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你怎么看》 第一章 约翰·华生 武周久视元年，九月的神都暑热难当。 城中狄府内宅，一具因疾病缠身而时日无多的衰朽残躯，于病榻之上勉力抬手。跪坐在前的长子狄光嗣连忙上前。 “阿爷，阿爷可还有什么话嘱咐？”狄光嗣握着狄仁杰的手，眼中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等老夫死后……”狄仁杰的声音非常微弱，话语磕磕绊绊。 “儿子明白，”狄光嗣生怕这些话语会带走老人体内的最后一缕气力，连忙抢答， “阿爷拒突厥于北疆，保神器于李唐，必能留清名于史册，且圣人也定会赐下美谥，恩荣于狄氏。” 病榻之上的狄仁杰闻言却是一时默然。 外击突厥、内保李唐，这些功绩足以让他彪炳史册，万古流芳，他狄仁杰从不怀疑这一点。 但也从不在乎这一点。 他心头在乎的，只是这天下形形色色的百姓罢了。 他还有很多想实行的仁政，他还在担心自己死后没有人能劝住越发乾纲独断的天子，他还在忧虑将来若是李氏复国是否又会搅得天下风雨飘摇生灵涂炭，他还……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可他已经要死了。 “神龟虽寿，犹有尽时，何况我这凡夫俗子。” 想到此处，他有些意兴阑珊，于是用体内最后的气力，攥了攥被长子握住的左手。 狄光嗣连忙俯身，将耳朵贴在父亲的嘴边，听到了狄仁杰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话语。 “……一切丧事从简，勿扰百姓。” 人死本为空，但也许是有心愿尚未完成，于是在某种难以名状的伟力影响下，狄仁杰的灵魂与意识，跨越了无穷的时空界限，穿越到一具生机勃勃的躯壳之中。 这所发生的一切，似有千年之久，又仿佛只是过了几个时辰、几个分钟，不过在狄仁杰的视角中，当他躯体失去生机，眼前一片漆黑之后， 自己似乎就开始从某个高处坠下， 不断下落， 下落， 落入灵魂的深处， 然后， 他猛地醒来。 “呼，呼！” 河岸街边一处私人旅馆二楼的客房内，传来几声壮年男子剧烈深呼吸的声音，同时还伴有几声轻微的咳嗽。 狄仁杰挣扎着起身，并试图捋顺自己有些杂乱的呼吸。 因为他刚刚穿越而来，对这副新身体过分陌生，使得这一切都显得有些艰难。 不过，死而重生的喜悦却足以冲散所有烦恼，乃至于这些不便，在狄仁杰眼中也充满了新鲜感。 大约过了5分钟，狄仁杰终于克服了对新躯体的陌生感，并开始关注起他目前所处的境况。 “世上竟然真有死而复生的奇迹。” 他有些感慨，不过古人的思维中终究是多了些对天地神灵的敬畏，面对这样神秘的事情，并不会太过刨根问底，而是很自然地将这一切归因到天公作美。 而就在此时，躯体原主人的一些记忆也从脑海深处涌现，同他的灵魂融合。 这些记忆庞大而繁杂，包含了原主人29年人生的点点滴滴，不过对于狄仁杰来说，整理这样多的信息却并不算困难，毕竟他可是岁断滞狱一万七千人的大唐国老。 “这副躯体原身叫约翰华生，是个番人。” “这番人国度竟然这么强盛，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等等，此方世界竟然没有东土！” “出生于不列颠本岛汉普郡，2岁的时候随家人去澳大利亚定居，13岁的时候回到汉普郡就读于威灵顿公学。” “20岁进入伦敦大学医学院，同时在圣巴塞罗缪医院实习外科，26岁取得医学博士学位后，前往内特黎进修军医。” 记忆梳理到此处，那些早已铭刻在骨子里的医学知识也随之一股脑儿地挤入记忆的洪流之中。 “取得军医资格后被派往印度，适逢阿富汗战争爆发，直接进入战场；两年后因受伤，退至白沙瓦治病，之后又因为感染伤寒，乘运兵船奥仑梯兹号被遣送回国。” “如今身在伦敦，举目无亲，于是滞留河岸街的一处私人旅馆，靠政府发放的补偿薪水度日，每日有十一先令六便士，好像还算不错。” 大致整理完记忆后，狄仁杰有些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来，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房间，看到了精致的被褥，雕刻繁复花纹的黑框煤气灯，墙上挂着鲜明波斯风格的挂毯，挂毯背后则是维多利亚时代十分流行的红色砖面，一张造型典雅的木桌靠墙放置，桌面上还躺着一把保养得当的老式左轮手枪。 砖墙上有着两扇窗户，黑铁的边框内镶嵌着一块块四四方方的无色玻璃，透过宛若珍宝的玻璃，可以看到河岸街密密麻麻的来往人潮，至于远处，则是鳞次栉比的砖石房屋和一根根直入天机的大烟囱，烟囱中窜出滚滚浓烟，灰色、黑色和白色的气体遮蔽天空与视线——那是时代变迁的标志。 狄仁杰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的世界，虽然这些他都在接收华生记忆的过程中看到过，可现在亲眼看一看，那种震撼却远不是记忆所能比的。 “这可真是，有意思啊。”狄仁杰喃喃低语。 虽然有些遗憾，根据他所接受的记忆，这个世界并没有他前世身处的东土，不过眼下，他来到的这个国家和这个时代，正处于最璀璨，同时也有着最多变革和最多机遇的阶段。 这一切，都让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的狄仁杰，感到无比的兴奋与期待。 “咚咚咚。” 正当狄仁杰望着窗外景色浮想联翩的时候，客房的房门却被突然敲响了。 “稍等一下，先生。” 在接收完约翰华生的记忆后，以他的智慧，已可以较为自如地使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并对一些日常礼仪有基本的了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砰，”狄仁杰感觉自己地脚撞到了什么物体，他撇了一眼，发现是几个空了的烟盒。 他忽然想起前身在离开战场后就患上了某种精神创伤，对，精神创伤，这个词汇对狄仁杰来说很新颖，不过在他接受的医学记忆中有着清晰的解释，这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别致。 前身华生在患上精神创伤后一直有抽烟的习惯，加上连番伤病的折磨，这导致他这副身体虽然正处年富力强的时候，但看上去却有些面黄肌瘦，虚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咚咚咚。”见狄仁杰还未来开门，门口的人再次敲门，不过从敲门的声音和节奏来看，他并未因等待而失去耐心。 “很有礼貌和耐心，应该是这个旅馆的杂役……不对，应该叫侍应生。” 狄仁杰习惯性地猜测起来，这恐怕是所有侦探的职业病，不过此时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他连忙走上前，转动黄铜色的门把手，将木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旅店的侍应生。 “抱歉打扰您的休息，不过有一位小斯坦福先生找您，现在就在前台等候。” 小斯坦福这个名字像是某种开关，一下子就打开了许多差点被狄仁杰忽略的记忆。 他的前身约翰华生自从来到伦敦之后，整日无聊透顶，日子过得不怎么舒心，钱一发下来就花个精光，甚至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为了改变这种日渐窘迫的经济状况，华生决定另找一处没有那么奢侈、租金比较便宜的住所。 正巧昨日在克莱特里酒碰到了以前在医院实习时的助手小斯坦福，在他的牵头下华生打算与小斯坦福的一名同事合租。 本来昨日两人就打算一起去见见那位合租的伙伴，不过昨日下午华生感觉有些困倦，打算回旅店休息，就将时间改到今天下午，三人一起到他下榻旅店隔壁的克莱特里酒碰面。 没想到华生这一休息就让自己的身体换了个灵魂，不过在此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狄仁杰也不清楚，虽然刚刚适应身体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这副躯体的虚弱，但以狄仁杰的经验，他可以判断这绝非是前世戏文里常说的借尸还魂，至于更多背后的隐秘，他也毫无头绪。 可狄仁杰终究是狄仁杰，他见过足够多的风浪，也有着足够多的耐心，他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融入这个身份和这个世界，至于那些藏在迷雾中的隐秘，他不急。 于是他收敛了发散的思绪，对着侍应生说： “请让他稍等几分钟，我换上衣物就来。” “好的先生，”侍应生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单据，连带着一支钢笔，递给狄仁杰，“另外，这是您昨天消费的卷烟与酒水账单，一共六先令，请您签一下字，退房时再一起结算。” 狄仁杰接过账单，微微审视两眼。 光是烟酒就能花费一半的日薪，这让他有些无奈，但既然承接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也要承接对方的债务，只是这名字 如今重活一世，又来到这异国他乡，狄仁杰这个名字自然是只能藏在心底了，至于前身的名字，华生（watn） 这个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发音像汉语中的“华生”，好像是有某种冥冥中的天意，让他这个生于华夏的灵魂，介入了这远方之人的躯壳。 于是他笑了笑，接过钢笔，干脆利落地在便签上写下： “华生医生。” 不到片刻功夫，狄仁杰就穿戴整齐地出了房门，还顺便带上了那把左轮，虽然他对这种武器有些陌生，但是当他的手接触到冰冷的机械时，一种如臂使指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那些使用枪械的记忆，早已深深刻在了肌肉里。 沿着红木扶手旋梯走到了旅店前台，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小斯坦福。 两人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这样亲密的礼节稍微让狄仁杰有些不适应，不过入乡随俗，他很快就调整过来。 接着两人一道去往隔壁的克莱特里酒，小斯坦福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就给自己点了一杯啤酒，狄仁杰则看着酒单，犹豫半晌后点了一杯蜂蜜酒。 他从记忆中知晓这个世界的酒水要远比前世所见的酒烈性，虽然前身华生是个酒中好手，不过自己如今到底还剩多少斤两，恐怕只有天知道。 “蜂蜜酒？怎么突然喜欢上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酒的女酒保是一位相貌美丽大方且隐隐中带着一点贵气的年轻女子，之前华生来这喝酒的时候，就总能见到她。 “也许，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狄仁杰笑着回应。 “那祝你重获新生。”女酒保将两杯酒推到二人面前，华生和小斯坦福拿着酒杯找了一处卡座坐下。 “那位合租的先生什么时候到？”狄仁杰抿了一口蜂蜜酒，微微的麦芽酒香和蜂蜜的鲜甜顺着喉咙流入胃中，味道好得出乎他意料。 “我本打算和他一起来，不过他正在收尾一个实验，就让我先到，他最多迟到10分钟。” “他对自己的工作可真是认真负责。” “他那可不止是认真负责，”小斯坦福感慨一句，“他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 “事实上，如果不是急着交房租，我怀疑他甚至不愿意离开化验室。”小斯坦福补充道。 “那可真是个特别的人。”狄仁杰也不禁对自己这位将来的室友产生了好奇，他前世在官场上也见过这种专情于某个领域的天才，这样的人虽然难打交道，但往往有一颗赤子之心，他倒是很愿意和这样的人认识一下。 “当然，毕竟，”小斯坦福打了个酒嗝，继续说着： “那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 第二章 猫与咖啡与夏洛克 第三章 嫌疑人、歹徒与人质 第四章 密信、首相与伯爵 第五章 抉择与圣油 第六章 夏洛克的表演时间与查尔斯阁下 第七章 推开神秘之门 第八章 真名之言 第九章 两句话 第十章 查尔斯的学术聚会 第十一章 告别与尝试 第十二章 与麦考夫的第一次见面 第十三章 新家 第十四章 学习与邀请 第十五章 是这样的，我们怀疑首相叛国了 第十六章 跟踪者 第十七章 尤娜 第十八章 营救夏洛克 第十九章 对峙与破局的办法 第二十章 一个成熟的侦探就应该学会正面战斗 第二十一章 狄公善射 第二十二章 结束的与没结束的 第二十三章 感谢的力量 第二十四章 东区 第二十五章 罗顿 第二十六章 政治 第二十七章 夜晚与中场 第二十八章 第三句话 第二十九章 门与名声 第三十章 鱼肉 第三十一章 谈话与开门的办法 第三十二章 两场对话 第三十三章 格雷斯顿的应对 第三十四章 意外来信与盐 第三十五章 特别的邀请 第三十六章 皇冠 第三十七章 开场 第三十八章 奇怪的拍卖品 第三十九章 掉灯 第四十章 疑点 第四十一章 意外 第四十二章 记忆空间 第四十三章 三十年前的故事 第四十四章 迟到了三十年的翻案 第四十五章 狄仁杰的中场战事 第四十六章 当你老了 第四十七章 雷斯垂德与盥洗室与麦考夫 第四十八章 麦考夫的对策（上） 第四十九章 麦考夫的对策（下） 第五十章 不是奶妈的射手当不了名侦探 第五十一章 新的委托 第五十二章 搜证 第五十三章 风雪 第五十四章 以快打快 第五十五章 换个思路和新的线索 第五十六章 接近真相 第五十七章 变故与远方 第五十八章 摄政公园里的谈话 摄政公园其实距离贝克街并不远，两者在某些位置甚至只有几步之遥，狄仁杰之前晨跑的时候，还经常经过这附近。 主要是因为空气好，这在雾都伦敦可是个稀罕的东西。 不过坦白说，之前狄仁杰经过这边的时候，可完全没有想到，这里会是帝国保密局的总部驻地。 载着狄仁杰、夏洛克、雷斯垂德和埃蒙四人的马车行驶过一条古老的石质拱桥，来到一座被河流环绕的小岛上，小岛上种植着各色的植物与花卉，虽然此时气候严寒，昨夜更是大雪纷飞，但依旧可以想象春夏之际，这里万物丰茂百花盛开的艳丽景象。 花园的中心是一座庭院式的建筑，外观看起来优雅而奢侈，配合着周遭的花园，狄仁杰之前经过的时候，一直认为这里是某处高档的私人会所。 谁能想到这里竟然是一处情报机关？办公条件未免有些过分了！ 马车一路前行，在被白雪覆盖的砖石路面上留下两条平行的痕迹，痕迹一路生长，一直延伸到庭院侧门。 侧门此时敞开着，这是专门用作马车出入的门，狄仁杰等人可以先乘坐马车入内后再下车，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保护来访者的隐私。 毕竟保密局是个保密部门，虽然所有大不列颠人都知道帝国有一个这样的保密部门。 但在政府准备好公开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之前，它就还是得假装自己是个保密部门。 当然这并不是说保密局的具体情况已经被外界知晓了，普通公众对这个部门的认知依旧还停留在： “哦，我好像听说过有一个这样的神秘机构，但我并不知道它具体叫什么，也不知道它在哪里。” 如果这个时代伦敦有人去评选什么伦敦十大都市传说之类的东西，保密局一定有一席之地。 总之，狄仁杰和夏洛克一行人，此时踏入了这个都市传说的内部，在埃蒙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一处会客室，不过只有他们两人被允许入内，雷斯垂德和埃蒙都被留在了外边。 会客室的布置是典型的洛可可式风格，从装饰到家具，到处可见各种形态的曲线，浅色木材制作的地板和四处点缀的花卉让房间显得轻盈而优雅。 “欢迎两位，”坐在会客室窗边座椅上的麦考夫放下手中的报纸，“夏洛克，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工作的地方。” “如果你没有记错的话，那确实如此，”夏洛克点点头，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假装错愕地说道： “你难道是在暗示我应该带点礼物吗？” “空手而来总归是不好的？”麦考夫笑着耸耸肩道。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带来了最好的礼物。”狄仁杰找了个椅子坐下，三人正好坐成了一个三角形。 麦考夫听到狄仁杰的话后，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在没有太多力量的前提下，过于出众的政治智慧可未必是件好事。” “会带来危险吗？”夏洛克耸耸肩道，虽然他并没有太多的政治智慧。 “会带来苦恼。”麦考夫看了自己弟弟一眼，笑了笑。 “您会告诉我们真相吗？”狄仁杰开门见山地问。 “这取决于你们如何定义真相，华生先生。” “事实就是真相，”夏洛克摊手道。 “那什么是事实呢？或者说要如何确定我所说的一切就是事实呢？眼见为实？还是基于证据的严密逻辑推导？”麦考夫意味深长地说。 这句话让狄仁杰有些在意，他总觉得麦考夫话里有话。 “你可以直说的，如果你不想说，我们也可以直接离开，然后去向媒体揭发戴维森的所作所为。”夏洛克以退为进。 “好，我可以告诉你们一部分的，真相，如果你们喜欢这个词的话。”麦考夫饶有兴趣地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开口： “吊灯的坠落确实是戴维森做的手脚，另外地下室的布置和维修部门的人员替换同样由他操办。” “那么我们应该逮捕他。”狄仁杰试探道。 “我们并不能用这个罪名逮捕他，因为皇冠只是被借走了，而不是被偷走了。”麦考夫微微笑道。 “什么？！ “可皇冠明明已经被送到了海外……”夏洛克有些诧异地说道。 “有人要用皇冠做些什么？”狄仁杰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你很聪明，”麦考夫赞赏地看了狄仁杰一眼，眼前这位年轻人有着超乎想象的政治嗅觉，他似乎可以通过某种近乎直觉似的判断力，猜测到那些隐藏在台面下的阴谋： “但很抱歉，我不能说更多了，我只能向你们保证，皇冠将会在两个月之后完好无损地回到女皇陛下的手上，而昨夜因此受伤的人也都会获得政府的补助，相关工作人员只会得到表面上的惩戒，除了古罗警监，但我们也给他写好了翻身的剧本，一个为了挽回荣誉孤身前往海外的老警探，这个人设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夏洛克有些面色不善地看着麦考夫，这样的遭遇让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而更让人不爽的是，他之前还真的差点被骗过去了。 “并不是我的安排，”麦考夫嘴角微微翘起，“我也只是恰逢其会，顺水推舟，华生先生刚刚不是也猜到了什么吗？” 狄仁杰苦笑地看向夏洛克：“我们被他当做威胁别人的筹码了。” 夏洛克虽然在政治领域没有点太多的天赋，但强大的推理能力，在麦考夫和狄仁杰的暗示如此明显的情况下，他瞬间就想明白了。 “有人在利用皇冠做局，这件事情皇室也是知晓的，甚至是默许了；而你在大英博物馆察觉到了某种异常，但你为了获取利益，佯作不知，而是调动了我和约翰来替你查案，你知道以我们的能力很有可能查出不对劲的地方，但其他人却不知道，他们反而会因为你的退让而放松警惕。”夏洛克快速地说道。 “就这样，麦考夫先生无声无息地将一柄利刃刺到了幕后黑手的心窝处，这让他拥有了利益置换的资本。”狄仁杰补充了最后一句： “而现在，你就要用同样的手段，来和我们进行利益置换，从而换取我们保持沉默，是这样吗麦考夫先生？” 麦考夫笑着点点头，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一个怀表取出，递给了夏洛克： “这个世界上存在超越凡俗的神秘力量，而这，就是推开神秘之门的钥匙。” 说完之后，没等夏洛克反应过来，他又转头望向狄仁杰： “我即将组建一个部门，专门针对超凡案件和超凡者间谍，我想邀请你加入，你有兴趣吗？” 第五十九章 回答与海船与信使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并不是强制的。”麦考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公职部门心存畏惧，毕竟它内部的人际关系要远比当一个医生或者侦探复杂，尤其是这种涉及到暴力的机构，如果你有所担忧，认为自己恐怕不能胜任的话，拒绝也是个合理的选择。” 麦考夫说着话的时候，眼神微微瞥了一眼夏洛克。 “你也可以多考虑一会儿，不用急着马上做决定……” “不，我当然愿意加入这个部门。”狄仁杰打断麦考夫的话，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事实上，他不仅没有担忧，甚至还有种回家了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毕竟是工作经历那一栏可以填宰相的人，大英帝国应该很难找到比他工作经验更丰富的“新人”了…… 当然这只是他心底的调侃，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许多本领，只有在公职部门中，才能得到更好的发挥，他的许多理念，只有借助政府的权柄才能实现； 而对他自己来说，这可以帮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世界，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还充满新鲜感。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麦考夫还没反应过来，狄仁杰紧接着就又开口了：“我希望能邀请夏洛克担任特别顾问。” 麦考夫听到这句话，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没有意见，不过你首先得获得夏洛克的同意。” “事实上，”夏洛克一脸平静地开口道：“我对公职部门没有兴趣，如果是麦考夫你邀请我的话，我肯定是会拒绝。 “但如果是约翰开口的话，我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海浪轻轻拍打着“白色海鸥”号蒸汽轮船的船身，这艘新式蒸汽舰船由东印度公司运营。 它从伦敦附近的度假区滨海绍森德出发，在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旅程中，它将先后在葡萄牙的里斯本、阿尔及利亚的阿尔及尔、埃及的亚历山大停靠，之后它会穿过帝国的咽喉苏伊士运河，跨越整个非洲大陆的阻隔，到达阿拉伯海，并最终停靠在印度的孟买。 不过这些暂时和罗顿勋爵没有关系，他提着刚刚到手的两个箱子，走进属于自己的贵族客舱。 两个箱子的做工都非常讲究，外层是毛色细腻的狐狸皮，随着罗顿的走动，一个箱子内安安静静，而另一个箱子内却时不时发出物品撞击的声音。 罗顿走到固定在房间内的桌子前，一根无形的丝线将身后的舱门关上，他先将那个摇的哐当响的箱子打开，那里头放着四个一模一样的木头盒子。 罗顿像是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盒子都打开，随意地把其中的物件取出来，并排摆放在桌面上。 然后他又把那个安安静静的箱子拿到桌上，这次他的动作稍微郑重了一点。 他小心地打开这个箱子，箱子里只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件。 他拿起那个物件，细细摩挲，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眉飞色舞地走到全身镜前找了把椅子坐下。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他把那个闪闪发光的物件，像是中世纪的教皇在给皇帝加冕一样，缓慢地套到了自己的头上。 贵金属的边框在这个天气有些发凉，但没有人会在乎这个缺点。 罗顿看着镜子，欣赏着带着皇冠的自己，又转头看向陈列在桌上的四顶皇冠，开心地想道： 这下他有五顶皇冠了。 回程的马车上，只剩下了夏洛克和狄仁杰两人，雷斯垂德需要前往苏格兰场复命，而埃蒙则留在了保密局中继续工作。 “约翰，说实话，你答应麦考夫的时候，我有些意外。”夏洛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转动着麦考夫刚刚送给他的小怀表。 “夏洛克，说实话，麦考夫提及超凡的时候，你那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令我很意外。”狄仁杰没有正面回答夏洛克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噢，”夏洛克有些无奈地看了狄仁杰一眼： “虽然我一开始并不知情，但最近你和麦考夫都展现出了太多的异常，还有之前在酒查尔斯先生等人的表现，我要是一点怀疑都没有，那我也不用开侦探事务所了。 “当然惊讶也还是有，毕竟我的猜测在一开始还是比较多样的，什么政府部门秘密培养的超级战士啊这类的猜测也都出现过，所以最后得知那是超凡力量的时候，我还是受到了一些冲击。 “但是约翰，你知道一名侦探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夏洛克说着，忽然笑容灿烂地看向狄仁杰。 “侦探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个问题狄仁杰认为并不好回答，一个好侦探应该方方面面都兼备才行，从充足的知识储备到优秀的推理能力……但哪一个是最重要的呢？ “是清醒的头脑吗？”狄仁杰挑了一个比较大众的回答，他有种预感，自己肯定猜不中夏洛克的答案。 “不，约翰，侦探最重要的，当然是拥有一张扑克脸。 “如果你拥有一张扑克脸，那么即便你只是在念稿，不，即便你甚至都没有亲自念稿，依旧会有人认为你是真正的名侦探。” 夏洛克语速飞快地说完上边的这一串话。 【这确实没猜到，而且也没道理能猜到。】 可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狄仁杰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并且他甚至能想象夏洛克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以上都是我胡说的，”夏洛克果不其然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礼貌假笑，“我只是想表达我拥有良好的表情管理能力，这是我对付麦考夫多年形成的良好习惯。” “谢谢你，夏洛克，我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 时间就在两人的闲言碎语中过去，等到马车抵达贝克街221b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噢，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了，”哈德森太太有些焦急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哈德森太太，”夏洛克和狄仁杰都上前给了老太太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们快过来看，”哈德森太太来不及寒暄，拉着狄仁杰和夏洛克的手走到二层的客厅内。 两人有些好奇地跟着老太太，随后狄仁杰就看见，一只体型较大，通身由红紫蓝三色羽毛交错，首生凤冠的大鸽子，正蹲在客厅的茶几上。鸽子的脚边还放着一个袋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探出袋子口的法棍面包。 鸽子见到狄仁杰后，立刻张开了自己的嘴： “送信，送信。” “他”大声叫到，像只鹦鹉一样。 第六十章 邀请信 “你管这个东西叫信？”夏洛克看向茶几上的那袋法棍面包，难得有些迟疑了。 “当然，当然。” 鸽子大声叫到。 “它真的很像鹦鹉。”哈德森太太有些犹豫地说道，可在她的记忆里，鹦鹉应该不是这个颜色的才对…… “从形态特征上看，我觉得它应该是只信鸽，至少它目前的工作是一只信鸽，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不妨就当它是一只信鸽好了，如果我们能够接受管那袋面包叫信的话。”夏洛克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地说道，显然他的理智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 眼前的画面太过古怪，他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那封信的槽点更多，还是那只鸟的槽点更多。 这可真是什么鸟事都有…… “我想起来了，查尔斯先生就有豢养奇珍异兽的习惯，这只鸽子说不定就是他环游世界时带回伦敦的新奇品种。”狄仁杰虽然没有见过这只鸽子，但他从那袋法棍面包和鸽子的特征上，立刻联想到了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联想到了查尔斯老先生曾经说过自己养有三只宠物，分别是猫、鸽子和乌龟。 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感慨一句，不愧是写出《物种起源》的男人…… 不过此时他还是要先想一想现在该如何瞒过去，等一下，好像其实也不用瞒过去，夏洛克已经拥有踏上超凡的钥匙，而哈德森太太之前也因为密码盒的原因见识过自己展露超凡。 这么说来，直接摊开来说也不是不行…… “看起来你们好像有办法处理，那我就先下去了，噢，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喝一杯热可可平复一下心情。” 哈德森太太看到狄仁杰脸上那犹豫的表情，非常体贴地提出了告辞，只是她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对狄仁杰说道： “约翰，我知道你有一些特别的、我不能理解的秘密， “但身为过来人，我还是想啰嗦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在外面交一些太奇怪的朋友。” 狄仁杰闻言一愣，然后一脸苦笑地看着哈德森太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被人用这种长辈关心晚辈的语气叮嘱，狄仁杰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终究是他人的一片心意，这种善意，他是十分珍惜的。 “约翰，”夏洛克的手伸了过来，搭到狄仁杰的肩上，揶揄道： “快来看看你奇怪的朋友给你送来了什么信。” “好的，好的，”狄仁杰无奈地笑了笑，他发现自从来到这方世界，认识夏洛克和哈德森太太后，一些以前很少有的情绪，如今却会常常出现。 “看看，看看，” 鸽子似乎也听懂了夏洛克的话，配合着大声叫到。 于是狄仁杰伸手拿起那袋面包，袋子里装了不少东西，除了一根法棍面包以外，还有一块芝士烤饼、一团白白的看不出原料的面包。 按照经验，狄仁杰首先拿起法棍面包，这手感确实有些硬，说不定它除了当做法杖以外，开发开发还可以变成近战武器。 