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之君羽阳传》 第1章 小镇 “我这一生,难免有些遗憾……”天空中飘着雪,眼前是一间简单的小屋,屋外石栏上坐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妪把头轻轻靠在老者肩上,拖着吃力的呼吸,用微弱的语气说到。 远处的风景一片白茫,重重雪山被漫天白雪包裹着,掩盖晦暗的灰空。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远,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喂!羽阳,醒醒!” “嗯?” “醒醒,快起来,姜老大马上要到啦!”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是你啊,晓娜……”她吃力地坐起身,许久才清醒过来。 [哎……又是那个梦……] 这已经不是羽阳第一次梦到那两个雪山里的老人家了。 秋晓娜看她似醒非醒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昨晚又没回家,在工作室通宵啊?” 羽阳点点头,掀开身上的毯子,打了个哈欠,起身收拾被她睡得凌乱的沙发,迷迷糊糊地回答:“昨晚挺有灵感的,就干脆连着画一些稿子。” “哦?在哪?快给我看看!” “没一个满意,都丢了。” “……” 羽阳收拾好沙发,看着站在一旁无言以对的秋晓娜,摊了摊手,继续说到:“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画不出想要的东西。” “只有六天了,今天再不出稿子,你根本来不及把衣服做出来。你呀你,不要因为有点不满意就把稿子丢掉,留下来给工作室的大家一起挑啊。大家的衣服上周就做好了,只剩下你。哎!羽阳,你是我们工作室最优秀的一个,你要是来不及参加,姜老大一定会气死的!”秋晓娜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放心吧,今晚我一定可以画出来。” “真的?” “嗯,真的。我去洗漱一下,继续干活。” “早餐吃了吗?” “不吃了。”羽阳朝她嘻嘻地笑了起来,“昨天后半夜画不出来,一气之下吃了好多东西,现在还……嗝,很饱。” “大半夜的,你哪来的吃的?” “嘘……”羽阳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柜子,她一看是那个角落,马上就明白了——那个柜子是他们姜老大的零嘴私藏。 “好,你不饿就好,快去吧!” 羽阳嘿嘿一笑,躲进了洗手间。 工作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此时她已经再次进入状态,从太阳升起到落山,一直在她的桌前忙碌着。直到夜色已深,工作室里只剩下秋晓娜和姜老大,而她还是没能画出自己满意的设计。 她啪的一声放下笔,动静虽小,却还是让他们两个吓到了。 姜老大朝正在看书的秋晓娜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去看看羽阳,晓娜白了他一眼,努了努嘴,要姜老大自己去。姜老大“嘁”了一声,走到羽阳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样,出来了吗?” 羽阳瘫在椅子上,把头朝后仰去,盯着“倒过来”的姜老大悠悠说道:“你们回去吧,我差不多了。” “真的?哎哟哟哟我的宝贝羽阳啊,你可算是画出来了!好好好!我这就把秋晓娜这个碍事的家伙一起带走,你收个尾,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咱们全工作室的人一起帮你把衣服赶出来!” “谢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好好!” 姜老大笑嘻嘻地搓着手走开,推着还不想走的秋晓娜,两人一起离开了工作室。 待工作室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才崩溃地把头发一顿乱抓,长长的棕色卷发被弄得乱成一团。发泄过后,她叹了口气,跳到沙发上躺下,自言自语地一字一句说着:“我!真!的!画!不!出!来!啊!” 她的思路已经乱成了一个结——作为一个瑶装设计师,为王室服务就是最高的荣誉,所以这次比赛全万亭国的瑶装设计师都非常重视,因为参与最终评审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棠华夫人,第一名可以直接成为她的首席瑶装设计师。 然而,对于这个比赛她总感到十分的不安,身边的人给她一种必须去获得这个第一名的压力,她自己却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瑶装设计师,就算再有天分,和那些做了一辈子瑶装的老设计师根本没有竞争的实力。 她原不想辜负身边那么多人的期望,想拼尽全力一试,然而事到如今再想努力也已经没有希望,她实在对这次的主题毫无灵感。 她起身来到桌子前,看着最后一张画好的稿子。许久,叹了口气,小心把稿子收进包里,离开了工作室。 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上,店铺早已打烊,偶尔一阵海风吹来,海浪哗啦啦地拍打着沙滩,没过她的脚步声。从小在这个海边小镇长大,她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地方,也没想过离开。家在这里,朋友在这里,梦想也在这里。她很喜欢这个小镇,当然,她也很喜欢这个国家,这个温暖简单,被王室好好呵护着的国家。这里就是大陆之东的大国——万亭。两千多年前建国至今,历经四十三位君王的庇护,如今依然宁静祥和。 羽阳所设计的“瑶装”就是万亭千年传承的服饰,女子的瑶装多是纱衣,外衣层层叠叠,轻盈的裙子长至脚踝,腰上系有一种叫作行云结的衣结,留有绸带,挂着玉石垂着。男子的瑶装多是布衣,敞开的外套长至膝盖,配上同样长至脚踝的裤裙,简洁的上衣有四个扣子,四在万亭寓意幸运。所用颜色也大有讲究,平民多用灰色,贵族按等级使用,红色是君王专用的颜色,白色次之尊贵,共分七等,中间四等为黑、蓝、绿、黄。 而如今万亭文明开化,瑶装在平民生活中仅剩下礼服的功能,只有王室和贵族继续在日常生活中沿用瑶装。很多瑶装设计师希望借此成名,进入贵族和王室,从此飞黄腾达。而羽阳却只想为平民设计一生中仅有几套的瑶装,进入王室和贵族,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无怪她在这次比赛中找不到灵感。 虽不想成为王室和贵族的设计师,她却对棠华夫人亲自作为这次比赛的评审很是在意。她出生在棠华夫人掌管的【际】家族领地——青墨。棠华夫人是国王诺嘉武平唯一的妹妹,她的丈夫际靖空大将军英年早逝,她不得已卸下公主的身份,成为万亭国三大家族之一际家族的族长。守护青墨领地的同时,她还担当着万亭朝上最高的官位——六大臣之首政法大臣。常年劳心于国家政事的她让武平国王得治盛世,棠华夫人因此广受臣民爱戴,神奇的是,有传闻道棠华夫人虽已年近五十,却依然是十六岁少女的容貌,羽阳对她自然是十分崇拜和好奇。 回到家已是深夜,庭院里的灯却都还开着,打开家门,蹑手蹑脚地穿过大厅,上楼回到房间,一碰到床立马睡死过去了。等她再度醒来,自己已经好好的穿着睡衣躺在被窝里,窗外已是艳阳高照。 她起身下床,刷牙洗脸后打着哈欠来到客厅。 “哟,大忙人您起床了?” 闻声望去,母亲伊太太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她倒了杯水,笑着走向厨房,问:“伊太太,您女儿这身衣服你什么时候换上的?” “不是我换的。” 刚喝下一口水的羽阳,噗的一声把水都喷了出来,愣愣地看着伊太太。 “哈哈哈!”见女儿这般好骗,伊太太没心没肺地大笑了起来,“我说伊羽阳啊,你怎么这么白痴,不是我是谁?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扇了你几巴掌都没醒,干脆帮你换了身衣服,就差没帮你洗个澡了!” “喂……” “你怎么这么呆头呆脑的,对了,比赛搞的怎么样?” 羽阳坐在餐桌前吃起桌上的面包,咬着面包模模糊糊地说着:“来得及,放心吧。” “真的来得及?我跟你说啊这个比……” “这个比赛棠华夫人会参加评审,被选中就是王室设计师,一定要重视,我们伊家啊,就靠你了。——妈,你这句话念了几百遍,我都会背了好吗?”没等伊太太说完,羽阳就接着把她要说的话给接上。 “你知道就好!来,吃早餐。” 伊太太把早餐端到桌上,坐在她面前,拨了拨她凌乱的棕色长发问:“吃完就去上班?” “嗯,和晓娜约好先去买布料,接下来这几天我估计都不会回来,你和老爹自己照顾好自己。” “又要住工作室?哎你这孩子!” “也就剩下这么几天,熬过去就没事了,别担心。” “等比赛结束,回家妈好好给你补补,你啊,也和你们姜老大说说,让你休息个几天,知道不?” “放心放心,哎呀,我都几岁了,不用替我操心那么多!” 伊太太一听她这么说,哼哼笑了起来:“伊羽阳,你今年才19岁,你以为上班了就是大人啦?” “本来就是大人不是吗,还有,我再过半个月就二十岁啦!” 伊太太戳了下她的额头,宠溺地骂道:“长不大的小屁孩,就会装成熟。” “嘿。”羽阳吐吐舌头,继续大口吃着桌上的早餐。 吃完早餐已经接近约定的时间,羽阳匆匆出了门。小镇很小,走路就可以到街上去,路上也没有什么车,走在路上常常可以遇见熟人,不管是年长的爷爷奶奶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很多人都认识羽阳。匆匆赶路,也不忘和路边的大家打招呼。 “晓娜!” “你怎么这么慢,走吧走吧,赶紧买完材料回去赶工。” “好,但是有个材料我不知道咱们镇上能不能买得到。”羽阳喘着气,说到。 “什么材料?” 羽阳跟着秋晓娜进了布店,边说到:“煌银纱,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材质比较硬的纱,金色混着银色,颜色很好看,也很容易造型。只是不知道咱们这种小地方有没有……” “你说的是这个吗,羽阳?” “诶?”羽阳还未说完,抬头就看到秋晓娜站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抱着一匹闪着金银光芒的纱料,“这么巧?可是……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纱,是不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这时店长走了过来,笑眯眯对羽阳说到:“羽阳啊,你在找煌银纱?是这匹没错,巧了,昨天刚进的货,今天就被你遇上了。” “……”羽阳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晓娜看她不说话,笑着推她走进布店深处挑选布料:“好啦好啦,快点挑完我们赶紧回去干活。发什么呆呢。” “嗯……” 一番挑选,买好了布料,晓娜继续拉着羽阳往工作室赶。走到一半,羽阳反拉住了秋晓娜。 “怎么啦,羽阳?”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不是第一次?” 从小到大,羽阳基本上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特别关心。上学的时候,不管哪个老师总是优先问她是不是明白,有什么特别的名额,抽到的总是她,想要什么东西,在这个小的不行的镇上却都能找到。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她还是六岁孩子的时候,一辆大卡车眼看着就要撞上她,居然原地停了下来,连刹车的声音都没有。她几次问身边的人,却从来没人跟她一起怀疑,统一都是一样的回复:“别多想了。”——这才是她最怀疑的地方。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秋晓娜看她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看着她,揉了揉她软软的脸蛋说:“你啊,就是爱胡思乱想,遇到巧合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啊,不要不开心。我说啊,你指不定真的是什么天之骄子,上天的宠儿,才会一直遇到幸运的事情。你就别乱想,承认自己就是个超幸运星就好啦!” “嗯……”果然不出她所料,秋晓娜还是那一套回答,“走吧,赶紧回去把衣服做出来。” “嗯!”晓娜见她总算放下了疑惑的样子,偷偷松了口气,又忙堆起笑容,跟上她的步子。 几天过后,在整个工作室的帮忙下,羽阳总算做出了自己的作品——一套淡青色的礼服瑶装。 最内层的贴身短衫用舒适的棉布缝制,在接缝处特地选了质地最柔软的雪丝缝合,内裙选了轻纱,小心细致在腰部缝上柔软的棉布。第二层长衫用丝缎做底,缝在质地硬朗的暗纹白锻下。外套用了透色的淡青纱,叠在浅灰色暗纹羊绒上。最后就是它的点睛之作,普通腰带加上煌银纱做的腰饰,煌银纱很是笔挺,在腰后做上夸张的大结,让这套颜色低调的瑶装高调起来。 紧赶慢赶总算是完成了作品,羽阳还是不太满意。姜老大见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拉住她的袖子,娇道:“哎哟,我的羽阳小祖宗诶,好不容易赶出来了,怎么都不开心?” 羽阳看着他说起话来一抖一抖的胡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摆摆手说到:“没事,可能是太累了。”说着,和晓娜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收进准备送往首都浊立的盒子里,把盒子交给姜老大,继续说到,“最近辛苦姜老大了,陪我这个拖后腿的,还把整个工作室的假期都延后了一周。” “哎!这有啥!现在事情总算是结束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好……对了,我的假期是几天?” 姜老大听到这,夸张的拍了下手:“你啊,辛苦了这么久,接下来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哪天在家呆腻了再过来吧!工资会照样给你的。” “啊??” “好啦好啦,不和你说了,我要赶紧出发,把大家的作品送去浊立,我也是第一次去浊立,哎呀真是兴奋死了!不说了不说了,我走了啊,羽阳,你要好好休息一下啊!” 还没等羽阳反应过来,姜老大已经抱着盒子离开了工作室,矮矮的他穿着一件紧身的小脚裤,扛着巨大的盒子显得很是吃力,踏着碎碎的步子走着,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样。 羽阳转头看着晓娜,扑哧一声,都笑了起来。 “走吧晓娜,一起回家。” 第2章 小镇2 回到家,卸下工作的重担,羽阳安静地躺在浴缸里,舒服地长须一口气。难得的假日,可以这样悠闲的泡澡,泡完澡还能悠闲地在屋顶吹吹海风,吃着妈妈做的小零嘴。想到接下来都是悠闲的假日,她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照惯例走到大厅找她亲爱的妈妈伊太太要杯牛奶,到厨房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 她在楼下找了一圈,房间、庭院、另外的浴室也看了看,还是没找到人,就剩下书房了。 “难道在书房?” 羽阳的父亲是个医生,书房基本上都是他在用,里面有家里唯一的电话,除了接电话,她和伊太太基本上都不进去的。疑惑了一下,羽阳走进了书房,果然,伊太太就在书房里,见羽阳进来,正在打电话的伊太太慌张地挂掉了电话。 “怎么啦,羽阳?” “来电话了吗?谁呀?” “啊……没什么,你爸爸的一个远方亲戚,打来找你爸爸的。” “哦……这样。” “是,是啊。”伊太太又强调了一下。 “打完了吗?我要去屋顶喝牛奶!”她趴在门框上,嘟起嘴撒娇着。 见她这样,伊太太笑了起来:“真拿你这馋嘴的家伙没办法,好好好,这就去热给你喝,你去屋顶等我。” 等伊太太离开了书房,羽阳疑惑地看着那台电话。电话这东西是近几年来才出现的发明,还没普及开,羽阳认识的人当中只有自己家里有电话,说是父亲工作用的,然而一年到头也就响个一两次。 来到屋顶天台,羽阳和伊太太一起坐在摇椅上,羽阳捧着温热的牛奶,一口一口,吹着海风,看着眼前一片黑暗的海面,慢慢品味着。 “白天的海和晚上的海,一点都不一样。” 羽阳这么一句突然的感慨,引得伊太太又笑了起来:“怎么突然有这感慨?” “就是突然觉得,晚上的海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太多海浪,也不知道海面上是什么样的,黑乎乎一片,也没有尽头,好像那是另外一个世界。而我就在这里,属于我自己的世界尽头。有点害怕,却又很奇妙……” “你面前的黑暗和未知,那是你要去面对的,因为你的背后就是你的世界,是你要去守护的一切。” “妈,你怎么也感慨起来了?”羽阳只是自己发呆着胡言乱语,没想到伊太太却认真起来了,转头一看,伊太太的眼角居然有滴眼泪划过。 “妈!怎么哭啦?” “啊?哪有,哎你这孩子!”伊太太扯起袖角擦了擦眼泪。羽阳看着,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刚刚那个电话……是谁打的?”羽阳本不想问,毕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没有问出过一点点答案,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觉得很不安。 羽阳一直很在意自己天生的棕发棕眸,和父母完全不同,面容也一点都不像。果不其然,在十六岁成年礼后,她得知伊家夫妇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对这件事,她也早已接受,也早已不想追问自己的身世,伊太太对她无微不至,伊先生更是对她教导有方,她把伊家夫妇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待,从来没想过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通电话,难道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跟那个电话没关系。你别想太多了。”伊太太回答的很干脆。 “那?” “只是看到这片海就突然想起,你的父母不知道在哪,有点难过罢了。” “……” 伊太太搂过羽阳,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这样她就不会看到自己的表情了:“羽阳,你有没有想象过,自己的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想过。” “那你,怪他们吗?” “怪……” “他们一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原因,羽阳,你不要怪他们,好吗?” “我知道的,道理都明白,但就是怪他们。” “……” 两人都沉默了,都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空气中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几天过后,羽阳回到了工作室继续上班,虽然姜老大要她多休息一段时间,但她还是希望可以见到工作室的伙伴们,还有自己最好的朋友秋晓娜。开工后,羽阳继续回到自己习惯的忙碌节奏,慢慢就把比赛的事情给忘了,一心享受着设计瑶装的乐趣。不管是成年的礼服,还是嫁娶的婚服,她都能感觉到每一套瑶装背后的喜悦和庄重。 很快,到了那一天。 羽阳和平时一样,又是第一个到达工作室,穿上围裙,束起头发,拿起扫帚,做起了工作室里的卫生。扫到门边,不知道是谁,用力把门推开,嘭的一声,大门往羽阳的头上砸了过去。 “啊!” 羽阳揉了揉头,放下扫帚,开门正要看看是谁砸了她的脑袋,却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姜老大和一群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队列整齐地站在门口,姜老大一看砸到了羽阳,倒吸一口凉气,看了一眼身后的那群人,哀叹道:“哎哟我的羽阳小祖宗!你怎么又打扫卫生!不是说了这些杂货你别做,让别人去做吗?我刚刚是不是砸到你了,疼不疼啊?哎哟你真是!” 说完,姜老大忙背过身,和身后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连连道歉:“大人,您千万别误会啊!我们……” “别说了。”那个领头的男人冷冷地打断了姜老大,径直走到羽阳面前,行了个在羽阳看来莫名其妙的礼,说到,“伊小姐,我是瑞安城衣食房主事,今日奉夫人之命,护送您到瑞安城。” “夫人?瑞安……际家主城瑞安城?棠华夫人?” “是,伊小姐,比赛结果今日公布,您荣登榜首,夫人已任命您为她的首席衣饰官,位列万亭内朝百官,命您尽快到瑞安城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下,羽阳心里唯一的想法只有“不可能”三个字,但看姜老大那个偷偷抹泪的兴奋样,还有这群人身上的衣着,那种布料根本不是这个小镇的人会穿的好料子。还有那个礼…… “你们……没弄错吗?” “榜首,青墨伊羽阳,年二十,隶属姜山山工作室,待您安全到达瑞安城,马上会全国公示比赛结果以及您的任命书。”那个瑞安城的衣食房主事神色沉稳,庄重地宣布。 羽阳沉默,不知道要回答什么,脑子里依然只有三个字——不可能。没等羽阳反应,那个主事已经示意身后的人群,瞬间人群分成了两边,一边随着姜老大走进了工作室,另外一边排成队站好,那个主事对羽阳做了个“请”的动作:“伊小姐,我们该出发了。” “……去哪?” “瑞安城。”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也需要回家整理一下行李,再和家里人说一声。” “不必,我的手下已经开始着手收拾您的行李,并且亲自到贵府告知令尊令堂,请您上车,我们今天天黑前必须赶回瑞安城,时间很紧迫。” 羽阳无言,为什么那么着急,难道连和父母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吗?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奇怪? 见羽阳没有要走的意思,主事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做了个“请”的动作。没办法,就算觉得不对劲,但现下也只能和这个瑞安城的人走了。她想回头和姜老大告个别,然而屋子里的姜老大带着这群人兴致冲冲地整理着她的东西,根本没有注意羽阳。她只能失望地回过头,朝队列中走去。 工作室大门口停着七八辆羽阳没见过的轿车,主管走到最近的一辆车前,为羽阳打开车门。她不安的看着工作室大门,最后还是沉默着进了车里。 伊家这里,夫妇刚准备出门工作,伊太太开门被眼前的阵仗吓得“哎哟”了一声。 “你们是?” “早安,伊太太,我们是瑞安城来的。” “……”瑞安城三个字狠狠地朝她脸上砸来,她愣住半天没有说话。见门外情况似乎不对,伊爸爸忙到门口查看,见到这阵仗也吓了一跳,忙问:“你们这是?” “伊先生,伊太太,恭喜您,您的女儿伊羽阳小姐被棠华夫人封为首席衣饰官,位列内朝百官,她已启程前往浊立,我们是来帮她拿行李的。” 伊太太低着头不言语,伊爸爸皱起了眉头,点点头,让出道来,说:“小女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夫人必定是要求所有行李都带走,对吧?” “的确如此,那么伊先生,伊太太,不好意思,冒犯了。” “请……” 十几人随着伊爸爸进了屋子,伊太太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伊爸爸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该来的总会来,进来帮孩子整理些东西吧,浊立不比青墨,那里冷,咱之前给孩子备着的厚外衣记得给她带上。” 伊太太摇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和不舍:“外衣?常服?她以后还用得到吗?她以后就再也……” “嘘!”伊先生忙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附耳说到,“活腻了吗?这里那么多浊立来的人。” “我……我……”伊太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哭了起来。伊先生把她抱入怀里,她压低哭声,却连字都念不清了,“我好不舍……” 工作室里,姜老大送走了整理行李的人群,自己一个人呆呆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看着羽阳平时用的书桌。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秋晓娜提着一堆好吃的东西,蹦跶着进了工作室:“羽阳!看我今天给你买了什么!” “……”姜老大抬头,看了眼晓娜,又低下了头。 晓娜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问:“羽阳呢?今天怎么……姜老大你比羽阳早?” “走了。” “走?去哪?” “瑞安城,还能去哪。”姜老大说罢,躺在了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发着呆。 “……”晓娜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环顾四周,属于羽阳的书柜已经被掏空,属于她的东西,就只有桌前那束刚刚盛开的白兰花了。晓娜呆呆站在原地,工作室里一片沉寂。 许久许久,姜老大才悠悠说到:“这孩子,我们镇上的大家看着长大的。早知道她不属于这里,但真的没想到离开的这天到来,心里,还是免不了排山倒海的翻滚啊。” “……”晓娜没有说话,只是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白兰发呆。 第3章 瑞安城 车一路向北开去,速度很快,让从小在小镇长大的羽阳很不适应,一路上都在晕车,没什么看到窗外的风景,除了午餐时间在路上短暂的休息,这一路上,车队几乎没有停下过一分一秒。在天色完全变黑前的最后一刻,车子稳稳停住了。 瑞安城衣食房的主事关莫摇了摇难受得睁不开眼睛的羽阳,她这才慢慢睁开眼,清醒了一下,接过他的手,被搀扶着下了车。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顿时完全清醒过来,车停在一座四层楼高的白色楼房前,环顾四周,皆是磅礴大气的建筑和精致绝美的园林景观,天色马上就要完全变暗,此时的天空耀着暗紫色的光芒,罩在这片广阔不见边际的城池之上,偶尔几颗闪烁的星星,让这瑞安城令人目眩神迷。 “瑞安……城……” “我们到了。夫人特地为您准备了我们瑞安城最好的客房,伊小姐,请。” “嗯……” 她的头还是很疼,然而身边跟着她的人比之前更多了,现在的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小心稳重地走在人群的最前方,步入眼前这栋白色楼房之中。 敞亮的大厅里,一群侍女排成排站在中间,羽阳停了下来,呆呆看着眼前这群穿着统一制服的少女们。关莫走到羽阳面前,介绍道:“伊小姐,请您挑选几名侍女,她们将负责未来您在瑞安城的生活起居。” “啊?”听到这些是照顾她的侍女,羽阳忙拒绝道:“我我我!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不劳您费心了。” 关莫微微一笑,换了个不容商量的语气:“伊小姐,这是夫人的命令。” “……”羽阳侧过头,看到关莫那张冷峻的笑脸,明白这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灰溜溜地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她把目光放在一个皮肤黝黑,脸蛋圆圆,看起来十分亲和的女孩子身上。 “那边那位吧,劳烦了。” 那个女孩显得有些吃惊,慌忙整理好情绪,走到羽阳面前,低着头对她行了个礼,走到她身后站着。 “伊小姐,请继续。”见羽阳没有再挑选别人,他再次要求道。而这时,羽阳却堆起礼貌的笑颜,对他说到:“如果我猜得没错,夫人只说了为我安排侍女,并没有要求多少个,只是主事大人对我百般照料,怕我在瑞安城过得不舒适,所以自行加了‘几个’侍女的要求,对吗?” 他依然是笑着的,但被羽阳这一堵,竟是没话说了,只能对羽阳再次做了个“请”的姿势:“您的房间在四楼最里间。” “劳烦您了。”羽阳微微低头,对他致予谢意,领着刚刚挑选的侍女,朝楼上走去。 留在原地的关莫转身看着那群没被挑中的侍女们说到:“八个人一组,排班照顾伊小姐,记得,都以辅助小青为主。” “明白。” 几个人陪着她来到了四楼走廊最深处,侍女们推开一扇精致的房门,眼前这个房间就是她在瑞安城的居所。 房间很大,除了卧室和卫生间,还有更衣房,大浴室,书房和一个很大的阳台。看得出房间已经被精心布置过,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就连窗帘、地毯和屋子里的家具也是新的,浴室里放好了所有她可能用到的日用品。 出于职业习惯,羽阳径直走进了更衣房,打开衣橱,一直谨慎应对的羽阳被惊讶地合不拢嘴,十座大衣橱里挂满了许多名家的作品,这些瑶装只在她的书里出现过。 “罗蓝先生的醉云烟!施彦大师的妙仪!宛儿老师的兰月!薇歌!霜碧玉!念秋!” 瑶装体积庞大,一座衣橱里至多可以存放十套,然而每一套都是民间难得一见的名家佳作,羽阳到此刻才真正被瑞安城的实力折服。 刚刚那个被羽阳选中的侍女站在一旁,见她这惊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走上前为她介绍:“伊小姐,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衣服,不知您是否还满意?” “嗯!满意。哦对了,那我的自己的衣服放在哪?这些大衣柜都放满了。” “这就是您的衣服,贴身的衣物在里面另一间房里。” “什……什么?这些是我的?可……”羽阳哪里舍得把这些难得一见的珍品穿在身上,再普通的瑶装,在她眼里都是需要好好珍藏的宝物,何况是这些真正的宝物,“不行,这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对了,他们说会去我家取行李,我的行李应该也有被送过来吧?你知道在哪吗?取行李的那群人会过来房间里吗?” “您的行李的确在路上,过一会儿就会送过来,可是……伊小姐,您已经位列百官,按万亭律法,在三大家族主城内,还有王城矢雨城内都必须穿着瑶装。所以……您的日常衣服可能是不能要了。至于为您取行李的侍从,他们是不允许进入二楼以上的房间的。” “……” 她凌乱了,这么多事情杂在一起,到底为什么被选中,位列百官需要注意什么,这瑞安城好像规矩也非常多,然而现在当务之急是知道父母的情况,要知道伊家夫妇情况如何,就必须见到那些搬行李的侍从。 她冷静下来,整理好思路,对那个被她选中的侍女说:“你说,我已经位列百官,那么我想见到那些侍从,应该是我有的权利吧?” “当然可以,只不过只能到一楼大厅去见,在您出这个房间之前,需要先沐浴更衣,换好瑶装,这是瑞安城入城的规矩。” “好,那你先去帮我找到他们,我现在马上去洗澡。” 说完,羽阳径直就要走进更衣室的里间取换洗的衣物,那个侍女忙叫住她:“不不不!您稍等一下!” “啊?” “伊小姐,为您沐浴的侍女们已经做好准备在门外等候了,您请挑一套瑶装,她们会为您沐浴更衣。” “帮我沐浴更衣?等等……你是说……帮我洗?!”羽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而当下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再不快点,错过与那些拿行李的人见面就糟了,万一再没有机会回去……她一咬牙,随手拿下了一套瑶装,一看是自己最喜欢的设计大师姬诗文的作品,狠狠地心痛了一下,还是递给了那个侍女。 “好的,您快去更衣,我现在马上去找到那几个侍从。” 那个侍女把她选好的衣服小心递给门外的侍女,朝羽阳行了个礼,匆匆走出了房间。 羽阳走出更衣房,这才知道原来门外整齐站着五六个侍女,吓了一大跳,心里连连叫苦。无奈时间紧迫,她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浴室。 一番折腾,羽阳已是害羞得不行,被拖上岸,用一大条毛巾包好擦干,侍女们开始为她穿着瑶装,一件件穿上身,整理得体,领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个化妆师,小心细致地打理着她长长的棕发,还慢悠悠地为她化起妆来。幸好那个她选中的侍女还未回来,那群为她搬运行李的人还没到达,她才能沉得住气,看着那个化妆师慢慢在她脸上琢磨。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个化妆师收好工具,对她行了个礼,说:“伊小姐,已经为您梳洗完毕,没别的吩咐我们就先退下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喊我们,除了在内室照顾您的小青,我们会有其他八位侍女在屋外随时待命。” “小青?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小青是吗?哪个青?” “青草的青,这孩子从小就在我们瑞安城长大,平时挺安静的,就是做事有点笨手笨脚,还请伊小姐日后多多包涵。伊小姐,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事了,谢谢你们。” “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该做的。那么我们就先退下了,您随时吩咐。” “好。” 待房间里的侍女们都离开房间后,她这才敢跑到更衣室的全身镜前,看着身上那套自己最喜欢的设计师做的瑶装,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抬头再看看自己的脸,从来没有被这么精心打扮过,看着看着,她害羞地笑了起来。 这时小青回来了,对她行了个礼说到:“伊小姐,安排妥当了,他们已经在交接行李,我让那几个送行李的侍从在一楼小厅等您,我们现在走吧。” “好!谢谢你,小青。” 小青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的温暖可爱:“诶?伊小姐,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一见面就急着让你去做事,都忘了先和你认识一下,不好意思,别见怪。” 小青一听她这么说,慌忙摆摆手,着急地说:“不不不!伊小姐,您是主子,哪有主子跟下人说不好意思的!你真是折煞我了。哎!先别说这些了,咱们快走吧!” “嗯!” 刚刚走出房间,见到那么多侍女在门外排队候着,羽阳又吓了一跳,慌忙收起自己懒散的脚步,得体地走着。却是没想到穿着瑶装走路并没有那么简单,才没出房门几步就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有小青及时扶住。羽阳觉得丢脸极了,偷偷回头看看门口那几个侍女的表情,而那些训练有素的侍女依然端正地站着,丝毫没有改变刚刚的动作,她吐了吐舌头,继续朝前走去。 下楼的路上,侍女们见到她纷纷行礼,她一一给他们回礼,正觉得累,小青附耳说到:“伊小姐,不需要回礼的,您只需要回与您官位相同或比您官位高的礼,小青回去会给您详细介绍。” “噢噢!这样……”又做错了,羽阳又偷偷吐了吐舌头,暗自下了决心,绝不再犯不得体的错了。 到了一楼,小青领着她来到小厅,然而两人虽低调行事,却还是被路过的衣食房主事关莫给看见了。 关莫问身边的人:“小青怎么把伊小姐带到小厅去了。” “好像是伊小姐要见到她家取行李的侍从。应该是……想问问家里的情况。只不过按礼制来说,伊小姐现在应该是在房间呆着,直到夫人召见才能出来走动。小青这孩子一向糊涂,估计是忘了。” “那几个侍从,也跟着胡闹?” “这个……伊小姐要求,他们也不敢不从吧?关大人,需要阻止他们吗?” “不必,这件事让大家装没看见,若是上面谁怪罪下来,我来解释。” “是。” 小厅里,羽阳没等那几个侍从行完礼,匆忙问到:“你们见过我父母了吗?” 几个侍从面面相觑,其中的一个思考了一下,站出来回答道;“是的,我们见过伊先生和伊太太。伊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他们怎么样?还好吗?会不会……特别难过?” “这个……似乎伊先生和伊太太都很平静,也没有多问我们什么就让我们取走了行李。” “……真的吗?他们说了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我们都记得,但是,两位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请我们进屋。” “……” 这结果竟然是最出乎羽阳意料的,她原本只是想知道父母有没有太难过,有没有什么话留下。没想到,他们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伊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什么了,谢谢你们……辛苦你们一路帮我把行李带过来。” “您客气了,这是我们该做的,那么,小的们先退下了。” “好……” 几个侍从离开了小厅,羽阳瘫坐在沙发上,眉头皱成一团。 他们没有高兴,也没有难过,平静地交出自己所有的行李……谜团扯的线越来越多,越结越大,她已经乱的理不清了。 第4章 初见 见过那几个送行李的侍从,羽阳被请去取自己的行李,然而却是在衣食房主事关莫的监督下进行的,除了一些重要的纪念物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取走,都被原样打包好,收进了瑞安城的储藏室。 最后,羽阳气嘟嘟的强要走了一个自己的娃娃,抱着它和那些重要的纪念物,头也不会地带着小青上了楼。 回到房间,吃了一肚子气的羽阳紧紧关上房门,拉着小青抱怨道:“你们瑞安城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那些行李不让我拿走,那带来瑞安城干嘛?” “小姐别气了,这都是规矩,您现在位列百官,很多事情都需要按着内朝的规定来,其实很多规矩不是我们瑞安城所定,而是平民百官入朝必须做的。” 听小青这么一说,羽阳这才认命了一些:“真的吗?” “真的,好啦,时间也不早了,您今天也劳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等夫人那边传话,见一见夫人,您就是正式的万亭百官之一了。” “百官吗……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放心吧,您一定可以好好表现的!我去给您取睡衣,您在这稍等一下。” “嗯。” 羽阳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风阵阵从没有关上门的阳台上吹来,她被那吹动着的窗纱吸引,朝阳台走去。 “这里……风景竟这般好?” 她自言自语地感叹着——从这里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山脚下灯火通明的城区,而天边的星星也不示弱,与那凡间的灯火争艳着。月儿还是新月,有些泛红,这么美的夜景,任谁都会觉得沉醉,她缓缓闭上眼,静静感受着初夏的清风。 而风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嘎吱嘎吱的响声,她觉得奇怪,睁开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阳台对着的是另一座楼的阳台,对楼阳台上有张精致的小桌,放着一盏灯光微弱的台灯,小桌旁,一个穿着常服的男人半躺在摇椅上,读着手中的书卷,摇椅轻轻晃着,发出好听的嘎吱声。 她正打算和他打个招呼,屋里却传来了小青的呼唤,她忙进了屋。 为她换好睡衣,熄了灯,小青离开了房间,而躺在床上的羽阳这才想起那个对面阳台上的人,起身跑去阳台,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盏熄灭的台灯,和早已不再摇动的摇椅。 “那人……是谁?” 羽阳打了个哈欠,觉得困了,关上门,拉好阳台的窗帘,揉着眼睛回到卧室,原本以为会失眠的夜晚,却是一着床就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很快,羽阳在瑞安城的第一个清晨到来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半天才清醒过来,揉着眼,打着哈欠下了床。门外的小青听到脚步声,急急忙忙地敲着门,问:“您起床了吗?” “啊?刚起来,怎么了吗?” “那请开门让小青进来,我们帮您梳洗。” “不用不用,没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可是……” “没关系没关系!” 羽阳说着赶紧躲进了卫生间。她实在不习惯一群人围着她,自己就呆呆站着,什么都不做,一点都不自由。待她梳洗完毕,自己换上昨天穿着的瑶装,一切搞定后才打开房门,却看见小青忧愁着一张脸在门外等着。 “怎么啦?小青?” “您怎么把门给锁了?您这身……不行不行,今天不可以穿和昨天一样的衣服。” “可是这套昨天才穿了一会儿,没有脏,洗了不是很可惜?” “总之您先让我们进去吧,来不及了,得赶紧让您准备好!” “来不及?好……” 羽阳一头雾水,明明并没有犯什么错,怎么小青急成这样,她让侍女们都进了房间,侍女们听着小青的指挥,几个熟练地褪下羽阳身上的衣服,几个赶紧去放洗澡水,小青则动作流利地把羽阳的长发束起,催促着她进浴池去。 “早上起床为什么要洗澡啊?” “每日都需要早晚沐浴更衣,我们会负责把您准时叫醒,安排好时间,可是您昨天把门给锁了,你大门离您的卧室太远,我们根本没办法叫您,马上夫人的侍女就要过来,时间很紧,我们得快点。” “好……”羽阳只是在家习惯锁门睡觉,没想到在这却是错的。 “您想穿哪一套衣服,我先给您准备好。” “等等要见到夫人是吗?” “是的。” “那就寒梦。” “是。” 匆忙从浴池里出来,擦干身子,小青已经准备好那套深蓝色瑶装——寒梦。穿到一半,门口传来敲门声,小青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跑了出去。 “完了完了完了!夫人的侍女到了!咱们快点!”一个侍女说到,众人忙加快了动作。 房门口这里,小青急忙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棠华夫人的贴身侍女威严地站在她的面前,问:“伊小姐是否已经准备好?” “这……还没……” 棠华夫人的侍女没说话,只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而小青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许久,夫人的侍女才慢慢说到:“伊小姐身份尊贵,你自己也很清楚,说句不好听的,关莫选你到备选的侍女中,本是念着你从小在瑞安城长大,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像你这样平民出身、做事毛躁的侍女,可能连见伊小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伊小姐眼光不佳,还偏偏只要了你一个贴身侍女。夫人自然是不会怪罪伊小姐,只不过你……总之,好好珍惜最后这一点和伊小姐相处的时间吧。” “您教训的是……请您稍等,我马上带伊小姐出来。” “去吧。” 走进屋子,小青忍着就要掉下来的眼泪,见羽阳已经穿好衣服,微微低头笑着,带着她到梳妆台前,化妆师正要开始为她化妆,羽阳叫住了她:“不用化了,就这样。小青,我们走吧。” “这!可是……” “走吧。”羽阳又说了一遍,轻轻拉了下小青的手,看了看她,示意她跟上,小青愣了下,赶紧跟上了已经大步走向门外的羽阳。羽阳扯下束在头上的发带,柔柔的棕色卷发垂到腰间,她扬起礼貌的笑容,走到棠华夫人的侍女面前,说到:“失礼了,羽阳第一次见夫人,昨晚彻夜难眠,今早没能早起,让您久等了。” “您客气了,夫人将在正殿见您,请。” “多谢。” 虽然匆匆忙忙,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但只要不露出慌乱的样子,还是可以瞒得过去——羽阳是这么想的。 前往正殿的途中,一路上都有人来向羽阳行礼问好,她不慌不忙地一一微笑致意,动作谨慎,不过最需要注意的还是脚下,没习惯穿着瑶装走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在瑞安城里因为摔个狗吃屎而出名。 瑞安城的城墙围成一个圆,中心是一座林子,东西侧各五座楼,最南边是正门,进门后有一座壮观的高塔,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名曰荣归塔,最北边就是主殿长宁殿所在,加起来一共十二座。羽阳所住的是最西边的安明楼,走了将近十分钟才走到了最北的主殿。 一队人走到主殿正门口的一侧停下,棠华夫人的侍女对羽阳行了个礼,说:“请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夫人。” “有劳了。” 然而即使等待的时间不短,羽阳在此刻也不敢随便乱动,因为身边的人不论是侍卫还是侍女们,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动作,她即使很想赶紧再整理一下仪容,也只能笔挺地站在一队人的最前,她渐渐明白了在王室和贵族处世之道的第一条,谨慎的人不会吃亏。 等了许久,棠华夫人的侍女回来了,对她再次行礼,请她进入大殿中。她跟着棠华夫人的侍女走进大殿,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侍女站到了一边,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殿的主座上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子,一身灰蓝色的华丽瑶装,交叉着十指靠在座位的一侧,静静看着一步步走向她的羽阳。 羽阳微微低着头,一步步走向她,走到主座前十步的位置停下,行了个简单的礼。 “小人伊羽阳拜见棠华夫人。” 问好过后,许久夫人都没有让她起身,只是在座位上静静看着她,顿时羽阳的冷汗出了一手,紧张之下,莫名的安静显得尤为恐怖。她控制住自己行礼的姿势,不让自己有一点点的晃动。 过了很久,夫人起身走下主座,一步步走到羽阳跟前,俯身扶起了她。 “谢夫人。” 羽阳直起身来,抬起头的瞬间被她惊呆了—— 眼前这个人,棕色的发盘成华丽的发髻,棕色的眸子里透着光芒,嘴角向上微微扬着,肌肤犹如少女般纯净年轻。当羽阳完全看清楚她,这才发现她根本就是一副十六岁刚成年少女的外表。 [这个人,就是棠华夫人?!] 看羽阳惊讶的样子,棠华夫人还是笑着,看着羽阳的棕眸,柔声问到:“瑞安城里,可还住的习惯?” 羽阳忙回过神来,收起自己吃惊的表情,礼貌地笑着,回答:“一切都很好,多谢夫人关心。” “那就好,羽阳。” 羽阳愣了一下,被夫人这一声温柔的“羽阳”唤得心猛地一跳,一时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好,又不小心吃惊地看着棠华夫人了。 夫人见她这样的表情,忍不住笑开了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问她:“本夫人这副外表,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是的!小人有幸得见夫人,太开心,失态了。” “见我的平民都这么说,我都听腻了。若不是被我的外表吓到,你是看到什么才那么吃惊?” “这……” “还是被我这和你一样的棕发棕眸吓到?” “……” 被棠华夫人这么一问,羽阳才注意到棠华夫人的头发和眼睛,果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颜色…… 第5章 难题 羽阳天生棕发棕眸,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时,自己就像个异邦人一样,她并不觉得好看,甚至觉得自己很奇怪。从小到大,她没有见过任何人和她一样的发色和眼睛,今天竟然在棠华夫人身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奇怪”棕发棕眸。 陷入了思考中的羽阳许久没有说话,棠华夫人淡淡一笑,问她:“怎么不说话?” 羽阳忙回过神来,随便找个理由回答:“能和夫人一样的发色,真是羽阳的荣幸。”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有人跟你说过棕发棕眸所代表的含义吧?” “这……是的,羽阳并不知道。” “你也不需要知道,只是今天开始,需要你暂且先隐藏自己的棕发,以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切记,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曾经是棕发。到我这来,羽阳。” “是。” 羽阳走到棠华夫人脚边,棠华夫人示意她蹲下,一手在她的面前晃了一下,一阵凉凉的风从羽阳脸上吹过,她紧张地闭起了眼睛。 “好了。” 羽阳张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礼貌地行了个礼,起身走回自己该站的位置。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棠华的首席衣饰官,位列内朝百官之一,今日起希望你严以律己,做个合格的臣子。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已经放在你的房间里了,去吧,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惊喜。” “是。” 终于见完棠华夫人,羽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出大殿,却找不到在侍女队伍最前等着她的小青了。 “小青呢?”羽阳忙问身边的侍女们。而她们却面面相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果然如她之前预感的,早上的事情影响到了小青,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害了小青,难得相遇,就这么分离也太过遗憾。她想起关莫——那个衣食房主事,管不了所谓的得体,羽阳拉起裙摆就往自己所住的安明楼跑去。 到了大厅门口,正好撞见准备出门的关莫,关莫见她慌张地自己一个人回来,忙问:“出什么事了?伊小姐?” “关主事,你有看到小青吗?” 关莫一下子明白了:“小青啊,她临时有事回老家了。我们会给您安排新的贴身侍女。伊小姐,您……见完夫人了对吗?” “不对,小青刚还陪我去见夫人了,怎么会现在就回去了?关主事,小青是不是因为做错事,被你们罚了?” 关莫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关主事,小青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说是因为今早没能在面见夫人前做好充足准备,那是我的错,我不想让她因为我的错误而被惩罚。” “可是。”关莫还是笑着,看着羽阳的眼睛缓缓说道,“很多事情,不是伊小姐……不,不对,现在应该叫您伊大人了。伊大人,很多事情不是您不想,就可以不发生的。即使您身份再尊贵,无规矩不成方圆,就算是夫人的侍女失误,也必须要受到惩罚。您是百官之一,夫人的首席衣饰官,表面上看起来您的责任只是负责夫人的穿着设计,然而,你的一个小小错误,也有可能让夫人、际家甚至王室受到极大的损害。倘若今天是因为你的不谨慎,折损了夫人的名誉和威严,你觉得,你当罚吗?” “我……” 羽阳无言,懊恼自责的心情渐渐涌了上来,都是因为她的自由任性,伤害到身边一心照顾她的侍女。然而即使关莫这么说,羽阳也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今天一定要替小青说话。 “关主事,还请您务必告诉我,小青在哪?” 关莫也是没有想到,羽阳居然为了一个只认识一天的侍女这么坚持,不过他也可以理解,平民们总是把精力放在一些无所谓的感情上,因为他们实在没事可做。他无奈一笑,说:“准备调到青墨领地的首城碧城,在星海城当差。现在应该在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她的房间在哪?” “你想留住她?” “是。” “能决定留不留下她的不是您,而是纪律。小青到底有没有做错事,您自己心里很清楚。今日起,您就是我万亭内朝百官之一,身份尊贵,受大家敬重。可您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种荣誉。背后的责任有多少,受到的尊重就有多少,敬重您的人,是因为感谢您对他们的保护。在您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认真争取的同时,在您对很多事情不满的同时,您正在浪费对自己的职责负责任的时间。” 关莫说罢,对站在原地无言以对的羽阳行了个礼,离开了大厅。 她恍惚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呆坐在玄关处的沙发上,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点声响,让她自责的情绪越发涌上来。 “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她回想着关莫说的话,心里不禁更难受起来,懊恼地叹了口气,拖沓着步子,晃悠悠往阳台走去,路过梳妆台的时候转头看了下自己,顿时被自己吓到了。 “啊?!”她惊叫了一声,把门外的侍女给吓到了,忙敲门跑进来查看情况:“伊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羽阳慌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摇摇头:“我……我没事,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没事就好,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我们会一直在门外候着。” “好。” 侍女们走了,羽阳对着镜子里那个自己,吃惊得不得了——她的一头棕发变成了黑色,和普通人一样的黑色头发。 回想一下,夫人刚刚特地让她靠近,难道在那个时候改变了她的发色?虽然她知道这是灵术,但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灵术还是被它的神奇震惊了,她原本以为灵术只能用来战斗,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用途。可是,夫人为什么要费心思把她的发色藏起来?夫人也有棕发棕眸,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哎!不想了。”思绪越来越乱,想到身上还穿着珍贵的瑶装寒梦,赶紧到更衣室寻找可以替换的简单衣服,翻了七八个衣柜终于找到还算简单的日常瑶装,一番折腾后才换好。换衣服的时候,羽阳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等到换好衣服走到书房前才恍然想起来—— [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已经放在你的房间里了。]夫人刚刚的确说了这么一句话。 羽阳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跑到书桌前,果然,桌上放着一封精致的信封。 首席衣饰官伊羽阳: 六大臣之首政法大臣、际家族族长棠华夫人将于下周朝会期间,以万亭公主身份接见安卡拉姆特使,请首席衣饰官务必在六月十八日傍晚前将正式设计稿交予瑞安城制衣坊。 “六月十八日……今天是……十七?明天晚上要?!”虽然一天内出稿并不是不可能,可是她对王室和内朝的衣饰制度都不太了解,棠华夫人的喜欢也一点都不清楚,这可是棠华夫人要见外使的瑶装,按她现在的情况来做,棠华夫人定不会满意的。 理清思路后,她小跑到房门外,侍女们见到她纷纷行礼,她看着一地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侍女,焦头烂额,走到最靠近她的侍女面前,略显尴尬的开了口:“那个,你帮我去跟关主事要一下夫人的尺码。” “是。”那侍女行了个礼,便朝长廊另一头走去。 然而,接下来羽阳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青的话她还相熟,可以直接探问夫人的喜好、哪里有王室衣饰规章的书册等等事情。现在对着一堆群龙无首的侍女,她也无从下手。思虑片刻,她抓起裙摆疾步跟上走远了的侍女。 “伊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带我去找关主事。” “可是,这个时间主事在南边安芸楼安排今日菜点,那里不是您适合去的地方,要不您在大厅等着,我马上为您把主事找来?” “不,你带我过去,没时间了。” “这……好吧,您跟我来。” 刚刚才被关莫说了一顿,马上又要去麻烦他,羽阳心里很忐忑,关莫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的人,虽明面上等级比羽阳低,但在这瑞安城里,关莫眼前的声望肯定比羽阳这个新人高上不少,主动去找他比较合适。况且眼前能找的人,除了关莫,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夫人呢? 关莫正在检查今天的食材,见到羽阳,笑了起来。 “伊大人,您怎么来了?” “关主事,我需要夫人的尺码、王室及内朝服饰制度的具体书册,还有想向您请教夫人平日里的穿着喜好。” 关莫还是笑着,并不想直接回答羽阳的话:“这些应该是你的贴身侍女该知道的,哦对,我忘了,你的贴身侍女刚刚被调走。” “……”羽阳早知道关莫不会轻易就这么配合她,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关莫还是笑,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对身边的手下命道:“带伊大人到制衣坊,取伊大人需要的东西。” “是。”关莫的手下毕恭毕敬走到羽阳面前,对她行了个礼,准备带着她到制衣坊去,羽阳见状,郑重地跟关莫说了声“谢谢”,赶紧跟着关莫的手下走了。 羽阳走远了后,关莫才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笑了笑。而关莫身边的人却面露紧张之色,小心地问关莫:“关主事,这位……可是住在那个房间的,若是说孩子们不懂得那房间的意义,您在瑞安城呆了三十多年,不会不知道吧?您这样严苛……夫人知道了,不太好吧?” 关莫自然明白手下的意思,却也只是笑笑:“不碍事,我知道分寸。” 第6章 昱阁 制衣坊果然有羽阳所需要的资料,本以为夫人的喜好需要慢慢探问,没想到夫人每日的穿着装饰都有记录在案,虽是保密资料,羽阳已经是夫人的首席衣饰官,这些机密是马上要承袭给她的。 和侍女搬着一大叠书册回到房间,她关上门,开始认真在其中查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进入工作的状态的羽阳一向是着魔般专注,拿到书册后就一直呆在书房里,直到过了晚膳时间。 思路、配色、主题和图样都选定了,按平时来说,这时候已经可以开始画稿,然而羽阳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在制衣坊拿来的资料里,朝臣制度写的很仔细,而王室的却只有写纲纲条条,棠华夫人身份复杂,即代表了际家,也代表了诺嘉王室,这中间的度她总觉得没有揣测透。她又把手上的资料略看了一遍,决定再去找一些书来参考。 她抓起记好要点的册子,匆忙小跑到了房门口,随便叫了个侍女进屋。 “伊大人有何吩咐?” “我问你啊,瑞安城里,有没有书库之类的地方。” “书库?您是要找制衣方面的书吗?” “嗯,我还需要一些别的资料。” “瑞安城里各个房都有自己的书库,制衣的书就都在制衣坊了。” “只有制衣坊里的吗?没有……大一点的书库吗?两三层楼的那种?” “这……有是有,隔壁昱阁就是,四层楼都是藏书,只不过……昱阁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地方,平日侍女们进去打扫都要关主事亲自安排才能进去的。” “明白了,谢谢你。”听完侍女说的话,羽阳带着小册子就朝楼下飞奔,侍女拦都拦不住。 独自一个人跑到安明楼大门外,在安明楼隔壁果然有一座没什么灯光的楼房,羽阳估摸着那就是侍女说的昱阁,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昱阁大门前,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推门进去,只有一丝昏暗的灯光。这虽是大厅,却也整整齐齐摆了十几座高大的书架,留出了中间一条铺着地毯的路。 上楼的楼梯被高大的书架遮住,并不好找,上了二楼,这里的布局却是另外一番风景。眼前密密麻麻的都是高大的书架,完全变成一座巨大的迷宫,通道只剩下两人并肩的宽度,羽阳边绕着路,边仔细找着自己需要的书,然而晦暗的灯光下,只是找了几座书架就快找花了眼,在这么找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还是先走出这个巨大的书库迷宫,到楼上去,说不定可以找到书库的管理人。 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了三楼,还以为可以看到光明了,没想到三楼的布局和二楼一模一样,同样是密密麻麻的书库迷宫,这书库看起来就不像是为人而准备的,满满的全是书,也没有索引,看起来毫无章法,若是要羽阳自己在这堆书架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书,可能天都亮了也不一定找得着,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四楼,找到书库的管理帮忙。 一番折腾找到了通往四楼的楼梯,四楼的布局和前面三层楼大相庭径,楼梯连接的是宽敞的长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廊上挂着几副画作,两侧还有些摆件,明亮的灯光把走廊照出温暖的颜色,两侧有几扇门,都紧紧闭着。一路往前,走到尽头只有一扇厚重的双开门,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看起来有人在。 羽阳朝门缝里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谁的身影,小声问了下:“有人吗?”然而等了半天,并没有人回答。她索性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不小的书房,正中摆着一张大书桌,椅子没有摆正,桌上还有翻开的几本书册,像是刚刚有人还在的样子,羽阳试着加大音量,再问了一次:“有人在吗?”只不过依然没有人回答。她走到桌前,看了看桌上的书本,除了两本厚厚的辞典之外,其余的都是一些关于经济类的书本,尽是一堆看不懂的图表。她好奇瞄了两眼,嘴边继续问着:“有人在吗?” 突然,眼前的书本被一只手合上,把她吓了大跳,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羽阳慌乱地笑了笑,忙向他问好:“打扰了,我是来这里找一些书的,请问,你是这里的管理员吗?” 那人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收拾好桌上的书册,坐了下来。见他没有回答,羽阳也倍感奇怪,想想可能是自己还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赶紧跟他解释:“我是夫人新上任的首席衣饰官,呃……我叫伊羽阳。” “你就是伊羽阳?” “啊?是……是的。”这人的态度和其他人不太一样,难道……这人官阶比她高?看来需要确认一下这个人的身份,万一是什么大人物,惹他不高兴就不好了,“您是,昱阁的管理员吗?” 那人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点了点头。 “那……你能帮我找一下关于王室服制和内朝朝臣服制的资料吗?麻烦了。” “二楼四十五架七层左侧三十七本都是,自己去拿吧。” “啊?”羽阳吃了一惊,难道他是在说书的位置吗,“那个……你说什么?” 啪的一声,那人不耐烦地合上了手中的书,抬起头看着她,挑起一边嘴角,一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的样子看着她。羽阳被他这么看着,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双手合十拜托他:“麻烦你了!” 那人想想,要是自己的书被弄乱了反而麻烦,干脆帮帮她好了,他起身朝门外走去,羽阳忙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离开了书房。 站在他背后,羽阳这才认真观察了下这个人,在灯光下才看见,他的头发并不是黑色,而是很深的暗紫色,这人长得很高大,看上去有一米八多,厚实的肌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读书的人,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起路来的姿势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臣服于他的气场,这种气场要怎么形容?羽阳陷入了思考,走到了楼梯,突然想起来,却因为想的入迷,说了出口: “帝王之气!” 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疑问地看着她,她尴尬极了,呵呵笑着,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在想事情。我们赶紧走吧!” 一路走过三楼复杂的书架群,昏暗的灯光看不清脚下的路,她跟不上他的步子,差点就跟丢了。来到二楼,他径直走到要找的书架前,问她:“要哪本?” “啊?到了?” “嗯。第七层。” “哦……”羽阳认真的从最下面一层数起,数到第七的时候发现,别说是看了,她伸手只能刚刚摸到第六层的边缘,看来也只能跳一跳,随便抓几本下来看看。 她蹦的一下往上跳,努力去抓放在第七层的书,站在旁边的那个人愣了下,抓住了她的肩膀。 “欸?怎……怎么了?” “……你旁边有梯子。” 她背过身,这才发现身边有个木梯,她嘿嘿笑了笑,把那个梯子推了过来,固定好轮子,抓起裙角小心往上爬。有了梯子,眼前的书册一目了然,几乎都是她需要的书,她一本本抽了出来,开心的不行,最后抽出了十几本书,放在梯子的顶上。 “我拿这些可以吗?” 那个人并没有抬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着的书,点了点头。得到了管理员的同意,羽阳这下可以安心把这些难得一见的书带回去,一时兴奋地不能自己,抱起其中一叠就要下楼梯,然而,即使这楼梯做工精致,稳稳当当,但还是抵不住一个刚刚把瑶装当成日常穿着的人抱着这么一大摞书下来,刚踏下第一层,她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裙角,从楼梯上滑了下来。 “啊!!” 平日里安静无比的昱阁传出了巨大的响声,摔下来的时候楼梯被推倒了,楼梯上剩下的书也都掉了下来。羽阳依然抱着怀里的书,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她并没有一点被书砸到的疼痛,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包围了,或者说这种感觉是,被抱着? 她这才意识到,在旁边的那个人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替她挡住了所有掉落下来的书。 “你没事吧!”待他松开怀抱,她慌张地看着他,查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他摇摇头,揉了揉脑袋站了起来。 “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头砸到了吗?” “没事。”他站稳后还是皱着眉头,揉着后脑勺,好像真的挺疼的样子。 羽阳急坏了,虽然没有外伤,但毕竟是脑子,砸坏了可就不好了,她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发现他的后脑勺肿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冰袋。” “不……”没等那个人阻止,她已经拉着裙角跑没了踪影。那人见她这样,却是皱着眉头笑了出来,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书本捡起来,还自言自语了一句: “竟然不认识我……” 第7章 夜读 灯光昏暗的昱阁里,羽阳用毛巾裹好装着碎冰的袋子,小心按在那个昱阁管理员的后脑勺上,两人坐在地上,不知不觉,羽阳已经在昱阁用掉了一个小时。 “我没事了。” “真的吗?”羽阳放下冰袋,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哪里没事,还那么大一个包。” “回去书房。”他说罢便起身朝楼上走去。 “诶!等等!”她忙把冰袋放进口袋,搬起那一大摞书赶紧跟上。 回到四楼,把书放在他的桌上,羽阳已经是气喘吁吁。然而那个人却没有在座位上坐下的意思,继续走到阳台。 “你去哪?”羽阳掏出冰袋,赶紧跟了上去,走到阳台后却发现这个地方非常的熟悉,“诶!这不是?!原来我房间的对面就是你这里啊。”她环顾四周,果然,阳台上放着一座摇椅。他并不管羽阳的吃惊,躺在了摇椅上,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原来第一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他。 “你怎么都不说话?头还疼?” 他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读着手中的书。羽阳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把冰袋递给他。 “我不用。”那人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认真看着她回答。 羽阳摇摇头,说:“我也该走了,今晚我需要赶紧把这些书都看完,明天天亮就可以开始画稿子,要不就来不及了。” “你……今晚不睡?” “嗯,没事,我习惯啦!”她笑了起来,把冰袋放在了他手上,“那我先走了哦。谢谢你借我那么多书,哦!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躺下,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半天才开口,“昱阁安静,最适合看书,你挑的那些书枯燥无味,都是些死规矩,搬回去看怕是会睡着。我今晚在这看书,你到我的书桌上去。” “啊?这……可是……” “我的书,除了挚友和兄弟,一概不喜欢别人拿走。” “是这样啊……那好吧。”羽阳遗憾地嘟了嘟嘴,本还以为这些可以带回去好好研究,看来出了今晚就很难再见到这些书了,既然如此,能看多久就看多久吧!她挽起袖子,小跑回到书房里,马上进入状态,认真查看了起来。 昱阁又回归了安静,只有两人手中书页翻动和羽阳手中的笔沙沙作响的声音。他看书一向心无旁骛,今天却不知为何,总是透过窗户看一看她的情况,然而不管什么时候朝窗内看去,她都没有一刻是放松的,不是在认真阅读,就是在奋笔抄录。他没有说谎,这个昱阁是他自己的,放的都是属于他的书,他的确一向只把书给至亲的兄弟和挚友,一般人连昱阁都不能随便进来。 很快,夜已经深了,瑞安城里的灯光一点点熄灭,山脚下的城镇也渐渐暗了下来,他打了个哈欠,再次看了看窗内的她,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困意,即使已经连续在书桌前坐了四个小时。 难得有人比他还有耐力,他笑了笑,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然而过了没一会儿,他竟是睡着了。 羽阳觉得有些疲乏,伸了个懒腰,扭头一看,发现他在摇椅上睡着了,吃惊地笑了起来,蹑手蹑脚来到阳台,蹲在了他的身边,看他这幅安静睡着的样子,忍不住一直笑着。 [他睡着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刚刚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那张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显得很是硬气,紧紧抿着的嘴唇透着健康的颜色,最特别的还是那双眼睛,即使紧闭着,依然透着锐利的锋芒,回想起来他的双眼似乎有种魔力,让人没办法从他的双眼离开。 [这人……看起来像是个军人吧。怎么会在瑞安城里有这么大的一座书库……多想无益,此时还是赶紧把那些书看完才是。] 她在书房里找来了一条毛毯,小心给他盖好,帮他把他手边的书放在桌上,这才安心回到自己的位置。 等他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看到自己身上的被子和已经亮透的天色,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在摇椅上睡着了,他忙坐起身来,朝书房里看去,羽阳已经不在了。 回到书房,只见桌上已经整理的整整齐齐,桌面正中有张小纸条: 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管理员: 谢谢你借我那么多宝贵的书,天已经快亮了,我看你还没醒,就不叫你起来了,书我已经放回原位,拿下来的时候没注意顺序,可能会放的不好,抱歉啦! 下次有机会可以再来找你借书吗? 伊羽阳 他看了看阳台对面,却看不到她是否在书房里。长吁一口气后,把这张纸条夹在了自己的笔记本里。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一个穿着不太一样,看起来已经年近四十的侍女走进了书房,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他看了看她,问;“几点了。” “早晨五点半,少爷。” “你刚过来,可有遇到伊大人?” “并没有碰见。” “她……没有贴身侍女吗?” 侍女听到他这么问,笑了下:“少爷您有所不知,伊大人挑的贴身侍女叫小青,虽然认真,但总是笨手笨脚,忘东忘西,做事不周全,本是不该出现在被挑选的队列中的,关主事念这孩子从小在瑞安城长大,给她一次机会,没想到伊大人选谁不好,偏偏选中了她。这不,第一天清早就耽误了伊大人面见夫人,已经被罚调去星海城了。听说伊大人在关主事面前再三维护那个小青,执意要找她回来,还被关主事说了一顿。” “那个叫小青的出发了吗?” “昨日已经出发。” 思虑片刻,他对那个侍女命道:“派人去把她带回来,由你调教,给你一个月时间,必须让她有你的七分,这件事不得让人知道。” “明白。” 他点点头,领着那个侍女一起离开了昱阁,回到他的住处——昱阁北边傍着主殿长宁殿的安礼楼去。 走进大厅,从门口的侍卫到屋内大大小小侍女仆从都纷纷向他行礼问好,叫着他“少爷”。回到自己的房间,侍女们早已准备妥当,更衣沐浴后,换上一身白色军装,拿上他的佩剑回到安礼楼的大厅,尽速用完了早餐,开着侍卫们早已准备好的车,一路往王城矢雨城去了。 他叫际泠天,原际家族长际靖空与棠华夫人最小的孩子,因他幼年时即可过目不忘,对各样书册爱不释手,际靖空将军特地为他辟了重要的客房楼安静楼,专门收集泠天从小到大所珍藏的书册,棠华夫人在泠天十六岁成年之时,改安静楼为昱阁。 虽是过目不忘,又博览群书,但他却是个生性不喜与人交流的人,就算是知道的事情,也多不言语。所以全万亭上下都只知道他的大哥际星辰是个佼佼才子,却不知道弟弟也是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说到际星辰和际泠天,棠华夫人不仅只有这两个孩子。 棠华夫人为际家生下了五个孩子,长女际长云现如今已经远嫁到邻国安卡拉姆做了王妃,长子际星辰今年二十七岁,却已经是万亭内朝六大臣之一的财政大臣,次子和三男是双胞胎,哥哥名曰际罗阳,如今是管着三万浊立军的司令,弟弟名曰际唐月,在棠华夫人手下做事,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两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和喜好却是南辕北辙。最后才是这最小的弟弟际泠天,虽是最小的孩子,棠华夫人却也没有对他多加偏爱,人人都知道棠华夫人最喜欢女孩儿,生了长云公主,当自己亲命一般宠着,觉得需给她添个妹妹,结果却再也没有女儿了。 际靖空将军突然病死的时候最小的泠天还只有八岁,当时的棠华公主毅然舍去公主身份,在当日就接下了际家族长的位置,自此,际家族与王室的关系更为紧密,虽然实力在三大家族中并不是最强的,却在朝上有着最强大的势力。 而羽阳在来到瑞安城之前对这一切都并不了解,只单单听说过长云公主和际星辰两人,直到瑞安城的礼官教她,这些一般平民的常识,她之前竟然是一概不知。 至于泠天为何对羽阳那么在意,其实只是因为她住的房间,那个房间在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一直都是空的,他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这个房间住过人。他深深怀疑,这个小地方来的首席衣饰官,一定不只是个设计瑶装的。她到底是谁? 第8章 尘封的房间 羽阳又梦到那两个雪山里的老人家了,睁眼醒过来后缓了半天才完全离开那个梦境,此时不是梦里的那般寒冬,而是初夏。梳洗更衣,用毕早餐,她突然萌生研究这个梦的奇想,遂在书房里坐定,把梦里的场景画了出来。每每梦到这个梦,她总是鼻头莫名一酸,悲凉感久久不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山是哪座山?这雪,又是哪个地方的雪?画毕,她小心把这画贴在自己随身的本子上。 之后制衣坊的侍女来传话,让她到制衣坊去审验一下前几日设计的那套瑶装。听到衣服做出来了,羽阳一下便忘了刚刚那个悲凉的梦境,兴冲冲地跟着制衣坊的侍女去了。 见到了成衣,她心里连连感叹,不愧是瑞安城的制衣坊,不需要她多加解释就能深谙其意,布料妥当,裁剪的惊喜处也让她非常满意,认真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问题,她这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每周一次朝会的日子,棠华夫人和瑞安城里的百官都去了王城矢雨城,唯独羽阳因礼教还未学全,暂时还不需要在朝会出现。她也乐得清闲,没什么压力的按着平日的安排学习各种东西,大到万亭国制,小到瑞安城里的各司分配,先生们都一一为她说明。 时间飞快,完课已近午时,夫人和城里的百官们纷纷回来了。命人去通报后,羽阳领着制衣坊的女官,带着做好的瑶装来到了夫人所居住的安怀楼,这里紧邻主殿长宁殿的东侧,有连廊连接着,两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像是合为一体。 在大门外得到了进入的许可,羽阳谨慎又不失仪态地走在大厅里,此时正好迎面走过一个气质温雅的男人,看到羽阳的时候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羽阳觉得奇怪,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此时她身后的女官对着那个男人拘礼道:“少爷。” [少爷?] 羽阳忙跟着那女官向他行礼,那男人这才一笑,对她点点头后走开了。羽阳见他同夫人一样棕发棕眸,很是疑惑,偷偷问了问身边的女官:“那个人是?” “那位是六大臣之一的财政大臣,我们瑞安城的大少爷,际星辰。” 听到这,羽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又惊又喜——世人谁不知道际星辰,国王武平无后,当年群臣举荐只有十七岁的长云公主为储君,长云公主大闹了一场,坚决不肯接下储君之位,自此之后,大家心知肚明棠华夫人的长子际星辰就是未来的国王。况且这际星辰才华绝世,万亭上下无不赞叹。 羽阳平复好激动的心情,来到了棠华夫人的房前,等候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个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羽阳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是那个“昱阁管理员” “诶?你怎么在这?” 际泠天忙看了眼她身边的女官,确认是吩咐过的,这才安心了,自然地向她问好:“夫人托我找些书。” “哦,是这样,原来你真的是军人啊,我还以为你唬我呢。不多说了,我得进去了,晚上见!”羽阳朝他笑了笑,领着女官进了棠华夫人的房间。见她走远,他这才长须一口气。 棠华夫人试了羽阳为她设计的衣服,心里很是喜欢,穿上后竟还不愿换下了,之后命那个女官先回去,说要和羽阳聊几句。坐在棠华夫人的旁边,羽阳紧张的不行,棠华夫人并没有多问她什么工作上的事,问的竟都是些关于小镇生活的家常话,什么父母待她如何,身边朋友多不多,小镇生活会不会清苦之类的。 这次说话后,羽阳心里的一些疑虑渐渐消除了,夜晚回到自己所住的安明楼,用过晚餐,想着也是时候打通电话回家了,在安明楼大厅的小间里找到了电话,摁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令她吃惊的是,电话那头并没有接通,羽阳并不懂电话的那些音调代表什么,请了侍女过来,侍女告诉她:没有这个号码。 她是绝对不可能记错家里电话的,万亭上下,通总号码就六位数,她家里的又特别好记。一路思绪混杂的回到了房间,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她的父母还平安吗?如果平安,为何家里电话不存在了? 她坐立不安,赶忙到书桌前写下家书,仔细包好,找来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靠得住的侍女,让她务必送出去,看着侍女紧紧撰着信走远,她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暂时安稳了一会儿。然而不安的情绪久久不散,想家的心情越发不可收拾了。晃悠着到阳台上去,对面楼的那个“昱阁管理员”还没来,她叹了口气,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山下浊立城区的万家灯火,不知不觉竟流下了眼泪。 对面昱阁阳台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她慌忙擦干眼泪,看着站在对面的“昱阁管理员”。 “你来啦?” 看她眼眶红红,他没有开口问,只是点点头。接着又是沉默了。羽阳平复了下心情,扬起嘴角跟他说到:“诶!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星辰少爷了!他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温雅和气,今天还对我笑了!” 他听她这么兴奋地谈及着际星辰,想到她竟然连他都不认识,心里难免生了自己家星辰大哥的醋意,酸溜溜的说到:“他见谁都笑,不必为这个高兴。” 听他这话,羽阳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他见谁都笑?听你这语气,他和你很熟咯?” “算是……挺熟的吧。” “那你一定也认识长云公主吧?还有……还有罗阳少爷,唐月少爷,还有个叫……叫什么天来着的?” 听到羽阳这话,就站在她面前的际泠天已经没好气了,连他出了名坏名声的三哥都认识,竟然单单记不住自己的名字,皱起了眉头,提醒她:“际泠天。” “哦哦!对,际凌天~欸?是哪个凌字?” 泠天已经一肚子气了,然而要是此时发作,倒不显得奇怪?只好耐心地继续解释:“泠,经常被认作冷的那个泠,清冷的意思。” [所以他的名字,就只是个天气的意思?] “噗!”羽阳想到这里,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泠天听到她解读了自己的名字就开始狂笑,有点儿不服气地疑惑着,问她:“你笑什么?” “你认识他吧?这人名字就这么清冷,必定是个阴沉古怪的家伙,对吧?” “……”泠天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应,这倒不是羽阳误读,他的名字的确没什么大义,夫人取的名也的确都应了他们的性格。他的哥哥姐姐们都有夫人精心设计的名字,却唯独最小的他随便了起来,只为了凑齐云星日月天,随便找了个泠字配上,只为顺口。 羽阳突然想到,眼前这个“昱阁管理员”必定是认识际泠天的,赶忙拜托他:“我都忘了,你认识泠天少爷吧?千万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今天说他阴沉古怪哦!拜托拜托!” 泠天看着她这幅认真求饶的样子,不由得气都消了,点点头,还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和那个阴沉古怪的家伙不熟。” 话毕,羽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真的是个阴沉古怪的家伙?” 看羽阳一脸好奇的表情,刚想替自己说些什么,屋里传来了脚步声。羽阳见他回头看了一眼,问他:“有人来找你?” 泠天回过头来,点点头,对她笑了笑,语气柔和地说了句:“我先过去,明天见。” “欸?”他突然这么温柔让她吃了一惊,不知不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点点头,看着他回到了书房。 来的人是正是两人刚刚还在讨论的际家大少爷际星辰,星辰一身宽松舒适的瑶装来到昱阁,见泠天并没有在看书,觉得有些奇了:“今天怎么没有看书,倒是呆坐着?” “刚准备去书库找书,你呢?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有空来找我?” “哦,对,我想跟你借个东西。” “什么东西?” 星辰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回答:“你陪我去取吧,在隔壁那间单独的小书库里。” “好。” 两人一起到了泠天书房隔壁的一间小书库,一扇厚重的大门打开,才刚打开灯,星辰就进门寻找了起来。 泠天侧靠在门上看着,很是难得见他认真找东西的样子,便问他:“大哥,这书库都是近些年来的政务文件,画册旨录之类的无聊东西,你大多看过了的。可是朝上遇到什么困难?” 星辰摇摇头:“不瞒你说,我在找茉香王后的大婚画册,如果我没记错,茉香王后的画早已全部销毁,只有这昱阁还有唯一一本,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舍得烧掉。” 原来星辰是在找那本夫人托他保管的画册,他神情凝重起来,问星辰:“怎么突然要找这个?” 星辰直起身来,朝他笑了笑:“今天……我看到一个女孩儿,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冒出了茉香王后的名字,这才发现,时间过去太久,我早已经忘记茉香王后的模样,想着要看看那本相册,我怕我记错了,想确认一下茉香王后的模样。” “……”泠天眉头深锁,羽阳刚刚才跟他说,她遇到了星辰,难道,星辰说的女孩儿是她?泠天走到房间的正中,搬开几摞书,摸了摸中间的书板,找到暗缝,打开了那个藏着画册的暗柜。 “就是这个了。”虽接手这本画册已经几年,定期开柜确认没有丢失,然而泠天却从来没有翻动过这本画册。星辰接过这本画册,和泠天一道回到书房,在一张干净的桌子上放下画册,星辰看了眼泠天,泠天点了点头,他这才小心地打开了画册。 画册的第一幅画作是茉香王后与武平王两人的大婚图,武平王牵着茉香王后的手,王后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当时还是王子妃的她一身纯白婚服,和她淡雅恬静的气质很是相配,画上的武平王还是王子的装束,年轻的时候与现在的样子不太相同,只是眉眼处难掩的英气至今未变。 一页页看下来,星辰和泠天的脸色都不太对劲,翻到最后一页,合起画册,星辰叹了口气,看向泠天,却发现他也一副疑惑的神情:“四弟,怎么了?你没看过这画册吗?” “嗯,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茉香王后……” “也是,茉香王后出事那年,你才两岁,还没进过矢雨城。” “那大哥呢?你对她印象如何?” “印象?那时候我也还小,只记得王后和夫人是完全相反的感觉,印象里的王后就是一个温柔的人,与世无争,总是那么安静。”星辰说到这,想到早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子,越想越惋惜,不禁叹了口气,“这么一看,我早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子还真是和茉香王后长得好像……” 泠天收起画册,看着星辰,认真地说,“你遇到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和一个制衣坊的女官站在一起,准备去找夫人?” “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孩,是不是一双棕色的眸子?” “对……难道,你认识她?” “大哥,你还记得隔壁安明楼的那个房间吗?”泠天看向阳台,继续说到,“那个房间,现在住着人……” 听到这,星辰正要往阳台走去,被泠天拉住了,泠天摇了摇头。 “难道那个房间?住着今天我遇到的那个女孩?” 泠天看着星辰,半天才点了下头。星辰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第9章 双生日月 瑞安城安礼楼,这里是际家四位少爷的住处,此时正是晚上九点,安礼楼大厅里,际家二少爷际罗阳一身军装还未换下,焦急地等着他的双胞胎弟弟际唐月回家。 门口传来脚步声,罗阳高兴地上前迎去,走到门口才发现是棠华夫人,忙向她行礼:“夫人,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夫人径直走到大厅里坐下,问他:“唐月那臭小子又去哪里浪了,怎么没和你回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的侍从也不知道??” “呃……”罗阳赶紧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使眼色,让她说点什么。侍女忙上前行礼说:“夫人,三少爷最近很少出门玩闹了,您放心,他马上会回来的!” “不用替那个没出息的臭小子说话,别以为你们四个住在这安礼楼中,我就不知道你们在干嘛。”侍女为夫人倒来一杯淡茶,夫人说罢,端起茶细细品着,虽没什么表情,这种低气压却是十分可怕。罗阳已是焦头烂额,弟弟唐月的确最近收敛很多,难得一次不在居然就被夫人撞见了。 “夫人,月最近真的不常出门的,今天应该是矢雨城里有事耽搁了,我保证!等等走进这门的月绝对是个清醒的家伙!不是的话,我……我……” 棠华看罗阳着急地想着为唐月开脱的词藻,忍不住无奈一笑,责怪道:“你这不成器的弟弟就是被你惯坏的。” “夫人教训的是,我之后一定会对月多加劝说,让他专心在自己的职责上。对了夫人,您这么晚了来安礼楼,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棠华放下茶杯,起身说道:“本来想找你们四个说件事,到门口才听说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安礼楼里,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明日再说吧。”说完,棠华夫人朝门口走去。见她要走,罗阳这才在夫人背后偷偷长须一口气,准备送她出门。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完美,安礼楼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下。 [不会这么巧吧?]本已经一脸轻松的罗阳顿时转为惊恐,这车并不是唐月自己的,然而这个时间会来安礼楼的也只有他了…… 果不其然,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小心地把醉成一摊烂泥的唐月扶下车,罗阳赶紧上前接过,一脸“完蛋了”的表情看着棠华夫人。棠华夫人并没有理他们两个,笑着上前跟那个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打招呼:“辛苦你了夜风,还特地送唐月回来,你今夜当值吗?” 那个男人笑着向夫人行了个礼,回答:“今晚大将军拉着唐月多喝了几杯,陛下听说了,知道您定会责备唐月,特地给我放假,让我送唐月回来,向夫人好好解释一下。” 听到夜风这番解释,罗阳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忙看看已经不省人事的唐月,拍拍他的背让他舒服一些。 夫人看了眼唐月,继续对夜风说:“陛下随便派个人随他回来就好了,何必还叫你来,都这么晚了,再回皓月城去也不方便,给那边打通电话,今晚住下吧。”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我再推却反倒失礼,那么今晚夜风就叨扰了。” 夫人点点头,又看了看罗阳和唐月,没多说什么,带着侍女离开了安礼楼前。罗阳这才大吁一口长气,夜风忙上前一起扶着唐月。 “夜风,今晚幸好有你,要不然这小子还不知道又要吃些什么苦头。你先去找泠天吧,那小子在昱阁,我自己送他上去就好了。” “一个人可以吗?大将军今晚可是冲着灌倒他去的,两个人都喝了不少。” “那大将军现在呢?” 夜风笑了:“唐月还没倒之前大将军就已经倒了,唐月是在车上才睡死过去的。” 罗阳听后,大笑了起来:“大将军就是这个性子。那我先上去了,你去找泠天吧。” “好。” 这个送唐月回来的男人名叫伏芝夜风,是三大家族之一伏芝家的长子,未来的伏芝家族族长,他和泠天从小一起长大,长泠天一岁半,在国王武平的安排下晚一年上学,以便陪伴泠天。如今他担任王室卫队队长,泠天是他的副队,两人轮班贴身护卫武平王。他虽然是伏芝家族未来的族长,却从不有一丝自傲,谦虚随和、优雅绅士的他到哪都是人气王。十四岁开始协助父亲管理事务,十九岁时,前王室卫队队长暴病去世,群臣举荐成绩优异且灵力武艺皆强的全才夜风,他没完成学业便直接成为了护卫队队长。 夜风对瑞安城并不陌生,从小在瑞安城和际家孩子们玩到大的他在这有自己的房间。昱阁就在安礼楼隔壁,走没两步就到了,他轻车熟路通过三层复杂的书库,刚上四楼就看到泠天和星辰两人从小书库走出来,他觉得稀奇,笑着走向两人:“巧了,星辰也在。” 星辰看到夜风,这才发现昱阁进了人,自己竟是因为画册的事情没有感觉到气息,幸而是夜风,要换了别人就麻烦了,他忙收起思绪,问他:“这么晚你怎么会过来?” 夜风细看才发现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这个小书库不是什么简单所在,猜想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但也只能先按下不说:“我送唐月回来,大将军邀他去喝酒,两人都醉的不行,陛下在叶归殿听说了,怕夫人责罚唐月,让我送他回来跟夫人好好解释。” 星辰一笑,摇了摇头:“这小子,平时混过了头,正经不是他错的时候反而需要动用到陛下为他开脱了。那就让泠天陪你吧,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就先回去了。” “好,明天见。” “明天见。” 星辰看了下泠天,泠天跟他点了点头,藏着叹了口气离开了。待星辰走后,夜风这才问泠天:“发生了什么?你们脸色不太好。” 泠天只是摇摇头,说到:“一时半会说不清。” 夜风疑惑,泠天和星辰都不是泛泛之辈,能让两人都这般紧张的事情,难道是关乎万亭的什么大事。泠天看夜风也跟着烦忧起来,反而笑了,拍拍他的肩,招呼他:“没事,如果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夜风虽依旧疑惑,但也只能是点点头作罢。 而另一边,棠华夫人房内,她端着一杯色泽透润的温花酒,侧歪在沙发上细细品着,面前一个女官跪坐在地毯上,向她报告着一些什么。 棠华夫人听罢,细斟酌了一会儿,问她:“她那天来见我的路上,除了泠天,可还有见到谁?” “除了四少爷,还在楼下遇到了大少爷,大少爷看到她有些吃惊的样子。” 棠华夫人听到此处,一笑:“果然。” 她一口把剩下的温花酒饮下,递与身边的贴身侍女,摆摆手,命那个女官退下。 房里只剩下她和她的贴身侍女,她收起懒劲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夜色,对身边的侍女念到:“以星辰的才智,这会儿他已经知道羽阳是谁了吧。” 侍女只是轻声一笑,没有回答,棠华夫人回过头看着她,问:“你笑什么?” 侍女答:“夫人不让他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是夫人特意让羽阳小姐那个时候过来找您的吧?” 夫人听后倒是笑了:“这次你猜错了,我并没有特地安排。” “那?” “历史早已完成,无分尊卑,我们都不过是这长河里,随波而去的沙土罢了。”夫人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念着,“万亭的下一段历史就要来了,茉香。” 在昱阁坐了没多久,夜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是在安明楼四楼,与羽阳所在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和往常一样,夜风轻车熟路走到自己的房前,正欲进门,发现今天的安明楼有些不同,隔壁房间门口竟站着几个侍女,那房间是安明楼真正的至尊之位,夜风从未见过这个房间被使用过。 夜风问身边的侍女:“这房间,现住着哪位大人?” “棠华夫人新上任的首席衣饰官。” 并不是夜风觉得被夫人怠慢,夫人一向是最知礼得体、礼教森严的,今天却把一般百官置于三大家族之一伏芝家长子的更尊之位,这中间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夜风想起刚刚在昱阁所见,难道泠天和星辰烦恼的事,和这个房间的主人有关? 第10章 秋千 天只是到微微透些光亮的时分,羽阳却已经醒了,离平时起床吃早餐的时间还早,侍女们也多半还在门外休息,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好好参观过瑞安城,这个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人,偷偷出去看看应该没事。 她蹑手蹑脚离开房间,果然,自己门外的侍女们正沉沉睡着,她偷笑着准备离开,突然发现隔壁房间外站着一名侍女,她吓了一跳,那侍女见她惊吓,只是向她行了个礼,再微微一笑。羽阳忙假装淡定,回了个礼,尴尬地笑了笑,快步离开了四楼。 安明楼里的侍女小厮们大多还未起身,只有几名看守的侍卫在,她踏着没规矩的小步子,摘下发带,披散开自己因夫人的灵术而变成黑色的及腰长卷发,随着蹦跳的步子和和煦的晨风飘着。 鸟鸣声不绝,树林小道两侧有阵阵淡淡的花香,一步步往树林深处走去,各种景致变换,越深处越是幽深,正到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突然来到一片开阔的所在,抬头一看,这竟是个巨大的树庭,树木自然生长,却也往天空中聚集,遮天蔽日,光穿过树叶间隙透入。 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景的羽阳不由地惊叹,像个孩子一样,提着裙角跑到树庭中央,深深呼吸着林中的清秀之气。 [这树怎么长的?怎么做到都往同一处伸展,还恰好成一园庭?] 她朝四周张望,在树庭西南处找到一处藤蔓做成的秋千,羽阳一见,顿时耐不住内心的童趣,小跑着坐上秋千,然而这秋千沉重无比,她踮着脚尖往地上用力一蹬,这秋千竟丝毫反应都没有,反复几次皆是如此,羽阳起身仔细看了看这秋千,确实是可以摇动的构造。几番尝试之后依然无果,她一声叹气,放弃了,坐在秋千上,头靠着藤蔓,闭眼细嗅着庭中的花香,轻声哼起了小时候学的歌谣。 此时羽阳身后的林间小径上,躲在这许久的夜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女孩竟然不知道这是灵力催动的秋千,再加上这……令人忍俊不禁的歌声,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磕磕绊绊,犹如孩童牙牙学语,好笑又可爱。夜风忍着笑,顺手帮她催动了秋千。 正闭眼享受着林间清闲的羽阳,忽觉得身边一阵阵风拂过,自己的身子也轻了,睁眼一看,竟发现秋千自己动了起来,羽阳被吓得抱紧了藤蔓。 这次可不如夜风所料了,羽阳并没有惊喜,反而被吓得不轻,秋千越荡越高,她越来越怕,认定是自己不小心碰了什么机关,秋千才会自己动起来,不知道机关在哪就没办法停下来,她努力冷静,回想自己刚刚碰过哪里,然而寻找了半天,依然没有一点点头绪,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路过的人身上: “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听到呼救声的夜风这才发现不对劲,忙现身收回了灵力。 秋千缓缓慢下,最终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羽阳俯身捂着胸口,眼前出现一只手,她抬头一看,一个身着瑶装的黑发男人正紧张地看着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眼前这人是谁,怎么会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愣愣地交出自己的手,夜风小心将她扶起,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躬身屈膝行了个郑重的礼,说到:“是夜风鲁莽了。” “夜风?”羽阳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伏芝夜风。你看起来……不会灵术?” 羽阳这才想起来,伏芝夜风不就是万亭三大家族之一,伏芝家族族长的长子,未来的伏芝家族长吗?这下她慌了,自己不守规矩偷跑出来玩,竟然惊扰了这等人物,而且还是瑞安城的客人…… 她赶紧起身,慌忙向他连连拜礼:“失礼!小人打扰您了!”说完就低着头仓皇逃脱,留下来不及向她解释的夜风,愣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羽阳匆匆跑回房间,房外的侍女们还没醒来,她轻声小心地回到房里,换上睡衣,爬上床,假装自己还没有醒来。可才刚看过那样的景致,还遇到了传说中伏芝家未来的族长,心情岂能很快平复。 [原以为那些大家族的公子哥不可一世得很……] 翻了个身,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风景,忽然想起自己正在际家主城瑞安城之中,都来这多少天了,依旧一点实感都没有。 天渐渐亮透了,另一边的安怀楼里,他被一场奇异的梦吓醒,见身边的哥哥罗阳还熟睡着,慢慢想起昨晚似乎是喝的烂醉,这才感觉到一阵头疼,起身弓着身子枯坐着,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梦里醒来。 [怎么会梦到茉香王后……] 对他来说,茉香王后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别说是梦到,他甚至没办法记清楚茉香王后的长相,然而他却能在梦里清楚的知道那个白衣翩翩的人就是她。 罗阳醒了,看他一个人干坐着,迷迷糊糊地问他:“没睡好吗?” 听到哥哥罗阳说话的声音,他这才突然惊醒,半天才回了句:“做了个梦……” “你昨天喝多了,难免睡不好,昨天吩咐过今早要准备醒酒的茶水,我去拿进来。”罗阳正欲起身,却被唐月给拉住了,他见弟弟锁着眉头,忙问,“怎么了?头疼?” “你还记得茉香王后吗?” “茉香王后?”罗阳自知唐月是最不念旧人的,更何况茉香王后失踪那年,他们也还只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唐月竟会突然提到他,“当然记得。夫人说过,就算全世界都忘记她,我们五个心里一定不能忘记。怎么了,突然说起王后。” 唐月沉默着,没有说话,起身披上外衣到外间沐浴更衣去了。罗阳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多问,跟着他到了外间。 门外,照顾两人长大的侍女长已经为他们做好准备,见他出来,领着小侍女们向他行礼,唐月脱下外衣丢给旁边的小侍女们,****着上身走进了浴室。罗阳跟着出来了,忙问那个侍女长:“婉姨,给月的醒酒茶备了吗?” “已经备好,在浴室里。” “那就好,我回房间去了,月这里婉姨你帮忙多看着,他今天好像不太舒服。” “明白,二少爷慢走。” 这大侍女今年四十出头,名曰婉菱,从她十七岁开始就负责照顾罗阳唐月双胞胎二人长大,地位不凡,深受夫人器重,瑞安城里不分尊卑都叫她一声婉姨。罗阳有自己的房间,但唐月总喜欢和他一起睡,常常因为这样被夫人苛责,唐月一喝醉,罗阳便会万分紧张,非得在唐月房里陪他一夜才能安心。 在夫人眼里,唐月这般高傲、玩世不恭的性子都是哥哥罗阳宠坏的,所以就算罗阳再优秀,夫人见到他也并没有几句夸奖,不是问唐月如何,就是责备他太过宠溺弟弟。 待唐月洗漱完毕,着一身瑶装下楼来到餐厅时,众人都已经开始用起早餐。 星辰一身黑色叠着白色的六大臣装束,坐在餐桌的主位上,低头用着餐,罗阳穿着黑色军装,和穿着白色军装的泠天说着话,身边穿着轻便瑶装的夜风在一旁听着。 星辰见唐月来了,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扬起笑容:“三弟你起来了,今天这么早?来,今天的羹汤是你喜欢的。” 唐月入席坐下,夜风朝他笑了笑,问:“昨夜睡的还好吗?”唐月点点头,向他道谢:“我听婉姨说了,昨夜陛下让你送我回来,多谢。” 夜风放下手中的汤匙说到:“是我借机偷闲,还能来瑞安城叨扰一天,本来以为能久违的吃到星辰做的早餐,可惜运气不好,今天星辰睡过头了。” 唐月听到这,喝了口汤,果然不是平时的味道,转头看着星辰,然而星辰却还是低头用餐,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哥。” 被唐月一叫,星辰才回过神来,身子还微微一颤:“怎么了?” “昨天没休息好?” 见唐月关心起自己,星辰有点吃惊,自家弟弟一向不善于关注身边的人,居然会发现自己的异样,他轻松一笑,回答:“是没睡好,所以今天没能起来做早餐,先吃吧,其实厨房的手艺也很好,你们别让我惯坏了。”说完,他转过身看着夜风,“夜风要是想吃,我明天做好带去矢雨城给你。” 夜风点点头,看星辰这样的状态不禁担心,和昨日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第11章 初入矢雨城 独自用完早餐的羽阳回到房间,侍女上前传话:“夫人侍女传命召见大人,大人抓紧准备一下吧。” 羽阳点点头,开始了繁杂的更衣沐浴。 她早已熟记各种礼仪要求,到了夫人所在的安怀楼,比起以前表现得放松了许多。 夫人还是一样,见到她就笑,上前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到客厅沙发坐下,开口还是一样,先问在瑞安城的生活如何,习不习惯,顺不顺心,受了什么委屈要说云云,都是些长辈的贴心话,聊了一段时间,夫人才开始今天的正题,命人取来一套衣服,对羽阳说:“来瑞安城也有十天了吧?” “十天?”羽阳并没有算过自己到这多久,夫人这么一说她才发现确实过了十天,每天在各种礼教学习和工作中度过,对时间匆匆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啊,十天了。” “时间差不多了,来,试试你的第一件朝服。” 夫人说着,示意侍女为羽阳更衣,羽阳这才反应过来,桌上那件就是自己的百官朝服。惊喜之余,忙跟着侍女来到更衣间,侍女们小心翼翼为她脱下身上的瑶装,换上属于她的墨绿色朝服。朝服上庄严的花样纹路,还有硬气的外套线条,就连一向看上去孩子气十足的她也渐渐有些靠得住的样子,不过这帅气撑不过几秒,马上被她一个掩嘴偷笑给毁了。 整理好衣饰,走出更衣间来到夫人的面前,行了个礼:“谢夫人赏赐。” 夫人看了她两眼,只是一笑,品了口茶说到:“不合适。” 她吓得手心冒汗,也一时不知道回些什么,只能傻站着。夫人见她面露难色,接着说到:“这墨绿色不是你该穿的,先这样凑合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自有分晓。下周的朝会是你第一次参加,不用紧张,我的手下会为你安排妥当。” 夫人一连串说了好多她听不懂的话,但最后一句还是听得懂的,她欠身道:“谢夫人。” 换回自己的瑶装后,羽阳离开了夫人的会客厅,长吁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身后侍女所捧着的深墨绿色朝服,想到自己下周就要参加朝会,一时紧张了起来,边走着边小声问身边的侍女:“嘿,你见过陛下吗?” 侍女摇摇头:“哪有那么大的福分,就算是大人这样的百官,见到陛下的机会也少之又少,只有大宴大会才有机会远远看上一眼,我们这种在瑞安城中长住的,怎么有机会呢。” “不是……朝会都能见到陛下吗?” “王城矢雨,叶归大殿,只有六大臣和六部的主干、十二祭司,王子公主,三大家族族长的直亲才有和陛下共处一殿的资格,六大臣和六部的人还算多一些,但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人吧,统共不过三四十人。” “那……那我见不到陛下了?” 见羽阳十分失望的样子,侍女忙安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大的日子一年也有好几次的。” 羽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楼外的路上,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安怀楼走去,侍女见羽阳多看了几眼,向她介绍:“那就是赤域伏芝家的大公子夜风少爷,和我们泠天少爷一起长大,常常都在瑞安城里住下呢。” “他就是夜风少爷?” 早上太过慌张,连长相都没有看清,只记得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没想到是个长相清秀,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侍女接着说:“夜风少爷待人可好了,就算是我们这些下等的侍从,他也从不露出傲慢之态,客客气气,也会和我们说些话,一点未来族长的架子都没有,何况他还是王室卫队队长呢。” “卫队队长?” “是呀,别看这头衔听着很普通,历来王室卫队的地位和六部齐高,队长也仅比六大臣差了一点而已,他们身上穿着的可是白色的军装呀,想想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军人。” 她突然想起那个同样穿着白色军装的奇怪管理员,昨天对她说的“明天见”,不知道是不是随口说说罢了。 而在矢雨城里的泠天,一早到国王诺嘉武平的寝殿等候,陪他见了一批又一批的大臣,陪他一个人吃了午餐,陪他静静处理公文,到了换班时间,泠天开着自己的车回到瑞安城,刚下车就被侍女拦住,要他到夫人的安怀楼去一趟。 还来不及换下一身行头,穿着白色军装直接来到夫人的房间,刚进门,在房间里忙碌着的夫人直接把一大摞厚厚的文件丢在他手中,命令道:“明天早上之前看完,之后陪我和安卡拉姆大使谈判。” “出什么事了?” “赤域领地西北边境,安卡占了我们三百万亩地,十五年了,从来没人报告过。”棠华夫人语气平平,但听得出带着严肃的愤怒。 “……”十五年时间毫无报告,这不是简单的领土被占,泠天抱着资料到书桌前坐下,开始记忆。 夫人补充道:“那边我没有说明目的,只说了送行,资料里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 “明白。” 时间很快过去,从下午一直到天黑,泠天和夫人没有休息,加上赶回家帮忙的唐月,三人就这样,一直忙碌到晚餐时间,用几分钟简单用餐,继续忙碌着——泠天负责记忆所有证据和资料,唐月和夫人讨论各种谈判的应对方案。 而羽阳这边,还是自己一个人用了晚餐,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回到房间的她在书桌上创作新瑶装,不时往阳台的那边瞄上几眼,然而别说是人影,隔壁的昱阁四楼,连灯都是暗的,心不在焉,自然也做不出好东西,就这么到了十点多,隔壁那个房间灯光还是暗的。 [果然……“明天见”只是说说而已吧。] 她放下画笔,扑向自己的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房间发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五天后的清晨】 矢雨城叶归殿偏殿的房间里,棠华夫人在侍女小心的呼唤下清醒过来,只睡了两个小时,过度的疲劳让夫人觉得自己的头就要炸开了。 “几点了?” “已经七点了,夫人。” “七点而已为什么叫我起来?” “今天朝会,夫人。” 棠华夫人听到这,呆坐在床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周一,七月二日了……她从床上翻身而起,这般不淡定的举动可着实把侍女们吓到了。 “已经七月二日了?” “是的夫人……忘记时间这也是经常有的事情,夫人不必着急。” 棠华夫人急的原地打转——整整五天,完全忙于边境的事,把羽阳完全忘记了,她问守在房里的侍女:“羽阳到哪里了?” “还没到矢雨城。” “更衣,叫一个人去盯着羽阳,凡事多在旁边指点。” “是。” 离二十九日已经过去三天,而三天前,正是羽阳二十岁的生日。 载着羽阳的车子缓缓停在矢雨门前广场上队列的后方,侍女小心替她开门,目送她走进百官的人潮中,一身墨绿色朝服的羽阳难抑心中的紧张——这座浑如白玉的巨大城池,就是传说中的矢雨城…… 矢雨城,这座千年不倒的王城。第十任君主去世前用尽自己的所有的灵力倾注矢雨城中,以此永护这座十代臣民的心血。从此,矢雨城不受任何风吹雨打的影响,甚至连她的洁白都丝毫没有改变……矢雨城不同于瑞安城圆形的布局,四四方方的城墙,建筑有规律的分布着。矢雨城的四个角落各有一座高耸的白塔,从正门进入走过一段长长的大道就到了叶归殿——万亭的最高理政大殿。羽阳跟着人潮,带着自己记忆中所被交代的嘱咐,埋头走到了殿前阶梯下自己的位置上。 她抬起头看着壮观的叶归殿,站在人群中的她觉得自己渺小的像个沙子,第一次真正明白这个国家有多么庞大,第一次明白自己是这个大机器里的一个小齿轮,而这个大机器要好好的运转,每一个小齿轮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厚重的大钟被敲响,八点整,一周一次的朝会开始了。第一段礼,第二段、第三段……羽阳完美的跟上了其他臣子的节奏,接着只需要站着聆听台阶上礼官对殿内所谈内容的转达即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站着不动对第一次参加朝会的羽阳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两个小时过去,当钟声再次响起,跟着众人再次行礼,稀疏的聊天声渐渐大了起来,臣子们纷纷讨论着今天的事,羽阳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麻了,完全动弹不得。 一个年纪较大的臣子路过发现了她的异样,正准备上前扶着,而看到她的面容那刻,臣子愣住了,犹豫了一下,装作没看到她,离开了。夫人安排的人此时已经就位,不动声色地扶着羽阳离开了人群。 第12章 初入矢雨城2 朝会结束,棠华夫人回到侧殿继续处理边境的事,双方僵持了五天,大使一边催促着要离开万亭,一边死不认账,久经外事沙场的棠华夫人也算是遇到了一块难啃的骨头。侧殿传来羽阳的汇报,她平安度过第一次朝会,已经回到了瑞安城,棠华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暗下决定,此时泠天和唐月来到偏殿,棠华夫人拿起抽屉里收好的最后武器,带着两人一起直捣黄龙。 安置外宾的住处,大使正和手下谈笑,他的侍卫甚至来不及通报,棠华夫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看着大使慌乱的眼神,棠华夫人保持威严的笑容,问:“大使这是在忙什么?” 棠华夫人几乎是贴在了大使的面前,近距离的压迫感让大使一时间乱了阵脚,斜眼看着自己的副官,副官也懵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夫人不是还在贵国朝会中吗?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在朝会,武平王有什么决定下来?” “我王兄?”棠华夫人听到这,掩嘴清脆地的笑着,一副少女模样的面孔与着带着嘲笑意味的笑声格格不入,令人不寒而栗,“这件事王兄从头至尾只下过最初的一道令——万亭的土地,一寸不让。贵国占我万亭疆土的事,万亭上下早已传遍,然而大家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们知道为何如此吗?” 大使看着她带着骄傲笑意的眼睛,摸不透她到底想说什么。 在之前的五天,无论万亭这边如何态度强烈,证据如何充分,这大使就如无赖一般,永远只有两句话回应:“这是假的”、“闻所未闻”。在国王武平的允许下,棠华派出矢雨城卫队二十四小时紧跟大使一行的行踪,大使原想一走了之,没想到被卫队死守,只好暂住下来,静观其变。此事深入调查后所牵扯出来的万亭内朝官员有数十个,地方官员上百。牵扯到伏芝一族,她身为际家族族长,又是王室成员,这事若是处理不当,内乱、外患,将会接踵而至,当务之急是先拿下这个难缠的安卡拉姆大使。 棠华夫人终是放下谨慎亲切的笑容,字字有力的说到:“万亭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诺嘉王朝子民的,若安卡拉姆不知悔改,别怪我诺嘉棠华和王兄的万亭大军无情!”话毕,泠天礼节周到地把早已准备好的信交给静静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的安卡拉姆大使。 大使看着信件,瞄了眼泠天,被他眼里的寒光刺中,慌张地接下了信。 棠华夫人接着说到:“矢雨城内的卫兵已经收到命令,不会再拦下大使,这几日委屈大使在矢雨城留宿,大使一路上有什么困难,请随时和礼官说。大使一路平安,棠华有空必定到安卡拜访。那么,棠华告辞了。”大使没有说话,只是收起手中的信,做了个请的动作。 刚出院外,泠天快步走到夫人面前拦住了她。 “怎么了?”棠华夫人停下脚步,问他。 “不是说好和谈么?” “不能再拖了,安卡承认也罢,不承认也行,这件事真正要处理的是我们自己人,之后再准备军队收复。” 唐月也不解,问她:“我们之所以那么谨慎保守,不就是为了长姐吗?现在和安卡翻脸了……姐怎么办?” 棠华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泠天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唯一的姐姐——际长云,现在还在安卡拉姆王宫之中,身为安卡拉姆储君王妃的她,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夫人原先和他们说好的目标是和谈,让安卡自行交出占地,但安卡大使如此无赖的行为让和谈成为妄念,泠天不愿自己的姐姐两难,坚持和谈,然而夫人却突然变卦了。 而棠华夫人原先确实希望和以前一样,继续选择最和平的方式对付安卡拉姆,直到她意识到——已经没有时间了。 从矢雨城回到瑞安城,羽阳总算松了一口气,第一次对瑞安城有种回家的归属感。麻痹的双腿在车上已经得到足够的休息,可回到房间还是倒在床上,累得不能动弹。转头看了看窗外那个熟悉的阳台,五天了,隔壁昱阁的四楼,整整五天没人出现过。 [怎么就消失了呢……] 翻了个身,听到细细沙沙衣服摩擦的声音,她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珍贵的朝服,吓得从床上弹跳而起,拍一拍褶皱的地方,忙唤侍女更衣。 看着帮自己更衣的侍女们,她想起了小青,到这里已经将近二十天,因为长侍女被退,剩下的侍女们都战战兢兢,只敢做好自己的事,一句话不敢多说,羽阳和她们说话,最多只能得到一两声客气的笑声,在这偌大的城池里,小青一走,朋友只有那个五天没见的“昱阁管理员”,家里也毫无音讯,各种办法都试过,却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不免孤独又担忧。 三天前是她二十岁生日,本已经计划好这一天带上晓娜,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顿晚餐,谁能想到自己的二十岁生日,独自一人在瑞安城的房间里度过,除了自己的祝福,谁的都没有收到。 在发呆的间隙,身上的朝服已被换成轻松舒适的家居瑶装,此时侍女传话,夫人下令,今日公务繁忙,没有单独会面羽阳的时间,今晚晚餐时间到安礼楼,在席间向夫人禀报近期的新作。 面对夫人羽阳早已不再紧张,但安礼楼里的晚餐是什么样的,她并不特别了解,只知道那是少爷们住的地方,夫人偶尔会过去和他们一起用餐。收到命令,她回到自己的书房,整理起近期设计的十多套瑶装,一一拿笔写下特点,做好充足的准备。准备过后,沐浴更衣,梳发上妆,晚餐时间很快就到了。 走出安明楼大门,朝北经过灯光晦暗的昱阁,眼前就是瑞安城四位少爷的住处——长宁殿旁的安礼楼。羽阳和身后的两名侍女站在安礼楼前,等传话的侍女回来,跟着她走进了安礼楼。 穿过大厅,左转走进餐厅,走到餐桌前五米远的地方,行礼唤道:“夫人。” 正在用餐的夫人点了点头,身边的侍女替夫人下令,让羽阳开始报告。收到命令,她抱着自己的手稿起身,此时刚刚抬头的她才发现,餐桌上除了夫人,还有正看着她的大少爷际星辰。走到夫人身边,把手稿一张张放在夫人餐盘边,一张张细细解说。报告持续了大概半小时,夫人已经用餐完毕,接过手稿,一一细看之后问到:“还没用晚餐吧?” “已经提前用过了。” “没记错的话,二十九号是你的生日?” “欸?”羽阳被夫人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到了,虽晚了好几天,夫人居然注意到她的生日,她惊喜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没等她回应,夫人又抛出了一个怪问题:“这几天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羽阳被棠华夫人这么一问才想起来,最近自己的胸口常常闷得说不出话,但过一会儿就自己好了,所以她也没有多在意。羽阳点点头,回答:“是时常胸口有些不适,大概是没有睡好吧?谢夫人关心。” 棠华夫人放下碗筷,看了眼还在继续用餐的星辰,留下一句“注意休息”给羽阳之后,先行离开了餐厅,被留在原地的羽阳目送夫人离开后,转身向星辰鞠躬,收拾好手稿,再次行礼离开了餐厅。 此时的餐厅只剩下星辰和几名候命的侍女,星辰松了口气,近些日子趁着夫人不在,他派了各种亲信打听羽阳的来历,虽然隐蔽,如今夫人今天一回来就叫羽阳来到他面前,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别有用意。 星辰虽早已用餐完毕,却还在思量之中,此时夫人的侍女传话,让他到二楼前厅阳台见她。星辰这下了解了,夫人今日的做法是有意为之,多想无益,星辰取下胸前的餐巾,随侍女去到二楼前厅的阳台。 从安礼楼大厅出来,远远的见到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身旁跟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看阵仗像是楼里的主人回来,羽阳正要避让,两人越来越近,此时才发现,那个白色军装的男人正是消失了五天的“昱阁管理员”。 “是你?” 泠天抬头,这才看到眼前的羽阳正看着他开心地笑着,她竟在他三哥唐月在的时候出现了……在唐月面前,就算不用读心灵术,心里的一丝丝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果然,羽阳刚刚开口,唐月就感觉到了异样,一个身边只有两位侍女的女官,怎么敢不向泠天行礼,还如此莽撞? 第13章 万亭储君 在安礼楼前,刚刚向夫人汇报完毕的羽阳在门前遇到了刚和唐月一起到家的泠天,唐月一眼看出了异样,静静在旁,一句话不言语。 “你怎么在这?”泠天问她。 “夫人让我来汇报,你呢?你怎么也在这?” 泠天看了眼身边的唐月,摸了摸鼻子,心虚的语气难以掩饰:“帮……帮三少爷拿点东西。” “三少爷?”被泠天这么一说,羽阳才知道他身边那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正是际家三少爷际唐月,一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行礼问安:“小的羽阳拜见三少爷。” “起身吧。” “谢三少爷。” 泠天看了眼正在用冷冷的眼神死死盯着羽阳的唐月,明白他哥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好带着他赶紧往大厅走去:“我们先走了,等会儿见。” 站在原地的羽阳,听到那句“等会儿见”,忍不住开心得连连点头。 在安礼楼前这场小小的相遇,被坐在阳台二楼不显眼处的夫人和星辰看在眼里,待他们散了,夫人看着星辰,直接开口问他:“你和泠天在查羽阳的事?” 从来到阳台的那刻,星辰就已经知道瞒不住夫人,到了这个时候也并不想继续瞒着,不如直截了当问个清楚:“她是不是……”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夫人打断了星辰的提问,“只有你想知道的,没有你不能知道的。所以我从最开始就没打算瞒你。” “当年……救下茉香王后的,真的是夫人吗?” 夫人听着星辰的提问,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点着头,看着星辰,淡淡笑了。 星辰轻叹一口气,继续追问:“所以,当年被救走的王后,已经有了身孕?” 夫人点点头,看着星辰,等着他的下一个问题。 “所以,伊羽阳就是,陛下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孩子……” “是。”夫人的眼神变得坚定。 “可是……她身上一点灵力都……” “这件事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那王后呢?王后在哪?你让这个孩子回到浊立,为什么不带茉香王后回来?既然你相信她,为什么不带她回来洗脱冤屈?” “‘人是我杀的,这是我的罪孽。’这句话是茉香说的,即使杀人不是她的意愿,她的确杀了七十六侍女四十八侍卫,她一直觉得,她没有冤屈要洗,但如果我们不洗清她的冤屈,羽阳就没办法获得世人的信任,如果我们没办法让世人相信羽阳,万亭的未来就会举步维艰。可是……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既然没有线索,为什么带羽阳回到浊立,在没有洗脱冤屈前,你知道这里对她来说有多危险吗?” “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我必须豁出去。星辰,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辅佐羽阳回到储君之位吗?” 星辰没有说话,摇了摇头,离开了阳台,留下想起往事不禁鼻头一酸的棠华夫人,木木的看着远处的满月。 到餐厅用晚餐的唐月和泠天,刚刚坐下唐月就毫不客气的开口问他:“她是谁?” “……夫人的首席衣饰官。” “百官之一,能不认识你?” “我……让人瞒着。” 唐月斜眼看着泠天一副无事人的样子,虽什么都看出来了,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反而笑了:“没见过你这样。知道了,我不会和夫人说的。” “……”泠天听到这,也只是点点头。 “但我总觉得……” “嗯?”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唐月陷入了沉思…… “她就住在瑞安城内,见过很正常。” “不是,我在梦里见过她。” “梦里?” 唐月皱起了眉头,努力在自己的脑中搜索着,到底在什么梦里见过。突然,茉香王后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只觉脑中一震轰鸣,仿佛陷入梦中又再次惊醒,从座位上站起,一头的汗瞬间布满,大口喘着气。 泠天被唐月的样子吓到了,慌忙扶着他喊着:“三哥!” 唐月缓缓回过神来,摆摆手:“我没事……” “发生了什么?” 唐月摇着头,一阵阵奇怪的预感侵袭着他的脑海,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言说,只能坐下继续用餐,安慰着泠天不用担心他。 回到房间的羽阳匆匆换了件家居的瑶装,在书房里整理着自己的书籍画册,时不时瞄着对面阳台,几天不见,她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只是不知是夫人询问过后,心理作用的原因,还是今天面对夫人太过紧张,羽阳的胸口又开始发闷了,一阵阵的觉得无法呼吸,频率越来越密集。房里没有别的侍女在,自己也不想让她们添着白着急,只好自己时不时的坐下休息,缓解一下基本都能恢复一些。 在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回隔壁阳台后,泠天穿着一身便服,手中拿着本书,装着若无其事的坐在了阳台的摇椅上。