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巨枭》 第一章:重生成匪 “重活一世,当真是妙不可言。” 萧九站在山寨门口,背手望着天空,低声感叹。 没错,他穿越了,在一百岁时离世。 萧九的人生本该画上句号,可当他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脑海中各种记忆接踵而来,让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年轻身体举手投足间,传递出久违的力量感,令萧九兴奋。 只不过这一世的萧九是怎么回事? 从脑海中的记忆知道,此时的萧九是个名副其实的人渣,还是个刚死了干爹的匪二代,唯一和自己相同的地方,只有名字都是萧九。 “难道是坏事儿干多了,才遭的报应?” 萧九在心里默默吐槽,看着用木头圈起的山寨,和身上古风样式的麻布衣服,晚风吹到脸颊,让萧九不由打了个冷颤。细细思索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碎片,却发现看似平静的山寨内,实则暗流涌动。 萧九所处的是一个与历史中截然不同的朝代-夏,庞大的帝国依旧是由皇帝统治的农业社会,只不过边境戎族虎视眈眈,境内亲王又个个手握兵权,恰逢连年大旱,国内流民四起,各地匪众占山为王,朝廷的公信力日趋衰减。 山寨所处为青州境内,山头名为野兔山,前任匪首江二虎聚拢了百八十人马占山为王,头目号称“八天王”,也算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势力,其中江二虎膝下无子,萧九早死的父亲又是他的磕头兄弟,故而收为义子,算做第八位头目,叫号“混世魔王”。 原来萧九的土匪日子倒也潇洒,起码不受地主盘剥,怎料县府出兵剿匪,自己下山的便宜“干爹”被直接射杀,只有萧九带了几个喽啰哭丧着跑回山寨,一时间人心惶惶。 山寨二当家“一只眼”打算固守山寨,四当家“草上飞”欲拉人下山去找野狼山响马入伙,一时间两伙人相持不下,萧九这个没实权的“老八”的意见也无从轻重。至于其他头目,早就跟下山的大当家的一起升了天了。 原来的萧九侥幸逃过一劫,不料却在山寨门口摔了一跤,磕到石头昏死过去,而现在的萧九也莫名其妙的穿越过来,占据了这具身体,此时已经是穿越后的第三天了。 萧九想的正入神,耳边却传来一声呼喊。 “九哥,二爷叫您去后堂议事了。”,一个浑身脏兮的土匪喽啰站在萧九身前低声说道,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面无表情的萧九。 “知道了。” 萧九转身,不急不缓的向寨内走去,脑中却在飞速思考脱身之法,毕竟这个土匪身份可不太妙啊,外面可还是有一群官兵上赶着剿匪呢。 很快萧九就到了没关门的议事堂门口,还不等进门就听见门内的骂声。 “大哥尸骨未寒,仇还没报你就想着分家单干,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姓马的,给你个面子叫你二爷,但想让弟兄们跟你送死就是特妈的脑子进水。” “那大哥的仇是不报了吗?” “你也别在这假仁假义,真想报仇你咋一直缩在寨子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自打萧九进了门就一直没停过,连珠炮似的不停,直到二人唾沫干了,才默契的偃旗息鼓。 沉默半响,还是二当家率先开口。 “九儿也听了半天了,说说,咋想的?”,二当家用那只独眼看向萧九,居高临下的语气对着萧九发问。 四当家冷眼旁观,嘴角还带着一抹冷笑。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萧九也不能继续窝在一旁当个木头,顺着二当家的话头,把在来的路上酝酿的话说了出来。 “既然二爷发话了,那小子也说两句。” “自古官逼民反,才有诸位兄弟一同落草为寇的缘分,江爷既然收我当了义子,那我就该尽一尽当儿子的本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望各位兄弟同仇敌忾,下山杀去,誓报此仇。” 此话萧九说的大义凛然,二当家与四当家,具是刮目相看,没相当平日里憨头脑的小子居然能说出此话。 不过细想之下,也正对应了萧九年少无谋的性格。 “九儿报仇心切,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官兵势大,还得见机行事。” 二当家半睁着那只好眼,语重心长的叹息,毕竟萧九的理由他无法拒绝,自己想座上头把交椅,还是要讲究个名正言顺的。 “趴在山寨,大仇何日得报?” “还不如拿了金银,同野狼山的好汉一起杀进县衙,反了这狗日的朝廷。” 之前不说话的四当家开口反驳,他的目的也很简单,直接分家,拿了寨子里的粮食、金银赶紧去其他山头入伙。 报仇?脑子让驴踢了,不被发兵剿了就烧高香了,还报仇? 但样子还是得做,牌坊也得立起来,要不队伍不好带啊。 萧九抱胸看着二人说着冠冕堂话的违心话,心中一阵冷笑。不过这样也好,借机下山,拿着钱粮,自己活了一百多年,还能饿死不成?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萧九目的只有一个,下山,老子不陪你们这帮土匪玩了。 眼看二当家就要开口,萧九知道时机到了。 “四爷说的豪气,但到了野狼山的地头,谁知道还有没有人尿咱们这一壶。” “报仇还得咱自己人,四爷您也别急着反驳我,义父这仇我自己报。” “但走之前把钱给兄弟们分了,下了山愿意跟我报仇的以后就一绺子兄弟,福祸相依。” 一嗓子喊下来,瞬间将厅内的气氛调动起来,匪徒们各个情绪高涨,只不过他们激动的不是报仇,而是分钱。 二当家看着站在堂口的萧九和一旁暗喜的四当家,便知道分家已成定局,山上的土匪今天必定要分为两拨了。 一伙儿留在山寨,一伙儿跟着四当家投奔野狼山,至于报仇?让萧九自己去。 “话既然说到这,那就分家。” 二当家猛拍椅子扶手,朝着众匪吼道。 第二章:火并 第二日一早,野兔山一众山匪聚在议事堂,准备敲定分家事宜。 如今,山上共有匪众四十余人,其中有十余人担心官府围剿,准备跟着草上飞一同投靠野狼山。 萧九走进议事堂时,堂内已经聚满不少人,但大堂正中只有三张椅子,草上飞和一只眼各自坐一把,另一张空椅子正是给萧九的,显然这种正式场合还是得招呼些萧九。 萧九入座,面无表情的抱胸环肆堂内众匪,这些山匪们都浑身藏乱,头发都打成绺沾在头上,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一人提着个木质粪叉,让萧九不由感叹一声乌合之众。 等人来的差不多了,由一只眼带头,打开仓库大门,正式开始分赃大会。 山上众匪正在如火如荼的准备分赃大会,山下的的矮树林中,却有一彪人马正悄悄往山上寨子挪动。 “马上就到了,弟兄们都小心着点,杀了一只眼,寨子里的金银财宝就都是咱的。” 为首一个络腮胡子蛮汉对着身后三四十号人低声说着。 … 一个多时辰后,寨内议事堂的分赃的大会接近尾声,最终四当家连同其十二个山匪分得两车粮食,银两若干,快马三匹,准备下山。 萧九则分到五十两银子和一匹瘦马,不过令萧九意外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山匪称受过死了的大当家恩惠,决定跟着萧九为大当家报仇,萧九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却也不好拒绝。 一切分配妥当后,众人又回到议事堂,准备拔香仪式,就是那些下山的土匪从香炉里把点燃的香拔掉,代表从此一刀两断。 看着山匪们将一只只正在燃烧的香头攥在手心从香炉中拔出,内心毫无波澜,遥想上一世自己带部队进山剿匪,枪林弹雨后,这些迷信的香炉牌匾片瓦不存。 如果真的有神,他们会保佑一群杀人放火的土匪吗? 其余人拔掉香头,眼看就轮到萧九,刚刚起身,就听见门外响起一声焦急的呼喊,随后个山匪喽啰闯了进来,普通一声跪下。 “二爷,有外人朝寨子杀来了。” 堂内坐在太师椅上的一只眼瞬间站起,对着众人猛一挥手。 “抄家伙。” 众多土匪迅速行动起来,从议事堂窜出,去自己的住处拿兵器,野兔山的匪众虽然怕死,但真到了紧要关头,也还是有些血勇。 萧九也随众人往外出走,准备先回住处带上武器和金银细软,乱起来找条山路往下冲,至于山寨的其他人就自求多福。 看着山寨逐渐纷乱,一只眼扛着口关刀站在议事堂口大声呼和,现场乱作一团,萧九不由加快脚步。 议事堂的位置与住处相左,回头看去众匪都往住处跑去,而草上飞却带着三个土匪向另一个方向跑。 那个方向?是仓库。 门外那群人早不来,晚不来,在寨子众人分赃,大门疏于把守的时候来,难保寨子里没有内奸。 随即萧九眼中一寒,加快脚步,拿了挂在墙上的弯刀,将藏在床头的碎银子揣进怀里就往外跑。 刚跑出房门没几步,就听见嘈杂的喊杀声从寨子大门的方向传来,萧九加速朝大堂奔跑,准备从堂后小路下山。 可还没到大堂,一只眼就连同一众土匪往后退来,接着身后跟着射来一阵阵箭雨,几名土匪被箭雨射中,瞬间便传来哀嚎。 萧九被一只眼瞟了一眼,就知道今日想偷偷下山怕是不可能了,只能随机应变,期待事情会有其他转机。 众匪退至议事大厅,几个挂了彩的土匪在疼得嗷嗷乱叫,二当家不知何时在胸口中了一箭,冷着脸坐在窗框一角,其余人也都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想些什么。 大概过去十几分钟,屋外传来了招降的喊话,而且听这声音,四当家草上飞? “堂里的弟兄们,我是草上飞,拿了一只眼的人头投降,还有条活路。” “大当家的没了,官兵说不定就要上山剿匪,只有换个山头才有活路。” “跟我上了野狼山,还有条活路,继续抵抗就是死路一条。” 大厅里围着三十多号野兔山土匪,此时听着门外的喊话,说不动心是假的。 当土匪本来就是被逼无奈,既然能侥幸活着谁会愿意去死,而那卑微的道德感也没人去在意。 二当家看着蠢蠢欲动的山匪,想开口说着什么,刚刚张开嘴便剧烈的咳嗦起来,狼狈的样子让那些铁杆土匪也心凉了半截。 