不过这个要怎么用呢？既然说是信，总得有个地方记录信息？ 难不成是吃下去之后就能知道消息？ 狄仁杰轻轻按压了一下面包的表皮，他觉得这按照这个硬度，直接开咬的话，咽不咽的下去再说，牙齿估计是不太乐观了。 于是他首先排除了吃掉面包这个选项。 而如果不是吃掉的话，考虑到超凡者的特殊性，狄仁杰福至心灵，拿起法棍面包，引导了一部分精神力进入其中。 这次他选对了路子，当精神力碰触到面包表皮的时候，整个法棍面包像是被水浸湿了一般，迅速软化，随后，软化的面包重新组织，竟然变成了一张泛黄的信纸。 这可真是神奇。 狄仁杰将信纸先放到袋子中，按照刚才的流程，又对着剩下的两个面包来了一遍，然而意外的是，这两个面包都没有反应。 难不成这三个面包每个的解锁方式都不一样？要是这样的话斯塔布斯太太可太厉害了，保密局没邀请她可真是他们的损失。 狄仁杰有些自嘲地笑笑，他索性先拿起那张信纸，说不定上边有另外两个面包的“密码”。 【亲爱的约翰·华生，欢迎你加入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聚会下一次的召开时间在5日后的下午1点，地点位于伦敦西郊伊灵的托马斯庄园，如果你有要务不方便前来，请在信纸上标注后由爱德华送回。】 【另外，本次信件附赠一块芝士烤饼和一个吞拿鱼面包，都是面包房即将推出的新品，欢迎品尝并提出反馈。】 狄仁杰苦笑着将手中的信纸合上，原来这两个面包就只是单纯的面包而已…… “看完了吗？”一旁的夏洛克有些好奇地问道，刚才面包变成信纸的那一幕让他非常感兴趣。 “当然，这是一封邀请函，不过暂时只邀请了我，”狄仁杰将信纸大方地递给了夏洛克， “不过这个聚会的组织者是查尔斯先生，他非常感谢你之前的帮助，所以我打算到时候在聚会上询问一下其他人的意见，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你的加入。” “那真是太感谢了，”夏洛克有些兴奋地说道，他的性格便是这样，发自内心地对一切新鲜的东西感到有趣。 “不客气，”狄仁杰笑着接过信纸。 “不过这恐怕并不合适哟，”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突然在两人耳畔响起。 第六十一章 前夜（求月票求推荐求追读～～） “是谁在说话？”夏洛克有些惊讶地四处张望，真是难以想象，竟然有人可以在他和狄仁杰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溜到房间内。 “是我，”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当中，似乎还隐隐约约还有一丝被忽视的不快。 “是谁？”狄仁杰循声望去，却察觉那道声音好像是夏洛克的身上传来的，可那又明显不是夏洛克的声音，难道是夏洛克突然学会了腹语？ 夏洛克同样注意到了声音的来源似乎和他自己有关，可他刚刚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就在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夏洛克忽然感觉他外套的口袋震动了一下。 【难道在这里？】 【不过这里头好像就只有一个怀表……】 一想到怀表，夏洛克就想起了麦考夫对这个怀表的介绍：“踏入神秘之门的钥匙。” 【如果是这个东西的话，那能够发出声音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这样想着，夏洛克就伸手准备将麦考夫送他的怀表从口袋中掏出来。 结果就在他准备执行这个动作的前一刻，两只像是简单油墨涂抹出的小手，扒拉着他口袋的边沿，硬是自己将怀表给拖出来了一部分。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手，应该是按照人手的标准绘制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这个长了两只手的怀表，夏洛克和狄仁杰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却是一只泡在水槽中努力爬行的螺。 【虽然但是，还是有点太奇怪了呀。】 夏洛克望着努力攀爬的怀表，有些失神地想到。 半晌后，怀表被放置在客厅的茶几中央，翻盖也被打开，露出其上绘制着的男子肖像，夏洛克和狄仁杰两人则一脸认真地并排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 “所以说，我捋捋，麦考夫阁下声称的帮助夏洛克踏入超凡的钥匙，其实不是怀表本身，而是怀表中的……额……阁下？”狄仁杰作为有着一定超凡经验的人，帮助夏洛克整理情况道。 “叫我弗朗西斯就好。”怀表中做贵族打扮的人像很有礼貌地开口道。 “那您要如何帮助我踏入超凡呢，弗朗西斯阁下？”夏洛克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流程约翰应该比较清楚，其实也是使用升华余辉……”弗朗西斯简单介绍了一下新人踏入永恒天平途径的看法，而狄仁杰则在一旁适当的用自己的经验补充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很有趣，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夏洛克露出非常感兴趣的神色。 “不用急不用急，你可以先好好思考几天我刚刚和你说的注意事项，这样到时候晋升的时候会更有把握一些，毕竟我不像查尔斯那样赶时间。”弗朗西斯开心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狄仁杰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了。 “您说的也有道理……”夏洛克按捺住情绪。 “另外，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那件事情吗？”弗朗西斯开口问两人。 “您指的是，夏洛克参加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不太合适那件事吗？”狄仁杰回忆了一下说。 “没错，”弗朗西斯愉快地点点头。 “这是什么原因呢？”夏洛克请教道。 “约翰的那份升华余辉来自查尔斯，所以他天然就是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的一员，但夏洛克你的那一份却来自其他聚会，因此你最好先参加过自己的聚会之后，再作为访问学者参加查尔斯的聚会，这样才比较得体。” “原来是这样，”这里头的人情世故并不复杂，夏洛克和狄仁杰听完后都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那么我应该加入的是哪个聚会呢？是弗朗西斯阁下您的聚会吗？” “不是哦，作为一名第四阶的贤者，我已经不再负责聚会的事务了，实际上你将加入的是我所创立的经验学派下设的一个聚会，负责人是托马斯，他和查尔斯是好朋友，而这个聚会的名字则叫做：伦敦水母聚会。” 弗朗西斯说完，狄仁杰和夏洛克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讶的表情。 夏洛克：【为什么这些学术聚会的名字都这么奇怪！？】 狄仁杰：【这竟然是个四阶的贤者？！】 总之，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狄仁杰和夏洛克还是逐接受家里多了一只会说话的怀表这件事…… 当然，这件事情并没有说得这么容易，尤其是在夏洛克被狄仁杰科普第四阶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终于猜测到了弗朗西斯的身份。 这让贝克街221b一度陷入到了鸡飞狗跳的境地，原因是弗朗西斯“生前”曾多次批判演绎法，而夏洛克则是演绎法的拥趸，两人曾为此站在茶几的两侧互相辩论上一整个白天，最终弗朗西斯靠着自己不用吃喝拉撒赢下一局。 结果是，之后夏洛克就提出要更换聚会的请求，他希望可以加入到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中去，他表示就算饿死也不要加入经验学派。 狄仁杰表示自己并没有意见，但紧接着弗朗西斯就搬出了经验学派的另一位大佬，并软化了口风，声称归纳和演绎作为最重要的两种逻辑其实一样重要，这才总算打消了夏洛克“弃暗投明”的念头。 除此之外最近贝克街221b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了，不过在贝克街外，伦敦却又一次地陷入到了舆论风暴之中。 伴随着皇冠遗失这件大案的逐渐曝光，媒体、议院以及市民舆论再一次将格莱斯顿内阁架在风口浪尖。 首相先生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强硬，不过他也声称，帝国政府正派出由外交大臣主导的使节团，前往欧陆各国拜访，不少警视厅高层也随团出访，其中就包括因丢失皇冠而声名狼藉的古罗警监。 另外针对近期的一系列事件，本届内阁深感自责，已经开启自上而下、准确有效的内部检查，务必给帝国全体臣民一个交代。 最后，皇室的态度也十分暧昧，一向不喜格莱斯顿先生的维多利亚陛下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公开表达了对本届内阁的信任，这让一众看客都大跌眼镜。 众所周知，格莱斯顿首相曾经高调声称帝国皇室不应该插手政务，据传这把当时在奥斯本宫度假的女皇陛下气到跳脚，连骂格莱斯顿是只“疯狗”，两者更是一度近乎公开决裂。 然而如今好不容易抓到格莱斯顿的错处，女皇陛下却反而轻拿轻放地绕过去了，这就让人不禁猜测，看似简单的失窃案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加诡谲的政治博弈。 总而言之，伦敦的舆论风暴正愈演愈烈。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和狄仁杰无关，他此刻正怀揣着期待与高兴的心情，等待着今夜的聚会；而夏洛克也在忐忑与好奇中，做好了踏入超凡世界的准备。 第六十二章 能力变化与抵达聚会 伦敦西郊的伊灵位于城市的边缘，如果乘坐两座马车前往的话，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因此狄仁杰选择先通过帕丁顿车站乘坐火车到伊灵站，下车后再转马车到托马斯庄园。 狄仁杰也有考虑过使用超凡能力赶路，在进阶之后，他的精神力可以通过“门”离开灵魂房间直接影响到现实时空，这除了给他带来以自身为中心半径仅17米的精神力感知领域（类似念力，但可对物品施加的力和速度较小）外，还带来了真名之言对应能力的全面提升。 首先“跨越时空的旅人”所带来的空间位移能力大幅度强化，之前的极限距离大约是三四十米，此时的极限则一下抬升到了170米，这个距离似乎是和他的精神力总量相关联； 除了距离增长以外，消耗也出现了一定的减少，狄仁杰尝试过，百米距离的空间跨越大概连续进行10次，才会出现疲惫的感觉，至于10米左右的跨越，他可以轻松进行数十次。 另外，他的空间位移还解锁了携带人一起的能力，只是每多带一个人，同等距离消耗会升至独自移动的十倍左右； 同时原本的目视限制被打破，即便他看不见目标地点，依旧可以通过精神力模糊感知对面是否存在可以移动的空间； 而由于可以让精神力外放，因此对物品的位移也不再有必须亲身接触的要求，理论上他似乎可以借此抵挡子弹等远程武器的射击，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困难，主要还是反应力跟不上。 本次晋升，“跨越时空的旅人”还解锁了空间伸缩类能力，根据狄仁杰目前的测试，他可以将一个容器内部的空间进行扩展，最多增加17立方米的空间，持续时间极限为24小时，一但超过极限，伸展的空间就会缓慢回缩，且内部的物品会在回缩的过程中被挤压，超出原容量的部分则会被重新释放回正常时空中。 狄仁杰觉得这个能力还挺有趣的，就是扩展的过程有点慢，对容器的要求也有些严苛，目前实用性差了点。 其次“失落历史的见证人”解锁了携带他人进入记忆空间的能力，同样的是，消耗会比独自进入要大，其他的变化他暂时也没机会试验，因此还不算清楚。 “行善举者”目前并没有体现出任何变化，依旧还是缺少样本的问题，这让狄仁杰最近总有种想碰上个大案子的冲动。 总之，晋升后狄仁杰的各项能力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但战斗力仍旧是他超凡属性中最弱的环节，于是他的宝贝左轮暂时还不能退出历史舞台。 与此同时，虽然空间位移能力获得提升，但从贝克街到伊灵的距离显然还是远远超出了狄仁杰的极限，因此他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付费出行了…… 因为托马斯庄园的拥有者托马斯先生，就是伦敦水母聚会的主持者，所以，狄仁杰本来有和夏洛克一起前来的打算，然而前段时间，由于弗朗西斯和夏洛克一直忙着斗嘴，这导致夏洛克的晋升仪式被推迟了好几天。 简单来说，直到今天为止，他仍旧没有成为永恒天平途径的超凡者，因此暂时还不适合前来拜访托马斯先生，只能等到下一次再来。 当然这个时间也不会隔太久，因为夏洛克打算今夜就尝试晋升。 狄仁杰非常相信夏洛克的能力，弗朗西斯也同样如此。 在这样的情况下，狄仁杰独自一人来到了托马斯庄园。 伊灵位于郊区，附近的植物茂盛、风景宜人，因此附近坐落着大量的村庄别墅和富人家居住的精致庄园 而在各式各样的众多庄园之中，最大的那一间，就是狄仁杰此行的目的地，托马斯庄园。 托马斯庄园外围，有着一个用黑铁栏杆围成的院墙，其内则是一圈茂密的橡树林。 林间还夹杂着不同的果树，树叶与枝桠交织在一起，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枝干，将庄园装点得层次分明，即便是在这早春的伦敦，即便前段时间还在落雪，庄园依旧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狄仁杰抵达庄园后，庄园门就被一位男佣人打开了，他似乎认得狄仁杰的长相，也许是斯塔布斯太太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总之狄仁杰非常顺利地进入了庄园内部。 托马斯庄园内的建筑物不多，除开一些仓库和木房外，内部只有一栋相对较大的三层乡间别墅。 狄仁杰跟随着男佣人的指引抵达这处乡间别墅，别墅的内部装饰不算奢华，以野性和力量为主题，四周可以见到各型各色的动物骸骨和标本，甚至还有一些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生物化石。 这显然很能说明庄园主人的身份和研究领域。 在墙边还可以看到大量的书籍，这些书籍大多和动植物有关，狄仁杰到达的时候，房屋的主人并没有出来迎接，根据仆人所说，托马斯先生此时正在外访客，所以才将庄园暂时借给了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 【这样说的话，夏洛克没有一起跟过来，可是个正确且幸运的决定。】 狄仁杰一边等待着接引，一边想道。 随后，他就看见一位熟悉的老太太，和一名外表十分英俊、阳光的年轻人一起从会客厅走了过来。 “下午好，华生先生，你是第二位抵达聚会的成员。”斯塔布斯太太的声音和她的身影一齐出现。 “您好，斯塔布斯太太，很高兴再次见到您。”狄仁杰脱下自己的灰色小圆帽，礼貌地问好。 “我也是，另外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年轻人是帕特里克，同样也是聚会的成员。” ps：最近在上新书推荐（数据统计持续到下周三），如果可以的话，请多支持（求追读、推荐票、月票！）！谢谢家人们！ 第六十三章 聚会的成员们 “您好，我是约翰·华生。”狄仁杰伸出一只手，和眼前的年轻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您好，我是帕特里克。” 新见面的两人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后，三人索性在客厅找了位置坐下聊天，也顺便等待着后续的成员。 根据他们聊天的内容和斯塔布斯太太的介绍，狄仁杰了解到，这名叫做帕特里克的年轻人是一名西班牙人，今年22岁。 他有着典型的地中海人种外貌，皮肤微微偏黄，这是经常在海滩享受日光浴的标志；脸孔俊俏，头发乌黑，眼睛深邃，眉毛修长，嘴唇丰满，身形健美，眼神更是灵动，声音则富有青年的活力。 在集合了以上种种的特质之后，这位年轻人的职业也就不难猜测了。事实上，帕特里克是一名话剧院的演艺人员，同时也在一家乐团兼任乐手，有时候还会在一些杂志和广告中担任模特。 所以在狄仁杰看来，帕特里克是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人。 虽然他自己目前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就是了。 19世纪娱乐工业方兴未艾，广播电影这些技术都才面世不久，名声响彻后世的好莱坞，此刻还只是一片青黄交织的农田，这个时代的娱乐和文化中心仍旧在法国，仍旧在巴黎。 但是帕特里克仍旧不远千里，从马德里来到遥远的伦敦，在这片异国他乡之中逐梦演艺圈，当然也还是有充分的原因的——这个时代的伦敦虽然在文化与艺术上远远比不过巴黎，但她依旧有她自己值得骄傲的瑰宝，那就是戏剧。 伦敦的艺术水平虽然在各个领域都比不过欧洲大陆，但在戏剧表演领域，仍旧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这是欧洲的戏剧之神莎士比亚留下的宝贵遗产。 而自小喜欢戏剧的帕特里克，就因此来到了伦敦，他在剧院中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无论是表演还是声音，都赢得了观众的喜爱，这其中也包括了斯塔布斯太太。 帕特里克没有辜负这份喜爱，在表演之外，他在戏剧文学与声乐研究领域，同样表现出了不俗的天赋，于是斯塔布斯太太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一位好友，而后者也带领他走上了永恒天平途径的超凡道路。 不过由于帕特里克使用的这一份升华余晖，属于斯塔布斯太太，所以他虽然另有老师，但在组织的归属上，仍旧属于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这使得他经常需要在两个聚会间两头跑。 至于实力，他虽然早入会三年多，但此时还在第一阶停留，具体停留在哪个阶段，狄仁杰就不好意思细问了。 这样显然不太礼貌，尤其是，万一等一下他暴露了自己不到一个月从普通人直升第二阶的事实，就更不礼貌了。 几人简单聊了几句后，别墅里就又来了新人。 这次一口气来了两个人，一位大概33岁左右，身形干练，穿着一身皮夹克，嘴巴上方有着两撇精神的小胡子；另一位则气质儒雅，文质彬彬，戴着金丝圆框眼镜。 在斯塔布斯太太的介绍下，狄仁杰得知，这位穿着皮夹克的先生，名叫理查德，是一名二阶的超凡者，同时也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博物学家和地质学家，在生物地理学上颇有建树，前些年一直在印度地质调查局工作，直到今年才因为他父亲的离世而回到伦敦，随后在协会内部人士的引荐下，由于研究领域相近的原因，加入了黄油牛奶猫头鹰聚会。 而那位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先生则叫约瑟夫，今年25岁，苏格兰人。这位先生虽然年轻，但却是一名实打实的天才，不到十四岁就被曼彻斯特欧文学院的工程学专业录取，后来又到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进修，毕业后留在剑桥大学担任讲师和研究员，接着便在学术和职业领域双双高歌猛进，根据帕特维克了解到的小道消息，剑桥大学内部已经传出约瑟夫有望担任下一任卡文迪许教授的传闻。 所谓卡文迪许教授，就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负责人，而卡文迪什实验室则是科学史上第一个社会化和专业化的科学实验室，由传奇学者麦克斯韦建立；此外这个职位还同时兼任剑桥大学物理系主任。 这样一位年轻的天才，却仍旧停留在第一阶……不过按照斯塔布斯太太的说话，对方踏入第三阶只是时间的问题，甚至黄金黎明协会内部有不少高层认为他有机会成为贤者会议中的一名新成员。 【所以，好几年都没有突破第一阶就能被认为拥有成为贤者的潜力，那我这一个月就从普通人走到第二阶的……】约瑟夫显然给狄仁杰带来了一些压力，就是这个压力的方向着实有点诡异。 等到两人也坐下后，安格丽娜终于到了。 她先是和斯塔布斯太太说了声抱歉，随后和狄仁杰点头示意，最后才和其他成员们打了招呼。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斯塔布斯太太带领着大家走入别墅的会客室。 会客室内有几张围着中央茶几摆放的沙发和椅子，茶几上和一些小桌案上则准备着一些饮品和零食，整体的布置像要举办一场沙龙，虽然本质上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聚会的流程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由组织者宣布来自黄金黎明协会上层的最新通知，另外每个月中旬还会额外增加一个分发协会三大期刊的最新刊物的流程； 由于黄金黎明协会有三位先知，因此整个协会内部也存在三个主派系，协会内部人士称之为三大分支，分别是弗拉梅尔先知创立的神秘分支、艾萨克先知创立的奥术分支和伊曼努尔先知创立的智者分支。 三大分支都有属于自己的学术刊物，每月一刊，向协会成员传播三大分支的最新研究成果，这对协会成员来说，显然是个很好的福利。 至于那些贡献研究成果的人，同样可以得到协会的奖励，不过这还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对于永恒天平途径的超凡者来说，不论是三阶进四阶还是四阶进五阶，让自己的学说和理念被更多人接受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这才是让自己的文章登上三大期刊所能获得的最大价值。 第二部分则是组织者的答疑环节，之前这一部分都是由查尔斯先生负责，狄仁杰大概还能想象会是个什么样子，然而眼下负责人换成斯塔布斯太太，他不禁开始猜测自己一会儿会不会学到一些哈德森太太梦寐以求的烹饪知识？ 第三部分则是自由交流环节，聚会成员可以一边享用食物，一边交流自己的研究成果或心得体会，有时也会伴随着一些内部交易。 “那么接下来，将由我代替查尔斯先生，宣读协会和本聚会的最新通告。”见众人一一落座，斯塔布斯太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首先第一件事，虽然大家刚刚已经互相认识了，但还是请大家在此时，共同举杯庆祝新成员约翰·华生先生的加入。” “敬亲爱的华生。” “敬亲爱的华生……” ps：最近在上新书推荐（数据统计持续到下周三），如果可以的话，请多支持（求追读、推荐票、月票！）！谢谢家人们！ 第六十四章 关于东土的消息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斯塔布斯太太从一个文件袋内抽出一张白纸。 【竟然不是抽出一条面包……】狄仁杰有些意外地看着斯塔布斯太太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当老太太的举止变正常的时候，狄仁杰反倒觉得有点不习惯。 “根据1月27日凌晨协会总部亚弗利多传来的消息，经过数日的研判后，贤者会议向全世界所有协会成员发布通知：将不列颠三岛整体的安全评级由s非常安全下调至a比较安全； 将伦敦大都会区域的安全评级由a下调至b基本安全； 将俄罗斯帝国全境的安全评级由b下调至c比较危险； 将奥斯曼帝国全境的安全评级调整至c比较危险； 将巴尔干东部、北部及至黑海沿岸所有区域的安全评级下调至d非常危险； 另外对英俄冲突和俄土冲突做出预警，请近期位于潜在前线地区的成员做好安全准备或立刻撤离。” 虽然都是格外严重的事情，但斯塔布斯太太的语气却非常平稳，好像这些事情都无法让她产生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俄国人是又要南下奥斯曼了吗？”理查德皱着眉头道。 “我早晨看报纸，说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有意撕毁上一次的和平条约。”帕特里克不太确定的说道，他终究是年轻人，对于这些政治事务不太感兴趣。 “之前屡次派遣间谍潜入伦敦，如今又在努力备战，他们真的不担心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吗？”约瑟夫也参与讨论。 “只要能保证苏伊士运河的安全，我并不在意俄国人和奥斯曼人谁胜谁负。”理查德的研究重心都在印度，因此苏伊士运河的航道安全对他就显得十分重要。 事实上，苏伊士运河是英国人和俄国人矛盾的焦点，俄国人想要南下获得直通地中海的出海口，而不是被黑海海峡和卡特加特海峡锁在黑海和波罗的海内部，打通从黑海到地中海的通道是历代沙皇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 而对于英国人来说，印度是此时日不落帝国最重要的原料产地和商品倾销地，维多利亚陛下更是依靠印度皇帝的称号才得以登临皇位，而苏伊士运河则是帝国维护印度利益最重要的通道，任何可能对苏伊士航运安全造成威胁的改变，都是在挑动帝国最敏感的神经。 “这显然才是问题所在，苏伊士运河的北面邻居是强是弱，决定了女皇陛下和内阁诸位大臣晚上究竟能不能睡一个好觉。”安格丽娜不无嘲讽地说道。 “好啦，这些问题你们之后再聊，我还要宣布最后一件事，”斯塔布斯太太打断众人的谈话，她一向讨厌政治， “查尔斯先生向协会申请了无限制的假期，也就是说，从这一次聚会开始，一直到他忙完自己的事情，聚会都将由我来主持；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许多人都有着研究上的问题想要请教查尔斯先生，所以我特地邀请了托马斯阁下作为特别嘉宾参与我们下一次的聚会，聚会时间是在十天后的中午，地点还是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表情都露出了一些喜色，这其中表情变化最为明显的就属理查德先生。 他所研究的领域同查尔斯先生和托马斯阁下相近，能够得到同领域前辈的指点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本来听说查尔斯先生之后无法参加聚会，他都已经有了近期不参与聚会专心自身研究的打算，结果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 “需要宣布的通知就这么多，接下来直接进入自由交流环节，我想你们应该对如何花式制作面包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斯塔布斯太太显然对大家非常了解，因此也不打算浪费众人的时间，直接就跳过了第二个流程，不过她最后还是单独对狄仁杰说了一句： “另外，华生先生，如果你有什么超凡道理上的疑问，也可以单独向我咨询。” “非常感谢您，”狄仁杰礼貌地说道。 不过因为他刚刚完成进阶，且在之前安格丽娜的介绍下，对第二阶的修炼也大致心中有数，所以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咨询的问题。 “那按照惯例，就由我先开始，”斯塔布斯太太说完话后，理查德坐在沙发上开口道： “首先还是继续请大家帮忙留意来自远东地区、东南亚地区和北美西北部的古生物化石和各种绘制着生物图案的文物。” 远东、东南亚、北美西北部……这些地名立刻引起了狄仁杰的好奇心，虽然前世之时，无论是大唐还是武周，对于这些地区都有着完全不同的叫法，但狄仁杰对东土周边各国的风土习俗十分了解，而根据前身华生对印度和阿富汗的记忆，他大致上可以推断出印度就是前世天竺的位置，只不过当年分裂的印度各邦如今都被被英国控制了，反倒是产生了一个完整的印度。 但总得来说，透过各种蛛丝马迹，狄仁杰还是做出了一个这样的判断：【此方世界在数百年前，几乎和他前世所处的世界一模一样，但唯有两点不同，一是前世并无超凡现世，二是今世并无东土存世。】 而根据狄仁杰的推定，在这个世界，理论上应该属于东土的位置，眼下却是一片汪洋大海，被人们称呼为迷雾海。 而此刻理查德所提及的三个区域，有着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这些区域都围绕着迷雾海分布。 围绕着那个本应该属于东土的位置分布。 这会是巧合吗？ 狄仁杰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第六十五章 存在的证据 “这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也曾经在印度和阿富汗生活过一段时间，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您可以详细说说吗？”狄仁杰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 “啊，华生先生也去过印度吗？”理查德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双眼中更是绽放出一种名为期待的光彩： “那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欧，理查德又要开始向别人宣扬他那套有关‘失落的远东大陆’的猜想了。”约瑟夫看似在调侃，实际上却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狄仁杰，不要被理查德天花乱坠的说话迷昏了眼。 “怎么能说是猜想呢？我有不少的证据可以间接证明，远东大陆曾经真实的存在过，眼下只是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直接证据，一但我补上这证据链条的最后一环，我敢保证，这将是个震惊全世界的大发现。” 理查德嘟囔了几句，不过显然他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调侃，因此并没有生气不满，而是继续去和狄仁杰攀谈起来： “华生先生，您一看就智慧过人，我相信，等我介绍完关于‘远东大陆’的一切讯息后，您会做出合理的判断。” 狄仁杰看着理查德那双真挚、渴求认同的眼睛，明明此刻他内心也万分期待理查德口中那关于“远东大陆”的讯息，但脸上却做出一副完全是因为尊重对方而礼貌答应的神态来： “当然，先生，作为一名新人，我很乐意听您讲述您的研究。” “太好了，”理查德拍手道：“听完后，您一定会觉得今天不虚此行。” 约瑟夫做出了一个耸耸肩的姿势，好像是在惋惜自己没能成功阻止狄仁杰误入歧途。 安格丽娜和斯塔布斯太太倒没有什么表示，她们虽然也不太相信理查德的说辞，可也没有到完全不信的程度，更多的时候，她们只是把这当做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来听，这种心态大概和21世纪人们对《x大世界未解之谜》这类书籍的喜爱相似。 