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者时骏》 01 审讯室内,卫祥怒气汹汹地抓着时骏的衣领,低吼:“你再说一遍!” 面对威胁,时骏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说多少遍都可以,你想打我也行。但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不等卫祥再开口,推门而入的霍钢厉声道:“干什么?这是警察局!”言罢,让老王带着卫祥去另外一个房间。 这里好像是监审的地方,一块玻璃窗隔壁是另外的房间。卫祥诧异地看着对面,霍钢告诉他:“这是单面镜子,对面看不到我们。坐下说吧。” “说什么?”卫祥面色不善地问。 谁来说?霍钢看着时骏,对方点点头,打头阵。他坐在卫祥的对面,问道:“你喜欢吃西餐?” “问这个干什么?”卫祥不解。 “回答我。” “是,我喜欢。” “谭妍在没得病之前经常给你做吗?” 卫祥的回答很明确,谭妍的厨艺好,尤其做西餐,卫祥百吃不厌。时骏跟着又问:“她得病后给你做过吗?” 这一次,卫祥纠结不语,在霍钢几番催促下方才说:“做过一次。她出院半个月,病情一直不稳定。有一天,忽然给我做了很多东西都是我最喜欢的。我还以为她好转了,没想到吃了一半的时候她把刀拿出来了。说一起死吧,去陪孩子。当时我没能及时拦住她,她先割了自己的手腕,又来割我的。我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服她。”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我妈和以前的保姆,她的主治医也知道。” 时骏笑了:“你为什么隐瞒范羽艺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事到如今,还有意义吗?” “跟她没关系。” “是她跟你没关系,还是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被连连紧逼,卫祥的面色苍白了起来。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飘向另外那个房间,房间里范羽艺陪着吴美华说话,旁边还有两个女警。他赶忙收回目光,闭口不谈及与范羽艺有关的任何话题,时骏反而不再逼迫他,说:“好吧,暂时不说这个了。卫祥,你知道谭妍在落水前中毒吧?” 卫祥点点头。 “毒药是断肠草,你谈生意的那个地方很容易就能到手。” “我没有!”卫祥反驳,“我没有给她下毒。也根本不认识断肠草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霍钢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透明的小袋子放在卫祥的面前,说:“上面贴着地址,你应该能看明白哪一个是来自外地,哪一个是本地。” 在卫祥的眼中有着不解和迷惑,这让人觉得他根本分辨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他抬头看着时骏:“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这两种植物。” 一声轻笑后,时骏掏出烟点燃:“你在17号半夜回家的时候,谭妍在干什么?” 又是跳跃性的问题,卫祥显然不大适应,想了想才说:“坐在游泳池边上怀里抱着孩子的几个玩具和一套衣服唱摇篮曲。” “没在画画吗?” “没有。画架在她旁边,但是她没有画画。” “画架上的画是成品吗?” “不知道。”卫祥开始焦躁起来,“我没看。我不想看到她的幻想,那是不可能的,孩子没了,她不能再怀孕,我以后不会有孩子!我不想哪怕是看一眼那个来自她幻想中的孩子。” “别激动。”时骏笑着。随后让老王取来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那副画。时骏把画放在了卫祥的面前,问他都能看到什么。 卫祥的回答跟大家看到的一样。日出、夫妻以及一个没有画出脸的孩子。 “范羽艺喜欢孩子吗?” “我们没有关系!” 面对卫祥的大叫,时骏只是耸耸肩:“我没说你们有关系。事实上,你们只是很单纯的好友而已。那么,她为什么要来自首?不,也许该说她的行为不能确定为‘自首’不管怎么想,仅仅凭着一段婚外情还不足以支撑一个女人杀了另外一个人,并主动投案。” 终于被时骏没有规律的言论惹得急了,卫祥咬着牙吼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观念。”时骏没头没脑地说了,继而补充,“范羽艺本身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她因为被流言中伤而做了恶作剧,事后有些后悔。这也是她为什么拔掉电话线不愿意跟你通话的原因。想象一下,我们出于某种原因而做了没有恶意的事情,事后发现这件事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正确的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样的人会告诉自己‘不要逃避。我害死了一个人,我这一生都要背负罪恶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避不是办法;我不是有意害人,主动交代真相还可以宽大处理。’等等这样积极的想法。而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人来投案自首,这并不奇怪。而我们的范羽艺正是拥有正确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的人。” 这么说,范羽艺不是凶手?卫祥眼中的疑问毫不掩饰地投向时骏。而时骏似乎还没说完,他转回身指了指隔壁房间的范羽艺:“你和她是同学,平时交往的时候也会有些感情基础。所以,你们私下里也会联系,说说家常,聊聊以前。以范羽艺来说,你失去了孩子,她一定要安慰你,而你也可以发些牢骚。你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说道这里卫祥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但没有机会向时骏确认范羽艺并非凶手。因为时骏马上提出另外一个可能性。 范羽艺与卫祥之间没有所谓的“感情”那么,如果她是凶手,她与谭妍之间就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旧恨。这种旧恨不会来自于谣言,因为这一点理由实在过于牵强。姑且不论两个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单说谭妍的死亡时间。 17号凌晨04:30——05:30因中毒跌落水中无法自救而溺水死亡。法医给出结论,误食毒药后发作时间是两分到五分之间,那么,谭妍吃下有毒鸡蛋羹的时间就是死亡时间之内。而经过解剖化验后,确定了死亡时间内吃下的鸡蛋羹量无法与所剩下的量相互吻合,这就表明,在此之前,谭妍已经吃过一次没有毒药的鸡蛋羹。 吴美华在17号下午一点左右做好了一大碗的鸡蛋羹,然后放进冰箱。一般家庭的晚饭时间在六点到七点之间。假设,谭妍的晚饭时间正常,那么,她在晚七点左右吃过鸡蛋羹却没事,这就说明鸡蛋羹没有毒。而范羽艺是在当晚19:00见到了谭妍,她还好好的活着,这一点说明,下毒时间肯定是19:00——03:30之间,也就是说,范羽艺有机会下毒。 众人刚刚安下的心又被时骏悬了起来,老王正想说范羽艺还是有嫌疑的,时骏却把话锋一转,又说:“我要提醒大家一点。先来想想当时的情况,范羽艺在下午19:00左右见到谭妍,她们在二楼书房里发生了争执,谭妍推着她下到了一楼,拿起空气清新剂喷打范羽艺。在短短十几秒的争执中谭妍误喷到自己的眼睛,去卫生间清洗。而这时候范羽艺若要下毒,就必须走过卫生间门口,才能进得去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鸡蛋羹,谭妍会让她在家里自由走动吗?而且,卫祥让她找文件是临时发生的事,如果她是凶手不可能提前准备药物。而从她离开SPA会所到卫祥家的时间非常紧凑,找不出她返回自家拿毒药的空挡。所以,范羽艺没有投毒时间。” 乖乖,这小子到底要说什么?老王晕头晕脑地追问:“可以排除范羽艺了?” 时骏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我说的这么复杂是要大家明白下毒时间。事实上,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在19:00——03:30之间下毒。” “这不可能吗?”老王反问,“但是除了这个时间以外,没有机会下毒。” “谁说的?”时骏不满地白了老王一眼,“凶手就做到了。你们都别瞪我,容我慢慢说清楚。” 言罢,他又把油画拿了起来,问众人:“看到什么了?” 老王恼火:“这都问过几次了?” “问过几次你们也没看明白。好吧,最初我也没看明白,直到我在谭妍的画室看到一张她的自画像。”说着,他把画立起来,指着中间背景一扇小窗,“看到没有,谭妍画出了窗里的灯光,虽然很小,但一样能看清楚。” “那又怎么样?“这一次,卫祥提问。 “谭妍在死亡之前就画好了这幅画。而现在是初春的四月,我查过17号的日出时间,是05:46分。我倒要问问各位,谭妍如何在太阳没有升起之前画日出?” 众人中,老王和卫祥面面相觑,一旁老神在在的霍钢总结:“这不是日出,而是日落。” 啪地一声,时骏打了响指:“不错,谭妍的这幅画是16号日落时画完的。卫祥,你曾经跟范羽艺说过,谭妍病后有个习惯,先吃东西,然后吃安眠药,接着就去池边画画。” 卫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时骏而已。时骏接着说:“所以我可以肯定。范羽艺见到谭妍之前,谭妍已经在画,也吃过了一次两种胶囊。而范羽艺在19:00左右调换了安眠药和维生素的胶囊,她离开后谭妍并没有再吃安眠药和维生素,而是画完了画回到卧室睡觉。不知道睡到几点,大概是半夜时间吧,她醒了又无法再次入睡,所以她只是吃了过量的安眠药,根本没动过维生素药瓶。但是她的习惯还在,吃过安眠药后还想吃点东西,所以她加热了鸡蛋羹,拿到游泳池边上。而还没等吃到嘴里,卫祥回来了。他们发生了争吵,卫祥离开之后,谭妍捞了孩子的东西上来。除了她根深蒂固的习惯之外,精神不稳定的人是没有逻辑行为可循的。而且谭妍有强迫症的情况,吃食物之后再吃药的习惯已经是强迫症的表现。所以,她想尽快睡觉,忘记一切。所以,在卫祥离开之后,坐在池边吃下了鸡蛋羹。” 一连串的分析让出去霍钢意外的人全都傻了眼,老王急着知道下文,却被霍钢一把抓住:“听他说。” 接着,时骏才说到含有毒药的食物。 为什么谭妍在第一次吃鸡蛋羹的时候没有中毒,第二次吃的时候却中毒?下毒时间究竟是19:00之后,还是之前? 提到这里,时骏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凶手是吴美华。” 看到了隔壁房间里母亲泪眼婆娑的样子,卫祥大吼着:“不是她!” “不要自欺欺人了。”时骏说道,“吴美华自己告诉我,在17号早上四点五十分去看谭妍的时候她还在画画,但是,这画明明是16号晚上画成的,吴美华看到的是什么?事实上,吴美华看到的是谭妍在水中的尸体!她为了不让警方注意到你,随口扯谎说看到谭妍在画画,以证明那时候谭妍还活着,你没有作案时间。而就是这一点恰恰证明了她就是凶手。” “证据呢?你不能这样诬陷我妈。” “证据有。不过还有些事没有说明。”时骏拿出青花瓷碗的碗盖,“这个碗盖在橱柜最里面放着。明明是一套为什么单单把盖子收藏起来?是谭妍用微波炉热过鸡蛋羹之后清洗了收好的?不可能吧,吴美华说谭妍已经不作任何家务,所以,我非常想知道碗盖被藏起来的原因,也许有了可以替代碗盖的东西,所以不用它了?” 说着说着,时骏忽然又变了话题。他问老王:“你用过微波炉吗?” 老王心说:这不是废话么,谁没用过? “好吧,你用过。”时骏笑道,“没有盖子的情况下,食物会怎样?” “有的食物表面会发硬,微波炉里也都是菜味。” “我们通常会怎么做呢?” “保鲜膜呗。”老王说,“蒙上一层就行,这谁不知道。” 非常满意老王的回答,时骏转回身看着卫祥:“法医说断肠草毒量不多,及时抢救的话没有危险。为什么断肠草的毒量这么少呢?我想到,因为下毒的方式有限。刚才你也听到老王的话了,自己想想怎么样?还是说,我帮你想?” 时骏就不是厚道的人,这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打算真的让卫祥自己想象。接着告诉他真相。 吴美华提早把断肠草熬成汁,浸泡保鲜膜,然后把保鲜膜拿到卫祥家里。做了鸡蛋羹,藏起青花瓷碗盖,并使用无毒的保鲜膜蒙住鸡蛋羹。将浸泡过毒药的保鲜膜放在微波炉上面。 第一次吃鸡蛋羹的时候,谭妍加热了,那一次没有毒药。但是第二次吃的时候,鸡蛋羹上没有保鲜膜也没有碗盖,谭妍看到距离手边最近的保鲜膜自然会使用它。这一次,保鲜膜上带有断肠草的毒汁。 大家使用微波炉的时候都看到过这样的情况,加热后保鲜膜里面会有水珠,这是热量蒸发导致。也是因为这个,鸡蛋羹在加热的时候,微波炉蒸发了保鲜膜上的毒汁,落进鸡蛋羹上面。但是因为煮过一次,也因为保鲜膜不大,浸泡不了多少毒汁,蒸发后流进鸡蛋羹的毒量也就很少。但是,谭妍还是因为吃下少量毒药而跌落水中,自救不能而导致死亡。 发了狠似地搓着自己的脸,卫祥始终不能接受现实,他追着问:“证据呢?你们的证据呢?“ 霍钢走到跟前,把放入证物袋的保鲜膜筒放下:“我们都忽略了它,今天下午才验出结果。上面有你母亲的指纹和毒药。而且,我们在你母亲家中找到了煮断肠草的锅。时骏也查明,在前几天,你母亲去购买金银花的时候老板拿错了,给了断肠草。那位老板也愿意出庭作证。” 卫祥无言以对,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房间的两个女警接到联络,请范羽艺离开了。另外一名女警走到母亲面前…… “老王,带风先生出去。” 老王推着已经呆傻的卫祥离开,隔壁房间的吴美华疯了一般地抓挠着女警。霍钢打开了扩音器,吴美华尖利的哭喊声传来。 她喊叫着,谭妍杀了她的孙子,还要杀她儿子,为什么她不能杀了谭妍?老天爷瞎了眼,让警察来抓她,她没罪,她是为孙子报仇,是保护儿子。 一次意外流产导致了一个家庭的毁灭,其中的缘由以无法说尽。时骏不愿再看疯癫的吴美华,打开门走出去,追上了卫祥。 时骏把从冰箱里找到的那个便条给了卫祥:“你应该知道她的动机。虽然谭妍得了病,但她心里还有你的存在。她写下这些食材,就是想等你回来之后做点你喜欢的东西。我想,你的母亲是怕了,害怕她再像上一次那样给你做的是最后的晚餐。所以……” 卫祥紧紧握着手中的便签,低着头泣不成声。 此案终于在48小时内结案。霍钢一扫之前的疲惫告诉熬夜奋战的下属们:“结了案我请客。“言罢,悄悄告诉时骏,“谭秋掏钱。” 时骏笑的狡诈,且赞同了阴险眼镜男的建议。 02 到底还是问了。 “至少现在不想。我现在快饿死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回家睡觉。”说着,时骏对扔给霍刚一个小卡片,便扬长而去。 卡片只是非常普通的名片,不花俏也不繁琐,上面写了时骏的名字和电话,简单明了。霍刚摇头苦笑的时候,谨慎地将名片收在口袋里。 第二天上午,在家里睡大头觉的时骏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看着不请自来的霍刚,时骏发起了牢骚:“大哥,你就不能过了十二点再来?” “走吧,我请你吃饭。” 百般不情愿地跟着霍刚离开家门,二人找了一家还算安静的小饭馆用餐。简简单单的几个菜,一瓶啤酒,对两个男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席间,霍刚说起很多警校时的往事,时骏不排斥也不深究,轻描淡写地带过对方暗示中的探寻,闭口不谈当初因为什么连毕业考试都没参加就消失的原因。霍刚也是个聪明人,一番试探下来见他应对的圆滑,颇有些气馁,无奈地感叹:“你变了很多。” “这都十年了,当然会变。”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霍刚索性放弃对他的研究,话锋一转,说道:“死者的身份查清了。昊天集团人事部部长冯鑫鑫,也是董事长冯振的女儿。” “昊天集团?那不是距离案发现场很近吗?” “是啊。”说着,霍刚为时骏倒了一杯酒,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时骏的表情,继续说道:“案发当晚22:00正,冯鑫鑫去集团办公室找董事会成员之一的苗春燕商量集团裁员的事,她们一直谈到23:10冯鑫鑫才离开。我们的调查结果表明,冯鑫鑫停在集团楼门前的私家车被刺破了车胎,她只有步行走到鹤乡路的岔道口才能叫到计程车,但是很不幸,她遇到了抢劫犯。” 听罢霍刚的一番话,时骏冷笑着放下空酒杯,转过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貌似自言自语地说:“一个抢劫犯只杀人不抢钱,我倒是第一次遇见。” “我就知道你搜过凶手的尸体了,你小子还真是无孔不入。” “别说得这么难听,遇上这事我本能反应快了点。但事实是冯鑫鑫的手包被留在杀人案发现场,凶手身上却只有三十块钱。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抢劫案。” “你过于武断了。当时凶手在行凶的时候被你发现,他怎么还会有胆子去抢被害人的手包?匆忙之下,肯定是要先逃命。” “匆忙?当时他直接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暴戾但是绝对没有失去理智,否则也不会在十字路口上按照原计划逃跑。再者说,有哪个抢劫犯会在家门口作案?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啊,好吧好吧,不要用那种眼神瞪我,我昨天晚上找了些线索,知道那倒霉蛋的基本情况了。” 霍刚被气乐了,摘掉眼镜随手扔在餐桌上,笑道:“不错,经过我们调查,凶手王卫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最近一段时间经济方面也很干净。所以,你不能断定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吃窝边草的兔子。而且,破案需要真凭实据,不能凭空猜想,如果你没有证据,就不能说凶手有什么‘原计划’” 时骏那痞子味的笑脸突然在霍刚眼前放大,这家伙看上去恶趣味十足地说:“哥们,我知道你想拖我下水,不过你要想清楚,现在我是私家侦探,你堂堂刑警队长这么做合适吗?” “我只是想看看当年和我一起扫荡警校的家伙现在还有多少斤两?时骏,帮个忙吧。” “什么意思?” “这案子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以抢劫杀人结案,我刚刚上任就弄个冤假错案可不好,队里那些人我用着还不顺手,既然碰到你了,不用会遭天谴。” “你这人还是那么精于算计。好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这一回。结了案子你要请大餐。”说话的时候伸出手与霍刚击掌为盟,两个昔日的同学再度联手出击,这对他们来说比案子本身的更有价值。 想必霍刚早有准备,拿出案子的线索资料扔给了时骏,并说道:“我调查了一下死者所在的昊天集团,发现里面问题不少。你先看最后一张。” 时骏接过递给他的文件袋,仔细看起来。 死者冯鑫鑫为昊天集团人事部部长,也是老董事长冯振的小女儿,家庭成员还有一个自国外留学回来的哥哥,名叫冯远卓,现为集团副董事长。从一年前开始昊天集团董事会开始动荡不安,手中持有小股的股东被排挤出局,股份大都落在了冯鑫鑫和老股东萧正义的手里。原本冯鑫鑫手中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半年前冯振将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给了冯鑫鑫。现在,除了冯振以外,只有萧正义手中的股份多于冯鑫鑫。 股东之一的苗春燕是三年前加入昊天集团的新股东,为人严谨刻薄,与冯鑫鑫水火不容。两个月来冯鑫鑫计划裁掉一部分工作人员,其中就有苗春燕多年的老友,为此冯与苗冲突不断。 董事会里,冯远卓对妹妹一直避而远之,除去必须碰头的事务以外,均由冯远卓的得力助手,也是昊天集团董事之一的张军代为出面。 案发时间,冯远卓、萧正义有完美的人证,而苗春燕在集团办公室逗留至凌晨一点才走,有一楼保卫人员作证。 放下手中的资料,时骏认为这些只是有疑点而无法称之为作案动机。 “你打算从什么地方着手?”霍刚问道。 “你呢?” “我会从这个萧正义开始调查,我怀疑他和冯鑫鑫联合收购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这样一来,肯定会有人对他们怀恨在心。” “尸检报告出来没有?” “当然。” “死者右手上有没有凶手的指纹?” “在手套上,位置很奇妙。” 时骏一笑,道:“是在手背上对不对?而且死者的手包上没有凶手的指纹。”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怀疑这案子。说吧,你想从哪里下手调查?” 时骏耸耸肩,貌似懒散地说:“你声招呼,我要去见肇事司机。” 霍刚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后算了帐给了饭钱,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对时骏问他:“当年你离开警校是不是因为罗小雅?” 噗—— 一口酒喷了出去,时骏诧异地看着老同学奸计得逞的笑脸,平白地把牙齿磨短了几寸。 03 下午一点整,时骏见到了肇事司机刘喜宏,关于此人的外表实在没什么可观赏性,时骏看了看他的眼神,便低下头摆弄带来的纸和笔,问道:“我看过你的口供了,你们运输公司最近承包了工程队的建筑材料运输任务,你每天晚上都会在22:00从公司出发给工地送第二天要用的材料。老刘,为什么昨天晚上你在23:30分还没到工地?” 刘喜宏有点发蒙,因为前几个警察问的问题和时骏的完全不一样,他该怎么回答? “想到什么说什么,傻看着我又屁用。”时骏不耐烦地损了几句。 “小哥,你是不是警察啊?” “别跟我绕弯子,回答问题。” “好好好,我说。我喜欢每天都喝上一口儿,在公司附近有一家小酒馆,我天天去,雷打不动。昨天晚上我是在九点多去的,没喝多一会就跟几个小兔崽子骂起来了,旁边有一个喝酒的人过来劝架,还帮我把那群小子赶跑了,我挺感激人家,就和他并了桌。我们俩聊得还挺好,不知不觉就超过了送货时间。等我上车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几点,喝了酒车开得快了点,没想到就把人撞死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全名,让我叫他老韩。” “等一我会安排人做模拟画像,你最好说得仔细一点。” “行。” 时骏本打算这就离开的,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刘喜宏:“你每天送货都是同一路线吗?” “是啊。” 时骏哼笑一声:“差不多天天都超速吧?” “没有没有,那条路上有监视系统,我可不敢。” 把手中的笔丢给他,时骏扬扬下颚:“把路线图画出来。” “哎呦,警察小哥,我哪会画画啊。” “怎么画都行,无所谓。” 刘喜宏挠挠头拿起笔琢磨了好半天才下手,画画抹抹用了十几分钟总算是完成了。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画递给了时骏。 “不错,比我好多了,我连儿童简笔画都不会,你这画得真实挺清楚的。我问问啊,这条线和这个方块是什么?还有这两条线,是斑马线吗?” “你一样没看明白还说我画得清楚?”刘喜宏哭笑不得,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背负一条人命的沉重感。指着其实非常糟糕的画说:“这条线是莲花街以南的怀远路,这方块是十字路口,过了这个十字路口不就是莲花街了嘛。怀远里前面这个可不是斑马线,是那个老火车道口。” 火车道口?时骏突然想起,就在王卫被撞死的莲花街往南便是怀远路,再继续往南走,就会遇到火车道口。冥冥中好似抓到了某个细节,却又不够清晰,只好暂时作罢,将刘喜宏的画收好,结束这一次谈话。 下午六点整。 时骏沿着肇事司机所画得路线反复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案发现场以北的小岔道上。 小岔道是个斜坡,往下走不用三分钟便就是案发现场了。时骏站在路灯下抬头看着,这一看就是二十多分钟,如果不是霍刚来了电话,还不知道他会看到什么时候。 霍刚告诉时骏已经安排人去做模拟画像的工作了,随后又问他跟司机谈得如何? “不怎么样。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当然有。肇事司机所属的运输公司只是个分公司,隶属于正义进出口公司。” “正义?别说这是萧正义自己弄的公司。” “回答正确。” “哈!真有意思了。还有吗?” “当然。半年前冯振分给冯鑫鑫百分之十的股份,从那之后,冯鑫鑫手中所买的股票被恶意收购,不过冯鑫鑫家底厚硬是力挽狂澜挽救回来了。据调查,对方是冯远卓的死党,也就是昊天集团董事之一的张军。” “不,一个小小的董事不敢轻易触动冯鑫鑫这个公主,这个人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棋子。” “看法相同。我怀疑真正的后台老板是冯远卓,死者的哥哥。只不过,我手里没证据,这些都是你我的猜想而已。” “行了,我心里有数。” “等等。你在干什么?” “问这么多干嘛,你是我老婆啊?” “时骏!” “好吧,不开玩笑了。半个小时后你开车到莲花街路口等我。”言罢,时骏直接挂断了霍刚的电话。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时骏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转身走进一家快餐店去祭他的五脏庙。 霍刚开着车一直在问时骏到底要去哪里,对方只是一味地笑不肯给出明确答复。车子兜兜转转地绕了几条街终于在市郊一片高级住宅区门前停了下来。此时,霍刚的脸色精彩纷呈,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的样子有几分年少时的可爱,他问着身边老神在在的人:“你脑子抽筋了?” “很正常。” “我都还没打算见这个人,你急什么?” “我没急啊,突然想见就来了。别废话了,进去吧。” “等等!”霍刚一把抓住了要打开车门的时骏,提醒道:“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我们进去怎么说?” 时骏眨眨眼睛:“警察办案,要不我叫你来干什么?” 无处诉冤的霍刚拿这个老同学没办法,苦笑着跟他一同下车的时候在心里琢磨:这个时骏还跟当年一样,不按照常理出牌。 按响了门铃,霍刚整理一下衣着,准备来个冠冕堂皇的拜访。岂知当家政妇把门打开之后,身边的时骏突然大声喊着:“冯老,你女儿的死有问题,咱们谈谈怎么样?” “时骏!”霍刚吓出了一身汗,拉着时骏就要落跑。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六十有余的老者,他的脸上充满了怒气,一双眼睛死盯着时骏,叱问:“你是什么人?” “私家侦探,时骏。这是我同学,你们见过吧。” “见过,刑警队的霍队长。” 不等霍刚做出反应,时骏突然趴在了地上。右手向前屈伸四指并拢食指突出来,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把冯振和家政妇吓了一跳。 霍刚捂着脸实在跟他丢不起这人,想走又走不得,尴尬地站在门口。 时骏伪装出这种死亡的假象出来,对于冯振来说确实对症下药。他看着时骏,问:“你想表达什么?” “老爷子,看我的右手。”时骏动了动右手食指,又说道:“你女儿死亡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亲眼目睹决不会有错。问题是,为什么冯鑫鑫的手指会伸出来?我所能给你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什么?” “她想要留下死亡信息,写下是谁杀了她。” 冯振一愣,随即追问道:“不是那个王卫吗?” “啊?怎么可能。如果是那家伙冯鑫鑫大可不必留下任何信息,可是,她的手的确是要写字,只是很可惜,在没写之前就死亡了。” 老人深深呼吸的时候发出颤抖的声音,告诉时骏不要在家门口趴着,有什么话进屋里说。看着冯振给他们留了门,霍刚上前给了时骏一脚。 走进了冯家,霍刚一眼便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冯远卓,心中暗道:糟糕。偷着瞄了眼时骏,这小子竟然可以无视嫌疑人冯远卓的存在,大大方方地跟着冯振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霍刚颇为无语,不过,他倒想看看,阔别十年的时骏能把这案子玩转到什么程度。 众人各自落座,冯振没去看儿子,只是简单地做了介绍。 时骏嬉皮笑脸地和冯远卓握手,趁机仔细打量他。一百八十公分的个子,身材消瘦。看气质和霍刚有几分的相似,只是冯远卓的那双眼睛如暗夜的海一般深邃,明显与他的年龄不符。目光向下看去,发现在冯远卓衣服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正想仔细看看,对方很自然动了身子把照片塞进了口袋。八成是观察的过于用心了,时骏握着冯远卓的手不放,霍刚偷着踢了一脚,心说:别丢人了。 “小冯先生年轻有为,一看就是一表人才。”时骏这恭维话说得太假,他自己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冯振打断了时骏的话头,直接问道:“你就是目睹我女儿被杀的那个人?” “对。我想霍队长已经跟您谈过当时的情况了,我也不重复浪费时间。我今天来拜访董事长是想请您帮个忙。” “帮忙?刚才你在门口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冯振略有些阴霾的脸色,时骏笑道:“案发当晚你女儿的车胎被扎,在路上遇到了犯人。我追着那小子跑到莲花街亲眼看到他被撞死,这样一来,被害人和凶手全部死亡,不用警方费事就可以结案了。” “时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冯振问道。 敛去笑意,时骏正色道:“我怀疑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精心策划的谋杀案。你女儿是被害人,而那个王卫不过是个杀人工具。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仍旧逍遥法外。” 霍刚真想开口阻止时骏的冒失,但他发现冯振的脸色并为改变,好像对时骏的疯话丝毫不惊讶。再看看冯远卓的样子,他拿着茶杯喝上一口,眼睛飞快地扫了时骏,脸上一片沉静。这一老一少心理素质极好,时骏这一番刺激都未能让他们动摇,想必这其中肯定有文章。 04 冯振抬起手,示意走过来要倒茶的家政妇退下。随后,才对时骏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有证据我就不来找您了。” “你说我儿女知道是谁杀了她?” “百分之六十。” “你没有证据仅凭猜测就要翻案,至少该给我一个特别的理由。” “这还用‘特别’的理由吗?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要知道女儿死亡的真相。” 一声悲哀的叹息在客厅里似回荡了很久,冯振起了身:“时先生,跟我到书房来。远卓,你好好招待一下霍队长。” 趁着这独处的机会,霍刚开始试探冯远卓,他说道:“冯先生在公司里似乎与令妹并不亲近。” “亲近家人未必要在公司里。” “我听说冯先生一直在国外留学,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四年前。” “高中时期就出国到四年前才回来,冯先生一定很想家吧?” “习惯就好。” “昊天集团最近一年局势动荡,你是副董事长,有什么看法吗?” “商场如战场,没有常胜将军,我能做的仅是尽力而为。” “那令妹呢?” “她很用心。” “据说你的得利下属张军与令妹关系紧张,你也很难做吧?” “工作期间有争执很正常。” “据我所知,集团董事会内部有不少人对令妹颇有微词,不知道是真是假。” 冯远卓笑了,放下手中的茶杯,随便地说:“你们的工作不就是辨别真伪吗?” 离开了冯家,霍刚追问时骏冯振都跟他谈过什么,时骏笑而不答,这一路上险些把霍刚憋死。到了警察局门口有人把已经做好的模拟画像交给霍刚,他转手给了时骏,随后二人在大门口分开。 深夜22:40分。 时骏先找到了刘喜宏常去的那家酒馆,拿出模拟画像来给老板看。老板点头说见过这人,昨晚还劝架来着,后来跟老刘在一起喝酒,到了23:20分才离开。 “你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时骏问道。 “当然。23:20有我一直在追的午夜剧场,昨天晚上是大结局,我一直看着时间。” “这个老韩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这人好像是第一次来。” “老刘走了以后,这个姓韩的哪去了?” “当时我没在意,光顾着在吧台里看连续剧了。” 时骏深思了一下,又问道:“你想想,姓韩的和老刘喝酒期间有没有离开过座位?” 老板想了想,就说:“离开过四次。头一次是外出打电话,第二次是到吧台要酒杯,后来两次是跑去厕所吐了。” “吐了?因为喝多了?” “是啊。你说这人,不能喝就别喝啊,那老刘是什么酒量?两瓶白酒对他来说就是漱口水,我们这了解他的没人敢跟他拼酒,也就是那不是底细的人傻乎乎地往死里喝。” 带着兴奋的心情,时骏离开了酒馆。随后,坐在车里一直等着,到了深夜23:20正的时候他一脚踩了油门。 时速、路线都与案发当晚刘喜宏保持一致,当他的车驶过第三个街口向案发现场而去的途中被火车道截住了。根据刘喜宏所开的那辆货车性能来说,当晚的速度已经是最快了,也许他和自己一样被火车道拦截。 从小酒馆到火车道用正常时速计算的话需要十五分钟,刘喜宏从酒馆出发的时间是23:20,超速的车辆仅用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也许时间上还有什么没有留意到的问题。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时骏下了车往前看。再往前,就是怀远路以北最后一段街道,出口只有接连莲花路的拐弯口,而王卫正是被撞死在怀远路和莲花街相连的这个拐弯口上。但不管怎么做,刘喜宏和王卫都很难在安排好的情况下相撞。那么,这是巧合还是精心的蓄谋? 呈半圆形的两条街道、半路上的火车道口、王卫那失去方向感的犹豫,之后他貌似慌不择路的逃跑…… 想了很久,把跑远的思路扯了回来。时骏发现这里并没有铁路人员看守。四下张望了一会,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售货亭,便走了过去。 一位老大爷在售货亭里对着一盘残局自斟自饮,时骏买了一包烟指着棋盘说:“死局啊。” “呦,小兄弟,你也懂这个?” “马马虎虎。” 大爷见他一副懒散的摸样准是闲着没事出来瞎溜达的,索性拉着他一起下棋。时骏还非常懂事地买了一瓶酒和一包花生,一边下棋一边跟大爷攀谈起来。 不知不觉,下完了两局。时骏给大爷倒上一杯酒,问道:“大爷,前面那火车道晚上这么安静啊?” “是啊,白天只有上午十点下午一点才过两趟火车,晚上只在十一点多钟有一趟。” “十一点多?知道确切时间吗?” “知道,我在这都十多年了,当然知道。晚上在23:25分过一趟火车。” “每天都是这样?” “嘿嘿,十几年了,雷打不动。将军!” “咦?您老这马什么时候跳过来的?” “哈哈,小子,你还嫩着呢。” 站在马路边上,时骏察觉到真相已经不远。但是,还有几点问题没有查清,需要找的人也没有下落。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时,霍刚送来了及时雨。 “找到画像上的人了。名叫‘吴志春’一年半前刚刚刑满释放,我正在去他家的路上,你去不去?” 沉思了一下:“不去了。你给我安排一个人,我想去城市交通管理局办点事。” “好吧,不过我提醒你,现在时间很晚了,对方未必会接待你们。” “到了再说。” 霍刚安排老王陪着时骏去管理局,老王嘀嘀咕咕地说不知道自己的队长竟然和时骏是同学,时骏也没怎么特意解释,二人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 庆幸的是,管理局的值班负责人愿意帮助他们,时骏便说:“我在五福路岔道口上发现有道路监视系统,能不能给我看看昨晚在23:00左右的监视录像?” “可以。” 负责人带着他们走进一个房间,由一名工作人员调出那一段录像。时骏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很快就出现了岔路口的情况。 当时间到了23:15分的时候,死者冯鑫鑫入画了,紧跟着,凶手王卫迎面而去。因为冯鑫鑫是背对着摄像头,时骏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对面的王卫在说话。 老王挠挠头:“这人说什么呢?” 时骏挺起身来,脸部靠着屏幕很近,突然说道:“‘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大姐,借点钱花花吧’停!”他突然喊了停,工作人员立刻按下暂停键。 老王诧异地看着时骏,问他怎么会知道凶手在说什么? “我学过唇语。”言罢,时骏对工作人员说:“能不能把这个女人放大一点?” 依照时骏的要求,工作人员将冯鑫鑫的画面放大,并一帧一帧地慢放。这时候,时骏发现冯鑫鑫在挎肩的提包里拿出什么递到王卫的面前。 “好了,恢复正常播放吧。” 画面回到了刚才的时间,时骏一句一句读出王卫的话:“这点怎比么够,至少要你手里的百分之二十;你不是刚跟她见过面嘛;你他妈的敢打电话我捅死你。” 这段录像反复看了很多次,最后,时骏拿出口袋里的小笔记本写下一段经过。 王: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大姐,借点钱花花吧。 冯:就这些了。(给钱) 王:这点怎么够,至少要你手里的百分之二十。 冯:谁让你干这事的? 王:你不是刚跟她见过面嘛。 冯在背包里找电话。 王:你他妈的敢打电话我捅死你。 冯没有把威胁当回事,怒气冲冲地在包里摸着电话并快步走开,王紧追其后,冯害怕了,手脚慌乱中没有摸到电话,跑起来的时候大声呼叫,随后与我相遇。 老王翘脚伸脖想要看看笔记本上的内容,不等他看清什么,霍刚的电话打了过来。老王只是嗯嗯了几声,就对时骏说:“嫌疑人被杀,霍队长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现场?”说罢,老王观察着时骏的表情变化,这人好像一点不吃惊也不着急。 时骏合上笔记本伸伸懒腰,爆出一句:“还是死了啊。走吧,去看看也好。” 这么叫“还是死了?”老王一肚子牢骚说步出口,只好白了时骏一眼。 死者名叫“吴志春”现年36岁,独身。死亡时间据初步判断已有24——30小时。死亡原因:尖端物体刺入肺部,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 现场很乱,乍看上去像是入室抢劫,俯卧的尸体在房间靠北面的位置上,尸体的旁边还有一张很大的金发美女海报。在尸体的正前方靠着墙有一张桌子,桌子边缘部位留下了血迹。很可能是吴志春被刺中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桌子边上,桌子上面的墙壁上有很大一个长方形醒目的白色,好像是贴着那张大海报的位置。时骏看了看海报,发现上面也有一个血手印和折痕。 05 这时,霍刚走到时骏身边,看了看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便给了他一副手套,说:“一共中了四刀,致命的那一刀也是第一刀,位于尸体前面肺部的位置。背后三刀可能是凶手在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后补刺的。”说到这里,霍刚叹了口气:“线索又断了。” 时骏笑笑,双手仍旧插在口袋里绕着尸体来回走了几圈,便离开了现场。霍刚紧跟着他出去,站在门前,问道:“难得见你不检查尸体。” “死因明确,我还检查什么?” “是心里有底了吧?” “别想套我的话,我也是一头雾水。我在交通管理局查到点东西,你看看吧。” 险些没接住时骏扔过来的笔记本,霍刚急问他:“你干什么去?” 挥挥手:“去查案。”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在昊天集团会议室里,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老董事长和他身边的年轻人。作为董事长的冯振,已经很少来参加董事会议了,这一次突然出现让大家觉得奇怪,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冯振咳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随后,说道:“我安排远卓去外地谈项目,最近几天不在公司。现在局势紧张,有劳大家多费心了。今天我来是想告诉各位,我名下所有的股份全部转让给这位时骏先生,从今天起他就是昊天集团的董事长。稍后,我会把转让文件给大家过目。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找时骏谈。” 突然间,会议室里乱了套,股东们纷纷质问冯振为什么会做这样荒谬的安排?他们每个人拒不接受新的董事长,甚至有人扬言会退出昊天集团。而冯振不做过多的解释,让大家随意而为。 一直保持沉默的时骏观察着叫喊最厉害的苗春燕,她好像气得失去了理智,连番的追问不果竟开始摔摔打打起来,眼神一转看到了时骏,狠狠地白了一眼。 不顾众人的反对,冯振匆匆离开了会议室。这样一来,时骏变成了众人的攻击目标,董事之一的张军,冷笑几声:“从没在商圈里听过时先生的大名,不知道以前在什么地方就职?” “我在家待业好几年了。” 众人皆惊。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得到老董事长的股份转让?” “说实话,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些股份,不管怎么想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至于老董事长为什么会把股份给我,这说起来话就长了。不过呢,我没打算要这些股份。“ 这时候,张军已经拨通了冯远卓的电话,还没说命情况就听到了时骏的惊人之语,赶忙捂着电话,问道:“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无法回绝老董事长的好意只好接受他的馈赠。这些股份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我愿意怎么处理都可以,所以,一周内我会把所有的股份重新转让出去。至于给谁,我需要仔细想想,各位,一周内请大家24小时开机,等我的联络。如果你们错过我的联络或者是没有出席我召开的董事会,我会看做为弃权。”说罢,时骏毫不犹豫地起身便走,无视了身后的怒气和质问声。 冬日的午后稍稍有些暖和了,霍刚买了两瓶水给了时骏一瓶,开口问道:“那天晚上你跟冯振到底说了什么?怎么突然间你成了昊天集团最大的股东?” “先不说这个,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苗春燕?如果根据那段监视录像来看,她十有八九就是真凶了。” 颇为不满地白了一眼时骏,霍刚反驳道:“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苗春燕不可能是真凶。首先,就算王卫笨到家了,也不可能向被害人透露谁是指使者。再来,凶手在死者手背上留下指纹却没有动死者的钱包,这就表示当时凶手是有可能拿着死者的手要写下什么字,这摆明了是嫁祸。” “那你觉得谁是嫁祸人呢?萧正义?” “现在不好说,那老狐狸装病入院,打发一个律师接待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好跟他撕破脸皮。而案子到目前为止,我们无法确定真凶只有一个,关于这一点你怎么看?” 懒散的侦探耸耸肩不予置评。 霍刚一直很想知道时骏与冯振到底有什么秘密,而事实上,他更清楚时骏的性格,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说的。那么,冯远卓突然去外地公干是时骏的蓄谋,还是冯振的伎俩?这其中有着很大的区别,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还有,时骏在吴志春的案发现场只看了几眼,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发觉霍刚想得出神,时骏大力地拍拍他的肩头,笑道:“明天晚上我告诉你谁是幕后指使者。在那之前,你要帮我做几件事。” “你又要玩什么?” “你就说干不干吧?别忘了,我这可是再帮你破案。” “好吧,你说都要我做什么?” “霍队长,请附耳过来。” 霍刚哭笑不得地靠近他,听着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安排了一遍。霍刚抹了把脸,语重心长地说:“咱俩是老同学了,哥们说句实在话,时骏,你不做混蛋真是太可惜了。” “多谢夸奖。” 当天晚上五点多左右,时骏站在火车道口悠闲地抽着烟。不多时,便看到一辆火红的跑车驶了过来。还没到火车道口的时候,车胎突然爆了,车体打滑险些撞到路边电线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停下。 苗春燕气呼呼地下了车,一脚踢在车胎上又回头去看刚才的路段。路面上不知为何有很多厚实的玻璃碎片,想必就是这些碎片刺破了轮胎。 像苗春燕这样的女人怎么会自己换车胎,她正要打电话回公司找人来帮忙,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朝自己走来。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由得厌恶地皱起眉头。 “这么巧啊。”时骏笑眯眯地打着招呼,瞄了眼地面上的碎片,夸奖霍刚办事利落逼真。 “你怎么在这?”苗春燕不待见这个新股东,口气充满了敌意。 “我的车也报废了,在这等计程车呢。你说说,谁这么没有公德心,把这么多碎玻璃丢在马路上,缺德啊。” “哼,没有公德心的人太多了,我面前不就有一个。” 时骏对苗春燕的暗骂不在乎,抬起手就拦住了一辆刚驶过来的计程车。他的目光看着苗春燕,好像是在请她上车。对方没领他的情,一把推开他傲气十足地霸占了后面的座位,并命令司机“开车” “不好意思,这车是这位先生特意叫的。”司机语气和善,却遭到苗春燕的怒视。 这时候,时骏不管不顾地坐到了副驾驶席上,说道:“先送后面的小姐吧。” “喂,你下去!”苗春燕的话音还没落地,司机已经开了车。 途中,司机把车开到了莲花街上,苗春燕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走这条路,这是在绕远。” “小姐,这个时间你说的那条道会塞车,我这么走是帮你们节省时间。” “你现在超速了,也不怕被拍照罚款?” “呵呵,是啊,慢点慢点。” 时骏瞄了一眼假扮成司机的老王,心说演技不错。之后,随口跟后面的苗春燕闲聊打发时间。只不过,不管时骏说什么苗春燕就是一言不发,被时骏唠叨得不耐烦了就呛他几句,也是时骏那脸皮够厚,愣是把刀枪箭雨挡了回去。苗春燕气恼地说:“你这人都没羞耻心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能对女人发火是作为男人最基本的修养,你尽管骂,不用含沙射影。” 真是被他气笑了,苗春燕把头扭到一边,不再跟他斗嘴。但是时骏那嘴可不会闲着,东拉西扯得说了好半天,苗春燕偶尔会搭上一句,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强硬了。 “你家住在城北的丽景小区,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火车道吧?” “有时候会绕着市中心走。” “刚才真危险,你车胎打滑那时候万一有火车通过可就不得了了。” “你在咒我吗?” “当然不是。对了,我听说你们董事长的女儿被杀,你还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突然改变的话题让苗春燕在一时间瞪起了眼睛,喝了一声:“停车!” 时骏也跟着苗春燕下了车,站在她的面前拦住去路,还是那个笑嘻嘻的样子:“生气了?不过就是开句玩笑。” “你听好了,我跟冯鑫鑫不过就是同事关系。不错,是有人在背地里谣传她的死与我有关,但是我对她的死一无所知!” 笑弯了眉梢,时骏开玩笑似地说:“可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去集团找你,也不会遇到抢劫杀人犯。” 这句话激怒了苗春燕,她仰着头上前一步,说出:“你的意思是我间接害死了她?”这样明了的质问。站在她面前的时骏突然之间冷下脸来,眼神犀利深邃,近乎于刻薄地说:“所以我才问你会不会噩梦?” 苗春燕扬手给了时骏一个耳光,怒气冲冲地走开。 06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时骏的车停靠在丽景小区门口。车内,时骏联络了霍刚,问他:“你手里是不是有冯鑫鑫手机的通话记录?” “有。” “看看,从案发当天下午13:00到22:00之间,有几个股东跟她联络过。” 不多时,霍刚便说道:“下午17:53分苗春燕打过一次冯鑫鑫的电话;18:00冯鑫鑫给萧正义打过电话;最后是冯远卓在21:40分打给冯鑫鑫。” “知道苗春燕当晚为什么在集团加班吗?” 霍刚翻开记录,说道:“这个调查的很清楚,在下午15:30左右她发现丢失了一份计划书,加班重做一份。有她的秘书可以作证。” 时骏毫不犹豫地说:“把秘书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无奈之下,霍刚把联络方式给了时骏,来不及问他什么便被挂断了电话。 见到苗春燕的秘书,时骏开口问道:“那份丢失的计划书被放在什么地方?” “苗董的办公室。” “当天有谁去过她办公室?” “我,还有另外一个秘书,嗯.....还有副董事长和张军,啊,对了,冯部长也去过。” “你说冯鑫鑫?她是几点去的?当时苗董在办公室吗?” “我记得冯部长去的时候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最开始苗董不在,后来回来了。她们谈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丢失计划书的事有谁知道?” “只有我和苗董知道。” 时骏晃了一下神,随即向秘书道谢离开。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睡在了车里,等着天明后第二尾鱼儿上钩。 冬季的早晨寒气很重,时骏睡觉的时候把车窗留出一条缝隙,免得在睡眠中去见了上帝。此时,被晨风吹醒,打着寒颤关好车窗,发动汽车去找地方填饱肚子。 早上八点整,时骏坐在昊天集团的门口看着远处那辆豪华进口车驶来停在面前,车上走下了一表人才的冯远卓和张军,他们一见到时骏都有些惊讶。只不过,冯远卓远比张军沉稳得多,他很快恢复正常,面无表情地看着时骏:“这么早就来上班?” “冯董来得也很早。不对啊,你不是去外地谈生意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我的行程也要时董来规定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奇怪,你们俩怎么这么早就在一起了?” 若不是有冯远卓在,估计张军定会早早发火。他的眼神露骨地鄙视着时骏,说道:“别像个乞丐一样坐在这里。” 时骏把他对自己的攻击完全不放在眼里,瞥了冯远卓,笑道:“张董真是幽默,你们俩经常在一起吗?” “我们认识了十几年,不算同事关系也是好友,在一起很奇怪吗?” “当然不。我只是觉得好奇,为什么你身边的人都对冯鑫鑫不满呢?” 这时,张军再也按捺不住怒气,一把抓过时骏的衣领,质问:“你什么意思?” “奇怪了,怎么昊天集团的人对我都这个态度?昨天我还被苗春燕打了一巴掌。“ “你真该庆幸我的涵养比那女人的好。” “看来,张董也很讨厌苗春燕啊。这一点咱俩倒是一样,有时间一起聊聊啊。” 冯远卓的眼睛里闪过寒光,催促张军先进去。随后冷了脸,问:“你这么早就来了,想必是有目的的吧?” “是有目的。告诉我,在冯鑫鑫案发当晚的21:40,你跟她通话时都说了什么?” 闻言,冯远卓突然愣住了,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眼睛笔直地看着时骏,说道:“告诉她经常回家陪陪我父亲。” 不见了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时骏认真地观察着冯远卓的反应,又问:“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和几个朋友在酒吧喝酒,其中有你认识的张军和我的秘书。” 时骏随口说了句:“这样啊”便向冯远卓告辞。他朝公车站方向走去的时候,刺芒在背。 上午十一点整,时骏回到王卫被撞死的案发现场反复地沿着街道行走。这期间,他的脑子里回想着追捕王卫的情形,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脚步停下来,回头看着这条莲花街与怀远路的那个拐弯处。 疾步走了过去,对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前前后后地打量着。过了好半天,走过来一位书店老板,问道:“先生,这车是您的吗?” “不,怎么了?” “很麻烦啊。车就停在我书店的门口妨碍我的生意,这都两三天了也没人来开走。” “两三天?你第一次看见这车是什么时候?” “前天早上。啊,就是出了车祸的第二天早上。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有人被撞死了,就在我书店的门口,这很晦气啊。” 时骏没有回应店长的牢骚,看着白色面包车发呆足足有五分钟左右。在时骏沉静的表象下是他脑海中飞快地思索和不停闪过的一些画面,低着头一边沉思一边朝着马路对面走去,想要确认一下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就是这时,突然驶来一辆黑色的车直奔他而来,在店长大喊着:“小心”的同时,时骏的身体本能地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致命部位。 捂着被撞痛的肩头,时骏看着那辆远去的黑车,脸上露出因痛而扭曲的笑容。 接到了联络,霍刚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看到时骏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问:“怎么回事?” “我帅的天怒人怨。OK,我不开玩笑了,看你那样好像打算一枪毙了我。事实上,是我接近了真相,有人不想我活下去。” “接近真相?见鬼,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跟我谈真相!”说着,霍刚无力地坐在他的身边,又说道:“就算你解开了王卫被撞死的谜团,我们也没有证据指证凶手。” “嗯,这个我知道,我压根没想在王卫的死上下功夫。凶手非常聪明,半点证据都没留下。” “别说你打算放弃了。” “其实,证据这种东西我早就有了,现在我愁的是动机,作案动机。” 一听他说有了证据,霍刚双眼冒光:“你先把凶手揪出来,查找作案动机的事我负责。” “OK,我们一言为定,今晚我就能把真凶交给你。对了,先让人去把那辆白色面包车检查一遍,如果里面没有几个嫌疑人的指纹就扣下。” “看你这样子是不打算老实呆在医院了?” 时骏点点头,严肃地说:“快结案了,我们都没有时间休息。” 下午14:00整。时骏再次来到城市交通管理局,找到了负责人询问有关莲花路街道的情况,他说:“据我所知,在莲花街是有道路监视系统,为什么最近没有了?” “四天前坏了,现在我们的维修人员不够,要再等三四天才能安装新的。” “那坏掉的系统被拆掉了吗?” “是的,已经拆掉了。” “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找到那个维修人员?” 负责人答应了时骏的要求,很快找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时骏省去一些客套话,直接问道:“在你拆除系统那天,有没有人跟你搭话?” 维修人员想想,确定地说:“有一个。当时那人问我是维修还是拆除,还问了我新的系统什么时候才能安装。我也没多想,就告诉那人最快也要等一周的时间。” 听罢维修人员的话,时骏从包里取出四张照片,依次放在维修人员面前,问道:“这些照片中有没有那个人?” 维修人员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这就是这个人。” 晚上22:00 火红色的跑车在夜路上行驶着,苗春燕一边开车一边抱怨时骏怎么会突然要召开董事会?谁会在乎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外地的事情,这个时骏从打一开始就是个多余的人!若不是为了他手里的那些股份,鬼才会对他言听计从。越想越生气,脚下的油门踩得狠了,也不在乎会被监视系统拍下来。 当坐在昊天集团楼门口的时骏看到第一辆车驶过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接着,第二辆、第三辆,这几个人在十五分钟内相继到达。扫了一眼各位脸上愠怒的表情,他起身来先道歉:“对不住了,这么晚了还让大家跑一趟。” 苗春燕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口气不善地说了几句重话,并催促着时骏尽快把股份转让的问题说明。 “我先问大家一件事,你们知道‘吴志春’这个人吗?” 众人皆摇头,时骏好像很纳闷地也跟着摇头。被大家催促了几句,他只好说明:“先说好,那些股份我只能还给冯董事长,我之所以找大家来是要查清冯鑫鑫死亡一案。不要这么惊讶,我就是冯鑫鑫一案的的目击者,也是私家侦探,现在协助警方办案。” 在众人恼火的时候,霍刚已经赶到。他对几个人的质问不予任何回答,强调说:“案件结束以后,我会向大家做详细的说明。现在,我们要解开冯鑫鑫案件的谜团,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接力棒转给时骏,他请几个股东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商务面包车,很快就在冯鑫鑫案发现场停下。 07 众人下了车,跟着时骏走到案发现场以北的小岔道上。站定转身,时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嘻嘻哈哈的人,他严肃地说:“案发当晚,冯鑫鑫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凶手,这一点我们已经在有关部门取得了证据。我发现冯鑫鑫的时候是先听见了她和凶手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才听到了她的呼喊。我不想说这里面存在着微妙的差异,我要说得是,当时凶手暗示了冯鑫鑫是受到苗春燕的指使才来加害她。” “这不可能!这是诬陷!” “你等一会再喊,我还没有说完。”厉色言道的时骏打住了苗春燕的反驳,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又说道:“在冯鑫鑫尸体的右手手套上留有凶手的指纹,是在手背的位置上,而装有大量现金的提包上却没有凶手的指纹,有人能看出里面的问题吗?” 萧正义点点头:“是不是在抢手包的时候留下的?” “如果是那样,那凶手的手指指纹该是朝着冯鑫鑫手腕的方向或者是横向的,但凶手的右手食指指纹与冯鑫鑫的右手食指重叠,大家可以试试看,有这么抢东西的吗?” 苗春燕听得有些糊涂,不管萧正义愿不愿意,就抓过他的右手把自己的右手覆了上去,接着她紧紧地皱起眉头:“这样根本使不上力嘛。” “那如果凶手是拿着冯鑫鑫的手准备写字呢?这是不是更加合理?” “写字?” “对,写下你的名字。事实上,当凶手握住冯鑫鑫右手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被我发现凶手自然来不及写下字就匆忙逃跑。至于他为什么要写下你的名字,是因为凶手下刀太狠,冯鑫鑫当场死亡而没有来得及留下死亡信息。想想看,凶手特意暗示冯鑫鑫是受到苗春燕的指使,那么冯鑫鑫在临死之前一定会不甘心地留下苗春燕的名字,这样一来,嫁祸就算圆满成功。” 这个解释没有人提出任何反驳意见,说他们赞同了时骏的分析倒不如说这些人都在等看好戏。一旁的霍刚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哪怕是他们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放过。而时骏,负责解开谜团的人便可以全神贯注地继续说下去:“我从头说起吧。真凶事先偷走了苗春燕的一份计划书,并透露给苗春燕知道。那时候,苗冯二人正在为裁员的事争执不下,白天工作时间不好大吵大嚷,晚上集团大楼没人,正是较个长短的最佳时机。冯鑫鑫上钩了,到集团去找苗春燕摊牌,而王卫就按照计划刺破了冯鑫鑫的车胎。也许有人会问,没有什么可以保证冯鑫鑫不会在其他时间离开集团,早几分钟恐怕就可以错开王卫。而现实上,是真凶跟冯鑫鑫已经约好接下去的见面时间,所以冯鑫鑫必须在23:20分左右离开集团,但是等着她的是被刺破的车胎。你们都知道在昊天集团门口是很难叫到计程车的,必须走到前面岔路口才行,冯鑫鑫的路线完全在真凶的脑子里,也早早地让王卫等着冯鑫鑫。” 苗春燕越听越惊讶,可还是注意到了问题重点:“就算你说得这些是事实,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并没有回答苗春燕的问题,时骏的话题依旧放在后面的部分,他说:“现在可以明确有一个人买通凶手杀害冯鑫鑫,并要嫁祸给苗春燕。而事实上,这个人的嫁祸对象不止苗春燕一个。大家都知道,凶手跑到莲花街的时候被货车撞死,那辆车以及司机都是萧正义进出口公司的。” 闻言,萧正义哼了一声,一肚子的火气发不出去,只能催着时骏:“你快点说吧。” “别急。凶手非常聪明,甚至想到一旦警方发现了买凶杀人的真相而展开调查后的牺牲品,那就是你,萧董。但这一点却是此地无银,能够计划出这样谋杀案的人是不可能使用自己公司的车来作案的,有哪个凶手会自爆其短?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排除了萧董的嫌疑。 接着,我们来分析一下苗春燕。苗春燕当天下午因为一份丢失的计划书而在办公室加班至深夜,如果没有她的这次加班,冯鑫鑫也不可能会去公司,更不可能被人杀害。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都是巧合,我提醒各位,在冯鑫鑫离开集团的时候她的车胎被扎,这恐怕就不是巧合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军问道:“就算你说这是一起买凶杀人案,但凶手却是被货车撞死了。难道说,那个货车司机也被买通了?” “不,货车司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凶手利用了而已。光是用嘴说很难明白,大家跟我到另一个案发现场看看吧。” 前往莲花街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被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笼罩着。十几分钟后,时骏站在当时追赶王卫的街口,说:“当时,我追着凶手跑到这里,他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感抬起头看着上方。大家试试看,你们抬起头能看到什么?” 霍刚也跟着把头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最高那栋大楼顶部的时钟。这时,苗春燕也说:“最显眼的就是那个时钟了。” “对,凶手当时看得就是这个时钟。然后,他突然拐到小胡同里,带着我接连穿了三四个胡同才又跑回大道上。这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跑去另外的街道或者是横穿马路呢?为什么接二连三在小胡同里穿越却有回到了原点?”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冯远卓不耐烦地问道。 “当时的时间是晚上23:25,我们在胡同里跑了大约有三到五分钟左右,等到凶手跑回来并穿越马路的时候,刚好是23:30。”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理解时骏话中的意思。时骏无奈地笑笑,说:“看来,我要先把司机的问题说清楚了。那个撞死凶手的司机是个酒鬼,当晚在酒馆里遇到一个热心肠的人,他们喝了很多酒,在23:20司机才开车离开酒馆。因为当时已经超过了送货时间又喝了酒,他所开的货车严重超速。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不管他的车开得再怎么快,都会被23:25分的火车道拦截。我曾经做过很多次试验,从小酒馆到火车道至少需要十到十五分钟,就算超速也不可能赶在23:25之前驶过火车道。火车通过的时间是两分三十秒,自动护栏升起需要二十秒,汽车加速需要十秒。也就是说,司机在路上被阻拦了三分钟的时间,也就是23:28分。接着,从火车道驶出途经怀远里到达这里最快时间本应该是四到五分钟,但由于司机超速,到达这里的时候刚好用了两分钟——23:30” 突然,张军打断了时骏的分析,问道:“就算司机在23:30分到达这条街道,但怎么撞到凶手的呢?这条街道很长,如果当时凶手跑到前面街口再横穿马路,那货车根本不可能撞到他。毕竟这里面有个时间差的问题。” “嗯,你的这个问题很有趣。事实上,真凶也想到了,所以,他提早在连接本街道和怀远路的路口上停放了一辆白色面包车。我想,真凶是告诉王卫,杀了冯鑫鑫后必须在23:30跑到这条街道的马路对面,在那里有一辆白色面面包车等着他,这辆车只会在23:30分打开车门。所以,当王卫跑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时间早了,才会引着我来来回回地穿胡同。王卫遵守着与雇主的约定,不管在什么位置上,最后都会朝着面包车跑去。面包车的位置紧靠怀远路,司机通过火车道以后严重超速,再加上大型货车的重量与惯性,拐过街角的时候根本无法避开跑过来的王卫,一人一车就这样相撞。” 最先说出这种推测只限于理论的人是萧正义,接着,苗春燕和张军也都表示同样的看法。时骏瞥了眼冯远卓,见他仍旧稳定如初,心下了然。面对众人说道:“光说不练那是假把式,来做个实验吧。霍刚,让你的人出来。” 很快,霍刚手下两个刑警驾驶与刘喜宏同一品牌型号的货车停至众人面前,时骏让二人下车,对几位董事说:“你们可以先检查一下车辆以及这两位警官的情况,如果发现有通信器材科一并没收。别客气,尽情搜。” 萧正义和张军走上前去,把货车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随后又将两位刑警搜了一遍。萧正义点点头:“他们身上很干净,车内也没问题。” “好。现在是晚上23:00。先由一位刑警把货车开到刘喜宏在案发当晚喝酒的那家酒馆门前,准时在23:20分出发。而这位刑警,会沿着当时王卫的逃跑路线穿越几条胡同。” 对这样类似于异想天开的实验竟然没有人发对,他们用各种不同的眼神看着时骏。时间在等待中一点一点流失,时骏看着手表走到23:25的时候,让那位模拟王卫的刑警行动起来。 有人眼盯着手表掐算时间,有人看着街道等着货车闯过来的一幕,还有人站在一旁好似在打发时间。突然,苗春燕说一声:“23:29了”所有人都朝着马路上看去,只有时骏稳稳地靠在电线杆上吸烟。 08 当苗春燕的话音刚落,那个模拟王卫的刑警突然从最近的一个胡同出来,反方向奔跑,跑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横穿马路,眼看着就要到达画有夜光标志的警车时,货车好出现在路口。这位刑警动作灵敏,就地一滚避开了来势凶猛的货车。 冯远卓把玩的手套无声地落在地上,萧正义已经掏出紧急救心丸含在舌下,苗春燕和张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些的种种,都被时骏尽收眼底,他将烟蒂扔进垃圾桶走到众人面前:“如果不是受过专业训练,那位刑警是避不开过来的货车的。这个实验想来已经向大家证明了我的推测不止是局限于理论。接下来,就是找出真正的凶手了。” 说到这里,时骏深吸了口气,问道:“难道说,你都不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你在跟我说话?”冯远卓笑问道。 “不,我是在问张军。” 倏然,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张军的身上,他怒视着时骏,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就是买凶杀人的真凶。” 这样一句没有任何证据的决定性发言,顿时引来张军的愤怒和反驳。时骏不急不躁地等着他吼叫完毕,口气极为冷静地说:“从案发当天到现在,我们每天睡眠没有超过四个小时,我现在很想回家去睡觉。所以,我省略不必要的解释,直接告诉大家,在王卫和冯鑫鑫的案子上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张军。” 咳咳!霍刚站在一旁故意咳了两声,示意时骏不要说得太露骨了。但是对方很明显地忽略了他的暗示,看着张军嗤之以鼻的态度,又说道:“刚才我提到过肇事司机曾经在酒馆里跟一个陌生人喝酒聊天,起因是那个陌生人帮他赶走了几个找茬的小子。我向酒馆老板询问情况的时候,发现这样一件事。那个自称老韩的陌生人在喝酒中途跑到厕所吐了两次。大家可以分析一下,这人与刘喜宏第一次见面,而且那时候还是深夜,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在一起喝酒,有必要喝到狂吐两次还要继续的程度吗?当时我们只是怀疑这个人,就画了一张模拟画像,在大力搜查之下这个人很快就浮出了水面。真实姓名是‘吴志春’,不过很遗憾,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苗春燕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下意识地问道。 “是的,被刺了四刀。准确的死亡时间已经有了结果,死于王卫被车撞死的四个小时后。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推测,王卫被车撞死,张军在等到这一消息后就赶往吴志春的家中将其杀害,早早地掐断警方的侦破线索呢?” “请等一等。”这是冯远卓第一开口发问,他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沉稳了,走到时骏面前问道:“我想知道张军是如何接触到那个司机的?如果他不了解那个司机,也不可能利用这人的习惯来谋划一切。” “这个问题说起来有点复杂。最近一年董事会动荡不安,不少小股东被排挤出去,股份大多都落在冯鑫鑫和萧正义的手中。而张军恶意收购冯鑫鑫手中的股份,尽管没有成功,但你至少摸清了她和萧正义的底细。骑虎难下,你让张军去调查了萧正义的四人公司情况,就是在那时候张军发现了每天都会酗酒的刘喜宏。” “一派胡言。”张军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狠狠地瞪着时骏而已。 “我会故意激怒苗春燕,也会试探冯远卓,这些事情仅限于破案的过程中。此时此刻,我在还案子一个天下大白,还三名死者一个公道,别说一句胡言,就是半个虚假的字我也不会说!”时骏身姿挺拔地站在张军面前,不怒自威。众人看得皆不敢出声。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的确很聪明,发现了刘喜宏的时候就开始酝酿杀人计划,而且还为自己准备了两只替罪羊。你谨慎地等着王卫被撞死的消息,随后又立刻杀了唯一的活口吴志春,这样一来,能够指证你的人全部都死了。我不得不说,从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怀疑过你,直到我我发现那辆白色面包车的时候才想到,真正的罪犯为什么不怕被监视录像拍下而在这里停放一辆车呢?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他知道这条街的监视系统暂时瘫痪,要一周后才会能恢复。我找到负责拆装维修的人员,问他当天是否有人跟他搭话,他直接认出了你,张军。” 闻言,张军不屑地冷笑:“这就是你的证据?” 避而不答这个问题,时骏继续说:“刚才我就说过了,在王卫和冯鑫鑫的案子上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证据。”言罢,他转向张军一边,笑问道:“在集团门口我问过大家认不认识吴志春,你们都说不知道。张军,现在你也这么说吗?” “当然。我怎么会与那种刑满释放的人有接触?” “怪了啊,我不记得说过他是刑满释放人员,你怎么知道的?” 张军一时语塞,眼神飘忽不定,找不出什么完美的说辞。而事实上,时骏倒是很愿意看他这个紧张的样子,只是一旁的霍刚没这时间陪时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偷偷给了时骏一拳,催促他。 “好吧,既然不认识,那我们就暂定你们之间是陌生人。现在说说吴志春的死亡情况,使他丧命的一刀在肺部,是从正面刺进去的,在背上也被刺了三刀。根据现场情况分析,背后三刀是在死者趴伏到地上失去抵抗能力之后刺中的,也就是说,当时死者和凶手进行了很激烈的打斗,凶手在死者身后将其制住,握刀的手手心朝上,反手将刀刺入了死者的肺部。我要告诉大家,刺中肺部不足以让死者立刻死亡,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死者紧紧扣住了凶手持刀的手。二人在扭扯的过程中撞到了桌子,凶手终于把刀拔出来,顺势在死者的背上狠刺了一刀。这时候,出于惯性,死者的手会撑着墙面,也因此扯下了挂在上面的一张海报。但是,那张好报太大了,没有落在桌子上而是将二人的头盖住。来想象一下,当时凶手的左手用来限制死者的动作,右手持刀狠刺死者的背部,盖在脑袋上遮挡视线的海报是不是很麻烦?那么,在不使用双手的情况下,怎么做才能把海报丢下去?” 众人相互看了看,冯远卓的双手还模仿了几个动作,不知不觉地说:“用力甩头恐怕不合适,毕竟是在杀人的关键时刻。不能使用双手,那就只有用嘴了。” 时骏打了一个响指:“对,凶手只能用嘴。但是我很清楚,张先生是个谨慎仔细的人,不可能会留下唾液这种可以演出DNA的东西给我们,我推测当时他是抿着嘴唇夹住海报,所以我们在海报上没有检验出任何唾液。” 听到时骏分析至此,苗春燕早就刻意地远离张军,此时,她站在霍刚的身边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既然没有留下唾液和指纹,你还能有什么证据指证他?” 不错,这的确是个关键问题。不止是苗春燕,在场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时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军:“我让老董事长安排我进入董事会,就是要刺激一下真凶。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在我试探过冯远卓以后你就弄了一辆车想撞死我。可惜啊可惜,你机关算尽,却不够了侦破手法。与指纹有相同意义的唇纹,也是在司法审判过程中证实犯罪、确认犯罪嫌疑人的重要证据。张军,在那张海报上清清楚楚地留下一个唇纹,跟我们回去核对一下吧。” 昏黄的路灯下,张军的脸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当警车呼啸离去的时候,天上落下了雪花,这个曾经发生过惨剧的街道被白雪渐渐覆盖,像以往的冬季一样,安静而又冷清。只是在白雪之下,那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怕是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消失。 一周后。 一大早霍刚就敲响了时骏的家门,对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大哥,你就不能十二点以后再来?” “结案了,你不想知道张军的作案动机吗?” 时骏撇撇嘴,闪身让霍刚进屋。连杯水都没给人家,便急着知道真相。只是时骏没有想到,在如战场的商场中,张军才是第一个受害者。当初冯远卓不愿看父亲把集团交给完全不懂经营的妹妹,而曾经策划过暗中收购股份谋权篡位。这个计划不等冯远卓决定实施,张军已经性急地开始第一步,恶意收购。但是,他很快就被冯鑫鑫打垮,还赔个倾家荡产,如果不是冯远卓在最后帮了他一把,他恐怕只有跳楼这一条路可走。在冯远卓的帮助下,张军勉强撑了过来,打算找机会东山再起。但是冯鑫鑫却不肯放过张军,在工作上处处为难,还找了一帮人殴打张军。张军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事,但恨意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直到冯振把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给了冯鑫鑫,张军便意识到昊天集团总有一天是冯鑫鑫的。一走了之?不行,冯远卓对他有恩,他走不得。留下?也不行,冯鑫鑫处处刁难他,总有一天自己还会被她所害。而冯远卓不可能每一次都帮他,如果没有冯鑫鑫那昊天集团就是属于冯远卓这个实干家的。出于对冯远卓的崇敬,出于对冯鑫鑫的愤怒,他恨着,他怒着,他怨着,于是杀意萌生。 张军说他不后悔杀了这么多人,唯一后悔的是利用了冯远卓。 “想什么呢?”说完情况之后,霍刚见时骏沉默不语,踢上一脚。 “说到底,张军还是个笨蛋。” “他笨?别开玩笑,王卫的案子他设计的精妙绝伦,如果不是我们联手的话,我恐怕需要很久的时间才会找出真相。” 时骏笑出声来,随口说道:“恨一个人很辛苦,聪明人不会这么做。” 恍然间,霍刚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感性的时骏。 今夜,月朗星繁,没有一丝的冷风。时骏把手中的烟蒂扔进垃圾桶,随手又拿出了烟盒。 “香烟对身体有害。”有人在他身后说道。 “是身体对香烟有害。” 那人忍不住笑了笑,上前几步从他手里拿过烟盒抽出来一只,点燃。 “你也抽烟?” “偶尔。你第一个怀疑的人是我对不对?不止是你,就连我父亲也在怀疑我,要不然也怎么会单独与你谈话。” 时骏点点头:“虽然你是我第一个嫌疑人,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不是你。那天晚上,我在你口袋里看到半张照片,那是你和冯鑫鑫的合影。我不相信杀了自己妹妹的人还能随身携带两个人的照片。” “其实,我很疼爱鑫鑫,父亲则是过于溺爱了。” “看得出来。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张军是凶手了?” “差不多。你问我在案发当晚21:40和鑫鑫通话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跟她通话。我当时想起,在那个时间张军曾经借用过我的电话。没有告诉你事情也是想张军自己能投案自首。” 看着远处繁华的街道,听着这座城市的声音,时骏突然很想回家给妹妹打个电话,聊上个把钟头。扔掉抽了一半的香烟,朝远方的繁华走去,一路上留下他清朗的声音:机关算尽一场空,这人呐该是一心向善。那些话怎么说来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01 下午两点整。有人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小门,看了看里面在七八个獐头鼠目中显得异常的男子,随便招招手,告诉他可以出去了。男子似乎并不高兴,怏怏地跟着走出去。 办公区内,签了字印下指纹,身边负责的警察打量他一眼,好像打从内心觉得这么人五人六的爷们实在很可惜,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可别再犯事了,挺好个小伙子,干点啥不好。” 时骏狠狠地剜了眼对方,把笔一扔转头便走。来赎人的霍刚跟朋友说上几句客套话,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返家的路上,霍刚笑个不停,时骏始终阴沉着脸,见他笑起来没完没了,气得打过去一拳。 霍刚抹掉眼角那一滴鳄鱼的眼泪,笑道:“还不知道你对‘419’感兴趣。” “是临时拼酒的。别说得那么难听。” “我听说对方很漂亮。” “我对年纪大的女人没兴趣。” 霍刚忍着笑瞄了眼身边气呼呼的人,见他有些疲惫的脸上积满了愤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取笑的话。开门见山谈起他被抓的问题:“我已经问清楚了,昨晚跟你喝酒那女人回家后发现包里一个价值一百万的宝石项链不见了,报了警回忆自己都去过哪里遇到过什么人,你老哥理所当然地成了嫌疑人。” “放屁!”时骏气恼地爆了句粗口。继而说道,“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千万我也没兴趣。再说,昨天晚上我喝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还有精力去看她包里有什么?” “重点不在这里,你们离开酒吧之后,那女人直接开车回家,到了家里就发现项链不见了。跟你喝酒的途中,她去过几次卫生间,是不是每次都带着手包她也记不清楚了,你说说看,如果你是警察,你会不会怀疑跟她喝酒的人?” 时骏把嘴一撇,不屑地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会随身携带一百万的项链去酒吧喝酒?” 这时候,霍刚把车停在路边,朝外面扬扬头,示意他看过去。 路边最为醒目的是超大的广告牌,上面预告着某剧团在新落成的大剧院上演一部都市情感话剧,今天是首演日。时骏看着上面的海报,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上面的女主角:“就是她,钟依秀!昨晚跟我喝酒的人就是她!” 车子缓缓开动的时候,霍刚半开玩笑似的说晚上请时骏看话剧,对时骏来说话剧是可怕的,跟霍刚一起看就更加可怕。 晚上七点整,霍刚难得穿了一身合体的西装准时赴约。时骏见他这副样子一直笑他目的不纯。霍刚只是笑笑,没告诉时骏自己也有很文艺的时候。 本来,时骏是打算找到那个钟依秀把问题说清楚就走的,但是工作人员告诉他,开演前不允许进入后台,他们只能等到演出结束才能见到钟依秀。无奈之下,时骏只好认命,乖乖地坐在观众席上。 话剧开演一小时了,时骏已经睡了半个小时。霍刚倒是聚精会神地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身 边人偶尔发出的呼噜声让他觉得很丢脸,使劲摇晃几下,时骏张开眼睛。 “完事了?” “才一半而已。要睡出去睡。” 时骏揉着眼睛,看到舞台上一个男子以有些夸张的模样定格了,他正觉得有点过头,明亮的舞台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众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的人还以为这也是剧情安排。但,当沉闷的重物掉落声和人的惨叫声响起的时候,霍刚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抓住时骏。 “出事了!” 黑暗中,霍时二人急忙跑到舞台边上的楼梯,见大幕徐徐关闭,更加确认了刚才的推断。掀开厚重的幕布钻进去,见舞台上七八个手电光晃来晃去,不少人围在右侧吵吵嚷嚷。 霍刚抢过一个途经身边人手中的电筒,直奔人群。推开几个人定睛一看。吓!一个男人头破血流,旁边还有一个沾满血的铁块。 周围的人都很惊慌,有人说:“快叫救护车,见鬼,怎么会停电?!” “不是停电,是有电路爆了。” “天呐,严亦怎么办?!” “钟依秀在哪里?” “她在上场门的休息室。 “都别动,我是警察。”霍刚把证件在众人面晃了一下,随即蹲下身子,确认伤者的脉搏、瞳孔、呼吸,一番动作下来,他无奈地摇摇头。这时候他顾不得时骏会怎么做,而一直混在周围人群中的时骏此时已经跑到了舞台左侧,抓住第二人打听钟依秀的下落。 “她的休息室在后面,我没看到她。”被抓住的人这样回答。 舞台左侧的人很多,因为停电和突发事故大家看不到路,相互碰撞。时骏凭着自己受过训练的夜视能力,闪躲身边的人,音乐中听见有个女人在呼救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摸索到一个房门,打开之后,那呼救声便听得更加真切。 “开门啊,有人在外面吗?快开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受伤了?” 时骏跑到里面的门前,抬头看了眼“卫生间”的牌子,大声说道:“别紧张,我帮你开门。”说罢,他扭动了几下门锁,发现锁死了。 “你里面上锁了?” “不,我没锁,不知道是谁在外面锁上了,快开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我刚才踢到了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没电了。” 里面的女人显然非常慌乱,时骏顾不得许多,大声告诉她慢慢向后站,随后,侧身踢向卫生间房门,门锁被强行破坏。借着微弱的月光,时骏看着在惊慌中颤抖的女人,冷着脸,说:“又见面了,钟依秀。” 舞台以及两侧人声鼎沸,时骏反身把外门关上,再次返回卫生间的时候没看到脚下的积水,一脚踩上去湿了他新换的裤脚。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开口问道:“还记得我吗?” 钟依秀有些慌乱,凑近一些看了几眼才认出时骏。 时骏冷冷地说:“托你的福,今早我被警察请去喝茶了。先不说项链的事,刚才你被锁在卫生间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钟依秀对时骏有很大的反感,她正色道:“我同事出了事,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啰嗦。” 看她毫不犹豫地就要走,时骏自然不肯,几步走过去拦住她的去路,脸色比她还要严肃:“已经有警察在处理现场,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时骏突然上前一步,几乎是紧挨着钟依秀,手撑在身后的墙上,完全堵死了去路。 “你,你要干什么?“钟依秀有些胆怯地问。 “我并不觉得舞台上发生的是一起事故,你被人反锁在卫生间里也不像是恶作剧。不想惹祸上身就告诉我,你刚才经历过什么?” 容貌秀美的钟依秀避开了时骏咄咄逼人的目光,冷静了一些,这才说:“第四幕开场前我去上厕所,洗完手刚转身不小心踢到一块木板,木板倒了,砸到了门上,然后又倒在对面的墙角,我也没看清碰到了什么东西,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倒了,紧跟着就是停电。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出去的时候门怎么都打不开。我还听见外面有人喊着舞台上出了事,有人被比重铁砸到。跟着,我开始喊人,然后你就过来了。” 听罢她的讲述,时骏走到卫生间门口,接着外面微弱的月光观察。地面上的确有一条木方横在门与对面的墙角中间,木方的前端紧挨着倒下的水桶,且那里的水最多。 时骏微微蹙眉,回过头问道:“你的那个休息室都有谁用?” “只有我,那是我个人的休息准备室。” “谁会经常出入?” “化妆师、服装师、和我搭戏的男一号。” 谈话至此,终于恢复了光明。修好的电路并没有让众人安静下来,舞台上仍是吵吵嚷嚷的。这时,霍刚正在大声叫喊着时骏,他没有应声,放低视线看了眼钟依秀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休息室。 事实证明,霍刚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仅凭他一个人就控制了案发现场的秩序。他蹲在尸体旁边,见到时骏回来,对他点点头。于是,时骏开始观察现场周围。 舞台靠右侧上有一张桌子在尸体旁边,中间是一个容四人的沙发,靠舞台左侧是一扇道具门,往后看有十米宽的五层台阶,台阶上很干净。抬起头,天棚上面纵横交错许多的铁杆和电线,密密麻麻的各种灯光器具排列有序。在铁杆纸上,悬吊着两个大型板纸道具幕景,旁边还有四个用来平衡重量的铁块,想必这就是钟依秀说所的比重铁。 这时,霍刚的下属和鉴证组的人已经赶到,看正规部队出马,时骏对霍刚点点头消失在人群中。 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第二天一早空气急速下降,寒冷突然袭来。 警察局内,霍刚结束了案件调动会议,便有人告诉他时骏在外面等着,他略有些好奇地朝外看了一眼,见到时骏打着哈欠吸烟。心想,也许是因为那串丢失的项链起到了某种催化作用,时骏对这案子好像很有兴趣。 02 霍刚装作有些吃惊的样子走到时骏面前:“你怎么来了?” 时骏不悦地说:“别绕弯子了,昨晚不是事故吧?” “为什么?” “一次巧合可以忽略,两次巧合是必然,三次巧合就是蓄谋。钟依秀碰巧被人反锁在卫生间里,碰巧砸到水桶和没处理好的电源线导致爆电,又是碰巧天棚上一块铁掉下来砸死演员。我说霍刚,你觉得这是事故吗?” 这一番话让站在面前的人露出夸张的赞叹表情,不等时骏为此而觉得火大,他马上就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办公室来。” 霍刚把某件证物放在桌子上,时骏傻眼了。难以置信让自己蹲了班房的东西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微锁眉头看着霍刚。 “我先从头说起吧。”霍刚说“死者名叫严亦,死因是颅骨粉碎性破裂,砸死他的东西是吊在天棚上的比重铁,是用来平衡道具用的。我们找到那个道具,在绑着配重铁的地方发现了这个项链。我们也询问了钟依秀被反锁在卫生间前后的情况,并在那个新的卫生间门上发现了导演鲁晨的指纹。我们正在找鲁晨,这个人从昨天晚上就好像是失踪了。” 失踪?时骏眉头一紧,听他继续说道:“我再告诉你,严亦是钟依秀的前夫,而鲁晨是钟依秀的现任情夫。” 都与钟依秀有关? “我们发现钟依秀卫生间里的东西很奇怪,确切地说,在第一道门的把手上缠过铜丝,铜丝是被剥掉胶皮外膜的电线,一直垂到下面。那根电线横在门梁上面,显然是有人故意弄的。如果她当时没有踢倒木板把水桶碰倒造成爆电,她就会正常地打开洗手间的门,本把手的铜丝会侵入装满水的水桶,那样的话,她会被电死。就是说……” “有人蓄意谋杀钟依秀?” 霍刚耸耸肩,没有给出相对来说很明确的答案。但是时骏却有点纳闷,问道:“钟依秀有巨额保险金吗?” “有,三千万,受益人是鲁晨。我再告诉你,最近半个月来,鲁晨和严亦关系紧张,还动手打过一次。” 听到这里,时骏已经按捺不住了:“你负责调查钟依秀和死者的关系,其他的我查。” 霍刚睁大眼睛,调侃他:“我可没雇佣费给你。再者说,这案子也许很简单呢。” 时骏哼笑几声。这案子看起来挺简单,前夫设计杀了钟依秀,独占百万宝石,却自食其果。但,真的是这样吗?于是,他要走了几个人的证词笔录,告别霍刚独自前往案发现场。 在时骏来看案件从一开始就很可疑,让他排除故事的原因有三点。 第一,钟报警丢失宝石是前天晚上,如果是严亦偷的,为什么会在昨晚藏在舞台的天棚上? 第二,就算严亦偷到宝石后一直带在身上,到了舞台上也有很多地方可以藏。为什么偏偏选择危险的天棚? 第三,演员在舞台上是不断移动的,怎么就那么巧被掉下来的比重铁砸死? 带着这些疑问,他站在舞台中央向天棚看着——这个距离没有30米也有25米,配重铁的重量是10公斤,这么高掉下来肯定砸死人。问题是,看剧院工作人员的口供,从开演前到演出结束,天棚上都会有舞美队的人,严亦一个人上去不会被发现吗?为什么没有人在天棚上看到他? 低下头观察舞台木板,上面有很多擦痕,这些都很正常,让时骏看不懂的是一个个不按规律黏贴杂乱的小纸条。小纸条大约有半个手指宽长,这样的纸条在舞台上随处可见。他蹲下来试图撕掉一个,一旁负责看守舞台的人急忙跑过来制止他。 “这是什么东西?”时骏问道。 “荧光纸。场景切换的时候舞台上是要关闭所有灯光的,换道具的人就得根据这些荧光纸确认位置,好知道把道具放在哪里。” “这么多荧光纸不会搞错吗?” “当然不会,人家就是干这个的嘛。” 时骏了然,对人家道谢之后询问如何上天棚的办法,那看上去高耸入云的梯子让他有些生畏。 爬到天棚上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他发觉这个地方移动身体非常困难。确定方位之后,在只有30厘米宽的铁板上弯腰前行,好一会才摸到做了标记的地方。 这里就是掉下配重铁的地方,看样子,原本是应该把配重铁捆绑在铁板下方,然后利用细铁丝固定并与吊在上方的道具连在一起,升降道具的时候就会引动配重铁以起到平衡作用。回想那块配重铁上有几道新的划痕,而项链就是在被放进一个小口袋里用同样的细铁丝绑在铁板下面。难道说,严亦在藏项链的时候割下了配重铁上的铁丝用来绑口袋,才造成铁块松动砸死了自己? 想到这里,时骏忍不住笑了出来。 从天棚下来,他去了钟依秀个人的卫生间。因为钟依秀是剧中主角,享受着良好的待遇,休息室和卫生间都只有她一个人使用。洗手间和卫生间是相连的,推开第一道洗手间的门,转身看里面的把手。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了绑过铜丝的痕迹。 他试着打开几次房门,看着门把手与水桶对应的位置,几下试验下来,他的表情略有些改变,静默了一会,左边的嘴角微微勾起,貌似自嘲地笑着。这个陷阱设计得非常简陋又愚蠢,但往往简单的陷阱更能奏效。但如果昨晚钟依秀没有在无意间踢到木板的话,一定会握住门把手被电死, 暂时放下门的研究,他转而走入第二道门,也就是卫生间的门。外面看来很寻常,在看里面的时候发现门的中央有手掌大小呈长方形的烧痕,就好像那个电线在墙面上留下的烧痕一样。 时骏觉得纳闷,这个木头门按理说是绝缘的,上面怎么会有电流通过的烧痕?转头看了看四周,一个马桶之外也没什么了。只是他对着打开的窗户有些兴趣,这么寒冷的季节,卫生间有良好的通气设备,为什么还要打开窗户? 走到窗前向下看去,下面是白皑皑的积雪,掩盖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看着凹凸不平的楼下白色的积雪中有一抹不协调的褐色显露出来,时骏歪着头看了好半天,突然转身便跑了出去。 下午一点整,接到时骏联络的霍刚带着两组人赶到大剧院现场,鲁晨尸体的现场。 此时,时骏已经把积雪扫清,被埋在下面的男人脸色青黑,显然是死亡多时。霍刚抬头看着位于上方的那个卫生间窗户,自语道:“十五楼,摔下来肯定没救了,但为什么尸体呈现出黑色?” 时骏途经他身边时,丢下一句:“触电。” 也许是本案涉及钟依秀这个家喻户晓的明星而格外引人注意,媒体更是想尽办法打听警方的工作进展,在各方压力之下尸检报告在当天晚上便有了结果。 而在他们忙碌的时候,时骏一个人也没清闲过,他拜访了两名死者所属的剧团,详问之下才知道鲁晨只是临时请来导演这部话剧的人,而严亦和钟依秀才是本剧团多年的演员。 根据负责人所说,严亦与钟依秀可说是闪电结婚,但是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在钟依秀流产之后的第二个月双方便签下离婚协议书。离婚后,因钟依秀经常外出拍摄电视剧很少与严亦碰面,二人几乎形同陌路。至于钟依秀和鲁晨的关系则是共所周知的秘密,鲁晨非常器重钟依秀,不管是在事业上还是在生活上。那么,关于那次鲁晨与严亦动手打架的事,有人提供线索说,事件仍旧围绕那个已近中年却依旧貌美的女人。 看着坐在面前的音效师,时骏再次为他斟上一杯好茶,问道:“您知道他们俩打架的起因吗?” 老师傅抿了口茶,咂咂嘴品滋味,方说道:“那是一次排练之后的聚餐,时间很晚了,大家都喝得挺高兴。鲁导跟我提出一些效果方面的要求,严亦手里的酒杯不小心洒在他身上,那小子也没道歉,还说风凉话。” “什么话?” “说他是吃软饭的,还说了些别的,我没记住,反正都不怎么好听罢了。” “然后鲁晨就动手了?” 老师傅点点头,再品上一口茶,没在意时骏诧异的神色。 辞别了剧团的音效师,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时骏开车赶到了警察局,看到一大群媒体记者堵在门口,便用电话联系了霍刚,本打算在电话里问问情况,没料到霍刚口气严谨,直接提出要见面详谈。挂断电话后,时骏笑笑,心里想着这个霍刚恐怕又犯了媒体过敏症的老毛病。 小饭馆里,时骏无奈地耸耸肩:“得了,赶紧把案子结了,你也不用这么心烦。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霍刚振作起来,放下酒杯,说:“还真让你说对了,造成鲁晨死亡的原因有两个。先是被电击,然后从高空坠落摔断颈椎,死亡时间在昨晚的8:00——8:30之间。” “刚好是严亦死亡后的时间。” “对。队里有几个老刑警分析,很可能是他在爆电之后去找钟依秀,发现休息室没人就进入了洗手间,刚好那时候修好的电源送电,鲁晨被电,电流并没有让他立刻死亡,他跌跌撞撞走到了里面的卫生间,不小心从窗户掉出去了。” 听到这里,时骏问道:“你不觉得这案子里有太多巧合和不小心吗?你见过类似的案子吗?” “那你是什么看法?”霍刚拿起酒瓶要为他倒酒,却被他拦住。见他眼睛里有着隐隐的笑意,不免有些兴奋。基于自己对他的了解,每当这样的眼神出现时,就表示这人有了极大的兴趣。 酒瓶被他们的手卡在半空中,时骏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告诉霍刚:“就咱们俩,去现场看看怎么样?” 放下酒瓶,霍刚找来服务员买单。 03 负责看守剧场的人没敢抱怨,因为霍刚有象征国家权力的证件。打开照明之后,时骏引着霍刚走到严亦被砸死的地方,指着地板上的荧光纸讲解其用处,随后,又告诉他在钟依秀的卫生间门上发现的那个长方形烧痕。 他们爬上了天棚,观察绑着配重铁的地方所留下的一些划痕,这些划痕很明显是新的,但也无法排除是职员在安装灯光道具时留下的。 时骏抬头瞄了眼专心的霍刚,说:“这几个划痕得跟那块配重铁作对比,你下去打个电话催催鉴证组的人。” 霍刚拿着电话下了天棚。站在舞台上一边拨号一边听见时骏在天棚说话:“你问问鉴证组的人,那配重铁上有没有严亦的指纹?” “不是跟你说过了,没有。” “什么?” “我说没有他的指纹。” “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霍刚不耐烦地走到他的下方又喊了一句,他这才笑嘻嘻地说忘了。霍刚哭笑不得地摇头,电话那边也有人接听了。把几点重要的问题交代一下,霍刚正在叮嘱他们尽快把对比结果拿出来的时候,突然整个舞台陷入了黑暗。 愣神的一瞬,脚下点点荧光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意识地靠近一个,正想抬头告诉时骏多加小心,自头顶上方猛地落下一个不大的东西。霍刚身手敏捷地向后一跳避开了。 “你搞什么鬼?”他觉得,时骏绝对是故意引他到这个地方,这小子又拿自己做实验。 上面的时骏哈哈大笑,舞台再次明亮起来。 随着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快时骏也下了天棚站在霍刚面前,手里还拿着电控板。霍刚真的生气了:“你也不怕砸死我?” “溜溜球而已,街上买的,砸不死你啊。但是,如果是10公斤的东西,速度、力量就完全不同了,就算是你也未必能躲得开。” 闻言,霍刚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刚才我被地面上的荧光纸吸引住,脑子里觉得靠近这些东西就会明确方向一样。” 毫无愧意的侦探笑着:“那么,在案发当时严亦会不会跟你想法一样?” 霍刚的脚点着荧光纸:“你看看,你看看,这里成四方形的荧光纸,这里摆放道具桌子的,如果严亦跟我一样走到这里,那配重铁砸到的就不是他,而是桌子!我再提醒你,那张桌子是严亦被砸到后碰倒的。你的假设根本就有漏洞。” “怎么就有漏洞了?当时全场半点亮没有,最显眼的就是这些荧光纸。当时严亦就站在不到半米的地方,他一定会看到,在黑暗中的直接反应就是靠近以确定自己的位置。” “停停停!就算你说的这些有道理,那我问你,上头的配重铁自己会掉下来?那玩意还有光暗感应?” “所以我才说这里面有问题,是个陷阱。” “那你设计一个给我看看。” 霍刚的固执让时骏无可奈何,原地转圈圈显得有些烦躁。最后,他还是不放弃地说:“明明你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为什么就这么死倔呢?” “哥们,我要的真凭实据,不是凭空猜想。我可以明确地跟你说,荧光纸、配重铁这两个东西之间是缺少一条线索的,所以你现在根本无法说服我。” 面对如此坚决的霍刚,时骏又平白把牙齿磨短了几寸。他闷呼呼地抬腿就走,霍刚拉也拉不住,只好问:“你去哪?” “女厕所。” 激烈的争吵并没有影响他们下面的工作进展,他们颇有些喜感地挤在窗户上,左看看,右看看,上下再看看。随后,霍刚很纳闷地问:“被电的人还能打开窗户吗?” “你问我呢?问鲁晨去啊。” “他死了。” “那你回家割脉去。” 霍刚大笑着拍拍时骏,悠哉悠哉地走出卫生间。也不知道他走到什么地方了,大声告诉时骏:“我要回去了,你明天去找钟依秀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什么?”时骏没听清,关上窗户也跟着喊了一声后,听到霍刚扯着嗓门喊:“见钟依秀跟我联系。” 靠在墙上,他点燃一根香烟,白色的烟雾缭绕在面前,遮住了深邃的目光。今晚,他是有些高兴的,因为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跟别人因为案子这样争吵过。回想当年在警校与霍刚随时都能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上一架是多么的可笑,现如今大家都成熟了,却仍如当初那般寸步不让,也许,这才是警校留给自己唯一的美好回忆。 人嘛,该时不时地回忆点什么,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有些回忆会像影子一样跟着你。所以,严亦对鲁晨的态度,是不是也源于某些影子般的回忆?而事件的中心人物钟依秀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回忆? 他再次返回舞台上。看着地上的荧光纸,也觉得霍刚说得没错。如果当时严亦下意识地靠近脚边最近的荧光纸,那么他并不会被配重铁砸到,那个高二十厘米,宽二十五厘米的重家伙体积不大,掉落下来也不会拐弯,为什么没有砸到桌子反而让严亦一命呜呼了?难道说,当时的严亦走错了方向? 不,应该不会,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不会在那种禁忌情况下还有急速的思维反应。但是,到底因为什么严亦走错了方向? 是严亦慌了神走错了?还是有人设计了某种陷阱?天棚绑着道具的配重铁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掉下来?案发前后的时间计算的如此精妙,就像是…… 理论结合实践,他在舞台边上找到了几张道具桌子,一一实验摆放,最后终于确定是这张仿古的木桌。但是,不管他怎么摆,总有一个桌脚与荧光纸差些距离,另外三个左脚却是严丝合缝的。试着站在当时严亦所在的位置,刚好有异常的荧光纸成水平线,再抬头看看天棚,却是跟配重铁错开了位置。 恍惚间,似乎找到了什么,却又无法肯定。 第二天上午,时骏以找到项链为由得到了钟依秀的接待。 再次见到这个貌美的女人,时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第一次在酒吧见她,她是个随性却不随便的女人;第二次在舞台上见她,她是个让男人想要呵护的女人;现在,她坐在自己面前,就像是邻家的大姐,亲切不疏离。 接过她亲手煮的咖啡和一盘子水果,看到白皙的手背上贴着创可贴,想必这人是从来不下厨房的。时骏笑问:“切到手了?” 钟依秀脸上一红,浅声道:“我很少碰刀子。” 这种时候时骏很会流露些绅士风度,把小签子插在水果上递给钟依秀一个,很随和地说:“那项链找到了,你知道吗?” “昨晚警方的人告诉我了。虽然没说是谁偷的,但我知道是误会你了。” “没关系,只要洗清我的嫌疑就好。” 这样一句打趣的话让钟依秀微微脸红,并郑重向时骏道歉。时骏突然严肃起来,说:“你在大前天的晚上跟我喝酒,第二天早上报警说宝石项链丢了。第一,我不认为一个成熟女性会带着百万的宝石项链去酒吧喝酒;二,在舞台天棚上发现你的项链,装着它的袋子上有严亦的指纹,我只能想到那个项链一直被你带在身上;三,既然你一直带着项链为什么又要报警?钟小姐,请你跟我说实话。” 本以为钟依秀会很惊讶,但是她却无奈地哀叹一声,这样的反应出乎时骏的意料,静下心来听她说:“首先,我要再次向你道歉,那晚我是故意找人喝酒,报警的事也是假的。事实上,我跟鲁晨一直是情人关系,因为他有妻子,我们的事被很多人指指点点。最开始,我是说,我们感情最好的那个时候,他说过会离婚,为了这个我特意买了一份高额保险以他为受益人。但是,过了一年了,他完全没有离婚的念头,我就说如果三个月内他不离婚就分手。打那以后,我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问我宝石项链的事,我知道,他是想在分手后得到那个项链。我很担心,所以、所以就故意出去喝酒,说项链丢了,打消他的念头。其实,项链一直在我手提包的夹层里。” “项链没有投保吗?” 钟依秀笑笑,道:“不过才价值一百万而已,还不至于特意投保。” 果然是有钱人啊,什么叫“不过才一百万而已”?时骏在心里为自己这种草根阶级悲哀了一下下,继续问:“你跟严亦离婚的那时候他有没有要过项链?” “要过,但是我没给他。” 调整一下坐姿,他很谨慎地问:“在你去卫生间之前,鲁晨有没有去过你的休息室?” “去过。那时候我刚下场,他来给我说戏。我习惯在每场戏间歇的时候去厕所,那时候他就走了。” 看来,真是鲁晨。暂时把这个想法放下,时骏又问道:“你回忆一下,当晚被反锁在卫生间的时候,里面的窗户是开着还是关着的?” “是我打开的。因为我担心外面隔着两道门没人能听见我的声音,就打开窗户朝旁边的房间喊话。后来,听见了舞台上出事,我才急着跑到门口叫喊。” 时骏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很郑重地问:“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严亦为什么离婚?” 这个问题让钟依秀觉得为难,看上去她并不想回答时骏,犹豫了一下,反问:“嗯,怎么说呢。那天跟你喝酒的时候你说自己是侦探,你现在,是在调查吗?” “就算是吧。谁让我遇上了呢。当然了,如果你不方便说,我也不会为难你。我会通过其他渠道调查”言下之意,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04 也许是时骏的态度没有给钟依秀什么压力,她摆摆手:“不,我可以告诉你,希望你帮我保守秘密。”言罢,她见时骏郑重地点头,便又说道,“我们结婚的时候感情并不成熟,他家人也很反对,我们就像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少女,在没有被祝福的情况下结合了。” 听着她娓娓道来的话音,时骏几乎可以想象出那段失败婚姻的发展史。当他们在不成熟的时候结婚之后,钟依秀常年在外拍片,几乎没怎么回过家的她,只把大量的金钱留下陪伴丈夫。而严亦作为男人和丈夫来说,自尊心让他反感妻子外出拍戏。另一方面,流言不断的娱乐圈里总是会传出一些钟依秀与某男演员假戏真做的话题。 对于钟依秀来说最大的转机就是怀上了严亦的孩子。但造化弄人,她误食活血的东西导致大出血流产,被告知今后无法再孕。 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双方父母相互指责,这段婚姻终于走到尽头。 时骏不会安慰女人,而面前的女人似乎也不需要安慰。她笑得轻松,告诉时骏:“虽然我现在过得并不好,但至少我没后悔跟他离婚。我们不合适,那是一场错误的婚姻。” 按照约定,时骏是需要把结果告诉霍刚的,作为交换霍刚也给了他一些线索:一,鲁晨的家远在外地,与妻子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妻子小他九岁,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二,从电信局调查到在近一个月内,鲁晨与严亦通话频繁,不知道的会以为他们是极好的朋友。这一点时骏并不觉得意外。 那么,究竟因为什么时骏已经料到鲁严二人有频繁来往?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那次打架的理由有些牵强,好像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但是,要找出里面真正的原因,还需要一些强有力的线索和证据。 比如说,严亦和鲁晨交往甚深,那么他们之间必定有某个连接点,而这个连接点很可能就是钟依秀。基于这样的推论,时骏从那次流产开始调查。 有霍刚的人帮忙,他很快就找到了为钟依秀做手术的妇产科大夫,从大夫嘴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倒是那份病例让他很有兴趣。 病历上写着钟依秀误吃了山楂和鳖甲,导致流产,而大夫告诉他,钟依秀自己说她连续几天都吃了一道叫“金甲天果”的菜肴。因为怀孕的钟依秀喜欢吃酸,严亦经常会给她做些比较酸的菜,这道菜钟依秀就非常喜欢吃,一连吃了三天。事后才知道所谓的金甲是鳖甲,所谓的天果是山楂。 当晚,时骏拿着那幕话剧剧本回家仔细阅读。看到第四幕结尾处的时候,他特别注意了最后几行的提示。 【风远南(严亦)在桌前定位。音乐起,降第五幕幕景,场灯灭,过渡第五幕开场音乐】 放下剧本,开始琢磨起来。严亦作为配角演员,只在一、四幕中出场,他被砸死的时候正是第四幕和第五幕要切换的时间。严亦结束第四幕的演出,准备切换场景时下场。而就在这时,天棚上的大型道具缓缓下降,绑在上面的配重铁因为铁丝松动而掉落下来。同时,被反锁在卫生间里的钟依秀误触木板导致爆电,舞台上一片漆黑的时候配重铁掉落砸死了严亦。 想到这里,他又拿起剧本看。看了再想,不知不觉间天色微明。 第二天一早,时骏急匆匆地赶到剧团,抓住了急需的人才——舞台监督。 其实,时骏的问题很简单: 1.场景切换时间是多久? 2.都有哪些人负责更换道具? 3.在切换场景时,舞台上的人会不会看见身边的人? 4.天棚是否有没人的时候? 接下来,他回到案发现场,仔细观察休息室独有的电闸控制盒,又把卫生间门上那个长方形的烧痕仔细量好尺寸,奔波于各大商场之间。在下午五点左右,他约霍刚见面。 一个小时后,他看到了兴奋的霍刚手里也拿着剧本:“我知道荧光纸和配重铁之间的玄妙了。” 他抬眼看了看跑得气喘吁吁的霍刚,笑道:“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霍刚有些不愿意。但很快时骏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他:“还有比真相更重要的吗?” 微冷的风吹过,吹跑了霍刚在一瞬间的感动。旧时的认知又被掀了出来,此时此刻看着这个阔别多年的老同学仍是当初那般坚定。 霍刚心情愉快,搭上他的肩膀,昔日的同学再度联手出击! 当晚七点整。霍时二人站在舞台中央等到了前来赴约的钟依秀,时骏很绅士地为她弄了一把椅子,并说:“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 闻言,钟依秀有些惊愣,诧异地看看霍刚,对方的眼睛却是看着天棚。这时候,钟依秀才察觉到天棚上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弱,但是知道上面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那上面很危险。”钟依秀随口说道。 “没关系,只是例行检查罢了。”言罢,时骏告诉霍刚,让他手下的人都小心着点。 随后他转回头,对钟依秀和善地笑了笑,走到严亦被砸死的地方,脚尖轻点,说道:“这里的荧光纸很微妙,舞台监督告诉我,不仅工作人员会根据它摆放道具,演员也会利用他辨认边幕条的方向。在严亦案发时你被反锁在卫生间里不知道情况,我简单给你说一下:你踢到木板碰了水桶,造成爆电,舞台上一片漆黑。突然陷入黑暗中的人唯一能看到的光亮就是这些荧光贴纸。当时,严亦就站在这个荧光纸的旁边,作为一个演员的第一反应,他会通过荧光纸确定道具的位置,并要靠近不至于与其他人相撞。而前五秒钟,刚好是需要切换场景的时间,天棚上的大型道具缓缓下降,配重铁就是控制速度的东西。但是,捆绑铁块和道具的铁丝松动,铁块掉落下来砸死了他。” 时骏说话的时候,钟依秀听得非常认真,随后,便提出疑问:“也许你不大了解,场灯全灭的时候会有人更换道具,那时候演员是不能靠近荧光纸的,那样会跟他们撞在一起。” 时骏随意地说:“如果荧光纸贴错了呢?” 咦?钟依秀发出类似惊讶的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站在不远处的时骏后退一步,指着脚下的一块荧光纸说:“我问过负责人,他亲口告诉我,这块荧光纸贴错了。但这绝对不是他的疏忽,而是有人故意贴错了。我们来想一下,当时的严亦要避开更换道具的人,看到这块荧光纸下意识地向台里上前几步,而正是因为他走错了方向,才导致被砸死。如果他走对了,那么配重铁砸到的就是一张桌子。” 钟依秀抿着嘴唇,有些胆怯地问:“你说有人故意贴错,是谁呢?” “鲁晨。” “鲁晨?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要独吞你那三千万的保险金。” “不,等等,为什么是他?独吞又是什么意思?” 这时,站在一旁的霍刚开口道:“还不明白吗?他们俩合谋要杀了你。如果不是你误触木板,你会被电死。” 过于惊愕的事实让钟依秀呆愣,她脸色苍白地看着霍刚又看看时骏。很快,惊讶的表情渐渐扭曲,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但她仍旧强忍着,哽咽地问:“你、你们有证据吗?” 时霍二人相互看了看,前者走到钟依秀面前,低声问:“在公演的前一天晚上,鲁晨提早到了这里,在你单人休息室的卫生间接了一条电线。他把电线藏在门后,又在天棚上松动了配重铁上的铁丝,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舞台上的一张荧光纸移动位置。公演当天,你结束第四幕的演出下场,他去休息室给你说戏,在你去卫生间之前便离开了。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走,你刚走进去,他戴着绝缘手套把电线拿出来缠在了门把手上。下面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那块木板救了你一命。” 作为最大的受害人钟依秀似乎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她说:“不,我想这不可能。先说他在休息室藏电线的问题,那么粗的一根电线藏在门后我肯定会看到的。还有,舞美队的人会反复检查天棚上的道具以及灯光,如果鲁晨在天棚上动过手脚,会被发现的。” 时骏笑笑,说道:“门后放着一堆水桶。木方和到扫工具,你会注意那里面藏着一根电线吗?至于舞台上的问题,配重铁被绑在铁板下面,工作人员戴着手套摇晃力气不会多大,但是,如果大型道具做牵引就完全不同。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就算工作人员去检查,也发现不了配重铁的问题。” 茫然的眼睛里还存在着一线渴望,她这样看着时骏,似乎想要听见这些都是戏言的解释。 但时骏无法给她虚假的事实,又说道:“虽然鲁晨和严亦合谋杀你,但鲁晨从未想过返给严亦一分钱,这也就是说他为什么会设下配重铁陷阱的原因。鲁晨背叛了严亦,而严亦同样背板了他。你把项链藏在手提包里严亦并不知道,他只想在你身上捞到更多的油水,所以,趁着你在舞台上的时候他偷偷潜入你的休息室,翻包的时候发现了那个项链。这一点,对严亦来说是天大的……” “别说了!”钟依秀弯下腰呜呜地哭起来。 天棚上传来几个喜悦的笑声,与痛苦的呜咽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更让这难以面对的事实变得沉重。霍刚朝着时骏挤挤眼睛,那意思是让他安抚一下钟依秀,时骏有些别扭地拍拍钟依秀的背:“始作俑者都死了,我知道你很难接受现实。但是你得振作点,起来吧,我扶你去休息室坐一会。” 轻轻搀扶着钟依秀走到了卫生间,时骏指着门把手说:“这里就是绑电线的地方。” 钟依秀的手似乎想要去摸一下,但是颤抖得过于厉害让她只能别过头去哭泣着。 时骏沉闷地叹息:“一个人静静吧,我去前厅左边的出口等你。”说罢,他放轻脚步离开. 05 站在休息室的门口,霍刚见时骏出来便主动递给他一支烟,还问:“差不多了吧?” “嗯,回头不准骂我。” “我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 时骏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瞥了眼身边的人:“这事不光彩,换做谁都会有阴影。”他狠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在那烟雾还没散去的时候,对着休息室喊道,“别难过太久,一会我请你吃饭,去停车场找我吧。” 钟依秀在卫生间里梳洗了一下,好歹算是能见人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离开了舞台。脚步声在空旷的剧场内显得格外脆亮,她缓缓走向时骏等着她的地方。然而,却没见到那个有些散漫有些温柔的男人。 “钟小姐,我在这呢。” 闻声望去,看到时骏在右手边的门前站着,钟依秀勉强地笑出来,走过去。哭过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她问:“不是说在左边等吗?” 站在门前,时骏被阴影遮住了大半的脸,看不出他此时会有什么表情,他问:“想去哪里吃饭?” “吃饭?我们吗?” “对。我在你休息室门口喊的,等一会请你吃饭,让你去停车场等我。” 钟依秀总算笑得真实些了,她回答说:“抱歉,我没听见。难怪你跑到这边了。” “是啊。我在你门口喊的都没听见,案发当晚你在洗手间里是怎么听见舞台上人出事了?” 几秒钟的呆愣,钟依秀的眼睛亮了起来,几乎是瞪视着时骏,她问:“你想说什么?” “我把门踢开,你就说舞台上有同事出了事,不愿意跟我啰嗦。我想问问,你连门口的声音都听不到,怎么听见舞台上的事?当时,舞台两侧人声嘈杂,而刚才只有我的声音,麻烦你给我个解释是怎么知道有人出了事?” 与刚才不同,时骏面色严谨,目光犀利,每一句话都让钟依秀如堕冰窟。她欲开口解释,却被时骏打住话头。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打算给她机会,直接说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不问问鲁晨是怎么死的。刚才提出很多质问,怎么就不想想,满是人的舞台两侧严亦是怎么偷走了你的项链?” “我……” “我告诉你,有人猜测鲁晨是在修好电源之后去休息间查看你有没有被电死,那时候刚好赶上送电,他很倒霉地被电死。但是这样猜测的人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鲁晨那时候被电死,就会发生第二次跳闸。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想,很可能鲁晨是死在严亦之前或者是与他同时死亡。”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让钟依秀难以理解,她试探性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还问鲁晨到底是怎么死的。 时骏突然冷下脸来:“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你。我在洗手间发现你的时候,你讲述了踢倒木方砸到水桶的经过,当时我觉得奇怪,除非是裸露的电线在地面上才可能触到水而引起跳闸,可我当时在地面周围根本看不到电线,那跳闸的现象是怎么发生的?你很聪明,把谎话说的模凌两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但我还有点常识,你说每次幕间休息都有去厕所的习惯,几下进进出出,你会看不到门后的水桶?可你却说不知道木方砸到了什么,真是百密一疏啊。” 话及到此,时骏停了下来,他没有去也观察钟依秀的反应,微垂的眼睛很随意地瞥了舞台一下,又道:“报假案的事是真的,除了这个就没有真的!我就不信了,鲁晨放着自己能生孩子的年轻漂亮老婆不要,会跟你结婚?!我更不信,严亦会在人来人往的后台偷你的百万项链!事实是,在公演前一天晚上到这里来的人是你!那个项链是你公演前偷偷放到天棚上的,配重铁的铁丝也是你隔的,荧光纸也是你……” “时骏!”钟依秀突然大吼了一声,指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太荒谬了!刚才是谁说这一切都是严亦和鲁晨做的?” “我不那么说,你会对我放松警惕吗?你在我眼里是个聪明人,但是很可惜,你这点聪明没用到正地方!不错,鲁晨和严亦是要合谋杀你,但是,这个计划早就被你发现了!” “胡说!我凭什么发现?难道他们在合谋的时候还会通知我?” 这时,时骏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小小的卡片,看上去好像是SIM卡。他掂着手里的卡片,说道:“这种卡插在你自己的电话里,输入被窃听者的号码,不管是通话还是短信你都能掌握。我想,提出分手的人应该是鲁晨,但是你不同意,为了时刻监视他你购买了窃听卡,却在无意间知道他和严亦的事情。那时候,你就决定将计就计,杀了他们俩。” 这一点并没有说服钟依秀,她气得失去风度,把手里的包狠狠地摔在地上,几乎是怒吼般的说:“你脑子有毛病吗?我在案发时候被反锁在卫生间里,时骏,你是最了解情况的!” 时骏在嘴边竖起手指:“嘘,小点声,别把我那警察同学引来。” “你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问题的时骏一把扣住钟依秀的腕子,把她扯进了门洞里,压低声音说:“还记得吗?当时,我在洗手间外面用力扭动把手,其实,那时候你也在里面使劲握着把手,造成被反锁的假象,再加上你开口就说门被反锁给了我先入为主的印象,那道门到底有没有被反锁,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 不等时骏的话音消失,钟依秀便抓着这一点进行反击,她说既然无法证明有没有反锁,他就没资格说自己做过什么。 时骏不在乎她的反驳,又说道:“你在设计一切的时候就没考虑到常识吗?如果是鲁晨设计了把手上的电线,那他就应该戴着手套,这样一来把手上不会有他的指纹,但是,我们却发现了他的指纹,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发现你的指纹。作为那间休息室的主人,你的指纹哪去了?”说罢,他突然靠近钟依秀的耳朵,“你借花献佛了吧?” 猛地推开时骏,钟依秀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下心头的惊乱,问:“你不怕我起诉你?” 侦探冷笑几声:“无所谓,你随便告。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问问你,看这个眼熟吗?” 借着微弱的光线,钟依秀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MP5,神色微变,但口中却说:“不觉得眼熟。” 时骏摇晃着MP5,耸耸肩,貌似对她的回答毫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一步一步来分析好了。首先,洗手间那根电线是鲁晨准备的,他准备把你电死之后,将电线妥善处理,看上去就像意外死亡。但是很可惜,他的计划被你抢先一步,而且你还在地面上泼了水,又在厕所那道门上粘了MP5。你站在卫生间门口,当时鲁晨站在休息室门口,一个假装要进去,一个假装要出去。到底还是你棋高一筹,按下MP5的扩音功能,让里面传来惊叫声。鲁晨误以为里面有人会耽误他的计划,来不及多想翻身冲进洗手间。这时候,你把他准备的电线放在了地面上的水中,鲁晨那个倒霉蛋就这么被电了。” 见钟依秀虎视眈眈的样子明显是要跟他顽抗到底,时骏拿出剧本,翻到第四幕结尾处,指着说:“看看这里的提示【风远南(严亦)在桌前定位。音乐起,降第五幕幕景,场灯灭,过度第五幕开场音乐】,顺序很明确,在没有切光之前天棚上的第五幕道具开始缓缓下降,然后才是全场切光。我为你做了一个简单明了的时间表,要看看吗?” 狠力打开时骏递过来的剧本,钟依秀自然是不会看的。 06 她的态度似乎在时骏的意料之中,时骏也不去捡地上的剧本,仅凭记忆说道:“00:00:01——00:00:15秒第五幕道具从天棚开始下降;00:00:15——00:00:30秒你把鲁晨骗入洗手间;00:00:30——00:00:40秒鲁晨触电造成舞台全黑,严亦下意识地根据荧光纸走错了方向;00:00:40——00:00:45松动的配重铁掉下来砸死了严亦。整个过程你耗时没用一分钟,钟依秀,你真够牛逼的!” 愤怒的女人死死抓住时骏的衣领,眼里喷火似的盯着他:“警告你,不准污蔑我!” “那你就当我说的都是疯话好了。但是,我还想跟你说说你没有留意到的一件事,当时,鲁晨被电并没有立刻昏厥,身体发生痉挛跌跌撞撞地碰到了厕所,也就是第二道门,他身上的电不止报废了你的MP5,也在门上留下了烧痕。根据烧痕的尺寸我跑遍所有商场,终于找到了完全吻合的机型。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你曾经有过这样一个MP5?” 抓着衣领的手没有放开,她依旧怒视着时骏,好像用眼神便足以把他杀了。类似她这样的目光时骏已经不记得看过多少次了,他眨眨眼睛:“我们来谈谈45秒之后的事吧。你趁着严亦被砸死舞台一片混乱的时候,将鲁晨推出窗外,转回身把木板和水桶放倒,又将电线在门把手狠勒了几下,留下痕迹,之后将自己关在里面等着被人搭救。结果呢,竟是我发现了你。” “你要是有证据就去告发我,没有证据就回家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罢,快被气死的钟依秀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时骏再次拦住去路。她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喝道,“让开!” “谁说我没证据?” 