但萧九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其他喽啰还好,但自己这个野兔山名义上的头目,还是有一些影响力存在的,要兼并野兔山匪众,那带头的必须死。 所以萧九没有选择,哪怕是想下山从良,也要保住小命才行。 萧九冷着脸看向大堂内低头的众人,猛然吼道。 “都他妈想啥呢?真觉得投靠这个叛徒老四能活啊。” “门外野狼山的贼子既然敢抢了我们,就肯定是抱着赶尽杀绝来了。” “要不留着你们干啥?给二爷的报仇啊?我告诉你们,进了这个门就代表你们跟二爷穿了一条裤子。” 众人听这萧九的话,顿时一个机灵,一只眼看向萧九的目光也充满意外,没想到这个萧九还能在紧要关头镇住众人。 而包围了议事堂的野狼人匪众和老四草上飞眼看屋内没有人出来,就准备放火烧房。 刚刚燃起桐油火把,还没扔过去,议事堂的大门突然打开,二当家吊着口气,举着弯刀高声喊到。 “杀。” 随后身后众人鱼贯而出,喊杀震天,一瞬间声威大涨,气势惊人,而萧九则猫在人群里,拿着把弯刀随着往外冲。 野狼山这边看着屋内人冲出,不用下令便直接射箭,但距离太短,堪堪射倒几人后就只能眼看众人冲来。 不过野狼上土匪仗着人多也是不怕,直接掏出兵器,准备短兵相接。 而野狼山的大胡子头目和草上飞则盯上了带头闯出的二当家,挥着片刀就向其砍去,准备来个擒贼先擒王。 第三章:绝处逢生 野狼山众匪杀向二当家时,其实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应对了,之前胸口中了一箭,只能靠着一口心气儿硬撑着。 萧九看着野狼山匪头和草上飞领着一群悍匪杀向二当家,心中已经萌生退意,瞅着机会准备趁乱开溜,却被追杀的二当家瞧见,朝着萧九的方向疯狂后撤。 “草。”,萧九将一只眼在心中痛骂了一万遍,可腿却不停下,不管纷乱的众人,朝着堂后的山间狂奔。 野兔山其余匪众见两个头目都仓皇跑路,也没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欲望,扭头就往林子里钻,甚至还有些已经抱头蹲下,将手头的家伙抛的要多远有多远。 野狼山众匪见状趁胜追击,那个络腮胡子匪首更是一马当先,带着一彪人马往后山林子杀去。 萧九窜进林子就一刻不停的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也不管错乱的树枝、藤曼划伤脸颊,反观跟着萧九一同逃窜的二当家也没好到哪儿去,手上,脸上全是血渍、泥污,哪儿还有刚才分金短银时的派头,只剩一个逃命的念想。 还有跟着窜过来的十多个野兔山喽啰,也都是全程没有半点言语,只顾逃命。 最后,众人跑没了力气,靠着老树停下跟着歇息换气,而后面喊杀声却逐渐逼近,野狼山的人马显然是不准备放过这群残兵败将。 二当家蹲坐在碎石上,大口喘气,身负箭伤的他知道自己跑不赢追兵,索性也不跑了,一股子悍勇劲儿上来,摸上短刀等着,准备做殊死一搏,眼角还撇向萧九,似在怨恨萧九身为领头的却只顾逃命。 萧九看到二当家冷冷的眼神,也不搭话,蹲在树旁恢复体力。 身后林子悉悉索索传来动静,几道身影窜出,为首的络腮大汉喊着打杀,奔着二当家举刀就劈,二当家闪身躲过,迎着刀锋回头就剁,看劈砍招式也是练过,举手投足都是冲着要害,和那野狼山匪首打的有来有回。 追过来的山匪不多,分散着也杀向萧九等人,此时野兔山众人士气全无,完全被追着打,而萧九略显规整的服饰瞬间被两个山匪盯上,挥舞着短刀冲来,萧九也只能狼狈的边跑,边回身胡乱劈砍。 此时的二当家被跟上的两个山匪夹击,砍道在地,但络腮胡子却是想着抓个活得,让一个手下压在背上擒住胳膊,自己向其余匪众追去,嘴里吆喝着追来的山匪,“快追,不能放跑一人。” 紧追慢赶之下,两伙土匪都没剩多少力气,追逐的速度逐渐放慢,那个匪首络腮胡子也盯着与众不同的萧九,鼓着劲儿挥刀狂砍,另外追着的两个山匪也趁势发力往萧九头上猛劈。 萧九慌乱的抬刀格挡,但力气终究是差了一筹,一通王八拳般的刀法挥舞下来,防身的短刀被瞬间崩开,只能眼睁睁回头看着明晃晃的片刀往自己头上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的一声响动,一只弩箭直直射中那络腮胡子的后背,顺着身上残破甲片的缝隙扎进肉里,大汉吃疼,哇呀一声怪叫,握着短刀的手不自觉就往后背抓去。 萧九看着眼前大汉吱哇乱叫,趁着其余两人愣神的功夫,挥刀朝着大汉脖子就砍,一刀见红,直接将大汉砍倒在地。 其余两人回过神来,再次挥刀砍向萧九,此时的萧九双眼泛红,借着狠劲儿提刀砍回,气势上就强了三分,打的二人连连后退。 林子里缠斗的众人听到络腮胡子的那声叫唤后纷纷侧目,只见一打三的萧九像战神一样打的对手节节败退,野兔山众人精神一振,瞬间士气倍增。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自络腮胡子头目倒下,野狼山一众山匪再没了追杀时的斗志,被野兔山众人接连砍倒二人后,瞬间攻守异型,从猎人变成猎物一方。 萧九在喊打声的加持下直接吓跑追逐的两人,萧九也不追击,对着躺在地上还没死透的络腮胡子就是疯狂补刀,砍的本就质量不佳的短刀都缺了口子。 这时,林子后面追来的草上飞等人也都听着喊杀声赶来,前脚刚抵达战场,就看见络腮胡子大汉直挺挺躺在地上,整个面部被砍的血肉模糊,其余追来的山匪也被打杀的四处逃窜。 而萧九也看见了“姗姗来迟”的草上飞,提起刀就喊着向其杀去,草上飞见状,直接没了追来时的胆气,哪还管自己身后还带着七八个弟兄,直接倒退着回头就跑。 草上飞一跑,林子里的野狼山众匪哪还想着砍人,掉头就往寨子方向狂奔,而野兔山众人则士气大增,二十多号残兵败将,撵着逃跑的山匪就跟着萧九往回追。 被冲散的追兵仓皇逃出林子,刚才珊珊来迟的草上飞此时却是一马当先,再看身后,刚才喊杀着追击的众人都只顾逃命,哪还有半分斗志。 守在山寨看压俘虏的一众野狼山山匪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同伴跑回,也瞬间加入逃命的队伍,草上飞更是直奔马厩,牵出一匹快马,骑上就跑。 可此时的草上飞被恐惧冲昏了头脑,丝毫比不曾想这是山上,虽然是沿着山路,可一个劲儿的拍马加速,让马儿直接在冲出寨门二三里的位置绊倒,跌落马下的草上飞被追上来的野兔山土匪挥刀就砍,倒是让其余野狼山的土匪趁机开溜。 看着野狼山土匪仓皇下山,杀红眼的野兔山土匪们追到寨门便没了再追的力气,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回味刚才的激情瞬间。 萧九也是趴在山寨议事大堂外的木墩子上,不能动弹,此时的他经过生死搏杀,顾不上去恶心弥漫在周身的血腥味儿,早已浑身力竭,。 正值晌午,头顶上灼灼的太阳晒得人脑壳发热,萧九只想回去躺在床上美美睡上一觉,可虽是大局已定,却还要防备着寨子再有贼人摸上来,只能继续趴着,像极了上辈子打仗中枪时的样子。 第四章:一寨之主 二当家最终还是没能挺住,从后山林子被背出来的路上就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萧九让一个喽啰通知寨子里的人到议事大堂集合,自己则端坐在大堂正中的椅子上,冷脸环顾挤在屋内的野兔山一众山匪,众匪皆底下头颅,不敢直视。 凭借杀退野狼山匪徒、生擒叛徒草上飞的威视,震慑住了原本山寨内蠢蠢欲动的一众人马,萧九也暂时打消了只身下山的念头。 现在的世道兵荒马乱,一场山头火并就逼的萧九亡命奔逃,这里已经不再是萧九原来的世界,没有岁月静好,连安稳的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更何况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土匪,倘若被认出,不是砍头就是继续亡命天涯。 调整呼吸,压下纷乱的念头,萧九决定先扮演好自己现在的角色,才能图谋其他。 时间已过去一个下午,被绑住双手、昏死在大堂中间空地的“叛徒”草上飞缓缓转醒,正努力撑开眼皮,嘴中还不时传出几阵呻吟。 萧九看山寨的众人基本到齐,从八仙椅上缓缓起身,大堂里的目光瞬间汇聚到萧九身上。 萧九依旧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死狗般的草上飞,到了跟前才停下脚步,朝着众人问道;“叛我兄弟者,如何?” 大堂内众人皆是沉默,没有答话。 萧九见众人低头不语,抬手指向一个瘦弱山匪,“匕首。” 被指到那名山匪一愣,反应过来后迅速在身间摸索,在腰间摸索出一个大约七寸长短的小剑后,双手恭敬的递给萧九。 萧九一把接起匕首,拎起草上飞,猛地一刀刺进小腹,刀尖刚刚攮进去时,草上飞便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拼命挣扎,但萧九死死拽着他的衣领,紧跟着一刀刀对着腰身猛戳,渐渐的草上飞便没了气息,身体逐渐瘫软。 “叛我山寨者,三刀六洞。” 此时的萧九浑身透漏出一股狠劲儿,恶狠狠的说道。 大堂内的一众山匪将脸埋的更低,希望杀神一样的萧九不会注意到自己,而萧九却忽略众人,坐回大堂正中的那个八仙椅。 山寨的局势已经被萧九这一手杀鸡儆猴给镇住,一众山匪也算是默认了萧九的地位。 “兄弟们,山寨遭逢大难损失惨重,二爷又被贼人所害,此时早晚还要讨个说法。”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山寨不可一日无主,今日我便先暂时接管山寨,谁有异议?” 此时萧九像个战神一样端坐在那里,刚刚捅死草上飞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谁还敢不服? 半响过后,萧九见大厅内依旧是鸦雀无声,开口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先这样,但谁再敢吃里爬外,别怪我萧九不讲情面。” 说完狠狠将刺死草上飞的匕首往地上一掷,落地咣当一声,惊得众人一哆嗦。 