羽阳听到动静,正在椅子上休息的她忙站起来,缓了一会儿,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阳台,还是冲着他笑得很开心:“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回老家了。” “老家?青墨吗?” “嗯。” 羽阳心下有些失落,明明和她说了明天见,自己却一声不吭的回了老家,明明是常常一起说话的好朋友,却还是这样突然消失。 看她不说话,泠天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她,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并不太好:“你……生病了?” “啊?”羽阳连连摇头,这时想起刚刚在收拾书房的时候,有本很有意思的奇书要和他分享,“对了!你等一下,我有本好书要给你!” 羽阳小跑着回到书房,一番寻找后,抱着那本奇书回到阳台。 泠天看她举着书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么远,我怎么看得到?” 她看了看书,又看了看隔的有段距离的对面阳台,突发奇想:“那我丢过去给你吧?” “等……” 没等泠天阻止,羽阳抓着书就往对面阳台丢去,那可怜的书,薄薄的的一片,在空中哗啦啦的翻开一页一页,又咻的一声掉在了两座楼中的过路上。 看羽阳僵在半空中的手,泠天可乐坏了,明明已经笑得肚子疼,却也不笑出声,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 泠天努力忍下笑,问她:“现在……怎么办?” “你在那边等我,我下楼捡给你!” “等一下我有……” 灵术两个字还没开口,羽阳已经消失在对面阳台,泠天摇摇头,被她笑得肚子都疼了,把胸口靠在栏杆上,垂着头看着地上,过了没一会儿,一个蹦跶蹦跶的身影,提着裙角,小跑着捡起那本可怜的书,抬头朝他挥挥手,又小跑着朝昱阁过来。 泠天转身回屋,等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二楼三楼的书架阵她并不熟悉,正打算下楼接她,打开门却看到她已经在门外了,惊讶之余,发现她的脸色一片惨白,捂着胸口,手脚微微颤抖着。 他上前扶着她,她勉强趁撑着笑容说:“我没事的!最近都没什么出门,身子太弱了,走两步就呼吸不过来,一会儿就……” 话还没说完,她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倒进了泠天怀中。 “羽阳!” 他一把把她揽起,抱着她匆忙下楼往安礼楼自己的房间跑去。 第14章 “昱阁管理员” 安怀楼中,得知羽阳晕倒的侍女一路跑着回到夫人房中报告,正准备沐浴更衣的棠华夫人匆匆换回衣服,往泠天房间赶去。 泠天抱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命侍女把房内所有窗户全部打开,端来热水和热毛巾。他小心碰了下她的手背,冷的像块冰一样,脑子里都是八岁那年父亲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画面,那年,父亲再也没能醒来……他突然觉得很害怕,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颤抖着喃喃着:“不能走……” 过了一会儿,瑞安城内的四五个医生一齐到了。泠天来到外间,让侍女进房帮忙,自己在房里的小厅踌躇着,心下不安。 随后,夫人赶到了泠天房间,泠天见夫人过来吃了一惊,忙上去行礼:“夫人?” 棠华夫人停下来看了看他,没多说什么,急忙进屋了。医生们看夫人到了,其中一人上前向她报告:“夫人,伊大人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比较虚弱,安静休养就会好转。” 棠华夫人上前看着面如白纸的羽阳,心下虽不忍,但也只能如此。 待医生们处理完毕离开房间后,棠华夫人让侍女们尽数退下,命泠天到房间里来,对他说:“她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泠天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夫人握着羽阳的手,继续说着:“我没想到,你们两个已经认识了。” 泠天听到这,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凑巧认识,只不过……夫人,她是谁?” “星辰和你说什么了?” 泠天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大哥说,她和茉香王后长得很像。” 夫人这才知道,泠天竟然只知道这一点,她原以为泠天接近羽阳是为了帮星辰调查,看来星辰调查的行动,几乎和泠天无关。 “是很像,否则我也不会如此喜欢她。既然你们是朋友,就替我照顾好她。后天开始我会让她到矢雨城见习半年,你没有排班的时候就陪着她,保护好她,知道吗?” 夫人没给泠天继续追问的机会,说完这含糊的回答就离开了泠天的屋子。离开泠天房间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星辰,星辰停下脚步,只是向夫人行礼,没有多问什么,夫人自己开口跟他说到:“我什么都没和泠天说,放心吧。” “……”星辰不知怎么回答,夫人看了看他,没接着说些什么就走了。星辰思前虑后,最后还是没有到泠天的房间去。 泠天送走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羽阳在他的床上昏睡着…… “啧……” 刚刚只是急着找个地方让医生来看,她的房间怎么走他并不知道,所以情急之下送来他自己的房间,之后怎么处理,他没想过。 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瑞安城里最不缺空房,但如果他走了,她有点什么事怎么办? 他搬了个椅子过来,放在床边,静静陪着羽阳。看着她的脸渐渐恢复血色,呼吸渐渐平稳,直到深夜。 昏睡中的羽阳渐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梦里,一片黑暗的尽头有一团跳动的刺眼白光,鼓动着强大的力量,像被压抑在黑暗中不得释放一般。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那股力量在自己的体内,随时会冲破黑暗,喷薄而出。在这种被压迫的感觉之下,她苦苦挣扎了很久,那道光忽然化作一阵强劲的搏动,让她浑身一颤,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窗外已经是刺眼的阳光,一阵阵微风吹进房中,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羽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挣扎着坐起身来,才发现那个昱阁管理员就在她的左手边趴着,把羽阳吓得大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泠天被她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看她一脸惊恐,忙坐直身子:“……你醒了?” 羽阳点点头,吃惊的看着他:“我怎么……不在自己房间里,这是哪?” 泠天顿时羞红了脸,半天才想出一句回答:“我房间……” 羽阳听到这个,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羞,抓起身边的枕头,狠狠朝他砸去,大声喊道:“大变态!大变态!大变态!” 泠天精准的抓住飞来的枕头,忙解释到:“你听我说,我……” “变态!变态!”羽阳并不听他多说,下床把椅子上的各种靠枕丢向他,他一一接住,却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她已经跑着离开了他的房间,追出门的他,看到房外的侍女笑成一片,只得无奈地挠了挠头。 走出安礼楼的羽阳气还没有消,嘴里不停的嘟啷着,被刚准备去矢雨城的星辰遇了个正着。 “伊大人。” 听到有人叫她,羽阳在安礼楼门外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发现是大少爷际星辰,连忙站在路旁行礼:“星辰大人。” 星辰只是温和的笑着:“看你的样子,身体已经没事了?” “身体?” “你不记得了?昨晚你在昱阁晕倒,四弟一时情急,把你送到他房间治疗。听说昨晚守了你一夜。” “四?四弟?”羽阳努力回想着,除了那个可恶的昱阁管理员,再没有见到有谁了,“不好意思……我好像把昨天的事情都忘了,大人说的四弟……可是四少爷际泠天?” “是啊,我刚还听到你在骂他呢?”星辰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羽阳仔细回想,还是毫无头绪,急忙解释:“不不不,小的怎么敢骂泠天大人呢?是那个昱阁管理员,这人,看着是个好人,没想到也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哼……” 星辰这下明白了,觉得这两个人甚有趣,问她:“那个昱阁管理员,叫什么名字?” “他叫!他叫……?”她这才反应过来,认识了那么久,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 “你不知道他叫什么?” 羽阳点点头,心里有点虚了,把他当瑞安城里唯一的朋友,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时,瑞安城衣食房主事关莫正好来到安礼楼前,向星辰和羽阳拜礼问安,星辰笑了起来,问关莫:“关主事,泠天那小子是不是给你们下了什么奇怪的命令?” “奇怪的命令?大少爷说的是关于伊大人的吗?” “嗯。” 关莫仔细回想了一下,回答:“是有这么一件,要我们不许告诉伊大人四少爷的身份。” 羽阳好像明白了什么,吃惊的看着星辰,星辰点点头,向她微微鞠躬,道歉到:“我弟弟一直瞒着你他的身份,让你费心了,我替他给你道个歉。昱阁是我四弟的所有物,除了他和我们几个兄弟,没有别人会在那边出现。你所认识的昱阁管理员,就是我的四弟,际泠天。” “……”知道事情真相的羽阳,吃惊得合不拢嘴,想起自己好像当着他的面嘲笑过他的名字,懊恼不已。 星辰和关主事相视一笑,看着吃惊的羽阳,她看了看星辰,用眼神询问,这是真的吗?他点点头,安慰她:“夫人昨天和我们几个说了,希望我们平时多照顾你一些,她说,和你很有缘。你也不需要太小心翼翼,就把瑞安城当做自己家吧。” “夫人?”比起四少爷际泠天就是昱阁管理员,夫人说的这番话让她更加吃惊。 “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羽阳回过神来,忙和关主事一起向星辰行礼目送。 待星辰走远,关主事对羽阳说:“夫人的命令,明天早上开始,伊大人需要到矢雨城见习,时间是半年,具体的时间安排明天你去了就会知道。” “啊?矢雨城见习?” “不用紧张,所有要注意的事情,明天到了矢雨城自然有人教你。” “好,谢谢关主事。” 关莫向她鞠了个礼,走进了安礼楼。 去矢雨城的路上,星辰静静看着车外的风景,发着呆,脑子里都是夫人昨天说过的话。他曾想过是夫人救下的茉香王后,也想过是夫人一直在照顾逃走的茉香王后,却从来没想过武平王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当年的茉香王后在这个国家一呼百应,比国王武平更受百官平民爱戴,却在一夕之间忽然化身恶魔,灵力失控,屠杀矢雨城百来侍女护卫,最后被大祭司倓宁阻止。武平王虽与茉香王后万分相爱,在子民排山倒海的愤怒面前,也只能忍痛处于火刑,而行刑当日,却被一群不知身份的人救走,从此杳无音信。武平王在平复民怨之后,得到妥协,下令全国上下毁掉一切关于茉香王后的痕迹,为保持三族持续的权力平衡,与茉香王后的亲妹妹兰玉雪成为挂名夫妻,玉雪王后成为武平王“唯一的王后”。 星辰一夜未眠,他没有回答夫人,并不是他不服羽阳,他们几个从懂事开始就被际靖空将军和棠华夫人教育着——他们是为这个国家而诞生的,权力之大,责任之重。既然羽阳就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王,他就会用尽自己的一切,辅佐她成为储君。而羽阳,这个“妖后之女”,在揭晓身份的那一天到来之前,真的能活下来吗? 想到这么一个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女孩,很可能只剩下一两年、几个月的寿命,他实在没有办法点头答应夫人,送她走上这条通天险道…… 第15章 矢雨城 匆匆忙预备了一天,直到夜里十点,最后再点一遍预备的材料,羽阳这才放心,侍女一一把房内的灯光熄灭,该是休息的时间到了。 而羽阳在床上辗转着,知道那个“昱阁管理员”就是际家四少爷际泠天之后,她一整夜都在躲着阳台,怕自己再见到他不知该作何表情,该如何道歉。她只是个小小百官之一,却对他这等人物如此无礼,不好好道歉的确不合礼法规矩。况且她心里早把他当作朋友,却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他总没什么话主动和她说,都像是她缠着不停说话,一想到说不定泠天心里觉得她很烦,她就不知所措起来。悄悄起身,在窗旁偷偷看了一眼,昱阁的灯光并没有亮起,不禁默默叹了口气,回到床上,又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沐浴更衣梳洗打扮,挑了件淡粉色的瑶装,高高梳起长长的“黑色”卷发,再次确定好自己所准备的是否齐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点了下头给自己加油打气,迈着还有些紧张的小步子走到了安明楼大厅。 刚出大厅正准备上车,却看到后面那辆看上去与别的不同的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愣了一下,那竟是自己还不敢面对的“昱阁管理员”——际家四少爷际泠天。 他一步步走近了,一身笔挺的白色军装显得比平时穿着常服更加壮硕,走到她面前,用那双带着锋刃的眼睛注视着她,呆呆看他半天的羽阳才突然反应过来,匆忙深深鞠了一躬,道歉:“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对四少爷多有冒犯,四少爷还请不要怪罪小的有眼无珠!” 他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半天才说了句:“夫人命我照料你在矢雨城的一切事务。” “啊?”听他这么说,羽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却见他已经转身朝后面那辆车走去。 “上车。”泠天丢下这么一道“命令”,便自己坐上了驾驶室。侍女们向羽阳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手套的侍从为羽阳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羽阳抱着怀里的文件,愣愣跟着上了车。 原想侍女们应该是跟着的,结果刚刚关上车门,泠天就发动了车子,出了瑞安城的大门,朝矢雨城而去。 狭小的车里只有两个人待在一处,泠天专心开着车,半天并没有说一句话。羽阳心里有万般疑问,可已经知道他是四少爷,怎么也得多了几百个心眼,哪能和以前一样随心,想说什么说什么。 正当羽阳一肚子疑问却不敢开口时,他先开口了:“到了有人接应你,你是瑞安城的人,受欺负记得要说。我自己也有陛下那边的公务,不能常常走开,这个你拿着。” 说着,泠天用灵术幻出一条红色的丝带,羽阳忙双手接过。 “戴在手上。” “哦哦!” 羽阳把丝带系在手腕处,见丝带长得好看,不觉微微笑了:“谢谢四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四少爷说这么多话,有点……不习惯。” 泠天这才发现自己对她的事情比平日其他事上心更多,想着也是夫人特地交代的,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和她好好自我介绍,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叫我泠天吧。” “啊?不可以不可以!小的怎么敢直呼少爷的名讳。” “就叫我泠天,羽阳。” 泠天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突然的从他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羽阳一时如同被击中一般,脸上泛起红晕,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正在认真开车的他听她没有说话,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为了安全也没有细看,只是知道她微微垂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继续解释道:“那个丝带,遇到什么危险就把它摘下,我随时会知道,只要不离我太远,我随时会到。” “随时……那,你陪着陛下的时候呢?” “……也会到。” 羽阳的脸上更加泛着潮红了,心跳加快,只得木讷地点点头。泠天又转头看了一眼,看她的脸已经红的不行,这才发觉自己刚说了好些亲近之人才会说的话,急忙说:“我只是奉命行事,没别的意思。” 羽阳听到自己的心思被猜中,羞得更重了,气嘟嘟地解释到:“我才没有和你想的一样!你……你别误会!” 说话间,车已经开进了矢雨城内,刚进城门,羽阳突然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鸣,接着眼睁睁看着一张黑幕朝她包来,被闷在黑暗中不得动弹,浑身力气突然全部丧失,渐渐没了意识。 泠天见羽阳才刚说完那句话,突然颤抖了一下,瞬间低下头去,忙刹车一看,羽阳已经毫无知觉。 “羽阳!”他慌忙晃了她几下,竟然感觉到她身上涌动着一股极其强大的灵力,瞬间又收成一团,消失在她的身体里,泠天愣了一阵,见那力量消失,又晃了晃她,她才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羽阳?” 她坐直身子,胸口犹如被重锤捶打过一般闷痛,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得了话:“我没事,最近身体总是这样,休息休息就能好。” 见她这般神情痛苦,泠天心里竟被惹出了不忍的心思,此时守门的侍卫见泠天突然停车,甚是奇怪,过来询问,为了避免麻烦,只得继续开着车,往矢雨城东北处制衣局开去。 送她到达目的地,矢雨城制衣局的几个官员已经走到车子附近,准备接走羽阳。羽阳正要打开车门离开,却被泠天拉住了手。 “诶?!” 泠天只是拉住她,也没准备好说什么,只顾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全然不顾那个可怜的少女已经面红耳赤。 “四少爷?” “叫我泠天。” “……泠……泠天少爷?” “……”泠天说不过她,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此时才准备好自己要说的话,“晚些时候我来接你。遇到什么事,记得丝带。” 羽阳愣愣的红着一张脸,呆滞地点点头,慌忙离开了车里。 几个官员见羽阳从泠天的车上下来,并没有外人陪着,互相对视了几眼,心下暗暗把原先定好的态度抬高了几档,为首的女官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向羽阳行了个礼,介绍到:“想必您就是棠华夫人的首席衣饰官伊大人吧?欢迎到我们矢雨城制衣局来,有什么不懂的、需要的,尽管找我就是了。” 羽阳点头微微一笑,回头才发现泠天早已没了踪迹,于是跟着这几个官员一起从一条还算宽阔的路走进去,来到制衣局的厅内。 那个带头的女官继续说到:“新来的一些学徒,还有我们几个,听说伊大人是夫人主办的比赛头名,都特别期待能被您指点一番,若是大人不嫌弃我们愚笨,请务必教教我们大家。” 羽阳摆摆手说:“不不不,我之前一直是个没名气的小设计师,这次纯粹是运气好,平日里的设计还是拙劣,我自己还要找人学习呢。” “上次见夫人穿的一套淡青白色煌银纱的,可是你的作品?” “淡青白色……煌银纱……是,那就是我参加比赛的作品。” “您听听,那您还在自谦呢,当天罗大人看到那套衣服,足足愣了半天,后来派人去问,说是青墨送来的,再后来您到了瑞安城,我们就知道是您做的了。” 羽阳听了这话,只单单听到了“罗大人”三个字,急忙问她:“罗大人?是罗蓝先生吗?” 那女官刚要说话,从旁边半掩着的门里走出一个穿着蓝色瑶装的女人,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走出门外看着羽阳和那个女官罢了。女官见她,忙行了个礼,唤道:“罗蓝先生。” “罗蓝先生?” 羽阳看着眼前那个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的女人,不苟言笑的站着,对那女官微微颔首示意,接着看向羽阳。 羽阳却是愣住了,她只在书上看过罗蓝先生的设计,一直以为是个男人…… 罗蓝细细打量她一番,向她微微前倾身子,问候道:“原来是棠华夫人的首席衣饰官到了,夫人那边的指令我们已经接到,接下来的半年,还要劳烦伊大人和我们一同工作。罗蓝虚长几岁,倒还是有些东西可以教授与伊大人,若伊大人不嫌弃,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羽阳反反复复琢磨着罗蓝的这番话,才听出是她要教自己制衣的意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也不顾自己是不是和她平级,像个孩童一般,眼里冒着光,兴奋地连连点头。 就在羽阳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罗蓝背后的大门外,有个白发女人坐在一团白色毛绒绒的东西上,羽阳只觉得心里一惊,再眨眼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不禁心里冒出不安的感觉来。 第16章 白发祭司 自从泠天开始早晚接送羽阳出入矢雨城,她已经慢慢能够消化彼此的身份,和泠天回到曾经的样子,无话不说,一起玩闹,一起聊天,夜里也常在阳台谈论各种书,只不过现在,羽阳再也不会把书丢到两座楼中间的走廊,而是让泠天用风灵术移动。 在制衣局的日子,时间过得特别快,罗蓝似乎很欣赏羽阳对瑶装的热爱,但自己作为国王诺嘉武平的人,身上背负王威,自然不能对羽阳太过亲和亲近,加上她一向不苟言笑,制衣局的日子看上去不甚无聊严肃。罗蓝每天都有着各种任务,把羽阳当做自己的入门弟子一般教育。距离羽阳来到制衣局已经整整两周,这一日,罗蓝收到一件特别的衣服,修改之后,找到了羽阳。 “罗大人,您是说……云若宫?” 罗蓝对羽阳点点头,向她解说:“云若宫在矢雨城最西北,是我们矢雨城最大的一块地方。那里的主人今日命人送来这套衣服,我已经修改好了,只不过……送来的‘人’,有点特别,已经回去了,所以要麻烦你跑一趟。” “最大的地方……难道是陛下?” 罗蓝只是摇摇头,把用精致木箱包好的衣服递给羽阳,说:“来回有点远,辛苦了。” 羽阳点点头,笑着接下那个木箱:“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她抱着木箱,走到大门前最宽的大道上去,向西北望去,只有远处壮观的伯曼神殿,只好先顺着这条不见尽头的大道走去。约摸二十多分钟后,终于是走到了伯曼神殿正门前,驻足看着壮观的神殿,远远见了几次,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这座神殿。 没时间驻留太久,羽阳多看了一眼,继续抱着箱子往西边走去。 又走了二十分钟,羽阳来到一处不甚起眼的地方,除一扇不算宽的门之外,一片墙过去再没有门了,算了算距离,大概就是这个地方,可这里也没有任何字迹牌匾,单单一扇门,往里面望去是一片不知名的花海,几座呆呆的小楼立在花海中,不像是住人,像是放东西的地方。细细看去,最远处似乎有一座壮观的殿堂,或许那就是羽阳的目的地。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羽阳抱着那个箱子,小心按着脚下弯弯曲曲的路走去。 这片白色的花海,即使是熟知各种花名的羽阳也不知道这花的名姓,只是一阵阵凉凉的薄雾笼着,看着不像是凡间该有的东西。走了一段路,羽阳竟有了自己是否还在人界的疑问。 忽然,远处好像有团白色的巨大东西,羽阳加快了脚步走近想看清,却发现那团东西也在朝她靠近,越走越近,羽阳终于看清,这一团毛绒绒的白色东西,竟是一只她从未见过的,足足有一人高的白色巨兽。 羽阳吓得蹲在了原地,紧紧抱着箱子,大声喊着:“我我我是来送衣服的!别吃我!”说罢,把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吓得不敢动弹,然而过了半天,那巨兽也没什么动静,羽阳小心翼翼抬头一看,却只见那巨兽朝旁边让开道,一个白发垂地的白衣女人出现在羽阳面前。 “你……你是?”羽阳看到有人出现,小心从地上站起来,抱着木箱,疑惑又小心的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羽阳面前,静静看着羽阳。而羽阳这才看清她的模样——一头雪白的发长长的垂至地上,在地上还盘着一段,丝毫不凌乱。光着的双脚上没有半点尘垢,一身白衣飘飘,不像是瑶装,轻飘飘的,和这里白色花朵上的薄雾一样。而她的一双眼里似乎藏着一片深海,看不透焦点在哪,明明紧紧盯着,依然看不清那是什么样的目光。 那女人开口了,对羽阳说:“齐青,冒犯你了。” “齐青?”羽阳转头看着那头白色的巨兽,只见它似乎能听懂的样子,笨重地点了下头,让羽阳很是吃惊,“它……叫作齐青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找我何事?” “我?”羽阳想了想,这才想起手中的木箱,忙递给她:“这个,应该是你的吧?” 那女人仍站在原地不动,却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把羽阳手中的木箱“拿”走,飞到了女人的身边浮着,早已经在泠天那边看过的羽阳知道这是灵术,并没有太惊讶。 女人拿过木箱,让那木箱浮在她身边,说了句:“多谢。” 羽阳摆摆手:“小事一桩,你收到就好了,那我……不打扰了。”羽阳说着,正欲离开,却只听那女人突然对她唤道:“羽阳。” 她愣了一下,驻足转身,吃惊的看着那个女人:“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那女人只还是站在原地,犹如一尊偶像,丝毫未动,只有身上的白衣飘然。 “羽阳,你的时间不多了。” “啊?”听到这宛如仙人一般的人物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想起自己最近的身体状态,信了几分,忙问,“……这,你是看到我身上有什么病吗?” 那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手幻出一把柄状的东西,交予羽阳。细细一看,这竟是一把扇子。 “扇子?这扇子……怎么这么大?” “打开罢。” 她看了看那女人,只是愣愣点点头,照着女人所说的,小心打开了那把巨大的扇子。 那扇子光是合着就有快半米长,做工精致,垂着个法结,缓缓打开,扇面流光溢彩,上面画着一只银色的凤凰,当扇面全部打开后,那只凤凰舞动了起来。 “好美……”羽阳完全被扇面上的流光吸引,伸手触碰了下那只凤凰,就在触碰的瞬间,她的心脏突然犹如被千万刀刃杀剐,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身体开始发烫,四肢犹如被野兽撕扯,内脏膨胀着犹如要炸开一般。 “怎……怎么……” 那女人看着羽阳挣扎的样子,不为所动,任她躺倒在地,挣扎着。羽阳感觉到自己就要失去意识了,趁自己还有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手腕上的丝带,把丝带抽下,完成后犹如安心了一般,不再强撑,晕了过去。女人见她不再动弹,把那把扇子合上,收在羽阳腰间,用风灵术把羽阳移到齐青兽的背上,齐青兽背着羽阳,往云若宫外跑去。 感知到羽阳发来的危险讯号,还在国王武平处值守的泠天毫不犹豫打断了武平王和星辰的谈话,武平王见他十分着急,准了他的请求,只见泠天一路快步走出叶归殿后殿,刚出殿便着急赶往云若宫。 武平王皱起了眉头,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泠天这般着急,命一个亲信侍卫跟上泠天,一探究竟。而此时的星辰猜到是羽阳那边出了事,自己也着急,却只能在武平王面前故作镇定,反而是武平王问他:“泠天这种反应,倒是少见,怕不是唐月还是罗阳出了什么事?” 星辰笑了:“那两个人能有什么事还需要用到他的?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陛下不需担忧。” 武平王抬眼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怀疑:“那你说,还有什么事,会让泠天关心到这般??关心则乱,不是重要的人,泠天,必不会乱。” 星辰自知武平王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再多说恐怕要露出破绽,细细思虑后,星辰只是笑笑。 武平王见星辰不愿多说,自己心里也有些知晓,这中间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只是继续和他谈着公事,过了不久,探访的侍卫来报。 “说吧,泠天刚刚做什么去了。” “副队长去了云若宫,在云若宫外遇到齐青兽大人。” “齐青?倓宁没有一起吗?” “是,只有齐青兽大人,大祭司并不在,副队长从齐青兽大人背上抱下一位晕过去的女官,倒是个生面孔。” “生面孔……那泠天现在呢?” “副队长带着那位女官驾车走了。” 星辰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当做是在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武平王细细思考了侍卫所报,笑了笑,问星辰:“你呢?你知道那女官是谁吗?” 星辰只是摇摇头:“可能是夜风那边的人吧?” 武平王听他这么说,心下了然,待星辰去后不久,夜风来了,武平让他今日不需当值,替他跑一趟瑞安城。 第17章 王女 从一片黑暗的梦中醒来,耳边的轰鸣总算消失了,努力睁开眼,眼前是守在床边的泠天,还有坐在一旁的棠华夫人。 “羽阳?” 听见泠天轻声喊了羽阳的名字,夫人急忙走到床边,见羽阳睁着双眼,气色也不错,这才松了口气,握了握她的两只手掌,问:“怎么样?好多了吗?” “夫人……您怎么在这?” “礼什么的都先别管了,孩子,先告诉我,你怎么样?” “好多了……” “好,好,好多了就好。” 夫人说话间,羽阳从床上坐起身来,仔细体会,居然觉得比起先前还好受的多,胸口不再闷着,也比之前更觉精神,然而羽阳却见夫人突然哭了起来。 “夫人?” 棠华夫人不由分说的一把把羽阳抱在怀里,嘴里只是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夫人……您?” 哭了好一阵,夫人才松开怀抱,抹了抹泪水,看着羽阳,满眼都是心疼,嘴里还只是继续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话间,侍女来报,伏芝夜风已经到安怀楼等候,说是陛下有旨意传达。刚刚星辰回来,棠华已经知道这是逃不过的了,擦擦泪水,跟着侍女离开了羽阳的房间。 羽阳坐在床上,看着泠天,问他:“我拉下了丝带,你有感觉到吗?”泠天没有说什么,走到她的床边坐下,双手撑在床上,看着她,一点点靠近她的脸。她被泠天突然的举动吓得不敢动弹,只是吃惊地睁大了眼,刚刚平息的心跳又变得躁动起来。 “你……” 泠天的脸一点点贴近,最后把自己的额头靠在了羽阳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房里除了两个人的心跳,什么都没有。 “终于不烧了……” 紧张的羽阳双手抓着自己的被单,丝毫不敢动弹,小小声问他:“你……你在干嘛?” 泠天往后退了一点,还是贴在她的面前,看着她透着淡光的棕色眼睛,视线一点点向下,看过她小巧的鼻梁,到她紧紧抿着的樱唇,最后垂下双眼,退后坐好,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那条红色丝带,抓起她的手,小心地替她戴上。 之后两人就这么坐着,过了半天,泠天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对她说:“羽阳,等一下……夫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羽阳隐隐约约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只能点点头。 泠天看着她的眼睛,接着说:“以后要记得,我在,我会一直都在。” 羽**本不知道接下来的风暴是什么样的境况,却能感觉到心里一股暖流,涌进自己不安的一颗心里,不知不觉,居然流下两行清泪,她忙抹干净眼泪,用力点着头。 得到羽阳肯定的回答,泠天起身离开了房间,让屋外的侍女为她更衣。 而安怀楼那边,棠华夫人匆匆赶到,只见一身白色军装的夜风面上带着优雅的微笑,向夫人行了个礼。 “出什么事了,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夜风摇摇头:“没什么要紧的,只是陛下今天见泠天急急忙忙救下一个女官,想是瑞安城里的什么要紧人物,让我来看看这个女官现在如何,顺便替陛下一问,这女官是谁?” 夫人只是笑了笑,想试着掩饰一下:“只是泠天的一个朋友,不知道这小子最近怎么认识的,身子弱,老是晕倒,让王兄不需担心。” 夜风只是笑,对夫人暗示地点了下头,夫人意会,摒去左右,关上屋门,两人才放下在外人面前做的样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夜风走近夫人一步,低下头,轻声对夫人说:“不管夫人信或不信,夜风是‘自己人’。” “……” “在上次留宿瑞安城后,我已经猜测到了几分,但不知道夫人做何安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这事埋在心里。今天的事情,我想也不需要再多猜测了,看来,她的确是万亭现在最需要的人。” 即使夜风对万亭的忠心她比谁都清楚,但事关重大,她并没有办法如此简单的就去相信夜风,夜风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管夫人是不是回应,只是自己继续说着:“二十年前,茉香王后消失,至今音讯全无,失去茉香王后,这是万亭这二十年来衰败至此的原因,国无一心,外无惧怕,没有一个真正的储君,没有能让安卡一众惧怕的强大灵力,大祭司即使灵力无边,却也不能守护万亭长久千年,储君归位,这才是拯救万亭唯一的路。” 夜风说完,跪地行了个郑重的礼,诚挚一拜,对夫人保证:“夜风,生死不计,不至羽阳重归储君之位,决不罢休。” 把羽阳安排到矢雨城去,在瑞安城内特意表露的暗示,这些准备总算都发挥了用处,夫人要的就是羽阳被武平王注意,要的就是搏一把。她从来没有想过藏着羽阳,否则也不会让她到这里来,只是时间的快慢,她越来越不知道怎么掌握罢了。 到了此时,当她看到羽阳怀里那把茉香王后生前的武器栩清扇,明白这是大祭司倓宁下的最后通牒,瞒得住全世界的人,唯独瞒不住大祭司倓宁,倓宁不动则以,一动,必有大变。棠华总算接受,这一天还是到了。即使是武平王从头至尾就不相信茉香,下令杀了羽阳,她棠华能救下茉香,怎么就救不得羽阳? 她扶起夜风,思虑片刻,说:“告诉王兄,那是我新收的干女儿,住在瑞安城里,因为身体孱弱,我不放心,亲命泠天照顾,泠天今天的行动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是。” “夜风,王兄那边,靠你应对了。” “夫人放心,夜风先走一步,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 棠华夫人点点头,待夜风走后,瘫倒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侍女忙上前搀扶,棠华夫人只是摆手,让人扶着她前往长宁殿,派人让泠天把羽阳带来。 走了一段路,夫人已经振作了许多,刚到长宁殿,只见星辰站在殿上,见夫人已到,走下台阶,在侧座上坐好。 侍女左右皆退下,棠华径直走到大殿主位上坐好,问星辰:“你来这做什么?” “大概是……旁听。” “夜风已经知道羽阳的身份了。” “夫人告诉他的?” “我何必冒这个险,是他自己早已发现。” “陛下那边呢?夫人准备怎么应对?” “我已经让夜风传话,就说羽阳是我新收的义女,自然会亲自接见,册封郡主,册封典礼过后,这浊立,怕是要乱一段时间了。” 星辰虽然觉得这是极其冒险的做法,但如今早已没有退路。 此时,泠天推开了长宁殿的大门,身后的羽阳进门看到星辰也在,神情更加不知所措,泠天陪着她走到殿前台阶下,羽阳向夫人行拜礼:“拜见夫人。” 长宁殿内的空气静了下来,三人都在等着棠华夫人开口,棠华最后犹豫了几秒,看着羽阳旁边座位上的电话,对羽阳说:“拨通你家的电话吧。” “电话?不瞒夫人,我之前试过,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拨通……” “你家的电话,只有这长宁殿上的这台,才能拨通。” “……”一句平淡的话,却如一道惊雷,劈在了羽阳身上,如果真如夫人所说,这么多年,夫人一直都和她的父母保持着联系,可夫人这种身份的人,和她父母这种乡野里的小民保持通话,到底为了什么?仔细回想,小城里似乎没有别人有电话这个东西,所以她也从来没在瑞安城外的地方打过家里的电话。是真是假,试试看就知道了。 羽阳走到一旁的高脚琉璃石小圆木桌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果然通了。 “夫人。” “……”短短两个字,却犹豫精细的匕首一般,她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痛,恍恍惚惚,犹如在梦里。 “夫人?” “妈……” “……”电话那头沉默了。 第18章 王女2 “夫人说,只有这台电话能接通家里,是真的吗?”羽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她不想问,但不得不问。 “是。”电话那头的伊太太显得很冷静,这也是羽阳最害怕的气氛。 “我得第一名,都是夫人安排好的,让我能顺利来到浊立,来到瑞安城?” “是。” “我会离开,会来到这里,也是你和爸爸早就知道的?” “是。” 她紧紧握住身上瑶装的袖口,颤抖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即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她明白,这个问题不得不问:“我的身世,和夫人有关系,对吗?”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而这个回答,羽阳已经听懂,手心里冷汗涔涔,想起自己和棠华夫人一样的发色,一样的瞳色,究竟为什么棠华夫人要抛下她,让她的养父母照顾她长大?正这么想着,电话那头却给了她更大的当头一棒—— “孩子,你叫诺嘉羽阳,不叫伊羽阳。你是陛下唯一的孩子。” 惊恐睁大的双眼,止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和脑中一声巨大的轰鸣…… “你说什么……”她听着自己完全乱了节奏的心跳,身体的颤抖抖落了挂在眼眶的泪,她紧紧地握住话筒,紧咬着嘴唇。她以为自己只是棠华夫人的孩子,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竟然是当今君主。诺嘉,多么沉重的两个字,唯一,多么沉重的一个词。 “我挂了,剩下的事夫人会告诉你。再见,我亲爱的孩子。”电话那头的伊太太没有哭泣,也没有激动,她很平静,像个臣子一样的尽职尽责,像是这二十年的母女之情从未发生过。 羽阳放下电话,转身回到殿下,任由身子失去力气,跪在了地上。她抬头看着棠华夫人,羽阳任泪水肆意流淌,只不哭出声,只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严正的问到:“夫人,我真的是……诺嘉羽阳?” “……是。” “可玉雪王后……” “不是玉雪!”听到玉雪两个字,棠华一下从椅子上直起身子,语气突然变得强硬。 星辰见夫人没能稳住自己的情绪,决定接过这个担子:“羽阳,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失态吗?” 羽阳回想起了那天,星辰见到她的时候,的确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那天……我记得。” “我们万亭二十年前的王后并不叫兰玉雪,而是兰茉香——茉香王后。” “兰茉香?” “见到你的时候,我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你和茉香王后的长相相似,我认识茉香王后的时候不过孩童,自然记不清楚。但上了年纪的都能看出,你和她有多么相似。” “可是……” 羽阳正欲询问,棠华夫人接过星辰的话,继续说到:“当年茉香因为灵力失控,屠杀矢雨城内上百侍女护卫,最终被大祭司倓宁制止。那些侍女护卫都是贵族家的,牵连下来,群臣激愤,众族震怒,王兄无奈,只能下令火刑茉香。是我,把她从刑场救下,带到青墨的天涯海角,没人知道的地方藏着。当时的她,腹中已经怀上了你。” 顿时,羽阳一肚子的疑问,一个都问不出来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杀人恶魔,还是…… 棠华夫人接着说到:“她告诉我,杀人的时候自己没有任何意识,醒来见到自己的手中沾满鲜血,她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她从没想过被人原谅,她的脑中只有赎罪。这是她的一面之词,但我愿意相信,你呢?” “我……” “茉香,兰家的大小姐,几十年前她是万亭除了大祭司之外灵力最强大的人,连陛下都不及她的一半,也是冥冥中注定的,王兄为她的贤淑温柔着迷,两人相识相爱多年,最后茉香成为了我们万亭的王子妃。我们万亭有幸得到一位贤明而又强大的国母,那些怀着歹心的国家,见万亭上下一心,拥戴国王王后,还有靖空、大祭司在,没人敢碰我们一根手指头。当她被我救走,王兄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下令销毁茉香的一切,茉香、茉香王后成了万亭的禁忌。” “她……她现在在哪?” 终于,羽阳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这是星辰对于茉香王后最后的一个谜团。 棠华沉默了,也不知为什么,她反而淡淡一笑,像是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生下你不久,她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把我们苦苦隐瞒的事情全告诉她了,当她知道王兄和自己的妹妹玉雪成婚,再无挂念,带着拜同刃走到海滩深处,用拜同自尽了。” 星辰听后,从椅子上站起,不敢相信地问:“拜同?是我们封存在星海城的拜同吗?” “是。”棠华夫人的眼神变得空洞,颤抖着说着,“拜同所伤,尸首化为灰烟,魂飞魄散,真真正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星辰瘫坐回位置上,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羽阳。”棠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茉香生前最后留下的一句话,你想知道吗?” 她早已被一件又一件超过自己承受能力之外的真相压得无法呼吸,如同木头一般,只点了点头,心里早已如死灰一般。 “她让我不要把你送回浊立。”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羽阳一下有了一些知觉,抬起沉重的头,看着夫人,问:“那夫人又为何……” “曾经,我是想遵守承诺,直到你十六岁那年我才发现,你完美继承了茉香的灵力,这种程度的灵力不是我在你出生后所下的那个薄弱封印能压得住的,二十岁这年,我必须解除你灵力的封印,否则,你会因为这股灵力,五脏爆裂而亡。” 身后的泠天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心停了几秒,心急如焚。 “事到如今,我只能顺应天意,让你回到矢雨城,让万亭储君归位,让属于万亭的强大灵力归位。只有这样……才能救百姓于水火,才能延万亭百世昌隆。羽阳,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怨恨我破坏了你平静的生活,逼着你走上这条险路。但这是你所要背负的命运,你的背后,是你的万亭,你的国,你的家,是你要守护的一切。” [是你要守护的一切……]羽阳想起那一天,养母伊太太和她说的话。她一直这么平静的生活着,而这样的生活,正是有人默默守护着才得以拥有的。如果命中注定她只是个平凡的乡野姑娘,那安心享受那种平静的日子就是她所应得的。可偏偏,她却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有多少人能这样平静的生活,就在她的一念之间,是自私的选择逃避,还是接受命运,守护自己所背负的一切? 眼前已经无路可退,但即使有条可以逃走的路,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羽阳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头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泠天,一旁的星辰,还有棠华夫人,那张带着泪痕的脸庞此时淡淡笑了:“就交给我吧。” 听到这么一句话,棠华终于是忍不住掉下了泪水,心中万分感慨。 之后,棠华撤回了她在羽阳头发上所施的灵术,羽阳变回了自己原有的棕发,和她交代过跟武平说的干女儿身份,一切安排妥当,夫人和星辰回到书房商量接下来的计划,让泠天送羽阳回安明楼。 泠天心中记挂着夫人刚刚所说的灵力一事,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羽阳见他这般,明明是自己揭晓身世,却反而安慰起他来:“你眉头皱成一团,是在想什么?” “没什么……” “对了,刚刚都没来得及问你。”两人在树林入口处停下脚步,羽阳从腰带上艰难地拔出那把扇子,问他,“这个扇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茉香王后生前的武器,栩清扇,今天你是不是见到了一个白发垂地的女人?” “是,就是她把这个扇子给我的,我打开后就痛得晕过去了……那人是谁?” “她就是万亭大祭司,倓宁。这把扇子让你的封印能多撑一段时间,算是救了你一命。” 羽阳想起那个白发女人说的,她时间已经不多了,原来她就是万亭大祭司,原来这把扇子是救命的……她看着扇子上精细的纹路,想到自己的生身母亲,不禁悲从中来。 第19章 着白衣的郡主 那天晚上羽阳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双眼里含着万分温柔的女人正看着她,唤着她的名字,羽阳想伸手抓住她,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睁开眼,看到窗帘外透进的一缕缕晨光,坐起身来,缓了一会儿才分明的辨出这边是现实的世界。呆坐了几分钟,下床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精神精神,一般这时候侍女们已经进屋伺候,今天却迟迟不见有人进来,她走到房外,打开了屋门,看到眼前的那个人,一时间话也说不出了。 那人见羽阳开门,眼里复杂地红了起来,跪在地上,连连拜了三次,才万分感慨的说到:“羽阳小姐,我回来了!” 羽阳忙上前把她扶起,将她抱住,语气里带着心疼的责备:“小青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进屋说吧,我有好多话要和小姐说。”小青擦了擦泪,拉着羽阳进了屋内。 “没别人了,你快说,这段时间你遇到什么事了?那天之后,你去哪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从关主事那里把你抢回来。” “快别这么说!是我做事不周全,本该认罚,再也不回到这瑞安城来,不过泠天少爷的侍女长半路把我截下,说是泠天少爷要用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着她回到了瑞安城,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泠天少爷在城外的私宅。” “泠天?”羽阳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泠天把小青留住了。 “是啊,长侍女和我说,说小姐你需要我,但以我的经验没办法保护好你,照顾好你,所以她花了一个月时间,教了我一个长侍女所有该懂的东西。虽然小青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儿,但小青一定会努力照顾好小姐!” 羽阳满腹的感慨,不知怎么诉说,此时只想赶紧见到泠天,而他早已出发去了矢雨城,因为昨天的事今天她不需要到矢雨城去,十分的不习惯。 小青回到她的身边了,她暗下决心,不管小青再做错什么,绝对不会再失去她。可一天下来,羽阳却惊讶的发现,小青完全变了一个人,举手投足稳当妥帖,一道道命令下到小侍女们身上清晰明了,周全妥当,生活里件件小事都能完美处理。羽阳这才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是白****。 矢雨城那边,夜风回复武平王之后,武平王知道夫人天性喜欢女儿,会被她认作干女儿的,定不是什么凡人俗胎,自己若不上心是必定要惹妹妹生气的,于是立即派人传命,下周朝会就让羽阳觐见,晋封郡主。 消息传到瑞安城内,离朝会还有四天,棠华夫人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心为羽阳打点起朝会册封的事,很快,朝会的那天来了。 天还没亮羽阳就被小青叫醒,沐浴更衣,换上了夫人另外准备的一套雪纱金绣的白色瑶装,梳妆打扮,折腾到天亮才算大体完工,羽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精心装扮后还挺像个“郡主”的,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也马上要面对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即使她已做好准备接受这种命运,但紧张是很难那么快平复的。 准备妥当后,夫人来到了羽阳的房间,看着羽阳的样子,夫人不同于平日的威严,像个长辈一样欣慰地笑着称赞:“好看,这身白,才是你该穿的颜色。” “夫人……” “走吧,一切有我。不怕。” “嗯,羽阳不怕。” 夫人牵着羽阳的手离开房间,下楼走到安明楼前,星辰,罗阳,唐月和泠天已经在门前候着,第一次见到四位少爷一起出现,细细看来,四位皆有自己独特的神韵——星辰身形较三个弟弟比更加瘦弱,留着一头过肩的棕发,梳理得温和雅致,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智者的模样;罗阳虽和唐月是双胞胎,留着一样的发型,身高体型也极其相似,可羽阳却能感知两人的不同,罗阳犹如燃着一团炽热的烈火,用自己的一切想要守护些什么,唐月却内心冷漠平淡,只有他能看穿别人,没人能看得穿他。 罗阳先走到台阶下,面对羽阳俯身行了个礼,羽阳愣愣的看着他,喊了他一声:“罗阳少爷?”罗阳一愣,不敢置信地问:“我和月都穿着一样的朝服,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月?” 羽阳也说不出个所以,只能是笑一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只听他对羽阳说:“以后叫我二哥吧。我和月已经都知道了,羽阳妹妹,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的日子里二哥会好好照顾你,我和月也会全力辅佐你,万亭的未来,就靠你了。” 听到这里,羽阳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唐月,见他依旧是一张冷漠的面孔,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但羽阳能明白他的意思,回了他一个微笑,又对面前的罗阳一笑:“我知道了,二哥,三哥。” 此时已是出发的时间,星辰上前走到羽阳面前,接过羽阳的手,牵着她同乘第二辆车,泠天和两个哥哥坐在第三辆车上,跟着乘坐着夫人的第一辆车,并着前后十几辆坐着随从、官员和侍女的车辆,浩浩荡荡朝矢雨城开去。 大约半小时后,车队开进了洁白如玉的矢雨城,羽阳心里越来越紧张了,星辰见她捏着袖子的样子,温柔一笑,对她说:“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这里是你真正的家,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看着他充满温暖的笑容,心中的紧张居然奇迹般的消失殆尽了,是啊,今天的矢雨城,她是主角。 除了星辰和她,瑞安城众人先行下车到叶归殿和叶归殿前去,星辰陪着羽阳在百官队伍尽头候命,长云不在,星辰作为长兄,今天将亲手领着她到叶归殿上。 朝会的大钟敲响,没过多久,殿上传来觐见的命令,星辰伸出手让羽阳扶着,带着她从百官的最后一列,一步步朝叶归殿走去,经过群臣面前,走上楼梯,走进了叶归殿。星辰领着她来到殿前,待她跪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羽阳一人,穿着一身白色瑶装,向殿上的武平王跪拜三次,亮声道:“臣伊羽阳,拜见陛下。” 武平见她明明是百官之一,到朝会上却不穿朝服,而是一身白色瑶装,不禁笑了,问她:“既然是百官之一,今天为什么不穿朝服?” “觐见陛下,臣不敢怠慢。” 武平还是不解,但也先按下不提,命她:“抬起头,让本王看看。” 她缓缓抬起头,远远看到武平王是笑着的,他的左边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人,正死死地盯着羽阳。 “棠华这么多年,虽然是极想要个女儿的,但也从来没听说过她认了谁当义女,本王想,能让棠华这么上心的,不是有着仙女般的模样,就是有着这世上最灵巧的心,我今天见到,却是两样都齐了。” 羽阳哪里懂得这是场面话,只听得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么夸她,心里万分感慨喜悦。她哪里知道,武平其实看都没看清她的样子。 棠华上前说到:“王兄,今天你可没说到点子上了,我收她为义女,不为长相不为才华,却只因为一件事。” “哦?你说说?” “我看她,像极了一个人,像她年轻的时候,所以才带回瑞安城,收为义女。” “是吗?” 武平提起了兴趣,走到羽阳面前,命羽阳起身。 当羽阳站起来,再度抬起头,与武平王四目相对的那刻,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武平王五十六岁了,头发已有些花白,脸上更是写着岁月无情的痕迹,羽阳看着他的华发,心中感到一阵的酸楚。而武平王近距离看到她,才注意到这女孩竟是棕发棕眸,加上这和茉香极像的容颜,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怅然若失了一会儿,勉强支起笑容回到了座位上。 “确实……像我曾经的一个故友。好吧,棠华喜欢的孩子,我有什么好说的呢,羽阳,听封。” 羽阳再次跪下行礼,答道:“臣在。” “今日起晋封羽阳郡主。” “羽阳领封,谢陛下。” 棠华也在一旁行礼:“谢王兄!” 按照礼制,此时众臣应鞠礼祝贺,棠华见半天没人有动静,只是一笑,果不出所料,有人站不住了。六大臣之一内务大臣伏芝铭泽上前一步,说到:“陛下,臣有个问题想请教夫人。”武平点头答应,铭泽走到殿中,向棠华夫人拜礼后问:“请问夫人,这羽阳郡主身上的瑶装,可是您亲自准备的?” 棠华转过身,看了看铭泽,又看了看在这叶归殿上的众臣们,扬起嘴角一笑,回答:“是我亲自准备的。铭泽大人,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敢,只不过,以礼以制,就算今天不穿朝服受封,这白色……可是我们万亭现在缺的那个人,才可以用的颜色。” 众臣听此,都面露紧张之色,万亭无储君,而这白色是储君和其他代表王室至尊荣耀的人才能用的。羽阳不是祭司之长,也不是王室卫队,更不是国之神女,怎么有资格穿上这样的瑶装,况且这头棕发…… 棠华夫人自然丝毫不觉得被刁难,这是她让羽阳穿着白色瑶装上叶归殿的原因,这等暗示,想必武平王已经明白羽阳的身份了。 “这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倒不如问问王兄,王兄觉得如何?” 武平见棠华把问题抛到了自己身上,心里已经百分百确定了,只是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议下一件吧。” 铭泽见武平这般,加上女孩的棕发,心下万分怀疑,但也只能作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朝会继续着,站在星辰前面的羽阳,却一直一直感觉到来自殿上玉雪王后炽热的目光。 第20章 曾经的真相 册封大典过后,按照礼制,羽阳的房间被搬到了安礼楼内,虽再没有阳台可以和泠天说话,却是搬到了泠天的隔壁间,比起以前,每天见面的次数更多了。安顿完毕,羽阳懒懒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新房间,愣愣的发起了呆。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了敲羽阳的屋门,她噌的从床上弹起,光着脚小跑着开门就喊:“泠天!” 门外的星辰,见羽阳一开门就喊他泠天,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摇头,说:“天天和泠天玩在一起,现在还住在隔壁,这安礼楼要被你们这两个小的闹翻了。” 羽阳自觉羞愧,嘟囔着:“我们也就小小声说说话罢了,最多一起看看书,不会吵到星辰大哥的。” “星辰大哥?” “啊……”羽阳这才觉得自己失礼了,心里把他当做家里的大哥哥,居然不小心说出口来,“抱歉大少爷,羽阳失礼了。” “叫我大哥,这是肯定的,你母亲兰家那边都是女儿,我们四个不是你的哥哥,你还有别的哥哥吗?以后,你就叫我星辰大哥吧。也只有你这么叫我了。” 羽阳吐了吐舌头,点点头又叫了一遍:“星辰大哥!” 星辰笑着,才想起自己来找羽阳是干什么的,对她说:“对了,我来找你,是想带你参观一下安礼楼,夫人刚刚安排侍女带你去,我正好在,就接下这个活了。” “真的吗?那就麻烦星辰大哥了,走吧走吧!”羽阳刚准备离开房间,才想起自己鞋都没穿,“噢”了一声,忙小跑着回房间穿上鞋子,跟着星辰一起,一起到安礼楼四处走走。 一楼是大厅、餐厅和小会客室,还有三四个精细的厨房;二楼是泠天和羽阳的房间,另有个存放各种古董玩物的房间,还有泠天的另一个小书库;三楼是罗阳和唐月的房间,还有两间他们各自的办公书房,并一间两人力量训练的地方;四楼,长云原先的房间正是安礼楼最大的房间,还有星辰的屋子、星辰办公的书房、一间存放长云公主结婚前所穿瑶装的屋子。最后两人来到屋顶天台,在栏杆旁,羽阳看着壮观的长宁殿,不禁惊叹。 “瑞安城,真的好美啊……星辰大哥你快看!这里能看到山下的城镇,还能看到那片树林呢!” 星辰微微笑着,说:“这片树林里有好多我们兄弟几个和父亲的回忆,从小父亲就严格的训练我的三个弟弟,对他们比普通的士兵更加严格,他们多少次的在这树林里被父亲责罚,甚至挨打,我也只能在一边坐着着急,不能插手。” “星辰大哥,你不训练吗?” “我?”星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我体质弱,也就乐得清闲了。”说完,他忙转移话题,“对了,我们几个常常在屋顶烤肉,下次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了。” 羽阳用力点了点头,说:“我听泠天说,星辰大哥做饭特别好吃,可我还没吃过呢。” “你放心,今天开始,你天天都得吃我做的饭了。” “是啊,我知道的!泠天有和我说过。” 星辰忍不住又笑了出声:“你看看你,三句话离不开泠天,这小子什么时候话这么多?” 羽阳被星辰这么一说,不觉羞红了脸:“不多不多……他其实……和我说的话也挺少的……都是我一直在说,他在一边随口回几句。” “这倒是不难想象。我这个傻弟弟……自从父亲去了之后就一直这样。不爱说话,什么都严格的要求自己,从不让自己松懈,他说为了万亭,武艺、灵术、知识,样样都得精进。很多年前,长姐大闹叶归殿,打死不肯成为储君,之后这个担子就落在了泠天身上,还好,上天把你还给了万亭。” 星辰平平淡淡说了些往事,可对于羽阳来说却犹如暗夜里的一声滚雷。之后两人说的话,羽阳全然不记得了,只是奄奄的一个迷糊人的样子,刚回到房间就急忙到泠天的房外,侍女说他在昱阁,她便又急急忙忙跑到昱阁,穿过二楼三楼,来到四楼,推开了那扇门,只见泠天正坐在位置上看着一本厚厚的书,见她狼狈赶路的样子,眉头一皱,走到大门这边来,忙问:“怎么了?” 羽阳咬着牙,用双臂捶打着泠天的胸口,大喊着:“大笨蛋!大傻瓜!大呆子!王位都被我拿走了,你就不会跟我说一声吗!” 泠天本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还着急,听她提到王位,这才释然,只是笑着小心控制力道,抓住了她的手,弯下腰靠近,看着她着急难过的样子,笑了。 “你还笑!际泠天!你怎么这么傻!” “原来,是为这个着急。” “什么叫这个,那可是王位!你就这么简单的放弃自己的王位吗!我只是个没什么用的的毛丫头,你这么好这么厉害,你来当这个国王就好了啊!你们要我的灵力,我可以给你们,我愿意永远陪着你,辅佐你啊!何必冒险……何必为我如此辛苦……” 听着羽阳无意间说出的【永远】,泠天只突然觉得心中砰然一跃,一股热血从心口涌至全身,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你……” 羽阳看着他愣住的样子,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只是还一个劲的继续说着:“好,即使真的要我的当这个储君,那你的心里就不会有一点点难受吗……你怎么还能这样尽心帮我,不会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泠天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看着她这样着急难过的样子,心里却犹如被冬日的暖阳拥抱在怀中,只是笑,借着自己一米八的个子,摸了摸这个不到一米六的小毛丫头的脑袋。 羽阳被摸了摸头,居然就像个小动物一样被安抚了,冷静下来,嘟囔着:“怎么可以王位都不要……” “那只是不重要的事。” “什么不重要嘛……这很重要!” 羽阳一激动,泠天就多在她头上磨蹭两下,她便又安静下来,半天,泠天劝慰住她,带着她安安静静在书房里,陪她恶补治国之道那些枯陈乏味的书。 此时的棠华夫人,独自一人来到矢雨城西北的云若宫,穿过花丛,来到云若宫最深处的大殿,推门而入,只见大祭司倓宁盘腿浮在大殿中央一池碧蓝色的仙泉上,长长的白发浮在空中,随白衣飘然,齐青神兽趴在池边,长长的尾巴绕住池沿,正安静睡着。 倓宁缓缓落下身子,足尖轻触到池水之中,荡出涟漪,踏水一步步走到池外,站在了棠华夫人面前。 “你终于来了。” “大祭司,谢谢你的栩清扇。” “何必谢我?”倓宁说着,朝殿门外走去,“你今日过来,怕不是来找我自首的?” 见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倓宁看破,棠华只得再次点了点头,坦白说到:“当年是我救下茉香,把她藏到青墨。” “我知道。” “……瞒得过所有人,却从没觉得能瞒得过你。既然大祭司已经把栩清扇给了羽阳,怕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茉香逃脱那年,我的确已经知道是你救走,但之后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羽阳到矢雨城参加朝会的那天,我感知到一股和茉香相似的气息,之后我设下结界探验,果然是诺嘉血脉。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羽阳的存在。” “我以为……” “当我发现羽阳身上的封印日渐薄弱,却不能再加一层封印,无奈之下只能现身,把栩清扇交给她,以她母亲最后残留的灵力,勉强再支撑一段时间。然而……我还有一事不明,今日希望你能为我解答。” “大祭司请说。” “你到底把茉香藏在哪里。为什么一丝丝她的气息我都感觉不到?” “茉香,早已用拜同自裁了。” 倓宁听后,闭眼惋惜:“偏偏是拜同,何必对自己这么狠。” “救下她后,她为了腹中的孩子,一直努力振作,即使心中对自己无比怨恨,恨自己是个杀人魔,却也为了孩子,努力过好每一天。王兄为了平衡三族之力,在群臣逼迫之下娶了玉雪,这件事我们苦苦瞒着,没想到……她却收到一封神秘的信,把我们苦苦隐藏的事情全告诉她了,她再无挂念,用拜同自尽了。” “那封信,你追查的结果如何。” “毫无头绪……” 倓宁心下了然,这件事的关键就在这个送信人的身上。 “茉香怀孕的事,是你救下她之后才知道吗?” 棠华夫人摇摇头,说:“并不是,出事的前一天,她开心地告诉我自己怀孕的事,让我先别告诉别人,她要赶紧跟妹妹玉雪报喜,谁能想到第二天她就……” “只有你和玉雪知道……” 棠华夫人听倓宁又重复了一遍,细细想来,才发现有些蹊跷。 “大祭司,你的意思是?” “有件事,怕是你们都不知道。” “请大祭司明示……” “茉香杀人时只是躯体在行动,她的魂魄一直不在她的身上,是我制止了她的身子,怕她魂飞魄散,及时把她魂魄召回。我早已将此事告诉武平,武平也早已知道,茉香并不是有意杀人,但事已至此,他也毫无退路。这么多年,虽与玉雪有着夫妻之名,却从不妥协自己对茉香的坚贞,宁愿无后。这或许是他对这个国家,唯一的任性不负责之处吧。” 想到往事,棠华不禁眼眶湿润,她责备哥哥害死了茉香,却也知道他的无奈,可身为国君,他又能如何呢…… 第21章 星辰的秘密 见过倓宁,晚餐时分正好回到瑞安城中,径直来到安礼楼准备和孩子们用餐,进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扑来,紧紧把她抱住,兴奋的喊着:“妈!我回来啦!” 棠华这才反应过来,竟是长女长云回来了,忙紧紧把她抱住,开心得不知所言:“我的宝贝,怎么就回来啦?哎可把我想死了!”平日虽是威严满满的际家族长,在长女长云面前,棠华便恢复本***女之心毫不掩饰。 长云身后,一个同样身穿安卡拉姆装束的男人正笑着,棠华发现了他,忙松开长云,向他行礼说到:“亦安王子殿下,欢迎您来我们万亭。” “岳母大人,您客气了。对了。”他转过身对开心笑着的长云说,“长云,注意不可蹦跳,怎么忘了?” “嗯?噢噢噢!”长云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着。 夫人见两人话中有事,忙问:“怎么了?” 长云害羞地挽着亦安王子的手,对夫人说:“妈,我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安子你来告诉妈妈!” 亦安王子温柔的笑着,轻轻搂着长云说:“岳母大人,长云已有了身孕。”棠华又惊又喜,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我……我要当外婆啦?” 长云点点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已经四个多月,马上五个月了,一直没告诉你,安子说你太忙,所以等孩子大一点了才告诉你。” “傻孩子,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夫人开心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时星辰和罗阳一起从大门外进来了,罗阳看到长云,开心地朝着她飞奔而来:“姐!” 夫人见他一副要跳进长云怀里的样子,毫不犹豫的唤出了权杖,召出雷电对着他就是一击,罗阳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星辰惊道:“夫人!” 夫人收起权杖,对罗阳说:“臭小子,不许碰你姐姐!”罗阳爬起身,面带委屈地问:“为……为什么嘛。” 夫人对身边的侍女下令:“把三少爷和四少爷都请下来。”然后对着星辰和罗阳说,“还不快拜见王子殿下!” 罗阳拍了拍身上的灰,与星辰一起行礼:“王子殿下。” 亦安王子微笑着回礼,说:“星辰,罗阳,你姐姐怀孕了,要很小心照顾才行。” “啊?!真的吗?”罗阳听这消息,顿时觉得刚刚的雷击根本不算什么,开心得管不住自己的笑容。 长云上前挽住夫人的手,撒娇道:“妈,我肚子饿扁了啦。” “好好好,我们去餐厅。” 五人坐定后便一起用餐,侍女来报,说泠天和羽阳还在昱阁,已经派人去请,唐月在矢雨城,今晚怕是要很晚才会回来。 亦安王子听到羽阳的名字,问夫人:“前几日听说岳母大人收了个义女,已经封为郡主,我还和长云说想见一见呢。” 长云嘴里含着东西,点点头,含糊的说:“是啊,上次知道的时候我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 夫人笑笑说:“马上就能见到了。” 过了没一会儿,羽阳和泠天一同出现在安礼楼餐厅,亦安王子和长云走过来迎接她。羽阳给他们行了大礼问候:“王子殿下,长云公主。” 长云忙吞下嘴里的东西,开心地抓着羽阳的手:“你叫羽阳是么?好可爱的女孩啊!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就提前回来和羽阳玩了!” 亦安王子接着说道:“羽阳郡主果然如同传闻所说的那样动人灵巧,亦安很荣幸见到你。” 她微笑着再度弯腰谢道:“谢王子殿下和长云公主夸奖。” 一家人吃过饭后,陪着长云和亦安王子聊到深夜,众人才回房休息。本已经做好准备初秋进攻的军队,因为长云有了身孕,程亦安又亲自来到万亭,只好作罢,连夜派人通知各处,取消秋天的行动。之后还召见了各方守卫,确认随长云来到浊立的人数,从哪个关口进入万亭,怎么来的,路上有什么人员交替,一一询问、查看记录之后,棠华这才安心回房休息。 当天晚上,在矢雨城外北边小山上的一座亭子里,戴着面纱的玉雪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谁。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便服的男子出现了,那男子边走进亭子,边问:“怎么了,武平又欺负你了么?” 他走到玉雪身后,抱住了她,继续说到:“还是说,你想我了?”玉雪转过身,抱住那个男子,娇声说到:“当然是想你了。” 男子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上次和你说的计划,你安排好了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除了际家那两个,其他四大臣已经答应,下周朝会一起,逼武平立泠天为储君。” “不愧是我的雪儿。” 玉雪银铃般地笑了一声,说:“那是自然,只不过……做是这么做了,为何这个时候要逼武平立泠天?” “还记得棠华新收的义女么?” “羽阳?呵,不过是棠华用来让武平想起茉香的一颗棋子罢了。那个连灵力都没有的臭丫头,提她作甚?” “瑞安城的线报说,册封之前,她在云若宫晕倒,被泠天救走,此后身边多了一柄扇子,正是你姐姐的武器栩清扇。” “不可能!”玉雪推开了那个男人,惊讶地大声说。她喘着粗气,愤怒、恐惧写满她的眼睛,“怎么可能……羽阳……对了,她二十岁,难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派人杀了那个孩子!” “杀了那个孩子?” “茉香被劫之后,我派了上百人追查她的下落,务必要杀掉茉香和那个孩子,寻找了大半年,终于有了茉香的下落,以她的灵力,想暗杀她根本不可能,只有她自己可以杀死自己,所以我派人秘密送了一封信,用那个人的口吻告诉她,我和武平早已恩爱缠绵,让她死心。茉香果然被我逼死,而那个孩子也被我派去的人一同杀死,我亲眼看过染血的被单!怎么可能还活到今天??” 那男人听着,心里已有几分主意,对她说:“想知道是不是她,只要逼武平立储,不就知道了?” 玉雪这才明白那个男人的用意,那男人笑着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说:“别害怕,不就一个小毛孩么,他们如果让武平王知道她的身份,那女孩是妖后之女,必须得死,不告诉武平,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还怕什么呢?” 玉雪想通了,觉得自己手中再次握着主动权,静了下来,又突然狰狞的笑着。 那天晚上,羽阳不知为何,无论如何无法入睡,在房间里晃荡了一会儿,走到了楼下大厅,坐在沙发上发呆。她隐约听到厨房里传来声响,走到厨房门口一看,是星辰正在做些什么东西。 “大哥?” 听到声音,星辰吓了一跳,放下刀,笑着走过来说:“羽阳,你怎么还没睡呢?肚子饿?” “不是,我只是睡不着,下来走走,星辰大哥,你忙什么呢?” “我啊,我也睡不着,干脆下来准备早餐。我做杯花茶给你喝吧,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好。” 过了一会儿,星辰端着两杯花茶出来了。羽阳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许地用力点点头。星辰也喝了一口,问她:“你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么小的孩子,不该像我一样。” “大哥这么说,好像自己已经是个七十岁的老头。” “我马上就要二十八了。” “虽然是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可二十八不还是年轻人吗?” “我……没打算成家。” “为什么?大哥这么优秀,应该有很多适合你的女孩子呀?” 星辰笑了笑,放下杯子说:“傻羽阳,你还小,以后就会懂了。” “那……大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喜欢的女生?”说到这个,他温柔地笑了起来,连语气都温柔了下来,“嗯。” 羽阳见他这样笑得像初恋的学生,心里泛起微微的涟漪,仿佛被他的幸福感染。沉默良久,星辰捧起茶杯悠悠说着:“我不知道还能在你们身边这样看着你们开心的样子多久……二弟三弟虽然二十五岁了,但还是跟孩子一样,罗阳太闹,唐月太冷,泠天虽然心智成熟,但我最担心的还是他,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那么倔,看他那样,什么都自己扛,我心里比谁都难受。还有,我的妹妹你,羽阳,虽然我们才相识了一个月,但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之一,更是万亭命运的关键,真希望你可以成功的坐上储君的位子,我才能放心的走。” “走?星辰大哥,你去哪?” “我啊?虽然时间还不确定,但过不久后,我就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难不成……和那个你喜欢的女孩子和亲吗?” “和亲?是是是!和亲。对了,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别告诉任何人哦,陛下给的秘密任务。虽然这招很老了,但还是很有用,来,拉钩。” 星辰伸出自己的小指,羽阳愣了一下,笑着勾上他的手指。 “快去睡吧,明天多睡一会儿。”星辰起身,拍了下羽阳的肩膀上了楼。羽阳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落寞。 第22章 与你的正式见面 几天后,又到了一周一次朝会的时间。夫人早已得到其他四个大臣联合要求立储的消息,今天特地让泠天和羽阳在瑞安城呆着,只带了他们三个人到叶归殿来。 今天的叶归殿比起平时吵闹了许多,众人纷纷讨论着立储之事。棠华夫人这边也早已做好准备,虽然并不确定玉雪是否已经得知羽阳的身份,但这步棋如果有了偏差,后面的路将更加艰难。 朝会开始,武平和玉雪出现在叶归殿,众臣纷纷行礼。 武平倒是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只是笑着说:“都到了吧?那我们开始。有什么议题么?” 众臣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没有任何动静,玉雪看了看殿下沉寂的群臣,骄傲的笑了,起身对武平行礼道:“陛下,玉雪有议题。” “说。” “我提议,尽快立棠华公主四子际泠天为储君,让万亭百姓安心,让国家安定。不知陛下意下如何?众大臣,有何高见?” 武平皱眉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应对,六大臣之一的国务大臣君戴真上前应和道:“陛下,这也是臣的期望,虽然陛下尚且身体安康,然,万亭王位并非儿戏,一日无储,国之根本也将不安,望陛下尽早定夺。” 武平皱着眉,侧身靠在把手上,用手撑着额头,没有回答,准备看看这群人在耍什么花招。 百官长兰紫晴趁着这时上前说道:“陛下,泠天少爷,无论人品、才华、武艺灵力都为上佳,屈才小小卫队副队长实在可惜。既然陛下早已选定他为我们万亭未来国君,何不尽快立泠天为储君,给万亭一个安心,给陛下一个安心,也给泠天一个安心?” 大将军尘望上前接着说:“陛下,虎父无犬子,际靖空将军当年的英姿仍令人难忘,在臣心里,泠天少爷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陛下,您到底在等什么?” 群臣纷纷应和着,群臣自然都是支持棠华夫人的,根本不知道羽阳存在的君戴真、兰紫晴和姬尘望三人也是为了讨好棠华夫人,才答应玉雪王后今天的事,一心重振伏芝家族的铭泽则是和玉雪一样,想通过今天的事情测试羽阳的身份。武平抬头扫视了一圈臣子们,问还没说话的内务大臣铭泽:“你觉得呢,铭泽?” 铭泽上前回答道:“当年长云公主大闹叶归殿,拒绝了储君之位,星辰大人同样拒绝了储君之位,后来陛下和棠华夫人在唐月、罗阳和泠天三位少爷中选择了泠天少爷为储君的人选,泠天接受了。既然如此,为何陛下还要一拖再拖?这可是您和棠华夫人,还有泠天少爷自己的选择,群臣并没有人会反对,就等您一句话。” 铭泽话毕,群臣齐声呼道:“望陛下早做定夺。” 呼声过后,殿内再次一片沉默,这时棠华夫人冷冷的笑了声,说:“谁说群臣没人会反对的,铭泽大人?我就偏偏反对。” 群臣一片哗然,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被扇了个耳光,众人惊讶的看着棠华夫人。 铭泽哭笑不得,问:“夫人,您没有听错我们的议题吧?您这可是在反对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啊。” “铭泽大人,重大的决策需要六大臣其中五人同意才能生效,先不说身为六大臣之首、乐夏女王之女的我享受一票否决的权利,财政大臣星辰也不会答应的,难道不是么?” 星辰站出来说到:“我也不同意。”殿内再次一片喧哗。武平如释重负,笑了笑说:“既然这样,这议题不通过,就这么定了。”喧哗声越来越大,群臣们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棠华夫人和武平在想什么。铭泽自然不会就此作罢,再次站出来追问:“陛下,为何一拖再拖,如果并非有意立泠天为储君,那储君之位要交给谁?” 群臣静了下来,等待他的回答。而他也只是继续笑着说:“我有更好的人选。” 玉雪听后,惊讶地看着武平,众臣皆震惊无比,议论纷纷,而棠华夫人却是被这句话说愣了,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竟是站在羽阳这边的。 大将军尘望此时走到群臣之前,行了个大礼,大喊道:“一切由陛下定夺。”百官长紫晴见局势已经反转,和国务大臣戴真一齐上前,也行礼喊道:“一切由陛下定夺。” 夫人和星辰也同样弯腰行礼,慢慢的,六大臣身后的臣子们都纷纷行礼,直到最后内务大臣铭泽才弯下腰行礼。 武平看着大家,只是继续笑着:“好了大家都起来吧,难得你们一心为万亭着想,本王很欣慰,特别是王后。”武平看着玉雪,面带深意笑着说,“王后一心为国,泠天并非王后亲生,却待他如至亲,我很感动。” 玉雪听后,勉强笑着,神色中难掩尴尬的气愤。 这日朝会是泠天成为臣子之后第一次缺席,一个人在矢雨城中,很不习惯,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于是穿着一身便服,拿着自己的剑到树林中庭练习去了。 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进树林,虽不是热辣,却也经不住挥大半天的剑,****着上半身的泠天,肌肉上布满了汗水,头发也湿了一角。正准备休息一下,却发现羽阳抱着一本书站在他的背后。他扭过身子看着她,只见她竟是两眼发直,盯着他健硕的身形看呆了。 泠天收起剑走到她的面前,她只是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半天都没有说话,泠天见她呆了,拿过她手上的书翻看,她这才回过神来,一张脸顿时涨的两朵红晕浮在颊上,吞吞吐吐说着:“我我我……我只是想问你借这本的下册,他们说你在树林,我……我就过来了。” “知道了,晚点给你。”说完把书还给了她,拔出剑继续练习。 羽阳仔细抬头看看,才发现这是她上次来过的树庭,惊叹地说:“哇,原来我上次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你来过了?”泠天边挥着剑,边问。 “是啊,只不过后来忘了怎么走了,就再也没来过,没想到安礼楼这个入口也能到呢。上次在这里还遇到了伏芝家的大少爷。” “夜风?” “是叫这个名字,看起来是个温柔谦和的人。话说,你和他一起长大的?” “……嗯。”泠天才知道,原来羽阳已经见过夜风了,听羽阳这么评价他,心里也不知道冒出什么奇怪的情绪,追问她,“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什么时候?嗯……大概一个月前吧。” “一个月前?”泠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旁边的羽阳,用一副带着疑问的眼神盯着她,羽阳被盯得心虚起来,咬着嘴唇看着他,只好老实交代:“我……偷偷跑出来玩,乱动那个秋千,那秋千也不知道怎么就动了,我我我!我下不来……就只好喊救命……是他来救我的。” 泠天听她这么说,知道是夜风见她玩不动秋千,替她催动。正想和她说些什么,只听到几声笑声,竟是夜风就在旁边。 “何必问她,问我不就行了。”夜风笑着和泠天说。 “朝会这么早就结束了?”泠天把剑放在一边,把绑在腰上的上衣穿上。 “是,我随夫人和星辰他们一起过来,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结果怎么样?” 夜风摇摇头,没有回答泠天,却走到了羽阳面前,行了个极其郑重的礼,对羽阳说:“当日与殿下相遇之后,夜风已经察觉到殿下的身份,可惜直到今天,夜风才能与殿下再次相见。” “殿下?”羽阳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看了眼泠天,装傻充愣,“夜风大人,您……记错了吧,我只是个郡主而已。” 夜风知道羽阳会有所防备,也没有打算多加解释:“今天朝会,群臣要求陛下抓紧立泠天为储君,陛下没有答应,铭泽大人逼问下,他说——他有更好的人选。” 听到这里,泠天激动地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是,羽阳殿下,一些话夜风早已告知棠华夫人,请相信夜风,夜风会为殿下,竭尽自己,和伏芝家的一切。” 羽阳见夜风低下头等她的回应,只能别过头看着泠天,泠天朝她点了点头,说:“别的人我不敢保证,但这个家伙,可以。” 她点点头,对夜风说:“那么以后,还有很多要麻烦夜风大人的事,羽阳在这里先谢过了。” 夜风听她总算接受了自己的忠心,才抬起头,看着她温柔一笑,说:“以后叫我夜风就可以了。” 看着夜风温润如风的笑容,羽阳也跟着傻笑了起来,点点头,叫了声:“夜风。” 到这时羽阳才看清夜风的长相,真正是第一次见到面容如此温柔的人,一头黑发,刘海刚刚好掩着眉梢,眉眼处带着水一般的柔情,不算健硕的身材看不出有着传说中那样强大的武艺,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的贵气,充满磁性的声音,一张口就让人注意。羽阳心想,世上竟还有和星辰不相上下的完美人物。 三人一起回到了安礼楼,因为亦安王子和长云在,众人没有提朝会的事,但都已心下明了,这场仗的胜算已经不低了。 第23章 倓宁与羽阳 第二日,羽阳开始照常回到制衣局,和以前一样,由泠天载着她到矢雨城去。刚进制衣局,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向她行礼,弄得她好不习惯,唯独进了罗蓝的屋子,她只是点头示意,倒觉得还习惯一些。 “哎,不过几日没来,这里已经是另外一番样子了。” 罗蓝一边熟练地用金线缝制着手中的瑶装袖口,边说:“你已经是我们万亭唯一的郡主,身份早已不同,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 “那罗蓝先生呢?您和平时一样,却也让我习惯一些。” 罗蓝摇了摇头,继续缝着手中的袖口:“其实,夫人也不必再把你送过来,这里人多嘴杂,总免不了对你有些微词。” 羽阳虽猜得到其他人的微词,却惊讶于罗蓝如此直接的说出来了,问她:“这话可怎么说?” “‘生了一副好皮囊,也就天生好命,我们啊,没人家那个命。’‘不就是个义女嘛,真当自己是王室的人了?’‘哼,看泠天大人这么天天接送的,可了不得了呢。’”罗蓝用极其平淡的语气,一字字念着这些平日里听到的话,倒是把羽阳给逗得前俯后仰地笑着,罗蓝见她笑成这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问她:“你笑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罗蓝先生也有这么有趣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有一副严肃的样子呢。” 罗蓝见她开心,自己也笑了:“你不在意那些不堪听的话就好,看来,夫人没看错你,我也没有看错你。” 羽阳忽然想到,身份一旦揭晓就再不能在制衣局呆着了,不禁舍不得罗蓝先生。 “好了。”罗蓝站起身,理了理手中那件白色底衣,把墙上挂着的几个部分都拿下来,整理好放进盒子,拍了拍盒身,对羽阳说:“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等等让侍女给你送回瑞安城。” “白色……先生怎么想送我衣服,还是白色……” “身份什么的,我倒是不想管这些,只是在殿前看到你穿着白色,总觉得这颜色极适合你,回家没几分钟就画好了一套,自己动手做,也没几天,就做好了。” “罗蓝先生……”羽阳看着盒子里的衣服,心里百味杂陈,“谢谢你……” “夫人不知道会让你在这呆多久,过一天,是一天吧。” 羽阳刚想回答些什么,忽然听到一阵闷闷的铃声,叮铃一响,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了,之后却听到一个女人清清楚楚的呼唤:“羽阳。” 羽阳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门外走去,罗蓝不禁担心,跟着出门一看,竟是齐青神兽和倓宁大祭司,她也就放心了,向倓宁拜礼后退下。 当羽阳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一处四下无人的小园中,四处张望,才看到眼前的倓宁大祭司和齐青神兽,不禁想起打开那把扇子后的疼痛,吓得后退了两步,又急急忙忙理了理衣裳,行礼道:“羽阳拜见大祭司。” “你认得我了?” “是,泠天告诉我的,你就是万亭大祭司,谢大祭司救命之恩。” “我只是把你母亲的扇子给你罢了,救你的,是你自己。” “大祭司……你知道我是?” 倓宁点点头,羽阳这才放下了紧张的情绪,继续追问:“那么您也知道,我母亲……我母后是无辜的?” “自然,你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已经知道。” 倓宁话毕,羽阳跪在了她的面前,央求道:“既然大祭司知道我母后是被冤枉的,还请大祭司务必帮我母后洗清罪名!” 倓宁见她如此,便知她是个忠孝的储君,心下安心了几分:“安心交给我吧。”说罢,倓宁轻轻一跃,稳稳落在齐青的背上,齐青走到羽阳面前,用嘴把她吊起,稳稳放在自己的背上,朝园子外走去,把羽阳吓得不轻。 倓宁见她这样慌张的样子,淡淡地笑了:“你被齐青吊起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大祭司难道说的是……我母后吗?” 齐青一步步缓缓走着,倓宁摇了摇头,说:“不是茉香,是夏儿,你的祖母,乐夏女王。” “乐夏女王……我都还没意识到,乐夏女王就是我的祖母。大祭司,我们长得像吗?” “不是长得像,是和她感觉很像。” “感觉……”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刚刚成为女王,被各方势力压制,瞒着护卫,一个人偷跑出来在河边发呆。” 羽阳突然意识到,既然大祭司在祖母十六岁就遇到她了,那么现在,起码也有八十岁了吧,怎么看起来还是和星辰差不多的年纪? 倓宁接着说到:“我答应夏儿,一定要守住万亭长治久安,代代兴荣,既然你是下一任女王,我也定会守护你,安心吧。”羽阳坐在倓宁的身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为她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说出这样真诚的话,真的多了许多安心,暗下决定,未来定要做个明君。 “谢谢大祭司……” 羽阳四下张望,齐青兽已经走到了大道上。 “大祭司,我们这是要去哪?” “伯曼神殿。” 第24章 伯曼神殿 送羽阳到了制衣局,泠天直接来到武平的寝宫心胜宫,得知武平王一早带着玉雪王后到伯曼神殿去了,自己忙赶过去。 刚刚走到伯曼神殿前的大道,就已经听到万亭圣女伏芝璎咏唱的歌声,走到神殿门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口守着几个泠天的下属,见泠天来一齐行了军礼,其中一人上前向他报告:“陛下刚刚才到的,说是要带王后祈愿。” “知道了。” 泠天心想,武平王平时最不待见的就是玉雪,一些必须共同出现的场合就算了,这并没有什么节日,怎么就突然带着她到伯曼神殿来了?在门外等候了约摸一个小时,神殿的大门被打开了,玉雪挽着武平的手,眼中都是带着爱意的感动,见泠天正向她行礼,顿时收起了上扬的嘴角,没好眼色地,并不理会。 “你来啦,泠天。”倒是武平,看泠天来了,脸上都是笑容。 “陛下” “对了。”武平转身看着身后的几名侍卫和玉雪的随从侍女,命令他们,“你们送王后回去,今天天气热,这条路没什么阴凉处,大家都仔细着点撑伞。” “是!” 玉雪听武平这么细致的安排,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跟武平行礼拜别,带着一大队人离开了伯曼神殿前,全然没发现武平把她支开。 而泠天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又看看伯曼神殿前只剩下他和两个自己的亲信下属,发现了端倪,问他:“今天王后的随从侍女、护卫,怎么人这么多?” 只见武平王像孩子一样裂开嘴嘿嘿笑着,得意地看着泠天,幼稚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对泠天说:“等夜风来,你就知道了。” “夜风今天在?” “是啊,替我办大!事去了。”武平特地把“大”字说的很重,泠天早已习惯武平打趣的样子,自己并不会被逗笑,这也是武平特别喜欢逗他的原因,像是个挑战一样,看看这个小子什么时候会笑出来。 说话间,夜风已经从西侧的小路绕来,四处观望确定只有自己人在,才敢走到武平面前,行礼报告:“东西拿到了。” 武平笑着摩搓着双手:“怎么样,给你争取的时间是不是很充足?” “充……是,很充足。” 泠天看夜风喘得不成样子,还勉强自己说着“充足”,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武平转头看他,立马收回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站着,像个护卫该有的样子。 “哼,就你小子精。”武平一边“责备”着泠天,一边接过夜风递来的东西,细细看后,笑了起来,“就是这个了。夜风,下周我们就能和她摊牌了。” “摊牌?”泠天看着这一老一少尽是笑,自己倒像是成了局外人。 无奈武平王的老顽童性格早已成性,倒是不愿意告诉泠天,保持神秘,和夜风会意一笑,搞得泠天心里痒痒,恨不得抓住夜风问个清楚。 说话间,圣女伏芝璎出现在了三人身后,见夜风来了,开心地叫了声:“哥哥!” 夜风忙走到她面前,问她:“璎璎,哥哥最近都没来看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璎璎摇了摇头:“我最近很好,哥哥若是忙,不必常来看我的。陛下,泠天哥哥,哥哥,我们进来说话吧。”武平点点头,四人一齐进了神殿。 这圣女伏芝璎是伏芝夜风的妹妹,今年二十二岁,十二岁那年被神昭卜测为万亭国之圣女,送到这伯曼神殿,以歌声净化,主持万亭最高祈愿仪式,供奉殿内各代国王画像,及殿中巨大的伯曼女神像。 刚进神殿,璎璎忙向武平提问:“陛下今天是怎么啦?一大早突然过来,说要祈愿,璎璎差点准备不周,失了礼教。” 武平只是笑笑:“璎璎啊,今天多亏你了。” “多亏我什么?我虽不知道,但看陛下今天的心情,怕不是常年在心底的那个心愿,就要实现了?” 武平听后,笑着摇了摇头:“哎呀,看来我已经被我们万亭的圣女牢牢掌控了啊,我心里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如此说来,是真的?” “是真的,很快……我就会还她一个清白了。” 泠天听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向夜风,只见夜风向他肯定地点了下头。正想向武平问清情况,只见大门外走近一团白色的绒毛,必定是齐青兽了。 “倓宁?她怎么过来了?”武平疑惑,只见倓宁带着一个女孩从齐青的背上落下,两人一起朝武平走来。 泠天见羽阳和大祭司在一起,忙看了眼武平王,只见他直直看着羽阳,失了魂一样呆着。羽阳走近殿内,也看着他,一时间竟忍不出流下一行清泪,忙抹一抹眼角,向他鞠礼:“拜见陛下。” 武平这才笑了笑,让她起身,并问她身边的倓宁:“大祭司,你怎么把……羽阳郡主给带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东西拿到了吗?”面对武平的装傻,倓宁并不吃他的这套。 “……”武平听倓宁这么说,便乖乖把那本从玉雪屋内搜出的书交给倓宁,倓宁细细一看,确定没错,这才安心了,对武平说:“下周朝会,可以还茉香一个清白了。” 话一出口,泠天和羽阳对视一眼,泠天急忙上前问:“陛下,大祭司是说……茉香王后吗?” “要不还有谁?”武平说着,把书收进了自己的身上,侧眼和羽阳的视线对上了,他愣愣的看着羽阳,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此时,璎璎走到众人身后,把殿门关上,对武平说:“陛下,您等今天不是等了好久了吗?现在没有外人,有什么心里话快说吧。” 羽阳虽然迟钝,但这三言两语里还是能听懂,她的父亲是认得她的,她的父亲是相信自己的母后的,她的父亲已经想到办法帮母后洗清冤屈了……她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扑通一声跪在武平面前, “陛下,我……我是……”没等激动的她说完,武平弯下身子将她扶起,轻轻把她抱在怀中,忍着自己哽咽了的声音,说:“傻孩子,看到你健康平安的长大了,就够了。” “对不起……这二十年让您孤独了,羽阳不孝……”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好,连我有个这么好的女儿都不知道,还害死了你母后……” 武平说着,沉默着垂下了眼帘,拥抱过后,武平替她擦干泪水,终于能好好的看看她了。 “父王……您早就知道母后不在了吗?” “这不重要,羽阳,当务之急是解封你的灵力,时间不多了。下周朝会,我们会当众揭开事情的真相,还你母后一个清白,也正式把你的存在,昭告天下……” 羽阳直点着头,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此时夜风上前对两人说到:“时间差不多了,再久怕是要被王后的眼线发现,陛下,我们走吧。” “好,羽阳,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放心吧,父王。” 三人一齐离开了伯曼神殿,此时羽阳才渐渐平静下来,璎璎从身上找到一块丝帕,递给羽阳,她这才细细看到这个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垂着,戴着纯白的圣女帽,一双墨绿色的大眼睛,白瓷般的肌肤犹如娃娃一般精致,不禁看呆了。 璎璎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笑了起来,自己拿着手帕小心帮她擦干了眼泪,柔声安慰道:“别哭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是啊,公主殿下。陛下这么些年,常常独自一人在这里坐着,不是发呆,就是和我说他和茉香王后的故事,我知道他的心愿,这么多年从来没放弃过努力,一直在找机会给茉香王后平反。那天,他在殿上看到你之后,自责不已,说自己没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让你在外受苦,真正见面了,却连相认都做不到。” “原来他一直……” “未来,不管发生什么,璎璎都会站在殿下身后,为您祈祷。” 羽阳看着璎璎虔诚的样子,心里不禁倍感温暖,原来这就是万亭的圣女,温柔坚定,以愿望的力量,守护自己所要守护的一切。羽阳转身看着倓宁,又想起夫人,泠天,星辰,罗阳,唐月,夜风,和自己的父亲武平王……从来到浊立开始,她一直都不是自己一个人,一直在背后,都有最坚定的依靠。 第25章 觉醒 虽说亦安王子和长云公主回到万亭是为了私事,与武平的会面也是必不可少的,棠华夫人与武平商量过后,定下一个日子,准备接见亦安王子和长云。 这一天。 叶归殿前站着身着朝服的群臣们,鼓乐之礼齐备,武平坐在叶归殿里的白玉王座上,玉雪王后坐在他的身边,敬候邻国安卡拉姆王子亦安和王妃长云公主。亦安王子的车缓缓停在叶归殿前,扶着换上万亭瑶装的长云公主走出车门,两人一起缓步走进叶归殿。 走到武平面前,亦安行了安卡拉姆的礼仪,长云则做了万亭的礼,两人坐下后,文武百官对他们行了万亭大礼。 礼仪完备,武平这才开口:“亦安王子,欢迎你来我们万亭,虽知此次是为长云和你的大喜,但总归要和王子见上一面,才能尽显两国友谊长久。”亦安倾身一笑,说:“武平王,您还是太把我当外人了,这次回来并没有什么国家大事,有的只是家人的相聚,万亭永远是我们安卡拉姆的好伙伴。” “希望我们长云,可以顺利生下小王子小公主,为两国长久友谊做个见证。” “这是必然。谢武平王祝福。” 一番客套之后,亦安王子谈起圣女伏芝璎的歌声,说很想去听一听,武平就带着众人到伯曼神殿去了。 伯曼神殿那边,璎璎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有人来报王子和陛下要过来,璎璎才换上衣服来到神殿。到神殿时,大家都等了一会儿了。盛装的伏芝璎拖着长长的裙摆从伯曼神殿的大门走进来,众人瞩目,璎璎走到神像下,先对神像行礼跪拜,再转身对着陛下和王子行礼。璎璎回过身面对神像,开始咏唱净魂曲。 众人沉醉在璎璎至纯至空灵的声音中,犹如沐浴在春日的午夜,雨后湿润的微风,净如雨露,柔若月光。可在璎璎的歌声中,随着夫人一同前来的羽阳似乎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像是墙壁开裂的声音,而在这么隆重的场合之下,她并不敢随意说话,只得想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一曲将毕,她依旧听到墙壁不断开裂的声音,张开眼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闭着眼静静祈祷着,神殿里也没有任何变化。她再次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就在她刚要闭上眼的那一刻,突然看到伯曼女神的神像正在不断的裂开,忙大叫了一声:“璎璎,小心!”冲出了座位。 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伯曼女神神像的头部随着裂缝滑下,四肢开始崩坏,璎璎刚睁开眼,只看到巨大的雕像正朝她倒下。大家听到声响睁开眼,只看到羽阳冲到神像下欲拉出璎璎,却还是来不及了,两个人被崩塌的神像死死压住,顿时伯曼神殿山崩地裂般地震动,神像已化为废墟。 “羽阳!璎璎!”武平大喊着要冲过去救她们,却被玉雪死死拦住:“陛下!别过去啊!” “玉雪你放开我!” 玉雪死死的抓住武平,泠天先一步冲到倒塌的神像前,想要搬动石头救她们出来,却怎么也推不动那些石头。 神殿外守着的夜风听到声响后冲进了神殿,看到倒塌的神像,发疯了般冲进石堆内,努力搬着那些巨大的石块。 “璎璎!郡主!” 神殿内乱成一团,夫人起身指挥道:“罗阳,保护王子和长云回瑞安城去,唐月,赶紧带王后和王兄回去,星辰你快去调兵!快!” 亦安王子拉着愣住了的长云,在罗阳的保护下离开了神殿,武平却怎么都不肯走,玉雪和唐月连拖带拉,好不容易把他带离神殿。 夫人立即施展土之灵术为神殿加持,防止继续坍塌,泠天不断的用手扒着那些石块,满是血的双手颤抖着,他不敢去想,石块下的璎璎和羽阳是否还有全尸……他大骂自己:“你这个废物!手别抖啊!” 夜风也已经说不出半句话了,睁大着眼泪水依然不停的涌出。夫人看似冷静,但心里早已如万千利刃割着。 星辰带着士兵们赶到神殿内,用各种工具努力搬动这些石块。众人忙着救人,一刻都不停歇。 “大家注意!说不定还有大的缝隙,搬动千万注意不要再引起坍塌!” “左边!左边石头少!从左边开洞!” “撬棍呢!快多找点撬棍!” 突然,有个士兵大喊道:“快过来看!”众人听见忙跑了过去,只见石块堆的缝隙中透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涌动着惊人的力量,随后那些石块一块一块浮了起来,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嘭”的一声,石块犹如被引爆一般,一同碎成了粉末,神殿里顿时尘烟弥漫,那道光芒暗了下去,只见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的样子。 “羽阳?!”夫人惊呼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羽阳,抱着吓晕过去的璎璎正走出石堆,她的头上多了个红色的印记,闪着红色的光芒。她走到夜风面前,把璎璎交给他后,自己也晕了过去,红色印记随即消失。 “羽阳!”泠天接住了她,抱起她朝殿外的房间跑去,喊道:“快去叫御医!” 叶归殿这边。 武平挣扎了许久,情绪一直很激动,唐月没办法,只好用催眠术让武平沉睡,安置好后,玉雪和唐月在一边陪着他。 唐月对玉雪说:“王后,您也吓到了吧,需不需要回宫休息?” 玉雪轻松地摇摇头,只是笑着说:“我很好,唐月,你快去看看璎璎和羽阳怎么样了吧?” 唐月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早已起了几百分杀意,但他还是礼貌地行礼,随后狂奔出门。 在殿门口,一侍卫也急冲冲的跑进来,看到唐月忙拦住他说:“大人!郡主和圣女大人都没事!” “什么?!” “两位都毫发无损,我得赶紧去告诉陛下!”那侍卫说完便急忙跑走。唐月顿了一下,叫住了那个侍卫。 “大人,怎么了?” “我去告诉陛下和王后就好,你先退下。” “是。” 等那侍卫走远后,唐月撤走武平房外的所有侍女护卫,自己轻声走到武平房前,守着房间不让任何人把这个消息传到武平这里,等待许久才敲门进去。 “唐月,怎么回来了?”武平还未醒来,玉雪见唐月跑回来了,问他。 “夫人让我过来守着陛下。” “哦?神殿那边怎么样了?” “估计……无力回天了吧……” 玉雪心中暗喜,却假装悲伤道:“怎么会这样……哎。” 虽然唐月并不知道神殿那边发生了什么,为何羽阳和璎璎都毫发无损。但他明白,这事十有八九与她有关。有他在,没有任何人可以把这个消息传到她的耳边。 伯曼神殿外的房间里,羽阳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夫人和泠天在一边守着,夜风照顾璎璎去了。御医看过后说,她只是身体损耗太大,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这才让人松了口气。 送走御医后,夫人也准备走了,对泠天交代:“我得回瑞安城处理一下亦安那边,羽阳交给你照顾着。” “嗯。” 夫人正准备走出门,又折回来补上一句:“不只是照顾,是保护,懂么?” “嗯。” 得到他的回答,夫人这才放心的走了。 大家都意识到一件事情,羽阳灵力觉醒,等于她的身份揭晓,消息马上就会传开,就算玉雪不在,她的同党和爪牙也不会就此放过现在那么虚弱的她。泠天能做的,只能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边上照顾着的侍女拧了块毛巾,想给她擦擦脸上的汗水,泠天接过毛巾说:“我来。” 他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和脸上的灰,擦着擦着,却失了魂一样呆住了。刚刚他真的以为她就这样走了……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脸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到她还好好活着,温柔地笑了。 此时星辰正好进屋,泠天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虚心地看了看房间的其他地方,星辰见他这样,不免笑了出来,上前问他:“羽阳怎么样?” “御医说无碍。” “我已派一队精兵守在这房间外,不知道唐月那边怎么样。” “大哥,你感觉到了么?” “嗯?” “羽阳身上的灵力在不断的增强。” “嗯,强的可怕……” “可现在的她很脆弱,随便一个平民都能置她于死地。” “放心吧。”星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你在,不会有问题的。” 星辰看过羽阳,确认没事,也赶忙去安排神殿的后续处理,只留下泠天一刻不离的守着她。 武平那边,直到下午他才醒了过来,中间这段时间在唐月的仔细保护下,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武平醒来的时候床边恰好只有唐月,唐月给了他一个别说话的暗示,随后附到他耳边小声说:“璎璎和羽阳都没事,王后还不知道。”迅速坐好,装作开心的样子喊道:“陛下,您醒了?”玉雪闻声赶紧跑过来,激动地说:“陛下你醒啦,头会晕么?” “嗯……”武平假装痛苦的样子,说。 玉雪责备唐月道:“唐月,你下手太狠了!” “抱歉,陛下。” 玉雪看着武平继续说:“陛下,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做吃的去?” “不用了,让唐月去吧,你别走了,今天就陪陪我,好么?”武平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 玉雪最经不住武平的温柔,一时感动无比,只以为武平正依赖着她:“陛下……好,玉雪陪着你。” 唐月离开了房间,交代武平的亲信侍女送饭进去,自己则在门口守着,直到第二天早晨玉雪都没有离开武平的房间一步。 第26章 审判 第二天早晨,因伯曼神像倒塌这等紧急突发的大事,按例,群臣再次到齐,召开紧急朝会商量对策。 武平和玉雪一同出现在叶归殿上。璎璎情况好多了,夜风便接过唐月的班,陪在武平旁边,除了泠天,所有王室成员和要臣都到位了。 坐下后,武平只是笑笑看着玉雪,随后对群臣说:“昨天在伯曼神殿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虽然神像倒塌是万亭极大的损失,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圣女和羽阳郡主都毫发无损。简直是奇迹。” 玉雪听到这句话,原先脸上幸福的笑容一下子全然不见踪迹。 武平继续说到:“有没有谁能告诉我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棠华夫人站了出来,对群臣和武平说:“当时棠华在现场,亲眼见到羽阳用灵力粉碎石块,把圣女抱出石堆。” 叶归殿顿时炸开锅了——羽阳不是平民? 而对比玉雪不知所措的惊恐,武平一脸轻松,饶有兴趣继续问到:“哦?这么神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我来告诉你,武平。” 众人听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纷纷回头,一看是倓宁大祭司,一齐向她行礼。她走进叶归殿,走到了群臣之前。 “倓宁?你怎么来了?” 倓宁转身面对众臣,说到:“昨日修炼时,我突然感觉到这矢雨城内某个角落里爆发出强大的灵力,我猜,就是伯曼神殿吧?” “大祭司,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玉雪激动的站起来指着倓宁大祭司问。然而倓宁并没有理会,继续说到:“郡主羽阳,其实她的身份并非大家所知。圣女之所以毫发无损,正是因为在危险之下,郡主被夫人封印的灵力自行觉醒了。” 群臣之中再次炸开了锅。 百官长紫晴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事关兰家,她忙赶在其他人之前走到倓宁面前,问:“那么羽阳郡主的真实身份是?”倓宁依旧看着众臣,对武平说:“武平,你来告诉大家。” 此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玉雪瞪大了双眼,期待武平能为她丢下救命稻草。武平深深吸了一口这叶归殿内的沉默,郑重对群臣说:“羽阳,是茉香为我生下的女儿。” 话音刚落,玉雪激动地站起身,摇着武平的双肩喊着:“陛下!那羽阳可是妖后之女啊!”她又走到群臣面前大喊,“妖后之女的灵力觉醒了,居然还那么强大,岂不是我们万亭又一次的灾难吗?!” “王后说的对啊!” “是啊,太危险了,怎么能留下后患!” “必须处死她!”臣子们纷纷应和道。 玉雪见有人附和,得意地继续说:“而且,陛下你怎么能确定羽阳是你的亲生骨肉,而不是别的男人留下的野种?”她冷笑道,殿内众臣听此,传来种种议论的声音,讨论声越来越大。 任他们说了许久,武平冷冷命道:“安静。”殿内才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继续说到,“真正的妖后,并非茉香。” “呵!不是她是谁,虽然她是我的亲生姐姐,可她杀了上百侍女护卫的妖后啊!” 武平脸色一变,忽然怒吼道:“罪后玉雪,跪下!” 所有人都吓住了,玉雪也是,她看着武平,被吓得泪水瞬间涌出,哽咽着问:“陛下,凭什么?玉雪何时成……” “跪下!”武平没听她说完,再次怒吼着命道。 玉雪不为所动,和他僵持着。 武平见玉雪顽固不化,不打算为她留最后的情面,转身对夜风说:“把那本书给我。” “是。”夜风随即递出那天从玉雪寝宫里找到的书递给武平,玉雪看到那本书,顿时没了大半指望。 武平拿着那本书,起身走到群臣之前:“我手中这本书,是堂堂万亭王后兰玉雪寝宫中私藏的!我不懂安卡文,还请玉雪王后为本王念一念,这是本什么书?”话毕,武平把那本书丢给玉雪,玉雪稳稳接住,却只是握着那本书,继续僵持着。 “本王,命你即刻念来!” 玉雪见武平强硬,只得小声念到:“偶人术……此术凶险,非为安卡拉姆万世昌盛之战不得用……谨记,谨记……” “哼,安卡拉姆。” 群臣哗然,万万没想到玉雪身上竟然有安卡拉姆王室才有的巫术,此术可控制人的躯体,却极易失去魂魄而亡。 武平继续说到:“当年茉香行刑前被人救走,救走她的正是棠华。为什么?因为棠华知道茉香已经怀有身孕,她必须救下茉香!知道茉香怀孕的人除了棠华,只有玉雪。” “你!你胡说!” “胡说?”武平哼了声,反问她,“玉雪,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说我知道……”玉雪貌似意识到什么了,这是圈套,武平根本没说是她陷害茉香的。 “说什么了?听到这句话,该说我胡说的应该是棠华吧?你激动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武平……你……” 棠华走到群臣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说到:“当年的确是我救下茉香王后,这罪名我承认,是我把羽阳托付给平凡人家,是我一路看着她长大,也是我把她带回到王兄的身边的。当年茉香在生下羽阳后,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信中把我们苦苦隐瞒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茉香心中再无挂念,自裁深海之中。” 玉雪听到信,知道棠华接着要把送信的事情抖露出来,抢先一步说到:“我写信给她,只是为了让她安心,陛下有我照顾,她可以好好生活!我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棠华听她承认写信的事,强压自己内心的愤怒,问她:“你最清楚你姐姐的心性,杀人之后她早已没有活着的念头,你再这么做,不是逼死她吗?” “我没有!我只是说了一些委婉的话宽慰她,我没有逼死她!” “是不是宽慰的话,问问她就知道了。”倓宁说到,转身对着殿门口轻唤,“齐青。”只见齐青兽驮着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小了的妇人,那妇人在殿门口慢慢爬了下来,走进殿内。 玉雪看到她,如同看到鬼一样吓得后退了几步。那妇人走到倓宁身后,静静站着。 “这是四时家家臣四时婷,她的妹妹四时筠正是屠杀事件的牺牲者,妹妹被杀,她一心想着报仇,投靠玉雪,为她写上书信,送到好不容易探得踪迹的茉香身边,并要她,杀了茉香的孩子。” 众臣哗然,玉雪只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那个妇人,脖子上早已布满青筋。 那妇人上前向玉雪行礼,说到:“抱歉,王后。当年我并没有杀死小公主,那被单上的血,是我自己的。” 玉雪听此,想着自己几十年的处心积虑竟毁在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女人身上,再难以掩饰自己的愤怒,唤出利刃尖叫着朝那个妇人杀去。 群臣皆惊,却只见倓宁大祭司立即唤出几道冰链锁住玉雪。 一身燃着蓝色寒气的大祭司操控着冰链,道:“万亭罪后兰玉雪,现在,我,万亭护国最高祭司倓宁,对你进行封言审判!” 玉雪的手脚都被冰链锁住,动弹不得,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祭司继续说到:“兰玉雪,你已被封言锁困住,现在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实话,每个问题你都必须回答我,别努力去撒谎或者闭嘴,否则你会和你姐姐一样,灰飞烟灭!” 大祭司所用封言锁是只有护国最高祭司可以使用的审判灵术,这是倓宁成为大祭司后这么长久的时间里第一次使用。被封言锁缠住的人会不受控制的回答她的问题,若试图阻止自己,不但会极其痛苦,灵魂还可能灰飞烟灭。 “我问你,是不是你用偶人术,操作茉香屠杀侍女护卫?” “是……我……”玉雪痛苦不堪,却也无法控制自己说出口来。 “是谁把这本巫术交给你的?” 对于这个问题,玉雪却紧紧咬着双唇,顿时下唇破裂,鲜血横流。 “你不要命了么,玉雪。” 群臣都惊呆了,棠华和武平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不愧是兰家的女人。”倓宁说着,加重了封言锁的强度,又问了一次,“是谁把这本巫术交给你的?” 玉雪痛苦地挣扎着,下半张嘴已经血肉模糊,却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这时,封言锁突然碎裂,玉雪重重地摔在地上。倓宁皱起眉头,转身一看,转而淡淡一笑。 众人纷纷转过身去,只见那个有着一头棕发,闪着一双棕眸的女孩站在门前,她的表情凝重,静静地看着摔在地上的玉雪。 “抱歉,大祭司,羽阳破坏了您的审判。”羽阳走到大祭司面前,向她行礼道歉,继续说,“既然她不肯说,那就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接下来交给你。” 羽阳走到狼狈的玉雪面前蹲下,施展出一团水流,在玉雪的脸上流动,不到一会儿,玉雪脸上的伤完全复原了,羽阳为虚弱无比的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对她说:“想必,母后的心里,你也是和父王一样重要的家人吧。” 玉雪听到羽阳这番话,一时间泪流满面,想起幼时茉香待她种种关怀,对她从没有一点错处,懊悔之情再难抵抗…… 护卫队的士兵们把她拉出了叶归殿。殿内一片沉默,内务大臣铭泽见势头不对,赶着在其他人之前跪了下来,大拜喊道:“恭迎,羽阳公主回归。” 百官长紫晴,国务大臣戴真,大将军尘望也跟着跪了下来。 “恭迎羽阳公主回归。” 群臣纷纷跪下,齐声喊道:“恭迎羽阳公主回归。” 羽阳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面前的武平,她转身弯下腰给众人回鞠一躬,说:“谢谢各位大人,赶紧起来吧,羽阳只是小辈,不敢当。” 大家纷纷起身后,武平走到王座前,用着自己洪钟一般的声音向全天下布告:“诺嘉羽阳,乃我诺嘉王族之后,是我们万亭未来的女王,是本王诺嘉武平的女儿,是我们万亭未来的希望。” 棠华夫人早已不能自控,趴在唐月的胸口大哭着,罗阳在一旁看着夫人,不知所措。星辰见自己了了一个心愿,不禁感慨万分。还有送刚刚醒过来的羽阳到这里来的,一直站在门口静静听着的泠天,听着群臣一遍遍的呼声,看着这万亭的蓝天,若有所思的笑了。 第27章 三族的万亭 当天夜里,被关押在牢中的玉雪一个人坐在墙角,愣愣地看着那扇小小的铁窗。此时牢房外走进一个男人,他走到门边,轻声唤道:“雪儿。” 她听到声音,疯了一般爬到门边,看着他,一下子就哭了:“小安,你怎么来了。我……我失败了……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说!”那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抱住哭泣的她温柔的说:“没事,你还有我。” 她边哭边说:“你还是回去吧,这里危险,被人看到就完了……” “没事,我用遁形术过来的,没有人察觉。” “小安……”她抹了抹眼角,说,“不久之后我就要受刑了,或者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所以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知道么?第一次在叶归殿见到你,我就被你吸引了,可你我是成婚过的人……我怎么敢和你说出我的心意呢。直到那天你约我出来,告诉我,我们都是被婚姻困住的人,说你爱上我了,我真的好惊喜……我第一次体会到被一个男人深爱着的感觉,我真的好幸福。” 那男人笑了,左手幻出一把匕首,说:“是啊,玉雪,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什么?” 没等她回过神,他已经把匕首从背后狠狠刺进她的心口,鲜红的血一下子浸透了她被土和灰弄脏了的华丽瑶装。她惊讶并痛苦地看着那个男人,只是他依旧温柔地笑着,松开匕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右手依旧抱着她。 她想推开他,可是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她哭着,用微弱的声音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把她推倒在地上,左脚轻轻踩在那把匕首上,说到:“做我的情妇?那也要你有资格,恶心的老女人。”他又是面上温柔一笑,用力踩下那把匕首,匕首深深刺入,刺穿了她的胸膛。 她不再呼吸了,惊讶与痛苦就这么永远留在她的脸上。 瑞安城那边,身体完全没有恢复就硬撑着到叶归殿去的羽阳终于还是倒下了,被送回瑞安城中,沉沉地又睡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清晨才苍白着一张脸醒来。 大厅里,夫人和亦安王子、长云公主一起谈笑着吃着早餐,泠天值班,罗阳去处理神殿倒塌的善后工作,唐月和星辰也照常值班去了。 小青扶着羽阳到了大厅,夫人看到她,忙走过来扶过她,问:“好多了吗?” “嗯,有力气多了。”她对王子和长云行礼,“王子殿下,长云公主,早上好。” 王子微笑着点头示意,长云放下手中的食物说:“羽阳,你快过来坐着吃点东西吧,你气色好差。” 扶着她坐下后,夫人也坐了下来,心疼的责备她“身体那么虚弱,怎么还去挡倓宁的灵术呢?” “不是很费力,放心吧夫人。我现在……只是觉得好困而已。” “真的吗?” “嗯,真的。” 侍女端来了热牛奶和星辰亲手做的草莓蛋糕,她一见,食欲大开,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啊,傻孩子。” “唔……好!” 这时安礼楼的电话响了,侍女接过电话后急忙叫道:“夫人!宫里的电话,说是出大事了!” 夫人走到电话前接过电话问:“怎么了?” “夫人!王后昨晚在牢中遇害,宫里乱成一团了!” “……兰家那边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少爷们已经赶去帮忙,大少爷让我通知您赶紧过来!” “知道了。” 夫人挂掉电话,走到餐厅对他们说:“王后遇害了,不知道是谁干的,王子殿下,抱歉……棠华失陪了。长云,羽阳,你们两个好好休息。” “啊……这?”长云见出了这么大的事,看着亦安王子,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羽阳听后,起身对棠华夫人说:“带上我吧。” “不行,你身体还没有好,好好休息。”可她却坚定地说:“我必须去,夫人。” 夫人看羽阳态度这般强硬,叹了口气点点头:“走吧。” 万亭虽一直都是诺嘉王族统治的王朝,但这一切是建立在三大贵族:伏芝家族、际家族和兰家族的臣服和辅佐下的。 北方的【夕华】是兰家族的领地,西部靠近安卡拉姆的【赤域】归伏芝家族所有,南部【青墨】则是际家族的领地,夹在夕华和青墨中间的就是诺嘉王族的权力中心【浊立】。虽然夕华是三大家族所统领地中最小的一个,兰家族却一向是这三大家族中最有实力的一族,即使这几十年来际家族靠着棠华不断强大,甚至还出现了储君人选,但仍然还是无法和兰家族抗衡,更别说是目前最弱的伏芝家族。 建国三百年时,三大家族就曾发生过联合叛变,被诺嘉王族镇压后,国王分出浊立的三块地赐给三大家族,让三大家族的首领们在浊立定居,三座城分别位于矢雨城的南部、西北和东北。于是就有了兰家族的【云却城】,伏芝家的【皓月城】和际家的【瑞安城】。至此以后三大家族尽在诺嘉王族的掌握之下,再没有过叛乱,长久之后,三大家族已全心归顺,但平衡三族之力,依然还是万亭治国的根基。 此时叶归殿上只有泠天陪在武平身边,其他人都各自被安排了任务处理王后的后事及调查。武平叹着气,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百官长兰紫晴走进了叶归殿。 玉雪是兰紫晴的表姐,可兰紫晴自小孤僻,只一心读书、修炼灵术,与姐妹们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当年茉香被判火刑,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今天看到玉雪的尸体,她的心跳一步都没有乱。与其说她公正不阿,更不如说是冷血。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武平任她为百官长,正是看中她的处事做法。 “陛下,仰奇夫人到了,我们走吧。” “……好” 泠天和紫晴跟着武平走到了叶归殿下,几辆车驶了过来,仰奇夫人的车停在了三人面前。从车里走下一个仪容威严的老人,侍女搀着她,步履缓慢地走到武平面前。 武平微微弯腰对她说到:“老夫人,路上辛苦了。” 那老人回礼,说:“陛下多礼,现在,能否让老身再见一见我的小女儿?”她表情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是……老夫人,这边请。” 这老人便是仰奇夫人——兰家现任族长,她是玉雪和茉香的母亲,除了玉雪和茉香,她还有一个二女儿,名叫兰明雅,明雅年轻时嫁给了一个平民,从此隐居山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仰奇夫人走到玉雪的遗体边,小心地掀开盖住玉雪的被单,看着玉雪的遗容,又轻轻地盖上,没有回头,只是握着玉雪的手对武平说:“老身只有三个女儿,昨天下午我才听到下人们来报,他们说茉香早就走了,我活到这么大岁数,不就是为了见茉香一面,可如今,连唯一在我身边的小女儿也走了,你让我对这世间,还有什么挂念呢?” 武平低着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仰奇夫人继续说着:“当年你说茉香有罪,茉香死了,你又说是我三女儿害了她,又杀了她,你怎么这么狠……” “老夫人,玉雪不是我杀的。” “就算不是你杀的,过两天你不是也照样处死她吗?!” “……”武平无言,他深知自己对不起玉雪,没办法再去辩解什么。 仰奇夫人起身走到武平面前,说:“我们兰家,清一色的女子,但我们并不比你们男人差,兰家辅佐诺嘉王族千来年,我们无怨无悔,我们只求平安的过日子,可是为什么,连那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呢?” “老夫人……我……” “老夫人。”这时棠华带着羽阳进来了。 老夫人朝门口看去,只见棠华走到她面前,行了个礼劝到:“老夫人,节哀顺变,当年是我救下茉香的,也是最懂她痛苦的人,我不会比您好受到哪去,茉香她临死前把羽阳交给我,嘱咐我一定要让她快乐的活着,我本不想带她回来这个是非之地,奈何万亭需要她。” 她看着站在夫人身边的羽阳,问:“她就是茉香的女儿,兰羽阳?” 所有人都听出了仰奇夫人话中的意思,只是没人敢回答——看来仰奇夫人想要抢回她唯一的血脉——羽阳。 羽阳也明白这个意思,却丝毫不惧怕眼前的氛围,笑着上前对仰奇夫人说:“老夫人,我不叫兰羽阳,我叫诺嘉羽阳。” “不,你是我女儿茉香的孩子,你应该要姓兰!”老夫人态度强硬,连棠华和武平都紧张了起来。 而羽阳却毫不示弱,态度也强硬了起来:“我是母后的孩子没错,但我也是父王诺嘉武平的孩子。” “哼!贪恋权贵,自私!呵!王族?没有兰家,际家,伏芝家三大家族撑着,你们算什么!” “老夫人……”连一向平静的紫晴都被她吓到了,她居然说出这样张狂的话。紫晴看了看在场的诺嘉家族三人,武平、羽阳和棠华,却意外的发现他们三人表情都很平静。 武平叹了口气,对仰奇夫人说:“老夫人,我一直都知道,没有三大家族,我们万亭不会有今天,我也从来不敢自大骄傲,可是,这和羽阳姓什么没有关系,她有着救国的重担,还望老夫人放过她。” “放过?什么叫放过?” “老夫人这……” 武平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没想到羽阳此时却上前说道:“老夫人,父王敬重您是兰家族的族长,又是我的外婆,所以在您面前已经完全放下了自己国君的身份,但请您别忘了最根本的君臣之纲,一些话我父王倒是可以当做没听见,可我诺嘉羽阳会牢牢记在心中,未来您的子孙遭我疑心时,望九泉之下的您,不要怪罪我才是,毕竟这是您亲口说的话。” 仰奇夫人被羽阳惊到了,不敢置信地叹道:“羽阳,你可是我孙女啊……” “是,我是您的孙女,但您,是我父王的臣子。”她的眼中带着王者的不容侵犯的威严,连早已经历世事、什么场面都见过的仰奇都被她压住了气焰。 仰奇夫人避开了她炽热的视线,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一句话没说,离开了玉雪的房间,紫晴随后也跟了出去。 武平轻轻拍了下羽阳的脑袋:“这孩子,胆子怎么那么大!” 羽阳摸了摸头,做了个鬼脸问:“我没闯祸吧?” 武平摇摇头,问她:“身体好多了吗?” “嗯,有力气多了。” 夫人叹了口气说:“哎,兰家永远不让人省心……明明茉香早已不在,架势还是一点不少。王兄,您委屈了,被一个臣子这样欺负。” 武平摇摇头说:“不委屈,是我对不起仰奇夫人,都是因为我,她的两个女儿才会就这样走了……”他走到玉雪的尸体前,握住她早已冰冷的手说:“玉雪,这辈子对不住你了,如果有下辈子,别认识我了,找个疼你爱你的男人,好好过吧……” 几天后,武平为玉雪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让她回到了兰家的封地夕华,同时昭告天下茉香的冤屈,为茉香恢复了王后之位。 第28章 雨林 这一天,几乎不出矢雨城的倓宁大祭司来到了瑞安城。巧的是夫人和四位少爷都不在,长云在睡午觉,只有羽阳迎接了她:“大祭司,您怎么过来了?找夫人么?” “我来找你的,顺便拜访亦安王子。” “那我去叫王子殿下?” “不用。”倓宁看着楼梯口说,“他来了。” 亦安王子一脸笑容地走过来说:“万亭大祭司,久仰。”倓宁点头回应,邀他和羽阳坐下说话,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倓宁先对羽阳说:“灵力觉醒的原因,我已经查清楚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了危险,身体自己做出的反应罢了,当时你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石块掉下来的那瞬间我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醒来后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亦安王子听她们说到当日的情景,对两人说:“当时可把我吓到了,长云也吓得说肚子疼,幸好孩子没什么大碍。” 