时骏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让钟依秀猛地停下脚步!她回头瞥了眼身边的男人,鄙视地冷笑一声:“那就去告发我啊。” “聪明人,你以为刚才在天棚上的那些人在找什么?” 言声过耳,钟依秀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塑胶袋,里面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 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我在天棚上找到的,正因为是我刮掉铁板上的一层皮,他们才拼命地寻找其他证据。” 光线昏暗的门洞两层有厚重的帘子,钟依秀横移一步,让自己半个身子都隐藏在帘子后面,仍旧冷着脸,问:“你是说这个小东西就是证据?” 时骏点点头,上前一步:“警方根据配重铁上的划痕确认切割铁丝的东西是一把长度有20厘米的的铁钳,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去买一把,很可能是拿了道具组的钳子。”说着,他哼笑出声来,又问,“你手上的伤真的是切水果时留下的?我怎么没见过切水果也能伤到手背的人?手背上的伤不好愈合吧,想想也是,那上面可是有铁锈的。” 如果把人的脸形容为舞台,那么此时的钟依秀就是一幕精彩纷呈的戏剧。她仅在瞬间就换了一副淡漠的表情,轻声问道:“你想说我在切割铁丝的时候弄伤了手指?时骏,这叫什么证据?” “我可没想切下你的手去做验证,我是想告诉你,在你弄伤手指的时候,在铁板上留下一滴血。虽然不多,但足够检验出很多东西,比如说DNA。” 钟依秀无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眼神在证据与时骏的脸上游移不定。而这时,时骏再度上前:“敢不敢跟我去警察局抽血化验?” “你当我会害怕?” “好,有胆量!如果比对结果是我错了,你让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如果我是对的,你就等着上法庭吧。” “好!我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 局面已经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地步,时骏死死地盯着钟依秀,对方也是不眨眼地看着他。 胶着了十几秒钟,时骏挺直腰板,脸扭到了舞台那边,大声喊着:“霍刚,快下来,我有好消息告……” 门洞里,时骏被捂住了嘴巴,他眉眼中含着嘲讽的讥笑看着惊慌的钟依秀,慢慢地拉下她的手:“两百万,我的封口费。” “你胃口太大了!一百万!” “老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可是杀了两个人的凶手!” 钟依秀一把将时骏推到门墙边上,恶狠狠地说:“时骏,别以为你很聪明!我告诉你,一直是我提出的分手,因为鲁晨是个败家子,我们交往的时候一直是我在养着他!他挥霍我的财产,现在我手里唯一值钱的就是那条项链!他偷了几次都没成功就明白在我身上已经榨不出油水了,为了防备他我才窃听他的电话!而严亦比他还要可恶,当年用卑鄙的手段让我流产,造成我永远无法怀孕,你知道这对女人来说意味什么吗?你能了解我的感受吗?如果不是我窃听到他们的通话,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我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怎么勾结在一起的!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杀了他们以后我心里痛快!”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钟依秀是可怜的,她本是个受害者,现在却沦为凶手。时骏可怜这个本是受害者的女人变成了罪犯。也许,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些事实的时候是泪流满面的,也许,她不知道自己那张美丽的脸现在多么丑陋,更也许,她丝毫没有察觉一直躲在门后的霍刚。 窒息般的气氛中,时骏仍旧冷着脸,语气中不带有任何一点感情色彩:“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好男人。” 闻言,钟依秀呆了。 侧门后面走出霍刚和几个警察,他们站在惊愕不已的钟依秀面前亮出手铐。下一秒,整个剧场都能听见她歇斯底里的痛骂声,被骂的人转身的时候点燃一根香烟,走向出口。 深夜里,霍刚让下属先带着钟依秀回去,他独自留在停车场等到了时骏。这个总是会在最后一刻溜走的人把自己的二手车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露出那似有似无的笑意。 “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时骏问道。 霍刚深吸了一口微冷的空气,问他说:“如果钟依秀知道那‘证据’是你捏造出来的,会不会发疯?” “那是你们的工作,别想再奴役我。” 玩笑话并没有让霍刚的眉头舒展,时骏见他仍是若有所思的摸样,有些不耐烦地问:“你还想说什么?” “我一直想不通,鲁晨和严亦是怎么一拍即合的?” 坐在车里的人笑笑,放下手刹闸,车子在慢慢前行的时候,他似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不是所有谜团都有答案。 01 晚上九点整。 宴会大厅内,屋顶中央的水晶灯饰造型高贵典雅,明亮又柔和,映衬着大厅餐桌上的各种生鱼片鲜嫩的色泽。挨着生食桌子的旁边摆放着繁多的热食菜肴,中间被水梨雕刻的白莲花簇拥着的超大烤鸡显得尤为扎眼。 大厅内很宽敞,来宾却不多,在门口的签名簿上只有二十一人。这二十一个人都是年轻的男女,最大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他们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或独自品尝美味的菜肴、或点上一杯酒闲庭信步、或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咬牙切齿。 “给我一杯白水。”时骏从酒吧要了第三杯白水,返回到角落里继续咬牙切齿。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陌生人仅在半小时内就会打得火热起来。难道说自己老了?与和谐的社会脱节了? 郁闷之际,再次揣摩自己会出现在这无聊大厅的原因。 实则在半月前,时妈妈严令他参加一种陌生年轻人相互联络感情的聚会。说白了,就是集体相亲。 这事时骏是想了各种理由推脱过的,怎奈母亲的战斗能力值强过他数倍,几次交锋下来,均以惨败收场。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在最后一天,那位满肚子坏水,表面上斯文正派的霍钢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愿意陪他一同前往。 “哥们,你太够意思了!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这是时骏的感慨,肺腑的。 “得了,你别插我两刀就行。”这是霍钢的感悟,真诚的。 混蛋霍钢,怎么还不来?时骏无聊到了极点,咒骂霍钢不守信用。也开始盘算着避开已经被时妈妈收买的工作人员溜出去回家睡大觉的打算。 这时,一个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男子缓步走向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掀开白色三角钢琴,稳稳坐下。不知为何,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男子英俊的脸转向大家微微一笑,双手轻缓地摸到了钢琴键。 悦耳的钢琴曲为大家带来新的愉悦元素,不少女性纷纷靠拢在台边,不自觉地露出痴迷的目光看着男子。 站在角落里的时骏更想溜了。 “这位老兄开始玩情调了,明显是犯规啊。” “犯规?”时骏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在身边自说自话的男子。这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所以也没深问。不料那男子竟回答了时骏的问题,说:“这么多人就显他能,你看看那几个女人,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时骏笑笑:“助兴而已吧。” 忽然,从大厅一侧传来争吵的声音。钢琴声戛然而止。时骏循着吵闹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穿艳红色长裙的女子跟另外一个穿着粉衣白裙的女子怒目而视。 红裙女恶言相向:“真不要脸,我要是你早就滚了。” “那你滚啊,又没人会拦着。”白裙女子反驳道。 “呸!勾引别人老公的贱人也来征婚,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白裙女竖眉瞪目,指着对方大喝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红裙女讥笑道:“我是没心情说你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担心有人眼睛不好被你骗钱骗色。” 白裙女火了,大骂:“骗了又怎么样?我这一身货真价实,碰上喜欢的我骗他到白头到老!可不像你,双眼皮是割的、鼻梁是垫的、腮骨是磨的、胸是假的、你倒是想骗也没那本钱!” 噗!时骏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这女人真够损的,什么狠说什么,对方要是个火爆脾气肯定上手打人。 时骏这想法还没消失,就见红裙女将手中的香槟尽数泼在白裙女的脸上!这时,那弹钢琴的男子疾步走过去,横在两个女人中间。岂料红裙女扬手将手中的酒杯也扔了过去,没打中白裙女却打中了钢琴男。那杯子相当脆薄,在男人脸上碎裂开来,也给他的右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几名工作人员赶到。大家劝说着把两个女人拉出会场。那个倒霉的男人只好捂着脸,蹲下身子拾捡破碎的酒杯。 越看越没劲,时骏转身就要离开。不巧正好被人堵住! 这人也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平淡无奇的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跟时骏大眼瞪小眼。时骏看到他深蓝色的西装上别着工作卡,上面他的名字和职务“接待员,习宁远。” 然后,便看到工作卡上醒目的几个红字——比翼双飞婚姻介绍所。 介绍所的名字微妙地触动了时骏的雷点! 习宁远始终是笑着的,并将一张钥匙卡塞进时骏手中,笑道:“伯母交代过,你必须在这里等到活动结束才能走。” 时骏纳闷,问道:“习先生,听你这意思跟我妈认识?”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习宁远还是笑着“我是咩咩啊,小学五年级咱们俩家是邻居。” 咩咩?时骏没想起来,表示要近一步提示。 咩咩:“我小时候个头很矮。” 时骏:“你现在也不高。” 咩咩:“小时候我很瘦。” 时骏:“你现在魁梧吗?” “你这张嘴倒是没变。”习宁远哭笑不得地说,“我气管不好,说话总喘气,你就给我起外号咩咩。” “啊!” “想起来了?” 时骏从记忆深处把咩咩挖掘出来,只可惜年代过于久远,他实在找不到多少可以共同缅怀的话题。只是在态度上比之前热情了一些。 习宁远拉着时骏走出宴会大厅,道:“伯母也是替你着急,你就忍耐一下等到明天下午再走吧。这是你的房间钥匙。对了,你那个姓霍的朋友已经来了,早你一步去了房间。” 霍钢来了?怎么不见他人?时骏问了几句,习宁远说:“他七点就来了,说是你的朋友,专门来洗温泉的。我估计他肯定是去洗澡了。” 混蛋,原来他来这是来免费洗澡的 到底还是旧识,习宁远也看出时骏对此次聚会没兴致,便又给了他一张卡片,说是咖啡厅的免费招待卡,可以随便点餐。话音还没落地儿,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男人,凑到他们身边瞄了一眼,自我介绍叫张明哲。言罢,咧嘴一笑,问道:“这个卡,每个人都有吗?” 张明哲是刚刚那个对钢琴师品头论足的小子。时骏对他同样没啥兴趣,先行离开了宴会大厅去咖啡厅换换心情。 过了大约有十几分钟,习宁远和张明哲也到了咖啡厅,跟时骏坐在一起。习宁远从大包里掏出一个相簿,笑道:“看看吧,都是不错的女孩子。“ 好嘛,感情这位发小是有备而来。 张明哲兴致满满地翻开相簿,里面有不少女孩子的照片,还有刚刚在宴会大厅内吵架的两个人。习宁远介绍说,穿红裙子的女人叫洛美,粉衣白裙的女人叫路小晴。时骏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昏昏然的有些困倦感。打了一个哈欠,无意间看到了习宁远放在座位上的电话闪着光,提醒他:“有电话进来了。” 习宁远拿起看了看,笑道:“是短信。”随即打开电话,突然变了脸色。时骏对这种表情是在太熟悉了,正色问道:“怎么了?” “这,这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啊?”说着,将电话递给了时骏。 时骏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冷冻库,救命! “这是谁的号码?”时骏急问道。 “不,不知道啊。” 时骏把号码回拨,电话里传来了接通的声音,紧跟着听到“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随即,时骏再次拨打,对方已经关机。他琢磨了一下,提议:“先过去看看再说。”时骏反应快,拿了外衣就走。习宁远手脚忙乱地跟上他,落在最后面的张明哲也急急忙忙地跑过去。 一楼的情况相对来说简单很多,走近路穿过酒吧可以直接到达厨房。这个时候,酒吧间里还没有多少客人,从一个不大的房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张明哲似乎被这琴声吸引住了,慢了几步透过门缝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后便又匆匆地跟着时骏的脚步。 当三个人找到负责冷冻库的人打开大门之后,里面只有一些食材,哪里有什么等待救援的人。习宁远唠叨着肯定是谁搞他的恶作剧,张明哲也说这是一场无聊的玩笑,唯独时骏沉默不语。这时,神出鬼没的霍钢走了进来,问:“在这干嘛呢?” 回应的霍钢的是时骏冷漠的目光,目光中还夹带着一些凝重,把习宁远的手机给他看。霍钢为之一愣,也收敛了笑容,问厨房的负责人:“你们这有几个冷冻库?” “能用的就这一个,后院还有一个,早就不能用了。” “带我们去看看。” 说罢,大厨带了两个人,一行人匆忙赶往后院。 路上,主厨告诉大家说,这家温泉会所是收购了几年前的一家酒店后改建而成。老板把主楼圈起来,建成了三层楼高的主会所活动区。在围墙后边是当时酒店的海鲜餐饮部和保龄球馆。保龄球馆还在改建,至于餐饮部还没想好如何处理,所以暂时被闲置起来。 话说间,已经到了二层高的小楼前,时骏看着主厨没用钥匙就推开了大门,便跟了进去。后面的人也着急,一个推着一个,倒霉的张明哲扑到在地,气哼哼地回头怒问:“靠,谁推我?“ 小厨师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歉。习宁远把张明哲扶起来,众人的焦点再度集中到厨房的门上。厨师当时便愣住了:“这是谁锁上的?”说着,他想要走过去,后面的时骏一把抓住他。 02 “霍钢,看这里。”时骏把周围的人推开,空出厨房门前的空地。只见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有几个非常崭新且杂乱的鞋印。从鞋印来看应该是一双高跟鞋。这样一来,霍钢也急了。可他至少还会顾虑一下开门的方式,哪像时骏,侧身一脚踢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房门已经被踹飞! 霍钢扶额叹息:“你就不能先打声招呼?” 时骏白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直奔向厨房最里面的冷冻库门。紧跟着进来的厨师再次惊讶,因为一直四敞大开的库门竟然也被上了锁! 时骏面色严肃起来:“赶紧打开。” 众人一股脑地涌进去,霍钢来不及阻止他们,火大地喊了一声:“都出去!” 虽然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冲进来的各位实打实被他的气势镇住了。来不及反应,便被推到了外面。 张明哲和习宁远相互看了一眼,没敢吭声也没离开。 这时,又从外面跑过来三个人。时骏认出其中身穿蓝色西装的男子,正是在联谊会上演奏钢琴的人。 此人好像名叫“罗允文”也是来参加联谊会的,刚刚在酒吧间听到消息,跟着一起过来了。 同罗允文一起来的还有会所的副经理。时骏并没追问他总经理为什么没来,只问他能不能打开冷冻库的门。 副经理急得掉头就跑,边跑边喊:“我去拿钥匙。” 众人焦急地等待着,过了七八分钟左右,副经理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脸色煞白:“钥匙,钥匙没了。“ 时骏和霍钢同时皱眉咂舌,前者果断地说:“找东西,砸开!” 七八个大小伙子齐上阵,不到十分钟就把库门卸了下来。 库门一打开,只见几排可移动式挂钩中,有一个勾着个女人。 女人的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艳红的血浸湿了粉色上衣、白色裙子、落于地面,已经形成了小小一滩血泊。在这滩血中还有一把钥匙和一把匕首。让时霍二人奇怪的是:冷冻库的地面上没有半个鞋印。时骏夺门而出,揪住习宁远在他耳边低语:“马上去找洛美,看住她。” 习宁远眨眨大眼睛,半句疑问没敢说,乖乖地跑了出去。 案发现场内,霍钢谨慎地站在一旁,让副经理辨认地上的钥匙是不是开库门的钥匙。因为只能远距离观察,副经理花了很长时间也无法确定。霍钢只好等鉴证组的人来再做打算。 冷冻库内带滑道的挂钩共有四排,最前面的其中一个勾着尸体,尸体脚下有一滩血。另外,在这滩血的左右两侧还有三四滴不均匀的血迹,这些东西赤色艳红,由满是灰尘的地板衬托着显得刺目恶心。霍钢收回目光,问蹲在一旁的时骏说:“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瞧他一推三六五的态度,霍钢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我还以为你对这案子很有兴趣,毕竟双重密室的案子可不多见。” “你推理小说看多了吧?”时骏看罢地上的血迹起身“哪来的密室?” 霍钢一挑眉,笑问:“怎么,你看出点门道了?” “哼哼”时骏冷笑几声“我是野路子的猫,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啊。”说这话的功夫,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冷冻库的外间。 霍钢朗声问他:“我说,你真不管?” 站在外面,时骏探头进去。似笑非笑地说:“作为良好市民我向警方提供线索。者叫路小晴,在晚上20:30左右和一个叫洛美的女人发生过争执。你慢慢查,我回房间了。” 前者走得干脆,后者眯眼在心里估摸着他肯定是不想掺和进来,早早封死了自己的嘴。 这猫还真是有那么点小主意。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好奇心杀死猫。 时俊的好奇心比寻常人旺盛了些。尽管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绝对不会蹚浑水,但毕竟还是遇到令他有兴趣的案子,好奇心上来了,猫儿按耐不住。 溜溜达达地走向楼后,拐过楼角的时候,问一路跟着他张明哲:“你怎么还不回去?” 打从后面走出一脸讪笑的张明哲,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问:“里面那个,是路小晴?” “是她。” “该不会是洛美干的吧?” “我哪知道。”说着,时骏已经拿出系在钥匙链上的小手电,打开之后照着地面上貌似应付差事似地观察起来。 张明哲走到他身边,好像有话要说,支支吾吾了几句也没说清中心思想。时骏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洛美?” “别胡说!”张明哲面色通红地否认“我可没,没说过喜欢她。就是跟她见过几次罢了。” “你们见过面?”时骏蹲下身子,把目光放远,眼睛跟着半眯起来像是在确定什么东西。 张明哲已然没心思看时骏的一举一动,别别扭扭地解释:“介绍所安排我们见了一面,我觉得这女的还行,约过两次。” “然后呢?她对你没意思?” “她太爱慕虚荣了,吃个饭也要去高级酒店,我一个草根族可养不起她。”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厂的化验员。你呢?” “我说是警察,你信吗?” “真的假的?你看上去可不像警察,刚才那人也不像。” “哦……”时骏蹲着前行几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来,快速地揣进了口袋里,转回身抬头看着张明哲:“哪里不像?” “说不好,反正不咋像。”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多人急促的脚步声,时骏笑道:“警察来了。” “哎呦,那我还是走吧。” 时骏点点头,看着张明哲急匆匆的离开之后,顺着小路绕过案发现场的楼侧回到了前面的会所小楼。自己的2020号房间。 以霍钢为首的刑警们工作可说是神速,不到一个小时,基本情况都掌握了。 按照日期时间以及相关性线索分析,确定与死者相识的分别是习宁远、洛美、张明哲、罗允文。 首先是时间。 洛美和死者路小晴被习宁远和两名工作人员拉到准备室之后,二人仍在争吵;送走了时骏,习宁远赶到准备室请路小晴回房间换衣服,送她回2009房间刚巧一个朋友打电话给习宁远,时间是21:12分。 张明哲一直呆在大厅内,直到21:15离开。回房间的路上遇到习宁远,被邀请一起去咖啡厅找时骏。 洛美在21:15离开准备室自己回到房间2009,据她自己说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到22:20工作人员习宁远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到房间找她。 罗允文在大厅被打伤面颊,有会所的副经理带着去医疗室处理伤口。时间大约在21:15——21:20。之后去了酒吧在情侣小室里弹钢琴,时间大概是21:30左右。 房间里,时骏听完老王的这些讲述,就忽然觉得当下跑路最要紧,否则那霍钢肯定设下各种陷阱奴役他参与侦破工作。手脚麻利的准备卷包袱走人,偏巧被笑眯眯的霍钢堵个正着! “想都别想!”时骏率先开口。 霍钢苦哈哈地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呢。” “说了也没用,这回我不管。“ “我没说让你管。“ “你脸上写着‘这家伙绝对可以利用’” “哥们,你多心了。”说着,霍钢让开门口的路,大大方方请他离去。 时骏觉得这老同学的态度可疑至极!纳闷之余,忽听霍钢口袋里的电话嗡嗡起来,见他看了眼号码之后竟对自己微微一笑,转身进房间去嘀咕了。 那一笑可说是春风拂面,但时骏认为,不管笑得多么温柔,魔鬼还是魔鬼!溜吧! “时骏。” 脚步猛地停下,时骏回头看着霍钢:“干嘛?” “伯母的电话。” 老妈?时骏带着万分不祥的预感接过电话,只是喂了一声,里面便传来母亲大人的严厉训斥:“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会办事?人家小钢特意陪你去参加联谊会,遇上命案你就跑?对得起朋友吗?” “不是这么回事。妈,你别跟着掺和行不行?” “当妈的掺和儿子的事天经地义!不准走,就算小钢赶你也不准走,别的事你干不了,帮忙找找人,看点东西你总可以吧。” 时骏敢怒不敢言,只好说:“你儿子就这么没用吗?” “你怎么跟人家小钢比啊?人家那是刑警队长,你是什么?好了,这事我说了算,回头我会问小远的啊,他要是说你走了,看我不收拾你!” 电话传来嘟嘟的忙音,时骏磨牙死盯着笑眯眯的霍钢:“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别来问我。伯母打电话让我帮你物色女友人选,我说这边有案子了要安排你先回家,就这样。”顺带还很惋惜地说了如果时骏留下破案,如果表现的好肯定会有好女孩看上他。 要不怎么说笑得再温柔,魔鬼还是魔鬼呢。 迫于母亲大人的压力,时骏把手里的小包包用力甩在床上,扯着霍钢去冷冻库看尸体。 一路上俩人不停地斗嘴,很快便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内,鉴证组的人正在做取证工作。尸体已经被取下来,由法医做初步检验。鉴证组的人跑过来告诉他们,那把被血染红的钥匙正是打开冷冻库门的。因为发现尸体前进来的人太多,故此鞋印还在排查中。时骏没言语,走进冷冻库现场。左脚还没踏进去,便听见里面有几个人在议论的声音。 03 事实上,时骏不喜欢没礼貌的女孩子,也没那个怜香惜玉的习惯。看都不看对方,直接回答:“你仔细看过尸体吗?尸体上一点灰尘都没有。这满屋子的灰把你们几个埋起来都够,怎么尸体上就一点没有?死者的双手有明显的摩擦伤痕,这说明死前做过反抗。你们看看这地面上的灰尘,除了脚印以外什么都没有,你以为凶手和死者在悬在半空搏斗的?” 几个新人齐刷刷的把头低下,恨不得眼睛在地面上看出几个大坑来! 没再理会几个新人的态度,时骏走出了冷冻库,来到外面的就厨房里。这时候,霍钢找来鉴证组的负责人,开始讨论现下发现的问题。 根据鉴证组的说法,这个厨房已经被闲置至少三个月以上,到处都是灰尘。一些没有鞋印的地方的灰尘非常均匀,完全没有被伪装过的痕迹。而据会所那位副经理所说,这里被闲置之后,厨房门和冷冻库门都是敞开的,平时也没人会来,只有会所那边有了什么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东西才会扔到这里。而且,也不会放进冷冻库,只是随便那么一扔罢了。 时骏暂时放下关于死者鞋印的问题,琢磨着死者手上有擦伤,表示她很可能在被害时做过反抗。如果这里是第一现场,无疑,不只是死者,就算是凶手也会留下一丁点的痕迹。指纹也好,毛发也好,总会留下一些。但案发现场均未找到任何线索,这便表示此地只是弃尸现场。而且,真正的案发现场离此不远。 “霍钢。”时骏偷偷地招呼一声,示意他外面说话。 走廊的角落里,时骏告诉跟着后面而来的霍钢说:“洛美那边你去问过没有?“ “暂时只是寻常的询问情况。我让鉴证组的人赶回去化验凶器上的指纹,等有了结果再说。” 时骏微微蹙眉:“凶器上有指纹?” “有。所以我才让鉴证组立刻验证。我一会也得回去开个会。” “好吧。”时骏点点头“我建议你立刻搜查所有的房间以及周围一些地方。凡事与死者认识有关系的人单独隔离。” “那得找个恰当的理由。对了,我问过关于那把钥匙的事,副经理说钥匙一直放储藏间的柜子里,一直没人在意,什么时候丢的也不知道。我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言罢,话锋一转,“打算从哪里着手?” 朝外扬扬头,笑道:“看看再说。” 事实上,时骏真的是“看看再说” 他在案发小楼和会所这条路上散步。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事物。这条路并不长,大约只有一百米左右,路的两旁都是围墙,围墙下面长着荒芜的杂草,把整个废弃的海鲜餐饮部包围了起来。 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就到温泉会所后院的围墙。这点距离,干净的很,一眼便能看出是经过认真打理的。 两栋楼之间的围墙成θ形状,温泉会所在前,海鲜餐饮部在后,中间被围墙拦着,形成无法直接相通的形式。只有从会所东面的小门才能进出,而那扇小门平时是不上锁的。 时骏驻足,回望身后被警方的照明灯弄得有如白昼的案发现场小楼,又转回头看看近在咫尺的隔着两栋建筑的围墙,略想想,如果要从会所那边跳墙过来,以会所的位置来看,酒吧间的后厨是最近了。 返回温泉会所之后,时骏走进了酒吧间。 不少人得知后面出了命案,三三两两聚集在酒吧间里议论着。时骏有他自己的目的,途经吧台、工作休息间和更衣室,最后才能进入后厨。 后厨里,一名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做火腿香肠,喷香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让时骏也有想要一尝味道的欲望。他打趣着说:“你这东西把馋虫都勾出来了。” 男人很专注,乍听到时骏的声音不免一愣:“抱歉先生,这里不能随便进来。” “我是很认真的进来。” 男人似乎很不高兴,关了火,擦了手走向时骏:“真的很抱歉,请您出去。” 一向懒散的侦探举起手示意自己毫无恶意,并笑得和蔼之极,问道:“今晚22:00左右有没有人从这里的后门出去?” “你问这个干什么?”厨师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谁?” “算是警方的协查人员。找你来调查点情况,你不想跟我说也行,等会直接跟警察说更方便。” 好像不管你有没有做亏心事,一提到警察总会有些忌讳。厨师皱皱眉,说道:“没有。今晚我一直在这里,没人从后门出去。” “你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吗?” “去过两次卫生间。” “还记得是几点?” “八点多一次,九点半左右一次。” 看来,凶手并没有冒险走这条路。时骏笑着谢过对方,出了酒吧间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刚刚把客房门打开,便接到了霍钢的电话。他告诉时骏:“指纹结果出来了,很多人。就是说,凶器是大厅那二十几把刀其中的一把。” 时骏并不惊讶,只问:“有洛美和路小晴的指纹吗?” “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时骏也没啥反应,他说:“洛美那边我去问问,你快点调查死者的问题。” 霍钢笑道:“我建议去找你那个青梅竹马了解一些情况。” “少贫嘴,他叫习宁远。” “咩咩嘛。” 凌晨一点整,时骏见到洛美的时候这女人面色很难看,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对时骏的身份并未怀疑,只是在回答问题上有些慌乱,完全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 时骏始终是有些懒散的样子,问:“你和路小晴是怎么认识的?” 洛美垂下的眼睛中有厌恶的意思,她说:“几年前,她勾引我老公,连孩子都生了。” 负责记录的警察狐疑地瞥了眼时骏,好像有什么不解的地方。时骏白他一眼,像是在说——好好记录! 转回头,又问:“她并没有和你丈夫在一起吧?要不然怎么会来参加联谊会?” “那个死男人出国了,抛下妻子情人,拍拍屁股走人。”说着,她冷笑一声“幸亏我没给他生孩子。” “这么说路小晴还有个孩子,多大了?” “应该快五岁了。” “你见过那孩子吗?” “哼。”洛美冷哼“我倒是想看看那个私生的孩子什么样,可那个男人藏的死紧,我没见过。后来,我对这事也看开了。” “听你这话,在今晚之前好像一直跟路小晴有联系?” 洛美气愤地瞪了他一眼:“我前夫在三年前出国,我找路小晴闹了一次,打那之后一直没见过。大约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我在婚姻介绍所看到她。就这样。” 时骏慢悠悠地走到了窗口朝外看着。洛美的房间位于二楼南面客房最后的位置,窗户下面是正在调试准备营业的露天浴池。浴池周围被围墙挡着,再往前面看一点,就能看到连接两个院子的小门。时骏转回身靠在窗口,问:“今晚你最后一次见路小晴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联谊会大厅,我们俩吵起来了。很多人都看见的。然后我被拉着去了准备室,路小晴走了之后我才回来。” 时骏的笑容像是在说——我相信你。这让洛美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但下一秒,他却说:“我要搜查你的房间,请配合一下。” 不等洛美反对,一旁做记录的警员掏出证件,严肃地说:“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大大的白眼送给两个男人。 搜查工作并没有洛美想得那样像打家劫舍似的,时骏和警察的动作非常仔细小心,翻动过什么东西之后必定会整理好放回原处。 打开衣柜的警察忽然说:“时骏,看一下。” 闻声,洛美也跟着时骏走过去,见警员指着手中的鞋,说:“有泥土。” 时骏拿到手中看了看,问身后的洛美:“今晚,你去过后院吗?” “没有啊。我下午到的,一直在楼内或者是前院。” “你怎么来的?做公车还是计程车?” “自己开车来的。” “带了几双鞋?” “两双。一双高跟鞋和这双布拖。” 时骏反复地看着布拖。布拖表面也算干净,只是鞋底明显有洗刷过的痕迹,鞋梆上还有少地方是湿的。时骏抬眼看了看洛美:“你刷鞋了?” “我,我刷了。”洛美面色苍白,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刷,这鞋只是在室内才穿吧?” “我没刷。” “到底刷没刷?”警察不耐烦了,大声问道。 洛美急着解释刚才过于紧张才顺着时骏说刷了鞋,现在又说从她回到房间后就没打开过衣柜穿这双布拖而是穿了房间里准备的一次性拖鞋。警员不相信她的话,紧追着问了几个问题,洛美急得语无伦次。时骏没开口,观察着她的反应,并示意警员先不要这样咄咄逼人。 “别紧张”时骏笑道“给我说句实话,今晚你出去过没有?” 洛美非常肯定地说:“没有。” 04 离开了洛美的房间。在楼廊里,警员问时骏要不要抓洛美?他摇摇头。说:“还不是时候。看紧她。查她房间座机的和手机的通话记录,也包括短信记录。” 时间到了凌晨两点多,时骏走向自己的房间。没多久,习宁远竟然深夜造访。 处于紧张状态的习宁远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时骏好半天才整理出顺序。总体来说,习宁远向他提供了一些关于死者和与死者相识的一些人的情况。其中,只有洛美和路小晴是早就认识的,张明哲被介绍所安排跟洛美和路小晴各见过一次,路小晴倒是跟张明哲私下里有些往来,但很快就断了。至于洛美,因为双方交往过一段时间后都不大满意,也就没了下文。而就最后是谁见过路小晴的问题,习宁远给出意外的不明确的线索。 时骏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跟警方给我的口供记录不一样?” “那时候我紧张啊,好多话都说错了。”说着,习宁远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我来也是想找你帮忙的。我琢磨吧,没说清楚的情况还是得找警察说明白,别再耽误你们破案。可我担心那几个警察埋怨我,所以才来找你的。” 想起来了,这小子好像小时候就是糊里糊涂的。时骏笑笑:“没事,你跟我说也一样。” “好吧。”习宁远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我接到朋友电话的时候就准备去咖啡厅找你的,走到一楼半的楼梯那会儿,刚好张明哲从楼上下来,他叫了一声,我们俩说了几句话。当时我是返回身面对着他,他挡着我,我只看到洛美朝着路小晴的房间那边走。“ “你确定那人是洛美吗?“ 习宁远紧蹙眉头,难以肯定地说:“我不敢说一定就是她,我没看见脸,但那红裙子我可是印象深刻。” 时骏放下手中的要点燃香烟的打火机,粗略地分析了一下。习宁远在接到朋友电话是是21:12,从路小晴的2001号客房走到一楼半楼梯的时间最多需要两分钟,接着遇到张明哲两人说了几句话倒也不会消耗多少时间。那么,习宁远看到洛美的时间就应该是21:12——21:15之间。 收敛思绪,时骏安抚了习宁远几句,让他不必这么紧张。把他送走之后,和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早晨不到六点,房间门打开,霍钢带着一股子寒气走到床边,见时骏睡得香,他恶劣地笑笑,弯腰在时骏耳边轻吹了一口气。被捉弄的人跟挺尸似地坐了起来,大喝:“谁?”待看清床边的人,一脸的郁闷,挠挠头:“你找死啊?” “起来吧。”霍钢笑道“还跟上学那会一样,就怕耳朵被吹气儿。” 枕头飞来,准确地打在霍钢的脸上。他也不恼,笑着抱着枕头:“路小晴的情况并不复杂,但是很值得同情。她在五年前认识了洛美的丈夫成了第三者,并且还生下一个女孩。男人似乎不想跟路小晴结婚,一直拖着,直到三年前偷偷出国了。路小晴独自抚养孩子,两年前,孩子死在幼稚园的车里。” “死了?” 霍钢把一份资料给了他,并说:“那次的确是个事故,早上路小晴把女儿送上幼稚园的专车,孩子坐在最后面睡着了。下车的时候司机也没确认多少个孩子,把她女儿反锁在车内。当时正好是三伏天,当天的室外温度是三十三度,车内的气温至少有四十多度,孩子因为窒息死亡。路小晴把幼稚园告上法庭,法人代表、司机还有幼稚园老师都承担了刑事责任,幼稚园也因此倒闭。” 时骏摇摇头:“这事不大对劲。孩子有没有去幼稚园,老师应该能够发现,为什么没有及时联络路小晴问问呢?” “这家幼稚园是私营的,而且条件不好,收费很低。一个老师带十七八个孩子,等她们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霍钢又将一份资料递过去“我会调查一下与此案有关的人是否跟路小晴的死有牵连,你等我消息。” 二人同时起身,一个进了浴室,一个人走到门口。走到门口那个回身探头,不疼不痒地问:“今晚结案啊?” 话音未落,清凉凉的水带着牙膏沫子泼了霍钢一脸。 一大早,时骏来到还未开放的露天浴池内,他的左上方就是洛美的房间。 此时,正值初春,院子里的树枝吐出新生的翠绿,被天边的一抹晨曦映着,脆生生娇嫩嫩的。脚下的两个温泉池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这热气懒散地飘上去,雾蒙蒙了一院子的景和物,真有些“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的境界意味。 时骏难得的为了眼前的景色感慨了一番。舒畅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微凉的气砸进肺里,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09:00 时骏第一次来到死者路小晴的房间,东西还保持着原样,被子没有动过,一次性拖鞋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床边,拖头朝外。柜上没有属于路小晴的私人物品,其他东西整齐的很。时骏又查看了窗户,并未发现异常。接着,他翻看了死者的遗物,一套休闲装、一套睡衣、一本书和一个手提包。手提包里有化妆盒、钥匙、太阳眼镜、钱包以及半包香烟。时骏打开钱包,里面有五百多元的现金和两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路小晴搂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正在吃着冰欺凌。看来,这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儿。 把照片抽出来,看了眼背面,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佳佳爱妈妈。 在字上印着一个淡粉色的唇印,应该是路小晴的。又把照片反过来,看着这对母女的笑颜,感觉到她们曾经是多么的幸福。 刚把房门关上,时骏的手在口袋里摩挲着被剪过的照片,心情说不出的郁闷。刚巧,老王的电话打过来,说局里安排一个专家来研究案发现场的那两把锁,问时骏要不要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转身,看到从走廊深处走来的张明哲。对方一见时骏猛地愣住了,随即笑笑:“早啊。” “早。”时骏笑道“你找我?” “不不不。”张明哲赶忙否认,抬头看着时骏微笑的脸,转而变得消沉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碰巧遇到,你不会这么惊讶。”时骏拿出香烟点上一支“有事跟我去房间说吧。” 张明哲看上去有些局促,他的手搓了搓插进裤子口袋,直白地问:“你是警察?” “不,跟警察有点关系。” “我觉得你好像在破案。” 时骏耸耸肩:“算是帮点小忙。” 见时骏手中的香烟只抽了一半就熄灭了,张明哲立刻拿出自己的香烟,递过去一只,还亲自为时骏点燃。 无事献殷勤啊,时骏笑了笑:“什么事?” “我没睡好。”张明哲郁闷地说“脑子里总是能想起路小晴的尸体和洛美的样子。” 递到嘴边的香烟嘴迟钝了一下,继而含进嘴里深吸一口,笑道:“你是说她们俩吵架的事?” “不。”张明哲赶忙解释“我是说,那个,警察问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可能最后一次见过洛美的人是我。” “哦。”时骏的声音平淡无常“你觉得呢?” “我当时没在意。离开联谊会大厅之后我就想着去咖啡厅坐一会,我不知道洛美就在身后。我只知道身后有人,回头看了一眼,也没跟她说话。”说着,张明哲看着时骏,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是惶恐地说:“你说,如果当时我跟她说上几句话,那,那路小晴还会不会出事?” 时骏耸耸肩:“难说。我觉得她未必跟路小晴的死有关。你想想,路小晴住在2001号客房,洛美住在2009号客房,洛美想要回到房间必须经过路小晴的门口。也许那时候她只是想回自己的房间。” 时骏的话给了张明哲很大的安慰,刚刚那低落的情绪好了很多,而且还有心情开了几句玩笑,抱怨警方不让大家离开的事。时骏随着他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这便把人送了出去。关好了房门的下一秒,懒散的侦探貌似急三火四地穿好外衣,急匆匆离开客房。 等时骏赶到发现场时专家已经研究完毕,并给出绝对权威的报告。两把锁都没有被做过手脚的痕迹。第一把是明锁,很简单;第二把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里面有两道锁扣,第一道可称为‘简锁’随手一带,库门锁上,打开的时候只要在外面转动圆形锁环就可以;第二道可称为‘繁锁’里面有锁钮,可以在里面锁死,也可以在外面用钥匙上锁。繁琐锁上之后,光是扭动圆形锁环是没用的,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刚听完专家的意见,外面跑来风风火火的老王,带来了初步的验尸报告。 时骏才一打开,便看到法医手写的钢笔字——霍钢,再催我,我就解剖了你! PS:重点在最后,其他可以忽略不计。 忍不住笑出来,时骏翻过前几页单看最后的结果。法医大人明确告知,死者面部以及鼻腔内有乙醚药物,致晕。 报告上说明,伤口不是水平线,自右向左朝上倾斜。从伤口深浅和表皮破裂的程度分析,凶手杂艾行凶的时候使用的是左手。 印象中洛美就是左撇子,真是巧了。 05 印象中洛美就是左撇子,真是巧了。 “路小晴的家人联系到了吗?”时骏问道。 “她只有一个老母亲。孩子死了之后,她的母亲一病不起,这两年都在瘫痪在床。” “在家还是医院?” “省第一医院。” 时骏转头看了眼老王,把老王看的脖子后面直冒冷风:“咋了?”他不安地问。 “什么标准的病房、常用那些药物、每天每个月得平均费用是多少、住了多久、这些都要查清。” 老王眨眨眼…… 时骏眨眨眼…… 得,看来是没问。 没等时骏再开口,老王忙不迭地说:“这个快,我打个电话就告诉你。” 老王屁颠屁颠跑出去打电话,时骏也走进了冷冻库。 海鲜坊购买这个东西的时候就是个二手货。款式老,功能低,至少他还没见过暗锁式的冷冻库。站在勾着尸体的铁钩前看着,这一排铁钩大约有180公分,路小晴的身高大约在165公分,算上高跟鞋有168公分。她的体重是50公斤。 50公斤对165公分的女人来说有些瘦了,而那张和女儿的合影上路小晴的面颊还是很饱满的。失去了心头的最爱体重急速下降了吧。 “时骏,查到了。”打完电话的老王跑了进来“路小晴母亲住的是最好的单人病房,每天费用五百元左右,每个月算上必用药物在一万二左右。从去年2月份住院一直到现在。” 时骏点点头,没接这个话题,而是说:“帮忙弄个梯子行吗?” 很快,老王把小梯子拿进来。时骏踩在梯子上仔细观察勾着尸体的铁钩以及铁钩的整个滑道。 位于铁钩右侧也就是朝门的方向,在滑道上有两条亮白的划痕。很新,不粗。长度嘛,大约只有十厘米左右。 站在梯子上时骏的目光穿过冷冻库门,落在了外间厨房,灶台上方那又长又笨重的吸油烟机上。眼睛半眯起来,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下了梯子,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昨晚被自己踹坏的房门。这门还有老式的门鼻,连着墙面的位置还是用以前那种折叶。这门虽然老旧,但还算完整,至少门鼻上的大明锁不是简单工具能撬开的。踹门的时候自己有点着急,腿上用足了十分力,导致两个折叶都被踹坏,只有一把大锁头把门还连在门框上。可见,这锁头相当结实。 走到厨房内,这里除了流水台、灶台以及储物柜之外再无其他。就是到处是灰尘,随便一个动作便能掀起一阵的灰尘飞扬。 两扇窗户锁的实实的,窗台上的灰尘均匀且厚,不见动过手脚的痕迹。脚下被圈起来的鞋印太多,多的让时骏头疼。他回头问留守的警员:“足迹排查结果有了吗?” “出来了。除掉你和霍队的,还有副经理、张明哲、两个厨师、习宁远和罗允文。” “没有死者的?” “没有。” 这时,一名警员跑进来说洛美那边出了状况。 那女人又怎么了?虽然略有些头疼,该去的还是要去。 警员说完情况转身跑了,无奈之余,时骏只能跟着过去。 洛美所在的2009房间内已经有了三名警察,洛美坐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出去扔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闻讯赶到的时骏开门见山地问。随即,警察递给他一个不大的药瓶。时骏打开盖子一闻,双眼一亮:“哈,乙醚啊。”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洛美急着解释,疾步走到时骏面前,说:“你们昨天还搜过我的房间,根本没有这个是不是?我吃完早饭回来,想再睡一会,就在枕头底下发现这个了。” “既然不是你的,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要扔掉?”一名女警质问道。 “我害怕。我,昨天晚上我明明没有刷过鞋,但是我的鞋却湿了,上面还有泥土。我害怕这个瓶子有问题,而且,你们也闻到了,这味道……” “洛美。”时骏不温不火地打断了她的话,问:“记住了,以后不要说死者的坏话,会遭报应。” 洛美瞪眼反驳:“我哪有?” “是谁昨晚骂路小晴是贱人的?” “我……”洛美咬着嘴唇无言以对。 时骏短叹了一声。看上去似乎有些后悔对洛美不善的态度。他拍拍洛美的肩好像在安慰她,对方因为这个动作而湿润了眼睛。时骏观察着她的反应,低声问道:“佳佳是不是很可爱?” 闻言,洛美的表情惊恐了起来,慌乱地低下头。 显然,洛美已经发现了时骏的可怕之处。这人前一秒还对你温柔体贴,下一秒就把你扯到坑里。 洛美的反应时骏非常满意,也没又继续紧逼她。换了话题问:“你说吃完早饭回来发现多了个瓶子。你几点出去吃早餐又是几点回来的?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这一次,洛美学乖了。回答问题前,仔细思考了一番。说:“我,我是06:25左右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大概是07:10左右。异常情况……啊,我上楼的时候遇到习宁远了。” “这算什么异常?”时骏笑道“半路遇到谁这还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他看见我的时候很紧张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就可疑。” 那个整天带着微笑的咩咩很可疑?时骏的心里打了问号。或者说:他的心里又多了有一个问号。 为什么路小晴求救的短信发给了习宁远? 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再也没见过习宁远? 为什么他说不记得路小晴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他见到洛美很紧张? “先把药瓶送回去化验。”时骏急着说“老王,你跟我走一趟。” 众人见时骏神色凝重脚步急促,都没多问什么,各自去做事,留下一名女警看着洛美。 时骏带着老王去了会所的保安监控室,说要看昨晚联谊会大厅的监视录像。 显示器的画面闪了一下,稳定下来。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19:50,时骏请工作人员快进到21:00左右,在路小晴和洛美相互对视那一刻正常播放。 很明显,洛美和路小晴碰面的时候两看两相厌,上面的路小晴已经没有身为母亲的丝毫痕迹了,与照片中搂着女儿的她相比判若两人。 接下去,便是时骏目睹的那一段争吵。洛美的杯子打中了罗允文的时候,周围几个人相互推挤了几下,碰倒了身后摆着烤鸡的桌子,食物和餐具等东西都掉在地上。会所副经理带着侍者跑来收拾。介绍所的工作人员拉着洛美和路小晴离开,时间是20:55:42。 这些人离开之后,21:14张明哲离开。副经理并带着罗允文离开的时间是21:16。 看过一遍,时骏长时间沉默不语,周围的人也不敢跟他搭话。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他又从头看了一遍,看到第三遍的时候,他在中途,也就是洛美朝路小晴扔酒杯的那一段暂停下来。慢放,几乎是一帧一帧的观察着里面人的举动、眼神、甚至是每一次呼吸。 这段录影记录时骏足足看了二十多便才起身告辞,警察好奇地问他是否有某些发现,他还是那个耸肩歪头无语的态度,令人捉摸不透。 12:00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是饿得慌。 时骏也是人,还是个标准的吃货。他在酒吧要了一份火腿煎蛋狼吞虎咽起来。一口把金灿灿的煎蛋吃掉,急了,噎着了,使劲捶胸。有人从后面递来一杯水,笑道:“这么饿吗?” 闻声回头看去,看到了对他微笑着的罗允文。 八成是霍钢给他落下的病根,他看见戴眼镜的就没好印象。眼前的罗允文虽然相当的随和亲切,但那眼镜怎么看都不顺眼。 “罗先生吧?” 这不废话吗。罗允文有点尴尬地点点头,坐在时骏面前,说:“我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 “关于哪方面?” 罗允文四下打量几眼,吞吞吐吐地说想问关于洛美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时骏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抽出烟来点燃。 “我想知道洛美真的跟杀人有关系吗?” “为什么这么问?”时骏笑道“喜欢她?” 闻言,罗允文的脸有点红。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让他看上去非常难堪似的。低下头,浅声说道:“最开始我很欣赏洛小姐,尽管她离过一次婚。但是,昨天晚上我听说她做过整容……我对人造美女没什么好感。” “你以前见过洛美?”时骏问道。 点点头,罗允文回答:“就是半个月前看到过,我很喜欢她那种类型。来参加这次联谊会可以说就是为了她而来,没想到遇上这么多事。” 放下手中的刀叉,时骏漫不经心地瞥了眼罗允文,见他斯斯文文的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便转移了话题,问:“昨晚你好像在这里弹钢琴?“ “是啊。”罗允文苦笑“我这个人很笨,不会讨女人欢心。还是小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包下这里的情侣间,等联谊会散了之后请洛美过来。结果,我看她那样觉得应该慎重考虑一下,就没找她。但是包间的钱已经不能退了,我只好自己过来静静心。那里面有架钢琴,无聊弹着而已。” “你钢琴弹得好啊。” 罗允文被时骏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我爸妈都是学这个的,打小就教我。但是我对经商更有兴趣,摆弄钢琴也只是一时技痒罢了。” 时骏看到他脸上的纱布,指了指:“伤口很深?” 06 时骏看到他脸上的纱布,指了指:“伤口很深?” “护士说最近几天不能洗脸。” “那么,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 话题转的太突然,罗允文呆愣愣地看着时骏眨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尴尬了起来。他微微垂下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时骏如常道:“你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别处,前言不搭后语,明摆着心里有事。” 罗允文讪笑着摘下眼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昨天晚上我在情侣间弹琴的时候门没关,你们跑过去我也知道。当时,那位张先生在门口停了一下,朝我屋里看过。我没觉得怎么样,就是后来……” “后来什么?” “后来,酒吧的厨师跟我说你去找过他,问当晚有没有人从后门出去。我就跟着回想了一会,这么一想我才发现,当时那位张先生看的不是我也不是钢琴,而是我身后的方向。” “你身后?” “对。”罗允文戴上眼睛,面色沉重,“那个房间的后面就是通往海鲜坊最近的围墙。” 时骏双眉微蹙,起身时说:“带我去看看。” 请工作人员打开情侣间的房门。从走进去到看着罗允文掀开钢琴盖,时骏习惯性地观察着他。 此人是右撇子。 时骏站在门口朝窗户外面看着,他所站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围墙和后面海鲜坊的楼顶。而走到钢琴边的罗允文已经打开琴盖,坐下。回了半个身子,说:“当时他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上,跟你现在的角度差不多。” 乍一看,的确是很像朝着弹琴的位置瞄准的,如果罗允文没有看错的话,张明哲看向窗户外面的视野应该是相当宽敞。只是…… 时骏进进出出走了几个来回,最后站定钢琴旁。笑道:“难得你还能想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点事对你们有没有帮助。其实,我也不想说,万一不是我想得那样,那我不是得罪了张先生?” “那你因为什么又跟我说了?” “我只想不想错过一段好姻缘,毕竟人不可貌相,也许洛小姐人是不错的。”说着,他笑笑“我年纪也不小了,难得遇上一个喜欢的人。” 笑谈间,时骏的手摸上了干净的钢琴,另起了话头:“那天往外面跑的时候,我也听见你弹琴了。你弹的那曲子叫什么?挺好听的,比在大厅弹得那个好听多了。” “《天空之城》”说罢,罗允文的双手微微一提,落在琴键上,悦耳的音乐响起,让一直郁闷的心情豁然好了起来。转眼看着窗外的一切,这美妙的曲子到底只是听见去一点点而已。 他的眼睛始终看着窗外。不知道何时,外面起了大风,刚刚生出嫩蕊的枝丫随着大风狂舞乱颤,周围空旷的地面上扬起阵阵灰沙,即便身处室内,也让他觉得干燥异常。 罗允文弹得很入神,时骏却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听到了中途,他看着外面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17:00 大厅内的桌椅摆放整齐,临时搭建的表演台还没拆。时骏坐在钢琴凳上还是那个懒散的摸样。只是从他手下发出来的悦耳的钢琴声让进来的三个人都皆是目瞪口呆。 “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就是这个,曲子是我母亲写的,也没个曲名。钢琴十几年没碰了,只有这个记忆犹新。”时骏边弹边说,脸上带着一点温和的笑容。 习宁远快步走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眯眯地说:“我小时候听你弹过,不过我觉得还是伯母弹的好。” “当然,她是国宝级的钢琴家,弹了一辈子了。”说罢,这首曲子也弹完了。他转身看着习宁远,说:“所谓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我对钢琴是一窍不通,我老妈说我弹琴跟剁饺子馅没什么区别。” “你也有长处嘛。”习宁远说,“你擅长解谜,小时候你就喜欢整天想这些东西。” 时骏无奈地笑笑,道:“这案子我是一头雾水。正好,你们要是没事就陪我讨论讨 论。” 闻言,习宁远眼睛瞪得浑圆,便是站在他身边的张明哲和罗允文也吃惊不小。随即, 三人都表示愿意留下来一同探讨。时骏在裤子口袋里拿出香烟,不小心带出了一张被剪过的照片。照片落在三人脚下,习宁远弯下腰把照片捡起来。有些意外地说:“这不是路小晴和佳佳吗?” “你认识?”时骏看着他。 “路小晴我当然认识,以前她给我看过佳佳的照片。”习宁远的表情哀伤了起来“多可爱的小东西。” “是很可爱,我想路小晴一定非常疼爱这个女儿。”罗允文也走过来,看着照片说。 时骏看着他们,深吸一口烟草,烟在肺子里打了一个滚又被吐了出来。他半眯着眼睛,瞥着张明哲:“你跟路小晴也曾有过几次交集,她说过佳佳的事吗?” 张明哲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我们还没熟到说这种事的地步。” “关于她的个人情况你没问过?” “不好问的。”张明哲继续摇头“这事路小晴能跟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说吗?” “这么说,你不知道佳佳出了意外?” “当然不知道,而且介绍所也没跟我说她曾经有个女儿。” 听到这里,时骏不禁莞尔:“‘曾经’?你是怎么知道佳佳死了?” 张明哲诧异地看着时骏:“不是你们说的吗?” “我们什么时候说的?”时骏笑道:“刚才习宁远只是说佳佳很可爱,罗允文说得是路小晴很疼爱女儿,我说的是意外。哪句话涉及到佳佳的死了?” 短暂的惊愣,张明哲镇定下来的速度极快。他表现出愠怒的态度,问:“时骏,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紧张。”时骏又来了懒懒洋洋的劲儿“我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一些问题而已。走吧,去案发现场看看,洛美还在那里等咱们。”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决定跟上时骏的脚步。 到了案发现场的小楼,果然看到一个女警带着洛美站在门口。时骏招呼大家都进去。 本还觉得有些空旷的厨房被众人显得有些拥挤了。时骏在厨房中间的位置站定,说道:“这案子从现场证物分析来看,很诡异。”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诡异?”习宁远诧异地问。 “对。”时骏笑道“我们搜了现场周围所有地方,唯一的发现是一个破碎的氢气球。而关于这个案发现场,有人说这是‘双重密室’。别急,我慢慢给你们解释。” 首先,厨房的门在外面被锁上,这是第层密室;其二,接冷冻库的门上了两道锁,这是第二层密室。这既是所谓的“双重密室” 然而,难解之处不止于此。从厨房门口到冷冻库内这不但没有死者的脚印,也没有凶手的。 俩人是飞过来的吗? “真的很诡异。”习宁远很配合地搓搓手臂,低声嘀咕着。 时骏点点头,跟着说了句:“其实,双重密室也很简单。” “啊?这算是换了个话题?”习宁远问道。 “差不多,我想到哪说哪。首先说第一道门。你们都看见了,这是很老旧的门,带着门鼻和门折页,使用的是明锁。你们仔细看。连接门框和房门的折页中间有一根生了锈的铁棍,这跟铁棍起到贯穿作用,连接门框和房门一侧。那么,如果我这样做……” 说着,时骏拿出钥匙链,打开上面的指甲刀,用最尖的部位将折页里的铁棍撬了起来,再捏住铁棍,手指用力拔了出来。 众人不解。 拔出下面折页里的铁棍,时骏如法炮制,取出上面折页里的铁棍。转回身对众人说:“看仔细了。” 他一手抓着没打开的明锁,一手抓着门上的玻璃窗边沿儿。双臂一用力,这扇老门居然从另一面被他扯开了! “啊!没有铁棍,折页也没用了。散了!”习宁远恍然大悟地喊出了答案。 在其他人目瞪口呆之际,时骏将门打开到极限,可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出。他拍掉手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说:“我们的凶手有点小聪明。也正是因为这点小聪明,我们也可以排除一个人的嫌疑。” “谁?”女警几乎是亟不可待地问。 “你身边的人。” 女警琢磨着,我左边是洛美右边是张明哲。时大哥,麻烦你说明白点行吗? 发现女警不满意的目光,时骏笑笑,没把话说明。而是继续谈第二个密室的诡计。他说:“凶手打开第一道门,站在厨房门口,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铁线滑轮固定身体,滑进冷冻库。” “不对啊,时骏。”女警插嘴“你说得什么铁线滑轮需要事先准备好,这样一来凶手需要进入厨房和冷冻库,那样会留下足迹。” “的确是这样。”时骏不疼不痒地说,“起初,我一直想不通。凶手如何做到不留下足迹就杀了人?这可不是武侠小说,轻功了得。一条路想不通,我会多走几条路。先入为主是破案大忌,所以我将自己想象成凶手,想象如何杀了人不会留下足迹。” 众人已经对如何找到真相的过程没兴趣了。都急着时骏揭开谜底。时骏嫌弃地说这帮人一点求知欲都没有。 “好吧,别瞪我,我说就是。”时骏无奈道:“先入为主:是我们都以为凶手在案发当晚布置好一切。这么想,就是想破脑袋也没结果。那么,如果凶手早在半个月前就布置好机关呢?” 什么意思? 习宁远老老实实地说:“不懂。” 时骏被习宁远老实巴交的态度弄乐了,解释:“凶手至少在半个月前就进入冷冻库将铁丝机关布置好,然后清扫了里面的灰尘。大家要明白一种自然现成,厨房和冷冻库的门都是敞开的,半个月足够积攒一定的灰尘,均匀又自然。” 听罢时骏的解释,习宁远张大嘴巴,惊愕不已。时骏探过身子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后,继续道:“半月前的杀人现场布置很麻烦。首先,要把尸体旁边的两个挂钩相连,就像我们用两根食指弯曲扣在一起一样。这样一来两个相连的挂钩就会变成简易的锁扣,把铁线弄成双股线套住链接的挂钩;第二步,铁线的另一头绑在了厨房那个笨重吸油烟机里面的滚轴上,打个死结。凶手作案的时候曲着腿滑进冷冻库,拿起一个挂钩穿透路小晴的衣服领子,解开绑着二人的绳子,扔下凶器和冷冻库门的钥匙,利用滑道锁扣回到厨房,用钥匙在外面把冷冻库门锁上,剪断吸油烟机里的铁线。剩下的就简单多了,走出厨房,抬着门对好折页,把铁棍插进去,双重密室的答案就完整了。” “不对!”张明哲首先提出异议,他问:“凶手布置的铁线和滑轮怎么办?你们进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在周围搜索的时候找到了?你不就是找到个破气球吗?还有,铁线一头拴在抽油烟机上,从门口到抽油烟机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为什么没有足迹?” 07 “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这个关键就在气球上。”时骏正色道“凶手用绳子将自己和被害人捆在一起。利用事先布置好的滑索,进入冷冻库。整个过程中,凶手还要携带一样东西。就是:氢气球。” 氢气球有两根绳子。一根是稍微长一些,扎紧球口的普通绳子;一根是连在普通绳子上的钢琴线。 我们姑且把氢气球上的钢琴线叫做“A”;把事先布置在两个铁钩上的钢琴线称为“B”。 凶手利用滑索进入冷冻库,将A线和B线相连。那么,A线另一头的氢气球在半空中就不会飘走。 凶手将被害人挂在铁钩上,再利用滑索返回库门外。我提醒一下大家,在凶手返回库门外的时候,氢气球上那根稍微长一些的普通线一直在凶手手里。这跟线被慢慢地拉。这样一来就会让漂浮在空中的氢气球带着B线脱离双钩的链接,随着人为性的拉动力,回到凶手手中。之后,只要站在库门外,狠推一把滑道,让铁钩们一个撞一个,就能使原本勾连在一起的双钩分开。 “但是,这样做会使尸体摇晃几下。”时骏的眼神落在尸体下方的地面上,“所以,我在冷冻库里看到的血迹,出了一滩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几滴血。” 听完他的讲述,众人没有开口反驳。时骏笑着:“我已经联络了警方的人,大家一起来做个试验就知道真正的结果。我以多年的经验和判断能力来说,绝对不会有错。” 目前为止,双重密室的答案已经揭晓,但关于凶手时骏始终没有透露重要讯息。一直在旁听的洛美沉不住气了,问道:“到底是谁?” “你着急了?”时骏冷笑道“心里有鬼?” “没有!” 哼笑着对洛美摇摇手,示意她安静一点。时骏说:“问题还没说完。刚才张明哲问我,凶手总要走进厨房,厨房为什么没有脚印?” 这是很重要的环节,解释不清,之前所有放推论都会被质疑。 时骏老神在在地说:“至于脚印的问题,说实话我也困扰了很久。为什么就查不到凶手的脚印呢?我想来想去,才明白,其实凶手是留下了脚印的,只是被鱼目混珠而已。换句话说,凶手就在当晚到过案发现场的人之中,并且至少在半个月前到过温泉会所。据我们调查,在此之前到过这里的人有习宁远、张明哲两个人。” “不是我!” “不是我!” 习张二人同时反驳。时骏看了眼他们,慢条斯理地说:“别喊,我还没说完呢。” “时骏,说这事可不能大喘气啊!”习宁远哭得心都有了。而张明哲不像他这么激动,很冷静地问:“在案发的时候我和习宁远都跟你在一起,怎么可能杀人?” 女警一个劲点头,看时骏怎么圆这个问题。后者不急不躁,继续说道:“那晚我们冲进来,刚进入小楼的时候里面很黑,有个人故意摔倒在门口,还非常聪明弟弟喊了一句话。接着,其他人一股脑的冲进厨房完全毁掉了案发现场。接着,就是我被厨师的话吸引住,等我想要找其他鞋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破坏。” 洛美惊喜般地喊着:“这么说,我没嫌疑了?我……” “小点声!我不聋。”时骏白了她一眼,继续说:“路小晴的房间非常整洁,说明她离开的时候并不着急,而是自己到了这里的。她为什么会在晚上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原因是一个她很熟悉的人提早约过她。我们的法医在路小晴的面部以及鼻腔内发现乙醚,说明凶手使用这种药物让路小晴陷入昏迷状态。我们想一下,路小晴穿着高跟鞋的身高是168公分,洛美的身高只有160公分。所以,洛美想要袭击路小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的鞋上有泥土,化验结果表明是通往后院那段路上的。而且,在她的房间发现装有乙醚的瓶子,这怎么解释?” 时骏看了一眼女警,对方立刻噤声。他说:“洛美在昨晚20:00到达会场,21:15左右回到房间,回去之后也没动过装有鞋子的衣柜。从20:00——21:15这段时间内足够凶手进入她的房间把早就准备好的泥土抹在鞋上。而这个人生怕别人忽略他的存在,造成没人见过他的被动情况,所以随便找个人搭话。比方说:对弹琴的罗允文指指点点。” “你什么意思?”张明哲听出来了,怒指时骏。 发抖的指尖距离鼻子很近,时骏视若无睹,直视着张明哲的眼睛:“张明哲,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孤立无援了?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罪名的,你说是不是,策划人罗允文?” 咦?几个人的目光投向惊讶的罗允文。他眨眨眼睛,愣愣地问:“我是策划人?策划什么?” “整个杀人计划。别急,我会给你提问的时间,现在先听我说完。” 时骏的态度很强势,不容任何人反驳。而且,语速也在加快。 “首先,张明哲以打探案情为由找到我,无意中说他满脑子都是路小晴的尸体。我感到很奇怪。当时除了我和霍刚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张明哲是什么时候见过冷冻库里的尸体?怀疑他就是从那时起。”言罢,话锋一转,“但是他完全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我开始猜测他有帮凶。” 时骏指着身边的人,“第一个嫌疑人是习宁远,因为他最了解死者和洛美的情况。但习宁远没再找过我,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习宁远鼓着腮帮子瞪时骏,他抱歉地笑笑算是表达了歉意。转了身面对罗允文没了那一份随和,“接着,我在联谊会监视录影中发现,洛美的酒杯扔向路小晴,你英雄救美挺身而出,酒杯砸到你的身上。那时候,被你护在身后的路小晴看得并不是洛美,而是你的背影!那种憎恨的目光不可能对着一个陌生人,所以我料定你跟她之间一定有问题。接着,你自己送上门来,为我弹了钢琴。” “弹钢琴?”罗允文想了想“那又怎么了?” “很凑巧,在案发当晚我途经情侣间的时候也听见琴声了。虽然我母亲说我琴弹得像剁饺子馅,但她也说过我这两个耳朵百年难遇,千分之差的音我也能听出来。”说着,他耐不住烟瘾上了劲儿,赶忙缓口气点根烟,继续说:“昨晚,那架钢琴音色不准,确切地说少了一个音。但是今天上午少的那个音就出现了,而且音不是准的。罗允文,刚才我说密室工具是钢琴线。再具体一些说,在半月前张明哲来这里布置好现场后,按照你的计划偷走了海鲜坊的钥匙和钢琴里的一根线。你返回那里之后,把琴线放在钢琴里。由于不懂调音,所以才造成琴音的偏差。” “荒谬!”罗允文激动起来且脸色苍白,反驳道:“一根琴线多少长度你有概念吗?” “我说你啊,还真把我当白痴了?”时骏无奈地笑着,看上去不大厚道,“你让张明哲偷走一根琴线,是为了留出位置方便你处理案发现场使用的那根线。” “胡说八道!按你这么说我和张明哲是同谋了?那我问你,案发时候我在包房里弹琴,隔壁的厨师也听见了。这说明案发时间我在弹琴,不是去杀人!OK,就算我使用CD播放音乐,那也会留下CD机吧?我提醒你,我到了现场以后就没单独离开过,而且警察也搜查过那个房间,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你觉得我是有分身术还是有隔空传音的功能?” “这个简单。那架钢琴上有自动演奏器,你只要懂得设置演奏器,那玩意就能自动弹奏起来。”说到这里,时骏嘿嘿一笑,“自动演奏器这种把戏,小爷十二岁就玩得炉火纯青。”当然了,事后被发现,少不了一顿教训。 时骏又说:“事后,你再删除自动演奏器上《天空之城》的曲子,谁也不会发现。所以,证据一,钢琴里过长的琴线;证据二,你身上肯定有一个U盘,里面存放着《天空之城》的钢琴曲。” “时骏,我能提问吗?“习宁远怯怯地举起手来。”如果可以在吸油烟机和冷冻库里的铁钩上拉线,为什么凶手不利用线把死者滑进冷冻库呢?你看哦,凶手要绑着死者滑进去,还要把尸体挂好,很麻烦的。“ 闻言,张明哲立刻应声附和。 时骏笑着搂住习宁远的肩膀,把他带到冷冻库门前。说道:“其实吧,凶手往里滑的时候,路小晴并没有死,只是昏迷而已。如过要站在门口把路小晴滑进去,必须先杀了她。但是这样一来,血迹会从门口与一直滴落到冷冻库里。他们辛辛苦苦布置的机关还用什么用呢?”说完,扭头看着罗云文,“你说是不是?” 不等罗允文反驳,时骏忽然走到他面前,不怒自威的神色顿时让大家紧张不已。他定睛看着罗允文:“整个作案过程很紧凑。你在离开联谊会大厅之后,偷了一把餐厅的刀,当时是晚上21:20.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由我来告诉大家,从这时候到最后的事情经过。” 说着,他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放在灶台上,指着上面写好的东西。 08 说着,他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展开放在灶台上,指着上面写好的东西。 21:12习宁远离开路小晴房间,路小晴开始准备去见罗允文。 21:15洛美走向自己的房间。途中遇到张明哲、习宁远。 21:15:30——21:16习宁远看到张明哲以及他身后的洛美。 21:16罗允文离开联谊会大厅,顺手牵羊去医务室。 21:20习宁远、张明哲找到在咖啡厅的时骏。 21:21罗允文离开医务室。 21:24罗允文在酒吧间设置钢琴自动弹奏器。 21:29罗允文设置好钢琴自动演奏器,跳出窗外跑到案发现场小楼。耗时2分钟 21:30——21:35路小晴顺着后门走到案发小楼内,被罗允文袭击。 21:35时骏、习宁远、张明哲在咖啡厅看照片。 21:35——21:55罗允文杀了路小晴布置好一切,离开海鲜坊。使用路小晴的电话给习宁远发了短信。 21:55:01罗允文开始返回温泉会所途中。 21:55:30时骏回拨路小晴电话,无果。 21:56:10时骏带着张明哲、习宁远等人跑出咖啡店。 21:57:00时骏率先跑过酒吧间情侣间,张明哲谨慎地看了看罗允文是否回来。 21:57:00罗允文正从窗外跳入。开始处理钢琴线和钢琴自动演奏器 22:00厨师带着时、霍、张、习等人赶到海鲜坊案发现场。 22:05张明哲故意摔倒,毁坏罗允文的鞋印。 22:00——22:05罗允文处理好一切,走出休息室在酒吧间等着消息。 22:08罗宇文跟着厨师副经理一同赶到案发现场,破坏了早先自己留下的犯罪证据。 几个人看着时间表都想着各自的打算,洛美始终不明白一件事,她问:“那个瓶子是怎么回事?” 提到陷害洛美的药瓶,时骏解释道:“我给了张明哲假消息说你与本案无关。如果他是凶手必定会进一步陷害你;如果他不是,那么你身上就不会再发生什么。张先生没有让我失望,你的房间里很快就出现了装过乙醚的瓶子。相对糊涂的张明哲日而言,罗允文就聪明多了,他不直接说见过洛美或者是路小晴,而是告诉我在案发当晚张明哲看向休息室的方向不对,暗示我他与本案有关。但是,张明哲始终跟咱们在一起,这一点假设在当初是无法成立的。那么,聪明人就会想到张明哲是没有嫌疑的,他说得话也都是真的、当时他的的确确见到了洛美、从而造成洛美企图谋杀路小晴的假象。” 一旁的习宁远乖乖地举手:“对不起,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张明哲没有在走廊里偶然遇到我,还会给我发短信吗?” “当然。不管你在哪里,那条短信都会发给你。” “为什么是我啊?” 时骏眯眼一笑:“你比较笨。” 瞬间,习宁远很受伤。 “时骏!”罗允文脑门上的青筋都出来了,瞪着时骏:“我身上没有什么U盘,钢琴线也不是我的!你想污蔑我至少要拿出像样的证据呢!” “这个简单。咩咩,过来帮忙。”时骏打趣着把习宁远拉过来,扣进怀里让他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并把脸搁在他的肩上。说:“法医对尸体伤口描述的很清楚,伤口自右向左朝上倾斜,凶手使用的是左手。而你——罗云文。你把路小晴运到冷冻库的时候你们的体-位子是她几乎依靠在你的右半边身体,如要用匕首割断她的气管,你必须使用左手并且紧贴着她向后仰靠的头部。” 时骏的右手高举着,做拉扯滑道锁扣的动作,看了眼习宁远,数落他:“你现在是昏迷的,哪还有劲挺着脑袋.向后仰,靠着我。” “哦。”习宁远乖乖照做,就在时骏的手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下的时候,他的头无法控制地朝时骏的脑袋偏去,脸碰了脸。 时骏做完了模拟动作,放开了习宁远,并问他:“刚才是不是跟我擦了一下脸?” “是。”习宁远下意识地看了罗允文一眼,见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又绝望的神色不免糊涂起来。 时骏慢慢地说:“洛美手中的杯子打破了你的脸颊。你曾经告诉我伤口很深,起码几天不能洗脸。谋杀路小晴当时,你的脸也跟路小晴的脸擦过了一次。而因为脸上有伤不能沾水这件事是你亲口所说。” 罗允文不屑地冷笑一声:“这算什么证据?” 时骏指向罗允文脸上的那块纱布:“证据就是,路小晴脸上的带有乙醚的化妆品还会残留在你的脸以及这块纱布上!” 乙醚或许会慢慢蒸发。但是化妆品遇到乙醚所产生的化学反应,可不会无影无踪。 房间里的氧气指数好像突然下降,窒息感勒紧了凶手的脖子。时骏不着痕迹地站在习宁远的身前,为了防止他们狗急跳墙的行为。只是看这二人绝望的表情和灰白的脸色,料定他们已无力反击。 这时,房门被打开。外面的霍钢一脸的不耐,嘀咕着:“证据这么确凿了你还能拖延到现在,慢郎中。” 说话的功夫,老王带着人已经把张罗二人戴上手铐。时骏拍拍惊怒的习宁远。对方似乎感觉不到,大喊:“罗允文!” 木讷的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习宁远强忍着愤怒,问道:“为什么杀她?” 许久的沉默过后,罗允文说了两个字“报应。” 谁的报应? “不是路小晴,而是罗允文和张明哲的报应。”霍钢把一打资料给时骏“我也是刚刚查到,罗允文是那家幼稚园的投资人,后台老板。” 这时,他们听见张明哲苦笑一声:“那辆接送孩子的车老罗也有钥匙。那天早晨,我们没通知任何人,就把车开出去办事,不知道佳佳睡在后面。半路上她醒了哭得厉害,我们俩没耐心哄孩子,吓唬她再哭就把她扔了。佳佳,窝在后面一直憋着,我们停车出去办事……” 众人见张明哲不再说下去,将目光集中在罗允文的身上,但他紧咬牙关低头不语。霍钢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他们把佳佳忘了。” 噗通一声,张明哲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回到车里的时候佳佳已经,已经不行了。我们很害怕,老罗就说,就说这车一直停在幼儿园后面的胡同路,司机也是雇的,早上下班下午才回来,这段时间,没、没人会用车。我们……” 张明哲已泣不成声,霍钢接着说下去:“他们把车开回去,停在原位。等幼稚园老师发现丢了一个孩子找到佳佳的时候,没人知道他们俩才是害死佳佳的人。” 说道这里,时骏把手中的材料看完了。 事实上,路小晴也不知道罗允文和张明哲才是害死佳佳的真凶。因为幼稚园的园长是向罗允文借钱开的幼稚园,二人没有书面协议也没有法律证明,只是在私底下园长给罗允文一些分成。所以,当时的情况罗允文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但路小晴却觉得罗允文也有必要为女儿的死负责,她雇佣私家侦探搜集罗允文所有有可能触犯法律的证据,不管是什么只要把他送上法庭就行。但没料到,私家侦探竟然窃听到了罗允文和张明哲说起佳佳的死因那段话。这个事实,让路小晴险些疯掉。 但路小晴并没有把证据递上法庭,而是用来威胁罗张二人,在他们身上勒索高达数百万的钱财。由于罗张二人找不到那个证据,只能被路小晴勒索。直到…… “我们没钱了。”罗允文麻木地说“我做生意的钱都给她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老张为了拿钱,贪污公款,到处借债,甚至去偷。路小晴的胃口越来越大,我们……只能杀她。” 尘埃落定,霍钢朝着老王点点头,老王带走了两名凶手。 习宁远回头看着冷冻室曾经勾着路小晴的铁钩,忽然开口:“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呢?这么冷。” “因为洛美。”时骏开口“半个月前,罗允文在介绍所见到洛美,他知道路小晴和洛美之间的矛盾,从那时候起谋杀计划便开始酝酿了。选择这里,也是因为……” 不知为何,下面的话时骏没说,转身走了出去,霍钢也跟着离开。这时候,习宁远才听见洛美一直在压抑的哭声。 她哽咽地说:“这里,是,是我和前夫,分手的地方。” 哦……原来这里是嫁祸的始端。 庭院内,时骏磨着霍钢要他请客,二人打打闹闹的功夫,后面跑来了洛美。她停在时骏面前,低着头抹着泪:“能不能,把,把路小晴和佳佳的照片给我?” 时骏没吭声,霍钢接过话:“照片是证物,我们不能给你。” 呜咽声流泻出来。时骏皱皱眉:“没人了。” “什么?”洛美不解地看着他问。 “路小晴的母亲瘫痪在床,今年没人会去探望佳佳。小姑娘一个人躺在墓地里……你真有心,就去看看吧。” 夕阳西下,庭院里女人捂着脸呜呜地哭泣着,男人迎着余晖走向远处。不知何时,那个一向喜欢傻笑的习宁远走了出来,扶着洛美,好像说了句:“我们一起去扫墓吧。” 习宁远的声音始终回绕在脑海中,默默地走了好半天,时骏勾起嘴角,搭上霍钢的肩挤兑这个总是算计他的老友,要请吃大餐才行。 01 8月是夏季较为炎热的月份。某日清晨,大海的潮汐渐渐退去,海风裹着咸腥的气味吹打着沙滩。沙滩前方一百米的高地上,有一面孤立的水泥墙,墙面上画着五彩缤纷的涂鸦,乍一看像极了摇滚乐演唱会的背景。七八个工人打个哈欠在晨曦初露的时候搬运着堆积如小山般的铁桶。这些桶落起了七八层,足有五十多个。 两名工人把铁桶按顺序放入集装箱内,抹了把脸上的汗准备继续干活。这时,正在墙下继续搬运铁桶的一个工人大喊着:“来帮帮忙,这个桶里有东西。” “有东西?不是说这里面都是空的吗?”一个工人搭话“该不是什么器材没拿走吧。”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七八个人围在装有东西的铁桶前打开了桶盖上的四个爪扣,但盖子却纹丝不动。众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两个找来铁棍,继任轮番上阵,终于在五六分钟之后,撬开了桶盖。 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几名个人往里面一看,不由得发出惊恐的叫声。 铁桶内,一具腐烂的尸体上爬满了蛆虫。 *********** *********** *********** *********** 上午十点多,时骏洗漱完毕,拿着车钥匙刚把门推开忽然有一物体冲进他的怀里。这种模式,这种感觉以及这种力道,时骏的眉梢跳动几下,问:“时薇,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时骏颇为头疼的妹妹,从小到大都以“哥哥必须需照顾妹妹”为由,压榨时骏。姑娘家长大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粘着他,倒是喜欢隔三差五打个电话念叨念叨,每次通话都会持续在一个小时以上,若不是时骏很疼爱她,恐怕会出现因恼火而爆吼的场面。 此时,看着怀里好像变了一人的时薇,时骏不免愣住了。推着她的微颤的肩头:“怎么了?” “哥。”一声呼唤颤微微,不待继续说下去,时薇一头扎进哥哥的怀中呜咽起来。 时骏急着把妹妹带回屋内,让她安稳地坐在一旁,倒了水拿了擦泪的纸巾。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好了,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失恋了还是钱包又丢了?” 这时候,时薇也没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情,面色严正地说:“哥,这次求你帮忙。我朋友的爸爸死了,是谋杀,你要帮她找出杀人凶手。” 听了这话,时骏收起了微笑的表情,问:“你让我办?那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就找你!”时薇急了“你肯定比那些警察先破案。那可是我死党,你不能不管。” “谁啊?”时骏好奇地问道。 “上官玉啊,我们俩高中、大学都是同学,认识快十年了。你也见过她的,个子不高,很瘦,总是喜欢扎着马尾辫的那个。” 经她这么一说,时骏模模糊糊的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只是,这可不是普通的寻物找人的委托案,哪能说答应就答应。况且,任何情况都还不了解,也是出师无名。 “丫头,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上官家的意思?” 闻言,时薇说:“我也不是跟你无理取闹来了,小玉的妈妈急得不得了。早就听说我有个侦探哥哥特别有能力,所以昨天晚上小玉和她妈妈就找到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委托你调查这个案子。” “无论如何?”时骏笑了“既然这么有诚意,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 身为时骏的妹妹,时薇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昨晚得知上官母女的意图之后,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不直接找时骏而是转了个弯先找到自己呢?关于这一点,时薇旁敲侧击的探寻了一下,其结果颇为复杂。 上官玉的父亲名叫上官磊,是天禧娱乐公司的总经理,今年五十八岁。天禧公司是老人家一手创立,打算传给上官玉的家族产业。但突然被杀的变故造成公司董事会的动荡,有老股东趁此机会要把天禧分割成几个独立的公司,并将上官玉所谓的继任者身份完全抹掉。上官夫人楚菲,怀疑丈夫的死与股东有关,为了保住这一份家业,也是为了能让死去的丈夫瞑目,楚菲暗中使用非常手段扣住了天禧一大笔流动资金。没了钱,所有最新企划工作全部搁浅,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决策人出面。然后,楚菲为了尽快查清真相,找到了时薇。 听过妹妹的讲述,时骏微微蹙眉,说:“楚菲肯定做了什么非法的事儿,要不然一个公司的运行不可能简单的说搁浅就搁浅。而且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 时薇又说:“楚阿姨做事非常谨慎,她担心股东暗中监视她们母女,所以不敢直接上找你。” 原来如此。时骏点点头:“好吧,我可以帮忙,但是必须见见楚菲和上官玉。时间你来安排。” 一听哥哥答应下来,时薇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并立刻奉上楚菲给她的一些资料。 时骏看了看,发现案发现场不是霍钢所管辖的区域,看来需要多费些周折了。 一晃儿就过去了几日。 这一天,中午的太阳烤的人烦躁不安。霍钢从开着冷气的车子走出来,迎面被热浪的拳头打了个正着,憋着一口气皱皱鼻子,一眼看到了蹲在广场中间那堵墙下的时骏。 “看什么呢?”霍钢把冰镇矿泉水塞进时骏的手里,跟着他一同打量眼前被涂鸦的乱七八糟的墙面,说明一些情况:“7月16号到8月9号是艺术日,这里的露天演出很受欢迎。” “是啊。”时骏喝了一口水,笑道“凶手能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藏尸,也算是带点文艺气息了。所谓的先锋代表吗?” “这个我可不懂。你知道的,我对艺术一窍不通。” “谦虚,当年在学校你也是半个才子。” “别逗我了。说说案子的事吧。你顶着日头跑这来干什么?” 说到了正题上,时骏指了指面前的墙,道:“我找到了搭建舞台的设计图。墙面与铁桶之间只有不到1.3米的距离。铁桶共有四十八个,分成东西两组,搭成金字塔形。装有尸体的铁桶在东面最下面左数第二个位置,距离墙面1.26米。铁桶被搭成的时间是7月16号早上。注意,墙面和铁桶之间只有1.26米。” 强调重复的问题并没有让霍钢表现出什么不同的反应,他只是很平淡地问:“然后呢?” 时骏抬起头来,烈日刺得他的眼睛半眯着,嘴角上翘却不见一点笑意。他的鼻子发出冷冷的哼气:“套我话?” “小人!”霍钢笑着呛了他他一句,随即将带过来的案件资料拿给他看。 时骏没跟霍钢客气,二人上了车在冷气充足的车内翻看资料。 不多时,霍钢发现时骏脸色极为难看,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这样古怪的时骏让霍钢大惑不解。这会,已经是看完了上官磊的尸体解剖报告,霍钢迂回地问:“见过比这更恶心的尸体吗?” “见过。”时骏说“这个还不算恶心。” “那你是看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的话让时骏不悦起来,拍打着手中的资料:“这案子很奇怪,你也明白。” “说来听听吧。” 见霍钢一副认真的摸样,时骏咂舌,却没有回答霍钢的问题。对方忽然觉得三缄其口的时骏颇为有趣,忍不住调侃他:“能让你在初期就皱眉的案子可不多。我手里还有其他案子,只能尽量抽时间帮你。自己努力吧。” 这满肚子坏水的眼镜男拍拍自己的肩下了车扬长而去,时骏磨磨牙,好像要咬下他身上三两肉似的。 离开了广场,时骏急着去见上官母女。这一路上,他不停思索着怪异的案情。 一,死者上官磊于7月2号当天去V市出差,随行人员在7月7号向V市警方报警说其下落不明。一直到8月10号在本市海滨广场发现了他的尸体。那么,死者是什么时候回到本市的?是自己回来还是被人偷运回来? 二,装着尸体的铁桶。经过鉴证组的人勘察,发现铁桶与盖子之间是用过强力胶粘着的,而且四个盖抓扣也扣死了。这样就很难判断死者在进入铁桶的时候是死是活。 三,尸体因为腐烂程度严重,很难准确的给出死亡时间,只能圈出死者在二十八天到三十天前死亡。这无疑是对第一案发现场的判断造成了极大的苦难。 四,尸体并无搏斗痕迹,在颈后有一道伤口,法医的鉴定结果表明,是死者死亡后被割开的。为什么人死了以后还要割开颈后?这意味着什么吗? 五,装有尸体的铁桶在海滨广场发现。从警方的调查资料得知,广场从7月16号开始举行每天都有露天演出。那些铁桶是用来做道具背景的东西,已经摆放了十来天。那是什么时间被偷梁换柱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02 关于死者的情况警方也调查了不少。据说,死者上官磊在七月初前带着几名下属去V市洽谈业务。工作只用了两天,一行人本打算在当地找些外景拍摄的场地,故此分散行动。上官磊于第五天确认失踪,奇怪的是:在上官磊单独行动的三天内竟然没人发现这人不见了。 根据随死者一同出差的几个人说,死者的秘书汪敏浩在7月5号晚上与死者通过一次电话。当时,死者自称出外办事,结果一去不回。起初,汪敏浩还打电话联络了几次,但上官磊的手机关机。大家并没有在意,只当上官磊很快就会回来。但到了7月7号,一通电话都没有的情况让众人慌张了。所以,死者在V市的行踪是个谜。 随行人员中除了秘书汪敏浩,还有法律顾问马天鹏、两名策划佟晓玲和吴艳。警方经过仔细排查,目前只确定了吴艳、董晓玲、汪敏浩的无作案嫌疑。至于法律顾问马天鹏还在调查中,没有结论。 想到这里,时骏忍不住嗤笑一声。警方的办案程序还是老一套,没点提神的玩意可以让他眼前一亮。如果这案子在霍钢手里,从发现尸体到今天,恐怕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我觉得嫌疑人是老马。”面对已经谈入正题的时骏,上官磊的夫人——楚菲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判断。这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因为丧夫之痛而略显憔悴。但时刻保持着令人无法忽略的理性状态。坐在身边的女儿上官玉,比不得母亲的镇定,这会儿已经默默地哭了出来。 作为上官玉的闺蜜,时薇一个劲儿对哥哥使眼色。 时骏暗示妹妹稍安勿躁,浅声问楚菲:“为什么?” “老马在一些事上徇私,上官一直想辞退他。前一段时间,我和上官已经开始物色接替老马的人。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这样的理由似乎并不能构成杀人动机。死者上官磊做事雷厉风行,但是在还没有辞退老马之前就开始物色新的人选,这事换做谁都不会舒服。看来上官磊在管理方面是个独裁者。 这些话时骏没说,也没让楚菲继续说下去,而是另起了话头,问:“公司里对上官先生有意见的人多吗?” “不。”楚菲说“虽然他有时候很顽固,但全心全意为了公司着想。除了几个有私心的股东之外,其他人都很服他。过几天我把股东的情况告诉你。” “为什么不是现在?” “我得回家整理一些材料,有说明证据才可信。” 两口子一样,都是很实际的人。时骏偷偷想着,随即又问道:“知道上官先生出差的人有多少?” “不多。”楚菲回答“因为是临时决定的,所以知道的人大概也就三四个。” “我要确定的数字和人名。” 这时候,上官玉开口了:“我能办到。下午把名单给你。” 漠然的目光落在了上官玉的脸上,时骏的口气虽淡,却不容拒绝。他说:“三十分钟内,可以吗?” 上官玉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身边的母亲并没有指责时骏的要求是否不合理,她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了。 茶楼内,上官玉拨打了好几通电话才把名单确定下来。这段时间里,时薇悄悄地问哥哥:“你好像确定凶手是天禧公司的人。” “差不多吧。上官磊的行踪只有公司内部人知道,而且,凶手明显是趁着他单独行动的时候下了手。也就是说,凶手一直在监视他,从他离开天禧开始。” 略点点头,时薇提出疑问:“哥,如果是买凶杀人呢?那凶手未必需要离开天禧跟踪上官叔叔。” “笨蛋。”时骏轻轻地拍打了妹妹的额头“买凶杀人至于把尸体放在铁桶里吗?多动动脑子。” 不悦地嘟着嘴巴,时薇有点气恼地瞪过去一眼,决定暂时不理会聪明到讨人厌的哥哥。 上官玉回来之后,把名单交给了时骏。时骏看了看,便问道:“你们天禧公司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有。” “多少个,分别布置在什么地方,监视录影保存多少天?” 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难住上官玉,她立刻回答:“第一层有三个,正门大厅、通往地下停车场后门、运货电梯各一个;二楼到四楼走廊两端各一个;五楼走廊两端各一个,在财会部门口有一个。这些录影都会以视频文件在电脑里保存两个月。” 上官玉的对答如流让时薇觉得高兴,带着炫耀的目光看着时骏,好像要扳回一城似的。时骏压根就没搭理她,正色对上官玉说:“现在就去公司,我要看7月6号的监视录影。”刚刚起身,时骏的动作明显懈怠了,抬起眼睛看着上官玉“你觉得谁是凶手?” “我?”上官玉避开了时骏探寻的目光“我,我也不知道。” 走出茶楼门口的时候,时骏悄悄地拉住了时薇,问她:“他们父女的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偶尔会有些小打小闹。小玉现在是天禧的编审,在工作方面上官伯父不是很满意她。因为这个,他们才会有些争论,其他的时候还都好啦。” “你去查查她在一个月前的行踪。” 时薇惊讶地看着哥哥,欲言又止。 上官玉没追问时薇到底有什么急事单独走了,她带着时骏去了天禧公司的保安部门,找到7月6号的监控录影。时骏似乎准备好了打持久战,稳稳地坐下后,对上官玉笑道:“你不用陪我了,帮忙弄一大壶咖啡,买两包烟就行。” 很快,上官玉拿来了时骏的粮食,还顺带买了几个三明治,随即离开。 在时骏的概念里,死者在7月5号晚上与秘书汪敏浩通过电话,很可能在那之后就被人绑架。不管死亡地点在哪里,凶手都要把死者运回到本市。也就是说,凶手必须开着车往返V市与本市之间。从时间上来分析,如果开普通车辆13个小时足够往返。天禧下班时间是下午17:00,假如凶手在18:00出发,那么第二天早上06:00也能赶回来。但是连开一夜的车,这人必定精神不济。 咖啡和香烟,陪着时骏度过了三十多个小时。等他走出天禧公司的时候,觉得自己成了吸血鬼,见着太阳就会融化的感觉。拖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把电话打给了霍钢,半死不活地问:“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看看那铁桶?” “你怎么了?”电话里,霍钢听出对方的不适,忙问道。 “没大事,就是一天两夜没睡,有点犯困。你先说,能不能看。” “你在哪里?” “天禧公司门口。” “别走开,我马上过去。” 霍钢赶到天禧公司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时骏。 事实上,跟霍钢通过电话之后,时骏返回了天禧公司,在一楼找了个没人的办公室趴着补眠。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剧烈的摇晃醒来。揉揉眼睛,视线仍旧模糊。 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抱着一些书籍站在时骏身边,一脸不悦地看着他:“你是谁?怎么睡在我办公桌上?” “我是私家侦探时骏,来调查上官磊的凶杀案。看了......”话头一顿,时骏才清醒过来。抬了头,看着面前的人“你谁啊?” 男子哭笑不得,也明白这家伙肯定是睡迷糊了。拿起桌上的一杯水递到他面前:“喝点水吧。” 抹了把嘴角,时骏一口气把水喝光。笑道:“谢了,我本来是在外面等人,实在熬不住才跑来睡一会。这座位是你的?” “是我的。”男子放下书。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这办公室人少,平时只有我一个。” “贵姓?” “免贵姓冯,冯旭。我是编审。” 编审,和上官玉同一种工作。时骏打量起眼前的冯旭,个头不高,很瘦,从有些苍白的脸色看来这人的身体不大健康。眼睛发红,眼角还有些细微的皱纹。带着浅浅笑意的嘴角使他看起来比较温和。总结,很普通的年轻人。 打量完了冯旭,时骏随手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咬在嘴里,一边摸找打火机一边说:“这屋里也有七八张桌子,怎么平时就你一个人?” “忙的人总是离不开办公室。” “忙什么呢?”提问间,时骏偶尔抬头看到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张纸,上面打印着在这间办公室工作的人。为首的,便是编审部部长,上官玉。而正在跟他聊天的冯旭,在名字前面多了一个括弧,里面写着“实习”二字。 发觉了时骏的目光,冯旭微锁眉头把脸扭到一边。时骏笑道:“怎么了,不舒服?” 冯旭点点头:“最近总是生病,头晕恶心的。” “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己买点药吃就行了。工作要紧。” 他们的话刚刚谈到这里,从外面走进来上官玉。一眼看到时骏的时候颇为惊讶,很纳闷地问:“时哥,你怎么在这?” “碰巧。”时骏笑笑“这是你的办公室?” “是啊。”上官玉勉强露出点笑容走到冯旭面前,很严肃地说“尚华的稿子你抓紧,那边已经在催了。” 时骏见冯旭刚要说话,面色忽然变的惨白,干呕了一声捂着嘴推开上官玉疾跑出去。上官玉被推了一个踉跄,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幸亏时骏及时扶了一把。 03 “小冯的身体很糟啊。”时骏随口说道。 “冯旭总是这样。”说着话的时候,上官玉蹲下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时骏帮着她,将洒落地上的几张纸、几个一次性水杯和两个药瓶收拾起来。 上官玉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上官玉的态度并没有引发时骏少的可怜的同情心,他转身便走,好像不愿意与她同处一室。缓缓起身的上官玉看着时骏摇来晃去的背影,神情落寞下来。 走出了天禧公司,一眼看到怒气冲冲的霍钢,时骏嘻嘻地笑了起来。对方二话不说把他拖上车,并抢过他还在吸的香烟扔进烟灰缸里。时骏难受地白了一眼,咂咂舌,说:“我先睡会,到了地方叫醒我。” “你拼什么?回家睡去。” “你还真像我老婆了。还要不要考虑去做变个什么的手术?” “我他妈掐死你!” 哎呦,谁惹着霍队长了?一肚子火气啊。少惹为妙哦。 时骏知趣地正经起来。靠着座椅闭上眼睛,临入睡前嘀咕着:“不能拖啊,再拖证据就没了。” 这样一句话让霍钢原本的打算成了泡影,尽管真的很想把身边的家伙扔到床上去,可终究还是顺了拼命三郎的意。 到了警察局的证物室,霍钢弄来一瓶水,时骏一口气喝光打起十二分精神琢磨铁桶。 这是个很老旧的东西了,桶身染上了让人不舒服的铁青色。时骏先放下盖子,弯腰观察铁桶内部。仍然还存在的气味让他皱皱鼻子,身边的霍钢拍了拍他的背。说:“当自己警犬呢?” “别闹,忙着呢。”时骏挥了一下手,继而把身体探的更深些“去要点发光氨。” 很快,发光氨到了手,时骏把整个铁桶内部都测试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血迹反应。一旁围观的霍钢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想找什么?” “死亡地点。”时骏伸了伸酸痛的腰“据我对上官磊的了解这人非常顽固,办事果断,是非分明。这样一个人如果被活着闷在铁桶里又知道逃生无望,会做什么?” 霍钢立刻回答:“是我的话会留下凶手的线索。” “对。那么他在没有笔,没有手机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会怎么办?” “咬破自己的手指!” 时骏笑了:“所以,我要检验铁桶内有没有血迹。事实证明,上官磊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听了这话,霍钢不赞同地摇着头:“如果死者被捆绑住手脚呢?” “还有舌头!”时骏坚定地说“换做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会咬破舌尖,在铁桶内部留下字。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想假设死者的嘴也被封住了,但是你别忘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双手是在胸前卷曲着的,而且铁桶内并没发现绳子一类的东西。难道说,凶手先把死者捆绑起来,等他死后再松绑?这是什么逻辑?” “你说得不对。”霍钢再次反驳“法医给出结论,死者在死亡后被割开后颈,也许是那时候凶手解开了绳子。” “你这种假设就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一个铁桶才多大?装一个死了的一百七十八公分的男人已经不容易了,难道凶手要把尸体拿出来解开绳子,然后重新塞进去?你当凶手白痴到很么程度?” “但是你也没有完美的证明推翻这种假设。况且,死者没有留下信息也未必就是无行动能力。也许是因为他在进入铁桶之前就已经死亡,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是谁要杀他。” 时骏一皱眉,接着说:“也许,是他不想留下凶手的信息。” 咦?霍钢愣住了。 时骏似乎非常满意霍钢呆愣的反应,方才那萎靡的精神状态一扫而光。凑过去细看精明人的呆愣样。笑道:“哥们,傻了吧?” 难得,霍钢一向厚实的老脸红了,苦恼地推开面前看好戏的时骏,说:“你继续努力,我回队里了。” 这话音还没落地,时骏口袋里的电话嗡嗡起来,一看是时薇的号码连忙接听。电话里传来时薇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哥,咱俩最好谈谈。” “那就回家吧。” 家中,时薇的表情不知道紧绷了多久,以至于让她的眉心之间有了不浅的皱痕。时骏一直很耐心的等着她做完心理准备,冰饮喝过了,茶点吃过了,总算觉得平静了一些的时薇开口道:“我觉得小玉根本没有任何嫌疑。” “我没说她有嫌疑。”时骏笑道。 “但是你让我去调查她了!”时薇郁闷地说“好吧,我知道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任何涉案人都是不能排除的。所以,我听你的话去查了一些情况。首先,上官伯父出差的机票是她定的,但下榻酒店和租用的车辆都是由秘书汪敏浩一手办理。上官伯父在V市那几天小玉曾经打过一次电话,其他的......” “等等。电话是哪天打的?什么时间?通话时间多久?” 面对哥哥的质问,时薇不耐烦地白了一眼,说:“7月4号晚上23:40分通的电话,通话时间是两分十六秒。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被时薇不悦的眼神盯着,时骏微笑道:“继续继续。” “其他的时间里小玉没离开过天禧公司,在7月7号接到V市那边的联络说上官伯父下落不明。” “从7月4号到7月7号这期间她没再跟上官磊联系吗?” “没有。” “那4号到7号之间,上官玉都做过什么?” 时薇抓抓刚刚洗过的头发,习惯性地让柔顺的发丝在指间划过。揪住发梢绕在手指上,一副陷入沉思的状态。时骏不疾不徐的催了她两句,她才说:“你知道发现尸体的海边广场有演出。其实,那就是天禧公司承办的。小玉作为编审一直参与这项活动,负责调集各界演职人员和筛选替换的表演节目。那几天,她一直在做头期工作。”说着,时薇正打算拿出书面记录给时骏看,不知为何什么,坐在她面前的人摇摇晃晃的直打瞌睡。 “哥,你没事吧?” 话音落地,时骏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省。这可吓坏了时薇,扑过去扇嘴巴揪头发,恐怕他一晕不起似的。这时候,时骏的手机响了,看到显示着“霍钢”名字的来电,时薇急忙接听:“霍哥,我哥,我哥......” “昏了吧?”电话里霍钢的声音愉悦“没事,让他好好睡。” “你怎么知道啊?” “我在他水里下了安眠药,要不然他能休息吗?四个小时后叫醒他。现在,让他好好睡觉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谈。” 时薇想了想:“不,我还是在家照顾他吧。” 时薇没有力气把哥哥移动到卧室去,只能把客厅的窗帘挂好,又给他盖了被子。随后,打开电脑,开始学着哥哥那样,整理到目前为止所掌握的线索。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时薇接到了上官玉的电话。对方说:“小薇,你在哪里?方便见面吗?” “现在不行,晚上吧。怎么了?” 电话另一端的上官玉明显犹豫了一会才说:“敏浩哥说,说要约我看电影吃饭。” “汪敏浩?”时薇惊呼“他,他在追求你?这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我也不明白。刚才突然找我,给了我两张票,还说晚上七点不见不散。” “你答应了?” “我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走了。” 时薇回头看了眼睡在沙发上的时骏,回过头把声音压低:“去,我建议你去。” “可是......” “小玉,汪敏浩跟伯父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为什么在V市就没跟着伯父去选景?为什么伯父失踪两三天他才意识到人没了?那几天内,肯定有人问他伯父的去向,他在不明了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积极的跟伯父联系?为什么没有主动跟天禧公司联系?” “你是说他跟我父亲的案子有关?” “不一定。咱们这叫宁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谨慎点好。况且,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约你,怎么想都不合理。你去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好。”被时薇这么一说,上官玉的态度明显坚定了“我去,有了什么发现尽快联系你。” “那是当然啊。不过,你也要小心哦。” 说到了这里,上官玉的话音犹犹豫豫地传来:“小薇,你,你哥哥怎么样了?我今天看到他了,他好像不舒服。” “没事,他比小强还坚韧,这点程度死不了的。” “他还会再来天禧吗?我是说,再来的话告诉我,我接待他。” “行,要是他去了,我让他找你。” 挂断了上官玉的电话,时薇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再起看看昏睡的时骏,再想想上官玉的那个口气。 难不成,小玉对自家老哥…… 距离发现尸体已经过去了六天。这天一早,时骏从沙发上醒来,张开眼闻到了厨房里飘过来的香味。美美地睡了一大觉脑子也清醒了,身体也舒服了。走进浴室把自己洗刷干净,和时薇一同坐在客厅里吃早餐。 04 时薇没敢说霍钢给他下药的事,时骏似乎也没在意自己忽然入睡的问题。闲谈间,忽然说:“昨晚上官玉又跟你联系了吗?” “啊?”时薇长大了嘴,诧异地看着他。 “她去跟汪敏浩约会,结果怎么样?” 时薇咬牙,很想问问他到底睡没睡! 眯眼看着时薇——就你那点小心眼儿还跟哥玩儿?打小就心里就藏不住事儿。 时薇气闷地把整个煎蛋塞进嘴里,道:“混嘘哈勒亚伟。” 一巴掌招呼在妹妹的脑门上,时骏训道:“好好说话!” 吞下了煎蛋,时薇一边敲打着胸口一边说:“很寻常的约会,看电影吃饭,晚上十点汪敏浩送小玉回家。还跟楚阿姨打了招呼。” “没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 “汪敏浩约上官玉的时候在哪里?周围有人吗?” “在小玉的办公室,好像有两个同事在。” 时骏也放下了碗筷,敲敲妹妹的头告诉她少吃点,太胖了可嫁不出去。在时薇羞恼的追打下,急急忙忙走出家门。 早晨八点整,时骏接到霍钢的电话,懒洋洋地问:“一大早的干什么?” “别跟我抱怨时间问题!为了你那个破案子我一夜没睡。马上到我队里来,给你看点东西。” 只要牵扯到案子的事,时骏总是会把霍钢当成“最可爱的人”。挂了电话后屁颠屁颠地赶了过去。 霍钢一夜没睡的原因是为了寻找海滨广场的监控录影,找了一整夜才算是把一些重要的影像拷贝下来。等时骏到了,霍钢一边点开视频文件,一边说:“这两个月市里为了节省资源开销,一些公共场所到了晚上十二点就会切断监控。我所能查到的只有铁桶被运到广场上当天早上的录影。不过,还是有些收获的。” 霸占了霍钢的热茶,看着画面上几名工人把铁桶从货车上卸下来,在涂鸦墙前依次摆放铁桶。时骏纳闷地问:“这些工人是天禧的?” “不,是在劳务市场雇的。” “那他们是通过什么知道铁桶该如何摆放的?” “查不出来。这几个人是外地的民工,我找过了,已经不在劳务市场。你有时间可以去天禧问问。” 不再多言,时骏继续看着。 画面上的货车在停留了二十分钟后离开,期间并没有任何异常。让时骏突然睁大双眼的是在广场上竟然会多出一个铁桶! 知道他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霍钢问道:“时骏,你给句真话,到目前为止,你锁定嫌疑人没有?” 闻言,时骏自嘲般地笑了。 霍钢有点气闷,这小子不是嘴严就是毫无头绪,这破案子到底纠结在哪里?问他什么都是三缄其口。正要继续追问的时候,时骏的电话响了,八成是手机效果太好,对方的声音霍钢也听得到。 电话里,时薇有些着急地说:“哥,那个马天鹏跟小玉吵起来了。汪敏浩护着小玉,这会儿快跟老马动手打架了。你来不来啊?” “去干嘛?看热闹?” 听得真切的霍钢一拳打在时骏的肩膀上,催促:“少废话,赶紧过去。” 在年龄上上官玉也得叫马天鹏一声叔叔,长辈和晚辈吵架也算是不光彩的事了。说道归其,是马天鹏知道了时骏的存在,嗅到了被上官母女怀疑的腥味,一时没忍住找到上官玉理论来了。 时骏刚把门推开,猛地看到实习编审冯旭结结实实地给了马天鹏一个耳光!他顿时想问,不是说护着上官玉的是汪敏浩吗,怎么换成病歪歪的冯旭了?时骏贴着墙根溜到里面,扯着妹妹溜出了办公室。 “你拉着我干嘛!?”时薇气的小脸通红,恼怒到:“你怎么不进去教训教训那个姓马的?” “我又不是他爹,凭什么?” 时薇一个劲儿磨牙,,恨不能咬一口玩世不恭的哥哥。时骏满不足在乎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时薇白了一眼,才说:“马天鹏知道楚阿姨雇佣了私家侦探,觉得就是冲着他去的。他没找到楚阿姨,就把火气撒在小玉身上了。” “冯旭为什么打老马?”时骏问道。 “马天鹏那人说话太难听。含沙射影的诽谤小玉男女关系混乱,外面挂着汪敏浩不说,还整天跟冯旭同在一个办公室,不清不楚的。冯旭也很生气,说马天鹏还不如个好女人,一把年纪不知自重什么的。说真的,冯旭那嘴也够刻薄的,最后那句‘我饱读诗书不是为了跟你这种老混蛋斗嘴玩’。” 哈!冯旭这嘴是够刻薄的。时骏笑了笑,又问:“然后呢?” “然后,马天鹏就反击了,说冯旭不过是个实习生,根本没资格说话。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幕。啪!”时薇做了一个扇耳光的动作,简洁明了。随即,神神秘秘地问“哥,你想进去掺和掺和吗?” “哥老了,这种时髦的事轮不到我。” 正说着,汪敏浩从办公室里气呼呼地走出来,一眼看到时家兄妹,尴尬不已。时薇起了身,很正经地劝道:“咱们有代沟,别跟他一般见识。” 汪敏浩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转而,目光落在了时骏身上,问:“这位就是时骏先生吧?我是上官经理的秘书汪敏浩。” 时骏起身与他握手,时薇站在一旁看哥哥装模作样的客套着,却没料到自家哥哥第一句话就很劲爆! “你最后一次见过上官磊之后单独行动过吗?” 汪敏浩似乎并不意外,回答流畅:“没有。我先后和佟晓玲,马艳在一起的。” “那段时间里你没再联系过上官磊?” “打过几次电话,都没开机。他以前也经常有这种时候,所以我才没放在心上。” “几天之内你的上司都不见踪影,电话联络也没有,你作为他的贴身秘书不闻不问,这一点似乎说不过去。” 闻言,汪敏浩的脸色难看了起来,嘴角下撇,眉头微蹙:“我说过了,经理他经常一个人在外面办事,也有几天不见人影的时候。我刚上任的初期也曾经追着他询问去处下落等等问题,问得多了,他会嫌我烦。” 时骏了然地笑笑,岔开了话题:“看来你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假如当时你多一点责任,也许上官磊就不会被杀。” “你这是什么意思?”汪敏浩脸色苍白,怒道:“经理被杀我也很难过,但这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不惜余力!” “你的不遗余力也包括追求上官玉吗?”时骏邪肆地笑着“其实啊。追女人是不能要脸的。你怎么还让冯旭抢了风头呢?” 在时薇看来,汪敏浩的态度是恨不得给时骏一拳的,但事实上,他推开时骏,疾步离开。时薇凑到哥哥身边,很感慨地说:“哥,我要是他肯定扁你!” 时骏笑笑“小薇,你觉得汪敏浩如何?” “我哪看得出。不过嘛,我倒是很奇怪,汪敏浩和马天鹏是怎么知道你的?” 这个问题时骏半句话也没说。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只见上官玉还在拉扯着要跟冯旭理论的马天鹏,而冯旭似乎又开始不舒服了,扶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着。 虽然时骏的叹息很有“诚意”,实则却在心里想着:打,继续打。你们打得越欢,我看到的越多。 哥,你的表情太狡诈了! 当天下午,时骏跑了趟负责办案的警察局。因为霍钢的关系,那边的队长发现了些线索想要跟时骏“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时骏觉得这可理由非常可爱。而对方也是个很可爱的人,三十多岁的警察白白胖胖,像个弥勒佛似的,未语先笑,不管谈到什么总是给人喜滋滋的感觉。时骏略过他所涉及的案件线索,倒是很在意他所掌握的关于死者的情况。 据说,死者上官磊生平树敌不多,很多人都很钦佩他。原因无他,只因上官磊是个黑白分明,立场坚定的领导者。据说,他在商界颇有威望,原因是来自二十年前的一次事件。 二十年前,上官磊参加了一次企业家联谊会。会中,某位大员说出这样一段话:“我们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一派惬意生活;那些仇富的激=进=份=子想要通过社会舆论造些声势,这顿饭钱是他们一年甚至很多年都挣不到的收入,试想一个连饭钱都挣不了的人还能有什么作用?他们所谓的造些声势不是祸=国=殃=民害人害己吗?” 这番话激怒了在场的很多人,但大部分只是敢怒不敢言。唯独上官磊,他当场怒指这人痛斥他不知“羞耻”,结果造成了宴会极度的混乱场面。 05 听完这事,时骏不由得摇头。说:“就上官磊这个脾气秉性,不被人记恨才是怪事。天禧公司几个反对他的股东是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因为利益。”白胖警官笑道“上官磊在管理方面非常独裁,即便是董事会反对的事,他也要一意孤行,为此,得罪了几个股东。有人曾经做过预测,如果上官磊还这样独霸下去,天禧总有一天会倒闭。甚至有董事就提出过,结合目前市场流向和需要来看,把天禧分成几个子公司承办不同的业务才是最好的出路。可想而知了,上官磊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个提议有人附和吗?” “据说参与的人不少,其中就有法律顾问马天鹏、股东尚建华;刘大军和王云。对了,他们起草的计划书上官磊一直都拒绝接受,后来是秘书汪敏浩偷偷塞进了他的公文包里,他才看到。” “这么说,汪敏浩也是反对派的成员?” 白胖警官耸耸肩:“不一定。也许是收到好处才这么干。”言罢,看了看时骏路有所思的神态,笑问:“老弟,你对尸体死后被割开后颈的问题怎么看?” 时骏眼睛一眯:“我也是一头雾水。” 玩味的笑意在白胖警官的脸上显得有些神秘,时骏意识到这人肯定还有下文。果然,他拿出几张照片,对时骏说:“这是我私人在海滨广场拍的一些照片。” 闻言,时骏并没有急着去看那些照片,而是问:“为什么要以私人的立场拍照?” “直觉吧。”白胖警官笑道“尸体是在海滨广场发现的,虽然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凶手选择为弃尸地点肯定有些原因。本月16号发现的尸体,17号环卫人员就做了大扫除。在那之前,我自己拍了些照片。虽然我没看出什么,但毕竟是早上五点起了大早赶过去的,不想就这么扔了。也许你能看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时骏拿起照片细看。拍摄的角度都很专业,大多是围绕着装有尸体铁桶周围拍下的画面。但是,的确像他所说,并无可疑之处。时骏反反复复地看着,偶尔能停下来变换一些角度重新审视手中的照片。十几分钟过去后,他单独拿出一张来放在桌面上,问:“这一张为什么没送去做鉴定?” 白胖警官瞄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说实话,他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样一张照片。上面是被灰色油漆画过的痕迹,用来为搬运工人标明铁桶如何摆放的标记。标记上有半个鞋印,想来是画标记的人不小心踩上去的。无关痛痒,早已忽略。只是,现在时骏单单拿出这个来,似乎另有文章。他说:“我自己没看出什么问道。我本来是从部=队上转业到警察局的,业务水平方面不比你们专校毕业的人。” 时骏摆摆手,笑道:“别这么说,至少没人想到要拍下这些照片。”说着,时骏取出自己的名片给了他“交个朋友吧。” 名片换照片,时骏也多了一个朋友。 下午三点左右,他联系了上官玉说要去天禧公司查点情况,并约好半小时后见面。 到了四点五十分,在大门口有些焦急的上官玉看到了打从远处跑来的时薇,不由得问:“你哥呢?” “他放我鸽子!”时薇气呼呼地说“刚才来电话说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了,让咱们俩查查那些铁桶是从哪弄到广场的。雇佣的工人是怎么知道铁桶摆放的位置。” 上官玉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强迫地笑笑,说:“后勤部那边可能还有记录,去看看吧。” 此时此刻,时骏开车正在V市与本市之间做时间实验。跑一趟就已经很耗费时间,所以,他只能做一次。下午三点从本市出发,第二天凌晨四点才回到家门口。经过这十几个小时的验证,他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拖着略有些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意外地看到上官玉竟然也在。俩丫头大半夜不睡觉趴在沙发上聊天谈心。见时骏回来,上官玉赶紧坐得端端正正,整理了一下衣服,不好意思地看着时骏。 “你怎么回来了?”时薇不满地瞪着哥哥。 “我回自己的家睡觉也有错?你们俩这么晚了还聊,不困吗?” “不困。”时薇嘻嘻地笑着。 无奈,时骏只好也坐下,并问了关于铁桶出处的问题。时薇去厨房给他弄泡面,时骏把问题扔给了上官玉。 她拢了拢耳后的头发,微微垂眼,红润的脸颊从侧面看去显得非常小巧。女孩子姣好的面容在深夜是值得欣赏的,时骏多看了几眼,即便他的目光很平淡,还是让对面的女孩子微红了脸。 “你们查到了什么?”时骏把目光收回,又问道。 “那些工人是临时雇佣的,后勤部的人给了他们一张铁桶摆放的图纸。那些铁桶是从郊区一家铁质厂租用的。我把租用合同带来了。” 时骏接过手里,却没看,接着问:“那家厂子距离海滨广场多远?运过去的时候走什么路线?” 两个问题难住了上官玉,这时候,时薇在厨房里大声说:“那家厂子在南边郊区,靠近名雅高尔夫球场。距离海滨广场不是很远,运货的货车在白天不让通行的,我想他们应该是在近凌晨四点左右走本市到G市的高速公路绕到海滨广场。我计算了一下高速的限速时间和市区的时速时间,从出发到广场大约耗时四十到五十分钟。” “就是说,铁桶被运到广场的时间是7月16号早上的五点左右。”自言自语了一句。 有些不自在的上官玉看着时骏,犹犹豫豫地开口,她说:“时大哥,关于汪敏浩的事......” “别想太多。”时骏接过泡面,并打断了上官玉的话,起了身“不早了,你们去睡吧。”说罢,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 一大早的,时骏就被电话铃声吵醒。打扰他睡眠的是刚结交的白胖警官,名为“白鹏”。白鹏给时骏带了一个很古怪的消息,天禧公司编审部实习员冯旭,中毒。 当时骏赶到医院的时候,白鹏已经等了很久。拉着他走到安静的角落里,说:“今天早上七点半点,冯旭开车上班途中忽然昏厥。被交警送到医院后经过医生检查,发现他是慢性中毒。” “慢性中毒?有血液分析吗?” “有。”白鹏把血液分析结果拿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时骏接到手里,看到眼花缭乱的各种名称。他简单的为这些东西做了总结。其实就两个字——尸胺。 尸胺有腐蚀性。可被人体吸入、食入或经皮吸收。对眼睛、粘膜、皮肤及呼吸道有强烈的刺激作用,可以引起烧灼伤。尸胺进入人体后可能引起咽喉、支气管的炎症、痉挛、水肿、肺水肿或化学性肺炎甚至导致死亡。中毒后有咳嗽、喘息、气短、咽炎、头痛、恶心或呕吐等症状。难怪冯旭经常咳嗽呕吐,原来是尸胺在作祟。 把化验结果还给了白鹏,时骏问道:“能不能让我单独跟冯旭谈谈?”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多等一会,他现在还没醒。我要回局里等化验报告,有了结果再联系。” 时骏并没有离开医院,就在走廊里耐心等待着。期间,他想了很多很多,跟案子有关的、无关的、都想了一遍甚至几遍。有些事,想不通,来来回回思索答案,却发现自己走了偏路。 归根结底:冯旭中毒一事,打乱了他的步骤。 病房里,冯旭刚刚苏醒过来。张开眼看到时骏坐在床边不免有些惊讶。试着张张嘴,时骏赶忙送上一杯水,让他喝一口润润喉,并说:“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流食,先要把体内的毒素清干净才行。” 冯旭点点头,眉间露出疑惑和痛苦。时骏拉着椅子坐在床边,问:“你这种病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半,半个多月了。” “一直没到医院做检查吗?” 冯旭吃力地摇头:“我以前脾胃,就、就不好,没当回事。” “你平常吃东西有固定的地点吗?” “没,没有。”冯旭试着起身,却因病情而无力。时骏本想伸出手扶着他起来,他却摇摇头,坚持自己坐起靠在床头。平喘了几下,才说:“我一个人住,吃饭,不定时。在公司忙,忙的时候泡碗面吃。餐厅也不是经常去。” 冯旭说得很慢,时骏听得极有耐心。随后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连续坚持吃什么东西?” 正说到这里,已经离开医院两个小时的白鹏来了电话。告诉时骏:“我在冯旭的的办公桌上找到几瓶药,其中一瓶是胃药,里面的胶囊药粉被换成了含有大量尸胺的粉末。我想这就是冯旭中毒的原因。有趣的是:药瓶上有三个人的指纹。冯旭本人、上官玉和你。” 时骏微微一怔,对冯旭说了声“稍等”,起身去了病房外面。问道:“上面有我的指纹?” “非常清晰。” 时骏的脑袋好像炸开来一样,忙道:“这样,你帮我调查几件事。” “等等,我找笔记下来。” 时骏打断他,说:“不用,很简单的事。” 在走廊里跟白鹏交代完之后,时骏返回病房中。 06 在走廊里跟白鹏交代完之后,时骏返回病房。看到冯旭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走过去劝道:“还是躺着吧,这时候别逞强。” 被一度打断的谈话进行下去,时骏还是围绕着案情提问:“你知道上官磊要去V市出差的事吗?” 冯旭点头的回答让时骏微微蹙眉,他耐着心,听冯旭断断续续地说明经过。在上官磊要出差的当天,冯旭在茶水间偶尔听到汪敏浩和上官玉聊天的内容。那时候,上官玉抱怨父亲总是临时给她出难题,在一个小时内怎么能订到去V市的机票?做不到,父亲又会找各种话题来数落自己,这份工作真是越做越不顺心。而汪敏浩则是很关切的安慰她,并主动提出帮忙找关系,弄到最近一次航班的机票。 听过这段回忆,时骏问道:“当时你跟他们说话了吗?” “只是点头笑笑而已”冯旭说道。 仅凭这一点似乎无法构成动机,一定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线索。想罢,拍拍冯旭的肩头,时骏微笑着:“好好休息,要听医生的话。” 冯旭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时骏已经转身,欲言又止。 其实,时骏知道冯旭还有话要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二天上午九点,白鹏和霍钢联手出击,把时骏堵在了被窝里。倒霉的家伙哭丧着脸看着他们带来的调查结果。一个上午过去了,时骏终于放下手中的材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霍钢等着他说观后感,白鹏等着他说新的发现。懒散的侦探揉揉肚子。说:“吃饭吧,饿了。” 席间,时薇和上官玉也跑来凑热闹。霍钢跟时薇熟,言谈间总是能逗得她开怀大笑。上官玉偷偷地观察时骏,而时骏,眼中只有食物,埋着头大快朵颐。 上官玉偷偷地踩了踩时薇的脚,对方立刻心领神会。转过头,笑嘻嘻地问霍钢:“霍哥,你们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问你哥。” 直球被甩到了自己手里,时骏吞下一口肉,抹了抹嘴。说:“上官磊这般性格的人在现如今的社会上已经不多见了,为人耿直,黑白分明,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几句话让上官玉面露喜色。 可时薇跟霍刚了解这厮,几句好话过后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 时骏继续说道:“其实,他的性格在商场上难免会被人怨恨。