本质上她们是在用猎奇的眼光看待理查德的故事。 帕特里克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并不在乎遥远的东方发生了什么，他还处在沉迷情感关系的年纪。 眼下只有狄仁杰的情绪最为复杂，他一方面期待理查德的说法可以为他解惑，另一方面又担心故事的结局他难以接受。 “请看，华生先生，”理查德没有察觉到众人各自那微妙的心思，而是径直从身上取出一个笔记本，这笔记本中夹着一张地图，不算大，但还是清晰地将这个世界绘制了出来。 “在这个位置，”理查德的食指落在地图上的一处山脉：“这是喜马拉雅山脉，再往北是喀喇昆仑山脉，再往北是阿尔泰山系，这几条山脉构成了整个欧亚大陆的东方尽头，而越过这些高大的山脉，我们就来到了位于太平洋西北部的迷雾海。” 理查德的手指指着地图上本应该是东土和东土以北（东西伯利亚山地）的位置，如今那里却是一片无际的海洋。 “迷雾海，它明明和太平洋毫无阻拦的联通在一起，却有着完全迥异于太平洋的气候系统，我曾经随船跨越过太平洋，那里的海洋和天气，大部分情况下都显得十分温和，这和迷雾海巨浪多雾多风暴的特征完全不符合，这一点迄今为止，无论是任何一名海洋学家和气象学家，都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这是第一个疑点。”理查德显然谈到了兴头上，情绪越来越亢奋。 “确实很让人费解，”狄仁杰赞同道，他之前还没有留意，但眼下情况和问题被理查德点出来后，他也立刻就意识到这其中的异常。 “但同样的，就算你口中的‘远东大陆’真的存在过，那也一样解释不了气候和海洋的异常。”约瑟夫继续扮演着泼冷水的角色，他现在生怕理查德将自己的狂热传染给这位新人。 “别急，我还有其他证据佐证，”理查德不打算搭理约瑟夫，转头继续对狄仁杰说道： “华生先生，您有了解过山脉形成的原因吗？形成山脉的原因有好几种，但总的来说都离不开火山喷发和板块运动，而喜马拉雅山脉和喀喇昆仑山脉区域，缺乏足够的火山运动痕迹，那么这几大山系的成因就只能是和地壳和板块运动有关，然而有意思的事情是，如果这些山脉的成因与板块和地壳运动有关，那么在迷雾海的位置，就应该存在一个可以与印度次大陆板块对冲的隆起的大陆板块，然而我们所见到的是什么？那是一片汪洋！这是第二个疑点。” 【吐蕃，他说的对，这里本来应该有吐蕃才对……】狄仁杰发现，理查德的推论，越来越接近他前世所见的世界。 “另外，我是一名生物学家，众所周知，北美洲的密西西比河短吻鳄是世界上唯一一种短吻鳄，但是前些年，我在东南亚搜寻恐龙化石的时候，收集到了一种特别的鳄鱼骸骨，经过判断，我认为这是一种从未被发现过的短吻鳄，它的体型要比美国短吻鳄小得多； “这立刻引起了我的好奇，经过多方打听，我才得知，这种短吻鳄的骸骨，来自一艘经常出入迷雾海的冒险船，于是我又千方百计地找到了那艘冒险船，这才得知，这副骸骨出自迷雾海海底……” “也有可能是你被他们骗了，他们拿一只幼年美洲短吻鳄的骸骨来欺骗你，众所周知，迷雾海域非常凶险，普通人一但下海几乎十死无生，怎么可能会有人在那里做冒险船的行当。”约瑟夫又找到了一个漏洞。 “好，事实上，他们和无底深渊有一些联系……”理查德有些心虚地说道。 “哦，我听到了什么，”斯塔布斯太太惊讶地看了一眼理查德：“无底深渊途径的人非常危险，理查德先生，虽然我们不是教会的人，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和他们接触。” “当然，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理查德保证道。 “再然后呢？”狄仁杰不想听他们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于是直接开口道。 “啊，”理查德惊呼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的言论竟然真的引起了新成员的兴趣，这让他十分兴奋： “再然后便是习俗，在北美洲的原住民中，流行着一种祭祀用的太阳舞，这种舞蹈主张在禁食禁水的情况下，向神灵祈祷，这样的仪式在美洲原始文明中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突兀，反倒是和印度的佛教徒比较类似，我认为这背后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这就更不合理了，太阳舞在北美印第安人的民俗中有着清晰地传承谱系，难道你想说，在很久很久之前，在哥伦布先生发现新大陆之前，那片遥远的远东大陆，就曾经和北美洲交流过吗？”约瑟夫表示自己难以认同。 理查德懒得理会约瑟夫，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狄仁杰。 “说实话，您提出的论点和证据链条算不上严密，但我认为这是一种有可能的解释，而更重要的是，这种解释充满了魅力，不是吗？”狄仁杰笑着开口道。 “魅力！没错，这就是我为它着迷的地方，”理查德惊呼道，他此刻几乎要认为狄仁杰是他的知音了。 狄仁杰看着眼前欣喜的理查德，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视线移向窗外，看向那无穷远的远方，越过层层的山、片片的云，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到属于自己的那遥远而不可知的故乡。 【如果你真的曾经存在过，】他这样想着：【那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第六十六章 狄仁杰的新想法 “我并不是故意泼你们冷水，”约瑟夫看向兴致勃勃的狄仁杰和理查德，叹着气说道： “但是两位先生，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或者曾经存在过这样一处庞大的陆地，你们觉得，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它消失呢？ “如此彻底、如此干净的消失……如果是陨石撞击这样的灾难，那这个世界的其他陆地、大洲也肯定会遭受影响，但事实上我们却很难在其他地方找到这样的痕迹与证据，说实话，我想象不到任何办法，可以将一块这样庞大的陆地无声无息地抹去。 “华生先生，理查德已经将‘失落的远东大陆’作为自己学术生命的归宿与道标，这个问题成为了他突破第三阶乃至第四阶的希望，但同时也限制了他的前行，只要他一日不解开这个谜团，他就难以真正更进一步，我希望您不要重蹈覆辙。” 约瑟夫真诚地看向狄仁杰。 “感谢您的关心，约瑟夫先生，”狄仁杰向约瑟夫微笑致意，约瑟夫的话虽然直白，有时候甚至听着有些刺耳，但是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不难感受到他锋利言辞下那善意的内核， “地质学并非我的所长，因此您不用担心我会沉湎于理查德先生的猜想，但是，”狄仁杰又转头看向理查德： “我完全发自真心地喜欢理查德先生的猜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我所能为这个美妙的想法提供帮助。” “谢谢您，华生先生，”理查德有些感动地说道：“我回来伦敦这几个月，您是第一位真正认可我的人。” 说着，这位满面风霜的男人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来：“约瑟夫，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的也大概率都是正确的，可是…… “可是我不是你，约瑟夫，我没有那么天才，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博物爱好者而已，能成为超凡者就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已经感受到自己潜力的极限了，也许我这一辈子都难以踏入第三阶，既然这样的话，被这个猜想锁死未来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这样反倒能给我带来一线希望。” 理查德说完，会客厅内陷入难言的寂静，他那冷静而冷酷的自我剖析，击中了在场众人的内心。 半晌，在沉默中，狄仁杰抬起手，轻轻拍击在理查德的肩上：“不要沮丧，理查德先生，我相信您，相信远东大陆的存在，如果您需要任何帮助的话……” “您的相信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理查德露出了微笑： “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一定会厚着脸皮登门求助的。” 狄仁杰：“哈哈哈，当然，非常欢迎。” “好了，几位先生，”斯塔布斯太太轻咳了一下，提醒道：“你们或许可以私下再讨论个话题” “当然。”狄仁杰和理查德抱歉地说道。 “那么，接下来还有谁想要分享或者求助的吗？”斯塔布斯太太环视众人。 “我暂时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的消息，”帕特里克说道。 “之后几天我不一定会在伦敦的住所，如果有人需要紧急联系，请找斯塔布斯太太通知我。”安格丽娜看向众人道，说到最后的时候，她还特意朝狄仁杰点了点头。 这句话显然是专门为狄仁杰说的，正好狄仁杰也有问题想要咨询安格丽娜，既然她之后不太方便，那不如现在就问。 于是狄仁杰在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后，开口问： “我有一个疑问，是关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冠失窃案。” 话一出口，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显然大家虽口头都没怎么提及，但私下恐怕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件案子。 “我想知道，皇冠除了象征意味以外，是否还具备其他的特殊性？” 狄仁杰意味深长地问道。 虽然那天麦考夫用近乎摊牌的方式，制止了他和夏洛克的追查，同时也承诺，皇冠将会在一段时间后完好无损地回归。 但狄仁杰依旧觉得这整件事情背后，存在着某种更加深层的真相。 要知道，戴维森作为皇室秘书，他的利益和皇室的利益高度捆绑，更不要说麦考夫在当初的谈话中，多次暗示女皇陛下同样是这一事件的推动者之一。 这就不能不让人疑惑，女皇和皇室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和什么样的理由，才允许了这次行动？ 即便皇冠最后真的能完好无损地回归，皇室和内阁依旧要承担颜面上的损失；更不要提皇冠一但运送出国，其中的风险和变量就会剧增，麦考夫说得好似自信满满，但在没有真正收回皇冠之前，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承诺而不是某种现实，不论增加多少的保障，皇冠遗失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 这一整个行动，毫无疑问是一场政治冒险，既然是政治冒险，那么在天平的另一侧，一定有着什么巨大的利益砝码。 狄仁杰之前认为这个砝码是自由党，但当他在和麦考夫的对话中，察觉到自由党同样有所介入之后，他就全盘推翻了自己原本的猜测。 而当他将一切预设都打破之后，忽然，一个全新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但他依旧会受前世思维的限制，这种限制让他在思考案件的时候，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因素——超凡。 【也许，皇冠的遗失，并不是因为它所蕴含的象征意义，而是因为皇冠本身所具备的某种力量。】 而这场学术聚会，显然就是他获得相关情报最好的渠道…… “其他的特殊性，我好像从没听说过，”斯塔布斯太太皱了皱眉头道。 “我也不清楚，”安格丽娜摇摇头，虽然她是迪斯雷利的女儿，但这不代表她可以知道有关政府的一切隐秘。 约瑟夫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不知晓。 这让狄仁杰有些失望，不过就在此时，理查德突然狐疑地说道：“我倒是听过一个说法，但我不确定是否对您有所帮助。” ps：非常抱歉！这两天回老家做体检了，所以更新比较不稳定，不过我会努力保证每天两更的~~ 第六十七章 皇冠的故事与夏洛克的真名之言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古老到在这个故事的开始，甚至和皇冠并无关联。” 理查德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说起了一个有些遥远的故事： “大约在六七百年前的僧伽罗，一名矿工在矿洞中获得了一枚顶级红宝石，它的光彩是那样的动人，它的色泽是那样的美丽，它让所有第一眼看见它的人都为之着迷，于是这块动人的宝石很快就被送到国王的御前。 “国王和平民不同，他虽然也动心于这块宝石的美丽，但他却又发现了这块宝石所蕴含的一种比美丽更加动人的东西，那是一种强大的超凡力量——当他佩戴这块宝石出现在战场的时候，他麾下的士兵都会变得勇敢无比，于是国王给这块宝石起了一个特殊的名字，叫‘勇敢的心’。 “国王将这块宝石镶嵌在他的王冠上，并将王冠命名为勇气之冠——迪哈尔亚，他相信、他盼望，每当他戴着这顶王冠出现在战场的时候，他的军队都将无往不胜。 “没过几年，王国就遭到了北方邻居的入侵，于是国王便带着他心爱的王冠走上战场，可是当国王带领着千军万马来到前线的时候，国王却退缩了，而他的退缩，使得军队遭遇重大的失败，这时国王才醒悟，原来勇气之冠可以让所有人变得勇敢，除了身为佩戴者的自己。 “然而国王的醒悟来得太晚，最后，他戴着这顶心爱的王冠，死在了战场上。后来这顶王冠被北方的邻国军队夺走作为战利品献给他们的国王，又过了几百年他们的国王又将这顶王冠作为礼物送给了我们的陛下。” “有趣的事情是，在过去的几百年中，这顶王冠曾无数次地出现在战场上，然而它明明有可以给人带来勇气的力量，可却从来没有真正左右过一场战争的最终走向。 “就像是一个亘古的诅咒，王冠可以给除了它的佩戴者以外的任何人带来勇气。这就仿佛是在说，只有真正的勇者，才配戴上这顶王冠；但命运却给所有人开了个玩笑，这顶王冠的所有者，从来不是真正的勇者。” 理查德微笑着说完了他的故事。 “非常精彩，”狄仁杰抚掌赞道。 “可我还有一点疑问，”听故事听入迷的帕特里克出声问理查德，“按照您的故事，这顶王冠的主人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勇者，那女皇陛下为什么要接受这顶王冠，甚至将它重铸为自己的皇冠？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理查德闻言笑了一笑，用玩味的语气说道： “不，没有不合适，帕特里克先生，事实上帝国上下都认为，女皇陛下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这顶‘勇气之冠’的人。” “这是为什么？”帕特里克眼神中的不解更加多了。 “因为维多利亚陛下是大英帝国的皇帝。”理查德意味深长地说。 可作为一名西班牙人，帕特里克依旧一脸疑惑，想不明白理查德在打什么哑谜。 “简单地说，”安格丽娜看出了帕特里克的不解，善意地解释道： “作为大英帝国的皇帝，尊敬的维多利亚陛下，她不需要勇气，也依旧可以统御四海。” 又是熟悉的土黄色灵魂房间，不过这一次，站在房间内的身影，却是夏洛克的意识体。 他有些好奇地四下打量着这处空间，眼睛忙不停地转动，手脚也毫不逊色，到处敲敲打打的，似乎这样就能看明白灵魂房间的本质一般。 过了一会儿，在彻底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又或者是发现自己真的对这片空间无可奈何之后，夏洛克像是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似的，走到了灵魂墙体之前。 他伸出手指，点在了墙体之上，但墙体却并没有和狄仁杰当时一样，自动浮现祝福之语。 当然狄仁杰也并没有和夏洛克说起过这件事情，因此此刻夏洛克的心态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另外弗朗西斯阁下确实是一名好老师，而且他也不像查尔斯当时那样赶时间，在过去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争吵”中，他足够详细地和夏洛克讲述了搭建真名之言的一系列思路和禁忌。 这让夏洛克此时近乎胸有成竹，所以他毫无犹豫地在墙体上镌刻下他早就想清楚的三句话： “记忆宫殿的铸造师” “演绎推理的践行者” “侦探扮演法的爱好者” 狄仁杰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脑海中依旧还在思索那个关于皇冠的故事。 不得不说，这个意味深长的故事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一顶可以给他人带来勇气的皇冠。】 【勇气可以做什么呢？】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冥冥之中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线索，可一但细究却又如雾里看花，见不到答案的真切面容。 毕竟勇气说来简单，但执行起来，它又可以做太多事情。 这让那个答案变得扑朔迷离。 【到底是什么呢？】 他沉思着，不知不觉地下了马车，如同梦游一般，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再关门进去，鞋底在木质楼梯上敲击出“踏踏”的声响。 他打开门，贝克街221b的公寓内一片漆黑，唯独透过那越窗而入的点点月色，可以依稀看到在客厅中央座椅上，有着一道漆黑的人影，似乎正在等着他踏入。 狄仁杰瞬间清醒了过来，于是他猛地…… “啪嗒，”煤气开关被打开。 “夏洛克，你在干嘛呢？” 煤气灯亮起，狄仁杰有些无语地看着正沉默地坐在客厅中央的夏洛克。 面对狄仁杰的质问，夏洛克依旧沉默地不发一言，他双手摩挲着自己的鼻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大事。 “你发现了什么新线索？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狄仁杰关切地问道： “还是说，你晋升失败了？” 夏洛克缓缓放下自己的手，没有看向狄仁杰，而是目视前方，用一种复杂地语气说道： “都不是，约翰，事实上我晋升的很顺利，但是……” 但是两字一出来，已经熟悉夏洛克性格的狄仁杰不仅没有紧张，反而轻松了下来。 他甚至猜到了一点夏洛克的想法，嘴角微微翘起。 不过他还是愿意陪夏洛克演下去的： “但是怎么了，夏洛克？” 夏洛克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说道： “但是我晋升的太顺利了，一次性就镌刻成功了三句真名之言，约翰，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认为这会给你带来压力吗？” “天哪，夏洛克，”狄仁杰装作震惊，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似乎是不愿意看到洋洋得意的夏洛克，这让夏洛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得逞的微笑。 “你竟然一晚上就成功镌刻了三句真名之言！”狄仁杰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打开房门，然后转身看向夏洛克说。 “是的，约翰，虽然这很残酷，但事实确实如此。”夏洛克用惋惜的语调说着开心的话。 “唉，”狄仁杰缓缓合上房门，似乎是在叹息，不过就在房门即将合上的最后时刻，他的声音悠悠地传了出来： “可是怎么办，夏洛克，我已经是第二阶了。” 狄仁杰脸上表情迅速变换，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一个月都没用到，我就晋升二阶了，唉，夏洛克，你认为这会给你带来压力吗？” 第六十八章 使团 翌日清晨，唤醒狄仁杰的并非是窗外清脆的鸟鸣，而是大厅里那宛若至亲离世的小提琴声。 “夏洛克，你今天起的很早嘛。” 狄仁杰简单洗漱后，来到大厅，给自己冲泡了一杯红茶，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现记忆中胖胖的小肚子并没有复发的痕迹，于是露出一个微笑，又给自己的红茶里加了点新鲜的牛奶以及两勺白糖。 “嗯~~”狄仁杰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感慨声。 “看来你睡了个好觉，”弗朗西斯用精神力托起怀表，飘到了狄仁杰的面前，画像中的他此时手中也端着一杯饮料，看起来像咖啡。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嘴角浮现微微笑意： “看来夏洛克昨夜没睡好？” “不，恰恰相反，他睡得不错。”弗朗西斯喝了口咖啡，笑着说道。 “那他现在这是在？”狄仁杰有些诧异。 “这很难解释，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早上醒来后，他终于确认，昨天晚上他不是在做梦了。”弗朗西斯耸了耸肩。 “看来我给他的打击大了点吗？虽然我相信他自己很快也可以走出来，但是我有一个更快让他振作的办法。”狄仁杰一口喝完奶茶，打了个响指道。 “什么办法，这么管用吗？”弗朗西斯好奇地凑了过来，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先小声和我展开讲讲，我绝对不传出去。 狄仁杰却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越过弗朗西斯，看向依旧沉迷于制造音乐垃圾的夏洛克： “夏洛克，快过来帮忙， “关于皇冠案，我找到新的线索了。” 音乐垃圾生产线骤然停工。 今日英格兰东南部都在下雨，安格丽娜来到休恩登庄园的时候，道路尽是泥泞，空气浸满水分，潮湿到连泥土都难以呼吸。 她从马车上下来，举着一把红色的长柄伞，套着一件黑色的女士大衣，向庄园内部走去。 “你来啦，”乔纳森有些欣慰又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以为你还会和小时候一样忘记带伞。” 他举着手中的伞，笑着向安格丽娜示意了一下。 “我都要三十岁了，乔纳森。”安格丽娜向乔纳森点点头，两人一起并排往庄园内部走去。 “时间过得总是比我们想象得更快。”乔纳森稍微落后半步，看着自己的妹妹。 “你在印度呆的时间太久了，”安格丽娜很平静地说着话，脸上看不出任何思绪，唯有那偶尔闪躲的眼睛，还会再不经意间暴露她同样不平静的内心： “你知道我上次是怎么从这里出来的吗，乔纳森？” 说着，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从窗户翻下来，趁他还在待客，就从马厩里牵走一匹马，顺着小时候偷偷跑出去玩的小道，骑着马，憋着一口气，我当时差点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路跑到伦敦。” 安格丽娜的话让乔纳森沉默了，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他不应该这样对你的，安格丽娜。” “应该不应该，其实很多时候都没有这么重要，”安格丽娜摇摇头道： “而且你也不用为他而自责，毕竟他对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为了保障帝国在印度的利益，就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派到德里，一呆就是8年，我想要不是这次罗顿叔叔受伤，他恐怕直到……都不会想起要将你召回。” 虽然谈话的内容充满了对父亲的怨气，但安格丽娜依旧本能地避开了那个不吉利的字眼。 “我其实不怪他，安格丽娜，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确实给了我们许多普通家庭完全无法拥有的福利与机会。”乔纳森语气复杂地说道。 安格丽娜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楼的会客厅内，当然他们并非客人，自然不会在这里被接待。 “他在书房，”乔纳森在前方带路，径直走向楼上。 咚咚，敲了两下门后，乔纳森就直接开门，目送安格丽娜入内。 书房内，迪斯雷利正拿着一封信件，举着放大镜，目光几乎要贴在镜片上，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着。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到来，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咚咚，安格丽娜用手敲了敲他的桌面，迪斯雷利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起自己的女儿： “你回来了啊，安格丽娜。我还以为你打算等到我死后再来看我。” 只是过去了半个多月，迪斯雷利的健康状况就又恶化了很多，他此时皮肤苍白无血色，头发毫无生机地耷拉着，眼睛浑浊，已经近乎失明。 但他话一出口，那股令安格丽娜厌恶的感觉便再次出现，这让本有些愧疚的安格丽娜，心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是的，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后来又想，这样恐怕会影响我的名声，所以还是提前来见你一面了。” “嘿，你还是那个性子，几十年都没有变过，一点都不肯认输。”迪斯雷利笑着，放下手中的信件。 “你也一样，父亲。” 那句“父亲”勾起了迪斯雷利的回忆，似乎立刻将他带回到20多年前，那时他老来得女，将自己的女儿视若珍宝，父女二人之间原本是那么的亲密…… 直到他成为了帝国的首相，整日整夜地工作，在各种事务，各个部门间来回奔波，消耗了他全部的时间与精力。 他与家人的关系也因此越来越远，甚至错过了和妻子的最后一面…… 他在首相这个位置上干得越出色，他在父亲这个位置上干得就越失职。 【对不起，】迪斯雷利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角，在心中默默道歉，但他却无法亲口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句话，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安格丽娜，我毕竟是一名首相，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 安格丽娜听到这句话，摇了摇头道： “可我也只能有一位父亲。” 说完，她不愿再继续停留此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默默注视着她背影的迪斯雷利，这一刻，他佝偻的身影，显得更加苍老了。 唐宁街10号的门外，格莱斯顿挺着胸膛，威武地站着，面对着密密麻麻的媒体记者，他像一只自信的狮子。 “尊敬的首相阁下，”一名记者被允许提问：“您如何看待昨天圣彼得堡宣布要重启三帝同盟这件事？您认为这会影响大英帝国的利益吗？” “女皇陛下的政府有充足的实力维护帝国的利益，下一个问题。” “尊敬的首相阁下，您认为俄土战争有可能再次爆发吗？” “我们在尽力斡旋，本届内阁致力于维护国际均势，我们相信我们的努力会带来不错的成果。” “尊敬的首相阁下，从通俄案到皇冠案，再到今日俄国三帝同盟事件，部分民众认为你的对外政策存在重大失误，您和内阁是否有意着手调整？” 听到这个问题，格莱斯顿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关于外交问题，本届内阁已经进行多次内部讨论，为应对越发紧张的国际局势，并就之前的几起案件做出回应，在巴黎的盛情邀请下，本届内阁决定将由我代替外交大臣，亲自带领使团，对法国进行为期10天的国事访问。” 第六十九章 摊牌与开罗 “所以说，皇冠本身就具备某种特殊力量？”夏洛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小提琴此时已经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没错，但我并不清楚这种能力所能影响的极限在哪里，也不知道它能否对高阶超凡者产生影响。”狄仁杰点头道：“但我猜测弗朗西斯阁下应该对此有所了解。” 夏洛克和狄仁杰一齐转头，看向漂浮在空中的弗朗西斯。 “额，我要是说不知道你们会相信我吗？”弗朗西斯有些尴尬地笑道。 “约翰，你们聚会还缺人吗？”夏洛克看向狄仁杰。 “斯塔布斯太太正求贤若渴。”狄仁杰说着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以那位老太太的性格，就算真的求贤若渴，估计求的也是哈德森太太这种优秀的烹饪人才…… “过分了，过分了，你们两个，”弗朗西斯嚷嚷道：“以为我不了解斯塔布斯吗？我认识她的时间可比你们认识她的时间加起来还久，她怎么可能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工作？还求贤若渴，有这个时间她肯定会更愿意多烤一炉面包，你们这诓骗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夏洛克和狄仁杰眼带笑意地看着弗朗西斯： “就和您的‘谎言’一样明显，弗朗西斯阁下。” 弗朗西斯：“(⊙o⊙)…” “好，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画像中的弗朗西斯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您可是一位贤者，弗朗西斯阁下，据我所知，目前不列颠三岛的贤者不过10多位，如果只是为了引导夏洛克踏入超凡，哪需要您亲自过问。”狄仁杰笑着说道。 “另外，您还记得当初和您关于演绎和归纳的争吵吗？”夏洛克同样笑着说道：“那其实是一次试探，我故意站在您的学术对立面，同您争辩，结果您虽然赢了辩论，但最后还是为了让我加入您的学派而承认了演绎逻辑的重要性，从那时起，我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在和安格丽娜女士聊天的过程中，她曾经透露过，协会内部有风声说，有一位贤者非常欣赏夏洛克。”狄仁杰意有所指地说： “所以，您引导夏洛克进入超凡领域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您和麦考夫有意促成的，是吗？” 