倓宁看向亦安王子,盯着他的眼睛问:“长云公主呢?” “还在休息。” “王子殿下这趟打算呆多久?” “我想让孩子在万亭出生,长云会比较放松一些。” “那贵国的政事会不会被耽误?” “这倒不会,有我父王和弟弟在就够了。” “那就好。” 两人说话间,眼神没有移开过一秒,话毕相视着沉默,羽阳感觉到两人眼神中的较量,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亦安。对视许久,倓宁才移开目光,对羽阳说:“立储大典时间已经定下,还有两个礼拜,好好准备一下。” “那……到时候是不是得搬进矢雨城?” “是。” “……” “我该走了。” “我送你吧,大祭司。” 倓宁随口应了声:“不用。”她向亦安王子点头示意之后,衣袖一挥便消失了。羽阳不禁惊讶,随后亦安也向羽阳道别,回了长云房间。 大厅只剩下她一人,想到倓宁说的,还有两周,她就要离开瑞安城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熟悉的大厅,心中百感交集。 发了半天的呆,泠天回来了,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羽阳,走过去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过神来。 “嗯?你回来啦……” “嗯。” “今天这么早?” “嗯,我去换衣服。”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便准备上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泠天。” 泠天停下脚步,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犹豫了半天,羽阳还是和他说了:“你……陪我去树林里走走好不?” “怎么了?” “有些事想和你说。” “……外面在下大雨。” “撑……撑个伞嘛!走啦走啦!” “……” 泠天就这么被羽阳拉着,冒雨来到树林,共撑着一把伞在雨中的树林里漫步。雨下的很大,这场暴雨来得很急,两人并排走着,泠天比羽阳高了一个头还多,怕她淋湿,一路把伞歪向羽阳那边,然而羽阳并没有发现。 “有什么事吗?” 羽阳拉着裙摆,低头看着脚下踩出的涟漪,小声说到:“我……还两个礼拜就要走了。” “去哪?” “大祭司说还两周就要举行大典了,到时候我得住进矢雨城去。” 泠天顿了下,随口“嗯”了一声。 “什么‘嗯’啦!”她看他这样平淡的反应,气嘟嘟抬头看着他。 “你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事么?” “嗯……”她愣了下,点点头。 “这点小事……” “……”她心里一阵触动,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表情,觉得心里只剩下酸苦的滋味。 她就要不能和他住在一起了,这种事,对他只算是小事……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停下了脚步,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 羽阳抬起头,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又撑着伞回去了,到了大厅,羽阳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就快步走开。泠天收起伞,拍了拍完全湿透了的左肩,看着她一路小跑上楼,自言自语道:“奇怪。” 神殿这边,由于伯曼女神像倒塌,圣女伏芝璎刚醒来就赶到废墟前祈祷,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至于女神像倒塌的原因,大祭司倓宁没有公布,只告诉民众这并不是凶兆,让民众别怕。 夜风虽然公务繁忙,也几乎把所有工作以外的时间都用来陪他的妹妹伏芝璎,他并不打扰她,只是远远坐着,陪着她,为她准备了很多她爱吃的。虽然心疼妹妹这般不眠不休的祈祷,却也是职责所在,没办法的事。 璎璎跪在垫子上,口中默念着祈福密语,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夜风睡着的呼吸声她才停了下来,艰难地起身,拿来被子为他盖好,接着继续祈祷。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璎璎已经面无血色了,夜风依旧在一边等着,神殿里很安静,很容易让人睡着。夜风努力地支撑着不让自己睡着,然而睡意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在他差点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一声响惊醒,竟是璎璎倒在了地上。 “璎璎!” 他跑过去抱起她,她努力睁开眼,笑着说:“有点……撑不下去了……” “傻妹妹……已经七天了,快睡吧。” “嗯……”璎璎安心地睡过去,夜风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很是心疼,最终抱着她送回房间。 璎璎祈祷过后,伯曼神殿女神像的碎石开始被搬走,经过讨论后决定不再建新的神像。神殿收拾好后便开始准备起立储大典——不只是伯曼神殿,整个矢雨城都忙了起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立储大典前一天,羽阳在瑞安城自己房间里呆呆地坐着,身边的侍女忙着帮她整理东西。夫人走进她的房间问:“整理得差不多了吧?” 羽阳回过神来,点点头:“嗯,差不多了。”棠华夫人笑着看着她,柔声问:“明天就要成为储君了,紧张吗?” “我还好,夫人。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放心,你不在难不成我会饿着自己么?” “那就好。还有……麻烦您帮我转告泠天,我……” “不要。”夫人打断她的话,说,“你自己告诉他去。” “可是……” “小年轻,闹什么别扭呢你们,这两星期你们俩根本没说过话。” “夫人……” 棠华夫人实在不知道这两人闹些什么,只当是拌嘴了,心里还在纳闷,泠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拌的起嘴来。 “有什么话自己去和他说,那小子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快去吧,我先走了,还得去确认一下明天的事情。” “好……夫人慢走。” 送走了棠华夫人,羽阳看着这一箱箱夫人为她准备的行李,还是没有勇气去找泠天,躺倒在床上,把头闷进被子里去了。 晚餐时,羽阳和泠天虽然依旧坐在一起,却依然没有任何的交流,就这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直到夜深,她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翻来覆去,不知如何是好。她心里懂得自己在等泠天主动找她,期待着他告诉她,他还是在乎她的,舍不得她搬去矢雨城的,但怎么想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睡不着,她干脆起身换好衣服,想最后一次好好看一看这个她生活了不久却对她的一生有着重大意义的地方。夜很深了,楼里什么人都没有,走到楼下,推开大门只有门外的侍卫。月光很干净,柔和得不太真实,晚风也只是习习,这一点都不像离别的画面。她独自漫步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泠天的昱阁。她不禁微笑,想起当年和泠天在阳台说话的日子,忽然发现,如果没有他这段时间的陪伴,她的日子或许会很难熬吧。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抬头看着天空。 “嗯?怎么还有灯亮着?” 第29章 立储大典 抬头看着天空,羽阳看到昱阁最顶楼的灯还亮着,起身走到昱阁大门口,门没有锁,推门进去。按着熟悉的路线走到四楼,只见门虚掩着,从门内透出一道光来。她走到门边,从门缝里看去,泠天穿着睡衣坐在上面窗台上,上衣的扣子没有扣上,小麦色的胸口隐约可见,他看着天空,手上还握着一本薄薄的书,只是发着呆,连她过来了都没发现。 她转过身,靠在门边的墙上,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了,小声说道:“我要走了,虽然与你无关,但还是要和你道别一声。” 门的那一头没有回答,她也就壮着胆子继续说到:“谢谢你了,因为我失去了王位,为我忙碌着急,其实我真的觉得你比我更像个王者,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从小就听说长云公主大闹叶归殿的事情,那时我还曾幻想过,如果我是她该多好,十七岁就被选为储君,可她为什么不要?如今幻想成真了,我也终于明白长云姐姐为何要拒绝王位,因为它太沉重,要背起它,付出的是自己的所有。” 门内还是一片安静,她微微笑着继续说:“以后请常来看看我,还有,请你放心,未来我会努力做一个……嗯……伟大不敢说,但一定会是个合格的女王!” 说完,她离开了昱阁,一路轻快地走回了房间,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再无心事,躺下后便沉沉的睡去。然而她不知道,泠天一直在门的另外一头,犹豫着要不要打开门,最后却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完,直到她离开后,忍不住的笑了,自言自语道:“陛下,你可害苦我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羽阳被众人叫醒,简单更衣后,棠华夫人和她一起驱车来到矢雨城东侧的储君寝宫清心宫。一个人占了比两个安礼楼还大的地方,羽阳还没能适应。夫人带着她到更衣房去,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件华丽的白色瑶装。 “看,这是你等等要穿上的礼服,典礼要开始了,更衣吧。” 羽阳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夫人,我今天……一定要穿这一套衣服吗?” 夫人愣了一下,摇摇头问:“怎么拉?” 羽阳命小青取来罗蓝亲手给她做的那套白色的瑶装,铺在床上,棠华夫人看着这套瑶装,虽没有那么华丽,却比自己的所准备的礼服更美,问她:“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罗蓝先生在我还是郡主的时候给我做的。” “那……怎么会是白色?” “她说,她觉得我穿着白色,很好看。夫人,我特别希望今天能穿上这件瑶装。” 棠华笑着点点头,和侍女们一起为羽阳换上这套罗蓝先生亲手为她做的瑶装。夫人见她这般打扮,想起许多往事,拉着她坐在梳妆镜前,亲手为她梳起了发髻。 一切准备就绪,夫人也去换自己的礼服了,羽阳在众侍女的陪伴下来到了叶归殿前。钟声一响,随着震天的鼓乐,她步履缓慢地走上了叶归殿前的台阶,所有的臣子都面向着她,目送她走进了叶归殿,走到叶归殿的正中央。 大殿之上,武平仍坐在那白玉王座之上,旁边坐着表情平静的倓宁大祭司。泠天和夜风分立于他们的两侧。殿下,群臣齐整地站着,所有人华服锦衣,庄严、郑重。 羽阳庄严地对武平和倓宁行了个礼,开始念起事先背好了的誓词: “我,万亭公主诺嘉羽阳,在吾王与众臣面前起誓,我愿成为万亭储君,在有生之年为万亭百姓效力,为诺嘉王室效力,尽心尽力,至死不悔。” 念完后,武平大声宣布:“授位。” 倓宁大祭司接过侍女端着的储君之冠,走到她面前为她戴上。之后,武平起身走到羽阳身边,牵着她的手,宣布:“本王,万亭第四十三任国君诺嘉武平,在此,立诺嘉羽阳为万亭第四十四任君主。” 众臣齐声祝福大呼:“殿下护我万亭永世昌盛!” 礼毕,武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宣布下一件事情:“本王与大祭司、六大臣商议过后决定:其一,羽阳的寝宫定为矢雨城的清心宫,配五十侍女二十护卫。其二,下周开始每周到浊立大学院学习五天。其三,嗯……” 羽阳听武平在这停住了,倒是十分好奇,这第三是什么旨令,武平看了看泠天,接着说:“任王室卫队副队长际泠天和队长伏芝夜风分别为羽阳左右护卫,至于本王的护卫,之后将再作商议。” 羽阳听后惊讶地看着武平,又看了看表情平静的夜风和泠天。她突然发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之后陆续进行了一些仪式,到了下午,累坏了的羽阳终于得以回到寝宫休息,换下礼服就立刻躺倒在床上。 棠华夫人进屋见她累成这样,难免心疼:“终于折腾完了,接下来你好好休息几天。” 羽阳见夫人过来,急忙从床上爬起就问:“护卫的事,夫人之前知道吗?”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但刚刚问了泠天和夜风,谁知道,他们两三个礼拜前就都知道了,说什么王兄要给你个惊喜,不许他们说。” 果然,被蒙在鼓里的只有羽阳,她刚想抱怨泠天他们不告诉她,却又想起武平把自己的护卫都给了他,自己的还没个着落,心里不免难受:“可是……” “别可是了,以后有他们两个保护着你,我和王兄也才能安心的过日子,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那父王呢?他的新护卫是?” “好像说是要让夜风的妹妹来。” “夜风的妹妹,总不会是璎璎吧,难道夜风还有别的妹妹?” 这时候夜风和泠天过来了,夫人上前,见面就对泠天叮嘱:“臭小子,以后和夜风要好好配合,保护好羽阳,知道不?” 泠天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到羽阳面前行礼。夜风对羽阳说:“殿下,以后我们两个会尽心尽力,保护好你的安全。”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对了,璎璎怎么样了?好久没看到她了。” “这……”提到璎璎,夜风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璎璎的近况。 “怎么?” “出事那天过后好是很好,可是你们也知道,她需要祈祷七天,但她就是倔,偏偏不吃不睡,说这样才有诚意,女神才会原谅……” 夫人听后着急地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这孩子……现在没事吧?有没有恢复过来?” “嗯,好多了,就是身子还虚着,我让她安心静养。” 夫人还是放心不下:“羽阳,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璎璎。” 他们到的时候,璎璎正躺在床上看书,半梳起着的头发披在肩上,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见他们进来,璎璎忙着要下床迎接,羽阳过去扶住她,让她好好躺着。 “殿下,夫人,泠天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羽阳坐到床边对她说:“过来看看你,好多了吗?” “好多了,放心吧殿下。对了,我一直没能亲自去向您道谢,今天好容易才能见到您,璎璎在这谢过殿下了,若不是殿下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没命了。” “要谢谢我的话,以后别叫我殿下了,叫我羽阳就好,好吗?” “殿下,这……” 羽阳见她还是拘谨,只好再次要求:“叫我羽阳就好。” “嗯,羽阳……” “这就对了,快躺下吧。” 羽阳扶着她躺倒后,转身对夜风说:“夜风,你也是,以后不许叫我殿下了,叫我羽阳。” “这……好吧,既然璎璎都这么叫了,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夜风咧着嘴笑着,答应了羽阳要求。 大家聊得正欢,这时门外侍女来报,说陛下让棠华夫人到叶归殿去和大臣们商讨要事。夫人只好匆匆离开。 没了夫人在旁边,泠天也自在许多,走到璎璎床前,弯下腰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问:“璎璎,好多了吗?赶紧好起来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璎璎点点头:“嗯!泠天哥哥,你放心吧。” 在一旁的羽阳目瞪口呆,她从没想到泠天居然还有如此温柔的样子,同样都是妹妹,怎么自己的待遇和璎璎完全不同?想到妹妹,羽阳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忙问夜风:“对了,我听夫人说,陛下的新护卫好像要选夜风的妹妹,夜风,原来你还有个妹妹?” 璎璎和夜风听后,惊讶的齐声说到:“什么?” 璎璎担心地说着:“夜空还那么小,怎么能担当得起这重担?” 夜风见璎璎担心,自己反劝慰她:“其实也不必太担心,小空她可以的,我还常常比试输给她呢,她可比我强得多。” 璎璎依旧担心,也只能点了点头。泠天听夜风这么说,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色说:“白痴,小空是我们几个中最厉害的,你输给她是自然,你也只是运气好,才能当个队长。” 夜风微笑着答道:“可惜我就是运气好,现在才能当你的上司。” “……” 璎璎看着他们熟悉的拌嘴,噗哧笑出了声。 上学时夜风的成绩一向很好,而泠天的成绩却不尽人意,但武艺方面两人却不相上下,从小两人就喜欢切磋,不是夜风赢就是泠天赢。虽然两人感情很好,而泠天从小到大就不善于表达感情,不认识他们的人可能会觉得他们有仇,泠天对夜风一点都不客气,其实,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对一个人的在乎罢了。 泠天没有亲妹妹,对璎璎和夜空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他会牵着她们的手到处去玩,他会温柔的对她们笑,软言软语的哄她们——因为在他眼里,她们是妹妹。但对于羽阳,他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像对待璎璎一样对待她,即使他心里很清楚,她是他血缘最近的妹妹。 这时,正在埋头批文件的伏芝夜空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思绪都被打乱了,干脆起身出去走走。路过罗阳的办公室,听到唐月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地停下了脚步。 正在和罗阳聊天的唐月听到脚步声朝门边看去,一看是夜空,勾起嘴角一笑朝她走去。夜空见状,转身就要逃走,却被唐月拦了个正着,夜空吓得连退几步,整个人贴在了墙上。唐月还是不放过她,一手撑在墙上,挡着她,不让她跑掉。 “你你你你你……” “好久没看到你了。” “嗯……”夜空紧张地看着他,边点头边回答。 “看到我来了,很高兴?”唐月直勾勾地看着她,直勾勾地丢出这么一个问题。 “没没没……没有……” 唐月一听,把脸贴近她的脸庞,又一次问:“有没有?”在他的逼问下,夜空只得连连点头,唐月这才放过她。 曾经,际家除了泠天之外的三个少爷眼中,夜空只是个“认识的妹妹”,直到她来到罗阳的手下工作,大家也才渐渐的熟悉她。 而那是一年前,罗阳听说军队里几乎没人能够打得过她,于是约她比试一番,没想到居然不分上下。唐月听说后跃跃欲试,也邀她在将士们面前比试,结果不到一分钟,唐月被耿直的夜空毫不留情的打倒在地上。他气坏了,世界上居然有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扳回一局挽回自己的面子。 那日等到夜空下班,他拦住了她,约她到溪边走走。单细胞一样单纯的夜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们开着车到了溪边,两人边走边聊,聊着彼此的生活,转眼太阳就要下山了,夕阳下,二十四岁的情场高手际唐月,拉住了只有十八岁的她的手,趁她还没反应过来,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夺走了她的初吻,还故意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夜空呆住了,脸涨得通红,唐月看她这样,自觉得自己成功了,坏笑着贴近她的耳边,说:“你输了,现在我们一比一。”之后,他拉着通红着脸的夜空走回车里,送她回了家。 夜空那个单纯的孩子根本没听明白唐月那句话的意思,反而沉浸在这短暂的记忆里。后来她遇到唐月便会害羞的躲开,甚至和罗阳谈事情的时候会看着罗阳那张和唐月一模一样的脸发呆。 唐月这下遇到对手了,夜空根本没明白他这是在报复她,他原想解释,可这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可爱单纯的女孩,慢慢的,她深深的吸引了他,他打消了跟她解释清楚的念头,反而愈加的捉弄她,看她被他弄得很紧张的样子就特别开心,乐在其中,转眼已经过去一年。 思绪回到现在,夜空紧张得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问他:“我我我,我还有事情,可以先走了吗?” 唐月看着她的眼睛笑着,松开了撑在墙上的手,夜空这才跑掉,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笑着。 罗阳走出来,摇摇头说:“月,你别这样欺负她,别说是让她哥哥知道,我都看不下去。” “放心,我不会真的欺负她的。” “她是个好女孩,很谦虚,很尽职尽责,善良,可爱,我警告你啊,你小子可别玩弄她的感情,知道不?外面花花草草我不管你,她是我下属,要是你干了什么蠢事,我第一个不会饶过你的。” “哥。”唐月认真地看着罗阳,说,“我是认真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思念超过三天,可她,在我的脑子里徘徊了一年。” 罗阳自然知道他对夜空的心意,也知道这一年来唐月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30章 王夫? 【两个月后】 浊立大学院主大楼楼下,泠天穿着便服坐在车里,一手撑在车窗边上,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正在等羽阳下课接她回矢雨城。为了不引人注意,羽阳上学时没有带侍卫和侍女。反正这王室贵族专用的浊立大学院层层重兵把守着,并不会有什么危险,每日下课后再由晚班的护卫接她回宫,今天轮到泠天。 下课铃响后不久,羽阳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她也穿着便服,看起来和普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差别。 车子发动后,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忙掏出一个笔记,忙问泠天:“今天先生说的这个,什么阿巴契尔守则,这个具体是说什么啊?” 泠天听后皱眉:“几个月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啊……有吗?” “有。” “我怎么不记得?” “你睡着了。” “……”羽阳听后,心虚地悄悄合上本子,悄悄把本子藏起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泠天则继续认真地开着车,车里一片寂静。 半天,羽阳才冒出一句话问他:“你怎么都不说话?” “……”泠天没有回答。 “夜风送我回去的时候,总有很多好玩的故事跟我说呢,你下次也和我聊聊吧?” “你和那个白痴聊就好了,我不想和你们白痴联盟的人一路。” “你!”羽阳一时语塞,气嘟嘟的,不打算再理他。 想起夜风送她回去的路上,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她总想着,要是泠天也能多和她说一些话,那该多好啊。但仔细想来,两人认识这么久,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话不多,可呆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车子停在叶归殿门口而不是羽阳的寝宫清心宫,她拍拍他的肩膀问:“来这里干嘛?” “陛下找你。” “早说嘛。”羽阳对他吐了下舌头,一路小跑上叶归殿。 泠天见她这样,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别处,立刻又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强忍着笑,却还是笑了出来,笑过后自己又觉得怪怪的,便又不笑了,等了一会儿,想起她的鬼脸,又忍不住笑出来了,这样反反复复的,自己都觉得自己成了个怪人。 羽阳走进叶归殿,只见武平正在和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讲话,夜风站在他的身边。那男人看起来很和善,嘴边挂着笑容,和夜风一样有着双透亮的黑色眼睛。 “父王,你找我?”羽阳朝他们走过去,问。 “哦呵,羽阳,你来啦?快过来让苍越族长看看。” 原来那个人就是夜风的父亲,伏芝家族的族长,伏芝苍越。羽阳走到他面前,行礼道:“见过苍越族长。” 苍越站起身笑着看着她,回鞠一礼:“殿下,我到今天才来拜见,还希望殿下不怪罪。” “族长客气了!” 苍越看着羽阳,感叹的说:“真像……真有茉香王后的神韵!” 武平看他看着羽阳的样子,神神秘秘问他:“那,苍越你觉得?” “哦?”苍越这才回过神,说,“肯定是愿意的!这是我们伏芝家的荣幸啊。” “哈哈哈,好,那就这么定了!”武平豪爽地笑了,转身对羽阳说,“羽阳啊,我和苍越族长还有事情商量,让夜风先送你回宫吧。” “好。” 她这才抬起头看了下夜风,夜风却避开了她的视线,表情有些奇怪。两人一起走到叶归殿门口,她停住了脚步问他:“夜风,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他依旧没有看她的眼睛。 “好吧,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那我们走吧。” 她转身刚想走,夜风却拉住了她的手,不言不语的低着头。 “怎么了,夜风?”羽阳被他的举动吓到了。夜风只是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回答。羽阳转过身看着他,微笑着又一次问:“你怎么了?” 许久夜风才吞吞吐吐的说:“我……想问你……你会不会讨厌我?” 羽阳愣了一下,笑出了声:“当然不会啦,我搬来矢雨城后几乎都是你陪着我谈心,幸好还有你和我无话不说,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夜风抬起头看着她,微笑着说:“那就好……” 羽阳看着他温柔的眼睛,那双笑着笑着就眯起的双眼,羽阳心想:这般温柔不知秒杀了多少女孩。 突然,一阵急促的引擎声传来,羽阳这才回过神。 “泠天?” 原来,他还一直在等羽阳出来。 回到瑞安城,夫人和亦安王子、长云正在大厅里聊天,泠天进门后见他们在,行了个礼就匆匆跑回房间了。 他脱下上衣,把衣服狠狠甩在床上,似乎想发泄些什么。健硕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着。他站在浴室的大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有病。”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骂道,就这样看着自己,呼吸慢慢的平稳下来了,可心中还是有一股火焰燃烧着。 此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门口站着刚从宫里回来还穿着瑶装的星辰。 “哥。” 星辰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后问他:“你怎么了?夫人让我来看看你。” “没什么,有点累,就上来休息。” “你小子就别瞒我了,要不然我叫你三哥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知道?或许吧?” 星辰有些吃惊:“没想到我居然猜对了……” “嗯?” 星辰叹口气,努力想安慰他:“泠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陛下也是为羽阳好,毕竟夜风那么优秀,羽阳的幸福交给他,陛下也就能安心了。” “什么意思?”泠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写满紧张,疑惑。 “嗯?” “哥,你刚刚说什么?” “难不成……你不是因为这件事难受的?” “不是因为什么事?哥你快说!”泠天抓着星辰的肩膀,紧张地问。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陛下要让羽阳和夜风订婚的消息了……” “……”泠天完全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星辰。 星辰看到这样的泠天,反而笑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这样的表情。你对什么都不在乎,这么久了,我总算见到你像个人一样,有自己在乎的。” “在乎什么了。”泠天装作平静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走进浴室去了。 星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到:“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泠天躺在偌大的浴池里,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发着呆。他心里酸苦万分,却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羽阳。只是周围一静下来,他就会想起她,想起她可爱的样子,想起她认真严肃的样子,想起她生气的样子……他发着呆,任自己的胸口悸动着。 第31章 皓月城 夜风送羽阳回宫后,和父亲苍越族长一同回到了伏芝家的皓月城。路上,苍越族长满心欢喜,见夜风思绪万千,也不太说话,问他:“怎么?就要当王夫了,不开心吗?” “父亲,羽阳是个好女孩,夜风只是忧心,您和陛下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这么决定了,这样好吗?” “你跟陛下这么多年,陛下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最爱给别人惊喜。虽面上说是个惊喜,我心里也明白,陛下这么做有他的计划和安排。我们做臣子的,只能配合。如今三族局势不均,际家和兰家不相上下,落下我们伏芝……不管是不是你,这王夫,必然只能姓伏芝。” “父亲……” “对了!我也答应了陛下夜空代替你位置的事情。” “可是,夜空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今时不同往日,夜空去了也只是陪伴陛下,保护什么倒不至于。未来你当了王夫,夜空就得接任族长,自然需要在陛下身边多学习学习。” 两个人乘坐的车驶进极具西域风情的皓月城,典型的赤域建筑风格,高耸的塔楼,圆形的屋顶,暖暖的米色外墙。车停在主楼前,一下车便看到夜空站在门前迎接他们。 “空儿!”苍越见到夜空,快步走了过去。 夜空对苍越行了大礼,拜后说到:“父亲一路辛苦,家中一切都好,还请父亲宽心。” “这孩子,老是这么严肃,先起来吧。” 夜空起身问他:“父亲,您去看璎璎姐姐了吗?” “当然有,前一段时间听说她出事,我都快急死了,幸好,你姐姐好好的。” “那就好,父亲,哥哥,快进屋休息吧!” 这女孩比他哥哥矮了一大截。留着黑色的短发,一双黑瞳看起来没有一点的锋芒,甚至没有焦点,迷迷糊糊,人畜无害,谁能看出这样的小女孩却是如此身手敏捷。 苍越走进大厅,见自己的妻子盈袖夫人并不在厅中迎接,问到:“盈袖呢?” “母亲大人在房间里。” “我去看看她。” 夜风和夜空的母亲是个美丽的赤域女子,年轻时被人赞为赤域第一舞姬,有着绝世的曼妙身段,舞技迷倒众生,年轻时如此,如今依然不减当年。只可怜自小父母双亡,由舅舅抚养长大,十岁时被一富商看重,用一笔钱买走做家中的侍女,谁曾想这女孩竟是有绝世曼妙的舞姿,富商便把她带在身边,四海经商,让她为客人跳舞助兴,久而久之,盈袖名满天下。 她从不去关心苍越的工作和生活,连他去哪也从来不过问,她心里明白他是个把自由放在生命之上的男人,多问何益。 苍越走到盈袖房前,轻轻敲了敲门唤道:“盈袖。” 门里没有回答,过了不一会儿,盈袖才打开了门:“回来了?” “听说璎璎出事,赶路回来了。这几个月过得还好吗?” 盈袖坐到梳妆镜前,答:“很好,放心。” “对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走到她背后,抱着她说,“陛下和我说好了,让羽阳和夜风订婚。” “你答应了?” “嗯。” “夜风呢?” “也答应了。” “那,殿下呢?” “这……还不知道。” 她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说:“苍越,你忘记当年的事了么?老族长执意要你娶一个诺嘉王室的远亲,你那时候不是很痛苦么?一样的道理,别害了孩子们,确认了再决定吧。” 苍越听她这么说,一副想不起这段往事的样子,只是敷衍的点点头,对她笑着说:“放心,我会再确认一下,可……这是我们伏芝家振兴的关键一步,若夜风成为王夫,伏芝家也算崛起了。” 盈袖见他的反应,心中疑惑,却也和平时一样没有说出口来。 第二天,泠天一早就来到羽阳的清心宫,等等她就要到叶归殿去接受武平的惊喜。被蒙在鼓里的羽阳一路上还开心地和泠天说着昨天见到苍越的事情,泠天静静听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羽阳和泠天走进叶归殿,只见苍越族长正和棠华夫人说笑:“我几个月不见你,还期待回来能在你脸上找到一丝丝皱纹,哼,你这人就是这件事气人,怎么都不老呢?” 夫人俏皮的笑着,说:“本夫人哪知道为什么,要问,问我母王去,问她怎么那么偏心。” “哈哈哈,好!等我百年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乐夏先王,问她是不是和你一样,一心偏心女儿!” 武平见羽阳来了,对他们两个说:“你们两个别光闹腾,羽阳到了。” “父王,夫人,苍越族长。” 行礼之后,众人一同前往偏殿。偏殿里,夜空和夜风已经在里面等候。泠天看到夜风,夜风也看到他,而泠天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夜风深感奇怪。武平拉着夜空到羽阳面前,说:“羽阳,她就是夜风的妹妹,夜空。” 夜空对羽阳郑重行礼:“夜空拜见殿下。”羽阳一边回礼,一边看着夜空,想着这女孩还这般小,看上去十分惹人疼爱,柔弱娇小的样子,谁敢相信她竟是和泠天他们不相上下的军官呢? 众人坐下后,武平对羽阳说:“羽阳啊,父王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嗯?父王请说。” “我们家羽阳,可否有心仪的……” “啊?父王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么多人……”羽阳害羞地低下头。 武平边笑着,摸着羽阳的头再次问:“你就告诉父王,有还是没有。” 羽阳抬头悄悄瞄了下泠天,泠天赶紧扭头看其他地方,羽阳心里十分生气,一嘟嘴,说:“没有!” “啊?”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这三个极精明的长辈眼里,武平心下明白,假装失望的叹了口气,“这样啊。” “怎么了父王?” “不过这样也好,那我给你的安排,也就对了。” “什么?” “羽阳啊,父王和苍越族长商量了下,想让你和夜风订婚,你觉得如何?”此话一出,只见羽阳失了魂一样愣住,她抬头看了下夜风,夜风却慌乱了,只对她微微笑了下。她也慌了,低着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武平微笑着问她:“你同意么?” 她抬头看着武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在泠天从云若宫把羽阳救下时,武平早已从泠天的神情中清楚的知道他对羽阳的心意,所以做出这等“莽撞”的决定,他心里比谁明白,只有夜风才是羽阳和诺嘉王室最需要的人。 武平继续逼问:“你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吗?我看你和夜风感情蛮好的,难道夜风……还不够优秀么?” “不……父王,夜风……已经够优秀了。” “那怎么?” 棠华夫人一直用余光看着泠天,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武平的意思,可棠华必然还是站在万亭的立场上,夜风若与羽阳成婚,这是平衡三族之力最完美的一步棋,她自然知道,不管羽阳答应与否,这件事情不会再有变动了。 “我……有些吓到了吧。羽阳还小,一下就谈婚论嫁……父王,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可好?” “可……好吧,你和夜风聊聊吧,我和夫人族长他们还有点事。” “啊?好……” 夫人和苍越族长说笑着走出了偏殿,武平在一旁笑着,氛围融洽的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夜空跟在身后,侍女们也都出去了,房间里,泠天呆呆的站在门口,转头看了下羽阳,羽阳看着他,眼里带着失落,他只是微微一笑,带上门走了出去。 偏殿里,两个人距离很远地坐着,空气凝结着,夜风走到窗前,并不敢看着羽阳:“虽然心里明白这和逼迫你没有什么差别,但王命不可违,也只能如此,委屈你了……” “夜风,我……”羽阳站起身,走到他背后,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说,“一下子让我订婚,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没事,羽阳,我尊重你的选择。” 夜风转过身来,看着她,依旧和平日里一样温柔笑着。 “那……”羽阳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呢?你是否真心的想要和我……和我订婚……还是,只是父命难违?” 夜风慢慢地靠近她,羽阳有些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夜风却在这时轻轻的把她抱住。 “夜……夜风……” “当我第一次听到陛下说的订婚,心情很难言喻,那种突如其来,被天神眷顾的感觉。我一夜没睡,回想着我们这几个月短暂的相处,昨晚才明白,为什么看你开心时我也开心,看你难过的时候我也难过。或许,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 “……”羽阳沉默着,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夜风继续说到:“羽阳,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尊重你。”他松开她,双手扶在她的两肩上,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温柔地笑着。 羽阳从未被一个男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她自然知道夜风的完美之处,心里也不会讨厌他,甚至觉得他特别好。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酸楚,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第32章 刺杀 那天之后,羽阳和泠天之间像是隔了一座山一样,夜风和羽阳也不再无话不说,可夜风比起以前更加疼惜照顾她。一晃,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日轮到泠天接羽阳回矢雨城,和平时一样在大学院主楼门前等了一会儿,见羽阳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常服出现了,原来羽阳早上来的时候,手中提的那个布包里放着这件裙子。特地换了一件平民穿的裙子,这是为何?泠天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果不其然,本是不说话的两人,今天的羽阳却开口了:“泠天,送我到城西的静竹酒店去吧,夜风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让我过去一趟。” 泠天只觉得心下猛地颤了一下,只能点点头,羽阳也没再说话,泠天心里了然,夜风怕是要向羽阳求婚了。早上羽阳被小青硬塞上一件裙子带着,交代她记得放学的时候换上再去静竹酒店,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心乱如麻的他一路上努力振作,稳稳的开着车。短短十多分钟的路程,他却觉得自己走了足足半日。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夜风在。”话毕,羽阳没敢再看泠天一眼,下车走进静竹酒店的大门。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他强调“夜风有很重要的事和她说”,她自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自知夜风顺利成为未来王夫是万亭最好的选择,她一直都明白自己该放下泠天了,以沉默寻求泠天最后的挽留,却只得到同样的沉默。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她,却还是放不下他。 她愣愣站在酒店门口,只希望在这一刻可以从自己的心里问出一个答案,可还没等她想透,守在门边的服务员已经上前邀她进去。 步入酒店才发现夜风把这里包了下来,几名侍卫分散在各个角落,酒店原先的服务员也尽数到位,从门口穿过精心布置的大厅,穿过空无一人的餐厅,夜风在室外露天餐厅安排了一张双人餐桌,站在桌前静静等候着她。 今天的夜风见到她并没有和平时一样行礼,只是微微一笑,见羽阳这样打扮,心中喜欢,半天却只说了一句:“坐吧,羽阳。” 她点点头,撑起一道笑容入座。 夜风知道羽阳累了一天,什么正事也没有先说,让服务员先上菜。一桌只放了几道精致的菜品,都是羽阳平日里最喜欢的,今天却不太能吃的下,只吃了几口便撂筷了。 夜风见她用完餐,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刚想开口问几句话,羽阳却先开口了:“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除了矢雨城和瑞安城,浊立还有别的地方有好厨房。” “这里是父亲常来的地方,我常常陪他过来,自然就熟悉了,一直想着总要有一天带你来试试,但毕竟你是殿下,不能带着你乱跑,还好,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能带你来,也算圆满了。” “今天……什么日子?” “啊?”夜风被羽阳这么一问,慌了起来,心跳砰砰的闷响着,夜风一咬牙,鼓起勇气起身拉着羽阳跑到一处事先安排好的空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水晶小盒子,拿出一枚戒指,牵起羽阳的手为她戴上。 羽阳心里早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只是到现在心里还没有一个决定,面无表情的看着戒指,夜风没有看到她的神情,紧张地自顾自说起一番告白:“羽阳,虽是陛下安排,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知道你还没考虑清楚,也还没能接受,但我的心意我一定要告诉你,我伏芝夜风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愿意和你一起为万亭永世昌盛努力。” 听完这番话,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抬头刚想告诉他,他却突然发狂一般起身绕到羽阳身后,用劲勒住她的脖子,反手死死抓住她的双手。 “夜风!你做什么!放开我!” 无论羽阳怎么喊他,夜风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他的心跳和呼吸声都感觉不到,羽阳不敢用灵术,怕伤了夜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他的力气,手被抓的生疼,脖子处已经被勒出淡淡的血痕。 忽然,一个人影从旁边冲了出来,嘭的一声枪响,那个冲到羽阳面前的人浑身一颤,捂着右肩幻出一把带着紫色雷电的枪,对着远处一片黑暗连射了几发雷弹,夜风才突然松开了气力,倒在了地上。 那个中枪的人转身看向羽阳,一时,她的泪水吧嗒吧嗒滴落,冲上去抱住了他。 “际泠天!泠天……” 他只是笑了,摸了下她的后脑勺,如同安心了一般任自己身子没了力气,疼晕过去。 离静竹酒店最近的医院被赶来的浊立军团团守住,羽阳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泠天的血在她雪白的裙子上化开,像梅花一般开着。 星辰和夫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夫人见到羽阳,急忙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见她毫发无损才安心了,这才问她:“泠天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 星辰着急的问:“侍卫报告,说他中枪了,他被打到哪了?” “肩膀……” “怎么会这样……泠天自己是用枪的人,怎么会这么简单被伤到?而且万亭上下,只有他拥有唯一的枪啊。” “他是为了保护我,没有他,或许我已经死了。” 棠华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且不说泠天和夜风都在,就算只有你,要遇到什么样的对手才会受伤啊?” 羽阳冷静下来,整理好思绪回答夫人:“夜风突然从背后勒住我的脖子,还紧紧抓住我的双手,当时我并不能听到夜风的心跳,而且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我不想伤害他,所以没有出手,只是没想到,真正要杀我的人在暗处,泠天……泠天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替我挡了一枪,打跑了暗处的人。” 棠华夫人看着羽阳脖子那一道淡淡的血痕,再看看手上被抓破的几处伤口,明白当时的惊险之处,暗暗吁了一口气,把羽阳揽入怀里安慰道:“没事的,泠天那小子从小伤惯了,这点小伤,没几天他就好了。” “真的吗?夫人……” “真的,好孩子,你没事就好……” 说话间,长云公主挺着一个肚子也匆匆赶来了,夫人见她过来,上前轻轻敲打了一下她的头,责备道:“你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我……我放心不下小天嘛。”长云嘟着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问到,“小天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你别担心,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那罗阳和三弟呢?” “我让他们到静竹酒店探查。” 长云点点头,和众人一起静静的等着医生完成这个手术。过了几个小时,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棠华夫人面前,行礼后说到:“夫人,泠天少爷的右肩中了一枪,没有伤到要紧地方,已将子弹取出,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医生看了看手术室,只见一个护士端着个铁盘子走了出来。 医生对棠华夫人说:“请夫人和星辰大人一同到我办公室一趟。” 棠华点点头,带着星辰一起随医生去了。 到了办公室,护士把铁盘放在棠华夫人面前,医生说:“这是取出的子弹,已经清洗干净,夫人请看。” 棠华夫人拿起那颗泛着银光的子弹,眉头一皱:“竟然是银质的子弹……要催动这样沉重的子弹,此人的灵力必定极高。” 枪这种武器以灵力为力,以各种各样质地的子弹为介,泠天是万亭上下唯一使用这种奇特武器的人,他不用实弹,而是单纯的雷电之术所生虚弹。泠天有着和哥哥姐姐们不一样的头发颜色和眼睛,正是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雷电灵力所致。他所用的枪叫作“燚牙”,万亭近百年来,只出现了一个他能驾驭。 星辰看着夫人手中的银弹说:“这必定是安卡拉姆所产,安卡使用这种武器闻名的人倒有几个,我马上着人调查。” “等罗阳和唐月那边的消息再说吧。” “……是。” 不是错觉,星辰感觉到了夫人心中的逃避,她好像已经猜到了凶手,却不敢说出口。 随后两人直奔泠天的病房,走到门口却看到长云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夫人问:“怎么不进去?” “我进去过了,羽阳说想和小天说几句话。” “泠天醒了?!” “不是,还没,总之我们等一下吧。” 星辰上前,对长云说:“姐,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啊?”长云委屈地看着星辰撒娇,“不要嘛,小天还没醒呢!” 星辰扶着长云朝走廊走去,边劝着她:“姐,你现在的身体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是安卡拉姆未来国君的,一定要小心,你在这里,要是累出个闪失,最后吃苦的不还是夫人?走吧,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好嘛……”长云不情愿地被星辰带走了,夫人一人看着房间,一时也不打算进去,只是静静在病房外的休息室里呆着,安静思考今天的一切。 [总不会是他做的吧……夜风的表现,难道又是……偶人术?] 第33章 决心 病房里,泠天静静躺在病床上,****着的上身裹着厚厚的纱布,苍白的唇色,缓慢的呼吸。这是羽阳第一次见到这么脆弱的他。 明明刚和长云说有话想对他说,自己却只是坐着,半天没说过一句话。 静静坐了半天,她向前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轻声对他说到:“谢谢你,际泠天,要不是你,我恐怕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 她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趁着这个时候他听不到,把心里话都告诉了他:“其实今天我一直在幻想,夜风和我求婚的时候你会突然出现把我带走。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得知我有危险才来的,还是和我幻想的一样,是来带走我的,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不知道你的答案,可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小心吻住了泠天苍白的唇,趁着他还未清醒,放纵自己心中满溢的喜欢,沉醉在他的气息之中,久久不愿离去。 她红着张脸坐直了身子,明明泠天还在昏睡,她却像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一样,匆忙离开了病房。 出门却只见到守卫和赶到的瑞安城侍女们,她问:“夫人、公主和星辰少爷呢?” “夫人在旁边休息室里,少爷带着公主先回瑞安城了。” “去通知夫人来看看泠天少爷吧。” “是。对了殿下,小青托我们把殿下的衣服带来了,您身上……都是血,要换一下吗?” “这样就好,你快去叫夫人吧。” “啊?是……” 她就这样穿着一身染着血的白色裙子去往夜风的病房,并不是懒怠于换一身衣裳,只是一想到那是泠天身上曾经流淌过的热血,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换下。 夜风的病房外站着几名他的下属,见羽阳到了,齐整地向她行礼。 “殿下。” “队长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醒过来了,可……他说他什么都不记得,追问我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只告诉他一个大概,具体的还请殿下告诉队长。” “你们通知苍越族长了吗?” “没有,队长的事情一律不许我们打扰苍越族长,虽然这次不是什么小事,我们还是没敢擅自通知。” “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我去看看他。” “是,多谢殿下。” 刚进房间,夜风就急着要下床,却因为身体十分虚弱,动作缓慢,反被羽阳扶着坐了下来。 “羽阳,你身上的血……” “放心吧,我没有受伤,那是泠天的血。” “我听他们说了一些,泠天受伤了,都是我害的,还差点害死你……可我,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和你说了一些话,醒来就在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夜风如此说,见他面上满是对记忆的渴望,她想起那本叫偶人术的书,难道,夜风也被施了此术? 羽阳整理好思路,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夜风,听完之后,他那张平日里带着温暖笑容的脸上没了平日十分一的光彩。 “泠天要是出什么事,我要怎么面对他……” 羽阳看着他内疚的样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戒指,最后认真看着夜风,对他说:“我其实,还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夜风听到这,淡淡一笑,反问她:“是我失去意识之后,你的回答吧?” 她点点头,摘下戒指交给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说:“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准备好我的回答,即使没有出事,我的答案也不会变,那时候的我就已经想告诉你,我的心里一直一直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我不想背叛自己,也不想对不起你。” 夜风面无表情,沉默着看着那枚戒指,许久过后才抬起头问她:“是泠天吧?” 她没有犹豫,点点头。夜风又问:“他知道么?” “他不知道,我不想告诉他,也请你帮我保密,好么?” “好……我会的。” 她抬头笑了,或许遇到夜风也是她的幸运,她想起在叶归殿偏殿的那个拥抱,也轻轻抱住了他:“谢谢你,夜风。” 夜风没有回答,也没有伸出手抱住她,只是低头沉默着。 “夜风?” “羽阳,你听到了么?我的心跳。” “……” “它已经为你疯狂,你让我怎么放手。” “……” “能不能让我继续做你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做你最忠诚的护卫,保护你,照顾你,好吗?我一定,不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羽阳松开怀抱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淡淡一笑,起身********:“我已经好多了,陪我去看看泠天,好么?” 她点点头,扶着他离开了病房。 路上,夜风想起自己和泠天过去的种种,不禁想与她分享,对她说:“你知道吗,十五岁那年,泠天救过我一次。” “救过你?” “那时候学校里的男孩一起去山里参加训练,跑山的路上,我不小心踩空,跌进了一个山坡底下,摔断了左腿,泠天和我一起跑,见我摔下去,自己也冒险跟着下来了。那山谷很深,如果在那等救援不知道要多久,泠天就这么背着我走了几公里的山路,直到黄昏,我们终于回到了集合的地方,要不是泠天,我的左腿可能早就废了。” 羽阳正为两人曾经的惊险揪心,只见夜风突然笑了出来,接着说:“那天,他怕我支撑不住,一路上不停骂我,损我,我就这么清醒着到了集合的地方,那是他第一次骂我白痴,之后……也就改不掉了。” 她也跟着笑了,原来,这就是泠天叫夜风白痴的来由:“难怪泠天老这么叫你,你还不曾生气。” 夜风见她这样,一提到泠天,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中自知羽阳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可是,他真的不想放弃,因为他对羽阳的感情,也是真的。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泠天的病房,进门只见夫人正和泠天聊天。 “夜风,你怎么来了?”夫人见夜风过来,忙迎了上来。 “夫人放心,我没什么大碍,所以来看看泠天。” 羽阳抬头看了下泠天,他却忙转过头去,让她心里疑惑起来,这是为什么?夜风走到床边,见泠天看到他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死不了,只不过等我好了,你记得请我吃饭。” “一定要,别说是一顿饭,你以后要吃什么,上山下海,我都给你弄来。要不是你救了羽阳,现在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自责。”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 泠天打断他,说到:“你被偶人术所制,我之所以朝他们开枪,就是为了逼退他们,否则你的灵魂,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 “……”夜风一听才知是偶人术所控,自己又被泠天救了一次。羽阳听泠天如此肯定,看着夫人,夫人点点头对她说:“的确是偶人术,子弹是银质的,也来自安卡拉姆。” 羽阳陷入了沉思,究竟是谁,既会用枪,又会偶人术?不过除了这个问题,羽阳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想知道,她拉着夫人悄悄到了一边,附耳问她:“夫人,泠天什么时候醒的?” 夫人见羽阳这般举动,不禁觉得好玩,自己笑了起来:“我进来的时候他就是醒着的呀,怎么啦?” 她一听顿时流下了冷汗,难不成……他一直都是醒着的?羽阳偷偷瞄了下泠天,眼神相对后,泠天果然避开了她的视线。 羽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第34章 刁蛮的公主 命人送夜风回房休息之后,罗阳和唐月从静竹酒店过来了,联合羽阳催促着夫人回瑞安城休息,夫人这才离开了医院。 回到瑞安城,夫人并没有回房,独自一人来到了长宁殿后供奉着祖先和族人们的神殿里,她走到丈夫际靖空将军的画像前,瘫坐在地上,看着画像自言自语:“靖空,我……我真的快撑不住了,看着孩子们这样吃苦,我真的好心痛。” 从袖子里掏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着的酒,一饮而尽,继续唠唠念着:“你怎么可以不在我身边……你当我是你吗?我怎么可能有你那么厉害,我没办法,我真的做不到……我撑不起际家,撑不起万亭。如果你在就好了……看泠天那样,我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连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宁愿受伤的是我啊……” 夫人的酒量很差,醉意一上来,泪水也控制不住了,哽咽着念着:“什么万亭公主……什么乐夏女王的女儿……我根本连母王的一半都没有……我好没用……” 任凭眼泪流淌着,任凭自己像年轻时一样任性,任凭这是只有一个人参与的对话,棠华就这样自己闹了许久,才抹了抹脸,对着靖空将军的画像念叨:“我只是诉诉苦,你别真以为我没用,听到没有!可恶的家伙,居然丢下我们……下辈子给我等着,我还要缠着你,当你的妻子知道不?”说完,夫人破涕而笑,像少女和亲爱的少年吵架,笑着和好时,那种酸酸的幸福感一样。 靖空将军走后,她自己一个人既要撑起际家,也要撑起万亭。每当她觉得难过受挫折,她就会来到这里向他诉苦,骂他狠心,哭完再振作起来,自己擅自和已经不会回答的他约定,自己一定会努力,一定会坚强。 她坐在他的画像前,想起了两人的过去—— 她是乐夏女王时代万亭唯一的公主,从小娇气任性,是那矢雨城里不折不扣的山大王,连哥哥武平都拿她没有半点办法,能制的了她的除了乐夏女王,也就只有际家大少爷际靖空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即使际靖空对她不似乐夏女王那样严厉,她却十分听他的话,她再怎么闹再怎么不听话,只要他一句话,她马上乖乖点头。 少女的棠华慢慢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但她是乐夏女王的公主,怎么肯承认自己被征服,她开始不愿意听他的话,故意和他对着干,靖空猜不透她的心思,又因为疼爱她,不忍心她不开心,只好处处哄着她,直到她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 棠华公主十六岁生日,举国欢庆公主成人,乐夏女王在矢雨城里举行了盛大的庆典,邀请了各大家族的重要成员和王室成员参加。然而棠华却一点都不开心,靖空告诉她,他今天可能不来。闷闷不乐的她看着围着她说话的陌生人,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心情越来越烦闷。后来,她不顾众人的阻止大杯大杯的喝着酒,甚至连乐夏女王和王夫的话都不听了,庆典都还没开始,她已经喝得烂醉。 那次是刚刚成年的棠华第一次喝酒,喝醉后,她大闹着让那些贵族王孙都走开,边哭边说不想见到他们。闹过一阵后,无奈的乐夏女王只能替她道歉送客,以全这些人的脸面。 偌大的宴会厅只剩下在地上撒酒疯的棠华、在一旁照顾着她的哥哥武平,还有烦恼得快爆炸了的乐夏女王。 乐夏女王终于是忍无可忍,对她吼道:“棠华,身为万亭唯一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一身,要什么有什么,你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这时,靖空站在大厅门口,抱着一大束的花,见女王正在骂棠华,忙对女王行礼后丢下花束跑到棠华旁边,扶起她,担心地拍着她的背安慰:“棠华你怎么啦?怎么喝的这么醉?” 迷迷糊糊的她睁眼一看是靖空,哭的更厉害了,紧紧的抱着他大哭着,生气地捶打着他的背。 “好好好,你打我没关系,别哭了好吗?告诉我,你怎么不开心了?” “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嘛!我除了哥哥,就你一个朋友了呀!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嘛!” “我没有丢下你啊,傻棠华,你怎么会就我一个朋友呢?你不是还很多很疼你的好朋友吗?” “你胡说!他们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来的人我根本不认识!” “你不是还有陛下吗?陛下多疼你啊,棠华,不哭了好吗?” “母王哪里疼我了,她天天坐在叶归殿里忙,从来都没有和我玩过,就知道要我听话!我只有不听话她才会来找我……母王哪里疼我了嘛!” 靖空听她说出这番话来,看向乐夏女王,只见她沉默着闭上眼,甩手离开了。乐夏女王这才明白,原来棠华的任性刁蛮,叛逆霸道,都是为了博取自己对她的注意,回想起来自己养育的两个孩子,给的关爱真的太少了。 又哭了一会儿,棠华才安静了下来,似乎是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小声地嘟啷着:“我以后要嫁给靖空,除了哥哥,只有他疼我了,我要嫁给靖空,以后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她沉沉的睡着了,留下剩下的人惊讶的看着际靖空,而他却笑着抱起她,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甜蜜地笑着。 可惜,棠华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她只是感觉到了那天过后巨大的变化。靖空变得更宠爱她,还常常看着她傻笑,而乐夏女王也常常过来看她,陪她坐着,也不说什么话,就是陪她看书,。 一年又一年,虽然一直暗自喜欢着照顾着她包容着她的靖空,却又倔强地不肯说出口。 随着他们的成长,终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他们依然把自己的心意藏在心底。幸运的是,乐夏女王似乎明白什么,从来不提及棠华的婚事,也不许臣子们催促她。然而棠华自己却着急了。 她曾经享受着和自己喜欢的人当朋友的感觉,后来她开始害怕,这一切如果只是她的自作多情该怎么办? 直到某一天,靖空的亲弟弟靖凯突然悠哉悠哉地来到棠华这里,一进门便没头没尾的来一句:“公主,准备好了吗?哥让我来接你了。” “什么?” “嗯?我哥的订婚大典啊,你没收到通知吗?哥哥让我来接你的啊,他说啊,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务必要参加。” 听到这句话,她手中的瓷杯摔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了,回过神来看着侍女们问:“你们怎么没告诉我?” 侍女们也一头雾水,摇了摇头,靖凯问她们:“啊?你们没告诉公主吗?不行,快来不及了,要不然公主你先准备吧,这套礼服是哥哥给你准备的,他说你一定要穿得漂亮点,你可是最重要的客人呢。” 棠华沉默地看着那件漂亮的礼服,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着问:“靖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明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他……可能忘记了吧” “那个……女孩,漂亮吗?” “当然,我哥哥说,她是世界上最美最可爱的女孩,我见过,我也这么觉得,公主,快去换衣服吧,我们要迟到了。” 棠华轻轻擦去泪水,进房间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就这么不停哭着跟靖凯出发了。 靖凯领着她来到了瑞安城,陪着她走进大殿,殿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哭的双眼模糊的她没有抬起头,以为是典礼快开始了,忙走到一边站好,跟着大家鼓着掌。掌声停了下来,大家疑惑地看着她。 “咦?公主怎么了?” “是啊,怎么不上去?” 众人纷纷议论着,听到议论声,棠华才微微抬起头,看到大家都看着她,着实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怎么都看着我?” 这时,父亲景宏王夫走到她面前,微笑着把手伸到她面前,说:“女儿,咱们走吧。” 棠华没明白,但还是让王夫牵着她走出了人群,走到大殿中间。只见乐夏女王坐在大殿之上,穿着华丽的王袍,身边站着****武平。而台阶下,靖空穿着和棠华一个颜色、一个图案的瑶装站着,微笑着看着她,他的身边,没有别人。 她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忍着眼泪朝靖空走去。 靖空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温柔、认真地对她说:“公主,嗯……不对,那个……棠华,你愿意嫁给我吗?” 棠华听后泪水便决堤了,放声任性地大哭着,没有回答他。 靖空紧张地问她:“啊……怎么了?不愿意么……” 她依旧大哭着,没有回答。靖空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收好手中的戒指,像往常一样哄着她说:“好了好了,棠华乖,不哭了不哭了,不嫁就不嫁嘛……没事的……” 她一边哭着,一边生气的问他:“你不是要娶一个全世界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吗?干嘛又来找我!” 靖空听后,不禁笑了出来:“你不就是那个全世界最美,最可爱,最善良的女孩吗?棠华,你愿不愿意做我际靖空的夫人?” 她慢慢停下了哭声,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问到:“怎么这么突然……” “你十六岁的时候,说过要嫁给我,我早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妻子。” “我!我哪有!” “那时候可是大家都听到了,不信你问殿下?” 她抬头看着武平,只见他和乐夏女王早已笑成一片,点点头告诉她:“母王早已私下把你许配给靖空了,这可是你十六岁那年,亲口要求的哦。” 她这才知道确有其事,羞的不能自己:“知道了知道了!我嫁给靖空就是了嘛!”说罢把自己羞得通红的脸埋进了靖空怀里,长宁殿上响起了宾客的掌声。 思绪回到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想起这些,她早已泪如泉涌。 第35章 寿命 在夜风病房里守着他的羽阳突然惊醒,看他睡得正熟,又见着就要天亮了,打算去看看泠天那边的情况。刚走到楼梯口,星辰正好从走廊那头走来。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天都还没亮呢。” “刚把城里打点好,泠天怎么样?醒了么?” “夫人不是回去了吗?她没和你说吗?” “夫人?原来她回去了……我没遇到她。你怎么这个时间还在这里,快去休息吧。” “我在夜风那边照顾着他,泠天有两个哥哥陪着他就够了,夜风没打算和皓月城那边说,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样也好” “大哥你也快去休息,你肯定还没休息吧?” “我先……”星辰说到一半,突然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表情渐渐地痛苦起来。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星辰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蹲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挣扎着摔在了地上。 “大哥!你不要吓我啊!医生!!” 她忙扶住星辰,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冷汗如雨,闻声赶来的护士们忙把他抬到急救室去,叫来了医生,急救室外一片忙碌。 羽阳在门外焦急的等着,不一会儿医生就出来了。忙问医生:“怎么样了?” “殿下请放心,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不过……看大人的情况,恐怕问题不小。” “什么意思?” “星辰大人这样的情况……恐怕是心脏有着很大的毛病。只不过具体有什么问题,还要慢慢查看。” 她平静地思虑了一会儿,对医生说:“听好了,今天的事,谁都不许提起。” “是,殿下。” 她揪着一颗心走进急救室里,护士们正在帮他做着各种检查,星辰双眼紧闭着,脸上还是显得痛苦。 她突然想起那个晚上,他没头没脑的说自己要走。 “走?难道他?” 她摇摇头,不许自己乱想,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陪着。然而劳累了一夜的她不到一会儿就坐着沉沉睡着了,睡了好一会儿,感觉到有东西盖到她的身上,这才醒了过来。 “二哥?” 罗阳淡淡一笑,小声安抚她:“快睡吧,我来照顾大哥就行了。” 羽阳忙从椅子上站起,慌张的向他解释:“那个……大哥他只是太累了所以……” “羽阳,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 “你今天第一次看到他发病吧?” “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大哥他怎么了?” “告诉你也无妨吧。大哥生下来就有这病,御医起先只告诉夫人,大哥天生心脏不好,不能剧烈运动。但父亲因为发病突然走了,之后夫人越想越怕,逼问着御医,他才愿意说出实情,大哥其实……只有三十多年的寿命。” “怎么会……”她终于明白星辰为何不愿意接受王位,为何独身,为何不能习武,为何看起来那么瘦弱,“二哥,除了你和夫人,还有人知道么?” “没有了,长云姐很疼弟弟们,知道她肯定受不了,泠天和唐月更不用说了,所以,大哥都不让他们知道。大哥希望我以后能接下他的担子,好好照顾弟弟们,照顾好际家。” 羽阳心里犹如被万千细针穿刺,说不出的遗憾和心酸,他这样温暖的人,做错了什么要被命运如此对待? 两人一起陪在星辰身边,过了快一个小时,星辰才终于醒了过来,看上去似乎不那么难受了。 “大哥,好多了?” 清醒的星辰看到羽阳紧锁的眉头,温柔的笑着说:“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太累了而已,你快回去休息吧。”说完,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星辰大哥……” “嗯?” “好好照顾自己,羽阳想看你健健康康的,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万亭,万亭需要你,你不许倒下……” “我怎么会倒下呢。别担心,我只是太劳累了。” “大哥……我……”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皱起眉头责备地看着罗阳:“你跟羽阳说了什么了?” “瞒不住她的,哥。” 星辰无奈,转过头来微微笑着,看着羽阳对她说:“就算时间不多,我也会努力过好每一天,这样的我真的过得很开心,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把我当做正常人,当做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好吗?” 听到这句话,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哭着说:“星辰大哥……我不要你走!” 星辰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我看到我可爱的弟弟们一天天成长着,我还有个妹妹将是未来的女王,虽然我不能看到她建功立业,但我知道她一定可以。万亭的未来交到你的手里,我还有什么遗憾呢?” “我一定会做到的,大哥,我答应你,我会做一个好君主的。” “好了好了,不许哭了,你还要帮我瞒住那俩傻小子呢。快去找他们吧,这里有罗阳就好了。” 羽阳点点头,擦干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急救室,星辰见她走了,这才不再支撑,摇摇晃晃,罗阳忙上前扶住他,小心抱着他躺下,他神情痛苦,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羽阳回到夜风的病房,见他还没有醒过来,转而到泠天的病房去了。轻轻打开了房门,已经醒过来的泠天听到响声朝门边看去,四目相对后把她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羽阳轻声嘟囔道,看一看房里,唐月趴在床的另一边睡着,并没有醒来。 “这么早,你怎么跑过来了?” “来……来看看你。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他转过头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疼,睡不着。” “啊?那……”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羽阳知道他不是个会喊疼的人,今天这么说,必然是真的很疼,心里一万分的不忍心:“泠天……” “干嘛?” “没……你自己……不是,哎……你,嗯……对不起,我让你受伤了。” “这没什么,谁让我是你的护卫。”泠天还看着天花板,还只是淡淡地回答她。 “你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呢?” “我……” “嗯?” “我……你东西没拿,所以返回来给你。” “东西没拿?没有啊。” 不善于撒谎的泠天,撇过头去,不敢被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嗯……有,你自己忘记了。” “奇怪。” 羽阳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也没多想,就信了泠天说的话,找了个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半天,泠天才转过头来,吞吞吐吐问她:“羽阳。那个……嗯……你答应他了吗?” 她愣了一下,看着他,他被这么看着,不禁紧张了起来,眼神飘到了床边的花瓶上。 “他?” “就……夜风,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他什么?” “他不是向你求婚吗?” “你怎么知道的?夜风和你说的吗?” “你先告诉我,你答应了吗?” “没有。怎么了?” 他听到这答案忙扭过头去,暗自笑了起来,吞吞吐吐掩饰着:“我我我……我睡了。” “你刚刚不是说你疼的睡不着吗?” “啊?嗯……睡不着……” 她觉得今天的泠天特别奇怪,但更奇怪的是旁边那个沉沉睡着的唐月:“三哥睡得好熟,我们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他都没醒过来,累坏了吧。 “三哥本来就是睡神,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三天两头因为睡过头被夫人骂。” “我去叫醒他,让他去旁边的房间睡觉吧。” “别!” “啊?怎么了?” “他没睡饱被叫醒的样子,很可怕……” 羽阳一听,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小小声问泠天:“连你都怕啊?” 泠天认怂,点点头,觉得丢人,忙转移话题:“我饿了。” “想吃什么吗?我叫人去做?” “夫人应该会派人送来,要不然大哥也会送来吧,二哥说他和大哥说了,让他做肉汤给我喝。” 她突然想起刚刚星辰过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的食盒,他摔地上的时候,食盒掉在地上,洒了一地…… “呃……那我去看看送来了没,你在这等等!” “嗯。” 她走出房间靠在门上,思考着该怎么骗过他。可时间紧迫,她决定自己做给泠天吃,她自认自己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忙到了医院配套的厨房。 一切准备好了,她努力回想着星辰做的肉汤的口味,揣测着他的手法。她喝过几次星辰的肉汤,肉质鲜嫩、口感极佳,汤更是鲜香无比,甜咸都掌握的恰到好处。她只好靠着自己的记忆,努力做好这份汤,希望他别发现就好。 然而,许久没进厨房的她,刚切了几片肉就把自己的手指割了。 “殿下!”侍女紧张地要上前帮她包扎,然而羽阳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切着。侍女急的不行,“殿下,还是我来帮你吧?您您您……您在流血啊。“ “一点小伤没事,嘘!别说话,等等我又切到手了。” “是……” 食材都入锅后,她才空出手给赶来的护士包扎,为了赶时间,只能用大火烹煮,羽阳并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和星辰精心慢炖差别巨大,她自己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还是用食盒装好,带着侍女去了泠天的病房。 他静静躺在床上,因为伤口的疼痛皱着眉头,看到羽阳进来忙装作轻松的样子:“汤送来了?” “是啊。” 侍女把汤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对他说:“四少爷,大少爷昨天累坏了没能给您做汤,这是城里送来的,您先喝着吧。”说完便退下了。 “嗯?”泠天看了眼羽阳,她用力地点着头,生怕泠天怀疑,羽阳笑着说:“快喝吧。” “我这样……怎么喝?” “……”羽阳这才反应过来,需要有个人喂他喝汤,她看了眼沉睡的唐月,泠天忙摇摇头,她这才打消了叫醒唐月的念头,端起汤碗小心为他送汤。 他喝下一口后,表情犹如喝苦药一般,哎道:“怎么这么难喝?” 听到这话,羽阳努力忍住心里万匹奔腾的骏马想把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踩扁的冲动,笑着说:“哪会?应该挺好喝的,吧?” “不是我嘴刁,是真的很难喝,要不你试试???” “啊?试试?不用了不用了,应该不会难喝吧?你多喝一些,身体才会好起来。” 他嫌恶地看了眼那碗汤:“不要。” “凑……凑合着喝吧。”即使心里有想掐死他的冲动,她还是努力装出笑容来。 他看着那碗汤想了一会儿,犹如壮士赴死一般,半天才狠下心来:“好,我喝。” 他皱着眉,羽阳一口一口喂着,看着他犹如被施虐一般的表情,虽然嘴上挂着笑,心里早已默默发誓,这辈子再给他做东西吃她就不叫诺嘉羽阳! 第36章 情不自禁 早晨临近尾声,棠华夫人来到叶归殿,和武平报告了昨天发生的事。 “怎么现在才跟我说!泠天怎么样了?夜风呢?” “夜风没什么大碍,泠天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小子铁块做的,且不管泠天,今天我是来和王兄汇报线索的。” “昨天在现场有什么发现?” “大致可以确定和安卡拉姆有很大关系,但我们不能断定就是安卡拉姆那边的人做的,会偶人术的在安卡拉姆本身就不多,驾驭此术也需要强大的灵力,范围已经很小了。” “这么说……你怀疑?” “嗯,我觉得是他。昨天他一天都不在城里。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王兄,还记得吗玉雪被审判的时候吗?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开口,我总觉得,操控茉香的人不只是她。我估计,在狱中杀死她的人就是他的同谋。而玉雪的同谋,恐怕不止一个。” 武平沉默着,久久才叹道,“哎,危机四伏。” 沉默中,夜空突然上前行礼,对两人说:“夫人,陛下,恕夜空无礼,夜空想去一趟医院,看看泠天哥哥和哥哥。” 武平见她那样担心的样子,反而笑了:“傻孩子,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当护卫,连点私人的时间都没有。你快去吧,估计棠华也要去,你跟着她一起。”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能陪在陛下身边是夜空莫大的荣幸。既然陛下答应,那夜空就不客气了。” “去吧,也替我看看他们两个。” “是!” 棠华领着她离开了叶归殿,平时与夜空基本上没什么接触,在车上,两人难得能好好说说话。 “夜空,王兄平时多亏你了,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你还那么年轻,应该是享受青春的时候,不能让你就这么操劳,我会尽快帮你找个帮手。” “夫人您言重了,能陪在陛下身边是夜空的荣幸。” “你真是和你哥哥一样,尽职尽责,又那么优秀,真不知道苍越族长用了什么法宝,把你们三兄妹一个个都养的那么好。我那群孩子啊,长云和星辰……倒是好孩子,罗阳和泠天也还算乖,就是唐月这个臭小子,很是让我头疼!” 一提到唐月,夜空的脸微微泛红,忙说:“其实唐月少爷也很优秀的……” “优秀?那家伙没哥哥聪明没弟弟稳重,又懒又不努力,贪玩的要命,还爱拈花惹草。” “拈花惹草……?” “虽说家丑不外扬,但我也是想,害了哪家姑娘不能害了你,这小子要是靠近你,记得啊,躲得远远的。” 夫人说完,发现她表情怪怪的,就问她:“夜空你怎么了?” “啊?我没怎么的。” 夫人看着夜空的样子,心里说不尽的喜欢,感叹道:“好一个标致的女孩,这样的厉害还这样的懂事,到底以后哪家有福气娶到你呢?” 夜空一听,脸红得更厉害了。 到医院时已是正午,病房里,泠天正闭眼休息,而一旁的唐月还在沉沉睡着,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别人。看到唐月,夜空惊了一下,和平日里一样下意识要逃开,碍于夫人和泠天在,她只好乖乖站着。夫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想叫醒唐月,然而刚走近床边泠天就醒过来了。 “夫人。” “啊?……还是吵醒你了。” “我没睡。” “际唐月这小子是不想活了吗?让他照顾病人,他居然大中午的还在睡觉!”夫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喊道:“际唐月你给我起来。” 唐月眼里满是杀气的醒了过来,却看到了夜空,眼神突然就变了,像是青涩的学生看到自己喜欢的女生时,那种紧张,惊喜,温柔。但只是一秒,那样难得的表情即刻消失,变成平日里的坏笑。夜空见他这样又开始紧张了,幸好,唐月转过头和夫人说话,她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唐月边打着哈欠起身,边问。 “罗阳和星辰呢?” “大哥有过来吗?不知道。” “你到底睡了多久!” “不知道。” 在唐月被夫人训斥着的同时,夜空趴到泠天床边,担心的看着他问:“泠天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没事的,我保护了殿下,这点伤没什么。” “疼不疼?” “不疼,小空别担心。” 唐月看到夜空担心泠天的那般样子,走了神,心里有点嫉妒。 夫人问泠天:“你大哥二哥呢?还有,羽阳呢?” “羽阳在夜风那里,大哥二哥有来吗?我没看到。” “这两小子怎么回……”夫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匆忙借口离开了病房,路上遇到一个护士,抓着她就问:“星辰呢?” “这……嗯……”那护士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夫人,另一名护士轻轻碰了碰她,示意她说,她这才回答:“夫人,星辰大人在二楼最左边的病房里休息。” 夫人急忙走到那间病房,开门进去,看到星辰躺在床上,罗阳正在照看着他,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目含泪,走过去抱住了星辰。 星辰呆住了,罗阳也呆住了。 “夫人……怎么了?” “都什么时候了,没外人还叫我夫人……”夫人哭着抱着他,心疼万分。 “好了,别哭了,我都老大不小了还让您这样抱着……别担心,我不是孩子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宝,最珍贵的宝啊,你一分难过,我万分生疼啊……臭小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你妈!?” “……”听到这一番话,星辰心里犹如被刀割着。 “我要你长命百岁,你听到没有!”夫人放开他,擦着眼角的泪问他,“这次疼的厉害么?孩子。” “这次不难受,真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 “真的不难受。” “这次在哪发病的?没摔着吧?” “嗯,羽阳在,没摔着。” “羽阳知道了?” “嗯。” “她也知道……你的病了吗?” “嗯……” 夫人叹了口气,虽然羽阳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可她还是不希望羽阳多一份负担。 而泠天病房这边,就在夫人离开后,夜空又开始紧张起来了。泠天看她表情纠结,忙问她:“小空,怎么了?” 她忙摇摇头道:“没……没事。”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小空?”唐月故意一脸担心的走到她身边问。 她更紧张了,慌忙地摇着头:“没有没有!那个……泠天哥哥,我先走了哦,陛下还在等我呢。” “怎么这么急?好,自己小心点哦。” “好的,泠天哥哥。” 她转身刚要走,却见唐月已经拦在她的面前:“我送你吧,小空。” “啊?不用……” 没等她答应,唐月就已经搂着她的肩膀往房外走去了。夜空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身体僵硬着,任他搂着她把她带走了。 夜空一路僵硬着被他带下了楼,到了他的车前才被放开。他的停车位本就是特别安排的,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打开车门,邀她坐了进去,两人都坐下后,唐月并没有要开车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下他,却发现他正认真地看着她,又紧张起来了。 气氛凝结着,沉默了一会儿,他用一种夜空没有听过的柔和声音唤道:“夜空。” 她楞住了,他一向用轻佻的语气叫她小空,从未听过他叫她的名字…… “……” “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和你独处。” 他那么严肃,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点点头,说:“嗯……你问吧……” “你……”他一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样子,对她说,“你见到我就跑,是不是因为不想见到我?” 她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不是……”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出了难为情的话,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真的吗?”他双目放光,用那种哈巴狗般委屈又开心的眼神看着她。被他这么看着,她又心软了,点了点头。 他笑了,慢慢地靠近她,她吓得往后靠了一点:“你……你干嘛?”但他的眼神很真诚,和平日里的眼神不同,夜空看着他的眼睛,吓得贴在了椅背上。他认真地看着她,伸手轻抚着她的侧脸。她看着他,屏住了呼吸,眼中满是紧张与惊讶,脸上的红潮更加的汹涌了。车里的空气中只剩下唐月的呼吸声,他再次进攻,离她更进了一步,闭上双眼,向她的嘴唇上靠去。 她就快不能呼吸了,紧紧地闭上眼,抓着衣角,心中的小鹿狂躁着,狂跑乱跳。然而过了十几秒,他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微微张开眼,只见唐月正坏笑着看着她,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唐月狂笑了起来:“哈哈哈!怎么有这么笨的女孩!” 她突然明白了——他又在欺负她。虽然被他欺负对她来说是很正常的事,但这一次,她却感觉到了很重很沉的失望,她想起夫人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笑着,发现她的神情和往日不同,感到奇怪,停下了笑声,只是微笑着问她:“你怎么……不生气?” 她转过头看着前方,说:“唐月,我只是你的玩物之一吧?看我生气,你很开心,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像主人和养的小狗一样,对吗?” “……” “我走了,我自己有司机。”她打开车门正要离开,唐月忽然紧紧拉住她的手,用力地把她拽进怀里,摁住她的下巴,对着她柔软稚嫩的双唇吻了上去。 夜空的心跳完全被这突然的吻打乱了,头脑一片空白,任他肆无忌惮的吻着她。 他不时的轻咬着她的唇瓣,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从左边的座位挪到了右边,和她坐在了一起。被紧紧地抱着的她小小的身躯几乎完全被他的怀抱包围着。他愈发得猖狂起来,趴在她的身上,侵犯的区域从双唇扩展到了耳垂,又慢慢的吻到她的肩颈。她的脑中早已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以为我欺负你,只是为了捉弄你么?”他在她的耳边停了下来,对她私语道。 “……” “我只是喜欢看你为我紧张的样子,那样我才能确定,你是喜欢我的。”话毕,夜空惊讶地看着他,和他的眼神缠绵到了一处,半天,她才哽咽着问他:“你不是有读心术吗……” 他紧紧抱住她,深吸一口气告诉她:“我不舍得那样侵犯你。” “……”她沉默着,眼泪不知觉地就流了下来,她的手缓缓的伸出来,抱住了他的腰。 感受到她的怀抱,他惊了一下,温柔地笑了,再次在她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问:“怎么了?” “混蛋……你不就正在侵犯我嘛……” 他温柔地笑了,又继续吻着她的锁骨:“伏芝夜空才是混蛋,让我这个花花公子变成这样。” “什……什么?” 他伸手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她吓了一跳:“唐月……你……” 她完全呆住了,然而她没有反抗,她身上那件黑色制服被他三下两下的除去,两人就这样**缠绵,直到一切结束,唐月帮她整理好一切后,紧紧抱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他天真的以为夜空在心里已经接受他了,心里从未感觉到如此幸福,他紧张地做着准备,准备说出那句共度一生的诺言,可她却先开口了。 “唐月……” “嗯?” “你已经得到我了,以后,请放过我这个玩物吧。” “……”他才明白过来,为何她没有说不,“夜空,你……不,你听我说!” “我走了,再也不见。” 她推开了他,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车库。他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背对着他的夜空早已泪流满面,自从那天他吻了她,她的心就被他完全占据,她为他深深着迷,可直到今天她才从夫人口中得知,他素来是个花花公子,她不愿相信,但他的行为却让她不得不去相信。 走出车库,看着湛蓝的天空,她抹干泪水,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回到自己一年前的生活,再也不许想他,再也不许见他。 第37章 女刺客 【一月之后】 就如夫人所说,泠天的恢复能力极强,不到一周多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不出三周已经完全痊愈,已是十二月,初冬的浊立寒意还不算深,只是偶有几阵促促急风来到,才惊觉冬天已经来了。 清心宫羽阳的书房里,刚开始试着理政不到两周的她正在书桌前解读着一份份分量不小的政务,好在虽然是新手,她却有着难得的理政头脑,负责教导她的星辰常是被她精妙的思路折服,心中欣然,开始拿一些更难更复杂的政务让她尝试。 觉着腰有些酸了,她放下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窗外,午后的初冬一片静谧的矢雨城。 书房门外,泠天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午后的倦意一时冒起,竟是睡着了。 夜风值班时会站在羽阳身边,静静陪着她,随时回答她的问题,或关切她的饮食穿着。泠天不同,值班时从不在她身边站着,只是在门外她看得到他的地方呆着,有事才会进去。 其实说是护卫,更不如说是一种陪伴。 刚起身准备出门走走的羽阳,见门外的泠天抱胸低头靠在门框上,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叫了一声:“际泠天~” 而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睡着。她瘪瘪嘴,抬起手轻轻碰了下他高挺的鼻子,泠天这才睁开眼睛,看羽阳一脸调笑,忙别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副队长大人,您这是在……修炼什么奇妙的灵术呢?还是……睡着了?”羽阳调侃着他,他摸了摸鼻子,活动活动脖子说:“我没睡着。” “才不信呢。” 他无言以对,四处张望着去避开她嘲笑的眼神。这时走廊的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两人朝那一看,原来是大祭司倓宁来了。 “大祭司,您怎么来了?”羽阳忙迎上去。 倓宁摇头笑着:“原是来找羽阳说件严肃的事的,看你俩这般光景,顿觉时光甚好,不忍让这些事情打扰这午后的清幽。” “大祭司,先进来坐吧。” 倓宁点点头,看着羽阳又看了看泠天,走进书房,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也不饮侍女端上的茶水,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并非多严肃,但事关重大,还是请你们跟我一起去趟天牢。” “天牢?” “找到那天开枪射击泠天的人了。” 听到这,羽阳忙看了看泠天,和转头看她的他四目相对,羽阳忙问:“是谁?” “她叫岚绫,安卡拉姆第一女杀手。” “事不宜迟,大祭司,我们出发吧。”羽阳的表情凝重了起来,脑中努力回想着这个叫岚绫的人到底是谁。 倓宁祭司骑上齐青兽先走一步,羽阳坐上泠天的车,泠天边开车边向她说明:“岚绫,她在安卡王室地位很高,常年跟随亦安王子,只是这次回国,她并不在随队名单里。” “那她……是亦安的人?” “……是。” 羽阳陷入了沉思。 车程不长,两人随后来到了天牢。那个叫作岚绫的女人被关在天牢的最深处,十几名士兵跟随着骑在齐青兽身上的倓宁和身后跟着的羽阳和泠天,走了许久才来到关押着她的牢房。 她被绑在一根钢铁铸成的大柱子上,几条浮着若隐若现咒语的铁链拴着她的手脚。她穿着一件黑色纱裙,打扮成万亭妇女的模样,细细一看,那女人身姿曼妙,五官也甚是美艳,被捆绑着的她一点也不显得狼狈,昂头挺胸,努力维持着她帝国第一女杀手的尊严。 羽阳上前,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接受她眼里冰冷的杀意:“抱歉,作为一国储君,我没有好好款待贵国的来客,甚至还把她囚禁在这矢雨城天牢的最深处。岚绫,我们万亭怀疑你就是当日在静竹酒店意图刺杀我的人,对此,你有什么辩解?” 岚绫并不言语,只是别过头去,不再看着羽阳。 羽阳也早知道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趁着她不再戒备,细细观察她身上的各处有什么线索,然而她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物件,只是腰间挂着的一串铃铛引起了羽阳的注意。 “关于你的事,我与大祭司会专程跑一趟瑞安城,询问一下亦安王子的意见。”羽阳试探着提到亦安,果不其然,原先毫无反应的她听到亦安的名字,忽然转过头看着羽阳说到:“是我自己企图刺杀你,与王子没有关系,要作何处罚,请拿出你作为一个储君该有的大气,不要牵连无辜,还伤了两国和气。” 羽阳只是淡淡一笑,从她的腰上扯下那个铃铛,岚绫故作镇定,说:“你要是喜欢那个玩物,给你便是。” “我倒不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只是你一个杀手,怎么会佩戴这种叮当作响的东西?” “……”岚绫无言,因为那是亦安所赠,她自是心爱之极。 羽阳将铃铛递与大祭司,大祭司拿起铃铛上的络子细嗅,点点头,还与羽阳,羽阳走回岚绫身边,小心帮她把铃铛系回腰间,对她一笑,留下一句“失礼了”之后,与大祭司和泠天一起离开了牢房,岚绫见铃铛没有被取走,心中却意外的有几分感激之意。 在天牢外,大祭司对两人说到:“那铃铛确实是亦安之物,刺杀事件与他必定有重大的联系。岚绫擅用刀,若真是她所出手,必不会用枪,她身上的灵力也不足以驾驭那种银弹。泠天,你先回瑞安城,亦安那边的一举一动你必定要把握住。岚绫在此关押,想必安卡拉姆那边必然会有所行动,羽阳,随我一起到云若宫。” 两人点头,羽阳和大祭司骑在齐青背上朝云若宫跑去,而泠天则驾车回到了瑞安城。 当日晚上,瑞安城一家与平日无异,只是热闹的吃了顿晚饭。在座的除了泠天,似乎谁都不知道亦安可能的面目。吃过晚饭后亦安扶着长云回了房间,孩子已经八个月半,长云的行动很是不便,活泼的她也渐渐地变得安静起来。 “小心点。”亦安扶着她坐下后蹲在她跟前,看着她笑着。 “安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今天……都不怎么说话。” “没有啊。” “真的?” 长云笑着说:“别担心啦,对了,你不是说你今晚有事吗?快到点了,要出门了吗?” “差不多该出去了,长云,你自己小心点,晚上我可能会晚点回来,自己先睡吧。” “好,安子,你路上小心点哦。” 亦安穿上外套,正打算出门,转身问她:“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去哪?” 长云眨巴着眼睛,半天才笑了,问他:“那你不回来了吗?” 亦安愣了一下,只是一笑,离开了房间。那笑容很复杂,明明是温柔,却夹杂了几分歉意,几分纠结。 他走后,长云终于是皱起了眉头,叫来了侍女。 另一边,泠天见亦安离开了瑞安城,派人立即通知大祭司,匆忙赶往夫人房间,刚赶到房间,正欲开口,夫人先一步说到:“岚绫的事我已经知道,随我一起去矢雨城,羽阳在哪?” “云若宫。” “那就好。走吧。” 两人正欲出门,侍女匆匆忙忙进屋喊道:“夫人,公主那边……” 没等侍女说完,夫人忙跑出了书房,泠天也跟着跑了出去,两人匆忙赶到长云房间,只见她脸色发白摊在地上挣扎着,冷汗淋漓,侍女们急的团团转。 “长云!你坚持一下。”夫人急忙安慰,问身边的侍女:“产婆和医生呢?” “预产期还早,下周他们才会进驻。” “为何不早做准备!” 泠天听此,赶紧抱起长云,冲下楼上车往医院赶去。夫人命侍女通知瑞安城里年长的老妈子赶紧准备东西,自己也急急忙忙上了车。 车上,泠天抱着长云,握着她的手,任她在他手上抓出血痕,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是不停的安慰着她。长云痛苦地喊着,汗水湿透了头发。 到医院后,长云被送进了产室,夫人陪着她进去。随后赶来的三兄弟忙着打点起医院的防御,安排转移病人、士兵守卫——安卡拉姆未来的国君即将诞生,一点闪失都要不得。 星辰忙完后先一步赶到产室,却见只有泠天在此守着,忙问:“王子殿下呢?他去哪里了?” “他刚离开瑞安城不久。” “姐都要生了,他难道没看出姐不舒服?” “听侍女说,长云一直这样,有什么不好从来不告诉他,今天怕是也没告诉他。”说罢,泠天附耳将矢雨城今日抓捕到岚绫的事告知星辰,星辰十分吃惊,细细一想又发现有什么不对:“不好……” 第38章 圈套 转眼已是夜里,矢雨城这边,羽阳与大祭司一同守在云若宫里,大祭司正用灵术监视着矢雨城的气息变化,她们决定利用岚绫引出那个关键人物。 从天亮直到夜里,倓宁总算开口说到:“他来了。” 羽阳幻出了栩清扇,大祭司为其使用了遁形术,只是片刻,羽阳出现在了岚绫的牢房外,守着这里的卫兵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岚绫边上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灰色的大袍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努力想解开岚绫身上的禁锢,岚绫的眼里挂着泪水,摇着头让他快走。突然,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对着牢房外说到:“出来吧。” 羽阳从暗处走了出来,走进牢房,手中握着合着的栩清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说:“王子殿下,好久不见。” “不愧是你,诺嘉羽阳。” 男人把帽子掀开,脸上的笑带着让人窒息的杀气。岚绫用力挣扎,却丝毫无法动摇大祭司所设符锁。羽阳握住扇子,掣肘向后一挥,她身后那一面钢铁做的牢房栏杆”嘭”地一声倒在地上,连地板都晃动着。 “王子殿下,门,我已经帮你开着了,只要你给我们万亭一个说法,你和岚绫随时可以离开。” 岚绫忙喊着阻止他:“殿下,别管我了,你赶快走吧!” 亦安把她护到身后,问羽阳:“绑住岚绫的符锁需要咒语才能解开,是么?” “你们安卡有我们所不能破解的偶人术,我们万亭,自然也有你们不能破解的灵术。”羽阳话音刚落,亦安幻出了长剑直抵她的喉口,他的脸色不再平和,神情也紧张起来:“诺嘉羽阳,你最好马上帮她解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没有慌乱,看着他的双眼继续说道:“看来我所猜无假,岚绫不只是你的手下。”话音刚落,她的身后突然冲出十几名侍卫。 羽阳继续说到:“咒语只有我和大祭司知道,就算你能杀了我,倓宁大祭司也不会告诉你的。” “那如果我杀了你,也是个大收获,难道不是吗?”亦安笑着,看着她,剑端离她更近了一步。 岚绫挣扎着,着急地对他喊道:“殿下!别管我了,赶快走!岚绫没事的,殿下!”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羽阳趁机挥起栩清扇,顶住了他的剑,一发力,亦安被那力量推得后退了几步。羽阳甩开栩清扇,施展灵术在牢里刮起了风和沙尘,牢房里一片混乱,谁都看不见谁。待视线清晰后,只见羽阳把扇子顶在岚绫的心口,一手扶着已经晕过去的她,看着亦安。 “……”亦安用剑指着羽阳,岚绫的符锁已被羽阳解开,他疑惑地看着她,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羽阳浅浅一笑:“王子殿下,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她只是中了沉睡的灵术,只要你点头,她随时可以清醒。你和她交换一下如何?让我俘虏你,我放她走。”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他犹豫了一会儿,丢了下长剑,抬起了双手。侍卫们立即冲上来死死扣住了他。羽阳见他已被控制,轻轻地把岚绫放在地上,解开了灵术对她的封锁,仍用扇子抵着她的胸口。她渐渐醒了过来。看到被抓住的亦安,岚绫激动地要起身,却被栩清扇霸道的力度顶住,动弹不得。 “你想干嘛!放了殿下!” 羽阳看着亦安,对岚绫说:“别乱动,我马上放你走。” 亦安也冷静地对岚绫劝说:“听我的话,先走,听到了吗?” “我不……”她还没说完,亦安对她再次要求:“这是军令,马上走!” 她摇着头站起身,羽阳押着她走到了牢房门口,看着几名侍卫把她送出了牢房。 羽阳走到亦安面前,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身边这些侍卫,一个个都是万亭一等一的高手。” “看来,我小看你了,你比茉香王后更难对付。” “……从何说起?”羽阳听他提起自己的母后,心中顿生一阵寒意。 亦安看出羽阳脸上微妙的变化,笑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来这矢雨城的牢狱之中了。” 羽阳听此,眉头一皱:“玉雪是你杀的?” “是。” 玉雪死于他的手中,这并不出乎羽阳的预料,只是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母后茉香被害,并不单纯只是玉雪利用了安卡拉姆的偶人术。 “安卡拉姆与玉雪用偶人术害死母后,有什么直接联系?” 亦安听后,却是一副被逗笑的样子,张狂的大笑起来:“诺嘉羽阳,你真以为玉雪那点弱小的灵力,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催动偶人术?” 羽阳听此,正欲继续详问,突然几支精细的暗箭从他的腰间飞出,她本能地甩开栩清扇挡住,而就在这一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她放下扇子,只看到倒了一地的侍卫。 天牢大门外,被释放的岚绫还站在门外,探着头望着大牢内,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狂奔着离开天牢前。 “殿下!” “我没事。” “……”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不忍,心想要不是为了救她,何必与万亭闹翻…… 两人互相配合,以极快的速度打倒一路上阻拦的士兵,一路奔到矢雨城大门前,只见大祭司侧身坐在齐青兽身上,一身白衣和长发随门前广场的大风飘扬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神明一样看着他们两个在远处微小的身影。 赶来的士兵们把他们团团围住,亦安摘下兜帽,转身看着背后的万亭军人,回身看着远处的大祭司,朝她走去。 “王子殿下,许久未见。” 亦安一步步走到大祭司跟前十余步,依然选择礼貌的行了个礼:“大祭司,我不曾向您坦白过,其实您是我童年所敬佩的人,我一直希望总有一天能与您见面。前段时间有幸相见,亦安甚是满足,只是今天……在这个地方,在这种场合相见,或许,我避免不了与您一战了。” “这倒未必。” “……此话怎讲?” “你可知道,长云已经在医院待产了?” “什么?!”亦安显得特别吃惊,回头看着岚绫,而岚绫只是站在风中看着他,摇摇头,示意他为了长云,不要和大祭司起冲突。 他回身看着大祭司,再问:“长云现在怎么样……” “你不必问我。如果此时你与我开战,那你只是一个王子,如果此时你愿意诚心回到长云身边,你才是一个父亲,我希望你此时可以作为一个父亲,而不是一个王子。” “大祭司,您真的……愿意给我机会离开?” “如果你选择长云,你可以直接离开矢雨城,但只能你一个人离开。” 岚绫听到这,想都没想就对他喊道:“我在这里不要紧,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亦安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对大祭司说:“我选择长云,大祭司。” 倓宁从齐青兽身上轻盈地跳下,悬浮在离地面一尺的空中,命大军后撤,命矢雨城大门大开。 亦安一步步走近大祭司,走到她跟前三步的地方,单膝跪地行礼,再次谢过大祭司,而大祭司此时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身体里的力量与灵力似乎要被抽空,才发现,亦安藏在罩袍内的手正在催动一种不知名的灵术。嘭的一声,巨大的波动瞬间从大祭司身上震开了,在矢雨广场上的所有人皆被这巨大的波动击倒在地,包括岚绫。 倓宁也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动弹不得,亦安这才起身,脱下罩袍,身上穿着安卡拉姆军人的装束,倓宁诧异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他如何做到把自己体内现存的灵力瞬间吸光。 亦安笑了,走到倓宁面前,俯视着她:“从小到大,我就等着打倒你的这一天到来,其实我们安卡拉姆巫师早已卜知今天是长云生产的日子,你以为岚绫有那么轻易让你们抓到么?对了,别妄想着拿那个孩子威胁我,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要那个孩子。” 比起听他解说自己的阴谋,大祭司倓宁更在乎的是此时突然消失的符石之力:“你们对符石做了什么?!” “不过是击碎了四块符石中的一块而已,大祭司,告辞,下次再见,我安卡拉姆势必拿下这矢雨城!” 他邪恶地笑着,幻出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入倓宁的腹部,拔出剑的一瞬间,血四溅着染红了她的一袭白衣。他舔了下溅到他唇边的血,甚觉鲜美。转身拉起倒在地上的岚绫,瞬间便消失了。 倓宁捂着伤口,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羽阳才匆匆赶到,看到倒在地上的倓宁,头皮一麻,冲了过去。 “大祭司!” 第39章 新生命 羽阳抱起倓宁,纵身一跃到齐青兽身上,命自己带来的士兵赶紧去叫御医,自己骑着齐青兽带着倓宁往云若宫跑去。——倓宁曾交代过,她若是受伤,送她回云若宫就好,那里有她的力量之源。 跑进云若宫的那一刻,羽阳彻底被惊呆了,遍地的云若花不再有着洁白的光芒,平日那些浮着的宫殿跌落在地,主殿边上的四块符石只剩下三块,西方的符石已经碎了一地。 羽阳把她抱进殿里,先帮她做了些止血的工作,过了一会儿,十多名御医赶了过来帮她做起了手术。 云若宫那四块符石是万亭守护结界的能量来源,这个结界覆盖在万亭国境之上,两国民众的来往有着严格的把关,能穿过这层保护罩的人并不多。当年在乐夏女王统治的那个盛世,为了让保护结界的力量更加强大,大祭司倓宁把自己和这个保护结界合为一体,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因为即使倓宁再强大,这也是万亭最致命的弱点,是万万不能泄露的国家机密,这件事甚至连羽阳都不知道。 倓宁极少离开云若宫,为的就是让符石和她的连接尽量少被减弱,更是为了保护好这四块符石,为它们注入能量。然而现在四块符石的其中一块被击碎,倓宁的力量便不断地被破裂的空间吸走,刚刚亦安所用的灵术,并不是吸走她灵力的灵术,只是控住她的身体,让她暂时失去感知能力,从而能顺利的让这边的符石被击破,而真正把符石击破的,另有其人。 与此同时,长云所在的产房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她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间,是个男孩,一切健康安好,母子平安。 护士抱着孩子走出产房,笑盈盈地走向正在等待的星辰他们。 然而泠天连看都没看那个孩子一眼,上前就对护士说:“快叫棠华夫人出来。” 星辰接过那个可爱的男孩,却连初次见面的笑容都没法给他——他们刚接到消息,万亭保护结界被破坏,安卡拉姆军已经在赤域西边境蠢蠢欲动,而这一切,全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一手策划的。 夫人从产房走出来,忙问泠天:“怎么了?” “夫人,倓宁大祭司被亦安刺伤,万亭保护结界被破坏,安卡拉姆大军已经压境了。” “怎么可能……” “姐让我和星辰来照顾就可以。” “我马上去,长云交给你们了。记住,绝对不可以让她知道。” “是。” 夫人在侍女们的陪伴下离开了。泠天见医生出来,问了下长云的情况,长云出产房后,他笑着拉着她的手说:“姐,宫里出了些事情,夫人和哥哥都进宫了,我们先陪着你。” 长云虚弱地半睁着眼,问:“出什么事了?” “小事,放心吧。” 长云被放在病床上后,星辰勉强撑起笑容,把那孩子抱到她面前。 “哦呜!宝贝好可爱啊!”长云看到他,仿佛刚刚的辛苦和痛苦都不复存在,只顾着看着他,幸福开心地笑着。 “有没有想好名字?” “没有呢,等等安子过来再讨论吧,他说希望我生个男孩,我想,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星辰笑着,心里却满是愤怒与酸楚。 叶归殿内,武平沉默地坐在王座上,内务大臣铭泽正在和百官长紫晴讨论局势,大将军尘望正和罗阳商量天亮后的出征路线,国务大臣戴真正在安排各地军粮供给,此时棠华夫人走进了叶归殿,武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棠华,长云怎么样?” “母子平安,是个男孩,路上听了报告,情况我大致知道了,既然安卡拉姆那边并不直接宣战,我们在表面上也按兵不动,他们的军队若是敢踏入我们国界一步,马上宣战。” “好……按你说的做。” “赤域军队呢?戒备了么?” “嗯,赤域西已经戒备了,我下的令。” 棠华夫人深感吃惊:“你下的?苍越族长不在浊立么?” “皓月城那边说是不在城中。” “……”棠华深感不悦,苍越总不在浊立,早已脱离了祖先立下的规矩,武平自己一个随性的人,由着他乱来,现在的局势如此严峻,赤域之主却又消失了行踪,难道真的要让这个国王一个当两个用吗? 棠华继续说到:“保护罩破裂的只有西方,浊立目前还算安全,王兄,别太担心,我们可以应对的。” 而此时的武平却听不进这样的安慰,叹了口气:“靖空不在了,茉香不在了……连倓宁都受了重伤。哎……” “还有羽阳,还有我,还有很多一心为了万亭的臣子们。” “棠华……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国君?” 棠华摇摇头,往前一步说到:“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伟大的君主,王兄……不要担心,有我在,还有羽阳在。”棠华牵着武平的手,继续说到,“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岁月流逝,却一天天看你老去,看着你孤单,看着你辛劳,我心里早已懊悔不已,懊悔没有早点告诉你羽阳的存在,懊悔我的力量太单薄,不能为你多做些什么。” 武平看着她不曾变化的容颜,还是年轻时那个可爱的妹妹,不禁微微一笑,说:“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万亭,只有这样……我才配得上你口中那个完美伟大的我。” 她笑了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此时亦安早已带着岚绫坐上接应的车,车子已开离浊立,正在开往赤域西的路上。 车上,岚绫静静地坐在亦安的一旁,心如死灰,而亦安却一幅没事人的样子,和手下谋划着进攻万亭的路线。讨论暂停时,亦安看她一个人呆呆望着窗外,拍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岚绫?” “没有……” “是不是累了?” “不是,王子殿下,谢谢担心。” “那好。” 她不明白,他为何还能对她笑得出来。她一心跟随着他,他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但不知为何,他和她在一起后,她一点都不快乐。 终于她忍不住了,还是问出口:“王子殿下,前几日……你是不是在我的水里下毒了?” 他愣了一下,依旧笑着说:“是我。” “之后,你把灵力武力全无的我带出去执行任务?” “嗯。”他点点头,依旧笑着。 “最后,在边上眼睁睁看着我被万亭的人抓去,再跑去救我?和我演一出情深似海?”一行泪流下,而他还是笑着:“岚绫,我知道你愿意的。” 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下了决心:“我们还是分手吧。” 亦安愣了下,握着她的肩膀问她:“为什么?” “您可以要我做任何事,我可以为您付出所有。但是,请不要给我身份,不要让我抱有期望,好吗?我怕失去,我怕失望。” “……岚绫,你怎么了?” “谢谢您的疼爱,殿下。” “我与你说过的,你才是我未来的王后,这场战争过去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不要再骗我了,我不过也只是你的工具,难道不是吗?到最后,我不是像玉雪那样被你杀了,就是像长云一样被你抛弃。” 他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殿下。”她微微弯下腰对他说,“岚绫愿意为国捐躯,但不愿因情而死。”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明明我只爱你一个,为何却只有你不相信我。”说完,他坐到车的另一边,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她看着他,心里无限挣扎着,到底该不该相信他?他若真的爱她,怎么会忍心她身处险境,他若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妻儿不闻不问? 云若宫这里,破晓时分,倓宁大祭司终于醒过来了,发现自己的身体传来疼痛,手脚也深感无力。趴在一边的羽阳感觉到了一丝动静,也醒了过来:“大祭司你醒了?” “嗯……” “感觉好多了吗?” “情况怎么样了?” “安卡拉姆大军在西方压境,按兵不动,似乎是在等程亦安回国,罗阳和尘望马上就要出发去赤域西。” “……罗阳。” “罗阳哥哥……怎么了吗?” 倓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他父亲还有一件东西在我这里,我想,是时候交给他了。” “是什么?” 倓宁吃力的幻出一把体积巨大的刀,让羽阳收好,羽阳催动灵力,将这把刀收入自己的虚幻之境。 “羽阳,去送送罗阳他们,顺便帮我把这把刀交给罗阳,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我明白了。” 羽阳骑上齐青兽,朝叶归殿跑去。 齐青兽跑了许久,终于到了叶归殿前的广场上,将士们已经列好队伍,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她骑着齐青兽穿过阵前,从齐青兽身上跳下,跑到武平面前。 “父王。” “羽阳?” 一旁的大臣与军士皆向她行礼,她走到罗阳面前,说:“罗阳哥哥,大祭司说,有件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 “重要的东西?” 羽阳幻出那把巨刀交给他:“这是靖空将军生前的遗物,大祭司说,是时候交给你了。” “太平刃……”在一旁的武平看着这把熟悉的大刀,轻声念出了它的名字,羽阳转身看着武平,问他:“父王,你认识这把刀?” “傻孩子,说什么呢,我与靖空将军情同手足,他的爱刀,我怎么可能不认得。这把太平刃……我还以为丢了呢,没想到在大祭司那里。” 武平说完,走上前拍拍罗阳的肩,看着他语重心长的交代:“一切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罗阳笑了,收起太平刃说到:“放心吧,陛下,罗阳一定不会辜负陛下和尘望将军的期望!” 武平点点头,摆摆手对面前的众人下令:“出发吧。” 尘望走到最前方,大吼一声:“出发!”顿时,广场上黑压压的士兵齐整整向后转去,有序地离开了叶归殿前的广场。 第40章 出逃的公主 这里任务完成,羽阳马上回到了云若宫,大祭司正在闭目休息。羽阳虽然脚步很轻,大祭司还是醒过来了。 “交给他了吗?” “嗯。” 羽阳扶着大祭司,她才能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坐起:“帮我做下一件事情罢。” “好,你说。” “到外面去。试着恢复一些碎掉的符石,集中注意力,心中默念这句万亭古语,倾注自己的灵力到符石之中,记住,稍微试一下就好了,千万别勉强自己,一定记住!”大祭司说完,幻出一张字条交给羽阳,羽阳重复念了几遍,学下这句古语,点点头离开了屋里。 走到大殿外,只见原本立于西方的符石早已全然不见踪迹。只余下一地的碎石。击碎它的人看来绝对不是等闲之辈,甚至,他的灵力可能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她沉沉吸气,按着大祭司所说的做,一阵风刮来却只吹起了几块小石块聚在一起,慢慢的,越来越多的石块聚集在一起了,然而仅仅是一小块的符石被修复,羽阳已经到了极限,只好放弃,回弹的灵力把她震倒在地。 “羽阳!” 听到有人叫她,她转身一看,原来是国王武平。 “父王,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武平扶起她,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你才是,在外面干吗呢?” “修复符石呢,你看。” 羽阳这一看才发现符石只被修复了不到十分之一。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尽力了。” “大祭司教你的吗?” “是啊。” “让我也试一试吧,教我一下。” “好,咒语是这个,默念,倾注灵力,用意念控制。” 武平看一眼就记住了那句古语,自己尽全力尝试一番,然而符石只修复了羽阳的一半大,他就已经不行了。 “父王,没事吧?” 武平喘着粗气说:“不行,修复它简直是玩命的事,也没办法了,只能先放着,大祭司怎么样?我去看看她” “您还是别进去了吧,大祭司她没事。” 羽阳并不愿意让武平看到大祭司现在这样虚弱的样子,怕他担心,怕他失去信心。 武平只好点点头:“好……我想也是,所以我才自己一个人过来的,看来大祭司还是相信你,好好照顾她,也好好照顾自己,那……我先走了。” “嗯,父王慢走。” 武平离开了云若宫,这一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却也难得能静下心想到一些事情,他知道倓宁的灵力深不见底,却从未想到自己就算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么微弱的一部分。他突然发现,真正强大的一直都不是他,而是他身边一个个愿意为万亭卖命的人。国难当头,他除了是个国王,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清晨,棠华发布了外交令,严正警告安卡拉姆,若安卡拉姆大军敢踏入万亭一步,万亭绝不轻易放过安卡拉姆。为了安抚民心,武平专门写了给万亭百姓的信,让他们放心,并保证,万亭会保护他们到底。 夜风和泠天暂时放下了护卫的职责,紧密地组织着矢雨城的防卫和巡逻。夜空来到了矢雨城外的浊立军军营,指挥着分布在浊立各地仅剩下的三万士兵。 医院里,唐月赶来换走了星辰,自己一个人担当起了保护和照顾长云的职责。 长云边逗着孩子边问唐月:“小月,宫里是不是出了很严重的事呀?我看你们都忙坏了。” “是蛮大的,不过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有你们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欸?安子还没有回来吗?” “嗯,王子殿下还没回来。” “咦,奇怪,他怎么出去那么久?我还等他给宝宝取名字呢。” “他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当父亲了……放心吧,姐,他没事。” “好吧。那我自己先想想看。” 唐月不知道能瞒着她多久,眼下也只能如此,现在她的身体很虚弱,绝对不能让她受到如此的打击。 那孩子的眉目很像程亦安,安慰地睡在小床里。唐月明白,亦安根本没打算要这个孩子,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被父亲抛下,刚出生就要面对战争的开始。 当天下午,兰家族族长仰奇夫人来到了矢雨城,武平和棠华迎接了她,她刚进入叶归殿就缓缓弯下腰给武平行了大礼,直接说到:“臣兰仰奇,请陛下赐令兰家。” 武平和棠华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仰奇夫人继续说到:“国难当头,希华离前线偏远,兵力充沛,想必可以帮得上忙,陛下,仰奇只等您一句话。” 武平只是笑笑,兰家不同于际家,作为万亭最强大的家族,仰奇夫人的野心他并没有摸透,断然不敢让他们轻易汇集西方,否则万一里应外合,万亭必然岌岌可危。他回答:“谢过老夫人了,前线的兵力已经十分充足,为了不打扰百姓的生活,希华的军队还是不要动作太大的好。这样吧,老夫人您调五万军士驻扎希华南部,随时待命。” “仰奇遵命。”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块玉牌,交到武平手中,说:“陛下,这是我的军令牌,希华二十万军士就交给您了。” “老夫人……”武平吃惊万分,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把整个夕华领地的军力交给了他。 仰奇夫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慈祥地笑了下,行了个礼离开叶归殿。武平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 棠华夫人见他神情复杂,忙慰藉他:“看来内忧的可能性是没有了,王兄。” “嗯……罗阳他们带过去了二十五万军士,棠华,你的呢?” “靖凯带了十万军队过去了。” “那苍越呢?联系上了吗?” “嗯,他正在赶往赤域西部和罗阳他们会合,他带了十五万军。” “怎么那么多?他不是一共才十七万吗?为什么带那么多过去,赤域东怎么办?” “那家伙一向有自己的想法……” “对了,你不亲自去南方,青墨军没问题吗?” “嗯,交给际靖凯吧,青墨军都是靖凯在带着,他比我熟。” “好。” 棠华夫人皱起眉,叹了口气,说:“王兄……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出来。” “怎么了?” “我觉得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安卡拉姆军为何迟迟不肯行动?他们已经延误了占领赤域大块领地的时机了,这实在蹊跷……” “或许是想确认亦安的安全?” “不,没那么简单,他们若是想确认他的安全,为何不先按兵不动,不是对亦安更有利吗?何况安卡拉姆人薄情,就算是王子,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条人命。” 武平也陷入了沉思。 “真的太奇怪了,他们在亦安逃走的同时大军压境,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会不会,这是调虎离山?” “保护结界已经停止破裂,从其他地方进攻根本不可能。” “这,到底……” “对了王兄,早上你去看倓宁,她怎么样了?” “我没见到,羽阳说倓宁很好。” “……程亦安怎么那么狡猾,连倓宁都能放倒,我去看看夜风和泠天那边,搭把手。” “好。” 棠华夫人走后,武平独自一个人坐在王座上,他抚摸着冰冷的王座,想起了坐过这张王座的历代君王,突然明白,他们多么不易…… 到了晚上。安卡拉姆军依旧没有行动,罗阳他们正在赶往西边的路上。倓宁的身体稍微恢复了,羽阳陪在她身边,趁这个机会,倓宁教给了她很多几乎已经失传的灵术。 