做完这些,萧九便挥了挥手,大堂内一众山匪会意,开始相继离开,其中那些在野狼山土匪杀上来时抱头投降的人都是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萧九也不想去理会这些,毕竟自己当时都是慌不择路的逃命,经历了这场变故,山寨里能动弹的,也就满打满算剩下不到三十个人,已经再经不起任何变故发生了,至于其他受伤的山匪,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还不知能活下来几个呢。 看着一众山匪相继离开议事大堂,在一个中年山匪准备离开时,萧九却叫住了他。 “老马,来。” 那中年回头,见萧九看向自己,便停住脚步,来到萧九身旁,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中年土匪正是当时决定跟萧九一起下山,为前任匪头江二虎报仇那个。 “头儿,您叫我?”,中年山匪此时咧着一嘴大黄牙,努力做出友善的笑容,恭敬的朝着萧九答话。 “之前那一箭是你射的?用的什么,弩吗?” 闻言,中年便从身后,拿出一个用黑布缠起来挂在腰间的弓弩,并将一些事情详细的讲给了萧九。 这中年山匪算是当时野兔山中最早的一批元老,当时江二虎和萧九的父亲,连同中年土匪都是军伍中的士卒,因在辽州与异族战斗打了败仗,成了逃兵一路逃荒回到青州,那具弓弩也是军中带出的兵械。 时逢年岁不好,江二虎便纠结了一群人马开始啸聚山林,又把邻县中的孤儿萧九接上寨子,此时已经第四个年头。 听着山匪老马的讲述,虽然穿越时通过脑海中的记忆知道一些事情的经过,但此时萧九对这个时代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上层权贵们争权夺利,底层的平民依附于地主、富户,土地兼并严重,正值连年干旱,本就连活命都困难的贫民还要上缴高额税赋,百姓没了活路只能被迫成为流民或者土匪,朝廷赈灾剿匪,又需要钱粮,从此进入恶性循环。 除却这些,像辽州,通州等边境之地还要遭受异族南下劫掠,毕竟北方的草原居民日子也不好过。 听着老马口述的种种,萧九不由想到了上一世那些走向王朝末路的一个个帝国。 亡国,从不是一朝一夕,都是各种矛盾不断积压,最终猛烈爆发才逐渐毁灭。 同时,也让萧九更加放弃了最初独身下山的想法,这是乱世,想活下去得靠实力,要有人、有粮食,还得有刀。 上一辈子活了百年,让萧九知道单靠个人无法左右时代的浪潮,自己没什么惊天动魄的本事去当救世主,但哪怕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也必须为今后做好打算,不然哪天突然被刀架在脖子上,那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萧九打发走了老马,山寨议事大堂内只剩萧九一人,思索着自己身上所具备的一些优势,但思前想后却终究是绕不开钱粮二字。 搞钱,难呐。 接着萧九又看着手中老马留下的弓弩,想要试着拆解,看看能否根据其原理复刻一些,装备下自己的“土匪军团”。 但弩身里的那些铁制机括断绝了他的念想。现在山寨里的刀剑基本都是生铁锻造,砍块木头都能崩几个缺口,更别提用模具配造这些零件了。 等等,生铁? 第五章:制衡 萧九现如今也成了野兔山的寨主,虽然土匪头子这个称号并不好听,但却得为山寨众人的吃喝负起责任。 经过清点,不算被直接砍死的数名山匪,山寨内总计三十余人,其中还有八个带伤。 野兔山上的这彪人马,大多跟萧九一样,来自邻县,只是因为逃避徭役或者吃不上饭,才在走投无路下不得已上山为匪,至于为什么不在当地县城当土匪,理由也很简单,害怕抢到了自家亲戚。 现在的世道,山匪遍地,但当了山匪也并不代表可以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缺衣少食,都是常态。如果家中有几亩田地和足够口粮,又有哪个百姓有愿意把脑袋别在腰上,去过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呢? 山寨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各个村子的“岁粮”,每到农收时候,山匪都会定期下山收取,一年两茬。 如果遇上不交的,就开始袭扰村子或者杀人立威。 只是这两年收成不好,百姓越加抱团,即使收上粮食,也比往年要少上很多。 平日里,山寨的人也会偶尔下山打打秋风,抢劫行商富户,绑架些人质,当作“肉票”换钱,但此事也有很大风险,一是这些有钱有粮的财主大多会雇些仆从看家护院,二是像这种拦路抢劫的事情多了,县衙也会派兵围剿,所以,这个时代的土匪并不好当。 此时刚刚过去农收,山寨里倒是还有些钱粮,可现在干旱的气候,谁也不知道下一茬还能收到多少,这也是野狼山为何会袭击寨子的原因。 野兔山和野狼山同属于陵水县的范围内,劫掠其下辖的五十多个村镇,算是县区范围内最大的两个“团伙”,收取“岁粮”的村镇也都默契的一分为二,但这次野兔山横生变故,让野狼山的匪众起了心思,于是这场抢地盘性质的火并应运而生。 山寨局势稳定后,萧九这几天便一直在思考山寨的发展问题,以前的模式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且不说现在山寨剩下的三十来号人马还有多少战力,身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也绝不允许自己去带着一帮山匪奸淫掳掠。 “钱,粮。” 萧九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对着房梁感叹。 虽然萧九在山寨的地位暂时稳固,但山寨里的土匪都是用钱粮聚拢起来的,没有这些基础的经济来源,最后的结局迟早是分崩离析。 之前萧九看到老马头给萧九拿来的弓弩,联想到现在的冶铁技术,现在的冶炼工艺十分粗糙,只是从铁矿石中粗暴的冶炼出生铁,然后制成各种兵器或者工具,这样的由生铁锻造的工具韧性是很差的,根本无法和后世相比。 虽然这个世界中,人们已经经历过很多王朝更迭,却并未发展出像炒钢、灌钢之类的冶金技术。 萧九想过在山寨内制作些农具、兵器去卖,可铁矿石都牢牢把控在朝廷手里,实行官方性质的经营,不好搞到,而且就算制作出想铁锹、锄头类的农具,也无法卖给农民。 因为这个时代铁器依然是一种比较奢侈的物品,很多百姓家中除了铁锅外就再没有其他的铁制品,在耕作时用的生产工具也更多都是像古代那种“耒耜”样式的木制的。 兵器更是不用想,除了装备自身你去卖给谁?官府?人家官府不来剿灭你就不错了,还想着去做官家生意,那就是纯粹的去给送人头。 虽然萧九有很多想法,但现在得先填饱肚子,毕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在为吃饭发愁,至于用现代的一些军事训练方法去加强山寨的战斗力,萧九是不敢想的,一天两餐的山匪,整天吃些没营养的东西,根本没力气训练。 所以萧九只能在一些关于民生的方向去想办法,看看能否把后世的某些东西复刻,在这个时代赚点钱。 眼看到了午后的饭点,萧九闻到蒸的杂粮窝头传出香气,便出了住所,朝山寨搭起的饭棚去吃饭,而这个吃饭也相当于一个晚间会议,除了在寨子门口留两个放哨的,基本都聚在这里开饭。 今天的晚饭不错,寨中有个土匪打了只兔子,炖了一锅兔子汤,看见萧九来了,掌勺的伙夫还特意给萧九盛了一碗兔肉,虽然做法有些粗糙,但平常见不到荤腥的萧九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萧九吃完饭,便照常问了下其他土匪,在寨子里都做什么,山匪喽啰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向萧九汇报。 今日的山寨无事发生,除了有个山匪下山打探消息之外,其余众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寨子里轮流着找些木头修缮山寨的围墙、房舍。 倒也有个好消息,就是之前县里剿匪的兵丁走了一部分,只留下一些基本的城防人员,想来是撤走去了其他地界,不准备来剿他们这群山匪余党,野狼山也因为死了头目暂时没能力再来攻打他们的野兔山。 现在的山寨虽然平静,却也隐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当初跟二当家留在山寨的,另一派是被草上飞忽悠着准备投靠野狼山或者投降的人。 现在野狼山突袭寨子,让原本准备投靠野狼山的那几个土匪很尴尬,想要撇清关系或者下山,但就这样跑了,肯定又会被当成内奸追杀,况且野狼山也不一定会收留他们,没准就把他们当成来卧底的探子了。 随后萧九又提拔了几个之前在寨子里关系比较好,又比较有人缘的三人当头目,其中山匪老马也在其中,负责协助自己管理寨子,就这样,山寨里的八大天王成了四大天王。 同样,萧九也不会让他们团结起来,当初准备留在山寨的那伙人里,萧九选了个比较老实的人做头儿,叫做张奔,又在当初准备下山的那批人里选了个叫金子的汉子与张奔相互制衡,至于老马,算是一个老油条,只能依靠萧九带来的权威。 这样就能把山寨里其他的土匪先给控制住,期间许之以利,偶尔再赏赐些财物,才能让这群刀头舔血的家伙听从指挥,遵从寨子安排,而萧九像这样和大家一起窝在棚子里吃饭,也能适当增加感情。 第六章:烧刀子 饭后,听着山匪们零零碎碎的汇报,萧九失去了兴趣,正准备回房,老马却跟了过来。 “九爷,您找的那些酒挖出来了。” “哦?走,那就先去看看。”,说完萧九便停下脚步跟着老马,准备先去之前埋酒的酒窖。 “还有,马叔你私下里就叫我寨主,九爷我听着别扭。” 路上,萧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马说着,而老马只是笑笑没说其他的,只是偶尔点头回应,径直的给萧九带路。 来到一间破旧的木屋旁,萧九和老马迈步进去,便闻着有淡淡的酒香味儿,从一个破开的瓦罐内传出。 “都在这了,一共挖出来有二十三坛,碰坏一个,其余都在这了。”,老马指着码起来的酒坛子,对萧九说到。 萧九点了点头,拎起两坛后示意老马照做,两人走出木屋,向吃饭的那个半露天大棚子走去,将酒放到了存放当天做饭粮食的一口黑缸旁边。 