狄仁杰说完，和夏洛克一起玩味地看着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他有些懊恼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我就知道，新人太聪明准没好事……好，我承认，我确实一早就准备将夏洛克引入经验学派当中……你们也知道，演绎逻辑是我缺失的部分……我认为这可能对我找到晋升五阶的方向有所裨益……” “好，尊敬的弗朗西斯阁下，既然咱们都已经开诚布公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麦考夫先生将您安排到我们身边，也有让您帮忙看着我们的意思？”狄仁杰笑着说道。 弗朗西斯无可奈何地摊摊手： “他不希望你们继续去深究皇冠案，但很显然，我没能拦住你们，不过你们也不要指望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 “我觉得换一个聚会也很不错，听说斯塔布斯太太的手艺很好？”夏洛克“真诚”地看向狄仁杰。 “当然，她的法棍面包可是一绝。” “够了够了，”弗朗西斯为难地说道：“我们都清楚，经验学派才是最适合你的，夏洛克，斯塔布斯教不了你太多东西……这样，我虽然不能告诉你皇冠案的具体内情，但是我可以悄悄透露一点，皇冠案是迪斯雷利一手促成的，皇室和自由党也有参与，不过保守党人在这背后出了最多的力。” 夏洛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足够了，感谢您的消息，尊敬的弗朗西斯阁下。”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翻阅一下迪斯雷利阁下的生平大事了，”狄仁杰轻拍手掌，做出要大干一场的气势。 “博物馆档案室就藏有全部的文件，不过这可是大工程。”夏洛克站起身来。 “那我们的时间可算不上充裕，现在就出发。”狄仁杰也站了起来，两人向大门走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一起脱帽向正暗自苦恼的弗朗西斯表达感谢。 礼貌且又得体。 埃及，开罗。 很多人一想到非洲便会觉得那里处处炎热，但实则二月末的开罗同样寒冷，当然相较于伦敦湿冷的天气，这里的冬天便显得格外温柔。 曼斯菲尔德·史密斯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虽然在已经在埃及服役超过3年，但他还是不能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 “已确认完毕，目标就在房屋内部，”一名下属跑到史密斯身边汇报道。 “那就执行命令，”史密斯看下那名似乎有所犹豫的属下，又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汇报的吗，凯里专员？” “我……”被称为凯里的年轻男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房屋内还有一名妇女和两名孩子。” 史密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看向房屋，从怀中掏出一根香烟。 “呲，”火柴在通过摩擦点燃，绽放出微弱的小火苗。 史密斯脖子微微前倾，用火柴点燃香烟，使劲地吸了一口。 “呼，”他的嘴里吐出一口白色的烟气，随后他转身，将香烟递给凯里专员： “我交给你一个新任务，就是拿好这根烟。” 说完，他拍了拍凯里专员的肩膀，又转身向房屋中走去，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抽出配枪。 十几秒后，房屋内传来四声枪响。 史密斯从屋内走出，出去前还把房门带上，他从凯里专员的手中接过香烟，轻轻弹了弹烟头： “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另外作为你的上级，再给你个忠告，” 他又猛吸了一口烟，平静地说道： “你的心太软，不适合干这个，尽快申请调转到文职部门。” 说完，史密斯没有等待凯里专员的意思，径直转身离开，向主干道的方向行去。 开罗是座土黄色的城市，空气中弥漫着黄沙与灰尘，沉闷而单调。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开罗的居民格外喜欢艳丽的颜色，当史密斯走在主干道上，街道两侧叫卖的小摊上，摆满了色彩艳丽的地毯、布料，有时还可以看见明晃晃的镀金饰品，道路旁的建筑内，还有专门做游客生意的纪念品店，里面摆满了各种形制的木乃伊模型和神话石雕，一匹匹骆驼从道路的中间经过，充满了异域风情。 当然这一切对史密斯来说早就不新鲜了，刚刚结束了任务的他只想去酒馆喝上一杯。 “叮铃铃，”他熟练地推开老汤姆酒馆的大门，用手轻轻叩击台，对着服务生喊道： “老样子，一杯威士忌，要苏格兰产的。” “好的，”服务生热情地答应到，飞快地给史密斯上了一杯酒。 “谢谢，”史密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同时把刚刚拿出来的现金向前推了一下。 “不，不用了，”服务生连忙摆了摆手，“那边那位先生已经替您付过了。” 话音一落，作为秘密情报局的成员，史密斯立刻打起了十万分的警惕。 他转头看向服务生手臂所指的方向，一只手仍旧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地抽出了配枪。 “您好，史密斯先生，”一名打扮颇有格调的绅士坐在台的另一侧，他热情地同史密斯打了个招呼，脚边还放着两个皮箱，皮箱外层是上等的狐狸皮。 第七十章 访问 格莱斯顿内阁的动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一些，就在他向媒体公布完消息的第二天，使节团的成员就已经全体登上了前往加莱港的航船。 船舶在皇家海军的护送下，只用了半天不到，就将首相一行人送到了法国境内，随后他们在加莱乘坐火车，直接前往巴黎，展开为期6天的国事访问。 至于为什么首相向媒体公布的时间是10天，而实际在巴黎呆的时间不过6天，这背后的原因…… 当然是因为此时没有飞机，外交出访花费在旅途上的时间要比现代多得多，也亏是英法两国极为接近，这才没有消耗太多的时间在路程上。 格莱斯顿首相在巴黎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接待，仅仅是抵达巴黎的第一天，就达成了数项重要的协定，不过这些协定都是次要的，本次访问真正的核心议题要在第三天才会到来。 那是关于欧洲大陆均势的问题。 “米尔斯，”格莱斯顿坐在沙发上，从雪茄盒中抽出一根雪茄，剪开后点燃，轻轻吸了一口，将雪茄夹在中指和食指之间，看向自己的秘书米尔斯： “你觉得我们和法国联合，会让俄国人忌惮吗？” “当然，首相阁下，之前的两次俄土战争，我们和法军都曾给俄国人造成重创，他们当然会忌惮我们，不过您确定这一次法兰西还是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这是必然的，米尔斯，法国人没有理由不和我们站在一起。”格莱斯顿乐呵呵地抽了口雪茄。 米尔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法国人和我们站在一起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欧，这该怎么说呢，简单来讲，法国人和我们站在一起的理由当然是法国人没有理由不和我们站在一起。” “精彩的论断，可您还是没有告诉我法国人和我们站在一起的理由。”米尔斯诚恳地说。 “也许我们并不需要理由，米尔斯，内政文书才需要理由，但现在是外交事务，我们只需要着眼于获取利益就行。”格莱斯顿皱了皱眉毛说道。 “是，首相阁下。”米尔斯拿出一支笔在笔记本上窸窸窣窣地写了起来，这引起了格莱斯顿的好奇： “米尔斯，你在写些什么？” “首相阁下，”米尔斯抬头说道：“我在撰写有关于本次外交事务的内政文书。” 开罗，老汤姆酒馆内。 “不用紧张，”罗顿勋爵笑着看向史密斯，“另外你右手的枪口也可以稍微向下一点，避免擦枪走火，我可不想被自己人一枪解决。” 虽然嘴上说着担忧的话，但罗顿的脸上却依旧满是笑意，似乎其内心完全没有把那支手枪放在眼里。 “你是什么人？”史密斯并没有降低枪口，他还将酒杯放回台，显然并不信任酒水的安全性。 “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就知道了，”罗顿笑眯眯地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包裹着一枚勋章，那似乎是一个特殊的信物，当史密斯的眼神扫到这件信物的时候，他目光中的警惕瞬间就消失了大半，不过出于职业的谨慎，他还是保持着握枪的姿势，只是枪口对准的是地面而非人。 “是谁给你的这个东西，”史密斯问道。 “按照规矩，肯定是不可以透露的，”罗顿依旧保持着那副礼貌微笑的样子，让人难以察觉他内心任何的情绪变化：“但那位阁下在把这个东西交给我的时候，特意嘱咐过，可以交代他的身份，另外他还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 罗顿身体微微前倾，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格莱斯顿先生托我告诉你，办好这件任务，你就是助理局长了。” 史密斯瞳孔猛地放大，呼吸微微变粗了一点，不过这些细微的变化立刻被他隐藏了起来： “说说看，什么任务报酬这么丰厚。” 罗顿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他将一个箱子从自己的脚边移到史密斯身边：“不困难，只是需要你带着这个东西去一趟北面。” 史密斯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眼箱子，他没有拆开看，而是又看向罗顿脚边的另一个箱子： “那是什么，别人的任务吗？” 罗顿的笑更加明显了，他轻轻拍了拍脚边的另一个箱子：“这是我的任务，要负责为你放四个烟雾弹。” “烟雾弹？所以只有我这个是真家伙？”史密斯盯着罗顿的脸说道。 “你说的没错，”罗顿点点头，“你不好奇这里边是什么吗？”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可以看的东西。”史密斯摇摇头。 “你当然可以看，”罗顿笑笑，凑到史密斯地耳边，用更低的嗓音说道： “毕竟只是一顶皇冠而已。” ps：纠正一个错误，之前有的章节错把格莱斯顿的名字写成了格雷斯顿，这边更正一下，大英首相的名字是格莱斯顿，之前写错的地方我也差不多都改回来了，抱歉家人们~~ 第七十一章 合作与协助 巴黎，爱丽舍宫。 两层高的、对称的欧洲古典式石建筑外，摆满了迎接英国使团的鲜花与国旗。 “尊敬的首相先生，我代表法国政府和全体法国国民，欢迎您的到来。”现任法国总统弗朗索瓦热情地对格莱斯顿说道。 弗朗索瓦总统个子不高，方肩宽胸，一头棕发，两颗眼珠深黑发亮，炯炯有神，眼窝深陷，前额又宽又高，面颊被篱笆一样的胡子围了半圈，而在胡子中突出一只略显古怪的鹰钩鼻。 他的身材彪壮魁梧，但脑袋显得十分雅致，看起来是一副传教士的模样，不过要是这么以为可就大错特错了，弗朗索瓦是典型的19世纪学者，奉行伏尔泰的思想主张。 “感谢您和法兰西人民的欢迎，尊敬的总统先生。”格莱斯顿回以问候。 两人都不是客套的性子，一阵寒暄后，就立刻进入正题。 “三帝同盟不符合英国的利益，同时也不符合法国的利益。”格莱斯顿的第一句话，就试图为这次谈话定调。 但弗朗索瓦却是一个沉稳的性子，他从不轻易地做出决定： “您说的有道理，首相先生，法兰西原则上支持您的看法，但我认为就和之前一样，俄国与奥匈帝国之间的矛盾是难以调和的，德俄之间也存在潜在的立场冲突，我当然支持和英国站在一起，但是否要对三帝同盟做出激烈的反应，我认为此时还为时尚早，审慎地观察是一个更加保险的做法。” 在普法战争后建立的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展露在世界舞台上的形象，不再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欧陆霸主，而是以保守和全面收缩的面目示人。 而这背后的原因，则是法国那在工业革命浪潮中逐渐落后的经济实力和消耗完拿破仑余辉从世界第一陆军宝座上跌落的军事实力。 再加上弗朗索瓦偏向保守和被动的政治倾向，听到这个回答的格莱斯顿表示并不意外。 但他相信法国人绝不会全面放弃海外的利益，至少他们难以接受俄国人把手伸向非洲。 于是他轻轻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我个人完全理解您的顾虑，另外和迪斯雷利不同，我并非不能接受俄国人在西亚和巴尔干的扩张，但我认为这种扩张应该有一条底线。” “底线？”这个词汇显然引起了弗朗索瓦的兴趣，他抬了抬眉毛道。 “君士坦丁堡，”格莱斯顿在一张摊开的地图上圈了一个位置，“这是大英帝国的底线。” 弗朗索瓦凝视着地图，半晌之后，露出一个微笑，点头道：“这也是法兰西的底线。” “我们都会为此受益的，”格莱斯顿笑着伸出手，弗朗索瓦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对了总统先生，还有两件事，也需要贵方的协助。” 伦敦，贝克街221b。 “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些档案未免太多了。”夏洛克咂舌道， “还好我拥有记忆领域的超凡能力。” 夏洛克的话让狄仁杰正整理着文件的手不自然地僵了一下： “行了，行了，现在所有人都要知道你有记忆领域的超凡能力了。 “那么既然夏洛克先生在记忆领域颇有建树，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了呢？”狄仁杰揶揄地说。 “约翰，我们必须尊重客观世界的规律，我的意思是说，虽然我拥有了更强的记忆处理能力，但阅读档案还是需要一点一点看下来的。”夏洛克举双手投降。 “叮铃铃，”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了门铃声，哈德森太太一边回答着一边跑去开门： “来了来了， “哦，我记得你，夏洛克的哥哥。” 哈德森太太打开门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微笑等候的谢顶中年男子麦考夫： “您好，尊敬的女士，我来拜访一下夏洛克他们。” “夏洛克，麦考夫来了，”狄仁杰给夏洛克使了个脸色，夏洛克立刻心领神会地找来一张毛毯，盖到他们从博物馆借出的档案上。 由于借出的档案太多，盖上毛毯后，它们看起来仿佛是某件盖着防尘布的家具。 “踏踏踏，”伴随着几声清脆的脚步声，麦考夫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中，他一边说着问候的话，一边扫视着客厅内的布置： “希望我的突然登门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 “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麦考夫，你不用登门就已经给我们造成困扰了。”夏洛克呛声道。 麦考夫自动无视了自己弟弟的讽刺，眼睛四下打量一阵后，指着盖住档案的毛毯对两人说道： “看来你们最近生活得还算有滋有味，这是新买的家具吗？” “啊，没错，一件刚买的凳子，”似乎是担心麦考夫不相信，夏洛克还一屁股坐在档案堆上。 麦考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洛克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向狄仁杰道：“我们就不兜圈子了，华生先生，我这次是来找您的。” 狄仁杰似乎早有预料，颔首道：“您请说，麦考夫先生。” 麦考夫将手杖搁在一边，像是房间的主人一般，泰然自若地找了一张扶手椅坐下： “关于即将组建的新部门，因为华生先生你的实力还没到达第三阶，因此尽管我非常欣赏你的能力，但仍旧无法直接让你担任部门长官，不过我希望你能出任部门的首席秘书，这个位置虽然不是部门名义上的首脑，但却拥有实质上控制部门的权力。” 狄仁杰微微思考片刻，就答应了下来：“我没有理由拒绝，麦考夫先生。” “那么合作愉快，华生先生，另外，部门的筹备还需要一段时间，您可以在最近两个月内物色一些来历清白的人手，将来可以填充到您的麾下，不过出于必要的安全考虑，我们届时也会对他们进行身份上的审核。” 英国首相格莱斯顿的巴黎之行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尤其是在圣彼得堡宣布重启三帝同盟这样的关键节点上，英法能否对欧陆问题达成一致看法成为欧洲大陆急速变换的政治风云中最牵动人心的部分。 不过就在首相先生访问巴黎的第四天，伴随着《英法关于君士坦丁堡暨东方问题的双重保险协定》出台，这只最叫人牵肠挂肚的靴子终于落定。 很显然，英法对三帝同盟的建立持保守态度，但对于俄国的南扩，他们又有着坚定的底线。 君士坦丁堡，此时也可以叫伊斯坦布尔，就是英法划定的底线，在俄国触犯这条底线之前，他们都会对巴尔干半岛的局势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 对大英帝国来说，这显然是一份相当“绥靖”的协定，但又不至于将他们在土耳其的布置拱手相让，对于格莱斯顿内阁来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不介意在保证黑海海峡不丢失的情况下，让俄罗斯扩大他们在黑海沿岸的影响力，也许这样他们就会满足，放下扩张的步伐。 然而事实证明，格莱斯顿内阁一向被诟病缺乏外交能力这一点还真没说错，这份协定并没有带来他们一开始所预想的平稳，反倒是激起了俄国军事贵族的怒火。 这种怒火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一部分是俄国南扩的核心目的就是君士坦丁堡这座他们眼中的“沙皇格勒”，无论是宗教意义还是战略意义，不以君士坦丁堡为目标的南扩战略都缺乏吸引力； 另一部分则是这种将第三方排除在外，直接划定底线然后通知的行为不仅没有讨好大斯拉夫主义者们，反而还激怒了他们，他们显然认为这样的行为太过傲慢，充分展现了英法两国对俄帝国的蔑视，尤其是回想起之前两次俄土战争中英法给俄国带来的挫败，这样的蔑视就显得更加刺目难忍了。 所以就在这份《双重保险协定》发布的当天，俄国南部的高加索集团军和黑海集团军就双双向南方边界进逼了100公里，其中黑海集团军的一个步兵师甚至直接踏足保加利亚境内。 当然，名义上是保加利亚大公邀请俄国军队保护其国土安全，但实际上幕后主使者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让国际局势瞬间进入了极为危险的、风声鹤唳的境地，所有政治、外交和军事行为，都成为这样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紧张局面的一部分，而在这样一个由各国各利益集团构建的、层层嵌套的、仿佛蛛网般复杂而微妙的系统中，格莱斯顿使团就好像不慎落入蛛网的飞虫，看似能震起道道波纹，但实际上却又无力回天。 但事实真就如此吗？局势真的会不可避免地滑向战争和冲突吗？ 此时提前结束巴黎访问的、已经坐上回往加莱港的格莱斯顿却并不这样认为。 因为从离开伦敦的一开始，双重保险协定就不只是表面上的英法双重保险，还存在一个隐藏其中的第二重保险。 格莱斯顿神色复杂地看向列车窗外的景色，他其实并不想动用这第二层保险，但此时的局面却让他不得不动用…… 【果然，在外交上，我距离迪斯雷利还差得远啊。】格莱斯顿自嘲地想道，他最终还是用了对方的方案。 “首相阁下，列车前进的方向不对劲，”米尔斯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格莱斯顿的思绪。 “怎么不对了？”格莱斯顿意味深长地笑道。 “我们应该向西北前进，但此时列车驶向的是东北方向。”米尔斯有些紧张地说道：“难不成法国人已经倒戈向圣彼得堡了？” 格莱斯顿闻言哈哈笑道： “不，不必紧张，米尔斯，我们正行驶在正确的道路上。” 英格兰，休恩登庄园。 迪斯雷利拿出一个特殊的符文盘，他的身后出现一名打扮颇为古怪，像是个科学怪人一般的男子。 “这样就可以使用了吗？”迪斯雷利转头问道。 “当然，”科学怪人有些不耐烦地点头道： “快说你要连接哪一条线路？” “柏林，帮我连接柏林。”迪斯雷利笑呵呵地说道。 科学怪人不发一言，马上操作起来，没有等待多久时间，符文盘上就出现了阵阵光辉。 “这就是接通了吗？”迪斯雷利好奇地问。 “没错，已经接通了。”回答迪斯雷利的并非那名科学怪人，而是自符文盘内传出的一个厚重的老者声音。 “啊，”迪斯雷利发出有些惊讶的呼声，显然他刚才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在另一头等待他了，不过随后他又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抱歉，我没想到已经接通了。” “哈哈，当然没关系，真是好久不见了，尊敬的迪斯雷利阁下。”电话那头的老人同样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好久不见了，希望你一切都好，尊敬的俾斯麦阁下。” 第七十二章 帝国的主宰者们 奥托·冯·俾斯麦，这位一手塑造了德意志帝国的铁血宰相，有着一口杂乱的小胡子，虽然穿着笔挺的白色军装，但依旧难掩他微胖的身材。 即便如此，他的仪容依旧让人过目不忘，似乎随时随刻都能散发出一股惊人的威势，就算此时他身在颠簸的列车车厢之中，也给人一种即将要在帝国议会发表御前演说的感觉。 “高贵的宰相阁下，您为什么会答应英国人的请求呢？”帝国外交办公厅国务秘书巴泽尔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新兴的德意志帝国是一个特殊的二元制的帝国，它由庞大的普鲁士王国和一些较小的德意志邦国构成，邦国的国王和大公同样享有他们领地的主权，但在国际舞台上，他们又由霍亨索伦王朝的君主、普鲁士的国王兼任德意志皇帝以做代表。 这种二元结构使得帝国拥有两套官僚系统，一套是邦国层面的政务官队伍，以最庞大的普鲁士王国为例，王国设有一整副完整的内阁机构，由俾斯麦出任首相；另一套是帝国层面的文官队伍，由帝国宰相府统领，下设八个办公厅负责不同领域的政务，办公厅的主官则被称为国务秘书，不过这一套官僚系统的首脑仍旧是俾斯麦。 也就是说，依靠着这位既是王国首相又是帝国宰相的俾斯麦，德意志帝国的两套政治机器才得以融洽地结合在一起，驱动这帝国诸邦这样一个本该散乱的系统，向着欧陆第一强国的位置迈进。 “我可没有答应英国人的请求，巴泽尔，我只是答应了跟他们的首相会谈罢了。 “我们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和英国人同样拥有共同利益，三帝同盟一向是一个松散的机制，我们可以和哈布斯堡王朝同进退，但圣彼得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俾斯麦轻笑两声。 “您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和那位首相阁下见一面，但并不会真正答应什么条件？”巴泽尔不愧是帝国外交厅的国务秘书，在专业领域颇有见地，一点就通： “但见面本身就可以给俄国施加压力，让他们看到一些潜在的威胁，从而降低他们扩大摩擦的信心。” “你说的没错，巴泽尔，德意志想要快速发展，就需要一个安稳的国际环境，我们必须想办法在几个欧洲大国之间斡旋，从而避免那些足以将德国带入深渊的危机出现。”俾斯麦拄着手杖，走到窗边，看着德意志大地上的风物飞速从视野中掠去。 “但英国人未必买账，他们或许想要让我们承诺更多东西，虽然我们在和法国的战争中赢得了胜利，但如果对面的是大不列颠，我想不论是帝国海军部还是陆军总参谋部，恐怕都很难给出乐观的估计。”巴泽尔有些忧心忡忡地说。 “不，恰恰相反，巴泽尔，英国人正为我们的到来而欣喜若狂呢，尤其是那位格莱斯顿先生，他近期已经足够狼狈了，不论是国内事务还是国际事务，他在民众心目中的政治声望都几近跌落谷底，他正期待着一件可以让他挽回声誉的事情，而我们就是来给他送礼物的，他当然欢迎我们。”俾斯麦意味深长地说道： “政治生物依靠政治声望延续政治生命， “而一个好故事，则可以带来良好的政治声望，在欧洲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刻，英国首相和德国宰相于布鲁塞尔突然会面，这对英国和全世界，都是一个足够好的故事。” 俾斯麦说着，转身看向巴泽尔道： “巴泽尔，你要记住，对于外交会谈来说，有些时候，谈了什么不重要，谁和谁谈、在哪里谈更重要，政治便是如此，说到底，这是一门关于可能性的艺术。”（注1） 比利时王国，布鲁塞尔。 就在一切意外发生的那一天，在所有人和媒体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在这件突发新闻通过报纸震惊全世界之前，格莱斯顿和俾斯麦的秘密会面就匆匆结束了。 他们甚至没有挑选一个正式的酒店或者场馆作为驻地，两国的团队竟然只是在一个火车车厢中就完成了全部的交流，并且在交流完毕之后，各自乘坐火车立刻离开了布鲁塞尔。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次会谈的结束和它的开始一样令人措手不及，另外即便到了此时，双方人员都没有对外公布会谈的内容和成果。 这让全世界的知情人士都陷入到无休止的猜测之中。 不少人猜测，也许英德两国正是因为没有谈拢，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表联合声明，但就像俾斯麦预料的那样，当会面发生之后，不论会面产生了哪样的结果，一些既有影响都已经造成。 譬如此时伦敦的媒体已经在加印明日的报纸，无数名政论作家都急急忙忙接到了相关的工作，面对一团迷雾般的会谈，他们有的是文章好做。 又譬如此时圣彼得堡的冬宫之中，亚历山大二世难得地发了一次脾气，这位一向以坚毅刚强的军人改革家形象示人的皇帝，当着亲卫队成员的面，爆了一晚上的粗口。 “陛下，我们该如何应对？”亲卫队长官奥斯亚单膝下跪问道。 亚历山大二世很想把一切的束缚与琐事抛开，不管不顾地带着军队立刻南下，抵达他梦寐以求的沙皇格勒…… 但他的理智却又不断的提醒他，奥匈帝国本就和俄国貌合神离，英法更是明目张胆地反对俄国南扩，如果德国此时又导向英国或者保持中立，那么俄国将丧失一切可能存在的机会。 那么就此罢手？老沙皇却又难以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如果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南下，有没有可能在英法德反应过来之前，造成某种既成事实……”老沙皇在既成事实这四个字上特意用重音强调了一遍。 “很困难，陛下，”奥斯亚的额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但我们或许可以在其他方面做出反制。” 波兰，华沙。 华沙这座城市距离俄国边境还有一段距离，但就气温来说却已经相差不远。 至少比此时的伦敦和开罗要更加严寒。 在一处繁忙的车站中，曼斯菲尔德·史密斯拎着一个皮箱，走到了售票窗口。 “您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窗口内的售票阿姨问道。 “亲爱的，可以帮我买一张前往圣彼得堡的车票吗？”史密斯用一口带着浓浓意大利口音的法语说道。 售票阿姨上下打量了史密斯一眼，确认对方是一个帅哥之后，“勉强”原谅了史密斯那有些不妥当的用词： “一张卧铺火车票，您打算用什么支付？” “法郎，法郎可以吗？”史密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语气问。 售票阿姨又仔细地打量了史密斯一眼，然后有些勉强地说道：“可以，我帮您兑换。” 说完，她接过史密斯递来的钱币，将它们塞到自己的钱包中，又从自己的钱包中取出几张马克来帮史密斯完成付款，最后她又将一张10马克和一张车票递给了史密斯： “你的找零和车票。” “谢谢您的帮助，”史密斯感激地说道。 离开售票窗口，史密斯向车站外的方向走去，他还需要等待大约3个小时，因此打算去车站外找个地方消磨时间。 他先是将车票折好放到钱包中，又把那张找零换来的马克拿在手上，马克的边缘依稀可以看见一小串字符，他按照约定好的解码方式，解开了字符背后的含义： “民意党人。”（注2） 伦敦，贝克街221b。 “约翰，我感觉我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夏洛克拿起一份档案对着狄仁杰说道。 “是什么？”狄仁杰好奇地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房间的窗户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立刻转头望去，就看见一直身材健硕的鸽子正站在窗外，身边还放着一个面包袋。 狄仁杰立刻打开窗户，让鸽子爱德华飞了进来。 “送信，送信。”鸽子叫到。 有过上一次经验，狄仁杰这次就轻车熟路了不少。 他打开面包袋，结果却看到了一封非常正常的信件摆在袋子当中。 “这……怎么突然变得正常了呢？”虽然有些疑惑，但狄仁杰还是先拿起信件查看起来： 【亲爱的约翰·华生，非常抱歉地通知您，由于协会紧急征调三阶超凡者，本月的学术聚会不得不全部取消，具体恢复时间将另行通知。】 【最好的祝福，斯塔布斯。】 注1:化用自俾斯麦名言-“政治是可能性的艺术”，另外也推荐《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这本书。 注2:民意党，俄帝国时期极端反对组织。 ps：曼斯菲尔德·史密斯的人物原型是英国历史上着名的同名同姓的情报官员，他曾在世界大战期间屡立功勋，喜欢在签署文件时以c作为自己的代号落款，因此也被称为c先生，同时也是007系列电影英国情报长官的人物原型。 又ps：最近第一个大情节要收尾了，所以我写的有些艰难…（泪了 第七十三章 抵达 “所有的三阶超凡者都被紧急征调？这个消息听上去可不太寻常。”狄仁杰微微皱眉，然后将手头的信纸递给夏洛克： “夏洛克，你怎么看？” 夏洛克没有马上回答，他接过信纸，微微扫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正悬浮在桌上看报纸的怀表： “弗朗西斯阁下，为什么您没有被紧急征调？” 弗朗西斯眼神依旧盯着报纸，画像上的头都没有转：“征调三阶关我一名四阶什么事？再说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有在忙？” “您确实在忙，您正忙着看报纸呢。”夏洛克用夸张地语气说道。 “呵呵，”弗朗西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用得意的语气说：“你们太小看一名第四阶的超凡者了，虽然此处的‘我’正在看报纸，但不代表别处的‘我’没有在做正事，实话告诉你们，就连紧急征调三阶超凡者这个命令，都是我签发的。 “当然，在我签发之前它首先需要经过贤者会议的表决。”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有格调的一件事，让那块小怀表说出来，怎么听着就突然有种不靠谱的感觉……】 夏洛克暗暗心想，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对弗朗西斯有什么偏见的。 “那您一定知道紧急征调的原因？”狄仁杰关切地问道。 “倒不是什么复杂的原因，”弗朗西斯耸耸肩，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们认为俄土冲突和英俄冲突有扩大的可能，尤其是考虑到英国已经和德国达成一定互信，常规战争的风险降低，那么超凡冲突的风险就会上升，因此必须以前做一些准备。” “等等，您是说，会有可能出现超凡者之间的冲突，甚至有可能是战争？”夏洛克有些惊讶地说道。 狄仁杰倒没有太意外，在了解超凡世界的一些基本信息后，他就推定这个世界的超凡势力和现实势力是互相交织在一起的，不同的势力与势力之间犬牙交错，一旦现实国度间爆发冲突，那么超凡者也很难置身事外。 “当然，不过到不了战争的程度，最多是小范围的火拼，毕竟冬宫的那位陛下可没有调动俄罗斯所有超凡者的威望和能力，而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的话，即便协会在战争中保持绝对中立，他们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弗朗西斯自信满满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夏洛克点点头。 “中立？”狄仁杰的关注点却是弗朗西斯话语中一个细节，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如果英俄之间真的爆发战争，协会会站在哪一边呢？”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了夏洛克的兴趣，他同样饶有兴致地看向弗朗西斯。 “唔，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弗朗西斯得意的情绪被打断，他挠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原则上协会不参与任何国家之间的战争与冲突，协会只会在冲突爆发之前努力降低战争的风险，可一旦战争爆发，协会就会保持中立，就像这一次虽然我们紧急征调了第三阶的超凡者们，但征调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保证万一发生超凡冲突，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平民，协会本身是不会参与到国家间的纷争中去的。 “但话又说回来，人都是有立场的，就好像我是英国人，一旦英国和俄国爆发冲突，我肯定会偏向英国，而贤者会议的25张座椅中，英法德三大国就占据了16张，其中我们英国单独就占有6张，这就会导致会议的决策有时候会有轻微的偏向，虽然因为协会本身价值观的原因，我们会克制这种偏向，但一些细微的照顾还是很难避免的。 “另外，协会还允许成员在战争期间‘暂时脱会’，这样他就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加入到他所支持的那一方，但同时，脱会期间他也不会得到协会任何形式的援护，甚至连他自己协会内的朋友，都应该尽量避免此时和他联系，否则很容易被协会视为‘连带性暂时脱会’。” “虽然很难说协会做到了完全公平，但就我自己看来，这已经比许多声称自己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国际组织要好的多了，”弗朗西斯自己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但狄仁杰反倒是觉得黄金黎明协会的规定已经是比较中立了的。 “总之，这个问题暂时还不需要我们操心，”夏洛克听完总结道，然后他戳了戳狄仁杰的胳膊肘： “我们还是应该先操心自己能操心的事情。” “你说的对，夏洛克，”狄仁杰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向了夏洛克手头的文件： “那么你究竟找到了什么线索呢？” 夏洛克有些得意地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文件： “1877年4月到1878年2月间，维多利亚陛下曾五次以退位相胁，向议会施压让其支持政府在俄土战争中反对俄国。 “当时主持内阁的正是迪斯雷利阁下，而反对党的党魁则是格莱斯顿先生。 “这就是线索，约翰。” 狄仁杰闻言豁然开朗，脑海中立刻像是有一条线一样，将皇室、保守党人、自由党人、皇冠、俄国这些碎片串联起来。 动机、主使者、目标、帮凶……一个案件里所有该具备的元素都渐渐清晰起来，但此时还唯有一件事情尚且笼罩在迷雾之中。 那就是，皇冠究竟要怎么使用，才能达到他们预想的目的呢？ 【皇冠的名字是迪哈尔亚，在僧伽罗语中，这是勇气的意思。】 狄仁杰的思绪中，再次回想起理查德的这句话。 “勇气？”狄仁杰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汇，忽然，他的脑海中像是有一道灵光闪过。 “夏洛克，你了解亚历山大二世吗？”狄仁杰转头看向夏洛克。 “什么？”夏洛克有些疑惑，但还是简单说了一下他记忆中关于那位老沙皇的信息。 “原来是这样，”狄仁杰笑着拍手道，“我们可以找迪斯雷利阁下约个时间谈谈心了。” 从格莱斯顿首相访问巴黎的第一天起，一个关于英皇皇冠的小道消息就开始在欧洲各大城市的地下市场蔓延。 这个消息最初以巴黎、柏林、维也纳和马德里为中心，随即向周遭的城市和国家传播，许多从事文物相关的黑市商人都声称自己见到过真正的皇冠，当然没有人能够拿出切实的证据，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些人借此机会大赚一笔。 于是在最初散播消息者的刻意推动下，伴随着想要借机发财的黑市商人们的推波助澜，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黑市交易潮，硬生生顶着英俄冲突这样巨大的政治压力诞生了。 而就在这样一场喧闹的投机风暴当中，真正的皇冠却跟随着秘密情报局高级情报专员史密斯先生，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了圣彼得堡。 第七十四章 活力与腐朽 从接到任务的第一刻起，曼斯菲尔德·史密斯就在思考，自己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完成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任务。 罗顿勋爵给他的提示只有“请善用勇气的力量”这七个字，这让最初的他感到一头雾水，不过随后华沙的工作人员传给他的消息补上了计划的中间环，这终于使得他勉强有了一个大致的思路，而眼下他则要亲自在圣彼得堡考察一番，确认整个计划的最后环节。 二月底的圣彼得堡异常的冷，这种寒冷是伦敦和开罗的冬天远远不能比拟的，幸运的是，史密斯是一位第二阶的超凡者，更幸运的是，他还是一名万门之门途径的超凡者。 对于万门之门途径的超凡者来说，他们首先要借助无数人的集体认知塑造出某种特定的意志与形象，然后再让自身不断模仿和靠近这种形象，从而获得相对应的能力，而史密斯先生靠近的形象被称为“便衣骑士”，是特工与间谍领域超凡者最常见的形象。 “便衣骑士”是传统“骑士精神”形象的变体，它赋予修习者适应力极强的体魄、灵活的运动能力、敏锐的观察能力、强大的武器使用技巧和易容、毒药等特殊技艺。 这些能力为史密斯的行动创造了一个机会。 这样想着，史密斯轻轻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一只手插入大衣的口袋中，另一只手则提着皮箱，在运河河堤上缓缓踱步。 寒风顺着格里博耶多夫运河在城市中呼啸而过，吹得河堤上的行人纷纷打起哆嗦，但史密斯却能承受住这样的严寒，强大的适应能力让他裸露在外的手掌也不会因此而被冻伤。 他就这样，在冷风中，一边行走，一边确认河堤附近的情况。 3月1日，白金汉郡，休恩登庄园。 迪斯雷利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他这些天越来越嗜睡了，他认为这是一种不好的征兆。 但他暂时没有心情在乎这个，或者说，在乎了也没有什么用，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可以逃脱死亡审判的人，但这里头并不包括他自己。 对于久病缠身的他来说，死亡是一件可以预见的事，或许是后天，或许是明天，又或许就是今天晚上…… 这很难断定，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医生，都说不出个准确的日期来，或许只有神才能知道每个人宿命的终点，但不管怎样说，只要他此刻还一息尚存，就依旧可以再努力做点什么——比如努力和自己叛逆的女儿多聊几句。 “你又来了，安格丽娜，”迪斯雷利的声音已经变得飘忽起来，单词与单词黏在了一起，发音不再清晰。 “嗯，我又来了。”安格丽娜的声音同样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很僵硬。 她把自己的小包放到桌上，今天她穿着一身绿色碎花长裙，外边套着一件白色呢大衣。 “你现在的情况应该不适合喝咖啡？”她看了一眼迪斯雷利手上的咖啡，平静地说。 “医生拦不了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老人，”迪斯雷利笑呵呵地说道，“更何况我现在每天就靠这些可爱的家伙们活着呢。” 安格丽娜沉默了几秒钟，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杯子中的红茶：“我有一款咖啡，对肠胃刺激小一些，过几天带给你。” “好啊，难得能收到你的礼物，”迪斯雷利再次笑道，“希望我能活着收到。” 安格丽娜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手上茶杯里的茶水，却在无声无息间，出现了微微的波澜。 随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安格丽娜小口小口地喝着茶，喝完茶后，她就起身离开了。 两人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其实迪斯雷利有想过，或许自己和女儿说一句软话，父女之间的关系就能缓和不少，但他始终放不下身为父亲与身为首相的威严。 他习惯了政治权术、利益交换，但却忘记了怎样和自己所爱的人沟通。 【所有的人际关系本质上都是利益关系。】 他以前一直这样认为，但现在，他慢慢开始不完全相信这句话了。 “迪斯雷利阁下，有访客找您。”女佣人的声音打断了迪斯雷利的思绪。 “哦，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迪斯雷利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上次那两位侦探先生。” 3月1日，圣彼得堡。 亚历山大二世坐在马车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打算在今天于帝国枢密院签署法令，宣布改组国家委员会，启动俄罗斯君主立宪的改革进程，但今天早上他将这个决定说出的时候，却遭到了所有皇室成员的反对。 随后他召集亲信大臣前往冬宫举行秘密会议，会议上他再次宣布了这个决定，这次的结果相对好一些，有半数多的亲信大臣选择支持，可这些支持的大臣清一色都是小贵族、资产阶级和学者的代表，而所有大贵族出身的大臣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这让他颇为失望，他本以为经过自己多年的努力，会有一些大贵族基于对他的信任而选择追随他的决定，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从天真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不过，即便情况如此恶劣，老沙皇依旧决定强行推进改革，他相信没有哪个改革是轻松的，他一生中也无数次做过这种“一意孤行”的决定，但最后的结果大都是是好的。 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也必须没有意外，因为俄罗斯帝国这座腐朽的大厦已经快要走到它的极限，如果不进行改革，要不了多少年，大厦就会轰然倒塌。 第七十五章 皇帝 白金汉郡，休恩登庄园。 “事实上，我没有想到你们会来拜访我，”迪斯雷利示意狄仁杰和夏洛克坐下，不过他此时的视力很差，因此在同人对视的时候，老给人一种不断打量的感觉。 “麦考夫确实给了封口费，但却又不太够诚意。”夏洛克咧嘴笑笑。 “那你们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迪斯雷利同样微笑着说。 “那就没有必要了，毕竟我们已经知道，事情的关键在您，而不是在麦考夫先生身上。”狄仁杰接过佣人递来的红茶，也是一脸笑眯眯地说着话：“而且我们也不是为了利益而来，就我个人来说，驱使我前来的，主要还是责任感和好奇心，至于夏洛克嘛……” 狄仁杰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夏洛克，对方立马接过话头说道： “我一方面是看见一个案子就忍不住一探究竟的念头，另一方面则是单纯地不想让麦考夫的谋划顺风顺水。” “哈哈，夏洛克，你和麦考夫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一对兄弟了。”迪斯雷利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但那笑声瞬间牵动了他的上呼吸道，本就患上支气管炎的他顿时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抱歉，或许我们不应该同您开玩笑的。”狄仁杰有些关切地问道，他自己经历过这种身体老去百病缠身的感觉，因此对迪斯雷利的状况能够感同身受。 “没事没事，”迪斯雷利稍稍缓过来一些，摆摆手道：“说回正题。” 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然后看向两人：“你们猜测是我，有什么证据吗？” 于是狄仁杰和夏洛克两人简单复述了一遍他们最近的行动和获得的线索，听完讲述后，迪斯雷利毫不吝啬地鼓起掌来： “非常精彩， “如果我再年轻30岁，不，20岁，我肯定会加入到你们中去，只可惜我现在已经太老了。 “你们所说内容，我大致上可以承认，毕竟我已经要死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至于现在嘛，我正在等一个电话，你们要陪我这个老人家一起等吗？” 圣彼得堡，格里博耶多夫运河。 运河的东侧是米哈伊洛夫斯基花园，它曾是瑞典贵族的庄园和狩猎场的一部分，但在1700年代初俄国人征服该地区期间将其俘获后，它成为皇家庄园的一部分，并由彼得大帝授予他的妻子凯瑟琳为她的宫殿。 后来花园的所有权几经更易，此时上边的建筑和园林都和最初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尤其是1817年进行的大规模翻修，在建筑师卡洛·罗西的建议下，花园采用了十八世纪风靡国际的英国园林风格和技法。 这为史密斯的行动创造了便利。 熟悉英式园林设计的史密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花园内预留的圆形地下水管道。 这种管道设计的最初目的是为了连接花园的池塘、喷泉以及城堡的供水系统，这使得流通其中的水都是非常干净的清水。 当然这一点对史密斯来说没有意义，因为在这个天气，圣彼得堡一切的室外水都已经变成了坚固的寒冰。 寒冰占据了管道二分之一的空间，仅仅留下一个半圆形的通道，可以供史密斯使用，好在他并不需要在里边进行多剧烈的活动。 史密斯蹲下身，先将皮箱推到管道内部，然后在自己背上垫上一张防水的皮革，面朝天空，手脚并用，将自己也拉到管道内部。 管道内漆黑一片，除了入口处还有细微的光亮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不重要，他只管顶着皮箱向更深处滑行即可。 等他滑行到连入口处的光亮都快要看不见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呼，呼。” 他喘了几口粗气，显然刚刚那一番动作对他来说也算不上容易，不过第二阶的“便衣骑士”终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只是简单地深呼吸了几下，他就又恢复了精力。 接着他双手向头顶伸去，在皮箱上摸索了一阵，找到扣子后将它们都打开，皮箱随之开启，一顶皇冠出现在漆黑的地下水管道中。 史密斯舔了舔嘴唇，压下内心的躁动不安，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皇冠从半开着的皮箱内取了出来，最后轻轻地戴到了自己头上。 接下来，就是见证“勇气”的时刻了。 例行巡视完军队，载着亚历山大二世的马车终于朝冬宫的方向驶去。 沙皇的依仗和护卫队伍非常庞大，当他们行经格里博耶多夫运河的时候，运河河堤上的行人都纷纷避让到两边。 格里博耶多夫运河河堤是圣彼得堡的交通要道，因此虽然天气寒冷，但此时河堤的两侧还是有些拥挤，尤其是在皇帝仪仗霸占了河堤中间区域的情况下，这种拥挤就更加明显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老沙皇无关，他此刻脑子里盘旋着的依旧还是立宪改革的事情，与这样一件要紧事相比，这些天在外交上的挫折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在老沙皇正为国事忧心忡忡的时候，马车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奥斯亚？”亚历山大二世立刻唤来自己亲卫队的长官询问，然而，他并未能等到奥斯亚的回复。 “轰隆，”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马匹的哀鸣和人群的惊叫，瞬间传递到车厢之中。 马车被震得剧烈摇晃，亚历山大二世顿时明白，自己又遇刺了。 不过他并不惊慌，反倒格外沉着勇敢。 因为一生经历过上百次刺杀，这种程度的威胁还不被他放在眼中，所以此刻他的勇敢显然是合理的。 老沙皇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端坐在马车上，等待着自己的卫队将刺客拿下。 他可是皇帝，他这样想着。 “陛下，刺客已经被拿下，你没事？”奥斯亚的声音传来，亲卫队长官没有辜负老沙皇的信任，仅仅只用了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控制了局面。 “当然没事，奥斯亚，你做的很好。”老沙皇语气轻松地说道，同时站起身，走到了马车外。 “您最好在车厢内，这样比较安全。”奥斯亚试图阻拦亚历山大二世。 “没什么大不了的，奥斯亚，”老沙皇看见他的马车夫此时正倒在血泊中，拉车的马匹也都奄奄一息，四周还有一些平民和士兵同样受了伤。 远处几名卫兵正死死地把一个男子按在地上。 于是老沙皇推开亲卫队长的手臂，勇敢而坚定地走到人群中间。 他可是皇帝，他这样想着。 “咳咳，”老沙皇轻轻咳嗽两声，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圈： “他们，都为皇室而死。我代表帝国皇室，对他们……” 嗖！ 老沙皇安慰人心的话语尚未说完便卡在了喉咙之中。 远处的慌乱的人潮中，竟然再次投掷出一枚炸弹。 炸弹在空气中滑出一道弧线，在所有人惊恐、震惊、不安的目光中，落在了老沙皇的身边。 老沙皇的眼睛里透露出近乎实质般的错愕。 他可是皇帝，他这样想着。 “轰。” 第七十六章 迪斯雷利的故事 白金汉郡，休恩登庄园。 “叮铃铃，” 电话铃声像是警笛一般，击碎了空气中的沉默。 “喂，我是迪斯雷利。” 老人伸出手，接过电话，简单的嗯啊几声后，就将电话挂断了。 随后，他的脸上出现了混杂着释然、惆怅乃至于落寞的神色。 “您没有收到想要的结果吗？”狄仁杰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我收到了预期中的结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太高兴。”迪斯雷利长叹一声，缓缓开口说道。 “或许是因为您并不真正认可自己的眼下的行为？” “有一部分原因，算了，我不想多说这些，至少从结果上看，这件事情应该会给帝国带来许多好处。”迪斯雷利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微笑。 “可以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夏洛克跃跃欲试地问，他想知道最终的结果与他和狄仁杰的推论是否一致。 “当然可以，”迪斯雷利坦然地说：“让我来想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对了，你们都踏入了超凡世界，那么应该都对万门之门途径有所了解？” “当然，”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万门之门途径是极为特殊的，这个途径不仅无法带来生命本质的改变，其高阶超凡者相较于其他途径更是显得脆弱无比，除了少数修炼‘骑士’相关形象的超凡者外，几乎所有万门之门途径的超凡者，就算抵达第四阶，他们的肉身相较于刀枪子弹这些世俗的武器，都显得脆弱。 “各个国家的皇帝、国王乃至总统、首相，大多是万门之门途径的超凡者，而在他们之中，即便是最为强大的帝王，也不过是第四阶的超凡者，这就成为了整个计划的基础。” 迪斯雷利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当然，基础只是基础，它从古至今都存在；而想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做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那就还需要一个契机。 “巧的是，三个月前，这个契机出现了。 “那时候，我手下的情报人员，意外地收到了一条来自俄罗斯帝国上层的信件，对方自称‘彼得’，并声称他可以提供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每天的行踪路线。 “我的人最初并不相信，但那个信件上盖有俄罗斯帝国枢密院的印章，极为逼真，因此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我还是让手下试探性地联系了一下对方。 “那名叫做彼得的人非常富有诚意，发现我们有所担忧后，给我们提供了好几次亚历山大二世的保密程度较高的行程，经过确认后，这些行程都真实无误，这让我们对他们建立了一定的信任。 “于是我们打算进行更深一步的合作，可由于之前通信往来太过密切，秘密联络最终还是被俄国内务部密探局的密探盯上了。 “可怜的达克利，”迪斯雷利说着，有些难过地闭了闭眼睛。 “达克利是你的人？”狄仁杰和夏洛克有些震惊地看着迪斯雷利：“所以那封密信其实是写给您的？可为什么抬头是‘首相’，您已经卸任了呀？” “现任首相确实是格莱斯顿，”迪斯雷利的神情恢复平静，“可是你们不要忘了，在我之前，首相只是个非官方的称呼，直到我在柏林会议中以首相之名签署协议，这个名称才真正意义上得到了国内国际的共同认可。 “所以，用首相指代我，并没有什么问题。” “结果您不仅用这件事让格莱斯顿背了黑锅，甚至还让他心甘情愿地同你做出让步……”狄仁杰感慨道，心中默默替格莱斯顿先生难过了三秒钟。 “他一开始确实蒙在鼓里，不过后面还是猜到了一星半点，但到了那个时候，他除了顺水推舟以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毕竟这件事情，最后的好处还是会落在本届内阁上。” 迪斯雷利有些开心地说道，显然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能够让格莱斯顿这个老对手吃点亏，他都还是非常开心的： “说回正题，达克利意外死亡打乱了我的布局，好在有格莱斯顿先生的帮助，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首相通俄案件吸引走了，而为了换取我和保守党的合作，他亲自登门，为我们提供了来自秘密情报局的助力，一名非常出色的特工，叫做曼斯菲尔德·史密斯。 “帝国不可能直接参与对他国领袖的暗杀，这是破坏规则的，但如果手段高妙一点，叫人发现不了任何痕迹，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一试。在这样的想法下，我突然想到了陛下的皇冠，呵呵，要知道勇气可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用对了地方的情况下。 “于是我们一方面继续保持和‘彼得’的联系，另一方面则暗中物色俄国国内的极端分子，打算借他们的手完成我们的计划。多亏了亚历山大二世的改革，俄国有的是想要刺杀他的人，所以我们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潜在的合作对象——民意党人，不过我们并没有直接联络他们，这样很容易暴露，我们只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便利而已。” “而之后，你们只需要用一场案件，让皇冠名正言顺地消失在伦敦，再让早已经准备好的人手，带着皇冠前往圣彼得堡……”夏洛克摸着下巴思索道。 “同时你们还在国际上闹出大动静，不仅摆出一副政府正大张旗鼓寻找皇冠的姿态，还潜移默化地引导各国间的冲突，制造话题吸引所有国家的目光，以达成浑水摸鱼的目的。”狄仁杰总结道。 “没错，就是这样，最后我们只需要等上几个月，在一切都风平浪静后，宣布我们的人成功夺回了皇冠，故事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迪斯雷利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就是这两个月所有风波背后的真相。” 第七十七章 最后的致意（上） “格莱斯顿是第一个察觉到计划的人，他太了解我了；麦考夫是第二个，他不仅是个聪明人，还拥有帝国的情报机关作为耳目；至于你们则是第三个。”迪斯雷利的话语中，有些许唏嘘，又有些许欣赏。 “但坦白说，我们的推理虽然走向了正确的方向，可距离那些真实的细节，还有着不小的差距，您又为什么要这样干脆地同我们和盘托出呢？”狄仁杰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但他依旧还是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大概是出于一种炫耀的心态，”迪斯雷利微微挑眉说道：“我必须承认，你们是我见过最为出色的年轻人，因此在得知计划终于成功之后，我就忍不住和你们分享了。 “当然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如果我尚且年轻，我肯定会死死地保守这个秘密，但我如今已半只脚踏入墓地，就不想再顾忌这么多了。” “原来如此，”迪斯雷利的回答和狄仁杰预想的一致，不过他还是真诚地说：“感谢您的解答，以及方才的一切，这确实解开了我和夏洛克的许多疑惑。” “不必客气，不过我倒是想问一下，你们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呢？”迪斯雷利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他显然对两人的回答有些在意。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对于我来说，这件事情已经超过了犯罪的范畴。”夏洛克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想，从一个英国人的角度出发，我没有反对您的立场；但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我并不赞成这种刺杀行为。”狄仁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迪斯雷利听完两人的想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稍稍沉默了片刻，他才再次开口：“你们说的很对，刺杀并不是一个好手段，不过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即便它铸就的可能是个错误，但它依旧结束了。” “所以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之后的事情，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很欣赏你们，可惜我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不过相信你们在麦考夫的帮助下，同样会有着不错的发展；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送给你们一件礼物。”迪斯雷利说着，从怀中取出两枚刻有一名儒雅男子头像的特殊金币。 “这是我的一名好友赠送给我的两枚纪念币，它们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同任何人、任何物进行‘交换’，交换的对象也不受限制，可以是某件物品，也可以是一个念头、一个规则、一个机会，交换的上限是第四阶，我认为它们或许可以在未来，当你们遭遇危机的时候，给你提供一定的帮助。” 迪斯雷利说完，伸出手，将两枚金币递给狄仁杰和夏洛克，但两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请不要推辞，就当是我为大英帝国的未来做的最后一笔投资。”迪斯雷利露出释然的微笑。 ----------------- 1881年3月1日，俄罗斯帝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遇刺死亡的消息，像海啸一般席卷过欧洲大地，其余波又宛若风暴吹向世界各地，将各国政要的心袭扰得七上八下。 在这场史诗级的政治剧变中，原本紧绷着弦的欧洲局势，像是拍击在悬崖上的浪潮，起初声势浩大，但到了结束的时候，又如梦幻泡影似的纷飞破碎，此时回首望去，竟有一种之前的风声鹤唳，都不过是一场巨大幻梦般的荒诞感。 但所有人又真实地知道，这一切都曾经切切实实地发生过，就好像沙皇的死一样，已经成为了某种既定的事实，而基于这样的事实所产生的政治影响，也在一片慌乱却又沉寂的国际政治舞台上潜移默化地发生着。 对于俄国人来说，老沙皇死去所遗留的权力真空将由新沙皇继承，但年轻的沙皇是否会继续他父亲的改革，此时只有神灵知晓； 对于奥斯曼人来说，原本紧张的俄土边界获得了喘息之机，俄国的黑海集团军和高加索集团军都缩回了自己的拳头。 