不那么太平的是医院这里,长云进医院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亦安始终没有出现,长云似乎已经急了,不停地问唐月,亦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唐月一直哄着她,说他还没有接到通知,长云并不相信,要他说实话。唐月只能一直坚持着——没有找到他。 闹了很久,长云才安静下来,沉沉睡去。唐月看她睡着才松了一口气,照顾她直到深夜,自己也十分困乏,闭上眼不小心就睡着了。 这时,长云睁开了眼,看他已经睡着,她比谁都熟悉自家弟弟习性,这一觉下去唐月怕是要天亮才能醒来,她起身走到孩子的身边,看着沉沉睡着的孩子,露出了不舍的表情,看了最后一眼,她幻出了自己的鞭子,打开房门的瞬间施展灵术,令走廊上的侍卫们立即沉沉睡去。她穿着病号服,忍着身体的不适潜进护士们休息的地方,找了套护士制服换了上去,光明正大地从许多侍卫面前走过,成功地逃出了医院。 走了很远,看着寂静而漆黑的街道,她心里冒出一阵阵寒意,身为公主的她,从小到大身边都有人伺候着,她几乎没有独自行动过,更没有面对过这样黑暗的夜晚,没有宫殿华丽的灯光,没有侍女贴心的照顾,没有侍卫随时的护卫。为了她的丈夫,她只能朝黑暗走去,再痛再难都要忍下去,她一定要找到他,她的丈夫——程亦安。 半夜,还在矢雨城忙碌着的夫人被侍卫传来的消息气蒙了。 “什么?长云逃了??唐月呢!” “少爷还在医院保护小王子,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公主了。” “……”雪上加霜也不过如此,战事在即,长云却不见了,虽然她早就料到了长云那边会出事,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最坏的情况。他们并不能太大张旗鼓地找她,她的身份不只是万亭公主,更是安卡拉姆王妃,这种时候,一点点发起战争的正当理由都不能给他们留下。 第41章 倓宁的秘密 国王武平这边很快收到棠华心腹关于长云从医院出走的报告,安排各处支援搜索。忙碌中突然想到大祭司倓宁是能够感知长云踪迹的,可无奈她现在灵力空虚,也只能作罢。想到羽阳还在倓宁那边,还是派人把情况通知了羽阳。 云若宫中,倓宁正在闭目休养,羽阳见小官来报,轻声与他交谈,得知长云出走的消息揪心不已,倓宁听此,睁眼起身把小官叫到了身边问到:“确定是她自己出走的?” “确实如此!晕厥的侍卫中的的确是长云公主自己的灵术,大祭司,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找找她,公主从小到大哪见过外面的世界,这一走必然是往西边去,一路怕是凶险万分啊!” 倓宁摇摇头,摆摆手让小官退下,小官只能行礼离开,羽阳皱着眉头,又问她:“大祭司,有没有办法确定长云的去向?” “寻人的灵术耗费极大,现在的我和平民相比无二……” 羽阳也大概能猜到,大祭司现在的力量的确做不到什么,正欲作罢,倓宁继续说到:“羽阳,你站到殿门口,从外往内走十五步,打开地砖,把里面的盒子取给我。” 羽阳点点头,按她所说的做,走到一块松动的地砖上,弯腰用灵力引起地砖放于一旁,果然有一个木匣子藏在其中。 将木匣子交予大祭司,开启之后见那匣子里尽是一些凡间难得一见的宝物,一件件闪耀着唯美的光芒,涌动着惊人的力量,但奇怪的是,这一堆宝物中间却混着一根绣的不成样子的铁棒,断成两截,晦暗没有丝毫力量,与它身旁的宝物格格不入。倓宁小心翻动着匣子,从中拿出一条蓝色玉石项链,交到羽阳手中,沉甸甸的一块。 “把它戴上。” 羽阳愣了一下,这玉石比普通玉更沉重几倍,真要把这么沉重的东西戴在脖子上?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戴了上去。戴上去后,那颗沉重的玉石居然轻盈的浮着,玉石里变成了海洋的景象,闪着幽幽的蓝色光芒。 “现在感觉如何?” 被大祭司这么一问,羽阳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也轻了几分,似乎有一股寂静的力量涌入胸口,心跳一点点慢了下来。 羽阳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玉石为她带来的力量:“我觉得,很安静。” “这就是属于我的灵力。” “原来大祭司的灵力……是这样的风景。” “风景?你能看得到?” 羽阳睁开眼,看着疑惑的大祭司,淡淡一笑说到:“倓与宁,都是安静的意思,不是吗?大祭司的名字,就和你的力量一样。” 听到这句话,倓宁一怔,眼神中竟是露出了少见的忧伤。 “大祭司?你怎么了?” 倓宁被羽阳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只是摇摇头,从木匣子里取出了那两截断掉的铁棒,静静看着它,笑了,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羽阳,关于我的来历,你有想过吗?” “来历?我……的确好奇过你的身份,乐夏女王十六岁就认识了你,按理说,你应该比乐夏女王年纪还大,今年少说……也有七十了吧,可你为什么……看起来是一副三十岁人的模样?你的年龄和你深不可测的灵力一样神秘。” “那么,你想知道我的来历吗?” 羽阳听此,笑着摇了摇头,让倓宁很是吃惊:“为什么?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谁吗?” “你就是大祭司啊,对于父王来说,你是他的朋友,对于乐夏女王来说,你也是她的朋友,对我来说,你,也是我的朋友。没有什么所谓的僭越,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秘密,你就是你。” 倓宁听到这一番话,不禁自己笑了,越笑越开心,似乎放下了什么,她终于开口,对羽阳说:“其实我,不是人。” 羽阳并没有吃惊,只是坐好来,看着倓宁,示意她,她愿意倾听她的故事。 “你应该也早就猜到了,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没有父母,我的名字,是子诺陛下赐予我的。” 倓宁所说的这些话都是在羽阳能设想的范围之内的,可是,子诺这个名字却让她感到十分陌生:“子诺?是……哪边的海上小国吗?” 倓宁摇摇头,郑重的再次说出这个名字:“不,他叫——诺嘉?子诺。” 羽阳一愣,仔细回想了她的几代祖先,可无论如何都没能想起这个名字,就在此时,倓宁再对她说到:“万亭第二十七任君王——诺嘉子诺,或许你记不住他是谁,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有着卓越功绩的国王,虽然他在位了七十年。我是夕华人,曾经我只是个住在山里的小野人,我无父无母,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是他从山林中把我带到这个叫矢雨城的地方,是他赋予了我这个名字,是他让我作为一个人,开始了自己的人生。他告诉我,倓,是安静,宁,也是安静……羽阳,今年我已经八百二十三岁了。” “……”羽阳抬头看着倓宁的双眼,她没办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虚假,她明白她说的是真的,可此时她却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是说……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八百年……?” “你应该知道,六百年前的那次瘟疫吧。” “自然知道,这是每个万亭人都知道的历史,这场瘟疫让万亭人口减半,连王室成员都损伤惨重,多亏了那个叫阿查尔神姬的神人,这场风波才能平息。” “羽阳,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我的本名……就叫阿查尔,那时候他们问起我的名字,我不希望他们知道我就是倓宁,就随口把这个名字说出去了。” “你……大祭司你……你就是阿查尔神姬???”羽阳吃惊地站起身来,看着倓宁。 倓宁点点头,继续说到:“从平复瘟疫之后,我一直在夕华无人之境修炼,是乐夏让我下定决心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可我,从来没告诉她我的来历。武平也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但你,诺嘉羽阳,你不一样。” “为什么我不一样?” 倓宁笑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说不清。但我知道,你不一样。” 羽阳看着她真诚而带着难得轻松的笑容,被她感染了,跟着笑了起来:“说实话,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你的年龄,但或许……”羽阳看了看胸口的蓝色玉石,接着说道,“这股属于你的力量,会帮助我更了解你。大祭司,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年龄,我想……属于我诺嘉羽阳的未来,一定有你的存在,一定,一定不会辜负你今天的坦诚相待。” “既然你这么说,为何不尝试一下玉石的力量?” “玉石的力量?” “从这块玉石里,试着去寻找一下长云的下落。” 羽阳听此大喜,忙按着倓宁所说,通过这块玉石给予的风景里寻找着长云的下落。 眼前的风景渐渐荒凉,一面赤条条的黄土,穿过这片寂寥的大地,眼前竟是阵阵排列的士兵,仔细一看才看出那是安卡拉姆的士兵,而站在士兵前面的,是程亦安。 “程亦安!”羽阳睁开眼,顿时额间冒出了汗水,“程亦安,他已经回到赤域西,和安卡拉姆军会合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所想的是长云所踪,而玉石却示与我程亦安的踪迹,他已经到了西部交界,在安卡拉姆境内。” 倓宁细想,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若安卡拉姆真的有意从西部进攻万亭,不可能错过那么珍贵的战机。严阵以待,等我们万亭做好准备再开战,这不是他们的风格。” “按现在猜测,他们是希望确认程亦安的安全再进攻。” “不,安卡拉姆对血统的概念和万亭不一样,王子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国重臣,分量还没大到需要确认他的安全再开战。难道……” 倓宁突然想起他在刺伤她之前所说的——[下次再见,我安卡拉姆势必拿下这矢雨城。] “他们的目的……不是赤域,程亦安会遁形术……他们的目标是……矢雨城!”倓宁终于想明白安卡拉姆的计划,“不好……亦安准备用遁形术把士兵从安卡拉姆直接送到矢雨城内,他们拿那么多的士兵屯在边境,为的就是把我们的大军引过去,调虎离山,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羽阳这也才反应过来,亦安的确拥有瞬间的空间转移能力:“遭了……” 倓宁忙命羽阳:“快去通知武平,让罗阳带着自己的队伍快马赶回浊立支援,让夜空的浊立军保护好平民,其他人布置照常,告诉棠华,浊立一旦受到攻击马上进攻安卡拉姆,到时候亦安只是个废人,杀了他很容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矢雨城。” “好,我马上去!” “还有,你到叶归殿后一定要守好你的父王,通知棠华夫人到圣坛去,安卡拉姆军一到矢雨城,她知道在圣坛该怎么办。现在应该是泠天和夜风负责矢雨城防守,让他们赶紧和浊立军合作,加强矢雨城的防守。” “明白了。” 她再次骑上齐青兽跑到云若宫门口,命几个侍女进内照顾大祭司,随后狂奔到叶归殿,从齐青兽身上跳下,命齐青兽先回去,齐青兽吼了一声,自己朝着云若宫跑去。 第42章 突袭 羽阳跑进叶归殿,武平正和紫晴交代事情。 “父王!” “羽阳?”武平放下手中的笔,走下台阶问她,“怎么这么急?大祭司那出什么事了?” “快打给罗阳,让他带自己的军队回来。快……” “怎么回事?” 羽阳把大祭司的分析一字不漏地讲给武平听。武平听后,冷静思考了一会儿,拿起电话开始分别下达命令,并命人马上去接圣女璎和大祭司到瑞安城去,派重兵保护好瑞安城。 做完这些,紫晴也接到任务离开了叶归殿,武平自己一个人坐在王座上,长吁一口气:“希望还来得及……” 罗阳接到武平电话时,罗阳、尘望和苍越刚刚会合,正在军营指挥部商议对策。罗阳接到电话,向两人报告:“陛下要我马上带自己的队伍回浊立。” 苍越听此,表情微微显得惊讶了一下,马上放松自己笑着问:“哦?为什么?” “陛下没有说,只是让我快一点,两位大人,罗阳先失陪了。” “现在要走么?我送送你。” “这……那麻烦族长了。”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你快快出发吧,罗阳,小心点!”尘望拍了拍他的肩,说。 “嗯,我会的,大将军。”苍越起身跟着罗阳离开了房间,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内廊,罗阳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苍越站在自己身后,让族长走自己后面似乎不妥,正要回头,自己的背后被一把坚硬的东西顶住了。 “苍越族长?” “不想死,就别说话。” “你是……”罗阳准备幻出他的武器,刚有这个念头,身后那个人毫不留情地握着枪朝他头上砸去。罗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扶住罗阳,打开走廊边的一扇门,把他拖了进去。那是一间密闭着的杂货间,他随意地把罗阳丢在一堆箱子中,离开了房间,将门反锁了起来,并用灵术在门外做了一层无形的锁。 这时亦安已经到安卡拉姆境内,士兵们欢呼着迎接他归来,军营总部,亦安的弟弟程紫陌穿着一身华丽的军装,给了他一个拥抱:“哥,我们可以开始了。没想到万亭军都是些蠢货,居然压了二十五万军队在边境,想必,浊立定是一片空城了。” “还不是因为有那位的帮忙,辛苦他隐藏了那么久。还有,别太大意,虽然倓宁不行了,但万亭有能耐的人数不胜数,还是小心为好。我们出发吧。” “嗯,哥,你自己小心点。” 五千士兵整齐地排列好队伍,紫陌站在众军之前,岚绫站在紫陌身边,已经换上了她平日里的战衣。亦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施展遁形术。 这是一种极其耗费灵力的灵术,修炼这种灵术的风险巨大,操作不慎会灵力全失不说,还有可能会伤及性命。安卡拉姆为了能得到这种能力,已经牺牲了几十名巫师,最后赌上了王子的性命才得以成功。换句话说,安卡拉姆为了今天攻进万亭已经策划了很多很多年。 一次性运送五千人,这是关系性命的事。这就是安卡拉姆的可怕之处,性命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就算是王子,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过了一会儿,一排排士兵从亦安面前消失,这仅仅只是开始,亦安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水。 浊立矢雨城,棠华夫人接到武平的命令前往圣坛,刚走出房间,眼前出现的竟是穿着安卡拉姆军装的士兵。夫人把自己的贴身侍女护在身后,以极快的速度幻出了她的法杖,召出雷电之术,几名士兵被从天而降的雷电击中,挣扎着倒在地上。 “不自量力。” 夫人继续往前走,刚走下阶梯的情景让她惊呆了,台阶下,几十名安卡拉姆士兵拉着弓箭对着她。她当机立断,一手抱住身边的侍女,另一手挥动权杖幻出结界,跃身跳至屋顶上。那些士兵所用的普通弓箭根本无法穿透她的结界,但若不是夫人反应快,恐怕也是难逃被射成筛子的命运。 “趴下。”她对身边的侍女说道,双手在胸前交叉,默念咒语,一尾满身紫雷的巨龙从天而降,在她身边盘旋着。 “去吧。”棠华命令道,那尾巨龙随即冲向士兵之中,身上的闪电耀眼地张牙舞爪着,所到之处士兵们倒成一片。 完成任务之后,那尾巨龙消失在天际,她放下双手,屏息收气,扶起那侍女。然而,放眼望去,遍地的尸体不只有安卡拉姆士兵,更有身着瑶装的侍女和身着白色军装的护卫队队员。 夫人把那侍女送下房顶,对她说了声:“自己小心点。”再次跳上屋顶,挥起法杖,穿梭在房屋之间,朝圣坛奔去。 正在叶归殿守着的羽阳隐约听到打斗的声音,转身对武平说到:“我出去看看,父王你在这里等我。” “好,小心点。” 她幻出栩清扇朝门外跑去,只见叶归殿已经被安卡拉姆军包围。很明显,叶归殿外区区十几个侍卫根本不是他们几百个人的对手。他们的到来意味着——矢雨城沦陷了…… 没时间多想,她幻出栩清扇,站在阶梯之上,沉静地看着他们,一见到羽阳,所有安卡拉姆士兵犹如见到红色的公牛,握着剑疯狂地朝她攻过来,而她连栩清扇都没有打开,穿梭在士兵之间,把力量都汇聚在栩清扇上,蜻蜓点水般准确轻巧地击打着致命部位,看似没有用力,却让他们一个个呕血倒地,根本没人能够接近她,也根本没有人能再靠近叶归殿一步。 过了不久,那些士兵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她看着剩下的十几名士兵,这些人死死盯着她不敢靠近。她转身走进叶归殿,那些士兵趁机冲了上来,她转身终于挥开栩清扇,带出的波动击打在士兵胸口,那十几名士兵随即惨叫着倒在地上,呕血不止,不再动弹。 矢雨城前再没有人动弹了,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的心里并不平静,但她必须接受,必须静下心,因为这是战争,残酷,无情…… 走进叶归殿中,羽阳却不见了武平的踪迹。 伏芝璎得到消息,正要跟着侍卫出发前往瑞安城,刚出门,侍卫们便被埋伏在门边的安卡拉姆军刺杀了。伏芝璎吓得不禁失声尖叫,双手颤抖着地,面色如土看着那些士兵。那些安卡拉姆士兵似乎不打算伤害她,只是围上来把她抓住,绑了起来。 “你们干嘛!放开我!” 她被扛了起来,正要离开,夜风带着王室卫队赶了过来,一看伏芝璎被劫,一个幻身到安卡拉姆士兵面前,拔出他的夜神长剑,只是一剑,三五名士兵瞬间被切为两半,上半身折断在地,喷着血的下半身也倒在了地上。伏芝璎被吓得哭了出来,夜风忙帮她解开绳子,紧紧抱着她安慰着:“璎璎别怕,哥哥在!” 伏芝璎哭着喊着:“哥哥,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嗯,我杀人了……不要怕,这是战争,他们不死你怎么办……” “我不要!不要死人啊……为什么要战争,不要!” “我们走吧,来不及了,走吧,我们还要去救大祭司。” “我不要……” “走吧……”夜风扶起她上了车,朝云若宫开去,一路上,璎璎不停地颤抖着哭着,夜风紧紧抱着她,却没能让她平静下来。 云若宫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名侍女,身上的刀伤还泛着血光。夜风见状对伏芝璎说:“璎璎,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好……” 他摸了摸她的头,下了车,带着一部分队员冲进了云若宫。遍地的云若花几乎都枯萎了,庭院里没有人,大殿的门敞开着,快到门口就听到大殿内的惨叫声,忙加快步伐冲进去。进门一看,武平一手握着剑,另一手扶着倓宁,十几个安卡拉姆兵倒了一地,抽搐着,痛苦地哀嚎着。 “陛下!”夜风忙上前扶住大祭司。 “夜风,带大祭司走。” “陛下你呢?” “我在这里守着。” “这……” “快点走!” “好……”夜风抱起脸色苍白的倓宁离开了云若宫。 武平收起剑,唤出了权杖走到大殿之外,静静看着那块碎裂的符石。 车顺利开到瑞安城,这里风平浪静,已经加强了防守,唐月已经回到了瑞安城中。看到唐月,夜风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对他说:“有你在就好了,我妹妹和大祭司就交给你了。” “矢雨城里怎么样?” “已经乱成一团,我得先走了。” “等一下,夜……夜空呢?” “小空不在宫里,她在军营指挥,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路上小心。” “嗯。” 伏芝璎陪着倓宁大祭司,她从未看过倓宁这样,忍不住哭了出来。听到哭声,倓宁努力睁开眼,抹了抹她的眼角说:“傻孩子,我没事,别哭。” “大祭司……怎么会这样……” “别难过,盛衰交替,历史就是这般残忍,别怕,夜黑透了,黎明就会来了。” 伏芝璎似懂非懂,但倓宁的话似乎有着绝对的说服力,她点点头,抹干了眼角的泪水。 第43章 圣坛一战 矢雨城已经是一片血海,安卡拉姆军不断地凭空出现。夜空的浊立军赶来后才稍微稳定了局面。然而,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出现。 泠天一路清理敌军赶到了叶归殿,却不见羽阳和武平,这时,门外传来了惨叫声,转身一看,跟着他过来的护卫队军士们均已阵亡,在他们的尸体中间,一个绝色女子用一双勾人魂魄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衣裙,胸口恰到好处的裸露把她丰满的胸部衬托得更吸引人,裙下摆长长短短,若隐若现她紧致的大腿,柳般的细腰有着致命的魅力。 泠天嘴角上扬,半眯起他的双眸,挑衅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身材这么好,之前穿那么厚重,真是可惜了,岚绫。” 她勾起娇艳欲滴的唇角,说:“之前的我,为了引你们入局,暂时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否则,我怎么可能任你们殿下玩弄?” 泠天冷冷一笑:“羽阳对你已经很客气了,玩弄?我马上让你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玩弄。” 说完,泠天幻出父亲靖空留给他的武器——燚牙枪,这是万亭唯一一把枪,比起武器的称号,他更像是灵力的法器,夫人把它给了擅长火系灵术的泠天,这是万亭唯一能和安卡拉姆贵族的真正枪械抗衡的武器。它不需要子弹,发射的虚弹随心而走,可以穿透任何意念中想穿透的东西。枪上缠绕着龙纹,悠悠闪着光芒。 岚绫用她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注意着泠天的一举一动,幻出了她的飞镖,泠天毫不犹豫开了枪,而她的身手很是敏捷,巧妙地躲避着跑动,让泠天的攻击频频落空。她跳到白玉王座前,趁泠天背对着她时朝他甩出了几支飞镖。泠天感受到了气息,转身向后跳了几步,轻盈落地,没有被她所伤。 “还真有两下子,不愧是差点当上国王的男人。但是,差点,就是差点!” “如果我当了国王,处处小心自己的生命,岂不是少了全心战斗的乐趣?” 他重心后移,收起燚牙枪,幻出他的长剑,后脚发力,迅速朝她面前攻去。岚绫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踪迹,他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尺,笑着扬刃朝她杀去。她忙甩出手中最后的飞镖,泠天只能转身躲过,趁着这个空隙,岚绫跳到了一边,不甘心地逃走了。 泠天没有马上追上她,羽阳和武平似乎并不在叶归殿,这让他有些慌了。 另一边,夫人已经赶到圣坛。圣坛在伯曼神殿之南,能够清楚地看到矢雨城的全景。平日里宁静的矢雨城今天却是一片灰蒙,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味,遍地可见安卡拉姆士兵、万亭士兵和侍女们的尸体,红色的血滩一片又一片,远处惨叫与救命声此起彼伏。然而,援军到达矢雨城还要很久,五百侍卫和浊立军所能空出来支援的士兵,对付那明显有几千来人的安卡拉姆士兵,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没有时间多想,夫人挥起权杖,集中精神,对着那些穿着安卡拉姆军装的士兵施展着强力的雷之灵术,她长长的纱衣在空中飘动着,雷电随她的意志降临在被她所视的敌人头上。 一阵对灵力毫无保留的挥霍过去后,在她的视野中几乎看不到还活动着的安卡拉姆士兵,她瘫坐下来,喘着气。 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并不熟悉的气息。这里是常人根本不可及的高度,怎么会有人?她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华丽军装的男人坐在她的身后。棠华吓了一跳,忙站起身,用权杖指着他问:“你是谁?!” 那男人没有回答,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军装的灰,笑着看着棠华夫人。棠华打量着他,见他和亦安长得有几分相似,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你是程紫陌。” “猜对了。” 棠华夫人平静了下来,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强劲的对手:“这么快就见面了。” “是啊,不过你们万亭也太差劲了吧,一下子就被攻陷王室城池,啧啧啧,看这片亡国之景,简直激动人心!” “攻陷?这话说得也太早了吧。我还好好的活在你的眼前,有我万亭公主棠华在的一天,你们安卡拉姆永远都别想攻陷这里!” “那就来试看看,我啊,为了和你比试一番,等很久了。” “哼,小毛孩。”话毕,夫人向下一挥权杖,一阵天雷从天而降,紫陌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样,轻巧的往后跳了一步,躲了过去。他幻出他的刀,兴奋地笑了下,抓着刀朝棠华攻去。夫人施展开轻盈之术,躲开他的攻击,并施放火焰之术,想用炽热的火焰去包围他,但他那把刀似乎能够斩断火焰,夫人的灵术怎么都无法包围住他。较量几回合后,夫人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刚使用了那么大型的灵术,她已经十分疲劳了。突然,紫陌猛地朝她砍来,夫人躲闪后落脚时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眼瞅着他的刀就要砍下来了,棠华紧紧闭上了眼。 “铛”的一声,他的刀似乎砍到了什么坚硬无比的东西。夫人感觉到了羽阳的气息,睁开了眼,只见她一手握住栩清扇的扇柄,挡住了紫陌的攻击。但是,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却丝毫都没有伤到栩清扇,羽阳一发力,把紫陌推得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羽阳扶起夫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问她:“夫人,没事吧。” “我没事,你小心点。” 紫陌站好后,双手握着刀,眼神极是兴奋,看着羽阳说:“真不愧是茉香的后代,越来越有趣了呢,哈!我一定要尝到你的血,诺嘉羽阳!” 羽阳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斜眼看着他问:“你是谁?”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对于你这样如蝼蚁般的对手,我有必要知道你是谁吗?” “你!”紫陌被激怒了,“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说完,他挥起刀朝她攻去。羽阳站在原地,握着栩清扇招架他的刀刃,她巧妙地往后退了一步,轻松地破解了他的攻击。但两个人的较量并未就此结束,紫陌的进攻雨点般落下,他的刀虽重,但他使用得十分的自如,招式让人猜测不透。然而,羽阳看似根本不在乎他的攻击,只把栩清扇当作剑作用,一下下阻挡着他的攻击,并不主动进攻。过了一会儿,他跳到离羽阳一段距离外的地方,喘着气看着她,想争取点时间休息一下。 到了此时,时机成熟,羽阳不再漫不经心,甩开栩清扇,一挥,圣坛上瞬间刮起了大风,羽阳双手合十把栩清扇合在双手之中,凝神盯着紫陌,狂烈的风吹着她,栩清扇闪烁着金色的光,风也越来越凛冽,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栩清扇也随之打开。 紫陌被这样的场景惊呆了,忙万分注意地防备,可无数道光束箭还是朝他射了过来,他挥起刀快速旋转,希望能阻挡那些箭,却被那些箭逼得步步后退,终是退到了圣坛的边缘。一个踉跄,他从没有栏杆的圣坛边掉了下去。 她慢慢合起双手,栩清扇停止旋转合了起来,风也渐渐停了下来。 羽阳一转头,只见棠华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羽阳……你?” “怎么了?” “这是什么灵术?我从来没见过。” “大祭司教我的,弥光箭。大祭司趁着我照顾她的时候教了我许多灵术。” “从未听过……对了!”夫人忙跑到刚刚紫陌摔下去的地方,然而圣坛下的地面却不见他的踪迹,也不见血渍。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绝对难保性命,可如今却连他的尸骨都没看到。 “这……” 羽阳走了过来,看了眼地面说:“夫人,我先下去看看情况,圣坛就交给您了。” “好,小心点。” 说完,羽阳从圣坛边直接跳了下去,吓得棠华夫人大叫了一声,然而羽阳却有如飞鸟般轻巧,缓缓地着陆。夫人心里万分惊讶,一两天未见,她怎么变化那么大。 第44章 叛国的人 圣坛下,空旷的广场,除了士兵们的尸体再无其他人。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紫陌的踪迹。 “羽阳!”这时传来了泠天的声音,正朝着她跑过来。 “泠天?” 他跑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生气地抓住她的肩膀骂道:“你是白痴吗?!跑哪里去了?” “……”羽阳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严肃又生气的他。 “怎么不说话?” 她把头外后靠了一点,说:“我……我去哪干嘛告诉你哦。” “我是你的护卫!” “父王不是早就说了让你保护矢雨城!你专心去保护好矢雨城就好了!这么着急跑来找我干嘛?” 泠天一听,忙松开双手看着别处,解释道:“我……我不是急着找你,陛下呢?” “我也在找他,你没看到吗?” “你也没看到……对了,我刚刚和岚绫交手过了。” “岚绫?她也在?”羽阳皱起了眉头,思考了一阵,拉起泠天的手就跑了起来。 “泠天,走。” “走……走去……去哪?”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弄得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地问。 “我刚刚也和安卡拉姆的一个军官交手,他掉下了圣坛,却不见踪迹,我估计是被岚绫救走了。” “……”泠天一边奔跑着,一边细细地思考,突然他才反应过来,开始加快速度,羽阳一下子就跑得比他慢了,他反拉着羽阳的手,拖着比他腿短不知道多少的她狂奔着。她被他拽着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 两人狂奔到羽阳的寝宫清心宫,平日里热闹非凡的清心宫显得十分寂静,原本雪白的建筑上溅上了血渍,几具侍卫侍女的尸体横在地上,让羽阳十分痛心。 泠天深吸一口气,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羽阳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回答:“不知道……你……还……跟我过来……干嘛?” “你怎么喘得那么厉害?才这么一点路?” “……我……还想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喘?” “怎么身体素质那么差?”泠天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自己握着剑走进了内院。 “喂!际泠天!”羽阳撑着肚子快步跟了上去。 安卡拉姆进攻矢雨城,万亭正式向安卡拉姆宣战,奇怪的是,压境的安卡拉姆大部队却按兵不动。 青墨军统领际靖凯将军接到命令后马上联系了苍越的指挥部:“苍越族长,我想您也接到命令了吧?靖凯请示尘望大将军给靖凯一个准确的时间发兵。” “三天后吧?” “什么?这……还是请示一下……喂?苍越族长?喂?!”苍越挂了电话,在一边忙着的尘望问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手下打进来问下一批军粮什么时候到。” “手下?” “嗯。” “……”尘望深感奇怪,这个电话可关系着国家安危,手下怎么会那么不懂事打这个? 另一头,靖凯将军一头雾水,只好打回武平陛下那里,可是打遍了叶归殿和六部侧殿的电话却没有任何人接,无奈之下,他只好打回到苍越族长那边。刚刚苍越打完电话后,尘望觉得奇怪,自己偷偷挪到了电话边,这一次,他接起了电话。 “喂?哦!靖凯将军啊,怎么了?” “大将军!刚刚的电话怎么回事啊,什么三天后?陛下要我们马上出兵啊!” “陛下?马上出兵?” “是!您不知道吗?矢雨城沦陷了,安卡拉姆那边用大型遁形术奇袭矢雨城!这一切都是安卡拉姆的陷阱啊!” “……”尘望将军抬头看着苍越,只见苍越站在门边,微笑着看着他,手中已经握着他的权杖。 “大将军?尘望将军?” 尘望盯着苍越,对电话里说:“靖凯,马上通知瑞安城,苍越叛国了。还有,调夕华军来支援,你们青墨军注意好防守,听好了,赤域军、还有我和罗阳的军队,可能不能要了……不用来救我。至于罗阳,我会救他出去,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 “什么?!!大将军!” 尘望挂断了电话,手扶在腰间的剑柄上,看着苍越,问:“罗阳呢?” 苍越却是笑着,像个顽童一样转动着眼球耍起了无辜。 “苍越,打破保护结界的方法是你教程亦安的?” “是。” “符石是你击碎的?” “啧啧啧,除了我,谁有这种力量呢?” “狗贼……”尘望紧紧握住剑柄,愤怒地看着他,“我们万亭,千年经久不衰,不正靠着忠信二字么?!近两千年,内战屈指可数,不管是新兴的安卡拉姆,还是曾经几个灭亡了的古邻国,哪一个是我们的对手?正是因为‘忠’‘信’啊!苍越,你也是万亭的子民,怎么能这么做!” 苍越依旧笑着,用权杖拍着自己的手掌:“你继续说,我倒想听听,大将军会怎么教育我这个叛徒。” “你!好……你先告诉我,罗阳在哪?!” 苍越摊了摊手:“不知道,我打破了他的头,不知道死了没有,估计……快了吧。” “可恶!”尘望拔出剑,跃过书桌朝他刺去,苍越轻轻一挥权杖,几道风刀便往尘望身上飞去。他砍断那些风刀,继续朝苍越进攻,苍越一手用权杖挡住,另一手又飞出了几道风刀,尘望躲闪不及,被风刀割破了衣服,腰部受了伤。他捂住伤口往后退,发现边上有个窗子,毫不犹豫地撞向窗子跳下了楼。在掉落的过程中他抓住了楼下的窗沿,努力爬了上去,苍越的人还没过来,尘望捂着伤口朝房里跑去。 被关在杂物间的罗阳终于清醒了过来,一阵头疼袭来,他摸了下后脑勺,看到自己满手的血,非常疑惑。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到一扇门,捂着头走到门边,却怎么都拧不开门把,转了房间好几圈才发现这个房间是密闭的,除了纸箱和一些杂物,这里什么都没有。在杂物堆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箱侍女装,罗阳随便抽出一件,撕下几条白布条简单地包扎了伤口。 包扎好后,他瘫坐在箱子之中,看着那扇门,仔细回想着晕过去前的事情,渐渐地才回想起来,打伤他的是苍越,可是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苍越要打伤他。 “看来……只能把它请出来了。” 罗阳站了起来,集中注意力幻出太平刃,太平的重量很不一般,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他挥刀而起,大吼一声,奋力朝那扇门砍去,刹那间房间里的箱子杂物被刀带起的气弄得倒了一地,强大的气刃带着锋利的刀刃,那扇门一瞬间被砍成两半,门的一半飞了出去,另一半挂在门上摇晃着。 门外,苍越手握权杖,眯着笑眼看着他。 “苍越族长。”罗阳凝重地看着他,着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说,罗阳做错了什么?”苍越微微惊了一下,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想到罗阳还能尊他一声族长。 苍越眼神一转,略显担忧地问:“罗阳,头还疼么?” 罗阳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砍门那一下让他头上的伤口又出血了,他轻轻扶着头,说:“嗯,没事。” 苍越上前一步扶住他,扶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边说:“怎么流血了?!哎,我的手下下手太重了,真的对不起了。回我房间去吧,我叫军医给你看看。” 他收起太平,问:“刚刚……不是族长您打我的?”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打你,就算出了再大的事,也万不舍得打你啊……哎……” “出什么事了?” “你先跟我回去休息,包扎好了,我再告诉你。” “好。” 回到苍越的房间,军医给罗阳做了止血包扎。清空了房间,苍越坐在床边,说:“罗阳,这件事或许这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到底发生什么了?” “大将军……不,尘望他,叛国了。” “怎么会!” “刚刚那通叫你带兵回去的电话是尘望伪造的,我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跟着你出去,就是为了把你拦下来啊。”苍越说完还不忘愤怒地握紧拳头,捶了下自己的大腿。 “怎么会这样!那他人呢?” “我和他摊牌,原想抓住他,却让他给跑了。” 罗阳显得很生气,眉头紧锁:“可恶……平日里可是那般忠诚,没想到却如此人面兽心!” “还好,他的兵权现在在我手里了,罗阳,我们一起抗敌吧。” “好,族长,罗阳一定为国尽心,绝不同尘望之流一般!” 苍越拍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谢谢族长关心。” 苍越走出房门,小厮上前附耳问:“族长,计划有变么?” “通知下去,尘望大将军叛变了。” “是。怎么和原计划差那么多?” “呵,谁会想到,靖空的儿子居然那么傻,也好,让我们省了许多麻烦。” 第45章 吟霜 矢雨城内,羽阳和泠天还在清心宫中寻找着岚绫和紫陌的踪迹,泠天走在前面,羽阳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 走到一间小房子前,羽阳突然停下了脚步。泠天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羽阳停了下来,自己也驻足了,问:“怎么了。” “岚绫的气息。” 羽阳站在原地,此时风轻轻吹起,卷起地上的落叶,卷到她的裙角又飘走,风又静了,她大步地朝前走去,泠天手握着长剑跟了上去。 两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距离,像是约好了一样,把动静放到最小。走到一座小殿前,她停下了脚步,看向泠天,两人打好招呼,一齐跃上小殿的屋顶,果然岚绫和那个“不知名的军官”就在对屋的屋顶上。 羽阳露出礼貌的笑容,与岚绫招呼:“又见面了,岚绫。哦,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军官。” 岚绫听她这么称呼身边的这个男人,怒回:“竟然称紫陌王子为不知名的军官!堂堂万亭储君,竟如此没有规矩?” “哦,原来是……紫陌王子,刚刚有幸和王子交手,按他的实力来说,大概像是……一个军官,是我失误,没能认出竟是贵国王子。” “你!”岚绫正要发作,手捏着的飞镖就要射出,被紫陌拦下了,紫陌让岚绫退后,看着羽阳,大笑了起来:“好,很好,早已听闻诺嘉羽阳不同于常人,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而且……啧啧啧,这幅皮囊倒是合本王的胃口,而且我程紫陌一向喜好强势的女人,怎么样,来做本王的王妃如何?” 这挑衅的话语并没有激怒到羽阳,她只是笑了笑,随口应道:“是么?”但话音刚落,泠天却突然幻出燚牙枪指着紫陌。 “泠天?” 他双眼中的锋芒比平日里更加锐利,带着浓烈的杀气和怒气。见泠天幻出了枪,岚绫忙挡到紫陌身前。紫陌不慌不忙地看着他,轻蔑地笑了:“枪?呵……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一个当不上国王的小小贵族少爷居然有?哈!” “嘭!”虚弹毫不留情地从燚牙精致的枪**出,岚绫唤出保护层欲阻挡,却丝毫都挡不住泠天这尽力一击,虚弹穿透保护层,紫陌侧身躲闪,虚弹划破了他的左脸,留下了道不小的伤口。岚绫一看紫陌受了伤,朝着泠天他们便是一阵飞镖雨。羽阳甩开栩清扇正欲迎敌,泠天早已到她身前,收枪换剑把飞镖击落在地。 “你竟然伤害王子?。”岚绫愤怒地看着泠天。 泠天一手握着剑,另一手把羽阳护在身后,眼中聚起杀气看着紫陌,极冰冷地说到:“嘴巴放干净点,杂种。” “嘁!”紫陌完全被激怒了,向前奋力一跃,挥起刀朝泠天所在的这边屋顶跳了过来。泠天把羽阳推到一边,用剑扛住了他这一击,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岚绫双手各幻出了一把一尺长的短剑,飞身一跃跳到这边屋顶朝泠天攻去。 羽阳见状刚想过去帮泠天,没想到泠天以一人之力和他们两个不相上下,紫陌和岚绫根本不占优势。 羽阳呆呆地看着他极是认真的眼神,还有眼中腾腾的杀气,没想到紫陌的一番话居然能把他激到这种程度,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他…… 他动作灵敏,即使岚绫速度极快,紫陌力量强大,他都能准确地抵挡下他们的攻击,并进攻给他们巨大的压力。 他这是在保护我吗?——羽阳这才意识到。 她摇摇头,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振奋起精神,握紧栩清扇,轻喃一句咒语,手上的栩清扇换成了一把弓。她拉满弓指向岚绫,弓上瞬间出现一支光箭。 岚绫和紫陌发现羽阳有所行动,两人都分了心,泠天趁此机会朝岚绫刺去,岚绫咬牙,用全力顶住泠天的剑力,羽阳在一旁对着她的弓让她很是不安。紫陌见羽阳和泠天都在进攻岚绫,以为占了大好时机,挥刀朝泠天砍去。刀落前一瞬间,泠天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般,动作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羽阳弓的方向一转,把箭朝紫陌身上射去。 “紫陌王子!”岚绫忙扶住紫陌,带着他后退到不远处。 那支箭不偏不地的射中了他的胸口,他表情痛苦,说不出话。岚绫看了眼羽阳他们,又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紫陌,一咬牙,面朝他们小心后退几步,跳下屋顶逃走了。 泠天不紧不慢地走到紫陌跟前,见羽阳也只是站着,问她:“不去追岚绫?” “大猎物到手,何必追她?” 瑞安城,伏芝璎在房间里寸步不离地照顾倓宁大祭司。至于唐月,他换上了曾经的军装,守在荣归塔下,紧盯着瑞安城城门,身边就是他的剑。 大门打开了,一辆车开了进来,唐月一看是星辰的车,忙起身跑过去。 “大哥!” 侍卫打开车门,只见星辰穿着朝服走了出来。 “大哥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星辰看他换上了军装,欣慰地笑了下,不慌不忙地帮他理了理领口说:“瑞安城有你,我就放心了。” “先不说这个,你去哪了!?” “安卡拉姆进攻矢雨城后,紫晴保护我和戴真到云却城一避,我不放心瑞安城,冒险回来看看。但我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那夫人和铭泽大人呢?” “夫人自是不需要我们担心,铭泽留在矢雨城防守,如果……如果我和戴真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手中握有力量,一起保家卫国。” 星辰苍白的脸上尽是自责与无奈,唐月看他这样,心中不忍:“大哥,你是万亭难得的理政天才,戴真大人虽说是平民出身,治国的才华一点不逊于我们这些贵族。还有,你忘了景宏王夫吗?外公虽然是平民,却帮了乐夏女王不少,大哥,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比我们为这个国家做的贡献更多,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顾自己。保护你自己,就是保护万亭。”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大祭司和圣女已经到城里了,在安明楼客房。” “大祭司……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圣女正在照顾她,大哥,既然你来了,那就别走了,云却城那么远,如果回去又要冒一次险。” “抱歉,我还是需要回去,对了,姐怎么样?” “……”唐月摇了摇头。 “不是派很多人去找了吗?” “姐若是不想让人找到,自然谁都找不到她,可她的身体……” “事到如今,担心也没有用,别想了,保护好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姐会没事的,我相信她。我去看看大祭司。” “嗯……” 客房里,倓宁大祭司正在闭目养神,即使星辰脚步很轻,连伏芝璎都没有感觉到他在门口,倓宁还是感觉到了,睁开眼,看着星辰。 星辰一看她醒了,微笑着走了过去,伏芝璎这才发现了他。 “星辰哥!” “璎璎,大祭司。” 星辰走近大祭司,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要坐起来,星辰和伏芝璎忙过去扶起她。伏芝璎担心地问:“大祭司,怎么了?” 倓宁盯着星辰,对伏芝璎说:“你们都出去吧,留我和星辰单独谈谈。” “这……好。” 伏芝璎向星辰行了小礼,带着侍女们离开了房间。倓宁坐起身来,命他:“我还没废物到这个程度,把你身上带着的吟霜拿出来。” 星辰抬头看了看倓宁,犹豫了一下,脱下了外套,从腰带上取下一支碧色的长笛,那长笛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乐器,上面的纹饰微微发光,似乎蕴藏着强大的灵力,星辰紧紧握着它,凝重地走到倓宁面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大祭司,请受星辰一拜。” “……”倓宁沉默地看着他,问,“是不是仰奇告诉你的。” “是,仰奇夫人全部都告诉我了。包括我有灵力这件事,也包括您救了我这件事。大祭司,谢谢您,只不过,我今天要辜负您一片苦心了。” “既然知道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命就是我的,我不许你不要它,知道么?” “国难当头,我实在没有办法再干坐着,我已经二十七岁,我真的满足了。” 倓宁深深呼吸着,摇摇头:“你知道么?你完美地继承了靖空和棠华的强大灵力,甚至遗传了乐夏她的灵力潜质,当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大家宣布这个喜讯,那个知道你心脏有问题的御医过来找我,要我救你。如果你拥有灵力,你的寿命恐怕连十年都成问题,不巧,偏偏你的灵力还特别强大。唯一之计,我只能把你的灵力转移到吟霜上,交给仰奇保管,把你变成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才能保全你有三十多年的寿命。际星辰,如果你敢恢复灵力,你活不过半年,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也只是少活了三四年罢了。” “……” “大祭司,谢谢您给我第二次生命。抱歉,星辰辜负了您的救命之恩。” 星辰穿上外套,对大祭司再一次行礼,转身准备离开客房。在他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大祭司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等一下。” “……” “你真的,选择恢复灵力吗?” “嗯,什么都没有办法阻止我。” “如果我告诉你,三年后我会再一次施法,把吟霜里的灵力转成你的寿命,再给你三十年呢?” “……”星辰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倓宁。 “这是天机,我不能告诉你,连帮我保管吟霜的仰奇我都没说。现在,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解封你的灵力吗?” 星辰淡淡地笑了,打开了房门,对大祭司说:“当然,就算我还有几百年的寿命又如何,若不能帮万亭度过难关,我的余生,也只能如腐肉一般,苟且偷生罢了。” “……”倓宁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出房门,闭上眼睛,轻叹一声。 第46章 最后的愿望 就在矢雨城失守后,长云已经从浊立一路搭便车来到了赤域中部,假冒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声称自己唯一的亲人哥哥病危要赶回家,身上没有半分钱的她忍着生产后身体的不适,怕被发现,尽量找大货车搭,埋在货物堆里呆着,饿了就向车主讨口面包,车主们看她长得可爱又遭遇可怜,都很是心疼她。 只不过,身为万亭尊贵的公主,这几天她的日子比任何一个普通的万亭百姓都不如,原本体态丰盈的她这几日折腾下来瘦了一大圈,红润的气色也不再了,暗黄的脸色和苍白的双唇让她看起来犹如村野里的贫苦妇人一般。 到了青墨西部,她已经没有便车可以搭了——前方就是前线,万亭百姓们纷纷都驾车东逃。她坐在路边,望着前方一片荒芜的景色,零星的灌木点缀着才让这景色不至于太过单调。已是初冬,加之这里干燥的气候,似乎随便拿根木头搓两下就可以生火。 长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站起身,目光坚毅地朝前走去。她背上背着的是一个好心司机大叔送给她的包,里面装着水和她向各个司机要来的食物,她身上穿着一个婆婆送给她的一套有些洗褪了色的小碎花衬衫和裤子。从医院出来时穿着的护士鞋早已磨坏,她脚上那一双是她在路上捡来的,有些大,走起路来有些费力,但幸好还算结实。 回想起来,逃出医院的她得知亦安的真面目时,她并没有太惊讶太伤心,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她告诉自己,她不只是他的妻子,更是万亭的公主,她一定要回到他身边,阻止他,阻止战争,并作为一个母亲告诉他,他们的孩子在等他取个响亮好听的名字。 浊立这边,云却城、皓月城与瑞安城一片寂静,安卡拉姆奇袭部队似乎并不打算进攻这三个地方。矢雨城中,安卡拉姆军不再凭空出现,五千名安卡拉姆兵在历时半天的屠城之后,被赶来的浊立军消灭,一天的时间,这座安静了千来年的城池变得一片狼藉。 叶归殿收拾安妥,泠天、羽阳、棠华夫人、铭泽和一些臣子在这里集合,夜风还在忙着善后工作。叶归殿内,羽阳坐在王座边上询问群臣:“各位大臣,还是没有陛下的下落吗?” 铭泽观望一圈,上前回答:“殿下,夜风说,他在云若宫见过陛下,臣派人去过,并没有看到陛下的身影。” “云若宫……那瑞安城呢?情况怎么样?” 棠华回答:“唐月守着,圣女璎和大祭司都很安全。” “只有她们吗?我听紫晴说,星辰也过去了。” “我在这。”星辰走进了叶归殿,手中握着吟霜。棠华一听是星辰,忙起身迎上,却看到他手中紧紧握着的吟霜。星辰走到台阶下,理衣跪地,对羽阳说到:“殿下,臣际星辰,回来了。” “为何突然行此大礼?快起身吧。” 羽阳话音刚落,棠华站到他的面前,严肃地问他:“际星辰,你手上是什么?” “夫人,星辰不孝,现在星辰也可以为国效力了。” “什么意思?” 殿上所有人看着他手上的吟霜,觉得奇怪,他是个不会灵术没有灵力的人,为何要手握法器?他站起身,抬手幻出一团透明的水焰,把它朝殿外轻轻一丢,那水焰以极快的速度朝殿外的空地飞去,伴着一声巨响炸开了,顿时天摇地动,大臣们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际星辰!”棠华夫人激动地问他。星辰明明没有灵力,为何现在突然施展出如此强大的灵力? “夫人,我并不是没有灵力,只是大祭司为了救我一命,把灵力封印在这吟霜之中,如今国难当头,我取得了这吟霜,恢复了灵力。” 棠华惊讶又害怕的看着他——那是水焰,是水属性和火属性灵力极高的人才能做到的,她这一辈就只见过她母王乐夏女王用过一次,乐夏女王的体质是极其特别的,除了乐夏,她从未听过任何人会使用这等灵术。星辰再一次转身向羽阳行礼:“殿下,我的实力各位也都已经亲眼见证,现在,我也可以是万亭的支柱,请殿下需要的时候,尽管把任务给我。” 羽阳心情很复杂:“星辰大哥,你一直都是万亭的栋梁……虽然你的灵力觉醒对万亭来说是件好事,但……你,身体撑得住么?” “放心。” 羽阳只能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棠华一言不发地抬头看着他,眼中尽是一个母亲的担忧和心急。 一军部大臣上前报告:“殿下,陛下曾下令让罗阳司令带队回浊立,但是这十万军至今还未到达,联系前线那边,都说没有接到通知,苍越族长那边也联系不上。这……”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青墨那边呢?靖凯将军联系得上么?” “能,但是……” “但是什么?” “靖凯将军说,他也联系不上尘望将军和苍越族长,他那边就暂时没有行动。” “怎么会这样……那安卡拉姆那边呢?” “安卡拉姆军还是一样按兵不动。” “……”羽阳眉头紧锁着,实在无法参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士兵急急忙忙地冲进叶归殿报告:“殿下,苍越族长来报,尘望将军叛国了!” “啊?!” 叶归殿里炸开了锅,乱成了一团,羽阳的眉头更是打结成一团了。正烦恼着,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父王!” 焦头烂额的众人这才稳了下来,纷纷行礼。武平摸了摸羽阳的头,温柔地笑了笑说:“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父王,你去哪了?” 武平只是再次笑了,没有回答,回到王座上问阶梯下的士兵:“具体是怎么个叛变法?” “族长说尘望将军是安卡拉姆派的内线,被他及时的发现。” “那尘望人现在在哪,他的十五万军士呢?” “尘望将军不知所踪,十五万大军的兵权和大将军之位已经由苍越族长接下了。” 武平沉思了一会儿,说:“苍越真是越来越行事果决了,大将军之位我都还没封,他倒是自己先接下了,也罢,他一向如此,就随他去吧。既然现在联系得上,就告诉他,让他看着点局势,抓紧给安卡拉姆当头一棒,另外,让靖凯那边先按兵不动。” “是。” 羽阳惊讶地看着武平:“父王,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都在偏殿躲着,想听听你怎么处理。” “我……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失望?傻孩子。安心吧,我回来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嗯……” 西方前线,苍越正和罗阳讨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军情,手下来报,说武平允了他承接大将军之位的事,并让他抓紧攻打安卡拉姆。 苍越听后,浅浅笑了,问罗阳说:“头还疼么?我们该出发了。” “出发?” “嗯,该走了,进攻。” “我……我不痛了,族长,我们出发吧。” “呵!好小子,年纪轻轻的,要打仗,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保家卫国,是个男儿都该做的。” “好,很好。”苍越赞许地看着他。 就在当天,苍越领着他的十五万赤域军和尘望的十五万浊立军,加上罗阳的十万浊立军,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朝前方的安卡拉姆前进。路上,罗阳问:“族长,我们有什么作战方针么?” “方针?直直往前走就是我们的方针。” “……” “安卡拉姆这般不肯行动,就是为了把我们制住,要我们怕,不敢进攻,我们偏偏直直地前进,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原来是这样……族长果然非同凡响!” “哈哈哈,年轻人,以后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军队就这样直压边境,奇怪的是当万亭军压境时,原本在边境驻扎着的安卡拉姆军居然不见了。 “奇怪……苍越族长,这,怎么回事?” “这……” 苍越身边的一名将领之前已先行探路,这时驾车回来了,向苍越报告:“族长,安卡拉姆军大规模地撤退。” “撤退?” “是。仔细查看过了,的确是匆忙撤退的,很多营设都没有搬走。” “哈,鼠辈。通知下去,全员全速前进。” “是。” 底下的士兵,特别是原本尘望的十五万军士,大家都对苍越的这决定深感不妥,但是军令如山,大家都只能听从。 当天晚上,四十万大军全部进入了安卡拉姆境内,依旧一个安卡拉姆士兵都没有看到。苍越下令,要大家原地扎营休息。 那天夜里,罗阳和苍越聊了一会儿天便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处,他两个得力的军官已经在那里等他很久了。 “司令,您回来了。” “嗯。怎么了?” 两人环顾四周,走到罗阳跟前,说:“司令,你不觉得奇怪吗?” 罗阳轻松地笑了下,说:“我当然知道奇怪。” “这……那您为什么不阻止苍越族长?” “……”罗阳盯着他们两个,盯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到:“我在等一个人。” “等?” “那个人一有消息,你们就有的忙了。这两天你们先安心的过日子,没那么快打起来,不,应该说,在我和那个人有所行动之前,是不会打起来的。” “司令,我们……我们真的听不明白。” “没让你们明白,记得,今天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等着吧,再过几天你们就明白了。” “是……” 两名军官走后,一名侍卫端着茶过来了。 “司令,您的茶。” “嗯。” 那侍卫走到罗阳的身边,放下茶杯的同时,在他耳边细声说到:“找到他了,他很好,伤口已经恢复许多。” “在哪。” “在他的军队里,身边的将士都知道,但都没有人揭发。” “苍越那边知道么?” “不知道,身边的都是自己人,苍越不会知道的。” “做得好,明天再去一次,跟他说明我的计划,时间约后天的正午。” “是。”那侍卫放好茶,向他再次行了个礼,离开了他的休息处。他看了看茶水里自己的倒影,头上的白色纱布让他觉得很是讽刺。 第47章 最后的愿望2 矢雨城,武平和羽阳在叶归殿偏殿忙了一天,羽阳突然觉得十分困乏,一问才知道已经夜深。 “父王,很晚了,你不去休息吗?” “你累了吗?累了就先去睡吧。”武平笑了笑,依旧埋头看手下送来的报告,应道。 羽阳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说:“父王,真的很晚了,快去休息好吗?我送你回去?” “我不累,乖女儿,你累了就快去休息。” 她一听,嘟起嘴来,盖上了武平手中的文件。武平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笑着问:“怎么啦?” “父王,快去睡觉!” “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武平笑了起来,起身看着羽阳,“我们家小公主也会管父王啦?” “你这样不休息,累倒了岂不是更惨?” “好,我再看一会儿就好,好不?就一会儿?” “不!行!算我求你好不好父王,快去休息!嗯……要不这样,反正我的寝宫也还没收拾完,今晚,我陪着你好不?” “你……陪我?” “嗯,让女儿照顾你。” 武平笑了笑,温柔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离开偏殿,推开门时却看到泠天正靠在门上打盹。 “际泠天!” 被羽阳这么一叫,泠天这才醒了过来,忙行礼:“陛下,您要回房了么?” 羽阳问他:“你怎么没回去?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夜风还在忙,夜空又不在陛下身边,我自然要在这里守着陛下。陛下,请。” 武平笑了笑,走过去搭着泠天的肩说:“走,咱俩走,我和你说说话。” 羽阳看这两人就这么搭着肩先走了,觉得好玩,远远跟在两人身后,静静看着天上的星光,今天的矢雨城和平日里不同,为了安全,所有的灯都是亮着的,但偌大的城池却少见人的踪迹。 武平与泠天走在夜里的矢雨城中,武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了:“泠天,你怪我不?” “我怎么会怪陛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吗?” “不知道。” “为了羽阳订婚的事,你一定怪我吧。” 听完这句话,泠天吃惊地看着武平。武平笑了笑,继续说到:“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为什么选的是夜风。” “不……我从来没有怪过您,真的。” “泠天,为人臣子,最重要的不就是一个诚字么?” “……” “虽然不妥,但你喜欢羽阳这件事,我看得出来。” “……我。” “别跟我说你没有,哈哈,我从小看你长大,你这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 “……” 两人就这么走着,武平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心里有百般滋味,他继续说到:“泠天啊,我告诉你一个事情,但是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发誓,你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嗯,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陛下请说。” “哈……若是别人,我是不会信他们那些什么‘我不告诉别人’的鬼话,但就因为是你,我信了。我啊,我马上要走了,到时候,只有羽阳自己一个人了。” “陛下?” “在我走之前,我想把羽阳托付给你。” “陛下,你要去哪?”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羽阳。她是茉香和我唯一的孩子,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这辈子纵使有很多缺憾,有很多错误,但上天能把羽阳还给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眷顾了,我满足了,没有什么所求,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我不可能守护她一辈子,所以,我在这里拜托你,你能替我守护她,照顾她,直到她子孙满堂,含笑而归吗?” “陛下……为何突然……” “我只要你回答,好,还是不好。” “……”泠天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正抬头看着星星的她,点了点头。 武平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继续走着,沉默了一会儿,泠天鼓起勇气问:“陛下,你为什么选择夜风……” “这个嘛……这是我不好,我利用了羽阳。” “……” “我想用她的婚姻,让三大家族的关系进一步稳定,况且夜风的确是个好人选,可惜了,羽阳并不答应。” 武平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还是年轻啊。你知道吗,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成为她的谁,只要她在你的身边,只要能看着她过得好,那已经是上天对这个人的恩赐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美梦,幸得之人,又有几何?” 泠天默默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而武平的笑容明显是轻松的,释然的。 又步行不一会儿,三人来到武平的寝宫,几名新调过来的侍女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泠天向两人行礼后继续站在门口守着。 洗漱过后,武平换上了睡衣躺在床上,羽阳搬了张舒适的椅子坐在床边,趴在床沿上。 “父王,你快睡吧。晚安~”羽阳已经困的不行,刚说完就已经快睡着了。而武平还是叫了她一声:“羽阳啊……” “啊?”羽阳从半个梦乡里被拉了出来。 “你这样趴着,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父王你快睡吧。” “嗯……” 她再趴下后,过没几秒眼皮便抬不起来了,武平看她困乏的样子,虽然不忍心,还是再次叫醒了她。 “羽阳。” “啊嗯,怎么了?”她还眯着眼,忙支起身子。武平问她:“父王若是哪天不在了,羽阳会不会哭鼻子?” 她一听,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睁大眼睛说:“父王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笑了下,又问:“一直都没有问你,其实,我很挂心,傻孩子,你肯定常常想你的养父养母吧?” “……” “嗯?” “嗯……很想他们。” “父王一直没给你机会去见他们,你怪我么?” “嗯。怪你。”羽阳说着,还轻轻拍了下武平的手背。 “你这孩子。这场风波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平息,等事情过去了,你就召你养父母来浊立长住吧。” “真的么?!父王,谢谢你!” “傻孩子……还有啊,以后若是当了女王,绝对不能再这般直率了,凡是多些心眼,不能心直口快,国家大事,一丝马虎都要不得。怀疑的事情就去弄清楚,绝对不可以半信半疑,如果实在举棋难定,就听听别人的意见,再自己做出判断。明白不?” “嗯……明白。父王,你今天干嘛一直说这些?” “难得有机会和你好好说说话。” “如果父王喜欢,以后我常常过来陪你,好不?” “今晚……多和我说一会儿话好么?”武平坐了起来,看着她,笑着说。 羽阳虽感觉奇怪,但睡意久久不去,脑子也不太清晰,也就没多想什么:“好啊,您想和我说什么?” “想和你说说你母后。” “哦?”她拖住下巴,努力地睁开眼睛。 “如果当年没有出事,或许如今万亭也不会是这般光景……有你母后在的话,哼,安卡拉姆那些鼠辈,怎么可能敢动我们。” “嗯?”她眨巴着眼睛,认真地听着。 “茉香灵力强大,其实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对整个万亭的影响力。身为国母,她简直就是所有人的偶像,不管男女老少,大家都敬爱她、崇拜她,这是其他对我们万亭有歹心的人最怕的。说实话,当年就连我都没有她那样受百姓爱戴。” “是么?” “嗯,是你父王不好,没有力量去保护她,明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却只能看着她被冤枉,看着她受苦,还下令要大家忘了她……我听棠华说,她知道我是迫于无奈,她没有怪我。可正是因为一直相信着,在信念崩塌的那一刻,她才会承受不住……” 武平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心里的痛是没有办法用言语说透的。羽阳静静地看着他,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到:“还好,还有你在。看你健康的长大了,我真的安心了。羽阳,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在青墨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在青墨的日子?”羽阳早已经困的连青墨是哪儿都反应不来了,想了半天说,“爸爸妈妈很疼我,很照顾我。我有个好朋友叫晓娜,从小就黏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上学,这几个月没见到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到浊立来,你后悔吗?” “我常常后悔,每次累了,或者是压力大得我喘不过气的时候,我总会想,如果我没有来浊立,我现在说不定正在家里吹着风,跟妈妈一起做衣服,和晓娜一起上班,和同事们一起工作,平凡而快乐着。但若我只是幸福平凡地过一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上天眷顾,让我来到世间去体会作为一个人的酸甜苦辣。既然命运注定了我不是一个平凡的人,那我自然要担起这份责任,我很幸运,可以做一个那么有价值的人。” 武平愣愣地看着她,听她说着自己对人生的感悟,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好了,夜很深了,该睡觉了,我总算把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现在,总算无牵无挂了。” “嗯?” “睡咯睡咯。”武平钻进了被窝里,把脸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嗯,父王晚安。”话毕,羽阳已经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照进屋里的阳光唤醒了羽阳,她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点点,正打算闭上,发现武平并不在床上。她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吓醒了——那几名新调来的侍女纷纷倒在地上。她忙跑到门外一看,居然连泠天也倒在地上。 “泠天!”她跑过去扶起他,晃了晃他,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奇怪……我怎么……” “你还敢说!你怎么当护卫的!?” 听羽阳语气着急,他忙清醒过来,站起身问:“怎么了?” “你跟我来。” 两人进了房间,泠天看到倒在地上的侍女也吃了一惊,走过去查看后对羽阳说:“她们只是睡着了。陛下呢?” “父王不见了啊!” “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醒来就没再看到他,还以为他在房外,谁想到房外只有这些睡着的侍女!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们几个中的是陛下的灵术。” “那他要去哪啊!?到底怎么回事啊!?”羽阳着急地走来走去,不知所措。走着走着,羽阳突然停下了脚步,想起了昨晚迷迷糊糊的记忆:“对了,他昨晚和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什么奇怪的话?” “突然问我,他不在了我会怎么样什么的……” “糟了!” 第48章 云若花 羽阳和泠天一路跑到叶归殿,叶归殿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正要离开,他们和一军官碰上了面,那军官忙行礼说:“殿下。有紧急情况。” “出什么事了?” “苍越族长和罗阳司令已经率四十万大军进入到安卡拉姆境内了,奇怪的是,这过程非常顺利,安卡拉姆军集体撤退,我军到现在都还没能和安卡拉姆军交上兵。” “集体撤退……” 羽阳正感到奇怪,叶归殿台阶下突然传来了棠华夫人的声音。 “羽阳!”棠华急匆匆地走到他们面前问,“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了?” 夫人把手上的一卷丝卷递给羽阳,打开一看,那丝卷竟是武平的退位诏书。 “父王退位?!这怎么可能?!”。 “你也不知道?” “夫人!这怎么回事啊?” “就刚刚,矢雨城内侍女送来一个盒子,说是陛下给的,我打开一看吓住了。王兄呢?他现在在哪?” “我和泠天也在找他,今早起来父王就不见了,屋里的人倒了一地。” “……”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名军官面前下令:“传我的令,跟夜空要一队精锐,秘密在浊立搜索陛下的踪迹。” “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羽阳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退位诏书,双手微微颤抖着。 瑞安城内,清晨倓宁刚刚睡醒,伏芝璎正在帮倓宁洗漱,倓宁突然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大祭司?怎么了?” “……”倓宁没回答,只是突然用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啊!好痛。大祭司你……嗯?大祭司?你有力气了?!” “嗯。”倓宁闭上眼,试着催动自己的灵力,盆子里的水随着她的意愿聚集成一团,快速地转动着。 “太好了,大祭司您恢复了!” 倓宁却皱起了眉:“快去派人问问夫人,是谁修复了符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 羽阳坐立不安地在叶归殿等着消息,棠华的手下走进殿中报告:“殿下,夫人,瑞安城来报,说大祭司灵力恢复了。让问下是谁修复了符石。” “符石?”羽阳想起自己尝试修复符石的样子,即使是她,尽全力也只能修复十分之一,那还有谁有这种力量?她突然想起,除了她,还有一个人知道修复符石的方法…… “糟了!”羽阳匆忙地跑出了叶归殿,“云若宫!” 三人急急忙忙驱车来到云若宫,眼前的景象已与之前大不同。云若花再次绽放,宫殿再一次浮起离地。她走进云若宫,穿过云若花丛,走到主殿前那个原本碎裂着,如今已经完好无损的符石前,愣愣地看着它。 “王兄?”棠华突然朝那符石后的云若花丛跑去,羽阳和泠天忙跟上去。 武平紧闭双眼躺在洁白的云若花丛中,嘴唇泛紫,嘴角的血已经凝结,脸色一片煞白。 “王兄!”棠华跑过去抱起他,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她愣住了,她摇摇头,不敢相信自己手中冰冷的温度,绝望地大喊着,“王兄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任棠华如何撕心裂肺,武平的双眼依旧紧紧地闭着。 “父王?你怎么了?”羽阳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地蹲下,颤抖着握住武平的手,那冰冷的触觉犹如一把利剑刺入她的心口,泪水瞬间涌出,用颤抖的声音去呼唤那个熟悉的称呼:“父王,别吓我……” 棠华转过身,对羽阳说:“来,把你父王放到我背上来,我们背他回去,泠天,你快去叫御医。” “好……”棠华夫人这么一说,把羽阳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她似乎抓到了一股虚幻的希望,似乎一切都还有转机,她扶起武平,努力地把他放到棠华的背上。然而,并不强壮的棠华怎么可能背得动比她高大那么多的哥哥。泠天走了过来,蹲下说:“我来吧。” “际泠天!你去找御医啊!我说过要你背吗!!!”棠华突然发狂地大喊着,瘫坐在地上,趴在武平已经冰冷的身体上,不顾一切,撕裂着嗓子大喊着:“哥哥!哥哥你怎么可以抛下我!哥哥你怎么可以抛下棠华,棠华不要哥哥走啊,哥哥!你醒过来啊!” 羽阳被棠华突然的喊叫拉回了现实,她终于肯相信自己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的,她的父亲离开人世了。她瞪大着眼睛,看着武平那张如白纸一般的脸庞,是那么陌生,昨天还在和她谈笑的他,今天怎么能就此永别? 夜风带着一队士兵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夜风也愣在了原地:“泠天,羽阳,夫人怎……陛下……” 泠天扶着棠华夫人,对夜风小声说:“先带羽阳走。” “陛下怎么……” “陛下走了。” 听到泠天这句话,羽阳突然用力地捶打着泠天,把心中的绝望爆发出来,大喊着:“父王不会死!父王才不会死!你闭嘴!闭嘴!” 见羽阳这般,夜风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护进自己的怀中,轻声劝她:“羽阳,我们先回去,好吗?”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夜风无奈,一把揽起羽阳,抱起不断挣扎着地她离开了云若宫。而棠华早已没了哭闹的力气,趴在泠天怀里,嘴里念叨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语,只是泪流满面的瘫着。 夜风抱着羽阳穿过云若花丛,生怕她太过难过有个好歹,直到把她带上车里,她才终于平静了一些,手下问他要不要开车离开,夜风摇摇头,命司机先下车。 他看着泣不成声的羽阳,和自己无意间紧紧握住的她的手,他终于鼓起勇气,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 “羽阳……这个时候,万亭最需要的人是你,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振作。” 她还只是哭着,可在他怀中,她感到一阵突然的安心,哭的更凶了,“夜风……夜风……我真的好害怕啊,没有父王,万亭就只能交到我这个窝囊的人手里,我不要……我不要啊……我做不到啊……” “……”夜风听着她的倾诉,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真的,我真的好没用,父王都死了,我还只想着自己的怯弱,害怕自己要承担的责任,比起失去父王的痛,我居然更怕自己肩上的担子,我这种人,我能做到吗?我能保护好万亭吗!” 夜风听着她所说的,说了句:“还好……” 羽阳觉得奇怪,还是哽咽着,问他:“你为什么说,还好?” 夜风掏出口袋里的手帕,为羽阳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笑了:“你没有让陛下失望,你把苍生,放在自己心中第一位了。” “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担心的还是自己能不能照顾好万亭,你的确成为了陛下所希望你成为的人,羽阳,你一点都不怯弱,你一点都不窝囊,我没有看错你,你一定会是万亭的好君主。” “……夜风,你……” “羽阳,你先能振作起来吗?” 她听到这个问题,终于停下了哭泣,点点头,正身坐好。夜风看她的反应,这才放心地笑了:“现在的万亭需要你,而我,一定会陪着你,保护你。不用害怕,有我在,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在。” 这一番话惹得她又落了几颗泪珠,用力的点着头,心中的恐惧和自我怀疑消散了许多,可想起自己的父亲就这么走了,却还是忍不住接着泪流满面。 棠华回到叶归殿偏殿,失魂落魄地指挥着武平的后事,此时下面的侍卫急忙跑进偏殿报告:“夫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 “紫晴大人发现保护结界缓缓地在合闭,可是!我们的四十万军队还在安卡拉姆啊!” “什么!?” “各大臣都已经在正殿集中,殿下那边已经通知了。” “……大家都已经知道,陛下去世的事了吧?” “是,夫人,赶紧出来主持一下吧!” “……”棠华握紧了手中的退位诏书,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偏殿。 叶归殿上,羽阳正在听大臣们报告情况,问到:“苍越族长知道了吗?” 一名官员急得跺脚:“不知道啊,苍越族长那边一直没和我们联系!” “苍越族长必然会察觉保护结界正在闭合,但安全起见,赶紧通知靖凯将军派人赶往安卡拉姆通知苍越族长。” “好好好,臣马上去办!” 羽阳又问:“紫晴大人,保护结界闭合的时间大概有多久?” “准确的时间是十天又五个小时。” 此时夫人出现在叶归殿上,对众人说到:“十天时间,我们可以撤退,安卡拉姆也可以大举进攻我们,撤退的时间必须把握得准确,按现在的情形,只能一切交给苍越族长了。” 羽阳点点头,从王座旁的座位上起身,棠华走到王座前,深吸一口气,看着殿中安静等待夫人开口的众人,提高了音量:“我,万亭公主诺嘉棠华,向万亭臣民宣布国丧,国王诺嘉武平,于今晨驾崩,用他的生命换来万亭即将到来的和平。国难当头,我以万亭公主,先王乐夏女王之女,六大臣之首的身份正式宣布,储君诺嘉羽阳,当即继位万亭第四十四任国君!铭泽大人,请上前,接下退位诏书。” “是。” “等一下。”铭泽正准备上前,羽阳突然阻止道。 她站起身,走到夫人身边,接过退位诏书,对所有人说:“我拒绝现在立即继位,传达下去,矢雨城务必封锁父王去世的消息,国政内部由我暂替一切父王职务。” 堂下,大家惊讶地议论着。 “羽阳?你确定要这么做?”棠华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么做的好处,却是没想到羽阳愿意这么做。 “不能动摇了军心。”羽阳转身再次对所有人再次强调,“父王去世之事视为万亭国之机密,泄密者自己应该知道后果,铭泽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殿下。” 羽阳收下退位诏书,回到王座旁的座位,继续与大臣商讨保护罩闭合的对策。 第49章 孤儿阿克 赤域以西,长云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边境,不出她所料,这里已经全面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她早已想好了方法应对—— 她背着包,驼着背、一拐一拐朝守关的士兵走去。士兵们发现了她,立刻戒备,两名士兵朝她跑了过来,严肃质问:“什么人?” 长云故意喘着气,眯着眼,抬头看了眼士兵们,又大喘了几口气,毫不犹豫向后倒了下去。 “喂!你醒醒啊,喂!” “怎么办?这……” “看来她是附近的村民,送她回营里吧。” “好。” 两人把她背到营帐中去,刚进了关,她突然翻身而起,幻出她的武器,瞬间解决了两个士兵,让他们沉沉睡去。其他士兵发现后拉起警报冲了过来。然而这些士兵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即使现在的她十分虚弱,身上的灵力完全足以对付这一区域的所有士兵。 她劫了一辆军车,驾车朝安卡拉姆跑去。 万亭大军在安卡拉姆边境原地停留了一天,丝毫动静都没有。傍晚,罗阳和苍越一起用晚餐,席间,苍越很平淡地对罗阳说:“我们今晚就全部撤退吧。” 罗阳一听,虽心急火燎,也只能装作淡定,笑了下,问:“怎么了,族长?” “保护结界要闭合了,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 “真的吗?!还多久?” 罗阳听到结界闭合,自然知道是倓宁大祭司恢复了灵力,这对他来说是近日里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 “明早就闭合完毕了,所以,今晚我们必须回去。” “好,我马上通知下去。” “吃饱再说吧,不急。” “是。” 可罗阳怎么能不急,他可是原定在第二天中午有所行动的。急的倒不是计划被打乱,而是怕苍越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况且,保护结界闭合怎么会那么快?罗阳只恨自己灵力不够高,没有办法自己查看。而这里荒凉一片,根本没办法和浊立联系。 晚餐过后,罗阳行礼告退,回到自己的营帐。先是命人把苍越的意思传达下去,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等的那个人来到了他的营帐。 他穿着最低一等士兵的军装,扮成罗阳亲信的手下进到营帐中来,站在角落里。 “司令,打扰了。” 罗阳坐在椅子上,为了防止苍越的眼线发现,两人以上司与手下的姿态交流着。罗阳低下头,压低音量说:“将军,你受苦了。” “不苦。看你没事我就安心了。谈正事吧。保护结界闭合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出征前听陛下说了,保护结界被破坏得程度很大,四分之一的保护结界都不在了。我猜,他的十五万军和我的十五万军,加上我们身后不远处的安卡拉姆五十万大军恐怕是要一起大举进攻,到时候,你这支小小的十万军队犹如蝼蚁。” 罗阳轻叹一口气,说:“和我想的一样,看来,我们也无路可退了。现在开始准备吧,等等启程前,我和苍越争取让我作为先头部队,到前方去,一到万亭境内,我马上和浊立联系调援军过来。我这十万军士,死也要拖住他们……” “没别的办法了吗?你这可是拿自己和兄弟的性命开大玩笑啊!十万对八十万,根本没有胜算的。” “将军,我们无路可走了。” “哎……那么算上我吧。” “将军?” “我试过在我的军队中找回势力,可是根本行不通,虽然我身边的那些士兵依旧死忠于我,但为了保险,我也不敢太张扬,那十五万弟兄,我只能对不起他们了。我和你一起,守住万亭吧。” “好,若是你不与我一起,呆在苍越身边也危险重重,有你在,胜算也更大了。我让他们找个地方安置您。” “嗯,时间差不多,我先走了。” “将军慢走。” 尘望离开后,罗阳对下属交代:“你们也都听到了,通知下去吧,明天,只要是个汉子,都给我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还有,告诉他们……我际罗阳对不起他们,去吧,记得用暗语。” “是……” 能够在这般复杂的环境下把这样秘密的信息传达给那么多的士兵,罗阳敢这么做,能这么做,还能保证万无一失,他是早有准备的——这是他的杀手锏,每个他的士兵入伍后都要学习他所教暗语,这是他的浊立军独有的,是军队里的军机大秘,就连万亭其他军队的人都不得知道。万亭士兵一向忠心,在这样的环境下,传达一件事给十万人对罗阳来说一点都不困难。 安卡拉姆境内,长云夺了一辆车后被一路追赶着,眼瞅着这样也不是办法,她停了下来,爬到车顶上再次幻出剑,那些士兵一看,纷纷停车拉弓对着她,对她喊道:“这位阿姨,请你马上下来!” 长云一听“阿姨”一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花衣裳,气嘟嘟地回喊:“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家伙!本公主有那么老吗?!” “请不要开玩笑了好吗?前面就是前线了,请跟我们回去!” “啰嗦死了啦!”长云把手中的剑幻为长鞭,幻出一条火舌朝士兵们鞭去,小心谨慎地,尽量不伤到他们。 士兵们吓住了,其中一个人冲她大喊着问:“你到底是谁?!” “不是说过了吗?”长云跳下车,挥起长鞭朝他们跑去,“本公主叫际长云!” 三两下,那些士兵又中了她的沉睡术,不过,她留下了刚刚那个问她是谁的人。 那小斯抱头蹲在原地,瑟瑟发抖:“救救救命……” “我不会伤害你的啦,跟本公主走吧。” 小斯起身,小心问她:“你要去哪?” “我得回捷那去,阻止安子。” “捷那?安卡拉姆首都?” “是啊,啊不对,安子应该不在宫里,我要到安卡拉姆军营才对。” “啊?这……” “你帮我!” “啊?!可是我……” “这是命令!” “是……” 那个士兵无奈地点头答应,被她给拖走了。长云总算有了一个开车的人,在车上,她问他:“你怎么这么听话?哦,你怎么知道我真的是长云公主的?你不怕我是冒牌的吗?” “啊?!你你你你……你难道?难道真的是长云公主啊!” “什么嘛……原来你刚刚根本不相信的哦!” “是……但是!如果我不附和你,我也要和我的兄弟们一样了,为保小命嘛。” 长云嫌恶地瞥了他一眼,说:“怎么我们万亭有你这么没用的兵。你放心,我没杀他们,只是让他们睡过去罢了。” “真……真的吗?” “是啦,开快点啦!” “是!公主!” “哼哼!”长云骄傲地双手抱胸,看着他认真开车的样子问,“对了,你叫什么?” “我啊?叫我阿克就好了。” “正名呢?” 阿克摇摇头,说:“没有,我是孤儿,没正名的。” “……”长云突然想起了她那个还没有名字的孩子,陷入了沉思,她在想,她的孩子会不会最后也被人随便取个名字,随便地养大,当个孤苦伶仃的孤儿……想着想着,她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她捂着肚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您怎么了啊?” “没事……你认真开车……” “好……公主您忍着点啊。” 第50章 亲征 转眼已经是半夜。四十万人整装待发。罗阳按照计划对苍越主动请缨:“族长,等等让我的军队先行一步吧?” “哦?” “我想了许久,我们极有可能在回去的路上被安卡拉姆军队拦截,还是由我来探路吧,我的军队擅长这个。” “你放心,他们不会在退路堵着的!” “哦?”罗阳淡淡地笑了下,反问他,“族长怎么会如此肯定?” 苍越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答道:“嗯……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能马虎,那你去吧。” “是,那么族长,我们先走了。” 罗阳领着一众军官离开了苍越的指挥处,上了车,领着他的部队朝着万亭前进。 车行驶了一段路,部队进入了万亭境内。罗阳下令,按原先计划好的,队伍排成了长长的几排,在万亭边境停了下来。罗阳幻出了太平,站在军队最前面。苍越带着赤域军和尘望的军队跟在他们后面,当看到罗阳这番阵仗,他皱起了眉头,下车走到罗阳的大军面前。 他似乎是无奈地笑了下,又大笑了起来,对站在他面前的罗阳说:“不愧是靖空的后代,深藏不露。连我都能骗过。” “伏芝苍越,我们一向敬重你,相信你,只是没想到那个背叛万亭的人,竟是万亭三大家族族长之一的你。” “哼,际罗阳,你确定你要用这小小的十万人和我这三十万大军拼了吗?” 罗阳自信地笑了下,说:“再聪明的人,也是会有疏忽的时候的,苍越,你的计划早在你宣布尘望将军叛国的时候就全部乱了。难道不是吗?” “……”苍越看着他,没有回答。 罗阳继续说到:“你原本的计划是直接解决了我和尘望将军,自己一个人控制这四十万人,把这四十万人带入安卡拉姆。然后,让安卡拉姆军趁机大举进攻万亭。这四十万人在事成之后,追随你的留下,其余的全部杀掉,对么?” 苍越听后,伸出双手鼓起了掌:“太棒了,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能想到。” “族长还请谨记,人都是有惰性的,那时候你看我相信你,就想着我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想走捷径,而且你也不想太早和万亭摊牌,所以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是么?苍越,到此为止了。你们要进万亭?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罗阳把太平刀撑在地上,扬起嘴角,看着眼前一片明亮的车灯。 苍越转身上了车,往队伍后方开去。他的手下扛起武器,为首的军官大喊一声:“进攻!” 顿时,赤域军挥刀而来。罗阳向前跑了几步,双脚跃起,挥起太平,大吼一声朝身前砍去,带起的波动把那些赤域军击倒在地,纷纷吐血身亡。刀落地的那一刻,连大地都颤抖着。 这时,尘望将军正驾车赶往青墨有人烟的地方,罗阳的手下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据点,急急忙忙地打给矢雨城。走了几道程序后,电话接到了羽阳手中。 “尘望将军?” “太好了……殿下,您还能叫我将军……太好了。” “这可是罗阳据点的电话,自然,您肯定不是叛国贼。快告诉我,你们那边怎么了!” 尘望从没想到,他什么都不需要解释就能得到羽阳的信任,他从心里感到欣慰,不只是欣慰羽阳在这关键的时候能够相信他,更欣慰万亭的未来能有这样的女王,这将是国家最大的福分。 “殿下。既然您相信我,那我就不需要多解释什么了,击碎符石,联合安卡拉姆的那个人是苍越,现在他正打算把从我这里夺走的浊立军加上赤域军带回万亭,让安卡拉姆军能够顺利地直接进入万亭。安卡拉姆军压在边境的有五十万,如果加上苍越的十五万赤域军和我的浊立军,一共有八十万。罗阳一直伪装着亲近苍越,现在他和苍越摊牌了,想用他的十万大军拖住苍越,殿下,请赶紧派人支援!” “苍越……原来……我马上让靖凯将军赶过去,除此之外,仰奇夫人把她的二十万大军都给父王了,夕华军随后就到。记住,保护结界闭合还有九天十二个小时,一定要拖住他们……” “好。殿下请放心,我们誓死也要保住万亭。” “嗯,万事小心。” 盖了电话后。羽阳叹了口气,泠天在一旁问道:“出什么事了?” “苍越,才是叛国贼。” “……” 羽阳命身边的官员说“通知下去,让所有大臣集合叶归殿。有要事。” “是。” 她接着拿起电话打给靖凯将军。 “殿下。” “靖凯将军,马上带着你的十万大军赶到西青墨保护结界破裂的地方支援罗阳。” “罗阳?难道!苍越真的叛变了!?” “你早就知道?!” “这……尘望将军在他被宣判叛变前一天在电话中对我说苍越族长叛变,我没敢报告给陛下……” “混账!”羽阳可谓是暴怒了,大吼道。 “殿下……” “你对得起万亭的百姓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瞒着做什么!?” “苍越族长如此人品卓越,怎么可能叛变?我当时肯定这是尘望将军的诡计,正巧后来浊立来消息说尘望叛变,我就没把这件事报告上去。” “人品卓越?呵!他正带着八十万军打罗阳的十万军!人品卓越!?” “殿下,息怒……” “我怎么息怒!虽然你是长辈,我知道很失礼,但是!靖凯将军,请你现在马上!快马加鞭赶去救他们!” “是!” 羽阳愤怒地挂了电话。 “靖凯早就知道了?” “虽然人性本如此,我也难逃这样的本能……但是,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的怀疑,那么多的顾虑?” “……” 羽阳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又拨给了仰奇夫人。等了一会儿,仰奇夫人才接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殿下?” “苍越叛变,罗阳和尘望带着十万人在和苍越加上安卡拉姆军队的八十万大军抗衡。仰奇夫人,我需要你的夕华军。” “苍越?这……我已经把令牌交给王室了,殿下,何必过问我呢,直接下令就好了。” “还是和您说一声的好……老夫人,真的谢谢您了……” “说什么谢,身为万亭臣子,怎么能不为万亭想?” “老夫人……” “快去吧,孩子” “嗯!” 盖了电话,羽阳转头问泠天:“你,愿不愿意跑这趟?”泠天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羽阳没想到泠天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站起身,吃惊地看着他:“啊?不愿意?喂!不带这么贪生怕死的啊!” “我不能走,我是你的护卫。” “我还有夜风啊。” “……” 羽阳用极其嫌恶的表情看着他许久,又念叨着:“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不去。” 羽阳皱着眉头准备离开寝殿。泠天才幽幽地说:“我答应陛下,要保护你。” 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她心里也万分不舍得他冒这个险,但是她刚接权不久,身边熟知的,能用的人没几个,而他是她最相信的。 “好,那就好好保护我吧。”她压低声音回答了他这么一句,离开了寝殿。 羽阳到叶归殿时,住在矢雨城里的官员都到了。 “虽然人不多,我先交代事情吧。”羽阳看着夜风,说,“夜风,马上通知夕华军,快马加鞭往南赶,等他们到浊立西北关口会有指挥官与他们会合。” “是。” 等待了一段时间,人终于是来齐了。棠华夫人最后到的,她牵着倓宁的手进来的时候,羽阳高兴从殿上跳跃着跑了下来。 “大祭司!” 倓宁对她点了点头,和棠华走到众臣子跟前。 羽阳安排大祭司坐好,自己回到座位上,与众人说到:“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开始吧。我刚刚接到尘望将军电话,是从罗阳的据点打来的。真正叛国的人不是尘望将军,是苍越。” 不出羽阳所料,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都不要议论,安静听我说完。”羽阳坐了下来,继续说到,“保护结界与倓宁祭司的关系虽然现在是人尽皆知,但是,在符石被击碎前,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乐夏女王、景宏王夫、父王、棠华夫人、靖空将军、仰奇夫人和苍越,当然,还有倓宁祭司本人。但事情发生后,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其中任何一个人,只觉得是亦安通过一些途径盗取机密。尘望将军位高权重,很多人都认为他知道符石与大祭司一事。苍越一向深得人心,只要他一句话,没有人会多问的。仔细分析,身为诺嘉王族的后代,棠华夫人自是不可能叛国,仰奇夫人虽然是三大家族之一的兰家族族长,但她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兵权交给了父王,然而苍越,赤域军一共十七万,他带了十五万过去。他周游世界,行踪总是不明,大家也认为他自是个洒脱之人,所以也不加怀疑。但如今,他从尘望将军手中抢来了十五万士兵,加上他自己的赤域军和安卡拉姆的五十万大军,八十万……而罗阳和尘望将军只带着区区十万人。” 夫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如魂魄被抽离一般,害怕地看着羽阳。在一边的星辰忙轻轻搂住棠华,轻声在她耳边安慰:“二弟会没事的,放心吧,一定会的……” 一片寂静中,大臣们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时夜风回来了,走到台阶下报告道:“殿下,夕华军即刻出发。” 羽阳安静的看着他,不忍开口,而殿内也是一片诡异的寂静,夜风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又唤了一遍:“殿下?” “夜风,你父亲,叛国了。” “……” 夜风的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沉默没有回答。 “此事与你无关,也与夜空,圣女,甚至你的母亲没有任何关系。否则你们不会到现在还留在浊立。” “……”夜风还是没有说话。 羽阳走到夜风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我该相信你吗?” 夜风此时却笑了,看着羽阳,眼神还是一样的温柔:“事已至此,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相信夜空和璎璎,那我们有什么理由跟着父亲一起背叛你呢?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叛变,他背叛的不只是万亭,更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我的母亲。从今天起,这条命就寄存在殿下手中了,殿下若是不信我,即刻杀了我便是,如果信我,夜风这条命就交给你,交给万亭,就算让我为万亭战死边境,我也算不辱殿下的信任,不论是你杀了我,还是战死,我都不会有一丝怨,一丝恨。” 她听后,走回到座位上做了最后的考虑,终于下令:“财政大臣际星辰,政法大臣副官际唐月,护卫队队长伏芝夜风,副队长际泠天。四人听命。” 星辰愣了下,似乎还不习惯被归为武将,和唐月、泠天、夜风一起走到殿中央行礼。 “恢复姬尘望万亭大将军之位,命际唐月和伏芝夜风为尘望将军之副将,命际星辰为卫国祭司,位万亭第二大祭司。”她顿了下,继续说到,“命,际泠天为本公主护卫,随本公主与其他三人一同出征。”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她,棠华站起来阻止到:“羽阳!不可以!” “夫人,各位大臣,请你们相信我。” “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万亭怎么办!” “反正我还没有即位,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另立新王。虽然如此,我还是向你们所有人保证,我们一定会凯旋而归。” “……”夫人无言,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不愿意马上即位,果然,说什么稳军心,只是目的之一罢了。 一片混乱中,倓宁大祭司却出面支持了羽阳的决定:“我同意羽阳亲自出征。浊立就交给我和棠华,还有一众大臣吧。” 羽阳点了点头,继续宣布道:“出征期间,由棠华夫人暂替我的位置,掌管万亭一切事务。” 连大祭司都这么说了,棠华只得叹口气,走上前,行礼接受。 第51章 王国将军 终于可以回到寝殿休息了,羽阳累得刚进门就趴在了床上。往往一向只在门口守着的泠天,今天却走进了她的房间,让侍女们都退下,关上了门。 她听到关门声,爬了起来,看到泠天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吗?” 泠天盯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慢慢地靠近了她。 “怎怎怎怎怎么了际泠天!!?” 泠天慢慢地逼近羽阳,她慌乱的抱起床上的枕头,羞得脸颊通红,一步步往床头缩去。 他把她逼到床头的木板上靠着,只是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她屏住呼吸,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浮着热辣辣的红云。 “谁允许你决定自己出征的。” “啊……啊?” “亲自出征,你问过我?” “我我我……我为什么要问你?” “我是你的护卫,有责任保护你。” “哪有你管这么宽的护卫。” “我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还有,你答应我父王什么了?” “……” “怎么不回答?” “答应你父王,会……会保护你就是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亲近的话,惹得他放松了自己严肃的眼神,飘忽着背过身去,“啧”了一声走到房门口,又停了下来,对她说:“天快亮了,你睡一会儿,等等我叫你起床。” “你不睡吗?” “不睡。” 说完,他关上门,离开了羽阳的房间。她嘟囔着窝进被窝里,还没盖好被子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此时,安卡拉姆军营。 亦安完成遁形术后耗尽了他所有灵力,现在的他和普通老百姓差不多,恢复灵力来日方长。但是,作为安卡拉姆最优秀的军事家,他的杀伤力绝不只是灵力和武力这么简单。 此时的安卡拉姆军依旧驻扎在万亭军的后方,天刚蒙蒙亮,亦安被一阵几乎是轻无声息的脚步声唤醒了。 “王子……” 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对她笑了下:“你回来了?紫陌呢?” “……” “怎么了?岚绫。” “紫陌王子……可能已经魂葬他乡了。” 他并没有很惊讶,只是走下床,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走到她跟前抱住她,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头发:“你平安就好。”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紫陌王子……” “没人会怪你的,放心吧。” “可……”她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却已经被亦安的双唇堵住了。她惊讶地看着他脱去外衣,伏到了她的身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褪去她的衣服,温柔地笑着对她说:“你毫发无损,这就够了。” 岚绫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这颗心再次沦陷了,她闭上眼迎上他的双唇,放空自己的脑袋,紧紧抱住亦安,亦安也顺势把她推倒在床上,褪去她身上最后的防备,用炽热的吻灼烧在岚绫完美的躯体上,此时却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谁这么不懂规……”亦安转头朝门口看去,连话都说到一半,愣住了。岚绫闻声也转过头去,吓得抓起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长云……” 长云穿着安卡拉姆军装,慌乱不知所措的站着:“我……不好意思……打扰了。”她转身准备离开,亦安顾不得身上的穿着,赶忙跑过去拉住了她。 被他的手抓住的那一刻,她突然尖叫着推开了他,后退几步靠在门上,愤怒地喘着粗气,看着他的眼睛,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长云……我……” “本公主哭我的关你什么事啊!走开!” “……”亦安眉头深锁看着她,试着慢慢走近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小心翼翼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好了,不哭了,乖。你怎么跑过来了,怎么不在万亭好好休息?” 万箭穿心的她,此时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无比恶心,她逼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却还是很难对抗从内心深处的恶心,她试着要挣开他,含糊说着:“我没事……安子你去吧,我没事,我先走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哄着她:“一路过来累坏了吧,我带你去休息。” “嗯……” 此时的他,居然温柔的笑了下,和刚刚对岚绫的笑一模一样,他把她抱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而他床上的那个女人,一句挽留和怨言都没有,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辨认着床上的衣服,找到自己的穿上,却也只能自言自语了:“我怎么可能代替得了王妃呢,别自作多情了……” 长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然而心里却是万般绞痛。这么多年夫妻,这么多年的信念,原来只需要一刻,就足以完全崩塌了。 他找了间空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叫来了军医还命人做一些好吃的。 “安子,随我过来的阿克你要好好安置他。” “好,放心吧,你好好休息。” “嗯……” 军医帮她查看情况,做各种检查,这时,岚绫抱着亦安的衣服走进了房间,长云看到她,把头撇了过去。岚绫自觉理亏,低着头走到亦安身边,帮他把衣服穿上。 “王子,岚绫先走了。” “嗯,辛苦你了。” 岚绫点点头,对长云行了个礼,离开了房间。 军医检查过后,走到亦安面前报告:“王子殿下,王妃刚生产完就赶了这么远的路,一路旅途劳累,现在身子非常虚弱,不过身体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是了。” “好,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亦安坐到床边,抚着她的脸,温柔地看着她:“长云,咱们的孩子,还好吗?” “他很好,很健康。” “那就好……你这一路,只有那个阿克陪着你么?” 她摇摇头,说:“很多人陪着我,我一路搭便车过来的。”亦安听后,惊讶地看着她:“没有车?你……偷跑的?” “嗯,我偷跑的。” “……路这么远,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吃这种苦?” “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 “长云……” “安子,你真的要打万亭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问:“如果我说,我要灭了万亭呢?” “那我会站在你的身边。” 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成了吃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安子,我是你的妻子,即使我是万亭的公主,但我更是你的妻子,我要陪在你的身边。”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好,真的是太好了。” 她陪着笑,心里万分恶心,恶心自己居然说出如此违心的话。他丢下他们母子的时候,她没放弃他,得知他要灭万亭,她还是相信他会听自己的话回心转意,当她亲眼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缠绵、看着他虚伪的温柔,她决定了,她放弃劝他回头的想法,放弃自己的丈夫了。为了万亭,她答应自己,再也不做那个随心所欲、天真的长云公主。 靖凯将军带着他的青墨军赶到战场上时,此处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看到赤域军就杀!不要犹豫,给我上!” 茫茫一片荒凉的砂地上,罗阳军队的阵势早就被打散了,尘望好不容易找到了罗阳,两人一起合作斩杀敌人,势如破竹,无人可挡。然而即使气势不减,罗阳的军队还是几乎全灭了。 靖凯的青墨军进攻赤域军,让赤域军们一头雾水,不明不白的就成了刀下鬼。 军队后方,下属来报苍越,说是靖凯将军的青墨军莫名其妙进攻赤域军。苍越只是笑了笑,带上他的将领朝队伍前方去了。 罗阳挥着太平,气势让敌人闻风丧胆,尘望将军枪法了得,虽然已年过半百,但一点不失万亭大将军的风范。 “罗阳,靖凯的人来了。我们走吧。” “走?去哪?” “去杀了那个狗贼。” “正合我意,走。”两人怒吼一声,冲破赤域军重重阻拦,把赤域军逼得节节后退。 突然,两人跟前停下了一辆车。罗阳嘴角上扬,挥刀把那车劈成了两半,飞出好远炸开了。 “果不出我所料。就知道你会把车劈了。”苍越从空中缓缓落到地面,笑着看着罗阳和尘望。 罗阳懒得回答他,挥刀就朝他砍去,尘望会意地跳到他的身后进攻。身边围成一圈的赤域军谁都不敢动,还被他们的打斗所带起的波动震慑得不得不后退才能站稳。 苍越身为赤域伏芝家族族长,不仅灵力甚高,各方面的才能也都在仰奇夫人和棠华夫人之上。罗阳和尘望虽尽全力对付他,他却一丝破绽都没有给他们留下,双手握着他的法器,轻巧地闪避他们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两人已气喘吁吁——毕竟尘望刚受过伤,罗阳与敌军大战了那么长时间。 苍越突然跳出两人的包围,依旧笑着跳到一边,对他们说:“好了,游戏结束了,我可没时间和你们耗着。” “哼,想逃了吗?”尘望笑道。 “不……小心点,大将军……” “嗯?” 苍越动作迅速地幻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指着尘望的头,尘望根本来不及反应,罗阳忙幻出结界挡在尘望身前。只不过苍越还只是笑着,刚刚那么好的时机他都没开枪。 “你想做什么?”罗阳集中精力控制着保护罩,看着他,问。 苍越扣动了扳机。然而,那子弹绵软无力,轻轻弹在罗阳唤出的结界上,掉落在地上。苍越努了努嘴,示意罗阳看看地上的子弹。 “银质子弹?” “嗯呐!” “刺杀羽阳的不是安卡拉姆第一刺客,岚绫?” “啧啧啧,当然不是,岚绫不过区区一个刺客,怎么可能有枪这种稀世珍宝。你们也太天真,太看得起亦安了吧。” “苍越,我真的猜不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国家?” “既然你们都要死了,那我就告诉你们吧。” “你……” 苍越疯狂地大笑着,一步一步逼近他们两个,面目狰狞犹如疯魔:“我的月影,我要让我的月影回到她的祖国,可是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啊!所以,我只能把她愿意留下的地方变成她的祖国,这样!她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公主!还有,你们真以为玉雪这种货色,能操控得了茉香?” “……陷害茉香王后的,是你?!” “你猜?” 苍越几近疯狂地笑着,突然地一把掐住罗阳的脖子,把枪顶在他的胸口,狰狞地看着他。 “苍越你干什么!”尘望挥枪要攻击苍越,然而还没能靠近他,就被他用灵术冲倒在地。 “你们保护羽阳?那个贱货的女儿?她哪配称作女王?她不过是个平民,一个小小贱民,突然地就变成了女王?哼。她不配!长云、羽阳,她们都不配!凭什么要我的月影对她们俯首称臣!凭什么!凭什么我的月影那么喜欢她们……凭什么?!” “月影……到底……是谁?”罗阳的脸涨得通红,艰难地开口问。 “谁准你直呼月影的名字!不要用你的脏嘴玷污我圣洁的月影,知道吗?!”苍越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的脖颈,把罗阳的脖子勒出了一道血痕。 “苍越。我知道你的月影是谁了,哈!你很用心的守护圣洁的她是吗?我跟你说,她早就没你想得那么完美无瑕了!”尘望站起身来,走近他,故意挑衅的说着。苍越一听,把罗阳踹倒在地,对着尘望发狂般地射击。 趁这个机会,罗阳怒吼着挥刀而起,朝苍越砍去。苍越刚要闪开,尘望不顾身中数枪的疼痛,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脚。 刀落,锋利的太平砍下了苍越的右臂膀,鲜血张扬的喷发着。苍越愣住了,一秒后嘶吼着对着尘望,丧心病狂地疯狂射击着,直到他松开双手。苍越的手下冲上来把他们两个围住,而他趁机逃走了。 罗阳像野兽般怒吼着,靠近他的士兵皆是瞬间被砍成两半,罗阳红着眼看着他们,眼神中写满杀气,士兵们惧怕得不敢前进。 他走到尘望身边,跪了下来。 “将军……” 尘望努力地睁开了被鲜血染红的右眼,笑了下,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咬字不清地对罗阳说:“我……哪……认识……什么……月影……苍越……太……傻……了。” “不要说话了,将军,罗阳带你回去,好么?” “傻……孩子……我……走……。” “不要……”罗阳早已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尘望的手,想用灵术治愈他的伤口,可他早已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见眼睁睁看着尘望,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罗阳在衣服上抹****沾满鲜血的手,用手擦干净尘望还完整着的右脸,背起他,朝万亭走去。赤域军没人敢靠近他,几个勇敢点的士兵想攻击他,还没能靠近,就被他唤出的火焰点燃,挣扎着燃烧着。 “将军,我带你回去。” 第52章 黎明前 安卡拉姆军营里—— “王子殿下,出大事了……”进门来报的军官发现长云在,便没再说下去。 亦安一边继续喂长云吃着东西,一边应道:“王妃自己人,说下去。” “是……那个人……那个人通信让我们可以出发了,还有,他受了重伤,右臂……被万亭司令……砍掉了。” 亦安皱起眉头,放下碗,看着那个军官,问:“伤势严重么?” “嗯……大人他身体强壮,应该不会伤及性命,可是大人现在昏迷不醒。” “派一队精锐去接那个人回来,通知下去,一个小时后出发。” “是。” 亦安转过身,温柔地看着她,说:“你在这呆着吧,等我回来,好吗?” “不要,安子,我要陪着你。而且你不是说过吗?我在的话,士气大振呀。” “可是,战场很危险。” “安子,我一定要去的!” “听着,长云,我现在灵力全无了,我不能保护你的,知道么?”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安子,让我去吧?” “长云……好吧。” 安卡拉姆大军整装以待,亦安任几名大将为先头将军,带着五十万安卡拉姆军出发。亦安和长云在队伍最后,指挥着整个军队。 青墨西北部。羽阳下令在此驻扎,派唐月带十万人马赶去支援。 指挥部里—— 军官报告:“殿下,靖凯将军来报,这几天僵持后,青墨军只剩下四万人,罗阳司令的军士全军覆没,和尘望将军、罗阳司令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尘望将军的部下得到靖凯将军散播的消息后,五六万人回到了我们万亭这边。虽然我军壮大起来了,赤域军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唐月副将的军队也到了,但是……我们区区二十万人是根本没办法和五十万安卡拉姆军匹敌的。” 羽阳闭目思索一会儿,问眉头深锁的星辰:“还有多少天?” “保护结界闭合还有四天。” “四天……” “羽阳,有什么计划么?”夜风问。 “计划?有倒是有,只不过……某个管得宽的护卫可能不会答应就是了。” “嗯?管……得宽?”夜风疑惑地看了看众人。 “夜风,她在说我。”泠天回答夜风,皱起眉头问羽阳,“你又想干嘛?” “反正你不会同意,但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还是要这么做。” 泠天叹了口气:“你驻扎在这里,根本没打算让太多夕华军上阵,对吗?” 她点点头,众人吃惊地看着她。 她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卡拉姆会赢,他们不会赢的。现在闭合的保护罩把进出安卡拉姆的出入口缩小了,四天时间拿下万亭,然后平安地回到安卡拉姆?他们没有第二个亦安,更何况,五十万人需要一百个亦安。” 星辰说:“羽阳说得是没错……但是,也要我们撑得下四天。” “不用四天,我只需要两天。” 众人再次惊讶地看着她。泠天眉头紧锁地看着她。 她放下茶杯,幻出一把长棍,在地上比划着讲解到:“第一步,让唐月撤退,整齐地撤退。第二步,牺牲一名军衔高的夕华军官,故意让安卡拉姆俘虏,通过他告诉安卡拉姆军[还有一两天保护罩就要闭合,到时候你们就回不去了]。如果苍越和亦安相信,那就成功了,如果不相信也没事,这件事必定会在安卡拉姆军中传开,他们自是会军心不稳。第三步,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各带五千夕华军,听好了,一共两万人,只有两万,我们用这两万逼安卡拉姆军退出万亭。最后一步,守住最后的保护结界缺口,到时候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星辰听后,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很完美,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不让大多数夕华军上阵?” “的确,带着两万军队到前线冒险,身边还没人保护,我……真的不放心。”夜风补充到。 她回答:“夕华军,可以说是万亭最训练有素的军队,也是万亭目前最后一支没有元气大伤的军队,就算现在关乎万亭的存亡,但,按现在的局势来说,我们的胜算很大,该开始筹备战后的恢复了。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没想到,你想的比我们都远。”星辰笑说。 羽阳笑了笑,接着喝了口茶,看着泠天问:“管得宽护卫,你怎么不反对了?” “有用么?” 羽阳刚想把他的话回过去,一侍卫急急忙忙地跑进房间。 “怎么了?” “唐月副将的手下带着罗阳司令和尘望将军回来了!” “真的!?快去看看。” “可是……” “怎么了?” “罗阳司令昏迷,尘望将军……已经过世了……” “……”她只觉头脑一震轰鸣,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泠天,星辰和夜风忙赶了出去。 “泠天……” 泠天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我们去看看。” 羽阳被他这么牵着,才回了一气的魂,点点头,一起跑了出去。 四人赶到安置罗阳的房间里,军医们正在为他处理头上和身上的伤口。 “二弟!”星辰看罗阳伤成那样,抓着一名夕华军的肩膀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正和安卡拉姆军僵持,司令就这么浑身是血背着尘望将军从敌军那边走了出来,我们赶紧把他们带回来了,没想到……尘望将军还是走了……” 泠天一语不发,拧了毛巾仔细地帮罗阳擦去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过了一会儿,军医走到羽阳跟前,行礼说道:“殿下,罗阳司令的头不久前受了伤,恐怕是因为大战几天,劳累过度导致伤口开裂,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一些。” “那怎么会昏迷?” “太过劳累,失血过多,所以……” “你们用心调养着,不许有闪失。” “是。” 夜风问侍卫:“尘望将军的……遗体呢?” “手下已经在筹备着帮将军入棺。” 羽阳对那侍卫说:“带我去看看。” “殿下,这恐怕……” “恐怕什么?带我去。” “是……” “夜风,你跟我一起去吧,星辰大哥,泠天,罗阳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星辰点点头,两人忙来到房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尘望已经被安排入棺了。 一军官见羽阳过来忙迎上前:“殿下。”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帮将军入棺?” “这……” “打开来。” “可是……将军走得真的……不太好看。殿下您……还是不要看好了。” “尘望将军是英雄,英雄为国捐躯,何来的不好看?!” “殿下息怒……既然如此,哎……好吧。” 那军官命手下打开了还未封上的棺木,看到尘望遗体的那一刻,羽阳着实被吓到了。 尘望的身上可谓体无完肤,手臂上满是被穿透的洞,身上也千疮百孔,内脏都已经离开了躯体的庇护挂在外面,左脸已经见骨,血肉模糊。 夜风见此,忙捂住羽阳的眼睛,把她护在怀中。 “不要看了,羽阳。” “我没事。”她拿开夜风的手,问他,“夜风,我刚刚说的计划你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快点安排下去吧,让唐月马上办,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好。那我们走吧,好么?尘望将军这里他们会处理好的。” 她摇摇头,对身边的侍卫说:“你们小心点,把将军抬出来,接盆水和毛巾,找一套符合将军身份的朝服过来。” “是。” “羽阳?你这是?” “总不能让将军就这样走了,你快办事去吧。” “这……会不会不妥?” “何必拘谨这些小节,我只想尽我所能表达对将军的敬意。” “好,那……我先去了。” “嗯。” 几名侍卫把将军从棺木里抬了出来,放在铺好的木床上,她脱去外套,挽起袖子,拧干毛巾,从双手开始,帮尘望擦干血渍,在旁看着的侍卫们皆惊讶得嗔目结舌。 泠天听到侍卫说羽阳在帮尘望将军清洗遗体,忙出门一看究竟。 他愣在原地,呆呆看着一个白衣女子双膝跪地,平静地看着眼前那具惨不忍睹的尸首,仔细地擦洗着,小心翼翼不去碰触到伤口,像是他还活着,怕弄痛了他。 “这个白痴……” 他走到她的身边,蹲了下来,对她说:“喂,等等不会衣服你都要亲自换?” “嗯。” 他抓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拎了起来:“好了,我来。” “咳咳咳。勒死我了!” 他接过侍卫手中的朝服,蹲了下来,扭头对她说:“转过身去,我来换。” “……”她撇撇嘴,转过了身。 他轻轻地脱下尘望早已四分五裂的铠甲,换下染透鲜血的衣裳,帮他穿上了华丽的朝服,系好了腰带。 “送尘望将军入棺吧。” 侍卫们轻手轻脚抬起尘望的遗体,放入棺木之中。看着棺木合上后,羽阳再次对着棺木行了大礼,命一队侍卫先送尘望遗体回浊立,并下令厚葬尘望将军。 回到罗阳休息的房里,见他已经醒过来了。 “二哥。”泠天正要走到罗阳身边,被星辰拦了下来。 “泠天,让你二哥静一静吧。”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刚刚醒来到现在一直这样,两眼无神,什么话都不肯说。可能尘望将军就这样走了,他打击太大了吧。让他静一静。” 羽阳点点头,对星辰说:“身体没事就好,那我和泠天先出去了。” “好。”两人正要离开,罗阳用微弱的声音叫住了他们:“羽阳。” “嗯?” “羽阳,将军,送他回去了么?” 她慢慢走到他的床边坐下了,点点头,答道:“放心吧,我已经派人送他回浊立了。二哥你好好休息,一切有我们在,你放心。” “苍越,苍越被我和尘望砍下右手了。” “什么!”三人听到这句话,都激动地围了上来。 “真的吗?!” 罗阳突然笑了起来,眼角流下了泪水,抓着星辰的手,咬牙切齿,哽咽着继续说道:“那个混蛋……那个混蛋!我要报仇,我要为将军报仇!” 星辰握着他的手,看自己的弟弟这样,他心疼的犹如刀割:“不要激动,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苍越在杀了将军前说了些事情。射伤泠天的是他,并不是岚绫,还有,他是为了一个叫作月影的女人,丧心病狂地要灭了万亭。按他的话,这个叫月影的女人就在万亭,是羽阳的臣子,而且不愿意离开万亭。” “是他……不过,月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你们呢?”星辰和泠天都摇了摇头。 罗阳继续说到:“当时,苍越掐着我的脖子,拿枪指着我,将军突然跟苍越说他认识月影,还说月影没有那么纯洁,果不其然,苍越踹开我疯狂地射击将军,我趁机挥刀要砍苍越,将军居然……居然抱着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我砍下苍越的臂膀,他又对着将军又是十几枪……” “……”众人无言。 “最重要的是,他承认当年陷害茉香王后的人,是他……” “什么?!”羽阳激动地看着罗阳,“原来……原来是他……” 泠天突然想到什么,问:“这么说……这个月影必是在苍越心中是个圣洁、完美的人?二哥,你再仔细想想,苍越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月影才能是个名副其实的公主。” “公主?”星辰也想起了什么,说,“我想起来了,长云和我说起过,亦安其实有个妹妹的,是他父王和一个平民所生,但是出生后不被承认身份,后来就不知所踪了。难道,这个公主就是月影?那月影到底是?” “璎璎。” “……”众人看着羽阳,羽阳皱起眉,思考着,说,“璎璎可能就是月影。” “羽阳,你说什么?” 大家转头一看,竟是夜风正看着他们。 “夜风?事情办好了?” “你刚说璎璎怎么?” “夜风……” “出什么事了吗?” “苍越……右手被人砍掉了。还有,我们知道他攻打万亭的目的了。” “……”夜风只是静静地看着羽阳,没有惊讶,也没有难过。 “我们怀疑,璎璎就是安卡拉姆失踪的公主,苍越要攻下万亭的目的。” “不要,再提那个人了。” “夜风?” 一向温柔冷静的夜风,此刻却变得不像是他了,他冷笑一声,向羽阳行礼:“唐月那边已经行动,我们大概该准备了。” “好……” “我先走了。”夜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夜……” 第53章 悲哀的凯歌 夜晚,夜风独自一人躺在屋顶的空地,沉默着仰望着天空。一件军外套丢到了他的身上,夜风头也不抬就知道是谁,漫不经心地接过外套,看着天空,说:“你不睡觉跑这里来干嘛。” 泠天穿着单薄的衬衫,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大冬天,半夜睡屋顶也不怕着凉,这里不比浊立气候宜人,别以为你这瘦弱的身子受得了。” “我这样还叫瘦弱?” “比我瘦弱就是了。” “好吧。你找我?” “我只不过也睡不着,上来屋顶看星星罢了。” “……” 两人静静地躺在青墨初冬冰凉的地板上,看着满天的繁星。过了许久,夜风却微微笑了:“泠天,我们多久没有这样一起看星星了。” “忘了。” “我心情很差。”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 “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看星星了。” 泠天换了个姿势,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要你自己不放弃自己,万亭就不会放弃你。” “别傻了……那个人是叛国贼,我和夜空,还有璎璎都是叛国贼的孩子,未来,我们有什么立场继续担当万亭的栋梁?就算羽阳不会追究,可是众大臣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们伏芝家的。我自己,也没有脸面这样活下去。” “……”听到他这番话,泠天缓缓地站了起来,边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边示意他站起来。 “怎么了?”夜风把他的外套放在一边站了起来。 没想到他还没站稳便吃了泠天结结实实的一拳。他踉跄了下,站稳后,擦了擦鼻血,惊讶地看着泠天,问: “发什么神经?” “白痴,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没用的人。” 夜风无奈地哼笑了声,低下了头:“突然能体会羽阳的心情了,茉香王后蒙冤,她只能在民间流落。虽然最后她还是回来了,但是我和她不一样,我一辈子都是罪臣之子,一辈子都是……”话毕,泠天又是着实的一拳打在夜风的脸上。 “这一拳我替她打的,还有脸跟我提羽阳,亏她那么相信你,亏她一心护着你!” “……” 夜风还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看他那样,泠天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抓着他的衣领,看着他吼道:“我们是羽阳的左右护卫,你不在,难道要我以后二十四小时值班吗?事情都还没来,战争都还没结束,你就想着战争过后的困难,懦夫!” “喂!” 两人转头一看,羽阳披着披风,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你们在干嘛啊?” “……”泠天松开手,背过身走到屋顶的栏杆旁。 