又对老马叮嘱了几句,别让寨子里的人偷喝库房的酒,就转身回房,去拿自己昨天准备的一些工具。 一筐对半劈开的竹筒和一个凳子拆成的四角支架。 黄昏时分,萧九让老马通知张奔和金子过来饭棚这边碰头,自己则是将提前准备好的,劈成两半的竹筒均匀排布在锅沿周围,又将拆成四个凳子腿的简易支架放在锅上,最后再覆上另一口做饭的铁锅。 不一会儿,老马便领着张奔和金子过来,正好看见萧九在那儿费力的摆弄铁锅,虽然不知萧九在干什么,还是齐手给萧九帮忙,等终于架好了铁锅,萧九又拆开一坛酒倒进锅里,随手将空坛子放在锅沿竹筒围成的圆圈缺口正下方。 忙完这一切,萧九看着不解的三人,做出解释。 “今天请三位来尝尝我的酿酒手艺。” 听着萧九这话,三人都面漏狐疑,先不说之前从未听说过萧九会酿酒,把粮食酿成的酒都倒在锅里煮的做法,这不是纯纯的浪费吗?酒可是个稀罕物啊。 虽是这样想,三人却不敢去问萧九,只能帮忙给生火的炉灶不断添柴加热。 不一会儿,铁锅温度不断升高,萧九又陆续把提过来的另外三坛子粮食酿酒倒入锅中,棚子逐渐升起一股酒香随着蒸汽蔓延。 锅内温度升高,里面的酒水不断化作蒸汽升腾,顶到被倒扣的铁锅上,随后又迅速冷凝,化作一个个水珠沿着铁锅的内壁不断往下流,最终滴落在提前摆好的竹筒里,顺着竹筒不断流淌进提前放好的空酒坛。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引的木棚周围的几个土匪都不禁往这边张望。 大约过去一个时辰,通过蒸馏冷凝收集出一坛多烧酒,萧九取出半碗,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一股猛烈的酒香刺激着味蕾,比起这个时代度数较低的纯酿酒水,要上头很多。 萧九又将陶碗递给老马三人,三人也都学着萧九依次轻抿了几口,瞬间便被这猛烈的酒香征服,用味蕾细细品味。 “寨主,这酒的劲道怕是三十年的陈酿老酒都比不上。” 较年长的老马对着萧九啧舌感叹。 萧九看着三人反应,随口说道:“这是我祖传的一种酿造之法,名叫烧刀子,三位头领觉得如何?” “好。”,三人都竖起拇指赞叹。 萧九将剩余酒水用瓷碗分给三人,看着他们细细品味的样子就知道,这猛烈的劲道已经强过这时代中纯粮酿造的酒水太多了。 现在普遍饮用的都是一些纯粮食酿造的酒水,所能达到的度数很低,而且略显浑浊,哪怕是酒量不好的人喝上几碗也不会醉的昏睡。 “这酒也喝了,三位头领觉得这酒水,价值几何啊?”,萧九看三人已经陆续喝下去半碗,开口问道。 之前的萧九虽然经常去邻近的村镇喝酒赌钱,却对自己提纯过的这种烧酒的价值拿不定主意,毕竟之前的萧九虽然是个小的土匪头目,可平常喝的也都是谢酿制粗糙的酒水,那种年份很高的陈酿他还是喝不起的。 “平常的谷子酒一吊钱一坛,这种好酒起码要卖上五吊子。”,张奔已经被酒水刺激的口腔火热,翁声说道。 “屁,我看寨主这酒起码卖一两银子才不亏。”,金子听闻,随口反驳。 而一旁的老马却皱眉做沉思装,“寨主是准备卖酒?” “有何不妥吗?”,萧九疑惑的说道。 老马看出了萧九的疑惑,随即开口:“倒也不是不能卖,只是最近几年年收不好,朝廷在民间不允许私自贩卖,平常家里有余粮的地主富户都是酿酒自己喝,谁还敢大张旗鼓的卖啊,咱们敢卖那酒楼也不敢买啊。” “哦?你说民间禁酒,那城镇酒楼里的是从何而来啊?” 萧九虽然不少去饭馆酒楼,却还真没注意到这些。 “寨主有所不知,民间禁止私自酿酒,只有拿了朝廷颁发的‘酒引’才能开厂办酒,在朝廷规定的数量内还是能卖的,咱们县里倒是有几家能卖官酒,距离咱们最近的李家镇,镇子里的李财主就有酒厂。” 听闻老马言说,萧九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这个时代的酒都是纯粮酿造,达官贵人普遍有饮酒的习惯,可现在毕竟是农业社会,只有粮食才是王朝的根基,且酒水这种东西就像盐铁一样,都是暴利行业,自然得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几乎瞬间,萧九便做出了决断,现如今山寨虽然暂时不缺粮食,可这个动荡的时代里,偏安一隅无异于痴人说梦,想要谋求发展,就需要更多的钱和粮食。 “看来,得去会会这个李财主了。”,萧九摸着下巴自语道。 萧九只喝了一碗,剩下的便被其余三人瓜分,期间还不忘叮嘱三人不准跟山寨其他人说起酿酒之事,但看着喝的有些昏沉的三人,知道泄密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算了,能保密一时是一时,还是先腾出间专门的屋子当酒坊好点。 第七章:合作 第二日一早,萧九便将之前二当家那间屋子收拾出来,找了寨子里会泥瓦活计的人忙活了半天,垒出烟囱灶台,又让几个土匪下山到镇子上的器皿店铺做几个不同样式的土坯器皿,并顺带去酒铺捎上几坛粮酒上来。 忙活完这些,已是几天过去,“酒坊”的烧酒器具简单准备好后,萧九便将蒸馏提纯的方法教给了老马,让他带着几人把寨子内储存的和从山下买来的三十几坛酒全部烧制,一共做成了十二坛高度数的烧酒。 制酒时萧九全程参与,看到用简易冷凝装置蒸馏提炼出的酒水,萧九知道,普通粮食酿酒制成烧酒的比率大概是一比三多点,这个比率跟现代烧酒是没法去比较的,因为这个时代的酒大多都是用谷子、麸皮酿造,加之年份不长,就造成酿制出的酒有很多杂质,度数低、口感也差。 看着一坛坛的成品烧刀子,萧九心里已做好打算,自己没有渠道把这些酒卖掉,只能找有“酒引”的酒坊做中间人,期间还要将利润分出去一部分。 假若操作得当,之后便能产生源源不断地收入,通过老马,萧九得知光是李家镇的那个小酒坊,每年就能售卖八百坛,何况整个陵水县,拥有合法制酒权的酒坊、酒铺就有十几家,这还不算那些私酒店铺。 只要有了销路,哪怕每十坛酒只赚一两银子,只要一年卖出去一千坛,那就是一百两银子,这从中所能获取的利润,比现在整个寨子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加起来还多。 而且自己只是提炼加工,并不发生任何成本,只是做个中间商赚差价,反观其他的那些酒铺除去酿造时的成本,还要上缴一大笔银钱的酒税,其中的利润被朝廷利用“酒引”的形式拿去大头。 烧酒提炼完成的两日后,萧九便和山匪头目张奔,金子一同骑着马,带着十多号喽啰下山前往李家镇。 其中张奔和金子平常都很少骑马,因为寨子里只养着四五匹瘦马。之前下山的时候也只有一些头目可以骑,像他们这种“小角色”只能在寨子里给马喂草料时才能骑上去过过瘾,目前来说他俩对萧九还是挺忠心的,因为萧九让他们从“小喽啰”变成了“小头目”。 而萧九也是骑不惯,因为这个时代的马匹虽然有马镫、马鞍,但马却没有钉马蹄铁,在一些石头、沙砾多的地方,骑的快了就很容易折蹄子,虽然走的是山间的土石路,萧九还是骑得很慢,毕竟前四当家草上飞就是前车之鉴。 从早上下山,到中午才赶到李家镇,倒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是除了萧九和张奔他们,其余山匪都是用两条腿步行,寨子里唯一用来拉酒的骡子,也走不快。 还不等萧九一行走到镇子,便已经有一众拿着农具的百姓在镇子口等着了,一眼望去,大概有二十几人。 在萧九距离镇子十多里地的时候,就被镇子里的“牙头”发现了,在这个时代,每个大一些的集镇都会选出两个闲汉轮流在镇子外的大路上巡视,去防备成建制的流民和土匪,因为这个时代背景下,一个县城的防备力量都是集中在县城,像下辖的村镇根本顾及不到。 这个李家镇说是集镇,也不过是一个大点的村落,除却一些像铁匠铺、豆腐铺、粮铺之外就只有财主李贵家的一个酒铺饭馆,为过往行商提供些酒水饮食,镇子里的其他人家还是大多以农户为主,被四周田地围成了一个居住区。 到了小镇百十米的距离,领在头里的萧九驻马停下,看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民众,扭头示意了旁边的张奔,得到示意的张奔策马向前,走到一众百姓跟前。 “保长李贵回话” 张奔气势十足的大声问话,冷着脸俯视着一众百姓。 “小人李贵,头月里镇子刚刚交过岁钱,不知头领此来是有何事示下?”话音刚落,一个站在人群前面的老头就向张奔弯腰拱了拱手,姿态倒也不是谦卑,毕竟面对不知来意的土匪,不能表现的太软弱。 “保长李贵,我家寨主要找你谈笔买卖,还有,我们野兔山新寨主叫九爷,你跟我过来。” 说完,张奔便骑马走回,李贵虽然不明白山匪找自己会谈什么生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张奔向萧九的方向走去,直直的来到萧九旁边。 看到李贵走来,萧九翻身下马,说道:“李保长多日未见,不用紧张,我现在是野兔山的寨主,此次前来不是找您们麻烦的,而是有笔生意想和你做做。” 李贵见到萧九,也是有些意外,这萧九他是认识的。 之前的时候,萧九曾经带着两个山匪去过他的饭馆两次,当时虽然可以将他们拿下报官,但当时野兔山还盘踞着数十号土匪,李贵自然是不敢做的,况且平日里镇子每年都把岁钱交上,犯不上和野兔山交恶,只能看着萧九吃完饭拍拍屁股走人。 同样,李贵也很疑惑为什么萧九要找自己做生意,生意?你们平常不都是抢吗?能和自己做什么生意。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以为是萧九从其他村镇收上的粮食不多,打算再勒索些钱粮,只能顶着压力继续问萧九,“九爷,可是山寨刚换了寨主,要收些礼钱?“ 听到李贵这话,萧九也有些无奈,自己这个土匪的身份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坏了,根本不相信自己就是单纯想合作。 于是在萧九的不断宽慰下,终于让李贵接受了萧九要送他一板车酒水的事实,只是李贵还在思索萧九让自己以每坛酒卖一两银子的价格,是不是一种新型的敲诈?下次来时会怎么问自己索要银钱? 最终,李贵看着被山匪卸下的一个个酒坛,只留下一彪人马离开的身影,正要驱散镇口的众人,一个青年小伙打开了一坛酒的酒塞,瞬间传出一股沁人的香气。 “保长,好酒啊。” 第八章:股份制 回到山寨后,萧九没有急着让手下再去山下采购酒水,而是将寨子里的粮食重新清点,并让老马负责出纳记录。 