所以,凶手并不是无目的作案。” “废话。”时薇觉得哥哥说了一大堆的废话,不满地呛上一句。 没在乎时薇的态度,时骏接着又说:“至今为止,死亡时间已经快接近五十天了。但他并不是死在V市。” 哥,你说话总是跳着来的坏毛病能不能改改? “没死在V市?”白鹏疑惑不解“那死亡地点是哪里?” “上官小姐,我问你几个问题。。”时骏放下了筷子,正色道:“你父亲是不是患有哮喘病?” “是的。”上官玉回道:“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就有哮喘,不过这几年几乎没发作过。” “平时,他身上带药吗?” “在本市不会。出门在外,我妈妈会给他带上一瓶。他们结婚至今的老习惯了。” 时骏闻言微微点头。随即说道:“法医给出的死因是哮喘引起的窒息。如果凶手用其他方法杀人,比如说是用刀具或者是药物,那尸体腐烂的再厉害也能检验出致命伤。那么,问题来了。凶手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或者是用一根绳子勒死他?就算用毒药也是可以瞬间致命。在这里,我要提醒你们认真思考一个问题。凶手在外地绑架了上官磊,却没有立刻杀了他,这是因为什么?” 霍钢立刻给出答案:“因为时间。凶手要在时间上造成上官磊还平安的假象。” 时骏笑笑,赞同了霍钢的推论却另起了话题,他说:“我们都来假设一下自己就是凶手,想要藏尸的话会选择哪里?” 白鹏想了想,说:“烧了,烧不干净的埋了。” 霍钢也跟着说:“是我的话会使用化学药剂把尸体溶解。” 时薇恶心了一下,随口道:“扔海里啊,在铁桶里装上几块铁,把桶扔海里。” 时骏的目光落在了上官玉的脸上,笑问:“你呢?” “我?我不知道。” 见上官玉尴尬的表情,时骏笑道:“其实,老白的办法不大可行,埋了的尸体总又被发现的;霍钢的办法倒是很有效,只是可以百分百溶解尸骨的化学剂很难轻易到手;其他化学剂不能完全将尸体溶解。当然了,这家伙肯定还有后招,比如说用化学药剂溶解了尸体的血肉,再用锤子把白骨敲成粉末顺着马桶冲走。” “哥,你真变态。” “是你霍哥变态。”时骏笑着打趣霍钢,随后接着假设题说下去“其实,小薇的办法更为实际一点,因为霍钢那法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么,我们的凶手为什么不把尸体扔进大海而是摆放在海滨广场呢?其中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藏尸地点也是一个小小的计谋。” “你说‘计谋’”老白不解地问。 “对。”时骏坚信不疑地回答白鹏“大多数蓄意作案的罪犯在作案的时候都会为自己创造有利点。说白了,就是‘无证据’和‘不在场证明’。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抓不到足够的理由推翻‘我’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即便明知道是‘我’你们也毫无办法。这案子的凶手很恰当的利用了这两点。首先,绑架时间不等于死亡时间;死亡时间不等于弃尸时间;弃尸时间不等于一起谋杀案的完结。我们在这三点上被凶手的行为混淆,导致案件侦破工作到一半的时候仍然无法确定嫌疑人。” 一番讲述下来,已经彻底弄晕了时薇。她没了耐性,追问时骏下文如何。 时骏耸耸肩,拿出口袋里有短信提示音响起的电话看来一眼。随即笑道:“口说无凭。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点东西。” 时骏的车载着白鹏和上官玉,时薇坐在霍钢的车里跟在后面。路上,时薇不解地问霍钢:“我哥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就打算结案了?” “突然吗?”霍钢反问“你没发现吃饭的时候他半滴酒没喝,他早就准备好结案了。” 时薇表面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内心却是焦急不已。 时骏带着众人走出电梯,步行一会来到一扇门前。上官玉难以相信地看着他,并问:“来这里,看什么?” 时骏推开了房门,对着里面说:“来看凶手。” 房间里面的汪敏浩顿时火了,指着盯着自己的时骏叱问:“你说谁是凶手?” 一行人鱼贯而入,时骏打头阵走到汪敏浩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说:“这是警方在海滨现场拍的照片,上面有根据铁桶摆放位置而标明的范围。灰色的油漆,几乎和地面一个颜色,但是你仔细看,上面是不是有半个鞋印。” 汪敏浩一把抢过照片,看了一眼,回问:“是有一个,那又怎么样?” “经过根据鞋印的大小、模子的长度、压力以及足迹的纵性轨迹,痕迹学专家鉴定这个脚印的主人身高在175到178公分之间,体重80公斤,年龄28——30岁。汪敏浩,这些数据你熟悉吗?” 众人惊诧地看着汪敏浩,时骏所说的情况几乎全部都跟他吻合。他本人也是惊愕不已,待回过神来,咬牙怒视着时骏:“你说这就是证据?” “你这是急着认罪?别介,我还没说到最后呢,不要剥夺我这点少得可怜的乐趣。” 就在霍钢想要提醒时骏这时候不要乱开玩笑的当口,一旁有人插话:“请问,你们在这里谈,没关系吗?” 时骏看了眼靠在病床上的冯旭,对他微微一笑:“小冯,汪敏浩为什么会来看你?” 冯旭好像还在坚持工作,他放下手中的十来张纸,犹犹豫豫地回答时骏:“我打电话问他老马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他就说过来探病。” 回头看了眼汪敏浩,时骏没心没肺地笑问:“你现在特别想掐死我吧?” 汪敏浩气呼呼地把脸扭到一边,时薇偷偷地对哥哥努努嘴,那意思是催促着他别挤兑人家了,有话快说! 不知道是时骏玩够了,还是他想进行下一步,忽然拿起汪敏浩带来的水果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面相不错的桔子。拨开桔子皮,闻了闻,笑道:“汪敏浩,你想得还挺周到。跟我说说,一个与你交情不深的实习编审,哪来的魅力让你提着这么贵的水果来探望?” 被他指名点姓的汪敏浩碍于警察在场,只能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是小冯给我打电话说跟老马的事他不该参与,现在公司里闹得人人都在讲究我和老马有仇,还连累害小冯被打。” 一瓣桔子入口,时骏美美地品着滋味,继续问:“在你眼中,小冯和上官玉是怎样的人?” 站在角落里的上官玉很明显地呆愣了,她疑惑的目光从时骏转移到汪敏浩的脸上。这时候,汪敏浩似乎也有些不解,站在他对面的白鹏催促了一句。他才说:“小冯我不大了解他,接触过几次也没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总体来说,是个对工作很认真,自信又非常自尊的人。至于小,至于上官玉,我觉得她做编审并不合适。” “哦?”时骏笑问“那做什么合适呢?” “她文学底子好,但为人做事不够果断,与其做编审还不如改行做编剧。” 一旁的时薇频频点头,算是赞同了汪敏浩对上官玉的评价。但时骏没有一点反应,坐在病床边上,扭脸看着冯旭:“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冯旭谨小慎微地瞥了眼上官玉,犹犹豫豫地说道:“上官部长的文学造诣的确很出众,这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呢……在为人处事方面,她的确是有些,有些过于腼腆了。” 时骏挑挑眉,回头看着上官玉,笑得有些意义不明。 转回头来,时骏又问冯旭,“方才汪敏浩对你的评价,你觉得如何?” 冯旭不自在地笑笑:“差不多吧。我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尊,特别是当你想要创业的时候,就更要懂得捍卫自己的尊严。” 时骏低着头,摆弄了两下手机。遂问道:““小冯,在你看来,上官玉做编审部长一职合格吗?换做是你,你会做的比她好吗?” 这个问题是令人很尴尬的,没人愿意在自己上司的面前回答。 07 这个问题是令人很尴尬的,没人愿意在自己上司的面前回答。时骏不是喜欢挑拨离间的人,他知道冯旭自然会有顾虑。转过头看着上官玉,说:“你们俩女孩先出去走走,十分钟后再回来。” 显然,上官玉时候不想走。在即将知道是谁杀了自己父亲的当口上,谁会愿意离开? “走吧,小玉。”时薇识大体,在上官玉想要留下的时候,很友善地拉着她走出了病房。而时骏,朝着白鹏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紧跟了出去。这样的举动让冯旭和汪敏浩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时骏才问道:“现在你说的话我们不会泄露出去。说好了,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冯旭深深吸了口气,方说:“我并不看好上官玉。仅仅是在业务能力上获得满分是不够的,作为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对内她没有威严,对外,她没有魄力。我不敢妄自菲薄,但我有信心会比她做得更好。” 时骏点点头,似自语地说:“很自信,有抱负,懂得衡量自己的价值并且自尊心很强。你的确比上官玉更适合做领导。” “胡说八道!”汪敏浩忽然插嘴“时骏,你问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当然是为了结案。”时骏理所当然地说:“我要问清上官玉在你们心目中的价值是多少,这样才能排除掉凶杀案最后一种可能性。” 闻言,冯旭不由得坐了起来,问道:“什么叫最后的可能性?” 手中的桔子都塞进了嘴里,时骏咀嚼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恨之入骨。感受着“恶意”的目光,他咽下满口的香甜,舔了舔嘴角:“真好吃啊。” “时骏!”汪敏浩气到不行,大吼了一声。 “好吧,我坦白。”时骏耸肩笑道“我一直在想,上官磊年纪一大把了,就跟天禧那几个反对他的股东之间的矛盾来说,完全不构成被杀的理由。那么,会不会是因为上官磊身边的人才被杀?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上官玉,有了她的存在,也有机会发生感情方面的纠葛。所以,我曾设想过这是一起牵涉到爱情的谋杀案。但现在来看,我的这种推论非常可笑。上官磊的案子与爱情毫无牵扯,他的死完全出于凶手的怨恨。” “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清楚点?”汪敏浩似乎很不愿意听他的长篇大论,追问着。 时骏说:“这种事不能像下跳棋一样采取跳跃的方式,每个细节都要交代清楚。首先,我想问问你——汪敏浩,你跟老马之间的矛盾牵扯到了小冯,他对你道歉,你举得合理吗?” 汪冯二人均是一愣,站在门口久未开口的霍钢插了一句嘴:“汪敏浩,现在不是跟你聊家常,对于时骏提出的每个问题,你有义务给出明确的回答。” 相比一身便装,懒懒散散的时骏而言,霍钢更有威慑力。 汪敏浩下意识地看了眼霍钢,眼神飘忽起来。犹豫了片刻,说道:“接到他的电话我很惊讶。我认为,我和老马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至于他和老马动手的问题,那是他们之间的矛盾,跟我也没关系。但是他打电话向我道歉了,我觉得,怎么说呢,这人挺不错的,应该过来探望一下。” “好。”时骏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边走边说:“我帮你做个总结,你的意思是说,小冯的道歉不在情理之中,也不在意料之中。对不对?” 点点头,汪敏浩没再多言。坐在床上的冯旭本想开口说话,时骏的脚步忽然加快,引起了他和汪敏浩不解其意的诧异。 时骏快步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口中不停地说:“7月4号上官磊在V市与众人分开单独行动,汪敏浩在7月5号跟他通过一次电话,时间是18:50.通话内容很简单,上官磊说自己在外面办事,作为秘书的汪敏浩信以为真。而事实上,那时候上官磊已经被凶手绑架了。” “不大可能吧?如果他被绑架了,怎么还会接我的电话呢?” 对于汪敏浩的提问,时骏不耐烦地回答:“笨蛋,被凶手威逼着也能接听电话。正确地说,凶手就是在等有人给上官磊打电话,好在时间上造成上官磊真正被绑的错觉。” 似懂非懂的汪敏浩看着时骏,狐疑问道:“你的意思是:绑架经理的不是我?” “我说过这话吗?”时骏反问。 汪敏浩磨磨牙,压制着想要一口咬死时骏的冲动。可惜,他的愤怒时骏压根没放在眼里。 时骏接着说:“你跟上官磊在7月5号18:50通了电话。接手这案子之后我开始推测他是在5号当晚19:00之后被绑的。我查看了7月6号天禧公司早上的监控录像情况,发现知道他出差的人个个都精神饱满,没有熬夜后的萎靡状态。而最后一个知道上官磊出差的小冯,也同样是精神饱满的去上班。故此,我没有根据这一点找到任何有利的线索。 “所以,我重新分析死者被绑架的时间。就是说,凶手早在7月4号,你们分开行动的当天晚上就绑架了上官磊。但是没有立刻杀他。凶手带着上官磊开车走国道返回本市,这样的话就需要二十个小时。到达本市不久,也就是7月5号的晚上,你的电话打给了上官磊,凶手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威逼着上官磊接听之后,才杀了他。如此,便造成所有人都以为,5月5号当天上官磊还在外地,还是安全的假象。凶手很会算计。杀了上官磊之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天色大亮后凶手可以神采奕奕的去上班。我说得应该不会错,这是你作案的前期过程,冯旭。” 冯旭?汪敏浩吃惊的险些跌坐在椅子上,而被时骏指出罪名的人比他更加惊讶。 冯旭瞠目结舌地看着时骏,空白了几秒钟才想起如何反击。 “你,你说我杀了经理?就因为我,我在5号早上很有精神的去上班了?” “是6号,小冯。”时骏笑眯眯地说“如果我看过7月5号当天早上的监控录影,根本不会看到你,因为那时候你在从V市返回本市的途中。” 这时候,倚强而站的霍钢不痛不痒地申明:“我查了你在天禧7月5号的出勤情况,冯旭,那天你根本没有上班。” “我病了!”冯旭据理力争“那天我胃疼,请了病假。” “不管你请什么假,没去上班就是事实!”时骏忽然冷下脸来“你在茶水间听到汪敏浩和上官玉说上官磊马上要去V市出差的时候就动了杀人的念头。你潜入汪敏浩的办公室,在他的工作日志上查明上官磊下榻的酒店。7月4号是周天,你不用上班,所以开车赶到V市,晚上在酒店门口等到了上官磊。绑架了他之后,把他塞进车内连夜返回本市。我帮你算过,一个人想要有个饱满的精神至少需要五个小时的睡眠。你早上八点上班,路上需要一个小时,你从V市返回家中的时候应该是7月6号凌晨01:00左右。” 接下去的事,也是时骏始终没提到过的案情分析。不止是两名涉案人,霍钢也全神贯注的听着时骏的每一句话。渐渐的,整个案件浮出了睡眠。 08 时骏很详细的从冯旭绑架了上官磊说起. 实则,上官磊真正的死亡时间是7月5号当晚。死因是因冯旭封住了他的口鼻而导致哮喘发作的窒息死亡。但冯旭并不急着处理尸体,他留下上官磊还有其他用处。 海滨广场的露天文艺演出是早早定下的,跟上官玉同一办公室的冯旭自然知道演出广场都需要哪些道具设备。为此,他事先找到了一个铁桶,将已经死亡的上官磊闷在里面,藏匿在自己那辆二手面包车里。炎热的气温环境,使得被放进桶内的尸体仅在几天之内快速腐烂。时骏推测,大约是在7月12号左右,冯旭又打开了铁桶,割破了尸体颈后的皮肉,取出一些已经生成的蛆虫。这些蛆虫带有大量的尸胺。做完这些事,在7月15号当天晚上过了12:00,将铁桶放在涂鸦墙下,并使用几乎与地面同颜色的油漆为早上的工人画好摆放其余铁桶的位置。 “为了设计一个足够有可信度的替罪羊,冯旭找来三斤重的东西增加体重,在未干的油漆上印下半个脚印。遗憾的是:冯旭知道足迹可以鉴定出一个人的身高体重年龄等情况,却对细节不够清楚。他穿着大一号的鞋子同样被痕迹专家鉴定了出来。 说道这里,时骏闷头一笑,告诉冯旭:“鉴定专家给出的真正结论是:脚印的主人身高173公分、70——75公斤、年龄在23——26之间。” “血口喷人!”冯旭激动的下了床。 “我的嘴很干净,至少比你吃过蛆虫的嘴干净。” 那边的汪敏浩干呕了两声,霍钢无可奈何地笑笑,提醒时骏:“你就不能说的婉转点?” “抱歉抱歉,一时嘴快了。我接着说,等我说完你在跟我咆哮吧。” 案情继续分析下去。时骏指明,冯旭之所以要取出带有尸胺的蛆虫是为了陷害上官玉而埋下的一个伏笔。确切的来说,冯旭是仇恨上官父女二人的,杀了上官磊的同时还要让上官玉背负罪名。但是,他已经找不到如何陷害上官玉的办法,无论使用什么方法自己都会被牵扯其中。最后他想到唯一能让自己站在清白席上的办法,就是自己是受害人! 把取出来得蛆虫放进透明的容器里在阳光下暴晒,随后将已经死亡的蛆虫制成粉末装入胶囊里每日服用。这段时间内,他提早准备好一瓶胃药,替换成含有尸胺的蛆虫粉。接着,就是让上官玉接触这个药瓶留下她的指纹。等到自己毒发的时候,必定会检验出上官玉的指纹。那么,别管有没有什么可信的动机,上官玉都会成为谋杀上官磊的嫌疑人。 这时候,旁听者汪敏浩已经忍不住了,捂着嘴直奔病房门。时骏一把手拦住他:“还不能走。” “我,呕!想吐。” “回答完我的问题再去吐。” “我,呕!” 时骏用力拍打着汪敏浩的背脊,笑着安慰他:“很快就完事了,先咽回去。” 忒损了!汪敏浩狠狠地瞪了时骏一眼,转身跑到墙根下抱着垃圾桶大吐起来。 病床上的冯旭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叱问时骏:“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没有。”时骏直言不讳“我早说过,这案子很特殊,你在无意识的时候造成了‘无证据’和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死亡时间过的太久了,即便你车内和家中曾经留下过什么证据,到了今天也没了。所以,我没想过费心费力去检查你的车和你的住所。以上所说,只不过是我对案件经过的分析再现而已。” 面色很差的冯旭讥讽着笑出来,时骏当然不会在乎他的态度。他走到墙根下还抱着垃圾桶的汪敏浩身后,踢一脚:“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私家侦探的?” 可怜的汪敏浩没法说话,手指了指冯旭,不言而喻。时骏回过头看着冯旭:“你并不聪明,只不过是在作案的过程中无意办到了很多罪犯都想要的结果。因为计划的不够详细,所以,你想要让汪敏浩和上官玉成为替罪羊必须做其他的安排。事实上,我在你办公室睡觉的时候,你很早就发现了我。我这个陌生人比天禧公司的人更有利于你。所以,你把那瓶早就准备好的胃药放在了茶水间,并打电话请上官玉帮你拿回办公室。我们在谈话的过程中,你故意装作呕吐的样子推了上官玉一把,让她手中的袋子掉在地上。这样一来,我一定会帮忙捡起,我的指纹也会留在上面。当你毒发后,没人会忽略尸胺这种毒素,自然会和上官磊的谋杀案联系在一起。只要检验出那瓶药上的指纹,我就会以证人的身份向警方说明上官玉和那瓶药的关系。而你,在跟我的谈话中知道我的身份,暗中透露给汪敏浩和马天鹏,造成马天鹏和上官玉之间的矛盾。你再从中挑拨,让汪敏浩觉着是他欠了你一点人情,前来探病。” “等一下!”冯旭抓住了可以反击的漏洞,问“我为什么要和汪敏浩套近乎?” “为了一锤定音!”时骏沉声道:“你早看出汪敏浩喜欢上官玉,那么,两个人作案对于警方来说比一个人做案更加可信。所以,汪敏浩从一开始就被你列为替罪羊。你一直等待我或者是警方向你询问是否知道上官磊去V市出差的事,你的目的是让我们认为,你在无意中知道了汪敏浩和上官玉的什么事情,这种事必定与案件有很重要的关系,所以,汪敏浩和上官玉才要杀你灭口。问题是:你必须伪造一件所谓的‘事’,所以,你引着上官玉或者是汪敏浩来看你一次。你确定汪敏浩会来探病后就给我发了信息,说有事想问我。你的目的是要引我过来发现你做捏造的‘事’” 说着,时骏伸手拿起冯旭放在床边的那十来张纸,翻翻看看,说道:“这是打印出来的稿子,上面还有日期。我看看,这是7月16号上午九点打印的。准备的很充分嘛,小冯,这鞋印印的挺像真的。” 霍钢疑惑地走过来,拿过时骏手中的稿件。 09 霍钢疑惑地走过来,拿过时骏手中的稿件。果然在其中一张上看到了半个鞋印,与海滨广场上的哪一个极为相似。如此有一来,情况不用问也能明白了。霍钢把稿件全部收下,剩下的事还是交给时骏。 此时,冯旭已经有些熬不住。但时骏似乎还不想给他最后一击。说道:“你在7月15号布置完海滨广场的一切后,于上午九点打印了稿子,并在上面印下了同样的鞋印,以便造成当天汪敏浩接触过你的假象。而你正是想利用这个假象来诬陷他对你怀有杀意。” “你拿出证据来,否则.......” “否则你还能咬死我?”时骏很无赖地毒舌了一把,继而还是那个懒散的样子,又说“冯旭,我让白警官详细的调查过你。十五年前,上官磊在一次宴会上痛骂一名不知廉耻的=官=员,接着他以真名举报了这人的行径,这位=官=员不但下了马,还因为=贪=污=受=贿判了=死=刑。他的名字叫冯禹,是你的父亲。” 病房内过了几秒钟死一般的安静后,是冯旭癫狂的攻击。他跳起来想要殴打时骏,却被时骏扭住手臂反压在床上。时骏的手很用力,让冯旭疼的冷汗直流。 他以俯视的姿态看着扭曲了脸孔的冯旭,口气充满了寒意。 “当年你只有十二岁,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不但要忍受人们对你的指指点点,还要照顾一病不起的母亲。你没钱上大学,只读完了职业高中就进入社会工作。你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痛恨着当年举=报你父亲的上官磊,你从小养成高傲的自尊被现实社会打压的不成形。当你因为机缘巧合进入天禧之后从底层做起,却发现天禧的经理就是上官磊的时候,埋藏多年的恨意再度膨胀。你觉得上官玉处处无视你的才华,却没想过根本是你的能力不足;你看着上官磊车接车送享受着众人的尊敬和荣华富贵,而你只能开着二手破车奔波劳碌;你认为大家都在追捧着上官玉那个没能力做部长的公主,却都忽略了你这个被埋没的珍珠;你沉浸在十几年前天堂一般生活中无法自拔。在你心中的认知是父亲等于被上官磊害死一样,旧恨加新仇,结出你心中充满杀意的恶果。” “放屁!”被压制着的冯旭嘶吼着“你们都是有眼无珠的庸人!烂俗、只会逢迎献媚,我们有才华的人就要被你们压迫吗?就要被你们诬陷吗?上官玉那个贱人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啊?给了你多少好处才让能让你昧着良心诬陷我?” “诬陷?我说小冯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把自己当成凤凰的山鸡男,值得我诬陷吗?说来说去的,你还是觉得我没证据所以才敢跟我叫嚣。没关系,我让你死的心服口服。”言罢,他朝着霍钢飞过去一个眼神“霍钢,上证据!” 不知为何看出喜感的霍钢忍着笑,从手包里取出那瓶含有尸胺的胃药。轻步走到床边,放置在冯旭的眼前。这时候,时骏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真是杰作啊,你说你怎么想的啊?取蛆虫的时候没恶心?” “行了你,快点吧。”霍钢实在听不下去,催促着时骏。 这种时刻,时骏还是很卖面子给霍钢的。稍微收敛了些,说道:“要给这么小的胶囊换药粉并不容易,这是个精细的活儿。我知道你当时肯定会戴着手套,但是这样一来手指就不够灵活了,尸胺粉必定会洒到外面一些。你的制作过程中会在胶囊下面铺上一些东西,等所有的胶囊装完之后,再擦去上面残留的尸胺粉。用来擦胶囊的东西不能是手纸,因为手纸无法彻底擦掉粉末状的东西。所以,你所用的是稍微有些潮湿的手巾。所以,我让警方检验了一下胶囊表面的残留物。” 说到这里,时骏俯下身子靠近了冯旭那苍白的脸,压低声音:“杂碎,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一直摆放在办公室的胶囊表面会有你的汗液和皮肤屑?” 最后一句话,抱着垃圾桶的汪敏浩没听到,但是他看到冯旭苍白的脸上显出已经凝固的绝望表情。 警笛声声,带走了上官磊谋杀案的真凶冯旭。留下来的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反复思索着时骏给出的真相,其中的汪敏浩默默地站在上官玉的身边,给予扶持。时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哥哥和霍钢在前面嘀嘀咕咕着。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冯旭的?”霍钢问道。 “听说他中毒开始。”说完,时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这白痴啊,他自己提早十来天服下尸胺。那早十来天的尸胺谁给他吃得?难不成上官玉还会费事下两次毒?说到底,这案子的确很特殊。其实呢,冯旭那小子并不聪明,他太高估自己了。嫁祸上官玉和汪敏浩的理由也是漏洞百出。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让有机可乘。”说道这里,时骏偷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因嫁祸他人的理由才露出马脚的案子” “别跟我得瑟了,你敢说没怀疑过上官玉?” “怀疑过,怎么了?”时骏眼睛一横,脖子一梗,孑然就是死猪不怕开会烫。 没跟这厮一般见识,霍钢回头看了眼走在后面的人,笑着拍拍时骏的肩,上了自己的车。时骏可不想放过宰他吃大餐的机会,正要追上去,忽闻身后时薇的喊声。 “哥,你等等我啊。” “干什么?”时骏一手抓着霍钢,不耐烦地看着妹妹。 “哥,你还没收楚阿姨的委托费呢。” “明天再说。” “那你也得送我回去吧。” “自己叫车。” “时骏!跟你就不能说好话。”时薇火了,揪着他“赶紧的,小玉要请你吃饭,你顺便请她看电影逛街,不到晚上九点不准回家!” 下一秒,在众人的注视下,时骏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看着他身后扬起的灰尘,有人忍俊不禁,有人失落黯然。 逃窜至霍刚的车上,时骏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引来霍钢的哂笑。 “至于吗?”霍刚调侃道,“上官玉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时骏点燃一根香烟,似笑非笑地说:“等我了却心事,再考虑吧。” 霍钢只当这是一句戏言,遂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了却心事?” “谁知道呢……可能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这一刻,霍钢才意识到:这人的心里隐藏着什么。 01 2007年 Y国某难民营,一面满是脏污的救援医疗队的会旗在难民营上空呼啦呼啦飘扬着。一公里外就是激烈的战场,轻武器射击声密集的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其中还有不断爆炸的炮弹,直升机盘旋发出轰隆呜鸣声,震颤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急救帐篷里,一名东方男子手握手术刀,他的脸上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充满了愤怒与悲哀的眼睛。在他的面前,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面色青白,瞳孔放大。 2012年7月8日下午18:00 饭店老板冲进了卫生间,疾呼:“不行,都堵死了,救护车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时骏坐在地上,告诉他:“不用了,已经死了。” 一个女人冲了进来,指着时骏大声痛骂:“混蛋,是你杀了他!” 时骏无动于衷,低头看了眼手表,仅仅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就在下午的五点多,时骏带着自己饿瘪的肚子冲进这家新开张的麻辣火锅店。 新鲜的蔬菜和肉片陆续上桌,时骏手中的筷子搅着漂浮着红油的锅汤,食欲大开。准备享用美食前他习惯性地看了眼手表,是下午的17:30。这个时间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中间的位置上有两桌客人,一桌看上去是对年轻的情侣,男的很殷勤地为女朋友夹菜;相隔一桌有四个人,年纪稍大,两男两女看样子像是聚会的老朋友。在时骏左手边靠近门口的地方,一个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端着一碗米饭,就着锅里的肉埋头大吃。 狂吃海喝大约有五分钟左右,他忽听身后有个女人的声音在问:“时骏?” 相隔许久的声音唤起了时骏几年前的记忆,他诧异地回身抬头,眼前的女子清丽秀美,脸上略带着惊讶的表情望着自己。 “罗小雅?!”叫出对方名字的时候,时骏完全是无意识地站起来,看着多年不见的前女友惊讶不已。 除了变得略成熟,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时骏笑道:“太巧了。” 罗小雅的面颊翻出微微的红润,也跟着说:“是啊,没想到会遇到你。” 从后面跑过来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红色外衣的可爱小姑娘,扯了扯罗小雅的衣摆:“妈妈。”罗小雅把女儿领到前面,说:“叫时叔叔。” 小女孩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地叫了声:“时嘘嘘。” “这孩子说话不怎么清楚。”罗小雅摸着女儿的脸颊,笑道。 “叫什么名字?” “牛东东。” 罗小雅忍不住笑出声来,纠正:“叫柳彤彤。” 时骏一愣。心中暗想,当年罗小雅甩了自己另觅的新欢也是警校的,那哥们可不姓柳啊。也许是看出了时骏的疑惑,罗小雅有些尴尬,他身边的彤彤扬起笑脸:“妈妈,我去嘘嘘。” “去吧,要记得洗手哦。哎,彤彤,把冰激凌放下啊。” 彤彤没听妈妈的话,拿着喜欢的冰激凌就跑向了卫生间的拐口。孩子这一走,留下两个大人尴尬万分。 时骏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罗小雅,当年的那些事也没放在心上,至少他觉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唧唧歪歪说以前的事实在很无聊。既然遇上了就聊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小雅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离开警校,我和大阳不到半年就分手了。彤彤爸爸是个医生,我现在是全职妈妈。”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到彤彤一声尖叫,罗小雅紧张得地站了起来,看到彤彤从卫生间方向跑出来,一路冲进了罗小雅的怀里。她脸颊红肿,浑身发抖,紧紧地抱着罗小雅。 “怎么了?”彤彤抽噎了好半天说了一堆时骏听不懂的话。但时骏却在罗小雅愤怒的表情上判断出有事发生。 “冷静一点。”时骏对罗小雅说,他温柔地问彤彤,“跟叔叔说,刚才那个胖叔叔都对你做什么了?” 彤彤比比划划地说了很多,时骏终于明白,彤彤在洗手间门口不小心把冰激凌掉在了胖男人的身上,那家伙随手就打了彤彤一个耳光。时骏挑挑眉,让罗小雅抱着孩子去包间里坐一会。随即,他走到那胖子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拳头就狠狠地打下去! 这一下饭店里炸了锅!胖子的同伴起身阻拦火气十足的时骏,老板和服务员也跑来拉架。可五六个人愣是没能拦得住他,时骏拳脚快,下手狠,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被打到了饭店门口。 时骏指着那胖子:“他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居然打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说罢,上去又是一脚,还骂道,“显你胳膊粗力气大了?显你能打了?” 胖子的几个同伴吵嚷着说这是诬陷,但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紧锁眉头,推开同伴拉住了时骏:“有话好说,不要影响人家做生意嘛。”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示意另外的同伴赶紧把胖子带走,几个人架着骂骂咧咧的人没头没脑地冲进了卫生间。 一看这女人的态度,时骏便了解这人肯定知道是那胖子理亏,就争吵了几句要打110。 一听这话,女人慌了,推着肥胖男进卫生间的两个人也闻声赶来,抬出不少名头暗中恐吓时骏。从他们的话中,时骏了解到,那个男人叫严峰,是第一医院的院长。而面前的女人叫田燕,是医疗器械公司的经理。听得出他们有后台。时骏不屑地撇撇嘴,坚持要去派出所调查清楚。 这时候,罗小雅也走了过来,和田燕唇枪舌剑吵了起来。也许是罗小雅的声音让留在包间里的彤彤感到害怕了,她大喊着“妈妈”跑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了九号桌,那满是滚烫汤水的火锅忽然滑落下去,眼瞅着就要落在彤彤的背上! 时骏吓得一个纵身就要跳过去,但似乎也来不及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跑过来一个男人,他一手托住了彤彤的背搂进怀里,同时,另一手用力地拍到火锅上,铜质的锅子竟然被打出去几米开外! 罗小雅惊呼一声推开众人跑过去,拉过小脸煞白的彤彤。时骏也跟着走过来,看到男人被烫的通红的手,说:“谢了!要不要处理一下?” 这个男人正是坐在门边那位就着火锅吃米饭的人,他笑着对时骏摇摇头:“没事,冷水冲冲。” 罗小雅正要答谢这位先生,忽听老板大喊了一声:“快,快叫救护车!” 时骏反应快,疾步跑向老板身后的卫生间。往里面一看,只见胖子严峰趴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断抽搐着,脸部和脖子上都是自己的呕吐物。食物中毒?这是时骏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可不等他跑过去,身后忽然有人大力推开他,正是刚才救了彤彤的人。那人手脚麻利地把严峰放平,通过观察眼睛和脉动,头也不回地大声喊:“拿瓶水,到后厨拿一袋盐!” 这人是医生?时骏确定之后,一个服务员已经拿了两样东西进来。时骏急忙接到手中,打开矿泉水的盖子,把精盐倒进去,又合上盖子用力摇晃。这时候,中年男子一把抓过盐水瓶:“掐住他的下巴。” 时骏明显恍惚了一下。 “发什么呆,不能帮忙就别添乱!”男子大喝了一声。 时骏气恼地咂舌,看着中年男子把盐水灌进了严峰的嘴里。但是,不等他咽下最后一口,双腿忽然痉挛抽搐,瞳孔放大。 “见鬼!”中年男子赶忙进行急救,人工呼吸,心脏复苏术,几组下来,已是满头大汗。 老板又冲了进来:“不行了,远海街发生车祸,救护车被堵死了,过不来。” 时骏放了手,坐在地上,漠然地说:“不用了,已经死了。”说罢,他看了眼手表,确定死亡时间是18:00。 就在这时,闻讯跑进来的田燕看了眼已经死亡的严峰后全身直哆嗦,冲到时骏面前:“混蛋,是你杀了他!他有心脏病,是你杀了他!” 中年男子起身一把扯开田燕:“你的朋友死于食物中毒,与心脏病无关。” 这一句话险些让老板背过气去,急忙鸣冤:“不可能啊,我店里的东西可都是新鲜的。” “不是你们的问题。”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口气坚定,“我想大概是他本身身体素质的问题。可能有哪些食物是过敏的,再加上喝了不少酒,才会这样。” 时骏紧紧地盯着严峰的尸体,忽然说:“报警。” 老板一愣,不等反应过来,一旁的田燕就喊道:“这里的人都不准走,你们都看见了,这个男的打了人。老严的死一定是他造成的。” 话音未落,严峰另外的两个男同伴就要冲进来找时骏算账。这时候的罗小雅把彤彤托给服务员抱着,使用当年在警校练出的敏捷身手把这几个人推搡了出去,并赶忙把卫生间的门关上。 02 此时卫生间内,罗小雅、时骏和那个中年男子面面相觑。时骏不在乎那些要让他负责的家伙,向中年男子询问:“先生怎么称呼?” “梁正。” “梁先生,你能确定他是死于食物中毒吗?” “不能完全确定。”梁正蹙眉摇头,甩甩被烫伤的手。好像疼劲上来了,他走到水台前打开水龙头冲洗着伤处。 时骏给罗小雅使个眼神,那意思是——你也过去帮帮忙。 在罗小雅走过去的时候,梁正边冲手边说:“他有呕吐和腹痛现象,看上去像是食物中毒,但是食物中毒很少会导致快速死亡。” 这个看法和时骏是一样的。在时骏看来,严峰的死过于蹊跷,横看竖看都有不少猫腻。 罗小雅的神色看上去比时骏的还要疑惑,见梁正洗好了手,递过去一张纸巾,自己也就着没关的水冲了几下。随即,她试探性地问梁正:“如果他对某种食物过敏却未能危及生命,恰巧……恰巧受到外力的……” 时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到她满是愧意的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就是说,我刚才殴打死者会不会雪上加霜?” 对于这个问题,梁正想了想才回答:“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你打中了他的肝脏或者是肾脏,还是会产生突变的情况。不过,这要等检查过尸体以后才能完全确定。” 梁正的回答虽然有些含糊,但却说明了严峰的死很可能与时骏有关。所以,罗小雅很着急,而时骏本人却勾起嘴角一笑:“这才有劲嘛。”说完,他绕过尸体走到门口,打开门大声问外面的老板,“警察说多久能到?” 老板那动静差点没哭出来,苦哈哈地说:“堵车啊,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足够了!时骏回过头来看着地面上的尸体,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在老板眼里,这几个人都好奇怪,时骏一直在尸体前面做些奇怪的事情。梁正一样奇怪,和时骏二人带着从后厨摸出来的一次性手套在尸体上摸来摸去,老板再傻也觉得这似乎跟警方的工作有关,正想询问一番,忽听身边的罗小雅说:“我去看看死者吃过的东西。” 时骏也没回答,继续埋头检查尸体。这时候,他发现死者严峰身上有不少伤痕,看颜色似乎已经很久了。让时骏感兴趣的是其中一个靠近左肩的伤痕呈圆形,比大拇指的指甲略大些,颜色也较周围的肤色浅些。时骏皱皱眉,没言语,目光落在梁正的双手上。 只见梁正单手抚在尸体的肝脏部位上面,轻轻按压着。随后,又掀开死者的眼皮近距离观察,他说:“我不是法医,这里也没有什么设备,我顶多只能做些基本的检查。“ “没关系,看出什么就说。” “这个人常年饮酒肝脏不好,身材很肥胖而导致血脂偏高。我想他应该患有很长时间的脂肪肝和高血压。” “这些能跟食物中毒扯上关系吗?” 梁正摇摇头:“不好说。我需要知道他都吃过什么。”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时骏起了身,瞄了眼满脸疑惑的老板,微笑道:“麻烦你再叫进来一个人。”说罢,又低下头,“梁先生,能不能请你现在就去看看死者吃过的东西?” 很显然,梁正对时骏产生了某种程度的疑问。时骏摆摆手说:“我毕业于国家刑警学院。” 老板恍然大悟,连忙说请警察先生多多费心,同时又在心中默默想,是警察你还打人?而梁正听了,只是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2 时骏再次看时间,已经到了18:40。他让老板把房门关好之后,立刻捧起死者的头部,撬开他的嘴巴,凑过去闻了闻,把一旁看着的两个人恶心得够呛。 检查过死者口腔后,时骏微微蹙眉,并问后进来的服务员:“死者几点到的?在他之前和之后都是谁?” 服务员仔细回想了一下,答道:“这位先生大概是下午15:30左右来的,在他之前是九号桌,就是那对情侣前后不会相差十分钟吧。快到16:30您那位带着小姑娘的朋友才进来。” 时骏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说这是一起蓄意谋杀案,那唯一有机会的只能是九号桌的情侣还有饭店的服务人员。想罢,时骏又问:“死者经常来吗?” “这一周来过四次了,跟我们也算熟悉。” “之前那几次有没有跟谁发生过冲突?” 老板和服务员相互看了看,都摇摇头。于是,时骏再问:“今天跟他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在前几次也同行的?” 老板与服务员继续摇头。 “今天来的时候死者有没有自带什么酒水?” 老板和服务员还是摇头。 “我说,你们除了摇头还会点别的吗?” 这回可好,二人连头都不摇了,呆呆地看着时骏。时骏苦笑一记,叮嘱道:“把房门锁上,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当三人离开卫生间回到饭店餐厅的时候,时骏看到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议论着。死者严峰的同伴们用憎恶的目光紧盯着他,他也不在乎,大大方方朝着正在检查死者那桌食物的罗小雅走去。时骏观察了坐在九号桌的那对情侣。男的二十多岁,白白净净,女的年纪也不大,穿着打扮时尚前卫弥补了她相貌平平的不足。情侣发现时骏的目光看过来,也好奇地看着他。在他们的目光中时骏看不到一丝异样。随转过头来发现两个女服务员正抱着彤彤坐在吧台里,彤彤很乖巧,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也不吃,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罗小雅。两个女服务员小声地逗着她,看样子也是很喜欢可爱的彤彤。 最后,时骏的目光看到了田燕,她连忙瞪了一眼就把脸扭到一边,对面的玻璃窗上映出她慌乱的神色。 走到了罗小雅和梁正的身边,这时候梁正刚刚检查过所有的食物。他指着一盘基围虾说:“看样子他们是要了一斤基围虾,这种东西很敏感,不少人都会过敏。” “田燕女士,请过来一下。”时骏大声说着。 田燕气恼地走过去。 时骏正色道:“严峰比较喜欢吃什么东西?这桌面上的菜有哪些是他点的?” 田燕指着基围虾:“这虾是他要的,还有百叶和鲜蘑。” “他以前有过敏史吗?” “不知道。”田燕白了一眼,“我跟他也不是很熟,通过工作才认识的。” 时骏冷哼一声:“田大姐,咱俩单独聊聊?” 周围人一愣,却见时骏一改刚才那严肃模样,对着田燕笑嘻嘻的,在他们都搞不懂这人到底想干嘛的时候,就看到他凑近田燕的耳边说了几句,田燕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惊讶。 之后,时骏顺走了死者严峰的手包,在前面带路,田燕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进了包房里。 包间里,田燕戒备地看着时骏,对方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摸样,斜靠在桌子旁边还没说话先点上根烟吸上一口,在田燕厌恶地注视下,开口道:“你知道严峰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这一点咱们心照不宣。现在不说这事,你告诉我,来之前你们几点见面?” “下午一点左右,我和几个同事到医院谈工作。谈完了就到这里吃饭。” “谁做东?” “严院长。” “中午到他死亡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田燕摇摇头,不耐烦地回答:“我是没看出他哪里不正常。” 接着,时骏哼哼一笑:“只有你知道他哪里不正常。” 闻言,田燕呆愣住了,时骏却丝毫没理会她的反应,把香烟咬在嘴角,打开了严峰的手包,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选择了黑色的名贵的钱夹单独拿出来,打开。 现金不少,银行卡也不少,但引起时骏注意的是钱夹里被剪过的一张照片。照片中,严峰看起来有些年轻,身穿着满是脏污的白色大褂站在灰黄色的破帐篷前,跟一个金发碧眼身穿迷彩服的老外的肩膀搭在一起。放下照片,时骏的目光穿过包间房门那窄小的缝隙,看到罗小雅飘逸的长发。 当时骏走出包间的时候罗小雅正在检查严峰等人使用过的餐具,梁正不懂这些,索性坐在一旁闲看着。时骏没过去搭话,转身走到抱着彤彤的服务员面前,蹲下身子拉住了彤彤的手:“糖葫芦好吃吗?” “好棋(吃)。” “彤彤,今天爸爸怎么没来啊?” “爸爸要班班。” 班班?上班吧?时骏觉得口齿不清的彤彤实在可爱,往前凑了凑,又问:“彤彤知道爸爸在哪里班班吗?” 彤彤扬起胖乎乎的小胳膊,比划着说:“好大一哦。” 两个服务员都笑了,笑问彤彤好大一是什么?彤彤嘟起小嘴巴,反复强调:“就素好大一嘛。” 摸了摸彤彤的小脑袋,时骏低声问:“彤彤,以前你见过那个讨厌的胖叔叔吗?” 小可爱不吭声了,握紧了手里的糖葫芦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忙碌着的妈妈,正要说话,时骏却拍拍她的小手:“吃吧,糖化了就不好吃喽。” 转身走向田燕那几个人,罗小雅迎面而来,截断了他的去路。看她的表情似乎有话要说,时骏点点头,示意她到一旁再谈。 03 角落里的二人吸引了很多人的注视,时骏背对着那些人,只看着罗小雅,听她说:“我觉得这不是食物中毒。刚才梁先生也说了,食物中毒不会导致迅速死亡。我很担心,你刚才……” “我没打中他的重要部位。”时骏打断她的话,“你也知道,我的拳脚虽然厉害,但习惯攻击人的头部和四肢关节。刚才你也检查过尸体,死者头部只有眼睛被我打中,其他一切都好。” “不能这么肯定。有些伤在表面上看不出的。如果你不小心击打到他脑部的重要穴位,比如说脑枕、完骨穴、面部三角区,这些都有可能引起颅内出血,在短时间内死亡。” “别开玩笑。”时骏挑眉一笑,“以我的力道真打中这几个穴位他在十秒钟就会死亡,但是,我打完他足有十分钟的时间他才出现不良反应,你觉得这跟我有关系吗?再者说,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下手有分寸,不可能像当年跟霍钢过招那样下死手。” 一听这话,罗小雅急了:“你这个人头脑一热就没轻没重!我是担心你……” “你好像已经认定是我过失杀人了。” 忽然冷下来的口气让罗小雅把下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终于发觉自己失言。脸红通红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不好。”言罢,她扬起头来看着前方的卫生间,“不管他是怎么死的,都与你无关。我不能让你因为彤彤受牵连,放心吧,我会查出真相的。” 时骏哈哈大笑起来,把饭店里的一干人等笑懵了。大家不约而同都看着他,纳闷这人魔怔了不成? 罗小雅被他笑得越发尴尬,羞恼着捶了一拳。时骏不躲不闪,低声说:“我从来不用女人帮我出头。” 看着时骏转身要走,罗小雅一把拉住:“骏,你不能总是这样。” 忽然之间,他与她都愣住了。睽违已久的称呼仿佛一根断裂的丝线,被风吹肆意地吹起。时骏很温和地笑了出来:“你也不能总是口无遮拦,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罗小雅苦笑着摇头:“我怀疑是有人下毒,你怎么看?” 时骏耸肩撇嘴:“有这可能。” “至少百分之五十。刚才我问过服务员死者到达这里的时间,仔细算算的话,除了死者的同伴,就剩下那对情侣有可能性。” 蹙眉叹息,时骏瞥了眼那对情侣,反驳道:“如果是毒杀,那就要知道是什么毒以及发作的时间。问题是,你能告诉在场所有人死者有可能被下毒,我们要搜查你们吗?” “不能想想办法吗?” “要想你想,我是想不出来。” 时骏的无赖劲又来了,罗小雅白了他一眼绕过去走向饭店老板。 时骏看着罗小雅和老板低声交谈了几句,老板面露难色,罗小雅表情严肃,几分钟后,老板告诉大家:“不好意思各位,这位女士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那个,能不能请各位帮帮忙,帮着找找。” 第一个反对的是田燕,她口气不善地说:“现在什么情况了?还要找大家的麻烦,丢了什么自己去找。” 罗小雅徐徐抬起右手,时骏看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罗小雅正色道:“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也许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掉了,反正大家现在也闲着,帮帮好不好?” 九号桌的那个女孩似乎很讨厌田燕,不等她再度反对已经起身,大声道:“我帮你找。”接着,她的男友也起了身,在他们二人的带动下,几个服务员也跟着找了起来。 十几分钟过去后,戒指还没找到。罗小雅非常失落,露出一点勉强的笑容,伸出手和帮忙的几个人握了握,感谢大家的好意。这时,梁正说道:“会不会掉在卫生间里了?” 那个已经被锁死的卫生间好像成了众人自动隔绝的异空间,大家下意识地惧怕着回避着,忽然有人提到哪里,众人脑中都浮现出严峰的尸体,倏然间,鸦雀无声。 梁正不知道这是罗小雅设下的套儿,他只是想帮忙而已。故此,也没怎么在乎其他人的态度,只对罗小雅说:“你要是着急,我和时先生陪你进去看看。” 时骏走过来,接着说:“你们俩去吧,我去厨房看看。” 骑虎难下,罗小雅偷偷瞪了一眼时骏,硬着头皮走向卫生间。不等她走过去几步,后面的田燕尖利的嗓音喊道:“不准进去!你们想干什么?啊?想干什么?老严还在里面?你们想破坏吗?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都跟老严的死有关,谁进去都可以,你们就是不行!” 时骏充耳不闻,照旧走进了后厨。留在餐厅的罗小雅也没恼,转回身笑道:“到底谁跟严峰的死有关这要等警方来了才能做判断。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一听这话,田燕的脸色瞬间发白。怒视着罗小雅:“警察马上就能到,多等一会又怎么样?你心里有鬼?” “不知道是谁心里有鬼?”罗小雅冷笑道。 “你什么意思?”田燕气势汹汹走到罗小雅面前。 罗小雅似笑非笑:“你好像很害怕我们进去看严峰尸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话可是相当劲爆了!梁正惊讶地看着张口结舌的田燕,再看看完全占了上风的罗小雅,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好像怕这两个女人真打起来溅自己一身血。 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田燕咬咬牙,高傲地甩甩头发,告诉罗小雅:“不就是进去找个东西么,有什么不敢的?” 于是,在罗小雅的激将之下,老板的手颤巍巍地拿着钥匙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梁正、罗小雅以及田燕鱼贯而入。 时骏在后厨跟几个郁闷的厨师聊了几句,偷偷地找来老板问:“严峰进入卫生间之后,你在哪里?” “哎呦,警察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好意!” 老板哭丧着脸,只好说:“我在吧台后面。看见你们不打了,我就想过去看看严先生。但我没进去啊。” “为什么没进去?” “我傻啊?那人在气头上,我进去找骂啊?” “就是说,你虽然站在卫生间入口却没进去?” 老板使劲点头。 “那你见到有人进去吗?” “不清楚。”老板摇着头,“我的注意力都在你们那边。通向卫生间的拐口又很宽敞,真有人绕过我进去的话,也是可能的。 本想再问几句,听到田燕大声讽刺罗小雅寻物无果的时候,时骏选择了离开。走出后厨,刚好和最先出来的梁正打了照面,对方向他苦笑着摇摇头,示意他尽快把后面两个充满火药味的女人分开。时骏无奈,只好拉着罗小雅走到一旁。 前一秒还在跟田燕唇枪舌战的罗小雅利用时骏,挡住众人目光,立刻变了表情,她神色严肃,低声道:“那几个人没有下毒。” “你怎么知道?”使时骏问道。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凶手要下毒绝对不可能戴着手套,因为那样做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下毒的过程中,凶手的手很有可能也沾染了毒药。所以,我才要借口试验一下,他们手中都没有毒药反应。” 罗小雅摊开手掌,让时骏看到了手心里的一枚硬币,她说:“每跟一个人握手后我都会用硬币擦一下手心,但是,没发现硬币有任何变化。” “这只是检查毒药的一种方法而已,并不是万能的。” 下半句话时骏打住了。他想起了一些颇为古怪的问题,首先说,死者在死亡前发生呕吐、腹痛的情况,看似是食物中毒。但食物中毒不会导致迅速死亡,也就是说,若是真有人下毒,那绝对不可能是在死者被自己殴打之前。 但是,从自己走到死者的餐桌到他被自己殴打之后进入卫生间,这段时间内死者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卫生间里也没有可以饮用的水。那时候,死者身边还有两名同伴。接着,那两个人走出来与自己理论,到老板发现死者有异样的时候,只过了三五分钟。也就是说,凶手下毒只能是在死者独处于卫生间的那三五分钟! 答案呼之欲出了!时骏急着想要找老板核实情况,饭店大门忽然打开,霍钢面色急切带着一众警员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霍钢!?”罗小雅惊讶地脱口喊道。 同样被惊讶到的霍钢在罗小雅身边看到了时骏,脸上的乌云立刻散开,笑得如阳光般灿烂。丝毫不顾大放厥词的田燕说些什么,甩给老王去应付她之后,疾步走向时罗二人。 看到霍钢,时骏头疼得厉害,他皱皱鼻子:“先别叙旧了,去看看尸体吧。” 04 警察的到来给大家吃了定心丸,老王分别安排了人向大家询问证词。这时候在卫生间里,时骏站在门口看了尸体一眼,微微蹙起眉头。 法医给出明确判断,严峰死于烈性毒药,具体的成分,还要回去做尸检才能知道。故此,霍钢请在座的众人去警察局聊聊天。 田燕那几个人似乎不敢和警察叫板,老板虽不情愿却也点头答应了。那对情侣表示无所谓,率先跟着警察走出饭店单门。见情况基本稳定下来,霍钢挠挠头:“没想到会有这么么多人,我的车坐不下了。时骏,你开车没?” “开了。” 罗小雅抱着彤彤快步走向时骏,好像是打算搭乘他的车。时骏头也不回,一把拉住了梁正:“老梁,我带你去警局吧。” 看着时骏逃也似地拉着梁正出去,霍钢对后面失落的罗小雅耸肩摊手:“别往心里去,他上学那会儿不就这样嘛。” 罗小雅气得直跺脚:“他脑子有病啊?这都多少年了,谁还会惦记着他那个白痴!” 去往警察局的路上,梁正不再像之前那么闷闷不语了,似乎对时骏颇有好感,还笑道:“你好像不愿意跟那位罗女士有瓜葛?” 时骏哼哼地笑:“怕麻烦。”说罢,他在车镜里瞄了眼后面的警车,故意放慢速度让霍钢超过去。 霍钢车内,彤彤好奇地看着他,并问:“叔叔要送东东回家吗?” 罗小雅摇晃着怀中的女儿,安慰道:“妈妈带你去玩好不好?” “东东要回家。” “很快就能回去了,乖,别闹。” 看着罗小雅微笑的模样,霍钢含笑不语,转回头瞄了眼车镜,当时骏的车渐渐没了踪影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时间过得很快,再通过一个交通口就能到警察局了。时骏在红灯下踩了刹车,因为跟梁正聊了一会觉得口渴,顺手拿起一旁的矿泉水打开盖子。 下一秒,时骏的目光深邃起来,斜眼看着梁正:“这么说,你还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此时此刻,梁正紧紧抓着时骏拿着矿泉水的手,那瓶口仅差几毫米就贴在了时骏的唇上。一时间,车内的气氛紧张起来。梁正瞪圆了眼睛,毫无愧意地看着时骏。 “你做急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你很眼熟,直到发现严峰钱包里的照片我才想起你是谁。”时骏放下了水瓶,斜过身子定睛回看,“梁正,人称没有国界的战地医生。游走在各个战争国家做无偿医疗救护。我的一个朋友曾经提起过你,说你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所以,我很想在警方盘问你之前,知道真相。” 时骏边说边仔细打量着梁正,他黝黑的脸上彰显着男人刚毅的正气,眉间深深的皱纹舒展开来,眼睛炯炯有神,里面有着复杂的目光。他口气平稳不急不躁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后。”时骏说,“最开始我以为是严峰的同伴下毒,但是那样的话这起案件就等于是蓄意杀人。可死者身上表现出的食物中毒现象就太有问题了。” 梁正还抓着时骏的手,强而有力的手臂上血管凸起,好像随时可以捏碎时骏的手腕。他面色沉稳,从这一点来看,时骏分析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强悍。 绿灯亮起,时骏把车开到路口处停下来。一旁的梁正口气平稳地问:“哪里有问题?” “下毒谋杀一个人要的是快速,怎么会有食物中毒的现象发生?谁会下一半的毒惹来嫌疑?换句话说,我严峰的同伴有三个,就算其中一人趁着严峰去卫生间的时候下毒,他的动作也很难不被发现。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时间段可以下毒,就是我殴打严峰的时候。但是,从我找上严峰到他的死亡,他没有把任何东西送进嘴里,那毒是从哪里进入体内的?综合这两点,我排除了严峰同伴作案的可能性。” “即便不是他们,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比如说那对情侣或者是饭店的人。” 面对梁正的反问,时骏笑着摇头:“错了。那对情侣是最没有机会动手的人。因为他们和严峰等人是纵向挨着,如果是左右相邻的话还有可能在走动的时候下毒,但那个紧挨着严峰背后的女孩真有什么动作,必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排除了严峰的同伴和情侣之后,我把嫌疑人的目标锁定在罗小雅、饭店服务员的身上。“ “你连朋友都怀疑?”梁正忽然勾起嘴角,笑了。 “在真相未明前,我会怀疑所有人。”时骏的口气坚定,“罗小雅的丈夫也是医生,彤彤说爸爸的工作单位有好大的一,我马上想到严峰工作的地方,省第一医院。罗小雅对我有些愧疚,毕竟我是为了给彤彤出面才招惹了麻烦,所以她急着找出真凶而做了一些无谓的举动。正是这些举动让我在三方嫌疑人中确定了你!” 本是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梁正却在时骏说完这些后放开了他的手。时骏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从口袋里取出那张被他黑下来的照片。说:“从这张照片上来看,我想严峰也参加过国际医疗救援队。你们很可能是认识的。所以,排除随机性作案之后,就是寻找蓄意谋杀的作案动机。而饭店里我已经排除了严峰的同伴,那么剩下的就是有可能早就认识严峰的罗小雅和你了。” “这么说,你在确定是我之后才排除了服务员作案的可能性吗?” 时骏摇摇头,答道:“你应该清楚,饭店事先就摆放好包着薄膜的一次性消毒餐具,客人来了也是随便找排位子坐。服务员想要下毒只能在大火锅和菜里想办法,但是,那样一来中毒的就不止严峰一个,所以,在确定是你之前我就排除了他们。” 对时骏的这番分析梁正似乎有些钦佩,紧绷的脸也松弛了下来,问道:“按照你的推测,就剩下我和罗小雅了。你是如何分析我们的?” “说实话,那时候罗小雅的可疑性要比你的更大。因为在我殴打过严峰,他被推进卫生间有三到五分钟的独处时间。而那个时间里,饭店的老板和服务员忙着拉架,严峰的同伴也在我的视线里,那对情侣站在后面看热闹。唯一我无法掌握的人就是带着孩子进入包间的罗小雅。” 表示赞同,梁正竟然点了点头,看上去好像有点没心没肺。时骏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变化,忽然改变了话题:“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分手快十年了。以前我不了解她,现在更不了解,但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她绝对不会杀人。” “你这样是被感情左右,万一真的是她,你岂不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正是因为我被感情左右,才会单独跟你谈。” 车内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梁正搭在腿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像蓄势待发。时骏的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做好应对各种突变的准备。但是,梁正却放松了下来,带着淡淡的笑意,问:“你可以把我交给警方。” “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杀他?还是说,你为什么又要杀他?他左肩上那个伤疤明显是枪伤,是你吧?” 梁正摇摇头:“那是在Y国被误伤的。” “倒是因为什么?” 梁正长叹了一口气:“你先告诉我,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我就把真相说出来。” “好吧。”时骏点头应下,从罗小雅借口找戒指那时候说起。 那时,时骏还在怀疑罗小雅。罗、梁、田三人一起走进了卫生间,然后老板锁了门。等到警察来了之后,时骏进去看了一眼,发现之前给严峰灌盐水的瓶子不见了。那时候他才确定下毒的真正时间和凶手。而在那之前,时骏坦诚表明自己的推论有一半是错误的。 事实上,严峰在卫生间独处那三五分钟内根本没人下毒,当时,梁正避开打架的众人和站在拐口的老板溜进卫生间,照着严峰的肚子狠狠打了一拳。这才造成他呕吐和腹痛的现象。之后,又把事先准备好含有毒药的矿泉水放在卫生间门口的桌子上。接着,就是老板发现了严峰。梁正不等时骏做详细的检查就急忙喊人要盐水,让后者先入为主以为是食物中毒。就是这样,梁正在时骏面前毒杀了严峰! 05 但是,当时的人很多,事后时骏又叫了两个人做证勘察现场,他完全没机会收回下了毒的矿泉水瓶。而罗小雅的本意是想要调查田燕的作案可能性,却被梁正利用一起进入卫生间,并趁机偷偷拿走了矿泉水瓶,只待有机会处理掉。却没想到时骏拉着他上了车,那瓶水也被留了下来。” “按照你的说法我应该属于蓄意谋杀,但是你要明白,在今天之前我和严峰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我为什么要杀他。况且,如果是我下毒,那毒药的容器呢?你觉得会在我身上找到吗?” “容器很简单,以我来看你很可能是用纸包裹毒药。只要顺着马桶冲走就可以。另外一方面,我判断你跟严峰以前就有旧恨,而且……” “而且什么?” “你是不是看见严峰打彤彤了?” 闻言,梁正呆了一下。随即苦笑了出来:“你这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可以查明一起凶杀案的真相,但无法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能导致你这样一个人成了杀人犯。” 听罢时骏的话,梁正的笑意在他刚毅的脸上一闪而过,久远的往事从记忆深处涌出来,带着酸苦的滋味使得口中酸涩。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轻不可闻的叹息后,他低沉着嗓音,说起:“03年我参加无国界自愿医疗救援组织去了Y国。我们战地医生不参与政治,只想多救几个人。你也许不清楚,在战争地区搭建医疗区并不安全,我们不属于国际救援组织,所以没那么多的药物和设备。很多人,老人、孩子,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贫民并不是死在战争中,而是死在缺少医疗设备……” 梁正收回目光,淡然地看着时骏:“医生不是神,在我面前每天都会有人死亡。我不是没有能力救他们,而是没有药物没有设备!我空有一双手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你不懂那种日复一日的感觉是什么,战争,死亡,尸体,我从未感觉那么无力。” 时骏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给了梁正一根自己一根,点燃之后,他们深深吸了一口,仿佛进入肺子的不是尼古丁而是证明自己在和平社会的证据。 7 梁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又说道:“那时候我们最短缺的就是血浆。我们那个小组一共有六个医生,血浆不够用了,我们抽自己的血给那些伤者。我们的愿望只是想多救一个人,为了这个我们向国际救援组织求助,他们分过来一个医生,就是严峰。” 低头看了眼严峰的照片,从他的笑脸上完全看不到梁正所描述的那些情况。疑惑之余,听得梁正说:“我在Y国认识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她很可爱很坚强。一直帮着我们照顾其他伤病员,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帮我洗衣服,让我教她读书写字。在那个时候,她是我们六个人的开心果,是她让那个每天都会死人的地方有了一点生气。我没有老婆孩子,我很喜欢她,打算战争结束带她回国,当女儿养了。” “然后呢?”时骏平静地问道。 “是流弹。那天,她被流弹打中了,我和其他几个医生都在战区寻找受伤的人,只有严峰和另外一名医生守着医疗地区。不知道那伙M国军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其中一个中校中了枪,取出子弹后需要大量的输血……严峰……” 听到这里时骏的头皮发炸,难以置信地问:“他,他把小姑娘的血给那个中校了?” 许久之后,梁正才点了头,抬起手拿出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项链坠,打开,告诉时骏:“这就是她,我们的小天使。” 照片中的小姑娘大概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而非常瘦弱,细瘦的小手搂着身边的两个医生,略黑的脸笑靥如花。 “泽妮娜叫我Dad……看到她的尸体,我,我真想杀了严峰。” 使人悲伤的话题并未结束。梁正告诉时骏他因为在救援行动中受伤提前回国了,他始终忘不了泽妮娜,不断在战争国家救援着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直到今年初才从中东地区回国。回国后,他就听说严峰已经是第一医院的院长享受着名誉和权力,他鄙视着甚至是憎恨这个男人。 今天上午,一位开畜牧场的朋友说最近老鼠成灾了,让他帮忙配一些老鼠药解决问题。梁正带着少量的砒霜打算吃完饭过去试配一些。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严峰。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但严峰似乎完全想不起他是谁。而在案发之前,梁正先进入卫生间,没多一会,就看到彤彤被喝多的严峰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 只那么一瞬的时间,他想起了泽妮娜,杀意无法抑制! 一切归于了平静。梁正仔细地把项链收起来,问道:“说吧,能让我在认罪的证据还有什么?含有砒霜的水瓶有我的指纹不假,但我是在急救时碰过的,这个合情合理。所以,这个证据还存在着其他下毒的可能性。” 真压抑!时骏不高兴地说:“是啊。你把水瓶放在卫生间门口桌子上,站在门口的服务员一眼就能看到,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去拿另外的水。这一手,你玩的高。你也说了,你碰水瓶的时机和理由完全合理,仅这一点不足以指正你。所以,我只能在其他地方找证据了。” “是什么,说来听听。” 时骏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后抽出一件东西。梁正一眼看过去,发现竟是彤彤所穿的那件红色的外衣,不由得纳闷。 “这算什么证据?” “我想过了,当时你很谨慎。把砒霜都倒进水里的时候肯定料到自己的手上也沾了毒药。所以,你在我面前做完尸检后使用手背抬起了水龙头的压杆,顺理成章地洗掉了手上的东西。但是在那之前,也就是你放好了含有毒药的矿泉水进入卫生间之后,那时候彤彤从包间跑出来找罗小雅,不小心碰到了沸腾的火锅,那时候你救了彤彤。一手打飞了那个滚烫的火锅,一手托着她的背。” 接下来的话他们心照不宣,那件红色的小衣服上有着梁正带有砒霜成分的指纹,证据确凿。 城市的夜晚仍旧是一片繁华。车水马龙和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满是霓虹的街道渲染得更加热闹。马路两旁的草坪没了日头的照射,不在蔫蔫儿的打着卷儿。时骏的脚迟疑地踏在草坪上,手还扶着车门,他看着里面惊愕不已的梁正,无声地关上了车门。 抬起头望着璀璨的夜空,长吁的那一口气被钟楼报出20:00的音乐声掩埋。 尾声 三个月后。 这天时骏意外地收到了一张来自中东战乱地区的照片。照片上没有人,只有一排排整齐的帐篷。帐篷前面悬挂着小小的国际救援组织旗帜,在那旗杆上一枚精致的项链挂坠闪着微弱的光。 看到这样照片时骏很想温和地笑笑,至少他觉得应该笑一笑。但是,他的心情还如当初一般沉重。他随手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出去。很久很久也无人接听。 “还是不肯接我电话啊。”时骏苦笑着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门铃声传来,懒懒洋洋地起身去开了门,惊讶地看着来访的霍钢。 “你他妈的想把我电话打爆?”说着,霍钢面色不善的把时骏推到屋内,一眼瞥到了桌子上的照片。 时骏没有及时收起来,他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霍钢沉沉地叹了口气:“再有下次,我会亲自送你进去。” “那,严峰的案子……” “悬起来了。” “悬案?” 一听他的疑问句,霍钢立马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心说,你都把证据毁了我拿什么破案? 三个月了,霍钢在这三个月里彻底恼怒。不接电话不见面,时骏以为这家伙要跟自己绝交,不过现在来看,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 霍钢看到时骏脸上刚刚泛起的笑容,眼中又一记眼刀子飞过去,杀伤力十足!时骏赶紧就杆往上爬,勾搭上霍钢肩头,笑嘻嘻:“走走走,今天我请客。” “铁公鸡拔毛了?” “这不是体恤你工作辛苦嘛。以后有事就找我,我为你赴汤蹈火!” 霍钢忍不住笑了,在数落他没心没肺的时候,还是跟着上了他的脚步。也许是他说的对,那双手不该失去生命力,而是应该去挽救更多的生命。 01 夜,已经深了,黑墨的天空上乌云遮掩了星星,只有一轮月影影绰绰地挂在云层的后面,仿佛在消耗最后一点能量。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刺骨,像是发了疯的野牛群在满是堆积物的地上疾奔,转眼就灌进了大楼五层几扇没关着的窗户里。 他裹着一件脏兮兮的棉袄,胆颤心惊地跑进了这个房间,猛然间脚下的积水让他打了个寒颤,就像在前一分钟听到怪异的声音一样。 那声音还在砰砰地作响着,夹杂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呼救,沉闷而又惶急。 他的手电照在对面一排更衣柜中的其中一个,声音来自那里面,正密集地朝他扑来! “快救救我,放我出去!有人吗?外面有人吗?快救我出去!” 那个声音似乎喊了很久,嗓子已经嘶哑走调,难听极了。但闯进来的人因此少了些恐惧,他急喊着:“别急哈,俺这就把门打开。” 他发现关着男子的更衣柜是上了明锁的,满是锈迹的锁头虽老旧却并不容易强行破坏,没几下,他长满老茧的手吃不住力气,反而还伤了自己。他急了,敲着更衣柜的门:“你再等等中不?俺去下面找个斧头给砸开。“ “快打开,快打开!”里面的人显然已经吓坏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着快把门打开这类话。 他顾不得许多,拿出揣在口袋里的手电筒便转身准备去找工具。 光束在漆黑的房间里划过半圈,瞬间扑捉到了古怪的东西。他下意识地用手电照了过去。 正对更衣柜的墙面下,颓萎着一个男人。男人低着头,能看到他的右手全部浸在积水里,胸口心脏部位上插着一根黑色的铁棍与垂在胸口的一根银色项链形成鲜明的对比。 惊叫声,打破了寒冬清晨的宁静。 早上六点整。 时骏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滚动着,站在一旁穿戴整齐的霍钢看他这样真有些哭笑不得。走过去推了推,把人叫醒,得来一个非常不友好的瞪视。 霍钢不满地把衬衣扔给他,提醒道:“你电话响了很久,快点接听。” 时骏还因为宿醉头疼,挠挠头看了看霍钢,下一秒才想起:“我怎么在你家?” 无可奈何的霍钢白了他一眼,实在不想回顾这家伙因为喝多把所有的东西都丢了,最后还是自己把他捡回家的过程。 这时候,时骏还不知道自己丢了钱包钥匙等重要物品,他拿过手机看也不看上面显示的号码就按下接听键。而那边已经走出卧室的霍钢同样接到了一个电话。 两分钟后,霍钢急急忙忙返回卧室,看到时骏竟然精神抖擞地起了床,也就免去一些啰嗦话,直接说:“有人报案了,我要去C大一趟。你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对了,钱我放在书房抽屉里,你先回家找开锁的撬门吧。” 一听这话,时骏猛地抓住要出门的霍钢,眼睛烁烁放光:“死者为男性,今年21岁,C大大二国际金融系的学生,滕子文。” 呆呆地愣住了几秒钟,霍钢可不觉得时骏已经神到未卜先知的地步,他问:“你怎么知道?” “走吧,路上说。” C大的校长是时家爸爸的青梅竹马,是看着时骏长大的。他所创建的这所股份制私立贵族学校出了命案,急得有病乱投医,报了警后直接联系上了时骏。这也是时骏死赖在霍钢车上的原因。 C大,坐落在本市的郊外,占地面积共有一百万平方公里。教学师资力量在国际上也是可圈可点的。头一次来这里,时骏觉得就像是异空间一样,处处是他不理解,不接受的地方。 比方说,时骏指着一进大门就能看到的十二宫星座喷水池跟霍钢吐糟:“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一天有十二个小时喷水,好像全球就这里没有水资源缺乏危机。” 霍钢懒的废话,揪着他的衣襟加快脚步。时骏还在不满地嘀咕着:“为什么校区内不允许机动车行驶?” 见过了这位伯父客套几句,时骏直接切入主题,在霍钢手下的警员之前见到了发现尸体的工人,细听他描述当时的经过。 在早晨不到五点的时候,这个自称姓马的工人拉肚子,他们临时住的工屋只能在外面方便。觉得那样非常冻屁股的老马拿了手电,去正在重新修建的体育大楼内上厕所。 这是他走进大楼的原因。时骏听过之后,问他:“你为什么不在一二楼的厕所反而跑上了六楼?” 对此,老马的回答是:“俺也想搁一楼拉,可那啥没水,咋冲?从一楼到五楼老早就断水断电了,就六楼还有水电。” “好吧,继续说。” 老马在六楼并没有进得去厕所,他在楼梯口就听见了很古怪的声音。起先,他还以为自己遇到鬼了,最后仔细一听,发现是有人在呼救的声音。 恐惧感暂时治好了他的腹泻,他上了七楼后顺着声音的来源进了右手边第一个房间,也就是男子更衣室。 当时里面很黑,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手电照明。进去之后他找到了被关在自右向左数地二个柜子,呼救声就是在里面发出的。这个柜子被上了明锁,没有工具的老马徒手是无法破坏这把锁的,所以,他决定去三楼找把斧凿一类的工具。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在更衣室的墙下看到了一具尸体。 按照老马的回忆,情况很简单。他身上没有电话,只能先去找工具打开还关着个活人的更衣柜,之后还要跑到大楼外面的工屋拿自己的电话报警。 “停。”时骏打断了他的话。恰好校长的秘书进来送茶,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老马。时骏直接把自己的茶放在老马面前,“老大哥,为什么当时没有先去拿手机报警?” “那孩子受伤了。”老马回道,“就是被关在柜子里那学生被人打了,他跟我说脑袋后面呼呼冒血,我怕再晚点那学生会有危险啥的,就先把他救出来。再然后,我看那学生走路都打晃,就没让他跟着跑下去,我把他放在走廊里歇着,自己下去的。” “你回去的时候,那个学生在干什么?” “还搁那坐着呢?哎呀,你是没看见,脑袋后面一滩血啊,也就是搁在小年轻的脑袋上,要是我这岁数的挨一下子,早翻白眼了。” 时骏爽朗的笑着,并提议一起去案发现场看看。 去往现场的路上,霍钢一直陪伴时骏左右。并向他说明目前为止得到的第一手线索。 那个被打中脑后关进更衣柜的男生叫“腾勇”也是本校金融系大二的学生,可巧的还是死者滕子文的堂兄。目前,腾勇已经被送往医院治疗,在路上有跟着去的老王打回电话汇报腾勇的口供。 据说,昨晚是腾勇21岁的生日,他邀请了滕子文和其他同学去参加生日party。他们从八点开始玩,到了九点半左右,滕子文带着其女友先行离开。其他人是在十点左右party结束时离开的。当时,腾勇多喝了几杯,就去超市买绿茶来解酒。在十点四十分左右,接到滕子文的一个短信,约他在改建体育大楼七楼见面。 “他去了?”时骏诧异地问。 “这不是废话么?他不去怎么会在现场?”霍钢好笑地说道,“他好像是担心滕子文出什么事,就去赴约了。到了七楼的男士更衣间后里面很黑,他没走进去几步就被人打晕。据他自己说晕的时候并不长,他还看过表,当时是十二点。” “就是说,他昏迷的时候大概在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左右。我很好奇,为什么早上五点才有人发现他?” “这小子说醒过来后手机没了,他只能喊救命,从十二点一直喊到早上五点,才被老马发现。” 00:00——05:00可就是五个小时,腾勇喊了五个小时居然才被发现,这是不是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路琢磨着古怪的问题,他们已经到了改建中的体育大楼。这座楼共有七层,说是改建,其实也就是翻修一下内部装潢设施问题,大楼外部也只是重新粉刷一遍而已。 站在一楼大厅,时骏问带路的工作人员:“大楼平时都是断电吗?” “不,施工的时候要给电,晚上九点之后就会切断电源。啊,六楼是有电的。也没什么特殊原因。” 说着话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霍钢等人走了进去,时骏却还在外面。霍钢按着开门的按钮,催着他快点进来。时骏却摇摇头:“我走楼梯。” 单独一人爬楼梯,他的脑子里已经被很多谜团弄得拥挤不堪。他想知道滕子文半夜约见腾勇的真正原因,也想知道腾勇是不是真的因为担心滕子文去赴约。这些问题都要见过腾勇之后才能有结论,但现在,不是为何,时骏不想见那个被打伤了腾勇。 爬到了七楼,时骏并不急着和霍钢等人汇合。他看了眼时间,从一楼到这里他消耗了三分十四秒。 02 “查到腾勇接到短信的时间了吗?”走进案发现场的时骏开口问道。 “查到了,是昨晚的22:45.”霍钢戴上了手套,头也不回地说,“我们也调查了那个超市,邮件监视录像证明在22:40——22:45之间腾勇的确在那里买过东西。他离开的时间是22:46,结完帐的时间。” 时骏初步估计了一下,从校园东门那个超市到这里用跑的也只需要五分钟,那么腾勇到达楼下的时间是22:51,上楼花去三分十五秒,他到了七楼的时间应该是22:59分。 如果他所述情况属实,杀害腾子文的凶手在22:59分之前就已经隐藏在这里,问题是,那条短信是谁发的? “在想什么?”霍钢走到时骏身边,笑问,“案发时间?” “差不多吧。我觉得那条短信还是腾子文自己发的。凶手只是把腾勇打昏没有杀他,说明凶手意图不在腾勇身上,那么,就不存在是凶手把腾勇引到案发现场。所以,在短信发出去的22:45分的时候,腾子文还是活着的。” 言罢,时骏转而一笑:“当然了,这种推论需要一个前提。” 也许是明白所谓的“前提”代表什么,霍钢并未追问下去。他走到窗边向外看着,而时骏拉着老马走到第一个更衣柜前,问他:“就是这个柜子吗?” “是的。”老马说,“你看,门鼻都是俺撬开的。” 时骏看了眼门上已经扭曲了的门鼻和整个有些老旧的更衣柜。他稍微后退几步,从南至北数了一下,一共有五个柜子,一个紧挨着一个没有缝隙。 他调转视线,在靠西边的墙前前海放着一个柜子,这个柜子相比排列整齐的那些来说明显破损的非常严重。门鼻上没有锁,侧面的铁皮有一些剥落下来,支在外面。 他转头看了看腾勇被关禁的那个更衣柜,随口问了句:“里面有血迹吗?” “有。”正在取证的人员说,“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腾勇的,只能说这些血迹非常新鲜。 这时候,站在窗边的霍钢对着时骏勾勾手指,把人勾过去。在他面前敲敲窗上的玻璃:“双层塑钢窗,案发时间前后关着,你觉得腾勇在更衣柜里喊救命,被下面的人听见的机会有几成?” 时骏撇撇嘴:“晚上找人做个实验吧,要个嗓门大的。” 忍着笑,霍钢转身靠在窗台上,继续说:“你可以研究下现场积水问题,这很微妙。” “这是你的案子,为什么要我去?” “这也是你的委托。”狡猾的眼镜男含笑道,“在校长室里我好想听见了你这次的委托费有多少,所以,不要抱怨什么。” 嘁!时骏不满地瞪了一眼霍钢,转身走出了案发现场。 站在门口外面,他里里外外左左右右地看了一番,随后拿起搁在外墙下面,也就是淋浴间的一根水管,朝着更衣室的霍钢喊:“人为的。” 刷!集体看向门外的时骏。 “理由?“ 刷!集体看向窗边的霍钢。 “淋浴间地面很干爽,不存在这里溢水漫进更衣室的情况,水管里面有潮湿现象,说明在四五个小时内放过大量的水。” “刷!集体看着霍钢,求真伪。 霍钢笑着点点头,告诉一众下属:“别让他抢了咱们的风头,加油吧。” 众人,包括外面的时骏,都在心里相当鄙视了一下霍钢。 那么,凶手为什么要水漫更衣室?时骏的疑问又多了一个。 暂时离开了C大,去往市区的路上霍钢提议要去见见腾勇,副驾驶席上的时骏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就是一副别扭的样子。霍钢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见腾勇,说来理由也简单,这厮想吃现成的。 没成全时骏的懒惰思想,霍钢揪着他到了医院。这时候,腾勇的父母也在病房里,霍钢表明身份后很客气的把家长请了出去。趁着霍钢跟藤家夫妇寒暄,时骏仔细地打量了靠在病床上的腾勇。 这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脸上还有着年轻人青涩的稚嫩。面色微微发白,在脑袋上缠着药布,让这个小伙子看上去有种难以言明的违和感。 返回病房的霍钢有些意外地发现时骏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他只好承担所有的事情。从第一句慰问伤情开始到最后,始终都是他在说话。 当被问到为什么要在深夜赴约的时候,一直有些思维混乱的腾勇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也说不清。那天晚上他和樊静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我以为是他们发生了矛盾或者是我无意得罪了哪个,就给子文打电话问他来着。当时,他没说不跟我打招呼就偷偷走掉的理由,却告诉我见了面再谈。我以为,他有事会在稍晚一点的时间找我。”说到这里,腾勇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润嗓子,抬眼看了看霍钢,接着说,“当时我也有点迷迷糊糊的,买了两瓶绿茶接到他的短信,虽然有感到意外,但我不惊讶。我知道他肯定会找我。” 霍钢在不经意的时候瞥了眼靠门而立的时骏,对方朝他点点头,霍钢接着转换了一个话题:“樊静是腾子文的女友?” “是的。”腾勇说,“他们交往了一年多,感情不错。” 接下来,霍钢又问了些其他事情。腾勇的思维一直不稳定,回答的有些模糊。但至少能让听的人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比方说,他并不了解腾子文在最近有什么异常,也不知道腾子文跟谁结过仇,甚至对腾子文和樊静之间的问题也是模凌两可的。 本打算继续深究下去,碰巧护士来给腾勇输点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霍钢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辞别了腾勇。 去往腾子文家中的路上,霍钢问了句:“你怎么看?” “被别人打和自己撞上去,伤口是不一样的,找人验伤把,伤痕鉴定专家。” 霍钢一愣,随即跟上了他跳跃性的思维:“你怀疑腾勇?” 对此疑问,时骏只是耸耸肩并改变了话题:“那小子说话有问题,明明一句‘不辞而别’就能说明的事,为什么啰嗦了那么多?” 对此,霍钢说明:“腾勇五岁那一年跟着父母去国外了,十个月前才回来。他的中文能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不容易。同样的道理,他对腾子文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奇怪。” 时骏只想问,为什么在国外过了十多年却回国了? 事实上,时骏的这个疑问并不急着索要答案,他甚至没有跟着霍钢去拜访腾子文的父母。站在楼外,他观察着这个小区的情况,似乎想要从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得到些什么。 想来,腾子文和腾勇都是住校的,腾子文住的是两人一间的宿舍,而腾勇就高级些,由父母掏钱住在专供留学生居住的单身宿舍里。这对堂兄弟并不相互了解,也许对彼此来说都是陌生人吧。至少十个月前,他们还是阔别十多年的陌生人。 现下的年轻人都比较容易沟通,毕竟生活里有着很多共同话题。比方说游戏、电影、名牌、女朋友等等…… 那么,说来藤家这对堂兄弟了解甚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腾子文在最后要见腾勇?两个孩子之间是否有着别人所不知的秘密? 无聊的思索间,霍钢已经出来了。他对着自己苦笑一声:“有时候女人很可怕。” “怎么了?”时骏笑问,“你也有惧怕女人的时候?” “死者的母亲不一样吧。失去了儿子很悲伤,有些,怎么说好呢?” “歇斯底里?” 霍钢微微一笑:“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他们还水米未进,霍钢拉着时骏去祭五脏庙,随后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工作。 时骏是个私家侦探,他的岗位自然就是家。怎奈钥匙丢了这事相当令人头疼,霍钢只好先把人丢回自家,随后赶往警察局。 在霍钢家中,时骏倒是自在得很。一边躺在书房的软榻上仇视霍钢那个极端享受主义分子的优越性,一边细看由C大校长提供的腾子文和腾勇的简单资料。 看上去腾子文很普通,家境还算不错,成绩优异,喜欢却不沉迷网络游戏,有爱却不泛滥。这是个随处一抓就是一大把的年轻人类型,想要从这些资料里找出线索,似乎不可能。 转眼看腾勇的,明显有很多亮点。这个人五岁跟着父母去国外居住,小学中学高中都在那边就读,十个月前跟着父母回国定居本市,父亲拿了注意让他转校到C大,学习成绩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什么。腾勇的待人处事有些国外过于开朗的小毛病,男生对他有些微词,至于女生,女生们总是喜欢那种坏坏的又有才气的异性。 学校就像一个小型的社会,里面同样存在着阶级体系。往往物以类聚,就像煤矿老板的孩子绝对不会与CEO的孩子成为死党一样,尽管他们同在一所学校,尽管他们也会嬉笑打闹,但彼此交心的几率少得可怜。 略有些失望地放下了资料,时骏开始困倦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放在桌上的电话嗡嗡起来,看了眼号码是霍钢办公室的,他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什么事?”他充满期盼地问。 “我把死者的女朋友请来了,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当然。我马上过去。” 樊静,典型的大家闺秀。甜美的容貌和丰满的身材足够让任何一个看到他的男性为之倾心。看到她的第一眼时骏就在想,也许樊静和腾勇站在一起更相配。 那么,樊静自己又是如何看待刚刚被杀害的男友呢? 03 她说:“子文是个很随和的人。他,他很温柔。”说着说着,她流下了眼泪,“对我非常体贴,就算是我的父母也不如他心细。” “你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很爱他吗?” 听过霍钢富有磁性成因的低语,樊静低垂着头,嗯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时骏很想翻个白眼,现在不是你霍钢展示魅力的当口,拜托你问问正事行不行? 八成是感觉到了时骏的怨气,霍钢递给樊静一张纸巾,开口问她:“昨天晚上你们为什么提早离开生日宴会?” 樊静擦了擦泪,重新抬起头来。说,“子文喝多了,不知道是谁开玩笑,把红酒掺进了他的啤酒里,他很不舒服。” “为什么没跟腾勇或者是其他人打声招呼就走呢?” “那样就走不了啦。就算是睡在里面,朋友们也不会让我们走的。” 霍钢转眼看了看时骏,像是在说:前晚你就是这么被灌多的吗? 时骏飞过去一枚眼刀子:少管闲事! “然后呢?你们离开宴会之后,都发生过什么事?” 这些问题都是必须要问的,霍钢也没多动什么心思。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樊静的回答。 柑橘樊静的回忆,当时她和腾子文离开宴会之后,腾子文就送她回宿舍。路上,腾勇打来电话。这里,樊静按照霍钢的要求说得非常详细。她描述了当时腾子文说的每句话。 【没什么事,见面再谈吧。】 这一点倒是和腾勇说的一致。 时骏揣摩着,案发之后,腾勇直接被送往医院,从始至终都有人跟在身边,他没有任何机会联系别人,当然,除了他的家人以外。 思及至此,时骏专心继续听霍钢对樊静的提问。 “你没问腾子文找腾勇会有什么事吗?” 樊静摇摇头,非常迷惑:“当时我觉得子文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完全没有想到要问他什么。之后,我回到宿舍,我记得那时候应该是过了十点的样子。” “在那之后呢?你们联系了吗?或者说你回到宿舍后,有没有人跟你联系?” 一瞬间的慌张让她的眼神飘忽不定,时骏扑捉到了这一有趣的变化,并示意霍钢继续坑蒙拐骗。 “我不想打探你的私生活。”霍钢诚恳地说,“但现在出了命案,死者是你爱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哪怕是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帮助我们早一天抓到凶手。” 樊静低下头擦泪,含糊间说着自己回到宿舍就睡了。 时骏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起了身,走出了接待室。出了门,一把抓住霍钢手下的一名警员,问他:“樊静住的什么宿舍?” “双人的。本地的学生都是双人间,你要是想问腾勇为什么住单人间……” “我就问樊静。”时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她的舍友是谁?最好把联系方式也告诉我。” 一个半小时后,时骏再度返回C大,经过一番周折才找到樊静的舍友。在他一番游说之下,这个可爱的女孩几乎喜欢上了这个幽默风趣的男人,他想要知道什么自然是顺利的。 据说,樊静回到宿舍的时间是晚上22:15,洗漱大约用了二十分钟。具体时间女孩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樊静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忙忙穿好衣服离开了宿舍。当时,这个女孩还担心地问过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急着出去? 出于对舍友的关心,女孩是看了表的,樊静离开宿舍的时间是晚上22:50。 樊静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她离开宿舍的时间为什么跟腾勇接到短信后的时间一致?时骏带着这两个问题回到霍钢的家,一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睡着的时骏被大力地摇晃着,起床气超低的侦探抓起枕头就要抡出去!看清面前的人,手里的软性武器怏怏地收了回来。他可以摔打霍钢,却不能摔打老王。 他挠挠头:“你怎么进来的?” “霍队给我的钥匙。”老王摇晃着手里的钥匙链,“霍队估计你昨晚一夜没睡,早上敲门肯定醒不过来,就把钥匙给我了。话说啊,我们霍队还真了解你。” 是啊,该死的眼镜男居然这么了解自己,他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在极度无奈的情绪中,时骏希望老王能给他带来给劲儿的东西,所以,他指着老王手里的牛皮纸口袋:“有线索了?” “算不上。”老王说着话吧口袋给了时骏,并加以说明,“我刚从电信局回来,关于死者、腾勇、樊静的通话记录也查到了。” 不错,很详细。 就像两名当事人说的一样,在21:48腾勇的手机有呼叫腾子文手机的记录;22:35腾子文手机有给腾勇手机发短信的记录;而樊静在22:50分的来电,则是属于樊静的父亲。就是说,这三个在案发时间内各有各的去处。 时骏让老王详细调查樊静是几点回到家中。看着时骏半死不活的样子,老王还是给他来了点有劲儿的。他调查处樊静的父亲跟腾子文有过一些摩擦。 主要原因还是来自于樊静。樊静的父亲是个白手起家的建筑商。这个人从工地最底层做起,一直到现在拥有三家建筑公司,一个最好的施工队伍。这发展史里面的猫猫腻腻,就不必多言了。 在樊静父亲来看,只能算是小康之家出身的腾子文配不上自己的女儿,故此三番两次阻挠孩子们的恋情。但这事就跟早恋一样,当父母的越是干预孩子们越是有干劲!所以,樊静父亲曾几度找到腾子文并威胁说再纠缠樊静,就杀了他。 时骏讥笑几声:“这不是杀人动机,太牵强了。” “那为什么当晚樊静急忙返回家中?”老王反驳道,“如果是樊静的父亲雇佣别人去教训一下腾子文,那人却失手杀了他。刚巧,腾子文叫腾勇来助阵,只是晚了些,腾勇到达现场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失手杀了腾子文,被腾勇撞上只好打昏了他。而樊静的父亲担心女儿会在晚上找腾子文,所以一个电话把女儿调回家。” 时骏微微点头:“你这么分析也有道理。那我问你,现场的那些积水你怎么解释?如果是某人失手杀了腾子文,又被腾勇撞见。就是说,杀人遇到腾勇几乎是同时发生的。那么,作为失手杀人的凶手他该想的是逃跑,还是该想着在案发现场放水?他放水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毁灭证据啊!”老王瞪起了眼睛,抢着说,“如果这么分析起来,那个人肯定跟腾子文发生过打斗,也会在现场留下一些证据,但是他没时间处理,索性就演了一出‘水漫金山’破坏现场!” 对老王的这番推论时骏并没反驳,他的态度更像是不予置评。但老王觉得自己把时骏说得哑口无言了,兴致冲冲地丢下一句:“我去调查樊静的父亲。”后,冲出了霍家。 时骏始终很冷静,他抽出牛皮纸口袋里最后一张纸,这是验尸报告。他仔细地看着。 死因是尖锐硬物刺中心脏,造成其死亡的致命伤。死亡时间约在23:00——00:00之间,尸体的肋部、肩胛有严重的肌肉拉伤;鼻腔、口腔内有少量羊毛纤维…… 鼻口腔里有羊毛纤维?这种情况只有捂住口鼻窒息的情况中才会发生。但是为什么在死者的面部没有发现大力按压后的痕迹呢? 时骏拿着验尸报告,紧锁眉头。 今天是案发的第五天,过去两天内案情毫无进展。霍钢那边忙着调查腾子文和腾勇两家的情况,时骏则是奔波于C大与城市之间,也搞不清他在忙些什么。 老王对樊静父亲的调查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案发当晚樊静深夜返家的理由貌似是樊父对其就何时跟腾子文断绝来往的事情说教一番。而樊静本人似乎一直很稳定。至于腾勇,他在昨天下午出了院,并执意不回家修养,今天早上返回学校。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精力充沛啊。 站在C大校园里看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学生们,时骏第N次发出感慨。从远处传来的喊声让他转过身去,对着校务主任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这一次是腾勇约见霍钢,怎奈霍队长过于繁忙把这事推给了时骏。巧的是时骏也忙,忙到只好把见面时间一改再改,最后定在今天校庆活动之后见面。 据说,腾勇参加的是时装走秀。原本已经推脱这才活动的腾勇被学生会热情的学姐们以各种理由拉了回来。这事时骏是知道的,同时也对现在的女孩子们更加难以理解。很明显,腾勇受了伤又被牵扯进凶杀案,他本人推脱这次活动是无可厚非,若是懂得体贴的人才不会再次邀请他。 可见,女孩们的脑子和她们的办事能力不成正比。 04 临时搭建的T型台上,腾勇看上去好了很多,至少缠在脑袋上的纱布被设计新颖的帽子盖得严严实实。只是这个帅气的小伙子仅在这几天就瘦了些许,看上去有些脱像了。 台下时不时传来喝彩声,而台上的腾勇似乎始终保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这样反而引来更多女孩的瞩目。时骏看着这个还不算成熟的男孩子以自己帅气的脸修长的身材征服了各路学姐学妹,偷偷地想着,如果没有发生腾子文的事,腾勇的表现会不会更好? 顾盼之间,眼光流转,转身驻足真有些职业模特的风采。尤其是回头一望的姿态,更显出腾勇的洒脱的气质。挂在脖子下面的银色项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着了站在下面的时骏。时骏半眯着眼睛,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会场。 二十分钟后,腾勇换了自己的衣服急匆匆跑了出来,见到时骏连声道歉,并带着他迅速地离开了嘈杂的地方。 时腾二人选择在校内的一家小小咖啡店内谈话,从腾勇点的那几样饮品和小吃来看,这孩子必定是一直生活在优等环境中长大,八成不会考虑所谓父母挣钱不易的道理。时骏这个从大学开始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的人明显有些看不惯腾勇的铺张浪费。 “够了。”时骏制止了腾勇点要一份大果盘的意图,笑着说,“就我们俩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腾勇很体面地笑了笑:“我是不想怠慢了警官先生(四月帮我该成英文的)” “好了,我们来说说案子吧。你找我不就是想谈这个?” 也许是时骏的态度有问题,对面的腾勇明显挫了一截儿,他讪讪地拿起水果茶的茶壶,给时骏斟上,眼睛低垂着,说道:“你们是不是在怀疑我?” “为什么这么问?” 茶壶被放在一旁,随着轻不可闻的声音腾勇也叹了一口气,仿佛有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看到他这样,时骏出奇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态度,随口道:“今天只是随便聊聊,你看,我连警服都没穿。”他随口扯谎,脸上不羞不臊的。言罢,还稍稍倾过身子,注视着腾勇,“你好像很敏感?” 一句话把腾勇说的面红过耳,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证明自己不是多想:“其实这很容易看出来。当时只有我,我的意思是,子文被害的时候只有我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警方明白我是无辜的,或者说,我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也不清楚,我自己也很迷惑。” 这种说法倒是新鲜。时骏在心里品咂着他这番不算辩解的辩解,反问他:“听你这话好像也在怀疑自己?怀疑什么呢?” “说不清。:腾勇双手握着透明的杯子,头垂下去,闷闷地说,“那天晚上在他找我之前,我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谁会在半夜约人出去到那种很奇怪的地方见面呢?如果他不是我的堂弟,我根本不会去。也许,他被害的原因我是知道的,只是目前为止我还不清楚那是什么,又或者,他是因为我……” “因为你?” 猛地被时骏打断,腾勇一下子乱了自己的节奏。他抬眼看着时骏,一时间竟有些慌张了:“我的意思是,你看,为什么子文不找别人只找我呢?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以后会不会做了什么事,引起什么不该发生的前奏?” “等一下。腾勇,生日宴会上你喝的很多吗?“ “不,事实上并不是醉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至少我还能埋单,知道去超市给自己弄点喝的解酒。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那时候的我应该算是清醒的,只是脑袋稍微有些眩晕。” 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听着他急切的说明,时骏反而比刚才更吊儿郎当了。直到,腾勇说完了这些反反复复的说明之后,时骏才婉转的提到了关于樊静的问题。 对此,腾勇多少是了解些的。他第一次看到樊静时跟时骏一个看法,这女孩配给腾子文有点浪费了。但那是堂弟的女友,他只会觉得子文非常幸运,能交往到一个很爱他并非常美丽的女友。 如果说腾勇对腾子文不甚了解,那对樊静就更谈不上什么了。腾勇跟樊静的接触,每次都源于腾子文,但因腾家堂兄弟的爱好不同,腾勇很少会陪着他们那对情侣在一起玩闹。因此,樊静和腾勇之间还是客套为主的关系。 至于腾勇对腾子文和樊静的看法,他的回答是:“他们非常相爱。” “哦。” 不管腾勇说什么,时骏就像是一块海绵,任你千钧力道打上去他纹丝不动。最后,腾勇离开的时候显得有些失落。 而时骏,在跟霍钢做汇报时,说道:“对,是我的直觉。” “时骏,靠直觉没办法破案。如果你怀疑他,就要拿出相应的证据出来。” 坐在车里时骏咂舌:“现在没有。但是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哪里很错乱,目前为止涉案人只有他和樊静,我不认为樊静会杀了腾子文。那么,就只剩下腾勇。” “就这些?你只是用排除法就锁定嫌疑人了?” “当然不止这些。今天他约我见面,说实在的,那小子很油滑,说来说去我也抓不住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总之一句话,他太像个无辜者了。” 电话里传来霍钢爽朗的笑声,时骏阴沉着脸,没好气地损了一句。末了,等霍钢笑够了,才问:“按照你的推论,那么腾勇脑后的伤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对吧?” “所以我才让你找伤痕鉴定专家。” “好好说话,别嘀咕。” 被教训了一句,时骏索性闭嘴不谈。少时,电话里传出霍钢无可奈何的叹息声:“时骏,伤痕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个伤口是类似铁棒造成的,从深浅、形状以及伤口的部位来分析,结果证明是他人所为,并非腾勇自己搞出来的产物。时骏,你的推论是错误的。” 嘁! 稳坐在办公室里的霍钢看着被时骏果断切断的电话,苦笑着说:“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任性。” 话音还没落地儿,下属敲门而入。带来了关于腾子文和腾勇家庭的一些材料。 霍钢初步整理了一下: 腾子文的父亲,腾洪涛在哥哥腾洪海举家移民之后,接管了哥哥的房产和股票。那时候腾子文五岁,家境一般。 腾洪涛一直帮忙管理哥哥腾洪海地股票,并在腾洪海移民之后出租了他的房子,股票在腾洪涛的手里跌跌涨涨,他倒也懂得下功夫,六年间富裕起来。 腾子文的母亲是个连初中都没读完的专职家庭妇女,脾气性格不好,不过很吃苦耐劳。 他们一家三口至今还住着腾洪海当年的公寓,腾洪海一家在十月前回国也没有讨要原来的公寓,而是在市中心另外卖留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与弟弟一家相处的很融洽。 这些就是腾家的基本情况。霍钢摘掉了眼镜,对下属说了声辛苦,便请他出去继续工作。当房门紧闭了,他才重新拿起资料,不经意间,眉头深锁。 时骏被将了一军,霍钢以完美的证据驳倒了他的推论。那么,一切又要从头开始。当晚九点整,时骏再次勘察案发现场。他一手拿着鸡翅,一手拎着袋子,慢吞吞地爬着楼梯。 这时候他很想抱怨,为什么着该死的电梯又停了?他这一天都没吃过东西,没力气爬楼。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嘴里也没闲着,大口大口吃着鸡翅。终于爬上了七楼。他喘着气,再次抱怨:“奶奶的,以后换房子一定买一楼!”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案发现场的门口。从他的角度看进去,只能看到对面第一个柜子,就是关着腾勇的那一个。 时骏回忆着鉴证人员给出的结论,里面的血迹的确是属于腾勇的,再结合今天霍钢给的伤痕鉴定结果表明腾勇脑后的伤也是他人所为。 哎…… 怎么能让霍钢来个回马枪呢?时骏郁闷地琢磨着。 痛定思痛!他决定专心勘察现场。 整个更衣室,在决定重修后已经变成了堆积物品的房间。这里有很多断裂的钢筋,铁棍、满箱的油漆、堆砌起来待用的木板、为数不少的瓷砖,这些东西满满登登地挤在房间的右手边。再往里看,就是那个公用的现已破损的更衣柜。如果说,腾子文当时跟凶手有打斗的经过,那么肯定会碰倒一些摆放杂乱的东西。而就现在来看,想要从表面上分析出什么显然是徒劳的,除非吧整个鉴证组找来,一一取证回去做化验才行。 忽然觉得有些气闷,他闲晃着走上了楼顶。深夜的风吹来,勾着他咕咕响的肚子不合时宜地闹腾着。摸摸袋子里还剩下的一个小汉堡,也不管是冰冷的拿出来就咬,这一口咬到他最讨厌的酸黄瓜,啐到地上,开始捉摸该去霍钢那找点热乎的东西吃。 05 离开案发现场,时骏先抽根烟解解瘾,这时打从楼侧走过来一个打更老头,看到时骏了很热情地招呼了一声,接着,就是满肚子的牢骚统统吐了出来。 老爷子也六十多岁了,建筑工人撤离后他就来打更,早上睡不好,晚上不敢睡,这几天太闹人。 “闹人?” “是啊。”老头紧了紧棉衣,说,“每天早上打地基的动静太闹人。” “地基?”时骏狐疑地问。 经过老人的指点,时骏影影绰绰地能看到很远的地方高耸着一架机器。据说是正在盖建的一栋医药所大楼,这几天正在打地基。每天早上五点开始,咚咚声吵的人心烦。 心烦啊,时骏笑笑,别过老人离开了。 闲话少叙,时骏离开了C大之后就去警察局找霍钢,问问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一进门,刚好赶上刑警队吃宵夜,他厚着脸皮又跟着蹭了一顿。吃吃喝喝的时候,霍钢详细地把腾家的情况说了一遍,时骏那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开口差点噎着。 霍钢哭笑不得地为他倒了一杯柠檬茶顺顺,一旁的几个小警员斜视自家队长:“霍队,我们咋没有柠檬茶喝啊?” “等你们一人能顶三个人的时候我天天给你们煮咖啡。” 得了便宜的时骏嘿嘿笑着,顺了口气,才说:“这些资料不全,没我想要的。” 负责调查腾家的警员眨眨眼:“你想要什么?” 时骏找来纸笔,写点东西交给对方,并叮嘱:“仔细点差,最好不要接触这两家人。” 警员看着手中的东西,狐疑地望向霍钢请示意见,后者点点头,倒也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吃过了宵夜,时骏拉着霍钢要去看尸体。霍钢一想到解剖室的法医顿时迟疑了脚步。怎奈,时骏去意已决,生拉硬拽着把霍钢弄了出去。 就像霍钢担心的那样,连续熬夜的法医一见他表情顿时阴沉下来。手中还拿着的某种刀具唰唰地冒着寒光,在霍钢面前一闪:“想要我做活体解剖吗?” 时骏不理会那两个人的激流暗涌,自顾自地走进去打开存放腾子文尸体的冰柜。 年纪只有21岁的男孩子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在他青白色的脸上还能看出眉眼之间的一份清秀。时骏戴着手套轻轻拨动尸体的头部,细看脖子上有没有什么痕迹。并问还在挤兑霍钢的法师:“他的手背上有伤吗?” “没有。”法医放过了霍钢,转身走到时骏身边,指着尸体的双肩,“这里的伤比较严重,又被大力击打过的迹象。另外就是右侧肋骨部位的肌肉明显拉伤的问题。你也算是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像这种拉伤不可能是外力造成,而是死者在用力不当的时候造成的肌肉组织损伤。” 时骏明白法医的意思,霍钢也跟着说:“那是不是可以明确的肯定,死者在临死前有过过激的反抗,用力不当造成肌肉拉伤?” 法医还本打算跟时霍二人聊聊这个拉伤的问题,不想,时骏忽然改变了话题:“死者口鼻腔内的羊毛纤维成分是什么?” “帽子或者是围巾,冬天的御寒用品。很常见。” 听罢法医的回答,不等再说什么,霍钢跟着补充:“我们在死者的遗物中找到相同质地的羊毛帽子,经过化验,与死者口鼻腔内的物质相同。” 哈? 时骏发出一个简单的疑问声音。法医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发出不解的单音。死者的遗物里有相同物质的帽子,这证明死者没有被凶手捂住过口鼻。 “得了。”时骏打着哈欠摆摆手,“我回家睡觉。” 说是回家,其实还是回了霍钢的家。这一觉倒也睡的踏踏实实,只可惜,在早上五点半的时候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里,霍钢气急败坏地说:“马上到C大,一名学生被砸死了。” 时骏风风火火地赶到C大后,意外地看到了腾勇。 腾勇坐在警车里面色苍白,瑟瑟发抖。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像已经魂飞魄散了一样。时骏看着重建的体育大楼前并没有勘察现场的警务人员,便拉住一个过路的小警察:“现场在哪里?” “呦,时哥啊。我就琢磨你得过来,现场在后面,死者被从七楼掉下来的更衣柜砸死。腾勇是目击者。详细情况你自己问吧,我还得去给队长送东西。” 忙不迭地抬头看了眼高耸的七层大楼,上面有着明晃晃的照明灯,这个距离下只能看到几个还在活动着的人影。他没急着上去,走到车前,敲敲车窗,吓得腾勇猛的一个激灵。 “冷静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时骏很真切地安慰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腾勇的思维很混乱,乱七八糟说了半个多小时时骏才明白。按照腾勇的描述,昨天下午在校内的餐厅里,死者也就是腾勇的同系学长找到他,询问关于现场的事。 这位学长在两月前参加了与国外大学的教课交流活动,去外面读了两个月。他错过了体育大楼重建时同学们整理私人物品的时间。他是在一周前回来的,在家休息了三天倒时差,回到学校后才知道体育大楼重建了。 这是个平时迷迷糊糊的家伙,回来后一直找着非常重要的宝物。宝物是他在观看奥运会时得到一个冠军的签名。不错,这个迷糊的家伙把签名忘在了更衣柜里,而他的更衣柜就在腾子文的命案现场。 那里发生了命案,他几天来也没干靠前上去找东西。听说腾勇与案子有关,就去找他打听一下。 腾勇说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劝他等结案后再去找东西比较好。但这位学长是个急性子,找到施工头头想要走个后门,结果吃了个闭门羹。他一气之下,就准备自己偷偷摸进去。 “不就是那个东西嘛,至于那么紧张?”这是学长的原话 腾勇还是有些担心,就决定陪着学长一起去。 他们学校没有熄灯的规矩,但是会在十一点准时锁上宿舍大楼。学长也没那个胆量在深夜摸去一个案发现场。所以,他在宿舍门打开的时间,也就是早上四点和腾勇约好,一同去找东西。 大楼的前门已经被警方锁上,这两个人摸到楼后一扇在里面开着的窗户。他们从窗户跳进去,摸黑爬楼梯上了七楼。到底还是两个年轻的学生,完全没有想到案发现场已经被拉了警戒线,并有警告牌立在前面。学长胆怯了,他们只能怏怏而归。 顺着原路返回,学生先跳出了窗外,跟着是腾勇。为了不被发现,腾勇踮起脚去关窗户。这时候,学长在窗户下面发现一根很粗的麻绳。用手电顺着绳子找过去,看到绳子一路通往上面。 当时的学长鬼使神差地去拉动绳子,没拉几下,就忽然猛推了一把站在身边的腾勇。接着,腾勇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家伙掉下来,把学长压在下面。 最后,时骏抓了抓腾勇的肩膀,好让他尽量放松些。并问:“你们在跳进去之前没发现有绳子吗?” “没有,根本没有。” 时骏点点头:“行了,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吧。” 言罢,他看着腾勇闭上了眼睛,脸上的颓然超越了他现有的年龄,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我不想回家。”腾勇的声音了无生气,让时骏愣住了,“我父母去外地谈生意,回家就我自己。” “可以去你叔叔家。” 闻言,腾勇捂着脸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不语,只是拼命地摇着。时骏并不擅长安慰年轻人,只能略表慰意的拍拍他的肩,开车门离去。 楼顶上,勘察现场的人很多。时骏在他们中间找到了霍钢,对方也是一脸郁闷的摸样,拉着他走到稍远的地方,低声说:“一根绳子,一块长五米的木板,看上去非常简单的机关构造。只要下面有人拉动绳子触动木板,放在上面的更衣柜就会掉下去。问题是……” “我知道。”时骏接道,“谁会知道腾勇和另外一个人来这里?又知道他们肯定会从楼后的那扇窗户跳进跳出。” 推了一把时骏,让他看向楼边设计机关的地方:“那个机关非常简单。” “有多简单?” “自己去看。懒鬼。” 没有听霍钢的建议,时骏顺着腾勇他们所走的路线从东侧的楼梯下楼,一路走到了楼后的那扇窗户下面。窗户是大开的,几个鉴证人员正在用腾勇的鞋对比脚印。 时骏走过去看了看,好奇地抓着一名鉴证员的手腕,把他手中刚刚提取的不明物质举到眼前:“这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被踩烂的叶子。” “哦。”时骏随口应了一声,转了身。身后的一切仿佛已无法再吸引他。他溜溜达达地走过现场地带,朝着大门过去。路上,他打电话告诉霍钢:“查一下,有谁知道他们在今天早上去体育大楼。还有,你们问完了,把看管大楼的打更老头给我。” “你对老头有兴趣?” “我对你还有兴趣呢,要不要跟我促膝长谈?” 霍钢眯眼一笑,“只是促膝吗?。” 随便说说,干嘛这么较真儿呢? 06 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时骏忽然发现在路边一个小亭子里坐着一个女孩。女孩站在亭子的台阶上,翘脚看着体育大楼的方向。时骏留心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竟然是樊静。 “这么早?”时骏走过去打招呼,“你站在这里看不到什么。” 时骏突然出现吓了樊静一跳,她打量了时骏好几次才想起这个人是谁。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了亭子,问候:“早上好。” 很有礼貌的孩子,不错。时骏笑了笑:“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每天都这时候起床,来背单词。”说完,她偷偷地瞄了眼体育大楼的方向。 “你知道了?”时骏问她。 樊静点点头,马上又摇了头。避开了时骏含笑的目光,说:“我听见了警笛声。那边,又发生了什么?” 早上五点左右大楼下面有人被害,腾勇也在。“ 闻言,樊静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下意识地抬头,急问:“腾勇死了!?” 与其说疑问句,还不如说是确定句来得更贴切。时骏不再言语,只是看着樊静手足无措地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听她说:“那里,可以去看看吗?” “回去吧,早上很冷。” 简单的一句话,时骏把木然的樊静独自留下,他仍然是溜溜达达的样子走出了校园。 早上七点,时骏给老王打了电话:“查一下樊静,看她最近几天有没有接触过腾勇。还要查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五点之间都做过什么,在哪里呆过,尽快给我消息。” 老王拿着手机,看着马路对面的拉面馆叫苦三声,转身钻进车里去继续查案。 上午十点。时骏在警局见到了他感兴趣的老头。但老头对他没啥兴趣,只想尽快回家,所以,对于时骏的提问回答的很快。 老头住在体育大楼一楼的门卫室里,案发时间05:10的时候,被跑来的腾勇喊出去,这才知道有学生被砸死了。 时骏纳闷,问他难道没听见一声巨响吗? “我以为事那家工地开始打地基了。” 对了,学校远处有正在盖建的大楼,每天早上五点开始打地基。这也难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会误会。 “老爷子,当时腾勇找你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乱七八糟,我好半天都没听懂。是他拉着我跑出去的。” 说着话,时骏拿出第二名死者的照片放在桌子上,并问:“最近几天,你见过他吗?” “见过。前天见这一次。” 老人说这个学生去过体育大楼找施工人员,当时是中午。最后一个准备离开的建筑工人在老人的屋子里耗时间,刚巧这个学生找了过去。 在老人的叙述中,时骏写下了学生与工人的对话记录。 “我要上去拿东西。” “里面都封闭了,不让进。” “那你帮我拿,就在从南至北第2个柜子。” “俺不分南北。” “从右往左边看你会吧?“ “那是俺对着房门的右边,还是俺对着柜子的右边?” “所以我才讨厌乡下来的!喂,你总会抬头吧?我那柜子上便漏着半个通风口!” “俺不管。没看俺拿着东西要走,俺今天就回家了,这事你找警察去吧。” 当晚十点整,在外面跑了一天的时骏去警察局找到霍钢。霍队长看着对话记录,霍钢白了眼时骏:“你要干什么就直说。“ 不待时骏回答,鉴证组的门打开了,里面的人走出来给他们一份化验结果。霍钢抢先看了看,诧异地说:“黄瓜?” “就是黄瓜。” “为什么是黄瓜?” “因为它叫黄瓜。” 霍钢瞪了一眼白痴骏:“你到现在还跟我打迷魂阵?如果说这个学生与腾子文案件有关,你会怎么给我……“ “霍钢!”时骏地喝了一声,随即靠近他,避开周围的人,“咱们都心知肚明,砸死这个学生的更衣柜正是关着腾勇的那个。鉴证科已经检查过这个柜子,门锁被撬,里面有腾勇的指纹和血迹,这些都很正常。但为什么有人要把这个推下去,砸死一个人?凶手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学生还是腾勇?” “我认为目标是腾勇。” “对!”时骏无赖地笑起来,“我跟你赌一根黄瓜,腾勇跟两起命案有紧密的关系。” “那樊静呢?”霍钢反驳,“刚才老王告诉我,樊静在昨晚九点之后离开宿舍,今天早上八点才回去。老王也查过她里的情况,樊静根本没回家。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心情不好去看循环午夜场的电影,还把票根留着。她有作案时间。” 时骏撇撇嘴:“那我再跟你赌一筐黄瓜,樊静与本案无关。至少跟腾子文的案子无关。” “口说无凭。” “你诚心根本我过不去是吧?” 怒,这小子又犯混劲了。霍钢瞥了眼四周,见人不少就压着声音:“那你给我看点过得去的东西!我提醒你时骏,腾勇他们去体育大楼找东西不下五个人知道,这些人都是死者的同学,他们的行动不是保密的。你知道学校那种地方,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说不定会传到多少人的耳朵里。你指望在这方面找出线索吗?”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这方面下手?我是告诉你,这案子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滚!都死俩个人了还不复杂?听着时骏,我怀疑还会有第三个被害人,所以,我可以跟你赌一筐苦瓜,这案子很复杂!” 两个人好像学生时代那样相互较起真儿来。时骏数落着霍钢还跟以前一样就认得真凭实据,有时候,破案也许要灵感。对此,霍钢反驳他太天马行空,要不是自己时刻镇着他,他指不定会飞到那片天去。 这俩人吵了一路,终于到了腾勇的家。 门,是锁着的。时骏还纳闷,下午有警察亲自送腾勇回家,这小子不会是一个人跑出去了吧?一旁的霍钢却没他这么乐观,强迫性的打开了房门,二人直接闯了进去。 穿过安安静静的客厅,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时骏看见了在地上卷曲着的腾勇。他的面色异常,口吐白沫,不用去触摸也能看出来,他死了。 霍钢气恼地狠捶了一拳房门,一边掏出手套戴上一边告诉时骏:“你输了。” 现场很干净,没有任何可疑迹象。腾勇的尸体没有被殴打过,就像他的家一样干净。法医说他是氨基甲酸酯类中毒,死者在死亡前出现尿失禁、呕吐、大汗等情况。从尸体表面来分析,死者服用毒药后并非立刻死亡,他在痛苦中挣扎了一个半小时。 整个现场里有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为首的霍钢心情不好,他一直都在极度认真的勘察现场,而时骏,从一开始就站在不会妨碍大家工作的角落里,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打量着法医手下的尸体。 那这张脸已经看不出他帅气的摸样,也许是因为中毒前的痛苦,他的嘴和鼻子皱皱着,造成不该出现在年轻脸上的皱纹,只有那双眼睛轻浅的闭合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毫无生气。 老王跑过来提供第一时间的线索:“老李说死亡时间大概在今晚的19:00——20:00之间。这段时间我还在查樊静的情况。” “你想说什么?”霍钢问他。 “昨天白天,樊静去过腾子文家中,逗留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又去了他父亲的工地一趟,出来的时候拎着一个塑料袋。我在工地上看见有很多的杀虫剂、灭鼠灵一类的药物。” 霍钢深深吸了口气:“不能因为点线索就确定,明早九点之前,查清樊静在案发时间的去向。” 时骏悄悄地离开了腾勇家,正在提取指纹的霍钢转身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工作。 看到门外站着的陌生人,家庭主妇愣了一下。时骏自我介绍是刑警队长霍钢安排过来的警察,妇人甚至忘记索要他的证件,就把时骏让进了家中。 偌大的客厅里杂乱不堪,腾子文的父亲,腾洪涛坐在地上正拿着一张金色的纸折叠元宝。时骏跟他打声招呼,走过去:“孩子还在警局,你们这么早就开始……” “我给子文买了块墓地,墓园里不让烧纸。”腾洪涛声音沙哑,闷头叠着金色的纸元宝,“我多叠点今晚去学校烧给他。” 时骏攥了攥口袋里的手套,很冷静地告诉他:“学校也不让。” 腾洪涛不予回答,一个接着一个的叠着。时骏只好转身看着腾子文的母亲,她一直在呜呜的哭着,好几天没打理的卷发就像是粘成了一团压着这个女人的脑袋。 “请节哀。”时骏随口道,“我来是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最好立刻把腾洪海夫妇找回来。” 腾洪涛的手停了下来:“什么,不幸的消息?” “腾勇死了。” 女人哭喊着的尖叫声刺得时骏头疼欲裂,腾洪海呆呆地坐在地上双手发抖。时骏找不出还应该说的话,默默转身,走出去的时候给这对夫妻轻轻把门关好。 07 回到霍钢的家,时骏安安静静的有些反常。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过了就去洗澡,打理好这些后扑到床上,蒙头大睡。 时骏睡的并不安稳,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就醒了。他起了床,把带回来的各种资料按类分好,换了衣服,出门。 早上六点整,时骏赶到樊静家中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一步进去,老王带着一名同事就堵在门口,跟樊静的父亲据理力争。 老王那意思很简单,不是拘捕樊静只是请她去协助调查。 “请等等。”时骏横插一脚,站在双方之间。他略有深意地看了眼樊静的父亲,并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女儿去警察局,这事好商量,只要让我跟樊静谈谈就可以。” “时骏!”老王有些急了,偷偷拉了一把时骏的衣服。对方回过头示意他不要再坚持。 樊静的父亲似乎并不反感时骏,因为女儿可以不必去警局,他揣着怀疑态度把时骏让进了客厅内。 少时樊静双眼通红地从二楼走了下来,看到时骏的时候略有些诧异。 “早上好。”她礼貌的打招呼。 “早上好。我来是有些事想要跟你谈谈。” 老王在时骏进去的时候就被樊静的父亲关在了门外,因此,他不知道时骏到底跟樊静说过些什么。他以为这次谈话会进行很长时间,不想,半小时或时骏就出来了。并说:“腾子文留在现场的遗物还在吗?” “有一些还给腾洪涛了。” “腾勇的父母有联系吗?” “有。昨晚就联系上了,今天上午七点去警局看尸体。” 时骏低头看了眼手表,是早上的06:20,他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时候,已经洗过脸的樊静也走出家门,在老王诧异的注视下上了他们的车。老王很想知道,时骏是如何说服樊家父亲的。 法医室内,时骏第一次见到腾勇的父母。他的父亲腾洪海跟弟弟腾洪涛相比年轻许多,也洋气很多。而腾勇的母亲,被腾子文的母亲搀扶着,走路都有些打晃。站在最后面的是腾子文的父亲,腾洪涛,他始终阴沉着脸,不言不语。 霍钢对法医点点头,后者打开一扇门,里面存放着腾勇的尸体。母亲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法医室,悲苦而又绝望。 一名女警拉着腾勇的母亲走出去,在走廊里安抚着她。腾洪海面无血色,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凸凸地跳着,泄露了他心头的愤怒。他看着霍钢:“是谁杀了我儿子?” “正在调查。” “你们最好快些。我儿子,小勇,他,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霍钢不是第一次面对死者的家属,这种时候他能做的仅仅是保证会尽快破案。但眼下,他不能在随口说出这种话。 