羽阳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军装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帮夜风披上。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无神的眼睛:“夜风,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有罪。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这趟出征你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浊立。” “……” “你想过吗?你走了,难道要夜空和璎璎也跟着你走么?她们不也是罪臣的孩子?如果不是,你走了,你要她们姐妹怎么办,没有你在,她们活着会开心吗?” 他看着羽阳,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我全力保住伏芝家族,保住夜空和璎璎,还有,你的母亲。” “……羽阳,你就不怕我和那个人是一伙的吗?不怕伏芝家族就是久谋叛变吗?” “叛国贼只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家族。夜风,现在的你不像是那个我认识的你。如果连你自己都选择放弃,那我何必继续坚持着帮你?” “……”他呆呆地看着她,苦涩地笑着。 她看他还是这么不振作,叹了口气,对他继续说到:“夜风……你如果真的无法承受这个打击,我也无能为力,可是,我没那么伟大,我很自私,我现在需要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在我坐稳王位之前,我都需要你,你可以留下来帮我吗?算我诺嘉羽阳求你。” 夜风被她这么一说,总算振作了一些,回答:“我……我何尝不想帮你,可我这样……” “为了璎璎,为了夜空,为了你的母亲,为了泠天,还有我,你都必须要一直,一直好好的活着……” 夜风抬头,见羽阳露出了无比温柔的笑容,他才终于鼓起了勇气,点点头:“嗯,我答应你,也答应大家,我一定会好好的,我一定不会擅自离开你们。”她见他振作了起来,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 “对了。” 她掏出两个翠玉做的哨,把其中一个放在夜风手中,解释道:“到时候是兵分四路,要联系诸多不便,这是大祭司送给我的法器,我也有一个,明天,我吹响哨子后,不管多远你们都会听得到的,记住了,吹一声是进攻,吹两声是撤退。谁那边撑不住了,连吹三声这个哨子,另外三人不管多远都能感知方向和地点。” “明白。” 羽阳转身把哨子交给泠天,笑眯眯的问:“用法都听到了吧?”泠天收下哨子,点了点头,羽阳脸色一沉,对两人吼道:“那就快去睡觉,都几点了!” “……” 按照羽阳的计划,唐月撤退后,亦安下令就地扎营,那名特地留下来让安卡拉姆军抓住的军官顺利地被带到了亦安面前。得知保护结界马上要闭合,亦安果然紧张了起来,联系了还在安卡拉姆的苍越。苍越告诉他,保护结界还有三天才闭合,不会有错,而且还看透了羽阳的每一步计划,一字不漏地猜对了。 这样一来亦安安心了,下令休整一夜,天一亮就出发进攻,拿下万亭。 深夜,安卡拉姆军中—— 长云在噩梦中惊醒,转身一看,她的噩梦就在身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她咬着牙流下了眼泪。抹了抹脸颊,翻过身,背对着他。 再次醒来已是天亮,她醒过来的时候亦安还在睡梦中。起身穿好衣服,营帐外传来了岚绫的声音。 “王子,该起床了。” 长云走到门口,拉开营帐的布帘,岚绫看到是她,吓了跳,忙低头弯腰行礼。 “长云王妃,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昨夜没睡好,就先起来了,岚绫,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你呢,我不在的时候,真的多谢你把安子照顾得这么好。” “岚绫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罢了。” 长云笑了笑,对她说:“进去吧,伺候安子起床。” “是……” 亦安睁开眼,看是岚绫在帮他准备洗漱,皱起眉头,问:“长云呢?” “王子你醒了?” “我问你长云呢?” “……” 她愣愣地看着他。 见岚绫被他吓到了,他下了床,边洗脸边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事……” 帮他穿好衣服后,他准备走出营帐,岚绫不知哪来的勇气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 “王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问,但我还是想要一个答案,你说过,你只爱我一个,其实也是骗人的吧?” “……”他转过身,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岚绫。 “或许,你或许喜欢过我,是么?” “嗯,我喜欢你,没有过。” “那爱呢?” “……” “还是说,亦安,你从来就不知道爱是什么?” 他笑了起来,拿开了她的手:“是,我这辈子还不知道爱一个人什么滋味。那个人也是,母后也是,紫陌、长云,还有你,都是……” “……”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乎长云,也在乎你。” “王子……” “我走了。” 岚绫忍着泪水,看着他就这样离开了营帐。 到了最后一战的时候了。气势宏大的安卡拉姆军继续向前推进,把这原本就草木稀疏的荒凉之地践踏得寸草不生。 羽阳手持栩清扇,带着五千夕华军,站在荒凉的沙地上等待着安卡拉姆军的到来。 “来了……” 安卡拉姆士兵看到羽阳和夕华军,停止了前进。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独自朝安卡拉姆军走去,安卡拉姆军军官下令让士兵们下车,弓箭手拉弓对着她。 她微微笑着,走到他们的跟前,看着他们,问:“怎么?难道你们不知道保护结界马上就要关闭了吗?” 带头的军官举着刀不屑地看着她,问:“你是谁?哼,小小女子,居然敢在这里阻挡我们安卡拉姆大军,不要命了吗?” “我?我叫,诺嘉羽阳。” 得知眼前这个人便是万亭储君,士兵们紧张了起来,那名军官也突然害怕了起来。“你……你……” “我都跟你们说了,保护结界马上就要闭合了。你们难道不相信吗?” “别得意了!我们……我们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不就想骗我们安卡拉姆军退兵吗?!哼!太小看……小看我们了!” 羽阳听此,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地打开了栩清扇。 “那,就让我们看看,是谁小看了谁,你猜猜,你们到底有没有进入我的圈套?” 她轻轻一蹬,轻松浮上了空中,那军官下令射箭,只不过那普通的箭矢怎么可能穿透她强大的结界。她双手放于悬浮在胸前的栩清扇两侧,闭上眼默念咒语,霎时,天空中的云突然厚了起来,电闪雷鸣,大地上狂风乱作,沙土飞扬。 “你……你们看!天空!”几名士兵惊讶地大叫着,大家抬头,竟然看到天空中一个巨大的半圆状的雷电圈正以极快的速度聚合着。 “难道!难道!保护结界要闭合了!?” “这这这!”安卡拉姆军陷入了一片混乱。 “快!快跑啊!我们会回不去的啊!” “快跑啊!!” 安卡拉姆军纷纷发狂般逃进车里,驾车朝安卡拉姆逃去。雷电圈继续聚合着,两道雷电在大地上横扫而过,所到之地保护结界立即形成,安卡拉姆军挤成一片,看着眼前的透明壁垒恐惧地叫喊着。 羽阳睁开双眼,看着远处马上就要完全闭合的保护罩,停了下了。云渐渐散开,风也停了下来。安卡拉姆军都愣住了,看着没有完全闭合的缺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更加疯狂地朝缺口处奔去,不管是小兵还是军官,皆是如此。 她掏出口袋里的哨子,吹响了它。顿时,四路人马一齐朝已经几近崩溃的安卡拉姆军进攻。 羽阳挥起栩清扇,召唤出一只水凤凰,替她轻松作战。星辰浮在空中,吹着吟霜,用意念之术让敌军产生幻觉,精神崩溃吐血身亡。泠天和夜风干脆利落地挥着他们长剑,杀了个痛快。 哀嚎声,刀剑相碰声,军靴踩在砂地上清脆的摩擦声,交汇成一片。血洒在火热的砂地上,浇灭了砂地里难得的草木和生命。 太阳渐渐升高了,羽阳已经能看到他们四个人的身影,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她再次施展灵术,把保护罩完全封闭。 四人和所带领的军队最终聚到了一个地方,羽阳故意留下的小口让绝大部分的安卡拉姆士兵逃了回去,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战胜了军心大乱的安卡拉姆军。 到最后,还有百来名士兵围成一个圈,围了好几层,似乎在保护着什么。 “星辰大哥,你看到了吗?” 星辰闭上眼,用灵术感知后,点了点头。 “泠天,夜风,进攻。” “嗯。” 两人挥剑而起,没过多久,这百来人纷纷倒地。待最后一个人倒下后,四人都惊呆了。 “姐!” 亦安把刀架在长云的脖子上,狞笑着看着羽阳,一步一步地朝羽阳走去。 “诺嘉羽阳啊诺嘉羽阳!没想到我程亦安居然会输给你!哈哈哈哈哈!” “灵力全无了,还不和你那些没有忠诚之心的士兵逃走?放开长云!” “哼……好歹,我也是一国王子。” 长云摇着头,哭喊着央求:“求求你们……不要杀了安子,如果你们杀了他,我也不会苟活的!” “长云……你这是何苦?” “求求你……求求你了羽阳,求求你了,小天、星辰,夜风,求求你……” 亦安得意地笑着,说:“看到了吗?你们不会杀了我的。” 羽阳收起了栩清扇,举起双手对他说:“好,亦安,你走吧。” “羽阳!” “羽阳!不可以啊!” “走吧,亦安,长云姐。结界已经对你们无效了,去吧。” 亦安大笑着,一步一步地往后挪,安慰着怀里的长云:“长云,我们回去了,我们回去了,长……云……” 亦安突然觉得胸口传来可怕的疼痛,低下头,看到了胸口深深刺入的匕首。 “姐!” 长云流着泪,右手紧紧地握着匕首,把匕首拔了出来,又一次深深地刺入亦安的胸膛。 亦安握住刀,想一刀杀了长云,但他闭上眼,松开了紧握着刀的手,跪倒在地上。 长云拔出匕首,跪在地上,尖叫着握着匕首,疯狂地刺入他的背部,腹部,直到他闭上双眼,停止了颤抖。长云握着刀,泣不成声地抱着他,崩溃地大喊着:“你刚刚明明可以杀了我啊!为什么不!为什么不!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我们是夫妻啊!我不要当什么公主,我只想要当你的妻子,你普普通通的妻子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是公主?!为什么我是万亭的公主!!” 泠天和星辰想试着朝她走过去,想夺下长云手中的刀以防她想不开,但已经来不及了,长云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长云!” 她转过头看着他们四个,带着血的嘴角微微翘起,倒在了炽热的沙地上,她清楚的知道,她不得不死,不得不了结自己的生命,她是高傲的万亭公主,她没有办法泯灭程亦安的背叛与肮脏的侮辱,她输了,输给自己不愿意屈服的,那王国至高无上的公主的尊严。丢下刚出生的孩子离去,不愿意承担灵魂的折磨,这是她最后的任性。 星辰几乎是崩溃地冲了过去,把她抱起。 “姐你这是何苦!你没有了亦安还有我们啊!还有我那还没取名字的侄子啊!” “傻弟弟……” 泠天颤抖着,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姐……我不许你走……姐……” “灯……灯伊。” “什么?姐?你说什么?” “孩子,灯伊,际灯伊……” “好……灯伊……灯伊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成长的,姐!你不能丢下灯伊……你不能啊!!!”星辰崩溃了,撕心裂肺地喊着。 长云露出最终的笑容,放松了双手,闭上了眼睛。 第54章 朝阳 【两个月后】 一早,天色才刚刚亮透,熬了一夜的罗蓝放下手中的活,起身活动活动自己半僵的老腰,看着窗外的晨光,再看看屋里被阳光照射着的红色王袍。 还有三天就是羽阳登基的日子,王袍已经完成,罗蓝还在仔细修整着每一处的细节,王袍上针的活儿她都自己亲手承担,不计辛劳,希望为万亭的新王献上最庄重华丽的王袍。罗蓝没法忘记立储的那天羽阳穿的是她亲手做的瑶装,战后恢复的工作非常繁杂,但她不希望因为匆忙就让这重要的登基大典显得草率。 喝光一杯刚冲好的茶水,她回到王袍前准备继续袖口的填补,此时制衣局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而离开工的时间还早,是谁这么早就到了? 正疑惑着,门外走进穿着一身白色瑶装的羽阳,罗蓝一愣,忙从座位上起身行礼。 “殿下。这么早您怎么过来了?” 羽阳笑笑,扶起罗蓝,坐到王袍前的凳子上,扶起罗蓝正在绣的袖口,看着她细致的绣工,不住感叹:“真不愧是你,罗蓝先生,这种功夫,还有这种速度,我怕是勤练到八十岁都做不到。” “您不必学习这些,您早已经不是瑶装设计师了,你是万亭的设计师。” “安卡拉姆进攻矢雨城的那天,多谢您救下小青了。” “谈何救与不救?我不过是巧遇逃跑中的她,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中。” “这不是救她,还有什么是救呢?谢谢你了,罗蓝先生。” 罗蓝点头行礼,上前收好袖口的线头和针,问羽阳:“殿下,既然您都来了,就请帮罗蓝一个忙吧。” 羽阳笑了,点点头,罗蓝关好门窗,小心为羽阳换下身上的白色瑶装,为她穿上王袍,一个个复杂的部件上身,每个部分都仔细查看,看还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过了很久,羽阳才好好穿上这套华丽的王袍。 罗蓝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暖暖的晨光已经十分耀眼,羽阳穿着属于自己的王袍,走到窗前,看着矢雨城一片安宁平和的晨景,心中蔚然。 “这会是一个盛世的开始吗?” 她问罗蓝,也问眼前那冉冉升起的,冬日里的朝阳。 第55章 新王 万亭,珞韵元年二月初,新王诺嘉羽阳登基。 战后,年仅二十岁的新王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让这个国家再次回归平静,修缮矢雨城、清理战场、恢复赤域秩序、安葬死难者……但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这样的折腾,连续三个月的高度劳累,她终是病倒了。 在女王羽阳的寝宫心胜宫,姬御医刚为她查看完毕,正在羽阳寝殿外安排些杂事,棠华夫人忙完政事,匆匆赶来看望羽阳。姬御医见棠华夫人到来,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起身行礼。 “夫人。” 棠华扶起年迈的他,忙问:“陛下怎么样了?” “烧得厉害,已经吃了药,请夫人放心,今夜陛下便能退烧,不出几日即可恢复。” “这样便好……姬御医,你也辛苦了。” “夫人客气。” 棠华推开房门,坐在床边正陪着羽阳的夜风忙起身行礼。 “夫人。” 棠华迎上去,摇摇头说:“夜风,你现在同我一样是三族族长之一,一样的位分,不必再对我行此大礼。” “夜风不敢,没有夫人和陛下竭力保全我们伏芝家,我们早不知身在何处。” “伏芝家本就无错,何必言谢?但不论如何,身为族长就该有族长的样子,你一向是个温柔的孩子,只不过日后且记着,尽只是温柔可管不好事情。” “夫人。”睡梦中的羽阳迷迷糊糊里听到他们的对话,艰难地睁开眼说,“夜风本性里如此待人处事,但也不是软弱之徒,夫人不要担心。” “你醒了?” 两人忙走过去探看,棠华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叹道:“怎么烧成这样……哎,让你别太累,你偏偏不听。” “我没事,夜空呢?今天不是夜空值班么?” 夜风心疼地看着她:“都烧糊涂了,今天周三,泠天值班。” “那他人呢?又偷懒?” “刚刚还在的,不知道现在去哪了。先别管这些,你快好好休息,病才会好。” “还好多文件没看,夫人,我恐怕一时半会没办法处理了,能否帮我一下?” 棠华点点头,轻拍着她的胸口,哄她入睡:“好,你先睡好不?快睡,病才会好。” 羽阳点点头,窝进被子闭上了眼睛。 棠华见她似乎是睡着了,招呼夜风到外屋去了,交代他:“我先去把羽阳桌上那些文件给看了,你也早点回去,这里有侍女们照看着,没有问题的。” “好,那夫人慢走。” 送走棠华,夜风回到寝殿里,轻声坐在了羽阳床边,静静看着她闭着眼的样子,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她却是翻过身来,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夜风。 “怎么了?睡不着吗?” “不假装睡觉……夫人不放心。”羽阳说着,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夜风刚想扶她,却又怯于触碰到她的手臂,一双手尴尬地悬在空中,又收了回去,好在羽阳病的迷迷糊糊的,并没有看到。 羽阳坐起身来,对夜风说:“你自己算一算,多久没过来找我了?” “我……” “若不是我生病,是不是以后都很难见到你了?你又不是大臣,也不需要朝会,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你了。” “……”夜风无言以对。自从凯旋那天接任伏芝家族长之后,他不再是矢雨城内朝臣,不再需要常常在这矢雨城里出现,而他也借此机会躲开了羽阳,若不是今日在皓月城中听说羽阳生病,不到羽阳召见,他或许就不会跨入这矢雨城一步。 羽阳咳了两声,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到:“我与棠华夫人极力保你,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而是苍越叛变,本来就与你们伏芝家完全无关,夫人和我都已经查明,之前安卡拉姆占领赤域土地的事,单纯只是因为苍越疏于管理,让他手下的臣子钻了空子,当了卖国贼,并不是苍越一手指导的,我不知道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会信,但……咳咳……你……咳……” 夜风看羽阳因急于解释而又咳嗽起来,忙扶过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别说了,我今天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走了,好吗?” “我不是要你陪我,我是……” “我知道,我懂的,羽阳。”夜风说着,轻轻拍着羽阳的背,心里懊悔起来,自己如此的逃避,没想到居然让她如此挂心。 他起身弯腰托着她的背,温柔地对她说:“来,我扶你躺下,快睡吧。” 她抬头看着他淡淡的笑容,乖巧地点点头,被他扶着窝进了被窝里,抱住被子,静静地看着他。 “快睡吧,我在这。快睡……” 听着他温柔地劝说,自己犹如被催眠了一般,困意上来,闭上眼竟真的沉沉睡去了。夜风就这样在她身边守着,这么久没有见到她,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经被思念满满占据。 自从战争结束,从瑞安城回到伯曼神殿后,圣女伏芝璎几乎每天都在神殿里呆着。 她深深愧疚着自己的父亲做出这般殃国害民的恶事,没日没夜地在神殿内,为那些亡灵咏唱安魂咒,为万亭国运祈祷,亦或对着武平的画像发呆。 泠天走进空旷宁静的神殿,见她正在祈祷不忍打扰,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的位置上坐下。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脚步,转过身来,一看是泠天,笑着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泠天站了起来,问:“累坏了吧?” 她摇摇头,反而担心地问他:“陛下身体有没有好点?你怎么过来啦?今天不是你值班么?” “你哥哥在那边,我得了空就过来看看你。” “哥哥来了?” “嗯,应该等等就会过来找你。” “这样……” 他见她神情中似乎有些许失落,弯下腰看着她,问:“怎么了?哥哥没先来看你,生气?” 她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答:“我怎么会生气呢,哥哥尽为人臣子之礼,这是肯定的,我只是……” “只是?” “泠天哥哥,不瞒你说,我觉得哥哥最近怪怪的。自从那天你们凯旋归来,哥哥来这伯曼神殿举行族长继任仪式后,再也没来看过我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哥哥在生我的气。” “是么?” 她点点头。 泠天直起身子对她说:“我帮你问问他,你自己在神殿里也别太累了,该休息就休息,今时不同往日,羽阳刚登基,我们这些她熟悉的人自然要比以前忙多了,大家不像以前那样有空,不能常来看你,你自己一定要保重自己。” “放心吧,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对了,泠天哥哥你最近怎么又派侍卫给我啦?还把你最得力的手下也给了我,升正队长了,也不可以这样赖用职权哦。” 泠天只是笑笑:“没什么,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伏芝璎用力的点点头,挥着双手和泠天告别,待泠天走后,她耷拉下自己的嘴角,坐在神殿的台上,晃着腿发着呆。 羽阳登基后,倓宁再度被封为护国祭司。万亭虽已风平浪静,她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星辰的事。 自从得知是倓宁救下了自己的性命之后,星辰成为了这云若宫的常客,一是星辰出于感激,希望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多与恩人见面,另一方面是倓宁自己无法放下星辰的状况,希望能随时见到他,随时监视着他所剩下的寿命。 今日,刚从六部忙碌完的星辰照例来到了云若宫。云若宫主殿里,倓宁难得没有在修炼,而是侧躺在齐青兽的身边小憩,星辰见她不似平日,怕打扰了她的休息,正欲离开,被倓宁叫住了:“星辰。” 星辰转过身来,上前行礼。倓宁坐起身来,齐青兽也站起身,陪着倓宁往前走了两步。 “有没有去看看羽阳?” “今天公事太忙碌,也怕扰了她休息,派人去问过小青,说是没什么大碍,普通的感冒,休息几天就好了。” 倓宁听着,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幻出一道光,附在星辰胸口,闭眼感知星辰体内的生命之力,不出她所预料,星辰心口的热焰只剩下最后一丝热度了。她收回那道光,抬头静静看着他。 星辰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反倒笑了:“看来……我的时日是不多了。” “……”倓宁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继续看着他。 “难得见到您这样的神情,大祭司。” “我作何神情了。” “嗯……担忧吧,但担忧的,应该不是我。” 倓宁被他这番话问到点上了,她的确非常担忧,担忧万亭失去这么一位天才政治家,这对羽阳的新时代必然是个沉重的打击,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在怜悯星辰的生命,心中久违的有了普通人的欲望,生的欲望。 “你的生命所剩无几了。” “嗯……” “想活下去么?” 星辰听到这个问题,只是笑,点点头:“生的欲望是人的本能,我曾经不怕死,说是为了大义,其实不过是因为它还不够近罢了。人都是懦弱的,当死亡越来越近,才知道死亡,是多么令人恐惧。” “是么……” 倓宁转过身,走到殿中央的池水之上,缓缓浮起,继续她的修炼。 “大祭司?” 她没有回答,星辰在她身后默默地行了礼,转身离开了大殿。 倓宁感觉到他的离去,睁开眼,落地站定,微微叹了一口气,而齐青似乎感知到了倓宁心中的想法,突然猛的朝她大吼一声,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倓宁见它这样,笑了,上前抱住狂躁起来的齐青,轻抚着它脑后的绒毛,安慰道:“就算那样,我不是还有你吗?” “吼!吼!”齐青依然一副着急的样子,似乎在拒绝着什么,它的语言,倓宁都能明了在心。 “你放心,我不是冲动之人,我有自己的打算。” “吼……”齐青平静了下来,却还是拒绝着低吼着。 倓宁不再言语,只是抱着齐青,久久没有松开。 第56章 神赐之力(上) 羽阳登基后任罗阳为新任大将军,罗阳的军功早已足够他成为大将军,也是万亭大多数臣民心中默认的事实,然而还是遭到了紫晴、铭泽等手握大权的兰家、伏芝家成员反对,苦谏这样做会致使际家族势力过于强大。 羽阳当然知道这个决定会让际家成为万亭最强大的贵族,但眼下际家和诺嘉王族之间的界限早就不那么清楚了,等棠华夫人把际家族长之位交还际家,她自然有办法重新平衡三族之力。 原以为让罗阳上任是很艰难的事,没想到兰家族族长仰奇夫人在关键时刻出面支持罗阳,其他大臣便再无话,罗阳顺利成为万亭大将军。 战后,罗阳的情绪一直处在低潮,但毕竟重任在身,他藏起情绪,和从前一样,一丝不苟地工作。 当日,罗阳正在听下属汇报新兵招揽情况,今天没有工作的夜空穿着一件白色毛绒连衣裙常服,背着个小包跑到他办公室来了。认真听汇报的他没有抬头,她就站在门口等着,直到下属们都离开了,她才轻轻敲了敲门。 “夜空?你怎么来了?”罗阳一看是她,笑着招呼她进来。 夜空笑着,拉着背包的肩带小跑进屋坐好,罗阳看了她一眼,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说:“你穿这样真好看,小女生嘛,就该好好打扮自己。” “这是哥哥给我买的,就你一个人在吗,长官……哦不,大将军!” “叫我长官就好,我习惯了。是啊,就我一个人在,唐月最近都挺忙的,不常来。” “我……我又没问他……” 他笑了笑,起身收好文件,帮她倒了杯茶,问:“今天不在皓月城好好休息,来找我干吗?” 茶刚入口,她慌忙放下茶杯,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祝贺长官顺利成为大将军,荣升六大臣!呐,这个送你。” “谢谢,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她点点头。罗阳小心地拆开精致的包装,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个精致可爱的音乐盒,他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怎么了,长官不喜欢吗?”看他这般反应,她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问到。 “不不,怎么会不喜欢。只是,送万亭大将军这么可爱的东西,亏你想得出来。” “啊……那……” “没事,我很喜欢,晚上回去我把它摆在床边,睡不着了可以听一听。” 他看起来还是笑得那么温暖,而夜空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长官……有些话…….” “嗯?” “我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长官,不,罗阳哥哥,你心里难受我们都知道,别委屈自己硬撑着,累了就好好休息,难过就跟我们说……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的心情我们真的能明白……” 他低着头,轻抚着那个八音盒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去了。 “罗阳哥哥......我们真的很担心你,哥哥也是,璎姐姐也是,还有陛下,夫人......” “我知道的。”他打断了她的话,最后勉强一笑,“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夜空?” 夜空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 见是唐月来了,罗阳忙站起身去迎他:“月,你怎么也过来了。” 而唐月没有理会罗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夜空,她背对着他,手紧紧抓住衣角,不一会儿匆忙抓起位置上的包扭头就朝门外跑去,却被唐月抓住了手。罗阳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们,一头雾水。不等他开口说话,她用力抽开手,没有看他一眼,快步走出了房间。 唐月犹豫着要不要追上,最后还是留在了原地,罗阳似乎明白两人闹了矛盾,回过身来,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他问唐月:“你对夜空做了什么?惹她如此生气?” 唐月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反而一头倒进哥哥罗阳的怀里,紧紧抱着罗阳,倒是把正要发作质问唐月的他弄懵了,反而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能好受一些。 探望过羽阳后,夜风回到了皓月城,车开进城门,他见城中央的碧凌池上有一女子正赤足舞蹈,忙命司机停车,步行一段距离走到池前,弯腰行了礼就站到了一旁静候。 她没有因为夜风的出现停下舞步,寒风中的皓月城一片白雪茫茫,这碧凌池却如天上之水,非但没结冰,更像有生命的活跃着。她身上那件水蓝色的舞衣衬着白茫茫的一片景显得无比单薄,裙角飞扬着,她身若轻燕,踩在碧凌池上又细又高的石桩上,让人如痴如醉。池边,几名乐师在为她伴乐,流水淙淙,合着乐师奏响的赤域古曲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跃至最中央的柱子上,停下了舞步,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夜风再一次上前行礼:“母亲大人。” 她缓缓睁开眼,一步步走出碧凌池,夜风接过大衣为她披上,扶着她朝主楼走去。 “今天天气那么冷,您怎么不在房里休息,您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请您务必小心。” 她没有回答,寂静的空气中只有她脚踝上的铃铛在叮叮作响。 回到主楼大厅,她坐了下来,问:“陛下的身子如何?” “陛下虽烧得不轻,御医说没什么大问题,不出几日就会痊愈,请您放心。” 她点点头,至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夜风,两人坐在一起,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不久,她才留下一句“我有点累了”起身离开大厅。 侍女们跟着盈袖朝房间走去,夜风再一次起身行礼。看着她上楼后,轻叹了口气。听到苍越叛变的消息,盈袖急火攻心,呕出一大口血来,还从楼梯滚下,额头上撞出了一个口子,夜风虽日夜关照着,却只见自己的母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他转过身来,正巧见夜空走进大门,一双目光呆滞,连自己哥哥在都没有发现,夜风叫住了她:“小空?” “啊?”夜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夜风就在眼前,忙匆匆行了个随便的礼。 夜风忙上前去,一看她双眼通红,急切地问:“谁欺负你了?怎么哭了?” “我我我……我哪有哭!是眼睛进沙子了。”她慌乱地笑着,摆摆手,努力避开哥哥夜风的视线。 “还说没哭,怎么了?快告诉哥哥。” “真的没事啦。哥哥我好困,我去睡觉了,到饭点叫我。”她笑了笑,慌忙朝房间跑去,留下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夜风。 这个家虽然和以前一样,只有他们在三个常在,虽然还是平时的样子,却因为那个不常回家的人,变得空空落落的。 三天后。 清晨,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羽阳被夜空叫醒,洗漱梳妆,穿上王袍,来到了叶归殿。今天是一周一次的朝会时间,好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足以精神地迎接这一周的开始。 她走到王座前坐下,台阶下的大臣们纷纷行礼,望了一圈殿内的人,并没有什么人缺席,她这才开口:“近日身体不适,劳大家费心了,朝会开始吧。罗阳,先与大家汇报一下新兵招募的情况。” “是。”罗阳站到殿前,翻开手中的文件开始说到,“我们按原先的军队编制招的新兵已满额,但陛下所创的‘民间预备兵’还没有招满,原编制的军队大家熟悉,所以也就更多人愿意报名,大家还不了解‘民间预备兵’是什么,发生了这样的偏差。最近我正着力宣传‘民间预备兵’,让百姓了解后更踊跃的报名。” “新制度总是如此,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谢陛下夸奖。” 羽阳微微一笑,罗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继续问到:“星辰,这个月的财报你应该早已经完成了吧。” 羽阳问话后,星辰半响没有反应。 “星辰?”夫人轻轻拍了下他,他才反应过来。 星辰猛地回过神来,忙道歉:“对不起,陛下。” “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请陛下见谅,臣无礼了。” “小事一桩,你没事就好,快汇报一下吧。” “汇报?” “这个月的税收和支出,你应该早已经做好了吧?” “是。” 星辰翻开手中的文件,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殿里的人们四目相对,甚是诧异。话毕,他合上册子,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汇报,羽阳心中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忙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这……臣很好,请陛下放心。” “平日里,你都是背下这些数据,三言两句的就说清楚了,怎么今日……” “抱歉……请陛下见谅……” “你注意休息,别累坏了。最近手头的工作先交给副手吧,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听到羽阳要放他的假,他忙往前走了一步,阻止道:“陛下!我很好,我可以的!” “星辰,你做的够好了,休息一段时间吧。大家还有什么议题,可以开始提了。” 星辰见羽阳态度强硬,只能退下,棠华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心里甚是担忧。他恢复灵力已经几个月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犯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她看着他憔悴的侧脸,心里百味杂陈。 总算熬到朝会结束,夫人拉住星辰就问:“怎么了?不舒服?” “我?没什么的。”他努力憋出笑容,回答。 “可是……你……” “我没事,我先走了,夫人。” “星辰……” 他行了个礼就朝大殿外走去,刚跨出大殿,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他胸口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时间……到了……么?” 眼前一片白茫,星辰慢慢地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星辰?!” “大哥!” 第57章 神赐之力(下) 叶归殿偏殿,一间客房的房门之外,罗阳、唐月和泠天焦急地等候着,御医们已经都进去了,一些大臣们也围在门外。 羽阳闻讯赶来,忙轻声问罗阳:“星辰大哥怎么了?” “陛下……借一步说话。” 罗阳刚想把她带离人群,一旁的泠天上前就拦下了他:“二哥,不必了,你们到底瞒着我们什么。” “……” 罗阳停下了脚步,低着头没有回答。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对泠天说:“星辰现在怎么样,等我进去看看后再告诉你们,大哥会没事的。” 她转过身对大臣们命到:“大家先退下吧,星辰必定不会有什么事,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也只能回礼退下:“是。” 待大臣们都离开了,她看着泠天满是担忧与恐惧的双眼,走到他的面前,柔声说:“别着急,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泠天看着她,半天才木讷的点点头。 房间里,御医们忙成一片,夫人在一旁看着,眉头深锁。 她走过去,轻声叫道:“夫人。”棠华的身子颤抖了下,像是被人从梦里叫醒一般,转身一看是羽阳,眼泪便不听使唤了。她抱着羽阳,大哭了起来。 “夫人……” “怎么办……” 她抱着哭得失声的棠华夫人,安慰着:“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失去长云,失去王兄,我已经快活不下去了,我不能再失去星辰,我不能……” 羽阳只能抱着哭得不成人样的棠华夫人,看着屋内忙碌的人群,心焦不已。 过了一两个小时,首席御医姬御医有所顾虑地走了过来,行礼后,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说:“陛下。” 棠华一听,忙问:“星辰怎么样了?!” “这……夫人……” 羽阳自知现在不是照顾棠华夫人情绪的时候,说:“姬御医,说吧。” “……是,陛下,夫人,星辰大人时间不多了,现在靠那一针一针的强心针才勉强维持着他的心脉,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请陛下派人送星辰大人回到瑞安城吧,好让大人一路好走……臣等无能,陛下,请赐罪……” 棠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姬御医,双唇紧闭,在这一刻,她反而静了下来。羽阳轻叹一口气,扶着夫人,在她耳边轻声问:“夫人,让罗阳他们送大哥回去,好么?” 棠华依旧面无表情,泪水滑落下来,点点头,僵硬着身体走到床边,跪倒在地,紧紧握着星辰的手,不停地亲吻着那已经冰冷几分了的肌肤。 羽阳看着这一幕,万箭穿心,她转身离开房间,推开门,众人迎了上来。 罗阳着急地问:“怎么样了?” 她看着他们,不知该如何开口。 “陛下您倒是说句话,大哥怎么了啊?” 她深吸一口气,开了口:“泠天,唐月,之前瞒着你们是大哥的意思,他不希望你们有负担,我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一场意外。大哥其实,他……只有三十年的寿命。” “……” “罗阳,去备车吧,把大哥送回家。” “什么意思?”泠天双手握拳,咬紧牙关,问。 羽阳自知这句话很残忍,却也只能说出口来:“大哥要离开了,泠天。” 唐月听后,推门冲进了房间,泠天不知所措,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也跟着冲进了房间。 罗阳苦笑着,说:“这一天还是到了,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呢,我去找车,送大哥回家……” 罗阳拖着长长的朝服,无力地快步朝大殿外走去。叶归殿外,雪依旧下着,他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一时间没了走下去的勇气,跪倒在地,痛哭了起来。 而就在他失声痛哭的时候,一双透着寒气的毛茸茸的兽爪出现在他的跟前。 “齐青神兽?”罗阳抬起头,只见神兽嘴里叼着一个小盒子看着他,它把小盒子放在罗阳面前,转身跑开了。 罗阳忙捡起那个小盒子,盒子上居然还带着还未凝固的鲜血,盒子上绑着一个染着血的纸条,他打开盒子一看,足足吓了一跳,忙拆开纸条一看,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收好纸条和盒子,紧紧抱着那个盒子朝叶归殿偏殿里冲了进去。 “罗阳?怎么了?”羽阳看他突然冲了回来,疑惑地问。 “大哥有救了!可!可!” “怎么了?” 他颤抖着把盒子和纸条递给她,她忙接过,看过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快!按大祭司说的做!” “好……”羽阳紧紧抱着盒子冲进了房间,直直走到床前,命令道:“所有人!全部离开这个房间!” 大家停下手中的活,惊讶地看着她,她环顾众人,目光留在泠天身上,摇摇头说到:“不……泠天,你留下来帮我。” “怎么了?”泠天皱起眉头,不解。 “快出去啊!都出去!” 所有人一头雾水,夫人看羽阳那般,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还是按着她的话,催促着房间里的人离开了。 泠天惊讶地看着羽阳,问:“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 “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大家都离开?大哥都快走了,让夫人和哥哥最后再陪陪大哥啊!” “不!星辰大哥不会死!” “你说什么?” 她颤抖着打开了盒子,泠天低头一看,惊讶至极。 “……” 泠天看着盒子里放着的两颗血淋淋的眼珠,惊讶得一时哑口无言,羽阳紧紧闭着双眼对泠天说:“我……我不敢……泠天,快把这两颗眼珠,用火灵术燃出宝石,喂大哥服下……” “这是……?” “我求求你,不要问我……” “……” 泠天犹豫着,抓起那两颗眼珠,尽全力在手掌中幻出自己最强的烈焰,眨眼的功夫,那两颗眼珠在烈火中蜕变成了两颗指尖大小的晶莹的宝石。他扶起星辰,喂他服下了那两颗宝石。 “好了么……” “嗯……” 羽阳缓缓地睁开眼,忍不住哭了出来,泠天愣愣地看着她。她抽搐着对他说道:“泠天……这件事,必须保密,好么?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关于眼珠的事情,好么……就说,就说我找到一种仙丹。一定……否则会害了星辰的,一定……” “好,一定。” 说话间,星辰轻轻地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泠天感觉到手边的动静,一看是星辰醒来,兴奋地附上前去,紧紧握着他的手,犹如是自己的生命被拯救了一样,感恩的唤道:“太好了……大哥……” 星辰转过头,看着他们两个,突然看到泠天的手上满是鲜血,皱起眉头,用极其虚弱的声音问:“臭小子,你,受伤了?” “不,这不是我的血,大哥……你活过来了……你活过来了……” 羽阳趁星辰不备,忙拿走床边的盒子和字条,强忍泪水离开了房间。 “羽阳?”夫人见她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忙迎上前去,羽阳笑了笑,对她说:“星辰已经没事了,快去看看他吧。” 棠华夫人不敢置信,半天才冒出一句:“真……真的吗?” “嗯……” 棠华和唐月忙走进房间,一旁的罗阳双手依旧颤抖着:“羽阳……大祭司……大祭司……” “我知道,我现在去看看她,二哥,这件事你务必保密,泠天也还不知道那……那眼珠是谁的,过两天我再和他说吧,这件事……请永远不要让大哥知道……” “好……” 羽阳转身朝叶归殿偏殿外走去,夜空走了过来,扶着几近崩溃的她,问:“陛下,您要去哪?” “送我去云若宫……” “是。” 云若宫灰暗的主殿里,齐青兽静静的躺在地上,倓宁躺在它的怀里,双目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她的脸颊,染红了她纯白的衣衫,也染红了她手中的匕首,但她的嘴角却分明是笑着的。 车停在云若宫外,羽阳独自一人走在云若花丛中,心中不断浮现着那染血的字条上一字字刺入骨髓般疼痛的字眼: 【这是我的双目,用烈焰把它们熔成宝石,喂星辰服下,他可再获百年寿命。记住,万万保密。】 ——倓宁 虽然星辰活了过来,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 她轻轻推开了主殿的门,看到倓宁的那一刻,她双手紧紧握拳,忍住眼泪,唤道:“大祭司……” “你来了?” “大祭司,星辰……” “是我自己决定救他的。” “你一定很痛……” “这点痛,换一个人百年寿命,挺值得的。”她笑了,抚摸着身边的齐青神兽,刚刚失去视力的她似乎还需要通过触摸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克服对黑暗的恐惧。 “大祭司,你活了八百余年,早已看惯凡人的生离死别,为何今天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救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普通人呢?” “毫无干系么?我以为……星辰是我的朋友呢。” “朋友?”羽阳有些吃惊,她第一次从倓宁口中听到如此近乎人情的词语。 “是啊,星辰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溺了水,奄奄一息,而我正好会游泳,此时救他一命,是每个人都会做出的选择吧?我啊……在刚刚那一刀刀刺入面庞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身为人的骄傲。这是我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天了。” 她抹了抹眼泪,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扶起她说:“我来帮你清理伤口吧,大祭司……” “好,麻烦你了。” 倓宁的嘴角依旧上扬着,或许真的如她所说的,这是她八百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第58章 戏 三天后,瑞安城中。 清晨,瑞安城的树林如往昔一般宁静。 寒风吹着星辰那厚重外衣上的绒毛,他面上是和这冬景不符的温暖笑容,抬头看着树枝上的积雪,与他一样温柔的发在风中轻舞,厚厚的雪靴踩在松软的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冬天的树林景致那么荒芜,怎么,这样的它大哥还是喜欢么?” 他闻声背过身来,对着眼前那个平日里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弟弟笑了笑,应道:“难得起那么早,怎么不先去吃早餐?” “喏,二哥让我给你送这个。”唐月甩了甩手上那件披风,走到星辰面前,帮他披了上去。 “雪早就停了,不冷的。罗阳那小子就因为这点事把你叫起来?” “没,我早就醒了。” “是么?这几日怎么都这么早起?” “……”唐月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插在便服的口袋里,用脚在雪地上画着些什么。 “有心事就和哥哥说说,别憋在心里,睡不好也吃不下的,怎么行。” “哥……” “嗯?” “我……怕哪天醒来,你又要离开我们了。” “……”星辰愣住了,看着眼前那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弟弟,现在却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心底涌上了一股酸楚。 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唐月揽在怀中。 唐月吓了一跳,一时懵了,慌慌张张不知该如何是好。星辰轻抚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对他说道:“我不会走了,放心吧。” “真……真的吗?” “嗯,哥哥答应你,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是你暮年垂老之时,我也还会在你身边。” “哥……” 一向不哭的唐月,不知不觉中流出了泪水,他啜泣着,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大哥,这个从小疼他爱他的哥哥。 主楼餐厅,泠天、罗阳还有夫人已经上座吃起早餐,看到他们两个回来,泠天忙迎上去,略带着急地问:“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着凉吧?冷吗?” “我没事,真的,你们放心吧。” 入座后,棠华又问了遍:“怎么这么晚哦,冷不冷?” “夫人,我没事的,真的。” “可……” “我也觉得奇怪,那天醒来后心脏就不难受了,而且浑身都是力气,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精神,头也不发晕了。我还想问泠天,陛下到底用了什么药?” “……”泠天和罗阳都顿了下,罗阳装作淡定继续吃着盘子里的面包,泠天硬扯着嘴角笑了笑,说:“羽阳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灵丹妙药。总之,你没事就好了。” 棠华插话道:“都说多少次了,不许直呼陛下名讳。” “哦。” 星辰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大厅的电话响了,侍女接完电话,慌慌张张地跑到夫人面前说道:“夫人!宫里来的电话。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神兽大人突然发狂,把……把大祭司的双眼抓残了……” “什么!?” 星辰一听,放下碗筷就朝门外奔去。 “星辰!” 泠天和罗阳对望了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云若宫处,羽阳早已经到了,她与倓宁在之前就计划好,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着。主殿里只有羽阳和大祭司倓宁两人,倓宁躺在地上,裹着纱布,用一些新鲜兽血把纱布和外衣染湿,装作刚受伤不久的样子。 “羽阳,星辰来了吗。” “快了,大祭司,那些兽血会不会弄得你眼睛难受?” “不会,只不过……得委屈齐青了。” “神兽果真有慈悲之心,竟能为一个凡人答应这般委屈自己……” “……他们把齐青怎么样了?” “我命他们不许伤害神兽,只是用阵法困住它。”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门外闹了起来。 “他来了。” “去开门吧。” 羽阳整理了下心情,打开了大门。 “陛下!” “星辰,你来了……”羽阳凝眉,故作叹状。 “陛下……大祭司她怎么样了?” “这……” 星辰激动得忘记了君臣之礼,抓着羽阳的肩膀晃着她,问:“她怎么样了!快告诉我啊!” “伤势已经控制住了,毕竟这里是云若宫,大祭司恢复很快,但恐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 “星辰大哥?” “让我进去看看她,好么……” “嗯……” 他走进大殿,走到大祭司倓宁的身前,颤抖着跪了下来。 “怎……怎么会……” 倓宁伸出手,摸索着什么,星辰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哽咽着说到:“大祭司,我在这……” “星辰吗?” “嗯,是我……” “我没事,你放心。” “神兽怎么会……” “这都是天意,接受便是了。失去眼睛的我,或许灵力会变得更强大也说不定。” “大祭司……” “好了,你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不舍地看着她脸上沾满鲜血的纱布,许久才点点头,应道:“好……” 他轻轻放好她的手,不舍地离开了大殿。门嘎吱一声关上了,星辰红着眼朝羽阳走去,问:“陛下,神兽怎么样了?” “暂时用四火灵阵镇住了。” 她转身对泠天和罗阳说到:“你们快送大哥回去吧,看这天色,马上要下大雪了。” 罗阳点点头,牵过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星辰,带着他上了车。泠天看了眼羽阳,也跟着离开了云若宫。 待星辰离开后,羽阳推门走进大殿,扶起大祭司,帮她把那些染着兽血的纱布拿掉。 倓宁的眼眶空了,眼上的皮肤深深陷进去,皱成一团的皮肤附在眼睛上,显得十分丑陋。羽阳皱起眉,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细心帮她消毒过后,正打算用纱布帮她包扎,倓宁抓住了她的手。 “大祭司?怎么了?” “那边的石坛上有条缎带,摸起来很冰,你帮我拿来吧。” “好。” 那块浅蓝色的缎带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坛上,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气从缎带上传来。 “要我帮你戴上么?” “嗯。” 缎带的宽度恰好的遮住了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还有一米半余长,与她轻柔的白色长发垂在一起。 “好了。” “好看么?” “嗯,好看。”羽阳发自内心的回答,此刻的倓宁大祭司,的确犹如天上的仙女一般,清澈至美。 倓宁微微笑了笑,问她:“这缎带什么颜色的,太久了,我自己都忘了。” “很美的浅蓝色。” “浅蓝色……” “这缎带怎么如此冰冷?” 倓宁轻轻抚摸着它,回答道:“它叫清寒,从我百来岁的时候就一直放在身边,一直都不舍得用,它是有灵气的,把它绑在身上后便视你为主人,不离不弃。之所以如此冰冷,是因为它来自极北之地,拥有强大的水之灵力。真没想到,我居然也有要用到它的一天。” “清……寒,若是有水之灵力,大祭司也能缓解眼上的疼痛吧?” 倓宁点点头,接着说到:“你快回去吧,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帮我挡着。” “好,大祭司,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第59章 新王巡游 大祭司受伤之事在万亭掀起了轩然大波,当然,这对于战后陷于一片混乱的安卡拉姆来说无疑是个大好消息,只不过,他们能做的也只是“高兴”,国家一片混乱的安卡拉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一周后,波澜总算是平静下来。朝会上内务大臣铭泽提到了新王巡游之事,羽阳见眼下事少,也就不再推诿。 所谓新王巡游是新王登基后必备的仪式。王将带领三大家族族长到三大领地巡游,按从北至南的顺序进行。羽阳离宫期间,由六大臣共同处理国事,棠华的位置由副官唐月暂替。至于六大臣之首,羽阳深思熟虑后选择了不属于任何家族的平民大臣戴真。 这日,羽阳在叶归殿偏殿召见了君戴真。 殿中央,戴真行礼过后又再次伏地不起,激动地说道:“陛下,臣实在担当不起这个重任!” 羽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戴真继续说到:“臣出身贫寒,能成为六大臣之一已经是先王怜悯了,我实在担当不起六大臣之首这个重担!就算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万万不敢冒险。” “我不在矢雨城,你就是代替我在做事,谁不服你便是不服我,虽然我还年轻,而且不在宫里长大,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威信吧?” “这……” “你知道我为何选你么?” “恕臣无礼揣测圣意,陛下大概是觉得,臣不属于三大家族的任何一个,能够更公平地管理国事吧。” 羽阳笑了下,看了眼身边的小青和泠天,小青点点头,领着房间里的侍女关上窗户和窗帘,离开房间,关上了房门。泠天从角落里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她放下笔,从座位上走下来,走到戴真面前,扶起他,对他说到:“六大臣中,能把这件事做好的,我想只有你了,有一件关乎万亭安危的事要交给你来做,戴真,我需要你担罪,需要你冒险,需要你的心腹远赴安卡拉姆,你可以吗?” 他惊讶地看着她,平复心情后,坚定地点点头,说到:“我可以,陛下,请说吧。” “天牢的最深处关押着的安卡拉姆二王子程紫陌,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当然记得。” “我要你在我离开后的第三天晚上,派一队心腹假装成亦安的旧识,把他从天牢里救出来。那天夜里牢里的士兵我都打点过了,救出他的过程不会太难,但是,一定要演得像,让他能完全的相信。救出他后,把他送回安卡拉姆首都捷那的皇城外,让你的手下再想办法脱身。一定要平安地送他回到皇城,保证他的安全,一定。” “是。臣明白了。” 羽阳从泠天手中接过木盒,递给戴真,交代道:“这是穿越保护罩的结界石,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吧。” “明白,陛下请放心,这件事臣一定会办好。” “嗯。” 羽阳静静地看着他,想等他提些问题,然而戴真却静静地不说话,低着头没有看她。 她笑了笑,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所安排的事情自有您自己的道理,臣只要照做就是了。” “那你怪我么?我可是要你来背这个莫大的黑锅。” “不怪,只要对万亭好,就算陛下要臣的命,臣也不会多哼一声,多说一句。更何况不就一个黑锅罢了。” 她笑了笑,轻松地叹了口气说:“星辰身子刚恢复,罗阳刚上任,威信还未竖立,唐月并非真正的六大臣,紫晴和铭泽……心中太多自己的算计,他们五个都不适合来做这件事,所以我选择了你。父王曾告诉过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用了你,自是因为相信你,那我便是没有必要瞒着你,今天本就打算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好让你更好得去完成这件事,或许未来,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陛下……谢陛下信任!” “安卡拉姆目前一片混乱,一向神秘莫测的国王连这种关乎国家安危的时刻都没有出现在百姓面前,更是对国家的恢复没有太大的作为,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对国王的服从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更何况储君大王子亦安丧命,二王子被俘,国家上下人心惶惶,奇怪的是,安卡拉姆上下均要求国王向我们要回二王子,而国王却迟迟不肯行动。戴真,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 “安卡拉姆国王其实还有一个女儿,名叫程月影,她并不在安卡拉姆。在国王的心里,她才是安卡拉姆未来的女王,所以他一心想要月影回国。安卡拉姆之所以会攻打我们,真正的原因,就是这个月影公主。” “月影公主……可是,万亭这么大,谁是月影?” 她叹了口气,吐出了那沉重的三个字:“伏芝璎。” 戴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语无伦次地念着:“这……怎么会……” “原先我们也只是猜测,这段时间派泠天秘密调查,终于是找到了璎璎就是月影的证据,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三个,罗阳和星辰或许也怀疑了,但我还没告诉他们真正的结果。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璎璎的身份,否则……若是让他人知道她就是战争的原因,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有些话虽然不太应该说,但,臣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您,既然圣女就是安卡拉姆公主,为何不把圣女直接交给安卡拉姆,若是圣女成为安卡拉姆女王,安卡拉姆便不再是我们的威胁了。若我们一直藏着圣女,未来还有多少为了夺回圣女的战争,臣,不敢想……” 听完这话,羽阳脸色一变,静静地看着戴真。戴真发现女王微露的不悦,忙跪下行礼。 “罢了,你也是为万亭好。” “陛下息怒……” “璎璎是我们的圣女,全国上下都认识的人,如果她回到安卡拉姆,怎么可能瞒得住她是我们万亭圣女这件事?她可能当上女王吗?她可能在安卡拉姆平安吗?就算国王再怎么护着她,国王去世后她的下场也只能是被国民审判被众臣赶下王位甚至杀害!更何况,如果璎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引起了一场战争,她会苟活吗?她一向一心为民,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是臣愚钝。” “我想,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何要这么做了吧?” “陛下希望利用紫陌,助力安卡拉姆众臣逼安卡拉姆国王退位,造成安卡拉姆再一次的混乱,紫陌的能力我们都明白,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与此同时也可以保护圣女,打消国王抢回她的念头。” “我还是没看错你。” “陛下谬赞了。”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 送走了戴真后,羽阳瘫坐在座椅上,一整天的工作累得她头昏脑胀,好不容易得空,她抓紧时间闭目养神了起来。 见她似乎要睡着了,泠天取来她的披风轻轻帮她披上,动作虽轻还是惊醒了她。泠天吓了一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站好。她笑了笑,站起身穿上披风,说:“忙起来都忘记问你了,璎璎那边加强守卫了吗?” “嗯。” “罗阳那边我也交代过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见她烦闷的样子,他安慰道:“等紫陌回去,会安全一些,你别太操心。” “嗯……” 空气静默着,偌大的偏殿里只有他们两人,羽阳站在他的面前,而泠天此时才好好地看了看她的最近的样子,原来,她最近瘦了这么多。 他轻叹一口气,把她耳边的发拨到耳后,小小的举动让羽阳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而他却是忘情了,顺手轻轻抚着她的侧脸。她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犹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紧张得不敢动弹。 “你自己回想一下,最近每天吃几顿饭?” “我……” 泠天的手还是放在她的脸上,还是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她心虚的移开了视线,正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而他却毫无预兆地把自己的唇贴上了羽阳的嘴,轻轻一吻,久久没有离开。 她潮红着一张脸,半天才反应过来,正与离开他的唇,被他一个拥抱拽回,让他的吻更深了。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里是叶归殿,他居然如此大胆地强吻了身为女王的她,半天,泠天才离开她的双唇,羽阳红着一张脸要挣脱,生气的小声叫道:“际泠天!你活腻乎了敢这么对本王!你!” 泠天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轻轻抚着她的发,在她耳边喃喃叮嘱:“不许再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多吃点,多睡点,有什么事多依赖我一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用怕,天塌下来,我会像第一次见到你那样,把你紧紧抱在怀里,不会让你受一点点伤。” 听到他这番话,她再不能抑制自己心里早已满溢的感情,把头窝进他的怀里,点着头,泪水一点点湿透了他的军装。 躲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突然好想放下肩上那无比沉重的担子,就这样到天荒地老,不用担心国家的未来,不用在意所谓的伦理纲常。可她做不到,她是女王,她的肩上,是芸芸众生的幸福…… 最起码的,这一刻短暂的相拥,就让她短暂的做一场梦吧。 她如此,他也是如此。 第60章 纯白之境 几日后的清晨,小青叫醒了羽阳,和侍女们一同为她梳妆,换上王袍,戴上王冠,拿上礼官递来的权杖,一切准备就绪,夜空和泠天两人一早就在心胜宫前候着,陪同她来到了叶归殿前。 矢雨城广场上,际家族族长棠华夫人,兰家族族长仰奇夫人,伏芝家族族长夜风,三人带着家臣分立于叶归殿下,所有人立于车前,迎女王羽阳上车出发。当羽阳出现在叶归殿前,群臣与众贵族在棠华夫人的带领下整齐地向她行礼,小青扶着她朝台阶下走去,泠天和夜空身着白色军装,腰佩利剑,跟随在她身后。 她坐上车后,领头的车便出发了。几十辆车浩浩荡荡,朝着矢雨城外驶去。 一路上,百姓们放下手中的工作涌到街上,欢呼着,挥手着,以示对新任女王的敬重、服从与崇拜。羽阳命司机放下车窗,与百姓们面对面致意。 过了许久,车终于是开到了郊区。关上车窗,车开始加速行驶。车上,夜空坐在羽阳身边,泠天在车前座坐着,夜空帮羽阳倒了杯热水,让她缓缓被那窗外的风冻得通红的脸蛋。 又过了许久,车开进浊立与夕华交界的山区,窗外一片银装素裹,羽阳看着看着,竟是入迷了。 “好美……” 夜空看她看得痴了,笑了笑说到:“是啊,夕华美,夕华的人更美。” 羽阳看着窗外,喃喃应到:“是啊,母后就是夕华人。” 夕华的面积很大,可惜多山,即使是夕华的首城靛城也深埋在群山之间。山路难行,车入夕华界内后行驶了整整一天才终于进入靛城。 靛城冬日的景致一片白色,就连繁华的市区亦是如此。车缓缓驶入城区,百姓们蜂拥而出,围在道路两旁,和在浊立时一样,人们欢呼着迎接新任女王的到来。 这次羽阳一行人落脚的地方是百官长紫晴的母亲、仰奇夫人的妹妹兰仰映的府邸。穿过市区,行驶了一段路后终于是到达了目的地。 侍卫打开车门,夜空小心翼翼扶羽阳下车,小青从后车赶来,与侍女一同整理好她繁复的王袍和裙摆,扶着她走进了府中,三大族长紧随其后。来到主楼大厅,仰映带着她的女儿紫倩及一众驻守靛城的兰家家臣行礼欢迎,羽阳回应着,让他们起身说话。 入座后,仰奇夫人对众人介绍:“妹妹仰映一向勤俭,府邸自然比不上两位族长的城池,更比不上矢雨城,着实委屈陛下还有两位族长了。” 棠华面带微笑地看着仰映,说到:“老夫人辛苦,多年没来拜见,您近来可好?” 仰映慈祥地笑着,说:“十多年未见,棠华族长还是一点都没变,永远都这么年轻漂亮,实在是羡煞我们这些垂暮之年的枯老之身啊。” “二老夫人言重了,我这般不老反而像个妖怪,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比自己老沉,心里实在不好受。” “是啊。”仰映看向羽阳身边的泠天,欣慰地笑着问:“想必陛下身边的这位便是泠天了,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儿呢,转眼间已经如此俊俏,看看,不愧是万空将军的孩子,这般气宇轩昂……” 泠天向仰映回了个礼应到:“老夫人过奖。” 仰映身边的紫倩走到众人面前,按着尊卑的顺序行礼后对大家说到:“午膳已经备好,请陛下和三位族长入席吧。” 羽阳点点头,带着众人朝餐厅走去。 午餐过后,众人按着仰奇和仰映的安排入住。羽阳住的是主楼最大的客房,怕这边的侍女招待不周,棠华已经事先看过了房间,把羽阳不喜欢的东西都命人换了。 房里,夜空在一边守着,小青带着众侍女为羽阳换下了王袍,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 换好衣服,小青带着一众侍女退下,羽阳笑眯眯地走到夜空面前,转了个圈,问:“夜空,这身衣服好看吗?” “当然,陛下您穿什么都好看。” “现在又没人,你就别在意礼数了,今天那件王袍实在沉,走路都很困难,不过挺暖和的,配上夕华寒冻的天气正好。” “虽然是沉,陛下穿起那件王袍真是威严之极呢。” “威严……倒是威严,只是要摆着个架子,可累了。呼……这么一说才觉得好困。”羽阳打了个哈欠,扑到在床上,呈大字型地趴着。夜空正要帮她盖上被子,她又翻身而起。 “怎么了陛下?” “泠天去哪了?” “泠天哥哥中午还没吃呢,现在在吃饭,等等就过来了。” “哦……”羽阳这才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在座的只有夜风、棠华、仰奇还有她。 正发着呆,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阵撩人心弦的琴声,声音忽远忽近,勾得人魂不守舍,心思尽沉浸在这琴声里了。 “好美的琴音……” “是啊。” 羽阳闭上眼睛,任自己的思绪沉浸在这琴声之中。 “真想认识弹琴的那个人……夜空,走,我们出去看看。” “啊?是……” 羽阳********,拉着夜空朝门外走去。 当她们站在房门外时,琴声更加清晰了。两人在偌大的楼里穿梭着,最后竟是来到了顶楼。众人见是夜空陪在羽阳身边,虽看她们到处跑动,也没有再多担心。 站在顶楼上,羽阳终于是确定了声音的来处。 “没想到,竟然不是府中人的琴声。这琴音,似乎是在呼唤我。” “嗯?” “夜空,跟我来。” 羽阳幻出栩清扇,拉着夜空朝栏杆处跑去。 “啊!陛下您要带我去哪?!” 羽阳拉着她奔跑着,在靠近栏杆的地方一跃而起。 “啊!”夜空吓得尖叫了起来,以为自己就要坠楼了,却突然发现她正跟着羽阳缓缓地下落。 “我……我在飞?” 羽阳自信地笑了笑:“不是飞,不过是风之灵术罢了。夜空难道没有习得这层风灵术?” 夜空摇摇头:“父亲并没有教我。” 两人稳稳落在府邸的围墙之外,羽阳满足地笑了,拉着她朝山上走去。 “走吧,我们去找那个人。” “啊?陛下,我们还是回去吧,您下午还有行程的。” “这弹琴人若是错过了,我恐怕要抱憾一生。” “这……可是,大家会担心……” “放心吧,有你在。” “……” 她的这一句话说得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夜空忽然发现,原来羽阳那么信任自己。 [是啊,有我在,我来保护她。]她对自己说到,跟着羽阳朝山上走去。 山路并不陡峭,却遍地盖着厚厚的白雪,夜空这才注意到羽阳的脚下穿着室内鞋,虽然有外套,里面的衣服却是薄薄的一件。 “陛下,您冷吗?” “有点,不过没事,我感觉到了,琴声就在前方!” “好……我们找到人就马上回去好吗?” “那当然!” 两人来到一片宽阔的平地上,看不到更高的地方,除了崎岖处露出的岩石和羽阳身上的红色大袍,剩下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那边。” 羽阳似乎感觉到了琴声的方位,朝面前的树林跑去。夜空也紧紧地跟了上去。然而,就在羽阳进入树林后,原本平静的雪地忽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大风,被风吹起的雪纷纷扬扬。夜空本能的把手挡在眼前,然而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羽阳已经不见了踪迹。 “陛下!” 风渐渐停了下来,然而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第61章 错觉 在另一边的羽阳顺利穿过树林,来到树林的另一头,琴声已经很清晰了,她顺着琴声的方向继续往前走。走没几步,前方的路便断了。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朝前走去,想看看眼前的断崖是高是矮,当她走到离崖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脚下的雪”哗”的一声塌了下去。 “啊!” 她紧紧闭上双眼,在落到地面的前一秒召唤出风灵护在她的身下,护着她缓缓着地。 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微微喘着气,呆呆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还未从刚刚的惊险中回过神来。 “琴声……呢?” 四周一片宁静,连风都静得有些诡异。 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除了一条结冰的溪水蜿蜒着朝山下蔓延而去外,什么都没有。 吃过午饭,泠天来到羽阳的房前,小青向泠天行礼后报告:“大人,陛下和夜空大人出去了。” “出去?去哪?” “下面的人来报,陛下和夜空大人在楼顶。” “好,知道了。” “大人慢走。” 来到楼顶,推开门后泠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何觉得很是不安——看着这空荡荡的楼顶。忽然的,他觉得脸上微微一阵冰凉,抬头一看,天空中飘下了一片片雪花。 “下雪了?” 主楼偏房里,夜风刚上床午睡没一会儿,睡得正熟,被贴身侍女叫醒了。他睡眼朦胧,还未清醒过来,只听到侍女语气着急地说着些什么。 “嗯?” “族长!快准备一下出去吧,陛下不见了!” “什么?!” 听清楚侍女说的话后他完全清醒了,急急忙忙穿上衣服,朝大厅快步走去。大厅里,棠华和仰奇夫人紧张地和仰映谈论着羽阳可能走丢的地方,另一边,泠天激动地抓住夜空的肩膀,严厉责骂道:“平时对你的训练嫌少了是吗?为什么会把陛下弄丢!?” “队长……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 “泠天。”夜风叫住了他,“小空吓到了。” 泠天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似乎是着急过头了:“……对不起,小空。”泠天松开手,背过身去。 夜风走到夜空面前问:“小空,告诉哥哥,陛下在哪丢的?” “山上的树林里……” “陛下怎么会突然跑到府外?” “中午我和陛下突然听到一阵很好听的琴声,陛下执意要去找弹琴的人,就……” “琴声?泠天,你有听到吗?” 泠天摇摇头,大家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琴声定不是一般的琴声。泠天和夜风默契地对了一眼,点点头,一同朝大厅外走去。 棠华问:“你们去哪?” “找她。”泠天丢下一句话,离开了大厅。 两人来到山里,按着夜空所说的路来到了她们走散的地方。 “这里这么大,怎么找……”泠天看着茫茫白雪和干枯的树林,愁眉不展。 “分工吧,你朝北,往山上去,我进树林看看。” “好。” 泠天顺着北边上山的路走去,一路上用火灵术在地上留下记号以防迷路。夜风穿过树林,走到悬崖边,见无路可走又折返了回去。 女王失踪,非同小可,棠华那边只好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派出亲信和家臣侍卫出去寻找,没有动用夕华军。 雪越下越大,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停了。看着太阳下山,泠天的心凉了半截,明明他和大家已经把附近的三座山都翻遍了,却依旧一点线索都没有。夜风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身着繁复华丽的瑶装,虽然暖和,行动却是不便,走了半天山路,他感觉有些疲惫,索性找到一棵大松树下休息。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躲在云里的满月,叹了口气。 “羽阳……你在哪?” 什么回应都没有,甚至连树林都一片寂静,连风都意外地突然停下,沉默不言,像是有意要讽刺他一样。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继续寻找羽阳。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谁?”他转过身,看着黑漆漆的松林问,“羽阳?是你吗?” 月光太微弱,他根本没办法看清松林里的情况。他幻出一团纯白色的火焰,照亮了松林。 “羽阳,你在哪?” 他在松林里穿梭着,大声呼喊着,然而,树林里却又静了下去。 “难道……是我幻听?” 他再次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返回,突然地,他看到一棵树的树根处有一块红色的布,他加大火光,朝那棵树下走去。 树干的背面,羽阳紧紧地抱住双腿,蜷缩在树干边,双目紧闭着。 “羽阳!” 夜风收起火光,轻轻晃了晃她,叫着她的名字,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会这么烫……羽阳,你说说话啊。” 夜风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吹着热气,后来干脆脱下了自己的几件外衣,一层层地包着她,自己的身上仅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 “还冷吗?” 然而,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 夜风紧紧地把她抱入怀中,用他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冰冷的小手。 “羽阳……羽阳……醒醒好吗?别吓我……快醒醒,我带你下山……你不要吓我……” 过了一会儿,从她的口中传来一句小声的、模糊不清的呼唤:“泠天……” “羽阳!你醒了?!” “泠天……” “你说什么?”他把耳朵贴近她的嘴边,想听清楚她说些什么。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你……在等我?” “好冷,这里好冷……我找不到回去的路……觉得困了,就在树下,睡觉了……后来……后来就醒不过来了……” “你是傻瓜吗?!指挥得了千军万马,怎么连这点事都不知道?雪山上怎么可以睡觉?傻瓜,大傻瓜!”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在,我在……羽阳,我在……”夜风第一次感受到羽阳这般依赖,此时他不觉得是自己救了羽阳,而是羽阳救了他。 “前天……为什么……突然吻我?” 沉浸在微妙幸福中的夜风听到这句话,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他苦笑了下,告诉自己,是自己听错了,吞吞吐吐地问她:“你……你说……什么?” “际泠天,你这个家伙,真的很过分……想赖账吗,过分……” “……”夜风松开了紧紧握住的手,低下了头。 “你是在,欺负我吗?”羽阳迷迷糊糊地,红着双颊,像是喝醉了一般,问他。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夜风抬起头,把她抱得更紧了,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会……谁让我那么爱你……我永远都不会欺负你,羽阳。” 羽阳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地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没有回答,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傻瓜……安心的睡吧,有我在你身边,就算是雪山也可以深眠,我会保护你,一定……” 他犹豫着,放松了怀抱,看着她,把手放在她滚烫的脸上,轻轻地拂过她的睫毛,轻轻地碰了碰她的眼睑、她的鼻梁,她的脸颊,她的嘴唇…… “既然你把我当成那个家伙,那就让我当一次他,那个幸运的家伙,好吗?” 他对着沉眠着的她说着,温柔地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抬起头,看了看她,依依不舍,犹豫着又吻了她一下,轻轻地……就像他对她的爱意一样,小心翼翼,似乎他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大不讳,而不是她与泠天的禁忌之情。 夜风站起身,小心抱起她离开松林,朝山下走去。 第62章 琴皇 当他走到松林的出口,那阵琴声再一次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琴声比起之前的更清晰,因为,那个弹琴的人正站在夜风面前。 一片漆黑之中,夜风只能看到一人一琴的影子,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 “你是谁?” 弹琴人的嘴角微微扬起,开口道:“我们即将相识,不急。” 他的声音很是好听,柔美中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如同带着清淡的芳香,让人忍不住深深吸气,想细细品出其中的味道。 “是你把羽阳引到这里来的?” “是。” “你到底是谁?” “我?一个小人物罢了。” “是么?一个小人物能把我们万亭女王害成这样?”夜风抱着羽阳,心中冒出一阵不祥的预感。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来接女王陛下了么?” “接?” “嗯,接……” 话音刚落,那人轻轻拨动了琴弦,忽然狂风大作,吹起了弹琴人的发,吹着羽阳背上的外套。他微笑着朝夜风走去,夜风刚想把羽阳放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走到夜风面前,一把抱走羽阳,把她扛在肩上。另一手轻轻一挥,收起了琴,消失在了夜风的面前。 “可恶!” 夜风的身体被他用不知什么灵术定住了,直到他完全消失在松林里,控制他的灵力才消失,他奋力朝松林里跑去,四处寻找着那个弹琴人和羽阳的身影。 弹琴人扛着羽阳,轻巧地穿过松林,来到一个冰冻的瀑布前,他纵身一跃,从瀑布上跳下,缓缓落在瀑布的下方,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座小屋前。 推门走进屋里,弹琴人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找来棉被,脱下了她身上属于夜风的衣服,为她盖好被子。又从屋里找来药,喂她吃下。 一切完成,他也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微笑着看着她。 许久过去,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不过一睁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让她着实吓了一跳,忙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陛下,您醒了?”弹琴人微笑着,单膝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你是?” 他依旧微笑着,幻出他的琴,用他柔美的双手轻轻拨动着琴弦。 “是你?”她沿着床沿坐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有着绝妙琴艺的男人。他的手指纤细白皙,一身轻薄的白色瑶装和这个寒冷的冬天格格不入,他的脖颈紧致柔软,脸上的肌肤细致白皙,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脸的轮廓都是那么精致有型,似乎上天在创造他的时候每个角度都查看过,确定完美无缺后才让他诞生在人间。他那双灰色的眼眸始终充满着笑意,一头水色短发,即使没有风吹过,也让人觉得无比的灵动飘逸。 [一个男人,怎么会这么美?] 她看着他弹琴的样子,看着看着竟是痴迷住了。一曲过后,他收起琴,再一次行礼。 “陛下,请您原谅我的呼唤,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小民罪该万死。” 羽阳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对他说:“你,不是一般人吧?” “……被陛下发现了。” “你叫什么名字?” “吉尔萨?雍炎,人称琴皇。陛下叫小民雍炎就可以了。” “琴皇?” “是。” “你今年贵庚?你看起来……和我年纪无二,用这么霸道的称号,合适吗?” “……” “嗯?” “小民今年二十五。” “二十五?那倒是比我年长一点。” “不敢。” 她翻开被子,努力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问:“这是哪?” “您晕在树边,我把您带回来这暂作休息。” “是么,我记得我刚才……” “刚才?哦,对了,陛下刚才一直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那你有听到什么吗?” “听到?嗯……或许吧,不过,陛下放心,小民已经忘光了。” “……” [原来不是泠天……难道,刚才的我是在做梦?]她思索着,出了神。 “陛下?” “啊?!” “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 “都忘记问您了,肚子饿么?我去给您准备点吃的。” “不用了,送我回去吧,天都黑了,肯定很晚了,大家一定急坏了。” “……”他失望地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怎么了?” “陛下……您,要走了?” “嗯,虽然我不知道你唤我来为何,我也很奇怪自己怎么会跟着你的琴声来到这里,或许,你的琴声真的太吸引人了吧,不过我真的要走了,族长们,还有我的护卫一定都急坏了。” “您,不觉得奇怪么?” “嗯?” “您的灵力这么强大,却被我这么一个小小平民摆布,您不好奇么?” “……”羽阳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威胁。 “不好奇,我是谁么?” “你并非一般人,我知道,但是本王并不觉得受到你的摆布。” “是么……” 他扬起嘴角,右手轻轻一挥,房间里所有的门和窗”啪”的一声全数上了锁,他幻出他的琴,拨动着琴弦,微笑地着看着羽阳。琴声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响,一声声地打到她的心上,她感觉到她的心跳跟着琴声跃动着,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要做什么?” “……”他只是微微笑着,继续拨动着琴弦。 她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困,自己的感官就要消失了——虽然她努力地用灵力去反抗这一强大的拉力,想保持住清醒,但是,她的意识却还是越来越模糊。 “你……到底是?” “我叫吉尔萨?雍炎,我的陛下。” “……” 就在她快要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停了下来。羽阳慢慢清醒过来,幻出栩清扇,动作迅速地抵住他的胸口。 “你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被栩清扇抵住要害,只要羽阳随手一发力,他就将命丧黄泉,但是他依然面不改色,依旧微笑着,收起琴,用手握住了栩清扇。 他认真地看着羽阳,一点点地靠近她,对她说:“陛下,小民……只是仰慕陛下。” “哼,仰慕?光是你今天对我做的事已经够你死过几百次了,这叫仰慕?”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为什么不现在杀了小民?” “……” “陛下不忍心,是么?” “……” 他微微一笑,再一次地跪了下来:“既然陛下都说了,我的罪够我死上几百次,那是不是说,我的命就是您的了?也就是说……我,是你的人?” “你……” “陛下,我只是一匹狼,厌倦了流浪的狼,想找个主人,为她奉献一切罢了。” 羽阳放下了栩清扇,走到门边,推开门问到:“那你愿意赌上你这匹狼的尊严发誓,永远只做本王的獠牙么?” 他明白羽阳并非提问,而是命令他的忠诚,他抬起头,笑着走到羽阳的身后,跟着她离开了这间小屋。 夜已深,夜风在山里寻找许久都没有找到羽阳,权衡利弊后他回到了府邸,他没有提到那个弹琴人的事,打算等泠天回来,两人再秘密去寻找那个弹琴的人。 见夜风穿着单薄的回来了,夜空忙拿来外套,奇怪地问:“哥哥,外衣怎么不见了?” “……没什么,不小心弄丢了。” “弄丢?” “嗯……” 这时,一侍卫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报告:“夫人!族长!陛下回来了!和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 众人忙赶了出去,当夜风看到雍炎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了他,拔起夜空腰间的剑便朝他刺去,被羽阳用栩清扇挡了下来。 “夜风!住手!” “羽……陛下,他!” “雍炎救了我,他不是坏人,你冷静点!” “不,不是!” “没有他,说不定我已经在树下冻死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但也不能敌我不分……”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她感觉一阵眩晕,差点倒下。 夜风愣住了,有很多话想解释,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夜空和棠华忙扶着她往房里走去。雍炎走到夜风身边,微微一笑,小声对他说道:“可惜了,在她眼里,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一场梦,而是我,保护她脱离了危险。好讽刺,夜风族长。” “……” 雍炎拍了拍他的肩,跟着棠华她们走进了大厅。 夜风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她平安归来就好…… 第63章 君戴真 夕华靛城,仰映府邸,羽阳房中,换上干净的新衣服,弄干被雪弄湿的头发,羽阳静静地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御医帮她查看了一番,确定除了受寒外没什么大问题,众人终是放下了心。只不过无论众人怎么劝,她都不肯入睡。 棠华夫人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劝道:“夜已经很深了,快睡吧,你还病着呢。”。 “我没事,我睡不着,夜风,夜空,你们都快回去休息吧。” “哎。”棠华拿她没办法,“你是不是在等泠天啊?那小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你不用担心他,他身体好着呢。” “我……我只是睡不着……”被说中心中的想法,羽阳忙把头埋进被窝里。夜风静静地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这幅把心事写在脸上的样子,心里都是她刚刚说的话。 门被匆匆推开了,泠天扶着门框,喘着大气看着床上的羽阳。 “臭小子你怎么跑这么远?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棠华夫人正准备训斥一顿泠天,而他眼里只有看起来病的不轻的羽阳,并不管这屋里的任何人,也不管身份是否合适,径直走到羽阳面前,蹲在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握了握她的手,看她没有发烧,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而棠华夫人看着这画面,心中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好……没事就好。” 羽阳见他这样,自己也慌张起来,急急忙忙掩饰着说:“你怕什么?本王就算病了,错又不在你,不会罚你,说到做到。”泠天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在夫人和夜风、夜空面前的失态,忙回过神来,站到一边。 而这种小小伎俩也就只能瞒过不善人情的夜空了,为了缓解凝结的气氛,羽阳忙找到话头,问夫人:“对了夫人,琴皇呢?” “琴皇?” “就是刚刚救我回来的那个人。” “已经安排妥当,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房间里休息了。” “那就好,夫人,此人要烦您费心了。” “嗯,自然是会的,救下你的人,我还能怠慢不成?” 羽阳见棠华夫人没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此人……非同寻常。” “这话……怎么说?” 羽阳深吸一口气,似乎刚刚被他控制时的晕眩感还在:“他的灵力,在你我之上,与大祭司不相上下。” 听到这话,棠华惊讶地看着羽阳,皱起了眉头:“那岂不是危险?” “我自然知道危险,只不过他已经起誓成为我的臣子,一生忠顺于我。” “可……这中间的利害可不是一句誓言可以保证的。” 羽阳也知道这么做有多冒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这人真能为自己所用,对万亭来说受用无穷:“我想过了,这么做确实是冲动。而直觉告诉我,这人,我可以留下。”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是他主动臣服你,不答应反会放虎归山,接下来就只能靠你尽快弄清楚他的底细。” “嗯,我明白的,夫人。” “禀报陛下。”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矢雨城来电话,说是有要事禀报。” “电话在哪,我去接。” “在大厅。” 棠华扶着羽阳下床,披上外衣,和众人一起来到了大厅。厅里,仰映和仰奇已经候着了,众人围在电话前,神情凝重。 羽阳坐定后接起电话:“是我。” “陛下,臣戴真有一事向您禀报。” 一听是戴真,羽阳自然胸有成竹了,做好了准备让好戏开演:“说吧。” “臣无能,天牢里的安卡拉姆王子程紫陌被劫走了。” “被劫走?!”羽阳故意加大音量,装作非常惊讶的样子。 “请陛下赐罪。” “派人去追了吗?” “已经派了几队精英去追了。” 羽阳故作叹气之姿:“怎会如此……” “请陛下赐罪……” “事到如今也只能再等等了,至于你的处罚,待本王与三位族长议定再论。” “是……” 羽阳挂掉电话,眉头紧锁,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紫陌被劫走了。” 众人各有反应,或是独自思索,或是议论纷纷,她继续说到:“紫陌这人的力量,我倒是不担心他会对万亭有何威胁,只是安卡拉姆近日朝内动荡,若是他顺利回到安卡拉姆,怕是会为这场动荡带来有利的变化。” 棠华点点头,同意羽阳的说法,接着说:“程紫陌虽是程亦安的弟弟,但论才能论灵力皆是远不及他的哥哥。据我所知,虽然安卡拉姆那边动荡不安,但程紫陌会给他们带来什么,还不好说。” 羽阳思虑了一会儿,问:“老夫人,夜风,你们有什么看法?” 仰奇先答:“紫陌若是回到安卡拉姆,王子归位,民心便会更加稳定,我觉得,还是多派人抓紧追回的好。” 羽阳点点头,再问夜风:“夜风,你呢?” 夜风没有再思考,直接回答:“紫陌在牢里一天,就是多一天提心吊胆,安卡拉姆若是整装完毕,这程紫陌倒是开战的好借口。我倒觉得,程紫陌逃脱是件好事情。总之,先看看他能否回到安卡拉姆再说。” “既然他回去也好,不回去也好,我们先静观其变吧。至于戴真……三位族长有什么见解?” 棠华说:“这事与戴真关系不大,请陛下手下留情,戴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夫人呢?” “我同意棠华夫人的看法。” “夜风?” 夜风一笑:“六大臣中唯一的平民大臣,因为这么一件与他没有太大关系的事情被处置,未免让人觉得王室对平民太过严苛。只不过戴真在六大臣之首的位置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应该对他略施处罚的好,就当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嗯,说的是。各位,大家辛苦了,今天突然失踪,让大家担心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的行程。” 话毕,羽阳先行离开了大厅,众人纷纷退下,而人群中夜风看着泠天,似乎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却又选择沉默,在侍者陪伴下离开了大厅,让泠天倍感不解。 第二天清晨 在叶归殿偏殿里,一张精致的雕花大木桌,六大臣分别坐于两侧。 羽阳离宫之际,六大臣每日清晨都要在这里共商国是。今晨有些特别,毕竟昨夜的矢雨城可是彻夜未眠。戴真自是不怕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坐定后最先开口,说到:“开始吧,各位有什么议题?” 铭泽冷笑一声:“戴真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戴真微微一笑,看着他,回答:“昨夜陛下的旨意各位不都已经清楚了吗?” “您真是说笑了,刚上任三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可真是位载入史册的大人物。” 不等戴真回话,紫晴说到:“戴真大人,昨天的事情已经足够说明,您的确不适合六大臣之首的职位,为了大局,还是请您自觉退位让贤吧。” 见铭泽和紫晴为难戴真,罗阳看不过,正想说些什么,被星辰拦了下来。星辰笑了下,对众人说:“陛下交此重任予戴真大人,戴真大人自然代表陛下,退位让贤四字可是说重了,难不成陛下若是犯了些错,两位大人也要陛下退位让贤?” 紫晴应到:“区区平民,怎么能和世间至尊的陛下相提并论?陛下是上天所选择的君王,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陛下的位置,而君大人就不一样了,君戴真大人,您就算不退位让贤,也应该有所表示不是吗?” 唐月冷冷说到:“难道有人忘记陛下昨夜下的指令了?” 铭泽加重了语气,反问唐月:“休职一周,如此之轻?!” 星辰,罗阳,唐月,紫晴都正准备说些什么,戴真突然提高了声音喝到:“够了!” 他看着铭泽,转而压低声音,语气不卑不亢地说到:“陛下不在宫中,交权与我,我君戴真便是代表着陛下,是矢雨城甚至万亭的领导者,若谁不服,就是对陛下不服。话说到这里,谁若是不服大可说出来,我君戴真,即刻退位让贤。” “……” 星辰见戴真如此,放心了许多。铭泽转过头,翻起了自己手中的文件,紫晴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星辰微笑着,对众人说:“我们开始吧。”众人应和着,开始了今日的会事。 矢雨城的另一头——伯曼神殿。 神殿里百合花上的露珠映照柔软的晨光,圣女伏芝璎已经跪坐在神殿的正中央,在百合花丛之中静静地闭着眼念诵万亭古经,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一点点地变化着——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 当阳光完全覆盖她的身体,一遍古经也大概颂毕,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一朵朵纯白的百合花,只不过今天的百合花丛后站着一个白发垂地,双眼蒙着一块冰蓝缎带的女人。 “大祭司,您怎么来了。”圣女看到倓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走到倓宁面前行礼问,“您自己过来的吗?” 倓宁摇摇头:“还有齐青。”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还让您亲自过来了。” “没什么,来看看你罢了。” “看……看?” 圣女不自觉盯着那双蒙着丝带的双眼,似乎真的能感觉到大祭司倓宁的目光。 “嗯,看看。”倓宁走上台阶,问她,“璎璎,最近还好吗?” 圣女跟上她的脚步,微微一笑:“挺好的,谢谢大祭司关心。” 倓宁轻轻抚了抚一朵不完全绽放的百合,露珠顺着被压下的花瓣流下,她问:“璎璎,你想他吗?” 圣女璎看着掉落在地的露珠,竟是发呆了,被大祭司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他?” “苍越。” “……”原本还是笑容满面的圣女,脸色忽然一沉,低下了头。 “你恨他吗?” 圣女一阵苦笑,似乎在求饶,希望大祭司不再追问:“大祭司……” 而大祭司并不打算就此收回自己的提问,追问着:“恨吗?” 圣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久久不语。过了许久,她摇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璎璎,你忘记我看不见了。” “啊,对不起……”圣女这才想起大祭司早已失去了视力,不过自己的心中却冒出一阵庆幸,庆幸自己的回答没有被她看到。 事实上她的一举一动,大祭司都能感知,她对圣女说到:“苍越的伤势已经恢复,放心吧。” 听到这个消息,圣女猛的抬起头来,才明白大祭司今天一行的目的:“大祭司今天特地来就是……” “为了告诉你这件事,让你放心。” “您怎么知道我……”对圣女来说,苍越是她的依赖,甚至是信仰之一,她能接受放下自己的父亲,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恨他。 “如果连我都不能懂得你,你岂不是太痛苦了。” “……”她还是低头,久久不言语。倓宁收回自己的手,离开了百合花丛,对她说到:“安心地歌唱吧,你的心不静,万亭岂能宁静。” 圣女站在原地行礼目送,微微一笑从心底深处谢道:“我会的,谢谢您,大祭司。” 第64章 衣冠冢 夕华,靛城,中心广场—— 上午时分,靛城的中心广场上挤满了靛城子民。人们一早就赶到这里,就为了在今天上午的觐见大典上能一睹女王威严风采,觐见大典在三个领地都要举行,靛城中心广场是夕华的代表,只有举行过觐见大典的领地,才算领地臣民一表永远拥护新王的决心。 在子民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过后,身着红色王袍的新王诺嘉女王在泠天和夜空的护卫下,缓缓步行至广场中央的大石台上。三位族长紧随其后,仰奇夫人与兰家家臣们则跟在最后。 人群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羽阳也是第一次领略这么热情的欢呼,心中难抑制住地澎湃着,她坐在石台中央的座位上,兰家众臣走到羽阳面前,按照既定习俗,仰奇双膝跪地,率先叩拜行最高之礼。 台下的靛城子民渐渐安静下来,紧接着轮到兰家家臣行礼,最后,广场上的子民们跟着台上的族长与家臣,一同行跪礼。广场上一片安静,一丝说话声都没有。 羽阳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不曾勇敢的去设想过自己肩上的担子到底多重,眼前的一切让她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做出的每一个指令,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着比这多得多的人。她的双眼有些湿润,早已在不知觉中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明明有这么多人,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样的安静是最响亮的宣誓,是臣民对新王羽阳最大的臣服与尊重。 “起。”她抬手下令,响亮的一声命令,犹如利剑,直击长空。 仰奇缓缓起身,身后的百姓也纷纷站起身来。 小青扶起羽阳,领她走到了石台的最前。她张开了双手,仿佛要拥抱这个属于她的王国,大声宣布:“本王必将竭尽自己的一生,守护夕华子民,守护万亭江山!” 原本安静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 完成觐见大典,羽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更衣用午餐,卸下笨重的华贵礼服,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差点被那笨重的礼服拖得忘记了正常走路的感觉。 小青见她这般,不禁笑了,待她换好轻便的衣服,小青让羽阳坐好,帮她按一按小腿上的肌肉,边说:“这王啊,别人看着是最高的风光,然而要吃的苦,只有王自己才知道。” “这皮肉上的辛苦倒也没什么,就是……还不太习惯……” “陛下不习惯什么?” “有时候快睡着了,突然想起自己居然是万亭的女王,是真的会被自己吓精神了。” 小青听到这,噗嗤一笑:“还有被自己吓醒的?不过也是,想想陛下,半年多前还只是个和王室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哪有那么快习惯呢。陛下放心吧,以后慢慢习惯了,一切都会得心应手起来。” “对了,小青,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碧城?” “碧城?碧城还早呢,在这靛城还要呆上一周,接着出发到赤域赤城,最后才是青墨碧城。陛下,你这是想家了吧?” 羽阳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一面爸爸妈妈……” 小青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继续为她放松双腿的肌肉。 之后的这一星期,众人到夕华各处游玩巡访,行程不紧不慢,还算放松,羽阳也借机领略了一番夕华唯美的雪景。 时间很快到了最后一天,今晨羽阳没有任何安排,把时间留给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一天,没有盛大的阵仗,没有成群的随从,仰奇夫人带着羽阳和棠华来到了茉香王后的衣冠冢。 靛城以北一小时的路程,一座被皑皑白雪厚厚覆盖着的小山,几名夕华军守着一扇木质的朴素小门,见羽阳她们到来,行礼后为她们打开了木门。长长的台阶朝山上蜿蜒而去,侍女扶着仰奇夫人,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走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她们终于来到了茉香的墓前。 不大的一块石碑上写着她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仰奇接过侍女递来的湿布,擦拭着写着茉香名字的石碑,对羽阳说:“茉香一向朴素爱简,我们找来她最爱的绿岩,精心雕琢,想放些什么,又觉得太过复杂,索性什么都不要,一个碑,足以让人们记住她就好了。” 羽阳默默地看着那块简单的碑,心里百味杂陈。 仰奇继续说到:“曾经我确实恨,恨先王逼死了她,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的小女儿害死了她。茉香走了,没有遗体,也没有灵魂,没有办法入我们兰家族陵。或许我们的思念她听不到,但只要我们不要忘了她,这就够了。” 说完,仰奇起身站到一边,羽阳往前走了两步,跪在那块写着兰茉香的石碑前,叩拜三次,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棠华站到羽阳身边,欠身鞠了一躬,对着石碑说到:“我违背了对你的承诺,把羽阳带回了矢雨城,如今,她已经是万亭的女王,她做的很好,你放心。我很自私,为了万亭,让她放弃了简单幸福的平民生活,对不起,茉香。” 羽阳只是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石碑上的那三个字,想起与武平的最后一面,想起与武平短暂而深刻的相认,她第一次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武平坐在桌前看着书,茉香在一边为他斟茶,而她迈着轻快地步子走到他们面前,唤一声母后父王,或许,她还会被茉香揽入怀中,或许,她还能牵着他们的手,听他们唤她一声:我的女儿。 她闭上眼,这幸福的画面就此湮灭,现实犹如这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野,独留她一人,孤寂在这寂静的世间。 她还是没说一句话。 从茉香的衣冠冢回来后,羽阳清空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泠天见她回来后脸色不太好,又把侍女们都退了出来,有些担心。在门口守了许久,犹豫再三,还是敲了羽阳的房门。 然而泠天刚敲过门,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抓住了他,泠天皱起眉,想抽开手,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他面前有如蝼蚁。 “谁?”房里的羽阳问。 泠天正要说话,雍炎比他抢先一步开了口:“是雍炎,陛下。” 雍炎放松了力量,泠天狠狠地抽开了手,不悦地看着他。 羽阳打开了门,对雍炎微微一笑,问:“琴皇?这几日都不见你,去哪了” “叫我雍炎就好,陛下。” 羽阳扑哧一笑,完全藏住自己沮丧的心情:“好,那就叫你雍炎。”她看向泠天,接着说,“对了,前段时间雍炎都不在,一直没机会跟你介绍一下他。他叫吉尔萨?雍炎,他说大家都叫他琴皇。” 雍炎面带微笑看着泠天,故意说到:“叫我琴皇大人就可以了。” 泠天心里的怒火早已被他点燃,恨不得与他一战。但他明白羽阳需要他,更何况,雍炎这么一具瘦弱的身体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即使是他,也根本毫无胜算……他压住怒火,平静下来,向他行礼后唤道:“琴皇大人。” 雍炎扬起了嘴角,点头表示自己的满意。 羽阳自然没心情去分辨这两人之间的小较量,问他:“雍炎,你找我有什么事?” “就要离开夕华了,我去自己的老巢走了一趟,把自己的家当都带来了,喏,这个请陛下收下。” 雍炎摊开手,幻出一条项链,递给羽阳。 “这是?” “您胸前那块宝石的原配。” “……”羽阳大惊,这可是倓宁的东西,他怎么会有? 雍炎见她疑惑,做了个请的动作:“试试看便知道了。” 羽阳疑惑着摘下了宝石,取下原先的链子,换成雍炎送她的那条。宝石上连接链身的卡口竟是完美地卡住,和为了一体。 “……”羽阳吃惊地看着他,而他只是微微一笑:“陛下戴上试试。” “嗯。” “我来吧。”泠天走到她的身后,接过宝石,羽阳愣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泠天,双手紧张的握着,不停地眨着眼。泠天为她戴上了宝石,过程中,两人神情的微妙变化,雍炎都看在眼里。 羽阳能感觉到那宝石给予她的力量比平日还强上一倍,这果真是宝石的原配。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捡到的。” “在哪捡到的,这可是……” “忘了,好了,我先走了。” “雍炎!” 雍炎对羽阳笑了笑,一眨眼就已经走远了。 羽阳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难道……他认识倓宁?这不可能吧?” 她转身,见泠天神情不悦,忙问:“怎么了?” 他回过神,别过头随口应道:“没什么。”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去整理行装了吗?” 被羽阳问到正题,泠天一怔,忙找个借口搪塞:“我……我路过。” 她眨着眼,看着他有些飘忽的眼神,和不时向她飘来的目光,扑哧一笑:“奇怪的人。” 丢下这么一句话,羽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心里有话想问她,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第65章 赤城隐者 转眼到了当日下午,众人收拾好行装,出发前往赤域的首城——赤城。 车队离开靛城,朝西南开去,一路上的风景不断变化着,从一片白茫慢慢变成一片昏黄。 羽阳看着窗外的荒凉之景,微微皱起了眉,叹道,原来赤域竟是如此荒凉。她转过身问夜空:“夜空,你常来吗?” “每年都会回来,爷爷住在这里。陛下不必担心,赤城看起来荒凉,但大家的日子还算过的不错,穷苦的百姓们也有好好地安顿,多亏了父……多亏爷爷了。”夜空差点脱口而出“父亲”二字,忙收回话,出了一手的冷汗。 令她没想到的是羽阳并没有怪罪,只是语气平静地说到:“你父亲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无需避讳。” “请陛下赎罪……夜空多言了。” 羽阳淡淡一笑,转过头看着夜空说:“哪来的罪,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和我多说说你父亲——你不介意的话。” “是……” 天黑时分在驿站休息了一夜,天亮又走了一段,车队终于在正午前来到了赤城,出乎羽阳的意料,这里的百姓虽也涌上街头,却只是一片沉寂,没人说话,也没有人欢呼,他们只是静静站着,默默行礼。 “怎么回事?”泠天见这异状,不禁担忧起来。夜空摇摇头,心中万分焦急:“我也不知道。”羽阳静静地看着窗外的百姓,一言不发。 车队开进了赤城的主城凯复城,这凯复城谈不上富丽堂皇,但四周环绕着河水,城中也到处可见秀丽的水流,在这一片荒芜之地显得清爽之极。 车停在一座楼前,小青扶着羽阳下了车,伏芝家前任族长、夜空夜风的爷爷伏芝玄璋,身着朝服,伏地跪着。 羽阳甩了甩袖子,站在原地俯视着他。夜风从车上下来,看到此景惊讶地跑到玄璋身边,弯下腰正要扶起他,缺听玄璋对夜风命到:“小风,跪下。” “爷爷……” 夜风叹了口气,在玄璋身边跪了下来。夜空看着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羽阳走到玄璋面前,想扶起他,玄璋却突然低下头,用他苍劲有力的声音高声说到:“陛下,罪臣在此,领我伏芝家臣民向陛下,向万亭谢罪。” 羽阳直起身,皱起眉头,轻声对他说:“老族长这是何苦……” “我们伏芝家出了这么一个大乱臣,曾经还是一族之长,请陛下赐罪。” 羽阳无言以对,身后仰奇夫人也在看着这一切,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偏袒。事到如今,只能先开口给玄璋一些处罚,否则万一玄璋要的处罚更大,会再一次打破三大家族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点。 “既然如此,伏芝玄璋,本王命你不再享有伏芝之姓,贬为庶民,除去伏芝前族长之称,不再享有任何协理伏芝家族的权利,除此之外,此生不得离开凯复城一步。” “陛下,臣的罪不只这些刑罚能够……” “好了。”羽阳打断他,“本王累了,退下吧。” “……小民,领旨。”玄璋站起身来,让开一条道,弯下腰,迎她走进大厅。 他三十年前让位于儿子伏芝苍越,武平王念其政绩卓越,赐予他回到赤城生活,并赐予协理伏芝家实务之权。虽然旨意在身,他却一直对家族的事务没有太多插手,也为了不破坏三族平衡,从来不插手万亭政务。 羽阳这样的责罚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差别。 伏芝众家臣行过礼后,羽阳来到了她的房间。夜风为她准备了一间温暖舒适的房间,窗外还有潺潺流水,怕羽阳觉得干燥,还准备了稀有的温泉灵石放于房内。 “这房间陛下可还适应?”夜风拉开窗帘,转过身,看着羽阳好奇的眼神,温暖地笑着。 “谢谢你了,夜风。” “陛下客气,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旁边没外人,不必这么拘谨。” 夜风看向她身后的泠天,与他的视线对上了。泠天挑起嘴角一笑:“我的房间在哪?” “在羽阳对面。” “你住哪,晚上没值班去找你。” 夜风皱起眉头,扶额小声对他说到“别来吵我睡觉。” “说得好像你没有吵过我一样。” 羽阳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问:“夜风,雍炎到了吗?” “嗯,已经为他安排好住处了。” “我去看看他。” “……是。” 羽阳离开房间后,夜风与泠天相视着——这雍炎,到底是什么人? 小青陪着她走过长长的走廊,走下了圆圈式盘旋而下的楼梯,来到了雍炎的房间。刚想敲门,门却先她一步打开了。门内,雍炎一身白衣,勾人的薄唇带着笑意,用他那双灰色眸子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羽阳轻轻笑了声,问。 “感觉到的。”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 “挺好。” “那就好,委屈你了,在正式给你官职之前,不太方便让你在众人面前露脸。” “我不在乎,陛下。” 羽阳点点头,接着说到:“现在有空?我想听你弹琴。”雍炎笑了声,侧过身让出道来:“请进。” 待羽阳进了房间,雍炎对着楼梯上看着这一切的夜风笑了笑,关上了门。 泠天回到自己的房间,亲自动手整理好行李,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常听夜风说起赤域的美,他一直向往着这片西方之地,想看看他口中那个“青天赤地,碧水长桥。”的地方。 他转身问侍女:“现在是什么时候?” “还有两小时用晚餐,少爷。” “我出去走走。” “是,少爷。” 他习惯性带上佩剑,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着常服,犹豫了一下,把佩剑放回原位。 他朝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了一段,来到了一片湖前。一大片树林里,湖上的木桥像是被藏住一样,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虽是寒冬,但不算太北又居内陆的赤城,并没有夕华那般寒冻,虽树木已是光枝,但水却依旧灵动。 走上木桥,走到夕阳下荡漾着微微波光的湖水上,朝前看去,桥似乎没有尽头,静静地卧在水上,像是个大迷宫般的弯曲交叉着。 他的脚步踏在一块块木板上,发出好听的声音,向前走一段路又要左转,又走了一点路还要右转,绕来绕去,似乎像是在阻止着来访者前进。 在湖上走了几遍错路,泠天终于走到了出口,那是一座典型的赤域院落,规模不大,也不华美,看上去像是个小官的住处。可这么精心又复杂的迷宫,尽头却只是一个小院落,似乎不太符合逻辑。 “又走错了么?” 看了看这个地方,泠天转身准备离开。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沧桑而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年轻人,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怎么也不见见这屋的主人,就要走了呢?” 泠天一怔,转过身来,屋檐下,一个老者身着简单又传统的瑶装,慈祥地看着泠天。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整齐地扎成利落的马尾,年纪不小,背却是笔直笔直的,若不是他布满皱纹的脸和他花白的发暴露了他的年龄,或许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儒雅的翩翩少年。 “您是?” “一介草民,得前族长玄璋照顾居于此好山好水之中。想必,你就是棠华夫人的四儿子,际泠天少爷吧?” “您认识我?” “认识。” “我从未来过赤域……” “我也从未见过你。” “那您……怎么认识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呵呵地笑了几声,打开了屋子的大门,问: “能否请你进屋喝杯茶?” 泠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走进了屋里。 两人一起正坐在一张低矮的茶桌两侧,茶香弥漫整个客厅,他娴熟地沏了一杯茶,递给泠天。泠天抿了一口,抬头看着他。老者喝了口茶,见泠天正盯着自己,笑了,问:“我这张老脸,有什么好看的。” “您,真的未曾见过我吗?” “你从未见过我,这点我敢保证。” “您到底……” 老者笑着,撇开了话题,问:“女王陛下,她过得如何?” “嗯?”泠天疑惑,为何突然提起羽阳? 他笑了笑,又沏了一杯茶:“小民,有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 “你是女王的哥哥,也是女王的护卫吧?” “……”哥哥二字让泠天感到陌生而别扭,却也只是点点头,倾听老者的请求。 “请务必好好照顾女王陛下,别让她太劳累了。” “这是自然,我一定会保护好她。只是……您到底是?” 老者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说:“没必要知道的,傻孩子……” “……” 那三个字,那么温柔,那么慈祥,明明是个陌生人,却犹如最亲密的人在耳边的喃喃嘱咐,深深地触碰了他的心……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吧。” “……” 老者低下头,再端起茶细品着,泠天站起身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对他行礼,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起身离开了屋子。 离开小屋,走出了湖上迷宫,回头一望,竟有种不舍的感觉。 晚膳时间,玄璋招待了众人赤域的特色美食,按着事先安排好的行程,众人参加了一场当地歌舞的表演。席间皆是尽兴,热闹非凡。只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女王身后,思绪根本不在晚会上,脑子里尽是那个老者,那句温暖的“傻孩子”。 第66章 湖上迷宫 因为喝了不少的酒,羽阳竟是喝醉了,泠天送她回到房间休息,对小青交代:“陛下醒来后再为她梳洗,喂她喝一些醒酒的茶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有些事出去一趟,夜空马上会来接班。” “好的,大人慢走。” 此时羽阳歪歪扭扭地从床上爬起来,含含糊糊地问,“你要去哪?” 他愣了下,停下了脚步:“……去湖边走走。” “我也要去!”她站到床上,傻笑着撒着酒疯,泠天走过去打算哄她睡觉,没想到她竟是从床上蹦了下来,跳到他的怀中,泠天吓了一跳,忙紧紧抱住她。小青也吓了一跳,扑哧一笑,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 羽阳被他紧紧抱在身上,却还钻着脑袋找着他怀抱的最深处,声音软的像个顽皮的孩子,撒娇着说着:“嗯……我也要去嘛……” 他紧紧抱着双脚离地的她,不舍得放她下来,却也责备她今晚的任性:“你可是女王,怎么醉成这样……”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比平日多了千倍温柔。 “本王想要多喝一些,你管得着吗?!哼!” 她又威严起来了,还是在他怀里,扬起骄傲又幸福的笑容。 “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她晃着自己悬空的双脚,任性地撒娇着。 泠天轻轻放下她,只不过她浑身软绵绵的,根本站不稳,无奈,他只好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去休息吧,好吗?” “就要去!臭泠天!你背我就好了嘛!” 泠天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好,背你。不过你不许乱动,要不会摔下来,知道吗?” “嗯!” 他看着她嬉皮笑脸的醉态,无奈又宠溺地笑着,背起她,朝湖边出发。 夜里的凯复城,湖边除了站岗的侍卫之外没有其他人了,凭着记忆,他背着羽阳朝那个并不华丽的小屋走去。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灯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走到尽头,他看了看背后熟睡的羽阳,微微一笑,走到了老者的屋前。 “你来了?” “……”泠天正要敲门,那个老者却出现在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老者笑着走了过来,见羽阳在他背后睡着,忙问:“怎么把羽阳也给背过来了?” “不得无礼!” 老者被泠天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忙赔礼笑着:“对对对,女王陛下,女王陛下。” “……” “进屋吧,把她放下来。” “……嗯。” 老者打开了屋门,让泠天把羽阳放在客厅的长木椅上。老者蹲在羽阳面前,温柔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他伸出手,想摸一下羽阳的头发,却被泠天用剑鞘挡住了。 “你要干什么。” “还真是尽责呢,孩子。” “……” 老者收回手,继续看着羽阳的睡颜,自言自语叹道:“和小香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奇怪,倒是和夏儿不像,和她爹也不像。” “……你?” “嗯?” “景宏……?” 那两个字从泠天嘴里说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而那老者只是呵呵笑着,回答:“傻小子,哪有人直呼外公名讳的。” “……” 泠天收起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站起身,用他布满皱纹的双眼,带着柔柔的慈爱和欣慰看着泠天。 “外……外公?” “哈,刚刚不还说我‘不得无礼’吗?”他看泠天的反应如此,反而逗起了他,泠天急得不行,想解释什么,却被他一把抱进了怀里。 “景宏王夫……” 景宏轻轻拍着泠天的背,笑得很是开怀:“我早就已是个平民,叫外公罢!”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您……我以为……” 景宏松开他,看着他又吃惊又欣喜的表情,依旧笑着。 泠天单膝跪下,行了礼,激动地问:“王夫,当年,当年你为什么要走?留在宫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弃姓离宫?” 景宏转过身,看着熟睡的羽阳,回答:“政事复杂,自古以来,君王的伴侣在君王驾崩后都有意无意地影响着国家。我这么做,只不过不想毁了夏儿一手扶起的伟业罢了。” “可是……” “孩子,别告诉棠华我在这,我本不该出现的,只是我太思念我的孙儿们了,这是我作为一个曾经的王夫,失职的错处。” “王夫……” “泠天,你是哥哥,一定要有哥哥的样子,保护好羽阳,知道吗?” “……”泠天再被他提起那个他不想承认的词,无言,只是点点头。 “星辰那小子身体还好吗?” “大哥之前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比以前健朗,王夫,请您放心吧。” “长多高了?” “比我高。” “是么,哈哈,哥哥比弟弟高,那是应该的。对了,你还有两个哥哥,罗阳,唐月?” “嗯。” “真想看看这三个小子,我还从未见过罗阳和唐月。那……棠华呢?她还好吗?”说到棠华的名字,他的神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夫人很好,王夫,你真的不见一见……夫人么?” “嗯。”景宏点点头,笑着说,“真是的,这孩子还是没变,竟然让你们叫她夫人,天下哪有让儿子叫自己夫人的?” 景宏再一次蹲在羽阳面前,轻轻抚摸着羽阳的脸庞,握住她的手,对着熟睡的她念叨着:“我的宝贝孙女,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起过我这个未见过面的爷爷,自从知道你的存在,我可是天天心心念念着你呢。爷爷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女王,像夏儿一样,创造一个盛世,带给百姓安乐。只不过,你一定要答应爷爷,不要像你的笨蛋奶奶一样,劳累过度,不懂休息,明白吗?” 泠天站在一边,看着景宏慈祥温柔的双目,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泪光,又似乎只是他的目光。 “乐夏年……武平,茉香,万空,长云,他们都在,夏儿也还在我的身边。没想到最后,竟只剩下我一个人,只有我,还能看着你君临天下。我的孙女……” 听到这句话,泠天的心揪成一团,他想起姐姐,想起父亲,想起先王,失去亲人的痛犹如身上深刻地伤疤,从不敢轻易去触碰,可疼痛从未能忘却过。 “泠天。” “嗯?” “送她回去吧,再不回去会惹人怀疑。” 泠天背起睡得死死的她,向他告别:“王夫,我和陛下先走了,请您务必照顾好自己,这几天我一有时间就来看看您!” “以后都别再过来了。” “……”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见到了孙女,算是了却了自己的心愿。与你们相逢已经是违背诺言,好了,你们快走吧……” “王夫……” “走吧。” “……外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 泠天咬牙,背着羽阳,离开了房子。 恍恍惚惚地他竟是走错了几次才走出了迷宫,送她回到房外,见夜风靠在门上打着盹,似乎是在等羽阳回来。泠天走过去,打开了他身后的门,他这才醒了过来。 “嗯?回来啦?去哪了你们。” “羽阳闹着要出去,就带她出去了。” “外面那么冷,怎么不给她多披件衣服?快放她下来吧。” “……” 走进房间,泠天把她放到床上去,一个不小心,她的头敲到了床沿的木头边上。 “啊,痛……”这一下竟是把她给弄醒了,夜风忙走过去,心疼地揉着她的头。 羽阳迷迷糊糊地半醒着,抱着自己的头念着:“头痛,头痛……” “乖……忍一下,我给你揉揉,好了不痛了不痛了,赶紧睡吧,睡醒就好了,羽阳乖,快睡……” “痛!” 夜风边揉着她的头,边哄着她,不一会儿,她一边念叨着“头痛”,一边沉沉地睡去了。见她睡着,夜风才轻手轻脚地把她的鞋子脱掉,把她抱到床的中央,为她盖好被子。转身看着站在一边看着窗外风景的泠天。 “刚去哪了,看你好像有心事。” “没。” “……少见你这样心事重重。” “我没事,夜空呢?” “我让人去叫她来替你。” 夜风刚想离开,被泠天叫住了:“等一下。” “怎么了?” 泠天犹豫着,还是开口问他了:“我像……羽阳的哥哥吗?” 夜风愣住了,回身走到他的面前,半天才突然笑了,回答:“不像。” “……为什么?” “因为你至始至终,从未把她当做你的妹妹。” “不是妹妹?