之后又拿出山寨的一部分银两赏赐给这两天一直修缮寨子的野兔山匪众。 虽然萧九在寨子里的地位相对稳固,大敌当前,其余山匪也没有造反的动机,可一直靠着武力压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恩威并施才能有效的控制住他们。 对于这群良莠不齐的山匪来说,短时间内训练成令行禁止的战士并不现实,只能用一些赏赐尽可能的让他们对山寨多一丝归属感。 得了银钱的土匪,有些动了点歪心思,在傍晚偷偷下山找女人,萧九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召来张奔和金子,让他们跟手底下的兄弟交代清楚,找女人不能用强,给寨子惹出麻烦,后果自负。 其实不用萧九交代,也很少发生强抢民女这种事,为了能顺利收上粮食,各个山寨、山头的土匪都会约束手下,只有遇见那种抗粮不交的村子才会去骚扰村民,掳走妇女。 像平常的时日,在山上的土匪实在憋不住,都是去临近集镇中的窑子,甚至有些山匪会和镇子上的财主,一起合资经营,用来增加山寨收入。 自从至李家镇回来,转眼间十天过去,山下却并没传来什么消息,萧九便想着派人下山探探情况,倒不是担心李贵黑了自己的十几坛烧酒,而是想着是不是发生了其他变故。 还未等萧九派人下山,第十二日,李贵便带着两个村民到了寨子。 萧九将李贵三人请进寨子,还专门在议事厅提前准备了点茶水、干粮,言语之间也很客气,让李贵很不适。 略微寒暄几句,李贵便讲明卖酒经过,并把那几坛烧酒的钱给一齐送了过来。 “九爷,前几日您送来的酒水已经售卖,得钱二百四十吊,已经折算成银子给您送来了。” 李贵对着萧九拱了拱手,身旁跟来的村民便从身上褡裢里取了些碎银递上前。 “哦?当初我定价一两银子,也就是十吊子钱,怎么李掌柜多拿了这么多银子。” 萧九摸着下巴,盯着李贵轻笑,虽然想到自己的酒好卖,但一坛酒能卖上二十吊钱也有点出乎意料。 在山匪寨子里,李贵还是有些紧张的,详细言说了事情经过。 自从那日萧九将烧酒送去后,李贵不敢耽搁,第二日便带着几个村民一起去了陵水县城。 作为一个资深粮酒供应商,李贵对于酒水有着丰富的了解,基本上尝一口就知道酒的优劣。 而萧九送过去的那十二坛烧酒,却是他不曾见过的,这种高度数烧酒,和大夏的粮酒、果酒绵柔的口感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 而且烧酒是由蒸馏法提纯,成品酒清澈明亮,对比酿造酒的混浊,整体观感也十分亮眼。 李贵品尝过烧酒后,心里就有了主意,在萧九给出价格的基础上翻了一倍,委托给县城酒楼试卖。 头几日,酒楼中的食客还对这种陌生的高价酒不感兴趣,可自从李贵开出第一坛烧酒给食客们品尝后,剩余的十一坛烧酒,瞬间就被抢购一空。 这次李贵上山,除了将卖掉烧酒的钱送来之外,也是想着能否侧面打听下,萧九的那批酒水出自何处。 陵水县算是个酿酒之乡,酿造的酒水在整个青州也算小有名气,可李贵却从未见过这种猛烈的酒水,让他嗅到了此中的巨大商机。 李贵和两个乡民下山时有些心不在焉,因为萧九描绘的未来让他很是心动,但其山匪的身份,却让李贵有些踌躇。 萧九所说的合作并非虚言,只是合作的对象却不仅仅是他。 萧九直接告诉李贵,烧酒是自己用某种方式提纯酿造酒所得,只是其中的技巧和方法并没有透漏半分,而他选择合作的对象则是整个李家镇全体的乡民。 合作的方式也很简单,村镇农人将不再缴纳岁粮,而是根据人头数每家自酿酒水,交付山寨,山寨再将酒水进行“加工”后,由保长李贵运往县城贩卖,其中利润再由山寨和李家镇均分。 这样一来,李家镇的乡民肯定都是赞成的,除却每年的岁粮是一笔不小的份额不说,他们或许还能通过酿酒获得些意外的收入。 而且像农人酿造村酒也并不需要大量粮食,其中掺杂一些谷壳麸皮或者发霉的粮食其实都无伤大雅,假若村民的粮食都能放到李贵自己的酒窖集中酿制,又能剩下很多的功夫。 这一切看似双赢,其实里面也掺杂着很大的风险,将来真的做大,万一被扣上一顶“与匪为伍”的帽子,被定义为造反,那可是要杀头的。 最终李贵还是决定先回去和族中颇有威望的一些族老商议,如果真的选择和萧九合作,再想中途下车那就太难了。经商多年的他很清楚,到时候不光是野兔山的山匪,被利益捆绑后的乡民也不会同意。 李贵走后,萧九便将山寨张奔,老马和金子三人聚到议事厅,郑重的跟三人商讨,一些关于山寨未来的建制问题。 在这个时代,山匪大多都是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落草为寇,相较于农人或者平常的走夫贩卒,这是个危险系数较高而且卑贱的职业。 同样的,山匪也很难对山寨产生归属感,充其量也就是个吃饭的槽子,今天官府来剿,明天我就换个山头,至于那种义薄云天、劫富济贫的侠士虽然也有,但太少了。 这几日萧九一直在思考,既然这个时代活着都这么难,那想去用一些道德或者荣誉去约束别人就显得不切实际,只有利益相关,才能将其他人为自己所用。 所以萧九便想着用股份制的形式去经营山寨,再和山下的村镇合作,其中寨子里的匪众和山下的乡民都能按照一定比例去分红。 这样,就算官府来剿,面对成千上百利益相关的百姓,又从哪里去找他们呢? 第九章:发展的契机 第二日一早,李贵动作很快,又带着几名村民来到野兔山,准备和萧九商议后续合作事宜。 对于李家镇如何选择,萧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把握,因为穿越过来的这些时日了解到,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封建秩序的顺从是现代人所无法想象的。 但李家镇的一众族人商议过后,还是找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在萧九与李家镇合作的里找到一个扮演媒介的中间人,倘若哪天官府真的追查下来,也只会诛杀掉这个通匪的“恶首”,而这个人,毫无疑问的被保长李贵应了下来。 当萧九听到这个办法也是眼前一亮,暗叹终究还是小瞧了古人,他们只会选择最稳妥的方式,这也是一种生存智慧。 最终,一切都商议妥当,之后村民会以岁粮的形式将粮食送到李贵的酒厂,经过简单的发酵后,简单的酿成低度数槽酒后,再运送到山寨经过提纯,最后售卖。 期间李贵建议,让萧九就在李家镇搭建个酒坊,直接派山寨的人过去“加工”,也省了来回运输的本钱。 但萧九简单的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李贵的提议,无他,现在还未合作的李家镇,并不能获得他的信任,直接在李家镇进行提纯,那蒸馏酒的制作工艺短时间内就会泄密。 虽然制作烧酒的方法,终究也会有漏出去的一天,但多保密一天,自己酿造的烧酒,在市场上的竞争优势就保持一天,现在也没有什么专利的说法,所谓“秘方”,知道的人多了,就成了常识。 半日很快过去,当一切敲定下来,萧九还想留几人在山寨吃个晚饭,但众人却连忙告辞,言说几人要回家召集众人通知各项事宜,萧九也不好挽留,只能带着山寨的几个头领,一齐送别李家镇众人。 行至山寨门口,看着下山的李家镇一行,等他们走出寨子百米,又向前叫住了李贵。 “你也颇有家资,何必趟这次浑水呢?”,萧九看着李贵走回近前,颇为感慨的发问。 对面的李贵稍加思索,对萧九抱拳回到:“生逢乱世,乡亲们所求不过活着,我虽颇有些资财,却也养不了李家镇。” “萧寨主此法能为李家镇谋利,镇上乡民也都是小人本族,自是愿当这个中间人。” 萧九听着李贵一板一眼的回答,不禁对这个小小保长起了兴趣:“你难道不害怕杀头吗?” 李贵看着面色严肃的萧九,低声叹息一声:“怕,哪能不怕?可相比李家镇数百口的性命,我这条命又算什么呢。” 萧九听着眼前李贵的言说,心中对这个略微发福的中年酒商肃然起敬,郑重的抱拳一礼,跟来的老马一行山匪也跟着弯腰抱拳,引得李贵一阵回礼。 随后又与李贵寒暄几句,便让李贵跟着在寨门口等待的李家镇众人下山去了,只是最后还叮嘱了李贵,倘若他日真有性命之危,可来山寨投奔,必有头领一席。 …… 时间过去飞快,萧九穿越到这个时代也已经三个月,自从和李家镇敲定好合作事宜后并无大事发生,也就李贵会偶尔上山几次,带来些自酿或者收购的酒水,再把加工后的烧酒带回山下售卖。 期间没有官府剿匪,也没隔壁山头来劫掠火并,上次李家镇村民集资酿造的,第一批粮食酿酒马上就要出厂了,各个村子也马上农收可以收缴“岁粮”。 一切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萧九知道,今年连年的干旱,全国的土地都面临粮食减产的严峻问题,倘若没有朝廷开粮赈灾,必定流民四起,北方各州郡也会派兵镇压反叛,到那时萧九的野兔山也会成为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最近,“烧刀子”牌的烧酒也逐渐打开了市场,销往陵县乃至青州各地,因为数量稀少,每坛酒的价格基本三两银子起步,稍远县城的价格,甚至已经炒到了十两银子一坛。 当李贵来给萧九报账时,萧九也震惊于这些达官显贵们强悍的消费能力。 短短月余,区区数百坛烧酒,就为李家镇和萧九攫取了高额的利润,而萧九只从每坛烧刀子中抽取一两银子,其余的利润全部交由李贵分配。 此举,也让李家镇的百姓打消了原本的顾虑,对于和山匪合作也没当初那么抵触。 当一吊吊铜钱被送到李家镇百姓手中后,那些反对的声音也都一扫而空。 往年,乡民们缴纳过官粮、匪粮后,最后连度日的口粮都是捉襟见肘,除了几家田地多的富户,谁家还能攒下余钱? 现在的乡民,从最初半胁迫式的合作,开始转变为真正依赖于萧九和野兔山,对于合作的事情,每人也都自觉的保守秘密,生怕断送了财路。 随着李家镇集资酿造的粮酒正式出厂,分批运往野兔山,山寨里的山匪们也都尽皆忙碌起来,这些原本就是农户跟脚的汉子,虽然落草后沾染一身匪气,但只要能吃饱饭,出起力来还是不作假的。 这个月,山寨没有接纳任何新人,酿造期间,萧九还对山寨众人下达了为期半月的禁足令,没有准许不得下山。 这样就能尽可能的保证,在这些烧酒出售前,蒸馏工艺的外泄。 十多天后,第一批的烧酒制作完成,山寨内二十多名山匪皆有参与,总计生产有二百余坛,萧九也不小气,直接开出十多坛烧酒,分给众人,算作庆功酒。 