时骏走过去,挡住了腾洪海威逼霍钢的视线,很严肃地说:“腾先生,在我们侦破腾勇案之前,我希望你能了解自己儿子都做过什么。” 腾洪海回以“你什么意思”的目光。时骏走过去几步,把房门关好,这才说:“杀了腾子文的凶手正是腾勇。” 一石激起千层浪,若不是霍钢眼疾手快,腾洪海那一拳就结结实实落在时骏的脸上。 面对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的悲怒,时骏坚守着自己的立场。大喝一声:“如果你想知道是谁杀了腾勇,就安静点听我说完!” 一句话戳中了腾洪海的致命点,他强制自己稳定下来,大力地推开霍钢:“好,我倒要听听,你会说写什么。” “我们在侦破腾子文一案中有很多疑点。首先,腾勇在案发前一晚的22:45接到腾子文的短信,约他在重建的体育大楼见面。我曾经怀疑过腾勇伪造短信,但事实证明那的确是腾子文发给他的。我之所以怀疑腾勇,是因为他被关在更衣柜里长达五个小时之久,五个小时内他又四个小时是清醒的,他自己说用力捶打更衣柜并大声呼救,我们做过实验,高七层,又被关在更衣柜里的呼救声完全传不出去,没人发现他也是正确的。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大家注意,我们在捶打一面墙或者是一扇门的时候,不可能始终都握着拳头,也会张开手掌去拍打阻碍物,按照常理和逻辑行为来看,柜子门里侧应该有腾勇十根手指的指纹。我们在柜子里面找到了腾勇的血迹、柜子两侧的指纹,却没有在柜门里侧找到他的指纹。” “你是想说腾勇没有张开手掌拍打柜门吗?” 跟着时骏一起过来的樊静有些迟疑地问,她得到了时骏的点头示意,越发糊涂起来。 时骏接着说:“我曾经想过是腾勇把腾子文引到体育大楼七楼并将其杀害,之后自己撞伤了脑后,造成被袭击的假象。这样一来,我就需要解决两个疑点,一,腾勇是怎么把自己反锁在更衣柜里的;二,腾勇脑后的伤是怎么来的?” 扫过一眼屋内的所有人,时骏已经适应了他们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霍钢,这人一副从容摸样,眼神中给予对他的支持和肯定。 时骏走到腾勇的尸体前,轻轻拨动他的脑露出后面还未愈合的伤口:“伤痕鉴定专家告诉我这个伤口不是他自己弄的,这就让我对他的怀疑没有立足点。那时候我几乎要把他排除嫌疑人名单。但紧跟着就是第二名死者,这名死者与案件有着微妙的牵扯。他的东西遗忘在案发现场,正好是腾勇被关的那个更衣柜。正是他的死让我重新开始怀疑腾勇。” 这时候,腾洪海再也忍耐不住,逼问时骏拿出确凿的证据。但叙述案件不可能以跳跃的房间进行,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要清晰并循序渐进。 时骏说明第二名死者的案件明显与更衣柜有关,那么更衣柜在腾子文的案件中又是起到什么作用呢?时骏联想到那柜门里侧缺少腾勇的指纹,假设下来的结果就是,腾勇被关的更衣柜并不是砸死第二名死者的柜子。 这一说明造成了很多人的困惑,时骏倒也不急。耐心地给大家解释,并在此之前,提出一个腾子文尸体上的现象。 在腾子文的口鼻腔内发现羊毛纤维。 这些纤维来自腾子文自己的帽子,想象一下,腾子文为什么要把帽子放在脸上?那种东西不是该戴在头上的吗? 被扣在脸上的帽子、腾勇接到的短信、腾勇脑后的伤口,结合这三点,时骏给出一个惊人的答案。 “是腾子文要杀腾勇。” 顿时间,屋内响起声声倒吸冷气的惊愕,樊静难以置信地走到时骏面前,急问:“这不可能!死的是子文,不是腾勇。” “因为腾子文反被腾勇杀了。”时骏冷静地回答,“事情经过是当晚腾子文送你回宿舍之后发短息联系了腾勇,并直接去体育大楼七层等着他。腾子文用帽子捂住了口鼻,是不想被腾勇看到他的脸。当腾勇按时赴约后,腾子文躲在门后用在房间里找到的一根铁棒击打腾勇脑后。不过,因为他的紧张和慌乱,再加上本身就没什么力气,他并没有把腾勇打昏,反而拉伤了自己肋骨附近的肌肉。” 说着,时骏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指着腾勇的腹部说:“这里有六块明显的肌肉,证明腾勇是个长期锻炼身体的人,真刀真枪的打起来腾子文毫无胜算。况且,那天晚上腾勇多喝几杯,脑子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情绪易激动,面临生死搏击的时候是不会顾及到手下留情的。插在腾子文心口的钢筋是随手在更衣室地上捡起来的,事后被他擦去指纹浸在水里。” “那腾勇是怎么把自己反锁进更衣柜的呢?还有,他为什么要用水浸泡现场?” 听过法医的疑问,时骏解释道:“这是个小把戏。案发现场里有五个并排摆放的柜子,每个柜子都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在靠西面的墙壁还有一个公用的柜子,这个是破损的,侧面的铁皮有一半被剥落了。杀了腾子文之后,腾勇的神智也清醒了许多,他很快就制造了一个假现场。首先,他把五个柜子朝着东面推挤,再把那个破损的柜子并过去,紧挨着第一个柜子。这样一来,那个破损的柜子就成了第一个。而原本的第一个就变成了第二个。腾勇踩着油漆箱子顺着破损的柜子侧面爬进去。” 樊静再度开口打断了时骏,她问,如果腾勇杀了腾子文为什么不马上离开现场呢?为什么还要钻进柜子里? 对此,时骏只好先给她解释一番:“他不能马上走的原因是你。” “我?”樊静不解地看着他。 “对。因为在你和腾子文离开生日宴会之后,腾勇曾经给腾子文打过电话。当时你在场,腾子文说‘见面再说’这就意味着,你很可能知道当晚腾子文有可能约见腾勇,如果他离开现场,警方会沿着这条线针对他展开调查。不管怎么看,你听到他们通话的这件事,对腾勇来说都是不利的。所以,他要想办法把不利变成有利。” 说罢,时骏让老王打开电脑,调出里面关于腾子文案件的资料。 08 说罢,时骏让老王打开电脑,调出里面关于腾子文案件的资料。并指着其中一张现场被水浸着的照片说:“你们仔细看,这些水已经完全把地面淹没。我们什么都查不到。腾勇之所以放水的原因是脚印。换个角度说,如果有第三个人在更衣室里杀了腾子文袭击腾勇,那么地面上就该留有这个人的脚印。但事实上这个人是不存在的,腾勇料到警方发现这点后会严重怀疑自己的口供,所以,他在仅有的时间内使用放水严重破坏现场。” 接着,时骏点开第二张照片,这是砸死第二名死者的柜子,主要看的是门鼻和锁。 “这里有被撬过的擦痕,当时锁头就在旁边。我们可以推想一下,工人进入现场后一片漆黑,他慌张的只注意腾勇的声音而没看到那个柜子侧面的铁皮是微微被剥落下来的。接着,他急着去找工具的时候发现了尸体,如果是个冷静的人会先去报警,赶巧这个工人没有携带电话,又听说腾勇受伤,他被怂恿去先找来工具撬坏了门鼻,破坏了锁头把腾勇拉出来。这时候,腾勇谎称自己走不动路,工人把他放在七楼的楼梯上,出去那电话报警。工人走后,腾永返回现场,把破损的柜子推回远处,用工人忘在现场的工具破坏了第一个柜子,造成这个柜子才是他被关着的地方。他很细心,在里面打了个滚,把指纹和血迹蹭上去,只是百密一疏忘了在柜门里侧沾上指纹。等我们大到达现场后自然而然认定被动过手脚的柜子是关着他的那一个。” 接下来,时骏明白大家会有什么疑问。他不急不躁地听他们说完,就第二名死者的原因,继续说明。 他提供给大家由打更老人叙述的一段对话。其中,他强调,死者在向施工人员要求上去那东西的时候,说过一句:“我那柜子上边露着半个通风口!” “他的柜子是第一个,也就是砸死他的那个。但是,我们所拍摄的现场照片中,他的柜子并没有露出半个通风口,而是向左侧移动一些,把整个通风口露了出来。这代表什么?” “我明白。”樊静说道,“我知道更衣室里的柜子并不是一个紧挨着一个的,两个柜子中间大约有二十厘米的距离。如果学长的柜子以前是露出半个通风口而现在却不是的话,就表明这些柜子被移动过。” 时骏给予些许赞赏的目光,点点头,接着说:“这就是他死亡的原因。如果这名死者找到警方说了情况,我们肯定会知道柜子被移动过,也会调查其原因。那么,腾勇就危险了。这个死者很可悲的找到了他,只是想询问关于现场的一些情况,但腾勇却已经决定要杀他灭口。” 无疑,没人想到第二名死者也是腾勇杀的。 “好了,请安静一点。”帮忙维持秩序的霍钢开口,有意无意地挡在腾洪海身前,防着他随时有可能扑向时骏的意图。 众人的心高高的悬着,只有时骏稳定地站在腾勇的尸体前,就第二起命案加以说明:“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学生找腾勇询问现场的情况并决定偷偷进入现场拿东西,所以不管他怎么死的,腾勇都可能成为案件的焦点。也因此,不管他是否邀请腾勇陪同,腾勇都要跟着去。因为命案,体育大楼的重建搁浅,施工队也都撤走,只留下一个打更的老爷子在里面,这也是腾勇提早进入现场的时候没人发现的原因。他把柜子搬到楼顶,做了一个简单的机关。等到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跟着那名同学顺着后窗进入大楼。但是,他们并没有一起行动,腾勇找了理由跟同学分开,他自己直接上了楼顶。” 最先,发现这一点的原因是来自腾勇的口供。腾勇说他陪着学长从楼后的窗户进出,但事实上,经过鉴证组的验证,腾勇的脚印只有进,没有出。所以,时骏断定,腾勇在大楼内与死者是分开行动的。 当晚的情况很容易设想出来,腾勇跟学长进入大楼后,找其他接口离开。学长从东侧楼梯上去,他从西侧楼梯上去。只是,他一路走到楼顶,等着学长返回到一楼窗外。 “那他们怎么会和呢?打电话吗?” 时骏对提出问题的樊静摇摇头:“腾勇不会留下一点线索在手机的通话记录上。我想,腾勇跟同学约好,不管找到没找到,二十分钟后都在出发点集合。所以,那个学生离开了现场后按原路返回,因为腾勇还没出来,他就站在窗下等着。” 说完,他又点开第三张照片。上面是死者的手,在手的旁边还有个电筒。 “腾勇说他们跳出窗户后死者发现窗下有绳子并大力拉扯,如果要去拉这么粗的绳子一只手是不够用的。可为什么死者的手里还有个电筒?不用怀疑,这就是他的,上面没有腾勇的指纹。” 一旁的法医听得心痒难耐,只催着时骏快点说完,别再吊人胃口。 “我们勘察过楼顶的机关,以一块五米长的木板和一根绳子是无法托住大半身悬在楼外的更衣柜。当晚的真相是腾勇朝下面看着,以同学手中电筒光源为目标,以五点工地地基声音为掩护,推下了更衣柜。而打更老人以为那是远处打地基的声音,忽略了真相。” 寂静中,爆出腾洪海怒吼的质问,时骏看着他:“我有证据。就在那天晚上九点多,我去过七楼楼顶,无意间把一块酸黄瓜吐在地上。我们的人在提取腾勇脚印做核对的时候,发现这块含有我唾液的酸黄瓜就在他的鞋底。” 在腾洪海的惊愕中,时骏又说:“腾勇生日那天,樊静送他和腾子文眉人一条项链。腾勇的是银质‘隼’的造型,腾子文的是银质‘鹰’的造成,如果不是仔细分辨两个项链几乎一摸一样。当晚,樊静亲手为腾子文戴上项链,在后面,腾子文与腾勇的打斗中,两个人的项链都掉在地上。腾勇错拿了腾子文的‘鹰’把自己的‘隼’给腾子文戴上了。” 这是连霍钢都不知道的线索,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樊静,对方点着头:“是的。那天我是送他们俩一人一条,不过造型上还是有些区别。我估计,只有我能分辨出来。” 老王赶紧屁颠屁颠的打电话告诉证物室的人:“马上化验腾勇的那根项链,看看上面有没有樊静的指纹。注意,是要在项链扣上查验。” 老王的话音落地,时骏就接着说:“樊静把礼物送给腾勇后,他在众多人面前拆了包装,自己戴到脖子上。樊静再也没有碰过那条项链。如果,那条项链扣上带有樊静的指纹,就表明我的推论是正确的。腾勇就是杀害腾子文的凶手。” 很快,鉴证组那边传来消息,腾勇佩戴的项链扣上有樊静的指纹。并将两根项链在照片上做了对比,腾子文的是“隼”腾勇的是“鹰。” 时骏的推论得到印证,腾勇错拿了项链,他是杀害腾子文的真凶。 两起命案以查明真相告终。那么,又是谁杀了腾勇? 时骏点开之后一张照片,是腾勇的面部照片。 “他的嘴巴鼻子周围都有明显的皱纹,说明在临死前因疼痛扭曲了脸部肌肉。我要大家看清楚的他的眼睛。微微闭合,周围没有眼纹。中了化学药物死亡的人很痛苦,我所见过的这种尸体不是眼睛紧闭着,就是瞪大着眼睛。腾勇这双眼睛的情况却很异常,就是说……” 时骏停顿了几秒钟,口气中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他死不瞑目,是凶手帮他和上了眼睛。现在,我可以让鉴证组的人提取腾勇眼皮上的指纹。我想,凶手知道腾子文要杀腾勇的原因。” 法医走到尸体前,为提取指纹做准备。而在场的人中,有一个说:“是我。” 闻声,腾勇的父亲惊恐地看着弟弟——腾洪涛! 尾声 失去儿子又夺走别人儿子的父亲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说自己过的并不风光。变卖了哥哥的股票,霸占了哥哥的公寓,是以为他们一家再也不会回国。没想到十几年后全都回来了,并向他索要那些财产。 他觉得,这十几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全都要回去的哥哥脸兄弟情分都没有。这两年,他的股票做的并不好,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他也拿不出来。哥哥在国外的生意失败,想要回国重新再来,启动资金是必须的,他想不通,为什么哥哥不去外面借款?反而一再跟他索要? 为了还债,他要卖了房子和手中所有股票去小城市生活,而哥哥的孩子腾勇也不像大家眼中看到的那样随和。那是个被惯坏的,只知道大肆挥霍的傲慢家伙。腾子文总是跟父亲偷偷念叨腾勇人前对他如何亲密,人后就会冷言冷语的讽刺催着他让父母赶紧还钱,甚至还暗示过要追求樊静。 腾子文是厌恶腾勇的。 案发前一天晚上,腾洪涛告诉子文,要搬家了,要给他转学了,要他跟樊静说清楚,分手的时候要安慰好人家。 直到腾子文死了,腾勇也没又想到事情真相。终于,在他取回一部分腾子文的遗物,准备去给儿子烧头七那天遇到了樊静。 樊静去家里探望他们夫妻,看到了取回的遗物中有那根项链,并说,这不是子文的而是腾勇的。 听过樊静把详细情况说明后,腾洪涛怀疑是腾勇杀了子文! 趁着哥哥夫妻去外地谈生意,他拿着买来的药去找腾勇。偷偷把药投进水里看着腾勇喝下去,十五分钟后看着他疼的满地打滚。 他告诉腾勇只要说实话,就叫救护车。也许是为了保命,也许是不相信叔叔会杀了自己,腾勇承认了杀害腾子文的事实,腾洪海还留了心眼,用录音机把腾勇的话录下来存档。原本想要事后留腾勇一命的,但是他掌握不好的投药量,不等他冷静下来就夺走了腾勇的生命。 最后,那孩子看着他的目光中有渴求,有懊悔,还有着深深的恐惧。他无法忽视这样一双眼睛,走过去按下他的眼帘。 安安静静的法医室里充斥着亲人们的呼喊声和相互的责骂声,时骏拉着霍钢走出门外,把里面的悲情隔绝在身后。他说:“打赌我输了,你什么时候买一筐苦瓜?” 霍钢无力地摇摇头:“如果腾洪涛那对兄弟能将心比心的谈一谈……” 哼笑一声,时骏勾着霍钢的脖子,半开玩笑似地说:“死亡没有如果。” 01 深秋的夜空并不是纯粹的墨黑,衬托着繁星的更像是深蓝,在那繁星当中悬挂着的月亮,仿佛为树林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茫,似幻似梦。 徐徐的夜风带来林子外面一对急促的脚步声。稚嫩的小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跑在前面的男孩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垂落在额头上的几缕被风儿吹起,露出了一双水蓝色的大眼睛。他的小嘴紧抿着,随着加快的脚步时不时的勾起嘴角,纯真的快乐。 他回头看着跑在身后的女孩,那女孩要比他高出一些来,鹅蛋脸旁的两根小辫子随着跑动一翘一翘的,说不出的可爱。 小女孩微微上翘的鼻尖上点缀了几滴汗水,微微张开的小嘴巴呼吸着夜晚清净的空气。一个不留神,险些被脚下的灌木丛绊倒,稚嫩的惊呼声短促而慌乱,拉着他的男孩不知所措,停在她的面前,紧张兮兮地看着,却不肯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在深夜的林子里丝毫没有感到害怕。也许是因为有一位“骑士”保护着她,绽开的笑颜如初生的雏菊花,单纯的幸福。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老哈森知道了,会骂我。”女孩说。 他不会让老哈森责备她的,男孩这么想着,嘴巴却还是闭的紧紧的。他有些固执的拉着女孩继续往林子的深处走,他们走过了杨树、又过了橡树,走过了非常令人讨厌的灌木丛。 “就是这里。”男孩终于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知道哦,今天我听安德鲁太太讲过,这是槲寄生。明天圣诞夜要用的。” 男孩笑了,就像以往那样对她甜甜的笑着:“安德鲁太太一定没有告诉你槲寄生可以带来幸福。” “我才不信,因为安德鲁太太常常骗人。你知道的,她说万圣节拿着南瓜灯就能看到精灵,但是我根本没有看到。” 女孩撅着嘴巴,看到男孩非常惊讶又难过的样子,好像是要哭出来。她噗哧一声的笑了,去擦掉男孩眼角的一滴未落下的泪水:“骗你哦,我根本没拿她做的南瓜灯,我觉得她不是真正的女巫。” “这一次,我相信安德鲁太太。”男孩固执地拉着小伙伴走到槲寄生下,“她说,德鲁伊信仰槲寄生,圣诞夜他们会让女孩站在槲寄生下面,那样就能得到永远的幸福。你来,站在这里,就是这里。” 女孩被推到寄生在橡树上的槲寄生下,几根枝桠刮了她的头发,她皱皱眉,提醒有些兴奋的男孩:“但是,明晚才是圣诞夜。” “没关系。”男孩从怀里拿出卡通手表,那是用阿拉伯数字显示的时间日期的手表。他举到女孩面前,“我把时间拨到了明天,现在就是圣诞夜。你不要动,就站在这里,嗯,很好。” “哦,这简直太奇怪了。”女孩说,“你确定这有用?” “当然,我以基特家族的荣耀发誓,这肯定有用。” 女孩笑的开心极了,说着:“但是你知道什么是‘荣耀’吗?上次佩菲尔先生问你的时候,你并没有告诉他。”说着,她拉着他的手,“好吧,你可以站在我身边。” “我不喜欢佩菲尔,我不喜欢他们所有人,我只喜欢你。别再拉我了,我是男的。” “不,我坚持。” 男孩故意装出很不情愿的样子,但被拉过去的时候稚嫩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红晕。 他们拉着手,在槲寄生下面的笑容灿烂。 男孩说:“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女孩说:“你该发誓说,你会让我永远幸福。” 男孩又说:“好吧,我发誓会让你永远幸福。” 女孩又说:“那,下面做什么?要亲吻吗?” 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吓得两张小嘴巴急忙分开,女孩望着声音的方向,不知不觉地握紧了男孩的手:“我觉得,我,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男孩没有反应,瞪大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 ************************************************************************** 有时候,时骏觉得自己已经跟所谓的艺术彻底脱离了关系。即便他的母亲是国家一级演奏员,他的父亲是一级作曲,他这个出生在艺术家庭的孩子从小至今也没习惯过音乐。但这并不妨碍他偶尔参与一下艺术Party。 说到过年过节,时骏只对春节以后点概念,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无视了平安夜。只是因为有些问题需要向母亲大人询问一下,结果时妈妈很果断的决定要在第二天圣诞节带着自己“可怜”的儿子出席艺术家聚会,顺便物色一下未来儿媳的人选。这一决定,几乎要了时骏的老命。 在时妈妈的面前,时骏除了哀叹之外没有任何勇气反击,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打扮的干净整洁准时去赴会。 Party在市郊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内举行,主人家是在音乐学院担任西洋打击乐系主任的英国人,克劳尔.基特。据说这位已经过了五十岁的基特先生刚刚娶了一位比他小十九岁的女孩。 艺术啊,人生啊……时骏感慨着。 庭院里摆放着一米多高的圣诞树,彩灯闪闪烁烁,挑染出圣诞节的色彩。他按响了门铃,很快走出与一位四十多岁的保姆为他打开大门,并热情地带着他走进主屋内。 房门刚打开,时骏就想转头回去。这里绝对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与他的气场安全不和!简直就是异空间! “小骏!”时妈妈的好友,音乐学院声乐系的教授柯敏最先看到他,许是很久没见,在她眼中时骏已经从青葱般的小青年蜕变成硬朗帅气的男人,惊讶之余又是满心的欢喜,快步迎了上去。 时骏乖乖叫人:“柯阿姨,好久不见了。” 柯敏很欣赏时骏,在早些年前当时妈妈还在为儿子讨厌音乐而烦恼的时候,柯敏建议她任由孩子自然发展比较好,就算时骏有一双天生的魔音耳,也不要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时骏也很喜欢柯敏。 “你妈妈在那边,我们去打声招呼。”说完了家常话,柯敏拉着时骏走到主会厅里。这里的人很多,粗略的计算一下至少有二十几人。男女老少打扮光鲜,其中不乏当今的影视明星、音乐家和他们的经纪人。 时妈妈正被几个乐坛上的后起之秀簇拥着,见到儿子来了,很自然的抓住两个女孩迎上前去。按照时骏对老妈的了解,估计这两个丫头是她一早就满意的。 女孩们是漂亮的,漂亮的几乎有点刺眼,时骏和女孩们打了招呼正准备去找老爸求助,忽听身后传来口齿不清的惊呼声:“你应该亲吻她们。” 老外?时骏回头看去,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迎面而来,他的手指着时骏的头顶上方。顺着他指的方向抬起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刚好站在拱门下,上面悬挂着一束槲寄生。 这个时骏还是了解的,西方的圣诞节上如果站在槲寄生下面,那就要相互亲吻祝福。但这是在国内吧? 时骏很巧妙地向前走了两步,时妈妈笑眯眯地问他们介绍:“克劳尔,这是我的儿子,时骏;小骏,这位是克劳尔.基特先生,你该叫叔叔。” “真是个漂亮的小伙子。”克劳尔操着他有些生硬的中文夸奖着,“岚,他长的很像凯旋。” 时凯旋是时骏的父亲,也在音乐学院工作,想必与克劳尔甚熟,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叫自己老妈“岚”,时骏瞥了眼不远处正在跟人聊天的父亲,琢磨着他那个脱线的性格八成永远不会有所谓的婚姻危机意识。 跟克劳尔客气了几句,时骏转身去找老爸打招呼。时凯旋还是一副学者的摸样,给朋友们介绍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 “私家侦探?”某位知名的制作人惊讶地看着时骏,眼神中流露一点轻视。 时骏不在乎他的态度,拉着老爸走去一边哀求:“我能不能现在就走。” “死心吧,儿子。你妈已经准备了三个孩子给你介绍,千万别给她机会发飙。” “怎么又是这事啊。我才三十,不急着结婚。” “但是你妈急着抱孙子。” 时骏咧嘴:“要不,你俩再生一个?” 时凯旋瞥了眼儿子,数落道:“没个正经。” “真的,你俩考虑考虑。你看那姓基特的,眼瞅着奔六十了吧,还能娶个二十来岁的。老爸,你还能比他差?” 父子俩的目光落在了正在跟时妈妈聊天的克劳尔身上,只见,克劳尔轻轻挽住时妈妈的手凑过去在上面落下一吻。 时骏嘴角抽抽,低声道:“爸,这要是我老婆让人亲了,我肯定过去抽他。” “如果他敢亲你妈脖子以上任何一个部位,我也会去抽他。” 02 说着话的功夫,时骏忽然看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大美女!看样子不是中国人,她长长的棕色卷发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肤深刻的五官,与发色相同的眼睛大的离谱儿。乍一看这美女至少有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穿着一条艳红色的长袖欧式礼服,胸前伟岸! “这就是老基特的新婚妻子,博妮塔。”时凯旋悄悄告诉儿子,“听说已经怀孕了。” 时骏摸摸下巴:“爸,你真的不考虑再生一个?” 博妮塔的出现让宴厅里所有的女性都失去了光彩,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克劳尔见到自己的妻子走来,立刻抛弃了老友,一脸幸福到底走了过去。就在他距离妻子几步之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一位同样是金发碧眼的年轻小伙子,一手拿着酒杯,另一手搂住了博妮塔的纤细的腰身,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唇! 那是标准的热情的法式深吻,就连一向淡定的时骏都看的直脸红。不是这么热情吧?人家老公还在旁边呢,这哥们亲的真是…… 如果只是普通的亲吻,在场的诸位也不会这样惊讶。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是惊悚了。尤其是博妮塔,吓得赶忙推开了小伙子,脚下不稳跌倒在克劳尔的怀里,红着脸尴尬不已。 宴厅内一阵诡异的安静,克劳尔恼火地怒视着这个强吻了自己妻子的年轻人,看那架势好像准备打上一拳。年轻人表情阴沉,也同样回磴着克劳尔。这时候,时骏发现,这两个人的长相极为相似,难道是父子? 他的猜想还不及跟父亲询问,站在那边的时妈妈忽然笑道:“嗨,安廷,我一直在找你。”说着话的时候,她走过去拉住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安廷,迅速离开了克劳尔和博妮塔的身边。站在时骏身后的那位制作人拿了两杯香槟走到克劳尔的身边,塞给他一杯,像是说了什么并与他碰杯。克劳尔的的面色愠怒,一口气喝光了被子里的香槟。 “爸,他们是父子?”时骏压低声音问道。 “对,那个是安廷.基特。是克劳尔跟前妻生的,我听说安廷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安廷好像一直很喜欢博妮塔,我们都以为博妮塔会嫁给安廷,没想到居然是老基特娶了她。” 糟糕,信息量太大了,消化不了。时骏揉着眉心,瞄了几眼那对老夫少妻。博妮塔勉强地笑了笑,似乎正在安抚怒火中烧的老基特。而老基特也不愿意在人前出丑,一口气喝光了香槟。随手又在桌子上拿起一杯红酒。 也许,基特父子之间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克劳尔一边继续喝着酒一边怒视着不远处的儿子。克劳尔身边的博妮塔也是万分的尴尬,红潮未退的脸上尽是躲躲闪闪的羞愧,看上去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时骏看到她在克劳尔的身边低语着什么,这让克劳尔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那边的安廷跟时妈妈说完了话,还亲自帮她打开一扇侧门。时妈妈离开之后,他站在角落里面色阴冷地看着父亲与继母。 忽然! 玻璃杯掉落在地上发出脆生生的声音,克劳尔噗通一下跪下去,双手掐着脖子,脸上的表情狰狞。博妮塔一声惊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其中,反应最快的就是时骏! 中毒!?时骏的动作迅速,脑子也迅速。他在推开博妮塔的同时,闻到克劳尔嘴里一股蒜臭味儿,急忙大声问调酒师:“有没有苏打水?” 调酒师愣了愣,手忙脚乱的找苏打水跑过去给他。他撬开克劳尔的嘴使劲往里灌,并扬声告诉在场所有傻掉的人:“都不准乱动,不要吃或者喝任何东西。爸,叫救护车,快点!” “他怎么了?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博妮塔扒着时骏的肩膀语无伦次的大喊着。 “你闭嘴!“时骏被她吵的心烦气躁。因为克劳尔的情况显然不乐观,他的手沿着脖子抓住了胸口,时骏猛然意识到这人有心脏疾病。这便急忙开始在他的口袋里翻找急救药,但令人遗憾的是,克劳尔先生没挣扎几下,瞳孔就扩散了。 “见鬼!”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一旁的博妮塔使劲推着时骏,跪在克劳尔的身边要给他做人工呼吸。时骏拦着她:“他嘴里有毒,你闪一边去!” 时骏的态度很强硬,但博妮塔似乎比他还强硬。嘴里叫嚷着:“你躲开,我要救他,我要救他。” 她惊慌地往克劳尔的身上扑,时骏竟然有些抓不住这个身材偏瘦的女人,只能招呼旁边的人过来帮忙。本来站在角落处的安廷好像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抓着博妮塔使劲的往后扯。时骏看了眼手表确定死亡时间是晚23:15,随后观察着和博妮塔撕扯的安廷。刚刚死了父亲的儿子好像并不悲伤,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发了疯了博妮塔身上。 当众人终于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宴厅内噪声鼎沸!时骏刚刚拨通了霍钢的电话,被他们吵得什么都听不到。忍不住暴吼一声:“都闭嘴!” 倏然之间,男男女女被时骏那一嗓子镇的鸦雀无声。他不在乎这些人异样的眼神,也不在乎博妮塔闷在安廷的怀里嚎啕大哭着。他说:“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能擅离宴会大厅。找到你身边的人做同伴,相互监督。” “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那位看轻他的制作人走出来,问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时骏说,“死者是有机磷中毒,这种毒性会在短时间内发挥,所以下毒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到五分钟。换句话说,凶手就在这个宴会大厅里。”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安廷。而那个惊讶不已的制作人正要再问点什么,时骏却一摆手制止了他,并把电话搁在嘴边,说:“听见了吧?我这边又遇上命案了。地点是城南中海路风雨街23号,第四栋别墅。”言罢,不再等霍钢那边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快步走到妈妈面前。 “克劳尔亲了你手背之后,你碰过其他其他东西吗?”时骏严肃的问。 时妈妈的脸色有些苍白,慌乱地摇摇头,只能说:“我不敢确定有没有。” 真是见鬼了!时骏咋着舌,握住母亲的手腕,凑过去闻了闻并没有任何气味:“去过洗手间吗?” “去,去过了。” “洗过手了?” “当然。” 最糟糕的情况!时骏招手让老爸也过来陪着母亲,并说:“等一会霍钢过来,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查明真相。“ 不用时骏说明时爸爸也猜到自己妻子怕是会被警方讯问。但他并不担心,儿子说了,会查明真相。 时骏让基特家里的几个保姆请大家去二楼的大客厅休息,又要了一副手套,开始收集散落在各处的酒杯。当众人路过他的身边离开宴厅的时候,他叫住了博妮塔。 “你留下,有事问你。”时骏的心情很糟,所以看到安廷执意要陪着博妮塔时,很不客气瞪了一眼。 博妮塔推开了安廷,抽抽噎噎地说:“你上楼吧安廷,去招呼其他客人。” 与看着时骏的冰冷目光不同,安廷回望博妮塔的时候非常的温柔,甚至有些宠溺。他点点头,低声说:“我上去等你。”说完,连看都没看一眼父亲的尸体扬长而去。 时骏心说,这小子如果不是凶手,他的心理一定不正常! 博妮塔的身子一直在发抖,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水。声音颤抖地问:“我,克劳尔,我能再看看他吗?” 可怜的妻子要看看丈夫这无可厚非,时骏点点头把最后一个酒杯放在桌子上,带着博妮塔回到尸体的旁边。 博妮塔脚上的高跟鞋很碍事,她索性脱掉赤脚跪在克劳尔的身边。她看着他扭曲的脸,哭得更悲伤,纤细的手想要去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 一边的时骏提醒道:“你不能碰尸体。” 悲痛不已的博妮塔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她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来,解开了系在头上的丝巾。那是一块不算大的方巾,四角上缀着一个小小的铃铛,看上去非常美。她抖开丝巾,盖在了克劳尔的脸上,不顾时骏的反对俯下身子,轻轻地吻着方巾下面已经冰冷的唇。 好吧,时骏承认自己没有多少浪漫细胞,见过太多的案发现场和生离死别,导致他在这种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感动。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案发经过。 从自己踏进宴厅开始到案发,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期间,死者的嘴接触过老妈的手和两个酒杯,其中一个酒杯已经打碎,另一个混在那一堆杯子里不知道究竟哪个。按照毒性发作的时间来推算,第一杯,也就是那个好像姓“龚”的音乐制作人给死者的更有可疑性。也许,霍钢会第一个调查他和死者之间的关系。第二杯酒,是死者自己在酒桌子上拿的,换言之,凶手在第二杯酒里下毒的可能性很低。 03 博妮塔的身子一直在发抖,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水。声音颤抖地问:“我,克劳尔,我能再看看他吗?” 可怜的妻子要看看丈夫这无可厚非,时骏点点头把最后一个酒杯放在桌子上,带着博妮塔回到尸体的旁边。 博妮塔脚上的高跟鞋很碍事,她索性脱掉赤脚跪在克劳尔的身边。她看着他扭曲的脸,哭得更悲伤,纤细的手想要去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 一边的时骏提醒道:“你不能碰尸体。” 悲痛不已的博妮塔已经哭得泪流满面,她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来,解开了系在头上的丝巾。那是一块不算大的方巾,四角上缀着一个小小的铃铛,看上去非常美。她抖开丝巾,盖在了克劳尔的脸上,不顾时骏的反对俯下身子,轻轻地吻着方巾下面已经冰冷的唇。 好吧,时骏承认自己没有多少浪漫细胞,见过太多的案发现场和生离死别,导致他在这种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感动。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案发经过。 从自己踏进宴厅开始到案发,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期间,死者的嘴接触过老妈的手和两个酒杯,其中一个酒杯已经打碎,另一个混在那一堆杯子里不知道究竟哪个。按照毒性发作的时间来推算,第一杯,也就是那个好像姓“龚”的音乐制作人给死者的更有可疑性。也许,霍钢会第一个调查他和死者之间的关系。第二杯酒,是死者自己在酒桌子上拿的,换言之,凶手在第二杯酒里下毒的可能性很低。 想罢,他问博妮塔:“克劳尔先生平时喜欢喝什么酒?” “不,我不让他喝酒。”博妮塔抽噎着,“他有心脏病,我们结婚之后我绝对不让他喝酒。今天晚上是个例外,我们说好的,他,他答应我只喝一点香槟。” 转头看了眼放着酒水的圆桌。上面摆着二十来杯品种不一的酒类和饮料,它们被摆放的位置并没有规律顺序,很难确定克劳尔拿起的那一杯最早是放在哪里的。 思绪被传来的警笛声唤回现实,他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想着也许该把博妮塔拉起来,免得她又去碰了尸体。 “起来吧。”时骏说,“警察来了。” 显然,博妮塔哭得浑身发软,时骏只好伸出手半拉半抱地搀扶。入了手的腰身过于纤细,时骏愣了愣,一个晃神险些把博妮塔摔下去。博妮塔一声呼痛,时骏紧忙用力抱紧了点,一低头才看到,她长长的头发压在胸前,上面沾上了一些酒水,打了绺儿缠在扣子上。 “站好了。”时骏有些不耐烦地放开博妮塔,准备用力扯断几根缠住扣子的头发。博妮塔漂亮的礼服领口里掉出项链的挂饰,时骏被这个小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很小的人形挂饰,整体以绿色为主。女性的身体玲珑有致,但真正吸引时骏的却是挂饰上的那一双眼睛。淡紫色的水晶石好像富有生命一般,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像是一个女神在看着你。 就在这时,霍钢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眼看到…… 混蛋,那是什么眼神?面对霍钢意义不明的冷笑,时骏狠狠飞过去一记眼刀子,手上用力扯断了博妮塔的那几根头发,迅速远离这位年轻漂亮的寡妇。 时骏说明了博妮塔的身份,后者完全没有心情跟年轻的刑侦队长客气,霍钢只好招呼女同事过来陪着博妮塔。随后,他拉着时骏去角落里咬耳朵。 “什么情况?”霍钢问道。 “嫌疑人有四个,你看到的博妮塔、死者的儿子、一个制作人还有我老妈。” “什么!咱妈?” 霍钢是时妈妈的干儿子,有时候跟时骏打趣总会说咱妈咱妈的。可眼下,时骏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直接把所有情况详细说明,最后,补充:“酒杯我已经都放在桌子上了,尽快化验采集指纹吧。我怀疑凶手故意陷害我老妈,但是下毒的手法我一点头绪没有。” 霍钢的眼睛里闪过一些疑惑,时骏长叹一声,拉起他的手:“当时,死者就是这样拉着老妈的手,然后……” “下面就不用示范了,我怕别人会误会。” “你他妈的能不能正经点?”时骏恼火地说,“我这心烦着呢。” “烦个屁。”霍钢压低声音数落一句,并问,“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在圣诞节吻手背?我可不记得有这个习俗。” 时骏无可奈何地指了指头顶,霍钢一眼看到了槲寄生,哭笑不得地说:“你该庆幸他没亲老妈的嘴。” “那是我老爸该庆幸的事。” 他们俩有一句每一句的讨论着案情,相对时骏的担忧,霍钢倒是看得很明白。他说:“如果在手背上涂抹毒药,那毒药必须是氰化钾一类的。但你怀疑死者是有机磷中毒,那么,手背下毒跟死亡时间相矛盾,我觉得老妈没有嫌疑。” “我不是白痴!问题是,死者在亲过老妈的手背之后,咱那位母上大人去了卫生间,洗过手!” 闻言,霍钢也犯愁了。 时骏看了看一旁的博妮塔,不知为何有些抵触与她交流。拍了拍霍钢的肩膀,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丢给他。 楼上还有很多人等着被警方询问,时骏在楼梯一把揪住跑来跑去的老王,在他耳边说:“去查查安廷.基特的情况,特别是他跟那个姓杨的制作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干啥?”老王纳闷地问。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丢下一句:“我上去谈谈艺术。” 这时候的安廷并没有尽到一位主人的职责招待客人们,他单独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安安静静的就像一尊雕塑。时骏站在楼梯口仔细地打量他。这个有着耀眼金发的男人还有一双水蓝色的眼睛,不可否认,的确很好看。只是,这样一双眼睛死气沉沉,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他和死者之间仅仅是因为博妮塔才反目成仇吗?时骏并不这样认为。再看不远处跟老妈坐在一起的那位制作人,似乎也镇定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凝重,嘴上不停地说着什么。 若是说心态,恐怕没人好得过时凯旋。他走到儿子身边,带着微笑,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你?你能干什么啊?” “至少我了解克劳尔。” 一句话引起了时骏的兴趣,瞥了眼远处的安廷见他暂时不会离开,这才拉着老爸到楼梯那边说话。 根据时家爸爸提供的情况来看,克劳尔.基特出生在英国一个艺术家庭,在英国基特家族很有名气,正所谓家大业大麻烦也大。安廷的母亲是在中国出生并长大的英国人,与克劳尔相恋后,把人直接拐到了国内。也因此,基特家族彻底遗忘了克劳尔.基特。后来,安廷的母亲去世,安廷被爷爷接回英国生活。至于博妮塔,她的母亲早在三十年前就在基特家做帮佣,克劳尔来到中国的时候,博妮塔的母亲带着她一起跟过来,所以,博妮塔算得上是在克劳尔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就是说,博妮塔跟安廷是青梅竹马?”时骏小声地问着。 “这个倒是不清楚。”时凯旋说,“安廷一直在英国和中国来回跑,小时候倒是经常生活在英国。他们家在英国也有别墅,经常回去,但是克劳尔的前妻过世后,他把安廷留在英国,自己几乎没回去过。虽然基特家族不承认克劳尔,但他们接受了安廷。” “真够乱的。安廷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时凯旋耸耸肩,动作表情跟儿子一模一样。他苦笑道:“这个我可不清楚,他母亲在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据说是在英国走的。” 很狗血的家庭伦理纠葛,父亲娶了儿子的心上人,叛逆的儿子从此后恨上了父亲;年轻貌美的女人放着高帅富不要,选择了比自己大了19岁的叔叔做丈夫,是为了真爱,还是为了财产?那位鼻孔朝天的制作人与死者之间会有什么矛盾? 正在梳理着嫌疑人的作案动机,不知道自家老妈已经走到身边,被轻轻拍打了一下肩膀,才从沉思中缓过神来。 时妈妈的脸色有些紧张,身为儿子自然能看出来她极力压制着的忧虑。时骏揽着妈妈的肩膀,笑道:“没事,有我呢。” “哎呀,我不是担心这个。”时妈妈含笑白了一眼儿子,说,“我是来跟你提供情况的。” 时骏扫了一眼周围,看到父亲已经下了楼梯,前面拉着他的那个人是…… “妈,那个制作人叫什么?”时骏问道。 “你说Avery?” “说中文!” “龚向前。” 时骏忍不住笑出声来:“属猪的吧。” “严肃点。“时妈妈故意冷着脸,其实也是觉得好笑。遂瞥了一眼丈夫离去的楼梯方向,淡淡的笑意在眼底消失,转回头看着时骏,说,“小骏,你是不是认为博妮塔杀了克劳尔?” “是有点这个想法,一点点而已。干嘛这么问?” 在时妈妈的脸上路出一点为难的神情,这位一向雷厉风行的女士只有在至亲面前才会这般毫无遮掩。 04 在时骏眼里,老妈一副居委会大妈的八卦样子,拉着自己的手神神秘秘地说:“我觉得不会是博妮塔。其实呢,大家都以为是克劳尔强占了年轻的博妮塔,事实上啊,是博妮塔追求克劳尔,克劳尔因为念及和安廷之间关系,还有年龄问题,始终没有接受博妮塔。后来啊,博妮塔的家里出了点事,多亏克劳尔帮忙,博妮塔就直接向他告白求婚。” 说着说着,时妈妈踮起脚尖,凑到时骏的耳边,低声道:“克劳尔一时没坚持住,先上车后补票的。” “呦!妈,你还知道这词儿呢?” 时妈妈很豪迈地抽了一巴掌时骏的脑袋! 这时,霍钢从楼下急匆匆跑上来,站在楼梯中间就吵吵:“时骏,你干嘛呢?赶紧下来!”说着话的时候,一眼瞧见了时妈妈,立刻笑得跟朵花似地跑了上去。 “干妈,今晚真漂亮。我还以为是哪个美女跟时骏这么热乎呢。” 时骏直翻白眼,心说,霍钢拍马屁的功夫都炉火纯青了。老妈笑得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谁了吧?他不耐烦地推着霍钢往里面走,后者笑眯眯地跟时妈妈摆手,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尽失,正色对时骏说:“跟你猜测的一样,是有机磷中毒。杯子上面有几个人的指纹,根据核对……” “核对?”时骏一怔,“你在现场怎么核对?” “局里刚刚新研发的携带型指纹识别机,在我们队里试用呢。先不说这个。”霍钢急着把结果告诉时骏,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那个杯子上面有三个人的指纹,死者克劳尔.基特、安廷.基特,还有你妈妈的。” “还有安廷的指纹?”时骏口气平淡,似乎没在意妈妈的指纹。 霍钢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似乎在时骏眼里看到了很难理解的违和感。这人只有在对某些事物抱有极度怀疑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但霍钢并不认为他会就此产生针对性的念头。或者说,这家伙的思维方式太跳跃,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去追究“违和”的真相。 “时骏,等会我把几个人分开,你自己忙活吧。我要回局里跑一趟,涉及到外籍公民,很多事都要请示一下。” 闻言,时骏有点发傻,随口就问:“你怎么知道我想把他们分开?” 霍钢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人,靠近他的肩膀,说:“除了你爸妈,这世上最了解的某人只有我。” 某人恼羞成怒,低哼:“滚!” 霍钢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扯着专门摆弄便携式指纹识别机的哥们回到了一楼现场。 “这可是试用品,你别弄坏了啊,兄弟。” 看着小警察可怜巴巴的样子,时骏还真好奇这队人马还真把自己当兄弟了?得,兄弟就兄弟,总比不让他插手好。时骏把小机器放下,说:“这玩意儿能分辨出指纹在杯子上的位置吗?” “能!”小警察兴奋地点着头,“等我重启下系统。” 笔电里的系统与指纹识别机连接好,在显示屏上出现了含有毒物的那只杯子。时骏一愣,问道:“实物呢?怎么给我看个模拟杯子?” “实物碎了啊。要不然指纹早就出来了。” 时骏没想到刚刚接触证物就出乎他的意料。 有机磷不像氰化物那样瞬间致命,那玩意儿需要几分钟的过程。所以,时骏一直以为含有毒药的酒杯是克劳尔拿在手里的第一杯香槟,也就是龚向前给他的那一杯。在克劳尔喝的第二杯里应该是没有毒药的,哪有刚喝进肚子里就毒发的?那玩意又不是氰化物。 小警察没察觉到时骏的疑惑,他指着电脑里的模拟杯子,说:“你看到指尖纹朝着杯口的这组指纹是安廷.基特的、横在杯子中间部位的这一组是时家妈妈的;最后整个指纹从下至上这一组是死者的。” 克劳尔的指纹和龚向前的一样,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分布在杯体上,无名指的指纹在杯脚中间部位;安廷的右手拇指到小指,都在杯体上。 当我们拿起一个杯子准备使用或者再度使用的时候,我们的指纹会出现三种情况。1,指尖纹朝着杯口,说明使用人的收稍稍低于杯子;2,指纹成横向分布与杯子的三分之二,说明使用人的手与杯子平行;3,指尖纹朝下,推断出以手掌盖住杯子口,这种情况下可以推断出使用人的手高于杯子很多。 他走到克劳尔倒下的地方,转回身看着整个大厅。这时候,大厅内只有五六个警察还在勘察现场,除了那些被集中在一起的酒杯外,其他东西都没有被移动过。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周,最后,落定拱门上方的槲寄生。 很漂亮的装饰物,时骏侧过头仔细端详,忽见上面有什么东西闪出一点亮光。他走过去拿了把椅子踩着,将槲寄生摘下来,这才看清,在中间挡着胶带的前面是一棵橡树,树丫上落着一只鸟,看上去很像猫头鹰。 时骏用手机把这个小饰品拍下来,让刚才那位兄弟发在互联网上,希望有人能够知道这个饰品在圣诞节有着哪些特殊的意义。 忙完了这些,他在大厅里来回的走着。那几个警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人怎么像是陀螺一样走个不停,他这么个走法儿到底有什么用意? 他已经在大厅内来回走了十几圈,貌似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在他闷头自顾自的时候,从外面走来两个人。为首的是老王,他带着安廷朝着时骏走去。大厅四周的几面镜子里映出安廷阴沉的脸色,不少人在心中感叹,真是浪费了他那么好的容貌。 老王不是外貌协会的成员,所以打从一开始也没觉得安廷有什么可看的。只是有些意外这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为什么指名点姓要找时骏。 “你找我?”听过老王的话,时骏并没有惊讶,只是很平淡地说,“有事?” 安廷点点头,水蓝色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些希冀。他说:“我希望能跟您单独谈谈。” 老王是个会看火候儿的人,一见时骏毫无表情估摸着这小子憋着劲准备黑了安廷,这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大厅。 当时骏选择在克劳尔倒下的地方作为谈话地点的时候,安廷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眼神飘忽着,问道:“他,已经送走了吗?” “对,送去做尸检。”时骏没想着口下留情,实事求是,不会在乎安廷听见“尸”字会有什么心态。他坐在椅子上,顺便递给安廷一杯水,安廷接过去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就算是这种高脚杯,安廷也是用长个手拿在杯体上,没有碰到杯脚。 他脸上多了点笑意,“说吧,想跟我谈什么?” “他的死。”安廷说,“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你们中国有句话不是说‘虎毒不食子‘么,我恨他,但不会杀他。” 闻言,时骏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引来安廷的不满,他忙说:“‘虎毒不食子’指的是就算生性残忍的老虎,也不会吃掉自己的孩子。你搞错了。”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安廷白皙的脸上顿时通红一片。他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被人拆穿,紧蹙着眉,把脸扭到一边,嘀咕着:“我不了解中国文化。” “看得出来。”时骏随口应着,“这样吧,鉴于你只有本国学龄前儿童的中文水平,还是由我来提问,怎么样?” “你的话真恶毒。” “哪句?” “我不是学龄前儿童。” “哎呦,这句你听懂了?” 没几句话,安廷被被气得脸色煞白,他不耐烦地问:“你问不问还?” “问还问还。” 旁边正在收集物证的警察没忍住,捂着嘴笑出来,顺便瞧了眼时骏,对方飞来一枚眼刀子,这位兄弟乖乖继续做事。 “好吧。首先你告诉我,晚宴开始之后,你和克劳尔谁先来的?” “是他。”安廷说,“他是主人,必须最早到场。晚宴是十点三十分开始的,我是快十一点的时候才下来。” “为什么博妮塔没跟他一起下来?甚至快十二点才来?” “这个我不清楚。抱歉,我时间不多,等一会还有几个重要的电话要打,我找你只是想说,我父亲最后喝的那杯酒里有毒药是吧,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碰过那个酒杯。” 有趣,真有趣。安廷说没有碰过那个酒杯,那上面五个清晰的指纹是怎么上去的?时骏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廷,只说:“警方会调查清楚,不可能冤枉好人。既然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大厅外面去而复返的老王急匆匆的与安廷擦肩而过,他跑到时骏身边跟他低声说:“整个别墅都搜查过了,没发现装有有机磷的容器。” “凶手不会白痴到给咱们留下线索。”时骏说,“我们必须争取在霍钢回来之前就结案,这案子不能拖到天亮。” 老王不明白时骏为什么这么着急,时骏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多问。看着时骏起了身离开大厅,老王感觉到这家伙有些奇怪。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着霍钢的号码。老王赶紧接听:“队长,什么事?” 电话里霍钢的口气有些沉重,他说:“告诉时骏,他那个破电话死活打不进去,赶紧给我摔了!” “这边信号不好吧,你找他?” “算了。”霍钢说,“我刚到警局,尸体也回来了。刘法医说死因不是有机磷中毒,那点计量还不足以毒死一个人。克劳尔真正的死因是心肌梗塞。有机磷造成他的呼吸苦难,引发心脏病。你告诉时骏一声就行了。” 当老王跑出大厅找到时骏的时候,后者正在跟别墅里的帮佣谈话。看上去那位四十来岁的女人还挺镇定的,面对时骏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05 当老王跑出大厅找到时骏的时候,后者正在跟别墅里的帮佣谈话。看上去那位四十来岁的女人还挺镇定的,面对时骏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就是说,今晚所有的酒水都是商贸酒店部提供的,那个调酒师也是酒店安排过来的?你一共跟他们联系了几次?那个调酒师是一开始就推荐给你们的吗?” 时骏一连串的问题让帮佣琢磨了好一会,才说:“酒店是克劳尔先生定的,他跟餐饮部的经理是好朋友哩,那个调酒师先生是酒店经理推荐的。调酒师在前几天来过一次看大厅环境,今晚我是第二次见到他哩。” 时骏暂时把调酒师和酒店的关系排除在案件之外,转而问道关于克劳尔的饮酒情况:“我听博妮塔说结婚后她就不让克劳尔喝酒了,平时一点都不喝吗?” “不,平时在晚饭的时候会少喝一点红酒。”帮佣说,“一杯而已,不会多喝的。倒是安廷先生来了之后,克劳尔先生滴酒不沾了。” 回想了一下,安廷似乎是在半个月前来的,就是说,克劳尔在半个月内完全没有喝过酒。在那之前,也只是在晚饭上喝一杯红酒。想到此,他转回头探着身子朝酒桌看了几眼。 老王不想现在过去打扰时骏,因为他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专注。后来,看着他再一次返回大厅,站在槲寄生下面凝神沉思。 案子的关键在于死者什么时候被下毒,当时克劳尔身边的人并不少,想要在他手中的杯子里下点毒药,只要手够快也是有可能的。但,克劳尔死亡之前是因为喝了酒吧台上的那杯红酒。凶手是如何知道克劳尔一定会去酒吧台拿红酒喝?一共五杯红酒,凶手又是怎么知道克劳尔一定会拿起含有毒药的哪一杯? 在博妮塔进来之后,安廷强吻了博妮塔,龚向前塞给克劳尔一杯香槟,他一口气喝光了,又在酒吧台拿了红酒,然后中毒。就是说,下毒的时间是在龚向前到克劳尔到酒吧台前喝红酒之间。 在这短时间里,安廷跟自家老妈在一起,然后被拉到侧面那边,近距酒吧台有十几米左右的距离。不能说安廷没有完全的机会和时间下毒,但当时他刚刚强吻了自己的继母,想必成为了众人偷偷指点的对象,换句话说,他没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酒吧台前下毒。 而博妮塔,从走进大厅就被安廷抱住深吻一记,随后她一直跟在克劳尔身边,直到对方中毒倒地。期间,她也没机会接近酒吧台。况且,以她的外貌身材始终都是大家的焦点,也没机会偷偷摸摸干点什么坏事。 站在一旁的老王有点耐不住了,正想叫他几声,时骏忽然转过头来,冷着脸问:“有话就说,别像只阿飘一样跟着我。” 老王嘴角抽抽,只能说:“你是死神的邻居,阿飘都敬而远之了。跟着你当然是有事。”老王的吐糟还是那么到位,他把霍钢的话转达给时骏,末了就问:“你说,凶手是不是不了解有机磷这种毒药?” “白痴。”时骏瞪了一眼老王,离开了大厅。看着他的脚步变了频率,老王想,这小子八成又想到什么了。 他一路上了二楼,打听到博妮塔在小书房里,一个警察和自家老妈陪着她。时骏本想过去看看,没走过去几步迎面遇到了龚向前。对方微微愣了一下,遂挤出一个笑容,时骏哭笑不得地说:“实在不想笑就不要勉强了,这样更难看。” 龚向前尴尬不已,脸上一片菜色。他清了清嗓子,说:“我都不知道私家侦探还能参与警方的调查。” “刑警队队长是我同学,老关系了。” 闻言,龚向前又是一怔,时骏笑道:“我上过警校,用你们的话说,也算是科班毕业吧。” “真不错。”龚向前恭维着。 时骏眉头一挑,笑道:“我没毕业,哪里不错了?” 在一边听着他们俩对话的时家爸爸有点担心,儿子不待见龚向前,嘴上也没留情,把这位著名的制作人挤兑的脸色一会红一会黑,跟变戏法似的。得了,由着他折腾吧。 时凯旋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也无视了龚向前向他投来的求助目光。时骏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看自家老爸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问:“龚先生,你喜欢喝葡萄酒吗?” 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再度让龚向前呆愣半响,想了想,才说:“还可以吧,我比较喜欢Laflte红酒。可惜,82年份的已经找不到了,那个年份的最美味。说到红酒,不知道世侄喜欢Mouton还是Margaus?” “我喜欢二锅头。”时骏在心里偷笑,估计龚向前恨不得一拳打在自己的脸上。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上前一步,坐在身后的沙发扶手上,笑问,“今晚在大厅的时候,你喝的什么酒?” “当然是红酒。”龚向前没好气地说。 “哦。对了,今晚宴会上的红酒是什么牌子的?” “很普通的牌子。”龚向前不屑地哼笑一声,“你还真以为克劳尔能掏血本?” 这时候,安廷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路过龚向前身边时,自语了一句:“因为他没要你的钱吗?” 估计是被安廷吓了一跳,龚向前急着追上,辩解着:“我说安廷,你怎么胡说啊。”安廷并没有理会他,他倒是不见外的一路跟着安廷走进了书房。 见他们都进了博妮塔所在的房间,时骏笑着也跟了上去。 他没有敲门走进去,把房门打开一条小缝隙,站在外面观察里面的情况。 自家老妈坐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搂着博妮塔颤抖的肩膀。安廷站在一边,因为背对着房门,所以看不到他的脸;龚向前倚着窗前的桌子站着,脸上尽是不耐烦的表情。 坐在沙发上的博妮塔弯曲着身体,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泣着。她的身体好像上了发条的木偶,缓慢的规律的前后摇晃,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那位女警很警觉,马上察觉到门口有人,打眼一看,时骏赶紧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自然地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时骏拉着女警走到一边,问道。 女警翻了白眼,说:“英语啊,你听不懂?“ “我英语白痴,就认识那二十几个字母。“ 闻言,女警很鄙视地看着他,数落道:“真搞不懂我们家老大怎么跟你,不准拿眼睛瞪我!” “我倒是想用鼻子瞪你,也没那能耐。别啰嗦了,她嘀咕什么呢。“ “她反复的说‘怎么会这样’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女警叹了口气,“身为女性,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很爱死者。” “就说你们女人容易感情用事。” 这话女警不爱听,横了他一眼,反驳:“我好歹也是老刑警了,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我敢发誓,用你和霍队之间的感情发誓,博妮塔真心爱着克劳尔。” 时骏的眉头跳三跳:“我说,你发誓扯上我跟霍钢干嘛?”不等女警眉飞色舞的要说点什么,他赶忙打断她,“算了,还是别说了,总觉得不会是好话。” 话音还没落地,猛地抓住了女警的手臂拉扯走到书房门口,这俩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门口,悄悄推开一点缝隙。 书房里,安廷无视了时妈妈的存在径直走到博妮塔面前,他蹲下身子仰望着。他缓缓地伸出手,握住博妮塔的手腕慢慢地拉了下来。 在屋子旁边有一面穿衣镜,时骏站直了身子瞄那面镜子里的安廷。只见他俊气的脸上满是悲伤,但时骏并不认为这悲伤来自于他父亲的死。他的眼神过于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博妮塔,放开了她的手腕,去碰触她满是泪痕的脸,捧在手心里,细细的看,轻轻的擦。他说了几句英文,时骏听不懂,但是博妮塔哇第一声大哭出来,搂着安廷难抑悲痛。 龚向前也想上前安慰几句,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水瓶,幸好他反应快,狼狈地吧水瓶安放好,再回身,博妮塔身边已经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估计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时骏拉着女警回到墙壁侧面,问她刚刚安廷说了什么。女警很耐心地翻译:“他告诉博妮塔注意身体,医生说过怀孕没过三个月期间很不稳定,孕妇要格外小心。“ 对,博妮塔怀孕了!在大厅的时候老爸提到过这事,但是…… 这时候,有人来通知时骏,他上传到互联网的图片有回音了。 根据几个人的回帖,时骏了解到博妮塔脖子上的那个项链是古希腊神话中的Dryad,森林和树木的女仙。 仔细看了回帖,内容上基本都是一致的。时骏关闭了网页,换回头去问:“那个槲寄生上面东西查清楚没有?” “清楚了。”警察说,“那个小人儿是太阳神。博妮塔信封德鲁伊教,德鲁伊教有祭祀太阳神的传统。英国的巨石阵你知道吧?据说那就是德鲁伊教祭祀太阳神留下的遗迹。“ 时骏越听越糊涂,就问他:“克劳尔也信奉德鲁伊教?“ “不不不,他和前妻都是天主教徒。所以,就算是感情不和也不肯离婚。信奉德鲁伊教的只有博妮塔,哦,差点忘了,安廷也信这个。”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案情,谋杀都围绕着博妮塔。而那位龚向前先生事实上也不是很干净,霍钢打发过来的警察带给时骏两份资料。 有时候,时骏觉得霍钢很神奇。有不少人觉得他没什么实力,一些案子都是依靠着时骏破解的,但只有那么极少的人能看得出霍钢隐藏在骨子里的犀利。这人总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站在别人身后,若是仔细品味这个人,会发现,那些站在前面的人身上都会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尽头就在霍钢的手里。 他有着操纵别人的魔力,唯一愿意放手的那根绳子,恐怕是在自己的腰上了吧。 06 跟霍钢认识到今天,彼此之间已经有着不可言表的默契。所以,霍钢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送来这两份资料,时骏不像其他人那样惊讶。 龚向前的资料很有趣,据说他准备力捧一组美女乐队组合,可巧的是这些女孩子们都是克劳尔的学生。克劳尔严厉劝告学生们,学业未完之前就出道只会毁了她们的前途。学生们躲躲闪闪的意思是需要克劳尔同意才能跟龚向前的公司签约。为此,龚向前贿赂过克劳尔,但根本不缺钱的克劳尔拒绝了他。为此,龚向前所在的公司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也是因为这个,龚向前最近急如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第二份资料是安廷的。好家伙,这小子也不简单啊。虽然老爸被家族赶出了门,他在家族里混的倒是风生水起,甚至开创办了“基特音乐基金会”。但是因为某些关系,他需要得到父亲,也就是克劳尔的几份亲笔签署文件,才能成为基金会的领导者。资料下面还罗列了十来条为什么基金牵扯到克劳尔的原因条例,时骏看不懂这些英文,只觉得国外一样也有着官僚主义。 正看得仔细,半路折返的霍钢急匆匆走到他身后,拍着他的肩膀:“看到了吧,这两个人都有作案动机。” “你怎么回来了?”时骏纳闷地问,“不是说,今晚回不来了么?” 霍钢温雅一笑,说:“我想,你可能需要我。”说着,拉着时骏走到没人的角落里,“我去调了克劳尔的病例。” “你也太快了!大半夜的你怎么搞到手的?” “总会有点门路嘛。我之所以要看他的病例,是因为法医告诉我死因不是有机磷中毒。鉴证科的人说克劳尔体内的有机磷是被使用过蒸馏法提炼过的,属于高浓度有机磷,但是那点剂量至多只能算是诱发了死因。所以,我才去查他的病史,意外的发现克劳尔有家族病史遗传。” “心脏病遗传?” “不是心脏病。”霍钢微微蹙起眉头,“哮喘病,基特家族有遗传的哮喘病。但是克劳尔的哮喘并不严重,他儿子安廷没他那么好运,随时都携带哮喘病的急救药。” 时骏用力地揉了揉肚子,看上去像是饿了。霍钢拿出半路上买的汉堡给了他:“我就知道你到半夜一准会饿,这里的食物不合口味吧。尽快结案,我带你涮火锅去。” “你要真有良心,就回家给我做牛肉面吧。” 霍钢莞尔,偷偷说:“只要你在天亮前结案。” 时骏把汉堡咬在嘴里,脱下了外衣交给霍钢:“那你也别走了。”不等他的话音落下,忽听楼上传来女警急迫的叫喊声。 “博妮塔中毒,老刘还在不在?快上来!” 一楼还在按部就班工作的警察们都是一愣,随即在眨眼间的功夫,迅速有序的跑上去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老刘!霍钢和时骏紧跟在后面。霍钢脚快,嘴也快,喊着:“其他人暂时不要动,上面注意保护现场。老王,打电话叫救护车。” 书房内,女警已经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老刘也不知道搞出什么液体,使劲的往还没有昏迷的博妮塔嘴里灌。看样子,博妮塔中毒的情况还不算很严重。在他们旁边,时妈妈脸色苍白的拉着红了眼的安廷,安廷挣脱她的拉扯急着要扑上去。时骏一把抓住他:“给我老实点!霍钢,把他带出去。” 别看霍钢瘦瘦弱弱的,那可是在苏格兰场训了两年的人。用时骏的话来说,这家伙把一身的肌肉都藏起来了,光露着一张脸骗人。 安廷被霍钢毫不费力地推出了书房,时骏这才得空问自家老妈怎么回事。 当时,也就是两三分钟之前,时妈妈担心博妮塔哭坏了身子,就倒了杯水给她喝。博妮塔小抿了一口,还在沙发上抽噎。时妈妈劝着,安慰着,忽然博妮塔抱着肚子面色铁青,还拼命的用手指抠着嗓子。 “慢点说,急什么。”时骏打断了老妈的语无伦次,“一点一点说。” “你让我缓缓。”时妈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边回忆一边说:“博妮塔坐在我身边,她的右手拿着杯子。喝完了水也没放下,忽然她的表情就很扭曲,弯着腰把手塞进嘴里,使劲的抠,我想扶着她起来,就蹲下去,她捂着肚子干呕起来。然后,小刚的那个同事就冲出去了。” “你给她倒水的时候安廷还在吗?他在什么位置?” “他就在博妮塔的左边,蹲着跟她说话。安廷说博妮塔哭得嗓子都哑了,问她要不要喝水,我就起身去倒了杯水。” 就是说,安廷在暗示老妈去倒水…… 时骏深深吸了口气,靠近老妈的耳边,低声问道:“妈,安廷亲了博妮塔那时候,你是不是碰过安廷的手?” 时妈妈眨着眼睛,不大确定地说:“当时我也没注意啊,像是碰过吧。” 十五分钟后,救护车到了。时骏看着他们给博妮塔做初步的检查。时骏给一边的霍钢飞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对方立刻跟他走出书房,问他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把嫌疑人都弄大厅去,包括我爸妈。” “你不是准备结案了吧?这么快?” “为了牛肉面!” 十分钟后,安廷阴着脸搀扶着博妮塔走进了大厅,这时候其他人也都各自找了椅子坐下。时骏站在中间,霍钢好像不愿意引起别人注意似的,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每一个人。 安廷似乎不在乎时骏究竟想干什么,他责问医生为什么没有立刻带博妮塔去医院。站在大厅中央的时骏对着医生摆摆手,转而接过了安廷的问题,他说:“是我的意思,暂时拖延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内我会宣布谁是凶手,如果这段时间内博妮塔出现什么状况,医生可以立刻送她去医院。” 面色惨白的博妮塔强打起精神,告诉安廷:“没,没关系,就等,一小时好了。” 安廷皱着眉头把博妮塔放在椅子上,转头冷眼看着时骏。对方一改平时的懒散,挺直了腰板,整个人显得精神烁烁。 时骏说:“首先,警方已经认定克劳尔是有机磷中毒,但造成他猝死的却不是这个原因。克劳尔有心脏病这一点我想在座的诸位都知道,有机磷诱发了他的心脏病,事实上,克劳尔死于心肌梗塞。那么,为什么毒物没有杀死克劳尔呢?法医和鉴证警员给出的结论是,剂量不足。换句话说,凶手下的毒不够多。” 时妈妈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样精彩的一面,不禁有些兴奋。她抢先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其实并不想杀了克劳尔吗?” “不。”时骏否定了这个猜测,说,“我们做一个简单的逻辑推论。凶手投毒,不管目标死或不死,谋杀的罪名就是坐实了。而且,经过化验,有机磷是被使用蒸馏法提炼出了浓缩型,凶手为什么不直接用稀释过的有机磷投毒反而要提炼出浓缩液呢?因为凶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杀了目标。” “抱歉,打断一下。”龚向前站了起来,“你这个说法完全不符合逻辑了。我不认为一个会使用蒸馏法提炼毒药的人掌握不好杀人计量。” “对,这完全不和逻辑。”时骏笑道,“这样一来,我们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既然凶手要杀人,为什么计量却不够?浓缩型的有机磷不但气味很大,被掺进酒里以后会导致红酒的味道严重变味儿,克劳尔再怎么白痴也不会喝下去。所以,凶手必须保证红酒在不变味道的情况下投入适量的浓缩有机磷。” 不等龚向前继续提问,一直站在博妮塔身边的安廷忽然开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凶手知道他心脏病,所以,根本没想过要毒死他,而是要引发他的心脏病。” 轻轻的鼓掌赞赏了安廷敏捷的反应能力,时骏第一次对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可惜,安廷无视了他,低下头继续拉起博妮塔的手。时骏讨了没趣,倒也不恼,转而又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凶手下了毒为了引发克劳尔的心脏病。但是一个患有心脏病的人必定会随身携带急救药物,但是我在他的身上却没有找到。我问过安廷和这里的帮佣,今晚宴会还没开始的时候克劳尔就已经在大厅,所以,他的药应该是从那时候就不在了。那么,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从他的身上拿走急救药?” 不等他的话音落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安廷的脸上。 安廷丝毫不惊慌,镇定地说:“今晚十点,Avery去过他的书房。他们谈了大约有二十几分钟,难道他没有可能性吗?” 龚向前可没有安廷那么镇定,一听这话立刻急眼了。抢白道:“我们谈话是不假,但我没拿他的药。” “哦?”时骏冷笑着,“那你拿什么了?” “该死的,我什么都没拿!我只是给他……” 龚向前的话戛然而止 07 龚向前的话戛然而止,时骏瞥了眼安廷,忽然说:“你只是去贿赂他是吧?不巧被安廷听见了,所以,安廷在会在二楼的时候说出克劳尔没拿你的钱。而且我知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贿赂克劳尔。” “那又怎么样?”被揭穿后,龚向前索性撕破了脸皮,“这违法吗?” “这点事跟我没关系。”时骏说,“我只是在确定你、安廷还有博妮塔三个人有机会拿走克劳尔的药而已。,” “为什么还有博妮塔?”一旦涉及到博妮塔,安廷就失去了冷静,“难道你没看到她也中毒了吗?” 被安廷很不客气地质问着,时骏也没什么脸色,说:“我又不是瞎子,她中毒我当然看到了。而且,你、龚向前和我的母亲都有下毒的嫌疑。” 儿子的话吓了妈妈一跳,时爸爸赶紧按住妻子,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时妈妈这才安稳下来。时骏不担心老妈那边的情况,他转头看了眼霍钢,对方刚好把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来,对上了时骏的目光,淡淡一笑。 时骏转回头来,拍拍手:“各位,我不是冷血动物,所以也会体谅一下博妮塔的情况。现在呢,我们来重演当时的经过,首先声明,在你们来之前,我没有做过任何手脚,也没让其他人做过。现在,我来代替博妮塔,霍队长代替克劳尔。啊,当时拿着酒的,现在也要拿一杯。” 众人相互看了看,除了博妮塔之外其他人都站在案发时候的位置上。时骏站在槲寄生下,霍钢站在他身边距离两步之遥,时妈妈站在稍远的位置,时爸爸稍微再远一点和龚向前站在一起。 “开始吧,就当我,不,是博妮塔刚刚走进来,在大厅里的人都看到她了。然后呢?” 安廷上前一步:“需要我吻你吗?” 一边的霍钢赶紧咳嗽两声,时骏摸摸鼻子,说:“这个就免了,做做样子就好。” 安廷只是贴身站在时骏的身边,然后,时骏推开他朝着迎上来的霍钢走近一步。霍钢低声笑问:“抱一下?” “滚。”时骏狠狠白了他一眼,随即朝自家老妈看去。时妈妈想起当时是走到了安廷的面前,拿下他手里的酒杯放在一边,然后拉着他去了侧门。 等着安廷和时妈妈走出去几步的时候,龚向前走到霍钢身边,说:“这时候我给克劳尔一杯香槟,他和博妮塔就去酒吧台那儿了。” 时骏拉着霍钢的左臂朝着酒吧台走去,到了跟前霍钢就像案发当时克劳尔那样在桌子上拿起一杯红酒,他也像克劳尔那样一口饮尽,就在众人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的时候,霍钢忽然抓着脖子干呕起来。时家妈妈本来打开了侧门做出去厕所的样子,一见霍钢发生异变急忙跑过去。 “没事,阿姨。”霍钢咳嗽两声,“这红酒被时骏下了料,太咸了。” 闻言,众人不禁目瞪口呆! 时骏的一举一动都在打架的监视下,他是如何把盐掺进了那个杯子里?又是如何让霍钢在四五杯红酒中拿到了加了“料”的红酒? 时骏嘴角带笑,顺着脖子后面的衣领抓了一把,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在他深蓝色的深山后面还垂了一条同颜色的丝带。他把丝带扯了下来,对众人说:“我想,现在大家的疑惑跟我是一样的,凶手怎么下毒?在酒台上一共有二十几个杯子,其中红酒就有五杯。凶手如果提早下毒,那么喝道毒酒的未必是克劳尔,所以我们换位思考,不是克劳尔拿起了毒酒,而是‘克劳尔拿起的都是毒酒’。” 这时,身体虚弱的博妮塔终于坐不住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安廷急忙上前扶着。博妮塔的眼睛里似乎一直含着泪水,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时骏:“抱歉,时先生,我不听不懂您的假设。能不能说的简单一些?” 安廷恼怒了起来,他甚至放开了博妮塔,带着一阵疾风冲到时骏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在那种情况下怎么下毒?” 时骏丝毫不在乎他的怒意,也没去甩开他的手。嘴角虽然带着一点笑意,但是眼底却冰冷凛冽。他定睛看着安廷,冷静地说:“你很聪明,下毒的手法怕是比我还早一步知道吧。” “你敢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吗?”安廷咬牙切齿地问。 “为什么不敢?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我要被你逼问,你该问的不是身后的人吗?” 其他人顺着时骏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美丽的,楚楚可怜的女人一脸惊愕地回望着时骏。 大厅内死一般的安寂,安廷俊美的脸上血色尽褪。时骏毫不费力地推开了他,走到博妮塔面前,摇晃着手里的丝带:“难道没人发现,刚才霍队长拿起的酒杯是安廷的那个杯子吗?是被我妈取下来,随后放在桌子上的。“言罢,他在众人的惊愕中,看着博妮塔,“我相信你是深爱克劳尔的,所以……” “不是她!”安廷咆哮着,“既然你知道她爱着他,为什么还怀疑是她杀了人?” 不等时骏开口,博妮塔忽然伸手抓住了他。她仰着脸,紧紧地盯着时骏:“我爱克劳尔。我,我不会杀他。你,你应该明白,我是,我是爱他的。” “我明白啊。”时骏还是似笑非笑地说着,“所以,你的作案动机真是困扰了很久很久,不然的话,我会提早两个小时结案。” 也许,时骏说出的事实不止安廷难以接受,就连时家妈妈也无法接受。她知道这个漂亮的女人是如何深爱着克劳尔,也知道克劳尔为了这段感情挣扎了多久。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是博妮塔杀了克劳尔。 但是…… 时骏并没有鄙视或者厌恶博妮塔,他轻轻拍了拍她抓着自己的手背,说:“你错就错在画蛇添足。若果你没有中毒,我不会再怀疑你。就当安廷主动找我说出他没碰过那只酒杯的时候,我几乎把罪名按在了他的头上。” “你,你不懂。”博妮塔大大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我没有,没有那么做!安廷,他……” “他没有杀人,我知道。就算他恨着克劳尔,也不会去杀害自己的父亲。”说着,时骏挑起拇指朝后面指了指,“这小子其实很善良,而且非常多情。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 言罢,时骏随后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说道:“有机磷不像氰化钾那种东西可以在瞬间致命,但是杯子里的有机磷经过蒸馏法提炼,变成了浓缩型的,这就很恐怖了。最开始,我还不知道那是浓缩有机磷,所以我以为含有有机磷的酒杯是龚向前递给克劳尔的那杯香槟,但经过化验,有机磷是在第二杯,也就是克劳尔随手在桌子上拿起的红酒里。经过验证,上面有克劳尔、安廷以及我母亲的指纹。所以,安廷找到我说他没有碰过有毒的酒杯时,我开始怀疑他,因为他的指纹的的确确是在酒杯上。但是,虽然他又嫌疑却没有作案机会,因为很难确定克劳尔究竟会拿到哪一杯酒。我反复想了很久,忽然发现自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什么意思?”龚向前忍不住追问,恨不得让时骏下一秒就把所有问题都讲清楚。 时骏说:“在克劳尔倒下去的时候,或者说在博妮塔中毒和之前,我都以为克劳尔被人怨恨而遭到杀害。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回忆一下当时的过程,安廷亲吻了博妮塔,克劳尔看上去非常生气,大厅的气氛不禁尴尬还非常紧张。我妈为了打个圆场,就拉着安廷去了侧门那边,但当时出于匆忙,我妈忽略了她曾经拿过安廷手里的杯子,放在身边的酒桌上。” 瞬间,整个大厅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中,有些真相呼之欲出,却没人愿意接受它。时骏见过太多“不愿意接受”他只是想让真相大白,其他的问题,不再考虑范围之内。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冷血。 时骏看着博妮塔,“我为安廷感到不值。” “不,你不懂,你不懂。我没有……” “你是在骗安廷,还是在骗自己?”时骏忽然大吼了一声,“你提炼出浓缩有机磷,把发梢浸泡在里面,当安廷在槲寄生下吻你的时候,你在他的酒杯里下了毒,你要杀的人不是克劳尔,而是安廷!” 博妮塔的眼神越过时骏,落在安廷的脸上。他与她似在遥遥相望,彼此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尽的情怨,道不清的纠葛,一时间仿佛整个大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 08 时家妈妈是过来人,她明白博妮塔看着安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她难以接受,忍不住责问:“博妮塔,你,你真的还爱着克劳尔吗?你跟安廷……” “妈,我来说吧。”时骏的声音清冷而又理智,转瞬间打散了满室的暗昧,他说,“经过调查,安廷和博妮塔从小就认识,可说是青梅竹马了吧。安廷一直爱着博妮塔,但是安廷的母亲过世后,他被祖父接回英国生活,和博妮塔长达十几年没有见面。在这些日子里,博妮塔爱上了克劳尔,真心的,大家完全不用怀疑。但是,安廷却不甘心,因为母亲的死和被夺走爱人的痛,他恨上了自己的父亲,也打算把博妮塔抢回来。博妮塔并不讨厌安廷,甚至跟他还有些感情。当这样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对自己求爱的时候,博妮塔也会做出出轨的事。这就是为什么安廷还在这之前想着要为她顶罪的原因。” “别说了!“安廷用力地吧时骏从博妮塔身边推开,“我警告你,不准再说下去!” 真是个聪明的笨蛋啊。时骏回以一个冷冷的笑意,问道:“你怕了?你怕我说出你也察觉到博妮塔是凶手?还是怕我说出博妮塔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克劳尔的,而是你的?” “不!”博妮塔一声凄厉的哭喊,刺着心揪紧。她的手抱着肚子,“这是克劳尔的孩子,克劳尔的孩子,不是安廷的。我也没要杀安廷,我没有……” “是吗?那好啊,等孩子出生后我们做个鉴定怎么样?反正怀孕的犯人不会被马上枪毙,你可以看着孩子出生。” “时骏!”安廷再也忍耐不住,挥拳朝着时骏的脸打过去。只是,不等他的拳头打中,霍钢好像闪电一样移动过来,钳制住他的双臂。 时骏纹丝不动,脸上的笑意也退去了。他根本不在乎安廷的愤怒,低着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博妮塔,说:“你的确是爱着克劳尔,同时也爱着安廷。对他们父子的爱就像毒药一样,引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无法彻底拒绝安廷,一时冲动跟安廷上了床,怀了他的孩子。但克劳尔以为这是他的孩子,也许还兴奋不已吧。但是你很害怕,怕孩子出生后克劳尔会知道真相,同时,安廷也在逼着你离婚。” 博妮塔忽然愤怒起来,踉跄着扑到时骏面前,颤抖的手紧紧抓着时骏的衣领:“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是凶手?我爱着克劳尔,对安廷是亲情,亲情你懂吗?” “不懂。”时骏冷冷地说,“博妮塔,你不用跟我大呼小叫的,你发现错杀了克劳尔之后不但痛苦而且着急,所以在匆忙之下你决定给自己找个替死鬼,同时也是因为对安廷的恨意选中了他。” “不可能。”安廷不会接受博妮塔怨恨自己的现实。 是啊,也许谁都不愿意接受。时骏长叹一声,说道:“如果安廷那杯酒没有被我妈拿走,那么死的人就是安廷,一切就像博妮塔计划的那样。但是,克劳尔却死了,博妮塔的悲痛和愤怒自然会转到安廷的身上。试想一下,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克劳尔的,她还会冒险服毒吗?如果她不是恨着安廷,还会拿孩子冒险吗?” “你胡说!”安廷在霍钢的钳制下动弹不得,但他还是试图冲过去,就像是被激怒的小兽。时骏没有理睬他,一直看着面前的博妮塔,并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博妮塔惊恐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抓着她的手。强迫性的让博妮塔的整个手掌摊开来。时家妈妈疾步跑过去,看到博妮塔的手心起了几个水泡,周围皮肤有红肿现象。 时骏的眼睛只看着博妮塔,说:“你提炼了浓缩有机磷,把发梢浸泡在里面。当安廷在槲寄生下面吻你的时候,借着你们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把头发浸在安廷的酒杯里。” 博妮塔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时骏紧紧的抓着。他说:“第二次,你想陷害安廷,但毕竟头发上的有机磷用过一次了,你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残留很多,你装作悲痛欲绝的样子,捂着脸弯着腰,事实上,你是在抓着头发上的浓缩有机磷,正是因为你用力抓了一把头发,被上面的浓缩有机磷烧伤了手掌。” 言罢,他转头看着安廷:“明白了吧?在现场的人只有博妮塔和克劳尔知道你有先天性的哮喘病,你摸摸自己的口袋,急救药还在吗?”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到了里面口袋的位置…… 那一双水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震惊,博妮塔咬着牙扭过头不去看,并用力的抽回手,对时骏大喊着:“我碰过克劳尔的嘴巴,手上的伤是那时候引起的。你没有证据,完全没有。” 为什么都是死不悔改呢?时骏摇摇头,看了眼她的头发:“敢不敢让警方化验一下你的发梢?或者说,让你看看我衣服扣子上那几根头发的化验结果?” 惊愕之余,博妮塔面色惨白。 无力的瘫坐下去,安廷怔怔地看着博妮塔:“你,你想我死?” 博妮塔大声的哭泣着,摇着头不肯开口,安廷又问:“你真的想我死,直接说不就好了。” “不——!”博妮塔哭喊了一声,“你不懂,安廷,你根本不懂。克劳尔深爱着我,我也爱着他,我爱的是他,我……” “爱他为什么还要跟我上床!?” “我……” 时骏把博妮塔交给了医生,并说:“照顾好她,毕竟还是个孕妇。”言罢,他走到安廷的面前,“博妮塔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年轻的时候谁都会做出一两件错事。只是,博妮塔的错没有机会改过,也没有机会对谁倾诉。跟你发生关系,让她愧对克劳尔。我想,造成她杀人动机的是孩子,当她发现怀了你的孩子,克劳尔以为那是自己的骨肉,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安廷失魂落魄地呐呐自语:“那一年,我九岁,你十三岁,我带着你到别墅外的丛林里找槲寄生。你让我发誓,这辈子都要让你幸福。那天晚上,母亲死了,只剩下你,只剩下你。十几年过去了,你在槲寄生下要杀我。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究竟是了什么?为了让你恨我?” 瘫坐在椅子上的博妮塔忽然发起狂来,起了身朝着安廷冲,好在时骏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她扭曲了满是泪痕的脸,对着安廷哭喊着:“是你的错,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要诱惑我?没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忽然昏厥的博妮塔让医生紧张起来,他说必须立刻送博妮塔去医院。霍钢安排了三名下属跟着,这时候的安廷就像失去了灵魂,呆呆的坐在一边。 也许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博妮塔脖子上的挂饰掉在了地面。时骏随手捡了起来,忽然想起在互联网上的一个回帖,那上面引用了一句话。 “不要试图抓住女仙,她会骗走你的心。” 时骏把它放在安廷的手里,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离开了大厅。 尾声 案子已经过了十多天,时骏在霍钢家里吃了十多天的牛肉面,他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外面忙了几天的霍钢回了家,告诉他博妮塔已经认罪了,至于在哪里服刑,还要等结果。那个孩子…… “安廷说会要吧?”时骏笑道。 “是的,安廷去看过一次博妮塔。怎么说呢,我看安廷很冷静,他说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的也许只有孩子了吧? 时骏坦然的笑着,拉着抱怨连连的霍钢出去吃大餐,牛肉面什么的,他实在是吃够了。 01 他是研究室的负责人,这一次开发新产品香水就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他最为看重这项工作。 那天.或者说,那段时间他很疲劳。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他的身体不好,再加上过度劳累他出错了,不知道把什么古怪的东西混入试剂里,造成了一种有毒气体。他昏倒了,心脏病突发,还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相信他会在研究室里出错。他做这一行已经快五十年了,从来没出过错。所以,我怀疑,他的死并不像其他人告诉我的那样。 委托人忽然登门拜访,语无伦次地说了快两个小时,时骏才确定这人想要的是什么。但是,距离那次事故已经过了半年的时间,并不好查。不过,这家伙看上去糟糕透了!这小子几天没睡觉了?眼圈都是黑的。 时骏仔细打量眼前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得体的衣着,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着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不得不承认,这位自海外回来的孝子,是个能给你好感的人。 “谭先生,你最近才回来吗?”时骏问道。 “叫我夜枫吧。”他勉强地笑笑,“我一直在国外工作,得到父亲的死讯才回来。我的假期快到了,我必须在回去之前得到真相。” 时骏帮谭夜枫换了一杯加过冰块的纯净水,希望这个看上去很悲伤的男人能够精神一些。 笑着说:“你还知道什么线索?” 既然答应谭夜枫,又拿了人家预付了一半的委托金,时骏干劲十足。首先,他准备找到知情者,也就是谭夜枫的父亲——谭健的那两个同事“姜敏”和“赵辉阳”询问当时的情况。 今天的天气很热,姑娘们穿着凉爽的衣裙打着遮阳伞,带着一股一股的香气走过他们身边。时骏讨厌香水,捂着鼻子嘀咕,夏天一到鼻子就遭殃。女孩们就不能少喷点那玩意儿? 余光看到时骏不耐的神色,谭夜枫还以为他后悔了,急忙说:“抱歉,这么热的天气还拖累你到处跑。” 时骏打开车门,请谭夜枫上车,“放心,我对工作意一向认真。”说着,他搔了搔头,“那什么,你再跟我说说你父亲那两个助手的事。” 谭夜枫说:“他们不是助手,是同事。同为研究人员。只不过我父亲去的最早,他们都叫他老师。” 这话倒是不假。谭健在公司刚刚落成的时候,就被聘用了。可谓是公司元老。姜敏和赵辉阳则是晚了两年才去的。说到业务水平,两个后辈只有望其颈背的份儿。根据公司的董事长反馈给谭夜枫的信息,开发新产品香水的提案是谭健交上去的,姜敏和赵辉阳只是被编入了新产品开发小组而已。这项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还是谭健。 距离最后几个步骤的研发工作还剩下十来天的时间,偏偏出了事故,这对公司来说可说是巨大的打击。没有了谭健,这次的新产品只能搁浅,仅凭姜敏和赵辉阳是无法完成这次开发工作的。 “我不大了解你父亲那一行。”时骏问道,“既然他们俩也是研究人员,为什么没有你父亲的支持就歇菜了?” 谭夜枫说:“我父亲一直在研究古老的香料配方,这次的新产品也是根据这个延伸出来的。他太重视那些古老的配方了,平时是不给别人看的,所以,怎么说呢?” 听到这里,时骏明白了。想要进一步研究那个新产品必须要有谭健手里那个古老的配方。很显然,谭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他忽然过世,没人知道那个配方在哪里。所以,这项工作只有被搁浅的份儿。 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谭老过世后,相对姜敏那个早就放弃的女人来说,赵辉阳却是心急如焚。眼看着就要完成的研究工作卡在了最后一关上,他不信缺了谭健的那个配方就进行不下去。所以,一月前,他搬到了公司的单身公寓,没日没夜的琢磨这事。 根据谭夜枫对赵辉阳的了解,这人还算是老实人,平日里也跟其他研究人员一样,整日泡在研究室里。谭健可说是他的老师,彼此之间虽说不上默契十足,也是有着一定的信任。较比姜敏来说,赵辉阳跟谭健的关系更好些。所以,时骏才决定从他下手。 “只是,在性格方面赵辉阳有些古怪。”谭夜枫说。 “古怪?”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谭夜枫淡淡的笑着:“可能所有搞研究的人都有些奇怪的习惯吧,我父亲就是这样。小时候,我还在国内跟他一起生活,他经常为了某件事在半夜兴奋的把我叫醒,用几块饼干和一瓶啤酒来庆祝他的新发现。第二天再因为拖累我无法早起上学而困扰一整天。”他的目光深邃起来,喃喃自语地说,“他是最好的父亲。” “你一定很爱他。“ “是的。”谭夜枫说,“他不像其他父亲一样对孩子很严厉。高一那时候我还在国内,学习成绩不大好,他被老师找到学校去。他一个博士居然告诉老师考试都是屁!”一声浅笑后,谭夜枫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时骏看得出他很悲伤,他能理解他的感受。 子欲养而亲不待。 公司的办公楼在郊区外,为了上下班方便,不少没结婚的人都住在这里。单身公寓在办公楼的后面,是个四层高的回字形小楼。时骏把车停在大门口,跟着谭夜枫走到门卫室,听他和保安说了几句话,就朝着自己招招手,示意可以进去了。 看来,谭夜枫经常出入这里,保安已经跟他熟了。 赵辉阳住在三楼的302房间,上了楼朝左边第四个房间就是。他们俩走到二楼半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女人极不耐烦的声音:“赵老师,你听见没有?快起来,今天你有很多事呢。” 也是找赵辉阳的?在时骏琢磨的时候,谭夜枫低声告诉他:“这位小姐是赵辉阳的助手,我只知道她姓‘谢’。看来,谢小姐的性格很开朗。” 谭夜枫的风趣引来时骏的浅笑声。 拐过走廊,一眼敲着身穿职业装的女人一脸的暴躁,踩着至少有十厘米的高跟鞋,单手掐着腰,大有去踹门的气势。谭夜枫急忙走过去,距离她有几步的时候,温雅一笑:“你好,谢小姐。” 谢小姐是见过谭夜枫的,对他的印象极好。 “谭先生,你怎么在这儿?”谢小姐表现的很大方,好像刚才那副女侠气势不是她散发出来的。 时骏也走过去,听到谭夜枫说:“我来找赵先生。” “这家伙又睡过头了。”谢小姐不耐烦地冷哼一声,“肯定是昨晚忙着那点让人作呕的恶劣兴趣,尽早睡过头了。“ 令人作呕的恶劣兴趣?那是什么?时骏上前一步,站在谭夜枫身边,说:“赵先生有什么兴趣?“ “他还能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往楼下扔东西,都打在我的窗户上了。” 闻言,时骏不禁有些奇怪,就问她:“你也住在这里?“ 谢小姐点点头,说:“我住在A楼,窗户和赵老师的窗户对着。“ 他们俩在说话的时候,谭夜枫一直都在敲门。但是两三分钟过去了,里面没半点回应。他不禁怀疑,赵辉阳是不是已经走了。但是谢小姐坚持的表明,赵辉阳一向工作很晚才休息,没有她敲门提醒,这人是不会起床的。这种工作模式已经延续了一年之久。 “你们俩让开。”也许是出于本能的直觉,时骏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蹲下身子用随身携带的小工具,三下两下就解决了门锁。谢小姐惊讶地看着谭夜枫,那意思是说“这样做好吗?” 谭夜枫似乎被时骏感染了,礼貌地朝着谢小姐点点头,低声道:“请相信他。” 门打开了,但是开到一半之后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时骏眉间一紧,侧着身子几挤了进去。站在外面的两个人不明所以,只能等着。忽然,谭夜枫听到时骏在里面说:“死者是位男性,名叫赵辉阳。是兰海香水公司的研究人员。死因看上去很明显,一刀致命,致命伤在肺部。地址是南郊兰海香水公司的宿舍楼,具体位置你知道吧?尽快来。” 谭夜枫瞬间脸色煞白,急忙问道:“赵先生,死、死了?” “是啊。”时骏探出半个头来,表情严肃,“这里是案发现场了,你们别进来。在门口等着。”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走在尸体周围观察着。赵辉阳的尸体侧躺在玄关,脚上穿着拖鞋。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右手对着房门直伸着,看来临死前有过一些类似自救的行为。转回头走进房间,看到里面的摆设并不杂乱,室灯和台灯都没亮着,床铺也很整洁,一条毛巾被叠得好好的压在枕头上面。 转眼看看办公桌,上面有几本书,电脑关着,旁边有一个烟灰缸,里面有一根烟蒂。在窗户下面,有一个脚踏,应该跟沙发是一组的。 从初步对案发现场的样子来看,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02 不经意的低头看着办工桌上的那几本书,发现其中一本夹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一张纸,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巾垫着,把纸抽出来,上面写着:羟基香草醇5吲哚(10%溶液)2;桂酸戊酯4醋酸苄酯4;松油醇8;异丁子香酚17;邻氨基苯甲酸甲酯3...... 他回头喊了一声:“谭先生,麻烦你进来一下。啊,要小心别碰到任何东西。” 谭夜枫走进来,没去接手那张纸,靠近时骏看了一会,才说:“看上去像是香水的配方,不完整。” “是新产品的配方吗?” 谭夜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过新产品的配方,那可是商业机密。”言罢,他回头指了指外面,“也许,谢小姐知道。” 时骏喊着让谢小姐进来,但对方的态度很明确:“不要,死都不要进去!”无奈之下,时骏只好拿着配方出去,让她看。随后,她说这不是新产品的配方。但到底是什么,她也无法确定。 谢小姐本意是要走的,但时骏说她必须留下来。面对谢小姐非常气恼的态度,时骏全然不去在意。他回头看两眼谭夜枫,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办公桌前,站在尸体旁边一脸的不解和困惑。事实上,时骏也有些困惑,赵辉阳的死跟谭健有关系吗? 这个问题,慢慢研究吧。把心思收敛回来,时骏问谢小姐,昨晚赵辉阳为什么要拿东西打她的窗户。 “他就这样,有很多奇怪的毛病,像个变态似的。” “妹子!”时骏低喝了一声,“死者为大,不要乱说话。” 谢小姐一时语塞,愠怒地瞪着时骏。 很快,霍钢带着一群人赶到。走廊里一眼就看到时骏靠着墙壁抽闷烟,无奈地叹息一声,走过去,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让鉴证组和法医开始勘察现场,转而跟时骏面对面的站着,不知道从何说起。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时骏察觉到了霍钢有心事。不禁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霍钢摘下眼镜,低声说:“梁局长住院了,现在是副局主事儿。” 那个横看竖看都看不惯霍钢的刘胖子?时骏冷哼一声,嬉皮笑脸地凑到霍钢耳边:“给你施压了?” “光是施压就好了。他单独找我谈话,严令禁止今后再让你参与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你还真会给我应景儿,昨天我才跟他谈完,你今天就搞出一具尸体来。”言罢,他的眼神扫过另一边,问时骏那个陌生男人是谁。 “我的委托人。他让我调查的事跟死者有关。” 委托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指了指正在录口供的谢小姐,提到了关于昨晚她看到的情况。 昨天是11号,晚上23:20谢小姐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打在她的窗户上。她走窗前,打开窗帘,看到对面的赵辉阳刚刚关上窗户的动作,料定就是他干的!谢小姐恼火地喊了一声,赵辉阳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站在窗前点燃一根香烟抽起来,好像在看她的热闹。 说到赵辉阳这个人,谢小姐是一肚子的怨气。这人压根就不正常,经常做出令人费解的事情。听上去的确是有些“特点”所以,扔东西打她的窗户这种行为,完全能干得出来。 霍钢思考问题的观点很独到,他问时骏,所谓的“完全能干得出来”是时骏的观点,还是谢小姐的观点?时骏笑着耸耸肩,说:“当然是她的。我并不了解死者的任何情况。” 老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了看时骏和自家队长,说:“根据谢小姐提供的线索,昨天晚上死者跟一个叫姜敏的同事约会。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时骏见老王吞吞吐吐的,就知道准没好事。 老王困扰地挠挠头,说:“副局安排到咱们队里那小子,马上就要过来了。队长,你可小心点。” 闻言,霍钢无可奈何地笑着,拍拍时骏的胳膊:“姜敏那边我去调查。时骏,你还有二十分钟。“ 时骏暗恼地咂舌,抱怨一句:“真他妈的会添乱。”言罢,他扬声招呼谭夜枫,“我在楼下等你。” 时骏利用仅剩的二十分钟抓着门口的保安进行突审。当然了,他也付出了一盒好烟的代价。询问了关于昨晚赵辉阳几点回来的情况后,保安还真提供了一些线索。 “我记得他。昨晚上我出去买宵夜,回来的时候刚好跟赵老师走个对头碰。其实吧,赵老师那人挺好的,不像那些丫头说的那样。我就觉着,有能耐的人肯定都有点怪毛病,这有啥,人家有能耐就行呗。” “你对他印象不错?”时骏问道。 “不错不错。每次见着了,赵老师都跟我们打招呼,一点架子没有。就说昨晚吧,他在门口还跟我聊了几句,还给我一根烟。” “那时候是几点?” “我想想啊,好像是十一点十五分。” 时骏想到了现场烟灰缸里的那个烟蒂,就问:“当时他抽烟了没有?” “抽了。”保安说,“他自己点一根,给我一根。” “味道呢?我是说,他身上有酒味吗?” 这个问题可难住了保安,琢磨好半天也只能摇头说没注意。这点情况都说完了,大院门口就有辆警车驶入,时骏不想给霍钢找麻烦,就躲在保安室里,等车里的人进了楼,他才出去。 大约等了有半个小时的功夫,谭夜枫也出来了。 他们做了初步的推论。首先,赵辉阳在昨晚23:15回到公寓楼。现场内的台灯室灯都没打开,屋子也不乱,不像是入室抢劫杀人。估摸着是熟人作案。 谭夜枫虽然也有这种感觉,但却想不出什么根据。他问了时骏几句,对方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只说:“姜敏那边我暂时不能接触。走吧,去附近的酒吧问问。” “为什么是附近的酒吧?”谭夜枫纳闷地问,“如果出去约会,也许会走的远一点。” “别逗了你。”时骏笑道,“赵辉阳那种技术宅,就算出门也不可能走远。或者说,他们那种类型的,绝对不会选择步行会超过二十分钟的地方去约会。” 对时骏的分析,谭夜枫不置可否。时骏见他不吭声,就问他有其他的看法吗?谭夜枫淡淡一笑:“出于礼貌,我不习惯打击合作伙伴。” 靠,这小子的嘴比自己还损!时骏一撇嘴:“咱来打赌吧,如果不是附近的酒吧,剩下的委托费我一分不要。” “好。”谭夜枫含笑看着他,“如果我输了,委托案结束我给你一个惊喜。” “我都开始期待了。”时骏随意地笑道 最后结果,谭夜枫惨败!他们问到第二家酒吧的时候,调酒师就认出了时骏从死者家顺出来的照片,证明他是跟一个美女过来的。时骏冲着谭夜枫扬扬眉,对方哭笑不得地举起手,做投降状。 调酒师提供的线索很清晰。昨晚大约在十点左右,赵辉阳和一个女人来了,他们就坐在距离吧台很近的位子上。调酒师偶尔看了几眼,赵辉阳和女人谈的很愉快,但他们并不像情侣。 “你说他们不是情侣?”时骏问道。 “我可以肯定不是。”调酒师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自信的,“我天天站在这里观察顾客们,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管是情-人、婚-外-情、朋友还是同-性-恋,我都能辨认出来。昨晚那位赵先生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表面上很像朋友,但我看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只是在假装对对方友善罢了。” 时骏觉得,以后有机会要跟调酒师先生多接触接触。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约在十点五十分走的,一起走的。” 跟赵辉阳一起去酒吧的女人估计就是姜敏。时骏气的直磨牙,那个姓刘的死胖子阻挠他查案,诅咒他连降三级! 离开了酒吧,又去不得姜敏家,时骏只好提议去公司看看。谭夜枫也是个爽快人,半路上联系了公司的董事长,田海玲。 作为香水公司的法人代表,田海玲的确是年轻了些,今年只有三十四岁。这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完全看不出过了三十的年纪。接人待物也有着良好的素养,给时骏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因为谭健的关系,谭夜枫跟田海玲接触频繁,好像已经成了朋友。谭夜枫绅士的表现很得田海玲的赏识。 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时骏终于提到了刚才的事。闻听赵辉阳被杀,田海玲本来红润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惊愕不已地看着他,无意识地嘀咕着:“这,这怎么,这怎么可能?” 谭夜枫也收敛了淡淡的笑意,严肃地说:“我们刚从案发现场过来。很抱歉,带来这么不幸的消息。海玲,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最近,我是说,嗯……”他想了又想,最后无奈地看着时骏,“还是你问吧。” 03 一时半会,田海玲都无法从震惊中解脱出来。回答时骏的问题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骏只好把问题拆分开来,一个一个地问。最后还得总结一下。 自从谭健死后,赵辉阳执着的继续研究工作,甚至田海玲劝说他放弃也都置若罔闻。他好像着了魔一般研究者谭健留下来的一些资料,不分昼夜的。曾经,他邀请姜敏一起研究,但姜敏却回绝了这个建议。没有姜敏的支持,赵辉阳的工作举步维艰,本来就有些怪异的性格变本加厉,时间久了,田海玲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离开了公司之后,谭夜枫忽然问时骏对田海玲有什么看法。时骏一笑,反问:“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 似乎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谭夜枫短暂的惊讶后,苦笑了出来。说:“故作对他人热情,并不是什么好品德。尽管在社交上大家都在伪装,但对于跟父亲的死有关的人,我还是觉得很吃力。我不相信田海玲,这个女人城府太深。” “哦?这话怎么说?” 谭夜枫正色道:“首先。要看你怎么定位田海玲。她不是科研者,而是一个商人。现在赵辉阳可以继续做研发工作,说明这项工作还有资金可用。其实,开发一项新产品,是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也会消耗很大。父亲过世后,这项工作可以说是没有希望完成,赵辉阳坚持自己做下去,就需要田海玲继续给他研究资金。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人,不会把资金放在毫无希望的研究者身上。所以,她说对赵辉阳放任自流,完全不合理。” 结果,时骏也跟着在意起来。田海玲为什么继续拨款让赵辉阳研究?姜敏为什么不肯参加研究工作?昨晚,她跟赵辉阳又谈了些什么? 疑惑之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打开短信,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内容的口气却不陌生,除了霍钢那厮还有谁能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得云淡风轻? 【找个别人的电话发短信很不习惯,我还是比较喜欢用自己的手机。我连你的号码都记不住,手机电话本功能在削弱我的记忆力。昨晚干妈给我打电话,抱怨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你小子想死吗?赶紧的,有时间回家看看。PS:姜敏死了。死因不详,尸体在浴室。】 时骏带着一肚子怨气,回复短信:【你大爷霍钢!你敢不敢多说几句姜敏的事?想办法让我去现场!】 很快短信回来:【抱歉,我不是小叮当。】 姜敏死亡现场内。霍钢站在玄关处,最后一条短信发出后,他把短信都删除了。这时候,那位被安排进来的“钦差”站在他身后,笑问:“干嘛呢?笑成这样,是不是跟女朋友请假啊?” 霍钢不急不忙地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说:“嗯,家里那位脾气不好,我得及时沟通。” 一旁的老王憋着笑,心说这要是被时骏知道了,又要跟队长急红眼。为了不被发现队长那边坏水儿,他一本正经地说:“队长,你来看看这个。” 老王发现的东西是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包纸巾、一包一次性的纸杯和几只油性笔。霍钢还在里面翻出了超市的发票。看到上面的时间和日期,不禁蹙眉。 日期就是昨天,时间是晚上的23:30.也就是说,姜敏在昨晚去过超市买东西。本来仅是这点线索并不奇怪,问题在于,姜敏的家和赵辉阳所住的公寓并不远,步行也就是二十分多分钟的事儿。根据刚才去酒吧询问情况的下属所言,姜敏和赵辉阳在22:50分离开酒吧,很有可能姜敏并没有回家,而是去超市买东西。 “老王,你去查一下这个超市。最好能带回当时的监控录像。好好查,尽量多询问些情况再回来。” 在霍钢手下干活,都得多几个心眼。为什么老王能得到重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人非常聪明。他听得出霍钢的言下之意,不露声色地点点头,急匆匆离开案发现场。 霍钢脸上的笑意渐渐落幕,他看着浴室里的尸体心绪万千。本该是一桩很简单的委托案,却由时骏的行动牵引出两起凶杀案。姜敏与赵辉阳的死必定跟谭健有关,但是,从刚才法医给出的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上来看,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极为相近,不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姜敏的案发现场与赵辉阳的有些不同,赵辉阳的死看似是熟人作案。也就是说,那位凶手是临时起意杀了赵辉阳。那么,反观姜敏的案发现场,很明确的能察觉到是一起蓄意谋杀。至少,现场勘查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导致姜敏死亡的“毒”究竟在什么地方。 客厅、厨房、卧室、书房一切正常。杯子和纯净水一类的饮食,器皿也被带走回去化验。浴室里,也不见任何异常。 尸体在浴屏里,一丝不挂。浴缸里还有水,非常清澈。显然,从超市回到家的姜敏先走进浴屏,洗淋浴,然后才会去浴缸里泡澡。但是,她死在了浴屏里面。 就在霍钢闹心的时候,时骏坐在西餐馆里跟谭夜枫品尝美味。他对西餐并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只是谭夜枫点的这些菜色太和他的口味,一时间连委托案的事都抛之脑后了。但是,他对面的谭夜枫却食不下咽,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连续出了这么多事。我担心,回去之前父亲的真相查不出来了。” “你还有少时间?” “四天。” 时骏想了想,继续低头跟牛排较劲,只是随口一句:“四天内,我给你结案。”让谭夜枫震惊不已。他不知道时骏这种盲目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忍不住问他:“你,有把握吗?” “当然。”时骏勾唇一笑,“如果不是我哥们那边出了点岔子,三天内我就能给你结案。” 谭夜枫想到了那位亲自找他录口供的霍警官,看来他和时骏之间果然是有关系的,难怪当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古怪。不过,所谓的“岔子”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的甜点上来了,时骏对甜的没兴趣,就推给了谭夜枫,并说:“现在我们不能介入警方的调查工作,这不代表我们无事可做。赵辉阳有个助手,姜敏是不是也有?”见他点了头,跟着说,“等一会我们要赶在警察之前去见姜敏的助手,如果你有门路,最好能把人约出来。” “那我现在就约她出来。” “不。再等等。” 谭夜枫貌似有些着急,不明白既然时骏都立下了军令状,怎么还能这么老神在在的等下去。对此,时骏只笑不语。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西餐厅门口那边进来一个人,时骏眼尖,起身招招手,那人疾步跑了过来。 谭夜枫见过这个人,知道他是警察,这才明白,时骏等的是什么。老王谢过谭夜枫的好意,说现在太忙,没时间坐下来吃东西。转而,告诉时骏关于姜敏的情况和在那家超市得来的线索。以及时骏要求调查田海玲的通话记录结果。 “你什么时候要查田海玲的通话?”谭夜枫格外诧异地问。 时骏笑了笑,不予回答。 一旁的老王说:“我看过监控录像了,在昨晚23:30姜敏的确去超市买过东西,这个时间是她结账的时间。推算一下,她走进超市的时间应该是23:25.” 忽然,时骏抬手打断了老王的话头,他把手里的纸张翻过去冲着老王,点着上面的简略地图,问道:“姜敏的家和赵辉阳的家这么近,知道步行需要多少时间吗?” 老王说:“队长估计过,大约在二十分钟左右。“ 听罢,时骏挠挠头,似乎对如此简单的问题颇为困惑。一边的谭夜枫张张嘴,看上去想问点什么,看到时骏沉思的摸样,没敢去打扰他。 须臾,时骏又问:“田海玲这个通话记录上有问题。她在23:19呼叫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是谁?” 老王苦笑一声:“查不到。这个号码已经关机,我们只能查出在案发之前这个号码至少有四个人使用过。最后一次就是跟姜敏通话,通话时间是有一分十五秒。” 白高兴一场,屁用没有! 老王走了之后,时骏一扫之前的悠闲急急忙忙上了车,告诉谭夜枫:“你先回去吧,我得单独行动了。“ “不是说要约见姜敏的助手吗?“ 时骏落下车窗,告诉他:“你先约着,时间定在晚上吧。我请她吃饭。“ 谭夜枫一笑:“轮不到你,我来请好了。”说完,他有些忧心,“时骏,虽然你说四天内结案,但是,如果真的很困难,就算不能结案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去之后再办次签证。” 还行,谭夜枫不是那种刻薄的雇主。时骏觉得欣慰,就笑着摆摆手:“放心,我说四天就四天。你不用担心,让你走,是因为很少有人能跟上我。” 很明显,谭夜枫不明白时骏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苦笑一声,说:“好吧,我现在只能听你的。等结了案,我给你个惊喜。“ 时骏摆摆手,发动汽车离去。 04 甩开谭夜枫的意图很简单。非法进入刑事案案发现场的人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时骏在去之前,用在路上买的鞋套、浴帽包住了鞋和头发,又戴上了手套。 站在玄关,他低头看着脚下有一双斜倒着的高跟鞋一只高跟鞋的鞋头吃冲着屋内的,和另外一只相距有些远。,另外几双运动鞋和拖鞋都整齐地码在一边。 房间里很整洁,沙发上有胶带勾勒出的一个不大的正方形,时骏估计,应该是女士的手包,已经被带走了。好吧,先去看看浴室的情况。 看浴屏里用胶带勾勒出来的尸体形状,能联想出尸体的姿势。她坐在浴屏的底部,头靠在一边,双手垂在身侧的地上,一条腿的小腿向后弯曲,一条腿因为浴屏不够宽敞而曲了起来。 时骏就这样蹲在浴屏前看着,仿佛要看穿纯物质背后的真相。 忽然,房门响了,两个人说着话走进来,一眼瞧着了蹲在浴室门口的时骏。一瞬间怔住。其中一个时骏不认识,心里顿时觉得不妙。这哥们八成就是死胖子安插在霍钢身边的“钦差” 果然,这位面生的警察就差没上手铐,一脸怒气地把时骏塞进了警车里。 时骏被审问了,但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 正在时骏想法如何摆脱的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车窗。车里的人一看,时骏顿时觉得诧异了。田海玲怎么在这里? 不止田海玲来了,她还带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这位男子不知道跟“钦差”大人说了什么,这哥们阴沉着脸返回车边,警告时骏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这算什么?美女救英雄了?时骏也没多言,他乐得捡个便宜,可惜的是:这个便宜并不好捡。看着田海玲望着自己那副欲言又止的态度,他颇为头疼。 关键在于,田海玲为什么出现? “谢了。”时骏看到田海玲那位西装律师离开后,向她道谢,并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的。”田海玲含笑道,“我听说,谭先生雇你调查谭老师的事,是不是真的?”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吧?干嘛一副很感激的摸样?时骏耸耸肩,拿出香烟点上,抽了一口才问:“你想说什么?” “我有个不情之请。”田海玲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其实,就在一小时之前,警方找我去警察局了。” 哦,难怪会随身携带律师。 “时先生,我能感觉出来,他们,在怀疑我。” 好家伙,霍钢下手够快的!他是不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居然走到了自己的前面。看田海玲的样子,肯定是被为难了一番。时骏笑道:“你不会是想雇用我吧?” “就是这样的,时先生。”她肯定地说。 时骏回绝的很爽快,“你都被警方盯上了,我再白痴也不会自找麻烦。” 被拒绝的如此干脆,田海玲的面子自然过不去,况且,她刚才还帮了他。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但时骏把脸扭到一边,彻底无视了她的存在。这让田海玲格外的尴尬。 漂亮的女人不管流露出什么表情都是好看的,这会儿的田海玲看上去还有几分可怜楚楚。她微微咬着下唇,似在隐忍着什么,又似在期盼着什么。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映下一小片的影子。 或许是那长长的睫毛让时骏想起了往事的画面。 那时候,有个女孩儿也是这样坐在自己身边,不甘心却又不敢言。倔强地看过来,似乎是在谴责他的冷漠与疏离。最后怒道:“你真混蛋!” 忽然,时骏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田海玲:“我挺混蛋的吧?” 田海玲紧蹙着眉头,说:“时先生真是,真是个爽快的人。” 这样不由衷的赞美让时骏哈哈大笑起来,解释道:“跟你开玩笑呢。放心,我查明真相,也就能还你个青白。跟我说说吧,警方因为什么找上你?” 许是时骏这几句话说的很坦率,田海玲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跟着回答:“赵辉阳被杀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他们说我有作案时间;姜敏被杀的时候,怎么说呢,好像跟赵辉阳的时间差不多。” 就是说,既然田海玲有谋杀赵辉阳的时间,也就有了谋杀姜敏的时间。这么白痴的推论是谁想出来的?打死他也不相信是霍钢的想法。 时骏说道:“仅仅是作案时间,他们还至于把你带到警察局去吧?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嗯。”随后,田海玲竟然不吭声了,时骏也不催她。他们就这样各自沉默了很久,久到田海玲浑身不自在了,才又开口,“其实,这一次的新产品开发我的损失最大。我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结果却血本无归。谭老师死后,我是打算从国外请专家来继续研究的,但新产品的数据和配方都在赵辉阳手里,他拒绝交给我。这就是所谓的杀人动机吧。” 别说,霍钢还真查到了一点新的东西。看来,我们的董事长小姐,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时骏把香烟熄灭,扔进了垃圾桶,貌似准备离开。田海玲急忙喊住他:“我,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 这么一说,时骏还真想起件事来,就说想去当初谭健出事的那间研究室看看。 三十分钟后,他们推开了研究室透明的玻璃门。里面的一切都很整洁,靠着墙和屋子中间,摆放着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满是试剂瓶和一些他看不明白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仪器。田海玲指着屋子中间的桌子,说:“当时,谭老师就是在这里把试剂搞错了,导致昏迷。他的心脏一直不好,我们没能及时发现。” “发现他是几点?”时骏问道。 “晚上九点。” “谁发现的?” “赵辉阳和姜敏。” 根据田海玲所说,当天下午下班之后,谭健并没有离开研究室,而是继续工作。姜敏和赵辉阳出去吃晚饭,约好晚上陪着谭健一起加班。他们九点到了研究室门口,看到谭健昏倒在地上,手里还抓着试剂和一本书。 时骏安安静静的听完了田海玲的讲述,最后问道:“这些情况都是姜敏和赵辉阳告诉你的?” 田海玲点点头,抹去眼角的一滴眼泪:“谭老师是我见过最敬业的人。” 面对冷清的研究室,时骏只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 在公司门口,时骏谢过田海玲的帮忙,准备去找谭夜枫再谈谈。岂知,田海玲居然抓住了时骏的衣襟儿,要求同行。 大姐你三十好几了,不要做这种小姑娘的动作! 时骏婉转地说:“你跟着我不大方便。” 田海玲低声说:“我,我很不安。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闻言,时骏也是嘴快了,直接回道:“你跟我一个老爷们待个什么劲儿?” 被这么一说,田海玲顿时面红过耳,站在车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趁着这个机会,时骏溜之大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骏的态度过于恶劣,田海玲的眼睛里有了点点泪光。她愁眉不展地走上几步台阶,却又转身下去,上了车离开公司。而已经开溜的时骏兜了一个圈又回来了,摸摸干瘪的肚子,准备去公司的食堂尝尝鲜。 时骏一边吃饭一边跟霍钢通电话,他说:“帮个忙,查查案发时间谭夜枫在干什么。” “你怀疑他?”霍钢低声问道。 “也说不上是怀疑,谨慎起见吧。啊,不说了,我找的人来了。” 三个小时后,时骏一个电话把谭夜枫勾了出来。集合地点就在姜敏和赵辉阳约会的那家酒吧门口。俩人见了面,时骏先发了几句牢骚,都是关于田海玲的。谭夜枫听罢,忍不住笑出来,说:“我想,她应该不是对你有好感。她是很成功的商人,这种时候分得清孰轻孰重,就算是想,嗯……勾搭你,也该等到案子完结再说。” “喂!”时骏扬扬眉,“你好歹也是在国外住了十来年的人,别用‘勾搭’这个词。” 谭夜枫摸着下巴,很认真地思索,“那要怎么说?诱惑?” “STOP!说正事吧,你帮我做个试验。”说着,他把姜敏家的地址给了谭夜枫,“等一会,你步行走过去,不要快也不能太慢。手机上有计时器吧?” “有。” “好,计时。现在是下午五点十一分。咱俩一起出发,我去赵辉阳家。” 同时按下手机上的计时器,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05 在路上,时骏接到霍钢的电话,对方告诉赵辉阳的死亡时间是11号晚上23:00——23:40之间;姜敏的死亡时间是12号凌晨00:30——01:00之间。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很接近,暂时无法判断是不是一个人做的。还有就是导致姜敏死亡的毒气。 “打住。别跟我说那些化学术语,你就直接说这些东西能随便找到吗?” “当然不能,你白痴啊你?不过,毒气可以配,我需要告诉你的是,在香水公司的研究室里完全能做的出来。所以,我才同意请田海玲回来喝茶。” 时骏翻了个白眼,说:“咱俩谁白痴?田海玲是董事长,不是研究员。她懂个毛啊?” “很不幸时骏,田海玲是化学系研究生毕业,这点玩意儿对她来说小意思。” 不是商人吗?怎么变成化学系研究生了? 时骏咂舌,案子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走到了赵辉阳的公寓楼下,他用时十五分钟。如果从赵辉阳离开酒吧的22:50开始算起,死者走到楼下的时间应该是23:05分。但是保安却说是在23:15分遇到了死者。中间的十分钟哪去了? 他拨了电话给谭夜枫,问他耗时多久。对方说,走到姜敏家楼下用了二十三分钟。那么,排除姜敏去超市的时间,姜敏到家的时间应该是23:13. “夜枫,你休息吧。稍晚点我会直接去饭店找你们。”时骏如是说。 不等谭夜枫再说什么,时骏挂断电话,跑了起来。不一会,他就跑到了姜敏去过的那家超市。他诚恳地请求店长拿出那段监控录像看看,并为此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店长在结款的时候,乐的屁颠屁颠的,也很庆幸,自己有复制监控的好习惯。 在小小的休息室里,不大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姜敏的身影。她貌似很随便地逛来逛去,最后选了几样东西去结款。一边陪着时骏的店长,很热情说:“你看你看,这个顾客走的时候正好是23:30.” “这不是关键。”时骏随口一说,就起了身,“我得出去看看。“ 他来到姜敏停留最久的货架前面,发现上面摆放的都是儿童用品,蜡笔、玩具、奶嘴和奶瓶一类的东西。