那是什么?” “是你爱的人。” 夜风看着泠天,直接了当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泠天犹如被一剑刺中自己的要害,猛地抬起头,与夜风灼热的目光对上了。 泠天睁大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夜风,他找不到任何话反驳夜风,他第一次真切的知道,而且是从另一个人得口中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意。 夜风一笑,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什么话都没说,离开了羽阳的房间,留下泠天一个人,扶着窗台,复杂地喘息着。 第67章 神秘国王 安卡拉姆,首都捷那,西霜皇城—— 当这个年轻的王子出现在安卡拉姆首都捷那的街头,这个死气沉沉的都城如同被瞬间点燃。 “那不是紫陌王子吗?!” “快看!紫陌王子!” “紫陌王子回来啦!回来啦!” 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涌了过来,激动地跟在紫陌身后,紫陌没有回应,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家——西霜皇城走去。 见城门下走来几百平民,守门的门卫着实吃了一惊,仔细一看,人群最前的那人竟然是王子程紫陌,其中一名侍卫急急忙忙地跑开了去。 紫陌走到一名侍卫面前,冷冷一笑,命令道:“开门。” 那名侍卫颤抖着,想尽力拖住他:“紫陌王子……您……您……您回来了……太,太好了……” 他冷哼一声,拔出手中的刀,直抵他的喉口,再次命道:“开门,听到没有!” “王……王子……请不要为难小的……陛下有命……这……” 紫陌抬刀一挥,一道白光闪过,那个侍卫的头“唰”地一声掉落在地,血如泉水般突突地涌着。 他身后的平民们被吓了一跳,孩子们吓哭了,女人们尖叫着连连后退。 刀入刀鞘,紫陌盯着其余几名侍卫,他们早已经吓得脸色铁青,其中一个呆滞地站在原地,裤裆早已湿透,另一个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城门。紫陌没再看他们一眼,走进了西霜皇城。 混在人群中的几名一路送他回到皇城的“亦安旧友”彼此点头示意,启程回国。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将会浸满开来,漫遍整个西霜皇城,整个安卡拉姆。 紫陌刚刚走到皇城大广场上,那些拥护他的宫中官员纷纷来到他的面前,直呼着王子殿下,护着他朝主殿走去。朝中主张国王退位的官员不在少数,这些人日夜紧逼,要国王去要回安卡拉姆唯一的王子程紫陌,如今紫陌竟是自己逃回来了,他们如虎添翼,一秒也不愿意等待,就在,他们要逼国王退位。——一个终日不露面、毫无作为的国王,和一个正当年轻,骁勇善战的王子,哪一个更适合这个王位,明白人心里都知道。 主殿里,程紫陌的父亲——安卡拉姆国王,戴着黑色的面罩身着华丽的黑色王袍,正坐在王座之上,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眼。 紫陌走到大殿门口,把刀卸下,用灵术收起,空着双手走进了大殿。他停在台阶下,看着殿上那个一身黑衣的王者,单膝跪下:“父王,儿臣回来了。” 声音并不大,却回响在偌大的大殿里,他身后那一众大臣皆听得清清楚楚。而台阶上的安卡拉姆国王并没有回答,殿内寂静得可怕。 紫陌站起身,看着他,再问:“听几位大臣说,父王并不想让孩儿回国,父王,您可知孩儿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终日被束缚着,生不如死?” 台阶上的王者静默着,许久才回答到:“我自然知道你被囚禁,但,你并不能回来。” “为何?难道父王怕孩儿夺了您的王位不成?” “你我都是一家血脉,王位谁来坐不都是一样么?” “既然父王都这么说了,请父王立刻把王位交给儿臣吧。” 话音刚落,一束冰剑不偏不倚地刺中了紫陌的右小腿,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众臣见状,吓得都跪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下王座,弯下腰靠近紫陌的脸,摘下了面罩,微笑着看着他。见到这张陌生的脸庞,紫陌惊讶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大叫着:“你!你!你不是!你不是我的父王!不是!” “我就是你的父王,程景渊。” “不是!不是!” 他握住那把冰剑,把它从紫陌的腿上拔了下来。握着那把血淋淋的冰剑,他走到了众臣面前,依然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要紫陌回来?现在可否如愿?” 众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走到众臣之中,蹲了下来,微笑着看着其中一个大臣,问:“本王几十年前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记……记得……陛下的容貌臣怎么可能不记得,只是……您,真的是陛下吗?陛下分明不是这个模样的……” “如果本王不是你们的陛下,四冥骑兵怎么可能会听命于本王?这些远古的神明可不会说谎。可不像你,家中楼房百座,压榨百姓,卖官鬻爵,我的右相大人啊,你可……” 那大臣一听,吓得连连磕头,大呼着:“陛下!冤枉啊!” “你们真以为我什么都不做?别忘了,你们在明处,我在暗处。” “陛下!陛下!” “拖下去,把他身上那些从百姓身上榨来的油一块一块地割下来,拿来烤只鸡,喂他的儿女们吃下。” “不要啊!陛下!!” 那大臣被五六名士兵拖下,殿上跪了一地的官员早已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景渊依旧微笑着,走回王位,轻松地说到:“那几个躲在一边的家伙,别以为逃过一劫,我们一个一个,慢慢来。” 紫陌捂着腿上的伤,看着眼前那张陌生的脸,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万亭,浊立,瑞安城—— 傍晚,星辰、罗阳、唐月三人一路谈论着回到了瑞安城,一进大厅就听到灯伊响亮的哭声,星辰忙走到奶妈身边,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老奴也不知道,少爷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见效。” “我来吧。” 星辰小心接过灯伊,把他抱在怀中,刚刚接过他,他便不再哭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星辰,奶妈见状,互相感叹着神奇。星辰对他笑着,哄着他问:“舅舅才出去一会儿,灯伊就想舅舅啦?” 才逗他没几句,灯伊就嘎嘎地笑了起来,星辰也很高兴,跟他玩起了鬼脸,抱着他闹了好一阵子。 “大哥,快来吃饭,菜都要凉咯!”罗阳和唐月已经坐上餐桌,招呼着还在和灯伊玩闹的星辰过来吃饭。 星辰把灯伊交还给奶妈,刚准备入座用餐,大厅的电话响了。 “少爷,戴真大人的电话。” 罗阳挥挥手招呼星辰先去吃饭,自己放下碗筷走到电话前接起:“戴真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么?” “安卡拉姆那边有大动作。右相被处以极刑,还有……国王露面了。” 罗阳看了一眼餐桌上的两人,问戴真:“……需要我们进宫商议么?” “不用,好好休息吧,陛下说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情,我打电话来主要不是说这个的。” “哦?那是?” “星辰在吗?” “大哥在的。” 电话那头的戴真轻松的笑了起来,说到:“小舞下午来找我,说要去找星辰玩,可能会在瑞安城住几天,恐怕要打扰了。” “大人您太客气了,小舞就像我们的亲妹妹一样,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电话那头的戴真哈哈地笑了起来:“那小女就拜托你了。” “嗯,大人放心吧。” 挂掉电话,罗阳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到座位,星辰见状,问:“有什么好事,笑成这样?” “安卡拉姆右相被处于极刑,国王露面了。” “啊?怎么会……那你还笑?” “戴真大人说了,这些事都是预料之中的,他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说……” “星辰!” 第68章 君舞 罗阳话刚到嘴边,一个少女般娇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舞?” 一个留着短碎发,眨着黑色大眼睛的女孩站在餐厅的门口,屁颠屁颠地朝星辰跑来。星辰忙站起身来,而那女孩毫不客气,一下就蹦到了星辰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兴奋地蹭着他的侧脸,兴奋地说:“君舞来找星辰咯!星辰星辰星辰!君舞好想星辰!” 星辰把她放在地上,没好气地抱怨:“麻烦精,你跑来干嘛?” 君舞嘟着嘴,看着星辰撒娇道:“君舞想星辰了嘛!星辰都不来找君舞玩,君舞就只好来找星辰玩!” “我很忙,你不要总是来吵我。”他皱着眉头看着她,一副很是头疼的样子。 “唔,可是可是,小时候星辰常常来找君舞玩的呀。”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整天记着?” “呜!罗阳哥哥唐月哥哥!星辰又凶君舞!” “吵死了。”星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还是一副烦恼的样子。 罗阳推着君舞坐到位置上,问她:“还没吃饭吧小舞,来,吃饭吧。” “对哦!君舞肚子饿了!哇,好大只的螃蟹!”君舞刚坐定,立刻被眼前的大螃蟹吸引了,星辰见她伸手就要去抓螃蟹,忙抓住她的手,皱着眉头骂道:“还没洗手就要吃螃蟹!脏死了,快去!” “噢……好嘛。” 星辰叹了口气,看她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手,却又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唐月喝了口汤,淡定中又带有一丝醋味地抱怨:“每次小舞来我们家,大哥都很开心,偏心。” “你别胡说,哪里开心了?” 唐月笑了下,在罗阳耳边小声说:“我赌一金币,大哥等等绝对会帮小舞弄螃蟹吃。” 罗阳扑哧一笑:“哪有这样打赌的,我已经输了好吗?” 君舞洗完手,跑回座位就抓起螃蟹,正要开吃就被蟹腿上的刺弄到了手。 “呜!” 星辰一皱眉,忙抓过她的手,担心地查看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边帮她剥螃蟹边骂道:“几岁的人了,连螃蟹都不会吃。” “君舞才二十三岁呀!” “二十三,陛下年纪比你小,都不知道比你成熟多少。” “唔,可是陛下是陛下嘛,君舞要吃螃蟹!” “等一下等一下,我把肉弄出来放你碗里。”星辰熟练地用工具打开蟹壳,用勺子弄出蟹肉,放在君舞的碗里,边问她:“这次要住多久?” “一直住下去!” “想得美。” “那……那就……一年?” “三个月。” “一年嘛!” 星辰还是剥着蟹肉,看着她说到:“再讨价还价,我马上叫人送你回家。” “好嘛……小气鬼星辰!” “喏,吃。”放在碗里还不够,他舀了一勺蟹肉,喂她吃了下去。 “唔唔!好好吃!君舞还要!” “好,等一下等一下。” 一顿饭下来,星辰自己都没吃几口,倒是她吃圆了肚子。 一晚都在忙着安置君舞,星辰许多工作都积了起来,已是晚上十点他才开始工作,等到忙完已是凌晨,困得睁不开眼睛的他,洗漱过后换上睡衣准备入睡。然而刚爬上床,他的门就被敲响了。开门一看,君舞穿着睡衣,抱着她最喜欢的抱枕,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君舞睡不着。” 星辰叹了口气,问:“又怎么了?” “君舞要和星辰睡嘛。”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女生,不可以随便说什么要和别的男生睡,知道不?” “可是可是,星辰以前也陪着君舞睡觉呀。呜不管!君舞就是睡不着!” 星辰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好,进来。” “嘻嘻!” 她蹦蹦跳跳地跑进房间,踢掉拖鞋爬到了他的床上,钻进被窝里抱着枕头开心地滚着。 “关灯了哦。” “嗯!” 星辰关掉房里的灯,知道君舞怕黑,留下一盏微弱的小灯。他小心地掀开被子,侧身躺了下来,安静看着君舞闭上眼睛睡觉的样子。 她偷偷睁开眼,看到他正在看着她,忙又闭上眼睛,他拍了下她的头命到:“快睡,不许偷看。”她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抓起被子捂在脸上。 “捂着脸怎么睡?” 她嘟着嘴,探出脑袋,嘟囔着:“上面有星辰的味道嘛……” “那是洗被子的时候加的香料。” “才不是呢!是星辰的味道!香香的,嘻嘻……” “你再不睡,我把你丢出去,看你要跟树林的小虫子睡觉,还是水池的小鱼睡觉。” “呜,好嘛好嘛,君舞睡觉了!”君舞翻过身,背对着他,但眼睛却没有闭上,只是看着那盏昏暗的灯发呆。 过了许久,她转过身,星辰已经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一点点靠近他,屏住呼吸,靠近了他的脸,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庞,咬着自己的嘴唇,表情复杂地笑着。 突然,一只大手拍了下她的脑袋,星辰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呜!臭星辰骗人,没有睡觉!” “我要把你拖出去了哦。” 君舞嘴一嘟,翻身坐起,双手抱胸气嘟嘟地看着他。他皱起眉,忙起身找了件披风给她披上:“这样会着凉,快躺下。” “才!不!要!” “你!麻烦精,我明天一早就要起床进宫,已经睡不了多久了!” “不管!” 星辰气极,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再次威胁:“明日就让人送你回去!” “星辰为什么要瞒着君舞!” “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君舞?!君妈妈说,星辰差点死掉!为什么星辰生病的事情都没有告诉君舞!” “……” 君舞嘟着嘴,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她擦擦泪,又抱着胸,气嘟嘟哭着看着星辰。而他,看到她的泪水已经心疼得不行了,像是他的病从没有好过一样的疼着。 君舞哽咽着,含含糊糊地说着:“星辰……星辰从小就生病了吧?!” “君舞……” “君舞什么都不知道……君舞最喜欢的星辰差点点就死掉了……要是没有星辰,君舞怎么办……” 她哭着投入了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抱得他的心更疼更疼了。 十年了,十年前的那一天,他晕倒在学校,被送回瑞安城,却意外听到棠华夫人和御医的对话,那一天,他差点没有勇气好好活下去……一年一年的过去,他慢慢地鼓起了勇气面对这一切,他能够面对所有的人,唯独君舞,那个他最喜欢的女孩,他怎么都做不到。他知道她很喜欢他,他不想耽误她的人生,所以,对谁都那么温柔的他,唯独对她毫不客气,希望能吓退这个天真的女孩。 这一刻,她在他的怀中,她的泪水是那么的炽热,一滴一滴灼在他的身上。他握了握拳,感觉着自己体内澎湃的力量,他静心运息,感觉着自己强大的灵力,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都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坚定。他告诉自己:是啊,我早不是以前那个际星辰了。 他看着她,那个久住在他心里的她,这么多年,他逼着自己远离她,逼着自己去伤害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她,他不敢,他什么都不敢,但一见到她就心动,一被她触碰就心跳不已,一看到她笨笨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照顾她……他温柔地笑了,抱住了她,轻抚着她柔软的短发 “呜?” “乖,别哭了。” “星辰……” “放心,我会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害怕,不会让你失去我……” “星辰?” “君舞,对不起,对你总是那么凶,因为我怕……怕我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会害了你,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君舞激动地松开双手,看着他直摇头:“星辰在君舞心里是最棒的!真的真的真的!” 他温柔地微笑着,抵着她的额头问:“那你要不要听君舞心里最棒的人的话?” “嗯!君舞听话!” “君舞乖,快躺下睡觉好吗?” “好!” 她擦干眼角的泪水,开心地笑着再次钻进了被窝里。 “披风还没脱下来呢。” “哦哦!” “我来吧。” 星辰坐到她的身边,轻轻解开了披风的扣子,脱下披风把它放在一边,再转过头来,竟看到她通红着一张脸,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 “星辰怎么可以……这样子帮女孩子脱衣服嘛……” 听她这么一说,星辰哭笑不得:“跑来跟我睡觉不觉得害羞,帮你脱一件披风而已,你就害羞成这样?” “哪……哪有……” 他躺了下来,对她微微一笑:“快睡吧。” 她窝进被窝里,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君舞。” “嗯?” 他张开双臂,温柔地看着她,说:“过来这里。” “唔……嗯……” 君舞小心翼翼挪着身子,窝进了他的怀里,他轻轻抱住她,幸福地笑着。 第69章 永远的公主 第二天清晨,一向是全家最早起床的星辰今天也不例外,醒来时他身边的君舞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淡定地起身,穿上外衣,走到床的另一边,把不知什么时候滚下床去的君舞轻轻抱起,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为了不吵醒她,他让侍女拿上他的衣服,到客房去洗漱更衣。一切准备好后,到树林里散步了一圈,回来竟然还只是六点半,他来到厨房,亲手准备起早餐。 等到他做完早餐,唐月,罗阳,还有君舞都还没有起床。他脱下围裙,来到了罗阳的房间。 “大少爷。” “二少爷起床了吗?” “还没,两位少爷昨晚一起办公到很晚才睡呢。” “那我进去叫他起床。” “这……” “等等……”星辰反应过来,好像那里不对,“你刚刚说……两位少爷昨晚一起办公到很晚才睡?唐月又跑来跟罗阳睡了?” “是……” “多久了?” “这……” “哎,是不是夫人走了后就开始了?” “是……” 星辰扶额,叹了口气打开房门,走进房间深处,只见罗阳床上,唐月趴在罗阳的胸口,两人都沉沉地睡着。 星辰摇摇头,走到床边,拍了拍罗阳的肩膀把他叫了起来。“嗯……大哥……” “起床。” 罗阳打了个哈欠,把唐月从他胸口推开,起身问:“怎么了,要迟到了?” “你怎么又让这小子跟你一起睡?” “哦,习惯了。” “都习惯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事啦,你也知道,这小子就是这样。” 星辰叹了口气,对罗阳说:“天那么冷,别让他又不穿衣服睡觉,我走了,赶紧叫他起来吃饭,要迟到了。” “哦,好。” 说完,星辰离开了房间。 唐月半睁开眼,坐了起来,环住罗阳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说:“又被大哥骂了。” “……你还敢说,还不是因为你胡闹?” “好困。” “月,别躺下了,快起来。” “再睡一下就好。” “……” 今天的瑞安城,还是属于孩子们的胡闹时刻。 赤域,赤城,凯复城—— 在赤城住了五天,大致的行程也已经结束了。夜晚,累了一天的羽阳回到房间,连厚重的王袍都还没脱下就倒在床上。 “陛下,先换身衣服再睡吧。”小青看着被压在羽阳身下的精致王袍,为难地问。 “不行,起不来了。” “可是……” “好……累……啊……” “陛下,还是起身换一下吧,王袍上的金绣会坏掉的……” “啊!对!” 听到衣服上的金绣,羽阳立刻从床上弹起,小青上前帮她脱下王袍,命众侍女进房间,开始为她更衣沐浴。 泡在偌大的浴池里,小青细心地为她洗着后背和手臂。 “今天第几天了?” “已经在赤域呆了五天了呢,陛下。” “明天还要去哪?” “没有安排,陛下想去哪可以和夜风族长说。” “我还没好好在城里走走呢,诶,要不我明天去城里逛逛?” “啊?这……陛下,这里毕竟是赤城,怕是有不少……那个……” “不少苍越的余党是吗?” “小的冒犯了……” “如果真能遇到就好了呢,放心吧。我会带上泠天和夜风的,让夜空帮我顶着。” “是。” “我们……后天就要出发去青墨了吧?” “是的。” 羽阳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镶嵌的花样,按耐不住的期待涌上了心头。终于,终于能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养父母了。 沐浴过后,羽阳的困意早已不见踪影,不等夜风来找她,自己先来到了夜风的房间。 正独自看书的夜风,开门后看到是羽阳,吃了一惊:“陛下,您怎么跑过来了?” “快快快,让我进去,我偷跑过来的!” “好。” 她走进房间,见房里没有其他人便欢快地小跑到沙发上,抱着双腿坐了下来。夜风泡了杯茶走了过来,见她这般坐姿,愣了一下,扑哧一笑,问:“陛下怎么这么坐着?” 她笑着接过茶说,“你又不是外人,我再不好好放松一下,要被憋死!” “这样的陛下看起来……像是个刚下课的学生。” “叫羽阳!”羽阳见他还是混着叫她各种尊称,夸张地皱起眉头命道。 “嗯,羽阳。怎么了,突然来找我?” 她放下茶杯,兴奋地凑近他的耳边问:“我们明天偷溜去城区走走,好不好?” “啊?” “难得明天没有行程嘛!” 听她这么说,夜风的心跳漏了一拍,小心地问:“我……我们两个吗?” “对呀,还有泠天。” “……” 夜风没有回答,羽阳抓着他的衣角,小心问到:“好不好咯?夜风族长?” “这个……” “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们早晨六点溜出去,夜空那边帮我撑着,就说我还没起来,然后我们赶在中午前回来就可以了嘛!” “太危险了……被棠华夫人和仰奇夫人知道的话不太好吧?何况我也是一族之长……” “那难不成只有泠天一个人陪我去?” “不行,他不知道路。”他当然不想让泠天自己陪她出去。 “那夜空带我去?” “上次夜空一个人护着你,结果出了那样的事,不行。” “那我叫雍炎。” 这个更不行了!夜风无奈,只好答应:“哎,好吧,我陪你去就是了。”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嘿嘿!” 夜风叹了口气,问:“你有带便服过来吗?” “便……便服啊……” 他大概也猜到了羽阳没有带便服过来,更何况她正尴尬地笑着:“我去帮你找一套来。” “那就帮托你咯,我先回去!” 夜风温柔地笑着,送她出了房间,关上门却皱起了眉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伤脑筋……要怎么送她出去?” 与此同时的湖边,泠天站在岸边,久久望着映着月光的湖水。这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棠华夫人。 “夫人?” “小子怎么了,看你这几天老往这里跑。” “没……” “陪我走走吧。” “是。” 棠华走上了湖上的木桥,泠天愣了下,想阻止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跟着她走。 她看着那轮不停波动着的明月,微微一笑,对泠天说:“记得你出生的那天,天上也是这么一轮明月,很亮很亮。” “……” “说实话,那时候御医说‘恭喜公主又添了个少爷’,我真想起身直接把你丢出窗外。生了四个臭小子,真是气死本夫人了。” “……夫人,你……” “那个时候,长云已经七岁,她开心坏了,天天吵着要抱你玩,可是你还只是那么小一只,靖空自然是不答应了。有一次啊,长云又要抱你,靖空凶了她,她哭得小脸蛋儿都花了,你听到姐姐哭也跟着哭起来了,靖空不知道怎么办,一边哄长云,一边哄你,哈哈,很好笑吧?” “……夫人,不好笑。” 连热爱耍宝的武平都不能逗笑的泠天,岂是棠华夫人能弄笑的呢? “什么嘛!”棠华见自己讲的笑话无效,瘪瘪嘴,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禁感叹起来:“哎,长云,靖空……” 棠华沉默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水中的明月。两人继续往前走,都沉浸在思念之中,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迷宫的出口。泠天这才反应过来,忙阻止到:“夫人!嗯……前面没路了,我们回去吧。” “嗯?前面不是有个院子吗?” “这……” “怎么了吗?” “前面……听说,是个鬼屋,还是回去吧,很晚了。”泠天没想到,他也有需要在夫人面前撒谎的一天。 “……” “这个……呃……” 棠华夫人看出了端倪,轻笑一声,问:“你今天话很多嘛?” “没有吧……还好……” 棠华闻到了撒谎的味道,她盯着泠天,泠天却不敢看着她。 “鬼屋?哼,本夫人最喜欢鬼屋了,走。” “夫人……” 棠华看着他怀有深意地笑了笑,朝那个小屋走去。泠天冷汗都出来了,景宏王夫交代过绝对不能让棠华知道他在这里。如今,泠天也只能祈祷景宏王夫发现,快快躲起来了。 看到房子里有灯亮着,棠华敲响了屋门。 “有人在吗?” 然而,门内并没有回答。她不死心,又敲了几次,但厅门内依旧一片沉默。 “夫人,没有人在家,我们走吧。” “你不是说这是鬼屋吗?那当然没有人在家啦。” “那你还敲门……” “这叫礼貌。” 棠华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泠天的手心已经都是汗水了。她走进门,环顾四周,对泠天笑着说:”这鬼还蛮有修养的嘛,而且还很有个性,不怕光哦。” “……” “第一次见到有这样的鬼屋,用带着清新之气的青竹装饰,古玩文物数不胜数。” “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这些东西……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 棠华走到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银质茶壶前,疑惑地看了看它,又走到一个玉雕前,轻轻抚摸着它,眉头深锁。 他紧张地握住了剑柄,看着棠华的眼神。棠华转过头看,看着他严肃问到:“际泠天,这里的主人,你见过了?” “……嗯。” “他是谁。” “……” “说!” “夫人,我们回去吧,既然你也知道这里有人住,那也应该明白,这屋子的主人,他……是在有意在回避你。” “……”棠华低头不语,站在原地,不肯离去,“他不想见我,是吗……” “……” “他真的不想见我吗……一点都不想我吗……” “夫人……” 啜泣声竟是这样没有预兆地出现了,安静的夜里,小小的屋子里,她低着头,竟是哭了起来。 “他为什么不见我……他不知道我很想他吗……不知道我日夜都在想着他吗……怎么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和际靖空那个家伙一样,不负责任!不负责任地就离开我……他们,他们可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男人啊……不对,还有王兄!他们三个都是不负责任的家伙!离开我的时候经过我的同意了吗?!没有啊!没有!” 她可是骄傲的公主,威风凛凛的六大臣之首,万人之上的际家族长……这一刻却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泠天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抱住了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臭小子,本夫人不需要你安慰……” “做母亲的也没个母亲的样子,别哭了。” “要你管!” “……” 许久后,她抹了抹眼角,说:“我们走吧。” “夫人?”泠天难以置信,棠华就这么同意离开了? 她扬起骄傲的嘴角说:“我早已不是棠华公主了,否则,本公主定会把这翻个底朝天,找出我想见的人。” 她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这座不大的屋子,许久才转身离开了小屋。 待他们走了,景宏王夫从书架后走了出来,从窗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不舍地笑着,笑着笑着,泪水还是不自觉流了出来。 “我的小公主,终于是长大了……” 第70章 兰家遗珠 赤城,新营集市—— 作为赤城的商业中心,虽只是天刚刚亮起,这里也已经是热闹非凡。 那三人一起走着,女孩穿着一件斗篷,白色的连衣裙以及一双毛靴,兴奋地走在前头。另外两人,一个穿着单薄的毛线衫,一双驼色的马靴,淡淡看着集市上的货物,跟在女孩的身后,另一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毛衣,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笑着走在女孩的身后。 女孩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朝那两人招招手喊道:“泠天,夜风!快过来看看这个!赤域的大葡萄!” 夜风还是笑着,跑到了她的身边,她摘了颗葡萄,剥掉皮,递给他,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去了,直点头说:“好甜。”她又弄了一个给慢悠悠走过来的泠天,依旧面无表情地接过,一口吞了下去。 “老板,我要这个。” “好的,您要多少?” “嗯……两斤吧?” “好嘞!” 接过水果交了钱,她开心地提着葡萄朝走远的泠天走去。夜风拉了下羽阳的斗篷,问:“羽阳,你是不是被骗了?” “嗯?” “两斤……只有这么点吗?” 她扑哧一笑说:“少爷,你买过水果吗?” “这个……” 夜风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买过水果。泠天走了过来,从袋子里拿了个葡萄塞进嘴里。她急忙拍了下他手,说:“没洗的葡萄要把皮弄掉!” “我平时在家里都是这么吃的。” “那当然啦,家里的肯定是洗过的,这没洗过,吃了会肚子疼。” “……真的吗?”泠天心虚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真的!” 泠天挑起眉毛,思索了一会儿,问:“呃,上面有虫子?” “……” “还是说,有泥土?” “……真受不了你们两个大少爷!”听到羽阳这么说,夜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泠天则撇了撇嘴,继续朝前走去。 三人就这样一路边买边吃,羽阳也趁此机会好好嘲笑了他们两个一番。毕竟两人都是从小被保护到大的贵族公子,对民间的事情几乎都不太知道,笑料百出。 “咦,锦花耶!快看,那边有锦花!” 街的角落里,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温柔地看着她摊上的锦花,过往的客人们匆匆寻找着自己需要的货品,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 “老板,你的锦花好美!” “谢谢客人!您喜欢就……”那妇人听到有客人来,抬起了头,当她看到羽阳的那一刻,她呆住了。 “……”羽阳发现妇人正盯着自己看,以为自己露馅了,忙别过头去,笑了笑戴起胸前的口罩准备逃跑。 “茉香?” “……” 那妇人不敢相信地说出了这两个字,羽阳也愣住了,缓缓转过头,拉下了自己的口罩,问她:“你,认识我母后?” “母后?你是?” 羽阳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的眼睛逼问:“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母后?” “我……我是……我只是个小民,觉得客人和我当年见过的茉香王后有几分相似罢了。不好意思,客人,冒犯了。” “……” 泠天和夜风走了过来,见羽阳脸色不太对,夜风问:“怎么了?”羽阳摇摇头,看着那个妇人躲躲藏藏地眼神。 “夜风,泠天,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嗯?是。” “嗯” 羽阳转身朝闹市外走去,夜风和泠天走到妇人面前,夜风温柔地笑了笑,躬身对她说:”老板娘,麻烦您借一步说话吧。” “这……” 泠天用他冷冷的目光看着她:“这是陛下的命令。” “……”妇人点点头,跟着他们离开了摊子。 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没想到竟然是陛下,小的该死,冒犯了陛下!” “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母后?” 妇人有些犹豫,点了点头,回答:“是……” “你不只是见过她吧。单凭一双眼睛就认出一个人,一面之缘是做不到的。” 妇人叹了口气:“不愧是陛下……” “那你究竟是谁?” “实不相瞒……我是当年伺候过王后的侍女。” “撒谎!” “……”那妇人愣了下,忙俯下身子。 “你见到我,喊的是‘茉香’吧?如果是侍女,怎么会喊出主人的名讳?” “陛下……” “你到底是谁?” “……”那妇人沉默了。 夜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忙上前问那个妇人:“冒犯了,如果可以,能请你撩起你的右手袖子吗?” 那妇人一听,惊讶地看着夜风。见妇人没有回答,他看着妇人的眼睛,真诚地再问了一次:“可以吗?” “你认出我了,是吗?伏芝族长。” 那妇人甩了甩衣袖,轻轻卷起了右手的袖口,在她的手腕处,一朵黑色的兰花刺在上面——那是兰家族的家徽。 羽阳惊讶地看着她,没等她开口,夜风接着问她:“您就是兰家二小姐,茉香王后的妹妹,兰明雅吧?” 她微微一笑,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我早不是什么二小姐了,只不过这家徽是抹不掉的罢了。”她抬起头,对着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羽阳又是一拜,说:“草民有生之年竟能见到陛下,死而无憾。” “你……怎么会?你先生呢?” “夫君已经去世了。” “……” 夜风问:“丈夫不在身边,生活一定很艰苦吧……为何不回到兰家?” “我不会再回去了。” “可是。”羽阳语气稍显激动,忙说,“老夫人很思念你。” “妈!” 循声望去,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朝着明雅跑来,张开双臂护在明雅身前,大喊:“你们几个要干嘛?!不许你们欺负我妈妈!”明雅摸了摸她的头,说:“傻孩子,快快跪下,那是陛下。” “陛……陛下?妈!你又被人骗了!陛下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真的是陛下,傻孩子。” “真的吗?”女孩显得有些惊讶。 “是真的。” 那个少女警觉地观察了一下羽阳,点了点头,说:“的确有几分相似……” “快快跪下吧,苏荷。” 少女跪了下来,伏地行礼道:“草民苏荷拜见陛下,刚才多有冒犯,请陛下赎罪。” 羽阳扶起她,问:“你叫苏荷,是吗?” “是。” “你姓什么?” “小民姓玉,玉苏荷。” 羽阳抬眼看着明雅,明雅被她这么一看,忙俯下身子紧张地说:“草民该死!”羽阳走到她面前,问:“你为什么该死?” “我……” “我只不过看了你一眼,你就有这样的反应?” “陛下……明雅知错了。” “错?” “草民……从未向苏荷说起过……兰家的事情……” 羽阳听后只是一笑:“果然如此。” 苏荷一脸茫然地看着羽阳,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羽阳俯下身,在明雅的耳边问:“为什么不告诉她,你难道不知道,她可是兰家未来的族长。” “我……我不想孩子背负那么多……” “你不愿意成为族长,所以选择了离开,但是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成为了第二王后。” “陛下息怒……” 她支起身子,淡淡一笑,再次问到:“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告诉苏荷,她的身份?” “我……” “不必现在回答我,我给你两天时间,你的母亲,仰奇族长在凯复城,在她跟着我离开赤城前给我一个答复。” “是……” 羽阳眼神温和的看着苏荷,问:“虽一身朴素的打扮,却也难掩绝世的面容,苏荷,你今年多大了?” “谢陛下谬赞,小女今年十六。” “好好照顾你的母亲,我们会再见面的。” “是,陛下慢走。” “夜风,泠天,我们走吧。” 待三人走后,苏荷忙扶起明雅,担心地问:”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吧。” “你怎么会遇到陛下?妈,你是犯了什么事吗?” “没事……” “那……兰……?” “……”明雅看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到集市,羽阳一直发着呆,看到新奇的东西也提不起劲。见羽阳这样,泠天拍了下她的肩,假装满不在乎地说:“不想逛就回去。” 她呆呆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嗯,那好吧。”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别想了。” “……”羽阳看着泠天,他飘忽着眼神,还是和她对上了,不经意地淡淡一笑,两人都面带红潮地低下了头。 她转过头,对夜风说:“夜风,我们回去吧。” “啊?好。回去吧” 夜风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失落,虽然是很小的情绪,很细的表情,但是那一刻还是被她感觉到了。 按着夜风原本的计划,她被安全送回了房间,没有露馅。 换下了便服,再次穿上瑶装,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美景,发着呆。夜风那样失落的眼神,自从她拒绝了他的求婚后就常常出现,但是在这样的表情后,他总是能很快找回自己温柔的微笑,快到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失落。 她明白她自己的心意,她喜欢泠天,很喜欢,虽然她也明白,他是她的哥哥,而她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女王…… 她有想过,如果她是个平凡的女子那该多好。她大可勇敢地拥抱他,勇敢地告诉他…… 那她的未来呢……未来,和她厮守一生的那个他,和她一起治国安邦的那个他……会是谁? 想着想着,她竟是在窗台上睡了过去。 第71章 祖父 湖上迷宫的尽头,景宏王夫正在他的院子里作画。玄璋踱着悠闲的步子,来到了他的身后。景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微微一笑:“陛下在城里,你竟还有空来看我。” “一介草民了,没什么要我做的,倒是你,又在画这一片湖水了。” “谁让它那么美呢。” “在这住了快三十年,还没看腻吗?” “怎么会腻?” “景宏,你真的不去见见陛下吗?” “……” 他放下画笔,不语,只是走到湖边,静静地看着湖水。玄璋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世间最可怜的爷爷了。” 景宏看着湖水,对他说:“我见到棠华了,她真的和民间的传说一样,容颜不变,还是她十五六岁时候的样子。” “是啊,不亲眼一见,真的很难相信。” “棠华不是我想见的,泠天是我引他过来的。你可知道为何我打破了自己的诺言见泠天吗?” 玄璋笑了起来:“想孙子了呗。” 景宏摇摇头,向他解释:“羽阳回到矢雨城后,我一直很担心被抢了王位的泠天会不会加害她,我定要亲眼确认,才能放心。只是,连我都没有想到,他竟是那么护着羽阳,像是他不曾是个储君,只是个护卫一样。” “呵,那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孩子?” “夏儿在天之灵若是看到这一切,一定会高兴的。” 玄璋走到他的身边,说到:“泠天自然不必担心,跟着陛下来的,除了三位族长和泠天小空,还有一个叫做雍炎的男人,这个男人……我怎么都觉得他很奇怪。” “……”景宏一笑,没有回答。 “我打听过了,他在青城救过陛下,陛下把他留了下来。可我怎么都觉得这人不简单。他身上的灵力,太可怕了……” “灵力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我想,羽阳会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况且有棠华在,放心吧,不必担心过多。” 玄璋还是不放心,也只是点点头,陪着他看着这片湖水。 羽阳房外,刚补完眠的泠天打着哈欠来到了羽阳的房前,准备和夜空换班,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雍炎一脸愉悦笑容,和夜空聊这些什么,而夜空似乎也很开心。 “嗯?队长你来啦。” “这里是陛下房外,不要在这里聊天打扰陛下休息。” “是……对不起……” “小空,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你,琴皇大人。” 雍炎淡淡一笑:“这里离陛下房间还是有些距离的,泠天,你会不会太敏感了一些?” “……” 雍炎笑着看着他,而他眼神严肃。夜空闻到了两人间的火药味,拉了拉泠天的衣角,小声说道:“琴皇大人是来找陛下的,结果没想到陛下还在休息,所以就和我一起在门口守着了。泠天哥哥别生气了,是夜空不好,我不该吵着问琴皇大人那把琴名字来历的。” “……”泠天听着,但锐利的眼神没有移开雍炎的眼睛分毫。 “泠天哥哥?” “请琴皇大人先回房,我会转告陛下你过来找过她的。” “多谢泠天队长的好意,只不过,我还是在这里等陛下起床,来的有礼貌一些。” “……请便。” 泠天转身,对夜空微微一笑:“小空,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泠天哥哥,别和琴皇大人吵架了,琴皇大人是好人,真的!” 泠天无奈,夜空这孩子总是这么天真好骗:“……快回去吧。” “嗯!” 夜空走后,泠天走到羽阳房门前,靠在门边,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他刚闭上眼,房门就打开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小青见雍炎也在,向他行了礼后对泠天说:“陛下已经洗漱更衣好了,请您进去。” “嗯。” “琴皇大人也是来找陛下的吧?请您稍等一下。” “嗯,好~” 泠天又看了他一眼走进了房间。房里,侍女们正在帮羽阳梳头,见他来了,羽阳开心地笑着说:“没被发现吧?刚刚我竟然趴在窗台上睡着了呢。” “没人发现,放心。” “呼,那就好。” “琴皇在外面等你。” “哦?让他过来吧。” 雍炎被小青带进房间,微微一笑,行礼问:“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挺好的呢,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倒是没什么要事,只是想邀请陛下下午一同去湖上迷宫一游。” 听到湖上迷宫四字,泠天像是被戳中脊梁骨一样紧张了起来。然而羽阳似乎很感兴趣,问:“湖上迷宫?那是哪里?” “那可是凯复城中最美的地方。” “我竟是不曾去过,那好,下午你就在那迷宫为我弹上一曲吧?” “是。” 泠天担心雍炎发现些什么,对羽阳说:“陛下,湖上迷宫太过偏僻,您还是不要去的好。” 雍炎一听,笑了一声,说:“有我在,泠天还不放心吗?” “……” “是啊。”羽阳站起身,对泠天说,“有雍炎在,应该没有问题的,放心吧。” 他用余光看了看雍炎,雍炎对他微微一笑,笑容里似乎饱含深意。被他这么一笑,泠天更担心了,这人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甚至有可能他已经知道景宏王夫在这里居住的事情了。 午后,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在平静的湖水上,景宏王夫坐在湖边,垂着一把竹制的鱼竿,闭着眼,静静地聆听着湖里鱼儿们的动静。 他喜欢这样的清净,有老友,有静室,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清水碧湾在这一片赤红的赤域。 但今天的宁静似乎不太纯净,其中夹杂了一阵阵勾人心魄的琴声。他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对鱼儿们说:“那个人,终于还是来了。” 他站起身,正打算收起鱼竿,抬头却看到泠天喘着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王夫,我又来见您了。但事出紧急,请王夫委屈一下躲起来,以防万一。” 景宏听后,笑了:“这次躲不过了,走吧,陪我去会会琴皇吧。” “王夫?”泠天十分吃惊,他竟是知道雍炎的存在。 景宏理了理自己的衣着,踱着步子朝迷宫走去。 迷宫之上,羽阳面向着这片湖水,在她的身后,雍炎坐在木桥的栏杆上,把他的琴立在木桩上,轻轻地拨动着琴弦。他的身下不知什么时候聚集着一大群的鱼,扑腾着,围着他游来游去。一曲过后,景宏已经站在了羽阳身后,他鼓了鼓掌,微笑着看着雍炎:“难怪老夫一只鱼都钓不着,原来是琴皇在此弹奏。” 羽阳闻声转过身去,见泠天身边站着一个满头白发却气质不凡的老者,感到十分奇怪。 “你是?” 景宏走到羽阳跟前,跪了下来,行礼道:“小民拜见陛下。”羽阳微笑着扶起他:“老人家请起。” 雍炎坐在栏杆上,看着泠天又是一笑。泠天这才明白,雍炎早就知道景宏王夫在此,但他为何要逼出景宏王夫,他还是想不明白。 羽阳笑问:“老人家,您认识雍炎?” “是。” “哦?雍炎,你认识这位老者?” 雍炎收起琴,从栏杆上轻盈跳下,背靠着栏杆看着景宏王夫,答:“见过。” 景宏微微一笑,说:“五十年前见过一面吧?” 羽阳听后皱起了眉头:“雍炎,你不是说,你今年二十五吗?” “我看是这位老者记错了,我们几年前才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呵呵,那或许是老夫记错了吧。” 雍炎挑起了嘴角,继续对景宏说:“我记得,你曾经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希亚?景宏。” 此语一出,泠天怒而拔剑,指着雍炎,景宏示意他收起剑,转过身,看着惊讶不已的羽阳。 “景……宏?希亚?景宏?景宏王夫?爷爷?” 景宏深深地点了点头,说:“早晨得知琴皇他老人家竟是成为了陛下的臣子,我也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羽阳无言,心中百感交集。这样一个连阳光都没有温度的午后,在这么一洌清池之上,她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爷爷——二十七年前,因为乐夏女王驾崩而离开矢雨城的景宏王夫。 景宏王夫笑了,看着羽阳的双目里满满的都是无法形容的欣喜,欣慰——还有内疚:“我本是不能出现在你面前的,哎……结果,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诺言?” 景宏正要回答,雍炎打断了他,说:“诺言不正是用来打破的么?为了一个诺言而一生不与至亲相见,岂不是……太傻?” 被他这么一说,景宏沉默了,他默默看着羽阳,她也看着他。景宏伸出了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额头,笑了笑,又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羽阳,爷爷的手是不是很粗糙?会不会弄疼你?” “不会!怎么会……” “看你,一见到爷爷,女王的威仪都没有了,看你的眼神,就像个孩子一样,哪有点女王的样子。” “对不起……爷爷。” “爷爷没有怪你的意思,夏儿不也是这样吗……在别人面前,威严无比,而在我面前,她和你一样,像个孩子……”他的眼神如他们身边的那一池碧水,温柔无边。 “爷爷……” “孩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你的路还很长很长,还有很多挑战在等着你,如果可以,爷爷多想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 “我……我一定会努力!” 他开心地笑着,而后又是一声叹息:“好了,我该走了。” “不……不要……”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这时,雍炎突然抓住了景宏的肩膀,一挥衣袖,闪现一道白光,随后两人消失在了泠天和羽阳的眼前。 “爷爷!雍炎!” 第72章 青墨 泠天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看到湖的那一头,仰奇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棠华在身后紧紧跟着,像是在阻止她。泠天忙捂住羽阳的嘴,把她揽入怀里。 “别喊,仰奇来了。” “……” 仰奇和棠华走到了两人面前,泠天放开了羽阳,看着仰奇严肃的表情,问:“老夫人,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仰奇向羽阳行了个礼:“仰奇冒犯,但还是斗胆问陛下一句,刚刚陛下在和谁说话?” “……” 泠天忙答:“是我,我约了陛下……出来……看湖水,在……在和陛下打闹。” “是么?” “是的。” “那么恕老身直言,泠天少爷可是陛下的哥哥,和陛下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别闹出什么荒唐事来,让世人看了笑话。” “……老夫人教训的是。”仰奇这句话犹如利剑,一剑剑刺入泠天的胸口。 仰奇再次向羽阳行礼:“打扰陛下了,仰奇告退。” 仰奇带着她的手下们走远了,棠华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命她的手下们退下,问羽阳和泠天:“有没有看到他?” “嗯……” “我刚刚在休息,突然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想说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才离开了他的屋子来到了这片湖上。想快去找仰奇拖住她,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父亲在这的事情,没想到她竟是比我早了一步,真是险!” 羽阳皱眉,问:“什么意思?” 泠天说:“其实,几天前我就见过王夫了,他就住在这个迷宫的尽头,那个地方可以隐藏他的气息,世间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通过灵力感知到他的存在。” “为什么?爷爷为什么需要这样躲着?” “万亭王室惯例,君王逝世后,伴侣必须改姓,取消王室身份,不许接触政事,只不过还是可以住在矢雨城中。但景宏王夫他是个例外,乐夏女王在世的时候,他比乐夏女王更受百姓的爱戴,对朝政的影响力也十分强大,乐夏女王驾崩得早,王夫怕自己就算不是王室成员,对先王的王位还是有影响,那时候,人们对先王的关注并不多,反而事事都想起王夫。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害,竟是一声不吭离开了矢雨城,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爷爷……” 棠华叹了口气,问:“发生什么了?父亲怎么会走出来?” “雍炎把爷爷引出来的,让我们相认了。” “这个人!他到底意欲如何?!” “夫人。”泠天说,“我想,琴皇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刚刚仰奇夫人突然出现,是他把王夫带走才躲过的。” “那父亲呢?现在在哪?” “他回去了。”这时,雍炎出现在三人面前,说。 “琴皇?” 雍炎微微一笑,对夫人说:“夫人请放心,景宏是我的老友,我不可能伤害他的。” “……” 羽阳走到雍炎面前,抬起头看着他,质问:“雍炎,你到底几岁?” “二十五,不像吗?” “……” 雍炎又是那样自信的笑容,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陛下,我们回去吧。” “可……我还想……再见一面爷爷……” “不可能,走吧。” “雍炎!” “不可能。” 他的语气是那么确定,让她失望地垂下了手,无精打采地朝湖的入口走去,然而,提不起精神是走不出迷宫的,见她在同一个地方走来走去两三回,泠天摇摇头走了过去,牵起她的手,对她说:“若不是今天,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来做。” “泠天……” “走吧。” 看着泠天牵着羽阳穿梭在木桥上,棠华叹了口气。 雍炎笑了下,凑近棠华,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想到夫人贵为公主,竟也有这样的烦恼。” “本夫人的烦恼自然会解决,多谢琴皇操心。” “夫人。” “嗯?” 他久久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笑了,说:“没什么。只是觉得神奇。” “神奇?” “夫人怎么看都只有十六七岁吧?” “……只可惜,这世界上就真的有像我这样不老的人。” “呵呵。”雍炎意味深长一笑,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棠华夫人的秘密。 赤城,居民区—— 到了离开赤城前往青墨的时候了,车队整齐地在赤城的市区里行驶着,沿街的人们依旧是沉闷的,没能打开赤城百姓的心结,羽阳心里不太好受。车行驶到了新营集市附近,羽阳命司机开慢一点,然而,她还是没有等到明雅的出现。一路上,羽阳都没让司机加速,车队缓慢地行驶着,连围观的百姓都觉得奇怪。直到车开到郊区,明雅也还是没有出现。 “别等了。”泠天说,“她有她自己的选择。” “再等一下吧,让车队停下来。” 车停了下来,羽阳走下了车,大家也都从车上下来了。棠华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我在等一个人。” “嗯?” 夜风也走了过来,劝道:“她应该是不会来了,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来。” “不会的,我相信她,她会明白的。” “等……等等。”听得一头雾水的棠华打断了他们,问:“她?是谁?” 羽阳笑了笑,回答:“等一下她就会出现,夫人等等就知道她是谁了。” 赤色的土,赤色的山,一两棵光秃秃的树,单调的景,单调的路,风刮得人寒意顿起。她看着这样的风景,加上等待的心情,心里的情绪很是复杂。 “夜风。” “嗯?” “这里的百姓,就住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么……” “嗯,只要有水,他们就可以好好地生活着,世世代代都在这里,早已是习惯了。” “我总觉得,这两天亲眼看到的繁华很不真切……总觉得这样的山水,根本就不适合人类居住。” “陛下。夜风答应你,我一定会让赤域的百姓过得更好,一定。” “嗯……” 夜风接过侍女递来的披风,为羽阳披了上去:“这里风大,小心别着凉了。” “谢谢你。” “哪有君王向臣子言谢的呢,嗯?陛下!快看!” 羽阳转过身,朝夜风视线的方向望去,开心地笑了:“苏荷!” “可是,怎么只有苏荷一人?” “先过去看看。” 苏荷气喘吁吁地朝他们跑来,被侍卫拦了下来,羽阳和夜风忙过去命侍卫放开了她。 羽阳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抱住了她:“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陛下……” “你母亲呢?” “妈妈……妈妈让我自己过来……我劝了她好久,她就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过来……见外婆……” “外婆?看来,明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吧。” “嗯……陛下是我的姐姐?” 羽阳欣慰地笑了,点了点头:“快跟我来。”羽阳拉着她来到了仰奇的车前,仰奇下了车,向羽阳行了礼,问:“陛下,唤老身有何事?” 羽阳摇了摇头,对苏荷说:“快,拜见仰奇族长。”苏荷忙跪了下来:“苏荷拜见仰奇夫人。” “这是?” “小女,名兰苏荷……” “……” 羽阳笑着补充道:“仰奇夫人,她是明雅的女儿。” “明雅?” 仰奇扶起她,激动地看着她,问:“明雅呢!我的女儿呢!” “母亲她……她还是不敢见您……” “她在哪?!带我去找她!” “族长……她让我问您一句,您原谅她了么?” “什么原谅不原谅!快带我去!” “好……” 仰奇对羽阳说:“陛下,请容许老身随我孙女去找我的女儿,请陛下先行一步,老身随后会跟上的。” “不。” “陛下?” “老夫人,我之前见过明雅了,对她的事情也有些了解,一两天的时间想解开心结,恐怕太过强硬,老夫人只管好好地与明雅相聚,青墨之行您就不需要去了。” “可是,三族长随行可是祖例。” “尽管去吧,凡事有我在。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外婆……” “……陛下。” “去吧。” 一向严肃威严的仰奇此时竟是眼中含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着孙女苏荷稚嫩的手,哽咽着弯下身行礼:“老身……谢过陛下。” 苏荷牵着仰奇上了车,仰奇和她的家臣们乘着车往赤城驶去。在一旁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棠华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你们遇到明雅了。” 羽阳微微一笑,小声说道:“我跑出来玩,还挺怕夫人知道的呢。” “我知道又不会怎么,有泠天和夜风陪着我放心,更何况,我可是你的臣子。” “是,下次一定让夫人知道,好不?”羽阳趁没人看到对棠华做了个鬼脸,棠华扑哧一笑,宠溺地骂道:“调皮孩子。我们该走了,碧城那边可是早就准备好迎接了。” “夫人……那个,也准备好了吗?” “当然。委屈你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再忍几天吧。” “嗯……” 车队再次出发,穿梭在赤色的山水之间。一路向南,草木渐渐地茂盛了起来,那条从赤域流向青墨的河水越来越宽阔。一日多的路程后,车队终于是来到了青墨首城——碧城。 碧城的郊区已经全然不见冬日的踪迹,到处春意盎然,车驶过一处花田,羽阳摇下了车窗,风里夹着春日里初开的花香,沁人心扉。 “好美……” 车缓缓驶入了城区,来迎接的人越来越多,把道路两侧围得水泄不通。她命司机减速,放下车窗,亲切地和来迎接的百姓问好。 然而就在这时,车突然一个急刹地停了下来,泠天迅速关上了车窗,和夜空下了车。 过不了一会儿,两人又回到了车上。 “怎么了?”羽阳问。 “没什么,一个平民拦车说要见你,已经被带走了。”泠天说。 “什么?带去哪?” “侍卫把她带到一边去了。” “停车,让那个人来见我。” “这样做很危险。” “这么粗鲁地对待百姓怎么可以。” “……” 泠天无奈,下了车。小青随后也扶着羽阳下了车。只见几名侍卫押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来到羽阳面前,见到她的那一刻,羽阳几乎叫了出来:“晓娜!” 那女孩看到羽阳,一下子就哭了出来,羽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抱住了她。从车上下来的棠华见此情形,忙对羽阳说:“陛下,请上车吧。” 羽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这可是在那么多百姓面前,大失仪态了。她忙松开晓娜,对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待羽阳的车开走后,夫人看着晓娜,久久才露出深意的一笑,说:“我会安排你和陛下见面的。” “是……”晓娜似乎很害怕的样子,点点头,跟着侍卫走了。 第73章 旧友 车队再次出发,朝际家族的驻城星海城驶去。 城门大开,主楼的大门前,际靖空的弟弟际靖凯和他的夫人已经在那儿盛装以待了。棠华已经安排人把晓娜接走,下了车,迎羽阳下车,与她和夜风一同走到靖凯面前。 靖凯和他的夫的人一同行礼道:“青墨领地常驻际靖凯拜见陛下,拜见夜风族长,拜见夫人。” “快起来吧。” “谢陛下。陛下,里面请。” 众人来到大厅,靖凯再次向夜风行礼,说到:“靖凯惭愧,夜风族长上任至今却一直没能亲自向您贺喜,请族长见谅。” “您太客气了,靖凯大人。” 棠华打断了他们,说:”现在也没有外人,你们也太拘谨了吧,靖凯,就这样吧,陛下也累了,让陛下去休息吧。” “是是是,陛下,您的房间已经按照您在矢雨城的规格准备好了,这边请。” “有劳你了。” 这个时候羽阳哪有心情理会这些见面的礼节,她只想快点见到晓娜,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挚友。 安置好后,夫人领着晓娜来到了羽阳的房间。 “晓娜……”羽阳见到她,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抱住了她。 “羽……不,我应该叫你,陛下。” “叫我羽阳,晓娜……叫我羽阳……” “我怎么可以,你是女王……我们万亭的女王啊……” “就算是女王,我也还是那个羽阳,永远永远都是你最好的朋友羽阳。” “不,一切都变了。” “没有!”羽阳激动地松开手,看着她认真的说着:“不会变的……对不起,我以为……我真的以为三天后我就回来了,对不起……原谅我,就这么走了。” “……”晓娜偷偷地看了下棠华,与她的眼神对上,忙移开了视线。 羽阳松开了怀抱,笑了笑,问棠华:“夫人,能让晓娜住下来吗?难得她跑到这里来。” 棠华微微一笑,回答:”当然可以,陛下放心,我自会安排她的住处的。” “嗯,有劳夫人了。” “那个……”晓娜轻轻拉了下羽阳的手,说:“可是,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不是吗?” 羽阳愣了下,笑了起来,用力地点点头,说:“对!你应该和我睡才对!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你说呢!” “嗯!” 棠华皱起了眉头,阻止到:“陛下,这恐怕不妥。” 羽阳听后,做起了委屈的表情,撒娇地看着棠华:“拜托你了嘛,夫人你最好了夫人~” “……” 棠华看了眼晓娜,晓娜吓了一跳,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棠华叹了口气,点点头。羽阳开心地几乎跳了起来,又一次抱住了晓娜,直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棠华摇摇头,离开了房间。门外,泠天问她:“夫人,让那个人和陛下住在一起,妥当?” “没办法,陛下也压抑太久了,让她好好的释放一下吧。” “我总觉得……” “她没有危险,我确定。这件事你也别再过问了。” “是。” “等夜空过来,你记得去找你靖凯叔叔,他也许久没看到你了。” 泠天点点头,却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叫秋晓娜的女孩。 晚餐时间,羽阳心情特别好,胃口大开,年长严肃的仰奇夫人又不在,大家也比较不那么拘谨,今晚的晚餐显得热闹多了。 “我听说,靖凯有个可爱的女儿,今天怎么没有看到?”羽阳问。 “陛下有所不知,小女两年前就出嫁了,这偌大的房子只有我和内人两人住,不禁冷清啊!” “原来如此,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我见一见你们家女儿。” “是是是!一定!” “这汤真好喝!” “陛下喜欢就好。” 棠华笑了笑,说:“真难得,好久没见陛下吃那么多了,靖凯,你什么时候藏了个厉害的厨师?让陛下如此胃口大开。” 靖凯忙对羽阳说:“如果陛下喜欢就让那名厨师和您回浊立吧。” “罢了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就是胃口特别好,我这一路啊招贤纳士,快把这天下的才人都招到浊立去了,可不能再让你忍痛割爱了。” “陛下说的才人,可是包括那一位琴皇大人?” “当然,他可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 “那我可得交代下去,好生伺候着。” “那倒不必,给他一个安静的地方就足够了。” “是是是,只不过……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嗯?” “好像是……小时候见过?” “那肯定不是他,他今年才二十五。” “这……”靖凯陷入了沉思。 吃过饭后,羽阳兴奋地往房间里赶去,而房间里除了侍女再没有别人了。 “晓娜呢?” “晓娜小姐去餐厅用餐,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快回来了。” “有人陪着她吗?” “有的,请陛下放心吧。” 羽阳转过身,对泠天笑了笑,说:“今晚,你和夜空都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哪都不去,我要和晓娜好好地聊聊天。” “我在房门外待命。” “哎哟!女生和女生聊天,你一个大男人站在门口干嘛!” “……那,我让小空?” “不行啦!反正不行就是了!” “好……” “那你回去吧。” “嗯。” 看羽阳进了房间,泠天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柔软的地毯铺成的连廊上,他遇到了那个从小和羽阳一起长大的女孩——晓娜。看到他,她似乎是颤抖了一下,低下了头,跟在侍女的身后,与她擦身而过。 泠天停下了脚步,总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回到房间,贴身侍女迎了上来,微笑着问:“少爷,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陛下有事就先回来了,放热水了吗?” “马上去。” 几名侍女快步走去浴室,为他准备沐浴。他的贴身侍女为他脱下了军装,卸下了佩剑,帮他披上了披风。他坐在沙发上,思绪都在刚刚与那个叫晓娜的女孩身上。 羽阳房中,她清走了所有侍女,和晓娜两人一起坐在阳台上,喝着热乎乎的果茶,看着窗外的夜景,聊着天。再次见到自己熟悉的人,羽阳放下了所有的包袱,尽情地笑着,穿着最普通的睡衣,把头发随意扎起,抱膝坐在椅子上,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叽叽喳喳地聊着近来遇到的事情。 “神像倒下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呢!脑袋里一下子闪过你们大家的样子,还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竟还能再见到你。” “我也是,那时候听伊阿姨说,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啊,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呢。对了,我爸……不对,伊先生,伊太太现在怎么样?他们还好吗?” “伊……先生?伊太太?” “嗯……” “为什么连自己父母的名字都……” “我的父母是武平王和茉香王后。” “……” 晓娜看着她,心里尽是酸楚,眼前这人,似乎不再是那个她认识的羽阳了。 “晓娜……别怪我绝情。我刚刚登基,太多事情威胁着我的王位,伊先生,伊太太,他们就是我最大的威胁,反对我的人无不想着利用他们。我不能倒下。我倒下的话,诺嘉王室,万亭……” “可是不需要……” “我早已与他们断绝关系了。” “……” “我不叫伊羽阳,我的名字是,诺嘉羽阳。” “羽阳……” “其实,我何尝不想念他们?”气氛沉默着,羽阳转而一笑,问:“不说这些了,你和阿俊怎么样啦?” “阿俊啊……还是那样嘛。” “哪样?” “嗯……就是还是对我很好。” “哈哈,看你害羞成这样。” “哪……哪有?!诶,那你呢?” “我……什么?” “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啦!” “有没有嘛!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 “之前父王在世的时候,夜风向我求过婚。” “夜风?夜风族长吗?那你?” “没有答应。” “你怎么不答应啊?我听人说啊,夜风族长人很温柔,很有才华,而且还长得一表人才!难道不是吗?哎,好可惜啊。诶?还是说……你有其他的人选?” “没……没有……” “没有那你脸红什么嘛?” “就是没有啊。” “哼哼,看来我不使点力气不行了呢,看招!”晓娜扑到她的身上,挠着羽阳的腰。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哼哼。” “就……就……” “就?” “就那个每天都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咯。” “每天都跟在……诶?!是……际泠天?” “嗯。” 晓娜沉默了,犹豫着,问:“他……他不是你的……哥哥吗?” “……” “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反正法律也不禁止,可是,你可是女王,这……” “我知道。” “那你还……”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不愿意去承认。宁愿骗自己,让自己忘记我们彼此的身份。” “哎,看来已经晚了呢。” “晚了?” “你入情已深咯!” “……” “羽阳啊羽阳,你们注定没有结果的,为何要选择他,这样折磨自己……趁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还没有严重,快快停下来吧。” “……” “他虽姓不是诺嘉,但是他也是你的哥哥,棠华夫人的孩子,半王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他喜欢你吗?” “我……” “他有向你表白过吗?” “没有。” “这样,那就好。” “但,他吻过我了……我……我的初吻……” “啊?!你的初吻?!” “嗯?不对不对,初吻是我吻他的……”羽阳红着脸颊,害羞地小声问,“这样,算是表白吗?” 晓娜叹了口气,摇摇头:“你自己说呢。羽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快忘了他,否则,以后只会更痛苦。” “我……” “你也明白的啊!你们没有结果的!” “……” 羽阳把头埋进了怀里,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闭上眼,脑海里都是他的样子,从第一次见到他的心动,到几周前他吻她时的心悸,这一年的相处,他早已进入了她的生命里,占着一个重要的位置,要忘记,谈何容易……可是,她是女王,她的爱情,不只是属于自己,她的爱情,关系着国家的未来……她抬起头无奈地笑了下:“你说的对,我……不该再逃避了,我们确实是兄妹,我必须承认……必须忘了他……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我肩上的担子,可是一个国家。” “你明白就好了,虽然会很痛苦,但是总比以后更痛的好。” “嗯……” “那,王夫的人选,你心里有底吗?” “能拖几年是几年吧。” “羽阳……” 第74章 兄妹 浊立,瑞安城主楼—— 君舞在的这几天,瑞安城比平日热闹了许多。 今天的晚餐按着星辰的提议,三兄弟带着和灯伊玩得不亦乐乎的君舞弄了个屋顶烧烤。看了眼忙着帮君舞烤玉米的星辰,唐月叹了口气,对罗阳说:“你看大哥,以前我们兄弟烤肉都是他帮我们烤好多放着,现在都忙着给小舞弄了。” 罗阳听后,忍不住扑哧一笑,说:“喂,小声点,大哥会听到的。” 星辰把烤好的玉米放在盘子上,说:“早就听到了,君舞最小,当然先从她照顾起咯,还有,你们两个大男人都几岁了,自己烤!我不会再帮你们烤了!小舞,先别和灯伊闹了,快过来吃。” “嗯!”君舞把灯伊放到奶妈怀里,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用手抓起玉米就要吃,被烫了一下忙丢掉玉米。“呜!星辰星辰!好烫!” 星辰忙抓过她的手,着急地吹着气:“疼不疼?不好意思啊,是我没弄好。” “呜,疼!” “跟我过来,我们去泡冷水。” “不要嘛!好冰!” “忍一下好不好?乖,跟我来。” “好嘛……” 星辰手忙脚乱地把她带走了,罗阳看着,忍不住笑了:“多少年没见大哥这样了。” 唐月弄了块肉放进罗阳嘴里,说:“大哥一直都很喜欢小舞,你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自从大哥身体好起来后,好像变了很多。” “是啊,唔唔。”罗阳吞下嘴里的东西,继续说到,“大哥以前才不会做得那么明显呢,总是偷偷帮小舞做事,然后又假装不理她。” “哥。” “嗯?” “小舞和四弟年纪一样大,对么。” “是啊。” “大哥也已经二十八岁了。” “嗯?” “该是让他们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月?” “能不错过彼此,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我可不想让大哥像我一样,错过自己最爱的人。” “……你,还是很想她吧?” “现在不是在说我的事。” “回答我,你还是很想小空的,对吗?” “……”唐月沉默着,不需要回答,答案已经足够明显。 “你很后悔?” “哥,别说了。” 罗阳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接着说:“如果你有勇气处理好自己的心意,不要再让自己错过,再来考虑大哥的事也不迟。大哥和小舞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大哥自己明白的。倒是你,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要怎么办才好。月,比起大哥,我更担心你。” “……” 罗阳默默叹息一声,把烤架上那块焦了的肉片放在盘子的一边。 楼下,星辰抓着君舞的两只手伸进了冷冰冰的水里,君舞嘟着嘴,念叨着:“好冰好冰,君舞不要泡冰水!” “春天都要到了,没那么冷,乖,再泡一会儿。” “雪还没化呢!哪里来的春天嘛。” “已经开始化了,很快很快春天就来了。” “是吗?” “嗯。” 君舞看着盆里的冰水,突发奇想:“君舞想看花!” “好了。”星辰接过侍女递来的毛巾,轻轻地帮她擦干手上的水,抬起头,温柔地看着她,问:“还疼吗?” 君舞点点头说:“不疼了,星辰!君舞想看花!” 星辰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等花开了,我带你去。” 青墨碧城,星海城—— 深夜,星海城内一片寂静,靖凯却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他干脆起身,来到了星海城里的一处亭阁,看着泛着波澜的星海泽。 “真是好兴致呢,际靖凯。” “谁?!” 坐在亭下,竟是突然听到一个男声,靖凯忙站起身,环顾四周,却什么人都没看到。 “是谁?!” “别紧张,我在你的身后。” 靖凯转过身,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木栏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琴皇?” “哦?不是该加个大人么?” “……” “开个玩笑,叫我琴皇就可以了。” “是。” “这么晚了,还不睡?” 靖凯摇摇头,坐在了一边,回答:“睡不着。” “睡不着的好,这片星海泽,还是要夜晚看最美呢。” “琴皇来过星海泽?”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还没有住进来的时候。” “那岂不是,在你很小的时候?” “忘了。” “……” 见靖凯一副无语的表情,雍炎忍不住笑了声,转过头,看着这片广袤的星海泽,感叹道:“这一座建在星海泽上的城,没想到我竟是有机会能住上几夜呢。” “琴皇喜欢就好。” “只不过,陛下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嗯?” “陛下根本都没有发现,她的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星海泽,她住在一座建在万亭第一大湖泊星海泽上的城堡里。” “陛下旅途劳累,没注意到也是正常的。” “是么?” 两人一同静静欣赏着寂静的星海泽,许久,雍炎问:“想听我的琴么?” “如果琴皇愿意的话,自然是万分荣幸。” 雍炎淡淡一笑,幻出自己的琴立于地上,轻轻拨动着琴弦,一阵阵美妙的旋律幽幽荡漾着。靖凯心底一震,这琴声,他的的确确曾经听过,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他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靖凯,放松下来,静心听。”雍炎似乎是发现了他的紧张,对他说。 靖凯被他说中心中的不安,心中一惊,回过神来,看着他弹琴的样子。他的侧脸映在月光之下,纯白的衣襟垂于地,随意轻松地拨动着琴弦,旋律却是那么美妙动听,靖凯听着这般天籁,心静了下来。 琴声幽幽,虽雍炎所在的亭阁离羽阳的房间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琴音似乎还是传到了这里。深夜,躺在熟睡的羽阳身边,晓娜睁着双眼,听着这看似让人心安的曲子,竟是乱了心跳。她转过身,看着安心沉睡着的羽阳,心里犹豫了。 第二天,当羽阳醒过来的时候晓娜已经洗漱更衣好了。 “你醒了?” “嗯?你怎么那么早起来?” “可能是换了张床不习惯吧,昨夜都没什么睡。” “啊?我都没有感觉到。” “你睡得很熟嘛,快起来吧,很晚了。” “嗯!” 洗漱过后,换上繁复华丽的王袍,梳起长发,上了妆,侍女打开房门,门外夜空已经候着了。 “陛下,早安,昨夜睡得可好?” “嗯,睡了个好觉,我们走吧。” “是。” 羽阳转过身,对晓娜笑着说:“我先去忙,等等见!” “嗯,慢走羽……陛下。” 餐厅里,棠华、靖凯还有夜风已经到了,看到棠华身边的泠天,她想起了昨夜晓娜对她说的话,不禁心里一阵酸楚。 她支起笑容,招呼道:“让大家久等了,入座吧。”靖凯边坐下来,边问:“昨夜陛下可有休息好?” “当然,星海城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呢。” 棠华笑说:“我想陛下还不知道星海城是个什么地方吧?” “哦?怎么说?” “昨日到现在陛下一直都在房里,靖凯都还没向你介绍星海城呢。” “是么?我都没发现。” “等等一起去星海城走走,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各位,用餐吧。” 席间,羽阳的眼神无意识地一直向泠天看去,与他四目相对的那刻,她的心忍不住又漏跳了一拍。她移开视线,告诉自己,必须远离他,忘了他。 餐后,棠华和靖凯领着众人一起,从主楼出发,参观这一座闻名世间的星海城。 静下心来细看四周的风景,羽阳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竟都是木桥,连她身后的那幢庞然大物竟然也像是浮于水面上。 “这……这里怎么都是水?” 棠华微微一笑,道:“陛下只管跟我走,待我们到了那个地方,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真难得,一向是直来直往的夫人,今天竟也玩起神秘了。” “毕竟这可是一处珍宝一样的地方,真想让陛下对它一见钟情。” “哦?” 木桥虽宽,但毕竟不如室内的地毯平坦,羽阳走着走着,被桥上突起的地方绊了一下,身边的夜风忙扶住了她。 “陛下小心!” “我没事。” “我来扶着你吧。” “不……”刚想拒绝,想起晓娜昨夜的话,想到身后正在看着的泠天,她转而对夜风说:“嗯,那有劳你了,夜风。” “是我的荣幸。” 夜风刚刚要扶住她的手臂,她瞄了一眼,看到泠天正在看着,于是抽开了手,牵住夜风地手,十指紧扣。夜风愣住,忍不住红透了脸。泠天看到他们紧扣的双手,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羽阳的笑颜。 走了有一段距离,他们来到了一个高台之上。这个高台的显眼处书有“望星台”三大字。从通往高台的百阶楼梯走上来,羽阳有些喘,夜风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温柔地对她笑了笑,说:“看。” “嗯?”原先还喘不过气的她在转身看到眼前的景色时,却连喘息都瞬间变慢了。 “原来……这里是一片湖。一眼望不到边的湖,这便是,星海泽?” “嗯。”棠华说,“这里就是星海泽,蔚蓝如海,波澜壮阔。星海城的建筑与星海泽相比,就像是湖面上的几片落叶罢了。” 望着眼前这片如海般雄伟的湖水,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虽已经身在青墨,却没有办法回到那个有着海洋的地方。 棠华夫人一笑,接着说到:“每到夜晚,天上的繁星映到湖面上,星光斑斓,有如星海,所以古人把这里叫作星海泽。这一处高耸的天台,就是为了一览星海泽的壮阔而建的。” “星海泽……那么,这里的夜晚更美了,是吗?” “没错。” 羽阳环顾四周,走到天台的深处,看着一望无际的星海泽,微微一笑,说:“青墨领地领主诺嘉棠华听命。” 棠华一愣,走到她的身后,行礼答:“是。” “区区‘泽’字,怎么配得上这天赐的美景,以后,星海泽更名为星海。” “是,陛下。” 棠华起身,欣慰地和羽阳相视一笑。 停留了许久,众人继续出发,到星海城的各个地方走走,吃过午饭后,众人散去,泠天负责送羽阳回到房间。 房间里,晓娜并不在,小青正要关上房门,被泠天挡住了。 “嗯?泠天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他推开门,走进了房间,看着羽阳的背影,命小青还有侍女们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和陛下说。” “这……” 小青为难地看着羽阳,羽阳脱下了王袍的外衣,说:“都出去吧。” “是。” 小青领着众侍女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关门的声音很小,但是在这安静得可怕的房里,犹如巨响。 泠天一步一步走到羽阳的身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今天怪怪的。” “是么?” “嗯。” “是不是,我牵了夜风手,你不开心了?” “……嗯。” 她挑起嘴角轻笑一声,挑衅地说:“奇怪了,你是本王的谁呢。” “……” “本王爱做什么,牵谁的手,关你什么事呢。” 他走到她的身后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拉着她的手转过她的身子,低下头,贴近了她的脸。 “无礼的护卫!” “为什么,她一来你就变成这样?” “放开我!” “呵,记性真差。” “什么?” “你忘了吗?在我的病榻前,你亲口对我说的话,做的事?” 羽阳惊讶地看着他,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心跳又开始凌乱了:“我……” 他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她,声音中带着颤抖:“我记得,我永远记得你说的话。” “际泠天……”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满溢的冲动,把她推到到了床上,她完全呆住了……他看着她的双眼,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用他的唇贴上了她的唇,温柔地,轻轻地吻着。她浑身颤抖着,心跳已经快得不像样了。 他停了下来,看着她的双眼,他决定了,要说出自己心里的那句话:“我……” “不要!” “……” “不要……不要说出口……我们是兄妹……我们是兄妹……我是……我是女王……”带着模糊不清的哭腔说完这句话,泪水已经弄花了她眼角的红妆…… 房里,一片沉默……许久,许久。 他轻轻笑了一声,坐了起来,别过头看着窗外的星海,一语不发。 房门被敲响了,门外,小青报到:“陛下,夜风族长求见。”羽阳抹了抹泪水,边爬起身来边应着:“进来。” 门开了,本来面带笑容的夜风进门见到这番场景,脸色一变。 “羽……” 羽阳吸了下鼻子,笑了笑,放下自己已经乱掉了的发,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际泠天,你做了什么?为什么羽阳哭了?” 泠天没有回答,依旧看着窗外。 羽阳下了床,温柔地对夜风笑了笑,说:“走吧,我们去外面说。” “陛下……” 羽阳拉起夜风的手,带着他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的声音,又是一次的巨响。 泠天看着窗外波澜的星海,却没能流下一滴泪来,或许哭出来,他心里的痛才能变得能以估量。 第75章 望星台 已是夜深,望星台上,繁星如海。 望星台最高的一层台阶上并肩坐着两个女孩。一个是万亭女王,另一个是她的挚友。星海之上,波澜时起,望着这片名为海的湖水,羽阳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晓娜,我要怎么办。我是不是以后连话都不能和他说了?” “别想太多了,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 羽阳叹了口气,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那片倒映着星光的湖水。见羽阳如此失落,她心里再一次的犹豫了,她把手背到身后,幻出那把刚刚得手的武器,这时羽阳突然转过头,她吓了一跳,忙又幻回了那个东西,支支吾吾问她:“怎……怎么了?” “我好累……” 晓娜这才松了一口气,假意宽慰她:“我知道的……羽阳,你辛苦了。” “我可以在这里睡着么?” “嗯,当然可以。我在这里陪着你。” “嗯……” 羽阳低下头,把自己的头埋入自己的怀中。秋晓娜似乎迎来了绝好的时机,心想等她睡熟了再行动也不迟。 “呐,晓娜。” “嗯?怎么不睡?” 羽阳依旧埋着头,说:“明天你就回去吧。” 秋晓娜听到这话,心底一凉:“……为什么?” “仰奇夫人很快就要到星海城了,不能让她发现你在我的身边。” 她心想,果然如她所料,她的确只是诺嘉羽阳放松心情的一个玩物罢了,到关键时刻,她还是累赘,她努力让自己平静,问她:“我是不是,妨碍到你了?” “怎么这么问?” “我的感觉罢了。” 羽阳叹了一口气,一向耿直的她,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也不想有太多假意的客套:“我不想骗你……这几天很多人都在努力地隐瞒你的存在,说实话我也挺内疚的,因为我一时任性带你回来,让他们这么辛苦……” “……” “这么说,你会不会不开心?” “怎么会……” 怎么不会?秋晓娜心里最后的不舍与怜悯已经消失殆尽了。 “那就好,好了我继续睡了,一会儿叫我起来,好么?” “嗯,睡吧。” 秋晓娜的手颤抖着,这一次,她不会再犹豫了!她背过手,再一次幻出那把武器,紧紧地握住它…… 这把银色光芒的刃,就是让兰茉香灰飞烟灭的凶器——拜同刃。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努力止住双手的颤抖,一步一步走到羽阳的身后。 [死吧,伊羽阳!]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眼爬满了血丝,额头上渗出了汗水,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拜同,奋力朝羽阳的心脏刺去。 “啊!” 一声惊叫,划破了黑夜的宁静,抱膝睡觉的羽阳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股滚烫的鲜血朝她喷涌而来,染红了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白衣。 秋晓娜躺在地上,痛苦地惊叫着,举起双手想捂住自己的脸,然而,她那双紧握着拜同的双手,此刻已经落在地上,鲜血猖狂地喷涌着。 她的身后,是被血染红了白色军装的际泠天,随时准备终结她的生命。 “伊羽阳!伊羽阳!我不会!放过你的!” “泠天……泠天你在做什么!晓娜!晓娜!”羽阳已经几近崩溃,浑身颤抖着坐着地上,看着浑身是血的晓娜不知所措。 “她要杀你。”泠天说着,随时注意她的动向,防止她用其他方式伤害羽阳。 秋晓娜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用尽自己的力气大喊着:“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公主为什么要选择我来扮演你的好朋友?!我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生命中成为别人的配角!” 羽阳正要上前扶她,却被她这么一句话吓在了原地:“你说什么……什么扮演?” “伊羽阳,我告诉你!你人生中的一切都是公主安排的!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工作你的同事!你的邻居,你的同学,甚至一草一木,一车一马,你身边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哈哈哈!你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而不自知,就算你是一国之王,却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可怜虫!!!” 秋晓娜这一字一句犹如利剑刺在她的背脊骨上,钻心的疼痛瞬间覆灭了她的知觉。 “我恨你,我到死也不会原谅你!” 秋晓娜奋力在地上挪动,用嘴咬起拜同,朝羽阳爬去,泠天抬手,一剑刺入了晓娜的心脏,她松开了紧紧咬住的拜同,不再动弹了。一切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星海的浪,嘈杂地翻涌着。 靖凯带着一队人闻声赶来,见到眼前的情景混乱不堪,急忙问泠天:“发生了什么!?” “叔叔,你们退下吧。让陛下静一静。” “这……” “平民秋晓娜,妄图刺杀女王陛下,已经被我杀了,陛下没有受伤,请叔叔放心。” 此时,羽阳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拾起晓娜嘴边的拜同,回身看着靖凯,勾起了嘴角,轻轻一笑,道:“叫棠华夫人来这里见我。” “陛下?” 靖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要走下阶梯,棠华已经在入口处了。 棠华来到羽阳跟前,见到染着血的她和泠天,还有地上那具尸体,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怎么回事?” 羽阳再一次笑了,走到秋晓娜身边,坐到地上,把她扶了起来,抱在怀中,死死看着她死前没有闭上的那双充满怨念眼睛说:“说吧,除了她,我的父母,还有谁是你安排在我的生活中的。” “……她都告诉你了?” “……都告诉我?呵……” “羽阳,你没有必要知道。”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如果现在突然告诉你,你不是你,你的家,你的生活,你所有接触到的事情都是假的,你会如何?我成长的路上,一路顺利,没有人背叛我,没有人伤害我,我人缘极好,心想事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活到了今天,难道你觉得,我还要谢谢你?赞美你的功劳?” “你不会明白的,不这么做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没错,在你来到浊立之前,你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邻居你的同学,甚至你居住的小镇也是我为了你而建的。为了保护你,我不能失手……你的安全容不得一点点的闪失。” 羽阳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或许,这已经是她最悲痛的神情了。她看着那双眼睛,几近哽咽:“可是这张熟悉的脸,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她的血,为什么那么热。” 她看着手上的银色刀刃,轻笑一声:“这把就是拜同么?” 棠华看到羽阳手中那把银色刀刃,惊讶不已:“怎么会!” 羽阳把她的尸体放在地上,握紧拜同,起身一步一步朝台阶下走去。漫长的阶梯就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的天梯一样,寒风吹得她更冷了,她脸上的血被风吹干,绷住了她的肌肤,热辣辣的刺痛着。 第76章 回乡 隔日清晨,棠华带着羽阳的养父养母来到了她的房前。房门外,泠天和夜风站在一边,彼此沉默不语着,夜空守了一夜,累到不行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夜风,你怎么也在这?” “昨夜听到羽阳出了那样的事,我怎么还呆得住……” “她怎么样。” “一夜没睡,一直坐在阳台边……” “……” 泠天走了过来,问:“夫人,你现在要去见陛下?” “嗯。” “还是不要为好。” “……好吧,那你带伊家二老进去,见到他们,或许她会好受一些。” “是。” 泠天敲开了房门,对着坐在阳台上面朝着星海的羽阳行了个礼:“陛下,伊氏夫妇求见。” 羽阳没有回头,只是依旧看着窗外的风景:“让他们到大厅等着,本王的房间,岂是低贱平民可以随意进出。” “……” “退下。” “是。” 听到这番话,伊父伊母心里纠成了一团,回到屋外,夫人摇了摇头,向伊父伊母解释:“她原本可是日夜期盼着见到你们……” “我们俩确实只是平民,在此见她……” “算了,我们下去等吧。” “是。” 小青关上了房门,在羽阳身边等着她发号施令,羽阳又看了半天的星海,才慢慢地把已经发麻了的双腿放下,小青忙过来扶住她。 “陛下……” 看小青脸上满是担忧,她勉强撑起嘴角宽慰:“别担心,我很好。” “您哪里好了……请您务必振作起来,大家都很担心您……泠天大人和夜风族长在门外一夜没睡,夜空大人也是!他们……” “扶我到镜子前。”她打断小青,没让她接着说下去。 “这……” 小青犹豫地看着她满是血痕的脸。 “扶我过去吧。” “嗯……” 她拖着发麻的双腿,步履艰难走到了镜子前。镜子里,她披散着发,脸上染着鲜红的血,双目游离,嘴唇干裂。 “秋晓娜……” 她雪白的衣裳染着血,手上也满是已经干硬了的血,每一处红都深深刺痛着她,一下一下,下手毫无保留。 “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她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伸向镜子里的自己,指尖碰到镜面,一阵冰凉刺痛了她。她颤抖了一下,久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 “小青,沐浴更衣。” “是!” 在门外久候的三人,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都慌忙站了起来。 侍女打开了房门,门内,羽阳穿着华丽的王袍,化着庄严的妆容,束起复杂的发髻,戴上华丽的头饰,小青扶着她,走出了房间。三人齐声问候并行了礼,羽阳就这么领着他们朝大厅走去。 大厅里不只有棠华和伊氏夫妇,靖凯和他的夫人也在,连最不喜欢这种场面的雍炎也在。见羽阳从楼上走了下来,众人纷纷行礼。 羽阳走到主座坐定,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伊氏夫妇,命:“起。” “是。” 见到羽阳,伊氏夫妇难掩心里的激动,却又因羽阳冷漠的态度而心中悲伤。 “伊氏二老,你们求见本王,可有何事?” “……” 两人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没有事情?何必冲破重重阻碍来见本王?” “小民,小民只是思念陛下。”被羽阳逼问着,伊父忙回答到。 “那现在二老已经见过本王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就退下吧。” “陛下!” 两人万万没想到难得的会面会是这样的场面,羽阳毫不留情面,再次命令:“送伊氏二老出城。” 伊父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拜了三拜,哽咽着说:“陛下,小民斗胆,只想问陛下一句,您夜里可有人盖被,吃食可有规律,有没有及时添衣,能不能习惯浊立的冬天,陛下的日子,过得可还愉快?” 纵使羽阳铁了心要让养父母死心,听到这一番话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努力平静下来,冷冷回答:“本王的日常起居自然不需要二位操心。” 感觉自己的泪水就要流下来了,羽阳忙瞪大了双眼,命:“即刻送二老出城。” 两边的侍卫走了过来,扶起伊父伊母,把他们朝门外带去。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反抗,只是背着身依依不舍看着羽阳,直到离开主楼大厅。 硬生生把泪水收回去后,她微微一笑,看向琴皇:“难得今日连雍炎都在,怎么,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雍炎回答:“陛下,你还未用早餐吧。” “是,本王不饿,靖凯,今天早上的安排呢?出发吧。” 靖凯走上前回答:“陛下,今晨没有什么安排,请陛下好好休息吧,您一夜……” “雍炎。”羽阳打断了靖凯,走到琴皇雍炎的面前淡淡一笑,“本王想听你的琴。” “是。”雍炎接过羽阳的手,扶着她离开了大厅。 待离开了众人,两人来到了木桥上,她拼命忍住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陛下?” “本王没事。” “……何必如此勉强自己。哭吧,这里没有别的人,如果陛下信得过我,那就好好的哭一场吧。” “……” “……我弹一曲给你听吧。” “嗯。” 琴声悠悠,声声扣人心弦。她看着眼前的星海,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阵阵和风吹过,似乎能与这弦弦琴声柔化为一体,治愈她被挚友鲜血灼伤的疼痛。 第二日清晨,小青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羽阳唤她,和夜空商量过后,决定进屋叫她起床,此时小青才发现房间门被牢牢的锁上了。 夜空觉得奇怪,连叫了好几声,房间内都没有羽阳的回应,夜空只好用蛮力破门而入,没想到羽阳竟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星海城顿时炸开了锅,大家都在帮忙寻找失踪的羽阳。 “望星台没有?前岸的灯塔找了吗?没有快去找啊!”棠华夫人在大厅里着急的指挥着,此时她突然想到些什么,忙对着众人问:“你们谁看到泠天了?” 忙乱的众人停下了脚步,四目相对,才想起今晨谁都没见到泠天的身影。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命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陛下失踪的事暂且瞒下。 刚走进大厅的夜风听到泠天的名字,才反应过来,羽阳和泠天一起失踪了…… 此时,碧城向南的路上,泠天开着自己的车,载着羽阳往青墨最南疾驰着。车上的两人并没有说话,天色渐渐亮透,羽阳的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她这才看了一眼泠天,泠天摇摇头,在路边一处店面停下了车。 “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羽阳别过头去,点点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过了一会儿,泠天抱着两大袋面包和饮水回到了车上,羽阳转头一看,被他足足吓了一大跳:“大少爷??你买这么多,要分发给难民吗???” 泠天心虚地看向别处,把面包放到车后,丢了一个给她,还有一瓶水,不再说话,继续往前开去。 羽阳啃着面包,见他只是开车,并不吃东西,虽然不想和他说话,半天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不吃?” “不饿。”他开着车,也是冷冷回答。 泠天想不明白,明明刚吵了这么一架,还以为就此老死不相往来了,她却是半夜跑到他的房间,让他带她出来,去哪里也不说,只是让他往海边开。 车又开了一段,这次轮到泠天的肚子传来咕噜的声音,羽阳看了他一眼,瘪瘪嘴,说:“我要休息,停车。” 车停了下来,羽阳把身子探到车后座,翻来一个面包和一瓶水,丢给他,自己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泠天没有拒绝,啃着面包,看着车前窗的风景,静静吃完了一顿早饭。 第77章 落日之海 车又开动了,泠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吞吞吐吐地问:“你……干嘛不让夜风带你出来?” “……”羽阳自己也不知道,明明刚刚才和他闹到这步田地,却还是硬着头皮来找他帮忙了。他问她为什么不选夜风,而她自己想都没想过找夜风。有了这次出门的念头后,我只想到了让泠天陪她一起。 见羽阳不说话,他只能继续开车,过了很久很久,才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所以,我们要去哪?” 羽阳把头靠在车窗上,吹着初春稍寒的春风,半天才回答:“我要回家。” “……回家?那个小镇?” 羽阳点点头。 “那……你知道怎么走吗?” “在海边。” “……海边这么大,在哪?” “不知道。” “……”泠天无语,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往海边开去了。 路上的人烟越来越稀疏,到了午后,竟是到了一个半天看不到人的荒芜之地,泠天把车停在了路边,下车把地图摊开放在车前盖上,羽阳也懒怠动弹,趴在车窗后看着车窗外仔细研究地图的泠天。他看了一会儿,打开车门,探着身子对羽阳说:“前面过去没有任何城镇了,只有一片荒地和石滩,我们要掉头吗?” “……掉头吧?我家那边好像没有石滩。” 他点点头,收拾地图,正准备回到车上,突然听到远处有人的声音,循声望去,是一个老头担着两担子海产在赶路,老头跑到泠天面前,打量着泠天的车子和泠天,嘿嘿笑了起来:“哟!这玩意儿可是车?怎么跟我们村的车长得不一样啊?诶小伙子,你们夫妻俩这是要去哪儿?” “夫……夫妻?”泠天的脸顿时红成了一气,转头看着听不到他们说话的羽阳,羽阳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奇怪。泠天挠挠头,说,“我……我夫人要回老家,一时间找不到路了。” 话毕,泠天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着,还差点没能憋住笑。 老头忙摆摆手,阻止泠天道:“那你们走错路了,赶紧回头去吧,这条路啊,千万千万别往前去了!” “为何?” “从左边没路的地方去是有个荒石滩,到还是个正常的地方,从右边,也就顺着这条路下去,啧啧啧,闹鬼!” “闹鬼?”泠天发觉了其中的端倪,忙问,“怎么个闹法?” “这路几十年来一直有很多车子来往,运送货物,但我们临近的村子,就是从来没见过这车子到的地方,车子开着开着,居然就不见了!我们几个村的人啊吓得是不敢靠近这一带!” “……”泠天听到老人家这么说,大概已经有了几分把握了。 老头子接着说到:“更奇怪的是,大半年前开始,这路上就从未有过一辆车路过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总之啊,年轻人你们赶紧掉头回去,快走吧,快走吧。” 老头子摆摆头,赶着泠天离开,自己也担着海产往远处去了。泠天回到车上,等老头走远了才对羽阳说:“按他的说法,前面应该就是你家了。” “为什么这么确定?还有,你刚干嘛这么看着我?” “……”泠天心虚自己占了她口头上的便宜,眼看着就要憋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忙启动车子,朝前方的路开去。 开了一段路,泠天感觉到前方浓烈的灵术痕迹,他小心翼翼停在力量最强的地方,和羽阳一起下了车。 羽阳环顾四周,这里除了高大的大树,什么都没有,她闭上眼感知着周围力量的变化,睁开眼对泠天说:“这里有个结界。” “结界?” 泠天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一头撞上一块透明的壁垒。羽阳忙上前查看,站在他的身边,两人对视了一眼,羽阳试着伸手,而她却似乎能穿过这个壁垒,她试着把身子往前一探,却是能毫无阻碍的穿过壁垒。 来到壁垒的另一边,回头却看不到泠天和泠天的车了,身后是完全不同的一道风景,羽阳忙往回跑去,却一头撞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抬头一看,她竟是穿过结界,撞进了泠天的怀里。 泠天愣愣地看着她,她忙若无其事的站到一边,说:“这个……有个结界,我把它收掉就好了。” 泠天点点头,后退了两步,方便她施展灵术。她幻出栩清扇,开扇一挥,那结界犹如被劈开一般从中间裂开,一点点消失了。 眼前的道路变成另外一种风景,羽阳已经坐在了车上,泠天确认周围没有别的灵术痕迹之后,上车载着羽阳往前开去。 车走了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已经能看到眼前的那个小镇了,和煦的海风吹着,这是羽阳最熟悉不过的风景,羽阳的心情很复杂,是回乡的激动,也是被谎言包围的恐惧。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顺利,车开入小镇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路上的商店门敞开着,里面只有凌乱的垃圾和什么都没有留下的货架。 车子停了下来,羽阳下车来到熟悉的街道上,却只听见自己和泠天的脚步声,除此之外,这个城镇没有任何声响。 泠天进入旁边几家店铺查看之后,回到羽阳身边对她说:“这里的电力已经被切断,看灰尘的厚度,应该是离开了半年以上。” 羽阳没有说话,呆滞地站在一边,呆了一会儿,突然往前跑去,泠天喊了她一声,她没有丝毫反应,忙跟了上去。只见羽阳跑到一座花园门口,那是她曾经的工作室,她愣愣的看着早已荒草丛生的园子,她不能想象,这就是她曾经日夜奋斗过的地方。铁门上缠着密密麻麻的蜘蛛丝,还有两只呆雁立在门顶,像是对少见的人类感到十分好奇。 泠天知道羽阳心里难受,默默陪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走过一个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最后,两人来到了羽阳曾经的家,此时已是临近黄昏,伊家大门紧紧闭锁着,泠天挥剑斩断了门锁,走进门内,回身向羽阳伸出手来,暖暖一笑。 看了一下午荒景,突然见到泠天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噩梦中被唤醒,还有人把她拦在怀里,安慰她这都是梦,别怕。 此刻的她有些想哭,却还是笑了,伸出了自己的手。泠天牵着她,小心走过她家荒芜的前院,打开大门,走过熟悉却又陌生的大厅,走上楼梯,来到羽阳最爱的天台,两人站在天台上,看着一点点朝海底沉落的夕阳,和天空中翩飞的海燕,泠天放下了他平日里的冷酷,在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温暖的笑容,而他身边的羽阳,早已静静地泪流满面。 泠天知道她在哭,但他也知道她已经好受了很多,他握紧了她的手,感觉到她也握紧了他的手。羽阳的哭声越来越明显,最后变为放声大哭,她不再忍耐内心的痛苦,哭着念到:“我……我想喝牛奶。” 泠天被她逗笑了,转头看着她,只见她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我想喝牛奶,妈,我……我想喝牛奶。”她一遍遍念着自己曾经和伊太太最温暖的羁绊,一遍又一遍,一遍遍哭的更大声了。 夕阳已经半个身子被海水淹没,羽阳终于放出自己的所有压抑,对着夕阳大喊:“我不想失去你们,不想失去你们啊!” 大喊着的她终于是哭到脱力了,泠天扶过她,小心把她抱在怀中,柔声哄着:“好了,好了……” 夕阳沉入了海底,就像羽阳心底的痛苦就这么沉入海底了。她能明白棠华的用心良苦,只是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人生竟是从这一刻开始才是真实的。 然而,从今天开始,她活在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吗?——她这么告诉自己。 天色已经完全变暗,而星海城这边还是没有任何关于羽阳和泠天的消息,夫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的羽阳会选择回去一趟。 主楼大厅里,一群人焦头烂额商量着各种办法,此时雍炎走进了大厅,没等他说话,夜风已经先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半天,还是开口求到:“琴皇,你可否帮忙寻找羽阳的下落?” 雍炎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众人之中,走到棠华面前,对棠华说:“你们要是真着急,此时早已经打电话回矢雨城,让倓宁帮忙找人了吧?” 棠华抬眼,看着雍炎的笑意,觉得非常奇怪:“琴皇大人,你怎么知道倓宁大祭司能寻人?” “倓宁是会找人,但对她的灵力损耗极大,你们还算聪明,应该不会为了有把握的事情麻烦她的。” “为什么说有把握?”一旁的夜空早已急的不行,忙问雍炎。 雍炎摇摇头,说:“有际泠天在,陛下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这不是在座各位心知肚明的事么?” 众人皆是一怔,的确,他们都清楚,泠天把羽阳的性命放在自己的生命之上,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羽阳陷入任何危险。雍炎也很清楚,棠华此时烦恼的不是羽阳的安危,而是害怕羽阳和泠天私奔的可能存在。 悄无声息中,雍炎已经消失在大厅里,棠华叹了口气,走到夜风面前,轻声邀他:“夜风,我们到外面说话。” 夜风点点头,随着棠华夫人来到屋外。 两人走在空旷的湖边,棠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还记得吗?我王兄生前希望你与羽阳结为夫妻。” “这……”夜风无奈一笑,“先王已经驾崩,当年也没有正式的婚约,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好的王夫人选吧。” “夜风,你和本夫人所担心的,是同一件事吧。” 夜风被夫人直接了当戳破心事,只能点点头。两人心知肚明他们所担心的是同样的事情,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棠华停下脚步,看着波澜壮阔的星海,对夜风说:“羽阳的夫君,若他不是平民,就只能姓伏芝……这一点,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 “……”夜风没有回答,他明白棠华希望他能努力得到羽阳的心,棠华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那两人的感情最后爆发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78章 落日之海2 海边的这两人,相拥在羽阳家阳台的摇椅上,两人都已经沉沉睡去。羽阳一点点听到海浪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在泠天的怀里,吓得忙站起身来。泠天被她这么一甩,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也醒了过来。 他清醒过来,却看到一个嘟着嘴生气的羽阳。 “你醒了?” “你你你!你怎么占本王便宜?” “不是……我……”泠天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解释到,“你哭着哭着,睡着了,我只好抱……抱着你睡,不好意思,我自己也睡着了。” 羽阳跺着脚,想赶紧下楼离开,却被黑乎乎的楼梯吓回来了,在天台上还有月光,可以看到东西,楼梯下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站会泠天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小声嘟囔:“我……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里黑乎乎的。” “是啊。”泠天见她这害怕的样子,忍不住欺负起她了,“下面还有蛇呢。” “啊?!蛇……蛇?!”羽阳吓得忙抱紧泠天健硕的手臂,“在哪在哪?” 泠天见她这样,实在有趣,但也不忍心让她太过害怕,抬手幻出数十道荧光,挥手让它们布满这个天台,瞬间,天台变得灯火通明。 “哇……”羽阳见到光亮,顿时也不再害怕了,松开泠天的手,走到天台边,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海,泠天忙再幻出一团烈火,置于地上,羽阳感到一阵温暖,回头一看,地上竟是多了一团篝火。 “我们没有柴,也能点篝火吗?” “嗯。” “那……那会不会等等就消失了?” “为什么会消失?”泠天不解。 “就是……这样不会很耗费灵力吗?这么烧一夜的话。” 听她这么说,泠天实在没好气。自己好歹是万亭火灵最强的男人,居然被她如此看扁,他勾起嘴角看着她,骄傲地说:“要是想把我的灵力用完,需要把这片海岸燃透,烧个十年才能用光。” 羽阳虽然听不明白,但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坐到了他的身边,一起围着篝火取暖。 空气安静下来了,两人同时意识到,似乎都已经不再生对方的气了…… 她想到前日被他推倒在床上的画面,从脸颊红到了耳根,抬头一看,泠天也红着一张脸,她忙问:“你怎么脸这么红?是篝火太热了吗?” 他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怎么敢承认自己想起了前日把她推倒的画面呢?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羽阳想起了棠华夫人,还有夜风,夜空,靖凯一家,小青,还有雍炎……他们现在是不是急坏了? 突然的,她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 “泠天……我这么拉着你出来,回去会不会害你被罚?” “……”泠天挠挠头,半天才点了点头。 “啊?那……那夫人会怎么罚你?” “可能会把我打一顿吧。 “啊?!”羽阳听他这么说,更加后悔了,“那?” 泠天见她着急的样子,自己反而笑了,凑到她的面前,看着她一张映着火光的小脸,急切和关心都写在了脸上。泠天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在意,觉得这份关心比篝火还要温暖许多。 半天,羽阳才发现被他这么盯着看了许久,刚想转过头去,却被泠天闭眼吻了上来,一嘴唇印在了她的脸颊上,她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而泠天只轻轻一啄就回过了身子,别过头装作看着天空的繁星。 可是啊,幸福哪有那么的容易,两人虽是心跳着,却也同时想起了彼此的身份,几乎是同时,两人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泠天看着点点繁星,她看着舞动的篝火,很久很久,两个人不再说一句话。 羽阳抱着自己的双腿,困意上来,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泠天见她睡着,小心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羽阳被他挪动一下就醒了,可她没有睁开眼,静静感受着被他小心照顾的感觉。 泠天看着她的睡颜,静静看了很久,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是他没有勇气说出口。确定羽阳已经睡着,他轻声对着“睡着”的她倾诉:“我……不知道未来能陪你共度一生的人是谁,不知道会是哪个幸运的家伙,未来,我真的希望他能照顾好你,能给你幸福的家庭,能帮你分担政务,能为你带来万亭上下的幸运……反正那个人不是我,不论我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是我,我也……我也不会允许那个人是我。羽阳,原谅我不会有自己的妻子,不会爱上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这样的我会让一定要成家的你感到愧疚吧?对不起,原谅我是这么自私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字不漏的听着他的告白,强忍着差点涌出的泪水,假装自己在睡梦中,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此时她的胸口,早已痛得无法呼吸。 第二日正午,泠天载着羽阳回到了星海城,棠华夫人闻讯从大厅一路赶到城门口迎接,泠天下车便直接低头跪在了棠华夫人的面前,棠华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却也还是毫不留情赐予泠天一道雷电,嘭的一声,泠天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远处正赶来的夜风看泠天倒在地上,忙快步上来把他扶到一边。棠华夫人并没有理会泠天,来到车的副座门边,带着众人行礼,除了她是鞠躬,所有人皆跪在地上。 羽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刚被惩罚的泠天,努力让自己平静。 “陛下。”棠华维持着自己的礼数,等待羽阳发话。而羽阳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让棠华起来,下车朝主楼走去,没有再看谁一眼。 夜风幻出水灵术,借助这星海的力量为泠天疗伤,虽然从口中溢出一丝血来,但泠天的伤势很快就开始被治愈,只是疼痛依然。 待羽阳走远,棠华命身后的人起身,看着羽阳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 几日后—— 浊立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嫩芽从土里钻了出来,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了生机,风也不再那么刺骨了。 午后,叶归殿前,六大臣身着朝服,领着一众大臣立于阶梯之下,静候羽阳还有三位族长回到浊立。车队缓缓驶入了矢雨城,戴真领着众臣行礼。车门开了,琴皇雍炎扶着羽阳下了车,和众人一起走到了群臣面前。 “陛下,欢迎回宫。”戴真行礼说道。 羽阳点点头,说:“你们辛苦了。进殿吧。” “是。” 雍炎神情平静,扶着羽阳走在最前,身后,泠天和夜空跟着,再接着便是三位族长,而仰奇身后,一身瑶装的明雅领着女儿苏荷紧紧跟着。明雅走过紫晴面前时,把正在纳闷羽阳身边人是谁的她吓到了。紫晴身边的铭泽感觉到了她的异常,问:“怎么了?” “明雅……回来了。” “兰明雅?她不是已经……” “我也不知道,还有,陛下身边的人是谁?” “好像是民间的一个能人,陛下很器重。” 殿里,羽阳坐在白玉王座上,雍炎站在她的王座之下,三位族长站在群臣前。 羽阳静静地看了看群臣,微微一笑,说道:“众臣辛苦了,在本王离开王城的这段时间能保护好万亭。虽然出了些小差错,但该罚的也都罚了,今天回到矢雨城,好好团聚就是了。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羽阳看了下座下的雍炎,雍炎点点头,转身面对众人,羽阳接着说,“在夕华,本王遭遇危险,幸而雍炎救本王一命。与之相识,才知雍炎真乃世间难得的人才。在此,本王宣布,任吉尔萨?雍炎为万亭第七祭司。” 雍炎微微一笑,向羽阳行礼:“谢陛下。” 羽阳点点头,然后看向殿下的戴真:“戴真,有什么需要向本王汇报的吗?” “回陛下,没有紧急的大事,多亏了这段时间另外五位大臣还有众臣们的用心。” “如此便好。” 朝会继续进行着,而此时的伯曼神殿里,倓宁坐在台阶上,静静聆听圣女伏芝璎唱歌,和平常一样,一曲过后,圣女从台上走了下来,坐在倓宁身边,牵住大祭司的手。 “听说陛下今天回来了。” “嗯。” “总觉得,大祭司您今天有些奇怪。” “嗯,矢雨城有异动。” “怎么了吗?”圣女担心地问。 “来了一个灵力强大的人,现在在羽阳的身边。” “那……您不过去看看?” “先按兵不动。” “会不会有危险?” 倓宁摇摇头,说:“不急,这人估计会留在矢雨城,以后再说吧。” “好,有大祭司在,陛下会没事的。” “璎璎,我先回去了。” “要走了吗?我送您。” “不用,我看得到路。” “看?嗯……大祭司路上小心。” 她站起身,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门前,打开了门,飞身一跃,骑到了齐青兽身上。倓宁骑乘在齐青兽上飞奔着,风吹起她系起的丝带,和她长长的白发交织在一起,一起在风中飞舞着。她与齐青心意相通,她的想法和要求齐青都可以一丝不差地理解,所以,即使她双目失明,只要有齐青在,她依旧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只不过今天,齐青兽却在她没打算停下的地方停了下来。 “怎么了?” “吼!” 齐青低声一吼,趴坐了下来,倓宁觉得事情不太对,感知了一下周身的环境,微微一笑,从齐青身上跳下,对面前那股有着强大灵力的气息说:“真没想到,你竟是自己找上我了。” “倓宁……” 第79章 倓宁与雍炎 “……”倓宁一向平静,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竟也止不住地心颤了。 “你的眼睛……怎么会……” “雍炎吗?” “都这么久了还是不改吗?都说了,叫我琴皇。” “改不了口了。” “改不了也要改,现在,只有羽阳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傲。” “先不说这些,你还没回答我,你的眼睛怎么了?” 倓宁又仔细地感知了四周,确定自己身在云若宫前一处无人的空地上才放下心,回答:“没什么,把它们送人了罢。” “送人?!”雍炎气不打一处来,这倓宁,竟是把自己的眼睛给送人了,“谁?难不成你这千年神姬也有心上人了?” “你想太多了,总之,很值得。” “百年寿命,你就这么送人了?” “嗯。” 雍炎摇摇头,说:“……哎,突然担心起自己了。” “怎么?” “是不是在这王城呆久了都会像你一样变得这么蠢?” “那你动摇了?” “不,怎么会。” “还没问你,怎么你也来了?” “夕华太无聊了,就出来走走咯。” “当我是小孩吗?这么搪塞我?” “好了,走吧,去你的云若宫看看。” “……” 雍炎走到齐青面前,齐青伏下了身子,像是在行礼一样,雍炎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下巴,对它说:“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吼!” “有没有帮我好好照顾她?” “吼……” “这样啊,哎,没办法,她一直都是这个性子,总之,谢谢你了,老朋友。” “吼。” “我们进去吧。” 雍炎抓住倓宁的手臂,轻轻一跃把她拉上了齐青的背上。 “走吧。” 倓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是个瞎子,和以前区别对待一下,好么?” “哈!一时忘了呢,好,好。进去再说。” “……” 倓宁怎么都想不到,竟是能在这里见到他…… 浊立,云却城—— 听到明雅回来的消息,在云却城居住的兰家族族民纷纷来到主厅迎接。可并不是所有的族民都认为这是一件喜事,大家表面上都把明雅回归当作喜事,他们的心中更多的是厌恶和担忧。 兰家族,三大家族中最强的一方。当年茉香成为王后,二女儿本应接下继族长之位,可她却突然失踪,与一民间男子私奔,无奈之下只好让玉雪成为继族长,只不过,玉雪的野心远远不止这样,茉香被废,她趁虚而入成为了王后,兰家的其他成员便是坐不住了。族长不能让自己的子女即位,就只能从族长的姐妹或者其后代中选择。仰奇的妹妹仰映生有二女,紫晴和紫倩。紫晴孤高,没有成婚,紫倩有一女儿名曰佳艺。虽没有明说,但所有兰家的人都知道,她就是下一任兰家族族长。 然而却在这时,明雅回来了,带着她的女儿苏荷回来了。 车停在门外。仰奇夫人从车上下来,众人纷纷行礼。平日里不太爱笑的仰奇夫人嘴角微微上扬,从车上牵下苏荷。过惯了平民生活的苏荷身着仰奇特别准备的瑶装,戴着镶有宝石的冠,浑身各处都不自在。 “各位,她叫兰苏荷。陛下的妹妹,我兰仰奇的孙女。从今天起,她就是我们兰家重要的一员,该怎么做,我想你们都懂的。” 众人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仰奇夫人牵着苏荷从众人之中走过,苏荷冠上的装饰铛铛作响,在那些还行着礼的人耳中相当刺耳——已经花费那么多心力财力巴结好佳艺了,半路杀出个苏荷,这要他们怎么办? 仰奇回到房中,已经久候了的明雅从沙发上起身,微微一笑,走到仰奇身后,为她褪下朝服,换上了日常的瑶装。“夫人,谢谢您。”明雅向她行礼,说。 “……你,真的决定了?” “嗯。如果我在,苏荷的位置恐怕……我早已不是您的女儿了,我也只能和兰家未来的族长断绝母女关系。” “苏荷那孩子会……” “不会,那孩子不是那么脆弱的。我……早就和她说好了。” “你?” “别看她还只有十六岁,她很坚强的。我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她未来的职责,告诉她她要和我分离,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还对我发了誓,告诉我,她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族长。” “她早就……知道了?” “嗯。和陛下的相遇也是我设计的,让您离开队伍单独来找我也是我设计的。” “……” “我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对吧。” 仰奇不解,她为何要这么做:“为什么?” “紫倩那一派的已经是嚣张过头,加上紫晴六大臣的身份,那群人几乎都爬到佳艺的身边去了,说句冒犯的,他们巴不得您马上死。佳艺这孩子您也是知道的,娇生惯养,懦弱无能,母亲紫倩更是个软弱的女人,就只会为巴结她们的那些人谋好处。兰家若是交到两人手里,还怎能强大?” “你怎么……都知道?” “我一直都有安插人在族中。” “既然你有心管理兰家,当初为什么要走?” “夫人……我不走,恐怕不等我的后代出生,就已经死在三妹的手上了。” “你说……你说什么?”仰奇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三女儿是个什么样狠毒的角色。 “……呵,其实我也很无用吧,竟是这样逃走了……夫人,您以为我真的是和男人私奔吗?老实告诉您吧,相公玉鸣是我亲手杀死的。” “明雅……你!” “他只不过是我繁衍后代的工具罢了,只要苏荷出生,他就是个阻碍。” “难道,你是为了……” “我是为了能更好得培养苏荷。” “……” “我一直,都把苏荷当做未来的族长来培养。” “那,她的灵力?” “夫人可以去试试。” “你不是瞒着她她的身份吗?那灵力……” “我告诉她,我是个小贵族的小姐。所以她遗传下了我的灵力。所有兰家的灵术我都已经教会她了。” “明雅,我真的没想到。”仰奇没想到明雅当年离开居然是为了培养未来族长,更没想到,她是为了躲避三女儿玉雪的杀意才会这么做的,她摇摇头,挽留明雅,“……在城里呆两天再走吧。” “不了,夫人。” “……” 明雅双膝下跪,对仰奇行了大礼,“对不起,夫人。” “……明雅,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 “……” “走吧,以后的日子,对自己好一点。” “夫人……”她站起身,离开了房间。仰奇叹了口气,心底万般无奈,却也只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瑞安城这边,棠华和泠天回到城中,棠华的心情不是太好,原想直接回房休息,听到一个可爱的声音叫了声“夫人”,心情瞬间好了百倍。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我的小君舞!”棠华一把抱住了她,开心地揉着她的头发。 “君舞几个礼拜前就来咯!夫人都不在君舞好无聊哦。” “不是有星辰哥哥在吗?是不是星辰哥哥又欺负你啦?我帮你报仇!”棠华说着,还摆弄起肌肉,一副要和星辰决斗的样子。 “没有哦!星辰对君舞最好了!” “是吗?”夫人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儿,牵着她朝楼上走去,“我们去房间!我带了好多漂亮的衣服回来,看看有没有你能穿的。” “好啊好啊!” 星辰见这情景,微微一笑,拍了下泠天的肩,说:“我听说了,你没事吧小子。” “听说什么?” 罗阳说:“陛下遇刺的事情。”唐月接到:“还有陛下和夫人发生的事。” 