀里哗啦:“呜呜……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孟一安拥抱她,不敢用力。 明明说有没有孩子无所谓的人,眼睛怎么突然就热了呢? 这下,饭也不能坐着吃了,娄梦是被丈夫抱到床上去的。 林妈重新做了清淡的疏菜粥,孟一安一口一口小心喂着,不停紧张道:“难受就说……不想吃也没关系,想吃的时候再吃……想吐也没别忍着……” 娄梦笑:“我没那么娇气。” 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还是不放心:“爷爷会不会弄错,真的怀孕了吗?” 为了让娄梦放心,第二天,孟一安带她去了医院。 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们,医生说是双胞胎。 一向镇定自如的孟一安当着医生的面,一下就将娄梦抱了起来,先是搂在怀里转了一个圈,听到她笑出声来,才将她放下,眉眼明媚地看着她。 医生笑:“兴奋可以理解,但这样危险的动作以后不能有了,前三个月尤其注意。” 孟一安笑应:“谢谢医生。” 确实不应该,但他太开心了。 娄梦还被他抱在怀里,沉浸在他的眼神里,那双眼睛温柔的仿佛随时能将她溺毙其中。 有幸福的泪滑落,她哑着声音抱紧他:“太好了。” 感谢上苍,赐她美满幸福。 …… 婚礼现场,浪漫唯美。 主题是相遇今生,美丽的新娘手拉着手缓缓走向新郎,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他们互换戒指,宣读诺言。 几日前,林清越夫妻也从海外回来参加儿子的婚礼。 看着几对新人幸福的笑脸,林清越眼睛红了,有些难为情,他别过脸去,与苏念的目光正巧撞上。 愣愣,低头对穆芳青说了句什么,他款款走来。 苏念淡淡笑着,内心很平静。 林清越走近了,他们异口同声:“嗨。” 相视一笑,林清越说:“过得好吗?” 苏念回答:“很好。” “恭喜你。” “谢谢。” 似乎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苏念目光望向舞台中央,新郎,新娘正在喝交杯酒。 林清越的声音淡淡响起:“他们好幸福。” 语气隐隐伤感。 苏念假装没听见,只觉得此刻说什么都很多余。 而且,远处,某医生牵着萌萌大步走过来,面上带着笑,眼神嘛……似乎过于紧张了。 朝林清越伸出手,付迪很热情:“林先生好。” 林清越笑笑:“付医生好。” 付迪摸摸萌萌的头,家长的语气:“萌萌快叫叔叔。” 萌萌仰起小脸,乖乖叫道:“林叔叔好。” “萌萌好。”林清越深深看了苏念一眼,懂了。 台上主持人正好在请家长上台,林清越趁机离开。 付迪语气有点酸:“林先生都是要当爷爷的人了,还是很意气风发,很帅哦。” 苏念侧头看他,说出口的话是:“明天萌萌的家长会,我走不开,你去。” “好……啊?” 付迪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苏念面不改色:“我没什么意思,你要不想去就算了。” “想,想去。” 付迪沉思片刻,正色:“不对,你刚才一定是有什么意思……” “有吗?” “有,肯定有。” “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