而姜敏买下的那些东西,需要走到临近收款台那边才能拿到。 在超市里,他并没有逗留很久的时间。但上了车的时候,还是受到了谭夜枫催他准时赴约的短信。 当天晚上七点。他见到了姜敏的助手,一个很腼腆的女孩。时骏不想耽搁太久,索性开门见山地问到关于姜敏的一些情况。 助手显然不愿意多说,也许是看在谭夜枫的面子上,她在时骏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才肯回答一些问题。 事实上,姜敏和赵辉阳的关系并不好。特别是在谭健死前,俩人几乎是形同水火。不知道因为什么,自从谭健出了事后,他们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除了上班不会在一起,其他时间里几乎影形不离。但是,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又恢复了普通同事的关系。 “我觉得姜老师在前段时间很奇怪。”助手这样说。 大约是在一个月前,有一天姜敏忽然兴奋地跑进自己的工作室。手里拿着几张复印纸,她叫助手赶紧稳妥的收进保险箱里,问题是,她的办公室并没有保险箱。 助手很为难,难道要因为这几张复印纸特意去买个保险箱吗?这几张纸到底是什么宝贝,值得姜老师这么看重?接过那几张纸的时候,助手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有很多熟悉的东西,比方说,新香水配方中的某中香料名称;比方说,手写字体是属于谭健老师的。 也许是助手犹豫的神情让姜敏觉得不妥,她把复印纸抢了回去,打发助手离开。助手在临关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她得意洋洋的自语:“还以为是多么聪明的人,还不是被我拿到了。” “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谭夜枫有些激动地问。 助手点点头:“应该没有听错。” “怎么了?”时骏觉得谭夜枫的神色不对。 “这不可能。”谭夜枫嘀咕着,看着助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姜敏手里的复印纸很可能是我父亲的工作笔记。见鬼,那是他的生命,他不会给任何人看的。姜敏是怎么搞到手的?” 时骏连忙按住谭夜枫的肩膀,提醒他别吓着姑娘。谭夜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对方道了歉。时骏问谭夜枫,谭健的工作笔记是否还在? “在我酒店的房间里。” 转过头,时骏问助手:“你知道姜敏把那几张复印纸放在哪里了吗?” 助手摇摇头,说:“很可能在她家里。上午警察去公司调查情况,当时我也在场,没发现那些复印纸。” 看来,必须再联络一次霍钢了。时骏让他们稍等片刻,起了身去洗手间给霍钢打电话。对方直接拒接,但很快,就用另外一个号码打了回来。 “别废话了。”时骏说,“你在姜敏家有没有发现几张写着香水配方的复印纸?” “没有。我搜查的很仔细,没有那东西。不过,在赵辉阳家里我倒是找出几张来。放在卧室床头柜的一本书里。你要看吗?“ “问题是我怎么拿到手?我还想看看其他资料。“ 最后,时骏跟霍钢约好,在警察局附近见面,由老王把资料给他。 好像时骏想要什么的时候,往往有人会给他制造些麻烦。老王身后跟着那个“钦差”,不是大大方方的跟着,而是鬼鬼祟祟的跟着。明摆着,是在监视老王。这是针对谁的?明眼人都知道。 有些时候,时骏的脾气并不好。当他马上就要拿到资料的时候杀出个程咬金来,他顿时火冒三丈。冷言冷语地问候对方:“哥们,你闲的没边儿了吧?不去查案跟着老王干屁?” “你怎么说话呢?“ “站着说话。” 老王一看这架势,赶紧拉开俩个人。一边说着劝架的话,一边把资料袋子塞进怀里,可别被钦差逮着证据。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那位田海玲董事长又神出鬼没的出现了。 田海玲面对气焰嚣张的警察,厉声道:“时先生只是跟朋友在这里碰到而已,你凭什么说他们之间有问题?我警告你警官先生,如果继续蛮横下去,我会找你的上级投诉!” 另一边,老王推搡着钦差大人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他可不想被群众围观。这一场颇有些喜感的闹剧,才算是落下帷幕。 时骏憋了一肚子火气,但还知道发短信跟霍钢承认错误。短信如石沉大海,他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转头看看微笑不语的田海玲,更加郁闷。 “你怎么总跟着我?”他不客气地说。 “幸亏有我跟着,要不然你麻烦大了。” 这都哪跟哪啊?毫不客气地白了一眼田海玲,对方却从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包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样对待我好吗?刚才那个警官留下的东西,不想要了?” 是老王塞给她的。时骏一个高蹦起来,抢过她手里的袋子。嘿嘿一笑:“这回得谢谢你。但是,里面的东西不能给你看。” 田海玲很大方的表示,不看就不看。只希望,今后不要视她如猛虎就好。 坐在车里,打开袋子,发现里面并没有书面文件,而是十来张现场照片。他翻开了一会,最后拿着其中一张看了很久很久。照片上是一个烟灰缸,他见过的。烟灰缸里只有一个烟蒂和一些烟灰,但对于时骏这种老烟枪来说,疑点太大了! 这一天,他几乎跑断了腿。还有些事没做完,他必须赶到谭夜枫的酒店,看看谭健的那个工作笔记。 当谭夜枫打开房门的时候吓了一跳,赶忙拉着时骏进来,并问他:“你怎么了?” “累的。”他无精打采地说。 本来还想立刻展开讨论的谭夜枫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推着他往浴室走:“先洗个澡解解乏吧。” 跑在温热的水里,他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缓解,但大脑却仍在不停的快速的运转着。 缠绕在他脑子里的有两个疑问: 1,为什么应该在11:05回到家里的赵辉阳,11:15才到家?那十分钟他哪去了? 2,姜敏为什么要到两家之间的超市去买东西,而不是在住宅小区里的商店里买? 当晚,时骏留在了谭夜枫的房间里。原本是打算彻夜研究谭健的那本工作笔记,怎奈 看了几页就昏昏欲睡。事实上,这一本算不得是什么工作笔记,里面还记载了很多杂七杂 八的东西。躺在沙发上,他昏昏沉沉地想着,姜敏手里那几张复印纸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呢? 有什么会出现在赵辉阳的家里。 06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他跟谭夜枫俩人去餐厅吃了些东西,正琢磨今天该做些什么。居 然看见霍钢从门外走了进来。 时骏还纳闷,他怎么来了?等霍钢走到跟前,冷着脸死死地盯着他。时骏顿时感到紧 张不已。正想着把霍钢拉到一边去说话,谭夜枫也察觉到霍钢是来者不善,起了身,说: “你们谈。”便朝着门外走。 没了外人,霍钢坐在时骏的对面,责问:“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哈?” 白了一眼装傻充愣的家伙,霍钢直言:“昨天你跟老郑发生冲突的事,实在欠考虑。 三十的人了,越来越冲动。” 好吧,他承认那事的确是不该发生的。可谁没个脾气?泥人还有三分性子,火气冲头的时候肯定是控制不住的。只是,因此而让霍钢受到牵连,心里还真有过意不去。 最近诸事不顺的霍钢数落完后,心情好了很多。他告诉时骏:“案发当晚,谭夜枫在酒店房间里,十一点半叫了宵夜。23:00到00:30都在跟国外通电话,我请人帮忙调查核实,他的确是在跟助理通话,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好了,今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哪都不能去。明天我再想办法给你些线索资料。时骏,你得答应我,哪都不能去。” 敢不答应吗?霍钢真是急了!时骏知道好赖,连声保证绝对不会再出去闯祸了。但是,如果霍钢发现什么新的情况,必须告诉他。就这样,俩人算是把昨天那一篇儿翻过去。 相比时骏的随性,霍钢一向稳重老练。他走出餐厅的时候,告诉随行的老王说:“找人跟踪田海玲,如果她再找时骏,马上告诉我。”还没等老王跑出去,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在耳边低语了几句。老王诧异地回头看着他。 “队长,这个可不好查啊。” 霍钢没跟他多言,用力推了一把。 不让出门就乖乖在家呆着吧。时骏跟谭夜枫打过招呼,带走了谭健的工作笔记。回到家,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这一回可以认真研究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工作笔记已经通看了两遍。但现在没有赵辉阳那份复印纸多对比,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工作笔记中的哪几页。 查看笔记期间,他多少能拼出谭健这个人的脾气秉性,这是个很有道德规范的老人。从不议论他人,从不评论他人,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工作。最后一篇笔记是死亡前两天的。上面写了一些工作心得,主要是说心香水开发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阶段。最后有几段话。 “也许是老了吧,很多事力不从心。小姜和小赵都是好同志,最后的工作我想交给他们。这是我作为一名研究人员的最后一项工作了。很期待去跟儿子团聚。” 这么说,谭健是打断把最后的一些工作给姜敏和赵辉阳,等到新产品完成之后回去国外找儿子。 正寻思着,门铃响了。他还以为是谭夜枫,开门一看,不禁有些烦躁。他不知道田海玲是怎么掌握了自己的家庭住址,话说,这女人也太黏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时骏也只好请她进来。田海玲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直言不讳:“我来是想问问你,关于姜敏的事。“ “无可奉告。”他也直言不讳。 田海玲似乎已经习惯了时骏的冷漠,淡淡一笑,说:“时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倒是谈不上,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时骏从桌上拿起香烟,点燃一支,说,“在警察局,是谁负责询问你?” “一位姓郑的警官。” 哦,那个欠抽的。 既然不是霍钢,就有必要重新问过了。时骏说:“案发当晚,你说一个人在家。23:20——00:30之间,在干什么?” “看电视。” “什么节目?” 闻言,田海玲一愣。随即,时骏轻笑一声:“那位郑警官没问过你这事吗?” 她摇摇头,说:“没问过。晚上我一直在转台,什么节目都看看。看的最多的是购物频道。” “巧了,我也喜欢看购物频道。你看我这个净水机和空气净化器都是在购物频道买的。” 田海玲扭头看看,顿时来了兴趣:“跟我家一个牌子啊。真看不出时先生也喜欢电视购物。” 时骏似乎很喜欢这个话题,就问她看的是哪家的购物频道。田海玲说:“宜家的,你呢?” “我也是。” 等田海玲走了之后,时骏的脸上尽是阴险的笑。他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询问宜家购物的客服,在11号晚上有没有播放过出售“红宝石首饰”的节目。对方很明确地回答他,完全没有。 他又接连拨打了几家购物频道的客服电话,反馈回来的信息都是一样的。那么,田海玲所谓的11号晚上看了很久的红宝石首饰,是外星电视台播的? 刚放下电话,门铃又响了。他打开门看着霍钢那张愠怒的脸,直接送出一记白眼。霍钢就是问田海玲来干什么?时骏也明白警方已经开始监视田海玲,把刚刚查到的问题跟他说了。末了,又补充:“田海玲的时间问题上肯定有疑点,关键在于动机。假设她是凶手,那么,动机是什么?谭健一死,赵辉阳掌握所有的数据资料,就算田海玲外聘专家来继续研究,也需要赵辉阳的参与支持。她没理由杀了赵辉阳。” 霍钢沉默了一会,问他有什么想法。时骏陷入了沉默的思索中。他几乎忘记了霍钢还坐在身边,起身直接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击起来。霍钢也不去问他究竟想到了什么,看着他旁若无人的样子,悄悄离开。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了门。赶到赵辉阳所住的公寓院内后,趴在地上不知道搞些什么。等到了上班时间,不少人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家伙,甚至有人琢磨着是不是该报警或者联系精神病院什么的。 上午十点多,负责打扫卫生的大姐大婶们出动了,时骏拦在大门口花了两百块钱把所有的垃圾都买下来,带着四口袋垃圾绝尘而去。 自家是舍不得祸害,好在他有霍钢家的钥匙。把车停好之后,带着垃圾进了客厅后面的小院子。之一检查垃圾袋里的东西。这是一项又脏又累的活儿,但是他不能找人帮忙。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最后,他捡出了三十多个白色过滤嘴烟蒂出来。又累又饿地坐在院子里,摘掉了手套给霍钢打电话:“我在你家后院,你最好回来一趟拿点东西。” 庭院里的气味和杂乱,让霍钢想狠抽一顿时骏。可以看他累的那样,又觉得非常无奈。只好问他这是折腾什么呢?时骏把装在塑料袋里的烟蒂递给他,说:“都拿回去化验一下吧。别的不要问,老子快吐了。”言罢,起身冲进浴室!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时骏知道案子已经不像当初想的那么简单,就算谭夜枫这一天里没联系过他,他也知道结案迫在眉睫。问题是,没证据! 不能再拖了。时骏猛地从床上做起来,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凌晨一点多了。就算再怎么着急,现在也做不了什么。既然无视能做,就去庭院里抽烟。 他之所以没离开霍钢家,是因为想要在第一时间得到化验结果。其实,他能理解霍钢的难处,那么多烟蒂都拿去化验,鉴证组的人非活吞了他不可。想必,现在也跟自己一样,焦急的等待着。 天色微明,霍钢终于回家。时骏看着手里的化验单,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霍钢深知其中的古怪,沉叹一声,说:“为什么烟蒂上会有姜敏的唾液?根据我们的调查姜敏并不吸烟,但是这个烟蒂,看上去跟赵辉阳抽的是同一个牌子。时骏,说说你的想法。” 想法啊,他懒散地窝在沙发上,晃了晃手里的鉴定书,说:“你不要总是问我想什么。” 闻言,霍钢不禁失笑:“好吧,都告诉你。我把姜敏家里所有的刀具化验了一遍,其中一把有血迹反应,结果是……” “赵辉阳。”他丝毫不惊讶地说,“其实你也明白是姜敏杀了赵辉阳。案发当晚赵辉阳在公寓楼下遇到保安,他们闲聊了几句,赵辉阳在当时点燃一根烟进了电梯,时间推算上他回到屋里那根烟不可能抽完,烟蒂和少量烟灰会留在烟灰缸里。23:20他的助手看到他站在窗前吸烟,那么,烟灰缸里就应该有第二根烟蒂。但是,现场内只有一根,垃圾桶和屋子里也找不出第二根来。可想而知,那根烟蒂被带走了。为什么呢?” 07 “因为抽烟的人不是赵辉阳。”霍钢紧跟着说,“在窗户下面发现脚踏,因为姜敏的身高比赵辉阳矮,她需要找东西垫脚。姜敏本来就是短发,晚上隔着层窗帘也看不清楚。所以,助手以为23:20抽烟的人就是赵辉阳。” 躺在沙发上的人含笑不语,对着霍钢勾勾手指,对方走去坐在他脚下拿过他手中的鉴定书:“姜敏需要制造不在场证明,所以,菜肴混乱死亡死亡,让我们误以为在23:20赵辉阳还活着,随后她去两个家之间的超市买东西,故意让摄像机拍到她。因此,我们在初步的调查时间上,都以为她没有作案时间。” “对。但案件还是没有到尾声。姜敏杀了赵辉阳,又是谁杀了姜敏?” 距离自己许诺结案的时间只差一天了。时骏给田海玲打个电话,请她帮忙想办法进姜敏家。 田海玲以有重要的东西在姜敏家为由,获得了警方也就是霍钢的同意。事实上,霍钢也明白这是时骏的主意,索性顺着田海玲的说法去办了。庆幸的是,姓郑的不在,他趁机调开守着现场的两名下属。 上午九点,时骏和田海玲推开了姜敏的家门。站在客厅里,时骏瞥了眼拭目以待的田海玲,说:“我要洗澡,你是不是回避一下?” “洗澡?”田海玲觉得,时骏绝对不可能因为没地方洗澡才铁艺跑来这里。但她明显能感觉到,真正的原因,时骏是不会说的。 “真的,不是开玩笑。咱俩孤男寡女的,好说不好听。回头我再谢你吧,麻烦你回避一会儿。” 显然,田海玲有不同的意见。她试图说服时骏不要做任何给她惹麻烦的事,可已经到了这里的时骏态度比她要坚决的很多。田海玲这种女人是不会跟你撕破脸皮吵闹的,最后一联怒气的说去门口等着。 “不,麻烦你去楼下。”时骏说,“你那车不是停在那吗,车里等我吧。” 田海玲勉强地笑了笑,转身走出姜敏家。时骏看得出来,她脸色不好。紧跟着走到门口,听到她脚步声消失了,才把房门反锁。想了想,又打开了门锁,这才走进浴室。 脱了衣服,进了浴屏。慢慢的就着控制龙头原来的位置,慢慢抬起,打开花洒的一瞬间,温热的水泄落下来。他忍不住憋了一口气,心说:姜敏洗澡都用这么热的水吗?退猪毛啊? 渐渐的,浴屏里面产生了水蒸气,因为只把拉门前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水蒸气弥漫在里面,好像闷热的桑拿房。他坐了下来,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三分钟……五分钟,大约差不多有七八分钟的时候,时骏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水蒸气太多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当霍钢得知时骏因中毒而入院的时候,他在会议中途就离开了警察局。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时骏还没有醒来。病房里只有谭夜枫守护着,见到霍钢面色不悦地走进来,急忙起身。 看了眼病床上还戴着呼吸罩的人,霍钢沉沉地叹了口气。对面的谭夜枫帮忙拿过一把椅子,礼貌地说:“请坐下吧,我告诉你详细情况。” 就在时骏打发了田海玲离开之后,这位董事长并没有在车里乖乖的等着,因为她还有公司的业务要处理,所以就跟谭夜枫去得了联系。田海玲的意思很简单,时骏这人不但没有绅士风度,而却不近人情。这一次,是她出面跟警局打的招呼,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她请谭夜枫过来看着时骏。 哪知道,谭夜枫急忙赶到姜敏后,惊见时骏晕倒在浴屏里。这才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经过一番急救之后,医生说是吸入了少量的毒气导致晕厥,并无生命危险。谭夜枫左右想想,还是送时骏的电话里找到了霍钢的号码。 “时骏为什么要去姜敏家洗澡?”霍钢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说:“我找到了,霍钢。” 看到他苏醒过来,霍钢伸手按住他:“别摘,再戴一会儿。” 时骏摇摇头,呼吸罩太难受,妨碍他说话。不顾霍钢的反对,把呼吸罩扔到一旁。先是对谭夜枫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随即,才说道正题上。 “我一直想不通毒气到底是从哪里进入浴室的。” 真巧,这个问题也是霍钢想不通的。 “霍钢,你赶紧让人检查一下姜敏家的那个浴屏吧。” 闻言,谭夜枫一怔,插嘴问道:“毒气在浴屏里?不可能啊。气体怎么会在无封闭状态下保存到现在?” 对谭夜枫提出的疑问,时骏解释道:“她那个浴屏有蒸汽功能。也就是说,浴屏有三根入水管。普通的是一根冷水,一根热水。但是那个浴屏的第三根管子,是直接注入蒸汽阀的。我想,毒气很可能是被提炼为某种物质,涂抹在第三根入水管里,水通入水管进入蒸汽阀,混在蒸汽里充满了整个浴屏,所以,姜敏才中毒。但是毒质并没有完全被谁冲干净,所以,我再去洗澡的时候,也被吸到了少量的毒气。” 霍钢二话不说,就急着去姜敏家。时骏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让别人去,我告诉你,整件事的真相。” 为此,霍钢更加疑惑不解。但他仍旧留了下来,细听时骏口中的真相。一旁的谭夜枫也格外吃惊,赶忙拿了椅子坐在床边,神情严肃地望着时骏。 毒气还有少许残留在他的体内,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勉强坐了起来,喘了几口气,才说:“从赵辉阳和姜敏离开酒吧之后说起吧。我们都知道,他们俩是在11号晚上22:50离开的酒吧。我跟夜枫做过实验,从酒吧到赵辉阳家需要15分钟;到姜敏家需要25分钟。赵辉阳到家的正确时间应该是23:05,但是保安遇到他的时间确实23:15,中间的十分钟哪去了?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姜敏。关于她,时骏并没有过多的纠结时间问题,而是把重点放在她的行为上。首先,姜敏的住宅小区里有很不错的商店,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去商店买东西,反而绕路去一家超市买?若是在白天,这种行为很正常,换做是晚上快凌晨的时候,就很违和了。 对此,谭夜枫提出反驳意见:“也许她想要的东西,小区里的商店没有。“ 时骏摇摇头:“夜枫,我知道你的疑问很多,想问的也很多,但哥们现在没那个精神了,咱长话短说行吧?其实姜敏买的那些东西是很奇怪的。谁会在大半夜的绕远路只为了买纸巾和一次性纸杯这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小区的商店里也有出售。况且,我在看超市的监控录像时发现,她根本不是为了买东西而特意去的超市。她到处乱逛,甚至还看了了好一会的婴儿用品专柜,就像打发时间一样。” “你的意思是,姜敏去超市是为了浪费时间?”谭夜枫万般不解地问道。 说是浪费时间也不准确。其实,姜敏是在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这一回,谭夜枫听明白了,只是他流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甚至脱口就问:“你说是姜敏杀了赵辉阳?这不可能,姜敏死了,又是谁杀了她?” 坐在床上的人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说:“一个一个来,你别着急。先想想酒吧到赵辉阳家需要多久时间?” “15分钟。” “对。那么,赵辉阳有十分钟去向不明,也就是说他晚到家十分钟,又在楼下跟保安聊了几句,算上聊天的三分钟,赵辉阳推开家门的时间就是23:17” 谭夜枫觉得这种时间推算很不准确,因为谢小姐在23:20看到赵辉阳站在窗口吸烟。对此,时骏提醒他:“别忘了,所有人在说时间的时候,都是‘这个时间左右、大概是哪个时间’也就是说,没人能给你精确到哪一分哪一秒。我们只能根据线索推算的时间。况且,我需要你明白一件事,在案发过程中,哪怕是十秒钟都有可能改变一切。”言罢,他揉了揉胃痛的额头,继续说,“还记得调酒师说的吗?姜敏和赵辉阳只是在装作跟对方很亲切,想想看,本来抱有敌意的两个人为什么要那么做?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敏约见赵辉阳肯定另有目的,这个目的就是为了离开酒吧后,让赵辉阳晚一些回家。不要问我为什么是那天晚上,因为白天保安人多,太招摇。而晚上,姜敏通过几天的观察,掌握了那个保安会在深夜出去买宵夜的习惯和时间,这样,姜敏才能赶在赵辉阳之前进入他的公寓。等到赵辉阳回家,在客厅里掐灭了第一根香烟的时候意外的看到姜敏。那时候,姜敏没想到赵辉阳提早回来,情急之下,才杀了他。” “理由呢?姜敏为什么要去赵辉阳家?为什么要杀他?”谭夜枫急切地问。 时骏提出了两点作案动机。一,是因为姜敏手里的那几张复印纸,明显被赵辉阳拿到了,她要想办法拿回去。这无疑会涉及到今后的个人利益,而且还是不小的利益;二,就是谭健。 08 “我父亲?”谭夜枫意外地叫道。 “对。”时骏说,“既然你雇用我的本意是查清谭老先生的真正死因,那么,我就得给你一个交代。事实上,谭老师的死的确不简单。” “STOP!”谭夜枫激动的低喝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千万不要告诉我,是他们俩谋杀了我父亲。” “不不不,你想歪了。”时骏才说了这几句话,就咳了起来。霍钢拿过床头的水,让他喝上几口压一压。谭夜枫也不好在紧逼着问下文,只好等着时骏恢复一些。 压住了胸口的一股火辣辣的痛,他皱皱眉,继续说:“谭老先生出事,是姜敏和赵辉阳发现了他。事后,他们跟田海玲描述了老先生的状态。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试剂瓶,倒在地上。我们都有一些心脏病方面的常识,当一个心脏病人发病的时候,只会有两种姿态。一种是紧紧抓着胸口,一种是卷曲着身体,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因为心脏病而死亡的人都不可能还在手里抓着书,抓着试剂瓶。所以,姜敏和赵辉阳在说谎。” 当天晚上九点多,姜敏和赵辉阳出去吃晚饭,只有谭健一人留在研究室里工作。时骏曾经在公司的食堂打听过,当天,姜敏和赵辉阳在晚上八点半就走了。而叫救护车的时间是九点。 来还原一下真相吧。八点半,两个人回到研究室,不知因为什么发生了冲突。也许还有推推搡搡的情况,无意间,打翻了一些试剂,这些化学液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有害气体,导致谭健昏迷,猝发心脏病。 姜敏和赵辉阳也昏迷了,是田海玲发现了他们。这算是事故,作为当事者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至少田海玲有这个责任。为了即将问世的新产品,为了三个人的将来,他们统一好了说辞,隐瞒了谭健真正的死因。 “夜枫,我知道你找过抢救谭老先生的医生,但你找他是没用的。” “那应该找谁?”谭夜枫急切地问。 时骏说:“找当时跟救护车一起去现场的医生。只有那个人才见过真正的现场是什么样子。当时的姜敏和赵辉阳是否昏迷?如果不是,他们的健康状态是否正常等等情况。” 霍钢看到谭夜枫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变色苍白。这个举止高雅,仪表斯文的男人极力控制着什么。最终,坐回椅子上,正色回看着霍钢:“请问,我父亲的事情可以立案吗?” 霍钢想了想,说:“如果能找到那个急救医生,确定当时姜敏和赵辉阳的状态不寻常,就完全可以。” 谭夜枫咬着牙:“我会找到他。” 也许应该劝劝谭夜枫不要做违法的事,但这时候时骏没这个心思。他继续说:“这样一来,姜敏、赵辉阳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甩掉谁。他们相互牵制,又相互忌讳。尤其是你来到这里之后,他们都会想‘啊,如果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相该多好,那样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这样负面的想法造成了他们对彼此的怨恨。姜敏比赵辉阳精明,她疏远赵辉阳,担心会被人发现什么端倪。但赵辉阳一直在催眠自己,谭健的死跟他无关,他终于有机会成为新产品的主要研究人员,甚至成为它的创造者。这种微妙的平衡被姜敏打破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谭健的工作笔记,里面有新产品最后的几项重要的数据配方。但是,其他的,或者说所有的数据等等资料都在赵辉阳手中,他拒绝交出来。他们各自掌握着一部分,当然会窥伺对方的另一部分。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赵辉阳索要复印纸不成,就去偷。姜敏为了拿回复印纸,也去偷。他们都知道,一旦被对方发现,就是撕破了最后一层脸皮。” 相对于姜敏来说,赵辉阳的谋杀手法更高一些。他配制了毒气并提炼成物质状态,涂抹在姜敏的浴屏入水管里面;而姜敏只是带了一把自卫的刀,约赵辉阳出来。 “你这个环节有疏漏。”霍钢终于开口,“首先说,姜敏实在突发状态下杀了赵辉阳。但赵辉阳杀姜敏却是蓄谋已久。赵辉阳的作案动机呢?仅仅是因为前两点?” 时骏白了霍钢一眼:“我想,浴屏里的那些有毒物质,并不是在11号晚上被赵辉阳加进去的。赵辉阳丢失的十分钟,很可能是中了姜敏的圈套,而姜敏就趁机去了赵辉阳的家。” 在时骏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当时的画面。姜敏正在四处翻找复印纸,忽听房门有开锁的声音,握紧了匕首隐藏在门后,等赵辉阳一进屋还没打开灯,就一刀捅了下去。其实,姜敏并不想杀了赵辉阳,她只是恨他,也怕被抓到。但是那一刀,却要了赵辉阳的命。也许,这是姜敏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然而,还有她更加无法想象的。 为了制造无作案时间,姜敏开了灯,拿起一个笔筒,打开窗户用力地打在对面的窗户上,引起了谢小姐的注意。紧跟着,姜敏把窗户关好,拉上窗帘,装作是赵辉阳,站着吸烟。在那之后,她离开了赵辉阳的家,直接去超市,给自己寻找有力的人证。 从看到烟灰缸那刻起,时骏就觉得古怪。为什么明明是两根香烟的烟灰量,却只有一根烟蒂?他耗尽一整天的时间翻找公寓里外所有的垃圾,终于找到了那个本该存在的烟蒂。经过化验,上面有姜敏的唾液。 “只是因为烟灰缸吗?”谭夜枫问他。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赵辉阳现场的情况吗?窗户下面有一个脚踏,跟沙发配套的那个。我当时就纳闷,脚踏那种东西为什么单独被摆放在窗户下面?现在明白了,因为姜敏的身高不够,她需要垫高。而且,她本来就是短发,胖瘦跟赵辉阳也差不多,隔着窗帘是看不清的。” 霍钢明白时骏为什么因为这起案件而郁闷,没有凶手,凶手都死了。 他们的谈话被医生很恼火的打断了,并指挥着护士们把时骏推进了检查室。 那位很会控制情绪的谭夜枫离开了,霍钢坐在走廊里安安静静的等着。期间,他打电话回队里,让人去姜敏家检查浴屏,又让老王去找那个私人诊所是医生。谨防,谭夜枫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最后,老王问道:“田海玲呢?要不要找他回局里?” 想了想,霍钢说:“不,你再等等。有些问题我跟时骏还需要进一步商量。别管副局的嘴脸了,这时候她没任何立场阻止我。” 焦躁地挂断电话,霍钢理顺不清现在的情绪。明明已经结案了,为什么还会如此焦躁不安?发现烟蒂上有姜敏的唾液时,他也知道是姜敏杀了赵辉阳,但还有很多疑问无法解释。 两个小时后,时骏被送回了病房。霍钢早就等的有些焦急,看着医生护士门都撤出去,急忙问他:“虽然可以结案,但还有问题无法解释。在23:19姜敏呼叫的那个陌生的号码是谁?他们俩是怎么拿到了对方的家门钥匙?既然姜敏懂得伪造现场,制造不在场证明,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理凶器?” 刚刚被医生折磨了一番的时骏因为身体不适而迟钝了一些,他揉着脑袋摆摆手:“慢慢来,你让我缓缓。妈的,头晕!” 一见他这般摸样,霍钢赶紧用冷水浸湿了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咱们从头说起,首先,你到底是怎么分析赵辉阳的作案动机?” 时骏说:“研究工作只差一步,赵辉阳不想放弃。想想当时的局面,田海玲准备请国外专家回来继续研究,姜敏手中有谭健的工作笔记。一旦姜敏和田海玲合作,他狗屁都得不到。他以为偷到的复印纸是被姜敏做过手脚的,以为姜敏早料到他会去偷,甚至怀疑这是田海玲和姜敏合谋算计他。万一两个女人真的联手了,万一谭健的死亡真相被揭穿了,只要两个女人一起指证他,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所以,利益、名誉、安全,这三样对赵辉阳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动机。别忘了,赵辉阳的性格很偏激,他的思维方式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听罢他的分析,霍钢总结:“你的意思就是说赵辉阳就是个小心眼儿的。那么,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怀疑姜敏是凶手为什么没告诉我?” 时骏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在事后才知道的。我还纳闷呢,那么明显的线索,你怎么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那个烟灰缸的照片啊。” “现场照片里没那个。” “哈?” “我骗你干什么?真的没有!证物搜集回去之后直接到了鉴证组,我这三天忙的根本没时间去看,只是不断接到鉴证组的鉴证结果报告而已。烟灰缸照片,根本没这东西。” 时骏呆了,猛地坐起来,拉着霍钢:“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 “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 09 见鬼了!那张照片不是现场拍摄的,那为什么会在档案袋里?当时经手的只有三个人,自己、田海玲、老王。难道是田海玲? 疑问似乎不止这一个。姜敏一时冲动杀了赵辉阳,在极度慌乱情况下,怎么还有心力去考虑制造不在场证明?那个陌生的号码是谁的?既然赵辉阳已经偷到了谭健的工作笔记复印纸,为什么还要谋杀姜敏?既然得到了那几张复印纸,为什么没有立刻展开研究新香水的最后步骤?关键在于,那些复印纸,姜敏是怎么得到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闪过,时骏顾不得身体抱恙,跳下床来把车钥匙给了霍钢:“我的车还停在姜敏家楼下。手抠箱里就有那张照片。” 事不宜迟,霍钢拿了车钥匙就走。 独自一人留在病房里,时骏晕痛的脑袋拒绝工作。他只能用冷水冲洗了一下,这才清醒了些。想来想去,那张照片才是关键。接触过死者、现场的人并不多,用排除法来推论一下,真正有机会的人…… 该死的!他忽然低声咒骂了一句,顾不得换衣服,急急忙忙跑出病房。 他下了计程车,一口气跑进楼内,气喘吁吁地冲进电梯。到了八楼,忘记了还有门铃,抬起手啪啪地打门。里面的人应声出来,面对面的时候,那人儒雅地笑着:“刚才我还再想,你需要多久才能来。” 几小时前还很不得冲出去为父亲讨回公道的人,此刻竟是如此的镇定和从容,时骏不免怒火冲天。他审视着谭夜枫:“我一直纳闷,姜敏和赵辉阳又是怎么搞到对方的家门钥匙?” “时骏,我没办法给你答案。”他这样说。 “姜敏的助手说,她等到那些复印纸的时候,谭健已经死了。那么,工作笔记就应该是在你的手里,姜敏是怎么得到的?是你给她的!你不但给了她,甚至把这件事告诉给赵辉阳,并暗示他去偷了那些复印纸。只可惜,那些纸上的内容有很多是假的,所以赵辉阳偷到手之后,以为是姜敏故意给他设下圈套,事实上,姜敏也不知道那东西是真是假。他们都以为只要是谭健的亲笔字,就是真的!直到,赵辉阳偷到复印纸后进行了实验,才知道那是假的。” 坐在沙发上的谭夜枫露出非常困扰的表情,却没反驳,也没承认。 时骏的心情从没这么糟糕过,他冷着脸盯着谭夜枫:“如果我没想错,你也是听过田海玲描述谭健死亡过程的时候意识到那绝对不是普通事故,那个急救医生你早就找过,因而确定你父亲的死不寻常。” “这一次我可以告诉你。那位急救医我是见过他,但也仅此而已。”谭夜枫靠在沙发上,悠然自得,“时骏,这个答案有没有帮到你什么?” 真他妈的! 气归气,还留有几分理智。他说:“你没有去报警,反而开始酝酿为父亲报仇的一系列计划。案发当晚,是你教给姜敏如何让赵辉阳晚十几分钟回家;姜敏杀了赵辉阳之后,是你教她如何伪装死者在窗口吸烟。她在23:19分拨打的陌生号码是你!“ “抱歉,请允许我提问。“谭夜枫绅士的举起手,“那位霍警官调查过我的情况,案发当晚从23:00到00:40我都在跟国外的助理通电话,交代那边的工作问题。而且,我的手机是国外的号码,似乎并没有出现在姜敏或者是赵辉阳的通话记录里。” “你真当我是白痴?”时骏冷笑一声,“现在购买手机卡已经不需要实名制,你随便买个二手机就可以。用过之后再扔掉,丝毫不会留下痕迹。” 听罢时骏的分析,谭夜枫似乎陷入了苦恼的思索中。他自顾自地说:“听上去很有可能性,但是,你又可以说明这一切的证据吗?” 混蛋,我要是有证据早送你去豪华小单间了!时骏长吁一声,避开他的锋芒,继而说道:“不用问,赵辉阳谋杀姜敏的手法也是你传授。” 他始终保持着坦然的摸样,说:“你看,我们在面对难以证明的事态上可以说很多‘可能、也许、大概’的假设,关键在于,是否有证据。无论是赵辉阳还是姜敏,他们死亡的时候我都在这个房间里,既没有跟他们通过电话,也没有分身术。况且,我是如何教唆两个人相互残杀?又是如何利用一个配方就让他们不惜冒险去杀人?你想想看,他们都是有头脑的成年人,仅凭我几句话就会去杀人吗?” 事实上,时骏没有任何依据能说明谭夜枫对姜敏和赵辉阳做过什么,但他能够确定,两起案件中,谭夜枫才是主导者!为了给父亲报仇,他利用几张半真半假的复印纸和膨胀的欲望把两个人引上死路。 恼火之余,时骏没有放弃。他说:“想要走到现在这一步并不是简单的,你一个人做不来。从你跟我第一次进入赵辉阳案发现场开始,你就在对我布局。你趁着我出去跟谢小姐谈话的时候,拍了烟灰缸的照片,又趁机混入警方的资料中。” “真是有趣的想象力。”谭夜枫笑道,“我并没有接触过警方给你的资料,我是怎么把照片混进去的?” “这就是你的败笔之处。”时骏终于冷静下来,“你最后一枚棋子,田海玲!” 闻言,谭夜枫略有玩味似地笑了笑:“时骏,我三个小时后的航班,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找到所谓的证据。” 时骏走出房间的时候,急忙联络了霍钢让他立刻赶往香水公司找田海玲。霍钢也在电话里说明那张照片不是警方印出来的。 两个人在不同的出发点同时赶往香水公司,但是,还没等他们赶到目的地,老王来电话通知他们——田海玲自杀了。 忽然而来的噩耗打得时骏措手不及!等他赶到自杀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田海玲服毒后的尸体以及一封遗书。遗书是手写的,上面还沾满了泪水。她说公司已经变成了空壳,负债累累,本想利用新产品翻身,却没想到谭健因事故死亡。当时,她鬼迷心窍隐瞒了真相,每次面对谭夜枫的时候愧疚不已。现在,时骏已经把一切查明,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她不但要负担巨额债务,还要承担刑事责任。一切万念俱灰,她说,渴望解脱。 最后一句话——夜枫,对不起。 “她爱上那个混蛋了!”时骏咬牙启齿地说。 “看来,在你检查身体的时候,谭夜枫跟田海玲通过电话。”霍钢拿着田海玲的手机,调出里面的通话记录,有谭夜枫的国外号码。 “这没用!就算我们知道谭夜枫给她打过电话,这一点完全不能证明他有罪。那个混蛋,到底跟她说过什么?”时骏失去了冷静,一把抓住霍钢,“马上给我联系一个心理学家,我要……” “你要什么?”霍钢冷静地说,“就算分析了谭夜枫的心理战,就算心理学家能告诉你谭夜枫对几个死者做过什么,我问你时骏,你有一丁点的证据指证谭夜枫犯罪吗?跟他有过接触的三个人都死了,我又凭什么去抓他?事实上,我们拿他毫无办法。”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在一旁气不平的老王跟着叫嚷着,他还没见过有人能在霍钢和时骏的眼皮子底下搞手脚。 霍钢的话让时骏冷静了下来,他用力地搓搓脸,看了眼田海玲的尸体,半响过后,才跟霍钢说:“我还是要去见见心理学家。谭夜枫做的事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是真正的高智商犯罪。” 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霍钢拉着他走到角落里,说:“我也是谨慎起见,让老王去查过谭夜枫以前在国内的情况。他高一那年,因为成绩不好老师找过他家长。不久之后,他所在的班级里,所有的学生集体反抗那位老师,甚至闹到了罢课的地步,只有他貌似与此事无关。那件事以老师辞职为最后的结果。我想,谭夜枫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头脑敏捷、善于观察分析、能够准确掌握他人的心理活动和弱点。如果你真想抓着谭夜枫不放,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他是我朋友的搭档吧,叫林辰。我想,他一定能帮到我们。” 时骏点点头,看了眼手表,距离谭夜枫登机还有一个小时。 候机大厅内,霍钢很担心时骏会发飙,所以一直紧跟在他身边。他们找到了正在看书的谭夜枫,时骏告诉他田海玲死了。谭夜枫的脸色阴沉了一下,随即长吁一声,仿佛在为什么惋惜着。 时骏并没有再发怒,但是他警告谭夜枫:“别再让我碰见你干什么,下一次,我会亲自抓住你。” 谭夜枫始终没说话,时间到了,他去办理登机手续。在霍钢和时骏的注视下,消失在另一端。时骏知道,这一次,他输得一败涂地。心中的怨气去处发泄,狠狠挥起一拳打在座位上! 站在他身后的霍钢一直陪着他,等他平静下来。当手机铃声响起,谭夜枫最后一条短信发来。 「时骏,有些人是可笑的。他们反复无常,既想得到又不愿意付出,做了坏事,又标榜自己是无辜的。就像那些声称是爱猫的人却在虐待、残杀他们的宠物。猫咪们的尸体。粪便在房间里堆积的到处都是,但是他们看不到,潜意识里自动屏蔽了。他们觉得深爱着它们。你说,那些人会以为自己是刽子手吗?人的潜意识是不是很可怕?我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说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忘了告诉你,委托费我已经打进你的户头。时骏,谢谢你为我父亲所做的一切。还记得我说过吗?结案后,我会给你惊喜,希望我没有让你失望。我万分期待着下一次跟你重逢。」 01 深秋的傍晚,诺大的庭院被落日挑染出金灿的光晕,满地的落叶被风儿吹起一波又一波的沙沙之声。那些没了叶子的枝条随着风儿摇曳,轻声敲打着窗棂,唤醒了在里面浅眠的人。 躺靠在竹藤摇椅上的霍钢睡眼朦胧,被敲门声唤醒意识,不等坐起身子,时骏推门而入。也不体恤他几天的忙碌,开口便提出肚子饿,要吃霍队长亲手做的咖喱牛肉饭。 霍钢睨了他一眼,问:“活干完了?” “累死我了。”时骏坐在折叠椅,上一脸的倦容,满口牢骚,“你搬家为什么要我出苦力?” “你闲着也是闲着,帮帮忙有什么关系?”说着,他起了身,搬起座子上的一个纸盒箱朝门外走,时骏本想伸手接一把,纸盒箱却漏了底,里面的东西尽数掉了出来。 满地的纸张旧书,时骏撇嘴显出不耐,却还是乖乖地蹲下身子帮着霍钢收拾。拾起一个有些沉甸的信封,信封口开着,调掉出一张黑色的卡片。时骏一愣,随即笑道,“这个你还留着?” “这也算是咱们俩横扫大四的纪念品了。那之后不久你就离开学校,这东西也算是意义重大。” 掂量着手中的黑色卡片,时骏的记忆回到了那还意气风发的青葱岁月。 2001年,冬。 距离放寒假还有一周的时间,警校内的学生们早就卯足了劲儿盼着放假的那天,校园里并没有因为寒冷的天气而死气沉沉,相反,整日里都热闹的很。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集聚在一起,难免会做些没什么意义却又非常好玩的事。 比如说最近一个月,在大四学生里流行着一种卡片游戏。参与游戏者各持一卡,大家需猎杀其他游戏者获取更多的卡片,最后谁的卡片最多谁是赢家。所谓的“猎杀”手段可以随意设计,道具也都是仿真的家伙!这游戏的亮点就在这些“猎杀”的手段。单挑、群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法自然是众人嗤之以鼻的。谁能亮出最诡秘最完美的“猎杀”手法,即便没有一张卡片也能与获胜者平起平坐。当然了,若是有人能拆穿这些手法,同样是游戏的佼佼者。故此,大四的丫头小子们在这段时间里,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杀人”才好。 这天清晨,蒋星一路疯跑到食堂,对着里面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同学们大喊:“听说了吗?一班的孙凯和咱班的时骏抗上了,在一班教室死磕呢。” 一大早就来这么劲爆的消息,年轻人们个个眼睛锃亮,扔下碗筷疾奔出去。 好家伙,“司令塔”VS“智将”千年难遇的奇景啊,能不去围观吗?答案是肯定的,谁不去就是谁的损失。 当众人一股脑地冲进一班教室的时候,刚好听到时骏那吊儿郎当的声音问:“孙子,敢跟爷过过招不?” 孙凯一见这架势,拍桌子瞪眼睛,“时骏,你要是输了,以后就少再让人叫什么‘司令塔’老子听了就不舒服!” “哈?”时骏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那绰号又不是我自己起的,你跟我较什么劲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面色一正,“如果你输了,就不准再对老霍唧唧歪歪。” “这事跟老霍还有关系?”一班的林耀偷偷地问蒋星。 蒋星点点头,低声道:“孙凯说老霍是绣花枕头,全年级考试第一肯定作弊了。这事嚷嚷到刘教耳朵里,特意找人问了,估计是问到时骏身上。你琢磨啊,时骏跟老霍死铁,能不生气么。” 林耀将目光移到一旁的霍钢脸上,对方朝他眯眼一笑,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这时候,时骏已经应下了孙凯的挑战,看他拿出卡片游戏的规则,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是第一次玩,我也不好欺负你们是吧。这样,我把游戏规则修改的简单点,你们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时骏耸肩:“随你。” 众人一听说有得玩,纷纷跃跃欲试。引起此次事件的霍钢跟没事儿人一样开了盘口,笑得人畜无害地招呼大家:“有想要参加游戏的来我这报名。” 一众人呼啦地围上去,最后霍钢敲定了一些人,并告诉两个带头的:“算上咱们三个,一班七个人,二班五个人,参加游戏的一共是12个人。” 孙凯晶亮的小眼睛闪闪发光,显然已经把时骏当成到了嘴边的猎物,准备一口吞噬。他甩出新的游戏规则,时骏拿起细看。 游戏规则 A:12个人分发11张卡片。5张白色,5张黑色,1张灰色。 B:游戏以收集卡片最多为胜利,卡片持有者需要“猎杀”其他人获取卡片,丢失卡片的人即为“死亡” C:11张卡片12人分。必有一人没有卡片,这人需要猎杀其他人争夺卡片。最后,没有被“猎杀”的人中谁手中的卡片最少,谁就是输家。 D:灰色卡片代表一次“复活”机会,但如果有人抢到灰卡,这人便失去了再猎杀其他人的资格,处于灰色地带,必须在最后破获一次“猎杀”过程方可获得胜利。 E:被抢走卡片后,(死亡持卡人)需在卡片上写下猎杀者名字交与对方。并在寝室楼公告板上写下持有卡颜色和自己的代号以及死亡地点(不可写猎杀者代号) F:时间限制为12小时,当晚21:00“活着”的玩家必须带着所持卡片到一班教室集合。 G:活动区域,教学楼、男生宿舍楼。(在除此之外的地区进行猎杀,均属无效。) 为了让游戏进行的更加顺畅,12个人采取了代号制,从01——12用数字取代名字。 12人围在一起,看着12张把卡片包裹住的报纸包。其中跟时骏同班的蒋星问:“不是说只有11张卡片吗?怎么这里有12个纸包?“ “其中一个里面是空的。”时骏说,“我们不知道哪个包里是空的,也不知道纸包里的卡片是什么颜色,抓到哪个是哪个。” 众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后,那狼一般的目光把教室渲染的阴气森森。 抽完卡片之后不可立刻打开,众人鱼贯而出各找各的地方拆开包裹着卡片的报纸。 上午09:00游戏正式开始。 09:15,时骏和霍钢与蒋星和林耀回到寝室,时骏把七八层报纸撕开之后看到了里面的卡片,嘴角微微上扬,转头看了眼已经打开报纸包的霍钢,问他:“你的是什么颜色?” 霍钢笑而不答,反问:“你觉得孙凯能横扫这个游戏有没有其他原因?” 话赶话的功夫,已经拿出卡片的蒋星说:“这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杀的人多抢到的卡就多呗。” 时骏笑笑,不予置评,只是说,“总而言之,游戏前期我们几个一起行动比较好。” 听罢时骏的提议,蒋星好像嗅到了一股子猫腻味儿,瞥着时骏:“我说,你咋这么冲动?那孙子针对老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咋没见你这么见义勇为?” 这问题不等时骏作答,霍钢倒是先笑出声,他说:“时骏只是打着我的旗号而已,你问问他,想收拾那孙子想了多久?” 时骏跟着嘿嘿地笑:“孙凯就是个欠虐的主儿,不搭理他就当是咱们怕了,蹬鼻子上脸,眼看着大家都要实习了,不整他一次我不甘心。” “那老霍作弊的谣言?” 时骏翻了个白眼,“他作不作弊跟我有什么关系?” …… 话刚说到这儿,时骏的手机鸣叫起来,他接听后嗯了两声便挂断,对霍蒋二人狞坏地一笑:“第一人出局。” 这么快!?霍钢惊讶的同时,已经被时骏拉着跑了出去。 跑到楼门口的时候,时骏对身后的蒋星叮嘱一句:“你别去了,看着公告板,丢失的是什么颜色的卡片。电话联系。” “喂!”蒋星表示不满,却真的没再跟上。 时霍二人急忙赶到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餐厅大娘叉着腰腆着肚子,怒气冲冲的。二人走到群人中,扒开一看,好家伙!真够乱的。 后厨内一片狼藉,一哥们站在灶台前阴沉着脸。在那郁闷的脸上还有三根面条软趴趴地横在鼻梁上,身上分辨不出到底是番茄酱还是辣椒酱的玩意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霍钢一向爱干净,捂着口鼻撤到时骏身后,问他:“你怎么看?” 时骏又瞄了一眼黑黢黢的灶台,说:“看黑烟的从内向外的放射形形状灶台好像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你看在台上面都是调味品,第一个出局的‘死者’身上也都是那些东西。以我的观点看,他八成是在灶台上做什么动作,下面发生了爆炸。” “这可有趣了。”霍钢笑道,“前几次游戏里没人能做出模拟爆炸的现场,这次好像不一样喽。” 一听这话,时骏微微蹙眉起眉头,回头看了眼闷声闷气的霍钢:“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我怕脏。你去现场,我去平息黄阿姨的愤怒。” 02 没理会时骏眼神中的反抗,霍钢径直走到餐厅管理员黄阿姨面前,笑得那个灿烂,正经是个温润如玉的小君子了。黄阿姨就待见这样的孩子,还没跟他说话,怒气先消了一半。 霍钢开门见山询问了“案发”前后的情况,这时候已经过了饭口,餐厅的厨师大多都去休息了,只有黄阿姨和一名清洁工在里面。据黄阿姨非常准确的回忆。当时第一位“死者”正在为自己的牛肉面寻找辣椒油,谁都没注意到他,忽听一声巨响,那位同学瘫坐在地上傻了眼,随即痛喝一句:“没这么玩的,倒是给点精神准备啊。” 霍钢一愣,随后连忙代替同学向黄阿姨道歉,遂才转了身朝现场中的时骏走去。 “微波爆炸。”时骏蹲在灶台下面说道,“把微波炉放在灶台下面的橱柜里,里面有一罐可乐,设定时间是三十秒。就是说,我们的这位‘凶手’是跟‘死者’一起行动的。 霍钢点点头,伏在时骏耳边说几句,对方流露出些许意外的神色。随即,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起身走到窗边,避开周围的同学。 电话是留守在宿舍楼的蒋星打来的,他告诉时骏:“丢失的是一张黑色卡片。” 时骏面色如常,看着餐厅外面那群嬉闹着推搡怒骂者的同学们。 公告栏上写着——01出局,案发现场,食堂。丢失黑色卡片一张。 第一个出局者,时骏获悉,游戏开始就跟01在一起行动的人有两个,分别是03和05.也就是说,凶手就在这两人之中。 游戏才开始二十分钟,就有人被杀。较比之前的几次游戏来说,这一次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儿。 时骏始终未离开后厨的案发现场,而调查相关线索的工作也在这里进行着。不到十分钟,霍钢告诉三人:“案发时间03和05都在座位上,距离后厨至少有十米远。” 蒋星和林耀都觉得纳闷,03、05都坐在餐桌前,那是谁启动了微波炉?时骏起身走到了03、05当时所在的位置,四下看了看,发现靠墙边近于地面的位置上有一个电源插孔,在时间的摧残下,已经发黑发黄。他嗤笑一声:“谁坐在靠通道这边?” “05。”霍钢说道。 “哦,那不是他。凶手是03。”时骏若无其事地说,“找人吧,也许我们能在她身上获取三张卡片。” 一言落定,勾起林蒋二人不断追问。 “为什么是03?她根本没去后厨,怎么启动微波炉?” “你怎么就知道她身上有三张卡片?算上01和她自己的,最多只有两张吧?” 对此疑问,时骏不言不语,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着餐厅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招着手:“走吧走吧,这里没什么东西了。” 要找到03并不容易,这位没啥容貌的姑娘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但是霍钢发现,寻找03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在寻找。这种微妙的变化让时骏非常高兴,并说:“你猜,除了我们都是那些人再找03?” 霍钢想都不想就说:“一班的少数人。” “为什么这么确定?”林耀疑问道。 “很简单。”时骏笑着,“看出真相的不止我一个。猎杀了别人,同时也把自己放在了被猎杀的位置上。换做是你,你是杀一个多一张卡,还是杀一个夺多数卡?” “当然是要多数啊。” “这不就得了。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03.”言罢,时骏的目光落在仍沉思的蒋星身上,“打个电话给宿舍楼的刘大爷,让他帮忙留意下公告板。” 蒋星猛地回过神来,慢了一拍,那边的林耀已经掏出电话。结果,被刘大爷骂了一通。无奈,蒋星拉着林耀去寻找03的下落,霍钢却说:“两个人太明显了,不好办事。一个人去吧。” “那我去。”蒋星说完拔腿就跑。 林耀跟蒋星不同,他是跟孙凯同班的,因为寝室与时骏他们挨着,平时走动比较频繁,关系也就不错了。也许在潜意识里他觉得跟着时骏是不错的选择,便问道:“你们俩不打算抢别人的卡吗?” “怎么了?”霍钢笑眯眯地问他。 “想要抢卡之前吆喝一声,我尽量跑快点。” 闻言,时骏哈哈大笑。林耀被笑得有些尴尬,气不过捶他一拳。 “你们呐,都把问题想简单了。”时骏也不管室外寒冷的温度,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扫了眼周围的情况,方说,“开始玩这个卡片游戏也有一个多月了,为什么每次都是孙凯获胜?” 林耀可不想说出是因为孙凯头脑精明这种话,愤愤地磨牙做不敢状。时骏只是就事论事地说:“其实,卡片游戏表面上看是个人战,实则是团体战。” “团体战?” “对。”时骏点着头,顺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我们拿上一次的游戏来说吧,参加的人共有9个,黑卡4张、白卡5张。最后,孙凯持卡黑4白4,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了。他只猎杀了两次持卡人,在这两人身上获了5张卡片。但是呢,他却没有解开这两人猎杀其他持卡人的诡秘手法。这代表着什么?” 林耀彻底被时骏绕晕了,转头看着霍钢求助,对方推推金丝边眼镜,笑道:“游戏中是禁止透露谁抢到多少卡片的,就是说,没人知道在幸存者中谁的卡片最多。但是孙凯却能在仅有的两次猎杀中一举选中持卡最多的两个人,这说明什么?” 林耀恍然大悟:“他作弊!” “不是作弊。“时骏接过话题,“他是发现了这个游戏的捷径,也就是团体战。简单说明一下吧,9个参加游戏,各班级的人数不等,孙凯能在这些人中迅速找出没有多少胜算或者是同班级关系好的人。以合作的方式进行比赛。人数不能多,多了就很容易露馅,游戏也不好玩了,所以我判断过他每次玩的时候都组织了四人一队的小组。除去他之外的三个人,分别负责打探消息、暗中观望、以及相互保护。负责打探消息和暗中观望的人最后把谁手中卡片最多的消息给孙凯,他才会正式出手。” 听罢时骏的解析,林耀想了想:“我觉得不大可能吧。你想啊,游戏说明,谁持卡最多谁是赢家,那跟他合作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输了,这根本不划算的。” “笨蛋。你也是参与者,这种问题自己去想。” 林耀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霍钢却拿出几张纸来给了他:“这是前几次游戏的过程记录,你琢磨琢磨吧。”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林耀诧异。 霍钢笑答:“你以为时骏真是一时气盛找孙凯对战?” 林耀狠劲拍了把脑门,正想追上去发表一下自己的仰慕之情,迎面走来了几个大三的女生,见到霍钢纷纷围了上去。 霍钢长得秀气,待人和蔼亲切,故此成为很多学妹的暗恋对象。而用时骏的话来说“这小子就是披着羊皮的狐狸。”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询问着关于游戏的事情,霍钢好脾气,有问必答。说起第一个死亡的01和正在寻找的03,其中一个女生说:“刚刚我还见她了啊。” “我们要找的03?” 女生赶忙点头:“对啊,我看到她拿着上散打课的东西进教学楼了,我还想呢,今天也没大四的散打课,她跑去干嘛?” 霍钢一扭头,叫:“时骏!” 话也不多说的时骏急忙走开几步,掏出电话联系蒋星:“03在教学楼2层,散打教室,你马上过去,我们也赶过去。”说罢,招呼被淹没在粉红泡泡里的霍钢一同赶往教学楼。 三人一路跑一路琢磨,林耀首先说:“咱们四个男的杀人家一个女的,不大好吧?” 霍钢微微一笑:“我更希望能逼她‘自尽’。” “老霍,你也忒阴了。” 走在最前面的时骏嘴角抽动两下,心说,难道看清霍钢本质的人只有自己吗? 从他们得知消息到跑进散打课教室,只消耗了五分钟。在诺大个场地边上搭一眼就知道,03不在这里。时骏反应快:“去更衣室。” “别啊,万一有女的换衣服呢?” “这个时间不会,快点。” 三人急匆匆跑向女生更衣室,一推门,反锁的。时骏想都没想,一脚把门踹开,伴随着低沉的叫喊声,时骏看到有个人坐在靠墙的地上,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单手握着一把假匕首紧贴在心脏上伪装死亡状态。也就是说,这人是被匕首刺杀的。可问题是,这人不是03,而是05! 不等时骏赶到愕然,房门对面的储物间又发出震天响的喊声:“谁来了?快帮我把门打开!” 是蒋星!霍钢急忙上去把横插在门鼻上的钢笔摘下来,打开门,蒋星一步窜出:“咱们晚了一步。” 无视了在一旁装尸体装的很入戏的05同学,时骏一边检查更衣室一边问蒋星:“说说过程。” “我接到你电话就往这跑,大概早你们两分钟左右到的。我先是去了游泳池,发现没人才到这里。刚前脚刚进来看到05的尸体,后面就有人使劲推了我一把,把我关在储物间了。” 蒋星的话音落地,林耀犹如猛虎出闸一般,飞快地跳出窗户,直奔连接东面教学楼的回廊上追猎杀05的家伙。 时骏吹了声口哨:“林耀的反应还真挺快啊。” 一旁的霍钢正蹲在地上搓手,就在刚才,他发现地面上一些细小的黑色沙粒。捏在手里有些硬,搞不懂是什么物质。被林耀的动作打扰了专心致志,他看着林耀离去的路线微蹙眉首,转回头踢了一脚还捂着胸口的05:“别装了,赶快去寝室楼写公告板吧。” 已经“死亡”的05的脸色阴沉,起了身也不说话,指了指自己坐过的地方转身就走了。时骏低头一看,在地面上发现几个用水写下的数字。 10204314 03 10204314 噗!霍钢捂着嘴,笑声还是很清晰。指着数字,笑道:“死亡讯息?” 时骏咂咂舌,说:“先记下来吧。” 一旁的蒋星开始分析:“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有02和04,是他们俩杀了05?” “你2不2啊?”时骏被气笑了,“数字跟我们的代号没关系。” “这么说,还是03杀了05?”蒋星挠头,“可这些数字代表什么?” “我不认为是03杀了他。”霍钢开口道,“我们已经检查过这个更衣室了,并没有发现03的东西。刚才那几个大三的女生只是说03拿着散打课的装备进了教学楼,并没有亲眼看到她走进这里。05的死因是匕首刺中心脏,逻辑上来说,03是个女的想要用匕首刺杀05是不可能的。” 听着霍钢的分析,时骏走到通往回廊的窗户前。窗户被林耀打开着,干净的窗台上只有他跳出去的一枚脚印,朝外看去,没课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走在回廊里,有说有笑。后面的蒋星也走过来,说道:“如果凶手杀完人从这里跳出去,十有八九会被看到。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虽然不能自吹自擂,但当时我真是放轻了脚步靠近门口,就是担心里面的人会听到。但是,暗算我的那个人好像早知道我要来,一直在门口准备偷袭。” “力道呢?你觉得是男是女?” 蒋星沉默一会,方说:“不能完全确定。我觉得应该是男的。” 这时候,寻嫌犯未果的林耀打来电话。此时,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公告板前面,说:“05出局了,但是没有写丢失的卡片。” “什么意思?”时骏追问,“没写颜色还是没写数量?” “不,什么都没写。关于卡片任何信息都没写。05根本没写关于卡片的半个字。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是在违反规则。” 时骏眼睛一亮,随即笑道:“对。他并没有违反规则。” 挂断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霍蒋二人,蒋星被诸多谜题困扰没有林耀那么快速的直接判断力,问道:“游戏规则很明确,出局的人要写下案发地点以及丢失的卡片颜色和数量。05明显是违反了规则。” 时骏笑而不语,霍钢深吸一口气打开更衣室的门,临出去前,说:“我去图书馆查资料,有事电话联络。” 蒋星说:“时骏,咱们去调查回廊有没有目击者。” 时骏说:“好。霍钢,等会我让林耀去找你。在那之前,尽量不要一个人呆着。” 上午10:00 林耀赶到教学楼二楼的走廊顶头跟时骏汇合,并带回一些线索。他说,在05被杀的时候,唯一的出口就是通往回廊的窗户,他进行了非常仔细的调查。那个时间回廊上出现了三个游戏参与者,三个人都是各自行动,分别是10、08、04. 10,他看上去很自然,只是在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胶袋,里面装着一瓶2.5升的可乐,满满的还没开封。 08,在表面上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手里也拿着东西。是一双新买的拖鞋。 04,双手空空,穿着户外才需要的半大棉衣,微微有些气喘。 “我觉得猎杀者是04,棉衣可以藏凶器,而且据目击者说他当时喘得很厉害。你怎么看,时骏?” 时骏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去图书馆找霍钢吧。” 林耀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时骏,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单独去找霍钢。 上午11:00 415寝室里,孙凯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优哉游哉地问对面的同学:“时骏那伙人在干什么?” 对方掏出纯白色的手机,打了一通电话,随后告诉孙凯:“时骏和蒋星在一起,到处乱逛呢。我让人跟着?” 孙凯没点头,又问:“霍钢呢?” “霍钢在图书馆,林耀也在。” 一听这话,孙凯猛地坐起来,兴奋地笑着拿出电话了两条短信出去,然后向后一躺,继续当他的大爷。对面的同学似乎坐不住了,开口问:“我说,咱们不动手吗?“ “急什么,先让时骏他们折腾去吧。” 午饭,几个人只用牛奶和面包就打发了。蒋星坐在户外的长椅上裹了裹外衣御寒,开始牢骚起来:“我说时骏,咱俩这么没目标的闲晃到底有什么好处?这一个多小时都过去了,什么线索都没有,还不如在图书馆的老霍呢。再者说啊,你怎么不抢卡也不让我抢啊?” 时骏囫囵吞枣似地吃完了简易午餐,抹了一把嘴角:“我们俩是在给霍钢争取时间。” “不明,请时骏兄加以详解。” “05死亡出局,但是公告板上却没有关于他卡片的人和讯息,你想想他留下的那串数字。” “本人饥寒交迫的时候智商不足,别绕弯子了,直说吧。” 时骏打开最后一个面包,递给蒋星:“从05身上的致命伤来看,凶手是一刀刺中了他的右心室。右心室是负责向肺叶输入血液的器官,那一刀刺进去造成血管破裂,血液倒灌,肺部缺氧。但不会立刻死亡,05至少有3-8秒的时间控制自己的身体。所以,他为首先发现尸体的人留下信息。”说完,时骏若似笑非笑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05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卡片没丢。05是个聪明人,他早早把自己的卡片藏起来,所以凶手杀了他也没得到卡片。这小子还多个心眼,把藏着卡片的地方留下来了。。” 一口面包差点没把蒋星噎死,咳嗽着捶打胸口:“你,你说咳咳,那些数字是卡片所在地?” “正确!所以,霍钢才要去图书馆查资料破解数字的谜题。但是,发现05被杀现场的只有我们四个,你与凶手擦肩而过,这样的状况对我们来说非常被动。” “被动?”蒋星吸溜着鼻涕,“公告板上没有05的卡片下落,其他也该明白,卡片不在我们手里,咱们怎么被动了?” 时骏摸摸鼻子,露出一种颇为羞涩的表情,看得蒋星直打冷颤。真想一脚踹过去让他少做无辜样。八成也是被自己的反应恶心到了,时骏讪讪地说:“临出来前,我把05写的那些水字抹掉了。其他人看到现场会发现那些水迹,大家都是聪明人,联系到05没有留下卡片说明的情况,肯定有人判断出两种可能。第一,是我们杀了05,使用诡计掩盖了05卡片的去向,并伪造了案发现场;第二,凶手另有其人,05留下的卡片信息被我们独占。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成了涉案人,所以嘛……” 蒋星狠狠地瞪了时骏一眼:“咱们就成了比03还热门的被猎杀对象。” 时骏拍着蒋星的脑袋:“你这么聪明,前途无量啊。” “被你夸奖,我觉得前途堪忧。” 跟蒋星打着嘻哈,时骏扬手把空牛奶盒扔进垃圾桶,起身朝前走。天上飘下零星的雪 花,他仰头看着,任由洁白的凉意落在脸上,唇角勾起意义不明的淡笑:“下雪了啊。” “难怪这么冷。”蒋星闷头埋怨着。 望着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时骏忽然沉声道:“说不定,这是我在学校看到的最后一场雪。” 蒋星没听清时骏低沉的自语声,闲来问他说了什么,他只是带笑摇摇头,抹去脸上几点融化的雪水,昂起首继续朝前走。 蒋星始终觉得时骏这人有些与众不同,在寻常中总会有那么一点令人意外的东西。 在蒋星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骏又回到那个漫不经心的摸样,说话的口气懒洋洋的:“接下来的事你明白了吧?会有不少人对我们伺机而动,所以,我才让林耀跟霍钢在一起保证他的安全。咱俩这一小时的闲晃则是要牵制那些准备暗中放箭的人。” “OK!你脑子好使,我不跟你争。但是,咱们这么被动着不出手,到最后还是会输。” “别人可以守株待兔,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享其成?” 准备提醒时骏还有不少人等着“猎杀”他们的蒋星被电话铃声打断了,看着时骏接听电话后露出畅快的笑意,不禁觉得纳闷:“谁的电话?” “林耀的。”时骏挂断,“数字谜题解开了。” 十分钟后,蒋星闷头跟着时骏走进教学楼,进了电梯。根据时骏所说,霍钢破解数字谜题的答案地点是“教学楼游泳教室”。还来不及追问过程,时骏便急忙朝着教学楼跑。一路上蒋星格外留意周围的动静,并未发现有可疑的地方。 没敢在人多地方询问,进了电梯,蒋星终于憋不住,抓着时骏:“怎么解开的?” “霍钢的记忆力非常好,不管看过多久的书,脑子里都会有印象。所以,他说去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十有八九会查出结果。事实上,那串数字需要被分割才能明白。这么说吧,很久以前美国警方有一种通用的数码用语,叫做‘十数码’。” 蒋星歪歪头,表示不解。 时骏解释道:“十数码最早起源1937年,到了1970年逐渐被电台使用。期间,不少商业活动中也使用了这种警方的代码术语。渐渐的,这些代码术语中的一部分被大众所熟悉,没了保密性美国政府自然不再使用这种代码。05写下的那些数字应该是10—204314这样分割的。” “等等。”蒋星打断了时骏,问,“前面的10和20是十数位,但后面的4314可是千数位了。” “别急,听我慢慢说。10—20在十数码中代表的是‘地点’,剩下的4314就是具体位置。很显然05并没有掌握表明具体位置的代码术语,所以,他只好自己篡改了一下。” “那4314到底什么意思?”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时骏一脚踏出去:“到了,快点吧,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05的卡片。” 04 游泳教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找到一张不足手掌大的卡片说来真是不易,总不能把地面上每块瓷砖都反过来找吧?二人都有些犯愁,正在这时候,打从门口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林耀。一见他,时骏猛地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不行了。我要退出,家里来电话说我妈病了,我要去医院。卡片我给霍钢了,游戏结束了你们赶紧给我打电话。对了,刚才……” 不等林耀的话说完,时骏好像离弦之箭跑了出去,蒋林二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家伙到底发了什么疯? 林耀急忙忙告诉蒋星一个人多加小心之后,也离开了游泳教室。一分钟的变化,只剩下蒋星一个人,他左看看右看看,在去追时骏和单独留下之间犹豫不决。 从教学楼到后面的图书馆就算是时骏的脚程也要跑十分钟,而此时此刻,在图书馆卫生间的霍钢洗完手,刚刚转身便看到两个蒙面人横在门口。 终于——来了! 霍钢靠在洗手台前,从容地摘掉眼镜放进上衣口袋里:“你们时间不多,一起上吧。” 话音还没落地,其中一个已经攻了过来。标准的攻击手法虽然相互熟知,但在力道上若是输了,同样会处于下风。但霍钢稳稳地站立不动,直到那拳头呼啸着到了眼前,他的手猛地堵住了没关的水龙头,水流受阻,成了一道水剑,直扑对方的面部。 攻击者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抓住这几秒钟的机会,霍钢抬腿狠狠地踹在对方的胃上,只听沉闷的哼声过去,倒霉的家伙口吐酸水,把口罩都染湿了。 第一锣敲响了,接下来就是三人眼花缭乱的你攻我打,论实力霍钢还是占据上风。避过一拳,弹开一脚,霍钢瞬间换位的动作过大,不小心把裤子口袋里的卡片掉了出来。 忽然,三人都不动了。攻击者看着地上两枚卡片直了眼,霍钢虚晃一拳,极快的速度把卡片收起。不等停滞身子,忽觉腰上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感。 见鬼,是电击棒! 身体痉挛起来,下一秒腹背受敌,眼前一片黑暗。昏过去的前一秒,听到外面传来时骏急切的喊声。 “霍钢,霍钢,你在哪呢?” “糟了,时骏来了。快走。” “卡片!” “拿了也躲不开时骏,先藏起来。” 当时骏推开卫生间的门,只看到霍钢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疾步走过去把人扶起,试探脉搏体温,确认无事后方才安心。用手纸浸了些水,轻轻敷在霍钢的额头上:“喂,醒醒,霍钢,醒醒。” 电击的力度并不强,霍钢很快就醒了过来。张开眼睛直接扣住时骏的脖子,硬拉着他靠近,嘴巴在耳边低语几句,时骏连忙点头:“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用力搀扶着霍钢起身,敞开的外衣襟刮在了门把手上,口袋里的卡片掉了出来。 “时骏,把你的卡捡起来,别丢了。” “走吧你,都成病猫了还啰嗦。” 415的寝室门被推开,一个人兴冲冲地说着:“找到了,灰卡在时骏手里。” 闻言,孙凯坐了起来,不悦地咂舌:“到底被他们摸去了。没事,我有办法。”转回头看着对面的人,“03,该你出场了。” 下午14:00 蒋星从游泳教室朝宿舍楼跑去,脸上还有不少伤痕。一路跑进时骏的寝室,就见霍钢靠坐在床上,脸色煞白。 “怎么了?你也遇上了?” 一听这话,时骏皱皱眉:“那帮孙子用了电击棒,八成是急疯了。你怎么回事?” “别提了。” 蒋星气呼呼地坐下,说时骏和林耀离开之后,他单独在游泳教室寻找卡片。没想到竟然被其他游戏者发现,二人进行了非常“惨烈”的互博,结果倒是很令人满意,蒋星猎杀了对方,抢到一枚白色卡片。只是,05的卡片还是没有找到。 接着,霍钢也将自己遇刺的过程说了明白,最后,蒋星说:“时骏冲进去的时候并没有跟什么人遇上,那两个人很可能还在卫生间里。” 时骏面色不善:“我把卫生间的门锁死了,那俩混蛋出不去。等我做完下一件事,再慢慢料理他们。” 看他在气头上,蒋星没敢再多言。只是一旁的霍钢却说:“时骏,你不觉得有问题吗?为什么林耀刚走,我就遇袭了?为什么你刚离开游泳教室,蒋星也遇到袭击?” “你什么意思?”时骏问道。 “别问我,你自己清楚。01出局之后,不止我们,其他人也在找03.但是,从05出局之后,我们的行动好像每一步都被人掌握着。而且,孙凯至今都没露面。不管你想干什么,最好……” “我心里有数。” 霍钢抬手给了时骏一个爆栗:“你给我冷静点!先说05的死,你觉得10、08、04这三人谁是凶手?” “谁都不是。”时骏肯定地回答。 过于肯定的态度让蒋星无法理解,追问其缘由,时骏解释:“窗台上只有林耀的脚印。” “你别忘了04手里可是拎着双新买的拖鞋!”蒋星提醒他。 “这跟拖鞋没关系。回廊里人来人往,谁能杀人脱鞋跳窗户,然后再把鞋穿上,拎着拖鞋大摇大摆地在回廊里走?这么说吧,回廊里压根就没断过人,凶手想要从窗户跳出去逃离现场是不现实的。” 霍蒋二人没法反驳,但更严重的问题便衍生出来了。霍钢说:“如果是这样,那05的案发现场岂不是成了密室?” “不知道。”时骏耸耸肩,“现在我还没有头绪。” “时骏,你最好快点想清楚,我们……” 不等霍钢的话说完,时骏拍拍蒋星的肩示意他留下,单独离开了寝室。 看着时骏把房门拍的震天响,霍钢沉沉地叹了口气:“都是电击棒惹的祸,时骏好像有点生气。” 坐在对面床上的蒋星正在处理脸上的伤势,瞥了眼说话的霍钢,没搭话。又听他说:“你跟去看看吧,我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这问题,霍钢难以回答。他转头看着窗外仍是一片清朗的天,沉默了好久。一向含笑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他转头严肃地看着蒋星:“这个游戏处在暴走边缘了。如果我的预感没错,接下去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去跟着时骏,别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犹豫了几秒钟,蒋星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创可贴,去外面寻找时骏。 房间里只剩下霍钢一个人。他的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很疑惑的心事琢磨不明白。起初,这只是一场游戏罢了,为什么时骏越来越在意?这不像是他的风格,跟他凡事不往心里去的性格也不搭。这小子真的只是想打压打压孙凯? 在游戏开始近六个小时,已经有4人出局,一张卡片下落不明。 一个人跑出来的时骏在校园里貌似无事地溜溜达达,一个小时过去后,终于确认了身后有至少两人尾随。转过篮球馆,直奔教学楼后面的大门,时骏需要一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对方。 教学楼后门是锁着的,故此很少会有人到那边去。时骏假装在前门停留了几分钟,趁着一群同学进入大楼的时候,闪身直奔后门而去。很快,有急匆的脚步跟上。 绕到后门需经过只能容纳一人的两楼之间过道。时骏脚步快,眨眼间就已经绕到楼后。那急匆匆的脚步在过道中间明显地犹豫了,就在这举棋不定的时候,忽听身后阴测测的声音说:“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伴着脖子上的凉意袭了过来。脖子上多了一道红色的油性笔划痕,如果这是一把刀,自己已经被割喉。她缓缓转头,见身后的猎杀者笑道:“你死了。” “你,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死人无权发问。” 后门方向传来了脚步声,是时骏的。猎杀者来不及拿到卡片,匆忙身去。 看着时骏走到跟前,她指着脖子上一道油性笔画下的红印,说:“我被人割喉了。” 时骏眉头紧蹙:“我该说恭喜你吗?03。” 女生瞪眼,恨不得一口咬死时骏似的。而漠视了她的时骏,脑袋歪过一边,朝着入口处喝道:“孙子,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在03诧异的时候,从后面缓缓走出孙凯和另外一个人。 “时骏!” “孙子!” 时骏一直叫孙凯“孙子”,对此,孙凯从最初的气氛慢慢地转换为现在的适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时骏,二人之间的眼神交锋在刹那间充斥了整个过道。 时骏瞥了眼03,笑道:“孙子,你这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你制造了一个让我可以轻易猎杀03的机会,你好在后面做目击证人。只可惜,我还没下手就有人先吞了这块肥肉。” “看来临时拟定的计划还是扳不倒你啊。” “别说笑话。”时骏面色一凛,“算上03这一次,你已经出手两次。孙子,其实你也挺聪明的。先是用01做牺牲品让我盯上03,然后你把03藏起来,让我在05的卡片上打转转。当我走进迷宫的时候,你又把03放出来,换做别人的话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杀了03,这样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以目击案发过程的证明人身份反戈一击。最后,就算我们卡数吃平,被你揭穿了杀人手法,我还是输家。” 孙凯微微挑眉,对时骏竖起了大拇指. 05 孙凯微微挑眉,对时骏竖起了大拇指:“看来‘司令塔’这个外号不是白叫的。”说完,面色沉了下来,“就算你知道真相又怎么样?你没有证据,就算手中有灰卡,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闻言,刚刚还应对自如的时骏突然瞪起眼睛:“你怎么会知道我手里有灰卡?” 孙凯不屑地冷笑:“得了时骏,别在我面前装糊涂。你知道我清楚你手里有灰卡,现在装糊涂是不是没什么意思了?” 真的被反戈一击了!时骏挠挠鼻子,又露出那种羞涩的表情出来。随即,耸耸肩:“好吧,既然你要重新开始,那我奉陪到底。别以为你占了上风,也不要以为我没有证据。事实上,03杀了01的手法非常简单。微波炉和里面的可乐是早就准备好的,事先做好三十秒的设定储存起来,然后直接切断电源,这样一来,时间设定还是存在于微波炉内。”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就算这些是真的,难道让01自己插上微波炉的电源吗?傻瓜都能明白,在橱柜里冒出个微波炉有多奇怪。” 对此质问,时骏倒是回答的游刃有余:“事先在橱柜里接上一条带有插排的长线电源,一直延伸到就餐大厅,也就是03脚旁的那个电源插座下面。等着03看01走进后厨寻找辣椒油,就可以把链接启动微波炉的电源插上,微波炉自动运转,三十秒不到就可以发生小规模的爆炸。换句话说,如果那是真正的炸弹,01必死无疑。” 一时间的静默,彼此在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中寻找着进攻的机会。严阵以待的不止是时骏,不漏破绽的不止是孙凯。双方,在沉默中角逐。 “时骏,既然你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该明白,05去后厨找辣椒油是随机性行为,如果他没有吃面呢?如果他不想要加辣油调味呢?那03的计划岂不是付之东流?” 在一件事的推理中总会有几个论点使人裹足不前。孙凯提出的问题是现实的,也是犀利的,如果时骏解不开这个谜题,那么他还是无法获胜。结果到底怎样?孙凯等人拭目以待。只是相比较起来,已出局的03和另一个人多少有些洋洋得意,但孙凯却仍是紧绷着。 只听时骏说:“这就是你聪明的地方。不管这个游戏规则是谁想出来的,你是第一个找到精髓的人。”说完,他举步向前,擦过已经出局的03,经过眉头紧皱的孙凯,扬长而去。 03出局,案发地点教学楼侧通道,丢失黑色卡片一枚。 “什么?只有一张黑卡?”接到时骏的电话,蒋星格外惊讶。根据他们的推测,03手中至少有两张卡片。但已经出局的03却在公告板上写了丢失一张黑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疑惑之余,蒋星察觉到霍钢所谓的“不祥预感”。 想得过于投入,以至于电话传来那句:“蒋星,你安静点听我把话说完。”的时候,他显然紧张了起来。 教学楼一角,孙凯不似同伴这样焦急,很快稳定下来的情绪可以让大脑急速运转起来并想出相应的对策。他转身靠在墙上,并不出色的容貌因自信的微笑而显得与众不同。他确信地说:“不用再去处理那根电线和插排了,既然时骏能在游戏结束前揭发作案手法,就表明他根本没把01的死放在眼里。我们必须找出他最大的王牌是什么。现在看持卡数还是我们占上风,如果我是他,会等到游戏临结束之前,来个全窝端。”言罢,他沉思起来,良久之后,“不,时骏不会这么做。他是喜欢享受过程的人,一举击杀对手的做法在他眼里没有丝毫乐趣。‘欲伐树,必先去其枝’才是他的性格。” 同伴颇为担忧地看着神神叨叨的孙凯,问他:“那下一步怎么办?猎杀时骏吗?” 孙凯很肯定地摇摇头:“现在还剩下八人,控制游戏节奏的还是我们。至于时骏,他是我最后的晚餐。下一个目标,霍钢!” “你居然没对孙凯出手?打算最后才结果他?”电话里,霍钢口气轻描淡写地问着。 “最后啊,”时骏咂咂嘴,“也许吧。那孙子卯足了劲想跟我在最后死磕一把,我只能奉陪。”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一抬头看到跑过来的蒋星,时骏匆忙挂来电话,迎了上去。拍打着蒋星的肩头:“我就说你前途无量嘛。” “行了吧你,折腾死我了。” “走走走,先把卫生间那俩炮灰收拾了。” 晚上20:00 图书馆内坐满了人,大家很多都是在一起扎堆的,也有几个享受着个人世界,捧本书悠哉地消耗时间。时骏和蒋星顺着最后一排书架走到后面的卫生间门口,看到上面还挂着“维修”的牌子,时骏松了一口气。 拿出顺手牵羊的钥匙打开卫生间的门,二人刚走进去,时骏便是愣住了。顺着他的目光,蒋星发现最里面那个厕所的隔间门大开着。 “见鬼!”时骏地骂一声急跑过去,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蒋星急忙问道。 “我把那两个人锁在这里了,这卫生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换气扇。房门锁着,要是在我手里。这两个人怎么出去的?” 蒋星假设是孙凯动了手脚,但时骏却不是这样认为。他分析给蒋星听,目前为止,去掉一个已经弃权的林耀和出局的01、03、05和蒋星猎杀的08,出局人数是5人。 在教学楼侧通道里,跟孙凯在一起的是10,算上蒋星、时骏、霍钢,一共是5人。 蒋星恍然大悟:“算上被你关在这里的9号和12号,刚好12人!” “对。”时骏点点头,“孙凯设计让我杀了03,所以他和10号一路跟踪我有一个小时。就是说,他们在跟我面对面之前,没有时间放走9号和12号。而我们分开之后,我走得是捷径,孙凯想要来放走他们,也必须跟我走同样的路。但是路上我没看到孙凯。” 蒋星冒了一身的冷汗:“那,那是谁放走了9号和12号?”说完,又赶忙否定自己,“不,不可能还有第13个人。一定是9号好12号自己出去的。” 对此推测,时骏全盘否定。因为,用钥匙上了锁的门在里面是打不开的,而且,门锁也没发现任何被动过手脚的痕迹。若是里面的人打电话向非游戏者求助,那他们也是出局了。出局,就不代表必须把信息写在公告板上。 想到这里,时骏又拨通了霍钢的电话:“事情越来越奇怪。我锁在卫生间的人不见了。我和蒋星分析过,这事不可能是孙凯做的,他没这个时间。” “我早就说过,这个游戏有问题。从我们发现05的尸体开始就出了问题。” 听罢霍钢的话,时骏深深吸了口气,忙说:“你马上离开教室,到人多的地方去。我怀疑,下一个被猎杀的人就是你。我还需要留在这边研究一下,有了消息再联络。” 挂了霍钢的电话,时骏让蒋星马上回寝室楼去看公告板。 其实,时骏的脑子里还有很多问题需要研究。掏出手机,短信收件人,霍钢。编辑内容:我也搞不懂,你是怎么弄明白05那个数字谜题后面的4314的? 很快,霍钢回复:首先说,05的知识面很寻常,并没有摄取一些较为隐秘的相关知识。那么,我只需要在正常的范围内查询就可以。我们都知道05的英文水平很差,所以后面四个数字可以排除英文的可能性。那就剩下中文、拼音、谐音这三种可能性。这让我想起咱俩在大二文科作弊的时候用过的那个汉字数字代码表,其中的4314代表的是“水” 咱们学校那里是以“水”为特征的?当然是游泳池喽。 看完短信,时骏只有一种感慨,霍钢——打字好快! 时骏发短信:如果是这样,那只写下4314不就好了,费事写1020干嘛? 霍钢回短信:傻逼炫技呗。 时骏又发了一条短信:你计算一下,我们手里一共有多少卡,什么颜色的?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直到手表走了五分钟,时骏终于察觉出异样。急忙把电话拨打过去,霍钢的手机却无人接听。 而就在这时,蒋星的电话打了进来,急吼吼地说:“快点!霍钢被堵在咱班教室。孙凯那孙子跟10号是准备猎杀了。” “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无论如何都要守住霍钢。” 时间:20:30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30分钟 06 时骏一路飞奔,带着一身飒冷的寒气冲进了教学大楼。大四的教室位于二楼的左侧,顾不得脚底打滑,他的眼睛看到教室一片黑暗的时候,紧绷了起来。 因为快速奔跑而产生的急促呼吸很难隐藏起来,他闭着嘴,调整了几秒钟,方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高举过头顶,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旋转角度,很快就收了回来。 尽管效果极其糟糕,但是还能从屏幕上隐约看到教室南北两处各有一个人。时骏正在抽出腰带,背后忽然多了一个硬邦邦的小东西。 随时而来的:“模拟手枪,就当是真家伙,把双手举高。” “孙凯!” “怎么不叫我孙子了?” “你终于有这种自觉了?” 黑暗中的孙凯哼笑一声:“我看你还能贫到什么时候,进去。” 举起双手的时骏用脚踢开了门,教室里昏暗不明。他仔细辨认了左边的人,是安安静静的霍钢。而右边的那个,是面色沉郁的蒋星。 随着时骏一同进来的还有持枪的孙凯,和他身边剩下的10号。也就是说,除了失踪和弃权的人,这五个是仅剩的游戏参与者。 霍钢坐在靠窗的位子,手掩口鼻轻声咳了咳。蒋星似乎也不大舒服,一个劲的发出咳咳声清嗓。跟着进来的10号顺手把门关好落锁,众人落定。 孙凯看着时骏的背脊,问:“第一个问题,你猜猜,霍钢现在是否出局?” 时骏看也不看霍钢,便说:“没有。” “第二个问题,现在我手中持卡多少?” “05、03、01的卡片都在你手里,算上你自己的,应该是4张。” “第三个问题……” 不等孙凯说完,时骏抢了话头:“孙子,你着急了?” 貌似简单的问题却让孙凯掩盖不住内心的一份焦躁,他死死地盯着时骏侧过来的半边脸,转而又恢复了常态:“你不是也着急了。要不然,怎么一听说霍钢出事,就飞跑到这?” 孙凯手中还举着模拟手枪,慢慢地绕到时骏的侧面打量一眼:“你说,咱们俩玩得挺好,莫名其妙跑出来第13个人,太扫兴了是不是?” 嗓子眼发痒发紧,时骏吞咽着唾液,冰冷的目光直看着稳坐在前面的蒋星!孙凯很欣赏这种他的这种怒意,笑道:“怎么,霍钢提醒你多次,你到现在才发现?还是说,你一直以为自动弃权的林耀才是我的卧底?” 窗口边的霍钢终于动了,他先是咳嗽两声,看着倚墙而坐的蒋星,继而举目望着时骏:“我知道咱们身边始终有人泄露消息,我也怀疑是林耀。但是……咳咳,时骏,我栽了。” 看着霍钢微仰着头,单手在脖子上拉起一根在昏暗中难以看清的银线。那无疑是可以却开喉咙的细铁丝,在朦胧的月色下,发出比雪还冰冷的寒意。铁丝一直延伸到蒋星的手里,随时可以绷直的距离。 目光移动,看到孙凯一脸的谨慎。这时候,时骏反而笑了:“就是说,你发现忽然冒出第13个人就迫不及待让蒋星把我们引到这里了。孙子,你也是白费心机了,直接让蒋星猎杀我不就好,干嘛这么费事。” “我还没有自大到这个份儿上,蒋星杀不了你。我非常明白,在你身边能杀了你的人只有霍钢,但是很遗憾,这员大将我招揽不到。”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英明。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你是要把我留在最后自己动手。让蒋星杀我,那岂不是没半点意思了。” 孙凯的眼中露出“既然你知道还费什么话”的目光,对此,时骏眯着眼挑起一边的嘴角,招牌式的笑十足十是在挑衅孙凯。 “我还当你有多大能耐,从始至终身边就没少过人,怕我对你出手?还是怕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随时会被人宰了?” 孙凯的脸色阴沉下来。 “孙子,游戏开始你手里就有五个人。除了在我身边窃取情报的蒋星外,到现在只剩下10号。10号的身手在你们班也是数一数二了,你还真会打算,留下个最能打的。怎么着?智斗完了,要武斗了?” “都什么无所谓,你输定了!” 时骏赶着他的话尾音大笑出来,在这爽朗畅快的笑声中,霍钢清澈的声音又咳了起来,意思是让时骏懂得收敛。 还是习惯性的耸肩,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时骏淡漠的目光与孙凯对视:“蒋星反咬我一口又怎样?霍钢被你们抓住又怎样?跑出第13个人又怎样?我就是有这个自信,能把你们全都打趴下!武斗,也是斗,你当我会怕这个?” 被时骏的嚣张跋扈气得脸色苍白,孙凯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没吐出来。最后气得怒骂:“该死,嗓子越来越难受。” 被他这么一说,时骏在旁人无察觉的时候,使劲嗅了嗅教室里的空气。不由得屏住呼吸。一侧的孙凯和10号咳嗽起来,时骏觉得古怪,正要开口,却被孙凯抢了先头。 “行!时骏,我倒要看看,咳咳,你是不是真能打趴我们所有人!”孙凯气红了眼,“蒋星,猎杀霍钢,抢卡!” 银色的细铁丝绷直了,霍钢苦笑着:“时骏,哥们先走一步。”说完,头低垂,继而又抬起,看着那边的蒋星,“行了,我死了。过来把绳子解开吧。总这么绑着很难受。” 蒋星看上去很不高兴,闷头给霍钢松绑,拿过他手中的1黑1白交给了孙凯。胜负立见。 正当10号看到胜利的曙光时,扔在持枪的孙凯却忽然变了脸色。 “不对,这不对劲!” “怎么了?”10号纳闷地问。 “我手里有2黑2白,你手里有1白。这就是2黑3白五张卡。时骏手里的是一张灰卡,蒋星手里有1黑1白,加在一起就是3黑4白1灰,总数是8张卡。剩余的应该是2黑、1白.” 10号挠挠头,不解地跟着说:“加上霍钢这1黑1白,正好是11张卡。” “你白痴啊?失踪两个人各有一张卡,那加上我们现在的,就变成12张卡了!怎么会多出一张来?” 猛地愣住的10号一把抢过孙凯手中的卡与自己的放在一起,数了有数,最后仍是不甘心,转身上了讲台,在黑板上开始计算。 孙凯2黑2白 蒋星1黑1白 失踪1黑1白 霍钢1黑1白 10号1白 时骏1灰 10号冷汗直流,难以置信:“多,多出一张白卡。” 孙凯比谁都清楚游戏规则。如果参与者被猎杀,必须在公报版上写下已经“出局” 的消息,并告知案发地点以及丢失卡片的颜色。03被霍钢猎杀之前已经把卡片给了他,所以,03被霍钢猎杀后才在公告板上写下出局并丢失的卡片。而05的卡片也是他得到蒋星的消息后最先找到的。没有人范围规则,至少最初参加游戏的12个人没有反违反规则。 但是,忽然失踪的两个人,多出的一张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第13个人真的存在? 孙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他人也同样感到震惊。就连已经出局的霍钢也开始苍白了脸色。大家相互看着,气氛诡异的紧张起来。 时骏警惕的神情丝毫没有掩饰:“孙凯,咱们之间的问题稍后解决。必须搞清楚为什么多出一张卡。” 孙凯持枪的手僵硬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放下,他戒备地看着时骏:“到底有没有第13人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在是我眼前最应该针对的人。” “你太多疑了。”时骏无奈地摇摇头。 孙凯提议:“把卡片都拿出来,再核对一下数目。” 说着,他率先拿出了卡片,一张一张地看起来,转而递给了10号,10号又检查了一遍。 教室里让人不快的气味越来越重,孙凯与时骏捂着口鼻,对视的眼中流露出极度的不安。 忽闻! 走廊传来脚步声,缓而不断,逐渐接近他们所在的教室房门。10正在检查卡片的手停顿下来;蒋星立起眼睛,全神戒备;霍钢快速起身走到教室后门,孙凯的视线在时骏和房门之间游移不定。 “有人来了。”蒋星压低声音说。 时骏忽然开口道:“你们谁第一个到教室来的?来的时候有这味道吗?” 大家相互看了看,不等作出回答,脚步声已然到了门口。 脑子里满是多出了第12张卡片,多出的第13个人! 孙凯终于收了持枪的手,极快的移动到门前,对10号使了个眼色。 脚步声在外面戛然而止,10号对孙凯点点头,示意他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攻击。孙凯深吸一口气,握住房门把手。 门,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被大力拉开!与此同时,10号蓄力待发的身体猛冲过去,是人是鬼,是黑是白,真相立竿见影。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啊,啊,啊,啊——!” 孙凯眼睁睁地看着10号冲到门口的时候,来不及收势,好像直板一样地扑倒在地。诧异间,扭头一看…… 07 孙凯眼睁睁地看着10号冲到门口的时候,来不及收势,好像直板一样地扑倒在地。诧异间,扭头一看…… “马,马老师?!” “孙凯啊。”出现在门口的老师拿着手电筒,一束光照在孙凯的脸上,“大晚上的不回宿舍跑教室来干什么?时骏也在?你们几个搞什么?” 什么紧张窒息的气氛荡然无存,腆着将军肚的马老师充满了喜感,与面色苍白的几个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骏眨眨眼,看似相当不解;孙凯挠挠头,貌似深度迷惑;蒋星抻脖皱眉,好像出现幻觉;唯独霍钢,一派从容地走过来。 “晚上好,马老师。我们在玩卡片游戏,借教室用用,马上就结束了。” “哦,这样啊。不要搞得太晚,早点回去。” “好。马老师慢走。” 胖乎乎的马老师迈着规律的步子离开了,继续巡查其他楼层。敞开大门的教室内,蒋星愣愣地看着霍钢:“实话实说没关系?不对吧,为什么是马老师?” “对啊,为什么是马老师,不是林耀?” 10的心中似乎早已认定埋下陷阱的人该是弃权的林耀,他看着其他人,观察他们的反应。 时骏终于忍不住捂着嘴闷笑起来,霍钢把脸扭到一边显然是窃笑不止。而孙凯的目光却落在了地上,刚刚10号因跌倒而掉落下来的卡片之上。他弯腰拾起一张白色的卡。 洁白的卡毫无瑕疵。 一度搁浅的对持被孙凯拉开第二场序幕,他急速转过半个身子,冲着面前的人:“你背叛了!” “终于发现了,虽然晚了点。”蒋星站在时骏身边,笑得眼儿眯眯。哪里像被揭穿的背叛者。 到如今,孙凯才恍然大悟:“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蒋星学着时骏那般耸着肩,“前半部,你可以问时骏。” 直球打到手里了,时骏没多少变化,仍旧是吊儿郎当着:“01死后,我接到蒋星的电话,他说公告板上写明01丢失的卡片是黑卡。但是,我却在窗口看到01还没有走进教学楼,那么,蒋星是怎么知道卡色的?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他。” 细节决定成败,此刻,孙凯深有体会。他不想纠结这个错误,只问时骏接下去的发展。时骏清清嗓子:“接下来,我开始观察蒋星。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场,不管是我、霍钢还是林耀,在一起行动的时候都会使用手机,但是蒋星却不会。就算是我让他打电话询问进展,他也装傻让林耀出力。我猜想,一直没有露面的你,会不会是利用蒋星的电话监视我们。“ 蒋星苦笑一声:“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电话和孙凯的是通话状态,那拿出来使用就必须先挂断,那样一来,你肯定会发现。所以嘛,我可不敢在你们面前使用电话。” 孙凯咬牙切齿:“然后呢?” “然后就是05的死。说真的,我并不相信瞎猫能碰上死耗子的幸运,那几个大三的女生是你安排的吧?让她们通知我03有可能去了散打课教室,而事实上,你队伍中的人早把05引到散打教室,蒋星虽然打着寻找03的旗号,实则离开我们他就直接猎杀05了。 05的案发现场很奇怪,一门一窗,门反锁着。窗户通往两楼之间的回廊。凶手想要逃走绰绰有余,完全没必要躲在门后偷袭蒋星。既然偷袭,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夺取蒋星手中的卡片。但是,蒋星只是被关在隔间里,毫发无损卡片也没丢失。而且,05被刺了一刀后并不会立刻死亡,我给蒋星推测过,05应该还有3-8秒的时间移动身体。既然他有时间写字,为什么不直接写下凶手的代号?作为凶手,不管死者写下什么都会抹掉,但为什么05的信息被留下了?我想到的结论很简单,因为那时候蒋星正在往更衣柜里钻,因为时间限制,他没办法去顾及地上的05.所以,我判断,杀了05的人就是蒋星。之后,把自己反锁在隔间里。” “时骏,你好像漏了很重要的细节。”10号终于开说话。“你们进去的时候蒋星所在的隔间可是在外面的门鼻上横插了一只钢笔,他要怎么做,才能在里面把钢笔插进去?“ 闻言,霍钢举了手。大家看着他,看着他举手为何不说话。他笑笑:“我出局了嘛,要说话也得请求大家的意见。“ 孙凯想都没想便点了头。霍钢貌似乖孩子地回以谢意,说:“当时,我在更衣室的地上发现一些铁皮屑。所以,我就猜想,05的谋杀手法你们也许早就设计好了。先把藏身的更衣柜有门楔的一面锯开,门锁不需要破坏。蒋星杀了05之后,打开被锯开的一边门钻进去,用随身携带的速干强力胶把门粘好。虽然不是严丝合缝儿的,在情急之下也不会被注意到有什么异常。而我们放出蒋星之后,完全被05所留下的数字密码吸引,接着,就是林耀冲出去追击猎杀者,蒋星建议时骏寻找目击者,而我完全被数字密码吸引,离开了案发现场。等我们一走,你的人就可以将两个做过手脚的隔间调换。只不过,这样的手法需要大二的女生配合,毕竟动了她们的更衣柜并不是小事。所以,时骏才会明白,那几个大二的女生是你故意安排到我们面前。你的这跟手法虽说不上是天衣无缝,但对有时间限制的我们来说,的确是非常精彩的手法。” 谜底渐渐被解开,时骏却打断了霍钢,指出他的分析中有一个漏点。至于是什么,时骏慢条斯理地说明。03、10、09、和孙凯是同伴。05却不是,但是他被03利用引到了散打教室。被蒋星所杀他肯定不甘心,所以,才会留下那些数字密码。时骏料想,05是在蒋星藏进隔间的时候留下的,所以蒋星没有发现。而孙凯得知有数字密码之后,就告诉蒋星暂时按兵不动,让霍钢去解开密码. 孙凯守株待兔,时骏缜密布局。 接下去的事变得有趣了。霍钢破解了密码,孙凯通过蒋星的电话得知地点在游泳池,那时,他还没准备对时骏下手。却因为林耀意外的退出得来机会,安排人去偷袭霍钢。时骏那“英雄救美“的举动并为是担心霍钢,而是为了最后一次试探蒋星。 如果最后蒋星找卡片,那么,就说明之前的怀疑是子虚乌有。 如果蒋星没有找到卡片,那么,他肯定就是孙凯的同伴。 孙凯不愧是与时骏对抗的敌手,为了保住蒋星,他把08引到游泳池,让蒋星将其猎杀。虽然没有交出05的卡,但还是有收获的蒋星便是安全的。只是,他们低估了霍钢! “不错。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既然蒋星已经猎杀了08,为什么不留在游泳池继续找05的卡片?为什么没有使用电话立刻跟我和时骏联系?为什么要费事跑回宿舍才跟我们说明情况?总结一下之前的可疑性,我们确定蒋星是你安插我们身边的窃听者。”霍钢靠在桌子旁,始终以轻松的口吻说话。 分析到此,似乎还有不少事情隐藏在谜团里。10号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蒋星:“你是什么时候站在时骏那边的?” “03被霍钢猎杀之后。”蒋星说,“孙凯的原计划是你们制造机会,目击时骏杀了03,与此同时,让我去图书馆放了09和12。半路上,我接到了刚跟你们分开后的时骏的联络。他直接揭穿了我的身份。” 说到此,蒋星想起了那通让他心脏揪紧的电话。明明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明明被揭穿了身份,为什么会对时骏发自心底的佩服,愿意成为他的伙伴呢。 还记得,他在电话里认真地说:“虽说这是以争夺卡片为主的游戏,但想获胜必须组织团队。孙凯在这个游戏一直赢下去的理由也是因为他组织了自己的团队。但是,那些成员在最后都要为他的胜利‘牺牲’那样才能把手中的卡片给孙凯,让他获胜。也就是说,你到最后还是要被他所杀。蒋星,跟我合作吧,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要你的卡片。相反,我还会给你一张王牌。” 真正一锤定音的劝降,是时骏的那句——我会获胜,会让我的战友活到最后。 08 决定和时骏合作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霍钢就做了一张逼真的假白卡,而事实上,霍钢是第12个无卡人。 由于林耀的退出,他所有的黑卡给了霍钢,加上之前做的假白卡,霍钢手里有一黑一白两张卡。这就是09和12去偷袭他时看到的两张卡。事实上,那种微弱的电击并没让霍钢晕厥,他伏在时骏耳边偷偷告诉他:“人还在,别惊动他们,把门锁上。”随后,又故意说出时骏持有灰卡的事实。 藏在隔间里的09和12听到这消息,通过电话告诉孙凯,时骏持有灰卡。这样一来,孙凯更加不敢轻易对时骏出手,而是设定了一场让他猎杀03的戏码。而这么做的真实目的是要拖住时骏,好去猎杀持有两张卡片的霍钢。 只可惜,负责猎杀霍钢的09和12被时骏锁在卫生间,负责解救他们的蒋星被时骏招降。紧跟着,时骏将计就计,没有让蒋星切断与孙凯的联系,幻化出第“13”个人存在。 “等等。”听过这一番把他气炸的解说,孙凯恨恨地看着时骏,“压根没什么第13个人,你和蒋星在卫生间的对话都是说给我听的!那09和12呢?” “我做的和你一样。”时骏笑嘻嘻,“让霍钢杀了03之后,拿着仿真手枪去绑架了09和12.那时候,你还在楼侧的通道里拖延我的行动,而蒋星还没有赶到图书馆。” 绑架不等于死亡,故此,公告板上没有09和12的消息。 10号小心翼翼地看着孙凯,生怕他一时激动冲上去掐死时骏。孙凯却是忽然笑了出来:“行!你反间计玩得比我高超,我承认,游戏规则里也没有严令不可制作假卡,这事我也不追究。到现在,09和12的卡都在你手里,但是你最多只有3张卡,除掉蒋星这个叛徒还没给我的两张卡,你到最后撑死有5张卡。而我手里已经有6张卡了。时骏,你不杀了蒋星夺了他的卡,还是会输!” 猝不及防的咔嗒声响起,孙凯手中的仿真枪口射出一刻荧光弹,在蒋星的心脏部位散开一片绿莹莹的液体。 见到孙凯猎杀了蒋星,时骏纹丝不动。蒋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想着:这破荧光剂能不能洗掉啊? “我杀了蒋星,他的卡属于我。” “是吗?”时骏反问,“你觉得我不出点血就能让蒋星做了无间道?” “什么意思?” “我许他两个承诺。一,不杀他;二,给他护命王牌。” 一直呆愣的功夫,孙凯看到蒋星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抽出灰色卡片。意义——复活! 10号飞扑着抱住了孙凯:“哥们,冷静啊。不就是个游戏,你要真跟他俩打严重了,万一把老师引来咱们都要记过。冲动是魔鬼啊。” 孙凯气得要疯了!指着被时骏挡住的蒋星怒骂:“叛徒!” “别这么说嘛,每一次游戏我都当卧底,说实在的,都没啥意思了。无间道玩的就是个刺激,就许你和时骏相互刺激,就不许我自己找刺激?” 面对蒋星的嘻嘻啊哈,孙凯可是没有退路了。把外衣脱掉扔在地上:“来吧,武斗!” 一旁的霍钢偷笑一声:“孙凯,你舔舔嘴唇,会不会觉得有点甜?” 下意识的,10号也跟着舔了舔嘴唇,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甜味。不明所以地看着霍钢,求解。 霍钢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不疾不徐地说:“蒋星告诉我们,最后猎杀我和霍钢的地点就是教室。所以,我早来一步,在屋子里点上了艾蒿味儿的蚊香。你们进来之后不适应这个味道,一直在咳嗽吧?” 10白了霍钢一眼,心说:艾蒿味的蚊香?你从哪买的? “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什么!”孙凯没耐心了,就等着跟时骏大打一场。 刚才还在扬言会打趴下所有人的时骏倒是避开了,随着霍钢的话题说道:“那个什么,霍钢把代替氰化钾的甜味液体抹在那张假卡上了,你们不是摸过假卡了么,不是咳嗽的时候用那手捂着嘴了么。其实吧,你俩早就是死了。” “霍钢!你也忒变态了!”10也忍不住,指着霍钢大骂。 霍钢苦笑道:“别说我,这损招是时骏想出来的。” 时骏故作委屈状地说:“你怎么倒打一耙啊?假卡是你最先想出来的!” 在他们三人斗嘴的时候,孙凯火了!真的火了!一个虎扑就朝着时骏而去。 翌日清晨。 一夜未睡的霍钢推了推在床上直哼哼的时骏:“还疼呢?” “那俩孙子下手真狠,疼死我了。” 霍钢忍笑:“你最后拿到孙凯手里那六张卡,不算蒋星的两张,你总共获得9张卡。挖坑下套把孙凯整得那么惨,挨人家几拳头算什么?” 时骏声明:“我不是身上疼,是头疼!那俩孙子灌我酒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 对面床上的蒋星头疼欲裂,趴在枕头上,也跟着哼哼:“老霍,你说你出的那是什么馊主意,喝什么酒啊?” 时骏的手颤巍巍地举起来,指了指霍钢:“头疼啊,给按按吧。“ 霍钢的手拿捏着时骏昏沉沉的脑袋,听他半死不活地说:“哥们,咱没忘什么事吗?” “什么事?” “不知道。我喝失忆了,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呕!”干呕起来的时骏没法继续说话,恨死霍钢这馊主意,害他们全部阵亡在酒桌上。赢了了游戏比赛是不假,可死催的规则是胜方付酒钱,他这个月的生活费啊!! 霍钢笑而不语,想着被绑架的09和12在屋顶上过了一夜,就仁慈点中午放了吧。想着想着,不由得笑意更深,摸着脖子上绑过铁丝时留下的擦痕,满意地看着时骏和蒋星萎靡不振的摸样。 将星蔫头耷拉脑地出去洗漱,宿舍里再没第三个人在。霍钢才轻声问道:“时骏,玩的开心吗?” 时骏趴在床上,哼哼地笑着:“开心。特别满足,足够我回忆十年的了。” 十年吗?不知怎的,这句话让霍钢很不是舒服。 一个月后,时骏在警校内失踪。霍钢疯了一般地找他…… 这一找,便是十年。 《案号》 “你确定这回不是骗我去相亲?”坐在副驾驶席上,时骏不厌其烦地问着正在开车的霍钢。 霍钢一脚刹车狠狠踩下去,愠怒地盯着时骏。饶是他这般的好脾气也被问的心烦,他指着时骏挺翘的鼻尖:“时骏,你已经白痴到记不住我的话了?这件事你问了我十一遍!十一遍!你再敢多问一句马上给我滚蛋!” “那麻烦你停车我要下去谢谢。” 霍钢咬牙切齿,却拿时骏毫无办法。今晚是局长点名要时骏赴宴,这人混不吝的劲儿一上来好像谁在骗他!他霍钢是骗人的那种人吗?肯定不是啊。但要真把时骏放走了也不行,局长那边没法交差。他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只要记住一点。这个世界上谁都会拉着你去相亲,唯独我不会!” “理由?” 霍钢被他搞的实在无奈,只好说:“今晚是为各界人士举办的酒会,局长早就想见见你,这不是就抓着机会叫我带你去玩玩,也能多认识一些人。” 时骏窝在座位里不屑地冷哼一声,嘀咕着:“与其跟拿些秃顶老头儿喝酒还不如跟你窝在家里看电影呢。话说,你真不是骗我去相亲?” “时骏,给我滚下去!” 01 二十分钟后,霍钢把车停好带着时骏走进酒店。二十三楼的电梯刚刚打开,引来外面一群人的关注。霍钢今天穿得格外精神,一身浅色西装搭配修剪飒爽的发型,神采奕奕。他抓着时骏的手臂,低声警告他老实点别搞出什么笑话来,这让时骏更加不爽!黑着脸被霍钢扯到了宴会大厅的门口,接待处服务台。 这时候,从登记台后面的小侧门里跑来了老王,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老王也穿了正装,手里拿着两份邀请函,急急忙忙赶过来。一瞧时骏,不免苦了脸,说:“你怎么没穿西装?” 霍钢单叹息一声,“我把这事忘了。”言罢,偷偷白了时骏一眼,“让你闹,闹得我把正事都忘了。” 时骏拍打着老王的肩,开了几句玩笑,正装不正装的也就无所谓了。几个人在服务台存了外衣,领取了号码牌,走过用郁金香花搭建起来的拱形门,再走个三五米,右手边便是酒红色的两扇大门。有服务生把门推开,扑面而来的是璀璨灯光、香气缭绕,一派的奢华与炫目。 时骏一见这架势就想跑,老王和霍钢左右一夹,想跑?没门!可怜兮兮的时骏就这样被夹进了会场大厅。霍钢见到熟人正对他招手,就把时骏托付给了老王,叮嘱:这人要是跑了,你明天也不用去上班了。随后,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跟人去聊天。 老王跟时骏面面相觑,最后前者说:“走吧,去吃点东西,我估摸着你饿了。” 两个人走过大厅中央,时骏自然被最吸引人眼球的表演舞台勾去了注意力。那上面有乐队,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歌手正在演唱爵士乐风格的英文歌曲,舞台下围了很多人,其中一个肥胖的矮个子中年妇女还跟着节奏摇摆,那舞姿,真折磨人。时骏直在心里叫嚷:霍钢快回来,让老子洗洗眼睛! 走过不少扎堆的人群,总算到了食物台跟前。时骏紧紧地盯着厨师手里即将完成的美食,鹅肝!从原材料被抬进来那会儿,他的眼睛就没移动过。他以前跟霍钢来过一次,这里的鹅肝好吃到爆!不提前预约都没位子。这一回机会难得,所以时骏就站在一边等。眼看着厨师把成品放在大盘子里,他手里的刀叉快如闪电,刷刷刷!三分之一的鹅肝都到了他的盘子里。厨师哭笑不得地说:“先生,您别急,还有呢。要不,您点一样,我给您做。” 时骏的嘴里塞了食物,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可爱,他的眼睛扫过食材盆里的田螺。厨师会意,给他单做一份田螺。赶巧,老王看到了霍钢和他们局长正在四下瞧看,就招招手大喊了一声:“霍队,我们在这呢。”招呼完了,老王收了手,无意间看到自己手背上多了点东西。红色的液体,还有点温热。 吧嗒,吧嗒……又从老王头顶上掉下来几滴。 走过来的霍钢和还在大吃特吃的时骏也看见了,三个人同时抬头。时骏眼尖手快,一把抱住老王闪到一边,喊着:“躲开!”随着时骏这一声叫嚷从头顶上面掉下来一个人——死人。 下一秒,整个大厅都炸开了。惊叫声,吵嚷声一时间几乎掀开大厅的屋顶。老王还趴在地上,看到尸体的时候嘴里的鹅肝掉了。再抬起头,神色严正地对霍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告诉霍、时二人,掉下来这位已经死了。时骏反应极快,转身朝着外面跑的时候跟霍钢不约而同地叫嚷:“马上封锁现场!” 还趴在地上的老王抹了把嘴起身,嘀咕着:“要不要这么默契啊。” 在时骏赶往会场天棚的这几秒钟内,霍钢已经开始安排人手将尸体周围圈隔开来。同时,霍钢的局长跑到舞台上,一把抢过女歌手的麦克,对宴会厅所有人说:“大家不要惊慌,不要走出宴会大厅。尽量站在原地不要动。男士请照顾好您身边的女士。警方马上安排人手处理现场。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尽管霍钢和老王的行动很迅速,还是有很多人因为惊慌而冲出了大门,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好在酒店保安及时赶到,帮忙劝住了这些冲出来的嘉宾,又请他们回到宴会大厅,老王这才松了口气。再回头找霍钢,这人已经在检查尸体。 死者为男性。穿着正式西装,霍钢认为死者应该是参加宴会的嘉宾。死者的年纪约在45岁到50岁之间,身高一百七十公分,体重约在65到70公斤之间。尸体以正面朝上的姿态从高空垂直掉落。看尸体表面无搏斗痕迹,在嘴唇上有一处伤口。霍钢皱着眉,觉得嘴上的伤口并不像是被咬的,也不像被利器割伤的。霍钢暂时放下这点疑问继续观察尸体,可以确定致命伤在颈动脉上,一刀割喉。死者的双手上都有染血。霍钢在触摸到尸体的时候就看了时间,是:22:30整。尸体尚有温度,也就是说死者被杀后不足五分钟就掉下来,或者说刚刚断气就掉下来了。霍钢又仔细翻找了死者衣服、裤子的口袋,在里面找到一张身份证。死者名为“佟南”,今年四十八岁,本市人。 霍钢站起身,眉头紧蹙:“老王……” “怎么了?”老王听不到霍钢的下文,不禁纳闷地问。 霍钢好像恍惚了一下,继续板着脸只说:“跟我上天棚。” 走出宴会厅的大门,霍钢扭头看了一眼入口处。从电梯出来,就是负责收邀请函、存放衣服、发号码牌的服务台。通过了服务台再走过郁金香的拱形花门,才能通过走廊进入宴会厅。服务台位于宴会厅的左边,从宴会大厅出来之后,朝右边拐是一条没有房间的通道。通道尽头是可以上去天棚的楼梯间。楼梯间内没有下楼的楼梯,只有上去的楼梯。就是说,如果时骏在天棚上没有堵住凶手,那么,凶手只能利用他们所走的这条通道离开案发作案现场。 霍钢再次跟老王确认:“刚才没有人冲出去吗?” “没有。都被我跟保安拦住了,几个保安守在电梯口前面,不让进。” “有没有可能从楼梯间跑出去?” “没有可能。”老王肯定地说,“我刚才问过保安,这层楼的楼梯间很远,要从服务台后面的侧门进去,走到东区才能到。那时候,服务台里站着四个人,没人从他们身后跑过。” 确定了情况,两个人也爬上了天棚。天棚的入口处有些狭窄,霍钢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需要弯着腰才能避免撞到头部,放眼看去,里面的空间逐渐变得宽敞。这时候,不知道时骏在哪里喊着:“霍钢,过来。” 霍钢闻声一路摸过去,越往里走,空间越大。等找到时骏,也就是尸体掉下去的位置,他们已经可以站直腰,四下打量。 尸体下落的位置举架足有两米,非常的宽敞。脚下是用钢筋、加厚木板搭建起来的隔断路。一共有三条这样的隔断路,每条之间横着七八根铁杆,铁杆上绑着彩灯。此时,时骏站在距离水泥墙面最近的隔断路尽头,指着脚下,说:“尸体就是放在这里掉下去的,还有血迹。” 两人急忙走过去,因为隔断路虽然长,但是不足半米宽,为了安全时骏伸手拉住霍钢让他蹲下去仔细观察血迹。血迹并不多,血迹边缘不规则,除了几滴面积比较大的以外,旁边还有些散落的小血点。 霍钢说:“从血迹分布和形状以及死者双手有血的情况来看,凶手是在死者背后勒住他,割开颈动脉和气管。死者马上用自己的手捂住脖子,血才没有呈喷射状。然后……” “然后凶手把尸体慢慢放下。”时骏跟着分析,“尸体面朝下搭在这条木板上。因为死者体重过量。慢慢滑下去。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导致尸体变成了仰躺状态。” “这里面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霍钢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遮掩住眼内的犀利,“如果说凶手慢慢把死者放下,那么血迹就不应该这么少,这里的血迹太少了,不合理。你想,在这里的尸体从伤口流出血,掉在下面落在老王的手背上。这种速度、时间、按照常规分析,第一案发现场的血迹应该已经流出很多才对。” 时骏稍稍把身子探到隔断路外面,指着一层落着一层的装饰用彩布:“血都被布吸收了。” 果然,彩布上浸红了一大块地方。明明是时骏第一个发现这般情况的,他给霍钢指明之后却狐疑了起来。这人也不吭声了,看着吸了血的彩布出神。好吧,他承认案发现场的条件很特殊,如果凶手使用绳子等工具把尸体绑在木板上,那一刻,有这些装饰彩布做遮掩物,下面的人就算是抬起头来看,也不会看到。 不,或许发现尸体之前,血会先渗透装饰布滴落到下面的会场里,所以,凶手为什么没有固定住尸体? 霍钢抬眼看了看靠在墙上发呆的时骏,问道:“你没发现可疑人?” 02 闻言,时骏恍惚了一下,仿佛硬生生地将自己从费解中拖拉出来。他特别不厚道地嘿嘿一笑:“你也觉得我应该遇到凶手。” 不是疑问句,也不是反问句,倒像是肯定句!霍钢笑而不语,似乎并不打算陪着这人玩什么文字游戏。时骏落得一个无趣,只好实打实地交代自己的猜测,“虽然掉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亡,但尸体还有余温,从我们发现尸体到死者被杀时间,期间,不会超过五分钟。这个天棚的路并不好走,况且还要下楼梯。如果我的脚程够快,应该会在走廊中间遇到凶手,幸运的话会在楼梯间门口狭路相逢。” “但事实是:你没遇到。你最近懈怠了很多啊,没以前快了。”霍钢不疼不痒地调侃他。不等这人炸毛,马上转移话题,“找到什么东西没有?比方说凶器。” “凶器没找到,倒是找到一张号码牌。”时骏耸耸肩,顺便把号码牌递过去。 号码牌上面印着“44”的字样。时骏说这个号码牌就在血迹旁边,应该是死者的。但必须等到验证过指纹才能确定。 “知道号码牌是有电脑记录的么?”时骏问。 霍钢眼睛一亮:“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言罢,转头告诉老王,“你下去找局长,安排人手搜查凶器,要快。” 时骏越想越觉得这事麻烦,他懒洋洋地蹲在霍钢面前,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试问:“亲爱的,你看今天这事我能撤么?” 霍钢还他一个特别官方的笑脸,坦言:“死心吧。赶紧干活,破了案我请你喝酒。” 就知道是这样。有时候啊,自由什么的就是天边那一卷浮云…… 两个人回到宴会厅正准备再研究尸体。忽听有个男人在后面叫嚷:“阿刚?是你吗?” 阿刚?谁叫得这么亲热?时骏好奇,跟霍钢一起回头。只见一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正兴奋地打量过来,霍钢脑门儿一热,愣是没想起这人是谁。男人却异常兴奋地握住了他的手:“真的是你。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 时骏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观察着霍钢的反应。霍钢说:“你是谁?” 男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吴双林,住在T市。”说着,竟扯开了领带,解开了扣子,露出锁骨来。锁骨上有一道伤疤。这一回,霍钢想起来了,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真是倒霉,怎么就遇到他了!? 世界也太小了点!眼前这位是他早几年前一时头脑发热惹下的祸事。那时候霍钢还是个小警员,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把吴双林当成了嫌犯,手脚也是快了点,愣是伤了吴双林,给人家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疤。为这事,霍钢挨了处分。可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霍钢也不是圣人,也犯过错误。为了这件事,他没少责备自己。本以为跑了几年的苏格兰场又在外地落户,这事也就随着时间彻底淡去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这位爷。要不怎么说,世界真的很小呢。 瞧着突然冒出来认亲的吴先生,时骏的眼睛里满是算计,他大力地拍了几下霍钢的后背,笑道:“你还真是朋友遍天下,你们聊。” “时骏!”霍钢慢了一步,没抓住人。再想追,吴双林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霍钢照旧露出“官方”的笑脸,“我也没想到这么巧我现在有工作没工夫闲聊你自便。”言罢转身就走,半刻不敢耽误。 霍钢三步两步追上时骏,拉住他:“你跑什么?” “因为那小子我认识。” “你认识?”霍钢有有些诧异。看吴双林的态度似乎并不认识时骏。时骏哼哼一笑,笑出自己满心的不屑,他说:“那吴双林不是什么好饼。还记得三个月前我去T市办理的委托案吗?你那块饼是嫌疑人。” “那块饼不是我的!”霍钢有些头疼了,“说说,怎么回事?看他那样怎么不记得你?” 时骏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吴双林的事跟今晚的案子无关。 既然每一个号码牌都有电脑录入时间,那么想要知道死者是谁的问题就容易得多了。只要掌握了这个时间,后面的侦破工作也算有了个起点。在时骏和霍钢走向服务台的时候,警方已经来了不少人勘察现场,维持秩序。他们把嘉宾召集在一起,又将服务员等工作人员召集在另一个地方,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时骏和霍钢找到服务台负责录入号码的工作人员,一个女孩,询问属于死者的44号号码牌是几点录入电脑的。女孩子不敢怠慢,认真查询,很快就说:“是今天晚上21:40.” 时骏瞄了一眼女孩子身后那一排排的存衣柜,说:“把44号柜子打开。” 44号柜子里有一件羽绒服和一双黑色手套,羽绒服的口袋里空空如也。霍时二人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什么环节别扭着。时骏看着手里的44号号码牌,眼底渐渐沉暗。他忽然抬起头来问女孩子:“号码牌是按照顺序发的么?” “不是的。”女孩说,“我们摸到哪个就是哪个。”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明白点!”时骏没好气地抱怨。 忽见时骏这么严肃,女孩子紧张了,不敢回答。霍钢颇觉无奈,身边这人一不留神露出本性,吓到人家女孩子了,他赶紧帮忙给时骏打圆场。两人常年配合磨出了默契,时骏问,霍钢补充。女孩子就跟霍钢说:“因为存衣柜是按照从上至下,从左至右的顺序排列号码。我们帮客人存衣服随手打开哪个就是哪个,不会按照顺序。” “是不是只有拿着邀请函才能换取号码牌?”时骏问道。 “不一定。其实也没有死规定的。”女孩子缓过最初的紧张感,可以跟时骏流利对话,“其实呢,嘉宾很多,我们只有两个人在服务台做事。特别忙的时候也不是非要确认过对方手里的邀请函。” “那号码牌是根据什么标准发的?” “衣服啊。”女孩子回身指着身后一排整整齐齐的存衣柜,“只有把衣服存在我们这里,我们才会发放号码牌。” 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可这两人却是来了劲头儿,又开始交互角逐。霍钢分析:死者领取了44号牌子在21:40通过郁金香拱门;能够进入大厅的路只有这一条;这条走廊也是唯一通向天棚的路;在宴会厅里面有一条通道可以直通服务台里面的小侧门,但是只能出不能进;在案发22:30分到警方的人维持现场秩序,没人从小侧门出来。就是说:凶手必须进入通过服务台领取号码牌才能通过郁金香拱形花门,然后进入走廊。凶手未必会进入宴会大厅,但是必须走到走廊尽头进入楼梯间,那样才能爬上天棚。换句话说,凶手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嘉宾。问题是,发现尸体之后,警方几个人和酒店保安将唯一的出口守住,并没有任何一个嘉宾出来。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两个结果:一,凶手还在宴会大厅里;二,凶手在封闭出口之前就离开了。 听过霍钢的推论,时骏咂咂舌,说:“咱俩上天棚的时候我计算过,凶手可以在十分钟内完成整个杀人行为,我说的‘整个’包括凶手逃离酒店的时间。那么凶手离开现场的时间就是22:20.” 霍钢沉思了一会,摇摇头:“按照你这个算法,那凶手早就跑了,咱们还查个屁?” 某人咧嘴一笑,笑得神秘兮兮。他转回头问那个女孩子:“22:20之后有没有人交了号码牌离开。”女孩子不敢怠慢,认真查询电脑记录,最后肯定地摇摇头。 时骏又问:“22:20之前最后一个交了号码牌的时间是多少?” “是22:01分。我们这里有记录的。” 时骏对霍钢挤眉弄眼,似在说:这个时间跟死亡时间对不上,不会是凶手。22:20之后也没人出来。霍钢无奈地笑了笑,有的时候时骏总会让你从压力中解脱出来,尽管这人的方法实在不靠谱儿。 时骏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服务台上,笑道:“凶手不可能留下外衣就跑路,事后只要咱们一一核对号码牌和衣服,凶手是谁马上现行。所以,我才说凶手还在宴会大厅。” 闻言,霍钢不乐意了,心说:咱俩之间还打什么迷魂阵? 03 “时骏,这事不能小视。有人在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犯了案杀了人,我们要是不在限定时间内解决,从局长到我,都没好果子吃。” “好吧。”时骏耸耸肩,一副没干劲的样子,“其实这案子真没什么技术含量。死者21:40进入大厅,只要排查一遍当晚的嘉宾和服务人员,马上就可以锁定嫌疑人。” 霍刚正要提醒他别把这案子想得太简单,忽见老王从走廊跑出来,喊着他们:“霍队,你们快过来,有新情况。” 三个人急忙回到大厅。老王说:“我们进行了各方面排查。没人认识死者佟南。不仅如此,我们还找到了佟南的邀请函,经过酒店方面确认,他的邀请函是假的。” 时骏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霍刚却没有感到意外,他笑道:“现在你还觉得这案子好查么?” 时骏白了霍刚一眼,转头再去看老王找来的两个服务生。这两个服务生都是门童,一个守在宴会大厅里面,一个守在服务台那个郁金香拱门旁边。