泠天摇摇头,回答:“所以这几天夫人都闷闷不乐的,幸好,有小舞在,她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星辰问他:“那你呢,伤怎么样?” “伤?” “你真以为哥哥们不知道你被夫人用雷电教训了?” “……没事,夜风及时帮我疗伤了,没有大碍,哥,我去休息了。” 星辰拍拍他的肩:“去吧。”罗阳笑着补充:“晚点下来,我们四个喝一杯!” “……嗯。”泠天点点头,微微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侍女们正忙着帮泠天整理着他的行李。见他回来,侍女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向他行礼。 “都出去吧。” “少爷您要休息了吗?” “嗯。” “那小的伺候您更……” “不用,都下去吧。” 待侍女们离开了房间,泠天躺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那天,他原只是想到望星台看看海,排解自己心中的积郁,谁想竟是救下羽阳一命,而且手刃的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而陪她回家的那天,两人竟是这样过了一夜,牵着她的手看的那场日落,他将会永远铭记在自己的心中。 回想着夕阳的温热,他竟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了。 第80章 依赖的人 矢雨城心胜宫,羽阳换下王袍,洗了个澡,换上了简单舒适的瑶装,还没能坐下喝杯茶,下面的人来报,内务大臣铭泽已在门外候着了。 “让他到书房等着,我马上过去。” “是。” “小青,帮我把头发束起来吧。” “嗯?是。” 帮她理着发丝,小青不禁叹了口气,说:“其实陛下,倒是不必这么拘谨,这里是陛下的寝宫,虽是臣子来见,倒也不必以正式的礼仪来,恕小青多嘴,总觉得,陛下你变了好多……到了今日,却再难见陛下如此轻松的样子了。” “小青……” “嗯?” 她握住小青手上的梳子,说:“我再不是羽阳,也不是羽阳小姐,不是储君羽阳公主,我是王。” “是不是小青说错什么了?” “不,不是,我知道,你心疼我。” “陛下……” 她松开手,伸手把头上的发饰取走,长长的棕发垂了下来。她微微一笑,看着小青:“今天,就为你再任性一回吧。” “小青不敢!”这么一句话,吓得小青忙跪在地上。羽阳扶起她,看着她的眼睛,命道:“看着我。” “是。” “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怎么可能会!小青有幸伴您左右,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如果可以,小青真想一辈子都呆在陛下的身边。” 羽阳笑了,却又叹了口气:“我曾以为,只要自己相信对方,对方一定也会回报我一样的信任,然而当我真正到了这个位置,才知道忠诚有多么重要,规矩,有多么重要……如果我不任性,不让晓娜接近我,或许,她今天还能好好活着。” 小青回想起来,自从见到她的那天起,几乎没有看到她和谁成为交心的朋友,毕竟她的身份太特别,和谁走太近都不合适,唯一的一次任性,居然还差点害死自己…… 小青不再说什么,牵起羽阳的手,领着素颜散发的她到偏殿去了。 瑞安城泠天房中,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泠天翻了个身,才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被脱掉,身上还盖好了被子。 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抓起床边的披风,起了身。听到房里的动静,门外的侍女轻敲了门,问:“少爷起身了吗?” “嗯,我自己来。” “是。” 放好热水,脱下身上的军装,泡进温暖的热水里,让热水冲淋着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彻底地放松自己,然而还是不时地想起挥之不去的一幕幕。 洗好澡换上了常服,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了浴室。而房里,罗阳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泠天桌上的零食。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好吃,夫人叫我来喊你吃饭,看你桌上有东西就边吃边等你咯。” 泠天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零食,塞进嘴里,含糊地说:“走吧。” “小气鬼!” 罗阳站起身,从他衣橱里拿了件厚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好热,不穿。” “穿着!刚刚洗完澡肯定会热的。” “哦。” 餐桌上,夫人和君舞天南地北地聊着,星辰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一边听着她们聊天,一边帮君舞夹菜,而君舞根本没有发现,一口一口吃得很开心。 晚餐过后,星辰到厨房做了些布丁,再次出来却发现大厅原本坐着的三个弟弟都不见了。问侍女,侍女说泠天被双胞胎哥哥推到屋顶去了。 星辰汗颜,接过侍女端着的布丁,上楼来到了屋顶。只见星空下,三兄弟躺在椅子上,正在聊着些什么。 “喂。你们三个。” “嗯?大哥你来啦?快过来!”罗阳开心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星辰过去。 星辰叹了口气,把布丁放在一边,坐到了罗阳边上。 “你们三个聊什么呢。” “没有,只有二哥一个人在讲。”泠天回答,唐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喂!你们两个是闷葫芦嘛,说好大家一起讨论大……”罗阳看了眼星辰,笑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星辰已经大概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了。不坏善意地笑了笑问:“你们在讨论我和小舞的事吧?” 罗阳“呃”了一声,而唐月和泠天却一齐点了点头,齐声说:“没错。” 唐月接着问:“所以说,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和小舞求婚?” “啊?什么?我我我我又不喜欢……啧!烦死了,你小子又用读心术了吧?” 星辰啪地放下手中的布丁,生气地看着唐月。 罗阳接着说道:“对啊,既然大哥想娶小舞,怎么不早说哦?” “我……让我再考虑一下吧,我不敢确定……君舞她……或许只是比较依赖我罢了。而且,她可是连结婚是什么意思都不太懂。” 三兄弟一听,都赞同地点点头,很有可能,这傻孩子连什么叫结婚都不明白吧? 皓月城—— 夜已深,夜风终于是忙完这段时间积下来的族内事务,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洗漱过后,正打算上床睡觉,夜空端着两杯牛奶来找他了。 “怎么还没睡呢小空?” “睡不着,呐,牛奶。” “嗯。”夜风接过牛奶,抿了一口,温柔地笑了下,把夜空带到沙发边坐了下来,问她:“怎么了,有心事吗?” “没……” “在担心陛下是么?” “嗯……哥哥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我从来没见过陛下这样。” “陛下最近几乎都不笑了,也不太和大家说话,整天忙着国事,连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也不吃了。我……哥哥,那天我不在,陛下和她的那个朋……朋友,到底怎么了?” 夜风放下杯子,说:“我也是听手下说的,本来想去看看尸体,可是我早就不是军队的人,自然也没那么方便。他们说,那个女孩死得很惨,双手都被砍掉了……” “陛下……” “她可是陛下最好的朋友,却背叛了陛下,陛下打击已经不小,但……她还说了个秘密,陛下……和夫人似乎是结怨了。” “怎么会?!”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是最合适的,也不能强迫陛下开心起来,总之,好好地陪在她身边就对了。小空,别担心了,看你这几天状态也不太好。” “哥哥……” “嗯?” “哥哥,小空,有话想对你说。” “嗯,说吧。” “我……” “嗯?” “没什么,我去睡了,哥哥也早点睡,” “好吧……晚安。” “晚安。” 夜风送她到门口,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夜风。 “怎么了?” “哥……哥哥。” “嗯?”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陛下的话,请一定要勇敢一点!” 夜风愣了下,温柔地笑了,摸了摸夜空的头,说:“傻孩子,我可是族长,我还得照顾伏芝家族,怎么可能放下你们。” “还有我!小空也可以的!如果让我当族长的话。” “族长很辛苦的。” “没关系的!我已经长大了!哥哥你放心吧。” 看到夜空如此认真的神情,他扑哧一声笑了,把她揽入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 “我的傻妹妹……” 大家回到浊立的这一天,一切都很平静。 平时都是被小青叫醒的羽阳,今日却是被清脆的鸟鸣叫醒了。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起了床,抓起身边的厚外套披上,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阳光很明媚,窗外的白色越来越少,倒是绿色多了不少。 “春天了……” 看着这样的初春之景,她的嘴角上扬着。自己更衣洗漱,坐到梳妆台前,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这时小青走了进来,见羽阳已经起床,吃了一惊。 “陛下,您居然起来了?” “什么叫居然,这丫头。” “是是是,小青说错话了成不,咦,您都洗漱好啦?” “是啊,快来帮我梳头吧。” “是!” 小青走到她的身后,熟练地为她盘起头发。 “夜空还没来么?” “嗯?陛下您忘啦?您今天给两位大人放假。” “是么……那等等帮我传夜风进宫吧。” “是。好了,陛下要理妆吗?” “嗯……算了吧。” “好。” 吃过早餐,羽阳又埋进了叶归殿偏殿里的文山书海里。只不过一天没有处理,那些文件又堆了起来。 做累了,她抬起头,习惯性地朝门口看去,却没有看到她想见到的那个人。 “哦……又忘了,他今天被我放假了。” 她自嘲着笑了下,正要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夜风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你来了。” “陛下怎么呆呆地看着门口呢?” “没什么,出了会儿神。” “原来如此。” “夜风,坐。” 羽阳走下台阶,走到夜风身边坐了下来,说:“这么早把你叫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不,没什么,倒是陛下传我进宫,可有什么要事吗?” “叫我羽阳吧,这里没有外人。” “嗯……羽阳。” “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请说吧。” “其实这件事之前都是泠天在做的,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总之,我希望能让你接手。” 夜风想都没想,直接回答:“……羽阳,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羽阳呆呆地看着严肃的夜风 “你和泠天又闹别扭了吧。” “闹别扭……把我们两个说得跟孩子似的。没有,只是……我不想再和泠天有除了君臣之外的关系了。总之,这件事我想拜托你来做。” “还是让泠天来吧。” “……” “羽阳,我不知道你和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我接手了他原本的工作,他一定会很难受。我不想看他难受,对不起。” “哎……”羽阳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许久才开口,说,“说实话,现在的我很迷茫,我突然才发现我一直依赖着夫人,依赖着泠天,原来我并不是那么坚强独立,我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突然地失去他们,我……我真的无所适从。” “说什么傻话呢。” “嗯?” “你怎么会失去他们,你知道吗?这几天你这般,夫人和泠天心里都很难受,羽阳,我大概都知道,夫人或许欺骗了你,但是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你,是因为她必须保护好你,她只能这么做。” “……泠天,这几天都很难受,吗……” “嗯。” “你说的没错,如果没有夫人,母后也不会被救出来,我也不可能平安地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羽阳……” “至于泠天,我也不能再那么任性了,再这么下去不止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他。夜风,这件事,还是请你来做吧。” “……好吧,说吧。” “之前泠天一直帮我暗中调查安卡拉姆那边的动作,这次我想拜托你去调查一下为什么拜同会在晓娜那边,顺便查出唆使晓娜刺杀我的人。” “我明白了。我会多和泠天联系,我们一起查。” “夜风?”她转过身,却只见他满面笑容。 “羽阳,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我还有好多族里的事务处理,你也是知道的。” “……” “对不起,我可不愿意让我的兄弟难过。” 羽阳看着夜风的笑容,她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那好吧,就和以前一样吧,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一定会保护你。” “……” 羽阳一愣,觉得心里被一股暖流包围。 夜风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羽阳,认真的对她说:“你依赖的人……能不能……加一个我?” 夜风总是那么温柔,她有些懊恼,她常常伤害着他,而他却永远都把笑容、温柔和保护留给她…… “嗯,夜风,谢谢你……” 第81章 棠华公主 瑞安城,唐月房外—— 已经临近中午,棠华独自一人来到唐月的房前。照顾唐月和罗阳的婉姨正好在门外守着。 “夫人。” “少爷还没起床吗?” “是。” “……我有些事和少爷说,等等不需要进来伺候。” “是,夫人。”侍女们为她开了门,走进房间,棠华拉开了房里的所有窗帘,再走到唐月的床边坐了下来,拉开他蒙着头的被子,唐月被阳光一刺,皱起眉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 “臭小子,起床。” “嗯……” “给本公主起床!” “嗯……” “……” 棠华一把扯掉他的枕头,他又皱起眉,翻了个身抱起身边的另一个枕头。 “活得不耐烦了啊,际唐月!” “嗯……” 棠华干咳一声,幻出法杖,唐月忙不再装傻,坐起身来,只不过依旧闭着眼:“我起来了,别电我。”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睁开眼睛。” “是……” 棠华起身从衣橱里拿出他的常服,爬到床上,抓起唐月的手帮他穿了起来。唐月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惊吓地看着夫人,说:“喂喂喂我都几岁了,干嘛呢夫人。” “叫老妈。” “呃?” “死小子,都说了几百遍了睡觉要穿衣服,就是听不懂吗?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在这个月你又跑去跟你哥哥睡了,怎么老是跟个孩子一样,粘你哥哥也要有个度好不好,你看都是你整天粘着你哥哥,你哥哥才会找不到女朋友,下次给我注意点知道不!” “夫人……” “都说了叫老妈了啦。” 帮他穿好衣服,棠华拨了拨他乱糟糟的头发,继续唠叨着:“头发怎么又那么长了,等等去修一下。” “夫……老……老妈,你怎么了?吃错药?” “臭小子,再乱说本公主宰了你!” “……” “干嘛这样看着本公主啦。” 唐月驱动了读心术,一下子都明白了。 “你,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 “……小子,又用读心了?” “你不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特地先来找我的吗?反正你不用开口,我什么都知道。” “……是……是没错啦。” “先说好了,我可不想当什么六大臣。” “喂!不行!你看你看!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也做得很好嘛。” “我不要。” “哼哼,小子,别以为你妈我看不出来,我看你是舍不得我吧?” “切。” 唐月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看着窗外,默默不语。棠华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振作起精神,走到唐月身边坐了下来。 “小子,或许你感觉不到,但是我真的老了。” “……” “我都五十五岁了,虽然外表看起来那么有活力,那么年轻,其实,我真的很累……” “……” “每次礼官念我的头衔,听起来都很威风吧。诺嘉棠华夫人,际家族族长,六大臣之首政法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就是我吧。可是,我真的累了。” “别骗人了!你不就是因为羽阳知道了那个秘密,觉得内疚不想再做下去罢了。” “这次你没用读心术吧。” “……” “我是真的,累了。” “那好,我可以答应接你的位置,但是我不许你离开瑞安城。” “唐月……” “灯伊还那么小,你走了谁照顾他。” “有奶妈嘛……” “还有,哥哥身体不知道有没有恢复好,你就要把族长给他?!” “不是,族长我要给泠天。” 唐月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她要把族长之位留给泠天。 “那……护卫……” “对啊,不让他当陛下的护卫了。” “喂,别自作主张啊!” “泠天身体好,经得起劳累,我可不想星辰和我一样,两个大职位一起做,很累的。” “……” 唐月皱起了眉,他读过泠天的愿望,不是成为国王,不是成为族长,只是想当羽阳的护卫,一辈子当羽阳的护卫罢了…… 夫人见唐月神情纠结,问:“怎么了?” “没什么……这件事你问过泠天了吗?” “没有,他会答应的,放心吧。” “虽然当时说要让他继任王位,他也只是‘哦’了一声答应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夫人,你还是问问他。等等,不对!谁都不要!你来做这个族长就好了!” 唐月吁了口气,差点就被夫人绕进去了。 “你们都长大了,我也老了。唐月,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 “都说了,反正我不允许。” “唐!月!” “不信你去问哥哥和泠天,他们也不会答应的。我去洗澡了,总之我不允许。”唐月丢下话,走进了浴室。 “际唐月!哎。” 棠华叹了口气,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啊,臭小子们……” 唐月沐浴后回到房间,已经不见棠华的身影了,已经是中午,门外侍女传话让他下楼吃饭。 餐厅里,兄弟三人还有君舞已经开动了,唐月坐了下来,问罗阳:“哥,夫人呢?” “嗯?夫人说有事情进宫一趟。” “……”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夫人走多久了?” “挺久的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哥,泠天,夫人要走了……” 众人愣住了,星辰放下汤勺,问:“什么意思?” “她一大早过来叫我起床,本公主本公主的称呼自己。她要辞去六大臣了,还有……她要把族长给泠天……” 泠天一听,马上抓起背后的衣服走出了餐厅,唐月和罗阳也忙跟了出去。 君舞抓住星辰的袖子问:“怎么啦?” 星辰犹豫地看着君舞,看着她一脸疑惑,眨着眼睛的样子,突然地紧紧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离开了餐厅。 “诶?” “君舞……跟我进宫。” “嗯,好。” 君舞被他紧紧牵着手,心中满是紧张与不安,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好像能感觉到,即将要有大事发生。 泠天第一个赶到叶归殿,叶归殿只有几个守卫在,并没有看到棠华,他忙赶到偏殿去。 “咦,泠天大人您怎么来了?”小青见泠天来,忙问。 “夫人在里面?” “是的。” 泠天推开门,走进了偏殿。 “诶!泠天大人要不要先通报一……” 殿里,棠华站在一旁,旁边的夜风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羽阳坐在殿上,平静地看着夫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看是泠天,愣了一下。 泠天走过去,扶起棠华,说:“你在干嘛。” “你不是在家吗。” “夫人,我不答应。” “……” “灯伊还那么小,你要丢下他吗?” “你们都长大了,际家是时候还给你们了。” “我说了!我不答应!”泠天提高了语调,认真地看着棠华。棠华愣住了,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羽阳笑了笑,说:“可是,本王已经答应了。” “……” “泠天,一直以为委屈你在护卫的位置,我也过意不去,你一身的本事,族长的位置的确你最合适。” “好,就算夫人真的要退位,那也应该是由大哥来即位!”此刻泠天的心里犹如被针刺一般,却也只能平静地与她谈判。 棠华对泠天说:“你大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羽阳接道:“本王决定为星辰赐婚,把我心爱的妹妹苏荷嫁给他。” “……” “陛下……”这句话被刚到门外的星辰听到了,他拉着君舞的手,走进了殿里,“你说什么……” 唐月,罗阳和泠天,三人都愣住了。还有君舞,她突然地握紧了星辰的手,只觉得鼻头酸酸的。 “你们怎么都来了?星辰,你来得正好,正要传你进宫呢。”羽阳却是全场最轻松的一个,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云淡风轻的决定着眼前这群人的命运。 “陛下……您刚刚说什么……”星辰松开了君舞的手,朝羽阳走去,松开手的那一刻,君舞浑身一颤,一阵恐惧袭来,弄湿了她的双眼。 “我说,我打算把妹妹苏荷嫁给你,总觉得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 “为什么是我?” “本来是打算选泠天的,可是夫人说泠天要继任族长,我想了想,苏荷未来怕是要继任族长的,族长与族长又不可联姻,所以,我选择了你。” “……那是不是,如果我是族长,我也就不能娶苏荷了。” “嗯?” 一直低着头,一步步走到羽阳面前的星辰,突然地抬起了头,这一次,他没有微笑,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棠华,跪了下来:“夫人,泠天年纪尚小,恐不足以担起族长重任。星辰请求夫人,让星辰继任族长之位。” 除了羽阳,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星辰继续说道:“对不起陛下,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不,不对,我已经有了想要让她成为我的妻子的人选,而且我与苏荷小姐年纪相差十二岁,苏荷小姐跟着我怕是会委屈了她,恕我不能从命。” “星辰……”君舞站在一边,撑不住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 羽阳只是笑,问棠华:“公主的意思呢。” 棠华摇摇头,说:“星辰,你身体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恢复,而且,族长和六大臣一起做的话真的太累了……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我说过了,我很好,现在的我,并不比我的弟弟们差。” “星辰……” “夫人,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但是这一次请允许我说不,我不怕累,我的身体也真的恢复了,我真的感觉到自己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夫人,请你答应我,如果您真的打算让位,请把族长之位交给我,我保证不负你们的期望。” “……” “夫人……” “好,我答应你。” 星辰舒展开紧锁的眉头笑了,向棠华深深一拜,转过身看着羽阳,问:“陛下,您呢?您能否答应?” 羽阳摇摇头,说:“我有个条件。” “……陛下请说。” “你说你有心上人,那个心上人是谁?还是说,所谓的心上人只是你搪塞本王,是不想娶苏荷的借口罢了?” “不!陛下,我的确有……心上人。” “哦?” 星辰站起身,走到君舞的面前,牵起了君舞的手。 “诶?” “君舞……跟我来。” 他牵着君舞走到羽阳的面前,因为紧张,脸色变得僵硬,对羽阳说:“陛下,这位是戴真大人的干女儿,名叫君舞,她……她就是我……我的……心上人……” 说完,星辰的脸已经红透了,他偷偷看了眼傻眼了的君舞,又害羞地移开了眼神。只是牵着她的手牵得更紧了。 “这么说,大哥你想娶的人是君舞?” “……嗯。”星辰认真地点了点头。 君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松开他的手走到夫人身边,牵着夫人,生气地说:“谁要嫁给臭星辰啦!夫人!星辰欺负君舞!” 星辰一下子急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君舞,又看看夫人:“君舞,我……我知道很唐突,可是……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一定!” “才不相信呢!肯定是骗人的!夫人,夫人!人家不要啦!” “君舞……你真的,不愿意么……” “我……我才不要……” 星辰丧气地低下了头,苦笑着看着她,说:“对不起……” “唔。”君舞转过身,看着棠华。棠华笑了笑,问她:“君舞,你真的不喜欢星辰哥哥呀?” “我……” “你星辰哥哥要哭了咯。” “啊?”君舞跑到星辰面前,抬头看着他担心了起来,“星……星辰你不许哭嘛。” “……” “君……君舞其实有一点点,就一点点哦!一点点喜欢星辰啦……” “……” “啊?不……不哭嘛。君舞君舞……君舞其实挺喜欢星辰的。” “……” “唔!好啦!君舞很喜欢星辰啦!” “……” “不和臭星辰好了!” 星辰扑哧一笑,幻出了一块洁白的玉石项链。 “君舞,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向你……求婚。只准备好了这个求婚礼,其他的都没准备。呐,我帮你戴上,好吗?” “嗯……。” 他为她戴上了那条项链,君舞摆弄着那个玉,看到上面刻着一个“舞”字,开心地笑了。 “喜欢吗?” “嗯……” “喜欢就好。小舞……我……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偷偷喜欢着你很久了,可是我原本只是个将死之人,没有未来的人,所以我没有资格,我只能默默地关心你,所以我……所以我那么爱欺负你,凶你。但是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星辰……臭星辰。” “你哭了吗?” “才……才没有。” “好了,不哭了,乖。” “星辰,君舞答应你,君舞想要一辈子和星辰在一起。” “……小舞。” 这时,羽阳偷偷朝夜风眨了眨眼,小小举动,却还是被唐月给看到了。 “陛下,你们……” 第82章 新时代 罗阳正被星辰和君舞感动着,听到唐月说了句什么,别过头问他:“怎么了?” “不……不是,陛下……呃……” “嗯?” 星辰转过身拉着君舞一起跪了下来,问:“陛下,现在您答应了吗?” 羽阳捂着嘴偷偷笑着,说:“星辰大哥,你还是老样子。苏荷才十六,本王哪里舍得她出嫁。” “呃,陛……陛下?” 两人跪在地上,迷茫地看着羽阳。 “本王只是顺水推了个舟罢了,今天早上和夜风聊天的时候说到了君舞,才知道大哥喜欢君舞的事情,正巧,夫人过来说了让位的事情。好了,现在,你们两个终于是在一起了。” 夫人走了过来问:“那么陛下,我所说的事情……” 羽阳摇摇头,说:“公主,我知道您累了,政法大臣让唐月接手自然是没有问题,族长之位交给星辰也必然是可以,只不过,我不同意你所谓的‘回到青墨’” “……那么。” “既然你都说了,你不再是棠华夫人,而是诺嘉棠华公主,那么身份自然是王室成员,怎么会是‘回’到青墨呢?要回,不应该是矢雨城么?” “羽阳……” “明天就是朝会了,届时我会宣布今天定下来的这些事。交接的工作,还有大哥和君舞的婚事就交给夫人了。” “是,陛下。”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特别是大哥,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君舞说吧。” 星辰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夫人领着罗阳和唐月,星辰牵着君舞离开了偏殿,泠天站在原地,看着羽阳。她见他还没走,笑了笑,问:“泠天,你还有事吗?” “谢谢你。” “嗯?” “没什么,刚刚一瞬间误会了你,对不起。” “……”羽阳只是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着文件,“夜风,你不是正好要找泠天么,去吧。” “是。” 夜风走到他的身边,搭着他的肩把他带走了。 “喂,这里是偏殿,别勾肩搭背的。” “好好好。” “找我干嘛?” “羽阳派任务了,我们一起做。” “什么。” 两人的对话声越来越远,羽阳抬起头,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一笑。 几日后,云若宫。正值黄昏,终于忙完一天的工作,星辰没有回到瑞安城,而是来到了云若宫。 云若宫还是和平时一样冷清,几名侍卫守着各处建筑,几名侍女打扫着屋外的地板,摇曳着的云若花随风飘荡在夕阳里,与宫外稍显荒凉的初春之景对比截然。他踏着轻轻的脚步,怕是扰了云若花们的清净,走到殿前,推开殿门,大片的夕阳落在昏暗的殿内。 “大祭司,怎么不……” “嗯?” “没什么。” “你是想问,我怎么不开灯吧。” “对不起,习惯了……” 倓宁淡淡一笑,从石坛上走了下来,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 “找我有什么事么?” “来看看您。近来还好吗?” “很好。” “眼睛还难受么?” “不会。” “那就好……大祭司,生活里可会多了许多不便?” “我已经习惯了,放心吧。” “习惯了……” 星辰转头看着在一边沉睡着的神兽齐青,叹了口气。 “大祭司,今天是来向您报喜的。” “我已经知道了,星辰族长。” “不不,不是这件事。” “那?” “我要结婚了,和君舞,戴真大人的干女儿。” “……” 倓宁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她欣慰地笑了:“太好了……” “大祭司,我们的婚礼,请您务必参加,没有您,也就没有我。星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他幻出了吟霜,紧紧地握在手中。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说的君舞,就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吧?” “嗯。” “那孩子也是不容易,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了。” “我……” “你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 “嗯。” “放心吧,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你怎么……” “那个药我见过,确实可以根除你的病。” “您见过?” “嗯。” “那药不是羽阳和御医找来的吗?” “我找御医看过药方了。” “那……” “好了,多问无益,总之,我确定你已经痊愈了。” “真的么……” “别想太多了,以后,你就是际家族的族长,也是别人家的夫君,切不可再纠结于寿命一事,男子汉大丈夫,拘泥于生死算哪般。就算明日就是死期,今日也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大祭司,你说得对……过去的我,真的是太懦弱了。” “……” “大祭司,请您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需要星辰的地方,请您尽管找我。” “会的。” “星辰先走一步了,我会再来看您的。” “……” 倓宁点点头,转身回到了石坛上,继续她的修炼。 他后退了几步,行了个礼,关上门离开了殿里,星辰离开不久,靠在齐青身上睡觉的雍炎打了个哈欠醒了。 “你起来了?” “那小子来的时候我就醒了。” “……” “你的眼睛在他身上呢。” “……” “啧啧啧,我有空一定要去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 “自己有舒服的寝宫不睡,还要跑我这里和齐青挤。” “那些床哪有老朋友的毛舒服。” “你又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干嘛三餐都吃,还每天睡那么久?” “哦?那些东西多好吃啊,睡觉也挺舒服的。” “……” 沉默许久,雍炎又打了个哈欠,走到倓宁身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她的认真修炼的样子,温柔地笑着。 “你在看着我?” “没有。”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来王室?” “那你呢,你找到你的路了吗?” “找到了。” 他笑了,静静笑着,连笑容的幅度都不敢太大,怕被她感觉到。她伸出手,摸索着想知道雍炎在哪,他忙伸出手握住了她:“我在这。” “……雍炎,我有事情想问你。” “说吧。”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你会不会很孤单?” 他笑出了声,转了下手腕,用手指扣住了她的手,回答:“嗯,你真的很任性。” “……” “只不过我也挺任性的。居然还是忍不住寂寞,出来找你了。” “你……” “你找到你的路了,这样就好。” “雍炎……” 浊立,瑞安城—— 回到瑞安城时已经天黑了,原本还以为回家会有未婚妻幸福的拥抱,没想到家里只有泠天一个人在。 “大哥,你回来了。” “呃,夫人呢?还有,君舞呢?” “夫人、二哥、三哥送君舞回君家了。” “诶?送?送她回去?”星辰大吃了一惊。 “嗯。” “灯伊也去了?” “嗯。” “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难不成……戴真大人反悔了?” “……” “怎么会这样……” “……” 边上的侍女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笑什么。”星辰一脸担忧,问身边的侍女。 “大少爷,新娘子不回家要怎么嫁过来?婚期还有两个月,新娘子自然是回家和家人最后再团聚团聚咯。” “这……这样啊。” 泠天一听,忍不住了笑了。 “喂!臭小子,你不也不懂吗,还好意思笑?” 泠天摆摆手,起身往餐厅走去:“好了,吃饭吧。” 餐桌上的菜不多,毕竟只有他们两个,泠天默默地吃着,星辰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用完了晚餐,到最后星辰才开口问他:“今晚忙吗?” “嗯,等等要和夜风去见一个人。” “哦?陛下又给你们俩任务了?” “嗯。” “好吧,本来想和你谈谈的。” “……我出发还早,现在也可以。” “是吗?那太好了。” “到昱阁去吧。” “嗯。” 两人经过树林,泠天穿着简单的常服,双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低头默默地走着,星辰还未换下进宫时穿的瑶装,他的长发披在肩上,时而被风吹着。经过树林的空地,星辰想起了小时候,笑了。 “还记得那会儿,父亲每天都会把你们三个抓来练剑,我就在一边看着。那时候啊,你们都还小小的呢。” “……” “那时候父亲真的是严厉……我在一边看你们那么辛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泠天,可有怨过父亲那么严厉?” “不会。” 星辰欣慰地笑了:“你果然没让大哥失望……” “我恨不得,那些被他骂着罚着的日子能越长越好,再苦,我都愿意。” “傻弟弟……还有,那天……为什么那么急着赶到宫里?” “……我不想当族长。” “除此之外,还有吧。” “……” 两人走着,不觉已经走到了昱阁楼下,泠天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与羽阳相遇的地方,出了神。 第83章 新时代2 矢雨城,叶归殿偏殿—— 今天泠天值班,他和以前一样,只是站在门边候着。 一阵困意上来,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却想起了以前,那一次他居然睡着了,还被羽阳给抓到。想起她那时候的笑容,他忍不住地微微一笑。 “不好好站岗你笑什么。” “呃?”他睁开眼,只见羽阳和他脑里的场景一样站在他的面前。 “又睡着了?” “没。陛下,有什么事吗?” “进来说话吧。” “是。”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羽阳坐到位置上,边继续处理文件边问:“有从昨天那个人口中得到什么线索吗?” “嗯。秋晓娜曾到安卡拉姆去过一趟,说是出差。” “出差?” “陛下可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的工作,并不需要出差吧?……拜同那边呢?” “自从茉香王后殒命后,拜同刃一直都在夫人那边收着。毕竟事关重大,拜同刃可不是一般的武器。我问过夫人,夫人说拜同刃一直都放在星海城的一处高塔里,那里四周环湖,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且重兵把守,就算是靖凯叔叔也是不能靠近的。因为难得到星海城来一次,夫人刚到星海城的时候就特地去看过了,拜同刃那时候还是在的。” “这么说,虽然看起来不太可能,但是晓娜的确是到了星海城后神不知鬼不觉偷出拜同的?” “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 “晓娜并没有灵力……怎么会驾驭得了拜同……” “不,那天我一直都在望星台后面,我两次看她用灵术幻出了拜同。” “你……” “所用的灵术我也看清楚了,并非我万亭灵术,和亦安所用的灵术气息相近。” “会不会,更像是紫陌的?” “可以这么说。” “大概可以推测出来了,感觉好像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辛苦你和夜风了,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吧。” “陛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嗯……等一下。” “嗯?” “你那天……一直都在望星台后面么?” “……嗯。” “你怎么会在那。” “心情不好,去散散心。” “……” “陛下,我先退下了。” “泠天,谢谢你救了我。” “……” “要是没有你,我恐怕已经魂……灰飞烟灭。” “你……不怪我么?” “怪你?” “是我杀了你的朋友。” “那,我和我那个所谓朋友的命,哪个更重要?” “羽阳……” “总之,谢谢你。” “……” 他心里的那个结终于是打开了……走到门口,只见雍炎和倓宁站在他的面前。 “大祭司?” 倓宁听到声音,问到:“泠天吗?” “嗯。” “我来找陛下。” “是,您请。” “你也进来吧。” “是……”泠天看了眼雍炎,跟在两人身后进了殿内。 羽阳见是倓宁和雍炎来了,开心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走下来,牵住大祭司的手问:“大祭司你怎么来了?” “雍炎说要来找你。” 雍炎啧了一声,说:“倓宁我说几次了,叫我琴皇。陛下,好久不见了。” 羽阳扑哧一笑:“才两天未见吧。雍炎前辈,你有再去和大祭司抢齐青神兽吗?” 雍炎转身看着泠天,对羽阳和倓宁说:“还有外人在呢,两位。” 泠天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了。雍炎摇摇头,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说道:”小子,别吃醋了,我和陛下相差八百多岁,我怎么可能会和你抢陛下?呵呵,就算我长相绝美,也不需如此嫉妒吧?” “我并没……等等……八百?” 羽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点点头,对泠天说:“看来雍炎前辈和大祭司没有打算瞒你。” “这……”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雍炎前辈和大祭司是同族。” “……”泠天已经听楞了。 倓宁寻着气息走到泠天面前,说:“我和雍炎决定了,不打算再瞒下去了。你博览群书,定是听过阿查尔神姬吧。” “当然,阿查尔神姬是我们万亭最伟大的祭司。” “我就是当年的阿查尔神姬。” 泠天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忙单膝跪了下来:“原来……原来您就是……” “我记得你小的时候,问我是不是祭司,我说是,你便问我知不知道阿查尔神姬,我骗你说不认识,你就跟我讲了阿查尔神姬的故事。那时候,你还只有六岁。” “是,我从小就很崇拜阿查尔神姬,原来……” “其实我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神奇,只不过是救过一些人的人命罢了,更何况,还有人帮我。” “不,泠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还救了大哥的性命。” “很难得看到你这么激动的样子。” “我……对不起,我失态了。” “雍炎跟我说你很讨厌他,让他很伤心,所以要我跟你坦白,让你不要误会他了。” 他抬起头,看着雍炎,说:“前辈,之前对不住了。” 雍炎呵呵一笑,回答:“以后别忘了叫我琴皇大人就可以了。” “是,一定。” 羽阳看着此番场景,笑着问倓宁:“两位今天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 倓宁摇摇头,说:”没什么要事。”雍炎打断她,对羽阳说:“别听倓宁的,谁说没要事?陛下,让我住云若宫吧。” “……我都说了,我不同意。”倓宁说。 “倓宁,才多久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我都说了,你每天来扰我清修,很烦。” “你不答应的话我要把齐青带回身边了。” “我可是盲人。” “齐青是我借你的。” “……” “这么一块宝地,对修炼有那么大的好处,都让你独占了。” “好吧……倓宁愿意。” 羽阳点点头,说:“云若宫那么大,空个房子出来自然是没问题。只不过,大祭司的云若宫毕竟是先王亲赐的,随意分给他人恐怕群臣会不答应。” 泠天听后,对三人说:“我倒是有一个方法。陛下,护国祭司到目前还是由大哥来担当着的,大哥不久后就要接任族长,虽现在万亭风平浪静,但万一未来有需要,大哥一人分三身定是会忙不过来,所以,不如就让琴皇大人来担当护国祭司的位置吧。” 羽阳思索了一番,点点头:“倒是挺有道理的,雍炎前辈,您觉得呢?” “护国祭司比倓宁的大祭司小吧?” “嗯。” “啧,明明我比倓宁厉害。” 倓宁应道:“不就大我些许年纪,别忘了,我们俩没有分出个高下过。” “要不现在来试试?” “保护罩一直都是我在承担着的,不可能再换人,万亭的第二祭司都给你了,连升了五级,何况,让你一直呆在云若宫,你愿意吗?” “明明比我年纪小,还那么嚣张。” “我何时嚣张过,哎,与你相处,我的灵力都要混乱了。” 羽阳打断二人,说:“要不这样,大祭司,既然你与雍炎前辈灵力相差不大,本王就设左右护国祭司,可好?” 倓宁点点头,说:“我正有此意。”雍炎想了想,说:“左右呢……呵,正好,我们二人正有合力守护万亭之意。” 羽阳的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她心里明白,倓宁并非常人,竟愿意留在王室百年,雍炎亦是如此,明明可以无需理会世俗,却还是愿意和倓宁一起守护万亭……她觉得自己变得更有力量了,她笑了,说:“那下周就正式任职,雍炎前辈你准备一下,搬进矢雨城吧。最近人事调动还真是频繁呢……” 倓宁转身对泠天说:“泠天,跟我来一下。” “嗯。” 泠天向羽阳和雍炎行了礼,跟着倓宁离开了偏殿。 “大祭司找泠天……还真是稀奇呢。”羽阳说。 雍炎坐了下来,说:“要不你以为她会为了我要搬过去和她住这种小事而出云若宫吗?” “嗯?难道,大祭司本来就是来找泠天的?” “是。” “怎么了吗?” “当然是关于拜同的事咯。” “大祭司也在查?” “嗯,我和倓宁最近都在查这件事,有些眉目了。” “劳两位费心了。” “陛下。” “嗯?” “别叫我前辈了。” “这个……” “还是叫我雍炎吧,这个名字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好,雍炎。” 他微微一笑,继续翻着手上的书籍。 倓宁领着他来到了叶归殿外的空地,一路上,泠天一直小心地跟着倓宁,本想她眼睛不方便应该是要扶着她走的,而事实上她却是如常人一般,自如地移动着。 她感觉了气息,面对着泠天,问:“你和夜风有查到什么线索么?” “大祭司指的是?” “陛下让你们查的事。” “大概可以知道是安卡拉姆那边的人指使的,从星海城偷出的拜同。” “那就没错了。只不过,你们没有没想过,她为什么一定要用拜同?” “这我和夜风讨论过,或许是因为拜同可以一击毙命吧?” “秋晓娜是羽阳最亲近的人,要刺杀她的话,成功的几率很大,何必必须用拜同?” “……那么?” “那人的目的,绝对不是让秋晓娜杀了羽阳而已。” “……”泠天陷入了沉思。 “今天特地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就由我们两个还有雍炎来做。” “那陛下和夜风呢?” “陛下想起这些事,心里也不好受,也就别再跟她提了,夜风身为族长,事情很多,自然是不方便。” “是,泠天一定尽力,谢谢大祭司的信赖。” 这时,雍炎从叶归殿里走了出来。倓宁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微微一笑,问:“东西拿到了吗?” “自然。” 他摊开手,幻出了一把银色的利刃——拜同。 泠天惊讶地看着两人,只见倓宁拿起拜同,拜同刃发出了幽幽的白光。一会儿后,白光暗了下来。雍炎问她:“怎么样?” 倓宁摇摇头,说:“并不向我们所猜的,拜同刃还是拜同刃,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就奇怪了,安卡拉姆那些人想干嘛?” “……” 泠天问:“大祭司,琴皇大人,怎么了吗?” 雍炎轻叹一口气,说:“拜同刃,虽然藏着强大的灵力,但是它却有吸人魂魄的缺点。若是长时间使用拜同刃的力量,使用者也会灰飞烟灭。” “那羽阳!” “不用着急,这东西几十年前就被倓宁炼化封印了,早已不会吸人魂魄,我们原先猜测,安卡拉姆那边唆使妙仪刺杀羽阳的目的,是要把解除倓宁炼化封印的拜同交到羽阳手中,此乃茉香自杀之物,她必然会好好收藏,时间一久,羽阳自然逃脱不了灰飞烟灭。只不过……拜同并未被解除封印。” “那么……” “总之,拜同放在羽阳身边也大可。泠天,把它送回羽阳身边吧。拜同刃原先收在哪,你应该是知道。” 泠天接过拜同,收了起来,答:“我的确知道。原来如此,所以大祭司要把我叫出来……” 倓宁点点头,说:“快回去吧,有线索的话再联系。” “嗯,大祭司,琴皇大人,泠天先走了。” 待泠天离开,两人沉默了,沉思着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第84章 养子 浊立,君戴真家—— 已近半夜,君舞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呆呆地出着神。君夫人轻轻敲了敲门,问:“小舞,睡了吗?” “还没呢。君妈妈你怎么还不睡呢?”她走到门口,为君夫人开了门。 君夫人温柔一笑,轻轻揉着君舞的肩,问:“是不是床睡得不习惯?” “怎么会,又不是第一次睡这个房间了。” “那是不是,要当新娘子了很紧张?” “哪!哪有……”君夫人笑了笑,扶着她坐了下来,看着她嘟着小嘴的神情,说:“毕竟你是以君家小姐的身份嫁过去的,这两个月也就不太方便让你回到自己的家里住,何况,那里也只有你一个人住,万事多有不便,还是在这里安心住下吧,君妈妈会好好照顾小舞的。” “君舞知道,君妈妈最好了。” “傻孩子……哎,时间真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十岁,没想到,转眼就要嫁人了……” “君妈妈,你是不是舍不得君舞呀?” “嗯……舍不得……” “那……那君舞不嫁人了,君舞陪着君妈妈!” “说什么傻话呢,就算嫁人了,不也常常可以回来看我?何况,你总算有了个好归宿,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君妈妈……” 君舞想起了从前,那个雪天,她和戴真相遇的日子。 她是个孤儿,七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因为身染重病去世,母亲带着父亲的所有财产丢下她跑了。可怜小小年纪的她,就此孤苦无依,靠着流浪四方讨些城里人家的剩食勉强活了下来。 十岁那年,她流浪到了浊立城。那是个雪天,她刚刚要到了一个包子,没想一不小心包子从包里掉了出来,她为了捡那个包子跑到了马路中间,被戴真的车撞了上去,受了很重的伤。看着浑身是血的她,戴真吓坏了,和夫人两人还有随从忙带着她到了医院,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给救了回来。 君夫人亲自照顾了她好几天她才醒了过来。君夫人问她叫什么,她回答她,她叫作”舞”,才知道她原是个流浪的孩子。 戴真和君夫人商量后,决定收她为自己的养女,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她说她靠自己可以活下去。戴真苦劝了许久,她还是不答应。最后,她才哭着告诉他们,她如果成为了别人的女儿,她的母亲会生气,就更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 戴真和君夫人虽气,但却也没有办法。两人为她取名君舞,照顾着她的生活,让她有机会上学。只不过,她一直在等她的母亲,一直一直在等,她并不住在君家,拜托戴真为她设了一个住处,她独自一个人在那里住着,自己照顾自己的起居。 想起过往,君舞的眼睛湿润了,她眨了眨眼,问君夫人:“君妈妈,你说,我妈妈知不知道君舞要嫁人了呢……” “或许吧,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或许……她根本不知道君舞就是她的小舞吧?又或许,她早就忘记小舞还没回家了吧……” “好了,不想那些了,傻孩子,有些事情君妈妈还要和你好好的交代呢。” “哦?君妈妈你说。” “我们家小舞马上就要成为族长夫人了,以后啊,可不能再那么闹了,知道不?” “唔,君舞知道的……以后君舞会乖乖的,再也不欺负星辰了。” “说到星辰,小舞,你明不明白什么是夫妻呀?”说到这,君舞的脸一下子红了,点点头,说:“嗯……以后我就是星辰的夫人了……我会好好照顾星辰的。” “小舞可是要给星辰生宝宝的哦。” “啊?!”君舞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红彤彤的了,“才……才不要……” “怎么可以不要,傻孩子,际家的未来族长,说不定就是你的孩子呢。” “可是……很羞呀。” “夫妻间有什么可害羞的。总之啊,记住君妈妈一句话,以后就是际家族长夫人了,一定要有族长夫人的样子哦,不可以再向以前一样,什么都依赖着星辰,而且反过来要好好地照顾他,支持他,知道吗?” “嗯嗯,君舞知道了……” 君夫人轻轻抱住她,幸福地笑着,君舞觉得心里的感觉好奇妙,说不出是什么,只是想到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为星辰的新娘,心里就很期待,很幸福,但是她又有些担心,有些害怕,她怕自己不能胜任族长夫人的位置。 瑞安城,棠华书房—— 棠华这几天都是很早就起床了,要交接的东西太多,而且一次要交接两份工作。 面对着那些如山的文件,她已经忙了很多天,终于是快弄完了,离交接工作的日子也只剩下三天了。整理完一些东西,她刚要起身休息一下,没想到却是头一晕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一边的侍女忙扶起她,着急地叫了起来。 正要来找夫人的星辰一进门就看到倒在侍女身上的夫人和急成无头苍蝇的侍女们,他忙跑过去,抱起夫人把她带到她的房里,小心地放下她,命侍女赶紧去叫御医。 “怎么会这样?夫人怎么晕倒的?” “不知道啊,小的正在帮夫人搬书,转头就看到夫人差点倒在地上。大少爷,夫人没事吧?” “应该没有大碍,快去弄点热水。” “好!” 星辰着急地看着棠华,握住她的手搓揉着,摸摸她的额头,帮她盖上被子。过了一会儿,棠华才睁开了眼睛。 “夫人!” “嗯……” “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再休息一下,御医马上来了。” “嗯……” 棠华又闭上了眼睛,看着她煞白的嘴唇,星辰担心的很。御医来的时候,唐月也过来了。御医查看了一番,对星辰说:“少爷放心,夫人只是太过劳累所以才会晕倒,没有大的问题,请放心吧。” “那就好……” 送走了御医,唐月想起了棠华之前对他说的,她说她累了,他还以为只是她逃避的借口…… 星辰看着夫人那张少女般的脸庞,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母亲不同于别人的母亲,她不会变老,所以他们都感觉不到——她真的老了,累了…… “大哥。我们……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星辰紧紧握着夫人的手,点了点头,“我们都只看到表面,觉得夫人还很年轻。可是仔细想想,她已经操劳了大半辈子了。特别是我,我以前身体那么差,她一定很担心,一定很烦恼……” “大哥……” “唐月,未来的日子,我们要好好努力,让她在矢雨城好好地休息吧。堂堂一个公主……却为了我们几个孩子,为了际家,为了万亭这么劳累。” “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做好,一定不会再让她那么操劳。” 棠华皱起眉,似乎是醒了,她笑了下,小声地说:“两个臭小子,非要老妈病倒才知道要乖。真是……” “好了。”星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哄她说:“快睡,工作也交接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需要的之后再说,好好休息上几天,过几天起床去参加交接仪式就好了。” “我又不是猪,睡那么多天。” “好了啦老妈别闹了,快睡。” 棠华一听,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看着星辰,像个孩子一样嘟起了嘴:“居然凶你老妈……” “快睡。” “好嘛。”她翻了个身,再次沉沉地睡去了。 唐月翻看着桌上的文件,命侍女把要给他的那些搬走,然后坐在棠华的床边,和星辰一起守着棠华。 到了晚上,罗阳和泠天回来的时候听到夫人晕倒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棠华的房里。星辰对两人做了个“嘘”的手势,把两人带出了房间。 罗阳着急地问:“夫人怎么了?” “御医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太累了。” “怎么会这样……” 泠天摇摇头,说:“夫人这几天都在忙着交接,恐怕是累坏了。” 星辰说:“她睡了一天,中午起来吃了点东西又睡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好……”罗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泠天问:”三哥呢?” “在看文件。” “……” “你三哥今天也吓坏了,心情好像不太好。” “我去看看他。”罗阳拍了拍泠天的肩,朝唐月的书房而去。 看罗阳匆匆而去,星辰不住叹了口气。 “泠天,有一件事……一直想问问你的想法。” “大哥说吧。” “是关于灯伊的,我想着,待我和君舞成婚后,就把灯伊认下来做我的儿子。” “……”泠天惊讶地看着星辰。 “别忙着吃惊,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特别是最近,我也要成家了,可是灯伊……我想趁着他还小就给他一个家,我不希望他感觉孤单,无父无母……一定很难过。我相信君舞也会好好疼他的,我们两个平时都跟他玩得那么好,而且,君舞也明白,父母不在身边有多痛苦。” “大哥,你真的想好了么?” “嗯,想好了。只不过,可能要委屈大姐,我想……和那时候茉香王后一样,抹去她的痕迹,就当做灯伊是我和君舞的孩子,只要他不与安卡拉姆的人接触,就一定不会知道的。” “夫人不会同意的,长云姐……” “可是,我真的不忍心,每次想到灯伊长大知道自己父母都不在了会有多难过,我就很心痛!” “谁说我不会答应。” 两人转过头,只见棠华撑着墙站在门口,两人忙奔过去扶住她。 星辰一时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星辰,我没有想到,你有这样的想法。” “对不起……” “比起让我们记住她,长云会更希望灯伊的未来过得好。你有这个想法,我很高兴。” “真的么……” “嗯,如果你愿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夫人,谢谢你。” “臭小子,我这个做外婆的才要谢谢你。” 星辰也不知为何,也不知哪来的冲动,鼻头一酸,紧紧地抱住了棠华。在一边的泠天和被抱着的棠华都愣住了。 “喂,小子……” “妈……” “好了好了,乖。” 泠天看着眼泛泪花的星辰,还有明明很感动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棠华,笑了。 第85章 瑞安城的婚礼 三天后 今天,唐月没有睡懒觉,甚至起得比他大哥还早,连他的侍女都吓了一跳。 沐浴过后,他换上了刚刚订做好的六大臣朝服,久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罗阳来到他的房间,看到穿着朝服的他,故意站到他的身边,笑着说:“怎么办,我们两个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别人又要分不清楚我们了。” “不会,陛下认得出来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陛下认得出来?” “难道不是吗?” “……的确,陛下可以分得出我们两个。不过,我还是决定了,我要留长发。” “哥?” “就不喜欢跟你小子一样,怎么,不服?” “……”唐月的心里很温暖,他不用读心术都知道,罗阳心里想的是什么。 “呐,把冠带上去吧。” “嗯。” 这是棠华最后一次穿上朝服了,叶归殿上,羽阳穿着繁复的王袍坐在白玉王座上,她的左边站着雍炎,右边站着倓宁,夜空和泠天分别站在她的左右前方。所有人注视着从殿外走来的棠华,她的手中抱着政法大臣的金印,走到台阶下下,对羽阳行了礼,转身面对着新任政法大臣,笑了。 “际唐月,以后你就是六大臣的一员了,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职责,把万亭,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 “我一定会做到。” 棠华点点头,唐月单膝跪了下来,接过她手中的金印,站到了另外五位大臣的身边。棠华走到羽阳跟前的位置坐定后,羽阳宣布:“际唐月即位六大臣之一政法大臣,本王宣布,立国务大臣君戴真为六大臣之首。” 戴真走到众臣之前,行礼答:“戴真,定尽职尽责,鞠躬尽瘁!” 时间匆匆,大地已经是一片翠绿,偶尔点缀着一些稚嫩的花蕊,鸟鸣也热闹起来,阳光也渐渐地有了温度。 春天来了。又是一个春天,到了。 几天后 几日前夜风约了羽阳今日一起去郊外走走,羽阳答应了。 让小青找来了一套常服换上,梳起了一个利落可爱的辫子,背上了一个可爱的小背包,在夜空的“护送”下,来到了夜风的车前。 夜风也是一身简单的常服,干净的微笑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温暖。 “陛……羽阳,我们走吧。” “嗯!” 夜空兴奋地对两人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了。 “好久没有坐你的车了呢。”羽阳看着窗外的风景,说。 “还记得以前吗?和泠天轮流接你下课的日子。” “当然记得,那个家伙,从来都不会和我聊天,无聊死了。” “那我呢?会无聊吗?” “怎么会,我们可是聊到下车还不尽兴呢。” 夜风笑了笑,继续认真开着车。 行驶了一段时间,车开到了一处河堤。羽阳下了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跑到河堤上坐着。 “夜风!快过来!”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他也幸福地笑了,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看着天上的云,深深呼吸空气中的花香。 “好久没有出来玩了。我都快忘记自己穿着老百姓的衣服是什么样子了呢,跑来跑去也不会被绊倒,真好。” “扑哧,羽阳,难道你常常被瑶装的裙摆绊倒?” “有……有时候而已。” 他看着她的侧脸,温柔地笑了:“好久没看到你这么放松的样子了。” “是么……” “嗯,这样的你,真的很美。”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脸泛起了红晕,她笑了笑,荡着脚丫子,继续看着脚下的花田。 “还记得那时候,我就这么被人接到浊立,与你们相遇。那时候的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竟然是万亭的女王……” “那时候的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早的成为伏芝家的族长。” “夜风,你想他吗?” “嗯……” “那你,爱他吗?” 夜风愣了下,笑了:“我以为你会问我恨不恨他。我当然爱他,他可是我最敬爱的父亲。好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了,你也要告诉我一个秘密。” “嗯?好吧,你问吧。” “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泠天的。”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呢,应该是……在他为我挡了那个子弹后吧。” 夜风摇摇头,说:“你没有说实话。” “啊?” “那时候,他在你的心里已经很重要了。” “是么……所以说,我也不太清楚。” “羽阳。” “嗯?” 他转过头,看着她漂亮的棕眸问:“如果,我比泠天早一步进入你的生活,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羽阳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风笑了起来,羽阳不知所措,也跟着笑了。 羽阳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脚下的花田走在前面,夜风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侧脸,不时地会心一笑。 [只要能守护着你,只要能看着你……] “就够了……” 一个月后 终于到了这一天,瑞安城上上下下一片忙碌,礼堂正在做最后的布置,整座瑞安城张灯结彩,路程比较远的宾客已经陆续抵达,热闹非凡。棠华一边忙着招呼各位贵宾,一边指挥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暮色降临,坐在新房里的星辰显得有些紧张,罗阳兴奋地抱着星辰的礼服,带着两个弟弟一起来到了星辰的房间。 “大哥!” “嗯?” 罗阳跑到星辰面前,推着他来到镜子前。 “罗阳,怎么啦?诶?” “礼服拿来咯!大哥,快试试。” “啊。试试啊……” “哎呀,唐月,泠天,动手!” “嗯。” “好。” “你你你!你们三个,造反啊?喂,别脱我衣服啦,喂,际泠天!际唐月!还有你!际!如!阳!” 一番激战后,星辰穿上了他的结婚礼服。 “啧啧啧。”罗阳双手抱在胸前,摇着头,看着星辰,“当新郎的人就是不一样,比我还帅了呢。” 唐月摇摇头,说:“没有,虽然帅,和二哥比还是差几分。” 泠天冷冷地吐槽到:“三哥,这个时候先别夸自己了。” 星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身上那套庄重华美的结婚礼服,呆呆地看了许久,愣愣笑了。 “喂,大哥,别不说话嘛。”罗阳说。 星辰转过身,抡起手边的衣带,拍了三个弟弟的头各一下。 “喂!” “大哥,干嘛打我。” “……” 星辰清了清嗓子,对他们三个说:“臭小子们,别以为你哥哥结婚了就没时间管你们了,以后你哥哥就是一家之长了,你们三个要是敢乱来,我一定罚得比老妈凶!” “哦。” “才不信。” “你会凶?” “喂!你们三个!造反啊?”他又一人打了一下头,再次清了清嗓,接着说,“还有,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赶紧给我追回来,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特别是你!际罗阳!居然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再不快点你被抓去政治婚姻我可不管!” 罗阳抓了抓头,笑笑说:“无所谓,都可以啦。” “还有你,泠天。” “……” “哥哥最担心你了,知道吗?” “嗯。” “前段时间和你说的那些话,希望你能想得明白。” “嗯。” 星辰对泠天微微一笑,转过头,又是板着一张脸对唐月说:“你小子,不许再给我偷偷跑去跟你哥哥睡了!” “看看。” “什么看看?!我以后又不是抓不到你。” “……” “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家嫂子虽然比你们都小,但是!谁敢欺负她,别怪哥哥我不留情面哦!” 罗阳听后笑了起来:“明明最会欺负小舞的就是你了!” “喂!”星辰丢下手中的衣带,追着罗阳打了起来。四兄弟又闹成了一团。 比起那边的热闹,君家这里则显得安静多了。君舞的房间里,君妈妈帮她换上了礼服,手中拿着一条缎带思索着要不要系上去。 “君妈妈,就别系了吧,这样挺好看的。” “嗯……可是订做的时候的确有这个部分,星辰的也是,奇怪了,到底是系在哪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君妈妈。” “嗯?” “君舞,君舞明天就要嫁人了呢……” 君妈妈抬起头看着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问她:“是不是很紧张呀?” “嗯……君妈妈,明天的流程你等等再跟君舞说一下吧,君舞怕忘记了。” “别紧张,到时候只要别乱跑就不会出问题了。” “嗯……” 君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之前还担心着,她那短短的像个男孩子一样的头发,配上结婚的礼服会不会根本不像个新娘子。可如今看着镜中的自己,其实还是很有新娘子的样子的。她很紧张,也很期待。以至于后来君夫人走了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了。 然而,结婚典礼是在早上,她才睡没一会儿就被侍女和君夫人叫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被拖进水里泡了个香喷喷的澡,又迷迷糊糊地被拖“上岸”换上了结婚礼服,接着又迷迷糊糊地被化了妆,戴上了头饰。 直到她有些清醒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瑞安城了。 “诶?!” 牵着她的戴真欣慰地笑着,对她说:“走吧,干爹我牵着你走过这段路后,你就是星辰的新娘了,女儿,一定要幸福啊。” “嗯?” 君舞这才发现,原来……婚礼已经开始一半了。脚下的路铺着撒着百合花瓣的地毯,地毯两边君家的亲友们还有际家的族人站在两侧,微笑着看着她,再往前走,璎璎、夜空和夜风,苏荷和仰奇夫人,铭泽,紫晴,还有唐月,罗阳,泠天……很多很多人都微笑着看着她。她抬起头,眼前,星辰一身纯白的礼服,温柔又幸福地看着他…… 星辰牵过她的手,轻轻地十指相扣。转过身,牵着她的手走到了羽阳、棠华还有倓宁的面前。 羽阳欣慰地看着他们,接过侍女递来的双冠,先为君舞戴上,再为星辰戴上。 “本王亲证,际星辰与君舞,就此结为夫妻,相依相伴,矢志不渝。” 在场的人们欢呼了起来,坐在殿上的夫人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站在一边的君夫人也哭了,倓宁听着这欢呼声,淡淡地笑了。 星辰把她拥入了怀中,温暖地笑了。君舞还没有习惯,被他抱着的时候心跳还是很快很快,差点就习惯性推开他了,她窝在他的怀里,静静感受着他的温暖,那种即将伴随她一辈子的幸福,一辈子的温暖。 第86章 瑞安城的婚礼2 各方宾客和各族族人开始觐见羽阳还有棠华,献礼祝贺各种礼节,坐在殿上的羽阳应对着各种贵族士官的跪拜,思绪却早就飘到礼堂外了,际家的兄弟们和夜空夜风,甚至连璎璎都掺和进来,把新娘和新郎两人闹得不行,她却要在里面和这些年长的臣子说些客套话。棠华看出她心不在焉,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到晚上就可以玩了,再忍忍。” “公主,我没……” “扑哧。” 羽阳摇摇头,看向身边的倓宁,问:“右祭司,左祭司没有到吗?” “我让他守着云若宫。” “这么热闹的场合他没能来,会不会不高兴?” “不必管他。” 羽阳看着倓宁,想起了那双染血的眼睛,这一刻,她的心情不知如何,“右祭司,你今天高兴吗?” 她点点头:“当然,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嗯。” 羽阳看着人群里开心笑着的星辰,思绪万千…… 到了晚上,瑞安城亮起了华灯千盏,城里的各处皆是热闹非凡。 酒宴里,夜风一步不离地跟在璎璎的身边,怕几乎没有离开过伯曼神殿的她在外面会不习惯。 夜风为她拿了杯茶,递给她:“璎璎,给你。” “谢谢哥哥。” “人这么多,你会不会难受?” “怎么会呢,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的人了。” “是吗……” 他看着她,她充满好奇地看着周身的人们,时而开心地笑起来,可是每当想到那场战争就是因为她一个人而发生的,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时候想,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安卡拉姆王室有牵连,甚至可能是他们国家的公主,这一切又与她何干…… 他反省自己,自己是不是太不够理智了。 他拉起璎璎的手,笑了:“璎璎,咱们去跳舞。” “啊?哥哥我不会……” “没关系,哥哥教你。” “……嗯!” 今日本是夜空值班,羽阳给她放了假,让她尽情地去玩。只不过她看着这番热闹之景,她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的好,四下在宴会里游荡着,想找杯解渴的饮料,看到桌上放着一杯杯枚红色的饮料,以为是果汁,拿起来就一口喝下去了,喝下去后才发现那竟是热辣辣的烈酒。 “咳咳咳!”她神情难受,像是被呛到了。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背,递给她一块方帕。“谢谢……” 接过方帕,擦了擦嘴边被呛到的酒,她转过身鞠了个躬,抬起头,却发现那个人竟是唐月。 “……” “还好吗?” “谢了,我没事。” “不,我是问,你过得还好吗?” “……”她低着头,看着那个方帕,不语。 唐月拿起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放下杯子,牵起她的手,拉着她离开了人群。 “喂……”夜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却没有挣开他的手,任由他牵着她在人群里穿梭着。 不远处的罗阳,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个人笑得很开心。 宴会上,苏荷陪在仰奇夫人的身边,与形形色色的人应对自如,让仰奇夫人少费了不少心。等到没人来拜见了,仰奇抿了口茶,问她:“苏荷,这些可都是你母亲教你的?” 她点点头,为仰奇斟上茶,答:“母亲从小就教育我这些东西,她说,这些是以后独自生活要用到的,会的东西多,并无害。” “看不出来,你还只有十六岁。” “苏荷不知老夫人褒贬。” “自然是褒奖,你可比你那个佳艺姐姐优秀多了。” “老夫人过奖了。” “苏荷,你知不知道,族里的很多人都想致你于死地?” “当然。只不过,她们又如何奈何得了我呢?” “你当真有这种信心?” “嗯。所以老夫人您就不必费心了。” “哎……明雅……我从未想到,她竟是从没忘记兰家。” “母亲的用心良苦,苏荷永远不会忘记,更不会辜负。” 棠华这边,在被敬了一些酒后,她独自一人躲着众人来到了瑞安城供奉着祖先和族人的神殿里,习惯地走到了靖空将军的塑像前坐了下来,微笑着,久久地看着塑像。 “靖空,咱家大儿子结婚了呢。” 她从袖口拿出一瓶酒,喝了两口,继续说:“新娘啊,你可能不认识哦,一个叫作君舞的女孩,很可爱,我可喜欢了。” “我跟你说啊,我现在不是棠华夫人了哦,嗝,我可是棠华公主哦!谁要当什么夫人啦,累得半死,还要被一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丢下,放我一个人!” 她大口地喝着酒,已经是迷迷糊糊了。 “你看你!带坏头!你家儿子也跟你一样,没表白就直接求婚了。不!你更可恶,没表白还没求婚!本公主是那么好娶回家的吗?!” “呜……是哦,我也答应了不是。啊呀,谁让本公主看上你小子嘛!” “唔,际靖空。本公主,真的老了,你那些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我可不可以偷懒,躲起来休息?” “干嘛不说话嘛,好无聊哦你,每次都是我自己一个人一直说!每次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我自己一个……” 棠华放声哭了出来,边哭边笑,边笑边哭。 宴上,羽阳和罗阳两个人都很开心,结果两人竟然比起了喝酒,到最后,两个人都醉倒了,目睹了全程的泠天看着倒地的两人,摇摇头,叹道:“幸好这里没外人,要不让人看到女王陛下和大将军一起喝酒喝成这样……哎。” 小青笑了笑,说:“陛下难得那么开心。” “小青,我送陛下回去吧,你叫些人,送二少爷回去。” “好的。” “久没回瑞安城,还记得路吧?” “那是当然。” 他抱起羽阳,一路把她送到了那间属于她的客房里。 倓宁回到了云若宫,只见云若花丛里,雍炎躺在齐青的身上看着天空里的星星。 “你终于回来了。” “嗯。” “我都跟老朋友玩了一天了,真不敢想象啊,你居然天天守着这个地方。” “……压坏了我的云若花了。” “放心啦,我让老朋友浮着了。” “……灵力是这么乱用的吗。” “反正也用不完。” “……” “怎么,看那小子结婚,开心吗?” “开心。” “真难得呢。” “怎么。” “认识你那么久,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开心的样子。” “我看起来很开心吗?” “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倓宁没搭理他,走回殿里才偷偷笑了:“也就你感觉得到吧。” 终于是摆脱了闹腾的众人,婚房里只剩下星辰和君舞两个人了。星辰关上门,心里紧张得不得了,走进房里,却看到君舞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么累?”星辰走过去,想把她抱到床上比较好睡,没想刚碰到她她就醒过来了。 “啊?我睡着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困就睡吧。” “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困!”君舞硬撑起眼皮,拍了拍脸,努力地清醒过来。 “傻君舞,怎么啦?如果困就去睡,没事的。” “唔。不行,君妈妈说过,今晚新娘子不可以先睡的。” “呃……”星辰突然地害羞了起来,想起几天前家中老妈子对他说的,脸一下又红起来了。 “嗯?星辰?怎么脸红红的?喝醉啦?” “没……我不喝酒的。” “那怎么了?哎呀,是不是生病啦?”君舞忙站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烫的。” “没有,哪里会。” “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傻君舞,我真的没事。” “唔,现在才发现呢,房里的人都走啦?” “嗯,怎么了?” “没……没事……”君舞想起君夫人对她说的话,脸也一下子红了。 星辰看她低着头,抓着手中的礼服丝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笑了笑,轻轻把她抱入怀中。 “嗯?” “小舞,今天怎么突然用‘我’说话啦?” “君妈妈说要改的,当了人家的夫人,不可以再那么说话了。” “小舞……”他的心里暖暖的,平时只想着照顾她,从未想过她的体贴也是那么的温柔,“没关系的,小舞就是小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能看着你,照顾你,你喜欢怎么说话都可以,我不在乎那些所谓的规矩,我只要你,我在乎的是你。” “星辰……” “呐。”星辰松开怀抱,看着她闪着泪花的眼睛,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际夫人,你不是困了吗?快去睡吧。” “不行,君妈妈说过的……” “乖,没事,快去睡吧。” “而且,君舞也……不,不对,我也不困了,我现在很精神。” “这丫头……” “嗯?” 他一把把她抱起,温柔地笑了笑。 “星辰!你……” 他抱着她走到床前,轻轻把她放下,为她脱下了鞋子。君舞想起君夫人对她说起的那些,紧张了起来,手紧紧地捏着衣角,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嗯?”星辰边帮她褪下礼服,边问,“怎么啦?” “唔……没……没有。” 她浑身僵硬,根本不敢张开眼睛。星辰拍了拍礼服上的灰尘,把她的礼服挂好,抓起床边的被子,为她盖了上去。 “君舞,眼睛闭那么紧怎么睡呢,放松点。” “啊?” 当君舞睁开眼,星辰已经穿好睡衣,躺在她的身边。 “诶?” “怎么了?” “没……”她摇摇头,翻过身,看着他,“星辰也要睡觉啦?” “嗯,好累,忙了一天了。” “那晚安哦!” “好,晚安。” 星辰把她抱入怀里,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在他温暖的怀里,她闭上眼就沉沉地睡着了…… 把羽阳送回客房,泠天命侍女准备醒酒茶。自己去弄了热毛巾,为她擦了擦脸。 她的脸红彤彤的,嘴里还不时嘟啷着些什么,泠天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只她一乱动就轻轻地拍拍她,让她安心睡去。小青送回罗阳后回到了客房外,原想进门伺候,却突然想起泠天还在里面,她看了看房外,只有两个侍女还在候着,便问她们:“谁在里面伺候?” 两个侍女互相看着对方,摇了摇头,齐声答道:“没有。” “这里有我就好了,你们退下吧。” “是。” 赶走了两个侍女,这四楼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小青决定就此守在房外,趁着今晚瑞安城人手不足,让两人能好好独处。 房内的泠天,见她似乎是睡着了,这才安心地笑了,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边,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靠近,慢慢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醒来的痕迹,与她十指相扣,看着她恬静安心的睡颜,复杂地笑着。 “羽阳,今夜……我的哥哥终于也成家立业了。” 他试着开口向沉睡的她述说,而今天的她和在小镇时不同,她醉倒了,听不到他的倾诉了。 见她真的毫无反应,他才安心了,弯下腰,贴近她的脸庞,只是看着她,认真地,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他才直起身子,而他们的手还是相扣着的。 “是时候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他知道她听不到,他才有勇气说出这些话,因为他心里还是很害怕,怕自己反悔,怕自己根本没办法不爱她。 “今夜过后,让我们放弃彼此吧……或许,或许最开始我们就不该接近彼此。” 他苦笑着,松开她的手,趴在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距离躺在同一张床上,静静看着侧睡着的她,那张红彤彤的小脸,最后的最后,他告诉她—— “可我,从不后悔。” 第87章 羽阳六年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温暖的阳光一点点照进她的眼中,揉揉惺忪睡眼,才看到身边坐着的夜风正看着她刚睡醒的迷糊样,笑的比窗外的夕阳还要温暖。 “醒了?” 她点点头,看着桌上文件上漫开的口水痕迹,忙擦一擦自己嘴角的口水,羞得脸上绯红。夜风也只是笑,拿着他手中的文件,绕到她的身边站着,弯下腰来轻声询问:“看你睡着,没忍心叫醒,边境新加的这处据点,你看这样行么?” 她忙接过文件细细阅读,半天才转过头来要回复,却见夜风还在看着她。夜风忙移开目光,尴尬地笑了笑,她也笑了,挨近他继续自己的回复:“这里地处风口,虽然是要害处,却也太过艰辛,往北移一个山口,用派出巡逻队的方式防守吧?” 夜风听着,点点头,收回了文件:“不愧是你,羽阳,登基才五年,你已经能做到如此得心应手。” 她笑着,端起桌上那杯还温热的茶,走到窗前看着夕阳说:“我刚刚梦到星辰大哥大婚的那一天了……” “那一天?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她回想起那一天,明明是独自一人在旧房间睡了一夜,却真切的感觉到一个怀抱的温度。 她摇摇头,回答:“没什么特别的。” 夜风走到小青身边,做了个喝茶的动作,示意她为羽阳换上新茶,再走到羽阳的身边,陪她看着窗外的景色。 五年了,她日夜忙碌于繁重的国事里,转眼间她已经二十六岁,这五年来,夜风时常陪伴在她的身边,泠天虽仍是王室卫队的队长,却也只剩下一周不到一天的值班时间,他主动回归际家的管理,把心思几乎都花在协助星辰的族内及领地事务上,他虽想过彻底辞去队长一职,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棠华不再奔波于国事,也会时常来帮羽阳分忧,偶尔回一趟瑞安城,见城里一切都好,也不辜负她这几十年的辛劳。 此时夜空从殿外进来,躬身唤到:“陛下,族长。” 两人一齐回头,见是夜空,羽阳放下茶杯,走到她面前问:“怎么了?” “唐月大人来报,安卡拉姆王子程紫陌与王妃昨日诞下一子。” “哦?”羽阳微微一笑,虽是对手,却也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为他感到高兴吧,她转身看向夜风,说到:“夜风,替我拟一份贺信吧。” 夜风点点头,转身坐定提笔,拟好贺信正欲交于羽阳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她还是站在窗边发着呆。夜风放下笔,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唤了一声:“羽阳?” “啊?”羽阳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夜风,嘴角不自觉上扬了,“都这个时间了,你……要不要收拾一下回皓月城去?” “不急,看你还有没有东西需要我帮忙。” “哦!对了!”羽阳想起了自己昨天刚学的新菜式,忙问夜风,“今晚皓月城那边有准备你的晚餐吗?” “嗯……应该没有,怎么了?” “那你跟我一起吃吧,还是一样,我们两个一起做饭一起吃!”她眯眼笑着,拉起夜风的手,抓起裙角,拉着他朝自己的小厨房跑去。 “你慢点!别摔倒了!”夜风惦记着她不擅长穿着瑶装跑动,小心地紧紧抓着她的手,看着她这副轻松的样子微笑着。 羽阳六年,瑞安城,晨—— “灯伊,早餐做好了,去叫妈妈起床吧。” “好!” 星辰帮小灯伊取下身上的小围裙,小灯伊从木凳上跳下来,屁颠屁颠地跑上楼去,推开了君舞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君舞身边,突然扑到她的身上。 “妈妈!起床咯!” “唔再睡一会儿。” “不行,爸爸说妈妈要快点起床,要不不给你吃蛋糕了。” “妈妈起不来……” “蛋糕要被灯伊吃光光了哦!” “呜好啦好啦,起来了起来了!” 君舞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她长长的直发,睁开眼,看到灯伊笑嘻嘻地看着她,她捏了下他的鼻子,起床把他抱了起来。 “乖宝贝,今天起这么早呀。” “爸爸更早!” “你爸爸一直都这么早。”君舞把他放在沙发上,忙去洗漱,“乖!妈妈去准备一下就下去吃早餐哦!” “嗯!” 不一会儿,君舞背着小灯伊下了楼,来到餐厅,把他放在他的餐椅上,走到星辰身边亲了下他的脸颊,再坐回灯伊身边。星辰看着他们两个“孩子”,拿着刀叉等着他发蛋糕的样子,故意把蛋糕放在桌上问:“灯伊和妈妈今天谁比较早起床?” 小灯伊一听,骄傲地举起手来。 “那爸爸就给小灯伊大!块!的蛋糕。” 君舞嘟着嘴说:“你先叫宝贝起床的!不公平嘛。” “早上叫了你半天你都不起床,我叫了一声小灯伊,小灯伊就起床了哦。” “呜,你要多叫一会儿嘛。” “不行,那对小灯伊不公平。” “讨厌,臭星辰。” 星辰温柔地笑了笑,切了一块蛋糕放到她的盘子里,为他们两个倒上了茶。 君舞开心地吃了起来,看到灯伊的嘴边粘着蛋糕屑,拿出毛巾为他擦了擦嘴角。星辰看着他们两个吃得开心的样子,发现君舞的头发乱糟糟的,走到她的身后,解下她系得没有章法的丝带,用手梳着她及腰的发丝,为她扎了可爱的辫子,坐在她的身边,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而此时的唐月早已经在矢雨城政法部忙得不可开交,他早已融入到政法大臣的角色中来,处事霸气果敢的他十足有棠华公主的风范,短短五年,做出的成就已经让羽阳与一众大臣啧啧称赞了。 忙碌到午时,刚想让侍女备餐,门外走来了提着餐盒的罗阳。 五年时间,罗阳留起了一头飒爽利落的长发,脸上的胡茬让他显得更是霸道,已经俨然一副”大将军”的样子了。唐月倒是保持一头清爽的短发,一张干净的脸庞清秀得别有一种魅力。虽是双胞胎,但两人却越来越不同。 罗阳放下餐盒,走到唐月身边,看他正认真在纸上绘着一张复杂的图解,摇摇头叹到:“这是什么?看得我头疼。” “自然是哥你看不懂的东西。”这么说着,唐月笑了起来,起身招呼哥哥罗阳一起用午餐。 刚准备到隔壁餐厅,路上却碰到下属拦路。 “大人,铭泽大人,姬橓大人,慕向康大人求见。” 唐月眉头一皱,点头示意,与罗阳一起回到了屋里。 刚坐定,铭泽和两位资历不浅的大臣就走进了屋里,众人坐定后,唐月礼貌的招呼着:“正巧罗阳大人也在,铭泽大人和两位大人有什么要事,我们可以一同商议。” 铭泽一笑,说道:“唐月大人是第一个知道那个消息的,怎么反而问起我们有什么要事?” 唐月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可这也是他所无法应付的——铭泽这是来商议逼婚的。 “铭泽大人,指的可是邻国程紫陌王子得子的消息?” “正是!” “那是邻国家事,与我们万亭有何相干?” “陛下年已二六,乐夏先王,棠华公主,都是差不多在这个年纪大婚的,陛下,已经到了该大婚的时候了。” 罗阳听到着,心里开始急了起来,可却也没有立场插嘴阻止。 唐月淡淡一笑:“铭泽大人的意思是,要唐月配合您,一起上书催促陛下大婚一事?” “正是。” “如果有机会,我会提醒一下陛下的,铭泽大人请放心。” 罗阳听到这,吃了一惊,想暗中阻止唐月,可此时唐月已经送走了三位不速之客。 “月?你为何要帮他们为难陛下?” 唐月看着罗阳,反问他:“你弟弟是这种人么?” “那……” “我刚刚并没有答应上书,只是玩了个文字游戏,让他趁早离开,别扰了我的午餐时间。” “你……” 唐月笑着拍拍罗阳的肩膀说道:“哥,陛下早已经不是需要我们处处保护的妹妹了,她的羽翼早已经牢牢包围整个万亭,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她的权威,她不想成婚,没人能逼的动她。若她……” “若她?” 有着读心术的唐月心里再清楚不过羽阳的想法了,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无奈一笑。 半月后 浊立,皓月城—— 主楼屋顶,伏芝家族族长夜风已经把这里改成了一个小花园,用玻璃封成房间,他最喜欢在这里办公,累了就起身浇浇花草,在这里俯瞰远处的风景。 清晨,他正埋头看着赤域那边刚送来的文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了他。他无需抬头,微微一笑,继续看着文件,问:“东西这么快就找到了?” “就放在昱阁二楼五柜十排六位。” 泠天把书丢在桌上,靠着他的书桌,看着脚边的花花草草。夜风拿起那本书,翻看了几页:“的确是我要的那本,谢了。” “嗯。” “喝茶吗?” “不用。” 泠天看到一株蔷薇的颜色与其他不同,好奇地弯下腰细看着,夜风见他不说话,犹豫着还是开口问了:“羽阳那边……最近怎么样了,族里事情太多,我有大半个月没去看她了。”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泠天知道夜风想探听铭泽逼婚一事,便直接告诉他:“上书的人已经占了要臣过半,次数也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那羽阳,她可有说什么?” “她倒是没什么反应,昨天刚去的叶归殿,她还是和平时一样。” “……” 自从两周前得知铭泽联合众多大臣逼婚羽阳,他便再也没出现在羽阳的面前,他再清楚不过,同是伏芝家的铭泽心中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其实。” “嗯?” 不知什么时候,泠天已经起身坐在了他身边的椅子上,摆弄着夜风桌上的笔架,说:“如果是你,其实也不错。” “……”夜风看着泠天的眼睛,他眼里只有放心的笑意,夜风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复杂地笑了,低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文件。 “盈袖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有空的话就去看看羽阳。” “……” “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铭泽的事情,你避着不去见她。可总有一天要面对的,与其逃,还不如现在就面对。” “……” 夜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泠天,只好埋头疾书。 “我去看看盈袖夫人。” “嗯……慢走。” 泠天走后,夜风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身边那本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88章 族长兰苏荷 一阵春雨过后,心胜宫前的草地还是湿漉漉的,羽阳小心地提起裙边,走过草地上的小道,走到草地中的亭子,对已经等了她一会儿的棠华公主笑了笑。 “公主,让你久等了。” “不会,就一会儿。” “今天这雨下得倒是有趣,一阵一阵。” “应该马上就要放晴了,刚刚是谁来觐见?” 羽阳淡淡一笑:“你说呢。” “哎……又是那几个老家伙。” “无所谓,他们说的我也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是程紫陌得了一子,这群人就这样借题发挥。” “喝茶,不想那些烦心事了,缘分自然会到,不必强求。” “你心里……可有主意?” “……”羽阳没有回答,捧起茶杯,静静地喝着,抬头看到远处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一笑。 “公主,罗阳和唐月来看你了。” “哦?” 棠华站起身,朝他们两个挥了挥手。 两人一齐走到棠华和羽阳面前,行了礼。棠华开心地看着他们两个,问:“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来看我?” 罗阳摇头叹气,向棠华告状:“月昨天就吵着要来看你了。” “是吗?际唐月,什么时候那么肉麻啦?” 唐月有些尴尬,别过头说:“我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 “那好,等等去你办公室说。” “嗯。” 羽阳笑了笑,对两人说:“别光站着,坐下吧。” 只不过两人刚刚坐定,一侍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 “陛下,公主!仰奇老夫人她……仙去了。” “……” 棠华和罗阳唐月吃了一惊,羽阳反倒是平静,对棠华说:“公主,陪我去一趟云却城吧。” “嗯,自然。”她起身对唐月和罗阳说,“你们先回去,唐月,我有空再去找你。” 车驶进云却城,停在主厅的门口。迎接羽阳和棠华的是个两人都没见过的兰家族人。 那人向羽阳和棠华行礼后,说:“陛下,公主,劳您大驾了。” “免,带我去见苏荷。” “是。” 走进主厅,里面的族人们抹着泪向两人行礼。仰奇房前,一群人抹着泪水围在门口,见羽阳和棠华来,纷纷让出了一条道。两人走进房里,只见仰奇床前,苏荷静静地跪在地上。 “苏荷。” 她转过身,看到是羽阳和棠华,想要站起身来,却因为腿已经麻木而摔在地上,羽阳忙走过去扶起她,帮她拍了拍膝盖。 “老夫人走的时候,没受苦吧。” “嗯……只是今早来叫她起身,她没有起来……身体已经凉了,也许,是走了很久了吧。” 棠华叹了口气,说:“城里除了我也没有什么顶得上用的长辈了,苏荷,不介意的话让我来为老夫人处理后事吧。” 羽阳阻止道:“不,苏荷,还是你来吧。” 棠华说:“可是,苏荷年纪还小,这种事恐怕……” 羽阳接着说道:“她肯定懂。放心吧。” 棠华有些惊讶,看着苏荷,问:“苏荷,你懂得族长丧葬的礼节吗?” 让棠华没想到的是,苏荷点点头,回答她:“陛下之前有让苏荷留意,苏荷已经都记下。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等着紫倩阿姨和紫晴阿姨到。送别礼定在明天下午,还烦请公主明日来送外婆一程。” “……”棠华惊讶地看着羽阳。 “公主,人有生死,这种事并不敏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羽阳,你指的是?” “赶在紫倩来之前,让苏荷接任。” “……” 羽阳松开扶着苏荷的手,面对着仰奇的遗体跪了下来,拜了三拜,命道:“苏荷,传所有族人到主厅。” “是。” 棠华扶起羽阳,叹了口气,说:“羽阳,没想到你竟是想得那么长远。” “公主心里想的是,我竟是如此无情吧。” “……有些。” “说实话,我的确对老夫人的感情不深,不过就算我从小就在王室长大,在这个节骨眼重要的也不是难过,而是怎么抓紧时机,让对的人选接任族长。一着不慎,或许万亭又要有半百余年处在三族的不稳之中。” “你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嗯。” 棠华也跪了下来,向仰奇的遗体行了礼,跟着羽阳来到了主厅。大厅里,羽阳端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身边的位置分别坐着棠华和苏荷。 “老夫人仙去,本王作为老夫人的外孙女,各位的心情本王能够理解。苏荷已经正在处理老夫人的后事了,请大家节哀顺变。老夫人这一生为了兰家可谓是鞠躬尽瘁,兰家的辉煌和老夫人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就由本王做主,按照规矩,还有老夫人生前的遗愿。命兰苏荷,即刻即位。” 羽阳刚说完,下面的族人就开始议论纷纷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女人走到羽阳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行了礼,说:“陛下,兹事重大,还是等到紫倩小姐和紫晴小姐到了再说吧。” “就算紫倩和紫晴到了,这件事情会有所改变吗?按照旧例,苏荷身为仰奇夫人除了本王之外唯一的孙女,自然是要接下族长的位置。” “可是,在苏荷回来之前,族长的继任人一直都是佳艺,族里的人都知道的。” 羽阳思索片刻,正想回答一些什么,苏荷在此时站起身,走到了那个人面前,冷冷一笑,俯视着她,问:“老夫人何尝说过佳艺姐姐是族长继承人?” “这……”那人哑口无言,转身看着身后的族人们,似乎在向她们寻求帮助。 苏荷抬起头,看着那群寂静的兰家族族人,淡淡一笑,转身对羽阳说:“陛下,既然有的人对我接任族长有异议,那么就等到明天紫倩阿姨和紫晴阿姨到了再说罢。” 羽阳也有些惊奇,但看到她自信的笑容还是相信她。 “好吧,那此事就明日再议吧。” 羽阳起身,领着棠华和她带来的侍卫及侍女离开了大厅。苏荷看着跟前一个个不怀善意的眼神,丝毫不惧怕,她微微一笑,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帮她拍了拍膝上的灰。族人们看在眼里,各有着自己的想法了。 第二天下午,葬礼准时开始了,朝中各位大臣还有际家族、伏芝家族的重要成员都到了,一一与仰奇拜别后,按着苏荷的安排,紫倩领着部分族人,启程送仰奇的遗体回到夕华。接着,待其他家族的成员还有朝中各官都离开后,羽阳原想留下来帮苏荷,没想到苏荷竟是偷偷命人递信,让羽阳和棠华不需留下,她已胜券在握。虽还是担心,但既然苏荷都这么说了,留下来怕是会误事,羽阳和棠华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于是,云却城中,一个二十一岁女孩导演的一场大戏就此开演。还是那个大厅,佳艺正坐在最中,苏荷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紫晴领着众族人站在阶下。佳艺向来弱软,即使是坐在最尊之位也一点气势都没有,紫倩不在身边,她似乎有些害怕,明明苏荷刚刚与她说过,让她来主持大局,可她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苏荷淡淡一笑,说:“之前与佳艺姐姐说过了,今日的族会由她来主持大局,只是佳艺姐姐似乎是有些紧张。”她转头看着她,接着说,“佳艺姐姐放心,苏荷来帮你。” 佳艺虽知道不应该,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荷站起身,走到佳艺面前,对紫晴行了个礼,说:“紫晴阿姨,紫倩阿姨现在不在城中,您就是最长,昨日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了吧?陛下亲临云却城,宣苏荷为新任族长,只不过族中有些人似乎是不服,幸而陛下同意今日等到紫晴阿姨您和佳艺姐姐到了再做定夺。紫晴阿姨,不知您对苏荷接任族长可有意见?” 紫晴莫然,面无表情地回答:“既是陛下的意思,我自然是没有意见。” 族人们又议论纷纷了起来,苏荷用余光看着她们,与她之前所猜的一样,部分人偷偷地暗示佳艺,让她出面。她在心中默默等着,不过一会儿,佳艺站了起来,用手撰着衣角,克制住自己的紧张,说:“苏荷妹妹,这么冒然下定论怎么可以,这毕竟是我族百年大事。如果没有绝对的证物是万万不可就此定论的!自从玉雪阿姨成为王后,我便一直都是老夫人默认的族长候选人,按照顺序也必是如此,而苏荷妹妹五年前才回到兰家,族长之位与谁,显而易见。” 佳艺说完,下面的那些人开始应和了起来,声势越来越浩大,最后还呼起佳艺的名字来,紫晴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毕竟她本来就不太关心兰家族的事情。 等到呼声有些减弱,苏荷笑了,走回佳艺面前,小声问:“那如果我有老夫人的传位令书,该当何论?” 佳艺惊呆了,看着苏荷的笑容,害怕了起来。见佳艺表情不太对,下面的呼声慢慢地变小了,众人忐忐忑忑,小声地议论了起来。苏荷转过身,对紫晴说:“紫晴阿姨,劳您鉴定一下。“她从袖口拿出一卷丝缎护着的书卷,递给走到她面前的紫晴。 众人一看,发现情况不妙,越发得忐忑了。 “没错,这的确是老夫人的传位令书。” 众人默默,小心翼翼地用眼神交流着,沉默良久,苏荷身后已经害怕到不行了的佳艺走下位置,弯下腰行礼,小声地叫道: “族……族长。” 苏荷微微一笑,依旧看着那群还直着身子的族人。 昨天出头阻止苏荷的那个女人先是站了出来,行了礼,接着,她身后的众族人纷纷弯下腰行了礼。 紫晴依旧是那么莫然,对苏荷行了个礼,说:“请族长入座。”苏荷点点头,走到佳艺面前,牵着她走到自己刚刚坐着的那个位置,请她坐了下来,对已经害怕到不行了的她微微一笑,然后自己坐到了佳艺刚刚坐的位置上。 紫晴冷冷一笑,心中默默叹道:她早已从老夫人口中得知她把传位令书给了苏荷,但苏荷却从不告诉别人,硬是等到今天,驯服佳艺一方势力之后才拿出。老夫人头疼继任族长的问题也不是十年五年了,没想到苏荷小小年纪,竟是不伤一条人命在老夫人走后的第一天就驯服了这群人。看她这五年来的行事作风倒还算是君子,兰家这几十年的风波不定,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89章 今生之诺 皓月城,族长房—— 夜风刚洗漱完毕准备午睡,侍女就迎上来通报:“族长,铭泽大人已经在您的书房久等了。” 他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烦恼不已,只能应下:“……马上去。” 走到书房前,夜风努力舒展开自己的眉头才推门进去。 “族长,铭泽在此恭候多时了。” “久等了。”夜风走在座位上,翻起桌上的文件问,“有什么事吗?”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族长。” “请说。” “族长大人,请您尽快准备把族长之位交给夜空吧。” “……”夜风不言,低头读着那些文件。 “我已经与众大臣相谈过了,连紫晴大人都被我说服了,明日朝会,我们会让陛下给个答案的。” 夜风合起文件,抬起头看着他,神情严肃地说:“我不允许。”铭泽叹了口气,劝道:“哎,族长,你这是何苦呢?若是你能够成为王夫,我们伏芝家崛起指日可待啊!” “铭泽,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倾尽全力保住了我们伏芝家?若不是陛下,铭泽大人恐怕早已不是六大臣中的一员了。如今你们却还为难起了陛下,为人臣子,哪有你们这般的!” “我们这都是为了陛下好!我也是为了伏芝家好啊!陛下毕竟也已经不小了,当年乐夏女王,还有棠华公主都是这个年纪大婚的。族长,您也不小了,而且您与陛下还曾有过婚约,只是因为先族长的事情不了了之了。” “不论我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你们逼迫羽阳,难道不是吗?” “……是。” “那你还来与我相劝,意欲如何?” “或许族长有所不知,我们这些用心良苦的臣子,在劝说陛下的时候,从未提起过你。” “……” “所以,只有族长你也有所行动,我们方能成功。” “如果我不愿意呢?” 铭泽骄傲地笑了起来,自信满满地看着夜风,似乎是在威胁他:“伏芝家,与陛下年纪相当的单身男子,多了是。” 夜风看着铭泽,想起当年棠华公主在星海城对他说的那句话……羽阳的王夫,要么是平民,要么,只能姓伏芝。 铭泽轻轻一笑,对他行了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夜风的思绪已经乱成一团了。当他自己成为了威胁着羽阳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夜,他一夜无眠,第二日早早起身,下楼居然遇到了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盈袖。 “母亲大人,您怎么起来了。”夜风走到她面前,对她行了礼。盈袖坐在沙发上,微微一笑,说:“好久没跳舞了,今日想舞一曲。” “母亲大人,您还是好好休息吧,万一……” “万一如何?” “万一又病倒了,怎么办……” 她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又’字,还真是讽刺……” “是夜风不好,夜风说错话了……” “好了,并非你的错,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哪里站得起来,还跳舞……” “……”看着盈袖落寞的样子,夜风的心里很不好受。自从知道苍越叛变她便一病不起,如今已经五年多,五年前,虽然她的年纪不小,但也算得上是美人一个,如今却已经枯老得不像五年前的她了,柔美的青丝,也早已白了大半。 盈袖抬起头,见夜风似乎很不开心,牵过他的手,说:“孩子,来,坐下。” “嗯。” “你和陛下的事,我都听说了。” “这……” “我还不了解你么,你不就是不喜欢自己变成逼迫陛下的原因,不希望陛下为难。可是,如果陛下嫁给了其他人,那些人不知道是何居心,不知道会不会疼惜陛下,更不知道陛下与他生活会不会幸福,这样,岂不是更糟?” “……” “现在是朝会的时间吧?” “嗯。” “去看看吧。” “……好。母亲大人,您务必要好好休息。” “去吧。” 夜风点点头,对盈袖身边的侍女说:“等等带夫人回房间休息。” 可刚站起身,他心里又开始犹豫了。 夜风到达矢雨城的时候朝会已经结束了,他便驾车到心胜宫前,刚下车就遇到了急急忙忙下车的泠天。 “泠天,怎么了?” 一听有人叫他,泠天停下了脚步。 “我正要找你。” “发生了什么?” “你没听说?” “……我刚过来。” “朝会的时候,那群老王八简直都要把羽阳给吃了!羽阳什么话都没说,任他们所谓的‘苦劝’!” “……” 泠天见夜风默默不说话,有些生气,问:“你沉默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跟我来。” “……” 两人一起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泠天依着石栏,半天没有说话。夜风也只是默默,其实他明白,羽阳为什么在殿上什么都不说。 夜风问:“羽阳什么都没有说么……” “‘再议’,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是那两个字,‘再议’。” “……” “你真的不明白吗?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正因为如此,我才犹豫。” “为什么犹豫?!” “我明明知道她爱的不是我,我不想这样逼迫她……我希望她能幸福,而不是和我这个她不爱的人在一起。” 泠天猛地转过身,扶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他:“她爱的人,是谁?” “你。” 泠天抡起拳头,不偏不倚地朝他的侧脸揍了过去,扯开嗓子吼他:“这五年陪伴她的人,是谁?!” “……”夜风只觉得心里一阵颤抖,一语不发地低下了头。 “你像个男人吗?!若你真希望她幸福,你还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嫁给一个不知道会不会爱护她会不会欺负她的人?!伏芝夜风!你算什么兄弟!” “……” “说到底,你就是不甘心罢了!不甘心输给我!不甘心她的心里曾经有我!就因为这样,你就要丢下她?!” “呵……好像是。”夜风苦笑着,抬起头,看着泠天,难得的,夜风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是,我就是不爽她的心里有你。” 泠天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夜风,却为他打开心结的起点高兴着,他点点头,继续说着:“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夜风,她没得选……我也没有选择,而你可以,你可以选择保护她,选择与你心中的犹豫妥协,选择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夜风苦笑着,摇着头:“你说得对,我这样……算什么兄弟,算什么男人。” “夜风。” 短短两个字,却让夜风的心狠狠地战栗了一下。 “你或许早已发现,我早已放弃了她,也刻意远离她,因为……因为我不想再耽误她的终身幸福。还好……看到她变得依赖你,变得习惯你的陪伴,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给她最大的幸福。从最开始就注定了,这个世界上能给她幸福的人,只有你。夜风,求你,我求你,照顾她一辈子,好么……” “……” 夜风看着眼前的他,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男人受过无数的伤,捱过无数的困难,他从未哼过一声,从未怨过一句。今天却听到他如此倾吐自己的痛苦,听到他放下一切哀求着,看到他颤抖着的双手,看到他泪眼里的伤痛…… “泠天,你后悔爱上她吗?” 他摇摇头,眼神里是犹如磐石般的坚毅:“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一时一刻都不曾后悔过。” 他知道的,他明白泠天对羽阳的心意,他看得到泠天的退出,也看得到羽阳在这五年里对他感情的变化,他再清楚不过,只有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给她与万亭带来幸福的人,而他需要做的,只是走出这一步。 他靠在石栏上,向泠天伸出了手,说到:“我不会再做一个懦夫了,泠天。” 泠天听到他的回答,露出似苦非苦的笑容,把手交给了他,两人紧紧握住的手,这是是几十年兄弟,最后的一个承诺。 矢雨城,心胜宫—— 难得的春日暖阳,换下一身累赘的王袍,穿着简单的常服,她静静地坐在窗边,凭栏望着窗外的春景。 棠华听说了刚刚在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匆匆赶来看她,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她微笑着逗着爬上窗台的野花。棠华这才放心了,并不想打扰她,悄悄转身,离开了房外。 在门口撞见神情犹豫地夜风,棠华本想上去与他打招呼,没想他竟是没发现自己的存在。 “嗯?” 棠华看着夜风,他脚步犹豫地朝羽阳的房间走去。他一步一步,走到羽阳的身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羽阳……”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看着那朵花,温柔地笑了。 “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她还是柔柔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向他问:“有空吗?我们去走走。” “好,你想去哪?” “还是那个河堤的花田。” 他点点头,此时才发现她身上早已穿好的常服,和自己因匆匆出门并没有更换的常服,愣了半天才笑了出来,这是巧合,还是缘分? 和以前一样,他载着她来到了河堤边。这五年来,每年春天他都会带她到这片花田踏青,她还是一样,下了车就小跑着来到到河堤边坐着,招呼着他快过去。 夜风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低头看着脚边的花田。 “羽阳,那些人……” “你说铭泽他们吗?” “嗯,他们……没多刁难你吧?” “当然没有。” “……我都听说了,你受苦了。” “会吗?”她转过头,看着他抓了抓后脑勺说,“我觉得,他们说得挺有道理的。” “……” “我的确是该嫁人了,再不嫁,恐怕就嫁不出去咯。” “怎么会!” “嗯?” “呃……” 羽阳扑哧一声,笑了。 夜风慌忙解释:“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想娶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笑了:“夜风,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他回想起她那可爱的歌声,忍不住笑出声来:“噗嗤……当然记得。” “能在那么美的地方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对你来说,遇见我,是你的幸运么?” 她用力地点点头,侧过头来再次看着他的眼睛,两人就这么望着彼此,直到两人都笑了起来,她才笑着对他说:“嗯,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夜风听到这里,心中犹如被温暖的阳光照入,他从未想过总有一天能成为她的幸运,他问:“为什么……我会是你的幸运?” 羽阳看着花海,撑着下巴说着:“虽然与你成为朋友时我已经到浊立一段时间了,但我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有你这么一个无话不说的朋友,虽然……虽然因为父王提出的婚约,我们之间越来越远,再也不能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可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中一个重要的位置。” “……”夜风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羽阳还是看着花海,缓缓说着:“我说我很幸运,是因为我所能选择的未来里,有一个人能给我最美好的未来,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彼此之间能拥有的幸福,而他能给我、能给我的国家,最好最好的未来……回想过去,有多少君王的婚姻能交予爱情呢?而我,却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夜风并不惊讶他是羽阳心中所选择的夫君,可他从未想过,在她的眼里,他们并不是为了国家凑合,而是有爱情的存在的:“羽阳……我们……我……你对我的感情里,原来有爱情的存在么?” 羽阳侧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了。 “你……你笑什么?” “我想过很多很多次,将来能陪我走到更远未来的人会是谁?将来,万亭需要的那个人会是谁?或许你不知道,你的名字一直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脑海,而我却从不排斥,甚至觉得……若能与你共度余生,我也是幸福的吧……” 他被突然降临的幸福冲得脑袋一片空白……夜风无言,只能摇摇头,他与她都明白彼此的无奈,可夜风从未想过这份无奈中,可能会有着爱情的甜蜜与期待…… “有时候我在想,我二十岁的那年如果答应了父王的赐婚,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折磨和伤害了。如果那时候的我努力地清醒,不那么任性,你不会为我承受那么多痛苦,泠天也……或许现在已经和大哥一样,有个温馨的小家,开心地过着每一天。” 她终于提到了泠天,终于提到了他曾经放不下的心结:“羽阳……你……后悔?” 面对这个问题,她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她点点头,无奈地苦笑着:“嗯,很后悔。” 夜风想起刚刚泠天的回答,心中一阵酸楚:“为什么后悔?” 她从堤坝上站了起来,夜风也起身站在她的身边,微风吹过两人的发,带着春天清新的香气。她看着远处的天空,说:“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今天,等着和你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对我自己说声对不起,也对泠天说句对不起……曾经的我,以为爱就是不顾一切,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爱是自私,是不能控制的欲望,那欲望若是遇见错的人,只会伤害彼此。而我……我与你都肩负苍生,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只能这么做。可这个人是你啊,这个迫不得已,必须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是你,我诺嘉羽阳,何其幸运……” 夜风眼中的泪水已经满溢,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了她,紧紧把她揉在自己的怀中,在她的耳边,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当着懦夫,不敢鼓起勇气跨出这一步,我明明……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王夫,为万亭苍生付出自己的一切。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夫君,照顾你,保护你,羽阳……我……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只是笑着闭上眼抱着他,感觉到此时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被填满,明明能感觉到幸福,可她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一整颗心,更加空落落了,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 第90章 来世之约 浊立瑞安城,树林—— 几年前,星辰在树林里找了棵牢靠的大树,亲手给小灯伊另做了一个专用的小秋千,自那之后,小灯伊常常吵着要来玩。 今天也是,星辰正忙着看文件,又被小灯伊拉到了树林里。 “玩一会儿就回去哦,爸爸还好多事情没做呢。” “嗯!” 星辰假装生气地打了下小灯伊的屁股,把他高高地举起来,又放到了秋千上,问:“抓好了吗?” “嗯!” “开始咯~” 星辰帮他把秋千荡得高高的,小灯伊开心得嘎嘎笑着,看小灯伊那么开心,刚刚还为一些麻烦的政事弄得身心俱惫的他也开心了起来。 唐月从远处走来,看到这对玩得起劲的父子俩摇了摇头。 “大老远就听到灯伊嘎嘎嘎的笑声了。” 星辰看是唐月过来,停下了秋千,灯伊开心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向唐月跑去。 “叔叔!” 唐月一把把他抱起,抓着他晃来又晃去,说:“小家伙,又吵你爸爸工作哦?” 星辰摇摇头,把灯伊抱下来,问:“刚刚去书房找我了?” “嗯。” “怎么了吗?” “陛下和夜风,下周订婚。” “……”星辰皱起了眉头,忙问,“泠天回来了吗?” “不知道,我刚刚回来就去找你了。” “我去找他,你陪灯伊玩一下。” “好。” 唐月抱过灯伊,把他抓到秋千上,说:“叔叔荡得比爸爸高哦,灯伊怕不怕?” “不怕!” “好样的,来咯!” 星辰匆忙赶到泠天和唐月罗阳兄弟住的安礼楼,也不问侍女,直接推开了泠天的房门,听到浴室的动静,刚要开门,泠天围着一块浴巾走了出来。 “哥?” 星辰抓起一旁椅子上的毛巾,帮他擦干一些头发上的水,边问:“你……早上都在安礼楼?” “我刚从矢雨城回来。” 星辰停下手中的动作,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他:“那……羽阳订婚的事。” “我早上就知道了。” “早……早上不是还在朝会么?” “是我叫夜风去找羽阳的。” “……”星辰看着他神情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来,心里却无比难受,“在我面前,不需要假装坚强了吧……” 他楞了一下,憋回差点流出的眼泪,笑着挠挠头,说:“我干嘛?自家妹妹要和最好的兄弟结婚了,还不高兴的么?” 他拍拍星辰的肩膀,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朝自己的更衣间走去。他不敢在星辰面前多停留一秒,再给他一秒,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憋得住。 而星辰再明白不过他心里的感受,若真惹他放下自己的伪装,他要怎么再去面对未来的日子呢?他要骗自己,星辰也只能陪他骗下去了,这是他所能为他最疼爱的弟弟际泠天做的,微不足道的事。 半年后—— 春去秋来也只是转瞬即逝,初秋是个很复杂的季节,悲凉也好,充实也罢,这一切似乎与矢雨城无关,因为在一处处华灯下,一片片红艳之中,早已难去发现那渐渐变黄的绿叶。 不只是矢雨城,整个浊立都挂起了代表着至尊的红色,张灯结彩。 天亮之后就是万亭第四十四任女王诺嘉羽阳的大婚之时。一个月前,马上要成为王夫的夜风已经搬进了心胜宫的对宫任亘宫,明日就是大婚,他并不紧张,他一个人呆在屋里,整理好桌上的书,一本本地放进书柜里,为自己泡了一杯茶,吹着杯上的热气,慢慢地喝掉。坐在床前,对着自己之前做的笔记,一项一项确认准备齐全,他窝进被窝里,闭上眼就沉沉睡去了。 心胜宫这边,棠华为羽阳梳理着她的长发,看着镜子中的她,轻叹一声。 “公主,为何叹息?” “没什么,只是想到茉香嫁给王兄的时候,也是我为她梳的发,三十多年过去了,唯一不同的只是颜色罢了,那时候,王兄还只是王子,婚礼的规格是白色的,茉香那一袭白色的瑶装,连我都看入迷了。倾国倾城,或许就是这样吧。” “……”棠华这一番话才让她想起,明日大婚,她却连父母都不能到场。 “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来接你。” “等等……公主,明天……让泠天送我去就好了。” “……”棠华看着她勉强撑起的笑容,点了点头。 离开房间,房外,泠天靠着墙壁站着,见棠华出来,朝她走了过来。 “公主。” “这孩子……都过了五年了,还是不改?” “……” “老妈先走了,羽阳说……明天由你送她到伯曼神殿。” “……”泠天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哎。”棠华叹了口气,对守在门外的侍女们说,“你们都下去吧,陛下要休息了。” “公主?”泠天不解,问,“怎么了?” 棠华拍了拍他的肩,对他笑了笑,领着众侍女们离开了羽阳房前。 他静静地看着那扇沉默的门,明明只想在门口守着她,脚却不听话地动了…… 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正对着镜子出神的她,不由地把目光聚在了镜中的他。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镜中的她,温柔地笑了。 “还不睡?” “……快了。” “是不是……结婚前一夜,要梳头?” 她楞了一下,点点头。 “我来吧。” “……好。” 明明刚刚棠华已经为她梳过,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竟是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 他轻轻抚起她的发丝,接过她手中的发梳,轻轻地,温柔地,像是自己最珍爱的宝贝,捧在手心里,用力了怕会弄碎,轻了却又怕抓不住,就像抓不住自己的幸福一样。她没敢睁开眼睛,不敢看他的表情,她怕一不小心,泪水就不听话地流出来,她怕他看出她的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名叫际泠天。 梳过发,他放下了发梳,手却舍不得离开她的发。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弯下身子,低下头靠在她的肩上,看着她那颤抖的睫毛。 “答应我,如果有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出生在帝王家,好么?”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着的这些话犹如利剑,一刀斩断她脆弱的防备,她心里深深隐藏的爱啊,随着剑落,原形毕露,两行清泪就这么流淌下来,而她努力止住颤抖,紧闭着自己的双唇,却还是呜咽出声。 他没有哭,他一直笑着,一直一直,温柔的笑着:“因为我想再与你相识,再与你相爱,我要弥补此生的遗憾,与你相伴……” “际泠天……”她终于开口了,用颤抖而变形的声音,念出了他的名字。 “答应我,好么?” 她再也忍不住了,紧咬着嘴唇,哭得背过了气,声音模糊不清地回答着:“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际泠天……泠天……] 她颤抖着松开了被他握着的手。 [下辈子,我一定会记得你。] 他站起身,离开了她的耳边。 [诺嘉羽阳。] 他转过身,离开了她的房间,关上门,抱着自己颤抖的身躯蹲了下来,泪水奔涌而出。 [这辈子,我一定会保护你。] 当泠天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坐在羽阳的房门外,身上披着一件被子。环顾四周,只有小青一个人坐在门边的位置上打盹。 他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回想起昨夜,似乎是侧夜未眠,又似乎是睡了一夜,总之他何时睡着,怎么睡着,他也已经想不起来了。 小青听到动静醒了过来,忙抓起放在身边的披风为泠天披上。 “少爷,您醒啦?” “嗯……” “小青天快亮的时候想说该过来守着了,没想到却看到您坐在地上睡着了。少爷,昨夜估计没少受凉,等等您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没事,现在什么时候了。” “离大典还有一段时间,您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好。” 待泠天走后,小青收起地上的被子,扭过头却看到羽阳站在门口。 “陛下?您起来啦?” “泠天走了?” “嗯,少爷刚刚才醒过来。” “……” “陛下,这被子是您盖的吧?” “……小青,开始准备吧。” “可是时间还早呢,陛下您不多睡一会儿吗?” “不用,我睡不着。” “好……” 看着羽阳泛黑的眼圈,小青的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 第91章 王的大婚 典礼就要开始了,倓宁在圣女的房间里预备,圣女正在为她整理头发。 大婚一向由第一祭司主持,虽然倓宁在王室呆了那么久,但这也是她第一次主持,上一次乐夏女王大婚的时候她还不是第一祭司。 平时都只是穿着简单的瑶装,不管多隆重的场合都是如此。但今天的她需要穿上华丽的祭司服。毕竟眼睛不太方便,璎璎来帮她的忙。 一切就绪,璎璎微笑着看着倓宁,为她理了理领口:“都弄好咯。” “会不会很奇怪?” 璎璎摇摇头,说:“当然不会,右祭司穿着这身,很看好。” “……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 “我的头上有戴着什么东西吗?” “没有,噗嗤,右祭司,你今天怎么紧张起来了呢?” “我……” “我们走吧,典礼要开始了。” “嗯。” 璎璎牵着她走出了房间,门外,同样一身华丽祭祀服的雍炎,看着倓宁这幅打扮,小小地吃了一惊,多看了两眼,才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挺合适的。” “……”换做往日,倓宁早反驳他了,今日因太过紧张,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 伯曼神殿门外,平日里一向简单优雅的夜风,因身上那套华丽庄重的王袍而显得威严霸气,加上因紧张的情绪而僵硬的神情,让人很难看出,他是平日里那个温柔的伏芝夜风,他做好了准备,静静在伯曼神殿外等候羽阳的到来。 羽阳是被小青牵着来到这里的,身边除了小青,再也没有别的身影,看着身着婚服的她,他僵硬的神情开始变得柔和,眼角湿润着,展开最温暖的笑容。 羽阳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笑颜,似乎被感染了,眼角的笑意不住的蔓延,向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她已经做好准备,成为他伏芝夜风此生唯一的妻子。 伯曼神殿的大门缓缓开启,神殿里的所有人同时起身,静候女王与王夫的入场。 夜风牵起羽阳的手,缓缓前进。神殿后的乐师们奏起为大婚所铺的庄严乐曲,伴随着优美而庄重的音乐,圣女伏芝璎唱出她最美妙的歌声,祝福万亭君王的新婚。 两人所到之处,身旁的大臣与贵族要员分别行礼,直到二人走到站在两张王座前,左右祭司分别为他们戴上王冠,此时,由雍炎向台下众人宣布,万亭第四十四任君王诺嘉羽阳,与伏芝家族伏芝夜风结为连理,将共同守护万亭安定昌盛。 两人坐定王位,雍炎与倓宁最先在两人面前单膝跪地行礼,紧接着是台阶下的夜空和泠天,再接着是棠华公主与坐在第一排的六大臣,最后是其余百官贵族。 夜风看着众人,心中有万般感慨,从今日起,他要担负的不只是羽阳一个人的幸福,更是全万亭上下所有臣民的幸福。