当这些酒水全部售卖完毕,便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萧九并不打算直接把所得的银钱直接分发下去。 而是准备用这笔钱换来一定的粮食、物资储存在山寨,再每月给山寨里的众人以俸禄的形式下发一定的钱粮。 这对上山为匪的野兔山众人来说,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他们大多数落草为寇只为填饱肚子,谁都不曾想到会像军伍中那样,还有饷钱拿,一时间一众山匪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第十章:第一桶金 几日后的清晨,李贵便带着几名李家镇村民上了野兔山,用几头牲畜拉着木质的板车,开始将生产好的烧酒运往山下。 临走之际,萧九还派张奔带着几个手下护送这几个村民返回李家镇,这也是为了预防野狼山仇家劫货。 正当装着烧酒的板车运往李家镇时,一匹插着赤旗的快马奔驰在青州府到陵水县的官道上。 驶到了陵水县驿站,一名身着甲胄的卫士从马上取出信函,驿站中的杂役看见信函上的火漆,飞快的奔往陵水县县衙。 …… “告老还乡?” 陵水县衙,县令刘洪摸着自己唇角的八字胡,仔细的阅读着信件,暗自品味信件中的信息,二品大员李立告老还乡,不日抵达老家陵水县? 寒门出身的刘洪就任陵水县令三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政绩,但却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相反还有些小聪明,从一封简短的信函中分析出了很多。 这李立在京城是个有名的清流,更是两朝重臣,甚至还是当朝太子的老师,可谓是位高权重,虽年近六十,可此时卸任,必有内情。 随后,县令刘洪便召来师爷和县尉,准备做些安排。 “杨师爷,张县尉,京都李从事告老,不日便会抵达县内,二位觉得有何见地?” 闻言,高壮的张县尉只是抱臂不语,而矮胖的杨师爷则是摸着下巴的山羊胡,思索一阵后缓缓开口。 “刘大人,京都李从事素有清名,还是当今青州府尹的老师,在朝位高权重,此时隐退怕是另有隐情。” 刘洪闻言也只是轻轻点头,“朝堂之上乃是国家大事,不敢妄议,既然李大人回乡,我等自是得做些准备。” 杨师爷听刘洪如此言说,已是明白县令老爷是准备做些整顿。 自己这边负责税收和劳役,账目是没有问题的,平常的些微贪墨,上面也是查不出来,倒是这陵水县内的两支山匪,严重影响了境内的治安。 那张县尉也听出了刘洪的想法,微微皱眉,剿匪这种事,如果县衙能拿出些钱粮自是好说,可要一点好处没有让自己带着一帮衙役出城,那就是自讨苦吃。 况且,虽然和刘洪是上下级关系,但自己却有个郡守姐夫,刘洪也不敢拿自己怎样。 果然,县令刘洪随即开口:“现今陵水境内倒是有两伙强人盘踞,还得管控打击,莫要影响百姓生计才是。” 张县尉只能硬着头皮回话:“刘大人,县衙也是人手短缺,那野兔山、野狼山匪众颇巨,若要剿匪,衙内还得拨些钱粮,容属下增添些人手才是。” 县令刘洪闻言,八字胡微微一颤,知道这县尉张庆是指望不上了,上次官兵过境,自己刚以剿匪的名义筹措来银两,这时候再让那些地主出钱,已经收不上来了。 县衙里的钱,刘洪是不考虑的,用筹措地主的钱剿匪,那是花别人的钱积累自己的政绩,但花了县衙里的钱,上面可是要盘问的。 至于张县尉,刘洪也不好再去强求,只能开口道:“匪患猖獗,俱是我等失职,过几日张县尉还是多增加些巡视,莫要生了事端。”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县衙里也没钱了,你多带人下去晃悠晃悠,别让这些土匪闹事就行,那张县尉自是抱拳称是。 …… 李贵头天刚从山寨回到李家镇,第二日天还不亮时便带着两个儿子往县城的酒楼送酒,到了“万珍楼”时,已是晌午。 这次,还没等李贵三人进门,等在门口的胖掌柜就主动的迎了上去,口中叫着李老哥,李贵也不敢托大,连忙抱拳回礼。 “李老哥,这次的好酒出厂多少坛啊?”,胖掌柜笑眯眯的问到。 李贵也不瞒着,言说手中有二百坛烧刀子,那胖掌柜笑容更甚,心里盘算着如何全部吞下。 要知道他可不只是经营酒楼,更是有一彪商队,自从亲口品尝过烧刀子后,便坚信这种酒若是贩卖别郡,绝对能炒出天价。 最终二人敲定价格,以每坛二两的价格将这批酒水全部卖与万珍酒楼。 李贵粗略算了下,除却交给山寨的银两,再去掉成本、运输这些,基本上每坛烧刀子可以净赚差不多3吊钱。 对于万珍楼给出的价格,李贵并不意外,整个陵水县城,能吃下如此巨量的份额,只此一家,不过若是长久合作,仍旧是暴利。 但李贵心中记着萧九告诫,只拿走一半的定钱,将另一半的银钱换成粮食支付,哪怕比市价贵上一些也不打紧,那胖掌柜自是答应,他这行商买卖,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在万珍楼胖掌柜的挽留下,李贵和他两个儿子留在县城吃了顿午饭,掌柜的亲自作陪招待。 酒入微醺,那胖掌柜开始想从李贵这里套些关于烧酒的炼制信息,但李贵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李贵的两个儿子更是谨记父亲教诲,只顾埋头痛吃。 胖掌柜见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也不再尝试,只是和李贵随意闲聊,李贵也不时出声附和。 当聊到城内准备出城剿匪时,李贵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剿匪?前些时日的官兵不是刚刚剿过吗,这又是郡里来人?”,李贵问到。 “非也,昨日张县尉来小店吃酒,在下作陪,偶然听说这京师有位大人返乡,这县里才打算安排些人手,加强些巡视,至于真的剿匪,倒是鞭长莫及。”,胖掌柜抿着酒盅,不由的有些感慨。 他虽然家资巨富,但比起真正的官老爷那还是万分不如的,自己行商,最担心的便是强人劫货,平日里过个山头都得留下些买路钱。 而这些县里的官老爷却不闻不问,对付土匪不行,压榨自己这些商人倒是有一手。 李贵将胖掌柜的话逐字不落的记在心里,不多时,对掌柜言说还要趁着天色明朗回到镇子,便匆匆离去了,那胖掌柜也嘱咐着李贵下次有出厂的好酒再都一并送来,李贵自是答应。 李贵父子三人出了陵水县城,也没回李家镇,赶着牲口直奔野兔山。 第十一章:训练 “李立?” 野兔山山寨,萧九听着李贵从万珍楼里得到的消息,摸着下巴思量。 “萧寨主,整个陵水县里李姓也算是个大姓,分支族人数不胜数,但要说能当上京官的还只此一个。” 萧九也是点了点头,通过他这段时间的了解,这二品从事确实称得上是大官。 但此时这个京官告老还乡,自己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若是县衙里借此剿匪,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的。 送走了李贵父子三人,第二日一早,萧九便将山寨里的众人集结起来,此时正值月末,李贵也将这烧酒生意的第一笔钱送了过来,可以给山寨的众人上上课了。 议事厅里,萧九坐在主座,身旁设置了三个席位,老马、张奔、金子分别落座,其余山匪尽皆站立,昨日李贵上山送来银子,这个不是秘密,但听说萧九准备发赏钱,不由得心中振奋。 萧九环顾四周,心中轻点着人数,见人都到齐,将准备许久的改制方案说出。 “诸位兄弟,今天召大家过来,是要宣布一些事情,顺便听听诸位兄弟的意见。” “想必大家都知道,昨日李家镇的李贵将山寨酿酒的第一笔钱送了过来,也都知道我今天要做什么。” “但是钱拿到了,也要遵守山寨的规矩,倘若谁敢吃里扒外,也休怪我萧某不讲情面。” “老马,剩下的你给大伙儿说说。” 萧九对着厅内众人讲完,依旧冷着脸坐在主位,而大厅内瞬间落针可闻。 萧九说完,威势已经立起来了,剩下的就由老马负责宣布早就订好的方案。 第一点就是对酿酒之事保密,特别是蒸馏法,如若泄露,自废双腿,逐出山寨。 第二,平日里会像军伍中那样进行操练,只不过训练内容则是由萧九制定,除却日常的训练,还会安排酿酒、采买、修缮山寨等杂务,由于山寨里只有老马粗略的认识些数字,粮食的出纳就由他负责,张奔和金子则带着众人分成两队,各任队长。 第三,就是每月发给众人一定的银钱,在山寨待满两年后可选择去留,可以继续留在山寨,也可以带着积蓄下山娶妻生子,置办田产,对于有功者则是额外给予一定能赏赐。 这些都是萧九和三个头领早就订下的,老马三人自是没有什么异议,倒是其余山寨中的喽啰却是想法不一。 训练他们倒是不怕,大部分人上山的初衷也只是填饱肚子或者惹下官司被迫亡命,但看着山寨依靠萧九的酿造之法获利,如今每月又能分些银子,两年之后,说不定真能攒些银钱,去远一点的地方置办块土地,安家落户。 毕竟,如果能有安稳的生活,谁会去亡命天涯,而且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传宗接代有着现代人无法理解的执着,上山为匪,基本上就失去了这份资格。 此令一出,萧九在他们眼中看到一股股火苗激荡,这些衣着褴褛的山匪,或许骨子里并不是坏人,而是这个时代一步步逼着他们放下农具,拿起片刀。 一切安排妥当,萧九让山寨里的众人今日回住所休整一天,好好消化上午传达的信息,准备明日的训练。 第二日一早,萧九在山寨的“露天餐厅”旁等着众人的到来,令萧九有些意外的是在自己到来之前,三头领金子便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显然对于这次的训练十分重视。 萧九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如今的山寨里,老马靠着救过萧九一命,成功从一个不入流的老山匪变成头目,虽然在头领席的末位,可萧九能把粮食的掌管大权交给他,足见信任。 张奔更不需要多说,在山寨里出了名的好人缘,此前也只有萧九能压得住他,若不是萧九能给山寨众人带来利益,说不定张奔都有拉一批人下山单干的能力,反观自己,此前居然还曾准备跟着草上飞去投奔野狼山,萧九没把他除掉就不错了。 所以这次,萧九让他自己带一队人马,他比谁都急着表现。 