两个人一起作证,死者压根没进入过大厅。其中一个说:“就那人穿的衣服要是打我眼前过,我肯定一眼就看出来。” 这个理由不足以采信。但是对方坚持,他告诉时骏等人,21:40那个时间进来的人不多,也就两三个人,如果其中有死者他肯定会记得。这么一说,老王也有点拿不准了,就问霍刚和时骏:“你们觉得可能性多大?” 时骏没吭声,看着另外一个门童。门童跟着说:“我看到那个人走过花门,在大厅门口停都没停,直接往里面走的。” “后面没跟着什么人?”时骏问到。 “记不清了。”门童说,“因为那个人的衣着很、很抢眼,所以我对他有印象。其他男嘉宾的衣服颜色都挺正常的,所以我没印象。真的,我就对那人印象深刻。那一身打扮,太抢眼了。” “抢眼?”时骏不解,“哪里抢眼?很正常啊。” 老王问他:“你觉得天蓝色西装配着粉红色衬衫,扎着黑色领带,下身穿着白色西裤不抢眼吗?” 时骏眨眨眼睛:“怎么了?这不正常吗?” 言罢,老王还有两个门童,非常怜悯地看着他。时骏被看得老脸都红了,霍刚苦笑着摇摇头,这人的审美真是一点没见长进。其实时骏也没怎么在乎这几个人对他的“怜悯”,他哼哼地冷笑几声,说:“你们用不着拿这事挤对我。爷还真想感谢一下那位被害人今晚穿了身让你们印象深刻的衣服,虽然这条线索简直就他妈的像擦过屁股的卫生纸一样让我厌恶!” “怎么个意思?”霍刚忍着笑,问道。 “自个儿想去!”言罢,时骏转头出了宴会大厅。 这人还是生气了。霍刚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时骏又回到了服务台前,抓着人家小姑娘问:“从21:40到22:00之间,都发了哪几个号码牌。” 查询结果:在时骏指定的那个时间段里一共发出去五张,分别是44号、46号、58号、37号、29号。 时骏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本以为只要通过排查死者跟嘉宾或者工作人员的关系情况,就能锁定嫌疑人。但是死者压根就没进宴会大厅,也没人认识他。当然了,这不排除有人在说谎,但不管是怎样,死者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家伙,跟哪一条线索都不大搭边儿。简单点说,他们又要从头再来。 “霍刚。”时骏叫着那人的名字同时伸手抓住,一扭头才看到他抓住的是老王的手。时骏放开老王,甩甩手,一脸的不待见。老王很无辜地告诉他霍刚被局长叫去了,有什么需要跟他说也一样。时骏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看这案子?” “我?”老王挠挠头,边想边说,“我觉得死者是有目的而来,因为他制造了假的邀请函。不过我更怀疑是有人给了他假的邀请函,钓鱼上钩。把他引到天棚再杀了他。” 时骏瞥了老王一眼:“死者傻啊?屁颠颠地把自己往刀口上送?” “他并不知道对方要杀他啊!你说说看,有哪个凶手会告诉被人害‘你快来,我要杀了你’?这明摆着就是蓄意谋杀!” 时骏没再跟老王讨论下去,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头,闷不吭声地走进了宴会大厅。老王跟在他身边总觉得这人又是藏着,一路追问进来,倒还真的撬开了时骏的嘴。 “我的意见跟你相反,这是一起临时起意的凶杀案。不过第一点你说对了,死者是通过假邀请函进入宴会大厅。死者那身不搭调的西装除外,还有一件羽绒服,我看过,市价估计在两百左右,便宜得很,这说明死者的经济条件不好。今晚来的人非富则贵,谁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招呼一个身份差异很大的中年男人呢?这一点就不合理。还有一点,就算我们排除死者与凶手的身份差距,只说按照你的分析死者是被人约到这里来,那么,死者为什么没有进入宴会大厅?你觉得这正常么?OK,先别瞪眼睛,我问你。就今晚这个条件以及情况,别人约你在天棚上见面,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疑?你会去么?“ “那要看是谁约我。” “先别说是谁约你。你只说,会不会纳闷,会不会犹豫?” “那肯定会啊。” 时骏拍拍老王的肩膀:“这就是最不合理的地方。然后,你再想想尸体,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老王一愣,马上质问:“你说这是一起突发性谋杀案不觉得没根据么?那凶手是谁?嘉宾?服务生?” “怎么可能是服务生?别忘了,如果死者的目标是服务生还需要个狗屁的邀请函?邀请函是干什么的?你拿着那玩意儿才能进去宴会大厅,死者的目标是嘉宾啊大哥!” “别逗了行么?”老王有点急了,“嘉宾都是有点身份的人,谁会傻到杀人犯罪?” 听过老王的反驳,时骏搭上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知道你为什么干不了霍刚那活儿吗?你们啊,把人想的太简单。越是拥有更多的人,越是抢的更多,越是害怕一穷二白。为了金钱利益这些原因杀人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这是歪理。咱们以事论事,今天的嘉宾里有很多警方高层人物,凶手再傻逼,也不敢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吧?活腻歪了,吃饱了撑的?除非!” “除非什么?”时骏好笑地问。 还没等老王说话,时骏走了神儿,因为他看到在宴会大厅里面霍刚正北吴双林拉着“聊天”时骏的神情有些漠然,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两口,一双眼盯着吴双林,看到吴双林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局促地低下头赶忙走开。时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与此同时,霍刚几名下属从外面回来,拍打着衣服上的寒气,快步走打破霍刚面前,说:“没有。前前后后都找过,没发现凶器。刚才我跟三组的也联系过,他们也没在酒店内找到凶器。怪事了,怎么就找不到呢?” 不知道霍刚又布置了什么任务,那几个人马上就出去了,时骏这才过去,塞给霍刚一张纸,很正经地说:“排查所有嘉宾。纸上那几个号码都给我扣下,弄贵宾室去。” 霍刚没说话,算是答应下来。很快,警方的几个人开始排除人选,嘉宾们虽然怨声载道,但至少都很规矩的排起了队伍,手里拿着号码牌,等着出去。 04 时骏彻底不干活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宴会大厅的角落里,瞒着霍刚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好久才有人接听。对方温和的声音传来,“时骏?” “还没睡呢?” 电话那边的林辰显然精神十足,翻书的沙沙声传来应着林辰一把好听的嗓音。 “我在查资料。” “老邢呢?睡了么?”时骏莫名地有点心虚。 林辰随口说:“有个案子刚结,他还在加班。怎么了,是失眠还是有事?” “有点事。”时骏笑道,“我这边的被害人跟你同一个城市,能帮我查查基本情况吗?” “有身份证号码吗?” “有。被害人是男的,名叫‘佟南’今年四十五岁,宏景市人。等会我把身份证号码发你手机里。” “等等。”林辰忽然打断了他,“是不是单立人的‘佟’?” “对。”时骏一愣,“你认识?” “不认识,听说过。跟你是同行。” “私家侦探?” 林辰合上手里的书,瞥了眼闹钟的时间,“我知道怎么查。半小时后给你答复。” “半小时?”时骏非常怀疑,“你能行吗?” 林辰没说自己行不行,时骏听见他清浅的笑声就知道没找错人。转回头一眼看到霍刚正瞧着自己呢,时骏赶紧收了电话嘿嘿讪笑。 霍刚办事仔细认真,按照时骏给的那几个号码找人。嘉宾已经排查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就二十几个。时骏想要的号码牌还差两个。一个是37号,一个是46号。霍刚的余光看到了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吴双林,那人一直在看着他,眼神中包含着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两个人的视线相交,吴双林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霍刚的打量。这一切时骏都看在眼里,他摸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霍刚继续排查持有号码牌的嘉宾,很快46号进入他的视线,一抬头,居然是吴双林!吴双林显得有些局促,霍刚则是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划掉46号,告诉身边的下属:“请这位先生去贵宾室。” 吴双林一愣,无视了走到面前的警察,低声问霍刚:“我有问题吗?” 霍刚没说话,摆摆手示意下属赶紧把人带走,别在眼前晃悠,越看越特么的心烦。不远处的时骏也发现了吴双林被带进贵宾室,他蹙蹙眉,纳闷:“不对啊。吴双林是最后一个嘉宾,被带进贵宾室的算上吴双林才三个。我给的那张纸上可是四个人的号码,怎么少了一个?”这种仔细的活儿时骏最信任的就是霍刚,他不可能漏掉什么。想到这里,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少一个?”时骏问道。 霍刚把手里的纸还给时骏,说:“没有37号。” 没有?时骏眉一挑、眼一瞪,抓起霍刚便走,“走,去服务台。” 正忙着找凶器的老王刚巧跟他们俩走个对头,看这俩人的脸色,案子进展的似乎不怎么顺利,他没多言,默默地跟在后面。 虽然号码牌都检查完了,但是等着领取衣物的嘉宾还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时骏拉着霍刚挤开人群,走到最前面的服务台,就方才那个服务员小姑娘见他又来了,微微一笑:“这回要查什么呢?“ “打开37号存衣柜。” 在女孩开柜子的时候,时骏和霍刚都在猜测着37号柜子里究竟有什么?凶器?衣服?号码牌?诸多猜测在柜门打开的一瞬间成了泡影,面对空空如也的37号存衣柜,只有时骏气恼的一声咒骂:“妈的,被摆了一道!” 霍刚冷静地转头打量几个没有被使用的存衣柜。这些存衣柜都是高科技产物,号码牌插在柜门的凹槽里,拿掉号码牌关门自动上锁,自动入电脑记录;取衣服的时候把号码牌放回进凹槽里,电脑同样录入时间,可谓是方便又省力。那么,37号号码牌到底哪去了?为什么存衣柜里什么都没有?是谁拿走了37号码牌? 时骏不甘心,问女孩服务人员37号几点录入电脑的?对方告诉他,是在21:42。跟死者的44号相差了两分钟。在21:42之后的确是有两三个号码牌被录入电脑,但是经过排查,除了37之外,剩下的两人都有人证,并且没有作案时间。因此,时骏和霍刚基本可以确定持有37号的人就是嫌疑人。 问题是他们没有找到37号号码牌! 忽然,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从队伍中间传来。 又怎么了!?时骏不耐烦地朝着嘉宾长排那边看了几眼,见一个女人惊慌地靠在旁边人的身上,周围的人们都跟她一样,低头看着地面。俩人赶紧挤过去,发现在地上有一把弹簧刀。蓝色的刀鞘,露在外面三分之一的匕身。时骏费了点力气挤进去拿起匕首,弹出刀身看了看,指着上面残留着的血迹跟霍刚说:“被擦过,但是显然凶手很匆忙,没擦干净。”不待霍刚有所回应,时骏转头看着惊慌失措的女人,“你是怎么发现匕首的?” 女人的手直哆嗦,举起手里秀气漂亮的小包包:“我拿东西的时候,发现在我包里。” “上一次打开包是什么时候?” 女人想了想,说:“警方要求我们排队的那时候。我打开包拿电话,联系秘书让他开车过来接我。那时候包里还没有,没有这个!” 时骏问女人:“拿电话的时候还记得谁在你身边吗?” 女人在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猛地一伸手指着跟她相隔四个人的男人,说:“就是他!” 男人面色一冷,警告女人:“说话注意点。” 女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毫不畏惧男人的威胁,正色道:“我记得你。当时我在打电话,前后多看了几眼,那时候你就站在我身后。柏董事长!” 于是,22号柏元强和31号的女人都一脸怒气地被请到了贵宾室。 老王屁颠屁颠地拿着匕首跑去找人化验,霍刚安排了两名下属陪着时骏去贵宾室。这时候,贵宾室里已经有了几位嘉宾,分别是:46号、58号、29号、22号、31号五个人。 首先,警方拿着试剂准备给这五个人做血迹测试。五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没人愿意伸出手让测试。时骏这个伪警察走到半圆形沙发前面,看着这五个人:“配合我们工作,你们也能早点离开。把手伸出来,这不请求,而是要求。” 发现包里有刀的女人怏怏地第一个伸出手,但事实上,时骏没怀疑过这个女人。因为身高、力气等情况,凶手不是女人。测试结果表明,女人的手很干净;接下来就是另外四个人。被女人牵扯进来的22号柏元强的手也没反应,他恨恨地瞪了女人,靠在沙发上抽烟。接下来是吴双林,吴双林的手很干净。留下的这几个人都很干净。 相比几个小警员的急躁,时骏安稳许多。他说:“大家都说说吧,21:40到22:00之间你们都在哪,都干什么呢。” 经过一番询问,时骏决定让有人证和没有作案时间的31号女人、58号老人离开。剩下的就是46号吴双林、22号柏元强、29号董文洋这三个人。 时骏首先问29号董文洋在案发时间的动向。董文洋是个做传媒的生意人,显然对着这种待遇觉得不公平,他对时骏的盘问并没有表现出配合的态度,几句话下来爱理不理的。这时候,霍刚进来了,一见董文洋那样,就走过去,说:“董经理,好几不见。” “哎呦,这不是霍队长么,你怎么在这呢?” 霍刚知道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拆穿他,随口应付两句。董文洋顺竿爬,一路问候到霍刚的父母,时骏就估摸着霍刚那大律师的爹肯定认识董文洋并帮助过他。果然,董文洋很给霍刚面子,乖乖回答问题。他说:“我不认识死者。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案发时间里我去外面打电话了。当时宴会大厅里很吵,我就出去了。通话时间大约有十多分钟,我是听见大厅这边有人叫着死人了才知道出事。我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有很多冲出来,我想走,却被你们的人拦住。就这样。” “把你电话给我。”霍刚说。 收了董文洋的电话拿去核实调查,接下来就是22号的柏元强。柏元强不像董文洋那么事多,很认真地配合警方的工作。说:“我也不认识死者,从来没见过。21:40到22:00之间,我就在大厅里。差九分钟十点那时候我露台。” “一个人?”时骏忽然插嘴问道。 “就我自己。”柏元强率直地看着时骏,“吃东西的时候我喜欢安静,大厅很吵。所以我一个人去了露台。这里大厨做的鹅肝非常棒,享用美食的时候也要有个好环境。” 好吧,那鹅肝的确好吃,时骏心想。 最后一个询问的是46号吴双林。吴双林说:“我今晚肚子不大舒服,从21:55左右一直在卫生间,我出来的时候大概是22:05左右。我也没有人证。” 霍刚转头看着时骏,似在问他对三个人的证词有什么看法。时骏没什么反应,倒是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机屏亮着,显示了林辰的号码。 离开了贵宾室后,时骏问林辰有什么收获。林辰不紧不慢地说:“佟南就是个三流侦探,抓小三、找猫狗,他干的大多是这种活。不过,他倒是还接手过几件商业机密的案子。他办事手段见不得光,在早几年离婚了,女儿归前妻抚养,他每个月需要支付前妻三千元的抚养金,从没拖欠过。还有个情况很可疑,佟南已经大半年没接过委托,但他的账户上一直有进账。” 05 时骏一愣,就问林辰:“你怎么还能查到他的账目和委托情况?” “老邢帮的忙。”说完。林辰长嗯了一声,似乎伸了个懒腰,“目前为止我只能查到这些,再多的资料就要等明天了。” “不用。我这边也快结案了。那什么,你早点休息,别熬夜查资料了。” “好。”林辰淡淡道,临挂断电话前,说,“代我向霍刚问好。” 这时候带好会被霍刚骂吧?时骏摸摸鼻子,觉得找死这种事少做为妙。转头看了看贵宾室的门,时骏眉间紧蹙,思索片刻,忽然朝着外面走去。他又回到了服务台。服务台里里外外都是警察,有一个还在37号存衣柜上提取指纹。时骏走过去问他有没有收获,警察摇摇头,说:“太麻烦。我刚弄了一半就提取了二十多枚指纹,需要核对排查。一时半会都没结果。你们还是另想其他办法吧。” 时骏站在不妨碍别人工作的地方抽了根烟。看着37号存衣柜。37号紧挨着小侧门,这个只能出不能进的小侧门比普通门小了一号,向里推开。有一个警察正在提取指纹。 37号啊,到底在哪呢? “你站这干什么?”悄悄走到时骏身后,霍刚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把时骏吓的猛地后退一步,正巧烟头戳到身后那警察的脖子上,一声惨叫,把霍刚都叫乐了,“你怕什么?” 时骏像一颗脱水的蔬菜打了蔫儿,实在不愿跟霍刚斗嘴。这人的嘴忒损!见时骏居然无精打采的,霍刚就靠近他耳边,悄悄地说:“难得见你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 时骏瞥了他一眼,特别不满地反驳:“我愁眉苦脸?你确定?” “难道不是?” “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咦?霍刚一愣,脱口就说:“不可能啊,没理由你知道了我还不知道。” 时骏索性连烟都不抽了!一转身,挡住身后纷纷投来的诧异目光,死盯着霍刚,问:“凭什么我就不能快你一步?” “这不科学!” 时骏眯起了眼睛,可这样的态度对霍刚没用。霍刚照旧一脸的算计反倒让时骏汗毛竖起!不管时骏怎么强势,面对霍刚淡然的微笑还是落了下风,他乖乖举手投降,“别再打我主意了。” 眼镜狐狸微微一笑,“你是我的战士。” “不,这么下去我马上就成烈士!” “那好吧,准烈士,你知道37号号码牌是关键。别在这闲晃,去干活!” “那个,我回来了。” 忽然有人在他们身后说话,别说时骏,就连霍刚都吓了一跳!看到眼镜狐狸失态的模样,时骏心情大好。拍打着老王的肩膀,直说他是人才。老王苦哈哈地把报告塞给霍刚,说:“凶器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结果就是没结果!匕首被擦过,虽然上面残留些血迹,但并没有指证凶手的线索。刀身上只有那个女人的指纹,而且,看指纹分布的位置、方向、可以证明那女人不是凶手。霍刚就差翻白眼给老王看。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说么?那边的时骏欲言又止,老王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点意见。时骏被老王的表情逗乐了,特别亲切地跟老王说:“我想说的不是凶器的问题。” 老王诧异了,“那你想说什么?” “我说的是作案动机。时骏一副无赖模样朝着霍刚,坦言:“我把凶手找出来,但是作案动机我不管。” 俩人一拍手,算是达成协议。时骏心满意足地走进了宴会大厅。那边的老王半天没缓过味儿来,“霍队,刚才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对于老王的疑惑,霍刚笑了,说:“其实这事很简单。我方才说时骏知道了,我没理由不知道,这话不是开玩笑。所以我就想,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老王也跟着纳闷,是啊,你为什么不知道?霍刚笑道:“我现在可以肯定。时骏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经历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才让他快了我一步。” “你等会儿!”老王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时骏跟你分开的时候接触过凶手?” “不完全是。”霍刚难得也抽了一根烟,说:“时骏那么自信,肯定不会错误判断凶手的信息。发现尸体之后,我们俩没分开过,唯一分开的只有刚刚进入大厅那时候。差不多是21:50到22:30之间。你仔细想想就明白谁是凶手了。”说着,霍刚跟老王低语,“关键在那三个人的证词上。” 老王暗中吐槽:你们不高深一点会死么? 时骏回到了贵宾室,走到众人面前,表情严肃,说:“搜身!” 两个字弄傻了满屋子的人!搜什么?找什么?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要搜身?吴双林、董文洋和柏元强拒绝搜身。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虽说搜身也不丢脸,可还是觉得说不过去。当着警察的面脱光,这事一般人都会觉得不舒服。时骏就说:“都是男人,不要矫情了。赶紧脱,我要找东西。” 吴双林第一个站起来,脸上带着微笑问道:“搜什么?” “号码牌,37号。” “我没有。”吴双林正色道,“我的号码牌已经被你拿走了,是46号。” 董文洋跟着说:“我是29,我身上没有号码牌了。” 这时候,柏元强也站了起来,说:“我无所谓,搜完了能让走吗?” 时骏挠挠脑门,告诉那两位:“要不现在就脱,要不咱回警察局我帮你们脱。你们要真觉得非得让我拿出个书面文件才肯脱,我可以去找局长请示一下。不过话先说明白,到时候我可没这么客气了。” 连哄带吓唬的招呼了这三位嫌疑人,时骏肯定没人愿意去警察局脱个精光。果然,在他这番话之后,几个人都点了头。首先同意搜身的是吴双林,但是他有附加条件,要求霍刚单独给他搜身。时骏和霍刚下意识地相互看了一眼,前者眼睛里尽是不屑的嘲讽,似在说:你行啊你! 霍刚回以一记安慰的眼神,似在说:别闹了,这是工作!就此,霍刚带着吴双林离开了这间贵宾室。时骏招呼来一个小警察,低声叮嘱:“跟着去到门口看着,别进去知道么?把门欠开一条缝盯着吴双林。你们霍队干什么你别管,给老子盯死吴双林的一举一动!” 小警察领了命令迅速离开。时骏一转身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董文洋和柏元强,说:“二位,别矜持着了,脱吧。” 随着一件一件的衣服脱下,很快俩人“坦诚相见”。时骏搜了大半天也没找到37号号码牌。他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董文洋冷笑了几声,扬言要跟警方讨个说法。凭什么你们说搜就搜,凭什么让我们脱光?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时骏把衣服还给俩人,笑着表示歉意,并说:“我们也耽误了两位不少时间,等吴先生那边完事,二位就可以就可以回去了。” 董文洋没吭声,柏元强问:“那位吴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落地儿,房门也开了。走在后面的霍刚给时骏递眼色,是在说:没有收获。跟着霍刚回来的是刚才那个小警察,这人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吴双林,又转头看了看时骏,张张嘴要说话,时骏蹙眉一瞪,让小警察乖乖闭了嘴。这一瞬的变化无人知晓。时骏不露声色地扫过众人,露齿一笑:“不好意思三位,耽误你们了。那什么,我们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警车?三位表示敬谢不敏! 老王在一边抓狂。没找到37号号码牌,他们三个也走了,咱们呢?时骏嘿嘿地笑着摆手,说咱们也走。言罢,搭着小警察的肩膀走出贵宾室,霍刚落在后面,实在很担心自家队里的菜鸟被时骏玩的体无完肤。 也不知道小警察跟时骏说了什么,最后,时骏推着小警察上了他们自己的警车。老王和霍刚上了时骏的车。老王琢磨,这算怎么个事呢? 凌晨两点半,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四个小时;距离时骏等人离开过了一个小时。那人摸准了路,偷偷摸摸回到宴会大厅。根据记忆中的路线,推开了一扇门。房间里没有灯,那人的手摸着墙面,一点一点的往前蹭。终于摸到了想要找的东西。忽然一片青白色的光在手下亮起,一张扭曲的脸惨白惨白的。那人一声惊叫,叫得惊天动地! 扭曲的脸漂浮在黑暗中,嘶哑的声音叫唤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鬼,鬼啊!!!” 凄惨的叫喊声在卫生间里炸开,不知道从哪里又传来了放肆的大笑,笑得那个没节操,笑的那个没心没肺!突然,室内的灯亮了起来,不刺眼,足够让彼此看清脸面。时骏拿着手电顶着下巴,往脸上照,效果真挺惊悚。他颇为无奈地看着险些被他吓死的人,说:“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不用这么大反应吧,柏先生。” 这时候,从隔间里走出来的老王快笑弯了腰!霍刚抿着嘴角,白了时骏一眼,数落:“你还闹!” “阴天下雨闲着也是闲着,打孩子玩呗。” 06 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柏元强站了起来,指着时骏愣是说不出什么来。时骏皮笑肉不笑,“先说好,动手你可打不过我。别找死。” 柏元强面色严正,似有些愠怒地说:“我回来上个厕所怎么了?” 靠在墙上的霍刚不疼不痒地说:“是啊,人家就是说回来上厕所,你能把他怎么样?想要怎么样就要拿出证据。” 这一点时骏还是懂的。所以,他开门见山地说:“咱俩就不绕弯子了。我知道你是回来拿37号号码牌的。”言罢,他闹闹头,看上去有些自恼,“这件事我还真琢磨好半天才明白。我们来的时候,同事一直在小侧门那等着,我就觉得吧,我的同事能等着,说不定凶手也能在小侧门那边等着。” 对于时骏的推论,柏元强不屑地冷哼一声。时骏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继续说:“号码牌很硬,折不断、掰不弯、可对你来说这玩意儿是第二个想要处理却无法脱手的东西。但是尸体被发现之后现场内外非常混乱,你没机会也没那个时间处理号码牌。” 时骏看了看方才柏元强摸到的东西。那是挂在墙壁上的自动吹手机,机体距离墙面还有几毫米的距离。时骏抬手敲了敲,问柏元强:“让你塞后面了?够能想的啊,难怪找不到。” “你血口喷人!”柏元强这一声喊的中气十足!他方才被时骏吓了一回,这会儿终于憋不住要发火了。 时骏说:“柏先生,你为什么要杀佟南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之内,等我把你移交给警察,你跟他们慢慢聊。咱俩之间先说说杀人手法,怎么样?” “你有什么证据。我警告你……” “我知道,我知道。”时骏很无聊地打断了他的话,“‘拿不出证据就让我好看’这种威胁我平均每个月都要听上三四次,你省省吧谢谢。” “既然你知道就好。”柏元强冷静了下来,换了一副傲慢的态度。 时骏站在门口,堵着他的去路。继续说:“最开始呢,我还真小看了这案子,以为只要排查一遍嘉宾,就能圈定嫌疑人。但是,死者没有进入过宴会大厅,37号号码牌不翼而飞、凶器又突然冒出来,接二连三的线索让我觉得很头疼。” 柏元强的眼神恨不能瞪死司徒。时骏估计他正在心里骂自己,比方说:怎么没疼死你! “柏先生,我不知道你跟死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但是你显然知道他今晚要混进宴会大厅。或者说,你一直在服务台小侧门那边等着死者。” 是这样吗?老王还有很多不解,询问真相、原因和证据。对此,时骏说的并不含糊,首先,他从37号号码牌说起。 死者持有的44号号码牌是在21:40录入电脑,37号号码牌是在21:42录入电脑。之间只相差了两分钟。那么,换个思路,持有37号的人就在死者身后。这一定毋庸置疑。门童曾经说过,那个时间进入大厅的人不多,也就两三个。而服务台女孩给出的线索是,从21:40到22:00之间录入电脑的号码牌有四个,分别是46号、58号、37号、29号。经过排查46号、58号、29号都有人证,所以这三个人自然是已经进入过宴会大厅的人。这样一来,就基本确定,这四个人里没有进入宴会大厅的那位自然是神秘的37号。 柏元强知道死者今晚要来宴会,但是具体时间不知道。所以,他掐着时间在小侧门里等着,看到死者进来之后,从小侧门出来。时骏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大家看。并提醒大家注意小侧门和37号存衣柜的位置。37号柜紧挨着小侧门,只要稍微一伸手就能拿到37号号码牌。当时柏元强多了个心眼儿,趁着众人不备,顺手牵羊,牵走了37号号码牌。 “等等。”老王举手提问,“就是说,柏元强手里有两张号码牌?” “对。”时骏点头,“除了他原来持有的22号,他手里还有37号。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找不到37号持有人的原因,也是一开始他就不在嫌疑人范围里的原因,因为那时候柏元强拿出来的是22号。因为他持有22号号码牌也进入过宴会大厅,所以我们在最除压根没注意到他。” 一直听着时骏说话的柏元强并没有马上反驳,霍刚觉得这人似乎胸有成竹。他耐下心来,继续听时骏说:“首先,柏元强拿了第二个号码牌37号,跟在死者身后上了天棚,也因为这样37号从未进入过宴会大厅里。我要提醒各位,在这个环节里,我们必须要明白死者为什么不进入大厅反而是上了天棚。” “为什么?”这个问题老王还是想不通。 霍刚接过这个话题,说:“我们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手机,但是一个人混进来意有所图,不可能不带着电话。换个角度说吧,假如时骏要调查什么人,或者是监视什么人,他会选择什么地方?” 老王想了想,回头看着时骏。时骏坦言:“要看情况。在对方知道我长相的情况下,我会选择黑暗、隐蔽、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就像死者选择了天棚。” 哦,这样啊。老王明白了,“死者混进来是要监视柏元强。” “这只是他一半的目的。”霍刚走到时骏身边,习惯性地站在他身后像是一堵结实难以摧毁的壁垒。他的视线越过时骏的肩膀,笔直地盯着柏元强,“监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找机会勒索敲诈。” 老王心里也明镜儿似的。监视必有所图,凶手图的是什么?这时候,霍刚面对柏元强放低了声音,连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阴仄仄的,“我知道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你找不到我,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你的一切都在我的眼睛里,我就像影子一样紧跟着你。” “是电话!”时骏冷静地说,“当时死者是站在天棚上往下看,找柏元强,给他打电话。” 两个人给出的推论说明了现场的某些问题。首要线索是凶手与被害人是敌对关系,那么因此而局限了双方很多行为意图和古怪的结果。比如:为什么凶手会在死者背后勒住他,割了脖子?如果是两个人事先约好,那么死者不可能把背后给敌人;如果是突发性相遇,死者更不可能背对着敌人,露出自己的死角。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时候死者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并且很集中。 怎么样才能那么集中又认真呢?在猎人寻找猎物的时候,就是这样!但是猎物早就知道这些,所以,一边通话一边悄悄接近死者。 “我要打断一下。”柏元强终于说话,“我也看过尸体,脖子和衣服上流了很多血。假设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在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我还怎么在他脖子上割一刀?那一刀会割我自己的手吧?” “如果是你捂住了他的嘴呢?”时骏忽然插话,“极快的手速,下刀稳准狠。一秒钟之内就可以杀人。我再尸体飞嘴唇上发现一块伤口,很小,但是的确是破了。我想你应该是抓着他拿电话的手,连同电话一起堵在他自己的嘴上,电话有一部分被塞进了死者的嘴里,牙齿磕在嘴唇上造成创伤,与此同时你下刀割喉。虽然死者也有发出声音,但是却被下面会场的音乐声掩盖了。我们都知道,在颈部动脉和气管被割开的时候,人是发不出大喊大叫的声音,他只能像干呕那样。等人死了之后,你拿了他的电话,拎着他衣服后面的领子和腰带,把他放在隔断板上。” 其后,时骏还指明一点。当时,如果柏元强要是把尸体顺过来放,尸体怕是会很晚才会被发现。但是隔断路很窄,容不得他转身或者说两脚跨在尸体的两边。他只能选择把尸体俯身放、仰面放。仰面放,必然要接触到死者身上的血迹,柏元强很精明,他不会傻到沾染上死者的血。所以,他让死者面朝下,横着放在了隔断路上面。 听到这里,柏元强冷笑几声,问:“说了半天,证据呢?” 07 面对柏元强的逼问,时骏终于把话题扯到了凶器上,“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奇葩!你杀了佟南,处理凶器的血迹、自己手上的血迹、然后跑到宴会大厅,这些事至少需要十分钟,再加上处理37号号码牌这就差不多要十三分钟。那时候尸体已经掉下来,宴会大厅非常混乱。很多人要跑出去,你完全可以趁乱把凶器塞到什么人的身上。但是你却没有,等到嘉宾开始排队的时候才动手,还吃了口窝边草,就塞进了站在你前面的女人的包里。你是脑抽了呢,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对于时骏的质问,柏元强不置可否。时骏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反驳几句。他摸摸下巴,很认真地说:“我估计你是脑抽了。当时你从天棚上下来,先到卫生间处理作案证据。但是弹簧刀那东西虽然不大却有厚度。你只能带在身上。离开卫生间的时候估计没想到尸体这么快就会掉下来并引起慌乱,说的简单点,你当时也懵了。被人流这么一冲,冲回了宴会大厅。紧跟着,就是我们的人把嘉宾集中在一起。那时候你就算反应过来,也没那个机会藏匿凶器。算来算去的,还真就是排队那时候有点机会。” “胡说八道!”柏元强急了,“我这样身份的人会随身携带刀具吗?会在警方高管眼睛底下杀人?你们这是污蔑!没有证据的污蔑!” 关于柏元强指出的第二点,老王也曾经提出过疑问。凶手不是白痴,怎么敢在这里杀人?当时还因为这个跟时骏争论了一番。时骏的观点是:杀与不杀取决于死者对凶手的威胁。首先说,死者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一次的宴会中暗中监视凶手,威胁凶手?因为今晚的宴会来了很多警方高层。平时,佟南那种人想要接触到警监、局长很不容易,或者说基本不可能。那么,今晚的宴会就是一个好机会,只要混进来就能轻松地接触到警方高层。 这就像是一把双刃剑。柏元强想的是:这里来了很多警察,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胡来;佟南想的是: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当场就报警,揭穿你的丑事!两者之间都抱着藐视对方的态度,都把这次宴会当成对自己有力的筹码。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底还是佟南胆大一些,而这样做的结果却是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时骏曾经说过:越是拥有更多的,越是抢的更多,越是害怕一穷二白。甚至是身败名裂。 时骏跟霍钢经历了太多案件,看的多了,自然也明白了很多。有些罪犯,一步走错,步步走错。他们或许不怕死,但是总有害怕的事情,这些事或许是家人、朋友等等…… 所以说,有的时候你做错了什么,受到惩罚的不止是你一个人。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也要为你支付一笔昂贵的代价。 时骏觉得柏元强也是这样。一旦某些事情败露,不止他一个人会一败涂地,或许有更多的人被牵连。所以,他宁愿铤而走险,犯下滔天大罪。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迫使一个人杀了另外一个人?时骏觉得,不外乎于恩怨情仇,金钱名利。 霍钢一直在观察柏元强,这人的表现始终不慌不乱,即便对时骏嚷了几句还是保持着一种趾高气扬的态度。他似乎胸有成竹,坚信不会有任何证据。转过头再去看自家那位老神在在的侦探先生,霍钢忽然觉得,闹剧该收场了。 时骏敲了敲卫生间的玻璃窗,对柏元强说:“很遗憾柏先生,这里的两扇窗都打不开,你没办法把凶器扔出去。你很聪明,在天棚上放下尸体后就用纸巾擦掉匕首的血迹和指纹,到了卫生间把用过的纸巾扔进马桶里冲掉,洗了手,藏好37号号码牌,再出来。就这些事来说,我还真没证据。” 柏元强并没有流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态,他继续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然。”时骏笑道,“你看啊,你杀了人,处理了37号号码牌,擦掉了匕首上的血迹和指纹。把凶器带在身上趁乱混入宴会大厅。然后呢,你做了一件非常多余的事。” 事实上,今晚的嘉宾都是社会的上层人士,为了不造成不良影响和恐慌,几位高层也是纠结了好半天才决定不搜身。如果不是柏元强自作聪明把凶器塞进别人的包里,他们还真抓不住他。 在柏元强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恼,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说:“即便如此,你们又能说明我做过什么?” 说到这个分儿上,再不拿证据就说不过去了。时骏上前一步,对柏元强说:“我开始怀疑你是在贵宾室,当时问过你们在21:40到22:00之间都在干什么。你说在露台上一个人吃鹅肝,正因为你说了谎,才引起我的怀疑。今晚厨师所做的鹅肝是在22:25到22:28才盛出第一盘。我很幸运的是第一个品尝到鹅肝的客人。所以,我就纳闷,你吃的是哪里的鹅肝?” 不等柏元强有所反应,时骏继续说:“我说的再明白一点,鹅肝做出来那时候你还在天棚。事实上,你从卫生间出来直奔出口,也就是服务台,但是你呗保安人员赶回宴会厅,那时候你才看到餐桌上有鹅肝,所以,在我问你的时候你才顺口说了。这是你做的第二件多余的事。” 霍钢频频点头。当时,时骏说他知道凶手是谁,霍钢就想到了他没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一定经历了什么事。另一方面,怎么早不知道,晚不知道,偏偏询问过几个嫌疑人后就知道了?综合一下几名嫌疑人的证词,霍钢想到几名嫌疑人中只有柏元强说他在大厅里,而那时候时骏也在大厅里。故此,时骏是从这个出发点才确定了凶手是柏元强。 所谓的搜身只是一个幌子,就连时骏按哦爱小警察偷偷盯着吴双林也是在转移柏元强的视线,为的就是让柏元强放松警惕。时骏摸准了凶手的心理,跟霍钢打赌,这熊玩意肯定回来处理那37号号码牌。为什么?因为他害怕!因为号码牌无法毁掉,所以他必须处理。换个别的时间回来,那就很有可能碰上再度搜查现场的警察,他不会冒这个险。几个人离开现场的时候,时骏就说过:“那孙子肯定在哪个犄角旮旯看着咱们呢,不急,那种求稳的人至少要等半个小时以上才会行动。” 于是,三个人在夜路上绕了一会儿,又跟酒店方面联系走了工作人员通道回到卫生间,守株待兔。 该说的都说了,说来说去最后还要看证据。其实时骏觉得柏元强这人虽然应变能力稍微差点,但头脑还是挺够用的。至少他擦过了凶器的指纹和血迹,又把纸巾冲进了马桶。至于死者的电话,时骏另有推论。 “搜身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在你身上发现第二部电话,就是说,你在被检查号码牌之前就处理掉了死者的电话。我想,死者的电话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只要我们仔细搜查一定可以找到。当然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拿出电话卡,删除所有记录,甚至是擦掉上面所有的指纹。到此为止呢,我还真没证据拿得住你。” 要不怎么说在关键时刻时骏永远是最给力的一个!他懒散地走到柏元强面前,说:“其实电话这个环节你真糊涂了。等到天亮警方的人去调查一下死者的通话记录,或者调查一下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就是铁证如山,所以,我劝你认罪吧。” 柏元强瞪着眼,喊的脸红脖子粗,“我没做过,认什么罪?” 时骏的眼神沉暗,把声音放低,“权利越大胆子也就越大。会有种‘凭着我的关系肯定会没事’这样的侥幸心理。但是越是如此脚下的路走的越远,往往连一次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柏元强,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柏元强的气势丝毫不弱,面对时骏不遑多让。孑然一副“你能奈我何”的高傲与藐视的态度。 时骏遗憾地耸耸肩,最后回头看了眼霍钢,后者给他递了个眼神,算是确定最后一件事。霍钢长吁一声,递过自己的手机。这一次,时骏面对柏元强的时候少了方才的几分郑重,多了一点戏谑,“擦过凶器了是吧,很周到。挺好。那咱们口述一遍案发过程?” 按照时骏的说法,柏元强在杀了佟南之后摆放尸体,那时候必须使用两只手。他先用一只手拎着尸体,另一只手拿过死者的电话。两只手都用着了,那凶器怎么办? “放地上呗。”老王提出答案一。 “那样的话匕首上的血迹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你发现了吗?” 被霍钢这么一问,老王想了想,摇头。时骏继续说:“所以说,当时的柏元强并没有把凶器放在地上,当然也不能放进口袋里,那样的话口袋会留下血迹,我们看过他的衣服,很干净。 “到底放在哪里了?”老王继续问道。 时骏点点自己的嘴:“咬着啊。” 闻言,老王皱起了眉头,说:“可是他用纸巾擦过了凶器,什么都没留下。” “笨蛋。”时骏笑了,“你仔细看过那个弹簧刀没有?” 老王觉得自己看的很认真。 霍钢早就明白时骏的意思,这时候,他还希望柏元强能够自己认罪:“柏元强,今晚的事你肯定栽我们手里了,认罪吧。为了你自己好。” “我没杀人!”柏元强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朝着霍钢大吼,“我再说一遍,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不会认罪,我没杀过人。” 时骏就见不得有人对霍钢大嚷大叫的,他面色严正地看着柏元强,说:“那把弹簧刀是没有你的指纹。或者说,刀本身无法成为指证你的证据。我给你提个醒儿吧。”时骏用手指比划着说,“刀鞘尾端有个洞,用来拴在钥匙扣或者是系根小链子什么的。当刀身弹出刀鞘的时候,你只能咬着带有洞的刀鞘尾部才能不沾上血迹。尽管时候你擦过匕首,抹掉了上面的部分唇纹、唾液、指纹、但是那时候你的唾液会顺着那个洞流进去,并在里面残留下来。你的纸巾擦不到里面,你嘴里的唾液完全被留在那个洞里。我已经让特案组人员检查了弹簧刀上的那个洞。” 说着,时骏把手机打开,上面显示的短信明晃晃地摆在柏元强面前。 【已检测,收集唾液可以验证。请尽快带回对比样本。】 时骏拍拍柏元强僵硬的肩膀,无奈地长吁一声:“走吧柏先生,跟我们回去对比一下。” 柏元强是被葛东明等人强行带走的,最后,这人也没承认自己杀了人,他说在他的律师赶到之前有权利保持沉默,并在不停的拨打电话找人找关系。霍钢没有禁止他这样做,但是时骏有些看不下去。他知道霍钢放纵了柏元强这样做的原因,霍钢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揪出几个害群之马。时骏不喜欢这样,在他眼里只有充满了谜团的案子,其他的,时骏懒的去琢磨。或许是意识到时骏的反感,霍钢示意老王警告一下柏元强的自救行为。再转回头时,发现时骏已经上了车,正对着他勾手指。 “怎么了?”霍钢问道。 “别跟那孙子客气,肯定就是他!”时骏斩钉截铁地说,并用自己的荣誉做保证,凶手就是柏元强!至于杀人动机,就霍钢头疼去吧。现在,他只想回家。 因为霍钢要连夜突审柏元强,所以时骏打着一起吃火锅的企图也落空了。他只好一个人回家,洗洗涮涮之后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时骏不但是个吃货,还是个睡魔!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来。霍钢带着一双黑眼圈打开时骏的家门,熟门熟路地摸进卧室,果然见这人还在大睡。 “醒醒。我带早餐来了。” 时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随后,又被推了两下,这才百般不愿地张开眼睛,“干吗?” “刑警队长独家外卖来了,起来吧。” 一听有吃的,时骏多少来了点精神。霍钢把T恤扔到他脸上,随后脱掉外衣拎着半熟的食物去了厨房。在厨房里一边继续煮东西,一边大声说:“弹簧刀上的化验结果就是铁证如山了。柏元强也交代了杀人过程,跟你的推论完全一致。不过,动机方面复杂了一些。”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洒落在床上,时骏眯着眼、耳朵里听着霍钢的嘀嘀咕咕。初春的嫩芽把一缕阳光挑染出几分翠绿,那芳香的青草味儿仿佛就缭绕在鼻端,使得人昏昏欲睡。不知道厨房里的那人又在唠叨些什么,时骏缩了缩脖子,只露出一双微微闭合的眼。神智沉沉浮浮,终究还是被春季的困意拉去跟周公对弈。 把炒好的菜放进盘子里,厨房里香气四溢。霍钢还在说着:“这案子牵扯很广,一旦被捅出来,柏元强最后不是无期就是死刑,也难怪他会痛下杀手。柏元强虽然是本市人,但是他的公司和生意都是宏景市的,到底是我们局继续查办,还会转交给宏景市那边还没明确指示。我估计,会移交给那边办,毕竟大部分涉案人都是宏景市的。也就是说,老邢又要忙了。”忙点好。老邢忙了,某人也闲不着。免得一天到晚没事总煲电话粥! 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霍钢再回到卧室无奈的连连叹息。时骏这人啊,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01 黄香菜市场在早上四点左右就会变得人声鼎沸。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肩膀擦着肩膀,脚尖踩着脚跟,一股脑地涌进四处漏风充满咸腥味的批发市场。买家扯着嗓子跟卖家砍价,卖家掂量着手里的货物吆喝着新鲜味正无农药。 霍钢穿着老旧的军大衣混迹在来来往往的菜贩子中间,他按了按脑袋上的棉帽子,更深地隐藏起戴在耳朵里的耳机。沙沙声从里面隐隐传来,伴随着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 “他跟别人不同,你看,菜商都是扛着大包。但是他只能拖着。老话都说‘死沉死沉’不是没来由的。死人真的很沉。” 慵懒的话音还没在耳朵里散尽,霍钢的余光瞥到一个身材不高、邋里邋遢的菜贩子正拖拉一个很大的口袋,往外走。 抓,还是不抓? “你在犹豫?”慵懒的声音充满了嘲讽的笑意,“机会稍瞬即逝。” 霍钢头一偏,嘴巴对着肩膀上的通话器低声说:“行动!”在下达命令的同时,他已经冲过去,直面对着拖拉麻袋的邋遢男人。那男人察觉到了危险,不但没跑,反而从怀里抽出一把西瓜刀来,朝着霍钢狠狠砍去。 闪着寒光的刀还没落下,周围已经扑上来三个便衣,将行凶的男人死死压在地上。霍钢手脚麻利,上去将他的双手反拢过来,戴上手铐。 犯人嘴里骂骂咧咧。便衣们行动迅速,抓着犯人朝不远处的车走去,谩骂声渐渐消失,徒留下菜市场门口一众看傻了眼的群众。霍钢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打开犯人留下的麻袋。里面的尸体暴露出来,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带回去。”霍钢对下属说,“通知其他兄弟,收队。” 即便破获了连环杀人案,老王觉得霍钢并不开心。刑侦队的队员凑上来,跟老王打听,咱队长怎么了?老王叹气摇头,偷偷地说:调个服刑犯来协助破案,你合计合计,队长能高兴吗? 没办法啊。新官上任三把火,局里新来的那位副局,真是急着立功,看他们队长逼得都没人样了。 霍钢回到车里,一打眼就看到被两名武警夹在中间的男人,因过失杀人被判七年徒刑的——风既明。 风既明年纪很轻,入狱那年才二十七岁,据说上个月才满三十二岁。五年的时间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霍钢了解这人。这是个披着蓝血贵族外皮的恶魔。只恨当年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他,让他领了个过失杀人的罪。 风既明那双总是半眯的眼睛斜睨着霍钢,嘴角带笑,却是意义不明。霍钢觉得有些累了,说不清的抵触情绪搅扰了他往日里的冷静,他只能维持着表面的沉稳,说:“回监狱。”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把风既明送回监狱。办好交接手续,霍钢亲眼看着武警和狱警押着风既明走进监道。 “风既明!”忽然,霍钢喊了一声,“这次行动后,会考虑给你减刑。” 风既明回了头,笑眯眯地看着霍钢,“带我跟时骏问好。就说,我一直很想他。” 霍钢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满腹说不出的郁闷。 一个月后。 这一天下午三点左右,时骏打开门准备出去。一低头瞧见门外多了一个金色的包。不像别人丢的,倒像是特意放在门口。 打开金色包。从里面倒出一只红玫瑰和一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非常精美,黑底白字,漂亮的楷书。 时骏,我很想你。11月20日晚上20点,敏乡云杉山第五号别墅。风既明。 风既明三个字在时骏的脑子里炸开! 这小子刑满了?不可能啊,当初被判了七年,到现在还有两年的刑期。难道越狱了?时骏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风既明不可能越狱,那种人要么光明正大地走出监狱,要么就死在监狱里。越狱?不,他根本不不屑那么做。 如此看来,风既明十有八九是减刑了。 思来想去,时骏没有通知霍钢。霍钢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不会让他去赴约。男人的傲慢作祟,时骏觉得,这是他遗留下来的问题,不能逃避,更不能推卸。 敏乡距离市区有点远,开车需要五六个小时。 冬季的夜晚来得早,到了七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蜿蜒险峻的盘山路,被忽然而来的暴风雪侵扰得难行难进,无奈之下,时骏只好把车停在一旁,步行上山。 云杉山并不是什么自然保护林区,但也称得是风景秀丽。财大气粗的开发商拍下山腰一块地,盖起了几栋别墅,房价逆了天,一般富人家都不要望其颈背。 深冬之林,风雪肆虐,入眼皆是从天上落下来的大片大片的雪花,被呼啸的寒风吹刮着,在天地间盘旋,像极了形成漩涡的白色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打在他的脸上。不远处的半山腰上,隐约可见建筑物的轮廓,黑蒙蒙的,让他想起了古老童话里中了诅咒的国王宫殿。 暴风雪夜、神秘别墅、来自敌人的精美卡片,简直没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了。 在肆虐的暴风雪中走出了一身汗,时骏终于在十点二十分到达别墅区大门。别墅里一片寂静,看不到半点灯光。就连门口的门卫室,都是黑着灯,如若无人。时骏走到大门口,按下门铃。 很快,从黑漆漆的门卫室来走出来一个年纪约有六十的老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棉服,整个人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老人有一双浑浊的眼,但他的嘴角大大地勾起,露出令人不悦的夸张笑容。 “时先生?您总算来了。”老头儿笑道。 “我迟到了。”时骏说,“这里的路很难走。” “没事没事。风先生说了,你是十点左右才能到,我也是才来没多一会儿。”说着话的功夫,老头儿打开了大门。 时骏在心里冷哼一声,看来风既明将他的行动时间掌握得很准确。 进入别墅内,令人讶异的气氛愈发浓重。凡是触目所及的地方都是黑森森、阴寂寂。 五号别墅门口已经停了三辆车,时骏这才明白今晚来此的人不是只有自己。他从容地跟着老头儿进了院子。 走进了红漆木大门里面。富丽堂皇的装修和明亮的灯光让他恍如隔世,眨眼的功夫,积雪消融,春风扑面。 “风既明呢?”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时骏转脸问老头儿。老头儿脱了脏兮兮的鞋子放在玄关,朝着楼梯一伸手,“请跟我来。” 时骏换了拖鞋,拍打身上的积雪走向楼梯,融化的雪变成水,被他拖了一路。 楼梯很宽,横向可容纳十个人并肩走上去。二楼比不得下面宽敞,映入他视线的是满满的帝豪气息,尤其是右侧两扇咖啡色与金色相间的大门,几乎贯穿了天棚与地面。 真他妈的是有钱烧的!时骏暗想。 老头儿推开大门,一阵阵轻妙的音乐声流泻出来,伴随着女人和男人清浅的谈笑声。 这应该是一间娱乐室。乍一看大约有一百多平,里面有钢琴、吧台、台球桌和一套室内高尔夫。两个女人,三个男人都很年轻,穿着高雅,只是,风既明不在其中。 几个人都注意到了时骏。许是因为他穿得比较随意,这几个人纷纷流露出不解的神情。老头儿并没有帮着介绍,看时骏进去之后,他在外面关了大门。 时骏的脸上洋溢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口道:“各位,也是接到邀请卡了?” 一个戴着金丝边儿眼镜的男人率先开口:“我们都是风既明的朋友。” 淡绿色长裙的女人优雅地走过来,递给时骏一杯红酒,笑道:“你也是他朋友?没见过呢。”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低调。”装模作样谁不会?时骏应付得游刃有余。 女人自我介绍说叫“何菲雅”,是外省翔天外贸公司董事长的千金,标准的富二代。旁边那个戴金丝边儿眼镜的男人是她的新婚丈夫,也是个富二代,还有一个让时骏过耳不忘的名字:慕容唐。 “请问您怎么称呼?”慕容唐问道,“公司是在本地吗?” 不等时骏回答,忽从娱乐室角落处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他就读警校三年半,因破获一起贩毒案而退学转为卧底人员,三个月时间破获案件,却谢绝了警方给他的任命,回家当了一名私家侦探。历经九年零八个月的时间,破获凶杀案、绑架案、盗窃案共一百二十四起。身价在同行业里收费最高,没有五位数你绝对不要妄想请他出手。本人对复杂案件极为有兴趣,有的时候即便没有钱可拿,一样愿意接手委托。业内对他交口称赞,私下里都叫他‘司令塔’。” 随着男人平缓而又带着笑意的讲述,时骏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紧蹙着眉头,直视走到面前的男人。 男人斯文俊雅,一派君子风度。他朝着时骏伸出手,时骏淡笑着,也伸出手。风既明说:“好久不见。” “你……”时骏打量着眼前的风既明,“变了不少。” 02 “你……”时骏打量着眼前的风既明,“变了不少。” “没办法,毕竟蹲了五年。”风既明回答得毫不在意。说着话的时候他微微低头,略长的发挡住了前额,他抬手拢了拢。 “好吧,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既然认已经到齐,我可以说情大家来此的目的。” 还没有跟时骏打招呼的另外三人纷纷过来,找座位坐下。风既明坐在众人中间。保持着和善的微笑,对时骏说:“菲雅和慕容你都交谈过了。这位是王子奇。” 时骏朝着自傲的男人点点头。随即,风既明指着王子奇身边短发女人,说:“这是子奇的妻子,于岚。在你身边的这位是范文,我下个项目的合作伙伴。” 介绍了其他人,风既明终于说到正事上。 “诸位都知道我在监狱里服刑五年。五年里我们家发生了很多事。我父亲病故,公司和遗产都留给我。但是他在遗嘱中附加了一条:我出狱后的二十天内,必须保护他留在这栋别墅里的一份手稿。如果手稿在限期内丢失,我就没有资格继承公司和遗产。” “从我出狱到现在,距离父亲指定的日子还差一天。我想,父亲不可能让我轻易继承他的公司和遗产,必定会找些人来偷。所以,我想请大家帮我守着手稿到明天晚上子时。当然了,如果你们想要些报酬,尽管提。” 风既明的话才刚说完,王子奇马上开口:“咱们之间不用说这些。不过就是一天两夜,没问题的。” 另外三人也纷纷应和,但风既明的注意力始终在时骏身上:“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这次我想雇佣你。” 说着,风既明把合约拿出来给时骏看。时骏扫了一眼雇佣金,立刻打了声口哨:“你真是大手笔啊。” 风既明笑得温柔:“签不签?” “当然,这么大一笔钱不赚,我肯定是脑子抽筋。” 时骏真的签了合约,从这一刻起,手稿就是他的任务。 最后,时骏问那份手稿放在哪里。风既明指了指娱乐室南面的陈列柜,最上面是一排红酒,中间摆放着一个黑金相间的精致盒子。卫老先生的手稿就在盒子里。 时骏起身走到陈列柜前打量。最顶层很高,他必须抬起手臂才能摸到。他回头问道:“可以吗?” “当然,你随便看。” 得到允许,时骏把盒子拿下来打开。里面是一打折好的信纸,用一根红线绑着,从信纸的背面隐约可见密密匝匝的字迹。时骏把盒子盖好放回去。转回身问风既明,“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几个在这坐一天两夜?” “不要吧。”慕容唐说,“菲雅的身体不好,需要充足的睡眠。我可以替她守夜。” 何菲雅娇羞地靠在慕容唐的肩膀上,小鸟依人。 “时间不早了。”风既明拍拍手,“我在三楼给大家准备了客房,先休息。今晚我跟时骏守夜。时骏,你下半夜两点来换我,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时骏微笑道。 于是,其他五个人离开了娱乐室。等到范文把门关好,时骏瞥了风既明一眼:“你倒是好心情,不恨我?” “我一直很喜欢你。” “好胆色!不过,话说回来,这是玩谁呢?” “要玩大家一起玩,漏了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时骏耸肩撇嘴,不予置评。风既明忽不解地问:“你大部分资料都归属于警方秘密档案,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搞到手的?” 时骏非常诚恳地说:“我真不想知道。” 风既明的眼神带着不明意义的审视,在时骏的脸上一扫而过,接着伸手摸了摸时骏的衣襟:“来的时候风雪很大吧?” “是很大。” 风既明看了看腕表,说:“你去洗个热水澡吧,别感冒了。我给你安排了房间,一楼右手边第一个屋子,没上锁。” 时骏也看了眼时间,还差两分钟十点五十。他没跟风既明客气,起身离开了娱乐室。 时骏很快就把自己洗刷干净。他腰上围了一条大浴巾,刚走出浴室,就见风既明站在屋子里,手里拿着几件衣服。 “凑合一下,我的。”风既明说。 风既明的身材跟时骏差不多,只是稍微比他瘦了些。时骏瞥了他一眼:“你这是打算看着我穿?” “不,你随意。”风既明把衣服放下,离开了他的房间。 这时候,时骏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就知道肯定是霍钢。 想着怎么跟霍钢解释,时骏咂着舌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让寒冷的风雪吹进来,刺激他有些昏沉的大脑。 “你在哪?”霍钢开口便问。 “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我来帮忙。挺急的,忘了跟你说。怎么了?” 霍钢也没什么正事,只是问他吃过饭没有,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时骏老老实实地回答前几个问题,说道回家,“我估计,后天早上吧。” “我刚接到通知,要去邻省开几天的会。”霍钢在电话里说,“你老实点别惹麻烦,等回去带你回家吃我妈包的饺子。” “这个好!我保证到位。” 霍钢又叮嘱时骏别太累,早点休息才挂了电话。时骏脸上的笑意还未消融,忽听楼上那边传来一声紧张的叫喊,“时骏,快来!” 时骏急忙打开门,又听见叫嚷声,“快点来!” 时骏套上裤子,拿着衬衫急忙跑出去。跑到二楼的时候,慕容唐夫妇和范文还有王子奇也都从三楼下来。众人一照面纷纷愣住,下一刻又听见风既明在娱乐室里大声叫嚷。顾不得其他,时骏最先跑过去,冲进娱乐室。 王子奇的妻子于岚,横卧在南墙陈列柜下面,背上于心脏部位插了一把刀。血浸染了睡衣的背部,看似已经死亡几分钟。 王子奇惊呼一声就要扑上去,时骏一把拉住他甩给了风既明:“看着他。” 言罢,时骏快步走到于岚身边,摸摸她的颈动脉。数秒后,时骏遗憾地摇摇头,“报警吧。” 在王子奇怒吼、何菲雅尖叫的时候,时骏掏出电话确定时间,23:05。 “风既明,你给我解释解释。”不等时骏说话,王子奇揪住风既明的衣襟,大声质问,“你在这守夜,谁杀了她?” 风既明很冷静,但,他的眼神却看着时骏。时骏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严正地问:“我离开后,你都干了什么?” 风既明没有挣开时骏的钳制,他说:“你离开后,我在这里坐了五分钟也出去了。我去检查了一楼通往前后院的两扇门是否锁好,然后回房间给你拿衣服,再去找你。我把衣服给你放下后回到娱乐室。从我离开娱乐室到回来,前后七八分钟的时间。” “你回来的时候什么情况?”时骏问道。 “当时,娱乐室的门关着,我进来发现灯也没开。我记得,出去的时候没关灯。我打开灯才看到于岚的尸体。” 风既明的陈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可以听得出他很冷静,也很客观。他不在乎周遭人对他投以怀疑的眼神。 时骏低下头仔细看凶器,发现这只是一把常见的水果刀,想必是凶手行凶的时候非常用力,只有刀柄露在外面。 “看看手稿丢了没有。” 风既明忙不迭去取下盒子,看了一眼,长吁一声:“还好,手稿在。” 时骏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面对突如其来的不幸,人们往往会流露出最本质的神情。微妙的蹙眉、神经质的啃指甲、下意识地咬唇、无意识撇嘴…… 收敛了巡弋的眼神,时骏冷静地看着风既明:“有相机吗?” 风既明给时骏找来一个相机。时骏在五个人的注视下拍了现场照片。他拍得很快,将相机收进自己打开口袋之后,说:“范先生,你先打电话报警。”言罢,又看着风既明,“你跟我出去看看车子的情况。” 一楼大门刚打开,暴风雪好像猛劲的拳头打在俩人的脸上。时骏费了些力气才把门关好。走在前面的风既明尚未踏到台阶,就被时骏大力抓住狠狠推在了门上。 风既明笑了:“你怀疑我?” “你说呢?”暴风雪打在时骏的背上,让他的脸色更寒冷几分,“你给我记住,都别在我面前玩花样。” “不管你信不信,今晚的事与我无关。” “你觉得我像傻逼?” “你是傻逼那我是什么?” “你什么都不是。” 闻言,风既明缓缓地抬起手抓住了时骏的手腕。他的眼睛因为风雪而无法全部睁开,半眯着的眼瞧着时骏。他笑道:“你的心跳很平缓,没有过速。你的瞳孔也没有在瞬间紧缩放大,说明你的心态非常平和。你不用对我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你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 是的。在盘问证词的时候,你握住我的手腕测试我的心跳;你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观察我瞳孔的变化。时骏,你我棋逢敌手,游戏才会精彩纷呈。 03 并没有在意被对方看穿。时骏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说:“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我不介意再把你送进去。” 风既明耸耸肩,笑眯眯地说,“既然我是你的头号嫌疑人,就不方便跟着你调查线索了。你忙着,我先回去。”说罢,真的转身回去。 时骏郁闷地长吁一声,待回头一瞧。妈的,三辆车的十二个轮胎都被扎破了。 摸出口袋里的相机,时骏拍下车子周围的情况。因为暴风雪的原因,脚印已经全部被覆盖。他足足转了三四圈,才在车体下发现半枚仅存的足迹。 娱乐室里。丧妻之痛让王子奇昏厥过去,刚回来的风既明和慕容唐只好把他安置在沙发上。何菲雅面无血色地靠着慕容唐,她刻意背对着陈列柜,生怕再瞧见于岚的尸体。慕容唐轻声轻语地安抚着妻子,实则声音发抖、手脚冰凉。相对于夫妻俩的惧怕紧张,风既明则是一脸的狐疑。他的眼紧紧盯着于岚的尸体,眼珠一错不错。 范文不停地拨打报警电话,因为下雪和线路原因,信号并不好。他烦躁地使劲按着座机按键,并追问院子里的车能否使用。 风既明没有回答他,或者说没有听到范文的问题。他似独自沉思而不得其解,自言自语地说:“七八分钟的时间,是谁杀了于岚?” “一定是外面的人。”慕容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风既明没有理会慕容唐的语无伦次,他问:“你们俩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于岚了吗?” “当然。”慕容唐说,“我是看着王子奇和于岚一起进了房间的。啊,我,我好像没看到范先生。” 范文的手几乎要戳坏了那部电话,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风既明随口说到三楼房间的安排。慕容唐夫妇住在左边走廊正数第二个房间;王子奇夫妇住在正数第三个房间;范文一个人住在右边走廊正数的第一个房间。按理说,两对夫妻是可以看到范文以及他的房间。 回到一楼大厅后,时骏迫不及待地看相机里的半个足迹。并拿起所有人的鞋进行对比。结果,他发现的半个足迹都不是客人的,更不是风既明的。时骏留了个心眼儿,把玄关的脚印和鞋子都拍了照之后,将地面擦得干干净净。等到他去到二楼的娱乐室,刚好遇上范文对着座机电话大声吼叫。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里发生杀人案了!尸体就在我们眼前!就因为下点雪不来了?我不听你们的解释,混蛋,纳税人白养了你们!” 范文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继续开嘴炮,“都是废物!不过就是下点雪,居然说无法上山。要等到天亮雪停了才能出警。” 既然警方暂时无法赶到,时骏就成了其他人眼中的救星。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时骏带回来的不是好消息,反而是车子无法使用的坏消息。 闻听车子也无法使用,何菲雅第一个失去了理智。她紧抓着慕容唐的手臂,大声叫嚷:“怎么办?我们真的走不了吗?”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时骏大吼了一声,镇住了激动的女人,不知所措的男人,“听我说。只要我们待在一起,就能保证生命安全。等雪停了,天亮了,可以下山。” 众人不再言语,娱乐室里压抑的气氛更加浓厚。这时候,时骏才看到躺在沙发上的王子奇:“他怎么了?” 风既明说:“昏了。” 丧妻之痛,情有可原。时骏拍拍手,引起清醒者的注意:“现在找条大一点的被单把尸体盖起来。”言罢,他看着风既明,“我要根长一点的绳子。没有绳子你可以给我一张床单。我还需要一副手套,如果你能找到一点面粉就更好了。” 风既明的笑意在嘴角一闪而过:“没问题,还有其他需要吗?” “有。把那个老头叫来。”时骏说。 风既明出去之后,时骏照顾了一下王子奇的情况。随后,开始着手勘察现场。一边做,一边问相互依偎的夫妻俩。 “你们回到二楼之后都干了什么?” 慕容唐说:“我们和王子奇夫妇一同去了三楼,我们各自进入房间。菲雅去洗澡,我出去抽烟。” 时骏正在检查尸体的脚。室内拖鞋,鞋底很干净。看到死者长款睡袍里面的睡裙,时骏微微蹙眉,并问:“为什么要出去?” 慕容唐说:“菲雅很讨厌烟味儿,我怕她洗完澡出来会闻到,所以就去三楼的小客厅吸烟。我刚出门就看到王子奇,我们搭伴在小客厅抽了烟。刚走到房门口就听见风既明叫我们。” 时骏站起身端看陈列柜。他看得随意,随口问道:“何菲雅,当时你在哪里?” 何菲雅在慕容唐怀里抽抽噎噎地说:“在房间里啊。我也听见了风既明的叫声,打开门的时候看到慕容和王子奇。” 时骏回了头朝着何菲雅淡淡一笑:“我从一楼跑上来,当时范文跑在你们最前面,紧跟着就是你,然后是你的丈夫,最后一个是王子奇。” 慕容唐夫妻俩纳闷地相互看了一眼,懵懂地点点头。慕容唐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说说而已。”时骏收回目光,转回头去继续瞧看陈列柜。 陈列柜足有三米高,两米宽,从上至下共五层。两扇厚厚的磨砂玻璃门把里面精致昂贵的陈列品蒙上一层模糊的面纱。时骏试着打开柜门,发现柜门上有锁。他将装有手稿的盒子拿下来,确定手稿还在。 风既明拿着时骏要的东西回来,时骏把盒子递给他,说:“锁到柜子里,保险点。” 在风既明放盒子进陈列柜的时候,时骏让范文帮忙,用椅子做支点拉起绳子,将陈列柜和尸体圈了起来,并用面粉在绳子里面的地面上均匀地撒了一层。 做完这些,风既明叫上范文出去找赵伯,时骏留下来,拍醒了王子奇。 王子奇在一声悲怆的哭喊声中醒来。 时骏赶紧拦住他要冲到尸体上的势头:“冷静一下王先生,你这样做是破坏现场。想抓住杀了你老婆人吗?想的话就听我的,回答我的问题。” 时骏抓着王子奇的手很用力,疼痛强迫刚刚失去妻子的男人回过神来。王子奇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由着时骏把他推回到椅子上。 “说说,你们上了三楼之后的事。” 王子奇的神智有些恍惚,想了片刻,才说:“我跟阿岚比较习惯晚睡。因为时间还早,我想下楼拿瓶红酒。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慕容,听他说要抽根烟,我的烟瘾也犯了,一起去了小客厅。我们俩抽完烟,听见风既明的喊声。” “过程呢?”时骏没头没脑地问。 “那点时间里我跟慕容随便聊了点关于股市的话题。” 闻言,时骏笑了。他说:“王先生,我是问你在抽烟的过程中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比方说:开门、脚步声。” 王子奇想了想,边摇头,边看向慕容唐,对方马上跟着摇头,一致表示并没有听见所谓的奇怪的声音。 时骏的询问告一段落。去找老头儿的风既明和范文赶了回来。风既明的脸色很难看,他说:“我没找到赵伯。” 时骏在范文即将开口大骂的时候,挑起眉,打了声口哨:“看来,我们的看门人不简单。我说,那老头哪来的?” “在我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是我父亲那一辈的人。这片别墅区是我们家的产业,从上市到今天,赵伯一直在这。” 时骏咂咂嘴,故作分析的认真模样:“其实,你是想告诉我‘赵伯不会杀人,你信得过他’?” 风既明没有回答,算是默许了时骏的猜测。然而其他人不能接受这个解释。范文第一个质问风既明。 “这里只有那老头一个外人。于岚被杀的时候我们在三楼,你跟时骏在二楼,咱们不可能杀于岚。只有那个老头最有可能!” 范文的质问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声援,慕容夫妇只是冷眼看着。 04 “范先生,你别急。”时骏总是面带微笑,“来,跟我说说,你上楼之后都做了什么,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范文似乎很愿意跟时骏交流,他认真地说:“我是最后一个上楼的,直接回的房间,准备看看书再洗澡睡觉。我刚看了没多一会儿就听见风既明的叫声,在那之前我什么都没听见。风既明的叫声很吓人,我跑出去之后就看到另三个人。” “顺序。” “什么顺序?”范文不解地看着时骏。 “你看到他们谁在前,谁在后。” “慕容在最前面,他妻子、王子奇在慕容身边。” “你们说话了吗?” “说了。我们几乎同时说话,都在问出了什么事。” “谁先说的?” “不记得了,好像是一起说的。乱七八糟,反正是同一个问题。” “他们的房门开着吗?” “开着吧。哦,慕容的房间门开着,王子奇房间的门没开。” 一连串的提问,回答好像机关枪似的哒哒哒一句紧跟着一句。时骏连喘气的机会都没留给范文,继续紧问:“出门的时候看见谁在第一位?” “慕容的妻子。” “你们说了什么?” “风既明,他出了什么事?” “他们的房门开着吗?” “没开。不,慕容房门开着,王子奇的没开。” “你回到房间后没洗澡吗?” “洗了。我想看书来着。” “第一件事做的是什么?” “想洗澡。。” “是洗澡还是看书? “哦对,是看书。” “到底是看书还是洗澡?” “是看书。”打乱顺序的问题终于让范文抓狂,“天呐,你在干什么?” 时骏安抚性地拍拍范文的肩膀,笑着说冷静冷静,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只可惜。时骏所谓的随口问问却引来何菲雅的质疑。她忽然瞪着眼睛,手指着范文:“是你!你,你跟阿岚的死脱不了关系!你先说看到我,后又说看到慕容;你先说进屋就看书,后又说进屋洗澡。你简直前后矛盾。” “我没有!”范文喊的脖筋暴起,“时骏在诱导我,审讯的惯用伎俩,你不懂就闭嘴!”范文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狠狠瞪了一眼何菲雅,随即再看向王子奇,“如果说因为一些恩怨就要杀人,那风既明不是更可疑?他入狱后,所有的个人资产都被于岚的爸爸吞了!要不是风老先生有遗产,风既明出狱后就是个要饭的!” 范文的指证就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波。众人的眼齐齐地看向风既明, 风既明苦笑一声,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的时骏:“这一手真高明。” “过奖过奖。”时骏嬉皮笑脸地说。 风既明噗地一声笑出来:“各位,我们这位侦探先生很狡猾,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们说出了本想隐瞒的事。恭喜,你们都中计了。”在另外三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时,风既明笑道,“但是,他的这种方法有一个弊病。没错,他的确是让你们说了一些隐私,但从现在开始你们会对他产生抵触的心态,这对他的侦破工作非常不利。” 时骏不得不为他的反击鼓掌,很准确,一针见血。 何菲雅明白自己被耍,气哼哼地瞪着时骏:“你不该道歉吗?” “为什么道歉?”时骏一副混不吝的样儿,“在我只确定自己不是凶手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有嫌疑。我对嫌疑人道歉?我脑袋长屁股上了?” 好吧,似乎激起民愤了。时骏咳嗽两声,很严肃地说,“我可以把话说得清楚些。赵伯的确有嫌疑,但是他没有作案时间。案发时,我在一楼的房间里打电话,当时我打开窗户,那扇窗正对着院子,如果赵伯进来我会看到。第二,他也有嫌疑。”时骏指着风既明,“他有作案时间。但是他刚刚出狱,还没那么迫不及待回去吧?” “未必。”慕容唐冷冷地说,“当年,于岚的父亲做得很绝,恶意收购了他的公司,侵占他所有个人资产。这个仇不算深吗?” 时骏看向风既明,风既明耸耸肩,不予置评。时骏只好说:“或许你们不知道。当年送风既明进去的人就是我。” 一声紧着一声的惊呼此起彼伏…… “就是说,五年前没有我他也不会进去。他在监狱里蹲了五年,从心理上来说他恨我,可也怕我。他刚出狱,是不可能有胆子在我面前作案的。” 风既明无奈地耸肩摊手:“在‘司令塔’面前,一切诡计都是拙劣的。” 时骏没有在乎风既明的恭维。他看到何菲雅捂着嘴呕了几声,慕容唐紧张地抱住妻子。时骏恍然:“你怀孕了?” “是的。”慕容唐紧张地说,“菲雅怀孕两个多月了,妊娠反应比较严重。” “赶紧回房间躺着去。”时骏最怕孕妇,尤其是情绪不稳的孕妇,“你别离开她身边,有什么需要,大声喊我们。” 虽然是夫妻俩结伴同行,时骏还是不放心。亲自送夫妻二人回到三楼。 看何菲雅刚进房间就冲到盥洗室呕吐起来,时骏不适地挠挠头,趁着慕容唐照顾妻子,在房间转了几圈。他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打儿信纸,顺手卷起来出揣进口袋。这次出来他没有带记事本,就拿这个代替一下吧。最后,他叮嘱了慕容唐几句离开了他们的房间。他并没有回到二楼的娱乐室,而是去了慕容唐和王子奇抽烟的那个小客厅。 两对夫妻所住的房间都在三楼左侧,小客厅必须路过两个房间,朝着左侧走廊更深处走。小客厅没有窗户,仅仅是用一小块凹进去的空间改建成的。一套沙发,一个茶几,简单明快。 烟灰缸里有三根烟蒂,时骏把烟灰缸拿起来,仔细地瞧了一会儿才放下。随即,他又进了王子奇夫妻的房间。 一些衣服随便在床上散落着,浴室里非常干净,看不到属于女人的洗漱用品。地面也很干爽,毫无水迹。 相隔了十来分钟时骏才回到娱乐室。一进门,勾搭着范文的肩膀朝着外面走。 时骏说:“哥们,我知道不是你。帮我办点事,这会儿我只能指望你了。”显然,时骏的恭维话说动了范文。时骏压低声音说,“去问问慕容唐,他们在三楼客厅抽了几根烟。” 范文急匆匆地离开。时骏这才回头走进娱乐室,打量王子奇。这人看上去比刚才还焦虑,手里拿着电话一副犹豫不决的态度。 风既明走到时骏身边,小声地说:“我敢肯定,他一定在想怎么跟于家交代。” “很怕?” “当然。”风既明笑道,“凤凰男入赘商业世家,肯定是被低看了一眼。他没照顾好于岚,说不定会被于家整死。” 王子奇悲伤的情绪已经被紧张和焦虑占据了大半,忐忑与慌张在脸上表露得一览无余。时骏长吁了一声,随即朝着风既明使了眼色,似要单独谈话。被他们偷偷谈论的对象忽然抬起头来:“你们说我什么?” “没什么。”风既明说,“只是简单介绍一下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王子奇似乎很恼火,“介绍我的情况干什么?你们背后对我说三道四很没有礼貌!” 也不算背后说三道四吧?时骏想:你不是在这嘛。 显然,王子奇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追问时骏,“你想了解我什么?你什么意思?” 时骏苦笑着耸耸肩:“王先生你别对我瞪眼睛,咱俩能心平气和的聊聊吗?”时骏问王子奇在离开房间准备去拿红酒的时候,于岚在干什么。 “她在换睡衣,准备洗澡。”王子奇说。 时骏瞥了眼蒙着尸体的布单,想起尸体外穿着一件玫瑰红色的长睡袍,睡袍里面是一件吊带内衣,很性感也很暴露。 时骏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时间顺序。 假设:王子奇等人回到三楼,没用三分钟慕容唐离开房间,遇到同时出来的王子奇,两人结伴到小客厅抽烟聊天。 “你们俩抽了几根烟?”时骏问道。 “两根。”王子奇说,“我烟瘾比较大,我抽了两根。慕容只抽了一根,我抽第二根的时候他陪我聊天。” 两根烟的时间撑死也只有十分钟。 自己离开娱乐室的时间是22:50、风既明继续逗留五分钟才离开也就是22:55、在一楼消耗七八分钟。就是说,从22:55——23:03之间,娱乐室里没有人。 粗略推算。其他人上三楼比自己离开娱乐室的时间早五分钟,也就是22:45。进入房间说几句话再出来,或许只消耗了三分钟。王子奇和慕容唐在门口相遇的时间应该是22:48。 从22:48——23:03之间,死者离开了房间。但是,凶手杀了于岚之后需要一个逃离现场的时间,至少需要两分钟。如果,凶手在风既明回到娱乐室之前已经逃离现场,作案时间只能在22:48——23:01之间。 三分钟的时间…… 05 三分钟的时间…… “你在想什么?”王子奇的质问打断了时骏的思索,“你在怀疑我吗?” 时骏安抚性地对他们笑笑:“王先生,你想多了。” 风既明解围道:“你不要这么咄咄相逼。他有他的想法,我们何必知道太多?” “不可以!”王子奇尖叫着,“到天亮至少有六个小时。六个小时我们要面临危险,我受不了。” “别喊别喊。”王子奇的尖叫声搞得时骏脑仁儿疼,“好吧,我说就是了。其实,从时间上来分析,凶手很可能是外面的人。那个,我在车子旁边发现半个脚印。” “大家都知道外面的暴风雪在一分钟内就可以掩埋一个人的足迹。所以,作为最后一个到这里的我,我的足迹早就被雪掩盖。既然没有人再来,院子里的地面上就不该再有足迹。除了那个刺破车胎的人。那半个脚印我做过对比。你们的鞋印都不吻合。就是说……” “一定是那个老头儿!”王子奇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吼着,“风既明!阿岚不能这么白白死掉,我要给于家一个交代!” 不等风既明安抚他,王子奇神经兮兮地抱着脑袋自言自语,“太可怕了。说不定,他就在外面看着我们。他,他会不会烧死我们?” 话赶话的功夫,范文已经回来。他走到时骏身边,低声说:“慕容说他自己抽了一根烟,王子奇抽了两根。” 时骏点点头,没有言语。可王子奇却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 争吵是无意义的。时骏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你们都老实点待在这里,我出去打个电话。” 时骏回到一楼自己的房间。他必须确定通话内容不被任何人听见。 “帮我查几个人。”时骏对老王说,“等会我把基本资料发到你短信里。尽快。” 老王听出时骏声音里的急切,问道:“你又遇到什么事了吧?” “少问几句!啊,不准告诉霍钢!” 老王在无语中挂断了电话。 外面有老王帮忙,时骏所需要做的是搜集更多的线索。他走进一楼的厨房,查看是否丢失刀具——在刀具架上的确是少了一把。 偷刀、杀人、潜逃、三分钟够用吗? 呼啸的暴风雪为不祥的夜晚复又蒙上了一层阴霾。黑暗的房间里,一声浅浅的吱嘎声响起,来者小心翼翼地走进,消无声息。黑暗的房间只有落地钟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摇摇摆摆的指针哒哒地响着,淹没了来者的脚步声。 那人慌里慌张地翻找散落在床上的衣裤,不知道找到了什么,手紧紧地握住,竟有了一些颤抖。 来者很快离开了黑暗的房间,房门关闭的一霎,窗外闪过一张苍老的脸。 时骏站在厨房里,满肚心思:案发时间是22:55——23:03之间,八分钟而已。 时骏不认为凶手是赵伯。抛去作案动机不说,单就线索来看,凶手就不是赵伯。 首先,他怀疑风既明。 风既明有足够的杀人动机,有充裕的作案时间,更有机敏的头脑。可时骏总觉得很别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从他踏入别墅一直困扰着他。 那么,再来分析一下其他人。 范文似乎是整件事的局外人。如果分析利弊关系,从表面上来看,只有王子奇跟死者的关系最亲密。越是亲密越是容易发生冲突,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但案发时间里,只有王子奇和慕容唐没有“作案时间”,剩下的范文、何菲雅、风既明都有这个条件。假设,排除范文,也就剩下何菲雅跟风既明。 带着满腹的疑惑,时骏回到二楼的娱乐室。这会儿,王子奇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踱步;范文一直在拨打电话,因为风雪的影响,手机信号不是很好,他显得很急躁;风既明老神在在地坐在吧台边上,煮了一壶咖啡,正享受着。 时骏径直走到吧台前,拿起风既明的咖啡喝了一口。 “不怕我下毒?”风既明开着玩笑。 时骏也跟着笑道:“生死有命。”言罢,他斜睨着风既明,“我一直没听你说,为什么要找这几个人来。” “你觉得,我在监狱里蹲了五年,还有谁愿意跟我交往?”风既明只是戏言,实则并不在乎,“说真的。于岚他爸爸是黑了我,但那点钱我真没放在眼里。我在进去之前,就把一大笔资金转存到一个亲戚名下。我出来,用那笔资金重新开始。范文是我第一个合作对象。至于王子奇和慕容唐他们……” 说到这里,风既明偷偷地笑着,倾斜身子靠近时骏,低声说,“他们两家从我爸过世那天起就在打我的主意。只要我继承了遗产,他们会跟在我屁股后面帮我擦鞋。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当然信。”时骏夸张地挑挑眉,“我知道你们家很牛逼!只可惜,出了你这么一个败家玩意儿。” “多谢夸奖。” “应该的,应该的。” 忽然,三楼传来慕容唐的惊呼声! “我看到他了!快,他就在院子里!” 时骏等人一愣,下一秒最先跑出去。这时候,慕容唐已经从三楼跑下来,指着下楼的楼梯,“我看到他了。他在院子里!” 慕容唐跑得极快,风既明一手捞空,没抓住他,只好转身去追,急问着他到底看见了谁。 慕容唐一边跑一边说,“没看清脸,就看到一个人在后院鬼鬼祟祟。肯定是那老头。” 时骏一把将范文推进门里,说:“你回去!”说完,又让王子奇和慕容从左边过去,他们左右包抄。 四个男人分成两组朝后院跑。风既明跑在最前面,时骏在后。 从前院到后院的路很好走,时骏刚拐过屋子的墙角,就见有个身影顺着后院围墙中间的小门跑了出去。时骏当机立断,对慕容唐大吼:“你们回去。”他抓住风既明,带着他一同追出了小门。 暴风雪仍旧狂暴地落下来,迎风跑不仅视线不佳,还有很大的阻力。前面可疑的影子距离他们大约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不远,却始终赶不上。 从背影来看,时骏确定那是赵伯,他大喊着:“站住!我们没恶意,有什么话说清楚!” 怎奈,他越是喊得大声,赵伯跑得越快。而且,他显然比时骏和风既明更了解路线,七拐八拐,很快消失在时骏的眼睛里。 “这老头倒是好体力。风既明,不能这么追。”时骏停了下来,“他太清楚这里的环境,我们吃亏。分头找,反正他不会杀你。” 风既明被风雪吹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做了一个捂脸的动作,摇摇头,背风而站。 “这里有三十多栋别墅,钥匙都在他手里。他有心藏起来,很难找。别忘了,你的任务是保护手稿,我可没雇你破案。回去回去,要冻死了。” “你在保护他?”时骏冷着脸问。 “随你怎么说。”风既明抱着手臂哆嗦着,“我只要手稿安全,其他的我不关心。死人不死人,说实在的,我真的没什么兴趣。” “你真是……”时骏不屑地看着风既明,忽然觉得跟这人说什么都是浪费。 风既明问:“我是什么?” 时骏咂咂舌:“你什么都不是。” 风既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呐,时骏,我们的出生注定了你我价值观的不同,但是你不能否认,一些人,的确没有活着的价值。” “你在说自己吗?”时骏冷笑着。言罢,转身朝着别墅走去。 风既明紧跟在他身后,说道:“你觉得我是恶人?那你自己呢?” “普通人。” “你做过坏事吗?像我一样。” “坏事肯定做过,但从未像你。” 风既明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继而笑道:“所以,你才对赵晓的死耿耿于怀。” 时骏猛地回头恨恨地瞪着风既明。风既明略有些无奈地笑着,“他是你第一个搭档,也是最后一个吧?” 眼前这张狞坏的脸让时骏怒火中烧,烧得脸皮发热发疼。 风既明忽然抱歉地微微低头:“对不起,我无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对于风既明的一再试探,时骏表示得毫不在意。这时候在意了,就输了给了风既明。 脚步越走越快,他刚看到别墅的大门,就见范文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时骏,风既明,你们快来。王子奇被刺了。” 闻言,不止时骏惊讶,就连前一秒还在窃笑的风既明也为之一怔。他们跟着范文跑到了后院。 慕容唐紧张兮兮地站在围墙下,他的身边是一个石笼,石笼前俯卧着王子奇。 时骏跑过去,看到一把刀插在王子奇的颈上,深入得只剩刀柄。这种情况下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06 时骏跑过去,看到一把刀插在王子奇的颈上,深入得只剩刀柄。这种情况下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怎么回事!?”这一次,时骏火了,“我他妈的不是让他们回屋吗?” “我们是打算回去的。”慕容唐紧张得语无伦次,“但是他,看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看到了。” “冷静点!”风既明走过来,使劲拍打了一下慕容唐颤抖的背脊。 慕容唐还是在发抖。他说时骏和风既明离开之后,他和王子奇也准备回去。当时他走在前面,因为担心妻子没有回头照顾王子奇。他还没走到楼梯,就听见玄关处的王子奇忽然转身跑了出去,似乎喊了一句“谁”?慕容唐只好叫着他,一并追上去。 时骏转头看了看范文,范文对他点点头。时骏这才慕容回去照顾妻子。慕容唐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唾沫,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后院。时骏咬牙切齿地瞪着范文:“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范文说,“当时你跟风既明追出去,让我留在屋子里。我怕有人趁机偷手稿,又担心你们,所以站在二楼正厅楼梯扶栏往下看。我听见慕容和王子奇打开门回来,就急着去娱乐室看着手稿。我听慕容唐喊‘王子奇,别出去。’我跑回扶栏看下面,看到慕容唐往玄关那边跑。” 范文也跟着跑了出去。不小心在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他扭到了脚踝,坐在台阶上看向四周。那时候,慕容唐刚刚跑出院子正门,正喊着王子奇的名字两侧张望。很快,慕容唐返回来,扶起范文,说:“应该不是跑出去了,去后面看看。” 范文的脚伤并不严重,走了几步缓过疼劲儿,也可以跑了。他们在院子里发现了俯卧在石笼下的王子奇。 那时候,范文比慕容唐冷静,抓住要落跑的他,厉声道:“你看着,我去找时骏。” 时骏让风既明带范文进屋。他一个人留下来勘查现场。 按照范文说的,他跟慕容唐发现王子奇的时候,这人刚刚遇到袭击。但是凶手跑得很快,又或许是他们俩当时太惊恐,根本没有留心观察周围的情况。但,按照时间来计算,凶手只能在慕容唐和范文第二次跑出来的那一两分钟内行凶。 时骏蹲下身来,翻找王子奇衣裤口袋里的东西:半包烟、一串钥匙和一个钱包。打开烟盒,时骏皱皱眉头,将烟盒收进自己的口袋。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的头部翻转过来,讶异地发现,王子奇的脸上有痛苦,还有惊恐,好像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关键是:他看的方向。 从尸体倒下的角度分析,王子奇当时应该是面对着围墙,石笼就在他头部相差一步的距离。 越看越是纳闷。他发现,刀柄朝着脑袋上方倾斜。他比划了一个手中握刀刺出去的动作,几次下来,都觉得:如果凶手站在死者背后下刀,刀柄应该成水平线或是向下方倾斜,但,尸体上的刀柄却是向脑后上方倾斜。 他的手,几次三番地做了实验。终于,他的眼睛完全睁开,诧异地看着尸体。时间不等人,时骏跪在雪地上,朝着石笼里面看去。 整个石笼大约有一米五高,下面是空的,空的地方大约有一米二高。里面堆积了一些雪,不多,在石笼最里面没有积雪,想来是风雪吹不进去。 在中间的位置上,两枚不算完整的手印引起了时骏的注意。因为光线不佳,他只能用相机拍了照。 手印的手指没了,被不断落下的风雪掩盖,仅留下完整的手掌印。就是这两个完整的手掌印让时骏汗毛竖起。 这分明是小孩子的手印! 一股胆寒的念头迫使时骏想要看清真相。他在犹豫着要不要挪开尸体,看个究竟。忽然间,身上多了一件大衣,暖意瞬间包裹了他冰冷的身体。他诧异地抬头看,看到风既明刚刚给自己披了衣服。 “小心感冒。”风既明笑道,“王子奇被杀的时候我跟你在一起,所以,别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风既明,你收养过孩子吗?” “我?怎么可能。”风既明笑了起来。 “这个别墅区里还有其他业主?” “没有。”风既明遗憾地耸耸肩,“倒是卖出去几栋,但都是炒房子的,没有拿来自己住的。” 就是说,别墅区内,只有他们五号别墅有人。不,还有一个! “赵伯有孩子吗?” “曾经有过。”风既明收敛了笑意,眼神中流露出一点哀伤。时骏还以为只看错了。 时骏问道,“什么叫曾经?” “他有过一个儿子,如果还活着,今年跟我同岁。” “怎么死的?” “好像是事故。具体的我不清楚。” “哪一年死的?” “五六年前吧。” 五六年前…… 时骏收好了相机,说:“走吧,回去。” “你知道谁是凶手了?”风既明走在时骏身边,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时骏说:“差不多了。但是还有点东西需要证明一下。” 他们俩刚刚回到别墅一楼,就见慕容唐急三火四地跑下来,“怎么样了?” “你妻子怎么样了?”时骏没有回答慕容唐的提问,转而提到了何菲雅。 慕容唐摇摇头,说何菲雅的状态很不好。孕吐,怕的不敢睡觉,好不容易哄睡了,他才出来看看。 几个人在说话的时候上了二楼,时骏推开娱乐室的大门,转身忽然问慕容唐,“当时在三楼,你是怎么看到后院的?” “我拉窗帘的时候看到的。” 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是两层。一层纱帘,一层厚帘。一般情况下,只拉了纱帘,厚帘可拉可不拉的。慕容唐说,当时他准备把厚帘也拉上,就是那时候,他看到后院有个影子鬼鬼祟祟。 时骏抿着嘴长叹一声,拍拍慕容唐的肩膀,“回去陪你老婆吧。别离开她。” 闻言,慕容唐的眼圈一红。 送慕容唐上了楼。时骏略有些疲惫地说:“你们俩也回娱乐室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范文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风既明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范围满肚子的话噎在嗓子眼儿,如鲠在喉,怏怏地跟着风既明上了楼。 确定风、范二人已经进去娱乐室,时骏一扫之前的落寞神情,双眼透出锐利的光,掏出相机从大门口开始拍照,一直拍到一楼内的楼梯前。最后,他确认了一下时间。 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冒险杀了王子奇?王子奇的死亡跟于岚的被杀有多深的关系? 时骏确定,两名死者之间、两起案件之间有着必然性的联系,甚至涉及到最根本的作案动机。但是,有一点时骏想不通,这些事跟风既明有什么关系? 风既明在牢里蹲了五年,不管外面闹出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刚刚出狱,就将这些人召来别墅,并写了一张请帖发到自己手中。风既明,到底玩什么花招?而自己从来到这里就被困扰的违和感又是什么原因? 还没将几个问题琢磨明白,忽听楼上传来风既明一声惊呼:“时骏!” 他抬头一看,风既明站在一楼半的楼梯上,扒着扶手探着身子。时骏的脑袋嗡地一声,“又出什么事了?” 风既明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说:“手稿,手稿丢了。” 娱乐室里,范文正站在陈列柜前,惊愕地嘀咕着:“这不可能。” 时骏看到,将尸体和陈列柜围起来的绳子还在,铺撒在地面上的面粉也还在,面粉上有一些脚印,风既明说是他的脚印。就是说,方才,在风既明确认盒子里手稿是否安全而走上面粉之前,面粉没有被破坏。 时骏也觉得不可能。想要拿到陈列柜里的手稿,必须破坏地面上的面粉,即便借助椅子垫脚,也不可能触及到陈列柜的玻璃门。更何况要拿到风既明手里的钥匙。 “钥匙一直在身上?” “不敢确定。”风既明说,“从我把柜子锁上之后,没确认过钥匙是不是一直在毛衫口袋里。我只能说,刚才那时候,钥匙是在我的毛衫口袋里。从最后一次确认到刚才,期间大约有一个小时。” 时骏拿过范文手里的盒子。盒子还是那个盒子,里面还是有一打儿折好的信纸,只是,信纸上没有红线,也没有从背面透出来的字迹。信纸是空白的,一个字没有。 风既明无法肯定钥匙是否在身上的时间大约有一个小时。 时间的流逝,物质的改变。 时骏的眼神倏然一沉,深深地看着风既明…… “我要出去一会儿,估计半小时内回来。”说完,他走到范文身前,眼神凝重地看着他,“你留在这里哪都不要去,跟风既明在一起。切记,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半步,想上厕所也给我憋着!直到我回来为止。” 被时骏这么叮嘱着,任谁都会心慌。范文紧紧抓着时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时骏深吸了一口气,双眉几乎打结。 时骏说:“你看不出来吗?慕容唐夫妇相互保护,没人可以伤害他们;风既明是这里的主人,他多次落单,却都平安无事,可见凶手不想伤害他。但是你,现在,你是最危险的。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这一回,范文说死也不肯留下,不管时骏愿意不愿意,他都要跟在身边。即使时骏保证,只要跟风既明在一起他就会安全,范文还是不肯听劝。在他看来,跟着时骏才最安全。 一旁的风既明很烦躁地摆摆手,“时骏,带他出去,吵的我耳朵疼。” 看看这两个人,时骏只好带着范文一同离开别墅。 黑暗始终笼罩着别墅区,只有时骏和范文匆忙的奔跑声在雪地上发出声响,带来一点生的含义。 07 时骏跑到大门口的警门卫室。推开门,打开灯,好像打家劫舍一样翻找东西。范文不晓得他究竟想要找什么,只好问上几句。时骏把锈住的抽屉关上,抬起头,正色问道,“你老实说,在此之前,你多久没跟风既明见面了?” “多久?”范文恍惚了一下,“我也是刚刚认识他。他出狱后我们才认识,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天?” “在他入狱之前,你们见过吗?” “见过几次。”范文说,风既明还没入狱前也是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虽然他很少露面,还是为不少人所仰慕。范文曾在酒会上见过他一面,匆匆的一面,连一句话都没说。 闻言,时骏狠狠揉了揉脸,忽然问:“你怎么确定现在这个风既明,是五年前你在酒会上认识的风既明?” 问题,难住了范文,甚至让他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寒意。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十几天前,风既明找到他的公司提出合作项目。项目是他一直渴望的,也是他一直苦于无门的。他不在乎风既明是个刑满释放的犯人。就算风既明杀了人,也是风家唯一的继承者。他一口应承下来,俩个人几乎天天通电话,相隔两三天吃一顿饭。风既明邀请他来别墅度周末,顺便帮他解决一个难题。 “你无法确定,对吧?”时骏说,“事实上,我也没办法确定。他服刑五年,但仔细算起来,从正式拘捕他到他出狱,期间是六年。” 六年,对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很容易遗忘。更何况,是一个你非常讨厌,非常想要遗忘的对象。 从见到风既明那一刻起,时骏就在以“印象”、“感觉”来判断风既明。 六年前的风既明,始终给人非常绅士的好感。他的幽默不失涵养、他的恶意不失风度。时隔六年的再见,时骏的脑子里始终都是初识的风既明。那么,怎么确定此君即是彼君? “我在娱乐室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只是想把你从他身边带出来。”时骏终于坦言,“我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时骏说:“从风既明的话来分析,到今天他出狱满十九天。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能开起一个公司吗?” “我问过这事。”范文说,“在他快出狱之前的半年里,他的亲戚已经帮他开起了公司。不过,法人代表不是他。他出狱后公司的主管权移交到他手里。这个没什么问题。” 时骏摇摇头,“在押犯是什么头型?都是光头,就算出狱的犯人也是才长出一层青茬儿。你再看看风既明那个发型,他额前的发都能遮住眼睛了!那么长的头发是十九天能长出来的吗?” 终于解开违和感的谜团。时骏在恍然大悟那一瞬是万分的懊恼!于岚被杀扰乱了他的思维,让他只怀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忽略了最基本的真相。 有时候,时骏总说:哥哥不是万能的,也有出错的时候,而且还挺频繁。但是这一次,他恨不能活活掐死自己! “冷静点。”时骏看够了范文脸上惊恐的表情,“虽然我看出风既明是假的,但事实上,他不是凶手。” “他不是?那,那是谁杀了于岚和王子奇?” “杀了于岚的凶手就是王子奇。”时骏坚信地说。 范文的脸已经开始僵硬,他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假的?” “你还记得我对你那一番逼问吗?”时骏在说话的时候,打开了门卫室老旧的柜子,一面翻找一面说明当时的确怀疑过范文,因为在案发时间内,他没有人证。 其后,时骏发现凶器来自厨房。 “从你的房间到一楼厨房,单程需要一分三十秒;从厨房到二楼的娱乐室需要一分钟。 风既明离开的时间是22:55。假设,你22:55分从自己的房间出发,去厨房拿刀,到达厨房的时间就是22:56——22:58之间。但是这个时间里风既明正在检查前后门,简单点说,如果那个时间你下楼,肯定会跟风既明撞上。” 时骏根据和霍钢通话的时间推算风既明去给他找衣服、送衣服的时间,是22:58—— 23:01之间。结论是风既明无法杀害于岚。而范文呢?他只能在22:58之后下楼才能避开风既明。 以此类推,范文拿了刀赶到娱乐室,时间应该是:22:59——23:01之间。而那时候 ,于岚已经被杀。 所以,时骏排除了风既明和范文。 “你不怀疑赵伯吗?”范文被时骏的时间逻辑绕的头晕。而事实上,他在乎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时骏说:“今晚暴风雪很大,赵伯从外面进来肯定会带进一些雪。屋子里很热,雪会立刻融化为水,落在地上形成一些水迹。我看过,不管哪里都没有水迹。所以,凶手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但是,咱们的车胎是赵伯扎破的。时间大概是我刚到娱乐室那时候。” 故此,几次推论下来,时骏把嫌疑人锁定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而让他确定真正的凶手,则是因为范文一句无心的回答。 “当时,我把一套问题打乱顺序问了你两次,你的确回答的很混乱,但是有两个问题你回答一致。就是说,在一个人紧张的时候,主宰他大脑的不是理智和智商,而是潜意思里的记忆。在你的记忆力,冲出房门的一瞬间,你看到何菲雅。因为她是异性,漂亮、性感,你的大脑会自动屏蔽两个同性。所以,你的第一眼是不重要的。而下一刻,你看到王子奇的房门关着,慕容唐的房门是开着的。这才是重要的。” 就风既明那一嗓子,谁都听得出是出了大事。慕容唐打开门确认妻子是否平安,何菲雅走出来,没顾得上关门。同时,范文出来并看到了他们。那么,为什么王子奇的房门没开?他为什么没有确认自己的妻子是否平安?他是不是知道于岚不在房间里? “不可能是王子奇吧?”范文反驳道,“他一直跟慕容唐在一起。” 说到这里,时骏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把东西拿出来,放下地上,抬起头对范文一笑,“你怎么就确定慕容唐不是王子奇的同犯?” 今夜,范文遭受了太多冲击,他的脸已经麻木。 时骏找到的东西是一个还算新的工具箱,打开箱子,看到里面存放了一套套崭新的钥匙,这是其它别墅所用的钥匙。 一堆堆的钥匙被依次摆放在地上,他看着C区少了一套钥匙,是02号别墅的。 “你要这些钥匙干什么?”范文不解地问。 时骏神神秘秘地笑道,“我找的是‘因’。好了,不能耽误时间。你去2号别墅看看。喂,挺大个老爷们,你怕什么啊?没事,外面都安全。” 许是看出范文的怀疑,时骏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们这回真没糊弄你,凶手一直在别墅里面,外面才安全。去吧,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声张,马上回去找我。” 范文咽了口唾沫,决定再信一次时骏。临走前,他拿了一把板子,看上去非常有武斗家的气势。时骏看着他走远,脸上的笑意沉淀下来,从口袋里拿出在慕容唐夫妇房间顺来的信纸,又把假手稿拿出来展开放在一打儿信纸上,纸齿相吻合,严丝合缝。 他的脸上刚有了些笑意,老王的电话打了进来。 结果在时骏的意料之中。慕容家与于岚家都是做生意的,互有往来。两家的孩子自然也多了些接触。六年前,四个人还没结婚,那时候只是刚刚确立了恋爱关系。有一次,四人在冬季出去滑雪玩,当时还有于岚的一个表哥。五个人玩的雪山极限运动,却遇到意外故事被困了两天两夜。被救出来的时候,救护人员还在他们栖身的山洞里找到一个包裹。五人都说不是自己的,一致口径说这包裹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有。救护队担心还有人被困,继续搜索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在山脚下发现两具尸体。都很年轻,从衣着上来看像是农村出来打工的。 “时骏,你在听吗?”老王问道。 “你继续。” “没有任何证据指明,两具尸体跟那五个人有关。但当时留下的报告上有提到过,在那个包裹里发现一瓶出事当天生产的矿泉水。很奇怪是吧?而且,在两个月前,那位表哥跳楼自杀了。” “先不说表哥的事。那两具尸体的身份确认了吗?” “这个不知道。关于尸体问题是另一份报告,我暂时拿不到。” 时骏正想催着老王赶紧拿到那份报告,老王告诉他已经联系上霍钢,霍钢出面跟当地警方协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八点左右。时骏没话说了,霍钢知道了这事,估计很快就会打来电话质问。心虚啊,时骏把霍钢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为什么不肯告诉霍钢实情?时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直觉吧,想要开口的时候,总会有种感觉,似在说:别告诉他! 08 再见风既明,这人仍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因手稿丢失的气恼和郁闷已荡然无存。时骏站在娱乐室门口,看看他,再看看陈列柜…… “怎么了?”风既明问道,“范文呢?” “我请他帮忙做些其他事。”说着话走了进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风既明面前。 两个人相互打量,揣摩。都想从对方的身上得到某些讯息,并有利地利用这种讯息。 须臾。时骏不是风趣地笑道,“问你个事。” “你说。”风既明笑道。 “手稿是你拿走的吧?” 闻言,风既明居然毫不惊讶,但,也没有时骏预料中的那么镇定。他深蹙着眉,紧抿着嘴角,说:“为什么这么想?” “反向推理。”时骏说,“如果有人偷了你的钥匙,趁着我们出去追赵伯那个时间进来偷走手稿,那么只能是何菲雅。” “为什么不是她?”风既明没等时骏说下去,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头。 时骏的手指着陈列柜,“你看。我用三把椅子和一根绳子把陈列柜周围一米半内围起来,里面撒了面粉。面粉整体面没有被破坏,这就是不可能的状态。” 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手稿是在洒下面粉之前被掉包的。 “你带着我需要的东西回到这里,我和让范文帮忙搬椅子拉绳子。当时我观察过另外三个人的情况。慕容唐夫妻俩忙着腻腻歪歪,没兴趣看我干活;王子奇昏迷不醒;那时候你站在陈列柜前跟我背对着背。我看不到你的时间大约是两分钟左右。我拉完绳子回身,你刚好锁上陈列柜的门。也就是在那两分钟里,你把真的手稿掉了包。从容地离开我的视线,看着我洒下面粉。” 言罢,时骏从口袋里拿出一打信纸来。他指着最上面还残留着没撕干净的纸齿,“这打信纸是我在慕容房间里找到的。等天亮你报了警,警方收集证物和所有人的指纹,就会发现,假手稿跟我手里这一打儿信纸上的纸齿完全吻合,鉴证组的人还会发现,假手稿上留有何菲雅或者是慕容的指纹。” 风既明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时骏,你回忆一下。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去过慕容唐的房间。如果你怀疑是我在给你准备东西的时候偷偷溜上去,拿了信纸,那就完全不合理。首先,我必须提早知道慕容夫妻回到房间休息、慕容在挂窗帘的时候看到后院的影子、我们所有男人都追出去。你明白了对吗?我必须事先知晓这三样条件,才能陷害何菲雅。” 对风既明的反击,时骏回以沉稳的笑容。说:“这种手段在反刑侦里叫做‘不诬而陷’。” 那应该是在他没到别墅前发生的事。风既明去了慕容的房间,看到何菲雅碰过了那打信纸,风既明便趁其不备,撕下了几页。即便被警方发现假手稿上有他的指纹,也能用:我家里的东西,我自然碰过。做合理的解释。但,假手稿上有何菲雅的指纹却大不一样。 “风既明。如果我没猜错,你原计划里没有假手稿一说。你拿走原来的手稿,只留下一个空盒子,这才是你的原计划。” “好吧,我输了。”风既明苦笑着举起手,似在表示自己的无害,“但仅凭这一件事,你并不能把我怎么样。人,都不是我杀的。” “对,你不是凶手。”时骏忽然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仔细看,你跟风既明真有七八分的想像,亲戚?” 这一次,对面的男人怔愣的格外逼真。时骏喜欢这种表情,喜欢到愿意让他永远只有惊恐! “真正的风既明还在牢里,是吧?”时骏问道,“因为通讯不方便,他没办法在每个细节上都叮嘱你做到尽善尽美,他真的该提醒你剪剪头发。而你……” 说道这里,时骏忽然愣住了。他看着被撕开面具的男人,看着他气恼的神情,不由得轻松一笑。 时骏说:“你……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别高兴的太早。”假风既明冷了脸,说:“你不过是看穿了我的身份。但是,你的任务失败了,手稿的确是丢了,不管是谁偷的,你没有守护好它。今晚死了两个人,你也没有找出凶手。你甚至不知道明哥的目的何在。” “你叫他明哥。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假风既明拿起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毫无愧色地说:“我也姓风,叫风既晨。” 时骏笑的很不厚道,“是堂兄弟吧?一个明,一个晨。你们哥俩都够飘忽不定的。” 好吧,风既晨先生很生气,狠狠瞪了一眼时骏。 这时候,范文急三火四地跑了回来,跑到时骏身边,在他耳边低语。时骏收敛了最后一点闲心,起了身看了看时间。 “走吧,去找慕容他们。” 他们上了三楼,敲响慕容唐夫妻的房门后久久无人应声。时骏一脚踹出去,房门应声而开。屋子里空空荡荡,哪还有慕容唐夫妻的影子? 时骏暗骂一声,转身便往下面跑。范文和风既晨也阴沉的脸色紧跟在时骏身后。 时骏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打开灯翻起自己的衣服口袋。 “这俩混蛋,偷了我的车钥匙!” 三个男人跑出五号别墅,范文还在后面急吼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时骏回头指了指风既晨,神色严正。风既晨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就是为了防他,才把车弃在半路,结果可好,成全了慕容唐俩人。 时骏也没心思质问风既晨:我为什么让你待在别墅里,不就是让你监视他们俩?你说说你都干什么了?俩大活人都走了你愣没看见?也没听见?老子真没白给你那一句评价,你真他妈的什么都不是! 从背后吹来的风雪好像一股强劲的大浪不停地袭来。三个人在风雪中疾行,连滚带爬,踉跄狼狈。二十分钟后,时骏终于看见了慕容唐夫妇。此时的慕容唐非常狼狈,他跟另外一个男人滚打在一起,从身形上看,那男人正是时骏苦苦寻找的赵伯。 赵伯居然将一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压到在地,手里的刀狠狠地刺向慕容唐的喉咙。 应和着何菲雅的尖叫声,一片血色炸开!时骏疼的嗷嗷叫嚷,挥拳将赵伯打到一边,咬着牙将留在手臂上的刀拔了下来!范文和风既晨趁机上前将赵伯控制住。 赵伯在压制下疯癫一般地嘶吼着! 放开我! 我要给儿子报仇! 雪崩事件中死者果然是赵伯的儿子! 时骏解开腰带勒紧手臂,减少血液的流失。而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慕容唐忽然大叫着扑向赵伯,大有弄死对方的架势。没跑出几步,被时骏一脚踹倒。 “疼死老子了。”时骏捂着伤口,低吼着,“回别墅!” 在范文和风既晨的帮助下,赵伯被控制的无力挣脱。慕容唐铁青着脸照顾何菲雅跟在时骏身边,一行人踏上回去的路。 进门的时候,时骏又让范文单独行动,他没有回答风既晨的疑问,闷着头走进别墅。 一楼客厅里,坐在地上的赵伯抬头怒视着时骏,哽咽着叫嚷,“他们害死我儿子和儿媳妇!他们都该死!” 时骏火了,“就算你杀了他们,你儿子你儿媳妇能复活吗?你这么干有意义吗?” “我一个土埋半截身的人,我怕啥?” 忽然,时骏大吼,“那你至少为孩子想想!那是你孙子对不对?你杀了人,孩子以后怎么办?” 时骏的话让温暖的客厅如坠冰窟,赵伯看了看他,遂低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焦躁的心情让时骏更加不想面的老人的眼泪,他猛地转身走到慕容唐面前,“你打算怎么办?自首,还是等我送你进去?”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慕容唐避开时骏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靠近了何菲雅。 手臂的疼痛让他的心情很糟。掏出口袋里的相机,让其他人看其中几张照片。 “这些照片是王子奇被杀,我回来之后拍的。你说王子奇走在你后面,站在玄关的时候忽然跑到外面,你紧跟着他出去。对吧?”慕容唐没有表态,范文替他向时骏肯定,当时的慕容唐就是这么说的。时骏点点头,“OK。按照你这么说,在我跟风既明出去追影子之后,王子奇返回屋内,但是他又跑了出去。那么,在玄关里,就该有他两出一进的足迹。你仔细看看我的相机,我的相机里有大家的足迹。我们几个的足迹符合进出的次数,但是王子奇的足迹却只有一出。” 那个时候,时骏和风既晨在别墅外,风既晨不可能返回去杀了王子奇。而赵伯正在跑向2号别墅,他也没有作案时间。算来算去,凶手只可能是慕容唐。 “简直是天方夜谭!”慕容唐讽刺着,“我为什么要杀他?你有证据吗?” “我也想问你,处于什么心态才敢在这里杀人。”时骏冷着脸说,“你们在几年前害死了赵伯的孩子,如果你们几个都守口如瓶,就算赵伯去告,也奈何不了你们。王子奇受了什么刺激杀了妻子于岚?” 没等慕容唐开口,风既晨忽然说,“或许我知道为什么。” 尽管时骏不愿意借助风既晨的力量,但事实表明,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击垮慕容唐的心理防线。 风既晨说:“于家人看不起王子奇,于岚几乎把他当成了奴隶,在外面还养了情人。王子奇也提出过离婚,但是……”风既晨笑了,戏谑地看着慕容唐,“家暴,并不只有男人对女人,有的时候女人也很恐怖。于岚为了家里的面子不肯离婚,并用当年的事实威胁王子奇,敢离婚就把真相公布于众。王子奇忍受于家人的白眼,忍受绿帽子,忍受于岚的家暴。当他得知于岚买过一大笔保险,受益人是他的时候,杀意的种子开始萌芽。” 风既晨的一番解释又让客厅的气氛沉重了几分。时骏忽然转了头,看着子坐在地上的赵伯,“王子奇决定动手的诱因是你?” 09 “他们做贼心虚!”赵伯用他满是脏污的手指着慕容唐,“当年,我去告过,但是他们财大势大,我去哪说都没用。王子奇甚至找人打我,威胁我!” 就是说,王子奇见过赵伯,知道他的身份。那么,时隔六年,再见赵伯王子奇是什么心情? 不对,仅仅是发现赵伯还不足以让王子奇杀了于岚。况且,要杀也是杀赵伯,跟于岚绝对没关系。 风既晨笑了,说:“慕容杀了王子奇这件事上,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你这不是放屁嘛!”时骏没好气地说,“没证据跟你们聊什么?“ 说着,时骏调出王子奇尸体的面部照片,“王子奇临死的表情非常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凶手是在他身后下刀,他看到的绝对不是凶手。” 时骏说,他查看过王子奇身前的石笼,在里面可容身位置上发现两只小小的手印。他把手印照片调出来,让众人看。 “我们离开后院之后,王子奇的确是看到了什么。但,那不是赵伯而是躲藏在石笼下面的孩子。他察觉到石笼下面有人,蹲下身去看,看到孩子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慕容也走到他身后给了他一刀。但是慕容没有看见石笼里的孩子,他蹲下身确认王子奇是否已经死亡,随后跑到别墅里,对着范文演了一出戏。” 那时候,范文在二楼正厅,随后,听见慕容唐一个人喊,喊着王子奇。先入为主的观念让范文以为王子奇跟着慕容唐一起回来,但突发性的又离开了玄关。而事实上,那时候的王子奇已经被杀。 慕容唐假装朝着前院大门跑来拖延时间,范文崴了脚,成全了慕容唐的计谋。恰恰是那一两分钟的时间,石笼里的孩子也跑出后院的门,回到二号别墅。 话音刚落。范文回来了,他抱着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男孩儿。 “小磊!”赵伯看到孙子,连忙起身跑过去,把孙子抱进怀里。风既晨跟变戏法似地拿出几块巧克力,走过去,蹲在孩子面前,“来,叔叔给你巧克力吃。” 孩子显然认识风既晨,接过巧克力大口吃了起来。风既晨很温柔地说:“告诉叔叔,你是不是去过后院?” 孩子胆怯地说:“爷爷不见了,我想要爷爷。” “然后呢?” 许是有爷爷在,许是信任风既晨。小磊用他并不算简练的语言,说出令人惊讶的事实。 赵伯一直都在院子里。孤独的孩子想爷爷,忍不住跑出来…… 被发现的赵伯在情急之下把孩子藏在石笼下,他引开了时骏和风既晨。 风既晨摸了摸孩子的脸,“小磊很坚强,是个男子汉。”被夸奖的孩子腼腆地笑了笑。随即,风既晨说:“给叔叔指一下好不好?是谁杀了那个看到你的叔叔。” 孩子的眼睛在屋子里巡视一圈,最后,短小的手指指向慕容唐。 时骏深深地吸了口气,“慕容唐,你还想狡辩吗?” 面对时骏的质问,慕容唐的反应是惊恐,是绝望。相反,一直处于弱势的何菲雅忽然将丈夫拉到身后,用自己单薄的身体面对时骏! “我的丈夫有权保持沉默!在见到律师前,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没有权利质问我的丈夫!” 这就是女人。当有人危害到她的幸福时,她会像战士一样挺身而出。哪怕,不顾真相,哪怕,颠倒黑白。 时骏看了眼躲在何菲雅身后的慕容唐,不屑地笑道,“躲在女人背后,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 被时骏的话刺激,慕容唐激愤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他指着风既晨,“都是他,都是他逼的!” 走到末路的慕容唐索性破罐子破摔。他说出当年在意外事故中,跟王子奇还有于岚的表哥害死了赵伯的儿子和儿媳。为了掩盖真相,他们跟两个女人说,那对夫妻去别处找山洞了。事后,王子奇和慕容唐才告诉自己的女友。 回到家后,慕容唐连续很久失眠,心惊胆战。有一天,王子奇忽然来找他,说风既明知道了真相。慕容唐格外诧异。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知道? 原来,那个滑雪胜地是风家的。死了两个人,风家全面介入调查,甚至比警方调查的更深入。随后,有那么一天,风既明忽然找到王子奇,一瓶酒、两个小时,轻而易举地把王子奇逼上了说出实情的绝路。 那时候,王子奇才知道风既明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他给风既明下跪,哭求他不要揭发他们。风既明只说,他没想过揭发真相,但作为害死两个人的凶手之一,王子奇必须随时听从他的使唤。 这件事,让王子奇变成了惊弓之鸟。他找到慕容唐商量,如何摆脱风既明。最后,慕容唐跟父亲说,风家准备对付我们慕容家,是个绝对不能忽视的对手;王子奇在准岳父面前献媚,假说风既明拉拢他,让他偷取于家公司的商业机密。于是,慕容家和于家准备联手搞垮风家。 还没等他们的计划完整,风既明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刑。但是,慕容唐的父亲和于岚的父亲仍旧不打算放过风家。于岚的父亲甚至动用大批人际关系,使用非常手段,霸占了风既明个人的公司和一部分存款。而慕容家在商业上不断打击风家。 风家树高根深,在风老先生力挽狂澜下,居然守住了一点家业。而风老先生也因为心力交瘁,耽误了病情,撒手人寰。 说完了这些,风既晨把真正的手稿拿了出来。 说实在的,时骏充满了好奇。他猜想着,会不会看到一位老人的怨恨,会不会看到一位父亲临终前的悲伤?真的打开了手稿,时骏才发现自己的猜想没一个靠谱。 手稿里全部都是手帐,一笔笔,被慕容家坑的金额、被于家夺去的生意损失,金额之高,让时骏咋舌。 看到最后,才看到风既明父亲留给儿子的一句话。 “我等不到你出狱了。好好守着家业,也不枉费我为你少活了十几年。” 真相看似已经大白,但时骏知道,还有很多事没有头绪。他叮嘱范文,“看好他们,我跟风先生谈谈。” 房间里,他们的门半敞着,可以看到客厅那边的情况。风既晨背对着房门,对着时骏,他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明哥说过,如果你抓住凶手,作为奖励,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 时骏咬牙切齿地反击,“老子真心不稀罕他的奖励!” 闻言,风既晨哈哈大笑起来…… “你明白了吗?”风既晨说,“明哥出狱,对于慕容家和于家来说就是噩梦。王子奇知道明哥有多可怕,他跟慕容唐商量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所以,他们答应了我的邀请。明哥说,他们是准备看局势的变化再决定要不要杀了我。” 风既晨以风既明的身份告诉王子奇:我出狱了,你们坑害我风家的债我们也该算算清楚。他让王子奇看到拥抱于岚,造成一种于岚即将把他推出去的假象。 王子奇先是看到了赵伯,提心吊胆,紧跟着发现于岚跟风既明有染。他很害怕。何菲雅深爱慕容唐,自然不会告发他;但是于岚,王子奇知道,那个可恶的女人绝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他。 王子奇狠心,想杀了风既明!但风既明留了一手“我一旦出事,当年的证据就会落入警方手中。”所以,他不得不找到慕容唐商量,怎么办?怎么才能解决现在的危机? 风既明杀不得,那么,跟风既明成了同盟的于岚就成了两个男人的肉中刺,眼中钉!况且,于岚死了他还能得到一大笔保险金。 慕容唐和王子奇商量了计划,相互做伪证,把杀人的嫌疑推到赵伯身上。无巧不成书,于岚竟然想去偷手稿,拿了刀返回的王子奇也趁机在娱乐室杀了她。 说到这里,时骏打断了风既晨:“于岚并不是去偷手稿,而是去勾引你。她跟王子奇早已没有感情,她不可能对着王子奇穿那种暴露又性感的内衣。她倒是对你这种伪君子有很感兴趣,况且,你还对她示好。一旦勾搭上你,于家跟风家的恩怨也能化解。所以,于岚趁着王子奇外出,换了衣服去找你。事实上,你看到王子奇了是吧?时间上,你应该看见他。” “我当然看到他。”风既晨说,“我看着他走进厨房,选了一把水果刀。但是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怀疑他的?仅仅因为范文看到他的房门没开?” “是那之后。”时骏坦言,“我看到烟灰缸里有三根烟蒂,同一个牌子。发现王子奇的尸体后我翻过他的口袋,找到半盒烟,却不是烟灰缸里的牌子。就是说,那时候在三楼客厅抽烟的人,只有慕容唐。” “但是你没有证据,我是不会出面作证看到王子奇偷刀。而且,你还没搞清楚,慕容唐为什么杀了王子奇。” 时骏没有回答风既晨的问题,他不想说,甚至不愿意面对分析出来的事实。但是,对于风既晨,时骏不可能让他逍遥法外。 “别傻了时骏。”风既晨笑道,“你不会那么做。” “你哪来的自信?” “你觉得,于岚的表哥真的是自杀?”风既晨信心知足地说,“是赵伯杀了他,我给赵伯制造机会,让他把那个男人从二十层高的大楼推下去。如果你告发我,就等于告发赵伯。” 风既晨的脸色阴沉下来,“两个年轻人来城里打工,好不容易在滑雪胜地找了份工作。乡下人实在,不要加班费也要把工作做好。这样的好员工,说没就没了?明哥认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后来才知道,遇到暴风雪山体塌方,小夫妻俩好不容易找到藏身的山洞,却因为山洞太小无法容纳七个人,被慕容唐三人推下山崖,被谎称已经走了。赵伯的心情谁能体谅?他的遭遇有谁来关心?我可以跟你实话,当年害死赵伯儿子的事件,明哥根本没有证据。他只是从王子奇嘴里诈出了真相,谎称握有确定性的证据。是他们心里有鬼,一错再错。” 王子奇却找人毒打了赵伯一顿,用他的孙子威胁他,恐吓他。如果不是明哥留下话,让我找到赵伯照顾他和孩子,赵伯当年绝对会跟三个人渣同归于尽。 风既晨指了指客厅的方向,“你看看他,今年五十八岁了。他能活着走出监狱吗?他进了监狱,或者被判死刑,小磊怎么办?” 赵伯杀了于岚的表哥,风既晨是留了证据的。就是说,一旦告发风家兄弟,赵伯绝对会被绳之以法。但!风既晨可以脱身,他甚至坦白地告诉时骏。当初风既明策划赵伯杀了于岚的表哥,就给他留了后路。小小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了赵伯所有犯罪过程,而风既晨游离在摄像范围之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时骏,王子奇杀了于岚、慕容唐杀了王子奇。能被你送上法庭的只有慕容唐和赵伯。我,还有明哥,我们会在旁边看着你,看着你毁了赵伯的晚年,看着你扼杀小磊最后一个亲人。 何去何从,时骏,你自己考虑。如果你决定告发我和明哥,我们随时恭候。 风既晨离开了客房的时候,时骏的手机响了,霍钢急切的声音真切地传到耳中。 我就在山脚,马上去接你。别乱来,等我。 时骏什么都没说便挂了电话,很快,霍钢的短信传来:为什么呷断怎么了时骏马别吓我照顾豪自己行吗 很多字都打错了,甚至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可见霍钢在编辑短信的手有多么着急。一时间,时骏的眼睛滚烫…… 孩子跑了进来,站在他面前仰着小脸,“叔叔,你哭了吗?” “没有。”时骏勉强笑着,“叔叔只是累了。” “那我给你捶捶。”小拳头敲打着时骏的大腿,稚嫩的声音说:“爷爷累的时候我就会给他捶捶。爷爷说你是好人,风叔叔也是好人,他说我以后也要做个好人。” 时骏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爷爷说的对,要做一个好人。” 尾声 太阳将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雪压制在晨曦中,霍钢带着人赶到别墅的时候,跑得浑身大汗。