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只是他希望的,远不止是万亭眼前的平安和顺,他与羽阳一样,心中都有一个梦,一定会让万亭,达到前所未有的辉煌。 伯曼神殿的大典只是开始,两人一天下来换了三套礼服,按着规程走了十几个步骤,当最后的婚宴完成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在礼官的带领下,两人第一次回到了属于他们的房间。 众侍女、礼官皆已撤走,布置得温馨无比的房间里,只有羞涩的一对新婚夫妻。 羽阳理了理床铺上的被单,看着两个枕头,回头问正忙着整理书橱的他:“夜风,你要睡左边还是右边?” “啊?”夜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放下手中的书,脸上泛起些许红晕,想了半天才说:“我……我都可以。” “那我睡这边咯。” “嗯……嗯!” 羽阳说完便窝进了被窝里,夜风忙去把屋里的灯光熄灭了,而当他关掉灯的那一刻才想起自己得去与她同床共枕了,一时不知所措起来,脸上热辣辣的,一步步往床边走去,僵硬着身子,小心窝进被窝里,偷偷看着背对着他、似乎已经快要睡去的羽阳。 看着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看着羽阳的背影傻笑着,而此时,羽阳突然转过身来,半睡半醒地睁开了眼睛,夜风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了。 羽阳见他如此紧张,一下就清醒了,笑着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说:“看惯了你平时的模样,现在这幅呆呆的样子,和我想的夜风……不太一样,原来你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我……” “你还不睡么?” “嗯,要睡了,你呢?” 羽阳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自己放错了枕头,忙翻身而起。 “羽阳?怎么了?”见羽阳匆忙下床,夜风忙问。 羽阳忙打开衣橱,翻箱倒柜的找着,边回答:“我问过他们,他们说你不习惯这种扁扁的枕头,我特地让人做了一个你喜欢的枕头,咦……小青放哪里去了?” 夜风坐在床上,愣愣看着穿着睡衣,认真寻找着枕头的她,他自诩自己把她好好呵护了,可此时他才明白,羽阳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体贴着他日常的每一件小事。 “找到了!夜……唔……” 刚拿起枕头的羽阳,转身就被夜风抓住手腕,抓着另一边肩膀摁在衣柜上用力吻了上去。 “唔……” 羽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羞得绯红,被他的双唇时轻时重的捻着唇瓣。那突然探入的舌尖弄得她浑身一酥,被摁在衣橱的门上毫无反抗的余力。 就这样吻了许久,他才喘着离开了自己的唇,看着她一脸的潮红和飘忽着的害羞眼神,他轻轻一笑,将她一把揽起,走回床边,将她丢在柔软的床上,脱下自己的上衣跪到她的身上,一手扶在她的侧脸继续毫不讲理的挑逗她的唇瓣,一手解开她衣服的绑带,轻松褪去她的所有衣物,将自己的身子压在她娇小的身躯之上,顺着她的唇一路吻到她双峰的顶点,她早已被他弄得意识模糊,不知自己是在云里,还是雾中,阵阵喘息从她娇嫩的小嘴里吐出,刺激着她身上那个初试云雨的男人,惹得他更是欲火焚身。 当他真正进入她的身体,她被痛得叫出声来,他看着她紧紧皱起的眉头,心疼不已,可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化身猛兽,根本无法停下他的进攻,一下一下撞开她最神秘的花园。心疼的内疚与膨胀的欲望交融在一起,复杂的爱欲里,一面是爱护,一面是****。 当他在她花心的最深处爆发出自己的全部力量,一股暖流就这么留在了她的身体里,两人的喘息缓缓停下,她睁开眼,看着渐渐清晰的他,他把她紧紧抱在怀中,道歉着:“对不起……很痛吧?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你看起来很疼,对不起……弄疼你了。” “礼官和我说过,会疼的,何况我们是……是夫妻了……” “……傻瓜。” “对了!枕头!”羽阳想起刚刚要做的事,挣扎着要起身。 “我去拿。”夜风从她的身上爬起,走到不远处捡起那个被冷落了一会儿的枕头,转身朝她走来,而她此时才看清夜风身上那壮观的**,羞得满脸通红,忙抓起被子躲进被窝里。夜风起先不解,明白过来后笑了出来,换上羽阳为他准备的枕头,窝进被窝里,把她从被窝里小心抱住,让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轻抚着她的头发。 刚经过一场大战,加上今日一整天的劳累,她早已被困意埋没,就这样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了。 而此时的他静静地坐在昱阁的窗台上,地上凌乱地放着几十个酒瓶,他望着窗外那轮刺眼的秋月,只是静静地喝着酒,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窗台。 他以为他可以平静,他以为今晚的他可以潇洒地睡去,不再无眠。可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只是个男人,他努力地不去想起,可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两人缠绵的画面却是不时地出现,他以为他真的可以平静的,直到他感觉到手上传来了疼痛,看到手上的酒瓶碎渣和血渍。 “……” 他不想管那个伤口,那样疼着,似乎他的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际泠天,手不想要了吗?” “……”他转过头,看了看门外的罗阳,撇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罗阳忙回身到屋里,翻箱倒柜地找着医药箱。 “下来坐着。” “……” 找到医药箱,看到他依旧还是坐着窗台上,罗阳生气地骂道:“臭小子!给我下来坐着!” “我没事,哥,让我自己静一会。” “你这叫静吗?!以后还要不要拿剑了啊?给我下来!” “……” 他跳下窗台,踩过一地的碎片和鲜血,坐到了罗阳面前。 “手伸出来。” “……” 看着他一手的玻璃渣,罗阳皱起了眉头,拿出镊子,小心地一个一个挑出来。 “幸好不深,要不你小子就等着后悔去吧。” “……” “我早就去问过大哥了,臭小子,心里难受干嘛自己憋着。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遗传到谁,你三哥也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知不知道我看在心里比你们还难受?” “……” 帮他包扎好后,他看着他空洞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想哭就哭出来,傻弟弟……” “……” “人总是这样,鼓起勇气做了一件事,觉得自己很勇敢,很了不起,自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到头来才发现,原来痛苦还那么多,煎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但是,能鼓起勇气,能狠得下心,做得到这样,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你已经是个英雄了。” 罗阳轻轻拍着他的背,此时却感到他的身子一点点颤抖起来。 “你还好吗?” “我好痛……” “……” 那个从来不说痛的弟弟,那个什么苦痛都自己咽下去的弟弟,这时却哽咽着说着,他很痛…… 他明白,他真的能感同身受。 这么些年,泠天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放下了她,真的能祝福她与夜风的婚姻,可当他们真的成为了被世间祝福的眷侣,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放下。 那个女孩的身影啊,从昨夜的离别开始,只能在他心湖最深处沉匿,永远不会再被提起。 第92章 安卡拉姆国王 又是新的一年,又是初春,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照进窗子,照在正在和罗蓝先生学习新针法的羽阳身上。 “这里你要从后面绕,过这条线,回一个结。” “这里吗?” “对,重复三次,有点复杂,记得住吗?” “当然,这都记不住,要怎么当先生的学生?” 她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罗蓝看着她这幅样子,摇了摇头,叹到:“看看你,哪有一副君王的样子。” “哦?” 大婚过后,她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夜风是个天生的治国之才,自从他成为王夫,羽阳需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少了很多,夜风总是舍不得她忙忙碌碌,除了必须要她批准的事情,他都揽了下来一一处理掉再和她报告。她有了很多时间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罗蓝很久没见过羽阳这幅轻松的样子了,自从成为储君,她为了万亭忙忙碌碌,再少见她碰过针线,也少见她如此轻松愉快的模样。 罗蓝再清楚不过,夜风真正给予了她幸福的生活。 “完成啦!” 绣完两边袖口最后的花样,羽阳高高举起这件刚做好的瑶装。 罗蓝看着这件衬着些许淡蓝色的白色瑶装,点头表示赞许,和羽阳一起把瑶装放入木箱,羽阳提着木箱匆匆离开了罗蓝的屋子,赶往棠华公主的寝宫。 正在看书的棠华公主刚听到手下来报,还没来得及准备,羽阳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陛下,你怎么突然来啦?” 她把箱子藏在背后,走到公主面前,突然地拿出箱子。 “锵锵锵!公主,是不是很久没有穿你的‘首席瑶装设计师’做的衣服啦?” 棠华惊喜地笑着,忙接过木箱,找个桌子放好,打开木箱,看到这温柔的颜色和布料,喜欢的不行,抱起那件瑶装,开心地念着:“好看!很好看!” “快去试试吧!公主!” 她抱着衣服,在侍女的陪伴下赶忙到旁边的屋子试衣服去了,羽阳就在大厅晃荡着,等待棠华换上她做的新衣服。 就在她悠闲晃荡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名传话的士官匆忙跑进屋里,跪在羽阳面前喊道:“陛下!城外来了一个安卡拉姆人,传话,安卡拉姆国王程景渊将亲临矢雨城,说是要祝贺陛下大婚……” 羽阳听此,眉头一紧,问到:“什么时候到达?” “两小时后!” 刚从房间出来的棠华听到这番对话,倒吸一口凉气。羽阳冷静思考了一番,命到:“传令下去,所有要臣立刻着礼服到叶归殿集合。公主,陪我跑一趟云若宫。” “……好!” 此时,正准备到叶归殿找哥哥夜风的夜空,遇到了匆匆赶路的泠天,笑着跟他挥挥手,而泠天却是神情严肃,走到她的面前,似乎完全忘记夜空早已不是他的手下,握住她的肩膀命道:“马上找到璎璎,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她!” 夜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只能答应下来,拉起自己的裙角就往伯曼神殿赶去。 泠天当然知道夜空现在是伏芝家的族长,但在这个时候,他谁都信不过,他只相信夜空。 布置完矢雨城内的护卫,泠天才赶到叶归殿来,此时众大臣已经就位,羽阳正在向众人分析目前的情况:“如果本王与倓宁祭司的猜错不错,景渊准备用遁形术,从安卡拉姆直接到达矢雨城,左右祭司已经到达东西两座高塔,撑起第二层保护结界,仅放行景渊与随从一人,像曾经那样的大规模进攻不会再次发生,请各位放心。” 泠天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羽阳突然唤到:“泠天。” 他愣了一下,上前到殿前行礼。 “……关键处的防卫,可有到位。” 泠天自然听得懂,羽阳问的是璎璎的防卫。 “已做好最高的防卫,请陛下放心。” 羽阳点点头,仔细回想了有无疏忽的地方,确认准备完全才松了一口气。 夜风看着她,担心地问:“没事吧?” 她微微一笑,牵住他的手轻声宽慰:“放心,有你在,我不怕。” 夜风点点头,牵着羽阳来到了叶归殿外,静静等候景渊的到来。泠天,棠华等人站在一边,身上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应对景渊的武器。 不一会儿,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不大的裂隙,一道刺眼的白光从裂隙中投射而出,慢慢地,两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们的样子越来越清楚了,一身黑色王袍的景渊微微笑着,岚绫站在他的身后。当两人走到羽阳面前,原本已经支起笑容的羽阳瞬间覆灭了。 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万亭人都呆住了。 夜风惊讶地看着景渊,颤抖着喊出了两个字:“父亲……” 景渊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随着忽起的风飘荡着。 他微笑着走到羽阳面前,看着她吃惊的表情,用他们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开口了:“好久不见,女王。” “……” “女王似乎是很吃惊?听说您和本王的儿子夜风大婚,怎么本王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 “这么可怕的眼神,啧啧啧,女王,难道武平先王没有教过你,外国贵宾,应以礼相待吗?何况,本王可是一国之君,女王,这么做,可是瞧不起我们安卡拉姆?” 羽阳撑起笑容,微微点头:“请进。” 原来……景渊利用夜风,动摇羽阳王权的阴谋显而易见了。 当景渊和羽阳走进叶归殿,所有臣子都惊讶得说不出话了。夜风默默跟在景渊身后,紧紧地攥着拳头,努力地阻止着身体的颤抖。 而后来景渊只是和羽阳说了一些客套的官话,并没有说任何对万亭有威胁的话,羽阳更加确定了他此行的目的,而让她松一口气的是,他并不是来夺走璎璎的。 命唐月为他和岚绫安排好住处,两人的会面才算是结束了。景渊和岚绫一走,叶归殿里开始议论了起来,群臣都很激动,眉头紧锁,频频摇头。王座上的夜风沉默着,他低着头,只觉得自己的五官四肢都已经麻木了。羽阳也已经是焦头烂额,到目前,她还没想出办法可以让眼前的那些人闭嘴。星辰和罗阳自然是站在夜风这边,铭泽是伏芝家人,此时自然也无话可说。紫晴和戴真看起来也只是默默。 然而,事情却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 群臣中“废王夫”的呼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不能再装聋作哑的程度了。紫晴站了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看着她,期待着她要说些什么。 “陛下,看来夜风王夫的身份并非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毋庸置疑,安卡拉姆国王景渊的确是曾经的苍越,我们的女王莫名其妙地和敌国联姻了。陛下,此等屈辱,我们万亭绝不能忍受!” “……”羽阳看着紫晴,还有一个个应和起来的众臣,她实在无言以对。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戴真此时也站了出来。 “陛下,紫晴大人说的确有道理。人之尊严尚且重要,何况是国之尊严。况且,夜风王夫既然是敌国国君的后代,自然也是敌国的王子,如果让敌国王子掌握着我国的王权,岂不是危险之极。” 羽阳实在无奈,她一句能帮夜风的话也想不出来。夜风要站起身来,羽阳忙拉住他的手。 这时,泠天突然走到众臣面前,挑起嘴角一笑,说:“恕我直言,也是今天才发现各位大人也有愚钝之处。各位有没有想过,如果王夫真的是敌国国君的王子,如果他真的是安卡拉姆安插在我们万亭的奸细,那么景渊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是来破坏自己的计划吗?更何况,我们中间从来没有谁亲眼见过景渊,谁能够确定,苍越就是安卡拉姆的国君景渊?一件王袍,穿在身上还不容易?” 夜风看着泠天,感觉自己像是在坠落悬崖的途中被人拉住了,他坐了下来,握紧了羽阳的手。 群臣寂寂,没人再说一句话了。 羽阳轻叹一口气,说:“安卡拉姆古神明四冥骑兵自古只由君王一人差遣,只要我们逼问景渊,让他唤出四冥骑兵,如果他迟迟不愿,那就可以证明他并不是真正的国王。如果他能够唤出,你们今天所提的一切就那时再议吧。” 夜风阻止她,小声说:“不行,四冥骑兵一出,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夜风……”羽阳握紧了他的手,“为了你,我愿意赌一把。” “……”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无言…… 第93章 安卡拉姆国王2 云若宫正殿前,雍炎扶着倓宁从齐青兽身上下来,看着那四颗能量正在减弱的符石,皱起了眉头。 “倓宁,你还好吗?” “我没事。” “符石的能量在减弱,是不是刚刚施展保护结界的时候耗费太大了?” “……” 倓宁没有回答,可这点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雍炎:“……失去那双眼睛,对你的影响果然很大。” “我自己做的,我自己承担。” “承担?怎么承担?如果景渊的灵力突破了你的局限,你知道后果吗?” “……” “哎,算了。”雍炎幻出他的琴,闭眼冥想,身子随着琴发出的越来越盛的光芒浮了起来。倓宁感受到雍炎不断涌出的强大灵力,着急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小声点,别打断我。” “你……” “反正灵力那么多,用也用不完,还不如给这个国家,又不是输出去了就没有灵力。你不也是么?和你一样,多好。” “可是……” “倓宁,我自恃是个半神,不屑这些人世的纷争。但看到你这样尽心地为着万亭,我也明白了很多。既然我们是半神,不需要受到天规的约束,或许我们就是生来拯救世人的。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命不在长短,在价值,你可以为了那个叫乐夏的女孩付出自己,我也可以。有时候想想,偶尔做个平凡的人,也是不错。” “我从没有把自己和神这个字放在一起过。” “还是不愿意承认么……可是不可否认,你确实是我的妹妹,我们不老不死,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休息,但我们却也像人一样,会痛,会难过,会受伤,会寂寞……” “……雍炎,现在还来得及,你不必如此!如果把你把灵力给了保护结界,再也收不回来的!保护结界一旦被破坏,你的灵力也会损失!上一次那颗符石被破坏,可是武平用命才换回周全!” “呵,有我和你在,还需要怕谁吗?” “……” 是啊,他们是这世间灵力至强之人,只要他们合力,任何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倓宁,输入需要七天的时间,这七天,你可不可以帮我守着背后。” “……我会的。” 倓宁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感觉到她的身前一波波力量翻涌着被符石吸入,而她身上的力量正在慢慢得恢复。 以后,他们两人的灵力就是共源了,可是,雍炎也就同他一样,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伯曼神殿这里,夜空这一天都呆在璎璎身边,璎璎不时地问夜空发生了什么,夜空都只是尽量找借口含糊过去。到了夜晚,夜空劝着璎璎睡觉去了,骗她自己准备回城,实则带着重兵守在门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夜空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重点地保护璎璎,只是泠天的眼神告诉她,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不知不觉中她竟是觉得有些困了,发现自己差点睡着,她拍拍脸睁开眼睛,没想到,唐月此时竟站在她的面前。 “……” “困了?” “嗯。” “堂堂一个族长,不回去休息,干嘛重操旧业?” “今天来找哥哥,在叶归殿门口遇到泠天哥哥,他可能是习惯了吧,急急忙忙地让我来守好璎璎姐。” “……穿着这一身瑶装,行动很不方便不是?” “嗯,有点。” “喏。”他把手上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 “你的军装。”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有我的军装?” “快去换,这里我替你守着。” “可是……” “快去。” “嗯……谢谢了。” 夜空抱着那袋军装,一路小跑去了,看到她可爱的样子,唐月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想起今日在殿上尝试对景渊施展读心术却是失败了,岚绫的心思很平静,什么都没有想,他不禁担心起来了。他想起五年前那场战争,月影到底是谁,他找了五年都没有结果……但如果苍越确实是景渊,那么月影很有可能就是……他转身看着璎璎的房门,叹了一口气。泠天故意让夜空来守着璎璎,恐怕也不是没有道理了。 夜空穿着一身军装回来了,揉了揉眼睛,对他说:“谢谢了,你快去忙吧。” “你困了吧?” “不会。” “难道,你要守这一夜?” “嗯……” “如果景渊在这呆上五六天,你难道想五六天不睡吗?” “……” “那些侍卫都有换班了,你怎么可以不休息?” “可是,泠天哥哥叫我……” “他有叫你别休息吗?” “……” 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微微一笑:“去隔壁屋睡一觉,有事情我一定会叫你。” “嗯……”她抱着衣服,害羞地点点头,到隔壁屋休息去了。 唐月叹了口气,她还不知道景渊的身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困到不行的夜空原本也只想闭眼休息一下就起来,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升起来了。她匆匆忙忙地起身,出门一看,唐月还是站在那边。 “对不起对不起!我原来只是想睡一会儿的。”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嘲讽她,还温柔地笑了。 “睡饱了吗?” “……嗯。” “那就好,接下来交给你,我也要去应付景渊那边了。” “好的,你快去吧。” 他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刚想走,犹豫了一下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小空……一定要保护好圣女。” “我会的!放心吧。” “嗯……” 第二天的会面,除了唐月,其他的官员也不再参加了,羽阳微微一笑,看着朝她走过来的景渊,问:“昨夜休息得可好?” 他笑着坐到了位置上,回答:“自然是一夜好眠,还要感谢女王的招待了。” 一番客套之后,羽阳鼓起了勇气,问他:“本王曾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叫作四冥骑兵的奇景,听说,只有贵国的国王才能召唤,今天国王就在我的眼前,不知羽阳是否有幸,请你为我展示一番呢?” 景渊呵呵地笑着,看着羽阳,说:“当然可以,只不过,本王需要一处靠近神力的地方,方能施展。” “你指的是?” “伯曼神殿。” “……”羽阳犹豫了,泠天握紧了剑柄,担心了起来。 可为了夜风,她没有别的办法,她愿意赌一把,她坚信景渊不是苍越,如果这么做可能会因圣女的争夺爆发交战,她愿意一战…… “自然是可以。” “好!那我们即刻出发吧!” “请。” 众人来到伯曼神殿前,担心的似乎只有泠天一人,棠华和唐月,还有夜风,他们都不知道璎璎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知道景渊的目的,泠天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羽阳竟是为了夜风做到这个地步…… 然而,认定了苍越并不是景渊的羽阳,决心没有动摇。 景渊站在伯曼神殿前,微微一笑,面对着众人,说:“那么,开始吧。” 羽阳伸手握住了夜风的手,此刻,她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景渊扬起了嘴角,幻出了他的法杖,顿时,狂风大作,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地上的尘土随着风起慢慢地有了形状,这时,原本站在众人身边的岚绫忽然跳到了景渊的背后,景渊大笑着,他的身边出现了数不清地冒着黑气的骑兵……羽阳愣住了,紧紧握着夜风的手松开了。 “可恶!” 泠天拔起剑要冲上去,一刀砍在其中一只骑兵的身上,没想到那些黑气散开后又聚集了起来。 “景渊!” 他大笑着,讽刺道:“诺嘉羽阳,你以为本王是冒牌的吗?你真是大错特错!” 羽阳幻出了诩清扇,幻出两条巨龙,朝景渊冲过去,那些骑兵虽身亡,却又能很快地聚集起来。棠华也幻出法杖进攻,却也拿那些骑兵没有办法。 羽阳大声喊道:“夜风,唐月!快点去找璎璎!他的目的是璎璎!” 唐月点点头,幻出剑朝那些骑兵攻了过去。 夜风却是愣住了,他曾无数次地猜测过璎璎是不是月影,然而却在这种糟透了的时候知道了真相……他摇摇头,也幻出了剑,上前与唐月一起与那些骑兵拼命,却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办法过去。 “别挣扎了,本王一生只能使用三次四冥骑兵,这是本王的最后一次机会,呵,怎么可能让你们攻得破?” “景渊!我绝对不会把璎璎交给你!” “闭嘴!她不是伏芝璎!她叫作月影!是我圣洁的月影公主啊!羽阳!你霸占着我的月影这么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大笑着,转身走进了伯曼神殿。 “可恶!” 她奋起,又幻出了四条巨龙朝那些骑兵攻去。 景渊快步穿过了神殿,脱下他的王袍,换上了一件简单的瑶装,让岚绫在这里等着,独自一人来到了夜空一直守着的那间房前。 夜空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愣住了。 景渊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看着夜空,轻声唤道:“小空……”夜空摇摇头,拔起剑大喊:“叛贼!不许你接近这里!” “小空你怎么了,是我啊,我是你的父亲啊。” “我没有你这种父亲,走开!” “小空……对不起,我知道我的确做了对不起这个国家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是你的父亲!小空,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 他见夜空有了些许动摇,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她。她身后的侍卫警觉地拔起剑,对着他。 “小空,我这一次跟着景渊回来,就是来领罪的,我没有打算活着离开矢雨城,但是最后,我想和你道别。” “闭嘴!” “小空……”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她的眼泪在打转,看着他,手上的剑犹豫着。 当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时,他扬起了嘴角,一道冰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夜空的身体里……那些侍卫一下子拥了上来,但他只是轻轻一挥,那些侍卫全都身中冰剑,倒地不起。 解决掉所有的侍卫,他蹲下身,看着晕了过去的夜空,微微一笑推开了璎璎的房门。 房间里,璎璎手上握着水果刀,颤抖着看着他,害怕地一步步后退着。 “你不要过来!” “月影……” “我不是月影!” “父王来接你了……月影。” “你走开啊!走开!” 他冲上去,夺走了她的刀敲晕了她,把她抱了起来,心疼地看着她。 “我的女儿!月影!父王终于可以接你回国了!” 而在伯曼神殿外,正当众人无论如何都攻不破那些骑兵时,岚绫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泠天把剑抵在她的胸口,而她却面不改色。 “泠天,我是来帮你的。” “闭嘴。” “让羽阳幻出拜同,这种东西只有拜同可以解决。” “……当真?” “否则我何必费尽心思让拜同回到羽阳身上?” “……原来是你。” “快!” 泠天放下剑,对羽阳说:“羽阳,用拜同。” “……我知道了。” 她幻出拜同刃,骑在巨龙身上靠近四冥骑兵,一刃刺在骑兵的身上,那只骑兵瞬间就化为灰烟消失了。 “夜风唐月!快!” 两人点点头,从那个骑兵消失的缺口进入了伯曼神殿。 虽然用拜同的确可以解决那些骑兵,拜同毕竟是近身武器,如果无法接近那些骑兵,就根本别提杀了他们。 唐月和夜风匆忙赶到璎璎房前,却只见到遍地的横尸……唐月发现躺在门口的夜空,心跳都要停住了。 “夜空!” 他跑到她的身边,抱起了她。 “夜空!你不要吓我啊!” 夜风握住那个冰剑,一口气把它拔了出来。用水灵术护住了夜空的伤口。 “唐月,快把小空送到御医那边。” “好。” 夜风没有时间再痛苦了,他进入房间,果不出他所料,璎璎已经不见了。他赶回伯曼神殿前,却看到神殿前的骑兵都不见了。 “羽阳!成功了吗?” 岚绫走到夜风面前,夜风要拔起剑对着她,被泠天阻止了。 “她是我们这边的。” “……” 岚绫对夜风行了礼,说:“王夫,你放心,你的确不是景渊的孩子,这件事之后我会解释清楚的。” “真……真的吗?” “真的。” 夜风侧身,看到羽阳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拜同,沉默不语,他走上前,小心把羽阳抱在怀中。 被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再也止不住自己懊悔的眼泪,窝在夜风的怀里痛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也没有保护好璎璎……对不起,我怎么这么傻……我为什么要答应他!” “羽阳……没保护好你和璎璎的人,是我……” 她摇摇头,擦干眼泪离开他的怀抱,对他说:“那些骑兵只有我可以击败,夜风,万亭就交给你了,相信我,我一定会把璎璎带回来。”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去冒险?矢雨城交给公主,我和你一起去,好么?” “夜风……夜风你听我说,万亭不能没有你,我不能让你也陷入危险,罗阳已经去整理军队了,我马上就要出发,夜风,相信我,相信我……” “……” 他沉默着,即使再不忍心,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最终,他点头答应了。 棠华走了过来,对羽阳说:“罗阳说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羽阳,真的不需要其他人吗?” “能击倒那些怪物的也只有我手上的拜同,有我和大将军的军队,足够了。” 她转头朝罗阳列队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头看他们一眼,此时她已经放下所有懊悔与自责,她眼里只有即将到来的战争,她发誓,定要斩下苍越的人头,用他的鲜血祭奠自己的双亲,并夺回夫君夜风最重要的妹妹、万亭唯一的圣女——伏芝璎。 第94章 决战 羽阳亲征,虽面上说着要把国事交给夜风,事实她比谁都明白,在还没弄清夜风身份之前,他根本没有任何实权,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夜风冒险,用国家的担子来留下他,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她早已安排好,让棠华从岚绫身上问清一切,在适当的时机,让夜风恢复清白。 把岚绫留在自己的寝宫一夜,棠华夫人终于问明白了一切。 次日清晨,棠华召来众官,让岚绫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清楚夜风的身份。 她没让夜风到场,独自坐在叶归殿王座旁的位置,命:“岚绫,开始吧。” 顶着众人炽热的目光,岚绫勇敢站到殿下,站到众臣面前,开口说到:“……我想,大家应该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会觉得,我也是景渊阴谋的一部分,毕竟我并不是万亭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岚绫不强求所有人都相信我今日说的话,但是非曲直,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这里,我必须一五一十告诉大家。” 她回头看了一眼棠华,棠华向她点头示意,她才回过身来,在一片似乎是期待的目光中宣布:“景渊的身份很简单,他的确是安卡拉姆的国王,他也的确是后来的苍越,之所以是‘后来’的苍越,是因为……真正的伏芝苍越早就已经被杀了。” 众人听后十分震惊,岚绫顶着议论纷纷的声音,提高音量继续说道:“伏芝璎圣女确实是安卡拉姆公主程月影。当年安卡拉姆国王程景渊与情妇生下一女,偷偷藏于市井养至三岁,被王后发现,大闹一场。迫于群臣压力,他启程带着月影公主离开了安卡拉姆,一路在赤域停留数周,实在想不到办法安置月影公主,此时,他想起万亭那个喜爱云游的伏芝家族长伏芝苍越,他找到在凯复城停留的伏芝苍越,杀了他,把自己的灵魂置入伏芝苍越这具空壳,从此成为那个神秘的安卡拉姆国王,同时也是伏芝家族族长。如此一来,他既能掌握万亭和安卡拉姆的大局,更能继续以养父的身份作为月影公主的父亲。” 棠华松了一大口气,当年苍越带着璎璎回到浊立时,璎璎还只有三岁,而此时盈袖夫人的肚子里正怀着快要出生的夜空,夜空与夜风,他们真的是伏芝家的后代。 殿上一些老臣,听到真正的伏芝苍越早已被杀,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们坚信苍越这样的人并不可能叛变,在今日,也算还给苍越一个死后的清白了。一些质疑的声音冒出,被这些苍越的老友拦下了,他们愿意相信岚绫说的话,因为只有这样,那个叫伏芝苍越的男人,才能得以一证清白。 一阵激烈的讨论之后,质疑的声音渐渐消退,棠华一锤定音,宣布:“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夜风王夫的身份,大家必不要再质疑了,别伤了一心为了万亭,为了陛下的人心啊……” 此时,不论老少,群臣皆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待群臣离去,棠华走到岚绫面前,问她:“为何要帮万亭?” 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向她行了个礼,回答:“亦安死后,那个属于安卡拉姆的岚绫也已经死了,我厌倦了做一个傀儡,厌倦那个充满阴谋与血腥的国度。如果说我有什么私心的话,那也就是灯伊了,他是亦安唯一的孩子,而他现在已经是际家族族长的孩子,帮万亭,就是在帮际家,就是在帮灯伊,就是在帮亦安……公主,灯伊,他还好吗?” “……星辰和他的母亲都很疼他,放心吧,他健健康康,每一天都无忧无虑地成长着。” “谢谢公主,谢谢星辰族长。” 棠华一声叹息,背过身去,对她说到:“你走吧……” “走?公主,你不怕我今日所说的都是假的,所做的都是阴谋么?” “别小看本公主了,我还没有老到分不清真假,岚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走吧,以后在我们万亭生活也大可。” “……” 岚绫跪地,向棠华行了大礼,随后起身离开了叶归殿。 再次回到这里,仍然是一片荒芜之景。 庆幸的是万亭及时发出警告,居民们闭门不出,四冥骑士席卷过的地方都只是坏了一些花草树木,屋子稍微有些损失罢了。 程景渊就这么带着伏芝璎,乘着幽冥之气,一路往西飞去,羽阳他们就这么追了一路,终是来到了赤域腹地。 羽阳和罗阳停了下来休整队伍,她望着一望无际的荒地,从未这么无力过,再往前就是两国边境,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轻叹一口气,对身后的罗阳说:“军队赶不上他们的速度,我幻一尾巨龙,自己去追吧。” “不行!”罗阳马上阻止了她,“羽阳,决不能这么冒险。” “我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他对我有杀心,只要我出现,他一定会停下脚步与我决斗的!”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你去冒这个险,出门前我答应过夜风,一定会平安把你送回去。” “二哥……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让璎璎就这么被带走!” “……”罗阳沉默了,摇摇头,背过身子,对人群中喊道:“你来劝她吧,本将军人微言轻,说不动陛下。” “谁?”羽阳抬眼往人群中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泠……泠天……” 他双手抱在胸前,看了看罗阳,再看看她,问:“无论如何,你都要去?” 她先是一愣,还处在泠天竟是一路跟着她的吃惊之中,半天才回过神来,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嗯,我一定要去!” 泠天挠挠头,一副拿她没办法样子,居然还扬起嘴角笑了,拍拍罗阳的肩膀,说:“二哥,你带着他们尽快赶上,我和羽阳先走一步。” “诶?等……” 没等罗阳反应过来,泠天早已唤出风灵,带着她赶到远处去了。罗阳急得抓耳挠腮,出发前泠天偷偷跟上,他还以为能多个劝阻的帮手,没想到竟是闹在了一起。 带着羽阳乘着自己的风灵飞了好一段距离,羽阳才开口问他:“你……你怎么跟着来了?” “我不是你的护卫么?” “可……” “如果今天就这么放走了璎璎,未来,你一定会发起对安卡拉姆的战争吧?” “……”虽然羽阳不想承认,但的确如果今天没有救下璎璎,两国必然免不了再一次大战。 “你不会希望生灵涂炭,但就算是为了万亭的未来,你一定还是会这么做,我不希望你所期待的未来变得晦暗,只有无尽的争斗,救下璎璎,杀了景渊,这是救赎未来唯一的机会了。” “泠天……” “羽阳……我的风灵很弱……你……你来接一下。” “啊!对不起对不起!” 羽阳这才发现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忙幻出一尾巨龙,带着他骑在龙背上飞去,速度也比泠天简陋的风灵快了不止一倍。 追出一段很远的距离,借助着胸前那块蓝色玉石,羽阳终于感知到了景渊的气息。 “泠天!你从背后留住景渊,我到前面去斩杀骑兵!” “好。” 两人分头行动,羽阳加速冲到了骑兵列阵的最前,幻出诩清扇与拜同刃,二话不说朝眼前的远古幽冥杀去,她巧妙地躲避着数量众多的骑兵进攻,抓准时机,在四冥骑兵朝她攻来时闪避开,用拜同一击刺入它的身体,被刺中的四冥骑兵哀嚎着化为了灰烟。 此时,泠天不偏不倚落在景渊面前,景渊停下了脚步,看着泠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声哼笑:“只有你和诺嘉羽阳?也敢来拦我?” “足够了。” 景渊看着远处被羽阳一一刺杀的四冥骑兵,心中又急又气,幻出剑就朝泠天杀去,泠天也幻出剑来,可景渊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剑士,比起剑,他更擅长用灵术进攻,一边与泠天交锋,一边幻出冰剑从各个角度飞向泠天,泠天艰难地应付着,他自知自己并不能撑过多久,但为了给羽阳争取时间解决骑兵,他必须突破自己的极限,逼自己与景渊一战。 当羽阳解决掉绝大多数四冥骑兵的时候,她已经连挥刃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硬撑起身体,朝那些四冥骑兵冲过去,大喊一声,一次刺杀十多个四冥骑兵,转身看着朝她冲来的最后一个,露出松一口气的笑容,在它距离自己仅剩一个拳头的距离时,不偏不倚地给了它一击,那个四冥骑兵瞬间化为了灰烟,她喘着粗气,骑着龙背落在了景渊身后。 看着突然出现的羽阳,景渊这才发现,自己仅剩下身边的几个骑兵,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愤怒的质问:“是谁告诉你们消灭四冥骑兵的方法?!” 羽阳只是一笑,两人都没有回答。 景渊终于是被激怒了,收回自己的剑,唤出他的法杖,幻出一道雷电朝泠天攻去。泠天握紧幻出的燚牙枪,同样击出了一道雷电,两道力量碰撞在一起,碰出了刺眼的火花。 “诺嘉羽阳!你可知道,我不恨那个砍断我手臂的臭小子,我也不恨杀了我儿子的际长云,我恨的,只有你!似你这样低贱的人,竟敢让我的月影如此臣服,我,绝不会饶了你!” “废话少说,交出璎璎。” “闭嘴!她不叫伏芝璎!!!” 他怒吼着加大了进攻的力度,羽阳在诩清扇上幻出火焰,朝景渊攻去,景渊轻松用一个侧身躲开,再幻出多束冰剑朝两人分别飞去。三人的灵术激烈地交织着,羽阳和泠天的力量加起来与他不相上下。景渊表情并不轻松,泠天一人他足以应付,羽阳虽已损耗巨大,已没有平日三分之一的力量,可他们两人合作起来,他根本无法应付,只能是先攻破其中一个,泠天手中的燚牙枪是个难对付的东西,他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应付得来,而羽阳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拜同刃已经把她的灵力磨得见底了,他决定从羽阳先下手。 他故意把三人的战局引到守着璎璎的四冥骑兵身边,幻出风灵术趁着羽阳不备把她打倒在四冥骑兵身边,再把自己的背后留给了羽阳,一心进攻泠天。 羽阳被打倒在地,爬起身时看到身边站着的四冥骑兵竟是一动不动,她这时才发现,只要景渊不给指令,四冥骑兵只会一心去完成他的上一个指令。她忙幻出拜同,轻松地击倒了那个抱着璎璎的四冥骑兵,瞬间收起拜同,准备接住落下的璎璎。 “太好了……” 然而就在她伸出双手时,一支冰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她的腹部,她呕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羽阳!” 见羽阳受了重伤,泠天原本毫不犹豫的进攻顿时乱了阵脚,景渊趁着这个机会,射出另一支冰剑,泠天闪避开来,还是被刺中了左手,他手中紧握的燚牙枪顺着张开的手掌滑落消失了。 他咬着牙,拔出了那支冰剑,用右手拔出了自己的剑,大喊一声朝景渊攻去。景渊淡淡一笑,又射出几只冰剑,泠天挥剑挡下了一些,但是他的左腿和腰部还是被冰剑刺中了。景渊看着跪倒在地的泠天,大笑了起来。 “际泠天,你的确很强,可你和我儿子夜风一样,都有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情,为情牵绊的人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只能是死!” 他硬咬着牙,握紧右手的剑,硬生生地站了起来。 “你的废话,怎么那么多。” “哼,命真硬。”景渊轻哼一声,又射出了几只冰剑,可泠天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此时他的身上又中了五六支冰剑,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哈哈哈哈,诺嘉羽阳你看到了吗?!这场战争,是我赢了。”景渊转过身,看着晕在地上的羽阳大笑着。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个叫作际泠天的男人,他的命,比他想的还要硬上千倍。 泠天努力睁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羽阳,他放下了一直紧握在右手的剑,幻出了燚牙枪,努力止住手上喷涌着鲜血的伤带来的颤抖,对准景渊的头,奋起自己的最后一丝灵力与力量,握紧了燚牙枪。一道雷电从燚牙枪中射出,穿过了景渊的后脑,穿破了他的额头。他瞪大了双眼,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倒在了地上。 泠天虚弱地喘着气,露出了笑容,他努力地朝羽阳身边爬过去,即使是一丝一毫的接近,他也坚持着,即使他身上随处都是的伤口不停地淌着血,他也坚持着,身上的伤口在地上被拖拽着,一点点撕裂开来,他看着自己残缺的手臂,却一丝恐惧都不曾有过,他一点一点地靠近,爬向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身边,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他闭上眼,用尽全力想使出水灵术护住羽阳身上的伤,此时他才发现,他连一丝灵力都使不出来了。 [怎么会……] 他想试着握紧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他的手,他像个走失了的孩子,无助地哭了。 [……我……再试试……] 他拼了命地想使出灵术,可是不管他试了几次,他的身体还是一丝反应都没有。他的意识慢慢得开始模糊,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生命即将来到尽头。 他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微弱的光芒,在生命的最后,他似乎看到了那场日落,那场牵着她的手一起看的日落。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群人朝他奔来,他颤抖着的双唇似乎是笑了,终于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第95章 救赎 浊立,皓月城—— 侍女端着热水送进了夜空的房间,对那个坐在夜空床前已经几天未眠的男人行了个礼。 “唐月大人,让小的为族长擦擦脸吧。” “放着,我来。” “是。” 他站起身,抿了抿自己干裂的嘴唇,在热水盆里拧干了毛巾,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地为她擦拭着额头和脸颊。 “小空……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平时你不是最怕肚子饿了吗?怎么还不起来吃点东西?你要是快点起来,我让大哥做你爱吃的蛋糕给你吃,你要是不起来,我再也不偷拿大哥做的东西给你吃。” “……” “小空,起床吧,小空……” 在一边看着的侍女默默地叹了口气。 夜空伤重,御医抢救了一整天才救回了她的命,但如果她还醒不过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唐月已经几近崩溃,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他常常闭眼不一会儿就被噩梦惊醒,匆匆忙忙地跑到她的床前,握住她有温度的手才能安心下来。 侍女向他行了礼,关上门离开了房间。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吻着,轻声唤着:“夜空……我从未想过,我竟是那么害怕失去你。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说着,他不觉地握紧了她的手。 她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还以为是错觉。直到那个他熟悉的声音出现,他才相信了…… “唐月……你握得我的手好痛……” 他匆忙松开她的手,又舍不得放开,轻轻握着,看着她微微睁开的眼睛,看着她一如往常的笑容,他颤抖着低下了头,泪水夺眶而出。 “你终于醒了……小空……” “还不是,被你弄醒了。” “对不起……不,不对,幸好……幸好你醒了……小空……我好怕……好怕。” “唐月,我好困……” “不行!不可以睡!” “嗯?” “乖,别睡着,御医说你一定要醒来!否则……。” “否则?” “否则就醒不来了……” “那多好,一觉过去,一生的劳累就结束了。” “我不许!伏芝夜空我跟你说!我不允许!” 她惊讶地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眼睛不觉地睁大了。 “嗯?突然不困了?” “真的吗?太好了……小空,不许睡,我去叫人给你送吃的。” “等一等吧,我不饿。” “嗯……那好。那!你伤口还痛吗?” 她笑了起来,问他:“怎么今天就不欺负我了?” “……谁让你是病人。” “是吗?看来我病得挺值得的。可是,刚刚我好像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我去给你倒杯水。” “嗯。” 唐月趁着自己的脸还没完全红起来离开了她身边,倒了一杯水,等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后,端着水回到她的床前。“夜空?” “……” “夜空?!” 他匆忙放下水杯,坐到她的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着急又害怕地叫着:“夜空,你别睡着啊!夜空!” “……” “你不要吓我……夜空!” 他用力搓揉着她的手,急得手都有些颤抖了。 “伏芝夜空!你再不起来我真的!我!” “……” “你听好了!如果你不起来,我就一辈子坐在你的床边!你的身体敢凉掉,我就跟你一起凉掉!” “……” “夜空……不要吓我……” 唐月紧紧握着她的手,害怕得大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 “夜空?!” “好了啦。”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哭得神情有些委屈的样子,有些害怕,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看着马上要骂她一顿的父母一样,“我我我……我骗你的……你老是欺负我!我我我我我偶尔也欺负你一下嘛……就一下……你……你别哭了嘛……” “伏芝夜空……” 夜空知道自己马上要被欺负回来了,有些害怕,怯生生地小声问他:“怎……怎么啦?” 没想到,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紧了她的手,弯下腰,吻上了她的唇。 她惊讶地看着他,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忘记他唇的柔软,还有他的霸道了。 “如果你真的不醒来,我真的会陪你一起,我说到做到。” “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爱欺负我。” “把欺负两个字去掉。” “嗯?你,怎,么,还,是,这,么,爱……我……” “你怎么这么笨,要一个字一个字念才反应得过来?” “我……” 他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从未如此想感谢些什么,神明也好,御医也好,一瞬间,他好像已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勇气放下一切,只要他的夜空能永远在他身边健健康康的活着,他什么都愿意。 第96章 尾声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道刺眼的暖阳照进她的瞳孔里,她下意识紧闭双眼,再次睁开自己的眼睛,才看清眼前是一轮巨大的落日,而她躺在一片翠绿的巨大叶片上,飘荡在一片无边无际、闪着落日光芒的金黄之海。她费力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荡漾的微波,只有这一轮一动不动的落日。 叶片一点点向着落日的方向飘去,她就这样坐在叶片上,四顾着随着叶片飘进了落日之中,在被最后一道刺眼的光芒包围之前,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天台,天台上似乎还有两个人影,正欲看清那是谁,她被光芒完全包围,什么都看不清了。 周围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甚至暗得只剩下天上的星光,她站在星光下,踏在染上星光的湖面上,她迷茫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一步步朝前走去,走在无边无际的湖水之上。走了好远好远,远到她都开始怀疑黎明是否真的存在时,她终于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摇曳,背对着她,让她看得并不真切。 一步一步,她终于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想触碰他的肩膀,眼前的景象一瞬间消失殆尽了,一阵狂风吹来,将她吹倒在地,她狠狠地摔在了一片炽热的黄沙之上,尘土飞扬着,弥漫天地,她被狂风压倒在地,没有一丝力气支撑她爬起。 黄沙张狂地漫过天地,她躺在沙地上,被黄沙一点点盖住自己弱小的身躯,就在黄沙即将埋没她的最后一刻,一个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沉入了无边的水底。 她浮在水中,似乎能感觉到那摇曳的波光,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在这片纯净的湛蓝之水中自如的呼吸着,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紧紧牵着她的手,对她温柔地笑着。 “泠天……” 念出那个熟悉的名字之后,她闭上眼,渐渐沉入水中,那个身影也随着她沉下,将她抱起,紧紧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用他的侧脸轻轻贴上她的胸口,轻抚着她漂浮在水中那长长的棕色卷发,他笑着,什么话也没说,轻轻将她往水面上推去,而他,就这么沉入无尽的深水之中,嘴角存留爱的笑意,眼角却是不舍的泪滴。 “际泠天……泠天……” 昏迷了一周的羽阳,嘴角颤抖着念着什么,一点点清醒过来了。 守在她身旁整整一周的夜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睁开的双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与折磨,紧紧握住她的手涌出两行清泪。 而她,呆呆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似乎自己的一切知觉还留在这个漫长曲折的梦里。 闻讯赶来的棠华公主,看到睁开双眼的羽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艰难地呼吸着,湿了胸前一大片衣襟,口中说着: “泠天……羽阳没事了……没事了……你安心地走吧,我的儿……我的儿啊……” 那一个春天,热血早已冰冷,而泪水却依旧温热。可是再热的泪水,也暖不了心里那冰封三尺的寒冬。 一百年后—— 自安卡拉姆国王景渊去世,两国一步步走向了和平,几日前,万亭收回护国结界,恢复两国往来。 云若宫里,已经可以自如使用灵力的倓宁与雍炎一起坐在正殿屋顶上,“看着”云若宫里的云若花和远处湛蓝的天空。 “雍炎,我要去修炼了,能不能让我下去。” “等我喝完这瓶酒我就送你下去。” “……不能快点么?” “马上马上!”雍炎假意大口喝了一口热酒,侧目看着她有些生气的样子,开心地笑着。 她抓住飘到胸前的飘带,轻轻地握住,问他:“保护结界收回,以后我们也不需要守着这云若宫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你想走?” “不。” “那不就结了。” “……” “你答应过你的乐夏女王,我也答应过我的羽阳陛下。反正这云若宫也挺有趣的,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身份,全国上下早就都知道了,要去哪?” “……雍炎,谢谢你。” 他看着她,眨了眨他的灰色眸子,淡淡地笑了。 女王羽阳八十五岁大寿时,让位给自己的孙子,独自离开了矢雨城,从此再没人见过她。只不过,民间传说着夕华最北的雪山上住着两个百岁老人,他们生活在一起,却似乎并不是夫妻。 这一天,雪下得犹如少女的心思,寂静无声却又多情。那个老人眉目间的笑意就像这雪一样温柔。他与那个老妪并肩坐在山头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山下一片银装素裹。 “羽阳,今天挺冷的,要不要回屋披件大衣?” 她摇摇头,微微一笑:“这样的雪,刚好。” “你喜欢就好。” 她笑着,看着眼前的风景问他:“大哥,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下。” “当然。” 他艰难地挪了两步,靠在她的身边,她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静静倾听着自己越来越慢的心跳。 “星辰大哥……” “嗯?” “我这一生,难免有些遗憾啊……”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一点点开合着,最终彻底合上了。 许久,许久,他轻轻碰了碰她那有些冰凉的手,遗憾地笑了,小心将她抱在自己早已不再健壮的怀中。 “羽阳,大哥送你回家。” 第97章 番外:吾岁未更 君已白首 (上) 万亭建国一千一百年左右,益成六年,诺嘉子诺在位的第七个夏天。 夕华虽北,却也躲不过夏日猛兽的霸道,群山皆是沁人心脾的绿,阳光透过枝叶间,恰如其分的温暖照在午睡着的她的梦里。 她就是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一直住在这片深山里,自她有意识开始就在这里生活。她的身边只有大大小小的动物与四季变换的原野之景,在她眼里她和这些动物一样,只是这片森林的一员。不过她非常清楚自己是这片森林中最强的那个,她有武器,体力极佳,甚至还有着灵力。 午睡着的她翻了个身,感到耳边一阵****,渐渐从梦里醒来,睁眼一看,那是她的大猎犬正在舔着她的脸庞。见她起了身,大猎犬吠了两声往森林南边跑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吠着,她便明白了它的意思,幻出那把从一个猎人身上抢来的铁棒——也就是她使用灵力的法器,跟着它跑去。 跑出几百米开外,那只猎犬的脚步慢了下来,吐着舌头看着她,她点点头,看到了不远处那只缓慢行走着的野猪,她笑了起来,吞咽着口水,拿下她背上的弓箭,拉满了弓,对准那只野猪射了过去。“咻”的一声,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它,野猪哀嚎着,她正要幻出铁棒继续用灵术攻击,那野猪却已经倒了下去,她疑惑着收起弓箭,忙跑了过去。 出乎她的意料,这只野猪的身上竟然插着两支箭,她拔出那支做工精致却不属于自己的箭,疑惑之时,她听到了马蹄声。不远处的草丛里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朝着她走来,她急坏了,忙赶走大猎犬,自己躲到了那头野猪的身后隐蔽起来。 “陛下!看!一头大野猪!” “嗯。” 一队小兵加紧节奏砍开茂密的草丛,为他们身后几个骑着骏马的人开出条路来,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一身华丽的瑶装,脸上并没有猎人的那种兴奋,似乎觉得甚是无味,他骑在马上,走到了死去的野猪跟前,身边的小兵扶着他下了马,他身后几个贵族模样的男人也跟着下了马,看着这个头不小的野猪开心地讨论着。 躲在野猪身后的她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握紧了手中那根铁棒。当他越来越靠近野猪,眼见就要到可以看到她的地方时,她运气吐息,驱动了灵力注入在那根铁棒之中,在他又靠近她一步时,一声吼叫,铁棒上带起一道火焰,朝那个靠近她的人打去。 “噹”的一声,那把让她战无不胜的铁棒居然瞬间断成两截,她惊呆了,而她眼前那个人,手握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叫做刀的东西,眼神平静的看着她。一边的小兵冲上来抓住了她,她害怕极了,大声地叫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啊!唔啊!”小兵把她打倒在地,还不忘踹上几脚,那男人身后的贵族气愤地走到她面前,往她的肚子上狠狠补了一脚,没好气地问:“哪来的野猴子!居然敢埋伏子诺陛下,想死?!” “啊!啊!”她摇着头,她不懂眼前这些生物口中喊出的这种有节奏的声音叫什么,也不懂他们想表达的意思,她叫着,拒绝着这些人给她带来的痛感。 “啊什么啊?本大人问你话!快说,你是谁?!” “啊!啊!” “我打死你这只脏猴子!” 那人正要动手,他身边那个华服锦衣、面容平静的人叫住了他。 “够了” “陛下?” “她不是普通的人,别打她。” “可是!意图刺杀陛下,怎么可以轻易放过?” “本是我们不对,闯进这片森林,这里是她的家,我们抢了她的食物,怎可还打人?” “是……陛下。” 那个叫子诺的男人收起了自己的刀,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示意抓住她的小兵放开她,被松开的她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一团。 “对不起,本王以为这片森林没有人住。” 她艰难地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那双棕色的深眸。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摸了摸她乱如杂草的“灰发”,被碰触到时,她吓了一跳,缩了下身子,小心地看着他,轻轻的“啊”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这深山中?” “啊?” “你不会说话?” “啊?” “你是这个森林的主人?” 她抓了抓脸颊,歪着头奇怪地看着他。 他温柔地笑了,对她说:“我叫诺嘉子诺,来自浊立。夏天的浊立很热,夕华很凉快,所以我来这边度假,抱歉,打扰到你了。” 她依旧奇怪地看着他,她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她似乎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生物没有危险,可是,眼前这个生物也不能当做食物吃掉,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好像可以感觉到,她和他是一样的。 他小心地扶起她,又问:“肚子还疼吗?” “……” “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回去,可以吗?” 子诺身边的士兵和官员听他这么一说都诧异极了,其中一个官员走了出来,阻止道:“陛下!这个猴子这么脏,行为举止又那么奇怪,带她回去何用?您还是别碰她了,等等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子诺没有理会,转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上来,我背你。”她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看到他的手对她摆了摆,挠了挠头,趴到了他的背上。他背起她,轻跃上马,她吓了一跳,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骑上马,赶上子诺的脚步。 她在他背上趴着,身高的差距让她抓不住他的脖颈,只好滑下双手,紧紧抱在他的腰上。马背上轻轻的晃动像是摇篮一般,她竟是在他温暖的背上睡着了。他听到她微微的呼吸声,转过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温柔地笑了。 走了一段时间,他们回到了休息的地方,子诺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把她叫醒。她睁开眼,伸手揉了揉眼睛。子诺从马背上下来,对她伸出手,说:“下来吧。” 她奇怪地看着他,又好奇地看着身边的人,还有那种叫作建筑的东西。她站到了马背上,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落地后半躬着身子,双腿弯曲着,一蹦一蹦地跳着。在场的人都面露嫌恶之情,而子诺却是一直笑着,看着她走累了才来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屋子里去了。 “准备一些热水,再找一套衣服。” “是,陛下。”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她安静坐了下来,耐心地引着她把头发泡进热水里,然而头发刚刚碰到水,那一盆清水就变得浊不见底了,连训练有素的侍女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他却还是微笑着,忙命侍女们换来干净的热水。不知换了几盆,那水才算得上的清澈,而她的头发也变了颜色——原来,她并不是灰色的头发,而是如雪般纯洁的白色。 只不过那一团蓬乱打结、没有任何美感而言的白发,加上她那脏兮兮的黑脸,还是一样不讨人喜欢。子诺却很开心,自己起身找来了梳子和剪刀,帮她擦干头发,想梳开她的发,可她的头发早已完全结成一团,想梳开根本不可能,他拿起剪刀,仔细的寻找着发丝打结的地方,小心地剪开,再耐心地梳理。 奇怪的是,本来没有一刻安静的她,此时却乖乖地坐着,只是好奇地看着镜子中那个白发女孩。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 镜子里那个白发女孩那头杂乱的白毛已经变成了顺直的及肩短发,坐了一下午,她终于明白自己就是那个白发的女孩子,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开心地笑了,学着子诺的样子用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结果又卡住了,她着急地乱扯了起来,子诺抓住她的手,温柔地对她笑着,拿起剪刀把她的头发剪短,剪成了一头可爱的碎短发。 他弯下腰问她:“肚子饿了吗?” 她眨眨眼啊了一声,又伸手去抓她的头发。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说:“我让这几个姐姐帮你洗个澡,你要听话,好吗?” 她还是眨着眼,他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对身边的侍女命道:“帮她清洗一下,辛苦你们。” “是,陛下。” 来到房间,她愣愣地看着侍女们,侍女们褪下了她身上简单包裹着的毛皮,连推带拉地把怎么都不愿意配合的她带进浴盆里。她啊啊地叫着,不肯让侍女们碰她的身体,十几个侍女忙绕得晕头转向。 整整三个小时,累倒了一屋子的侍女,她眨着眼看着镜子中那个皮肤白皙,身着洁白瑶装的女孩。子诺从房外进来,她见到他,开心地笑了,习惯性的跳着朝他奔去,被瑶装的前摆绊住了脚,子诺忙上前扶住她。 “小心点。” “啊……”她眯着眼笑了,似乎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暖暖的,轻轻地捏了下她白皙的小脸,牵着她离开了房间。 这个夏天,万亭第二十七任国王诺嘉子诺来到夕华度假,原是停留一个月就走,他却临时改了主意,直到秋意袭来他才启程回到了浊立。 这个时代,一切都很平静,像这个国家的国王一样平静。 他是个安静的男人,十六岁登基,如今已经七年,七年来,万亭无大灾大难,年年风调雨顺,百姓们都说子诺是天上的神明赐予万亭的王。他笑得很温柔,眉宇间并没有太多王者的霸气,虽然他很高大,而他的神情却永远那么平静,从不大笑,从不生气,更是从不哭泣。 秋已至,矢雨城广场上,群臣列队,子诺的母亲舒华太后和他的弟弟仲英王子带着六大臣在叶归殿前等候。而他一身华丽的王袍,手持权杖,头戴王冠,身边却牵着一个谁都没有见过的女孩。她已经学会正常走路了,但从她纠结的表情中还是可以看出这么走路对她而言有多艰辛。 舒华太后的神情凝重了起来,这女孩是谁?她猜测着。 “母后。” 舒华太后没有回答,她下颚微抬,看着他身边那个站得笔直的她。 “母后,她是我的朋友,还没有名字,她不会说话,直立行走对她而言已经很艰难了,望母后包容她未行礼之罪。” 舒华太后抬起手,头上的发饰轻轻晃动着,眉间的红梅印微微有些皱起,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白发,带着轻视的笑意,手顺势向下碰了碰她如雪般的脸颊。被碰触到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狂般叫着,咬住了舒华太后的手,还把舒华太后庄严华美的头发抓得一塌糊涂,发饰掉了一地。 “啊!你这个无礼的贱民!放开本后!” 子诺忙抱住她,被抱住的她马上安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他,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仲英王子扶着舒华太后,舒华太后简直要气疯了,她几乎是尖叫着命令道:“卫队!把这个贱民处以极刑!!” “是!” 卫兵围了上来,子诺把她抱得更紧了,厉声命令道:“退下!”卫兵们都愣住了,不知该听谁的。见儿子忤逆自己,舒华太后更气了,提高了声音再次命令道:“本后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卫兵们依旧没敢行动,还是站在原地。 子诺摸了摸她的头,松开怀抱对她一笑,起身对舒华太后再次行礼,说到:“母后,她是本王最重要的朋友,请您务必不要伤害她,是本王不好,勉强她直立行走这么久,她才会本性爆发,请母后原谅。” 舒华太后狠狠哼了一声,甩开仲英王子的手,转身离开了叶归殿前。 “母后!”仲英王子想追上去,走了几步又回到哥哥子诺这里叹道,“哎,王兄你这是怎么了?母后那边我来安抚,你要找个时间去道歉啊。” “嗯。” 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化着的情绪,她什么都不懂,却似乎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感受——那么深,那么重的寂寞。 之后,子诺处理完政事,放不下心她,还是来到了给她安排的住处。果不出他所料,刚刚走到房门边就听到了屋内的杂闹声。 他推门而入,房间和她在夕华的时候一样乱,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一笑,命那些疲惫不堪的侍女们都离开房间。她见到他,开心地笑着,跳到他的面前。他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弯下腰温柔地说:“在房间里走路不可以太快,又忘了?”她眨着眼睛,又笑了起来,大声叫了一声:“好!” 他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握住她的肩膀问:“你刚刚说什么?” 她拍着手,开心地又喊了一声:“好!” 他兴奋地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不停地、小声地念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歪着头,跟着说:“太好,了。” 他听到这,更加不敢置信,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对她说:“我,要,吃,饭?” 她点点头,举起手,大声地说:“我要吃饭!” “我是女孩子?” “我是女孩子!” “我叫……我……叫?” “唔?”她歪着头,看着他。 他低下头,不自觉溢出一脸最是温柔的笑容,又一次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倓宁,你叫倓宁……宁静,宁静……” 她咬着手指,在他怀中点点头,跟着说了声:“你叫倓宁。” “不不不,是——我,叫,倓,宁。” “我叫,倓宁?” “嗯,你就叫倓宁。” “你就叫倓宁?” “哎!”他用额头轻轻撞了了下她的额头,宠溺地骂道:“笨蛋。” 倓宁,宁静,宁静。 日子转瞬即逝,自从那个秋天过去,至今已经五年。 益成十一年,冬。她叫倓宁。 刚过去的一场瑞雪在安静的矢雨城上铺了厚厚一层白地毯。一片雪白中,她及腰的白发随着她稳重不失活泼的步伐轻盈跃动,一身纯白的瑶装和地上的白雪一个色彩。远远地,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抓起裙角,开心地朝他跑去:“诺哥哥!诺哥哥!” 子诺看到她,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温柔地笑着。 她喘着气,站在他面前问:“诺哥哥,你要去叶归殿吗?” “嗯,有客人来了。” “我也要去!” “诺哥哥要去做正事,倓宁先自己玩,诺哥哥一会儿就来找你。” “真的吗?” “诺哥哥骗过你吗?” “没有!”他又笑了,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他朝前走去,走出一段路却依旧感觉到倓宁的目光,他侧过脸,她见他回了头,兴奋地跟他挥着手。他微微一笑,回身继续朝前走去。 “诺哥哥……” 叶归殿上,舒华太后一身华服坐在子诺身边。殿上人很多,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从殿外走进一个妙龄女子,她一身简单不失精致的瑶装,微微低着头,步履庄严缓慢,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下,行礼说道:“小女姬奕铃,拜见陛下,太后。” “起来吧,奕铃。”舒华太后满意地笑着,对众臣道,“想必众臣都知道今日朝会的目的,姬家二女姬奕铃,多才多艺,国色天香,兰心蕙质,实是王后的不二人选。本后宣布,两个月后的今天,便是我们万亭国王大婚之日。” 众臣下跪,对殿上的国王太后行礼,更对那位准王后行礼。 而子诺,沉默着俯视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雪又飘起来了,风变小了,倓宁静静坐在她寝宫前的石栏上,双脚时而晃动着,呆呆地望着大门,偶尔抬头看雪缓缓落下,还有她身边那在风中纹丝不动的福钟。 他来了,身边的护卫小心地为他撑着伞。她看到他,咧开嘴笑着从石栏上跳下,朝他飞奔而去。 “诺哥哥!” 他温柔地弯下腰,轻轻抚着她的发,问:“一直在等我?” “嗯!”她用力点了下头,眨着眼,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平静的双目。 “不好意思,客人来,聊久了。” “诺哥哥,姐姐们说诺哥哥要大婚了,大婚是什么呀?诺哥哥要去哪了吗?” 他愣住了,抚着她的发的手也停住了,他直起身来,却低下了他的头。 “诺哥哥?”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她担忧的眼神。许久,他才淡淡一笑,说:“嗯,诺哥哥要结婚了,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成为一家人。” “真的吗?!” 她兴奋地跳着,拍着手笑着。他吃了一惊,问:“倓宁不怕诺哥哥不要你了吗?” 她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问:“诺哥哥会不要倓宁?” “当然不会。”她才刚刚问完,他就脱口而出了……她笑了,笑得温暖天真:“那我们家多了一个人,不是开心的事情吗?” “……” 雪下得很轻,天灰蒙蒙一片。 他第一次这么问自己,她对他而言,到底是谁? 是喜欢,是宠爱,还是爱? 大婚那日,倓宁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只要一靠近房门,侍女们就紧张了起来。 “姐姐们,我想出去,外面好热闹。” “这……倓宁大人,请不要为难小的们。” “为什么太后不让我出去嘛。” “今天是陛下大婚的日子,太后下令了,对不起,倓宁大人,小的们不能让您出去。” 她嘟起嘴,站到窗前,看着窗外那一片叶绿花红。 “诺哥哥……” 一瞬间,她想起子诺的笑容。 [倓宁,你叫倓宁,宁静,宁静……] “倓……宁……” 她静静闭上眼睛,推开窗。风吹了进来,带着花香的春风,满满宁静的味道。她静了下来,从日出到夜幕,这一天,她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夜,心胜宫。子诺走进了他的新房。侍女们向他行礼后纷纷退下,关上了房门。那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后,房里一片寂静。 他抬起头,看着床上静静坐着的伊人。 “你叫姬奕铃,是么。”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她。 她点点头,紧张地捏住了身上薄纱的衣角。 “今天起,你就是我们万亭的王后了。”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身,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希望我们可以一起,让百姓过上平静的日子。” “奕铃一定会加油的。” “谢谢你。” 他说完,在她的眉间轻轻一吻,褪下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人道春宵苦短,而子诺却是一夜未眠。身边伊人又如何?那是一个他连名字都常常忘记的妻子,只记得她姓姬——因为她是舒华太后的侄女。 夜半,他轻手轻脚起了身,拾起之前褪去的衣服,走到窗前,抬头看着那轮有些刺眼的明月,低头寻着月光下绿丛中的花影。他也常问天上那片除了星月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的天,为什么会选择他成为国王?为什么他身边的人这么多,却依然那么寂寞。 但只要想起,他在任十多年间国家一片安宁,他便也释怀了。 若要问他还有什么算得上是安慰,也就只有倓宁了。他想起她,温暖地笑了。他深信她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从第一次见面就深信着。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今日成为他的王后的人是她…… 转身,他看着伊人恬静的睡颜,无言。 又是五年,又是一春。 王后姬奕铃不负众望,一年时间就为国王诞下王子,如今小王子已经四岁,集万千宠爱一身,四年来因为他摔倒生病而受处罚的侍女不下百人,所有人忐忐忑忑侍奉着他,生怕出一点点差错。 尽管倓宁已经三十多岁,面上看却还只是个孩子,矢雨城里有个“同龄人”,她自然也再喜欢不过了,每当子诺带着小王子的时候,她便会和小王子玩的起劲。 他们俩相处甚好,侍女们也愿意把小王子交给倓宁,因为她不会出错。比起王后,小王子更喜欢与倓宁呆在一起,王后虽妒,但倓宁毕竟是子诺的宠臣,她也只能再三容忍,面上也十分疼爱倓宁。 直到那一日。 那一天,姬王后带着小王子到花园玩,小王子看到池中央石头上有只小青蛙,小王子开心地叫着,拉着王后闹道:“母后母后!我要那只青蛙!” 王后定睛一看,吓得尖叫一声,抽开了小王子的手。 “母后母后!我要青蛙!” “孩……孩儿乖,我们快走吧,你父王找你呢。” “哼!母后你怎么都不给我抓青蛙!” “我……” “母后最讨厌了!我不要母后!我要倓宁姐姐!” “……” 王后颤抖着,小心地牵过他的手,然而小王子却甩开了她的手,跑开了去。 她握紧了拳头,精心雕琢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自己的夫君子诺每天与倓宁相处的时间比起与她相处的时间多了不知多少倍,自己的孩子也和她亲近,她一直告诉自己,她不只是子诺的妻子,不只是小王子的母亲,更是万亭的国母,她必须容忍,只不过到如今,她再也无法忍耐了。 那一夜倓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吃过夜宵后难忍困顿,一夜深眠,再度醒来时已不是那张柔软的床了。一晃十年,再度醒来,又是她最初的归宿,一切似乎就像一场梦。十年,她几乎快忘记树叶为床的感觉了。 在树林里穿梭着,她再也不是上跳下爬,她像个人一样,用她的双脚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远,她看到了村庄,当她终于明白自己离开了矢雨城,她没有伤心,反而兴奋不已——她还只是个野性未除的孩子。 矢雨城中,子诺从梦中被叫醒,当被告知倓宁失踪的消息时,从来喜怒不惊的他完全乱了方寸,连衣服都没有穿齐,散着发就来到倓宁的寝宫。他推门而入,倓宁房中,打扮庄严的姬奕铃王后静静坐在桌前,安静地品着南方送来的贡茶。 “倓宁呢?” “丢出去了。” 他握紧了拳头,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衣领,把她从座上抓起,狠狠地朝她的侧脸打去,把她的后冠都打落了,屋里的侍女吓得跪了一地。 他紧紧抓住她的衣领,眼中满是愤怒。 她反而笑了,无奈、讥讽地笑着:“陛下,与您夫妻五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 “闭嘴。” “本后有觉悟接受陛下的惩罚,请。” “他是我爱的人,我诺嘉子诺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 “如果不能把她找回来,我……”他颤抖着,愤怒耗尽了他的力量,他咬住嘴唇,蹲在地上。 “你告诉过她么?”姬奕铃依旧很平静。 “……没有。” “当年,你为什么把她从那片森林里带走?” “不记得了。” “别骗自己了,只是因为有趣吧?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野人,觉得有趣吧?” “……” “你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有趣,因为稀奇,因为你要填补你空虚的心。所以你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她带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管她的感想,像养宠物一样把她养大!” “你住口!!!” “我偏不,她只是你的宠物!现在她走了,她只会感觉自由!!不会因你对她所谓的疼爱而希望回到这里!她不是一条狗!她也是人!” “……” 他平静了下来,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姬奕铃理了理自己凌乱的瑶装,缓缓跪在地上,把他抱在了怀中。她轻轻抚着他的发。 “陛下,你不会再寂寞了,你有奕铃陪在您的身边,奕铃一定会给你快乐,一定。” “出去。” “陛下……” “你们全都给本王滚出去,从此以后,谁都不许踏入这个房间。” “……”姬奕铃无言,眨着泪眼松开了怀抱,接过侍女递来的后冠,向子诺行礼后,被侍女搀扶着离开了这个只属于倓宁的地方。 他瘫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房里的一切。 第98章 番外:吾岁未更 君已白首 (中) __ 思念,总快不过疾奔着的时光。 分离苦,人人都以为自己会痛一辈子,时光它残忍,却也算是慈悲。它是毒药,亦是解药。曾经痛得一刻都不能忍受,最终也只是一段提起后一笑而过的回忆。 __ 离开矢雨城后,她并没有太多的思念子诺,甚至刻意避开他铺天盖地的搜索——她从来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的精彩。 她觉得自由,觉得快乐,比起王宫中苦苦等待才能得到的快乐,那些无时无刻属于她自己的自由,对她来说更是诱惑。 益成三十年,矢雨城里的国王诺嘉子诺最大的孩子已经成年,回到夕华居住的她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日子很平静,唯一奇怪的是,已经五十岁的她容颜却依旧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离开矢雨城后,她意外发现自己即使不吃不喝不睡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没有生病过,似乎对冷热的感觉也不明显。夕华的夏日还是那么凉爽,她刚刚给村里的孩子上完课,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在山中的住处,没有人的山路上,她踏着少女般轻盈的步伐走着,抬头与阳光微笑,弯腰与围上来的小动物们问好。她并不孤单,在她眼中,世间的一切都是她的朋友。 她的家是个小有规模的院落,她在院里种了自己喜欢的花,日常修炼时溢出的灵力滋润着它们,久而久之,这些花也有着一定的灵力,夜里亮着微弱的光芒。房子里,除了掩人耳目的家具之外再也没有什么。 她推开木栏,和往常一样蹦跳着走过花从,和平时一样进屋拿起手边还未读完的书继续阅读了起来。读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刚刚……花丛里是不是有一只……超大只的狗狗?” 她丢下书,朝门外跑去,看到花丛里躺一只浑身透着寒气的大麒麟,她倒吸了口凉气。她跑过去,抓着麒麟的一爪,着急地喊着:“喂!大狗狗!你压到我的花了!” 麒麟不为所动,只是侧了个头继续睡着。 “大狗狗!大狗狗你快点起来!我的花!”然而不管她怎么叫,它还是纹丝不动。 她束手无策,幻出了她的法杖。 “大狗狗,对不起了!” 她闭上眼,默念雷咒,一道轻雷从天而降,打在了大麒麟的身上。它睁开了眼,看着倓宁,把她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连声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它抬起头,缓缓站起身来,走出了花丛。倓宁看着那一片被压成花泥的花,叹了口气,正要蹲下处理那些花的“尸体”,花田却突然亮了起来,那些被压塌的花一朵朵恢复了原状。 “诶?!”她开心地转过身,看着那只大麒麟,问:“是你弄的吗?大狗狗?” “吼。” “这样是‘是’的意思吗?” “吼。” “谢谢你!你在找睡觉的地方吗?” “吼。” “我家后院有空地,我带你去吧。” “吼。”大麒麟伏下身子,把头趴在地上,轻吼了一声。 “这是……叫我坐上去吗?” “吼。” 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努力地爬上了它的背。 它站了起来,她有些害怕,抓紧了它背上的毛。它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害怕,一改往日的速度,慢悠悠地走到了后院。坐在它的背上,伸手就可以碰到房顶,这种新鲜的感觉让她很是兴奋。 后来,它在她身边住了下来,她为它在房子边开了个山洞,让它住得更舒适一些。离开王宫几十年,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说是自由,也有越来越多的寂寞。益成六十四年,初冬,倓宁搬到一个新的小镇,花了几个月时间在离小镇较远的山上盖了房子,安置好“大狗狗”的住处, 几十年过去了,她的样子基本没有变化,她的心里有很多猜测,但却从未得到过答案。 与“大狗狗”一起生活,虽并不是那么寂寞,但她却每日每日想起那个人,那个如今已经子孙满堂,那个已经暮年垂老的人。诺嘉子诺,这个名字,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那种感觉很复杂,她是他的谁?她想了几十年,却还是没有明白。 “那个人过得好吗?” “那个人有没有想起我?” “那个人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他的身边?” “那个人……我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什么。” 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答案,更无以得到答案。 直到那日,她带着“大狗狗”到街上采买,却发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她拦下一名匆匆赶路的镇民,镇民着急地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陛下八十大寿巡游,马上到我们这了!” 她愣在原地,回头看着躲在暗处的“大狗狗”。 “吼。” “大狗狗……他……来了。” 她低着头,走到“大狗狗”的面前,蹲在它的怀里,抱着自己的双腿一言不发。 它能明白她心里的感受,它低下头,用嘴把倓宁叼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大狗狗?” 它跑了起来,跟着那些村民跑去,倓宁趴在它的背上,心里百味杂陈。不过一会儿的路程,“大狗狗”停了下来。 她从它的背上跳下,犹豫着朝人群走去。 街两侧站满了人,大家都非常兴奋,紧盯着街的那头,紧张地讨论着。她不自觉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不敢挤到人群中,只是远远站在人群后。她想过转身离开,她害怕再次失去自由,但她更想看看他,看看朝思暮想的他。 街的那头热闹了起来,远远的,几排整齐的骑兵走了过来,人群里欢呼着,震耳欲聋。队伍越来越近,她看到了那辆装饰着代表王权的红色马车,她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了的身影。 “诺……哥哥……” 吧嗒吧嗒,她泪流满面却毫不知觉。他坐在马车上,向人群挥着手,眼角的皱纹层叠在一起,背已微驼,白发稀疏,肩膀干瘪,双目朦胧…… 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原本毫无焦点的眼睛。她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看着他摇头自嘲的笑容,看着他转过身去。她明白,他以为这是幻觉…… “诺哥哥,诺哥哥……” 她不明白,不过五十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知道人会老,但是她从未认识一个人那么久,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生命的衰老。她想起他温柔俊美的面容,他厚实温暖的胸膛,他飘逸迷人的青丝…… 她瘫坐在地上,无助地大哭了起来。“诺哥哥!诺哥哥……诺哥哥……” 她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以为生命还很长远,她以为,她来得及后悔,来得及对他说一声谢谢,来得及,告诉他这几十年来,她一直想着他,一直一直思念着他…… 这一刻,她才明白,这并不是自由。 她抹干泪水,钻进了人群中。 “诺哥哥,别走……” 可沿街的人真的太多,她在人群中被推搡着,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远去。 “诺哥哥!” 她大叫出声,人群的欢呼把她的呐喊遮盖得严严实实。终于,那辆马车消失在她眼前。 人群散去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任泪水肆虐,她以为,她一直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以为她不变的容颜只是和常人有些不同罢了,她知道人会死,知道人会老,但她不知道,人老得那么快,人的生命,那么短暂。 环顾四周,散开的人群各自忙碌着,与平日无二,似乎刚刚的相逢,只是一场梦。 二百二十年后,启轩十五年,秋,青墨北。 如今的倓宁已经三百多岁,或许因为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又或许早已习惯寂寞,她沉默寡言,只一心修炼灵力。 两百多年前的相逢还历历在目,她慢慢地想明白了,她并不是一般的人,不是别人“奇怪”,奇怪的是她自己。 她刚搬到这个小村庄不久,每天专心修炼,一直住在深山里,没有下山与其他人交流。她的生命已经走过了三百年,她以为她早已心如止水。春叹秋悲,她也早已毫无感觉,日升月落,她也不再为之所动。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何时才是尽头,不知道自己为何毫无变化。 那天午后,她在午后的山顶上修炼,“大狗狗”在她的身后熟睡着,本是一个与平日无异的午后,却因为一阵节奏不均的脚步声而与众不同。 她屋前一段距离,一个女人捂着胸口,脚步踉跄地朝倓宁的住屋走来。 倓宁微微皱起眉头,她选的住所地势极险,与山下的村庄相距甚远,一般人根本不敢,也不可能到这里来。 那个女人趴在倓宁的屋门上,轻敲了几下门,喘着气问: “有……有人……在吗?”倓宁起身,轻盈一跃,平稳落在那个女人的身后。 “什么事?” 那女人听到声音,艰难地转过身,见面前是个气质不凡,白衣翩翩的女孩子,脸上的平静和年纪极为不符,她大惊失色,匆忙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女神!女神救救我!他们要杀我,求求您救救我!” “杀你?” “他们说我染了兽疫,会害死全村人,我没有!我……” 没等那女人说完,倓宁幻出一支玉笛,轻吹几声,幻出一道斑斓的长绳,把那个女人捆得严严实实。 “你!你不是神仙!可恶,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倓宁收起笛子,面无表情,冷冷回答:“我当然不是什么神仙,这位夫人,虽我与贵村毫无交集,但我也不能看着贵村陷入危机而不顾。” “你要做什么?” “待我确定夫人是否有患兽疫,再做定夺。” “你!” 倓宁正要走近那个女人,但刚刚跨出一步,那女人身上本来应该是牢不可摧的绳子被一道光剑给斩断了。 回过头,只见她的侧后方站着一个抱着琴的男人,一头水色的长发飘逸地随风飘动着。那个男人并没有看倓宁,收起了怀中的琴,径直走到那个女人面前,把她扶起,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谢谢你,我没事。” 他皱起眉,转头看着倓宁,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病人?” 本以为什么事都无法撼动她的心灵,但这一刻,倓宁与他充满慈悲之意的灰眸相视,明明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却一下子羞愧极了。 “我……我不知道。” 那个男人扶着那个女人坐下,从腰间拿出一瓶药,递给她: “把这个喝下,可以治愈你的病。” “真的吗?” “嗯~放心吧,你会没事的。” 倓宁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对话,反而认为自己做错事了,久违的,她面露尴尬,挠了挠头。 那个男人为那个女人认真查看了一番,说:“放心吧,你的情况不严重,按我给的药,吃一段时间,好好静养会完全恢复的。” “谢谢你!” 他站起身,看着倓宁的眼睛走到她的面前,久久看着她,表情中带着责备,像家中的哥哥看着做错事的妹妹。被他这么盯着,她不由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个男人开口了:“阿查尔,你的房间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啊?”倓宁吃了一惊,问,“呃……你叫我什么?” “阿查尔,对了,齐青呢?” “齐青?” “啧。”那个男人嫌弃地看了一眼倓宁,转过身到那个女人边上,推开门扶着她进了倓宁的房间。倓宁一头雾水,正要跟着进门,大狗狗跳到了她的面前。 “吼!” “大狗狗?” “齐青!”那个男人听到“大狗狗”的吼声,开心地从房间里狂奔而出,抱住了“大狗狗”的头。 “吼!” “齐青!雍炎想死你了!” “吼!吼!” “哈哈哈哈,是吗?你也想我?” “吼!!” “有没有吃苦?没想到阿查尔比我想象中的还笨。” “吼!吼!吼!” “啊?不许我说阿查尔?” “吼。” “唔,那好嘛,不说你的好朋友了。” “吼。”站在一边的倓宁歪着头,看着两人的“对话”,从刚才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她没一件明白。 “那个……” “恩?”雍炎抬起头,瘪瘪嘴,问:“怎么了?” “呃……”因为刚刚被雍炎骂过,她很是不好意思,不敢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小声地问:“你……你刚刚叫我……阿查尔?” “嗯。”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对她微微一笑,轻松中带着严肃与认真,郑重地对她宣布,“我的族人,阿查尔。”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视线聚在了他的灰色双眸,她并不认真地对待他刚刚说的一切,但他的眼神却逼得她不得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族人……” “嗯,我的族人。” “那,大狗狗呢?” “……它是我的好朋友。”他伸出手,向她自我介绍道,“我叫吉尔萨?雍炎。” 她看着他,心中波澜顿起,她伸出手,与他的手相握,抬头看着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灰眸,思绪万千。 “那……我叫,阿查尔?倓宁?” “那要看你。” “看我?” “雨湘姬为我所取的名字是吉尔萨,为你取的名字是阿查尔,而我为自己取的名字是雍炎。那么,你呢?” “……我叫倓宁,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个雨湘姬,是谁?” 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牵着她的手跃上屋顶,唤出风灵,轻松地带着她飘到她平时修炼的山顶。 “你每天都会来这里修炼吗?” “嗯,不过……你飞的比我快。” “当然。”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比我小了十几岁。” “你还没回答我。” “雨湘姬吗?” “嗯,她是谁,还有,我是谁……” “我们不是人,但我们,也是人。” “什么意思?” 他坐了下来,望着山下的风景,说:“雨湘姬是掌握川河的神,我们是他创造的,我们是半神,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神,也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人。” “……”她似乎早已经猜到了,显得十分的平静。 “你并不惊讶?” “或许只有这样的答案,才能解释我的奇怪之处。” 他轻轻一笑:“你躲在山里很久了,对么?” “是。” “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那个女人得的确实是兽疫,半年前,这种病开始在青墨流行,如今已经蔓延到浊立。” “怎么会?!我不过一年没有下山……” “如今绝不能只是隔离病人,而是要治好他们,我已经找到了能阻止病情的药,但毕竟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也只能救治少部分百姓。” 她看着峰下群山,平淡地说了句:“我帮你。”便飞下了峰顶。 他咧嘴笑了,眼中满是幸福的神情:“不愧是你,阿查尔……” 第99章 番外:吾岁未更 君已白首 (下) 自那天后,倓宁和雍炎一同下山,以病原地为目标出发,沿路救助病人。 两个月后,他们到达了兽疫最开始流行的地方,青墨东部的一座城池。 倓宁骑在齐青身上,与雍炎站在能俯视全城的山上。这里是青墨的第三大城,作为进入浊立的交通枢纽,平日里,这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而如今,除了风中飘着的尸腐腥味,也就再没有其他的事物了。 “死城……”她不禁感叹。 他从包里拿出一卷羊皮,铺在地上。 “这是?” “我之前画的地形图,现在这里已经被全面封锁,全城一万百姓,一夜之间几乎全数患病,第二天,几百人病逝。城尉见情况不对,下令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十天后,只剩下不到几百个活人。由于这种病的后期,人们丧失理智,会攻击其他人,像猛兽一样啃咬活人,甚至把人活活咬死。” “还会把人的尸体吃掉……”她从齐青身上跃下,轻抚着它,问:“我们俩并不会被传染,那么齐青呢?” “它并非凡兽,放心。” “那我们走吧,到里面看看,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好。” 两人步行来到了城中,眼前的惨景有如炼狱。空气中浓重的尸体腐坏的味道,加上并不新鲜的血腥味让她几欲呕吐。雍炎见她脸色不好,取下脖子上的长巾为她披上。 “嗯?” “捂住口鼻,会好受一些。” “谢谢……” 两人默默地走在遍地横尸的大街上,这里靠近城门,残缺腐烂的尸体无数,基本都已经不见人型了,外露的白骨提醒着他们这曾经是条鲜活的生命。 雍炎边走着边对她说:“我做的药只不过能压住身体里毒素的蔓延,并没有办法完全去除,这个城规模不小,兽疫到底是如何做到一夜间感染所有人的……” “一夜之间……” “更奇怪的是。明明只有两天就封城了,为什么还会这么大规模地蔓延到浊立和其他地方?” 倓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雍炎,你刚刚那个地图再让我看一下。” “好。” 两人找到一处勉强干净的地方,铺开了地图。 “雍炎,你不觉得奇怪吗?”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但是,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 “总觉得,这种病不只是人会传染给人。”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 “你也?” 他点点头,用手指在城外南部画了个圈:“这里的几个村子也没人了。” “再往南呢?” “南?” 她在地图外的地方画了个圈,说:“你没有画出来的这里。” “那里是山区,几乎没有居民。” “可是,这座城里流过一条大河吧?” “……” 雍炎皱起了眉头,从包里翻出了万亭地图,铺展开来。倓宁看了一眼,笑了。 “你还说我笨。”她在地图上以她们所在的地方,顺着这条河流画着曲线,“之前我们走过的那些地方,几乎都可以看到这条河流,这条河的所到之处皆是重病区。” “的确!”雍炎兴奋得拍了下手掌,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有发现!” “我们到浊立去,把这个发现告诉王室。” “没有用的,我们也只是猜测,还没有证据。”他收起两张地图,转身看着南面渐高的地势,说,“我们顺着河水向上走,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 他带着她向南走了一段距离,无意间发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和小心地避过地上腐烂的尸体尸块的脚步,他停了下来。 “倓宁。” “嗯?” 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跃至齐青身上。 “你……” 他微笑着,摸了摸齐青的头,说:“拜托你了,齐青。”它吼了一声,按着雍炎刚刚所说的方向而去。他把她抱在怀里,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她红着脸,想躲开他的怀抱,不想他却是又把她的头按回了自己的胸口。 “不要看。”他有些严肃,却又温柔地命令着。 “……” 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此时却是盖过了空气中浓重的尸臭,她不再那么害怕了,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而另外一边,国王启轩得到汇报,民间有个名叫阿查尔的白发女人为灾民发放神药,药效奇佳,启轩王十分高兴,命人务必找到这个女人,并命人上交阿查尔所留下的药方,大量制药。 倓宁和雍炎一路向南,走了半天时间,来到一处山涧。 “吼!” 齐青神兽大吼一声,忽然开始狂奔起来。雍炎扶住她,神情紧张了起来。 “不对……” “怎么了?” “倓宁,准备好武器。” “……好。” 齐青停下了奔跑,怒吼了一声,它的四周,几十只浑身冒着黑油的怪物把他们围了起来。 两人从齐青身上跳下,雍炎幻出了长剑,倓宁幻出了灵杖,两人背对背,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轻笑一声,说:“看来,人间遭受灾难,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吼!”齐青大吼一声,化作一阵青云消失了。 那些怪物龇牙咧嘴,黏稠的黄色口水滴答滴答流着,混着身上密布的大孔冒出黑油,令人作呕。 “倓宁,小心点。” “嗯” 两人默契地向面前的怪物攻去,那些修炼不到家的小杂兵根本就不是两人的对手,只是这些怪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数量却是越来越多。雍炎看起来是被它们弄烦了,“切”了一声,忽然把倓宁拉至身后,幻出一圈熊熊燃烧的烈火,急速向四周的怪涌去。 只是一瞬间,那些还来不及逃跑的小怪物尽数化为了一堆黑炭。 “烦死。” 倓宁收起法器,忍不住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注意到了她并不明显的神情,骄傲地笑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好骄傲的,我也可以。”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这些并不是它们的所有,我们再往前走,估计就可以看到它们的巢穴了。” “那走吧,这次轮到我了!” 他笑了笑,走到了她的前头,水蓝色的长发偶尔轻轻飞起,她跟在他的身后,呆呆地看着他偶尔飞起的发丝,还有他线条明晰的白皙脸庞。 “雍炎。” “嗯?” “你……看起来只有十七岁呢。” “是么?我还以为你会说只有十五岁。” “没那么稚气。” “那你呢?” “我?什么?” “你觉得,你像几岁?” “这个……”她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到她这般可爱的样子,他停下了脚步,嘴角淡淡地勾起,凑近了她的脸,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 被他这么盯着,她红着脸避开了他的眼神,那双灰眸太美,看久了恐怕会中了他的魔咒。他看着她脸上泛起的红潮,淡淡一笑,趁她不备,在她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捂着嘴连退了好几步。 “你干什么!” “啊?”他故作无辜地笑着,“因为你就像个少女一样,很可爱。” 她又气又羞,不知要怎么回嘴,只好咽下这口气,扯下他围在她身上的长巾丢给他,微微嘟着嘴先走了。他看她这样,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距离走了一段,倓宁停下了脚步。 “怎么?” “血的味道。” 眼前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不时传来令人胆寒地叫声,雍炎凝起眉头,把倓宁拉到了身后,说:“你在这里等着。” “喂!别瞧不起女人!” “听话!” 她愣住了,平时嬉笑轻松的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他转过身,挥手幻出了净水凝成的坚固水链,捆住了倓宁的四肢。 “喂!” 他没有理会她的挣扎,默念咒语,唤来了齐青,轻抚着它的头,对它说:“倓宁就拜托你了。” “吼!” “雍炎!”倓宁努力驱动灵力想破解他的灵术,无奈那水链竟是丝毫没有变化,“那个怪物不简单,对不!?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抚着齐青,对它点点头,驱动风灵离开了。 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背影,子诺从她面前离去的背影,此刻却是那么的相似。她越发害怕了起来,颤抖着,歇斯底里的喊着他的名字:“雍炎!” 雍炎来到那个洞口,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连他都忍不出反胃起来。脚边的草木皆已枯死,从洞里流出溪水般黏稠的液体,没有血的颜色,却有着血的味道。他拿出倓宁刚刚丢给他的长巾绑在在脸上,勉强能够正常呼吸后,他幻出长剑,小心地进入洞中。 越往里走越黑暗,一个拐角后,洞里基本上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幻出火光,这才看清洞里的情况。这里比洞口处大了许多,山洞的趋势是越来越大,走到这里光已经照不到洞顶了,血腥味越来越浓,隔着布还是令人作呕。走到一处,他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蹲下一看,竟是个蠕动着的卵,与刚刚遇到的怪物一样的大小。他站起身,加大了火光,原来,洞里的地上分散着许多这样的卵,顺着向外流动的黏稠液体一点一点移动着。 “果不出我所料。” 与他之前猜测的一致,这里的确藏着这些怪物的母体,那个叫声,估计也是母体那边传来的。他扬起嘴角,幻出琴后悬于空中,弹奏寥寥几音,从琴弦中射出的刀光准确地打中那些卵。 就这样一边清除那些还未出生的怪物,一点点地往洞里前进。卵的分布越来越密集,终于,他看到了眼前那个巨大的黑影。他挥起双手,在洞壁上燃起火焰,整个山洞都被照亮了。他看着那个比他大上百倍、浑身上下满是冒着油的黑色疙瘩、一个大口不断地涌出卵和血味黏稠液体的母体。他立琴于一石块上,拨动琴弦弹奏出刀光,但并不能给那个母体带来什么伤害,沉睡着却时而发出尖叫声的母体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把火灵术与音刀相合,点燃了它身上冒出的黑油,终于是把它弄醒了。它身下的大口突然紧闭,转过身来,睁开了它足足有两人高的大眼,咕噜咕噜地转着。 “起床了?” 他笑着问候完对手,又弹出了几十道带着火的音刀。它明显是被弄痛了,张开嘴,愤怒地大叫着,伸出巨大的前爪朝他攻去,他收起琴,及时地躲开了,跳起后又再次幻出琴,在空中继续朝它进攻,火光越烧越大,它的半个身体已经被点燃。它完全愤怒了,伸出后腿,直立着站了起来。 “居然可以用两只爪子……”他皱起了眉头。 母体怒吼着,双爪意外的很是灵活,不断地朝他攻去。他明显感觉到了艰难,几次差点被击中,背部还被它爪上的尖刺弄伤,身上的白衣被血染红了。更糟糕的是,由于必须尽全力才能躲过怪物母体的攻击,他的风灵就要用尽了,那个怪物,却是一点要败退的迹象都没有。若是失去风灵的支持,他根本毫无胜算。 他耗尽最后一丝风灵跃至洞壁一处突出的岩石上,眼看那怪物的两只大爪就要把他拍扁了,他立琴,用尽全身的力量唤来了火灵凤凰,带着一大波炽热的烈焰迅速朝那怪物的两只大眼飞去,撞在它的双目之间,瞬间,烈焰点燃了怪物满是黑油的双眼。千钧一发,就在它的双爪差一点打到他的时候,它惊叫着收回双爪,想扑灭眼上的火,然而双爪却也染上了火焰。火凤凰之火并非凡火,眨眼功夫,那怪物已经是一团烈焰,他松了一口气,唤出一把巨剑,刺入了怪物的“心脏”处,那种黄色的粘稠液体喷涌而出,无数的卵从母体的身体中飞出,堆成了一座小山。 “怎么会?!”他愣住了,没想到这怪物竟然没有内脏,只有一身的卵。 不一会儿功夫,洞里只剩下一具被烧焦的母体皮囊和一地蠕动着的卵。 他无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五灵力中,最强为火,其次为风,这些在刚才对战母体时已经耗尽,更何况,他也已经没有体力操纵金石之力,这里又是洞内,无法操纵雷灵之力,至于水,对它们又无法造成伤害。 “啧……” 他喘着粗气,站起身,不料脚边的石块却突然脱落,已经没有风灵力的他只能是随着石块掉落在地。本来以为这样已经够糟了,没想到,那些卵居然开始剧烈的蠕动,怪物纷纷从卵里钻出,无数的怪物围住摔倒在地的他。 无奈,他再次幻出琴,闭眼默念唤咒,齐青赶在那些怪物攻击他之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唤来齐青,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无力地倒下了,把一切都交给了齐青。 齐青怒吼一声,身上的寒气变得极重,靠近它的怪物们瞬间被冰封住,并迅速蔓延开来,眨眼功夫,这个巨大的山洞变成了极寒的冰窟,那些出生的,还未出生的怪物皆定格住,不再动弹。 洞外的倓宁焦急不堪,他进去那么久,她一刻都没能把心放下,齐青忽然消失时她几乎快无法呼吸,她害怕地挣扎着,却怎么都挣不开束缚来。忽然,那些水链自己碎开了,她的心一下子落入了谷底,她朝着山洞口狂奔而去,在洞口,她终于看到了他。 “雍炎!!” 他趴在齐青身上,双目紧闭,白衣染血,面无血色。看到这样的他,她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齐青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趴下,倓宁颤抖着把他扶了下来,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雍炎!雍炎!” 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胸口都毫无起伏。她害怕得喊不出声了,颤抖着把手伸到他的鼻前,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她,她吓了一跳,看着他勉强睁开的灰眸,哭了出来。 “好累……” “闭嘴!你吓死我了!” 看她哭得像个孩子,他微微笑着,努力地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白发,用微弱的声音哄着她:“乖,别哭了……” 话毕,他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一块简单挂起的布,不远处,倓宁围在火前,不知道在烧着些什么。 “倓宁?” 他坐起身,看着用布条把自己的长发扎起的倓宁。稚嫩的侧脸,随着些许飞扬的发丝,显得认真、可爱。他笑着,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从包里翻出替换的衣服,迅速换好来,抬头,却与她羞涩的双眼对上了。 “……还以为你并不会那么快转过来。” “……怎么不避一下。” 他扑哧一声笑了,站起身系好腰带,到她的身边,问:“我睡了多久?” “有三天了。” “是么?” “嗯……背上的伤那么重,可把我给吓死了,幸好你也是个怪物,居然可以马上完全复原,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雨湘姬怎么会舍得我留下疤痕。” “雨湘姬这么疼你?你真幸福……” 他只是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问:“齐青呢?” “它不知道去哪了,这几天都是这样,到处乱跑,咬着一些奇怪的东西,要我熬成汤药给你喝。” “你可以和它交流?” “嗯,怎么了?” “没……我以为只有我可以。” 她笑了笑,一边把炉里的药水倒入碗中,一边说:“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什……什么。” “呐。”她递给他药碗,“喝下去吧,挺苦的就是。” 他接过碗,一口喝光,末了还故作帅气地抹了抹嘴角,说:“你说谁像小孩?” 她愣了一下,反而笑得更大声了。转身正要灭掉火堆,她看到树丛中一队移动的人影。 “有人来了。” “嗯?” 从树丛中走来十几个身着统一军衣的军人,带头的那个走到倓宁面前,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吃惊,不敢置信地问:“你就是那个送信给我们的人?” “是的,一路辛苦了,大人。恶兽已经被我的朋友解决,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山洞中已经被冰封,兽疫不会再出现危害人间。” “这……那么你的朋友呢?” “在……”她转身,却发现雍炎已经不见了踪迹,“刚刚还在,奇怪……” 这时,队里的一个小兵恍然大悟的说:“小姑娘,其实是你杀了那妖兽并冰封的吧?你太谦虚了!” “啊?不是!我……” “原来如此!”带头的军人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敬佩之情都写在脸上了。带着小兵们跪了下来,“看你的白发!你一定是天上的女神!女神!谢谢您来人间解救我们!” 她用余光看了看树下,雍炎的行李已经不见了,看来他和之前一样,并不想揽下这档子事。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小小恩惠,不必挂齿。” “敢问女神名为?” “阿查尔。” 军士大惊,几乎是大叫着说:“原来您就是阿查尔神姬!神姬!请务必跟小的们回到矢雨城!” “神?!姬?!” 她还搞不清楚情况如何,就被那些热情的军士带下了山,送上马车,启程前往浊立。 一路上,因为她和雍炎的救助好转的民众纷纷上街,跪地振臂,高呼着“阿查尔神姬”。她坐在马车上,礼貌地一一回应,不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 瘫坐在马车上,她想起雍炎说的话,她……是半神。 “神,是什么?”她问自己。 神是供人瞻仰的精神寄托,还是为与自己不同种类的世间万物造福?那那些怪物呢?他们也是生灵,也有生存的权利。 或许,因为自己是半人半神,所以会认为,帮人们除去伤害他们的怪物是一件对的事?那么到头来,她不过是与神沾上一些边的人罢了。 “怎么担当得起,神姬二字呢。”她靠着头,轻叹一声。 三天过后,她终于到达了矢雨城。这座大门她只见过一次,却是终身难忘。 “诺哥哥……我回来了。” 叶归殿上,国王诺嘉启轩看到从殿外走来的她,被她的容貌震惊了,他走下王座,走到她的面前,向她行了个礼。已经六十岁的启轩王,沧桑的脸上掩不住激动:“神姬!感谢您到人间救助世间百姓!” 她扶起他,看到他的白发,思绪又落在了子诺的身上。 国王把她留了下来,她要求住在原来住过的寝宫,国王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那里已经被封锁两百多年,祖训中的不可靠近之地,但既然她是神姬,要住在这里必然有她的道理,祖训在此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寝宫的大门早已经被风雨侵蚀得不成形了,连铁铸的门环装饰也锈在地上,没有人拾起,破碎不堪,静静地躺在那里。她轻轻碰了下那扇门,木门应声倒地。 一声巨响,她回到了这里,打破了两百年的沉寂。 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步也无法移动,她愣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飘摇风中的布帘早已残破不堪,被风霜雨雪洗成了旧色;放灯烛的灯罩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支架;挂在门边的福钟上满是铜绿,可能早已不再那么洪亮。偏偏是初冬,偏偏是阵阵寒风。偏偏,她却感觉不到那种寒冻。 若是可以,她多希望风能触碰到她的知觉,或许那种刺痛,会让她好过一些。 “诺哥哥……” 当她自然而然的念出那三个字,她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反问自己,心中的那种感觉,只是因为子诺吗?只是因为后悔吗?只是因为思念吗…… 她突然明白了,她,害怕,她终于明白,时光的残酷。 几日后 那些清晰如昨日的回忆,在两百年后的矢雨城却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倓宁”二字,在矢雨城没有一丝痕迹。她觉得她像时间的囚犯,被关在不知几千层深的牢狱中,永世不得翻身。“神”这个字,对她而言是那么的讽刺。 那一天,她再一次离开了矢雨城,这一次是她自己的决定。本想去找雍炎,没想到当她从矢雨城离开时,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了。 她愣愣地看着月光下的他,而他却是笑着:“想回去了?”她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走近她,牵过她的手,看着她温柔地笑着:“走,我送你回家。” “家?” “夕华。” “……” “倓宁,如果时间残忍,如果不愿意成为它的奴隶,那就去战胜它。” 她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嗯?”他眯起眼笑了,“我也不知道。” 环顾四周,她问:”齐青呢?” “在前面等我们。” “那……你呢?你要去哪?” “送你回家。” “我是说,送我回家之后呢?” “和你生活。” “你不回去吗?” “回去哪?” “你的家。”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灰色的深眸不露声色,让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她问:“那个女神呢?雨湘姬,你不回到她那里去吗?”他的神情终于有些波动,移开看着她的视线,小声地应了句:“到时候再说。” “她会来把你带回去吧?” “……” “她派你来找我,只是为了一起解决兽疫的事情,对不?” “……你都知道了?” “我猜的,不过的确如此,不是吗?” 他背过身去,久久不言语。 风很静,地上枯黄的杂草挂着霜花,半轮明月,几处散星,微弱的光照在他精致的脸上。 “倓宁……” “在。” “送你回去后,我得回到雨湘姬那里去,虽然……我好想和你一起生活,对不起。又要再一次让你孤独一个人了。” “一定要回到她那里,对吗?” “嗯。” “为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转过身看着她,淡淡笑着。 之后的故事,平淡如一池净水。那一天,他把她送回与他相遇的地方,留下齐青,留下一个微笑,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了雨湘姬的身边。 他们约好了,不做时间的奴隶,约好一起逃脱时间的囚禁。 雍炎回到了雨湘姬创造他和倓宁并关押他们的地方——一处极高之山上的密宫。 他站在门前,犹豫着推开了门,眼前的景象是他意料之中的。雨湘姬绝美艳丽的脸庞妩媚地笑着,从雍炎的床上坐起,婀娜摇曳地走到他的面前,轻挑起他的下巴,欣赏他的面容。 “啧啧啧,不愧是我雨湘姬的作品,才离开这么几个月,可把我给想死了。” “我回来了。” “还顺利么?” “一切都解决了。” “不是几天前就解决了吗?” “……” 他半眯起眼睛,手指顺着雍炎脸的轮廓滑至他的嘴唇上,轻轻挑着他的唇瓣。 “别以为能瞒得过我雨湘姬,让你去解决兽疫之事,你却瞒着我去找阿查尔。既然你不信守承诺,那也就别怪我了。” 雍炎大惊,跪在地上,央求道:“雨湘姬,吉尔萨知错了,要罚请您罚我!阿查尔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偏要罚她,既然你用你的时间和肉体换来她与我再无干系,那么我何必心疼她呢?她不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理由在意她,我要让她更像个人,会痛,会受伤,会死。” “雨湘姬……拜托你……吉尔萨真的知错了。” 他狡黠一笑,伸出玉足,挑下雍炎宽松的上衣,露出了他无瑕白皙的胴体。 “哼,真是个保护妹妹的好哥哥呢。用你的所有换她的自由,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你再犯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轻饶她。” “吉尔萨不会忘记约定。” “你想犯也没机会犯了,还有四百年,你的债才能还清,接下来不管是什么灾难,我也再不会放你出去,这四百年,你别想再离开我一步!” “……是。” 他的喘息在雍炎的耳边回荡着,什么时候被丢在床上,什么时候被他褪下衣裳,什么时候被他的吻包围,什么时候被刀子割伤,被烈火灼伤,被绳链捆绑得不为人样,雍炎全都忘了。他后悔自己没能忍住对她的思念,差点害倓宁失去生命。 人类并不知道,他们崇拜的女神,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神界没有女性,又以女性的外貌为美,许多神把自己的身份变为女神,名为”姬”。雨湘姬就是如此。 因为无聊,他瞒着其他神创造了雍炎,十二年后,他创造了倓宁,然而,当雍炎二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被自己视为母亲的雨湘姬侵犯,第一次知道了雨湘姬身为男人的事实,第一次知道了他和倓宁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他害怕自己的妹妹倓宁也受到这样的对待,与雨湘姬签下七百年的约定,他会一心服侍雨湘姬,以此交换倓宁的自由。雨湘姬本就不喜倓宁作为真正女人的身份,反而对长相更为绝美的雍炎感兴趣,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雨湘姬洗去倓宁的一切思想和记忆,把她作为一个新生命丢弃在夕华的野外。 从那之后,倓宁自由了,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而雍炎却继续被关押在寒宫之中,一心一意服侍雨湘姬,任他玩弄,任他伤害。 当雍炎回过神来,雨湘姬已经在他的身边熟睡了,他起身收拾好凌乱的房间,看着自己身上一道一道鲜红刺眼的伤口慢慢愈合得毫无痕迹,熟练地翻出干净的白布,沾水擦去身上的血,换下染着血的白衣,为雨湘姬盖上锦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重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可以让一切痛苦变成快乐,也可以让一切快乐变为痛苦。日月相接,每一日都是如此,即使有晴雨风雪之差,重复再重复,也会变得毫无惊喜。 这一年,她已是七百四十岁,自与雍炎分离,她一直深居山中,一心修炼灵力,努力地让自己变强大——这就是她与时间反抗的方式。 晨,春雨迷蒙,她浮于一池碧水之上,足尖轻点水面,泛起涟漪,静水缓动,偶有鱼儿跃起的响动,白发垂至脚踝,微风些许,抚起她轻盈的长发。她的面容终于有了些变化,又或许只是因为心的沧桑,她看起来不再像少女,而像一个三十岁来岁的女人。 已经四百年了,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寂寞后便再也不那么痛苦。因为她并不是毫无目的的活着,她与她的族人约好,一起战胜时间,一起抵抗,不做时间的奴仆。 极高之山上的寒宫,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天未亮,他坐在崖上,望着天边的微光渐渐熄灭空中的银河。今天,他没有换下身上染血的白衣,也没有清洗染血的肌肤,因为自己不再需要取悦雨湘姬,也不再是他的所有物。只不过他真的累了,累得不想动,累得对马上要离开密宫这件事毫无感觉。 天亮了,雨湘姬站在他的身后,浅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您来了。” 雨湘姬只是继续淡淡地笑着,幻出一把剪刀,走到他的身后,轻轻环住他的美颈。 “好美……” “……” “占有你那么久都不腻呢,可惜啊可惜,你就要离开我了。” 雨湘姬用那把剪刀轻轻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伤口,鲜红的血从伤口里流出,滴在他的白衣上。雨湘姬的剪刀滑到了他那飘逸的水蓝色长发,“咔嚓”一声,剪下了他的长发。他感到自己的头一下轻了许多,转过身,略微惊讶地看着雨湘姬。 雨湘姬只是笑,紧紧握住剪下的长发,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把他推下了悬崖。 “永别了,雍炎。” 雨湘姬从来只唤他吉尔萨,而他分明在坠落的时候听到了雨湘姬叫了他的名字,属于他自己的名字。 下落了一会儿,风灵们从崖上飞下,护在他的身后,缓缓下落。 他静静地躺在云般的风灵上,身边是广阔无垠的蓝天,身下是初春之景的夕华……他闭上眼睛,任风儿吹起他自由的短发。 碧水之上,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她睁开眼,只见空中降下一朵柔软的云,缓缓落在水面上散开了去。 她疑惑地收起正在修炼的灵术,轻点水面走到了那个浮在水面上的人的面前。 “……”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陌生阴天,她看着眼神空洞的他,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倓宁……” “雍炎……”他愣住了,转过头,眼前那个人竟然是倓宁。 他坐起身,却因情绪的变化打破了灵术的运转,他身上的风之结界散开了,一下子坠入了这池碧水中,倓宁吓了一跳,收起结界随着他落入水中。 天空中密布的云被撕开一个空洞,透出的微光照入水中,照在她的身上。他清楚地看到,眼前那个人,那个神情紧张地朝他伸出手的人,就是他的倓宁。 不知有几百年了,他心跳终于不再是那个单调的节奏。 他停止坠落,抓住她的手,把她揽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