对于法国人来说，他们暂时不用再担心俄国人的南扩，共和国依旧可以对欧洲局势作壁上观。 对于德国人来说，俄罗斯帝国这个不省心的“盟友”的野心被短暂地扼制了，这让俾斯麦再一次维持住了他想要的平稳局势，虽然这份平稳来得格外酷烈。 而对于大英帝国来说，不论是首相、内阁亦或是皇室，终于可以舒心地睡上一个好觉了。 不过这些暂时都和居住在贝克街221b的狄仁杰和夏洛克没有关系，在拜访完迪斯雷利后，两人回到家中，又过起了曾经那富有节奏和规律的平淡生活。 “咕噜噜，”刚刚烧开的热水倒入茶杯，一片片精致小巧的红茶叶子漂浮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像是这个时代人生的缩影一般。 拿一个铁制滤网，将这茶水分离，狄仁杰有些惬意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稍微凉一些后，他眯起眼睛喝了一小口。 “呼，”他舒适地吐出一口热气，冬日暖茶，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悠闲了。 自从皇冠案发生之后，案子一件接着一件，真相一层裹着一层，说起来他也是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毫无心理负担的下午茶时光了。 对于狄仁杰来说，这次的案件并没有让他收获与他实力息息相关的造化辉光，不过他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毕竟不管以多么苛刻的标准去看，他的晋升速度都还是太过优秀了一些。 再加上超凡第二阶晋升第三阶本就是水磨的功夫，第三阶登上第四阶又需要找到自己的道路，因此狄仁杰认为自己还可以稍微再缓一缓，先好好在现有的层次上打磨一下，把地基夯实，再去考虑晋升的问题。 要知道，直到今天为止，他都还没有把自己当下真名之言所赋予的能力吃透，说来说去目前他可以充分掌握的也就一条“跨越时空的旅客”，对于后两条真名之言，说他一知半解都算是褒奖了。 但在超凡层面之外，这次的皇冠案却给狄仁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收获。 首先是麦考夫给他的封口费，虽然并没有起到任何封口的作用，但狄仁杰也没有让麦考夫“食言”的打算，毕竟麦考夫给他提供的可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还同时给了他一个了解这方世界、介入这方世界的窗口。 另外，可能是受夏洛克的影响，不知不觉中狄仁杰发现，自己竟然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薅起麦考夫的羊毛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其次，狄仁杰和夏洛克还共同收获了领路（bao biao）人一枚，当然，怀表状态的弗朗西斯估计并非那位贤者的本体，肯定无法发挥一名贤者的真实实力，但狄仁杰估计，弗朗西斯牌怀表的实力大概介于第四阶和第三阶之间，这对尚且还算超凡世界萌新的两人来说，已经非常够用了。 最后，他和夏洛克各自收获了一枚可以保命用的金币，迪斯雷利既然宣称金币拥有第四阶的力量，那想来在必要的时候，这枚小心的金币，估计可以发挥出超越弗朗西斯的作用，而更重要的是，怀表只有一个，而且不太好带（带娃的带），金币却可以一人一枚随身携带，简直不要太方便。 总之，对于狄仁杰和夏洛克来说，这起案件让他们收获颇丰。 “夏洛克，约翰，快来尝尝刚刚出炉的南瓜派。”哈德森太太的话语打断了狄仁杰的思绪，他放下茶杯，正准备回复，就听见急匆匆从卧室出来的夏洛克大声喊道： “亲爱的哈德森太太，快让我先尝一块，约翰可是个大胃王。” 【大胃王？】狄仁杰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拍了拍，表示并没有看到前世熟悉的景象。 于是他哑然失笑，迈开脚步向楼下追去：“夏洛克，侦探是要讲证据的！” 第七十八章 最后的致意（中） 圣彼得堡，米哈伊洛夫斯基花园。 被冰雪覆盖花园中，出现一个缓慢挪动的物体。 史密斯一只手托着行李箱，一只手抵着管道，双脚露在管道外边，在雪地上不断地摩擦，这让他的身体一点一点从地下水管道中挪移了出来。 等到身体完全暴露在阳光中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冰渣子，将背上的防水皮革取下收好。 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史密斯抬眼看了悬挂天空的太阳。 距离他藏入这处地下水道，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时间，幸运的是，借刀杀人的计划得到了完美的执行，俄罗斯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民意党人的搜捕上，漏掉了他这位重要的黑手。 这是好事，史密斯露出一个微笑，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放松的时候，他仍旧需要小心地离开圣彼得堡，然后回到伦敦，去获得属于他的位置。 秘密情报局助理局长的位置。 ----------------- 阿尔及利亚，阿尔及尔。 罗顿勋爵戴着太阳镜，穿着休闲的棕黄色裤子，上衣则是淡黄色的针织衫，脖子上盘着一条深棕色的围巾，手中拿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惬意又悠闲地行走在铺满细白沙粒的海滩上。 【说起来，今天是几月几号了？】罗顿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时不时瞥向地中海的方向。 休假的日子确实舒心，不得不说，他甚至有些喜欢上这座城市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流连于此，因为伦敦，这座梦想与希望交织，罪恶与秩序并存的城市，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几只海鸥从远处飞过，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艘正向着此处行进的蒸汽船。 “我就说，感觉有什么事情忘记了，”罗顿自言自语道，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醒目的微笑： “原来今天就是回伦敦的日子。” 他把杯中的威士忌一口饮尽。 ----------------- 柏林，德意志帝国宰相府。 俾斯麦拄着手杖，在自己的办公厅内缓缓踱步，外交办公厅国务秘书巴泽尔则满脸乖巧地立在门边等候。 在房间内走了几圈后，俾斯麦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亚历山大二世的死亡，我们没有办法确认英国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就我个人对迪斯雷利的了解，即便他没有亲自动手，也必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俾斯麦颇为严肃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巴泽尔小心地问。 “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但我们也必须注意到，在过去十几年，我们把太多的精力花在欧洲大陆上，这让我们对英国的了解太少了，尤其是在关键情报上，我们就好像是个瞎子，这样的情形绝对不可以继续。”俾斯麦转了个身，面向巴泽尔： “去通知铁血卫国军，我希望接下来的十年，他们能够将情报活动的重心转移到伦敦，一年之内，我要看到他们的成果。” “好的，谨遵您的意志，宰相阁下。”巴泽尔连忙点头：“不过您希望由谁来负责建立伦敦的情报网络呢？” 俾斯麦微微皱眉，但他没有思考太久，一个名字就脱口而出： “腓特烈，我要让他来负责这个任务。” ----------------- 圣彼得堡，内务部。 前任沙皇亲卫队长官奥斯亚奄奄一息地躺在审讯室的地板上。 他浑身湿透，这在寒冷的圣彼得堡足够致命，更何况此时他的身上布满血痕，这是各种刑具造成结果。 但他不愧是一名第三阶的“皇家骑士”，即便是如此沉重的伤势，他依旧可以支撑住。 “我不想怀疑你的，奥斯亚，”帝国内务部部长谢尔盖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他缓缓蹲了下来，一只手把奥斯亚贴在地板上的脸扶正： “但是排查完所有人后，我只能怀疑你了。 “要知道，对于沙皇陛下的行踪，连我都没办法做到像你那样的清楚。” 奥斯亚冷漠地注视着谢尔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与漠视。 谢尔盖露出一个微笑，他用手轻轻拍打着奥斯亚白皙的面庞，就好像是一位叔叔正亲切地和自己的侄子说着家常一般： “其实你现在坦不坦白都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在你的住所找到了足够多的证据。” 谢尔盖说完这句话，继续观察着奥斯亚的反应，但奥斯亚的眼神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没有一点拨动。 “看来你并不相信我找到了证据，”谢尔盖轻声笑着，然后他低下头，缓缓靠近奥斯亚的耳朵，用非常细微的声音，在奥斯亚的耳边说道： “不得不说，你藏东西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亲爱的‘彼得’先生。” ----------------- 伦敦，摄政公园。 麦考夫接过助理杰妮递来的预算表，简单地扫视了几眼，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您这就同意了？” 杰妮本来以为自己的预算会被打回来再修改好几遍，没有想到一向挑剔的麦考夫竟然没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见，这甚至让她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当然，你制作的这一份预算非常宽裕，而这正是我，也是这个即将组建的新部门所需要的。”麦考夫用钢笔的尾端轻轻敲击了两下木质桌面，语气轻松地说： “话说回来，这种大手大脚花钱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感谢迪斯雷利先生和格莱斯顿先生的慷慨。” “我明白了先生，”杰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亚历山大二世已经不在了，俄罗斯人想必短时间内没有什么精力来关注伦敦，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有这么大手笔投入新部门的必要吗？” “哦，聪明的杰妮女士，”麦考夫抬眼，用一种十分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助理：“你不会真的认为这个部门的组建是为了对付俄国人和普通的犯罪分子？” “您难道另有深意？” “你没有感觉到吗？杰妮女士。”麦考夫微微摇头道： “在帝国的中心，一直存在着一只隐秘的大手，他暗中拨弄着局势，但却行踪隐秘，即便是保密局都难以抓到他们的尾巴。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除了这个隐秘的势力以外，亲爱的杰妮女士，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东风从未停止过吹拂，这股风很冷，当它吹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凋谢，不过聪明的人会提前做好准备，在那阵冷风刮过之后，在这个多变的时代，成为某个不变的刻度。杰妮女士，希望风暴之后，我们依旧可以屹立在这片国土之上，而我们脚下的这片国土，会更加纯洁、美好、阳光。”（注1） 注1：改编自《福尔摩斯探案集》之《最后的致意》。 第七十九章 最后的致意（下） 白金汉郡，休恩登庄园。 迪斯雷利有些吃力地从床上直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乔纳森。 乔纳森担忧地看着父亲，他的眼睛里有着微微的泪光。 “不必这样看着我，乔纳森，”迪斯雷利的声音就好像是破旧风箱内挤出的粗陋风声，沙哑而刺耳： “世上没有什么可以真正永恒，人生从来都是独行的。” “我明白的，父亲，”乔纳森给迪斯雷利递过去一杯温水，然后沉默不言。 “等我走后，你要照顾好你妹妹，她其实是个很聪明善良的孩子，这些年是我一直亏欠她，”迪斯雷利小心地喝了一口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是喝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有可能带来痛苦： “唯一幸运的是，她虽然和我并不亲近，但至少还愿意和你说说心里话。” “我一定会照顾好安格丽娜的，父亲，这一点就算您不吩咐，我也会做到。”乔纳森语气坚定地说。 迪斯雷利缓缓抬眉，看着自己那早已步入中年的儿子，眼中闪过复杂且欣慰的神色： “乔纳森，原来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是个真正的绅士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迪斯雷利将视线从自己儿子的身上移走，看向卧室的窗外。 冬天的景色算不上迷人，甚至此时还显得有些萧瑟，不过终究是已经到了3月时分，在那骨瘦如柴的林木间，在那枯黄干瘪的草地里，依稀可以发现属于春天的嫩绿。 “扶我起来，” 乔纳森虽然不明白迪斯雷利的意图，但他依旧认真地执行了父亲的命令，在乔纳森的帮助下，迪斯雷利缓慢踱步到了书桌边上。 坐好后，迪斯雷利颤颤巍巍地从抽屉中取出三张信纸，他要利用最后的时间，给三个人各留一封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罗顿勋爵的： 【你自由了，亲爱的蒙蒂。】 迪斯雷利在信件的开头这样写道。 【感谢这些年以来你无微不至的照顾，能拥有你这样的学生，我真的很开心。】 【但也正是因此，我最后还是想给你留下几句忠告。】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暗地里经营着一个庞大的势力，这个势力借助着保守党和其他人的权柄，悄无声息地隐藏在伦敦这座城市的阴影中，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我同样也知道，除了接受我的庇护以外，在你的身后，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另外两方大势力的影子。】 【不过，在刀尖舞蹈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上位者的慷慨绝不是只讲付出不求回报的慈善事业。】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尽快收手，找一个安静的、远离一切风波的地方，享受着你的财富，快乐而幸福地度过一生。】 给罗顿勋爵的信件到此为止，迪斯雷利将信纸折好，放置在一个信封中封好，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乔纳森： “把这封信转交给你蒙蒂叔叔，再之后你就离他远一些，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回到印度去，以你的身份和我遗留下的政治遗产，谋取一个专员的位置轻而易举。” “好的，父亲，不过为什么要离蒙蒂叔叔远一些？”乔纳森眉头紧皱，有些不解。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你只需要记住，蒙蒂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而他所牵扯的人和事，甚至比他本人更加危险，这不是你可以掺和的领域，如果你想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安格丽娜的话，等我的葬礼完毕之后，就尽快离开伦敦。”迪斯雷利语气极为郑重地说道，这样的态度让乔纳森心头一凛，于是他连忙点头答应。 “安格丽娜应该不会愿意和你一起去印度，不过她一直渴望能够环游世界，我给她留了一笔钱，以她的名义存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银行中，你到时候劝告一下她，就让她带着这笔钱，离开伦敦这块是非之地。” 迪斯雷利说完，又低下头，抽出第二张信纸，继续在信纸上书写起来。 第二封信是写给维多利亚陛下的： 【至高的、荣耀的维多利亚陛下，您谦卑的仆人迪斯雷利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我还想在您的御座前服侍更久的时间，但圣神在上，我已经感受到了天国对我的召唤。】 【我想我已时日无多。】 【感谢一直以来您对我的信任与支持，如果没有您的助力，我任期内的许多成就都根本无法达成。】 【但亲爱的女皇陛下，在最后的时光里，我却还想劝慰您几句。】 【格莱斯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虽然我对他有着颇多讥讽，但不得不承认，在大不列颠的政坛中，他是最出色的那一类人。】 【如果您试图在他的任期内恢复部分皇室的权柄，恕我直言，这恐怕非常困难，更是有可能会激起皇室和内阁的全面对抗，如果这样的矛盾暴露到公众面前，甚至有可能会引发公众对皇室的不满，这对帝国皇室来说，非常不利。】 【另外您依靠的那支力量，虽然强大，但却并不忠诚，而且，伴随着您越发偏向他们，内阁就有可能越发偏向黄金黎明，这同样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就好像大英帝国一直努力保持着欧洲大陆的均势一样，我们也需要保持在超凡世界中的平衡，只有在亚弗利多、坎特伯雷圣座以及不眠之地之间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帝国政府才可以拥有超然地位，让各方超凡者都为我们所用。】 迪斯雷利写到此处，又添加了几句奉承和赞颂的话语，然后才将这封信同样折好塞到信封当中。 “这一封交给女皇陛下。” 说完，他又立刻摊开第三张纸，这最后的一封信，他留给他的女儿： 【亲爱的安格丽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很抱歉，在之前的二十年里，我没有好好地陪你长大。】 【没有人天生会做父亲，但这并非是借口，因为即便是在那些表现不佳的父亲当中，我恐怕都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对不起，安格丽娜，我错过了你10岁、11岁、12岁、15岁、17岁甚至18岁的生日；】 【对不起，安格丽娜，我错过了你亲爱的母亲、我最珍爱的妻子的最后一面。】 【对不起，安格丽娜，我一直都没有当面和你好好道过歉。】 【我原本以为说出这句话很难，但写到这里，我才发现，其实道歉没有那么困难。】 【可惜我还是没有当面和你道歉的勇气，请原谅一位父亲那可怜的自尊。】 写到这里，迪斯雷利的笔微微悬停了几秒，然后他放下笔，将信纸盖在桌面上，缓慢转头对乔纳森说： “就写到这里，你帮我把那两封信转交一下，给安格丽娜的这一封就先放在桌上，我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结尾。” ----------------- 第二天下午，安格丽娜带着一罐咖啡回到休恩登庄园。 “先生已经睡下了，”乔纳森出门送信，一名女佣接待了安格丽娜。 安格丽娜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入父亲的房间。 她望着父亲躺在床上的身影，将咖啡罐放到桌上，正准备给父亲泡一杯，却意外地发现桌面上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 她轻轻拿起信封，猜测这可能是父亲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提前为她留的话语，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眼下打开恐怕不合适。 这样想着，她就将信封放回桌上，但似乎是因为匆忙，这封信并未封口，这又引起了她的好奇。 【就看一眼？】 她难忍心中的好奇，再次把手伸向信封。 随即，一张信纸展露在她面前。 安格丽娜的目光落在信纸上， 不知不觉间，她一行一行、一字一句地看到了末尾。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眸中浮现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在信的末尾，她的父亲这样写到： 【无论幸福与否，我们作为父女的这段时光，都不可避免地来到了终点。】 【在这最后的时刻，安格丽娜，我，本杰明·迪斯雷利，作为你的父亲，想要对你说： “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热烈的、骄傲的、抬头挺胸的，走在任何你想要走的路上，灿烂地、不留遗憾地活着。虽然这句鼓励来得有些晚了，但请不要忘记，你一直都是父亲的骄傲。”】 【最后的致意，永远爱你的本杰明·迪斯雷利。】 ----------------- 安格丽娜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当她来到庄园的时候，迪斯雷利就已经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离开这片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 安格丽娜已经记不得读完信后，她是怎样发现父亲的离世，又是怎样离开父亲的卧房。 她只记得在最后的时刻，她有握过父亲尚存余温的手。 她还记得握手的那一刻，窗外的天空很高很远，很远很阔。 （本卷完） 第一章 狄大人：我变强了，也变富了！ 伦敦，苏格兰场。 一间审讯室的门被粗鲁地推开。 “拉格伦夫人。”雷斯垂德警司从审讯室外走了进来。 拉格伦夫人此时衣着还算整洁，但双目无神，精神萎靡，显然这样的监禁对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来说伤害不小。 此时见到有人进来叫自己的名字，拉格伦夫人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希冀的神采。 “怎么了长官？是我可以出去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你可以出去了。” “真的吗？我可以出去了！”拉格伦夫人瞬间恢复了精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是的，”雷斯垂德有些怜悯地看了眼前的老太太一眼，然后继续说道： “但这是看在您年事已高的份上，女皇陛下为您下了特赦令；而您的家族，则必须为这次皇冠遗失案件付出代价，不仅将面临剥夺头衔以及一切荣誉的惩罚，还将处以一笔金额巨大的罚金。” “什么？皇冠遗失案？这和我没有关系啊？这是冤枉！是栽赃！是污蔑！”拉格伦夫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尖叫道。 “证据确凿，拉格伦夫人，警方在阁楼内找到了带有你指纹的炸药残骸” ----------------- 贝克街221b。 客厅之中闪现出一道金黄色的光，一开始十分明亮，但随后又迅速黯淡，虽然不至于完全消失，可确实是到了肉眼难辨的地步。 “这样就行了吗？”狄仁杰拿着一个玻璃瓶，向悬浮在空中的怀表阁下请教道。 “当然，放心好了，这些瓶子都是经过协会检验的，在亚弗利多拥有一个专门的鉴定部门，就是为了防止残次的炼金产品流入市场。你这个瓶子就是经过他们的检验的合格品，虽然价格会贵上半成左右，但质量绝对值得信赖。”弗朗西斯悬浮在空气中，非常有耐心地教导着。 他的话让狄仁杰放下心来，于是他又按照方才的步骤，重新做了两次。 一眨眼功夫，客厅内再次闪过两道金光，又有两瓶升华余辉新鲜出炉。 夏洛克此时在一旁假装自己正看着报纸，但其实他的眼睛一直在朝狄仁杰和弗朗西斯这边偷瞄。 此时见到三个瓶子内都已经盛放了金色辉光，他便有些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咳咳，”夏洛克轻轻咳嗽了两嗓子，状似无意地说道：“这就是我们踏入超凡的时候使用的升华余辉吗？” “是的，你说的没错。”狄仁杰回应道，眼神则没有离开过眼前的玻璃瓶。 “价值很高吗？”不知不觉间，夏洛克已经凑到了一人一表的边上。 “把你的手拿开，”弗朗西斯有些不满地对夏洛克说道：“很珍贵的。” “我之前不也用过吗？”夏洛克瘪了瘪嘴。 “那是麦考夫给你准备的，你自己可买不起。”弗朗西斯用一种看乡下人的眼光看着夏洛克。 这让夏洛克有些微微的不爽。 “那这个东西大概要多少镑？”夏洛克懒得问弗朗西斯，他转头看向狄仁杰。 “这个稍稍有些复杂，”狄仁杰沉吟了一下，眼中浮现出几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昨天我和弗朗西斯阁下谈的时候，他答应出价100镑来” “100镑？”夏洛克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不过这个价格虽然有些奢侈，但还没有到这位大侦探的心理底线，于是他用有些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弗朗西斯： “100镑还不至于让我买不起，怀表先生实在是有些见识短浅啊，你对一名大侦探的收入一无所知。” “呵呵，”弗朗西斯冷笑一声：“100镑只是获得这瓶升华余辉的订金，等到我真的找到合适的使用对象，还得拿出一件拥有同等价值的超凡物品来补足差价。” 夏洛克顿时石化了，狄仁杰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夏洛克摊摊手，表示是你自己接话接的太快，他可没有故意陷害啊。 【交友不慎啊！】 夏洛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头。 “好了好了，”狄仁杰笑呵呵地说道：“虽然开价非常高，但是这瓶升华余辉我是打算赠送给弗朗西斯阁下的，毕竟这些天他给了我们很多指导，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他。” 弗朗西斯在怀表中开心地点头附和。 “好，”夏洛克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这个东西真的有这么贵吗？我和约翰获得它的时候，好像都算不上多麻烦？” “非常非常珍贵，”弗朗西斯语重心长地说道：“升华余辉对于协会来说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毕竟每位超凡者所产出的升华余辉都极为有限，而协会培养新鲜血液，又必须使用升华余辉，那种依靠自己的天赋强行获得永恒天平祝福的天才十年都不一定有一个，因此对于升华余辉，协会永远处在紧缺的状态。 “这就造成协会对升华余辉的收购价格非常高，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超凡者，在获得升华余辉后，都会把自己产出的升华余辉卖给协会。 “按照目前亚弗利多开出的价格，一份升华余辉可以换取一件第二阶的炼金奇物或者等价超凡物品好，这对你们来说目前还有些难以理解，大概换算一下的话，一件第二阶的超凡物品，它的价格一般在七八百英镑到一千英镑左右。” “也就是说，一名超凡者，只要他能够晋升到第二阶，他就立刻拥有了接近三千英镑左右的身家？”夏洛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他倒不是眼馋这些钱，他就是觉得这也太多了 “没错，所以协会内部也把超凡者晋升第二阶诞生的升华余辉，叫做超凡者的第一桶金。”弗朗西斯笑着说道： “毕竟对于大部分超凡者来说，如果他们不愿意放下身段给别人打工的话，第一阶晋升第二阶的过程是非常消耗钱财的，毕竟他们需要不断地购买书籍和试验材料，这就是很多协会的很多成员都身处大学或各种研究机构的原因，因为这样可以帮他们节省很大的一笔开支。除此之外，大部分超凡者到了第二阶才能维持收支平衡。 “另外，虽然协会的收购价是一件二阶超凡物品，但市面上交易的升华余辉，价格往往会超过1000镑，原因也非常简单，协会收购升华余辉是为了培养优秀的新人，这就使得每份余辉背后都有着严格的申请条件，这种门槛使得一些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会转向市场收购的路子，因此就会产生溢价。 “不过由于协会的整体氛围较好，大部分会员都对协会有归属感；再加上除了财物以外，协会还会给那些将升华余辉卖给协会的会员其他的福利，譬如内部购买会邀请函等等，因此大部分会员并不会单纯因为溢价高而选择不将升华余辉交易给协会。” 这些信息弗朗西斯当然早就和狄仁杰交待过了，不过狄仁杰依旧选择将自己的这份升华余辉赠送给弗朗西斯，一来是他还剩下两份，二来是狄仁杰觉得，一件二阶超凡物品和一名四阶强者的人情比，显然是后者更有价值一些。 “所以约翰，你相当于直接白送了1000镑给弗朗西斯？”夏洛克有些吃惊地说道。 狄仁杰无奈地摊摊手，表示你并没有听错。 “你真的是”夏洛克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行为，只能对狄仁杰竖起一个大拇指道： “有钱真好。” 第二章 麦考夫的拜访 “说起来，弗朗西斯阁下您刚刚提及的一件事情令我有些好奇，”狄仁杰将一瓶升华余辉递给弗朗西斯，另外两瓶则暂时收好。 他打算之后看情况再处理这两瓶价值昂贵的东西，毕竟这个东西也没有保质期。其中一瓶他应该会卖给协会，另一瓶他则打算像查尔斯先生当初帮助自己一样，去找一位有潜力的新人，带领他踏入超凡，这也算是一种薪火相传。 “什么事情？”弗朗西斯伸出一只用油墨勾勒出的可爱小手，对着正被他精神力控制，悬浮着飘向怀表的玻璃瓶招了招手，随后，玻璃瓶像是被什么巨物挤压过一般，在空气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瞬间从一个三维立体的物件，变成了一个油画碎片，然后飞入弗朗西斯所处的油画之中，成为他身边的一个摆件。 【这种手段，完全超出理解了啊。】 狄仁杰在心中分析着眼前的景象，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场面完全不是他过去的经验可以解释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一心二用回答弗朗西斯的话： “您刚刚说在协会总部亚弗利多，存在着一个专门鉴定超凡物品的部门，那是不是也存在一批专门从事超凡物品制作的超凡者，他们的真名之言是不是具有某种共性？