推开门,大声叫着:“时骏!” “我在这儿。”时骏在椅子上呆坐着,有气无力地回答。 霍钢捧着时骏受伤的手,数落着,埋怨着,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听着他的质问中夹杂着浓浓的关切,时骏脑袋一沉,顶在了霍钢的肚子上。 “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他落寞地说。 那一方,慕容唐拉着何菲雅走到角落里,抱着她,“王子奇疯了,他给我一把刀威胁我,让我去杀了风既明。不然的话,就会伤害你和孩子。我,我很害怕,一时糊涂就杀了他。菲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何菲雅憋着哭声,死命地捶打着慕容唐!骂他傻,骂他糊涂,骂他是个混账王八蛋!骂他的时候,手却紧紧扯着他,看着他被戴上手铐,带上警车。 这一边,霍钢拉着时骏也上了车。带着两具尸体,带着几家人的悲剧。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市区。路上,时骏始终没有开口,霍钢也不问他什么。只是不停地观察他的脸色。 “我没事。”时骏忽然笑道,“真的,就是手疼。那什么,你,给我两天时间行吗?” 霍钢必须马上赶回去继续开会。别墅案移交河天市警局办理,他托了关系给时骏要了三天的空闲时间。从那一刻起,时骏把自己关在卧室,整整两天没有出来。 第三天早上,萎靡不振的时骏接到一通电话。是风既明的,真正的风既明。 “我的计划还不够严谨,你救了慕容唐。”风既明说“时骏,我出狱了,这回是真的。你期待吗?” 时骏不语,只是听着。风既明也不说话,他们都保持了沉默。 须臾…… “还喜欢我的礼物吗?我让既晨精心挑选了玫瑰。” “风既明,你利用赵伯和风既晨铲除了两个对手,给你老爸报了仇。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找我。” “你明白。”风既明的口气中带了些笑意,“我为什么不找霍钢?为什么不找其他侦探?那是因为我了解你,因为你近乎于完美。” 是近乎于,而不是真正的完美。 正义是无情的。时骏有情,他明明知道,孩子对他的亲近也是风既明计划中的一个环节。却忘不了孩子天真的眼神,纯洁的笑容,忘不了孩子捶打在腿上的小拳头…… 风既明说他喜欢时骏,喜欢时骏有情。一场杀戮,赐给每个有需要的人,这是他们俩的秘密。一个只属于风既明和时骏的秘密。 01 2013年8月19号晚上21:00。 接到电话,警务人员一如往常地说出“这里是110报警中心”,紧跟着听到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杀我?” 警务人员询问他的现状,电话却忽然被切断,再打回去,对方没有接听。通过定位查询,很快锁定了报案人的位置。 晚上21:15。 暂住妹妹家的时骏哼着歌走出浴室,去厨房拿一罐冰镇啤酒解渴。准妹夫吕健从外面跑回来,进了门就吵嚷:“哥,薇薇,出人命了!” 噗的一声,第二口啤酒一点没糟蹋都喷了出来,时骏怔愣地看着吕健,“你说什么?” “人命案啊,咱家隔壁!”吕健比划着,说得绘声绘色。 本能作祟,时骏把啤酒罐塞给吕健,直接奔向门口。 隔壁别墅跟吕健家的格局一样,共有两层。尸体是在一楼,靠近后院的浴室里发现的。浴室也很宽敞,最显眼的就是倚墙而建的桑拿室。宽敞的玻璃窗,厚厚实实。同样厚实的玻璃门敞开着,警员们正在走格子。 放眼看整个桑拿室,打开门可见长条木质椅,尸体在门和木质椅之间,脚朝着木质椅,头部朝着门。尸体上穿着一条黑色的CK短裤,俯卧,两只手垫在胸下,双腿呈“人”型分开。 一位年轻的法医俯下身细看死者已经凝固的表情,狐疑地自语:“窒息?” “嗯,八成是。”吴法医年纪大些,跟着附和,“进来的时候门在外面锁着,里面都是蒸汽。什么都看不见。但是21点接到报警电话,现在是21:15……” 忽然,有人懒洋洋地说:“21点那时候这人已经死了。老吴,对自己有点信心嘛。” 闻言,众人下意识抬头。 时骏站在桑拿室外,身上穿着白色的丝质浴袍,头发还滴着水…… 吴法医双眼一亮,脸上露出笑容来:“时骏!嗨,怎么哪都有你呢?” “我妹妹家就在隔壁。”说着,时骏走进了案发现场,就势蹲了下去。 吴法医也严肃了起来,仔细认真地勘察了一些主要部位,疑窦丛生。他甚至再一次问第一次出警的同事,“你们确定报警时间是21点?” “报警中心有记录,没错。” “可是……”吴法医摇着头,“死亡时间至少在20:45左右。” “死因能确定吗?”时骏问道。 吴法医摇摇头,“现在不好说。因为高温尸体发生了变化,我要回去做尸检才能知道死因。不过,目前来看,是窒息。” 时骏并不想参与过多,跟吴法医打了招呼离开了案发现场。临走前,他留意了一眼桑拿房的房门,里面的两个把手别着一个…… 如果没认错,那应该是高尔夫球杆。 收敛了自认多余的猜疑,时骏爽快地离开现场。 这一夜,时骏睡得并不好,幻听一样总觉得那警笛声还在。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才渐渐进入睡眠。 8月20号早7:00。 时薇吃完早餐准备上班。时骏还穿着那件白色浴衣,没出门的打算。不过,倒是跟两人一起出了门,就当是闲着没事送送他们吧。 三人说说笑笑走出小院,一眼便看到案发现场外围了几个老头老太太。时薇这才想起说昨晚的事。 吕健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闻言,时骏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那位田先生为人怎么样?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为人倒是不错,对朋友啊邻居啊很热心。不过,对女人就不好说了。总是冷着脸。他家里本来有妻子和一个四岁的儿子。半年前因为感情不和分局了。孩子被爷爷奶奶接到外市抚养,妻子回娘家住。” 闻言,时骏挑挑眉。继而问到死者的经济情况。吕健笑着说:“能在这里买房子的都是有钱人,田贝迪就更不用说了。纯土豪!”说着吕健忽然拍了一下大腿,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我听说这半个月来,田贝迪已经找过两次警察了,说有人要杀他。警察也来过一次,跟他谈了很久。他只能提供对方用了变声器什么的,听不出是男是女。警方似乎是觉得他精神不大好,就没当回事。” 精神不好,这个意思太广泛了。时骏问道:“田贝迪是不是再婚的?” 吕健立刻瞪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时骏撇撇嘴:“两口子感情不和分居,女方却不带走孩子,一定不是亲妈!” 走在他们身边的时薇扑哧一乐:“哥,你真讨厌。” 好吧,分分钟窥伺了人家的家庭隐私什么的,是很讨厌。但,时骏却不以为意。 吕健再一次对大哥表示了由衷的敬佩,并认真回答:“现任妻子比他小十一岁,非常美丽,而且气质极佳。”说完,意识到时薇冷冰冰的眼神瞧过来,“但是,我不喜欢那种类型的。我就喜欢娇蛮一点,可爱一点,有点男孩气的妹子。” 时骏瞥了眼满意的妹妹,无奈地摇摇头,调侃准妹夫,“你这样不行啊。男人怎么能被女人吃得死死的?” 不等吕健开口,时薇冷笑着对哥哥说:“有本事你这辈子别结婚!” “我是不婚主义者。” “所以啊,你跟霍大哥真是志同道合。” 一听这话时骏不乐意了:“姓霍的跟我差好几个档次呢,别这么糟蹋你哥!” 时薇贼兮兮地笑着:“你说什么?” “我说:‘那姓霍的阴险小人跟我不能比!’” “哦?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成了阴险小人。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霍钢从绿化带那边走过来。蓝裤白衫,一副银色的无框眼镜,将他斯文儒雅的气质显露无遗。 “你来干什么!?”时骏刻意后退一步,面色不善地看着霍钢。 霍钢驻足,似笑非笑地说:“看过尸体了,有什么看法?“ “什么都没有!”时骏白了霍钢一眼,“我就是出来散步的,这里的事跟我无关。不对,所有的事都跟我无关。您忙着霍队长,再见!” 时薇一把手揪住自家老哥,笑着跟霍钢打招呼:“早上好霍大哥。我哥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别客气,往死里整。” 霍钢笑眯了眼睛:“今天把你哥借我吧。” “不借!”时骏怒喝。 时薇扯着自家哥哥,把人推到霍钢面前:“快拿走!不还给我都可以。” 可怜的时骏没机会为自己谋福利,便被霍钢拉着走进小树林。 “你放手!”时骏甩开了霍钢,神色不愉。霍钢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咱俩那点破事现在不提。你知道昨晚的死者是谁吗?” “田贝迪,一个做生意的。” “不止如此。他还是风既明的合伙人。” 风既明是一个很有心计,没啥人味儿的混蛋。他着实给时骏造了很大的麻烦,可以说:是时骏想“尽全力送进监狱蹲一辈子”的头号敌人。 “田贝迪的死跟风既明有关?”时骏问道。 “现在不能下定论。”霍钢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闲杂人才放开了说,“风既明出来之后我一直在调查他。山顶别墅案结束,风既明频繁与田贝迪的妻子见面,后又招揽了田贝迪。不过,我一直纳闷,他们谈了快半年,风既明迟迟不肯签最后的协议。这与他刚认识田贝迪时的热情完全不符。” 时骏有点诧异:“风既明夺人所爱?” “最初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田贝迪跟风既明搭上线之后,那女人跟风既明也疏远了。反倒是田贝迪跟风既明越走越近。” 时骏更加诧异,质问霍钢:“这些情况怎么不早说?这都半年多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霍钢无奈地叹息一声:“告诉你什么?调查风既明是我个人行为,跟你、跟官方无关。” 时骏哼哼一笑:“你就是不想我再跟风既明对上是吧?得得得,我也没兴趣听。你还想说什么?” 霍钢也不能跟时骏把每个问题掰碎了揉开了说,他只能坦言昨晚20点整,死者田贝迪在家中约见了风既明,风既明准时赴约,20:20左右离开死者家。21:00田贝迪打了报警电话。 02 这里面说没风既明的事,霍钢是不信的。而让他最为担忧的是:风既明会不会是冲着时骏而来。毕竟,时骏因为新家没装修好却提早卖了旧房,没地方住才搬到妹妹、妹夫这里来,已经有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风既明酝酿出新的计划。 霍钢说:“该区的分局把田贝迪案移交给我,我调取了报警中心的电话记录,跟田贝迪的声音做了核对。” 时骏立刻紧张起来:“结果呢?” “打报警电话的,正是田贝迪本人。” “不可能!”时骏毫不犹豫地反驳。 霍钢回头看了眼案发现场的方向,似自语地说:“的确不可能。法医给出了确切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的20:30——20:50之间。”言下之意,9点整的报警电话,不应该是田贝迪本人。但是,声纹不会说谎。 “那说谎的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田贝迪的鬼魂?别闹了大哥,这话说出来,你信吗?” 面对时骏紧逼而来的反驳,霍钢无暇顾及。他沉声道:“昨晚发现了新线索。在死者别墅内的茶室里,找到两个杯子。杯子里有水,其中一个检查出含有大量阿托品。” 闻言,时骏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尸检报告出来没有?” “没这么快。还不能确定死者是否服用了过量的阿托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不会有人自己把阿托品溶在水里喝下去。” 有些话霍钢不能摆在桌面上说,只能在私底下跟时骏说说。他做了一个假设:假设那两个杯子,是田贝迪招待风既明时用的,那么里面的阿托品会不会是风既明做的手脚? 还不等时骏开口,霍钢已经否定了自己的假设。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风既明想要杀一个人,绝对不会使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但!时骏的表情冷了下来:“这件事跟风既明绝对脱不了干系。走,去现场看看。” “你想穿着浴袍破案?”霍钢忍笑,“嗯,风景倒是这边独好。” 时骏红了脸,急忙跑回去换衣服。 再一次踏入案犯现场,时骏直奔霍钢提到的茶室。 茶室位于一楼最里面,连着通向后院的小门。房间不算大,二十多平米。采用了日系榻榻米的风格,简约风雅。榻榻米中间,是一张漆成古铜色的小矮桌,上面被标记了两个杯子的位置。可以想像出,当时有两个人各坐在矮桌的一边,面对面。 接过霍钢递过来的照片,时骏看到两个杯子是透明的玻璃杯。一个杯子有2/3的水,另一个杯子有一半的水。 霍钢说,阿托品就是来自那半杯水。可见,的确是有人喝了。是谁?田贝迪,还是风既明? 时骏揣着满肚子的狐疑走出茶室,看到对面也有个房间。推开门,里面的摆设表明,这是一件小型的会客室。干净整洁,好像很少使用的样子。在茶色玻璃台上,摆放着黑色的电话分机。 这时候,门外又来了一批人。其中有认识时骏的,便调侃他是霍钢的万年跟班。霍钢推了推眼镜,淡笑道:“我的跟班不是老王吗?” 老王幽灵一般冒出来,盯着时骏:“小哥,不要抢我的饭碗啊。” 懒得搭理这些没眼色的家伙,时骏戴好了手套,准备开始工作。霍钢从不在工作上拘束他,倒是老王,每次在现场见时骏都充满了好奇心。 老王积极地跟在时骏身边,问道:“茶室里还找到一样东西。”说着,神神秘秘递上已经用证物袋包好的东西。 很漂亮的一根簪子,上面镶嵌着红、黄、白、绿四色水晶,做工精巧,造型典雅。一看便知贵得要死。时骏问老王在哪里找到的。老王遥指着矮桌的桌角,说卡在下面的,光是坐着,或者是站着,完全看不到,趴下去的时候才发现。 时骏不厚道地哼笑了两声,却只问:“田贝迪有人身保险吗?或者是死后财产分配书,类似遗嘱的东西。” “还没查到这一步呢。”老王捏着嗓子说,“怎么了,你怀疑……” “去查一下。争取今天下午给我结果。” 老王立刻表态:“您就擎好儿吧!” 刚走出茶室,时骏的眼睛一亮。老王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时骏一脸坏笑地说:“我去看美人。” 美人?老王顺着时骏的目光看向门口,真的发现一位很美的女人。哦,死者的妻子来了。老王本要跟上,却被霍钢抢先一步。 霍钢抓住时骏的衣领直接把人甩到了后面,冷着脸瞪眼:“去看现场!” 时骏笑嘻嘻地钩住霍钢的肩膀,说:“挺漂亮个人,可惜了。” 霍钢斜睨着时骏,时骏自顾自地说,“丈夫被杀。昨晚就通知她了,她今天早上才来。该说是比较稳重呢,还是心里有数呢?” “有什么数?”霍钢乐了,就知道时骏准是怀疑了死者的妻子。 时骏撇撇嘴:“我要说她是嫌疑人,你肯定要跟我要证据。我现场还没看呢。” 霍钢一瞪眼:“那你还不快去!” 这会儿,尸体已经被法医带走,鉴证组的人仔细勘察着所有的东西。时骏好像没事人一样半倚在墙上,钩钩手指,叫来年轻的小警员:“跟哥说说,报警电话是手机还是座机。” “座机。”小警员谨慎地说,“死者家里有一部母机,三个分机。师兄们正在提取指纹。” 时骏厌烦地咂咂舌。心说:可移动的分机就有三个,这样一来很难判断出报警电话是在哪个电话、什么地点拨打出去的。具体位置分析不出来,很多线索都无法理清。 他暂时搁下疑问,又问道:“死者家属除了妻子之外,还联系到谁了?” “还有死者在本市的几个亲属。死者的父母住在外地,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到。” 时骏点点头,没再为难小警员。他把老王抓进来,要所有的记录。 翻翻找找后,时骏捉摸着说:“案发现场的门在里面被球杆‘插’死了。如果是死者自己弄的,当然,如果是他弄的,这个案子就是‘离奇自杀’了吧。那如果不是他弄的,而是凶手。那凶手该有多二?” 老王摸摸下巴:“如果是凶手弄的,怎么出去?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是防止被害人出去,那也应该在外面动手脚啊。” 对,结症就在这里。 为什么案发现场的门是在里面被动了手脚?说是自杀,几乎不可能。割脉、服毒、跳楼、上吊,一心求死有很多不遭罪的死法。死者干吗要活活把自己蒸死?还怕受不了痛苦,在门上插了根擀面杖?太滑稽了! 换个角度想凶手这么做的可能性也不大。就像老王说的那样。在里面“插”死了门,凶手怎么出去?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到这里,时骏迈步走出了案发现场。 他径直走到客厅。看到死者妻子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只是样子很憔悴。时骏偷偷问老王,那位是谁,老王哦了一声,回道:“死者的表弟,黄芪。” “死者妻子呢?” “叫林娜。”老王说。 林娜今年只有二十八岁。虽然年轻,却一脸的老成,这或许跟她的心情有关,毕竟死了丈夫。 林娜素颜朝天,神色黯然,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家。 时骏走过去,安慰几句后问到关于田贝迪的一些个人情况。林娜深深吸了口气,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 或许大家都不会相信。田贝迪的死,她并不难过。怎么说呢?可能是心凉了吧。其实,林娜早知道田贝迪在外面有人。她自认还很年轻,不值得为一个负心人耗费青春。只是田贝迪不同意离婚,所以林娜才搬回娘家住。 这点事时骏并不觉得意外,不过,林娜口中的“外面有人”跟案子是否有关?林娜很坦白地说:“虽然我很讨厌那个女人,但命案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我不能说她想对田贝迪怎么样,但是……田贝迪一直不肯离婚,那个女人耿耿于怀。前阵子我还听说,那女人瞒着田贝迪干了什么事,为此,田贝迪动手打了她。” 对于出轨的丈夫,林娜还可以说几句公道话。虽然田贝迪很差劲,但从来不会打女人,即便女人的巴掌扇到他的脸,至多就是一走了之。所以,可想而知,那个被田贝迪打的女人干了一件很欠揍的事。 时骏心说:你行啊你,在黄芪的面前说人家表哥你丈夫的不是。黄芪居然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你们俩是不是有猫腻。 当然,心里的话时骏不会说的。他问出来的话,却是比这个问题更加尖锐:“为什么嫁给田贝迪?” 林娜愣了愣,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转头看了霍钢一眼,似乎想表达,时骏的问题你不觉得不妥吗。 霍钢只是笑笑,不置一词。时骏似乎对这件事很执著,又问了一遍。 林娜有些尴尬,她微微挺起胸膛,说:“为了钱。” “他呢?”时骏继续问让林娜尴尬的问题,“你们才结婚没多久吧?他在外面找了别人,这不大合理。” “你很聪明,时骏。”林娜淡笑着,“喜欢我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母亲,我现在的婆婆。在我看来,对他来说娶了谁都一样。” “田贝迪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结怨?” 听闻时骏的问题,林娜居然笑了,只是很苦。她说:“我不能给你们提供很多线索,因为我完全不了解他。他的生活、朋友、工作,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从不跟我说这些。” 03 林娜喝了一口水,长吁了一声,“说吧,还想知道什么。” “昨晚20点到21:30你在哪里?”时骏挑眉看她,笑道。 “在外面。本来昨晚在医院加班。我仔细些说吧。”林娜不急不忙地说道,“我在新开发区买了一套房子,刚装修好。昨天下午忘记关窗户,我想起来的时候19点多。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去给新房子关窗户。你留意昨天的天气预报吗?说是有大雨。” 的确,昨天的天气预报是报了有雨,却没下。这一点,时骏仔细记下来,随后,问道:“具体时间呢?几点走的,几点回去的。” “走的时候大约是不到19:30,回去的时间我很清楚,是21点刚过一点。” 时骏和霍钢不动声色,而一旁的警员已经心领神会了,悄悄离开,去核实林娜所说的情况。 “那就这样,谢谢你的配合。”说完,时骏起身,迈开步子的同时对着黄芪钩钩手指,“黄先生,跟我来。” 起身的时候,时骏的手自然地按着霍钢的腿…… 余温在腿上尚未退去。霍钢心如明镜,对林娜微微一笑:“林女士,去现场看看,我们需要你的一些帮助。” 林娜坦言:“分居后我没回来过,未必帮得上忙。尽力吧。” 就这样,时骏带着黄芪,霍钢带着林娜,都走向了浴室。 看到时骏和黄芪站在桑拿房外面,霍钢带着林娜进了桑拿房内。 外面的时骏当作没看到霍钢,却发现黄芪的眼神一直随着林娜转动,不由得在心里暗道:这猫腻味道太浓。 拍了拍黄芪的肩膀,时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知道这个桑拿机装在哪里吗?” “就在旁边。”说着,黄芪带领时骏走到桑拿房一侧。 桑拿房的一侧摆放着一个磨砂质地的屏风,将后面的桑拿机和两个脏衣篓隐藏起来。黄芪指着桑拿机说这个东西很好控制,只要设定好温度和时间,蒸汽分分钟就能出来。 时骏拿出口袋里的一支笔,对着设置按钮戳来戳去。 这部桑拿机最高温度可达80℃。时间控制也有选项。有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可选。时骏戳来戳去之前留意过最后一次设定数字。温度80℃,时长无限制。昨晚使用桑拿房的时候,应该就是这些数值。 桑拿房里面,霍钢已经对林娜讲完了田贝迪死亡时的状况。并请林娜说些田贝迪的一些生活习惯。 林娜微微蹙起眉头,说:“他有轻微的洁癖。一年四季,每天都要洗澡蒸桑拿。他蒸桑拿的时间比较长,不到一小时不会出来的。“ “中途不出来透透气?”霍钢问道。 林娜说:“他只是打开门,放一下空气而已,不会出来。” “平时,桑拿房的清洗护理都是谁做?” “都是他自己做。”林娜叹着气说,“但是每个月他会请专业的工人来做一次彻底的清洁。我说过,他有洁癖。你们也看到了吧,这个家,即便没有女主人也是一尘不染的。” 霍钢犹豫了片刻,试着说:“他的那个,我是说‘外室’不会来帮他打扫吗?” “据我所知,不会。”林娜没把话说得特别肯定,“他还没到那么不要脸的地步。没离婚就把外室带回来。而且,他在外面给那个女人买了房子,条件可比这里好。” 这时候,留在外面的时骏还对着桑拿机戳来戳去,戳得兴致勃勃。一不留神力气大了,笔头在玻璃显示器上留下一道划痕。时骏咂咂舌,有点不耐烦。 黄芪提醒他:“很滑的,你还不如用手。” “用手会留下指纹。说不定上面有凶手的指纹或者是汗液,不能破坏。”时骏说着,继续戳。 “哎!你不能戳那个。”黄芪情急之下上去把时骏的笔推开,又在方才那个红色按钮上按了两下,“这个红色的按钮是报警器,你这么按下去整屋子都会断电的。” 时骏眨眨眼:“这不是没断吗?还有电啊。” 显然,黄芪也有些糊涂了,纳闷地说:“以前是断的啊,这次怎么了。” 闻言,时骏的神色一凛,猛地抓住黄芪的手腕。黄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你,你干什么?” “走走走,跟我走。”时骏貌似很急,带着黄芪朝着后面走,边走边嘀咕,烟瘾犯了。黄芪不好说不去,只能跟着。 站在后院的空地上,黄芪婉拒了时骏递过来的香烟。时骏自顾自地吸上一口,这才打开话头:“还是老话。你表哥跟人结怨了吗?” 黄芪不解地看着时骏:“如果有,我刚才就告诉你们了。” 是这样吗?时骏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狐疑,毫不掩饰地传递给黄芪。黄芪了然,不由得蹙了蹙眉,说:“虽然我在表哥的公司里有股份,但从不参与他的生意。我只是个等年终分红的小股东而已。而且不瞒你说,我哥这人比较神经质,他不愿意我们到他家来。我也是只在必须要见他的情况下,才会跟他接触。而且,还要提早联系他。” “你最后一次见他时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的事了。” 时骏点了点头,抬眼朝着入室门看了看,随后横挪了一步,挡在黄芪的面前,低声问道:“田贝迪的那个外室,你认识吧?见过没有?” 黄芪看上起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时骏也不催他,只是一直看着,光是这样,已经叫黄芪有些紧张。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才说:“见过。不过没什么交集。” 时骏笑了:“在你看来,林娜好还是她好。” “我哥觉得……” “不不不,我不是问你哥的看法,我是问你。以你的审美、眼光来衡量,她们俩哪个好。” 黄芪越来越尴尬,时骏笑着调侃他,这点最基本的判断都没有,是个爷们都会把两个女人做个比较吧。听过时骏有些戏谑的调侃,黄芪才略有不满地说:“当然是林娜好。端庄大气,温柔,还识大体。” “那个女人呢?不是都说,路边的野花才最香吗?” “那女人也不差。咱说公平点的。”黄芪放松了下来,脸上也带了点笑意,“你要说怎么漂亮,她真比不上林娜。她是属于那种,很有味道的。味道你懂吧?” 一番询问下来,基本确定了黄芪对田贝迪、林娜两人的感情定位。这会儿,时骏还是不着急,很巧妙地引开了话题:“你是跟林娜一起到这里来的?”见黄芪点了头,他又问道,“你们俩怎么联系上的?” 黄芪说,昨天晚上接到警方电话,知道田贝迪出了事。他当然要立刻联系一下林娜,虽然她跟田贝迪分居,毕竟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两人在电话里约好,今早一起过来。 时骏熄灭了香烟,拍拍黄芪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从口袋里拿出簪子,一脸街头卖盗版光盘的贼样,低声问道:“这簪子不是林娜的吧?” 黄芪本来就被时骏的各种反常搞得云里雾里,猛一见他手里的簪子着实一愣,随即摇摇头:“不是……吧。我没见过。” 时骏笑了笑。大摇大摆转身走开,走到入户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老王,老王拉着他走到角落处,低声说:“黄芪从昨晚19点到21:30一直在康威健身会所。他有自己的教练。你亲自去问问吧。”老王把调查来的情况和地址给了时骏,时骏再也没耽搁,直接离开了案发现场。 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霍钢大约也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心里不免多了几份担忧。 如果田贝迪的案子没有风既明的影子,时骏是不会参与的。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祟,他认定了田贝迪的死绝对有风既明的一笔。 接到时骏电话的时候,风既明的眼睛一亮,脸上竟然有了三分笑容。 “你能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风既明笑道,“是哪里又死人了,还是你抓到我的小辫子了?” 风既明的调侃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时骏不愿跟他做口舌之争,直说:“田贝迪死了。” 电话那边的风既明久久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正经地说:“太遗憾了。怎么,你要找我取证?” “出来,见面。”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时骏直接挂断了电话,发了短信,把见面地址给了风既明。 一小时后。风既明优哉游哉地推开了康威健身会所的大门,顺着短信摸到二楼的一个单人按摩间。 时骏穿了一身运动装,坐在小沙发上喝着运动饮料,见到风既明,既不冷漠,也不热情,随手指了指按摩床让他坐下。 风既明解开西装扣子,边端详着时骏边笑道:“我出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你。你好像变了很多,比以前稳重了。” 时骏开门见山地说:“你跟田贝迪什么关系?” “他昨晚21:30之后死的吧?死在家里了?” 时骏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风既明很随意地靠在床边,笑道:“你能介入此案是因为霍队长。但是田贝迪的家不在霍队长的主管范围内。田贝迪的案子要通过派出所到分局,再到市局,最后才能落在霍队长手里。而他找到你,也需要一番时间。从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推算一下,田贝迪只能在做完九点半之后死亡。” 04 听完了风既明的分析,时骏嘲笑道:“一个罪犯玩起了推理,真他妈的让我笑掉大牙。” 风既明哭笑不得:“好了时骏,我出来后没做违法的事,不要这么针对我好吗?” “不要跟我偷换概念,你跟田贝迪到底什么关系?昨晚为什么去见他?几点去的,几点走的?” 风既明夸张地挑起眉毛:“一口气问这么多,你得容我想想。”不等时骏开口,他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我走的时间应该是20:20到20:22之间,他送我到门口,屋子里的电话忽然响了,他回屋接电话,我自己出了院门。” 通话记录需要详查了,时骏想。继而,他问风既明是怎么认识田贝迪的。 “通过林娜。”风既明倒是坦白,“林娜的哥哥林海,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候他们家很穷,我帮过几次。然后,嗯……林娜很漂亮,我还很单纯……” “你就直说勾搭到手不就得了。”时骏白了一眼风既明,“你单纯过吗?” 风既明苦哈哈地表明,他也是有过青葱岁月的人。至于林娜,虽然美丽,却很爱钱。风既明恰恰不喜欢这一点,谈了半年的恋爱就分手了。当然,风既明跟时骏坦言,不过是一场游戏。家里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平凡的女子。 对风既明的感情问题,时骏没啥兴趣,话题也几句带过。随后,风既明说:“我也是无意间遇到林娜的,知道她的婚姻很不幸福。” “然后你趁虚而入了?”时骏惊讶地看着风既明。 风既明也惊诧了:“乱想什么呢?我出来之后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滚蛋。说正经的。”时骏厌恶对方的玩笑,几乎要动怒。 风既明见好就收,忙不迭说起真正的原因。 原来,林娜是想自己做生意,于是,求到了风既明头上。风既明说,我可以给你提供商机,但是资金你要自己想办法。林娜哪里有钱,但风既明的商机实在太好,林娜再三思量后,找田贝迪借钱。 风既明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明白了吗?就算林娜是他妻子,一下子拿出几千万来田贝迪也是不甘心的。所以,他跟我见过几次。见面后,我发现田贝迪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很值得合作。” 于是,问题接踵而来。田贝迪和风既明通过林娜相识。两人却甩了林娜,自立门户了。难怪,田贝迪跟风既明搭上线后,林娜疏远了风既明。 风既明的话锋一转,“林娜请了一个三流侦探调查我们的合作,想要抓住点什么,毁了田贝迪的生意。我不会允许一个女人在我眼前搞鬼,这件事我通知了田贝迪。田贝迪不打女人,但不是说他的女人都老实。” 林娜不老实,那位外室也不老实,从田贝迪口中得知林娜所为,自己做主派人去骚扰了林娜的父母。恶劣而又老套的手段,有时候也会见效。田贝迪因此狠狠扇了外室一耳光。林娜得知后,找风既明大吵了一架。 时骏想起林娜所说的不知道那女人干了什么被田贝迪打了的言辞,更加觉得涉案人之间的关系微妙。 思及至此,时骏笑了,看着风既明:“你一直都很擅长这种挑拨离间的把戏。怂恿别人,自己却躲在被窝里。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吗?就为这个。” 风既明也不恼火,对着时骏笑意不减,他说:“时骏,其实我们俩很像。我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而你不愿意放弃所谓的‘坚持’。但是你坚持什么了?人情世故还是善恶?你自认为善恶分明,你真的分得明明白白?来来来,咱们仔细分析一下,你认为因我而死的人,哪个不该死。” “就算他们该死,也轮不到你做主!”时骏怒了。 显然,时骏的愤怒让风既明非常满意。他起身走过去,站在时骏面前缓缓弯下腰,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靠近时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走廊里,忽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安逸的气氛。风既明硬生生被时骏踢了出来,跌倒在走廊的地上,捂着肚子干呕。时骏大步走出来,表情狰狞,起脚狠狠踹到风既明的肋骨。闻声赶来了几个人,西装革履的经理惶急地扶起了风既明:“风先生,需要我们报警吗?” 风既明咧着嘴,惨笑。 其余的两个人已经拦住了怒气冲冲的时骏,时骏指着风既明:“你要还是个爷们就别跑!” “不跑。”风既明抹掉嘴角的血,“一个正经商人被打,当然要报警。我跑了,警察找谁取证?” 听说风既明准备报警,经理立刻让服务员拨打报警电话。时骏却很意外,他没想到风既明居然玩这一手!隔着两个人,时骏的手指点了点风既明:“你还真有出息!” 甩开拉着自己的两个人,时骏转身回到了按摩房。风既明居然也跟着过去了,经理越看越糊涂,却不敢多言。只好带着服务员一同跟着进去。 风既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湿巾缓解脸上的疼痛。时骏瞪他,好像准备活活把他瞪死一样。风既明嘶嘶两声,对着虎视眈眈的时骏说:“下手太狠了。” 他的话音未落,时骏的手机响了。是老王打来的电话。 老王说得很急,听上去气喘吁吁的。他告诉时骏,刚从保险公司出来,已经查到了田贝迪的确有一份遗嘱和一份高额的人身保险。受益人是相同的。 遗嘱上写明:如果本人意外死亡或因疾病死亡,名下不动产归孩子所有。在孩子未成年前,有父母代为保管。个人存款、两家公司股份都留给父母和孩子。 人身保险上的受益人同样是父母和孩子,但多了一位,就是他妻子林娜。林娜所得,只有一百万存款。 一份保险,一份遗嘱,都没提到外室或者是黄芪。最后,老王说,人身保险的金额高达三千万。 时骏不由得满腹狐疑。田贝迪死了,直接受益人是他的父母和孩子,显然,杀了田贝迪的凶手并非这三个人。 老王不愧是霍钢的跟班,他还调查了一些情况。比方说:黄芪在田贝迪的两家公司里只占有3%的股份,林娜压根就没有股份。田贝迪的那个外室就更不用说了,根本没她什么事。 要说是为财杀人就没什么立场了。就算田贝迪死了,那几位也得不到什么。 时骏正思索得入神,外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这一声不止让时骏变了脸色,就连看好戏的风既明,也在眼底冒出一股阴戾的狠辣。 尖叫声来自他们房间的隔壁,一间双人按摩房。尸体趴在地上,脑袋被打得血肉模糊。时骏推开堵在门口的人,扯了一条湿巾垫手,轻轻扭转尸体面部。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死者居然是他的第一嫌疑人——黄芪! 两个小时前,黄芪还被他耍得团团转。而此刻,却成了一具尸体,躺在他的眼前,还有余温。 确认黄芪已经死亡,时骏看了腕表:11:35。 凶手还在附近!这是时骏的第一个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时骏对门口的会所工作人员大喊:“看住走廊,不能让任何人出去。”话音未落,时骏跑到窗口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吓得服务人员惊呼不已,只有风既明淡定如初。 从二楼跳下来便是健身会所临街的大门一侧,也是他停车的地方。时骏把车直接开到门口,刹车声发出刺耳的声音,横在门口,谁都别想出来,谁都别想进去。 他踩着车踏跳进了大厅内。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吵吵嚷嚷、骂骂咧咧,让时骏赶紧把车开走。他阴沉着脸不做回答,径直往楼梯口走。一个魁梧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疾言厉色:“你是谁?敢在这里闹事!?” 时骏急着回去勘察现场,自然无心跟男人周旋。恰好这时,风既明从二楼走了下来,他笑呵呵地开口:“梁经理,我在二楼都听见你叫嚷了。安静些吧,吵得人心烦。” 揪着时骏的男人抬眼看着风既明,胆怯了。风既明施施然走到正厅,瞥了眼男人还抓着时骏的手,“你打算抓到什么时候?” 梁经理点头哈腰地道歉,时骏冷冷地瞪着风既明。后者耸耸肩,笑道:“我只是不满有人在我眼皮底下搞鬼。”言罢,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说起来,我还没有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你临场发挥,来吧,让我开开眼界。” 时骏知道,对方有意激怒自己。当务之急,还是黄芪的案发现场。 黄芪的死在时骏的意料之外,可以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刚刚怀疑到黄芪,这人在两个小时后就死了。是谁走漏了风声?对此事了结真相的只有霍钢一人。时骏认为,就算自己爹娘会出卖他,霍钢也不会。 不是霍钢,那会是谁? 认真勘察着尸体和现场情况,时骏的脑子越转越快。黄芪的脑部收到硬物重创,凶器就在现场内,是一个十公斤的杠铃。黄芪趴伏在地上,脑后枕骨骨碎,凶手应该是在背后下的手。 案发现场是正方形,并不大。大理石地面,平滑光洁。尸体处于地面中间。时骏在脑海里还原凶案发生过程。 黄芪很有可能是跟踪自己而来,进入这个房间后,独自待了一段时间。有人敲门,或许是他约的,或许是不请自来的。来者,黄芪一定认识,否则不会背对着来者的方向,放松警惕。而来者显然是准备杀了他,在黄芪转身的时候用准备好的杠铃打中了黄芪的脑后。 来者,也就是凶手。丢下凶器逃离现场,从地面的血泊大小分析,凶手逃离到他们发现尸体,之间差不多相隔了三分钟。 时骏用椅子做了一个简易的隔离带,保护现场。随后跑到二楼吧台,见到方才那位巴结风既明的会所经理,问道:“二楼有监控器吗?” 经理是个明眼的人,猜到时骏跟风既明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当下不敢有所敷衍,告诉时骏:只有在楼梯口那边安装了一个监视器。或许是巧合?发生命案的房间处于拐角。拐角处的四个房间,游离在监控器范围之外,也就是所谓的死角,监控器拍不到。 时骏说:“没关系,你把监控记录单独拿出来,马上就会有人跟你要。还有,把门童和黄芪的单人教练叫过来。” 经理还想打听点内幕,时骏已经反身走了回去。 05 很快,门童和黄芪的教练都来了。时骏没有让他们进入现场,就在门口问了几个问题。 首先,他问教练:“黄芪今天有约定吗?” 教练摇摇头,说都不知道黄芪来了。 “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19:30左右来的,21:30左右走的。我没全程陪着。” “几点到几点?” 教练很吃力地回想着,最后还是不好确定时间。只能给出他离开黄芪的个大概时间范围,是19:40——21:10。 教练说:“他每次来都会锻炼两个小时,所以我掐着时间回去看看的。我们俩聊了十分钟左右,他走的。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时骏打发了教练。回过头来问门童,黄芪来的时候有没有印象。门童很认真地回答:“有的。他是老顾客了,我们都认识。特别是今天,我对你们俩的印象很深刻。” “为什么这么说?”时骏问道。 门童说:“先生你是第一次来,所以我对生面孔多留意一些。你进去出差不多十分钟他就来了,还跟我打听来着。” 时骏一蹙眉,“打听什么?” “你啊。黄先生描述了你的外貌,问我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来过。” 听到这里,时骏恨恨咬牙! 他怀疑的是风既明给黄芪通风报信,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黄芪是意识到自己怀疑到他。而真正有马脚的地方,一定是这个健身会所,所以黄芪才尾随自己过来。那么,这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时骏的困境中永远少不了霍钢。这人总是来得很及时。他控制住了楼下的状况,匆匆上了楼。一看时骏的脸色,就知道黄芪的案子怕是不比田贝迪的案子简单。 但时骏却明白地说:“想要找到杀害黄芪的凶手不难。我封锁了整个会所,凶手不可能跑出去。” “那你琢磨什么呢?”霍钢问道。 “动机和理由。” 在田贝迪家里,他首先怀疑了黄芪这一点不假。他没明说,即便是霍钢也是通过多年合作的默契察觉到的,可霍钢也没说。他只是在时骏离开后,叮嘱下属着重调查黄芪。 霍钢也同意时骏的猜测:黄芪已经有了预感,时骏在怀疑他。仅是如此而已,黄芪怎么会被杀? 说到这里,时骏拉着霍钢走到僻静的角落,低声道:“我怀疑田贝迪案是多人作案。” 霍钢挑挑眉,“理由呢?” 时骏提出“高尔夫球杆!” 多年来的了解和默契,让时骏省了很多口舌。直接跳到结果,说:“这样算起来,能够了解田贝迪生活习惯,知道什么东西收拾到什么地方的,只有一个人。” 霍钢沉沉地吸了口气——林娜。 所以,当时时骏让黄芪看了那根水晶簪子,是想借黄芪的口透露给林娜,这也是给林娜下了一个套。结果却让他格外吃惊。 田贝迪的案子并没有让时骏觉得有多么困难,霍钢的看法也是一样的。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两人同时都感到头疼。霍钢坦言,如果林娜昨晚的行踪证词是真的,她几乎没有作案时间。 从医院到新开发区必须经过南区的河阳路,只要调出河阳路的监控就可以确定她是否说谎。换个角度看,就算她从河阳路转去田贝迪家,也需要半小时的时间。医院方面证实了她在21:10回去。 在九点整,还有一通报警电话。假设报警电话是林娜搞鬼,她也需要打完电话再返回医院。21:10是不可能出现在医院的。 所以,从时间上来分析,林娜不是凶手。 复杂的情况不止这些。时骏坦白了约风既明在这里见面的意图。田贝迪跟风既明关系匪浅,那么黄芪认不认识风既明?田贝迪的死与黄芪有关,这里面有没有风既明的作用?风既明跟黄芪又是什么关系? 为了验证这个怀疑,时骏才把风既明约到康威健身会所。显然,这里的人都认识风既明,甚至愿意讨好风既明。时骏不信黄芪跟风既明没关系! 霍钢忽然觉得,他们落入了一个圈套。他说:“黄芪来这里是为了你,那么,他是否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见风既明?” 不等霍钢的话说完,时骏猛地反手扣住了他的肩头:“跟风既明合作的人,除了田贝迪还有谁?” “没了。最近,只有田贝迪一个人。” “如果田贝迪死了,他的财产是不是就会落在林娜手里?” 霍钢斜睨了时骏一眼,心照不宣。他利落地联系了老王,做了一系列的部署。时骏也是行动迅速,走到吧台前,要看监控录像。 8月20号12:00。 从田贝迪家出来的林娜,开着车朝着父母家的方向去。中午正是堵车的高峰期,林娜的耐性几乎快被磨光,狠狠按着喇叭,徒劳地催促着前面的车动上一动。 长长的车龙一眼望不到头,林娜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该死的堵车!她咬咬牙,回到车里。林娜的脸色很不好,可以看出明显的疲态。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电话,却不调取电话号码,似乎在犹豫,也似乎在等待。 就在她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走来,敲敲车窗。 来人是交警,礼貌地请林娜出示驾驶执照,确认无误后,低声说:“很抱歉林女士,耽误您一点时间,请跟我到旁边车里合适一些情况。” 林娜很想发火!为什么找我?我又没有违反交通规则!但,她忍住了冲到喉间的怒吼,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有什么问题吗?” 交警笑道:“当然没有,我们只是请您协助合适一些情况。” 交警很年轻,举止得体,且非常有礼貌。林娜烦躁地咂咂舌,还是打开门跟着他走出了这条堵得要死的主干道。 在健身会所的安全调度室里,监控的时间被定格在11:10也就是时骏进入按摩房的时间,随后慢慢播放。11:15分风既明进入画面;11:20黄芪匆忙的身影也进入了监控器范围。奇怪的是:他靠近每个房门,听了几秒。最后在时骏的房间门口听的时间最长,有一分钟左右。随后,他返回吧台,跟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带着他回来,打开了时骏隔壁房间的门。 这么看来,黄芪只知道时骏到二楼,却不知道具体的房间。 11:20之后经过监控器的有七个人,四个男人,三个女人。这些人都没在发现尸体后走出来。紧跟着,便是时骏殴打风既明的一幕。 霍钢无奈地看了时骏一眼,时骏满不在乎地说:“他欠揍。” 话音没落,画面里已经是发现尸体后的混乱场面。霍钢低喝一声:“停。” 时间定格在11:37! 两人瞪着眼睛,仔细过滤每一个出来的,进来的人。最后,霍钢拿着资料,做了对比。指着在11:37从里面走过监控器,身穿粉色浴衣的女人,说:“田贝迪的外室,何媛媛。”说着,霍钢亲自动手查找,看到在11:06何媛媛走进去,走到监控器范围之外,进了某个房间。 经理说,何小姐常年包下了那个房间,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都归她一人使用。这房间跟案发现场斜对着。 时骏哼了一声:“难怪拿了一个十公斤的杠铃,再重点,她也拿不动。” 既然已经发现了嫌疑犯,就应该立即请回去喝茶聊天。可时骏总觉得哪里别扭着,充满了让他不安的违和感。他跟霍钢商量:“她应该知道这里有监视器,只要调查一下人际关系,马上就会暴露。” 霍钢沉思片刻,对协助他们的经理说:“你把昨晚七点到九点半之间的监控调出来看看。” 时骏明白了霍钢的意思。如果说是何媛媛杀了黄芪,那么目的一定是因为时骏怀疑到了他,也就是所谓的灭口。姑且不说黄芪被怀疑并跟踪自己到了康威健身会所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单说何媛媛,如果她杀黄芪是出于灭口的目的,那么,黄芪、何媛媛都参与了谋杀田贝迪一案。 但,时间上有很多差误。 黄芪从昨晚七点半到九点半都在会所,没有作案时间;而何媛媛的还有待调查。 霍钢首先看了大门口的那一个。在19:15,看到黄芪一边擦汗,一边跑到楼门。 “停一下。”霍钢说,“这身装备不对劲。” 时骏也看出来了,便问经理,“黄芪流了很多的汗,呼吸频率加快。这不像刚下车的。昨天晚上,他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经理连连摇头,说这是黄芪的习惯。 黄芪是康威健身会所的黄金VIP,所有人都认识他。他还有个习惯,来健身不会开车,都是跑步过来。原因不外乎两点。一,他的家距离会所很近;二,黄芪这个习惯已经有好几年了。 对于黄芪的习惯,霍钢和时骏不置一词。他们继续看下去,在21:50看到黄芪还是那身运动装,跑出了健身会所的大门。 时骏对霍钢低语:“教练告诉我,昨晚黄芪一个人锻炼的时间大约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没人注意到他。21:30教练找到黄芪,陪他聊了十分钟左右,加上洗澡的十分钟,大约在21:50黄芪走的。”言罢,朝着经理钩钩手指,“你们这里还有后门吗?” “有一个后厨的门。” 霍钢一直冷静地听完了时骏和经理的对话,遂道:“从这里开车到田贝迪家,往返需要一个小时。” 教练离开黄芪的时间大约在19:30,假设:黄芪装模作样练了一会儿,从后门溜出去。再取车,到田贝迪家。 溜出去、取车大约十分钟足够。那么,他可能在20:10左右出发赶往田贝迪家,到达时间大概是:20:40。 假设:20:40黄芪把田贝迪塞进了桑拿房,死亡时间被截止到20:50。桑拿机在十分钟内能闷死一个人吗? 21点,报警电话打给110中心,黄芪就是再傻,也不可能逗留现场,他必须立刻就走。21点返程,三十分钟的路,回到健身会所的时间就是20:30。但是,教练说,这个时间里他已经找到了田贝迪。仔细推敲,他没有作案时间。 虽然没有分析出黄芪的作案时间,21点这个问题,却让时骏察觉到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要先找到何媛媛。 06 找到何媛媛的时候,她还在美容休息室,趴在床上哭得声嘶力竭,乍一见几个陌生男人进来,也是傻了。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时骏不得不承认,黄芪的审美还是很到位的。何媛媛不及林娜漂亮,但,这女人看上去很干净,再配上水汪汪的眼睛,啧啧,我见犹怜。 霍钢对女人的眼泪一向没啥感觉,他需要先确认她的身份:“你是何媛媛?” “你,你们是谁?”何媛媛抽噎着问。 霍钢说:“你哭什么?” “你管得着吗?” 时骏在一旁挑眉,这女人还挺娇蛮。霍钢不为所动,拿出证件来让她看个仔细,并坦言是来调查田贝迪一案,并未提及黄芪。 何媛媛一怔,随即便是泪如泉涌。 “冷静一点。”霍钢说,“为什么哭?” “1小时前……我,我才知道他死了。” 下意识的,霍钢和时骏相互看了看。时骏先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他的表弟,黄芪。” 1小时前?不就是11:00,刚好是黄芪快到会所的时间。 时骏说:“何小姐,能不能把你的电话给我看看。” 何媛媛很配合,电话给了时骏。在查看通话记录时,时骏发现了黄芪的号码在11:02分呼入,通话时间3分24秒。 时间吻合,情况却有些怪异。 霍钢又一次问何媛媛,跟黄芪通话的时候,他是否问她在哪里。何媛媛摇摇头,说:“他很急,情绪也不好。他对我有很大意见的,他其实,其实是打电话来骂我。说我是扫把星。”何媛媛意识到出了事,没心情跟黄芪计较,却没想到,黄芪说田贝迪死了,被人杀死在家里。何媛媛还以为他在开玩笑,黄芪直接挂断了电话。这时候,何媛媛才意识到,田贝迪真的出事了。 说着说着,何媛媛又开始哭了起来。 霍钢的脸色沉了沉,说:“黄芪也死了。” “我,我看见了。”何媛媛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你们,不会怀疑我吧?”发现面前的两个男人不予回答,她惊诧地瞪起眼睛,大声说道,“不是我!” 是与不是,谁都不能断言。霍钢能做的,是必须把何媛媛带回去,接受调查。 带走了何媛媛,自然要让会所的客人自行离去。霍钢叫住了要去找风既明的时骏,说:“你是想回去审何媛媛,还是再去现场?” “审何媛媛。”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霍钢不留痕迹地应了下来,说:“那你跟何媛媛那辆车,路上敲打敲打。” 借着敲打何媛媛的理由,霍钢把时骏直接塞进了车里,转回头,看了眼也准备上车的风既明。 事实上,风既明也被请去了警局。因为,风既明是最后一个见过田贝迪的人。 片刻后,时骏看着风既明被霍钢带去一间小会客室。时骏不想多接触风既明,至少现在不行。所以,他跟着老王,带着何媛媛进了霍钢的办公室。 何媛媛的脸色愈发苍白。进了办公室,哇的一声放开嗓子哭了。时骏和老王都有些诧异,也有些不适。看着何媛媛哭得惊天动地,都不好开口了。好在时骏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大姐,哭两声行了。别没完没了的。” 老王无奈摇头,对时骏,他真是没辙的。 何媛媛被时骏的态度弄愣了,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还是不是人?!” “生物学的角度上来看,我是。”时骏没跟何媛媛客气,“别废话了行吗?赶紧说说,你为什么要杀田贝迪。” “不是我!”何媛媛拍桌怒起,俯视着时骏,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尖,“你不要信口开河。凭什么说我杀了人?他就在11点给我打了电话,骂我一顿。然后……我在休息室听见吵嚷,出去才知道有人死了。明白了吗?凶手不是我!” 时骏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何媛媛面前,冷着脸问道:“昨晚20:00——21:40之间,你在哪里?” “在鑫贸影城看电影,我自己一个人。” 谈话到了这里,有人拿着证物走了进来。时骏一把接过直接塞进了口袋。动作很唐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时骏再问何媛媛:“你最后一次去田贝迪家是什么时候?“ “冬天。”何媛媛回答得很迅速,“那个地方我不愿意去,就算他请我去,我也很少会答应。今年年初,他生病了,我买了药给他送去。” “昨晚你自己去看电影了?哪部电影?几点到几点?” “最近新上映的《抓虫高手2》,19点场。我下午先去影院附近购物,因为懒得再换停车地方,就走路过去,晚到了半小时。散场时间大约是21:30。”说着,何媛媛还提到了票根。随时可以拿出来给时骏看。 时骏对票根似乎没啥兴趣,转头告诉老王:“去影院附近调查一下,何媛媛的车在不在。” 老王点了头,出去办事。时骏从口袋里掏出证物,放在何媛媛面前:“是你的吗?” 何媛媛只看了一眼那根水晶簪子:“不是我的。” 时骏哦了一声,抬眼,看着何媛媛的眼神意义不明。对方不满地瞪着他,“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这根水晶簪子,是在现场找到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骏忽然笑了,正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打开门,看到一脸不耐的法医。 法医是认识时骏的,两人没少联手恶整霍钢。在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战友了。法医对着时骏招招手,意识是:单聊。 站在大办公区的角落里,法医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先说健身会所现场的情况吧。指纹收集很难,公共场所,无关性指纹太多。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何媛媛的指纹。从血泊形状和血流量看来,凶手打死死者后转身就走,没有再靠近尸体。其他情况还在调查。” 时骏憋了口气,长长地吐出来,说:“那田贝迪的尸检呢?” 法医说:“田贝迪体内并没有检查出阿托品。” 不是田贝迪喝的?时骏诧异。 法医继续说:“但是,死者体内检查出一种神经类毒素,俗称‘小韶子’、‘疯人果’。” 小韶子的果仁煮熟了就像糖炒栗子,香甜可口。但是它可不像它的味道那样香甜,食后会引起中毒症状,中毒者会发生呕吐、言语增多、幻觉、兴奋狂躁以及不眠多疑的状况发生。有的时候,还会发生打人毁物、行为异常的情况。 尸检结果,死者田贝迪是慢性中毒,时间差不多有半年多了。 法医说:“我把死者家中与饮食相关的东西全部拿回来,逐一检查。在一个盐罐子里找到了被碾成末的小韶子。” 据法医说:放在瓷罐子里的盐是进口的高级海盐,很贵,也很有营养。找到它的时候,它不在厨房,而是在酒吧台里。酒吧台里还有一个小冰箱,里面存放了很多进口啤酒,科罗娜、德国黑啤等等。法医推测,田贝迪可能有喝啤酒加盐的习惯。 这种习惯并不罕见。盐可以使喝下去之前的啤酒的气体更加多地析出,这样就不会有胀肚感。 听过法医讲述的情况,时骏的笑意晦涩不明。 回到办公室,时骏神色如常,问何媛媛:“田贝迪有喝啤酒的习惯吗?我是说在家里。” “有。”何媛媛冷静了下来,但态度上还是很厌恶时骏的,“他每天回家都喝一瓶,睡觉前再喝一瓶。他不贪酒,这只是习惯而已。” 需要问的事情很多,可惜,短信铃声再一次打断了时骏。看着霍钢发来的信息,时骏微微勾起嘴角,笑了。 “何媛媛,你可以走了。”时骏忽然说,“但是不可以离开本市,我们随时都会找你。” 一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何媛媛急急起身,质问:“我的包呢?” 她的包被带走检查,这会儿还没送回来。时骏叫来一位兄弟,去问问包的情况,随后,一改方才的冷漠严肃,笑嘻嘻地问:“何媛媛,田贝迪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健身做美容,心够大的啊。” “不然你还想我怎么样?”何媛媛撇嘴冷笑,“要我跑去他尸体前大哭一场?我算什么?我有那个资格吗?” 一时间,时骏好像看到何媛媛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很快,有人拿着何媛媛的包回来,时骏亲自送她出去。刚巧,遇到了霍钢和风既明。猛一见风既明,何媛媛泫然欲泣。风既明的表情柔和下来,轻声安慰了几句。时骏在一旁翻白眼撇嘴。 霍钢偷偷告诉时骏:“等会跟你细说。让他们俩一起走。” 他知道霍钢打什么主意,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把空间都让给穿着警服的哥们。风既明将何媛媛带在身边,很绅士也很礼貌。他们一行人朝着大办公区门口走。 自动感应门缓缓拉开。随着阻碍视线的房门打开,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面面相觑。这一刻,时骏满意地看到了风既明脸上稍瞬即逝的惊讶。 门外的那人也有些惊讶,比起风既明来却是合情合理。时骏欣赏过两种不同的惊讶,便笑呵呵地对外面的人说:“林娜,又见面了。” 林娜恍惚了一下,蹙蹙眉点点头。 时骏并没有再跟林娜谈什么。送走了风既明和何媛媛,霍钢拉着他去了田贝迪的案发现场。 07 一路上,霍钢说起风既明的供词。 风既明面对霍钢的时候,很规矩,或者说很坦诚。反正不像对时骏那样,明枪暗箭,刀光剑影。 让霍钢惊讶的是:含有阿托品的水是风既明喝了。 风既明说那种感觉很糟糕,察觉到水里有问题的时候,他起身告辞。 这是风既明的原话:“我不可能跟一个给我下药的人单独在一起,我更不知道他想对我干什么。我当然要尽快离开。昨天晚上我们只谈了不到二十分钟。按照计划,我们就算谈一夜都有可能。” 霍钢自然不会相信风既明的话,却也没撕破风既明伪善的嘴脸。他问道:“你离开死者家中的时候,死者什么状态?” “很着急。”风既明想都不想,便说,“我们要谈的是合作项目的最后一项,很重要。谈妥了,第二天就会签合约。谈不妥,就是拉锯战。而且,我突然告辞,也没说理由,田贝迪当然着急。” 时骏咂咂舌,“这孙子在你眼前倒是老实。” “他是故意针对你,你就不能冷静些?” 对霍钢的提醒,时骏回以嫉妒不满的瞪视。霍钢也来了脾气,数落时骏不要什么事一牵扯到风既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是故意要拉时骏下水,时骏明知道还朝着坑里跳。 闻言,时骏直接火了,跟霍钢吵嚷起来:“我怎么不冷静了?每次都是他来招惹我,我主动找过他吗?倒是你,瞒着我搞东搞西,这么长时间半点口风不漏。山庄案结束你就把我骗到外省,足足待了两个月才回来,妈的屁事没有!” “你没完了是吧?”霍钢终于愿意为那件事做个解释,“风既明出狱就找你麻烦,你能轻饶了他?他是刑满出狱,不是越狱。你针对他,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怎么办?我让你走,你就死倔,我不找个理由,你能走吗?” “你那是骗!” “我是为了你好!” “老子不需要!” 快速刹车的结果就是让时骏险些撞到挡风玻璃。时骏虎着脸怒视霍钢,霍钢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用力,骨节突出,泛着青白。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霍钢摘掉眼镜,捏捏眉心,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你走吧。以后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时骏狠狠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看着时骏越走越远,霍钢的脖子都快扭断了,也没追上去把人拉回来。他狠狠一拳打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响彻云霄。 从警校认识到现在,两人吵架的次数数不过来。吵了也就吵了,时骏没往心里去。况且,眼下还是案子重要。直觉吧,时骏总觉得这案子的关键就是时间。 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纹、东西,说是一无所获也不为过。想要在物证上下手,打开一条路,怕是会消耗很多时间。 老王从医院得来的调查结果是,林娜在19:10驾车离开医院,21:10到医院。从医院到田贝迪家,单程就需要45分钟。就是说,林娜没有作案时间。 何媛媛呢? 时骏想:假设她在看电影的中途离开,必须在散场前回去。散场时间是21:30,就是说,她至少要在21:20就回到影城的停车场。从影城到田贝迪家需要30分钟,推算结果,何媛媛离开田贝迪家的时间是:20:50。 的确是与死亡时间吻合,但是,20:50是田贝迪死亡的最后时限,说白了,何媛媛到了田贝迪家,田贝迪已经死了。 距离田贝迪案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现在,已经是晚上21点。时骏一个人坐在马路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看着有说有笑的路人。恍惚间,他忽然有点想什么人,什么人的臭脾气,什么人的冷言冷语。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时骏很自嘲地笑话自己——矫情! 被他想起的冷面先生此刻也不好过。带着手下的队员们再次勘察现场,这会儿已经没人敢靠近他。脾气太古怪,都不知道为啥发火,没人愿意做炮灰不是?个个离他远远地,唯独从影院赶回来的老王,极富献身精神! “霍队,我回来了。”老王擦着脸上的汗。 霍钢站在桑拿室里,看也不看身边的老王,冷着脸说:“我又不瞎。” 艾玛,这是怎么了?老王偷偷看同事,看到好心人的嘴巴张张合合——跟时骏吵架了。 老王叫苦不迭! “霍队,你让我查的情况有着落了。”不等霍钢指示,他自顾自地说,“何媛媛的确是在银城看电影,她的车就停在影城旁边商厦的胡同里,有人看到晚上20点她的车还在。我做了核实,散场时间是21:30,她取车离开的时间是21:35。” 不止何媛媛的时间调查得到核实,林娜那边也有了结果。通过道路监控系统显示,林娜的车在19:20驶过河阳路。如果是她杀了田贝迪,只能在打过报警电话后离开,但是21:10她已经回到医院。故此,没有作案时间。 至于黄芪,他的车并不在家,21:00驶过市中心广场,朝着康威健身会所的方向去。但是有个问题很古怪。市中心在田贝迪家相左的位置上,从健身会所到田家,再到市中心,以此推算,田贝迪从会所出发的时间至少要在19:20,那时候他还跟教练在一起。这个跟死亡时间不符。老王也在调查昨晚是谁开了黄芪的车,暂时没有消息。对,可恶就是这个!黄芪死了,没人知道昨晚驶过市中心的车是谁在开。 霍钢的眉头紧了又紧,片刻后,才说:“你给时骏打个电话。” 时骏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还在马路上坐着。他的确是被时间、地域问题困住了,而且,还有风既明这个一隐患。 本来看似很简单的一起谋杀案,怎么越查越复杂呢?、 接到老王的电话,时骏只说了一声“我听着呢”,便再也没有开口。直到老王没话可说要挂断,他才问:“20:20——20:25之间,田贝迪家的座机通话记录查出来没有?” “不说这个我差点忘了。查出来了,没有呼入,也没有呼出。啥都没有。”老王咂舌,怀疑是风既明说谎。 时骏也有点怀疑风既明所言不真,但是,为什么呢?图什么呢? 有些事,时骏看得透彻,但有些事他很难理解其中的意义。比方说:林娜既然不爱田贝迪,为什么要嫁给他?为钱?得到了吗?林娜什么都没得到,不管是田贝迪活着,还是死后。何媛媛图什么呢?钱?她的下场还不如林娜。除了一栋房子一辆车,她还得到什么了?田贝迪的遗嘱和保险受益人中,都没她的名字。 黄芪呢?暗恋自己的堂嫂,却又离不开堂哥的经济支持。他图的是什么? 风既明…… 两名死者,两名涉案女人,在风既明眼里有什么利用价值? 最后,时骏拍着大腿愤然起身!他就不信找不到乱麻里的线头儿! 与此同时。 霍钢在两个案发现场来回跑,带着一组人,饭顾不得吃,水顾不上喝。相比他们的繁忙,却有人悠然自得地在家中品着美酒。 风既明坐在摇椅上,手中晃动着盛着红酒的杯子,半眯着眼,嘴角带笑。他的堂弟风既晨,坐在一旁,脸色惨白。风既明道:“这一次算是给你的教训,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明哥……”这一声叫得,百转千回,“我是担心你。“ “不,你该担心的是那位女士。”风既明品了一口酒,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你猜,时骏需要多久的时间才会找到真相?”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再过两天,他还找不到,这案子就没办法结束。” 风既明还是笑着。他说:“你啊,太小看时骏了。不要以为他真的容易冲动。他‘司令塔’的绰号不是白得的。” 说了几句话,风既晨的紧张缓解了不少,也放开了说:“时骏又一次破坏了咱们的计划,我怕被他发现。” “发现什么?”风既明好笑地斜睨着堂弟。说发现是必然的,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这就是时骏跟咱们的差别。凡事,时骏都要铁证,没有证据他不能随便出手。咱们一样吗?找铁证?铁证出来的时候咱们也死了。所以,在值得掠夺的物资面前,先下手为强才是正确的。最后,风既明放下酒杯,“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风既晨不想走,担心风既明。风既明只说有些累了,不想看到任何人。这时候,风既明的电话响了,风既晨拿起来看了看:“明哥,是何媛媛。这女人也太蠢了!” 风既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向卧室。脚步在楼梯前戛然而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还再响的电话,似自语地说:“也许,我们应该多一些体谅。” 电话送到风既明的手里,他笑道:“晚上好,何小姐。” 风既明的口气带着笑意,电话那边的何媛媛却是不怀好意:“风先生,我们就不必客套了吧。我知道,是你杀了贝迪。” 短暂的沉默后,风既明放声大笑。何媛媛恼怒地质问:“你笑什么?”风既明反问她:“你知道死亡时间吗?” “20:30到20:50。”何媛媛回答。 08 风既明说:“这个时间我在车里,道路监控器会拍摄到我的车。” 何媛媛冷笑一声:“只是拍到你的车,谁能证明你就在车里呢?” 风既明好整以暇地蹙蹙眉,苦笑一声:“的确,道路监控设备拍不到车内,甚至连车牌都很难拍清。遗憾的是:我的司机,还有我的堂弟,都在车里。我有两个证人。” 何媛媛却不以为意,继续威胁:“我知道你有杀贝迪的理由。这点证据,还是贝迪留给我的。风先生,他要拿出几个亿来投资,能一点准备不做?能一条退路没有?我现在是没有指证你的证据,但是我把田贝迪留给我的东西交上去,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况且,一个刑满出狱的人,更容易引起警方的怀疑。” 最后,风既明还是不温不火地说:“何小姐,你想要什么?” 何媛媛立刻回道:“八千万。” 风既明笑了…… “何小姐,不管田贝迪留给你什么,你都可以交给别人。我支持你这么做。我甚至可以给你写份‘弄死风既明小分队’的名单。” 风既明的态度刺激了何媛媛,这位看似很有教养的女人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妈的等着坐牢吧!” 看着嘟嘟响的电话,风既明直接丢给了风既晨。风既晨有些紧张:“明哥,田贝迪真的拿了咱们的把柄?” “怎么可能?”风既明笑道,“没有那种东西,他拿什么?别听何媛媛信口开河。” 风既晨想了想,无法理解地说:“她不知道警方在她的电话里安装了窃听器吗?” 风既明没有回答。 五分钟后。老王的电话再次打给了时骏。 老王给时骏的不只是何媛媛跟风既明的通话录音,还有黄芪的情况。 经过调查,老王找到一个计程车司机。根据此人交代,19号案发当天上午10点,黄芪找到他,说晚上跟朋友喝酒不好开车。作为代驾,他要在晚上20:30到黄芪指定的地点把黄芪的车开回家。钥匙就放在小区警卫室。 “他的指定地点在哪里?”时骏迫不及待地问。 “田贝迪家附近。” 接下来,时骏挂了电话,回到车里,反复听何媛媛、风既明的电话录音。不知道那几句话里到底有哪些吸引他的东西,足足听了半个小时。 不得不承认,何媛媛愚蠢的行为让时骏找到了乱麻中的线头儿。在车里把笔记本挖出来,时骏链接个人热点,调出电子地图。 将医院、影院、健身会所、市中心、河阳路、田贝迪家做了线连。刚好形成一个五芒星的关系。而河阳路就在五芒星的中间。 晚上23点整。时骏大口咬着汉堡风风火火杀回康威健身中心。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一进门,就看到霍钢正黑着脸,对经理试压。听到动静,霍钢扭头看到了时骏。 两两想望,一时无语。 霍钢眉头蹙得紧紧的,大步走到时骏面前:“来干什么?” 时骏和霍钢的目的相同。都为了监控而来。 再一次看到监控,他们把时间锁定在早上,也就是何媛媛进入会所的时间9:00。从监控里看到,何媛媛在跑步机上消耗半小时,休息10分钟后上二楼,做了美容。出来后,又去了三楼的游泳馆。随后,回到二楼房间,看似是睡午觉的。 再看到何媛媛出来,就是11:37分,发现尸体之后的事。 反复看了几遍,时骏暂停下画面,说:“这丫头不穿鞋。” 一脸冷汗的经理急忙解释说,二楼不需要穿鞋,在楼梯口那边客人都要脱下鞋子,保持地面干净。有很多人不愿意穿会所提供的拖鞋,干脆光着脚走路。这一点时骏是了解的,因为他就是光脚一族。 此刻,时骏笑得格外开心,拍打着霍钢的肩膀:“赶紧把法医找来。顺便让老王跑跑腿。”拍完了人,却没听见回应。一扭走,才看到霍钢还冷着的脸。 时骏望望天,这人还没消气呢。 这一晚,法医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肚子火气没处放,因为时骏和霍钢都不在。 凌晨2点,霍钢打开车库大门,带着时骏走了进去。 负责警员手捧着本子,跟他们做检验汇报。这辆车属于林娜,在中午11点半接到刑警队电话,必须拦住林娜后,有交警那边协助,很快找到了林娜。 其后,按照霍钢的要求,彻底检查了林娜的这辆车。其结果很是微妙。警员吐了好久的专业泡泡,在时骏听来就是:算那女人命大,就这车再开10分钟肯定出事! “人为的?”霍钢问道。 警员严肃地点点头:“做得很巧妙。不出事检查不出来,亏着我经验丰富。” 时骏瞥了眼霍钢,笑得贼兮兮;霍钢视而不见,接过报告签了字,转身就走。 8月21号3:30。 正睡得香甜的风既明被手机铃声吵醒,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反而兴致勃勃地走出卧室,拿起桌子上的手机。 “时骏,这么晚了还找我?” “你自己在家?你那弟弟在吗?” 风既明说不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时骏不跟他玩花样,直言,开门。 偌大的客厅只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台灯,时骏很不喜欢这种柔和的,令人提不起精神的灯光,自作主张打开了室灯,客厅顿时明亮得有些刺眼。 风既明倒了两杯水,放下,笑道:“我家的水,敢喝吗?” “你为什么要杀林娜?” 风既明一愣:“你这么说,有证据?” 时骏摇摇头:“有证据,来的人就不是我了。” 闻言,风既明哑然失笑:“好吧,算我说话不谨慎。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做。” 时骏有些不耐烦:“风既明,跟你打交道,我不会藏着录音笔和窃听设备。我知道你谨慎,不可能露出什么马脚。这话,你就当是我自己闲着没事唠叨吧。” 显然,时骏的态度让风既明有些意外。 时骏自顾自地说:“田贝迪跟你之间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但我相信,你不会杀他,因为你们的接触太频繁了,你杀他,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你曾说,林娜试图破坏你跟田贝迪的合作关系,当时我没在意,后来想想,那时候你就在暗示我。” “哦?”风既明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我暗示你什么?” “林娜和何媛媛之间的关系。” 从接触案子到现在,从别人口中得到的,关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结果是:林娜看不起何媛媛,视如敝履;何媛媛不招惹林娜,厌恶至极。表面上看,她们并没有交集。 但事实上,两个女人之间不但有交集,还有关乎切身利益的关系。 “比方说?”风既明不急不躁地问。 时骏神色坦然:“何媛媛找人威胁林娜父母,林娜肯定知道。按照正常女人的思维套路,她要闹的人该是田贝迪,而不是你;何媛媛不是傻子,林娜插手你们之间的问题,轮不到她出面。换句话说,你跟田贝迪的合作中,何媛媛不会受益,也就谈不上损失。没损失她找林娜的麻烦干吗?找林娜的麻烦,不合理;而林娜得知此事后,不找田贝迪算账,不找何媛媛报仇,却找风既明,更不合理。那么,我来把两件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 时骏盯着风既明的眼睛,“如果说,何媛媛找林娜的麻烦这件事,林娜本人早就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风既明正经了些,问道。 “林娜早就知道。在你通知田贝迪林娜搞鬼之前,她就知道何媛媛会出手。” “时骏,你果然是最棒的。”风既明故态复萌,夸张至极,“来吧,我喜欢这个故事。” 时骏并不在意风既明的态度,这完全不是他次来的目的。故而,他继续说道:“田贝迪有遗嘱和人身保险,但何媛媛和林娜谁都没得到什么。如果田贝迪死了,财产直接归属他的父母和孩子。田父田母今年七十多了,说句不厚道的话,还能活几年?他的儿子只有四岁。田贝迪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老人过世,所有遗产都会给孩子,孩子还小,就要有监管人。谁是第一人选?” 风既明毫不迟疑地说:“林娜。” 时骏微叹一声:“这就是杀人动机。不动产加上股份和个人存款,几个亿,换做是我,我也会动点心思。” 而这几个亿眼看着就要被风既明掏走,林娜跟何媛媛会坐视不理吗?她们都清楚,田贝迪的所有都是孩子的,跟她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黄芪呢?”风既明貌似好奇地问。 “黄芪是为了林娜。”时骏言明,“黄芪喜欢林娜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心爱的女人加上钱,足够一个男人铤而走险。” 说到这里,门铃响起。 时骏告诉风既明:“开门,人是我叫来的。” 不出意外,门外站着怒气冲冲的何媛媛,还有脸色不好的林娜。 林娜比较直接,坐下后怒视着时骏:“别废话了。路上霍队长已经告诉我,你的那些异想天开。接着说吧,说完了我好早点回家。” 时骏扭头看了眼几乎要咬死他的何媛媛,笑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要起诉你!” 09 噗的一声,风既明笑了。在何媛媛不善的瞪视下,他摊开手:“我不发言。” 紧跟着风既明的话音,时骏说:“你们俩跟着田贝迪好几年,除了一点房产什么都没有。当然不甘心。特别是风既明出现。林娜了解风既明,她知道,从田贝迪手里抠钱很麻烦,从风既明手里抠钱,完全不可能。你们必须提前实施计划。首先,必须要田贝迪知道,你们俩之间水火不容。所以,何媛媛才搞出威胁林娜父母的事。” 对此表示不服的自然是两个女人,并对时骏所谓的“提前实施计划”很鄙夷。 没想到,打断她们斥责的人居然是一向老成持重的霍钢:“既然不想说废话,就闭嘴!我们在田贝迪的尸体内检查出神经性毒素,根据法医鉴定,他摄取这种毒素至少有半年的时间。你们的计划,就是在半年前,以小韶子开始。” 他指向林娜:“你是医生,想要弄到并提炼小韶子果核粉是很容易的事。而且,了解死者生活习惯的人,也只有你们俩。” “因为我是医生,你们就怀疑我?真是可笑。”林娜讥讽道。 霍钢没有理会她的反驳:“小韶子可以引起人的幻觉、兴奋、狂躁等症状。这也是为什么风既明跟他谈了半年多,始终不肯签协议的原因。风既明察觉到田贝迪不正常。” “霍队长谬赞了。” “你能闭嘴吗?”霍钢简直火力全开! 风既明愣了愣,扭头偷偷问时骏:“你怎么惹着他了?” 时骏冷着脸,反问:“你能闭嘴吗?” 把尸检结果放在桌子上,霍钢继续说道:“风既明的出现让你们害怕会是篮打水一场空。所以,才决定提前杀了田贝迪。” 何媛媛冷声道:“证据呢?别忘了,田贝迪死的时候我还在电影院里。与其怀疑我,还不如多调查一下新鲜出炉的寡妇。” “你什么意思?”林娜怒视何媛媛,“警方说的死亡时间,我在路上,我怎么去杀他?” “你说20:30——20:50?”何媛媛冷笑道,“跨度很大啊,而且也未必准吧。9点他还打过报警电话呢。你呢?你几点出来的?几点回去的?我可是有证人,8点我的车还在胡同里停着。” 说到这里,何媛媛撇撇嘴:“是黄芪吧,他一直对自己持有少得可怜的股份耿耿于怀。” “他的情况跟你们一样。”时骏说,“19:30去了健身会所,21:40离开。中间一个小时没人看到他,在21:00他的车出现在市中心。” “一定是他!”何媛媛抢着说。 “黄芪的确值得怀疑。”风既明居然也插了一脚,“但是……,不管他几点到了杀了田贝迪,21点的报警电话必须是他打的。但是他的车在21:00经过市中心,你能确定开车的不是他?” 风既明的质问让何媛媛跟林娜的脸上露出了异色。 时骏知道风既明的目的是搅混水,干脆不去理会他。但是,他的问题的确需要解释清楚。 首先,时骏拿出红色的笔交给了林娜,让她在地图上标记出从医院到新开发区所走的路线;随后,他把蓝色的笔给了何媛媛,让她画出从影院到田贝迪家的路。何媛媛似乎对地图不大了解,在时骏几次提示下,才画好了路线;最后,时骏将绿色的笔交给风既明,请他代替黄芪以健身会所为起点,画到市中心。 三条路线画好,三个起点,非常明确。但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半点交汇的可能性都没有。 时骏用黄色的笔把“河阳路”“影院”“健身会所”圈了起来,不急不躁地说:“我要你们仔细看,三个点的周围,有没有相同的标示。”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风既明第一个说:“都有地铁站。” “是的。”时骏说,“河阳路、影院、健身会所,这三个地方的周围都有地铁站。假设一下,三个嫌疑人坐了地铁……” “别逗了!”何媛媛第一个反驳,“拜托你算算可以吗?我19:30进了影院,再怎么快,也要19:50才能出来赶到地铁站吧?到贝迪家那一站的出口,距离他们家可是有很远的路程,走路也需要半个多小时呢。” 这时候,霍钢开口道:“我已经安排人做过核实。从影院地铁站到田贝迪家那一站需要30分钟,走出地铁,步行到田家需要20分钟,加起来就是50分钟。” 算上进出地铁站的时间,何媛媛到田家的时间是:20:45左右。 与死亡时间吻合了,但是,何媛媛反问:“那我需要几点从田家出来,才能赶上21:30的散场?” 很简单的数学题,何媛媛必须在20:40从田家出发。 何媛媛忽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时骏,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霍钢看了看不为所动的时骏…… “何媛媛,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能矜持点吗?”时骏不厚道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从头到尾都是坐地铁了?” 话音未落,何媛媛的笑声戛然而止。 时骏把手里的笔丢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脸色善变的何媛媛。他说:“事实上,你只是坐地铁到了河阳路,出来后,开着林娜的车去了田家。河阳路到田家开车需要30分钟,加上你进出地铁站的时间,到田家的时候是20:30。” 何媛媛漂亮的脸蛋有些狰狞:“你真是血口喷人!别忘了,20点整我的车还在胡同里!” “我又是什么时候说过,你开了自己的车?” 咦?林娜吃惊不小的模样。 时骏笑道:“林娜,你门俩不要在我面前演戏,论脸皮厚,真赶不上风既明一分。” 风既明哭笑不得。 林娜咬咬牙,忍了!时骏不可能放过她,指明:“事实上,你在19:10离开医院后,的确开车到了河阳路,监控系统最后一段也是在那里。再往新开发区去,就没有摄像头了。我也以为你压根没去过案发现场。其实,你跟何媛媛是一个路子,都玩了一手金蝉脱壳。” 时骏不等林娜反驳,口中不停地说出真正的时间顺序。 医院到河阳路需要十分钟,在19:20林娜把车停在河阳路,换乘地铁到了田家,地铁时长32分钟,加上步行的20分钟,林娜真正到田家的时间是:20:10-20:20之间。 立时,林娜指出时骏分析中的错误。田家步行到车站需要20分钟,地铁到河阳路需要32分钟。取车,回医院也需要10分钟。她几点从田家出来,才能于21:10出现在医院的监控器里? 至少需要1小时,也就是20:10,显然,林娜也嘲笑了时骏的自相矛盾。 时骏老神在在地说:“如果回程你一直开车,不用换乘地铁,也不用回河阳路取车呢?” 他的话音刚落,霍钢立刻补充:“从田贝迪家到医院,需要45分钟。” 时骏接上:“风既明提供了一条线索。他执意离开的时候,田贝迪百般挽留,却因为一通电话错失良机。事后,我调查了20:20——20:25之间田贝迪家座机的通话记录,并没有呼入。” 这不可能吧。林娜说:“电信局不会出错,怎么会没有记录?” “当然。”时骏淡笑道,“分机呼叫主机,电信局哪来的记录?” 闻言,众人忽然默不作声。时骏挑了好时机,观察面前几个人的生态变化,真的很有趣。 这时候,林娜还是难以置信,她问道:“你的意思是:风既明在那的时候,家里还有个人?” “确切地说,是有人进去了。”时骏斜睨着林娜,“熟悉前后门,并有钥匙的人。” 这人说的是谁,大家心照不宣。林娜要比何媛媛精明些,没有追问也没有斥责。 “好,回到时间问题上。最后一个要分析的人是黄芪。这位苦命先生不但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丢了性命。枉费他心心念念想着谁,为了谁拼死拼活。 黄芪的行动跟两个女人是一致的。他早早把车停在田贝迪家的地铁站。晚上19:30去了健身会所。事实上,教练跟田贝迪谈完话的时间是19:40,田贝迪真正溜出健身会所的时间是19:50。他乘地铁到电影院需要20分钟也就是20:05。这也是为什么在8点整有人看到何媛媛的车还在胡同里的原因。 接着,黄芪开着何媛媛的车到田贝迪家。时长需要30分钟,也就是20:35。” 最后,时骏对着两位欲对他口诛笔伐的女人说,“你们闭嘴10分钟。10分钟后,随便提问。” 10分钟,时骏如何解开亮起案件的谜底,风既明拭目以待。 “重现案发过程。首先,案发当天下午,黄芪提早把车停在田家地铁站。19:20林娜开车到了河阳路,留下车换乘地铁,到田家时间是:20:20。 “何媛媛19:40坐地铁到河阳路,开着林娜的车赶往田家。 “20:20那时候,风既明还在,田贝迪正拉着他挽留。林娜用钥匙打开后门,溜进了小会客室,那里有一部分机。林娜偷了分机回到后院。呼叫主机。分机和主机之间的呼叫并不是来电时的铃声,因此,田贝迪才放开风既明,接听电话。 10 “田贝迪在死亡前的半个月内报过两次警,说有人要杀他。而恐吓田贝迪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完全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因为是他的一面之词,警方无法立案。但现在分析,前两次的确是有人恐吓田贝迪,真正的恐吓人正是林娜。 “案发当时,林娜躲在院外,用事先录制好的声音吓唬田贝迪。田贝迪因神经毒素中毒,风既明突然告辞而心神不宁,慌乱中真的以为有人要杀自己。他喊着:‘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这句话,被林娜录了下来,作为混淆作案时间的证据。 “如果仅是这样,田贝迪不会死。大可以跑出家门去报警。他也的确跑出去了,但是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开着林娜的车,20:30赶到的何媛媛。 “林娜将分机和录音笔交给何媛媛。离开后院,开着自己的车返回医院。返回时间:20:30,单程时间45分钟,回到医院的时候是21:10。肯定飙车,飙出5分钟的时间差。 “而田贝迪在极度混乱,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状态下见到了亲密的人,自然要讲述自己的遭遇。何媛媛哄骗他进了屋,说家里很安全,并陪着他在家里每个房间转了一圈。 “何媛媛的哄骗下,田贝迪为了放松脱了衣服,去往桑拿室。但是很快,他察觉到了异常。从来不到这里的何媛媛,怎么突然出现了?大夏天的她为什么戴着手套? “田贝迪警惕起来,从浴室出来,顺手拿了高尔夫球杆。 “一个何媛媛他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屋子里同时出现了表弟,田贝迪立刻明白,这两人不怀好意。 “‘我们就是要弄死你!你还不知道吧?半年前我们就开始给你下毒,下在你那些昂贵的海盐里。最近半年,你是不是经常出现幻听?脾气暴躁、情绪不稳、心绪不安、心跳过速的情况?田贝迪,你中毒了。’ “心理暗示,在中毒半年的田贝迪身上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黄芪的手里一定有某个威胁田贝迪的武器,就像是锋利的匕首。 “面对他们,情绪、心态、精神状态都极度混乱的田贝迪慌不择路,狼狈地逃进了浴室的桑拿房里。为了不让两人靠近自己,他用高尔夫球杆在里面插死了桑拿房门。黄芪打开桑拿机,温度调到最高。 “何媛媛假说去放风,其实是离开了田家。时间是20:45。何媛媛的车由黄芪开过来,她回去的时候开了自己的车,回到影院刚好赶上散场。 “而我们可怜的田贝迪先生,因为神经毒素在体内潜伏半年之久的原因,很快窒息而亡。9点整,黄芪用林娜留下来的录音笔,打了报警电话。随后离开田家。” 风既明打断了时骏的讲述,问道:“21:00,黄芪的车出现在市中心,这个你怎么解释? 时骏说道:“这就是整个作案手法中的败笔。不知道黄芪是为自己留了后路,还是因为没有完全信任两个女人。他是最后一个到田贝迪家的人,也是最有机会搞鬼的人——他为自己,找了一个代驾。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林娜到了田家后把黄芪的车停在哪里,黄芪事先找好代驾,给钥匙,交代时间地点,让代驾去开车。指定地点,途径市中心。这也是黄芪为什么被杀的原因。林娜跟何媛媛发现黄芪的车不在,各自产生了怀疑。还有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然,这是后话了。” 霍钢说:“我们已经找到为黄芪代驾的司机,现在正在进行盘问。” 闻言,风既明失笑:“既然都结果了,怎么刚才不说?” 时骏笑着看了看面色苍白的何媛媛:“是你威胁风既明的电话,给了我最大的启发。你说‘谁知道你在不在车里’,没错,你们的车距离田家很远,也跟作案时间不符。但是,谁能肯定开车的是你们本人?” 何媛媛显然被时骏的话弄的惊愕不已,扭头看着风既明。 风既明忙不迭地说:“与我无关。他们在你的电话里安装了窃听器。” 这时候,时骏逼视着何媛媛:“田贝迪真的有风既明的把柄?” 何媛媛张张嘴,只说了一个“我”…… 好吧,就知道是空欢喜一场。 “那么,21:00打完了报警电话后,黄芪快速走到地铁站,以他的速度,10分钟绰绰有余。21:10乘坐地铁回到健身会所那一站,走的是二号线,时间不用多少。跑回会所,刚好是21:30,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就像锻炼了很久的样子。整个案子都是时间与路线的把戏。”说到这里,时骏依然没有跟她们相互对质的心情,“林娜,你们做事很小心,指纹、毛发、等等物证都没有留下。或许,这一点不在你的尝试范围之内。” 林娜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时骏点了点耳朵:“耳纹和指纹一样,终生不变,且没有重复。我们在分机上提取了两枚耳纹,一枚已经确定是死者田贝迪的。另外一个……”时骏哼笑一声,“林娜,我们需要提取你的耳纹作对比。” 下意识地,林娜捂住了左耳! 何媛媛一见林娜快要撑不下去,急忙喊道:“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霍钢稳重地说,“你不但参与了田贝迪被杀一案,还谋杀了黄芪。” “不是我!” 时骏从包里掏出一张打印图片,上面是一张被特殊处理过的足迹,光着脚的足迹。霍钢接过来,拿给何媛媛看:“知道吗?人的脚底纹路,就像指纹和耳纹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提取了你休息室里的足底纹进行核对,已经确定,跟黄芪案发现场留下的足底纹一致。并在大脚趾上发现了血迹反应。” 何媛媛惊恐地瞪着眼睛:“怎么可能?你们骗我!脚底板什么的,又不是指纹……“ 她的反驳得来风既明的一声轻笑:“好吧,谁都不能奢望你懂‘皮纹学’。” 不论何媛媛接受与否,事实就是试试。不仅如此,在黄芪的身上也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时骏说:“何媛媛离开现场的时候,田贝迪还没死。黄芪留下来看着他,那时候田贝迪的情况已经很糟,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拍打着桑拿房的门。那时候,黄芪也很紧张,他侧身死死顶住两扇门。” 时骏给大家做了示范。当时,黄芪穿的是半袖衫,胳膊的一大半都露在外面。侧身抵着房门,胳膊弯曲紧贴在玻璃上。因此,留下了大量的汗液。警方是使用了ALS才发现了这些。剩下的好办得多。法医做了DNA指纹鉴定,确保万无一失。 耳纹、足底纹、DAN指纹,就是铁证! 两个女人相互看了看,最终无力地垂下头。 时骏很想问问,不就是钱吗?值得你们去杀人?最终,时骏也没开口,他看着两个魂不守舍的女人,忽然觉得,她们的世界自己根本不懂。即便问了,理由也是自己不能明白的。 认罪并不难,难的是认罪的过程。何媛媛和林娜被带走的时候,似乎都在哭着。霍钢并没有让时骏同行,他看得出,时骏还有事要说。 忽然空荡下来的客厅里,只有风既明轻轻的叹息声。时骏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阿托品是你自己下的吧?” 风既明微微张嘴,随后苦笑一声:“真的不是我,但与我有关。“ “哦,你那傻逼弟弟干的事。”时骏讥讽道,“等不下去了,要弄疯田贝迪好让你达到目的吗?结果居然是你误喝了。” 风既明始终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也是最聪明的选择。 “那根水晶簪子也是你,对吧?”时骏冷静地说,“如果不是那根簪子,黄芪就不会以为何媛媛暴露了,更不会在我面前露出马脚。他电话给何媛媛说她掉了簪子在现场,我估计,话说得一定不好听。先有黄芪找代驾一事惹恼了何媛媛,再有认识那根簪子的,除了田贝迪只有黄芪,只要黄芪死了,就没人知道簪子的主人是谁。所以,何媛媛杀了黄芪。” 听完了时骏的分析,风既明笑了笑:“女人对我来说,是麻烦的代名词。何媛媛吃着锅里的,惦记着盆里的。如果我把簪子给了田贝迪,你猜何媛媛会是什么下场?” 忽然,时骏也笑了。想想看,满脑肥肠的田贝迪,和玉树临风的风既明,何媛媛会怎么选? “风既明,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林娜?” 风既明耸耸肩,告诉时骏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时骏指着风既明:“我会盯死你。如果不能送你回监狱,我不介意直接送你到刑场。” 旭日东升。时骏走出风既明家的大楼,又累又饿。光秃秃的马路上不见一个人,恍惚间,时骏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脚步声从一方传来,那人笑着走到他身边,手里拎着一包热气腾腾的小包子。 饿不饿?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我给你做牛肉面。 时骏撇撇嘴:“中午就做?你不审案子了?” 案子和时骏,左右衡量一下。那人笑着说,“偶尔偷个懒也可以的。” 01 青山翠林之间镶嵌着一汪湖水,湖面上偶有几只水鸟掠过,激起层层涟漪。微波荡起的水面映衬着湖边小亭子的尖顶,日出的阳光从山的那边倾泻过来,连同湖边五彩斑斓的花丛一并染上绚丽的美色。 岸边,淡粉色的雏菊随着风儿摇曳,映衬着花丛中纤细的脚踝显得更加白皙。 长发的女孩儿站在湖边的护栏跟前,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凌波湖面,仿佛一尊雕塑似的成了彩色中的一抹纯白。 旅馆门前,时骏满不在乎地看着前方千米之外那宁静的湖水,和湖边的女孩儿。 前阵子霍钢在破获一起连环杀人案中受了伤,上级为了嘉奖刑警队特别拨下一笔奖金和十来天的假期。刚好,时妈妈特别介绍了这个风景秀美的地方。 斯情斯景,时骏却正在唠叨第五次抱怨:“你真打算在这破地方住满七天?“ 不等霍钢反驳,一个长发女孩儿背着背包,从旅馆内走出来,与时骏擦身而过。丝毫不掩饰的鄙视目光扔向时骏:“凌波湖可是难得一见的气候现象。只有在日出和日落的时候,湖水才会被染成七种不同的颜色。你懂不懂这意味什么?” 忽然被责备的时骏愣愣地摇着头,霍钢低头偷笑,姑娘显然为时骏的无知感到悲伤:“告诉你,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你在都市活到死也看不到的原生态景色。不懂欣赏的人不要在这里唧唧歪歪!” 女孩儿数落完时骏,转回头朝着湖边喊,“Retina,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我们要上山了。” 湖边的女孩好像没听到,纹丝不动。姑娘撇撇嘴,一甩头,带着清爽怡人的发香走向远处。时骏这才缓过味儿来,哭笑不得地问霍钢:“这丫头片子谁啊?我得罪过她?” “你不知道吗?”霍钢笑道,“这是几个美院的学生,由老师带着来写生的。比咱们早几天入住。”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霍钢苦笑,提醒道,“如果你昨晚也在餐厅吃饭,知道的肯定比我还多。” 闲聊的时候,后面旅馆的正厅里那个超大液晶电视里正在播报早间新闻的天气预报,据说白天的温度会很高,到了晚上天气突变,暴风暴雨来势迅猛,提醒出行的人们注意防范。 一听说这糟糕的天气,时骏的脸垮了,霍钢揪着他朝着山脚下出发,美其名曰:在大自然清新的空气中感受美好的清晨。 爬了一天的山,到了日落时二人才回到旅馆。时骏拖着沉重的步伐蹭到门口,一扭头,又看到湖边站着那个长发的白裙女孩儿。一时间,有种她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看什么呢?”霍钢催着他,“不是说累得半死么,还不进来?” 来了来了,真是比娘还啰嗦。 有霍钢在,时骏的饮食作息时间可以精确到无懈可击! 晚上23:30左右,墨黑般的夜仿佛是巨大的幕布将小小的旅馆包裹起来,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将周遭的事物映成了青白色,冰冷潮湿的风像洪水似地涌进了窗户里,接踵而来的便是震耳的雷鸣。倾盆的雨狂暴地砸落下来,打在窗户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霍钢赶紧把窗关好,隔绝了大半的噪音。 闪电与雷声越发密集,时骏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好像总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低鸣。淅淅沙沙,呼呼啦啦…… 不知何时才进入深眠状态,倒也算是睡得不错。翌日清晨时骏实在不愿早起,赖在被窝里哼哼唧唧,霍钢拿出不可抗拒的气势,硬是把时骏从床上挖了下来。 洗漱过后,二人准备先去散散步,接着吃早餐。刚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就听到很多人在下面吵嚷。 时骏蹙蹙眉,心说:这帮人够精神的。一大早就吵架,昨晚没睡好吗? 说话的人太多,很难听得出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最后,一个年轻女孩大喊着,“警察什么时候才能来?Retina的尸体要一直放在那里吗?” 尸体?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急奔下楼! 负责接待客人的正堂里站着七八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慌和急躁,霍钢还没有走完最后一阶台阶,便大声说:“我是警察,出什么事了?” 忽然间,杂乱声戛然而止。七八个人像是看外星生物一样盯着霍钢,时骏站在矮他一阶的地方,不满地说:“没见过警察吗?” “对啊,霍先生是警察,我怎么没想起来!”旅店老板推开身边的几个年轻人,直奔过来,“您给看看去吧,湖里面死了人。” 不等老板的话音落地,时骏已经迈出去三五步了,霍钢紧随其后,那些议论纷纷的客人一窝蜂似地跑了出去。 早上7:00,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湖水恢复了碧绿的清澈。距离稍有些远,且围着湖边筑起了一圈铁艺的护栏妨碍了视野。时骏只能尽量加快脚步,靠近些去观察。 凌波湖还是凌波湖,清澈几乎见底,只是在这一汪清澈之中混杂了刺眼的血红,白色的裙子在水中飘飘荡荡,好像一只巨大的水母浮在湖面上。 是昨天一直站在湖边的那个白裙子女孩儿。时骏忽然想起昨日映在脑海中的画面,不知怎的,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这女孩儿也就二十多岁吧,正是好时候。 思索间,远处传来的车辆的疾驰声。 因大雨被阻隔的当地警方到底还是赶来了,霍钢赶忙拉住时骏,在他耳边低语:“我先跟当地警方沟通一下,你别乱跑。” 时骏置若罔闻,只盯住湖里的尸体。 了解情况,询问知情人。当地警方的办案速度也是很快且仔细的。时骏就站在湖面,看着周围的人忙来忙去,看着他们如何打捞尸体。 因为这里的老板比较重视环境保护而禁止游人进入湖中,这里既没有渡船也没有相应的下水设备,警方的人只好脱去外衣,一个跟着一个跳下去。 不远处有两名小警员在询问几个死者的同伴。 死者为女性,现年23岁,是美术学院油画系大四的学生,名叫赵思雨。为了参加下个月即将举办的全国大学美术大赛而随着老师同学一同来此采风作画。这些情况,是美院的老师齐方提供的基本说明。 根据死者同一房间的谭嫣所说,死者在昨晚近凌晨三点左右外出。 “你说死者昨晚就出去了?”走过来的霍钢把话题转到谭嫣身上,“去干什么了?” “她出去的时候我睡的迷迷糊糊。只知道她是出来画画。” “冒着狂风暴雨?” 听出了霍钢语气中的疑惑,谭嫣紧张地点点头,“其实,我们在今天早上是有作业要做的,主题是‘日出’。我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忽然说想画闪电惊雷下的湖水,还说暴风雨中的湖水是一种震撼美,要比凌波湖漂亮更有魅力。” “好吧。”霍钢又问,“你呢?没跟着去吗?” “我早就决定今天早上要去半山腰画画。我是四点从后门出去的,因为那条小路上山比较快。我到了事先选好的地点,那时候日出还没有开始,看不清湖里有,有……直到太阳出来大半了,我才发现。” 需要确定从旅馆到半山腰需要多少时间了。霍钢想。 这时候,学生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了过来,试探性地说:“我,我最先看到的。我是在山顶画画,走得早,等的时间也长。我想画的是山上的日出,从那里看凌波湖不是很清楚,我跟谭嫣一样,等太阳出来大半了才发现湖里好像有人。”说完,他左右看了看,胆怯地说:“会不会昨晚风雨太大了,思雨不小心掉进湖里,就……你们想,昨晚雷声很大,就算她呼救我们也听不到的。” “这不可能。”时骏走过来,边走边说,“湖里有血色,说明她身上有伤。” “也许她不是在这里掉进湖里的。”男生抢白道,“能作画的地方又不是只有这里而已。Retina整天站在湖边观察,她是绝对不会只单纯看重这一点地方的。” 小伙子,你跑题了。还是说:你想混淆视听?时骏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学生。 霍钢偷偷拍了一下时骏的后背,顺势推了一下。后者心领神会。早就料到霍钢能打通当地警方让他参与调查。 得到允许的那一刻,诸多猜想同时涌进了脑子里。没来由的,时骏觉着有些怪异。湖还是那个湖,花丛也还是那个花丛,但冥冥之中似乎少了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看看尸体吧。 戴好法医给的手套,时骏轻轻地从尸体头部开始检查,在脑后枕骨的部位发现一道很深的伤口,也许是致命伤,但不能完全确定。 “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03:00——04:00之间。”法医已经开始检查尸体的脚踝处,边说,“死因从表面上看应该是脑部受到重击,造成枕骨粉碎性破裂。这一下,,够狠的。”言罢,叹了口气,说:“具体情况还需要等解剖以后才知道。单看尸体尸体表面,发现右手食指、拇指有五毫米伤口;应该是某种短薄的利器在瞬间造成的。死者的鼻腔里发现积液,也有溺水的可能性。” 一副流动性的画面随着法医的初步判断浮现出来。死者被人以重物打碎了枕骨,跌入湖中。那一刻,她还没有死亡。 但是…… 02 时骏看了看周围的地面情况,似乎对自己的判断抱有不确定态度。首先说:围绕着凌波湖的岸边建起一圈铁艺栅栏,目的就是防止人随便靠近湖边,造成污染。如果说死者被击打后脑跌落湖中,她必须是站在湖边才行。但昨晚暴风雨雨势很大,站在这里画画……还能画吗?必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死者画画地点一定不是你湖边。 随即,他仔细观察了尸体的双手、双脚以及颈部。正想看看口腔,忽听远处的霍钢在叫他。 “怎么了?”时骏跑到霍钢面前,问道。 “我要跟他们去市里的警局,等尸检结果出来我会告诉你。”说罢,不等时骏提问,转身随着当地警方的人匆匆离去。 剩下的一些警察把旅馆至湖边的这段距离圈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做搜索工作。时骏没有站在一旁等结果,他转身走向十米开外的那个六角凉亭。 凉亭的历史据说有九十多年了,前几年彻底翻修过一次。 时骏在凉亭柱子上发现一个电源开关,按下去头顶上的灯亮了起来,尽管是在白天,照明度还是很亮的。死者若是真的跑出来画画,这里是她唯一的选择。 走进凉亭,看到石台长凳非常的潮湿,很明显是昨晚的大雨吹打了进来。地面铺着类似鹅卵石的石子,看上去五彩缤纷很是美丽。时骏蹲在凉亭的中央,手掌仔细地摸过地面,呈圆形大约在直径一米左右之内是干燥的,之外的地方摸上去跟石台一样的潮湿。 他微微蹙眉,左右顾盼。 如果赵思雨于凌晨03:00左右出来画画,她画了多久遇害? 这个“多久”会是什么概念?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三十分钟? 思索得正入神,忽有一阵清香袭来。他猛地一抬头,不知道跟谁撞在了一起。 “啊,好疼!你脑袋是石头做的?这么硬!” 听着女孩儿不满的抱怨,时骏摸了摸撞到的鼻子:“不是告诉你们别出旅馆么?” “我又不是凶手,管不着我吧。”女孩儿娇蛮地说。 想起来了!这就是昨天数落自己不要唧唧歪歪的女孩儿。时骏不耐地白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做事。女孩儿似乎没看到时骏的白眼,也跟着蹲在一旁,“我觉得Retina不是意外死亡。” “哦。”时骏的回应很冷漠。 “我觉得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拿着石头砸了自己的后脑勺,又跳湖了?”时骏似敷衍地说 女孩儿嘟嘟嘴,显然是听出时骏不耐烦的态度。凑了几步上去,煞有介事说:“我不是开玩笑的。” “那理由呢?” 女孩儿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你先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免谈。”时骏起了身,举目眺望着湖的对面,似乎已经打算结束这次谈话。 被晾在一旁的女孩儿显然没受过这种待遇,拉着时骏的衣袖扯了扯:“喂,你不想知道独家内幕吗?” 时骏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回屋去,这不是小孩子呆的地方。” 彻底被拒绝了,女孩儿不怒反笑,言道:“我知道Retina到了这里之后,一直不正常。从早上湖水变色看到旁晚湖水变色。一直看一直看,看到凌波湖变回原来的样子才肯回房。” 渐渐的,时骏被她的描述吸引了。 “而且呢,她不跟我们一起行动,总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就算是齐老师亲自去请她,都没用。我觉得啊,她是在躲避什么人,那人一定就在我们中间。”女孩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眼中尽是隐藏不住的兴奋,巴巴地看着时骏。 这丫头…… 时骏轻叹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席艳玲。”她期待般地说。 “你听好。”时骏正色道,“现在死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你的同学,就算你不伤心,也不要露出这种兴奋的表情。没有人会喜欢跟一个冷血的丫头打交道。” 还没等席艳玲反应过来,时骏已匆匆离去。 席艳玲的言谈勾起了时骏一些久远的回忆,因此而怏怏不乐。 干咱们这行哪有不死人的?死个把人算什么?别多想,想多了就干不下去了。 欠抽的笑脸,欠抽的态度。如今再想起,却已物是人非。时骏的心情低落至谷底,脸色也冷冽了下来。 只可惜,这里没有了解他的人,也没有关心他的人。 明知道查案过程中不好带有私人感情,一时间还是很难平静下来。干脆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根烟,冷静冷静。 往事已成云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我们需要回忆,却不能困在回忆之中。或许这辈子,他都走不出那个回忆。 哎,干活吧。 上午九点整。时骏在留守警察那里得到了一份名单。是美院以及旅馆人员的名单。时骏着重看了美院人员的名单。 上面除了死者赵思雨以外有五个同学,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剩下的还有一个老师。总共七个人。 时骏找到了老师齐方,问道:“三个女生为什么不安排在一个房间?席艳玲怎么会自己住一间?” 齐方老师说:“这家旅馆没有三人房,只有双人房和单人房。原本,我也是打算在思雨和谭嫣的房间加一张简易床的,但是……” 见他言辞吞吐,时骏认真观察了几眼。齐方可算是个斯斯文文的帅哥,特别是眉眼之间的那种和蔼,谁见了都会莫名生出几分好感。只是,眼前这人眼睛红红的,隐藏不住的哀伤使得他令人担心。 “齐老师,请尽快说明情况。”时骏催促着。 “好吧。”齐方点点头,“你可以去她们的房间看看,并不大,再放一张床的话恐怕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我们来这里写生,学生们都带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女孩子。所以,只能分出去一个人单住一间房。” 就这点情况干嘛吞吞吐吐的? 姑且不问齐方究竟在为难什么。时骏重提了话头,说:“昨晚有暴风雨,你为什么还要学生们早起上山画画?” 这个问题显然让齐方尴尬不已。他搓着手,低着头,说:“我告诉过他们,如果早上雨没停就不要出去的。” 事实上,学生们还是出去了。时骏问道:“下过大雨,山上很可能会有山体滑坡,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齐方急躁起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此次来写生的学生都是学校的高材生,大赛的种子选手。竞争非常激烈。谁会甘心落后?只要一个走出去,其他人绝对不会留下来呼呼大睡。” 闻言,时骏很想问问他:一个大赛这么多种子选手?当然,这话是不好问的。 “OK,冷静一点。”时骏笑得有些无赖,举起双手摇了摇,示意自己并无恶意。转而把话题又扯了回去,问,“你们来写生,平时的活动都要统一吗?” 齐方看上去非常疲惫,情绪也有些不稳。他摇摇头:“只有每天早上去山上写生才是统一的,其他时间学生自己安排。不过,我叮嘱过他们,尽量不要一个人外出,晚上九点必须归队。” 很显然,赵思雨不是个听话的好学生。 辞别了齐方,时骏造访了一楼12号房间的谭嫣,只是这时候谭嫣被警方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询问案发前后的情况。时骏请老板开了门,并让一名警员去找谭嫣。 走进死者与谭嫣的房间,可见里面非常杂乱。一张还没有叠好被子的床上放着贴有谭嫣大头贴的钱包,可见这是她的床。另一张床很整洁,毛巾被叠得整齐,旁边还放着一个化妆包和一块笔记本电脑的电池。看来这就是赵思雨的床了。 时骏从床头柜下面抽出了赵思雨的行李,随手打开的时候跟门口的老板搭话。 “晚上在大堂没有值班吗?” “没有啊。”老板说话的时候很懊恼,“我们这是使用的预定制,没有预定是不会接待客人的。所以,除非是有客人预定在晚上入住或者是离开我们才会在接待处等候,不然的话,到了十点就都休息了。” “大门呢?里锁还是外锁?” “里面会上锁,外面是打不开的,里面很容易打开。”言罢,老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谨慎地观察了时骏一眼,“昨晚几个学生拜托我后门不要锁。说他们要走通往后山的那条小路去画画。” 时骏只是点点头,没追问是哪几个学生这样要求的。他在赵思雨的包里顺走了一样东西,快速地放进裤袋里,跟没事人似的把包又放回去。随后,转到床脚的位置拿起地上的一个素描本和一个画册。两个本子上都写有赵思雨的名字。 素描本上都是凌波湖和花丛,三十多张,每张都是。时骏不懂绘画,但也能看得出,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显然有很大的区别,但到底区别在哪里,他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想着,如果霍钢在就好了,他一向喜欢诗情画意这种调调,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放下素描本打开了画册,里面竟是空白的,一张画都没有。 03 “那是Retina的画。”回来的谭嫣站在门口,满面愁容地看着时骏。 时骏不解地问道:“她画的?不是说她几乎没画过什么么,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些只是素描而已。”说话间,谭嫣走了进来,“她是我们中间画画最快,最有才华的一个。跟你说这些你可能不懂,简单点说,就是别人画画需要花费很多道工序,但是她不一样。她会像石头一样呆呆地看着想画的东西,就像她看着凌波湖,如果她还活着……” 说道这里,谭嫣哽咽了一下,“如果她还活着,能告诉你湖边花丛里每一片叶子的区别。她,是个天才。” 时骏打开素描本:“这里面有三十多张素描,为什么画册里一张没有?” “很难解释清楚。”谭嫣叹着气,转头看向窗外,“我感觉很奇怪,Retina到了这里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喜欢独处,不是突然发笑就是叹气,画素描的时候也会显得心不在焉。她那种状态是无法画出成品的。我想,这一点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只有素描没有画。” 听罢她含糊的解释,时骏晃了晃手中的素描本:“这个我拿走了。” 离开了谭嫣的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这是在赵思雨行李包中顺出来的。一个小药瓶,标签上的名字是“斯利安片”。 时骏边琢磨着边走,迎面遇到了刚刚负责询问情况的两名警员。不知道霍钢在走前究竟做了什么,这两名警员对他非常的热情,甚至主动谈起了有关口供的话题。 他们说:在凌晨03:30——04:00之间都有哪些学生出去过。其原因很明确。齐方布置了作业,让大家在今晨画日出。地点可以自己选择,但必须以日出为主题才行。虽然外面暴风雨肆虐过,也没熄灭这些高材生的热情。 两位警员详细记录了情况,让时骏过目。 接过学生们各自选择的地点和外出的时间表,时骏仔细看了几遍。 席艳玲:选择地点是山脚、离开房间时间04:00、离开路径:旅馆后门。返回时间06:20。 苏星:选择地点山顶、离开房间时间03:30、离开路径:旅馆后门。返回时间06:10。 马晓凯:选择地点房间内、起床时间06:00(所画日出后景色) 顾强:选择地点房间内、起床时间06:00(所画日出时大山景色) 谭嫣:选择地点半山腰、离开房间时间04:00、离开路径:旅馆后门。返回时间06:10。 其中,齐方和顾强同住一间房,可以相互作证;苏星在案发当天早晨早早离开房间,那时候同房间的马晓凯还在睡觉,故此这也算不得什么证明;其余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证明自己所在的地点和时间。时骏敲着人员时间表,时骏问道:“这个苏星就是早上在外面跟我说话的学生吗?” 对面的两个人点点头。 他又问:“这些人都交了作业吗?” “交了。” “那过一会,麻烦给我看看。” 警员表示那些画并没有向齐方索要,时骏想看的话可以去找那位情绪非常低落的齐老师。 事实上,时骏打消了在短时间内再见齐方的念头,他走出旅馆沿着湖边漫步。这一走花费了他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期间,他看到不少警察在寻找着什么,他没有过去打听,一直绕回到旅馆门前,才对一个留守在湖边极为不耐烦的警员说:“哥们,你们去气象台查查昨晚暴风雨的情况,几点开始下雨的,几点降雨量最大、几点停的。” 警员狐疑地看着他:“这还用问?昨晚快十二点开始下雨,早上快四点停的啊。那肯定是半夜时候下的最大。” 时骏忍不住笑出来,拍拍这哥们的肩:“你这个时间概念太模糊了。我想要的最精确的。”说罢,他神神秘秘地朝着警员眨眨眼,“据说死者赵思雨是个绘画天才,同学说她想画的是暴风雨中的凌波湖,但是在她出去那时候,暴风雨是停了还是小了?。” 再往下,时骏不肯说了。得到时骏建议的警员似乎开了窍,忙着打电话让市里的同事亲自跑一趟气象局,打听清楚。 用霍钢的认知来说,时骏就是个忽悠人都不用打草稿的家伙。他让警员去忙活,自己却优哉游哉地回到房间里的床上,一张一张地翻看着赵思雨的素描。 香烟已经抽掉了半盒,三十多张素描画他几乎能背出每一个线条来,可就是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之处。 尽管如此,时骏还是承认了这些素描给了他很大程度的震撼。特别是与墙上挂着的那个装饰风景画相比起来,尤为明显。 艺术细胞等于零的时骏也能看出,墙上那幅风景画庸俗小气,而手中的画,虽然只是素描,但黑色的笔触之间露出一种静逸和磅礴大气。远山、云彩、湖水以及那山顶上的太阳,结合在一起,完全不像是他看过的景色。时骏甚至觉得,赵思雨笔下的凌波湖是陌生的,完全没有见过的。 但是,为什么凌波湖周围的那一圈护栏不见了?这素描的感觉怎么会如此古怪?他特意拿出第一张和最后一张作比较,想要看出个分明来,最后,他再次承认自己毫无艺术天分!索性把素描本扔到一边,闭目养神。 脑海中浮现出赵思雨站在湖边的情景,他揣摩着她眼中的凌波湖,是否真的与旁人眼中的不同。 她每天都站在湖边到底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湖色?山色?还是其他被旁人忽略的景色?凌波湖周遭的一切在赵思雨眼中又是什么样呢? 时骏自认没有感性的艺术细胞,他只能确定一件事。赵思雨是个异类,是个与身边人完全不同的存在。 想着想着,他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晓得睡了多久,时骏被霍钢的电话吵醒,他们谈起了关于验尸的话题。 “这比乌龟散步还慢!”一听说验尸需要的时间很长,时骏忍不住道,“要我去打晕那个法医,你亲自操刀吗?” “别胡闹了。”电话里,霍钢哭笑不得,“这里的设备很老旧,只能慢慢等。另外我警告你,虽然我帮你打通了关系,可以让你自由行动。你小子千万别给我露出本性,让别人看出你不是警察!” “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对了。”时骏看到了素描本,随后拿起来,“你身边有传真机吗?有点东西,你得帮我看看。” 十分钟后,时骏在旅店老板的办公室内把素描一张张地传给了远在县城的霍钢,并说:“我是看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只是觉得第一张和最后一张相比,明显改变了很多。虽然画的都是凌波湖,可就觉着哪里不对劲。“ 此刻,坐在办公室内的霍钢把素描一张张过目,并排列好了顺序,着重看了时骏说的第一张和最后一张。他回答时骏:“这些素描我需要研究研究,稍晚些再跟你联系吧。” 挂断了霍钢的电话,时骏才发现外面已经暗了下来。他洗了把脸,走出房间。在旅馆门口遇到了正在发呆的苏星。 想起早上苏星的那番话了。 ——他自说第一个看到湖中有人 嗯,有点意思。 时骏走上前去,发现苏星低着头,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一块创可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受伤了?” 苏星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头,面色苍白地瞪大了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时骏见了觉得好笑,说:“这还没到晚上,赵思雨的鬼魂可出不来。” “请你尊重她!”苏星气恼地说。 对于苏星的厌恶感,时骏很迟钝。他点燃香烟吸上一口,忽然就问:“你这手腕怎么了?” “来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苏星的声音沙哑,似有些哽咽。时骏能看到他因咬紧牙关而凸出来的腮骨。 “是思雨帮我处理的。”苏醒继续说着,“当时吓了一跳。那个,那个少言寡语不亲近别人的天才,竟然会随身携带很多东西。针头线脑,药水纱布,倒是比我妈准备的都齐全。” “赵思雨平时跟你们很疏远吗?”时骏问道。 “疏远?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她不擅长跟别人交往。”言罢,他哼了一声,“你没听过吗,天才与怪物只是一线之隔。” “你觉得她很怪?” 苏星没有回答,沉默不语地看着远处的凌波湖。时骏一向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话题一转,问道:“你早上03:30从后门上山,到了山顶是几点?” “差不多04:00吧。” “那时候能看得清凌波湖吗?” “我没看。”苏星说道,“我想画的主题是山顶的日出,凌波湖只是衬托,所以,我没怎么多注意。”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湖里有尸体的?” 苏星转头看着时骏,却因为他冷静的目光而感到急躁。避开了时骏的眼睛,苏星略低着头,很失落地说:“我画完准备下山的时候,那时候日出也差不多结束了。凌波湖还是绚美的,我被它的美景吸引住了,停下来休息观望。那时候,才发现湖水里有人。” 时骏没有追问其中的过程,而是让他继续说接下来发生的事。 苏星的话很简练,说发现湖里有人之后急着下山。他本来走得是通往旅馆后门的那条小路,发现湖水里有人之后就改了方向,直奔旅馆前面的大路走。走了大约十多分钟,遇到了同样惊慌的谭嫣。询问之下才知道,谭嫣也看到了湖水里的情况。于是,二人一同跑下山去。 04 “你们没人下水确认吗?“时骏问道。 “我和唐嫣都不会游水。是齐老师下水的。他确认了赵思雨已经……所以,他说报警。” 这些经过乍一听很正常,时骏问:“能不能指给我看看,你是在哪个方位看到湖水里有人的?” 苏星点点头,带着时骏走过凉亭,指着湖水以北的山体:“在这里能看到,那条蜿蜒的山路,直通山脚下,可以走到这边来。我上山的后路在偏东一点的方向,在这里只能看到一点儿。” 话及至此,苏星转了身,说:“到时间开会了,不陪你聊了。” “你们还开会?” 苏星苦笑了几声:“还是要先顾着学业,我们要开会总结一下作业的成绩。找凶手是你们警察的事。” 说完,苏星朝着旅馆走,时骏也跟在他身边,貌似打算回房间休息。 二人朝着旅馆走去,走到了门口,苏星的脚步慢了下来,头也不会地说了句:“齐老师最了解思雨,比谁都要了解。” 这样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时骏听还是自言自语,他说完,便走进了旅馆。而留在门外的时骏,却好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在二楼的一个窗口后面闪过一个人影。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齐老师啊,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看,何必偷偷摸摸呢? 齐方的房间里,学生们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因为失去了一个同伴,大家的心情都很糟糕,房间里的气氛过于压抑了些。 齐方的情绪也是低落的,只是职责所在,他必须强打起精神来。脸上的笑容不大自然,声音也沙哑了,他咳嗽两声清清嗓,拍了拍手边的画夹。这里面放着的是大家的日出作业成品。 齐方面色不愉地说:“我并不想这样决定,但你们实在让我很失望。特别是谭嫣和苏星的作业,我几乎以为这不是你们本人画的。其他人也很糟糕,这一次的作业,都不合格。亏我在临来前给你补足了功课,特别是凌波湖的七彩色。结果,你们就用这种作业敷衍?你们认真观察过凌波湖吗?” 几个学生被说得一脸郁悒,低着头不声不吭。 场面一度冷落下来,谭嫣偷偷地瞄着其他人,希望谁能开口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只是,看到齐方的时候这人似乎魂游天外,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 席艳玲顺着齐方的目光把脸转到一边,进入视线的是凌波湖。 齐方收回心神,对大家道:“今天就这样吧。赵思雨的不幸……我们都很难过,所以今天休息。警方办案,我们尽量配合他们的工作。好了,都回去吧。” 几个学生从齐方的房间里鱼贯走出。落在最后面的席艳玲拉住了谭嫣,小声嘀咕着:“齐老师好像不大对劲啊。作业不合格,怎么不把画还给我们?我也好有个对比啊。” 谭嫣没言语,只是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嘴。随后,两个女孩儿手拉着手加快脚步。路过苏星身边的时候,谭嫣瞥了一眼,明显看到他脸上的怒意。 傍晚,时骏站在赵思雨停留的地方,看着凌波湖。落日的余晖将凌波湖染成了炫美的颜色,映着时骏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湖面,昨天的这个时候,赵思雨眼中的景色也是这样吗?时骏胡思乱想着,却无法从中得到什么启发。 转身想要回到房间去,意外地看到凉亭里有个人,是早上要跟他交换线索的席艳玲。 席艳玲坐在凉亭的石台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双手不停地敲打着键盘,眉间锁的劲,完全不像早上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时骏好奇地走过去,站在凉亭外:“这算是用功呢?” “嘁!”席艳玲咂舌,看也不看他,“指望你们黄花菜都凉了,我自己来。” “来什么?” “找出凶手!”席艳玲视线挑起,眼中满满都是兴奋。 面前的席艳玲让时骏觉得非常气闷,话也不想多说。但她却叫住了时骏打算离开的脚步,脸上略带着自负的笑容:“我听见了,你让其他警察去找关于暴风雨的详细情况说明。我早他们一步,我比他们能干!” “什么意思?”时骏疑惑地问。 席艳玲将笔记本电脑塞进时骏的手中,他低头一看,上面显示出的竟是昨晚暴风雨的详情!时骏皱皱眉头,仔细研究起来。 暴风雨开始于晚上23:30 风力、雨级最大的时候是凌晨02:00——03:30 03:30转为小雨 天晴时间04:00 日出时间04:25 放下了电脑,时骏漠然地看着她:“这说明什么,你想在其中得到什么?” 席艳玲把玩着自己的长长的发梢,一本正经地推理起来,她说:“Retina的死亡时间应该是03:00——04:00之间,这段时间里能够一个人单独行动的人不多。我是其中一个,方老师是其中一个,还有苏星。” “苏星?” “当然。”席艳玲笑了,“他起得最早,凌晨03:30就离开了房间,从后门出去走小路上山。但是有谁能证明他离开房间后就真的上山去了?谭嫣在山腰遇到他的时候是早上将近六点。如果他是凶手,杀人、弃尸、都有大把的时间。而且,我知道苏星一直暗恋Retina,只是Retina心里早就有真命天子了,苏星是半点希望没有的。你瞧,这不就是完美的杀人动机。” 时骏忍俊不禁,问她:“你交了作业吗?以日出为主题的作业。” “当然交了。虽然画的很糟。” “怎么个糟糕法儿?”时骏好奇地问。 席艳玲怏怏地说:“我也不知道啊。齐老师根本没把作业还给我们。估计是赵思雨的死给他打击太大了吧。。 时骏闻言眉间微蹙。继而问道:“你画画用了多少时间?” “一个半小时,算是很快了吧。” “苏星的水平跟你比,怎么样?会画得比你慢,还是比你快?” 席艳玲想了想,说:“差不多。” 时骏浅浅地笑了笑,说:“来分析你所谓的‘应该’。以赵思雨‘应该’死于凌晨03:00——04:00之间,来分析。首先说,苏星也交了日出为主题的作业。根据你画画的时间来看,他画一个完整的作品也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他杀了赵思雨,最早也是要在04:00才开始上山,走到山顶至少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钟,就是说,他到山顶的时间是04:40左右。