萧九想明白其中曲折,也乐意看着张奔和金子竞争,只有两方相持,才能保证其他人不敢动歪心思。 不多时,山寨众人集结完毕,看着这群自由散漫的汉子,萧九长长叹了口气,他若想像后世的军队那样训练这帮乌合之众,首先改掉的就是这种拖沓的习惯,如果连按时集合都做不到,怎么做到令行禁止? 但萧九也知道,这是需要时间才能改变的,之前考虑着山寨的粮食储存,每日两餐,还都是清汤寡水,众人虚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有效的训练。 现在通过和李家镇合作,赚下不少银钱,不日便能换成粮食运回山寨,以后也会像后世那样一日三餐,说什么也得把这群山匪的身体素质提上来。 第一日的训练比较简单,只是些像左右转,报数,齐步走这种基本指令,吃过早饭之后,萧九也是全程一起,充当起了教官的角色。 仅仅一个上午,萧九就被这些山匪给折磨的有些气闷,他们此前没有接触过这种新奇的训练方式,加上平时散漫惯了,并排齐步走都能走的分道扬镳。 萧九不由一扶额头,深知任重道远。 ……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并无大事发生,倒是野兔山上不时会响起阵阵中气十足的号子声。 而今山寨人数增加到了四十余人,期间陆续有人慕名投奔,若不是萧九对这些想落草为寇的人加以甄别,剔除掉了一些心性不纯的,人数只怕更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土地兼并严重,这也是山匪屡剿不绝的根本原因。 反观野兔山寨,随着新鲜血液的加入,也逐渐有了活力,不再是死气沉沉,给了一些走投无路的走卒贩夫和贫农雇农一条活路。 李贵也陆续将粮食送往山寨,算上山寨内的存粮,按照如今的消耗,也能吃上一个年头。 那李家镇的农户分了卖酒的钱,就算今年收成不好,家家也能有些余粮。 第十二章:英雄救美 时节已经入秋,萧九伫立在山寨门口,遥望着山下稀疏的炊烟,心中不无感慨,上一世经过时代变革、宦海浮沉,最不缺的就是阅历,能重新活一次,本该欣喜庆幸,可每当想到过往种种,难免会有些失落。 “今年的收成不太好啊。” 萧九叹息一声,起身向寨子深处走去,随着他了解的越多,越是感慨这个时代里底层人民的不易,现在又是连年的干旱,一年两季的粮食已经很难养活一家人,加上高额的税赋和大地主的压榨,让这群疲于奔命的“苦命人”哪怕拼尽全力,也难以在夹缝中生存。 萧九经历过饥荒,也对曾经自己所知的历史有些了解,任何一个封建王朝毁灭的根源从不是战争,而是粮食,自然灾害就像是一个百年魔咒,主导着一个国家的兴衰起伏。 萧九不是救世主,甚至还要时刻担心官府对自己的围剿,就像茫茫大海的一叶扁舟,载着几名渔夫,当大浪来袭,就有倾覆的风险。 不敢往深处去想,现在能做的就是用自己所领先这个时代的知识,去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蒸馏烧酒法让萧九赚到了第一桶金,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有泄露的一天,自己能做的,只能在信息泄露之前尽可能的赚取足够的钱,囤积足够的粮食,萧九有种预感,这般安宁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李贵的酒厂中,第二批的酒酿已经开始生产,首批“烧刀子”也彻底打开了整个陵水县城的酒水市场,备受豪绅地主追捧。 那李家镇的乡民在得到卖酒的分红之后,也从最初的抵触、怀疑中释然,对于这份生意都变的无比看重,当第二批酒水开始收粮酿制时,甚至都不需李贵提醒,自己就送到酒厂,只为酒水售卖后多分些钱,整个李家镇和山寨的合作进一步加深,萧九也得到了这些淳朴百姓的信任。 山寨中的粗劣“酒坊”正在准备扩建,那些制造土砖的泥坯模具也一应会在李家镇中采买,加上山寨里增加了不少新面孔,兵刃武器也需要添置,萧九便和金子一起下山置办一些,正好感受下镇子的风土人情。 这一日,萧九带着金子,连同两名喽啰一同骑马下山,前去李家镇,进了镇子,李家镇的乡民明显没了之前的抵触和厌恶,路上遇见三三两两的行人也都点头微笑,和上次来李家镇时的态度大相径庭。 等到了铁匠铺子,那镇子里的铁匠也对着萧九一行口称好汉,这让金子他们三个曾经人见了都躲着走的山匪很是受用。 临走之际,除了打铁的定钱外,萧九还额外赏了这铁匠些碎银子,那铁匠连连推辞,还是金子说了句:“九爷赏的你就拿着。”,才让铁匠想起来到自己铺子里的不是农户,而是锻打兵刃的土匪,只能默默收下,嘴里还不停道谢。 萧九自是没有理会铁匠的心情,李家镇的百姓能对野兔山的印象有所改观是让萧九欣慰的,但也知道,很多东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还是需要慢慢来。 在铁匠铺里锻打兵刃的空档,萧九也顺便观察了一下锻造过程,相比于后世的铁器制作,现在的工艺相当原始,看的萧九连连摇头,让打铁的铁匠不由得冒了一头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 出了镇子的铁匠铺,萧九就准备回返山寨,可还没等走出镇子,就听见北边传来一阵疾呼。 “杀人了,杀人了。” 镇上的乡民纷纷走到街上,更有几个年轻的汉子拿着农具朝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这个李家镇因为都是邻里宗族,也没什么地主豪绅,所以比较团结,平常有什么争执,也都是亲戚朋友间相互调节,若是有山匪来收粮都能齐心抵御。 就要离开的萧九也勒马停住,带着同行的三人向北骑行,眼下山寨正在跟李家镇合作,自己能有钱拿还得指望这群农户,如若有其他山头的土匪来欺负这群老实巴交的乡民,他自然得出手管一管。 一行人赶到镇子东北角时,就见一个农户倒在地上,胳膊上有一道口子在呼呼的冒血,此时已经疼昏了过去,想必之前的惨叫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另一边的房舍旁,停着几匹快马,五个拿刀的壮汉正在正对着破落房舍的木门撞击,屋子里还传出几声带着呜咽的哭喊。 匆匆赶到的萧九一行看见眼前一幕,还不等出声质问,就听见那些撞门的陌生壮汉回头呵斥了一句:“都滚回去,莫管闲事。” 看着眼前的几个凶人,远处的萧九其实已经萌生了几分退意,这群人单看穿着就并非农人匠户,那手中兵刃也泛着银光,显然和自己山寨里的劣质片刀不是一个档次。 可身后跟来的李家镇乡民让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不说被困在房舍里的人,就说倒在地上的李家镇农户,自己也必须得管,倘若一走了之,自己在李家镇将再无威信。 “呔,哪来的杂碎,赶来野兔山闹事。”,随即萧九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片刀,金子和同行的两个山匪喽啰也作势前冲。 那撞门的几个汉子闻言皆是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萧九,又看着陆续赶到的乡民,知道今天恐怕无法将躲在门内的人拿下了,为首一人无奈的说了声:“撤!” 随后几人便匆匆骑上马,往镇子远处退去,而那门内的呜咽还未停止,依然在破落的房舍中苦苦坚持。 萧九没敢追去,只是搀扶起那个倒在地上的农户,用布条为其缠住伤口,等着镇子上的郎中治疗,待郎中赶来后,萧九便走向了那户农舍门口。 “里面的兄弟,追杀你的人被我打跑了,你先出来。”,萧九一只手扶着门板,用刀把敲着门板,对里面的人说道。 果然,呜咽随即停止,门板后的女子透过缝隙朝外张望了一眼,见不是追杀自己的歹人,才缓缓打开房门,而萧九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被追杀的竟然是名女子。 第十三章:李立之女 那女子自房舍走出后,仍旧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见周围都是些乡民打扮的农户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 最后看见一直冷着脸的萧九正拿着一口片刀,知道正是眼前此人救下自己,稍微捋了下脏乱的头发,便上前赶去道谢。 “多谢壮士出手搭救。”,说罢,便弯腰微微一礼。 而萧九却是在仔细打量着这个模样俊俏的少女,观其举止,不似普通人家,刚刚追杀她的那几个壮汉也不像贼寇,行事作风倒更像军伍中人,这一切都在告诉萧九,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你是什么人,那些人又为何追杀你?”,萧九对着女子发问,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眸子。 那少女听着萧九发问,明显有些慌乱,略微思索后,便说自己是普通行商的女儿,路上遇见了抢劫的强人,那些强人见她有些姿色便一路追杀。 少女说的这些,萧九自然不信,莫说那追杀的歹人们训练有素,就整个陵水县能成气候的势力,也只有野兔山和野狼山两伙山匪,而其余零散的贼人根本不敢去抢劫过往行商,很明显女子是在说谎。 可萧九并不打算戳破她,只想安稳回到山寨,自己的烧酒事业才刚刚起步,不想让他人知道和李家镇的合作,徒增其他事端,所以也不理睬少女,回身准备牵马。 可那少女眼见萧九要走,急忙上前呼喊留步。 少女也是在刚刚的追杀中害怕极了,担心那伙歹人再追杀上来,就想让萧九护送她回到县城,并言说之后会有厚报,但萧九不准备去管她,哪怕你生的再国色天香,可让我一个山匪头子送你回县城,那不是找死吗? 眼见萧九不为所动,少女也就作罢,转头对着乡民恳求,能否替她去县衙通报一声,禀明此地情况,让家里人来接自己。 将要离开的萧九听见少女的言说,停下脚步,若是这女子有些官家背景,那县衙的人们一到,盘问起事情经过,自己和李家镇合作的事情就有泄露的风险,倒不如将这女子带回山寨,弄清楚她的身份,再决定去留。 随即,萧九转身:“还是我送你回县城。” 