否则应该很难形成这样成规模、成体系的产业部门？” 听到狄仁杰的问题，夏洛克的耳朵也立刻竖了起来，这显然也是他好奇的内容： “你说的没错，真是敏锐的观察力，”弗朗西斯赞叹道： “神秘分支的炼金学派和奥术分支的机械学派都擅长超凡物品的制作，前者制造的超凡物品被称为炼金奇物，后者制造的则叫做超凡机械；不过由于炼金学派历史悠久，影响力巨大，因此也有不少超凡者会用炼金奇物来称呼所有的人造超凡物品。 “这两大学派有着非常成熟的传承系统，炼金学派以前就以严格的师徒传承闻名于世，不过现在也建立了一所炼金学院，位于法兰西；机械学派毕竟年轻，从诞生之初就和学院制捆绑，目前在英国、德国和美国都有一所机械学院。 “这两大学派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经过他们培养的新晋超凡者，三句真名之言中的一句都会和学派所擅长的制造方向有关，这就使得协会内部负责超凡物品鉴定和制造的超凡部门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新血液。” “原来是这样，”狄仁杰和夏洛克一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其实不只是这两大学派，协会内部有不少的学派都有这种同学派成员某句真名之言相近的情况，不过大部分学派都是后天组成的，是成员先镌刻某句真名之言后，再根据真名之言加入到某个学派当中去，而不是学派定向培养的。而如果你的真名之言没有偏向某个现存的学派，那么哪个学派为你申请或提供了升华余辉，你就归属哪个学派。”弗朗西斯补充道。 不得不说，收了狄仁杰礼物的弗朗西斯，此刻的教学态度真是不错。 弗朗西斯所补充的情况狄仁杰立刻就理解了，毕竟他自己就是这样的。 虽然其实到目前为止，他都不清楚协会内部有哪些学派，但想来，如果有和他领域相关的学派，查尔斯先生当初肯定会和他介绍。 当然也不能排除老先生当时实在是赶时间，连这个事情都来不及说的这种情况 或许他当初对斯塔布斯太太抱着某种不太妥当的期待？认为她会做除了烤面包以外的事情？ 好，不能说老太太什么都没做，至少她还是按照要求举行学术聚会了的。 就是自从上次延期后，聚会一直到目前都还没恢复举行，不知道是不能，还是老太太单纯不想。 “总之，越是大学派，内部相同领域的前辈就越多，可以提供的帮助也就越丰富，而一些小学派就没有这样的福利，尤其是一些连学派都还算不上的学术聚会。”弗朗西斯开始捧一踩一，话语之中的潜台词简直不要太过明显。 狄仁杰呵呵一笑，表示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懂。 见没有人接话，弗朗西斯只能偃旗息鼓，过了片刻，他又开口道： “你们有客人了，是麦考夫。” 此刻狄仁杰和夏洛克都没有听到敲门声和门铃声，可见麦考夫距离公寓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以弗朗西斯阁下第四阶贤者级别的精神力，能够清晰了解附近区域的动向算不上奇怪。 可这么说来，上次麦考夫突然上门，使得狄仁杰和夏洛克不得不临时藏起档案弗朗西斯很显然也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故意不告诉他们 想到这里，狄仁杰用玩味的眼神看了两眼怀表内的弗朗西斯，不知道为什么，弗朗西斯这位第四阶的贤者，竟然从对面那名只有第二阶的家伙眼中感受到了某种压力。 【这一定是错觉！】弗朗西斯这样想到。 “咚咚咚，”没等他想更多，公寓大门就被敲响了。 是麦考夫到了。 第三章 伦敦塔 “希望我这次的到来不会打搅你们的好心情。”麦考夫一只手拄着手杖，腰部轻轻侧向手杖的位置，半靠在手杖上，礼貌微笑着扫视客厅里的两人一表。 “我想应该不至于，虽然也谈不上欢迎，总之，反正你都已经来了，就直接说正事，你这个大忙人总不会是恰好路过然后临时决定上来和我们聊聊天的？”夏洛克挑了挑眉毛说道。 “当然夏洛克，不是谁都可以像一名‘职业侦探’一样清净、悠闲的，另外我真诚地希望你最近的收入可以负担你的支出，像你这样的年纪要是还沦落到需要向家里人伸手求助的份上，就太过丢人了不是吗？”麦考夫意有所指地说道。 “哇哦，”夏洛克做了个相当浮夸的表情：“真是一位负责的兄长，约翰你看到了吗？我都要落泪了。” 狄仁杰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说实话，在他看来，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可太别扭了，明明两人都关心对方，可谁都不想率先表露出来，就好像谁先说谁就输了一般。 两个高智商人才，在最亲近的关系中，表现得却像一对小孩子 “好了，说回正事，这样的斗嘴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来我的办公室斗一下午。”麦考夫对夏洛克笑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狄仁杰： “华生先生，新部门的驻地已经通过内阁审批了，我已经安排人去进行布置，不过我想，您一定希望亲自参与到这个过程中去？毕竟那将来会是您的办公室。” “当然，我非常乐意。”狄仁杰有些开心地说道，来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他总算拥有自己的办公室了啊。 “请和我来，我带您去参观一下。”麦考夫转身走向门边。 狄仁杰跟了上去。 夏洛克也跟了上去。 “你去做什么？”麦考夫笑着看向夏洛克。 “顾问，”夏洛克用重音念到：“顾问也是新部门的一分子，不是吗？” 说到最后，他看向狄仁杰。 “当然，”狄仁杰笑着点头道：“我们是最好的团队。” ----------------- 伦敦塔是一座位于伦敦市中心的城堡，它与泰晤士河相依相伴。在它的西面，是帝国的财富与金融中心伦敦城，而在它的东面，则是混乱而黑暗的东区。 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堡建筑仿佛是伦敦城内富人和贵族的守卫，它一面看护着西侧的财富，一面监视着东侧的动静。 城堡主体始建于1066年，是诺曼征服者威廉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而建造的。它最显着的特征是位于内庭中心的白塔。 白塔是一座高达27米的方形石塔，石塔中部是三层高的堡垒建筑，四角则有四个圆形塔楼，它的墙壁厚达46米，外墙被漆成白色，以显示它的威严和权威。 伦敦塔不是一座单独的塔楼，而是由多座塔楼和围墙组成的一个建筑复合体。它有三重防御围墙，最内层围墙围绕着白塔，是标准的罗马式围墙，不过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中层围墙由十几座圆形塔楼围成，被围入其中的区域就是伦敦塔的中庭，中庭内还有一些屋舍；最外层围墙则是一圈标准的要塞围墙，四角各有一座堡垒。 这座城堡曾经是英国皇室的居所，不过这个地方的战争功能要远大于它的居住功能，因此在皇室的统治稳定了之后，后续的国王就从这座城堡内迁移了出来。 皇室离开这里后，伦敦塔的身份就一变再变。它做过军械库、国库，也做过铸币厂、天文台和公共档案办公室，但更多的时候，对于大不列颠人来说，这里是一个恐怖的监狱和刑场，许多贵族、王子、王后和叛徒都在这里被囚禁、审判和处决。 中庭，白塔。 载着狄仁杰、夏洛克、麦考夫和怀表阁下的马车停到了白塔门外。 “白塔内储藏着各种古老的武器和盔甲，还有一些珍贵的文献和艺术品，我们会把一部分藏品搬走，但还会留下一部分，毕竟等部门进驻之后，这里的安全等级在整个伦敦恐怕都能排得上号了。”麦考夫带着众人向塔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 “那里。”麦考夫指着大厅内挂着的一幅画说：“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安妮·博林，亨利八世的第二任妻子，她因为被指控通奸和叛国而在这里被斩首。她死后，有人说她的鬼魂还在这里徘徊，寻找她被砍下来的头颅。” 这样的话当然是吓不到狄仁杰的，不过这幅画倒确实画得好。他盯着那幅画，只觉得那幅画中的女人有一双深邃而悲哀的眼睛，仿佛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麦考夫居然给咱们准备了个这样的地方，听起来就充满厄运啊。”夏洛克凑到狄仁杰耳边说道。 【你们这边也讲究这个吗？】狄仁杰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夏洛克，努力把自己的吐槽憋了回去。 “没关系的，毕竟我们将来要做的工作，不就是把这些会威胁到普通人正常生活的东西解决掉吗？如果真有什么鬼魂在这里出没，那和自首有什么区别？”狄仁杰笑呵呵的说道。 “好有道理啊，”夏洛克转念一想，越想越觉得对：“那要是全伦敦的危险因素都来到这里就好了，我们就不用四处追捕” 夏洛克的话还没说完，麦考夫就翻了个白眼呛声道：“这种‘好事’你是怎么想到的？查案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吗？打算直接牺牲一把给福尔摩斯家族拿个勋章？” 麦考夫表示自己的这个弟弟聪明是聪明，但心也是真大啊。 夏洛克直接忽略了麦考夫话语中的嘲讽，抓住了一个细节：“你的意思是，伦敦的危险因素非常多，就算是政府部门做好准备也不一定能抗的下来？” “这很难说，”麦考夫摇摇头：“城市是人类社会的深海，而伦敦则拥有这其中最为深邃的一片海域，在没有触摸到海底之前，你永远难以预料这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恐怖存在。” 第四章 新同事们（上）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夏洛克点点头，收起了方才有些轻佻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维持伦敦的平稳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们永远不知道在那些深邃的贵族宅院中、在那些隐秘的富豪地窖内、在那些阴暗的东区角落里，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又有着什么样的罪恶正在发生。 “光是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就需要帝国政府各部门之间的通力合作。 “苏格兰场负责处理常规案件，保密局需要保护国家安全和应对他国间谍，秘密情报局潜伏在其他国家中为我们收集情报，政治通信局则需要时刻监控海量的通讯信息。”麦考夫一边走路一边为他们介绍道： “所有部门都有自己的职责，不过在这些职责中，针对超凡犯罪和异常事件的部分出现了空缺，在过去，这一部分往往是由保密局和苏格兰场的特别行动队共同负责，但这种临时抽调往往会带来指挥和配合上的问题，尤其是帝国公务员系统内部有着繁复的程序要求，这会让行动变得复杂和困难。” “这就是我们这个部门成立的原因。”狄仁杰笑着说道。 “没错，”麦考夫点头道：“这就是我、内阁和陛下对新部门的期待。” “好了，我们已经到了，”麦考夫话音一落，众人就注意到了眼前的一扇金属门，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狄仁杰： “交给你了，华生先生，这里以后就是你的‘王国’了。” “谢谢，”狄仁杰接过钥匙，没有多少犹豫，就将钥匙插入了门锁中。 “咔嚓，”大门打开。 一间宽敞的、装修精致的办公室展现在众人面前，阳光透过一扇扇窗户，被黑铁金属框切割成一块块小小的方格，落在木质地板上。 细微的灰尘被气流扰动，在空气中飞舞，落到灿烂阳光汇聚而成的光束中，星星点点，像飞舞的金沙。 “还满意吗？”麦考夫笑着问道。 “当然，”狄仁杰看着房间内的陈设，脸上露出了一个亲切的微笑。 ----------------- 三人一表在办公室内落座后，麦考夫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打开文件夹，从中抽取出一叠纸张，这些纸张上分别记录着一些人的档案。 “这是从各方抽调到新部门的人选，你需要尽快熟悉一下，另外原则上这是高度保密的”麦考夫说着扫视了一眼夏洛克和弗朗西斯，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过在场众人的身份都十分‘清白’，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狄仁杰和夏洛克露出会心的笑。 “先看看第一张，这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会是新部门的长官，我约了他下午一起在这里见面，希望你们可以相处愉快。” “那我确实需要好好看看。”狄仁杰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手中纸张上的内容。 【杰克森·兰姆，男，64岁，前前任保密局局长，三阶“便衣骑士”，曾被认为有希望突破到第四阶，后因酗酒问题而被迫辞职，目前独自居住在伦敦东区的一间出租屋内。】 文字介绍非常简短，不过在文字边上还附有一张照片，虽然是一张黑白照片，但狄仁杰还是透过那不太容易辨别的图像，确认自己这位未来的“上司”恐怕是位非常邋遢的肥胖老人。 “这位先生看起来不简单啊？”狄仁杰笑着说道。 狄仁杰这句话并不是在反讽，事实恰恰相反，他是真的认为这位兰姆先生不简单。 如果光看文字和图片，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位兰姆先生是位非常不靠谱的人，但狄仁杰相信麦考夫选人的眼光，在缺点这么明显的情况下，这位兰姆先生依旧被麦考夫选中，这说明他在某些方面有着非常恐怖的过人之处。 果然，在狄仁杰说出这句话后，麦考夫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说的对，华生先生，如果以一个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杰克森·兰姆就是个混蛋；但如果以一个间谍的标准来衡量，那杰克森·兰姆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 “您让我对他产生兴趣了。”狄仁杰笑着将第一张纸页揭过，看向第二张。 这次是一位年轻的男子。 【瑞佛·卡特怀特，男，24岁，2阶“火枪骑士”，曾在皇家海军服役两年，功勋卓着；父母为国牺牲，目前和爷爷大卫·卡特怀特生活。】 “这位年轻的绅士看起来倒是非常正常，甚至光看照片的话，还有些英俊。”狄仁杰评价道：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文件上显示的那么简单？” “没错，”麦考夫玩味地说道：“他的爷爷大卫·卡特怀特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前任常务安全次长。” 夏洛克闻言挑了挑眉：“这位是关系户？” “并不是，他是自己申请调任到新部门的，是一个非常追求上进的年轻人。” “这听起来还不错。” “来看看第三位。”狄仁杰翻开第三张纸： 【凯瑟琳，女，56岁，纯白之眼途径第三阶“神念修女”，宗教异见人士，新教徒，曾在教会三大修道院之一的孤山修道院修行，目前受庇护于英国政府。】 “喔，这位女士看起来，”狄仁杰咋舌道：“可就非常不简单呢。” 第五章 新同事们（下） “确实不简单，”麦考夫饶有兴致地说： “纯白之眼途径的超凡者大多因为信仰的原因而显得有些神神叨叨，但凯瑟琳女士却是其中的一个另类，她特别有人情味，另外对自己的能力总是缺乏自信，因此特别喜欢做一些杂活来显示自己的价值。 “此外她还是女皇陛下的好朋友，众所周知咱们的这位陛下一向不喜欢圣公宗里那些繁复的仪式，所以对待信仰特别随性的凯瑟琳修女就成了她的知音。” “听起来好像不难相处？”夏洛克斟酌着说道。 “应该不会比你更难相处，”麦考夫耸耸肩，看向狄仁杰继续说：“纯白之眼的力量神圣而纯粹，在驱邪、净化和治疗上拥有独特的优势，她会成为你的得力帮手的，华生先生。” “非常期待。” 狄仁杰笑着回应，正准备往下再翻，就见麦考夫伸出手，指了指他手上的文件： “其实其他人都无所谓，你之后有足够的时间去认识他们，眼下最重要的是了解这几个人。” 麦考夫接过狄仁杰手上的文件，将五张纸页抽了出来。 第一张是兰姆的简历，第二张则是凯瑟琳的，这两份狄仁杰已经看过了。 第三张介绍的是一个叫做萨缪尔的男人，52岁，但看起来要比52岁老得多。 “第三阶，无底深渊途径，死灵术士？”狄仁杰迅速从文件上提炼出关键词，随后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错，萨缪尔是少有的拥有官方身份的无底深渊途径超凡者，这件事说来非常复杂，其实萨缪尔最初的身份是官方安排在不眠之地的眼线，后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被引导着踏上了无底深渊途径，虽然最后成功在一次行动中里应外合击破了不眠之地的一处据点，然后重新回到保密局队伍中，但一身超凡力量已经定型，没有更改途径的可能了。”麦考夫语气复杂地说道： “无底深渊途径的修炼需要不断创造痛苦制造悲剧，这样的道路在官方肯定寸步难行，但萨缪尔本身又确实功勋卓着，因此我们就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他担任重刑犯监狱的监狱长，有时也充任行刑官，这才让他在帝国公务员的队伍中有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真是令人唏嘘，”狄仁杰若有所思，“所以他未来也将负责这两方面的工作吗？” “没错，在部门现有的职能设计中，除了负责战术机动和日常管理工作的白塔以外，目前还计划启用中层围墙的四座辅助塔，分别是负责净化、治疗与丧葬的绿塔；负责审讯与拷问的血塔；负责危险人物关押的黑塔以及负责即时通讯与监控的鸦塔。 “在这四座塔中，萨缪尔将作为黑塔和血塔的负责人，另外还有一位名叫罗比的第二阶永恒天平途径超凡者作为他的副手，”麦考夫说着，将两人的简历都单独领了出来。 罗比是个41岁的中年人，小胡子，看起来有些猥琐气质，不过工作履历非常丰富，在苏格兰场和保密局都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审讯官，简历上说他的真名之言偏向测谎、感官欺骗等领域，算是一名“专业”人才。 “绿塔的负责人就是凯瑟琳，而最后还剩下的鸦塔，”麦考夫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到那最后一份简历文档上。 【瑟斯黛，36岁，永恒天平途径，代号“乌鸦女士”。】 【黄金天平协会神秘分支超凡者，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学派，性格非常孤僻，比起人类更喜欢和动物为伴，原始德鲁伊教徒，工作履历较少，之前主要是以顾问的身份帮助保密局对英格兰海峡进行监控。】 狄仁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位女士似乎不太好打交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瑟斯黛女士是鸟类保护协会的会长，那是个非常缺钱的协会，所以只要部门的经费足够，那她就是个很好打交道的高端人才。”麦考夫身体微微后靠，露出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神情： “而这恰恰是我们的优势，不是吗？说起来还多亏华生先生您和夏洛克之前的努力。” 麦考夫说的是，两人查出案件真相，从而逼迫迪斯雷利和格莱斯顿让步的那件事。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狄仁杰简单整理了一下文件，大脑迅速梳理这些档案上记载的讯息。 【白塔负责人，兰姆，接近四阶的“便衣骑士”（万门之门），邋遢油腻的王牌特工。】 【绿塔负责人，凯瑟琳，三阶神念修女（纯白之眼），好相处（疑似）。】 【黑塔负责人，萨缪尔，三阶死灵术士（无底深渊），间谍出身。】 【鸦塔负责人，瑟斯黛，三阶神秘分支学士（永恒天平），给钱办事。】 【血塔负责人，罗比，二阶导师（永恒天平），气质猥琐。】 他先给这些自己未来的合作伙伴贴上一个简单的标签，这样可以帮助他迅速地记忆对方的特点，不过这些标签并非是固定的，因为相比起这些冰冷的纸页与文字，狄仁杰更加相信自己的亲身感受。 “这是一支综合实力很强的团队啊，”狄仁杰整理完思绪，感慨了一句：“成分也足够复杂，四大途径全部都包含在内了。” “这当然是刻意为之的结果，”麦考夫解释道：“不同的途径往往有着不同的能力，因此复杂的组合可以提供多样的搭配方式，这可以让新部门具备应对不同问题的能力。 “目前新部门一共拥有4位三阶超凡者，且都是具备战斗能力的类型，这样的实力足以处理大部分的危机情况。”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夏洛克沉声道：“伦敦地区正常情况下有多少三阶超凡者？” 夏洛克的这个问题非常关键，狄仁杰也不自觉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正常情况下，伦敦的第三阶不会超过100位，这其中大部分的第三阶都分属皇室、政府、军方、贵族、皇家科学院、议院、教会等势力，换而言之，在伦敦的第三阶超凡者，绝大部分都是各方势力的顶梁柱，都是保密局知根知底的人物，很难做出什么让我们意外的事情。” 麦考夫斟酌着说道，显然这是个高度机密的信息：“帝国政府投入到安全部门中的第三阶一共就只有12人，这12人要覆盖苏格兰场、保密局、秘密情报局和政治通信局，而我个人只能影响苏格兰场和保密局，所以这次抽调出的4位第三阶，算是把我的家底都抽空了。” 麦考夫的话让狄仁杰深切地感受到新部门的重要性，不管麦考夫有多厉害，他都不可能影响帝国安全部门所有的第三阶超凡者，这是权力制衡的必然结果。 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抽调出4位第三阶超凡者对于麦考夫来说，几乎是给出了半数的力量，这稍微让狄仁杰感到了一些压力，不过这样的压力对他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另外麦考夫的全力支持也让他微微有些动容。 不过狄仁杰不知道的是，虽然麦考夫说帝国投入到安全部门的第三阶超凡者只有12位，但他可没有说新部门4位第三阶都来自于这12人 嗯，一些语言的艺术罢了。 “除了这5位负责人以外，部门还会配备预计100人左右的第二阶超凡者，不过这个人员调动比较困难，短时间应该只会到位50人左右，后续满员恐怕要一两年时间；第一阶超凡者预计配备200人，同样需要时间调动，我估计今年内只能到位100人。”麦考夫说出了几个“庞大”的数字，要知道，自从狄仁杰踏入超凡以来，遇到的超凡者都是按个计算的，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按百计算的 夏洛克则怔了怔，他数学很好，当然就算他数学不好，也可以立刻就想明白自己在新部门中的位置 200位第一阶，那算上他自己，就是201位了呢。 但其实仔细一想，这个数字也是非常合理的，毕竟此时的伦敦是一座拥有数百万城区人口的大都市，这一两百人的超凡者，听起来多，可一旦分摊到这样庞大的城市与人口中，就相当于1名第一阶的超凡者就要看顾超过名的普通人，这是完全执行不了的。 从这个角度上，几百人的队伍实际上根本不够但这是没有办法的，麦考夫也想要更多的人手，但是苏格兰场、保密局、军方哪哪都缺人，在这个时代，超凡者就是最稀缺的那类人才。 另外即便是这调出的一两百人中，绝大部分也都是看起来似乎只是比普通人身体强健一些的万门之门途径超凡者。 这种结果同样没有超出狄仁杰的预料，他是有听说过万门之门途径“培养”新人方便又迅速这个说法的，成为主力不算意外； 而且黄金黎明协会的超凡者大多是群学者，偶尔出几个特殊人才还有可能，真要让这帮科研人员上战场，别说政府干不出来，协会内部的那几位先知恐怕要先坐不住了； 无底深渊压根就是敌对势力，教会这两年和政府的关系也比较微妙 总的来说新部门看似人才济济，但撇开最上层的几名负责人不看，把部门的内部掰开来仔细瞧瞧，很容易就能发现，里头实际上全是一帮四肢发达的“骑士”。 在得知了这个真相后，夏洛克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ps：今天一更，花了比较多的时间去核算人口和设定，少的1k字明天两章多写点补回来！ 另外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的人口比大约是1:1000左右~ 第六章 开工 三天后，伦敦塔。 位于白塔第三层的办公室内，狄仁杰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将这些记录了大量人事信息的档案分门别类地收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门没锁。” “吱呀，”办公室门被打开。 一名穿着黑色女士职业装，有着一头金色卷发，皮肤白皙，带着金属圆框眼镜的年轻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华生先生，按照预定的行程，40分钟后您需要前往会议室，本次会议将由兰姆局长主持，这是会议前您需要了解的内容。”女子将手头的文档递给狄仁杰。 “好的，谢谢你，凯丽。”狄仁杰礼貌地说道。 凯丽是他所在的新部门为他配备的助理，虽然他此时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助理，但在大英帝国的公务员系统中，给助理配备助理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助理的助理也不是我的助理，帝国是懂传承的。 狄仁杰接过文件便快速地翻阅了起来，自从三天前来到伦敦塔后，他就开始了熟悉的“文件+会议”联合办公模式，生活节奏仿佛回到前世，每天都在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打交道，和各种各样的文件作斗争。 任何一套文官系统都需要两套规则才能顺利运行，一套是书面上的明规则，另一套是台面下的潜规则，而对于新部门来说，既有的潜规则尚未建立，那么作为部门的主要负责人，狄仁杰必须要在许多事情上多费心思，不断地去接触和沟通部门上下的各色人等，而在这个过程中，新的规则才会在所有人的默契中逐渐形成。 “这次会议麦考夫阁下也会参加。”凯丽看着正在翻阅文件的狄仁杰，用心地提醒道。 “啊，那看来这次会议需要我们确认一些东西了，”狄仁杰此时已经看完了文件，抬头笑着对凯丽说： “辛苦你了，凯丽，另外帮我沏一壶红茶，送到东塔顶上。” “东塔顶？”凯丽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勉强的答应：“好的” “算了，你准备好后直接送到我这里来，我自己拿过去。”狄仁杰看出了凯丽的迟疑，他没有打算为难自己这位年轻的助理，立刻换了个说法。 “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送过去的。”凯丽犹豫了一下，觉得相比起送东西去东塔顶的困难，显然还是上司对自己的观感更加重要，于是咬咬牙，转身就出门去沏茶了。 “其实” 狄仁杰看凯丽出门前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本想说的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实际上，就算凯丽不愿意去，他也不会真的就因此对她产生什么坏印象，他从前世开始就是个宽仁的性子，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他并不介意属下的这种拒绝： “还是有些拘谨了啊，总归是刚认识，等以后打交道的时间久了，应该就会松弛一些了。”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琐事，从座椅上站起身，就准备前往东塔顶。 ----------------- 东塔顶倒没有居住着什么怪兽，凯丽之所以抗拒来这里，实际上是因为这里是部门长官兰姆的办公室。 在最初的安排中，兰姆阁下的办公室也位于三楼，那是一间宽敞的、装修豪华的大房间，不过前两天兰姆第一次来伦敦塔的时候，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就直接离开了那间预留给他的办公室，并指定东塔顶的阁楼作为他未来的驻地。 这背后的原因对狄仁杰来说并不难猜，兰姆的选择显然是长期的特工生涯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东塔顶这种独立的、位于高处可以俯瞰城市的房间，会给这种敏感的人强烈的安全感。 局长的要求自然不会被拒绝，而且这个要求也算不上过分，在一开始的计划中，白塔上方的四个圆形尖塔作为伦敦塔的最高处，其功能便是了望、监控全城，但以白塔的构造，四个塔一起了望和三个塔的差别并不大，所以兰姆就顺理成章地搬到了东塔顶。 狄仁杰踩着石块铺成的台阶走到东塔顶，微微敲两下门后，就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此时东塔顶的办公室内充斥着一股馊臭味和烟酒味，即便塔顶的通风条件要远超楼下，但这股子味道依旧像是长在了房间内一般，难以去除。 “兰姆阁下，希望您不介意我打扰片刻。”狄仁杰不是很喜欢这种邋遢的环境，但他并不会因此而对对方产生什么厌恶的情绪，尤其是在了解了兰姆先生的过去后，他甚至部分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哦，是华生阁下，希望您的到来不是为了宣布我被您辞退了。”兰姆的声音从西侧传来。此刻塔顶的西侧摆放着一张办公桌，桌上堆积着如山的文件以及三个烟灰缸、四五个空了的酒瓶和一些沾着酒液的湿纸巾，而就在这些杂乱的东西背后，可以看见一位瘫坐在躺椅上的肥胖男子，他胡子拉碴、卷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脱了鞋的脚翘放到桌面，露出破了一个洞的袜子。 “您才是部门的长官，”狄仁杰笑呵呵地说道，似乎并不在意对方话语中的讽刺。 坦白说，由于目前所有的事务都是由狄仁杰在负责，因此对于部门的下属们来说，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认识这位兰姆局长。 “我以为您才是呢。”兰姆露出一个有些不屑的笑容：“您知道吗，华生先生，以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我可以瞬间就让您在这个塔顶内死于非命。” “您说得对，但我却并不相信您会这么做。”狄仁杰笑着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您不相信？以为我会忌惮麦考夫吗？