从山顶到山腰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你可以暂定他遇到谭嫣的时间是06:00,那么,他下山的时间就是05:40。” “04:40——05:40这一个小时内,他要打开画具,画画,收拾画具下山。不管怎么想,一个小时内都不可能做完这些事。” “为什么不可能?”席艳玲猛地站了起来,跟时骏争论,“如果早上的画是他提前画好呢?比如说晚上,或者是更早!那样的话,他完全省去了画画的时间,只需要在山顶消耗一个小时,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谭嫣看到尸体,跟她巧遇。” 还知道反驳!脑子很灵活嘛。时骏心中偷笑,说道:“虽然我不懂绘画艺术,但是我懂得一些常识。早上露水重,下过雨山上的湿气也重,自然会影响颜料在纸上的效果。只要稍微做一些检验就会知道,他的画到底是不是在今早画的。” 闻言,席艳玲沉默了一会儿,呐呐地说:“那你会告诉我检验的结果吗?” 结果?时骏也想知道。不知道怎了,他的心始终他踏实不下来。 本来还想在多聊聊关于苏星的话,但时骏却选择了闭口不言,他只是笑着摆摆手,便转身走了。 这一夜,时骏无眠。到了凌晨两点多实在觉得无聊,拿起电话骚扰远在县城的霍钢。 这个时候,霍钢刚刚从法医室出来,他苦笑着问时骏:“不睡觉你折腾什么?” “你那边查出什么没有?” “死亡时间确定了,是凌晨的03:00——04:00之间。虽然有溺水现象,但真正导致她死亡的还是枕骨上那一击。法医的意见是:死者被人用钝器大力击打脑后,并被弃至凌波湖内。短时间内,赵思雨发生溺水,水不及肺部,她就已经死亡了。” 听到这里,时骏微微点头。虽然死亡过程颇为复杂,倒也不算在意料之外。只是,仅仅这些线索还不够。 “还有其他的吗?”时骏问道。 霍刚如实说:“死者赵思雨是T市美术学院的高材生,在业内颇受期待。但是这姑娘不大喜欢与人交往,性格不是很好,所以不少同学对她颇有微词。她的家庭情况很简单,父母都是普通人,有个妹妹在外地读高中。目前没查到死者与什么人结怨。哦,对了,他们准备参加的全国大赛在下个月举行,据说赵思雨已经是卫冕冠军了。” 时骏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点线索实在少得可怜。便问:“大赛的第一名有什么奖励吗?” “当然有。很丰厚的奖学金和报送国外深造的机会。” “出国?”这倒是不错。相对于那笔奖金,出国深造更有诱惑力吧?那么,第二名和第三名呢? 很遗憾。保送出国深造的机会只有第一名才有。 时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霍钢,查一下吧。大赛不可能就赵思雨一个种子选手,看看在这个旅馆里的人还有谁挤进去了,也许这是个突破口也说不定。” 这种事不用时骏提醒霍钢也会去调查。当下说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好好休息的家常话,就算结束了这次联系。 挂断电话后不久,时骏翻了身沉沉睡去。 05 这一夜做了很多梦。昏暗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房门。角落里有人气喘吁吁,还有手枪上膛的声音。咔哒,格外清晰。 手上的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在地面上狠狠摩擦手掌,血染红了膝前的一块地面,映衬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时骏在惊愕中醒来,一身大汗,心跳过速。 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才…… 懊恼的心情让明媚的早晨变得隐瞒压抑,时骏气恼地掀开被子进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才算好了些。 走出房间的时候,特意看了眼腕表,是早上的六点十五分。 餐厅里已经有了几个人。谭嫣、齐方和顾强。他们见到时骏点头示意,时骏说了几句客套话,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直接离开了餐厅。 他想看看清晨时分的凌波湖。 而事实上,时骏还是错过了凌波湖最美的时刻。站在湖边,湖水已经恢复到原来的碧绿,阵阵晨风吹起,荡开片片涟漪,美是美得很,唯独少了想要的东西。 双手搭在了铁艺护栏上,冰冷的触觉让他忽然想起了赵思雨的素描。为什么那个天才没有把护栏画在素描里?是不是觉得这东西不属于大自然,破坏了原生态的美感? 放弃了老师布下的作业主题“日出”反而是选择了画暴风雨中的凌波湖…… 时骏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幻想着那一晚的情景。惊雷闪电,在天地间肆意妄为,被狂风惊扰的湖水掀起了层层波浪。平日里温顺的湖水被风卷起冲打着湖岸,毁去了幼嫩的花草随而又退了回去,周而复始,直到骤雨初歇。 时骏深深地呼吸着,似乎明白了那个不善言辞又不懂得与他人交流的赵思雨所追寻的只是属于她的自由。 这是不是就像苏星说的那样“天才与怪物只是一线之隔。” 时骏的思索被旅馆里的一声召唤打断,那是谭嫣站在门口大声的疾呼。 “齐老师中毒了,快救救他!” 扔下手里的东西飞快地跑了过去,直奔餐厅。穿过大门的时候,没时间详细询问谭嫣,只听得她急着拨打急救电话,描述齐方的情况。 跑进餐厅,就见一群人围着齐方。时骏推开几个人,观察齐方的情况。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看上去不大像中毒。时骏不敢耽误时间,立刻进行急救。并大声对周围的人喊:“这里的东西都不要动。两人一组相互监督。齐方的电话呢?” 一旁的席艳玲忙道:“谭嫣拿出去打120了。” 这时候,谭嫣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将齐方的电话交给时骏。 齐方所中的毒素虽然可怕,但好在计量不多。经过时骏的急救后勉强留住了一条命。也幸亏是谭嫣及时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随行医生告诉时骏:“生命危险是不会有,但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 及时赶到的警察也开始勘察现场,很快他们在齐方自带的水杯里发现了毒素。时骏走到一名警察的身边,问道:“这种毒计量大的话会死人吗?” “当然。”警察笑笑,“这人算是捡了一条命,下毒的人明显是个生手,计量不够。不过,齐方会昏迷几天,有些后遗症。” 闻言,时骏道:“回头你记得给我一份计量单,我得琢磨琢磨。” 警察风风火火地来,低调地走,这一趟却是在众人心中压了一块大石。任谁都会猜测着是齐方身边的人给他下了毒。 当时,齐方身边有谭嫣、顾强这两个学生,排除他们之外,还剩下一个大厨,两个服务生。时骏分别找他们问过情况,几个人众口一词。 “本来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昏倒了。” 时骏不大想安慰眼前战战兢兢的谭嫣心理状态,主要的问题都是针对那个水杯。 “水杯是齐方自己的?”时骏问道。 “是,齐老师习惯喝自己带来的茶,每天杯子不离手的。” 印象中,齐方手里的确总拿着茶杯。时骏遂问:“今早你看见他冲茶了吗?” 谭嫣沉默着摇摇头。 再问下去也就没什么收获了,他对留守的警察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带走谭嫣和顾强去协助调查。 上午九点整。霍钢打来电话告诉他。跟齐方同一房间的顾强提供了一条线索。在今天凌晨03:00,顾强去卫生间,回屋的时候听见齐方的响了,他还看了一眼,是苏星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短,所以都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我在后院能过来谈些事情吗?」 顾强认为,苏星一定有重要的事才会这么晚了找齐方,所以叫醒了齐方。 “那齐方是去了还是没去?“电话里时骏问道。 “没去。顾强说齐方回拨苏星电话,对方关机。他就没再理这件事,继续睡觉。直到今天早上五点半起床。从六点半到他离开房间去餐厅没接触过顾强以外的人。那杯茶是齐方字走廊里自己房间冲的,单就嫌疑来说,目前为止警方的调查重点是顾强和苏星。” 时骏似乎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追问关于短信的事:“你在齐方的电话里找到凌晨三点左右有跟苏星通话的记录吗?” 霍钢摇摇头,说:“没有。” 时骏琢磨一番,说:“先这样吧。” 电话那边的霍钢应下来,正要说声再联络,忽然想起关于那次大赛的事,还没来得及补充,就听时骏“嘶”了一声,他忙问:“怎么了?”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这才知道疼。”时骏夹着电话走到水池前冲洗手上的伤口还有旁边一些褐色的锈迹。边洗着边听霍钢说:“我问过大赛评委会了,关于种子选手的问题赵思雨的确是有望卫冕,但席艳玲和苏星也都是仅次于她的夺冠热门。” 听罢,时骏很不厚道地哼笑着:“能出国深造的就一个。所以,银牌和铜牌都没意义。”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走廊的窗前,无意间看到了站在凉亭里发呆的席艳玲。 “在想什么?”时骏走过去跟她搭讪。 席艳玲一反前两次很热情的状态,对时骏漠不理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远处,也不知道看的是山,还是那耀眼的太阳。她听见时骏慢慢走到身后,一股无法忽略的气势几乎让她的脖子开始僵硬起来。她忙回身后退一步,这样的反应引来时骏的轻笑。 “你怕我?” “胡说!”她否认着。 无所谓地耸耸肩,时骏并不在意她怎么看待自己。随后拿出烟盒,取出一只点燃吸上一口,身子随随便便地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眼睛半眯起来,被灰白色的烟雾遮挡住大半,分辨不出他目光中的含义。 席艳玲瞥了几眼,嘀咕着:“你抽香烟的时候很帅。” “我什么时候都很帅。”时骏敷衍地回应一句。继而问她,“你每天早上都起的很早吗?” “不一定。晚上睡得晚就起的晚。这两天一直睡不好,躺下就能想起Retina。” “哦?”时骏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这算什么?心里有鬼?” “你才有鬼!她是我同学,相处了三年多的同学!尽管我不喜欢她,但有人死在你身边,就算是陌生人吧,你也会觉得难过。这是常理好不好?” 之前还一副很兴奋的样子,这会儿知道常理了? 对于席艳玲的改变,时骏不置可否。他转开话题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一通,席艳玲一直没搭腔,谨慎的样子好像是随时观察时骏,也好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最后,她明显不耐烦了:“你到底问不问?” “问什么?” “那杯茶!拿杯我给齐老师泡的茶!他是喝过茶水才中毒的吧?我不是嫌疑人吗?你不是要审讯我吗?” 闻言,时骏一愣:“我听说那杯茶是齐方自己泡的。” “是我啦!”席艳玲懊恼地咬着嘴唇,“今天早上我出去收昨晚洗的衣服,刚出门就遇到找老板换纯净水的齐老师。是我主动要求帮他冲水的。我自己带了保温水壶,一直都存着热水。” 哦,小丫头是回自己房间冲茶了。那么,时骏便问:“在你帮他冲茶的时候,齐方在干什么?” 谭嫣抿着嘴唇,想了一会才说:“我走的时候他还在走廊窗口站着,我回来他还是站在那里,没动过。”说完,她瞪起了眼睛,“我最有嫌疑不是吗?没人知道是我给齐老师冲的茶,但是你们只要检查一下杯子上的指纹马上就会怀疑我!” 面前的女孩很激动,时骏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什么时候提过那杯茶与你有关?” “你这是在套我的话?告诉你,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那种毒草,再来之前大家都看过那座山上的动植物资料,这是必做的功课。不是只有我……“ “别激动。”时骏打断了她,“主动说明情况是对的,况且我也没说那毒就是你下的。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所以呢,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算不上安慰的话在席艳玲听来是充满了真诚的。尽管她不了解时骏,还有点怕他,不知为何,她愿意将这番话看作为安慰,并受用了。 时骏哪有心情顾及这丫头?言罢,转身就走。 06 回到房间后时骏打电话满世界找他的关系网,很快就得到了专业人士确定意见。友人说:“你是外星人还是周口店人?你用手机么?在没有通话的状态下,电信局那边是不会有记录的。不过呢,我真希望你留意到手机有一种‘小秘书’功能。就是说呢,在关机的时候有呼入电话,开机后就会跳出某年某月末日某时的来电提醒。不能说确保万无一失,但庞大精密的系统很少会出错。” 时骏明知道结果是什么,却仍坚持实验一次。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在侦破一起案件的时候,你必须确保没一个环节的正确性。 朋友果断地挂了电话,时骏却狐疑了许久。倒也不是因为朋友的态度,而是因为他不记得什么时候把这人的号码从电话簿里删除了。 从房间走出来,看到还有两个警察在检查齐方的房间。他也走了进去,打过招呼后,随手拿起枕边的一个小本子。看样子是齐方的。上面写满了工作日志,他翻到案发当天,上面的工作安排不多,井井有条。 上午09:00开会,评论作业。针对个人的不足进行辅导。 这时,他想起席艳玲曾经说过“我也不知道啊。齐老师根本没把作业还给我们。估计是赵思雨的死给他打击太大了吧。。” 思索间,忽被旁边的警察打断了。他听见那人跟同事商量:“这些画要带走吗?” “带走吧。” 时骏走过去:“不好意思,先给我看看,行吗?” “行。”回答他的警察似乎有点着急,“我们先走,晚上还能再来一趟,到时候你再还我。” 时骏点点头,带着一大堆的画作离开了齐方的房间。 本打算去六角凉亭岸边琢磨琢磨这些画,走到旅馆门口刚好遇到了谭嫣和席艳玲。席艳玲眼尖,两道X光线在时骏手中扫描个来回,纳闷地问:“你怎么拿着我们的画?” 时骏哂笑:“这么巧,那就一起帮我看看吧。” 席艳玲明明看出时骏本来是不想跟别人一起看画的,可在遇到她们的时候忽然改变了态度。席艳玲慢吞吞地走在谭嫣身后,紧紧地盯着时骏的背影。 “怎么了,艳玲?”谭嫣回过头悄悄问他。 席艳玲没吭声,白了时骏一眼。谭嫣傻乎乎地不明就里,拉着她继续跟着时骏。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坐在时骏的房间里,席艳玲好奇地问他。 时骏给两个女孩倒了水,稳当地坐下之后,才说:“齐方的茶,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谁经常帮他冲?” 话音才刚落地,谭嫣那脸色煞白。时骏忍不住问她:“是你?” “我没有,真的没有下毒!”谭嫣急的快哭出来,“我平时是经常帮齐老师冲茶,可以不是全部都做的。只有开会或者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帮他。今天早上我看到齐老师的时候,他的茶已经充好了。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 “别着急,我没说不信你。”时骏笑着安抚几句,转移话题,“在山上画画的时候,是怎么发现赵思雨的?” “好吧。我先说,”谭嫣开口道,“我到了山腰之后开始画画。当时我真是困得厉害。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又酸又涩,就没戴隐形眼镜,而是带了近视镜。我那近视镜度数不够,看东西有些模糊。所以,在日出开始的时候,我没发现湖里有人。等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很足,我也画完了日出,就想等湖水消失了七彩色再走。那时候,我才发现湖里有个人,但是我不敢肯定,因为我的眼睛很模糊。我急着下山看仔细,跑到小路上的时候……” “停。”时骏打断了她,“就是说,你画凌波湖的时候没看到尸体?” “是的。我看景色是没问题的,但是从山腰看湖里,像人那么大体积是很小很小,天色也不是很亮,我只能看出湖水的颜色,但是具体的东西我是看不清的。” 这倒是很合理。 时骏又问道:“你走了多久才到小路?又是什么时候遇到苏星的?”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吧就到小路上了。那时候刚好遇到了下山的苏星。他也看到凌波湖里好像有人,然后,我们俩一起下山。” 一旁的席艳玲还看着时骏带回来的画,日出、远山、云彩以及炫美的凌波湖……被时骏叫了两声,才缓过神来。她说:“我是最后一个看到她的,那时候刚画画回来,就听见他们在湖边吵吵。” 时骏从那些画里抽出一张来,放在床上:“你们俩分别给我描述一下对这幅画的感觉。” 谭席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画纸上。写有名字的地方被一块儿白纸糊住了,乍一看也不知道是谁的作业。 首先开口的是席艳玲,她说:“很潦草啊,根本没用心。构图、颜色搭配和线条以及其他方面混乱不堪,一看就知道是匆匆忙忙画完的。” 谭嫣也跟着点头,并补充:“我知道风格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说呢?以前的画应该是更豪放更有视觉冲击力。但这一幅似乎变了。”谭燕斟酌了一番,指着画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凌波湖,“凌波湖的颜色是很美没错,但是你们不觉得少了一种吗?” 时骏一看,果然,七彩变成了六彩。 所谓的风格变化,时骏是看不出来的。然而,他的目光落在画上,眉间多了一丝诧异的皱纹。这般不明显的表现很快被敛了去,重新抬眼看着两个女孩儿,他微微笑道:“谢谢你们帮忙。回去休息吧。” 谭嫣看上去没什么主意,而是用目光征求席艳玲的态度。席艳玲从看到那副风格突变的画之后,脸上的表情便是古古怪怪。直到,唐嫣扯了扯她的衣袖,才缓过神来。 “好吧,有什么需要再找我们。”言罢,谭嫣拉着席艳玲的手离开了时骏的房间。 房门关闭,席艳玲忽然加快了脚步,扯着谭嫣疾走到没人的角落里。 “你怎么了?”谭嫣不解地问道。 席艳玲咬咬嘴唇,低声说:“那幅画……” “那幅画怎么了?” “那幅画……”谭嫣吞吞吐吐地说:“是苏星的。” 谭嫣闻言一愣,“我知道是苏星的,那又怎么了?” 席艳玲也懒得跟再解释,草草说了声回头见,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谭嫣完全被搞糊涂了,抓抓头发,也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到走廊里安静了下来,席艳玲悄悄地走出来,直奔苏星的房间。 还没抬起手敲门,房门从里面打开了。跟苏星一个房间的马晓凯走了出来,,乍一见席艳玲被吓了一跳,“你干嘛站这啊?” 席艳玲眨眨眼,笑着把马晓凯推进了房间。房间里并没有苏星,于是,她问道:“问你个事。赵思雨死了之后,苏星上过山吗?” 马晓凯咧着嘴,发问:“你打听这个干吗?” “哎呀,我是帮那个警察问的。快说,他上山没有?” 马晓凯也没怀疑她的理由,如实说道:“没有。据我所知是没有。” 席艳玲咂咂舌,低头看向苏星的床位。之间,在床铺下放着一双皮鞋。 来到这里之前齐老师叮嘱过,要带两双鞋。一双平时穿,一双准备上山穿。既然苏星的皮鞋在这里,那么他定然是穿了上山的鞋。 思及至此,席艳玲连声招呼都没打,急急跑了出去。只剩下马晓凯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在席艳玲离开苏星与马晓凯房间的同时,时骏仍旧被一个新的疑问困扰着。在他面前,是铺了满满一床的画作。每一幅画都被遮掩了画者的名字。 画的主题是“日出”。虽然有山脚的日出、旅馆的日出、山腰的日出、其中却有统一的内容——凌波湖。 时骏知道,这些画中隐藏着破案的关键线索。但究竟是什么呢?方才一闪而过的灵光怎么就没继续闪下去呢? 脑袋里的灵光到了晚上十点也没再闪出来。不过,霍钢倒是又给他打了电话。 “齐方所中的毒化验出来了。”霍钢说:“有点奇怪。在水杯里还发现另外一种草。只是很少,毒草比例更大。这种毒草是本地的,没有什么学名,当地人都叫‘哑巴草”含毒量很高。据说误食了这种草先是昏迷不醒,看着也不像中毒。抢救不及时,会导致心脏衰竭死亡。就算侥幸活下来短时间内都无法发声。” “所以才叫‘哑巴草’吗?”当地人注意的重点明显偏了。 霍钢又说:“不过,这种草不是遍地都是。只生长在山腰的阴面。而且很难找。这边的同事在两小时前出发,去你那边。准备上山看看。” 时骏回头看了眼床上的画,蹙蹙眉。说道:“我也上去看看。” 话音未落,旅馆门前已经驶来了两辆警车。 深夜爬山并不容易。好在时骏体力非常好,也有夜晚爬山的经验,一行四个人很快走到了山腰阴面的地方。 带路的一名警察说:“哑巴草属于寄生性植物,大多寄生在灌木根下。”于是,大家散开,寻找哑巴草。 黑暗中,六束手电光贴着地面来回扫荡。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忽然有个警察喊道:“快来,这有个人。” 闻声,时骏转身快步朝着那人的方向跑去。当他的手电光落定时,密密麻麻的哑巴草和席艳玲苍白又脏污的脸冲入了视线。 “还活着!”时骏探到她的颈动脉还在跳动,惊喜地说。随后,看向周围。 围绕着席艳玲和哑巴草的周围地面,有一些脚印。于是,两个警察负责护送席艳玲下山就医;剩余人留下来勘察现场及脚印取证。 07 仅在现场观察,席艳玲的脑后被钝器击打,而且那块沾着她血迹的石头就落的旁边。 时骏捏捏眉心,说:“凶手是在远距离扔的石头,所以席艳玲捡了一条命。” “为啥是远距离?”警察也在分析,“近距离下才会得手吧?” 时骏冷笑了几声,“因为凶手不敢靠近哑巴草。” 夜,潮湿微寒。本已安静下来的旅馆再度躁动起来。先是赵思雨死于湖中、再是齐方中毒、今晚得知席艳玲在山上遇害。其他的同学惊愕不已,都吵嚷着要离开。 时骏被这些人吵的脑袋疼,当即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 一声大喝让众人都不敢吭声了。他神色不愉地看着这些人,说:“把你们的鞋都拿出来,放我这。然后回房间,老老实实睡觉!” “但是……”苏星站在谭嫣身边,支支吾吾。 “但是个屁!”时骏没了耐心,给警察使了眼色,让他们出面。 十分钟后,终于清静了下来。学生的鞋子也陆陆续续被送到时骏面前。 最后一个送鞋的人是马晓凯。 “今天,席艳玲去我房间找苏星来着。”马晓凯呐呐地说:“还问我,赵思雨死了之后,他有没有上过山。是你让她问的吗?” 得,听这话的意思席艳玲肯定是扯了他的大旗。时骏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让马晓凯回房间,早点休息。 连夜奋战的警察们很快排查了鞋印。其中也包括旅馆工作人员。结果,在现场采集到的鞋印分别是:席艳玲、谭嫣。 时骏坐在湖边望着平静的湖水。微弱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星星点点。他任由露水打湿了头发和衬衫。脑海中浮现出赵思雨站在湖边的模样,随风飘起的裙摆,乌黑的长发,好像湖水的精灵一般。但转眼,她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被割伤的手指,血肉模糊的枕骨,还有苍白毫无生机的漂亮脸蛋。 时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湖水,就这样在湖边一直坐着,直到山的那边露出了鱼肚白,眼前的湖水渐渐开始变换颜色。一开始是单独的颜色一种接着一种慢慢浮现,虽然有些模糊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颜色的不同。但很快,他们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很难描述的颜色,古怪而又美丽。却,仍旧模糊着。 自然,朦胧,另类的享受。 时骏等着完整的七彩凌波湖在眼前呈现,他拍拍裤子上的露水起了身。下一秒,撑着护栏直接跳进了水里。 从远处驶来的车辆中,霍钢一眼看到湖水中的时骏。急得一股脑冲下去,直接跑向湖边。一边喊着一边也跟着跳了下去。 “时骏!你干什么?” 时骏压根没搭理霍钢,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时骏!”霍钢真的急了,也跟着跳了下去。 被搅动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波动,一片水花翻腾,霍钢率先冒了出来,紧跟着是被他拉出来的时骏。霍钢急得使劲搂着他:“你疯了?只会个狗刨你还敢潜水?” “死不了啊。这湖水也不是很深。” “不是很深,也是足够淹死你了!先上岸再说,想找什么有我呢,不用你逞能。” 说着话的功夫,霍钢拉着他朝岸上游去。时骏被拉扯着在湖水里调转方向,被湖水模糊了的视线中隐隐约约的于岸边下方看到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他不顾霍钢要上岸的急迫,使劲勾着他的脖子:“等会!你看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哪边?” “那边!你十一点方向。往水里看。” “没什么啊。” 糊涂!时骏板着霍钢的脸扭过去:“仔细看,有没有东西在发光?” 霍钢真是仔细看了,真是什么都没看到。最后,时骏也不愿多废话,推开他就要朝那边游去。霍钢那肯让他自己过去,拉住了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忙说:“我先游,你在我身边,别跟丢了。” 二人很快游到时骏所说的地点。这是位于湖岸下一圈砌好的水泥墙面。离得近了,霍钢才发觉出一点异样:“一起下去看看。憋不住气了就上来。” 点点头,二人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很快,两个人游上岸上岸。时骏嘀嘀咕咕着:“那是什么?是灯?” “就是灯,不用怀疑。” “为什么会有灯?” “你在问我?” 时骏还要反驳,不意外地被霍钢赏了一个爆栗!他也知道自己这次下水有些托大,嘿嘿笑着不以为意。霍钢也是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问:“你到底想在湖里做什么?” “找点东西呗。既然你们回来了,我也省事了。让当地警方找吧,我想,死者的画具应该在湖底。” 霍钢想了想,转身告诉不知情的几个警员具体情况,很快七八个大小伙子都下了水。趁这个时候,霍钢把初步的验尸结果告诉时骏:“赵思雨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我知道了。” 这一回,霍钢惊讶了。时骏耸耸肩,拿出赵思雨的药瓶来:“斯利安片,也叫叶酸,是孕妇在怀孕初期服用的一种维生素。看来,我们的的天才有一个心爱的男人,为了他,不惜毁掉自己的前途早早生下一个孩子。” “那你是否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言罢,他笑看时骏不敢断言的态度非常满意。一边擦去头上的水一边说,“据调查,齐方是赵思雨的情人。不过这里面似乎还有点文章。赵思雨一直不愿意曝光两人的关系。就拿赵思雨怀孕这事来说吧,竟然没一个人知道,而齐方现在昏迷中,他知不知道,暂且还不清楚。” 果然是这样么?时骏悠悠地长吁一声,又听霍钢说:“关于齐方的案子,我的调查结果很奇怪。苏星说他没有给齐方发过短信。” 这是什么意思?顾强在说谎么? 霍钢摇摇头,把从电信局调查而来的结果交给了时骏。时骏还没看上一眼忽听警察大喊着:“找到了。” 俩人都来了精神,快步走了过去。 警方找到了赵思雨的画具。其中有一个自己改装的钓鱼工具盒。打开盒盖,里面有三个夹层,可以分别放置很多颜料。还有不少素描时用的铅笔,其中一只被折断了,其余的都还完好。在盒子的侧面,时骏找到一个削铅笔的小刀。 霍钢看着时骏的表情变化,觉得他发现这刀之后丝毫不意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削笔刀放进了证物袋子里。 “查不出什么了。”霍钢道,“被水泡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了。” 时骏又恢复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勾着霍钢的脖子:“走吧哥们。先吃饭,肚子饿了脑子也不灵光。我看餐厅有超豪华早餐,你请。” 霍钢无奈地笑着,随着他朝餐厅走去。路上,时骏相当随便地喊了一嗓子:“把老板找来吧,请他介绍一下‘特别早餐’的内容。” 向时骏介绍“特别早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小时后,老板面如死灰地走出餐厅。迎面看到他的几个学生都很纳闷,这老板是怎么了?好像丢了魂一样。 上午十点左右,齐方的电话记录详单被送了来。时骏瞄了一眼什么都没说,霍钢也跟着看了看,不由得皱皱眉。 走出餐厅,时骏让当地警方安排了一些事宜,那样子看起来神神秘秘的。霍钢追上去,把时骏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你准备黑谁?”霍钢一本正经地问道。 时骏挑挑眉,说:“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果然! 霍钢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并答应时骏,配合他的行动。 时骏说:“很简单。你找个借口让那帮学生离开旅馆。” “多久?” “从现在开始到我结案为止。” 霍钢推了推眼镜,斜睨着时骏,“结案归结案,你别搞出大麻烦。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出了事很麻烦。” “放心,我有分寸啊。” 真的?不大靠谱啊。 得知警方要彻底搜查旅馆内外包括每个房间,学生们都有点抵触的情绪。不过霍钢说了,你们可以带走自己的重要物品。我们安排了车送大家去县城逛逛。晚上也安排好了宾馆,很不错的房间。 于是,学生们都不再坚持留下来。拿了点东西上了警方的车。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一点左右。 不知道在哪里消磨时间的时骏优哉游哉地来到了县医院的住院部。 三楼的某个病房,住着刚刚脱离危险还在昏迷中的齐方。 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时骏看到那人正在给齐方擦脸。擦了几下,换了盆水,继续擦手。 时骏摇摇头,推门而入。 那人一愣,脸红了放下齐方的手,对着时骏笑笑:“医生说他会醒的。” 这一次,时骏没有绕圈子的性质。直言:“是的。因为你下的毒不多。” 那人怔忪地看着时骏:“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换做别人是不明白,但你,比谁都清楚!”时骏直视着她,说,“对不对?谭嫣。” 闻言,谭嫣不置可否,她看着昏迷中的齐方惨淡一笑:“不要胡说八道了,我怎么可能下毒害他。我,我喜欢他。” 时骏平静地说:“齐方,今年三十二岁,单身,美院最年轻的教授。人帅又温柔,深得很多女生的喜爱。那么动机呢?是因为赵思雨怀孕了,还是因为你嫉妒她的才华?”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时骏反问,“对于凶手来讲,这已经算是挑明了。” 谭嫣放下手里的毛巾,冷眼看着时骏,“那你倒说说看,我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杀人犯?” 时骏的烟瘾犯了,拿出一只在嘴里,却被谭嫣狠狠白了一眼。病房不能吸烟,他只好忍着:“我相信你之前说的话,赵思雨是在凌晨三点左右决定出去画暴风雨中的凌波湖。对于一个天才来说,那样的凌波湖更具魅力。其实,你也很有天赋,大赛的种子选手中就有你一个。但是,你还是比赵思雨略逊一筹。你们选择的都是正常的凌波湖,而赵思雨心仪的却是暴风雨中的凌波湖。虽然另类,却更有价值。” 在谭嫣愤怒的注视下,时骏继续说了下去,“心爱的男人被她抢走了,大赛的冠军也将落入她的手里。赵思雨获得冠军你会受不了。或者说,其他人获得冠军你都能接受,唯独赵思雨不行。” 08 看着兴冲冲离开房间的赵思雨,她想到了齐方,想到了出国深造的机会。谭嫣终于压制不住积压已久的愤怒和嫉恨!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追着赵思雨赵思跑到了外面。在风雨中看着赵思雨站在凉亭里正在打开工具盒的身影。 她怒不可抑地冲过去,赵思雨发生争吵。赵思雨不小心被削笔刀划破了手指。疼痛与忽然被打断的灵感,让她无法保持冷静地对待谭嫣。两个人立刻发生了争吵。 恨意就像暴风雨一般,无法阻挡。 “我知道,在你跑到外面的时候并不想杀她。”时骏说道,“你只想让她放弃这个构思并说明自己对她的态度。” 一段话讲完,手中的烟就很快被他捏断了,他扔掉这一只,又从烟盒里拿出一只来继续捏,嘴也没闲着:“但是,在你害她割伤手指之后,你们发生了相互打斗的情况。” 在时骏对赵思雨的了解中,这是个非常聪明,有着极高天赋不擅长与人交流的女孩。所以,她马上意识到与谭嫣的争吵已经演变成蓄意伤害。 但,时骏的这些推测却被谭嫣全盘否认。她说,她根本没出去过。 没有证据,一切就仅是推论。 时骏不慌不忙,夹着香烟的手指修长,指了指谭嫣面前的画板:“那天早上,我到你们的房间去过。当时赵思雨的床收拾的很干净,你也说她是在三点左右外出画画。那么,我们来进行一下逻辑推论。如果她是事先决定要画深夜暴风雨中的湖水,那么,她会有两种选择。一,早点睡觉养精蓄锐,那样她会盖上被子睡觉;二,一直不睡,等到凌晨三点出去画画,那样她会躺在床上倚着被子和枕头休息。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要在自己的床铺度过很长时间。这两种假设的结论都是一个,就是:她的床铺不该是整齐的,可为什么我却看到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很显然,是有人帮她做过了。” 言及到此,时骏瞥了谭嫣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堵住了她意欲辩驳的企图而忽然改变了话题:“那天早上的作业,画完了?” “当然。” “不匆忙么?” “这重要吗?” “你是不是想顽抗到底?” “不是顽抗,我根本没杀人。也没有下毒害齐老师,比我而言,苏星不是更有嫌疑?他可是一直对赵思雨有非分之想。”说着,谭嫣笑了,“还有,他是最早出来的人,你也单独拿出他的画让我艳玲分析。他可有的是,你们怎么说来着,噢对了,作案时间。” “苏星的作案时间我们早就分析过。事实上,他不可能是凶手。” “你随口说我是凶手,我就真的是吗?你随口说苏星不是凶手,他就不是了?“谭嫣鄙视地瞥了时骏一眼,讥讽道。 与罪犯之间的对峙时骏早已习以为常。抑或说:在某些方面他很愿意享受这个过程。但谭嫣不同。在时骏看来,这丫头不止毁了她自己的一生,也毁了赵思雨和苏星的一生。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想到孩子,时骏的心隐隐作痛。 作为一名经验老道的侦探,时骏既不恼火也没焦躁,心平气和地说:“首先,苏星的确是在03:30离开了旅馆。假设他要杀害赵思雨并将她丢到湖里,然后抓紧时间上山。那么,他上山的时间最早也要04:00。姑且不说他走到山顶没时间完成作业。我们来说那片哑巴草。他要上山必须经过那片哑巴草。当晚下过一场暴风雨,根据气象台给的具体数据,是凌晨04:00雨停。换句话说:苏星经过哑巴草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山上的地面泥泞不堪,他的脚印会被凝固下来。但是我们检查过哑巴草周围,并没有发现他的脚印。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显然,谭嫣的脑袋没有时骏转得快。 时骏说道:“他路过哑巴草的时候,雨没有停。雨水冲掉了他的脚印。这说明,苏星是在雨停之前上山。所以,他不是凶手。” 谭嫣咬着嘴唇,看上去似乎在纠结什么。遂问道:“就算他没杀赵思雨,齐老师总是他下的毒啊。别忘了,那天晚上只有苏星找过齐老师。” 闻言,时骏似笑非笑地说道:“齐方中毒之后,我一直在苏星、你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 “你的摇摆不定还真是让人发笑。”谭嫣冷言冷语地反击。 时骏说:“真正让我确定你是凶手的原因,来自你们的画。” 话音落定,谭嫣的脸色瞬间惨白而无血色。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上吧。”时骏说:“不少人跟我反映,其中也包括你。你们说到了凌波湖之后,赵思雨整天站在湖边从早看到完,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现在想想,可能这就是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时骏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才继续说:“因为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从五年前开始凌波湖不是每天都会有七彩出现。而老板为了在节假日搞得漂亮点,在围绕湖边的岸下那一圈水泥墙内上安装了lfd灯。这些被凹陷在水泥墙壁里面,在水面有五米深下,不下水到跟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而政府在为了保护凌波湖而打下的铁艺护栏禁止有人下水,这样一来没人发现那个埋在水里的灯光。你们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只有赵思雨发现了。赵思雨异于常人的天赋和眼力,让她在颜色上发现端倪。事实上,你们到达旅馆两天,只有一天傍晚是真正的凌波湖。所以,她一直站在湖边看着七种颜色,最后判断出什么时候是假的,什么时候是真的。” 谭嫣怒起,叱道:“胡说八道!” 时骏笑着告诉她,打捞赵思雨画具的时候,他们在湖边岸下发现了彩灯,而且老板也亲口承认了这一事实。谭嫣惊愕不已,时骏发觉,她是真的不知道凌波湖的秘密。 然而,谭嫣冷冷地哼笑一声:“按照你这么说,那老板很可疑了。” “很遗憾。“时骏耸耸肩,”案发前一晚老板知道当晚有暴风雨,认为第二天会是个大阴天,所以没有推上彩灯的电闸。但事实上,暴风雨过后的日出是个大晴天,湖水里的彩色也是自然彩色。只是,不全。”说完,他不耐地叹着气,“最近我好像总能遇到这种案子,心烦啊。” “在来之前,我跟苏星谈过。得知,赵思雨死亡当天,齐方给你们开会,总结早上的作业情况。当时他说过一句话‘你们都没有仔细观察过凌波湖吗?’那时候,齐方就已经知道你有问题。只是想留给你一个机会。小丫头,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时骏冷笑着,说道:“你陷害苏星,是因为那你们俩当天早上画画的地点都是山上。你心里有鬼,所以齐方那些晦涩不明的暗示还是让你感到巨大的危机。当天傍晚,你又上了山,想找到不同之处。那时候你才发现,湖水只有六种颜色。跟苏星比,你多画了一种。那么,怎么办?你的选择是:先下手为强!杀了齐方,假货苏星,一举两得。 “下山的时候,你采集了哑巴草。”说到这里,时骏控制心里躁动的愤怒,“你为什么不想想其他人?虽然他们没有在山上画画,但画中都有凌波湖。” 闻言,谭嫣猛地站起身来,死盯着时骏:“我没杀人!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证据呢?” 在不合时宜的喷笑出来似乎成了时骏的特权,继而说道:“席艳玲说过,你们在来这里之前看过凌波湖详细的资料。其中也包括凌波湖那座山上的动植物。想必,你就是那时候知道哑巴草。你、苏星在案发当天选择画画的地点都经过哑巴草,你的脚印留在那里是合理的。但是苏星的却没有。你明白为什么吗?” “你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谭嫣受够了时骏猫戏老鼠的游戏,怒道。 “好吧,这也痛快点。”时骏拿出席艳玲遇袭的地点照片,“看看这些脚印,就算普通人也能看得出,脚印留下很多天了。如果你再去踩一脚,会跟旧的脚印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新一旧很容易辨认出来。所以,你谋害席艳玲的时候不敢靠近哑巴草。” 不等谭嫣反驳,时骏紧跟着说道:“但是你对哑巴草不是完全了解,所以采到了普通的杂草,这也是为什么齐方中毒不深的另一个原因。” 这时候,谭嫣怒气冲冲走到时骏面前,怒视道:“你少血口喷人!你亲眼看到我下毒了?” “当然没有。”时骏打着嘻哈,“齐方是早晨中毒,你下毒的时间只有在前一天晚上,把研磨好的草沫儿掺进他的茶叶里。第二天一早,他就能喝到带毒的茶水。” 说道这里,谭嫣终于开始反驳了。她提出警方的调查对象是苏星,他才是最有可疑的家伙。为什么时骏口口声声说下毒的人是她? 对此,时骏还是非常耐心地说:“不错,在凌晨03:00左右齐方接到了苏星的短信,并试着回拨一次,但苏星的电话关机了。我们没能在苏星的电话里找到发出短信和未接电话的记录。这似乎成了不解之谜。而事实上,这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小把戏。” 说着,时骏拿出三个电话。将自己的电话放在左手边,把另外两部电话分别贴着A、B字样字条放在右手边。说:“我们来做个实验。首先,我的电话里输入了A的号码,然后我用A手机发短信到我的手机上。我的手机会显示A的名字以及短息内容。接着……” 时骏又拿起自己的电话,“然后,我把电话簿里A的号码修改为B的,再用B的电话给我的手机发一条短信。”他拿起第二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举到谭嫣的面前,“我的手机上还是显示A的名字但号码却是B的。再然后……” 时骏放下A、B两部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我回拨第二个短信的号码,我的手机上显示的名字依旧是A。你才,响起来的的手机是A还是B?” 说完,B手机响了。他笑道:“看,实验成功了。” 09 在谭嫣面色瞠目结舌的时候,他紧逼着说:“你在案发前一天拿到了齐方的电话,篡改了里面苏星的号码。晚上,发短信给齐方的人不是苏星,而是你!你确定那时候苏星已经睡下,而齐方到底能不能接到短信完全不重要。你要的就是电话里留下苏星在凌晨三点多联系齐方这条线索。所以,你在齐方回复短信之后关了机,而苏星的电话完全不会有短信和呼入电话的记录。因为他回拨的号码是你的,而不是苏星的。我们通过电信局查明,当晚齐方拨出去的号码根本不是苏星的。丫头,你的确是有点小聪明,可惜忘了常识。” 谭嫣几次想开口辩解,都被时骏打压了下去。时骏指明,谭嫣陷害苏星是因为在他们这些人中苏星是最有时间、动机作案的人,而苏星的作案动机就是因为爱慕赵思雨,求爱不成反起杀意。而杀了齐方也是出于完全的嫉妒心理。 这些情况分析完毕,就像所料到的那样,谭嫣就其中的疑点反问他。他也是不急不忙地分析,说:“我们大多人都有这个习惯。特别是你们学生更以节俭为主。外地漫游费很贵,通常都会在当地重新购买一张电话卡来用,等到离开的时候作废就可以。你来到这里之后,就买了一张电话卡。我让当地警方向你家里进行询问,你在到达这里之后,跟母亲发生了些争执,你买的这张电话卡用过一次。” “闭嘴!我听够了你的胡言乱语!如果你有证据就拿出来!” 面对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谭嫣,时骏惋惜地沉叹一声:“我帮你推算过时间。赵思雨不到03:00起床,收拾东西出门的时间就该是凌晨03:05.外面能避开风雨画画的地方只有六角凉亭。她走到那里,支开画架,放上画板,坐好,然后还需要观察三到五分钟暴风雨中的凌波湖。这些事情耗时十五分钟,也就是03:20。而你,一直紧跟在她后面,等到终于忍不住了才冲过去。” 接下去的事,时骏说得很详细。 被莫名奇妙地伤了,赵思雨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遭受了什么,她不可能无动于衷,自然会拉着谭嫣理论一番。二人从争吵变成了相互推搡,又继续演变下去成了相互扭打。 急怒又失去理智的一刻,让谭嫣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结果。 直到看见自己手里的大石头和昏死在眼前的赵思雨,谭嫣才知道害怕。巨大的恐惧感搅乱了她的正常思维和理性,在极度惊慌和恨意之下,她把赵思雨推入了湖水里,连同她的画具和那块石头一并扔了下去。 发生这一切的时间并不长,只有30分钟。 也就是说赵思雨被扔进湖水里的时间是——03:50。 之后,谭嫣从窗户跳入房间内,换了衣服。那时候的时间应该是——04:20。 以谭嫣的脚程来计算,04:20出发到山腰至少要耗费一个小时,那时候日出恐怕已经结束。为了填补自己“不在场证明”的空白,她是在房间里幻想着凌波湖的日出画画的。并为了找到人证,在五点左右从后门的小路跑到了山腰。” 啪一声,时骏将路线图拍在桌子上,指着说:“从旅馆后门上山,毕竟哑巴草。苏星上山的时候雨没停,他的脚印被冲的一干二净。你上山的时候雨停了,所以你的脚印落在了哑巴草周围。那时候,苏星已经下山,很快就能走到哑巴草。也会看到你。那时候你很聪明,装作是要下山的样子,拦住了苏星。叫他看湖水里是不是有东西。苏星发现了湖水里的尸体,拉着你走了另外一条路。所以,他的脚印没有留在哑巴草周围。” 谭嫣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造成与苏星的“偶遇”来证明自己一直在山腰上作画。也许那时候她是幸运的,还没有到预定的山腰地点,在半路上遇到了苏星。当时的谭嫣急中生智,掉转身往山下走,给苏星一种她是刚从山腰下来的假象。 只是…… “那天的确出现了彩色的凌波湖,可惜,不是七彩而是六彩湖。”说道这里,时骏忍不住又笑了,“你倒是说说看,如果当天你真的在山腰画画,怎么能画出七种颜色?” “这,这算哪门子的证据?”谭嫣的声音又抖了起来。 第二声啪,是时骏拿出了几张照片,“这是你们当天的作业。除你之外,其他人的画中只有六才,为什么你的却是七彩?” “你!”谭嫣的手颤抖着,指着时骏,“就因为我多画了一个颜色,便是凶手吗?你这算什么证据?” “我没说这是证据。真正的能指证你罪行的东西早就有了。就在你那幅画上。” 凌波湖,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案发当天早上,老板没有使用彩灯,故而湖水的彩色是自然色。只有橙、黄、绿、青、蓝、紫。 时骏指出:“你从没有仔细看过凌波湖,你只知道湖水都哪几种颜色。所以连你自己都没有看到那一点红是异常的。” 看着摆在面前的诸多证据,谭嫣能地向后退去。不由自主地问着:“什么,什么红?” “就是你用来砸伤赵思雨那块石头!你的手腕在那时候染上了些血迹。”时骏起了身,走向她,“你信不信天理昭昭疏而不漏?那么大的雨,你甚至还换过了衣服,但是那块血迹还是死死缠着你,直到你在画画的时候沾染到了画纸上。你那么匆忙画画,又极度紧张必定是没有留意。你以为那是自己画下的颜色,所以用红色颜料将它画成了凌波湖的颜色。若不是你故弄玄虚,说苏星的画少了一色,我估计要等几天才会留意到这一点。” 恍然大悟中,谭嫣脱口喝道:“你诈我!” “对。让你看苏星的画就是诈你!”时骏步步紧逼,“齐方中毒,大家都慌乱不堪,为什么只有你敢断言他是中毒了?因为毒是你下的!为什么你要拿着他的电话跑到外面拨打120?因为你要趁机把苏星的号码改回来!在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你说苏星的画里少了一个颜色,但事实上,案发当天的凌波湖根本没没有红色。不是苏星少画了,而是你多画了!” 不等谭嫣辩解,他把那张纸硬塞进了她的手里:“看看吧,我让当地警方检验了你的画,红色颜料中有赵思雨的血液!” 白纸黑字,真相大白。 一瞬间,谭嫣脱力地跪下,紧攥着那张化验单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花季妙龄的女孩儿哭得肝肠寸断,却得不到时骏半分的怜悯。一尸两命,她不是不知道赵思雨怀孕了,怎么下得去手? 这种人得不到法律的制裁,老天不容!不管有什么理由,天不容! 然而,谭嫣不这么想。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她说,她不想杀赵思雨。 是赵思雨看到她之后,冷言冷语刺激她。她是嫉妒这个天才的,嫉妒她美貌、嫉妒她的才华、嫉妒她的感情。 暗恋着齐方已经两年有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跟赵思雨暗中情投意合。但赵思雨却执意不肯公开与齐方的恋爱关系,谭嫣恨她!恨她得到了她的所爱却不珍惜。 她恨着夺走自己所爱的赵思雨,更恨她的出奇创新的题材即将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出国机会和丰厚的奖金! 但失去理智是因为赵思雨竟然说得到冠军什么的根本并不重要,她只当是一场竞争游戏而已。这让把一切努力和未来而压在大赛上的谭嫣无法接受!可赵思雨还不肯罢休,告诉她自己深爱着齐方,已经怀了齐方的孩子。大赛冠军,是她送给宝宝的第一份礼物。而且,已经做好打算按,毕业之后就嫁给齐方。 谭嫣的脑子里回想起赵思雨的那些话:“你就算毁了我的前途也没什么,我有方,有他的孩子。我所拥有的一切你永远夺不走。也许我还该感谢你,是你让我下定决心放弃绘画,安安心心做他的全职太太。至于你,只会得到大家的逼视和唾弃,我敢说,齐方在知道是你伤了我之后,会直接上报学校,给你个公平的处理结果。” 之后,谭嫣脑海中一片空白…… 病床上,昏迷中的齐方眼皮动了动,顺着眼角滑下几滴清泪。窗外偶有风吹进过,,吹响了树梢的沙呜声,好似悲鸣的腔调。 听到了微弱的风声,站在门外的霍钢犹豫了。他本不想出面,但现在看来,时骏似乎有些不寻常。 推开病房门,霍钢第一眼看得不是时骏,也不是谭嫣,而是病床上的齐方。他看得出,齐方已经苏醒。 时骏不满地白了霍钢一眼。一向对时骏纵容的人此刻却冷了脸,“再深的感情也比不过自身的利益。这就是你对齐方的爱。你的确不如赵思雨。” “我……”谭嫣哽咽着说:“我真的很后悔。我真的后悔给他下毒。” 闻言,霍钢的脸色更加阴冷,“得不到的东西,可能原本就不属于你。不管你如何努力都没用。即便是在你心里藏了一辈子,也不是你的东西。你所能做的,只有放下。放不下,就是心魔。” 时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差。霍钢了解这人,急忙招呼外面的警察带走谭嫣。 谭嫣走得时候,不舍地看着齐方…… 这一切时骏看在眼里怒火中烧!你杀了他的女人,杀了他的孩子,给他下毒。现在又恋恋不舍地望着他!? “你够了!”霍钢拉住冲动的时骏,“你想干什么?打谭嫣一顿?还是想进一步探讨她杀人时的心情?” “我没有。”时骏不耐地说。 霍钢长吁了一声,“时骏,我不知道你究竟瞒着什么事。我也不想背着你到处调查。但是你记住,不要把私人感情代入工作。” 见时骏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霍钢使劲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不是你的,只能放下。放不下,就是心魔!” 时骏,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01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稚嫩的绿在枝丫上露出点点生机,将偌大的庭院装扮出可爱的景致。透过这些尚未茂盛的枝丫朝里面看去,以暖色调为主的游泳间宽敞明亮,一整面的落地门窗干干净净,若不是泛出些光亮来真的会忽略这些屏障。在里面,可以看的到清澈水面的游泳池,池边上的瓷砖被水渍阴湿了一大片。黑色袋子在暖色调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扎眼,更何况是里面已经被确认为死亡的尸体。 霍钢忧心忡忡地站在游泳池边看着鉴证组人员把尸袋拉好,运出案发现场。周围的警员们或取证,或拍照,在忙碌中鸦雀无声。一旁的老王是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见霍钢这般神情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再一次拨打了法医室的电话,很久很久也无人接听。无奈地叹着气,刚刚对法医们的抱怨也跟着烟消云散。他把手中的记录整理好,走到霍钢身边,说:“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到六点之间,死因不明。报警的是两个记者。” 霍钢回以不解的目光,老王赶忙解释:“这两个记者到附近做采访才发现了尸体。”说到这里,老王犹豫了,瞥了眼周围的同事才又开口,“你也别埋怨法医室,他们那边实在太忙了。就那么两个人要忙活多少案子不说,临区的案子也推到咱们这边,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我知道。“霍钢打断了老王的劝解,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死者情况怎么样?” “死者名叫‘谭妍’今年33岁,是赫名集团老总卫祥的妻子。我们联系不到卫祥,只找到卫祥的母亲吴美华和谭妍的哥哥,谭秋。” 他冷峻的脸上不见丝毫的懈怠,叮嘱老王尽快查出死者的详细情况后打电话给时骏,请他帮忙回去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行,你忙你的,等会我就过去。”挂断了电话,时骏终于舍得从被窝里出来。洗漱完毕后,拿了霍钢家的钥匙准备出门。刚把家门打开,险些被站在外面的男人吓的缩头。气恼的粗口已经卡在了嘴边,待看清对方的脸,继而惊讶异常:“谭秋!?” 谭秋比时骏大了几岁,看待对方的眼神也略现诚重。他打量了几眼许久不见的时骏,没头没脑的就说:“正好你也要出门,先跟我走吧,有委托案交给你。” 谭秋的气势很强,不容时骏拒绝拉住他的手腕扯出了出来。时骏忙不迭地锁了家门,一个劲追问:“咱们好几年没见,你怎么一出现就这么着急?什么委托案?” “我妹妹的。”说话间,谭秋已经把时骏推进了电梯。 谭秋的妹妹谭妍,毕业于本市的美术学院,当年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自从四年前嫁了人便退出画坛,一心在家做全职好太太。她的丈夫是赫名集团总裁卫祥,这个卫祥不简单,白手起家的时候依附在其他大公司身上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合作的对象也越来越有实力,几年的摸爬滚打下来有了现在的成就。 当初谭妍跟卫祥的闪电结婚还是谭秋一手促成的,虽说这有些仓促但谭秋肯定卫祥会照顾好谭妍。除此之外,就是谭秋的一点私心了,他是抱定了独身主义,只盼着妹妹结婚后赶紧给爸妈生个小宝贝,他也好跟着解脱一些。所以,这才是美中不足。 结婚三年有余,小两口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两家老人也跟着着急,带着俩人去医院做了各项检查,结果问题是出在谭妍身上。虽说怀孕还有一些可能性,但对她的身体来说也是有着相当繁重的负担。对此,卫祥并未说过什么不满的话,实在不行就不要,重要的是妻子的身体。 就在他们几乎放弃的时候,谭妍羞红着脸告诉大家,她怀孕了。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两家人跟宝贝似的照顾着,度过了头三个月的不稳定期,随着谭妍的身材丰腴起来,卫祥的脸上也时常挂着幸福的喜悦。 也许冥冥中一切早有定数,也许他们真的没有这个命。在距离预产期一周的时候,竟然胎死腹中。 医生说造成胎儿死亡的原因很复杂,最主要还是母体承受不住孕期的压力,胎儿缺氧脐带缠脖,胎盘老化等等因素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失去了孩子给谭妍的打击很大,她患上了忧郁症和强迫症,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卫祥在丧子的悲痛中还要照顾妻子,时间累计下来一向温柔的男人也不堪重负。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听过谭秋的讲述,时骏问道。 “小妍是五个月前出院的。“谭秋说道,“本来我妈想接她回家住,可小妍对所有人都很抗拒,只愿意接近卫祥。那时候我们还抱着乐观心理,觉着她很快就能恢复正常。” “几个月没有任何起色?” 闻言,谭秋摇摇头:“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严重了。怀孕那时候买了不少玩具和孩子衣服,她都不肯让人处理掉,整天拿在手里。你也知道小妍喜欢画画,以前她画过很多一家三口的画,自从孩子没了她就像着了魔似的,不停的画孩子。而且……” “而且什么?” 面对时骏的追问,谭秋却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这让时骏觉得别扭。 既然你来找我,就不该有所隐瞒。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副话里藏话的样子。 在心里吐糟着谭秋,时骏还维持着表面上耐心的摸样。谭秋紧蹙的眉峰舒展开来,换了较比冷静的口气,说:“小妍有暴力倾向。砸东西,打人,自残。” “看过医生没有?” “当然。”谭秋白了时骏一眼,“医生说这是抑郁症引起的现象,甚至有自杀的可能性。我们不敢松懈,请了两个保姆照顾她,结果都被她打跑了。她只肯让卫祥靠近。”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停在了警察局门口。 三人见了面,时骏说明来意,霍钢索性也不啰嗦,请谭秋坐下后,提到了案子:“谭妍的具体死亡时间还要等做过尸检才能确定。通过尸体表面判断死因很可能是溺水。现在只能确定不是自杀,其他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我找谭先生来主要是因为联系不上卫祥。” “找不到他?” “半小时前才找到。”霍钢解释说,“他在外省一个偏僻的乡下谈生意,联系上他很费时间。他表示最快赶回来也得是今天下午六点左右,所以,当务之急,我们只能先请谭先生协助调查。”言罢,霍钢的话锋一转,盯着时骏,“既然你接受委托了,那就一起看看吧。” 霍钢拿出来的是现场照片。游泳池边上的一套桌椅是奶白色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青花瓷碗,里面还有小半碗的鸡蛋羹和一把勺子;桌子上还有一个调色盘和几管摆放凌乱的颜料;椅子前面是一副画架,上面有一副油画,画中长发的女人抱着小小的婴儿站在落地窗前看远处的日出。 时骏看的最后一张照片是放大的油画。上面画着围墙外面几家窗格屋脊,围墙内,初生的阳光倾洒在怀抱着婴儿的母亲身上,父亲拿着小小的拨浪鼓站在母子身边逗弄着可爱的宝宝。只是,这宝宝的脸埋在母亲的怀里,只看到绒毛似的头发。时骏放下照片,问:“什么时间发现的尸体?” “上午十点左右,两个去别墅区采访的记者报警。游泳池位于整个别墅的后面,路地的玻璃门,外面是种植了花草的院子。院子的围墙不高,因为卫祥家的院子很有特色,他们站在车顶上拍摄才从高处发现。” “尸体在游泳池里?” “是的。”霍钢点点头,“谭妍的左手腕有几道试探伤,看得出死者曾经有过自杀企图。” 这时候,谭秋这才开口说明情况。只是提到了谭妍和邻居的关系时,谭秋表示并不怎么样。 因为谭妍出院后性情大变,几次出门遇到熟人也都神经兮兮的,几次下来家里人也不敢让她出去了。她似乎也不愿意见外人,整日里躲在家里。 “谭妍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为什么家里没人看着她?”霍钢问道。 “以前是有的,但是都被她赶跑了。最近两个月她在家里还算稳定,医生也说不要给她施加压力,尽量营造让她感觉安心的环境。卫祥的母亲每天都会去。”言罢,谭秋低头沉思了几秒,又道,“最后一次企图自杀之后,医生给她增加了治疗时间和办法,我们都确定了她不会再做傻事,所以才……其实,她除了卫祥根本不愿意接近其他人,没有卫祥的时候,她觉得独处才更安全。” “就是说,除了卫祥之外,你们几个只能走进她的家,却不能碰她?” “对。”谭秋点点头,接着说,“因为小妍的事我父亲的心脏病也恶化了,我母亲还要去医院照顾他。所以,小妍那边就是卫祥在照顾。我偶尔会去看看,但是,小妍不肯让我靠近。她似乎觉得孩子还在肚子里,我们靠近她会带来危险。” 听到这里时骏就琢磨,谭妍这忧郁症很严重了,而且还有强迫症的现象,这几乎到了精神失常的地步。但是,谁会对这样一个人有杀意呢?她在得病之后又会威胁到誰? 又或者说,凶手是很久之前认识谭妍的人? 02 怀着很多不解的疑问,时骏急着想要去看看案发现场。这时候,霍钢笑着问他:“我的衣服呢?” “哎呦。”时骏一拍脑门,“我忘了。别急,今天肯定给你送来。” 坐在时骏的身边听着他们的对话,谭秋颇为惊讶地质问:“你们住在一起?” “啊呸!”时骏啐了一口,“不会说话就闭嘴,怎么几年没见也没点长进。得了,回头我再找你。” 谭秋那肯放时骏一个人出去,这才起身要追上却被霍钢一把抓住。霍钢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很诚恳地说:“他办事你放心。” “当然,总好过警察。” “感谢你的评价。”霍钢不在乎他的嘲讽,“坐下吧,我们还需要继续谈谈。” 时骏这一跑还带着一个尾巴,老王神神叨叨地跟在后面,一屁股坐在计程车里,朝他嘿嘿直笑。 “你干嘛?”时骏问道。 “查案啊。刚才霍队告诉我的,让我跟着你。” 时骏的眼睛半眯起来:“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我怎么没听见?” “心有灵犀,心有灵犀。” 在哭笑不得的时候,时骏默许了老王跟在身边,尽管他喜欢的是单独办案。 第一次勘察现场,时骏并没有表现的多么认真。他在客厅桌上找到两个药瓶,一瓶是女士维生素胶囊,一瓶是安眠药。打开盖子,发现两瓶胶囊都是同一种颜色,不过是大小上有些区别而已。遂放下了药瓶他又在别墅内楼下楼下的溜达着,老王觉得纳闷,便问:“你不去后面看看?” 他只是摇摇头不予回应,岔开话题反问:“这个屋子就一个门,剩下的就是院前前面那个大门了,你们查到门窗有动过手脚的痕迹吗?” 对此,老王说并没有这方面的迹象。不过,在入户门的门锁上发现一个带有少量血迹的指纹,现在鉴证组的人正在排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除此之外,门锁很严实地在里面锁着,窗户也是如此。所以,就初步排除了外来人非法闯入作案的可能性。既然确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老王没让霍钢为这点事操心,主动安排人手去调查持有钥匙的人在案发时间前后的动向。 家里的钥匙一共有四把,谭妍夫妇、卫祥的母亲和谭妍的母亲。但是时骏没有对这些情况表示任何态度,他打开餐厅的拉门,老王在后面跟着,探探头好奇地问:“你进厨房干什么?” “随便看看。” 厨房应该算是很干净的。只有调理台上散落着几根筷子,看上去像是使用的人过于匆 忙打翻了筷子盒。时骏逐一将这些筷子拿在手里,细细摸了摸,没发现使用过的迹象。他转眼扫过整个调理台。上面有烤炉、微波炉和一套空着的刀架。在墙壁上挂着镂空的竹篮子,里面装着保鲜膜、保鲜袋和一双隔热手套。 “怎么了?”发现时骏皱起眉头,老王问道。 “没什么,去后面看看吧。” 二人走进了游泳间,这里比时骏想的还要宽敞很多。放眼看去至少有一百平左右。他忍不住笑道:“还是有钱好啊。能在家里弄个游泳池,像咱们这样的泡个澡就不错了。“ 其实老王很想吐糟时骏一次委托费就可以拿到不少,在他面前哭穷明显是找抽的行为。不满的念头还没在脑海中消失,忽听时骏的话锋一转:“既然有这么大的游泳池,谭妍的水性一定不错,这就排除了普通溺水死亡的可能性。马上让法医检查检查吧,我怀疑谭妍服用过某种药物。” “这个估计得等。“老王讪笑着,“法医室就那么几个人,最近的案子多,他们加班加点都忙不完,谭妍的尸体估计最快今晚才能做尸检。“ 虽然有些着急知道尸检结果,就霍钢局里那位法医来说时骏是不愿意招惹的。试想,敢扬言活剖了霍钢的鬼见愁有几个得罪的起? 就在时骏叫苦不迭的时候,老王接了一个电话,没听几句就急火火地拉着他返回客厅。打开电视拨好频道,里面正在播放的一则新闻居然正是本次命案! “这就是被记者发现尸体的附带品。“时骏一边说着,一边着重打量着客厅环境。 急三火四的老王有些沉不住气,时骏拍拍老王的肩:“算了,现在言论自由。走吧,趁着大批记者来之前,我们先离开。“ “还来干什么?这是案发现场,都被封锁了他们还来干什么?” 对此,时骏哼笑一声:“这是赫名集团老总的家,卫祥在本市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记者们当然不会放过。” 二人走到玄关换鞋,时骏看到鞋柜下的地面上放着一个超大号的鞋拔子,禁不住惊呼:“好大!” “我一直想买一个这么长的,用的时候也方便,不用弯腰了。” 时骏笑着应和,顺眼看了看鞋柜,里面几乎都是卫祥的鞋,只有两双运动鞋看上去是谭妍的。 一瞬间愣神,被老王推过来的力道截断。二人匆忙离开现场之后,时骏说明要去拜访卫祥的母亲,吴美华女士。 一路上,老王试图从时骏口中挖掘出点什么东西,对方只是半眯着眼睛不与正面回答,到了主交通道的岔路口上,他跟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两个药瓶,交给老王:“打开看看。” 两个药瓶老王见过,正是谭妍家中客厅上的。他纳闷地打开瓶子,里里外外都看了看,终究是搞不明白什么,便问:“药瓶怎么了?” 忍不住翻了白眼,时骏指点:“维生素药瓶里的胶囊明显是两种,一大一小。小的胶囊肉眼可辨是来自安眠药瓶里,这就是说明很有可能谭妍服用过的维生素里被掺进了安眠药。我怀疑她死前服用过这类药物的推论可以根据这个调查调查。”说着,时骏让司机停了车,一手把老王推下去,笑眯眯,“自己叫车回去吧。” 甩了叫苦不迭的老王,时骏在二十分钟后赶到了吴美华的家中。 对于卫祥的母亲警方了解的很少,只知道她早年守寡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儿子,没什么文化没什么涵养,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 仅仅对对方有着这么一点了解的情况下,乍一见面时骏还是被吓到了。吴美华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大妈嗓门极为惊人!一听说时骏是警察,抓着他的衣服哭喊起来,说是撒泼也不为过。 时骏还没说清自己的来意就要先承受老人家的斥责,老人几乎完全被儿媳的死拉进了恐慌中,她抓着时骏哭喊着:“我儿媳妇就这么没了啊,你们不找凶手找我儿子干啥?找我干啥啊?你们都不中用,老婆子没地方求人啊,我儿媳妇没了,你让我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时骏赶忙搀扶着哭喊的老人进了屋内。屋子里一水的七大姑八大姨,看样子都是来劝慰老人家的。时骏就怕面对上了年纪的女人,特别是一屋子上了年纪的女人。可既然来了也不能掉头就走,只好咬咬牙,板着脸:“不好意思各位大妈,能不能麻烦你们回避一会,我有些话想跟吴大妈谈谈。” 老人家们还是有几个通情达理的,纷纷拉着不愿意走的老伙伴离开了吴美华的家。没了老街坊给撑腰助威,吴美华哭闹的情况也收敛了不少,坐在时骏的对面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您先冷静冷静,我是来向您咨询一些情况,也没说您和卫祥与案件有关。希望您尽力配合我们早一天抓到凶手。” 听过时骏这番话,老人家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怒上眉梢,她瞪着时骏:“找我了解啥情况?我能知道啥?你们找凶手咋还找到我们家来了?” “不是这个道理。”时骏苦笑,“我只要知道谭妍平时的一些习惯,最近的一些事情以及昨天为止您都什么时候见过她,她当时的状态如何。“ “这算啥情况?”吴美华擤了把鼻涕,又横了时骏一眼,“小妍自打得了那个叫啥症的病就疯疯癫癫,你说,这人还能有啥习惯?要不是我心疼她,早就劝我儿子跟她离婚了。其实啊,小妍以前都啥好的,人又长得漂亮,我可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她。也不知道我老婆子做了啥孽,好好一个大孙子就没了,眼看着就能生了,就差那么几天说没就没了。” 因为悲痛,吴美华的脸已经扭曲成一团,尤其是那一双浑浊的眼,泪流的时候下意识地挤着,和密密匝匝的皱纹混在一起,让人不忍再看。她的枯槁的手因为常年劳作的关系而骨节分明,一把一把重重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哭着,埋怨着。 时骏很想一走了之,因为从这样一个怨天怨地怨社会的老人口中是很难得到什么线索的。她只是在找个出口发泄常年很多很多的不满,医生、亲家、儿媳、儿子甚至是警方都是她抱怨的对象。 03 “你这样可不行。”时骏终于打断了吴美华的歇斯底里,“好好想想我刚才的问题,在昨天您见过谭妍吗?” 许是被时骏认真起来的态度震撼了,吴美华哽咽着吞下到了嘴边的一句粗话,撇撇嘴,说:“见过。我每天都要去家里做饭,做一顿够她吃两次的。” “昨天做的鸡蛋羹?” “对。小妍平时喜欢吃的,做一大碗能让她吃两三顿。我昨天上午十点过去给他们收拾收拾屋子,又做了饭,下午一点左右走了。我每天都要去的,哎呦,你是不知道小妍那孩子得了病之后是个啥样。” 得,顺着这个话题吴美华又开始啰嗦了。她说起谭妍在得病之前还是个很勤快的人,家里虽然有请钟点工,平时她也会把家打理的整洁干净。自从得了病什么事都不做了,就连生活自理都成了问题。有时候她甚至几天不梳头不洗脸,也不换衣服,没人把吃的放在手边她就会一直饿着。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指望她打扫家里,有那么几次,碗筷一直在水槽里堆着,味道可想而知。也这是吴美华坚持每天都去打扫房间给她做饭的原因之一。 “您最后一次看到谭妍是什么时候?”时骏问道。 “昨天下午一点多,我做完饭就回家了。” “当时谭妍在干什么?” “她还能干啥?抱着我孙子的衣服就在客厅坐着,都坐了半天了。我跟她说话也不搭理人,有病了脾气大了,对我这个婆婆爱搭不理。我能说啥,我儿子就知道劝我别生气,他咋不知道管管媳妇?就知道让我这个老婆子忍。” 糟糕,又开始了!时骏头大,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这一回反倒是吴美华不让他走,非要他说出到底是谁杀了谭燕,就算不说出个人名来,至少也得给出几个候选人。饶是时骏这样的人也敌不过她的碎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出了住宅小区,时骏真是出了一头的汗,深深为卫祥有这样一个母亲而感到同情。想罢,他准备叫辆计程车再去案发现场附近转转,刚巧霍钢打来了电话:“你让老王带回来的药瓶已经送检了,估计一个小时就能有结果。啊,你还在卫祥母亲家吧?那等会再说。” “已经出来了。”时骏苦笑道,“现在才发现,我老爸能娶到我老妈那个温柔贤惠的女人真是他的造化。” 电话里传来霍钢爽朗的笑声:“这话你敢对伯母说吗?” “得了,你让我清静几点吧。说正事,这个吴美华太彪悍,我是没辙了。而且她知道的那点情况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我奉劝你没有特殊必要千万别招惹这位大妈。” “难得见你有吃亏的时候。”霍钢笑道,“别郁闷了,我给你一点好处。刚才谭秋提供了一点线索,虽然还需要进一步核实,但对案件很重要。据谭秋说,谭妍怀疑卫祥跟秘书有不正当关系。” “奸情?” 话音刚落,霍钢严肃的提醒他正经点,遂又说道:“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谭妍已经患上抑郁症,所以不能排除无端猜测的可能性;但是谭妍得病,卫祥另觅新欢也有可能。所以,这个情况也是急需调查清楚的。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时骏大包大揽下来,“坑蒙拐骗的事我比你在行。” 接着,霍钢把卫祥秘书的资料给了他。 秘书名叫“范羽艺”是卫祥的大学同学,进入赫名集团有两年的时间。要说起她跟卫祥的关系还真是有点理不清。毕业后多年偶然相遇,那时候范羽艺刚刚失业,卫祥给了她一份工作,她对待卫祥也好,对待工作也好都非常的,怎么说呢?用调查过此事的谭秋的话来说,就是:兢兢业业。 很古怪的形容词,时骏想着。 时骏并没有马不停蹄地去集团调查这个线索,而是按照事先想好的那样返回了案发现场。 卫祥家附近都是各路记者,霍钢安排过去看守现场的几名警员忙着维持秩序,对记者们的提问三缄其口。时骏站在远处看了看情况,最后还是绕路走到了卫祥家后面,寻找有没有围观看热闹的群众。 这位大哥约莫四十多岁,一身不菲的着装看上去像个暴发户。时骏很自然地站在他身后,望着堵在卫祥家后围墙下面的记者,搭腔:“又来这么多啊。” “可不是。”男人跟着说,“前前后后算起来快三十多人了,真不知道保安是干什么吃的。” “不敢拦着呗,弄不好就让你曝光了。” 听闻时骏的戏言,男人禁不住笑出声来,也跟着抱怨:“现在这记者都不好惹啊,刚才还有人跟我打听风总家的事,我都没敢多说。” “我被问了。”时骏随口扯谎,“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风总的妻子得了病,肯定不能跟正常人一样,要说这事也是挺可怜。” 男人立刻对时骏的态度表示赞同,并附和:“其实真正可怜的是风总,孩子没了,老婆不正常了。这几个月他们两口子动不动就吵嘴打架,现在可好。”说到这里,男人摇摇头,“唉,不说了。” 唏嘘之间难免会因为一些事感到郁闷,男人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不再围观卫祥家的情况,转身回到了自家。 时骏细细琢磨着男人的话“其实真正可怜的是风总,孩子没了,老婆不正常了。这几个月他们两口子动不动就吵嘴打架。” 谭妍案因为上了电视报道而引来了很多记者,时骏也难以在这种情况下了解更多线索。也许在跟那个男人谈过之后他心里多少有些推测,所以在记者越来越多的时候他选择离开。还没等走出小区大门,迎面看到带着七八个人来势汹汹的谭秋,看架势是来驱赶记者的。时骏赶忙迎上,推着他劝解:“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要露面,听我的,回去回去。” 好说歹说算是让谭秋打消了冲动的念头,他散了那几个带来的人,单拉着时骏说话:“你打算去查什么?” “去卫祥公司看看,你不是说卫祥跟那秘书有点猫腻么,我得去查查。” 谭秋倒也不见外:“我跟你一起去。”对此,时骏却似笑非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谭秋也没怎么坚持,只把自己的车给了时骏,方便他查案。 想要进入赫名集团内部调查并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时骏也不想借用警察的身份。思来想去只好找一位老友帮忙。对方并不介意在百忙中接听时骏的电话,甚至还有些高兴地说:“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怕你太忙。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我帮忙?” 时骏诧异:“你怎么知道?” 对方笑得爽朗:“你没事不会找我。说吧,我能做些什么?” 一小时后,时骏在约定地点等到了这位朋友,算算也有一年多没见了,相比痛失家人的时候,现在的冯远卓更加健朗。时骏迎上前去打了招呼:“我着急,事后请你喝酒。” “我请你。” 谈笑间,二人进了赫名集团大楼。 卫祥和冯远卓的公司之间有业务来往,大部分都是营销部经理负责的。故此,这位经理奉冯远卓为上宾,勿论公事私事。 趁着冯远卓扯到生意话题上的功夫,时骏悄悄溜出了经理办公室,七拐八拐的找到了总裁办公区。在两扇透明玻璃拉门里面坐着七八位秘书,大家看上去都很忙。位于工作隔间后面,是两扇深咖啡色的门,想必里面就是卫祥办公的地方。 时骏没急着进去,左右看了看走廊两侧。目光停留在一个年轻女孩不小心把小山一样的文件掉在地上。他走过去,跟着女孩一起蹲下,帮着收拾东西。女孩一抬头,纳闷地说:“没见过你,哪个部门的?” “我跟着冯总来的。”时骏笑道。 “咦?冯总来了?可我们总裁不在啊。“ “没事,他跟你们经理谈话呢。我不方便在场,出来走走。”言罢,时骏把已经整理好的文件抱在怀里,笑道,“我帮你拿进去。“ 女孩子感激不已,甩甩发酸的手腕:“我都搬了好几次,真是没劲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时骏笑得诚恳,随着女孩朝另外一间办公室走去。 冯远卓在经理办公室谈及的话题并不多,基本上都是些怎样继续愉快合作的建议,说白了就是一堆废话。等着废话没的可说,他不得不起身告辞。 走出赫名集团的时候,看到时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站在他车前正笑眯眯地招手。冯远卓走过去,问:“有收获吗?” “当然。” “那就好。虽然我不懂你的工作,但你也别一个人独享,跟我说说。” 时骏知道冯远卓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对自己的工作好奇而已。故此,也都如实相告。 他遇到的女孩子是副总裁的助理,对卫祥的事也很了解。时骏并没有直接询问关于卫祥和范羽艺的关系,而是旁敲侧击地问了卫祥此次出门究竟去了哪里。 04 据说,那是在外省很偏远的地方,做飞机转火车,要历时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到。卫祥是看中了那里的粮食产量,想要办一家加工厂做出口国外的生意。因为投资较大,所以卫祥亲自出马。 时骏觉得卫祥出去谈生意一个随行人员不带有些奇怪,女孩表示这个她并不了解。这个话题过后,他才问到关于范羽艺的事。女孩子对时骏的印象很好,因此也暗示了一点消息。 曾经有一次谭妍到集团来找卫祥,不知道他们夫妻在办公室里都说了什么,外面的工作人员听到谭妍在大吵中提到了范羽艺的名字。当时范羽艺就在当场,面色不善地转头离开,也是从那时候起集团里流传着她跟卫祥之间有点问题的话题。但要说起他们平时的情况,还真是没有一点暧昧迹象的。 “那么,你想到了什么?”听过后,冯远卓好奇地问。 “时间问题。”时骏说,“今天上午十一点半警方联系到卫祥,他当时说明还在外地谈生意最快也要今天下午才能回来。刚才那女孩告诉我,从本市到乡下最快也要一天半的时候,就是说,他回到本市的时间应该是明天晚上。但是,他肯定今天下午就能到达本市,就说明,他根本不在那个乡下。” 冯远卓不禁莞尔:“等你结案了我请你。” 辞别了冯远卓,时骏计算了一下时间。现在赶到机场估计消耗一个半小时,卫祥的飞机是五点半,要在机场等三个多点并不划算,还是先去警察局看看尸检有没有进展吧。 本想见了面再告诉霍钢这一趟赫名之行的收获,琢磨下来还是先跟他说说比较稳妥,毕竟破案是抓紧时间的事。 那边的霍钢接通了电话,时骏开口便说:“今天范羽艺没上班,我打听了一些其他事。你是现在听,还是等我到了再跟你说?” “你先别着急,我这边倒是发生一件很有趣的事。”电话里霍钢神神秘秘地说。 时骏被他说的心痒痒,追问:“什么事?” “范羽艺来自首了。” 当时骏闯了一路的红灯赶到警察局后,才得知范羽艺的来意并不完全是自首,但也差不多了。根据接待她的警员说,范羽艺是在家里看到了电视节目才知道谭妍死在自家游泳池里,她很害怕所以第一时间赶来说明情况,顺便问问她的行为算不算过失杀人。 “这是什么问题?”时骏不悦地盯着霍钢,“带我进去看看。” 霍钢是个比较温和的人,所以他没有把范羽艺扔进审讯室而是安排了一间小小的会议室里谈话。 从时骏看到范羽艺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处于极度紧张当中,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犹如惊雀。仅仅是一个眼神的对视,他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慌乱、无助甚至是哀求,这让她本来姣好的容貌失去了大半的光彩,黯然无色。 站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时骏一边看着之前的问询记录一边听范羽艺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我只是想恶整她一下,没想过要害她,真的,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事情发生在16号周日晚上七点左右,也就是案发的前一天下午。周日,范羽艺去做SPA,她的手机锁在了更衣柜里,直到下午六点换了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有卫祥的五通未接电话以及一条短信。 短信上的内容是,卫祥在乡下谈生意急需一份重要的技术数据文件,这份文件非常机密卫祥不愿意通过传真机拿到手,想让范羽艺带着文件亲自跑一趟。并说那份文件放在家里的书房。 范羽艺试着回拨卫祥的电话,对方却已关机,她只好按照短信上的要求去卫祥家里拿文件。 她敲开卫祥家门的时间是下午七点二十分左右,当时只有谭妍在家。谭妍一向对范羽艺没有好感,故此在门口堵着不肯让她进屋,无奈之下范羽艺拿出电话给谭妍看了卫祥的的短信,谭妍这才阴沉着脸让她进去。 书房一直都是卫祥的个人空间,谭妍也很少会进去,她出院后卫祥在书房加了锁,谭妍是没有钥匙的。所以,当她看到范羽艺竟然有钥匙打开丈夫的书房,忽然爆发了。 范羽艺一再解释,她手里不止有书房钥匙,还有办公室和家门的钥匙,这是防备卫祥将自己钥匙丢失的备份,绝对没有其他含义。但谭妍完全不听范羽艺的解释,并大力推搡着她离开家门。 她们从二楼推搡到一楼,谭妍的情况越发糟糕起来,竟然拿起空气清新剂喷洒范羽艺。结果不小心也喷到了自己的眼睛,谭妍急忙跑去厕所冲洗,就是这个时候,范羽艺在知道不可能拿到文件的气恼下,做了一个恶作剧。 “自从她的病后就怀疑我跟风总有关系,来办公室闹过一次。集团上下有不少流言蜚语说的非常难听。这些我忍了不是一天两天,要不是这份工作待遇好,风总又通情达理,我早就辞职不做了。但是忍耐也该有个限度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造的谣言,说风总的母亲也很喜欢我,还在撮合我们的婚事。天呐,我完全成了一个被虚构出来的第三者。我能忍,为什么就不能恨?” “你恨谭妍?”霍钢问道。 最后范羽艺还是摇摇头,说对谭妍还谈不上是恨,只是非常厌恶罢了。她恨的是那些谣言,而谣言的始端就是谭妍。谣言在范羽艺的心中留下了阴霾的影子,她刻意躲避着与谭妍接触的每一次机会,直到不得不面对她的时候,谭妍的无理取闹和歇斯底里让她积怒于心。那时候,她看到了客厅桌子上的两瓶药,她想做点什么,为自己遇到的不公平做点什么。这种事不需要公开让大家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痛快痛快。 安眠药被掺进了维生素里,谭妍能不能发现俗所谓,她要的就是做这件事时的痛快。 “那你是怎么觉得自己过失杀人?”霍钢再问。 范羽艺捂着嘴,忍住哽咽,说:“我听风总说过,谭妍有个习惯,吃过食物之后都会吃安眠药好准备睡觉,在那之间,她会在游泳池边上画画。画到困了,才回到卧室。我想,是不是她吃多了安眠药,在画画的时候失足掉进了游泳池里。所以,我……” “你离开谭妍家是几点?” “好像是七点四十几分的样子。” 闻言,霍钢对时骏点点头,后者终于开口询问范羽艺:“之后你联系过卫祥吗?” “打过电话,但是风总的手机一直关着。”范羽艺说道,“回到家之后我有点后悔,毕竟谭妍是个病人,我不该跟她一般计较,所以我只回了一条短信,说文件还在他家里,就没再继续联系风总。” 只有这一个问题,得到回答后时骏离开了会议室。 按照范羽艺所说的分析,谭妍很可能是吃了掺进维生素药瓶里的安眠药之后又服用了一次安眠药瓶里的胶囊,这样的话安眠药计量明显超常。但是这里面有个时间段不符,谭妍的死亡时间是17号凌晨三点到六点之间,换句话说,她服用安眠药的时间应该在17号凌晨两点之后,谭妍会在半夜两点吃食物,然后再去吃安眠药吗? 而且,范羽艺的自首也让时骏觉得奇怪。 假设,她真的跟卫祥发生了感情,这种感情要有多深厚才会让她甘愿自首?当然,这一点假设要建立在卫祥是凶手的基础上。单单是婚外情,仅仅是老同学,这还完全不够支撑她自首的理由。 带着这个疑问,时骏离开了警察局。上了车奔往机场,驶过了市区,他还是着急知道尸检的结果,也顾不得先跟霍钢打招呼,他直接拨打了法医的电话。 法医现在不但忙而且焦躁凶残!他倒是没怎么刁难时骏,只是匆匆忙忙地说:“对,死者胃里发现了过量安眠药。” “其他情况呢?” “该死,不要问我其他。我手边摆放着三具尸体等着解剖,霍钢那混蛋一句话我就要先验查死者的胃部。” 正要劝说法医大人消消火气,时骏一时间走了神险些被迎面而来的车撞上,赶紧打转方向盘,嘴上也跟着着急:“晚点再联系吧,就这样。” 法医室里的法医愤愤挂断电话,一转身险些晕倒。这时候,另外一名法医指着谭燕的尸体说:“老师,您看看这个。” 资深法医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顿时紧蹙眉头:“马上化验。” 下午五点,时骏准时在机场截住了走出来的卫祥。卫祥并没有怀疑时骏的身份,而在时骏看来,这位事业有成的商业家已经焦头烂额,脸上尽是掩藏不住的疲惫与沉痛。时骏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说,带着他上了自己的车,开门见山:“时间很紧,我也只能来这里等你。请问,您这是从哪里回来?” “F市的一个小县城。” 闻言,时骏含蓄地笑笑,并说:“转了航班?” “是的。”卫祥搓了搓了脸,不适地说,“转了一次。” “您是几点登机的?两次的时间都是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 此时的卫祥明显对时骏产生了警惕性,甚至口气上也生硬了很多。时骏倒也不在乎这个,正色道:“咱们还是先去警局吧。有什么话路上说。” 05 交通情况并不顺畅,他们谈话的时间反倒充裕起来。时骏的问题总是风马牛不相及,让卫祥搞不懂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时骏才说:“现在,你最好不要回家。有很多记者都在等你。” 卫祥郁闷地叹着气:“我知道。” “是不是跟昨晚的情况截然相反?” 卫祥一愣,看着时骏:“你在说什么?” “事实。”时骏耸耸肩,“你去外地谈生意也就几天时间了,按理说你母亲每天去整理家务打扫卫生应该把东西都摆放好才对。但是今天我去你家的时候发现玄关地面上有鞋拔子,而谭妍的鞋都是运动鞋用不上那东西。所以,我就想应该是你在昨天回过家,并且临走的时候使用过鞋拔子。因为某种仓促的情况,你没有把鞋拔子放回原处。” 说罢,时骏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卫祥,继续说:“我询问过相关情况,你去谈生意的地方要一天半时间才能到,返回时间也一样。但是你仅用半天时间就能回到本市,这个不用我再说了吧?你根本不是从什么县城返回,而是在半路上。” 急刹车的声音非常刺耳,打破了卫祥欲开口解释的话头。他险些撞到挡风玻璃,前后被时骏震慑住的现状迫使他无言以对。 无视交通法则的时骏把车就停在了路中央,后面险些追尾的车辆把喇叭声按的连天响。一声接着一声的噪音好像催促着卫祥必须说点什么,他在短短几秒钟的变化里显得不知所措。 “按照时间推算,你昨天晚上回过家,见过谭妍。”时骏靠近了卫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为什么说谎?” “不,我没有,我只是……你,能先开车吗?”卫祥机械式地回头看着后面塞车的情况,终于找到借口暂时回避时骏的逼问。 但是,时骏丝毫不在乎这个,懒洋洋地说:“你知道吗?范羽艺去警局自首,说是误杀了谭妍。” “什么?!这不可能。” 卫祥忽然变得惊躁起来,没了绅士该有的稳重和礼貌,抓着时骏的衣领叱问,“你在胡说什么!?” 卫祥的强势换来的只有时骏的不正常。他笑了,笑的很轻松而且终于发动了车子,“别这么紧张,范羽艺只是去警局提供情况,有过失杀人的可能性而已。”说着,他把车驶向路边复有停下,“我还有事,你自己叫车去警局吧。” 这一番敲打必须要告诉霍钢,按照时骏的想法,卫祥被他吓过之后肯定会方寸大乱,剩下的就交给阴险眼镜男办吧。 霍钢得知之后哭笑不得地问:“你打算去干什么?” “我怀着悲壮的心情再去见见吴美华。” “好吧,你要答应我活着回来。” “多谢牵挂。” 再见吴美华,时骏觉得恐怕地府那位孟婆的脸色都比她好很多。这位大妈也太挑战他人的视觉承受力了。 这也怪不得时骏会胡思乱想,吴美华头发稀疏凌乱,脸色煞白,眼睛里的寒光瞪得时骏直冒发冷。为了尽快得到想要的马上离开,时骏挤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方便进去谈吗?” “进来吧。” 客厅里比上午来的时候还要凌乱,时骏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18:40.也许他该问问老人有没有吃过饭。算了,反正一会还要挨骂,省省吧。 “我已经跟卫祥联系过了,他告诉我昨晚曾经回过家,这件事您为什么没说呢?” 拿手好戏就是“诈你没商量”时骏带着一半的胜算来访,目的究竟是什么,还要听过吴美华的回答才能确定。 许是相信了时骏的话,吴美华竟然格外惊讶。只不过这种惊讶很古怪,她说:“咋回事?小祥咋还跟你说了?” 老太太,您这心眼也太不好用了。时骏偷笑,表面上表现的非常诚恳:“因为我们需要掌握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信息,卫祥明白这一点一定会积极配合。我来问您这事,也不是说责备您,只是想着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跟我们说。” “没啥难隐的。”老太太说了让时骏发笑的话,可她的脸却让他发愣。她撇着嘴,说,“我是知道他昨天回过家,咋了?这也跟杀人的事有关系?他回家是拿东西,我家小祥做的买卖能吓倒你们,他很忙的,啥事都是自己做,很辛苦的。你们咋就不体谅体谅他。” 时骏无语…… “您放心,我们肯定体谅卫祥。”时骏故作诚恳地说,“您先告诉我,因为什么没说他昨晚回来过?” “说啥?你们要我一个老婆子说啥?”吴美华又开始胡搅蛮缠起来,“我没啥可说的,你们要知道啥事去问他。” 说着,吴美华下了逐客令,时骏冷了脸,说:“请您再考虑考虑。您先不要急着跟我说卫祥如何如何,我们并没有说他有嫌疑。可谭妍毕竟是他妻子您的儿媳,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尽早给您和卫祥一个结果。所以,还请您告诉我实情。”说到这里,时骏温和地笑笑,“您以为不起眼的小事,在我们眼中很可能就是重要的线索。您想,早点破案也能让您和卫祥早一点恢复正常的生活。况且卫祥年轻有为,度过一段低落期还可以娶妻生子,您也能早点抱上孙子不是。” 最后几句话打动了吴美华,她终于冷静了下来。虽然脸色还是有些难看的,但毕竟她愿意开口了。 吴美华说,在17号早上四点左右的时候接到儿子的电话,说是跟谭妍又吵了起来。当时,她没得空问儿子怎么忽然回来了,全心都惦记着跟儿子吵过的谭妍会不会又想不开做傻事。所以,她穿了衣服急忙赶到儿子家。 她是从小区侧门进去,这个后门直通卫祥家的后院子。她在后院墙外踮着脚往里看,那时候看到谭妍坐在游泳池边上画画,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木讷。吴美华并不想进去,因为谭妍对她不是无视,就是敌视,确定谭妍是安全的,吴美华转身原路返回。 听过她的讲述,时骏问道:“您站在墙外看见谭妍的时候是几点?” “我想想。我出门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四点半,走到他们家大约是四点五十左右。对,四点五十左右我看见了小妍。” 离开了吴美华家,时骏来不及解决咕咕直响的肚子,抓紧时间去拜访了谭妍的主治医生。 产后抑郁症是女性精神障碍中最为常见的类型,发病率在15%——30%之间。就谭妍的病情来说是较为严重的,属于产后精神错乱。这与她九月孕期失去孩子有极大的关系,所以她的病情较为严重,已经有亢奋、混乱、失望感、羞耻感、罪恶感、失眠、妄想、错觉幻觉、说话急促、狂躁、自杀倾向的症状发生。 医生对谭妍的治疗是药物和常规双管齐下,最近半个月才有些成效,至少谭妍不会想着要自杀,如果不刺激她,她也不会有暴力倾向。 最后,医生说了些关于谭妍的家庭情况:“这种病治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需要家人积极配合。但是我看谭妍的家属配合的并不好。当天手术之后,谭妍的丈夫连病房都没进,转身走了。她的婆婆坐在病房地上拍大腿哭天抹泪说是我们害死了她孙子,还摇晃着谭妍让她负责。当时,我们让护工把那老太太请出去,她在走廊里闹了快一小时才走。可想而知,这样的家庭环境对患者来说并不算好。” 先不说卫祥为什么转身就走,就吴美华那个秉性时骏绝对相信她做得出大闹医院的事来。但是…… 时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化验单,放在医生面前:“您看看,这个剂量的安眠药对谭妍来说致命吗?” “不。”医生摇摇头,“其实,她长期服用安眠药已经对这种药产生了抗体,你提供的这个剂量最多只是让她有些眩晕感而已。” 如果谭妍服药的时间不稳定,在17号凌晨02:00吃下过量的安眠药还真有可能失足跌入游泳池。但这个推论前必须解决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会在半夜到游泳池边画画?或者说,她睡到半夜醒来,难以再度入睡又吃了一次?又去池边画画? 思及至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终于得了时间去霍钢的家,先把要拿过去的衣服整理出来,又给自己煮了一面,吃了面发了一身的汗,这困劲也上来了。索性也不去多想案情,养足精神更重要。 时骏这一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他被霍钢大力地摇醒。 “你睡得倒踏实。”霍钢拍打着,“赶紧洗把脸去,有新情况了。” 迷迷糊糊地走进洗漱间,掬了一把冷水泼在脸上,顺势连头发也一并打湿了。霍钢站在他身后,神色不善地说:“你到底怎么刺激卫祥了?” “之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他到了警察局整个人就不对劲。” “噗浮浮。” “还笑!见了面就问起范羽艺的事,合着你跟他说了那点线索也不说明白,倒让我充当解说员。” 又是一把冷水泼在脸上,时骏嘿嘿笑得不厚道。霍钢无可奈何地瞪了一眼:“告诉你吧,卫祥也声称要自首。” 噗——! 06 “哈么?“ “你把脸洗完再好好说话!“ 胡乱擦了一把脸,时骏疾步走到霍钢面前:“这才几个小时,怎么连续冒出来两个自首的人?卫祥又是什么理由?” 霍钢很无奈地把讯问记录给了时骏,后者顾不得刷牙了,拿在手里一张一张仔细看起来。 卫祥自己叙述,在15号早上他急着返回本市取文件而离开了正在洽谈生意的乡下,到了16号下午四点左右达到D市机场,几番联系不上范羽艺之后发了一条短信过去,登机后手机关机。17号凌晨02:30抵达本市,发现了范羽艺回复得短信,并想到很可能她与妻子之间发生了不愉快,谨慎起见,也就没再让范羽艺跟自己跑这一趟。 卫祥回到家中时间是03:00. 当时谭妍还没有睡觉,抱着孩子的玩具和衣服坐在游泳池边上唱风儿轻,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卫祥被谭妍吓了一跳,长时间路途上的疲惫和回到家的诡异促使他鲁莽的对待了谭妍。他大力地拉扯妻子想要把人送回卧室,谭妍被打扰而非常不快并极度惊慌,他们之间发生了争吵,谭妍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撕坏了卫祥的重要文件,卫祥失去了仅剩的一点理智,抢过谭妍手中孩子的东西扔进了游泳池。当时,谭妍狠狠打了他一耳光,转身跳进游泳池去打捞孩子的东西。卫祥心灰意冷,看也不看池水中的妻子转身离开。 就像时骏推测的一样,卫祥使用过鞋拔子穿好鞋之后没有耐心放回原处,随手扔在地上一走了之。 卫祥以为,妻子跳进了游泳池再也没能上来。 事后,他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买了透明胶带,把还可以修复的文件黏贴好。到了机场后,才开始后悔跟妻子之间的争吵。那时候,他打电话给母亲,拜托她早些过去看看谭妍的情况,必要的话就直接去医院。 时骏留意到卫祥说给母亲拨打电话的时间,是17号凌晨04:20. 看过之后,时骏有些不满地问:“这么重要的情况怎么才告诉我?” 被质问的霍钢也不气恼,拿出电话拨了号码,很快他们在卧室的地板上那一堆衣服下面听到微弱的嗡嗡声。电话被时骏的衣服埋着,他又睡的比较沉,自然是听不到这可怜的嗡嗡声。 时骏讪笑着把电话挖出来,好家伙!一共十七通未接电话。霍钢已经被磨平的火气是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为了尽快让眼镜男把这段小插曲遗忘,时骏打开话题:“卫祥的行为跟范羽艺差不多,都以为是自己无恶意的行为害死了谭妍,但两者之间的相同似乎就不大对劲儿了。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想着自首?看上去倒像是在包庇谁似的。” 这不是本案唯一的疑点,他还提出,范羽艺所说是卫祥决定让她带着文件跑一趟乡下,但从时间上来看,卫祥给范羽艺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D市机场,既然决定自己回去拿文件,为什么在半路上联系范羽艺?这明显是相互矛盾的。而且,卫祥既然联系了范羽艺又看到了电话上范羽艺的来电提醒,为什么问问对方发生过什么?而是直接回到家中? “先说最后一个问题。”霍钢说,“卫祥给我们看过他的电话,上面在17号02:35的确有呼叫过范羽艺的电话记录,他说当时范羽艺的电话关机,家中座机无人接听。在他看来,所以,他才察觉到范羽艺跟妻子之间有了不愉快。” “好吧。”时骏耸耸肩不予置评,“那之前两点呢?你问过吧,他怎么说?” “卫祥的说法虽然有些混乱,但还算清楚。本意,是打算自己回家拿文件的,到了D市之后他感到非常不舒服,发了低烧,他很想在D市休息一晚,就琢磨让范羽艺带文件到D市找他。但范羽艺联系不上他只能发一条短信过去。发完短信他就后悔了,他想到了谭妍对范羽艺的怀疑,觉得让她去家中拿文件不妥,这才决定还是自己回来。当时又到了该登机的时间,他也没告诉范羽艺不用去家里找文件就上了飞机。” 不错,虽然有些混乱也算得上是清楚了,而且这个说话也过得去,暂时还挑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时骏总觉得哪里有着违和感,一时间却又搞不清楚。他想了又想…… “不行,我得去见见卫祥。” 初春的早晨有些微冷,霍钢在路边买了两杯热乎乎的豆浆,跟时骏分了。时骏看到他眼镜后面那一双熊猫眼,随手把人扯下驾驶室:“你睡会,我开车。” 霍钢没跟他客气,倒在后面呼呼大睡起来。他几乎觉得闭眼睁眼的一瞬间就到了警察局,起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二人刚走进警局大楼,便看到法医组组长和鉴证组组长气势汹汹地迎面而来。时骏偷偷地问身边人:“你们局里的人是不是都不怎么正常?” “最近而已。”霍钢笑道,“所以,你要小心。” 话音落地,二位组长大人已经到了跟前。法医先开口:“尸体里查出有毒物反应。” 鉴证组组长紧跟着说:“证物鸡蛋羹里也发现同样毒物反应。” 时骏眨眨眼,由着霍钢提问:“什么毒?” “杀人必备之常用毒药,断肠草!” 法医狠狠地瞪了眼每个正行的鉴证组长,说:“最初的溺水死因复杂了。死者是因为中毒导致在水中无法自救而溺水死亡。” “等等。”时骏不解地问,“你是的意思是毒药的量不足以杀了她?” “是的。”法医点点头,“毒药量不多,如果抢救得当完全没问题。” 闻言,霍钢更加头疼。他摘下眼镜揉着眉心,一副苦恼不堪的摸样。时骏似乎不大喜欢这样的霍钢,索性拍拍他的肩,笑道:“这不是更有意思了么?走,咱跟卫祥聊聊。” 看着时骏的笑容,霍钢只能说他:“没心没肺。” 再见卫祥,此人照比第一次见面时沉稳许多,但在时骏看来这是一种只求解脱的等待。他走到卫祥面前,正色道:“又见面了,风先生。” “你好。”卫祥的口气清冷,“还想问什么?我会配合。不过,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件事与范羽艺没有关系。” “你这么急着帮她撇清干什么?” “事实如此。” “什么才是事实?” “这是你们需要调查的。我说出我所知道的,并告诉你们不必走的弯路。” 时骏勾起嘴角一笑,邪肆而张狂,他忽然靠近,双手撑着桌面,“你不要跟我打什么迷魂阵,你就算多出两个脑袋也转不过我。” 不为其所动,卫祥转头看着霍钢:“我可以告他恐吓。” 霍钢学着时骏的样子耸耸肩,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倒是时骏,拉开椅子坐在卫祥对面:“咱们把话挑明,如果你是凶手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如果你不是,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扰乱视听。现在,你必须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卫祥似乎不愿意跟同性这么靠近,他伸手推开了时骏,随即双手十指相扣置桌面上,孑然还有领导者的气势,他言明:“我已经说过会全力配合你们调查,你不必这么着急。有什么尽管问。” 缓和下来的僵持气氛变得停滞,源于时骏忽然发呆的改变。霍钢和卫祥同时都觉得奇怪,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时骏盯着卫祥的手发呆,并没头没脑地问:“你这手什么时候伤的?” “你说这个?”卫祥举起右手,在他食指上有一道约五毫米长的伤口,他说,“想不起来了,黏贴文件的时候才发现。可能是跟小妍争执的时候在藤椅上刮破的。” “嗯。”时骏盯着他的手胡乱应了一声,随即立刻站起身,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出去。霍钢也是一头雾水,告诉老王继续跟卫祥谈话,他急忙追了出去。 “时骏,你等等。”唤住了时骏,霍钢问他,“你又想到了什么?” “不好说。”时骏挠挠头,“门上带血的指纹肯定是他的。如果是他下毒,那肯定要戴着手套吧,那怎么还会在门上留下血迹和指纹?” “也许那是在他摘掉手套或者是还没有戴上的情况下。” “这个我知道。”时骏咂舌,“反正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别扭。我要出门跑一趟,你这边抓紧查一下几名涉案人有谁能接触到断肠草,还要检查一下那个鸡蛋羹碗上有没有卫祥的指纹。” “这个不用你叮嘱,你这是要去……” “行了,有了消息我再联系你。” 不等霍钢说完,时骏已经跑没影。 赶往机场的路上,时骏联系了法医,询问他关于死者胃部发现的鸡蛋羹有多少,能不能跟碗里缺少的量对上号。法医很明确地说:“我不能给你非常完整的数据,不过死者胃部还没有消化的量来看,的确是不够。我怀疑,那碗鸡蛋羹死者不只吃过一次。” “那我可不可以这样判断,死者在吃下含有断肠草的鸡蛋羹前吃过一次没有毒药的鸡蛋羹?” “可以。”言罢,法医又告诉时骏,“本市没有野生的断肠草,中医药房倒是可以买到干草,不过要有药方,因为断肠草也是一味中药。所以,你们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调查。” “死亡时间能确定了吗?” “是的。确切的死亡时间是17号凌晨04:30——05:30之间。” 07 这时候,时骏隐约听到电话里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他纳闷地问:“你们那边干嘛呢?” “干嘛?行啊时骏,你拍拍屁股走人,躲了个清静。你前脚走,后脚那个泼妇就杀上来了。” 泼妇? “吴美华?” “不是他是谁?”法医埋怨道,“来要儿子的。说咱们屈打成招抓了好人。局长都出面跟她解释,咱们只是请卫祥回来协助调查,最多就是个有点嫌疑。这泼妇就吵吵着什么她给谭妍抵命,让咱们马上放了卫祥。” 时骏一琢磨,卫祥下了飞机就被自己劫了,跟着又去了警察局一直没出来。知道儿子回来却没见着,以吴美华的性格不闹反而奇怪。幸亏自己走的早。 挂断电话前,时骏多了一句嘴:“霍钢没疯吧?” “快了。”法医笑道,“吴美华吵吵着是她杀了谭燕,要自首,霍钢那小子脸都绿了。跟那泼妇掰扯呢。” 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连着三个人都去自首。吴美华一心想着把儿子要出来,这一点可以肯定了。但是范羽艺的自首出于什么目的呢?根据警方调查,她跟卫祥之间很清白,除非是他们隐瞒的好,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理由了。 不。时骏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即便是卫范二人之间有感情,也不可能让女方甘愿为对方牺牲自己。不管他们中间有没有凶手,这种不确定关系的感情实在不足以成为自首的理由。 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假设。卫祥和范羽艺合谋杀了谭妍,两人先后拿着无法成为确凿证据的理由来自首,很可能是在隐藏真正的杀人证据。 所以,案子到了现在,下毒的时间、证据便成了最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时骏猛地踩下刹车!调转方向。 疾奔回警察局的时候,吴美华已经走了。霍钢一看时骏的着急摸样,完全被搞晕,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没走?” “不去了。别瞪我!赶紧说说吴美华那是怎么回事?” 根据霍钢的叙述,吴美华声称在四点左右去了卫祥的家,谭妍对她非常苛刻,甚至动手打骂。吴美华气愤之余杀了她。 “哈!”时骏忍不住讥笑一声,“当别人都是白痴?这话谁会信?她不过是想要回儿子罢了。” “我知道。”霍钢点点头,“所以她根本说不出毒药是怎么来的。而且,在门把手上找到带血的指纹已经有了结果,是卫祥的。如果吴美华杀了谭燕,那么她的指纹就会留在卫祥这枚指纹的上面,我们做过反复的验证,并没有发现吴美华的指纹。但我怀疑,吴美华肯定知道些什么,她的行为不只是要回儿子,似乎还有隐瞒着什么的意思。” 时骏跟着点头,并说:“你把现场那些东西给我,我要再过去看看。” 这个要求还不算过分,但霍钢说明,实物他是不用想了,只能带走照片。照片也凑合了,时骏告别了霍钢,准备第二次勘察现场。 上下两层的别墅里只有时骏一个人,这一次他好像是来抄家的。着重于卫祥的书房、谭妍的卧室和厨房三个地方。很快,他放弃了卫祥的书房,在厨房里折腾了好半天。让他感兴趣的是厨房的冰箱,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袋子,袋子里都是做西餐的食材,时骏拿出一些看日期的时候,还发现一张便条。 从娟秀的字体来分析,写这张便条的人应该是谭妍。牛排的包装上印着本月15号的生产日期,也就是案发前两天的事。时骏琢磨,谭妍喜欢吃西餐吗? 关了冰箱门,转身打开了调理台下面的橱柜。橱柜里摆放的东西整齐,刀子什么的都是放在最里面,他看到旁边有一个青花瓷的盖子,觉着眼熟,拿出照片对比一下正是盛着鸡蛋羹碗的碗盖。 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东西,来不及抓住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他看到是霍钢的号码,赶忙接听:“怎么了?又有人自首吗?” “你以为是菜市场批发?说正经的。”霍钢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直接说,“范羽艺在死亡时间前后自称在家里睡觉,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无人作证;老王查到她父亲患有一种体癣,老中医给开过一个外敷的药方,里面就有断肠草成分。范羽艺曾经去药店购买过这个方子。但这些仅仅是我们的调查结果,并不能说明她就是凶手。你也知道,范羽艺的自首动机不充分,到现在我们也很难接受她的理由。而且,范羽艺所住的小区在大门口有监控,如果她在深夜出去,一定会被监控录下来。我们调出录像查过,她在17号晚上20:40分进入小区后再也没有出去过。” 不等时骏要开口,忽听电话那边传来老王的声音:“所以说,范羽艺要下毒必须是在17号晚上09:00左右的时间。” 估计是霍钢把老王赶走了,时骏又听到他的声音:“这不合理。死亡时间是04:30——05:30,死者胃部发现的鸡蛋羹量与碗里剩下的不符合,说明死者在中毒之前吃过一次鸡蛋羹。假设范羽艺在19:00左右下了毒,那么谭妍的死亡时间就不该是04:30——05:30之间。” 深深吸了口气,时骏也开始觉得头疼了。他说:“现在唯一困扰我们的就是下毒时间以及手法,涉案人之间的关系你去调查吧,我负责这两件重要的事。” 电话里传来霍钢严肃的声音:“这案子已经被媒体捅出去了,上面施压,要我们48小时内破案。老局长介绍了一个姓林的心理专家来帮忙,但我不想借助他的力量。时骏,有些话我不方便在局里说,等一会发到你短信上。看看我们的想法是不相同。” 闻言,时骏笑了:“好!也许我们是殊途同归。” 等着霍钢的短信,时骏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谭妍的画室。画室里非常杂乱,满地的素描和一次性餐盘餐碗,一个画架立在角落里,上面是一副成品,画着冬季的落日,落日下面是万家灯火以及坐在椅子上的孕妇。 时骏啪地一声拍打着额头,该死的,头好疼。 滴答一声,短信来了。时骏忙不迭地打开看,三五分钟后他苦笑着摇头,回复霍钢「不谋而合。多安排几个人,48小时内可以结案。」 自从接到时骏的回复短信后霍钢再也没能联系上他,他的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无人接听。霍钢明知道他在外面查案,却总是时不时惦记着。站在谭妍家中的客厅,霍钢总是因此而走神。 老王看到霍钢拿着时骏留下的青花瓷碗盖发呆,便凑过去:“哎呦,这碗还有盖子。要拿回去化验吗?” 霍钢笑道:“不用,上面没有毒。” 老王纳闷,霍钢怎么知道上面没有毒?还是说时骏告诉他没有毒?那时骏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留在客厅桌子上的东西可不止是一个碗盖,归根结底,时骏到底什么意思? 下午三点整。 时骏看着对面满头白发的老人,苦哈哈地说:“明叔,您可别吓我,这以后我哪还敢给老爷子买茶了。” 老人笑的爽朗:“不妨事,你爸爸哪能认不出这个。再者说,他也不喝这种东西。”言罢,老人略一思索,接着说,“这东西也不常见,大药房和医院不会搞错。倒是那些小商小贩的会被黑心的药贩子坑了,你可以去郊区那边问问。” 下午六点整。 时骏在微冷的小巷里跑的满头大汗,他手里拎着好几包东西正在盘算着多敲谭秋一笔雇佣费。打着如意小算盘的时骏走到一个中年男子面前,没说的,继续买!顺便打听消息。 在差不多把老板的摊子都买下来的好处下,老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着时骏摇晃着袋子说回家泡水喝的时候,老板赶忙阻止:“你左手那袋才是金银花。” “谢谢。”时骏笑道,“老哥,跟您再打听个人。” 看着时骏拿出的照片,老板说:“您要打听这人?这条街可没有。” “不是,我就问问您见过这个男人吗?他来买过您的东西吗?” “看着眼熟,记不清楚了。” 随即,时骏又拿出一张来:“这个人呢?” “这个见过,前几天刚来过。” 好,足够了! 晚上九点整。 霍钢看着老王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面前转来转去,转的让人头晕。他忍不住笑道:“你静一静。” “不可能。”老王根本坐不住,“霍队啊,吴美华已经来闹了两个多小时了,我看小杨她们都快疯了。这时候时骏哪去了?他怎么还没影儿了?” 埋怨的话还没吐完,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闯进来的人疾呼:“霍队,时骏跟卫祥打起来了。” 一听这话老王立刻炸毛!霍钢倒是老神在在地起了身,笑道:“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走吧,去看看。” 08 审讯室内,卫祥怒气汹汹地抓着时骏的衣领,低吼:“你再说一遍!” 面对威胁,时骏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说多少遍都可以,你想打我也行。但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不等卫祥再开口,推门而入的霍钢厉声道:“干什么?这是警察局!”言罢,让老王带着卫祥去另外一个房间。 这里好像是监审的地方,一块玻璃窗隔壁是另外的房间。卫祥诧异地看着对面,霍钢告诉他:“这是单面镜子,对面看不到我们。坐下说吧。” “说什么?”卫祥面色不善地问。 谁来说?霍钢看着时骏,对方点点头,打头阵。他坐在卫祥的对面,问道:“你喜欢吃西餐?” “问这个干什么?”卫祥不解。 “回答我。” “是,我喜欢。” “谭妍在没得病之前经常给你做吗?” 卫祥的回答很明确,谭妍的厨艺好,尤其做西餐,卫祥百吃不厌。时骏跟着又问:“她得病后给你做过吗?” 这一次,卫祥纠结不语,在霍钢几番催促下方才说:“做过一次。她出院半个月,病情一直不稳定。有一天,忽然给我做了很多东西都是我最喜欢的。我还以为她好转了,没想到吃了一半的时候她把刀拿出来了。说一起死吧,去陪孩子。当时我没能及时拦住她,她先割了自己的手腕,又来割我的。我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服她。”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我妈和以前的保姆,她的主治医也知道。” 时骏笑了:“你为什么隐瞒范羽艺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事到如今,还有意义吗?” “跟她没关系。” “是她跟你没关系,还是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被连连紧逼,卫祥的面色苍白了起来。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飘向另外那个房间,房间里范羽艺陪着吴美华说话,旁边还有两个女警。他赶忙收回目光,闭口不谈及与范羽艺有关的任何话题,时骏反而不再逼迫他,说:“好吧,暂时不说这个了。卫祥,你知道谭妍在落水前中毒吧?” 卫祥点点头。 “毒药是断肠草,你谈生意的那个地方很容易就能到手。” “我没有!”卫祥反驳,“我没有给她下毒。也根本不认识断肠草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霍钢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透明的小袋子放在卫祥的面前,说:“上面贴着地址,你应该能看明白哪一个是来自外地,哪一个是本地。” 在卫祥的眼中有着不解和迷惑,这让人觉得他根本分辨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他抬头看着时骏:“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这两种植物。” 一声轻笑后,时骏掏出烟点燃:“你在17号半夜回家的时候,谭妍在干什么?” 又是跳跃性的问题,卫祥显然不大适应,想了想才说:“坐在游泳池边上怀里抱着孩子的几个玩具和一套衣服唱摇篮曲。” “没在画画吗?” “没有。画架在她旁边,但是她没有画画。” “画架上的画是成品吗?” “不知道。”卫祥开始焦躁起来,“我没看。我不想看到她的幻想,那是不可能的,孩子没了,她不能再怀孕,我以后不会有孩子!我不想哪怕是看一眼那个来自她幻想中的孩子。” “别激动。”时骏笑着。随后让老王取来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那副画。时骏把画放在了卫祥的面前,问他都能看到什么。 卫祥的回答跟大家看到的一样。日出、夫妻以及一个没有画出脸的孩子。 “范羽艺喜欢孩子吗?” “我们没有关系!” 面对卫祥的大叫,时骏只是耸耸肩:“我没说你们有关系。事实上,你们只是很单纯的好友而已。那么,她为什么要来自首?不,也许该说她的行为不能确定为‘自首’不管怎么想,仅仅凭着一段婚外情还不足以支撑一个女人杀了另外一个人,并主动投案。” 终于被时骏没有规律的言论惹得急了,卫祥咬着牙吼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观念。”时骏没头没脑地说了,继而补充,“范羽艺本身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她因为被流言中伤而做了恶作剧,事后有些后悔。这也是她为什么拔掉电话线不愿意跟你通话的原因。想象一下,我们出于某种原因而做了没有恶意的事情,事后发现这件事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正确的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样的人会告诉自己‘不要逃避。我害死了一个人,我这一生都要背负罪恶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避不是办法;我不是有意害人,主动交代真相还可以宽大处理。’等等这样积极的想法。而现实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人来投案自首,这并不奇怪。而我们的范羽艺正是拥有正确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的人。” 这么说,范羽艺不是凶手?卫祥眼中的疑问毫不掩饰地投向时骏。而时骏似乎还没说完,他转回身指了指隔壁房间的范羽艺:“你和她是同学,平时交往的时候也会有些感情基础。所以,你们私下里也会联系,说说家常,聊聊以前。以范羽艺来说,你失去了孩子,她一定要安慰你,而你也可以发些牢骚。你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说道这里卫祥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但没有机会向时骏确认范羽艺并非凶手。因为时骏马上提出另外一个可能性。 范羽艺与卫祥之间没有所谓的“感情”那么,如果她是凶手,她与谭妍之间就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旧恨。这种旧恨不会来自于谣言,因为这一点理由实在过于牵强。姑且不论两个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单说谭妍的死亡时间。 17号凌晨04:30——05:30因中毒跌落水中无法自救而溺水死亡。法医给出结论,误食毒药后发作时间是两分到五分之间,那么,谭妍吃下有毒鸡蛋羹的时间就是死亡时间之内。而经过解剖化验后,确定了死亡时间内吃下的鸡蛋羹量无法与所剩下的量相互吻合,这就表明,在此之前,谭妍已经吃过一次没有毒药的鸡蛋羹。 吴美华在17号下午一点左右做好了一大碗的鸡蛋羹,然后放进冰箱。一般家庭的晚饭时间在六点到七点之间。假设,谭妍的晚饭时间正常,那么,她在晚七点左右吃过鸡蛋羹却没事,这就说明鸡蛋羹没有毒。而范羽艺是在当晚19:00见到了谭妍,她还好好的活着,这一点说明,下毒时间肯定是19:00——03:30之间,也就是说,范羽艺有机会下毒。 众人刚刚安下的心又被时骏悬了起来,老王正想说范羽艺还是有嫌疑的,时骏却把话锋一转,又说:“我要提醒大家一点。先来想想当时的情况,范羽艺在下午19:00左右见到谭妍,她们在二楼书房里发生了争执,谭妍推着她下到了一楼,拿起空气清新剂喷打范羽艺。在短短十几秒的争执中谭妍误喷到自己的眼睛,去卫生间清洗。而这时候范羽艺若要下毒,就必须走过卫生间门口,才能进得去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鸡蛋羹,谭妍会让她在家里自由走动吗?而且,卫祥让她找文件是临时发生的事,如果她是凶手不可能提前准备药物。而从她离开SPA会所到卫祥家的时间非常紧凑,找不出她返回自家拿毒药的空挡。所以,范羽艺没有投毒时间。” 乖乖,这小子到底要说什么?老王晕头晕脑地追问:“可以排除范羽艺了?” 时骏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说:“我说的这么复杂是要大家明白下毒时间。事实上,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在19:00——03:30之间下毒。” “这不可能吗?”老王反问,“但是除了这个时间以外,没有机会下毒。” “谁说的?”时骏不满地白了老王一眼,“凶手就做到了。你们都别瞪我,容我慢慢说清楚。” 言罢,他又把油画拿了起来,问众人:“看到什么了?” 老王恼火:“这都问过几次了?” “问过几次你们也没看明白。好吧,最初我也没看明白,直到我在谭妍的画室看到一张她的自画像。”说着,他把画立起来,指着中间背景一扇小窗,“看到没有,谭妍画出了窗里的灯光,虽然很小,但一样能看清楚。” “那又怎么样?“这一次,卫祥提问。 “谭妍在死亡之前就画好了这幅画。而现在是初春的四月,我查过17号的日出时间,是05:46分。我倒要问问各位,谭妍如何在太阳没有升起之前画日出?” 众人中,老王和卫祥面面相觑,一旁老神在在的霍钢总结:“这不是日出,而是日落。” 啪地一声,时骏打了响指:“不错,谭妍的这幅画是16号日落时画完的。卫祥,你曾经跟范羽艺说过,谭妍病后有个习惯,先吃东西,然后吃安眠药,接着就去池边画画。” 卫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时骏而已。时骏接着说:“所以我可以肯定。范羽艺见到谭妍之前,谭妍已经在画,也吃过了一次两种胶囊。而范羽艺在19:00左右调换了安眠药和维生素的胶囊,她离开后谭妍并没有再吃安眠药和维生素,而是画完了画回到卧室睡觉。不知道睡到几点,大概是半夜时间吧,她醒了又无法再次入睡,所以她只是吃了过量的安眠药,根本没动过维生素药瓶。但是她的习惯还在,吃过安眠药后还想吃点东西,所以她加热了鸡蛋羹,拿到游泳池边上。而还没等吃到嘴里,卫祥回来了。他们发生了争吵,卫祥离开之后,谭妍捞了孩子的东西上来。除了她根深蒂固的习惯之外,精神不稳定的人是没有逻辑行为可循的。而且谭妍有强迫症的情况,吃食物之后再吃药的习惯已经是强迫症的表现。所以,她想尽快睡觉,忘记一切。所以,在卫祥离开之后,坐在池边吃下了鸡蛋羹。” 一连串的分析让出去霍钢意外的人全都傻了眼,老王急着知道下文,却被霍钢一把抓住:“听他说。” 接着,时骏才说到含有毒药的食物。 为什么谭妍在第一次吃鸡蛋羹的时候没有中毒,第二次吃的时候却中毒?下毒时间究竟是19:00之后,还是之前? 提到这里,时骏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凶手是吴美华。” 看到了隔壁房间里母亲泪眼婆娑的样子,卫祥大吼着:“不是她!” “不要自欺欺人了。”时骏说道,“吴美华自己告诉我,在17号早上四点五十分去看谭妍的时候她还在画画,但是,这画明明是16号晚上画成的,吴美华看到的是什么?事实上,吴美华看到的是谭妍在水中的尸体!她为了不让警方注意到你,随口扯谎说看到谭妍在画画,以证明那时候谭妍还活着,你没有作案时间。而就是这一点恰恰证明了她就是凶手。” “证据呢?你不能这样诬陷我妈。” “证据有。不过还有些事没有说明。”时骏拿出青花瓷碗的碗盖,“这个碗盖在橱柜最里面放着。明明是一套为什么单单把盖子收藏起来?是谭妍用微波炉热过鸡蛋羹之后清洗了收好的?不可能吧,吴美华说谭妍已经不作任何家务,所以,我非常想知道碗盖被藏起来的原因,也许有了可以替代碗盖的东西,所以不用它了?” 说着说着,时骏忽然又变了话题。他问老王:“你用过微波炉吗?” 老王心说:这不是废话么,谁没用过? “好吧,你用过。”时骏笑道,“没有盖子的情况下,食物会怎样?” “有的食物表面会发硬,微波炉里也都是菜味。” “我们通常会怎么做呢?” “保鲜膜呗。”老王说,“蒙上一层就行,这谁不知道。” 非常满意老王的回答,时骏转回身看着卫祥:“法医说断肠草毒量不多,及时抢救的话没有危险。为什么断肠草的毒量这么少呢?我想到,因为下毒的方式有限。刚才你也听到老王的话了,自己想想怎么样?还是说,我帮你想?” 时骏就不是厚道的人,这一点可以肯定。他没打算真的让卫祥自己想象。接着告诉他真相。 吴美华提早把断肠草熬成汁,浸泡保鲜膜,然后把保鲜膜拿到卫祥家里。做了鸡蛋羹,藏起青花瓷碗盖,并使用无毒的保鲜膜蒙住鸡蛋羹。将浸泡过毒药的保鲜膜放在微波炉上面。 第一次吃鸡蛋羹的时候,谭妍加热了,那一次没有毒药。但是第二次吃的时候,鸡蛋羹上没有保鲜膜也没有碗盖,谭妍看到距离手边最近的保鲜膜自然会使用它。这一次,保鲜膜上带有断肠草的毒汁。 大家使用微波炉的时候都看到过这样的情况,加热后保鲜膜里面会有水珠,这是热量蒸发导致。也是因为这个,鸡蛋羹在加热的时候,微波炉蒸发了保鲜膜上的毒汁,落进鸡蛋羹上面。但是因为煮过一次,也因为保鲜膜不大,浸泡不了多少毒汁,蒸发后流进鸡蛋羹的毒量也就很少。但是,谭妍还是因为吃下少量毒药而跌落水中,自救不能而导致死亡。 发了狠似地搓着自己的脸,卫祥始终不能接受现实,他追着问:“证据呢?你们的证据呢?“ 霍钢走到跟前,把放入证物袋的保鲜膜筒放下:“我们都忽略了它,今天下午才验出结果。上面有你母亲的指纹和毒药。而且,我们在你母亲家中找到了煮断肠草的锅。时骏也查明,在前几天,你母亲去购买金银花的时候老板拿错了,给了断肠草。那位老板也愿意出庭作证。” 卫祥无言以对,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房间的两个女警接到联络,请范羽艺离开了。另外一名女警走到母亲面前…… “老王,带风先生出去。” 老王推着已经呆傻的卫祥离开,隔壁房间的吴美华疯了一般地抓挠着女警。霍钢打开了扩音器,吴美华尖利的哭喊声传来。 她喊叫着,谭妍杀了她的孙子,还要杀她儿子,为什么她不能杀了谭妍?老天爷瞎了眼,让警察来抓她,她没罪,她是为孙子报仇,是保护儿子。 一次意外流产导致了一个家庭的毁灭,其中的缘由以无法说尽。时骏不愿再看疯癫的吴美华,打开门走出去,追上了卫祥。 时骏把从冰箱里找到的那个便条给了卫祥:“你应该知道她的动机。虽然谭妍得了病,但她心里还有你的存在。她写下这些食材,就是想等你回来之后做点你喜欢的东西。我想,你的母亲是怕了,害怕她再像上一次那样给你做的是最后的晚餐。所以……” 卫祥紧紧握着手中的便签,低着头泣不成声。 此案终于在48小时内结案。霍钢一扫之前的疲惫告诉熬夜奋战的下属们:“结了案我请客。“言罢,悄悄告诉时骏,“谭秋掏钱。” 时骏笑的狡诈,且赞同了阴险眼镜男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