那少女闻言自是满心欢喜,对着萧九又是盈盈一礼,萧九也是对着少女点头一笑,扶着她上马,和自己同乘一骑。 就这样,萧九便带着少女离了李家镇,一路上步伐加快,害怕那几个追杀少女的凶人还未离开,在镇外埋伏,好在有惊无险,一直走上野兔山的山路也没出现什么意外,倒是引得金子三人一阵羡慕,心中赞叹寨主艳福不浅。 当萧九行至山腰,怀中少女渐渐发觉有些不对。 “去县城,怎么还跑到山上去了?” 心中这样想着,侧过头去看向萧九,此时在萧九身前坐着,一回头还差点贴到萧九脸上,瞥见萧九硬朗的面颊,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红,但还是坚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壮士,这是去往县城的路吗?” 扯着缰绳的萧九看着怀中略显娇羞的少女,心底没来由的一笑,“这傻姑娘,马上就要到山匪窝了。” 还不等萧九说话,同行的金子和两个山匪一阵大笑。 “哟,这位姑娘还认识路呢?哈哈。” 那少女也是眉头一皱,察觉到了金子语气中的调侃,又看向身后的萧九,而萧九也正看着怀里的她,嘴上还挂着一抹戏虐的笑。 “你们是什么人?”,萧九怀中的少女挣扎起来。 “你不说自己被山匪给劫了吗?我就是陵水县最大的山匪。” 那少女闻言,满是惊恐,连带着萧九嘴角的微笑,也变成了邪恶的坏笑,自己这是刚刚脱离虎口又跳进狼窝了吗?不由挣扎的更厉害了,萧九感受着少女在怀里的扑腾,也收起了戏虐,说道。 “莫要闹了,我们不是坏人。” 可少女听完还是在不断挣扎,萧九无奈,只好吓唬她,若是不老实就将她丢进山林里喂狼,少女这才消停下来,只是眼中明显带着一丝慌乱,无奈的被萧九带着往山寨返回。 行至山寨,寨子外站岗的山匪见萧九驮着一个女子回来,还思索着是不是抢回了个压寨夫人,不断咂舌感叹,满眼都是羡慕。 萧九回到山寨后,准备先回趟住所,换身干净衣服,便安排金子将那少女带到议事厅,但金子却言说按规矩要先送回萧九房里,让萧九不由扶额无语,而那少女听见金子的话更加害怕了,直接哭了出来。 终于,换完衣服的萧九走进议事厅,准备先盘问下这少女的来历,一同的还有老马三位头领,那少女正坐在大厅中间的地上,嘴里还带着些许抽泣。 “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萧九在主位坐好,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那少女见萧九没对自己用强,也大起胆子,抬头看向屋内众人,诉说起自己的遭遇,并且言明了自己的身份-当朝二品大员李立之女。 “你是李立的女儿?” 得知少女的身份,萧九也不由有些震惊,他设想过少女很多身份,但没想到她竟然是李立的女儿,想到此前李贵告知自己的一些信息,不由眉头一皱。 这李立可不是寻常的官家富户,连这种位高权重的京城大员都遭到暗杀,此事绝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山匪头目可以掺和的,而且听少女言说,她父亲李立大概率已经逃进县城,躲过了此次暗杀,要是真的追查下来,那自己和李家镇的合作必然会暴漏。 那少女见萧九皱起眉头,稍加思索,便知道是自己的身份让萧九产生了忌惮,她本就不是愚笨之人,不然在之前也不会在与护卫走散后逃到村镇躲避。 想到这里少女脸色好了一些,现在她最害怕的就是萧九会对自己用强,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山匪就是无法无天的混蛋,行事完全凭着喜好。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寨主”在皱眉深思,少女便想着先稳住他。 第十四章:“我叫李洛瑶” 萧九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将少女安置在山寨,再多派人下山打探消息,倘若官府的人能寻到李家镇,自己就放少女下山,前提是要摸清楚这少女的性格,别到时被恩将仇报。 萧九对着少女稍加劝慰,又让手下在寨子里腾出一间干净的房舍,供少女居住,还特地嘱咐几个头领,绝对不能让寨子里这群光棍山匪们对她有丝毫染指,那少女眼见稳住了一众山匪,倒也没了来时的慌乱。 第二日一早,一阵嘈杂的声响将仍在睡梦中的少女惊醒,昨日惊吓之余,晚上倒是睡得昏沉,朦胧间睁开双眼,愣了一会儿,才猛然记起自己现在是在匪徒的山寨之中,赶紧起床,紧了紧不敢脱掉的衣服,透过窗子向外张望。 山寨中间那片巨大的空地上,一彪汉子分成两队站好,短时间内迅速集结,远处传来一声:“跑步”后,两队人马开始有序的往寨外小跑,步调整齐划一,还同时喊着一二的号子,强烈的喊声传遍整个山寨。 少女望着窗外的人群,不自觉地张大嘴巴。 “难道这群人都是军伍中人?” 可是很明显,就算是军伍当中,也无法做到这样步调一致,或许只有京城中真正的精英禁军才能做到如此令行禁止。 看着人群跑出寨子,仍处在震惊当中的少女脑海中冒出各种想法,但始终无法想明白这个不同寻常的山寨和那个年轻的寨主。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整齐的号子声又从寨外传来,之前跑步出寨的人们陆续返回,在一声“解散”的命令传出后,这群汉子便乌泱泱的四下散开,走向山寨一角的,这个地方少女是知道的,昨天萧九还带着她去那个露天的饭棚吃了顿简单的晚餐。 正当少女坐在床上,百无聊赖之际,门外传起了一阵细琐的敲门声。 “姑娘,起来吃点东西。” 听见声音,少女便下床开门,看见一个老头端着一碗糊糊状的汤水,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竹筐的喽啰,自然是山寨中的老马带着手下给送来早饭。 少女接过老马手中的一碗汤水,放在屋内的木桌上,老马身后跟来的那个青年也赶紧跟着将竹筐一起放下,放的过程中全程低头,不去看少女一眼,之后二人便匆匆离去了。 等回到屋里,少女看向木桌,虽然那碗里的汤水看起来稠呼呼的不太好喝,但她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其父为官清廉,平素在京城的家里,也都是月余才能吃上几道荤菜,此时倒也不会在乎这饭味道与否。 那个竹筐中,放着一张还热乎的烙饼和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野果,看得出老马为她准备的早餐也是颇为用心,直接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等少女吃完早饭,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碗筷和竹筐送去厨房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本以为会是前来收拾碗筷的喽啰,可一开门却发现是那个将自己带到山上的年轻寨主。 “寒舍简陋,饭菜也粗糙了些,也不知姑娘习不习惯。” 一开门,萧九便是一礼,嘴角还带着和煦的微笑。 那少女见萧九彬彬有礼,竟升起一股打趣地心思,说到:“寨主不让小女子下山,不习惯也得习惯咯。” 萧九闻言一笑,言说今日已派人下山打探,若是县城传来消息,会在第一时间送她下山团圆,这也让少女微微安心,毕竟昨日与父亲走散,如今也不知安危,贸然下山,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再次遭到那伙来路不明的贼人追杀。 那少女和萧九在房内寒暄了几句,其实也是在相互试探,只不过双方都是聪明人,见探查不出什么,也就作罢。 “姑娘在房中也呆闷了,倒不如一同出去走走,也让我带你看看此处风土人情。” 最后,还是萧九对着少女询问了一声,准备约她在寨子里四处逛逛,顺便也将自己与李家镇的关系,稍微给她透漏一部分,昨日观察这少女的言谈举止,性格倒也颇为良善,而且脑袋也很聪明,既然无法掩盖事情经过,倒不如在少女心里,留下个好点的印象。 人在山寨,那少女自然无法不肯,就这样,萧九先是带着少女去了寨子中的那片空地,吃过早饭后山寨中的人群也是三三两两的聚集,不一会儿功夫,又重新集结起来,开始新一轮的训练,当萧九和少女路过众人时,众人也都报以友善的微笑,让少女一改往日对山匪的成见。 这群山匪此时已是将少女当成了寨主夫人,对于日后的当家主母,自然是要讨好一番,哪怕不能让这少女记住,也不能让少女在心中坏了印象。 看着负重越野,障碍跨越等各种项目的演练,少女感到无比新奇,这些闻所未闻的训练方式让她眼前一亮,加上萧九在一旁不时地讲解,有种后世跟团旅游似的奇妙错觉。 特别是最后由萧九改编的军歌也挺让少女惊讶,特别是那句“大刀向贪官头上砍去”让她觉得,这些人和自己认知中的山匪完全不同。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到了那出还处于扩建阶段的“酒坊”,少女看着酒坊外码的整整齐齐的空酒坛,问道:“此处怎么净是些坛子,莫非贵山寨还会酿酒制醋吗?” 萧九看着面露疑惑的少女,笑道:“我们山寨还真是本郡里有数的酿酒行家。” 见少女不信,从酒坊中取出一坛成品的“烧刀子”,盛出小碗,递到少女面前,“也不知道姑娘懂不懂酒,且来品评品评。” 那少女也不客气,端起陶碗送到鼻子前嗅了嗅,又看了眼碗里清澈如水的液体,这是酒? 最后还是不信邪的抿了一口,之后便被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逗得萧九哈哈大笑,连忙道:“姑娘慢饮,这烧刀子相较普通酒水可要猛烈许多。” 那少女自知出糗,便将盛酒的陶碗还给萧九:“确实是猛烈的好酒。” 此话一出,萧九笑的更甚了,又将碗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说道:“在下就是这酿酒师萧九,姑娘喝了我这酒,不知是否能赐下芳名啊?” “我叫李洛瑶。”,那少女低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