呵呵，在我为帝国效力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 “不，关键并不是麦考夫阁下，关键是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狄仁杰笑了笑，很坦诚地说道： “第一，您如果是为了获得权力，那么您伤害我只会让您离权力更远。 “第二，在没有了解情况之前，间谍绝不会轻易动手，而至少到目前为止，您都还不够了解我。 “第三，您并不喜欢处理琐事，而我恰恰很擅长这些。” 兰姆微微眯起眼睛，他仔细打量了狄仁杰好几眼，然后用稍微软化了一些的语气说道： “麦考夫这次倒是找了个厉害的家伙，他的眼光总算是准了一回，好了，说说看，你要和我讨论什么事情，对了你不介意我抽烟。” 兰姆把脚放下，坐正了身躯，从抽屉中取出一盒烟，没有等狄仁杰的回复，就拿出一根自顾自点了起来。 “没事的，反正房间已经被您腌入味了。”狄仁杰有些无奈地说道：“说回正事，半个小时后我们要开一个会议，麦考夫阁下也会参会，会议的内容应该和部门之后的工作有关，我想在会议前先同您达成一些共识” 半小时后，三楼会议室内。 麦考夫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到会议长桌的一侧，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两名男人，一名穿着高级警服，另一名则穿着黑大衣。 狄仁杰和兰姆则坐在长桌的另一侧，他们这边一同落座的还有绿塔的负责人凯瑟琳、黑塔的负责人萨缪尔、血塔的负责人罗比，鸦塔的负责人乌鸦女士则缺席了本次会议，另外她还顺便缺席了昨天、前天和大前天的会议，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中，狄仁杰认为她还很有可能缺席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及之后日子中所有的会议，以一己之力拉低部门整体的考勤率。 虽然也没有人真的会去考勤就是了。 “我们的顾问先生也缺席了本次会议？”麦考夫玩味地看着狄仁杰。 “夏洛克认为繁杂的会议是对天才的扼杀。”狄仁杰无奈地笑道： “我部分认同他的观点。” 麦考夫：“有趣，你认同的是哪一部分？” 狄仁杰摊了摊手道： “关于休假期间暂不发放薪水的那一部分。” 第七章 会议与机制 “我们来开始本次会议的正式流程。”麦考夫懒得再关注自己那不靠谱的弟弟，他抬手先介绍了一下随行而来的两位先生： “这位是保密局局长桑德尔阁下。” 身穿黑大衣的老人向众人微微点头。 “这位是负责苏格兰场警方特别行动队的助理总警监西索科阁下，” 那名身穿高级警服、两鬓斑白的男人也向众人点头致意。 “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建立白塔和苏格兰场以及摄政公园之间的快速联动与通信渠道” “等等，白塔是？”狄仁杰有些狐疑地问道。 “当然就是指你们。”麦考夫理所当然地说道，他甚至对狄仁杰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 “所以我们部门的正式名称确定了没有？”狄仁杰试图提醒一下麦考夫这件事。 “还没有，”麦考夫再次理所当然地说道，“但是没有关系，对于一个部门来说，只需要有代称就可以顺利开展工作了。” “好，”狄仁杰表示自己正在努力尊重当地习俗 “我们目前考虑建立多条直通的电话线路，不需要转接，但我个人认为这恐怕还不够，必须考虑电话线路失效的情况，因此我打算再建立一套基于超凡力量的备用线路，鉴于这套线路是在电话线路被破坏的情况下使用的，所以这套线路一定要非常快，很显然鸦塔难以满足这样的要求。”麦考夫直入正题。 “高空信号弹，”兰姆打了个酒嗝说到。 “可以作为备用线路的一种，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这个线路能够传递更多的讯息。”警监西索科表示反对，苏格兰场每次执行任务都会牵扯到大量的人与机构，因此对通讯线路传递讯息的能力有着最高的要求。 “可以向黄金黎明协会寻求帮助，我印象中协会的期刊上有描述过拥有类似功能的发明。”血塔的罗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同样也是黄金黎明协会的成员。 “这同样也是我的看法，”麦考夫点头道：“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暂时就按照这个思路先去接触一下亚弗利多。” “我还是更相信信号弹，不过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工作。”兰姆冷笑一声，不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第二个问题，”麦考夫无视了兰姆的嘲讽，继续推进会议的进程： “按照内阁的意见，白塔需要拥有监控全城非正常犯罪案件的能力，具体一点的话，对于小规模的、隐蔽的犯罪，我们需要有及时察觉不让问题扩大化的能力；而对于烈性的、大范围的犯罪，我们需要有及时控场的能力。” “后者相对好解决，在保持和苏格兰场通讯的前提下，依靠伦敦塔丘地铁站和泰晤士河，我们常规意义上可以在30分钟内把力量投放到伦敦都市区的任何一个角落。”狄仁杰这几天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甚至记下了伦敦所有地面以及地下的铁路线路： “但坦白说30分钟的反应时间还是有些慢的，因此我和兰姆局长认为有必要在市区设立四个分部，每个分部只保留应急战斗人员，也就是4名第二阶超凡和8名第一阶超凡者。” 众人闻言都微微点头，麦考夫则进一步追问道：“你们有计划好选址吗？” “有的，”狄仁杰抽出一张地图，上边绘制着伦敦城的交通线路，其中伦敦塔、苏格兰场和摄政公园都被用红笔特别标注出来： “考虑到苏格兰场、保密局和白塔对周边区域有着一定的控制能力，因此这四个分部站点我倾向于选择那些既有防卫力量虚弱的位置。” 狄仁杰说着，拿出了一支钢笔，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地图上画了四个小圈圈： “国王十字车站、法灵顿、东区的金丝雀码头以及南岸的滑铁卢。” “这样确实可以覆盖核心城区，在这个安排的基础上，一旦有超凡者在核心城区犯案，安全部门的反应队伍都可以在10分钟内抵达。”保密局局长桑德尔分析道，不过他紧跟着又说： “可这样的话，边缘城区还是处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外。” “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可以的话给每个伦敦市民都配备一个警员岂不是更安全，”兰姆冷笑一声：“安全本来就是有限度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桑德尔点头同意道，虽然他此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们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因此打算分出四支小队用作边缘城区的巡视，每支小队是3名二阶3名一阶的配置。”狄仁杰又在地图上画了几道线路： “不过这种巡视更多的还是起到威慑作用，实际上的战术价值是比较小的。” “但还是非常有价值的，”麦考夫却是非常欣赏狄仁杰的方案，“另外还需要考虑小队因分散反而成为罪犯目标的可能，每只巡视小队在执行任务时都必须由鸦塔配合护送，这样可以减少意外。” “这一点我会和瑟斯黛女士沟通的。”狄仁杰点头道。 “那么我们还需要解决小规模、隐蔽型犯罪的问题，”麦考夫沉声看向众人：“这是眼下比较棘手的问题。” 桑德尔和西索科都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这个问题他们暂时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我们有一个想法，”狄仁杰熟练地从文件夹中再次抽出一张纸：“不过这次我们其实更希望能够得到政治通信局的合作。” “什么意思？”麦考夫脸上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对墓园、私人诊所和大型医院进行每日的讯息联络，确保没有出现异常的疾病和死亡情况，这样可以减少无底深渊途径超凡者进行隐性犯罪的可能；对药房、杂货铺和百货公司内出售的特殊物资进行数据统计；派遣工作人员入驻水务、煤气公司，监控异常的用水、用气情况；对伦敦的一些报童进行针对性的简单教学，让他们为部门留意各类消息。”狄仁杰详细解释道： “另外这些事务并不需要超凡者介入，我们只需要一些机灵点的普通人，一样可以完成的很好。” 狄仁杰话音落下，桑德尔和西索科的脸上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不太认可狄仁杰的说法。 然而麦考夫却听得眼前一亮： “这可真是，非常有趣的想法呢。” 第八章 进击的阁老（上） “我大概理解你的想法，实话说，这个方案让我想到了夏洛克。”麦考夫用手指轻轻敲击着会议室的木质桌面，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事实证明，没有人可以白拿我们的工资。”狄仁杰忍俊不禁道。 “哈哈，那你们打算从哪里入手？”麦考夫追问后续的细节。 “首先我们需要一批人手，最好是年轻机灵点的，还要有一定的数学基础。”对于后续计划，狄仁杰已经和夏洛克提前商量过了，此时肚子里早有腹稿。 麦考夫颔首：“这并不难，只是普通人的话，两天内就可以凑齐你要的数量。” “然后我需要为他们授课。” “授课？”麦考夫微微惊讶道。 “没错，就是授课，”狄仁杰成竹在胸地说：“不过这就不需要您的帮助了，白塔会自行组织教学活动和教材。” ----------------- 两天后，狄仁杰揣着一打文件，走入位于白塔一层的大会议室。 “我相信各位在来此之前都或多或少被告知了一部分工作的内容，”狄仁杰站在讲台上，身前摆放着一个构造复杂的扬声器。 台下此刻正坐着一排排穿着工作服，表情肃穆的新进职员，他们大多是一些较为年轻的普通人。 “需要强调的是，考虑到你们未来必然会接触到大量帝国内部的隐秘信息，因此在白塔的工作属于半保密性质，也就是说，在今天的会议开始之前，在座的各位朋友们必须先签署这份刚刚发到你们手头的保密协议。”狄仁杰用手举起一份文件向众人示意，其他的文件则在凯丽的安排下迅速分发了出去。 随着狄仁杰的话音落下，台下的人群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如果觉得不放心，也可以花些时间仔细阅读一下保密条款，”狄仁杰用善意的目光对着场下众人扫视了一圈： “然后你们就会发现，这份协议和卖身契之流还是有所区别的。” 人群中响起了星星点点的笑声。 “至少它允许诸位拥有辞职的权利，虽然即便辞职成功，也依旧需要保守秘密。”狄仁杰补充了一句，之后又过了几分钟，台下那数百名预备员工都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大部分人在来之前就经历过好几轮面试，之前或多或少都了解过一些内情，因此并没有出现临场反悔的人，当然白塔丰厚的福利与工资也是吸引他们留下的理由之一。 凯丽将众人的协议收齐。 “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既然大家已经签署了自己的名字，那么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就将一起共事。 “按照预定的计划，我们今天就需要进行第一轮的授课，而我就是诸位第一轮授课的讲师，”狄仁杰笑着看向众人，随后几名工作人员将一块巨大的黑板从后台抬了出来，放置演讲台的后侧。 “第一节课是最重要的一课，而在这样的一节课中，我想和大家分享的话题是，”狄仁杰转身，拿起一根特制的粗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巨大的单词： “安全。” 然后他又转身，迎着场下数百人那有些惊讶又有些错愕不解的目光，用严肃的语气对所有人说道： “作为白塔部门的情报收集与分析人员，在你们未来的职业生涯中，难免遇上一些与危险擦肩而过的时刻，而我希望在那个时候，你们可以想起今天课上所学的一切内容，去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你们并非战斗人员，帝国不需要你们流血牺牲，保护好自己，这是任何情况下的第一要务。” ----------------- 贝克街221b。 “所以你真的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去教导他们如何保命？”夏洛克有些讶异地说，手上的报纸都放了下来。 “没错，”狄仁杰笑了笑，从桌上取来一块巧克力曲奇饼干：“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对于情报收集人员来说，活下来是传递情报的第一步。” 夏洛克：“间谍故事里，常常有那种为了传递情报而付出生命的故事，你不担心你教导的东西会让他们变得懦弱吗？” 夏洛克的问题让狄仁杰微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夏洛克就看见狄仁杰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我并不希望他们这么做，夏洛克，我很敬佩那些可以舍生取义的人，但对于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我却并不想鼓励他们这么做，”狄仁杰语气颇为复杂： “他们只是情报收集人员，他们的战场在伦敦而非他国，在这里，我们有充足的力量去弥补各种疏漏，即便错过一个关键情报，我们依旧有可能从其他方面获取相关的信息，所以我们并不需要让他们学会牺牲。” “你说的有道理，”夏洛克认真地点头道：“看来我在教导那些‘侦探小助手们’的时候也应该多和他们强调一下这些内容。” “再好不过了，说说看你明天准备了什么样的教学内容。”狄仁杰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舒缓一下心神。 “喔，只是一些关于演绎推理和观察细节的小技巧罢了。”夏洛克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夜晚，狄仁杰前往国王十字车站，乘坐大北方铁路线来到了剑桥郡，随后又乘坐马车抵达一处带有小花园的排屋楼外。 “叮铃铃，”门铃摇响，一名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年轻先生把门打开。 “欢迎欢迎，华生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您好，约瑟夫先生，能和您再次见面真是叫我开心。”狄仁杰被约瑟夫引着进入了客厅坐下。 “我泡了柠檬水，你要尝尝吗？”约瑟夫端出一叠糕点和一壶柠檬水，“在夜晚喝茶或咖啡会让我失眠。” “当然，如果里边加了糖就更好了。”狄仁杰很乐于尝试新鲜的饮食方式。 “没问题，”约瑟夫勺了两勺白砂糖，接着两人闲聊几句，便进入了正题：“说起来，前几日收到您的信件，我就有些好奇，您说需要我帮忙授课，但我印象中华生先生似乎是一位医生？” “确实如此，”狄仁杰一边用小勺子搅拌着柠檬水中的白糖，一边笑着解释：“不过我暂时并没有从事医疗行业，而是在政府的安全部门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安全部门？这似乎不是我能帮上忙的领域？”狄仁杰的话让约瑟夫更加困惑了。 “您当然可以帮上忙，”狄仁杰笑呵呵地说道： “甚至不需要您亲自动手，您只需要介绍几位优秀的数学与统计学方向的人才给我就行了。” 第九章 进击的阁老（下） 伦敦，圣巴塞洛谬医院。 “你说什么，我好像有些不太能理解？”法医茉莉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夏洛克。 “实际上我也不太理解，我认为法医鉴定这个领域完全可以也交给我来教授，但约翰他认为你的知识更加系统和专业。” 夏洛克露出一个招牌假笑，然后默默隐瞒了自己在课上因为说了太多次脏话而被白塔的学生们集体投诉的事实： “另外他还说你更加有耐心，更像个老师。” “可是我从来没有当过老师，而且还是给这么多人上课”茉莉依旧还是有些犹豫。 “别担心，都是一群聪明主动的学生，我个人认为比医学院里的那帮家伙要好应付多了。”夏洛克对茉莉眨了眨眼睛。 “好，”茉莉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那我可以尝试一下，对了，我需要准备哪方面的内容？” “主要还是讲一讲不同死因下尸体的表现形式，另外也可以涉及一些鉴别非致命伤势的痕迹的办法。”夏洛克建议道。 “好的，”茉莉点点头，“那需要带教具吗？” 夏洛克闻言，目光从实验台、手术刀、斩骨刀、正解剖到一半的尸体、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脑等物件上转了一圈，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指的教具是哪一个？” 茉莉有些诧异地看向夏洛克： “怎么会这么问，要好好学的话，当然得全部都带上。” ----------------- “侦缉队贝克街分队这边集合，”一名半大的孩子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几名同样做报童打扮的男孩神色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后才汇聚到举着报纸的孩子身边。 “侦探先生发布新的任务了吗？”一名男孩举手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举着报纸的男孩用不太确定的口吻复述夏洛克交代他的内容：“侦探先生让我们分批次前往秘密基地进行学习。” “酷！”一名男孩吹了个口哨：“我们居然有秘密基地，我之前竟然都不知道。” “实际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为首的男孩讪讪地笑着，有些尴尬地说： “总之既然是侦探先生召集我们，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耶，马上出发！”几个男孩叫嚷道。 30分钟后。 摄政公园的林荫道上，几名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怎么了，你们不喜欢这里吗？”夏洛克觉得自己明明就找了个风景非常不错的地方，为什么这几个小鬼头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为首的小男孩神色有些复杂地打量了一下公园的环境，又无言地看了一眼夏洛克手上的那叠试卷。 【首先，这里只是个寻常的市民公园，不配叫做秘密基地；其次，做试卷不配叫做任务】 小男孩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把真心话压了回去： “没有呀，我们很喜欢这个秘密基地。” 他强颜欢笑着说。 众男孩：(゜▽゜;) “那就好，”夏洛克满意地笑了笑，“其实这里真的是一个秘密基地，如果你们遇到了危险的话，可以前往这里躲避。” “另外，”他扬了扬手中的那叠卷子，非常罕见的，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着话：“这些东西需要你们在这里完成，都是和你们的安全切身相关的问题。虽然你们的任务是在工作之余顺便收集一下信息，但仍旧有面临危险的可能，我希望你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牢牢记住我今天和你们说的话，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上。” ----------------- 白塔，东塔顶。 “刺啦，”火柴在表面粗糙的纸张上划过，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声响，绽放出一朵微小的火焰。 对于吸烟上瘾的老烟枪来说，光是听到这火柴摩擦的声音，大脑便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多巴胺。 “呼，”深深吸了一口烟，燃烧的卷烟头在有些昏暗的房间中，亮的像一只猩红的眼。 兰姆吐出一口烟气，舒适而慵懒地斜倚着窗沿，对着笔直站在身侧的麦考夫说道：“你不来一根吗？” “谢谢，不过我最近在控制尼古丁的摄入。”麦考夫注视着白塔下方那进进出出的人群，婉言谢绝道。 “嘿嘿，”兰姆轻笑道：“又是控制碳水、又是控制甜食，现在还要控制尼古丁，麦考夫，你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过无聊了。” 麦考夫微微抬眉，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事实恰恰相反，之所以我不依赖这些东西，是因为即便没有它们，我的人生就已经足够有趣。” “真是自信啊，麦考夫，你的性格还是像以前一样。”兰姆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麦考夫没有接话，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 沉默了十几秒后，麦考夫目光盯着下方的人群说道： “约翰·华生，是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啊，我得承认，本来以为之前已经足够高估他了，却没有想到他还是可以不断给我带来惊喜。” 兰姆微微眯起眼睛，显得比方才郑重了一些： “你确定他之前没有从政经历吗？10天的时间都没有到，就把一个部门从无到有的搭建起来，甚至还井井有条、游刃有余，这份能力简直是” “没有，完全没有从政经历，”麦考夫难得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他的过去非常简单，从家庭到校园，再到之后从军，所有的经历都清晰可见，但里头没有任何一件和政治有关。”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兰姆惆怅地说道：“这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是啊，”麦考夫露出一个微笑：“但这对我们是一件好事呀，你看，他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这么多问题，可是给我们省了不少心。” 麦考夫指着楼下那些正准备前往会议厅上课的新职员们，露出一个微笑。 突然，他的微笑僵硬了一下。 “怎么了？”兰姆敏锐地察觉到了麦考夫的神情变化。 “那是个什么东西？”麦考夫伸出手指，指着下面一个被缓缓抬入白塔、引起不小骚乱的方形玻璃柜。 “我去找找看，应该会有申请记录的。”夹在兰姆手指间的烟头不小心掉到了地面，但他此时却没有心思留意。 “找到了，”兰姆从杂乱的桌面找出一份文档，上面记录着今日出入白塔的物资清单。 “上边怎么记录的？”麦考夫看着楼下那个玻璃柜，那里边塞满了冰块以及一个人形的物件，莫名的，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一支香烟。 “华生说，这是今天的教具。”兰姆难以置信地说。 第十章 诊所怪闻 贝克街221b，正萦绕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说起来，咱们部门成立，不应该有一个比较正式的仪式吗？”夏洛克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一只手拿着咖啡，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一边和狄仁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四月上旬即将过完，但此时的伦敦依旧寒冷，不过在这片寒冷世界的角落，一些关于春的细节已在无声无息间萌生嫩芽。 “事实上，我们毕竟是个半保密部门。”狄仁杰简单回复了一句，他此刻正在厨房找着什么东西。 “半保密，我猜这一定是麦考夫新造的词。”夏洛克浅浅尝了一口咖啡，回头望向狄仁杰： “嘿，约翰，你在找什么呢？” “我在找白糖，夏洛克你有印象吗？” “你是在委托我任务吗？”夏洛克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好的，如果你希望这么做的话。”狄仁杰无奈地笑笑。 “那我可以告诉你答案，白糖已经被你和哈德森太太用完了。” “哈德森太太？”狄仁杰有些难以置信地从厨房内走了出来。 “昨天下午，哈德森太太在制作椰奶蛋挞，但她家的白糖被用完了，于是”夏洛克用颇为无辜的语气说道。 狄仁杰闻言失望地叹了口气：“哦，真糟糕，不加糖的咖啡没有灵魂，哈德森太太” “谁在叫我，”狄仁杰话音未落，就看见哈德森太太拿着一盘点心从楼下踢踏踢踏地走了上来。 “是约翰，哈德森太太，他对您用完了白糖这件事情有所不满。”夏洛克“及时”告状。 “你这是污蔑，夏洛克，”狄仁杰觉得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原来是这件事，还好我早有准备，”哈德森太太显然没有把夏洛克的话当真，不过因为她本来就准备拿一些白糖还给他们，因此倒是立刻解了狄仁杰的燃眉之急。 “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椰奶蛋挞，你们尝尝看，另外这里还有三封信件，都是寄给你们的。” “什么信？”夏洛克有些好奇的接过哈德森太太递过来的三封信： “第一封，约翰，这是一名叫理查德的先生寄给你的。” “好的，麻烦递给我，理查德先生是我上次参加学术聚会认识的新朋友。”狄仁杰接过信，将它打开看了几眼：“他说他最近要回一趟印度，那边出现了很特别的考古发现，之后的几次学术聚会就无法参与了。” “原来是这样，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先生，但还是祝愿他有所收获。”夏洛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看向第二封： “这是安格丽娜女士寄给我们的，哦，是迪斯雷利阁下葬礼的时间要到了，我们到时候要出席一下。” “竟然是这件事，”狄仁杰此时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曾经衰老过、死亡过，因此对这种事格外感同身受。 “最后是我的小助手们投递的信件，怪不得连邮票都没有，”夏洛克哑然失笑，显然那些小家伙是亲手把信件投递到邮箱内的：“让我来看看上边写了什么情报？” “嗯，雷德蒙思路36号的瓦西利诊所最近传出了一些奇怪的传闻，说是去那就诊的病人都莫名其妙地加重了病情。 “这似乎有点意思啊。” ----------------- 雷德蒙思路36号的瓦西利诊所。 “瓦西利医生最近越来越奇怪了。”托莱多有些不安又有些紧张地打量了一下正在诊所后院修剪绿植的瓦西利医生。 此刻，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瓦西利医生正背对着他，哼着难以辨别的歌谣，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手术刀，切割着植物的枝叶。 枝叶在手术刀的切割下，变得破碎而杂乱，碎叶满地，汁液飞溅。 这样的情况发生好多天了，最开始的时候，托莱多以为瓦西利医生只是找不到园艺剪刀，所以临时拿手术刀凑数，为此他还特意贴心地把园艺剪刀找出来放到后院门边。 【这样瓦西利医生下次去后院修剪绿植的时候，就可以一眼看到园艺剪刀，说不定我的这份细心会被他发觉】 可是，瓦西利医生第二天依旧拿着手术刀去了后院，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地上的园艺剪刀。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 他每天都会在下午的固定时间，拿着手术刀走到后院，站在阳光下修剪绿植，哼着奇怪的歌谣。 不知道为什么，瓦西利医生明明站在阳光下，可托莱多却觉得有些阴森，仿佛在那件因阳光而有些耀眼的白大褂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托莱多就这样，有些不安又有些好奇地盯着瓦西利医生的背影，自从发觉异常后，他就总忍不住观察一下的想法。 忽然，托莱多发现，正切割着绿植的瓦西利医生，动作停了下来 【停了，下来？】 托莱多瞳孔猛地放大。 空气瞬间陷入无声的死寂。 “嘿，” 一只手掌拍在托莱多的肩上。 “我去，见鬼，”托莱多吓得浑身发颤，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连连后窜。 “你怎么了，托莱多？”助理医生甘特有些诧异托莱多的表现，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拍了拍对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呼，”托莱多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他那疯狂跳动的心脏，过了几秒钟，才勉强缓了一点过来： “没事，我就是被你吓到了。” “吓到？”甘特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我只是拍了拍你呀？” “不是，我刚刚就是有些紧张了。”托莱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向甘特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 “好，好，如果我给你造成了惊吓，那真是抱歉，”甘特有些歉意地说道，“不过我看你刚刚一直在看着后院，你是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看到瓦西利医生去了后院，就多看了两眼。”托莱多说着，有些担心自己两人的动静吵到后院的医生，于是又扭过头，透过窗户看向后院，他扫视了一圈，此时后院依旧阳光明媚。 【但是，怎么没有人呢？】 第十一章 绿植与夜班 白塔。 狄仁杰将外套挂到衣帽架上，正准备走到书桌边坐下，办公室的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请进。” “华生先生，”凯丽匆匆忙忙地从外边走了进来，将几张报告送到狄仁杰身前：“您需要先看看这个。” “怎么了，你看起来面色不佳。”狄仁杰接过报告，立刻翻阅起来。 “信息统计部门的同事刚刚提交的报告，他们认为这组数据有异常。”凯丽用稍显急切的语气说道。 “堡区，死亡数据出现上升？”狄仁杰快速找到了报告的关键点。 “没错，从上个月开始，堡区范围内连续3个星期的死亡数据相较于往年同期都有些偏高，大约增加了70~90左右，死亡的对象基本上是一些年纪偏大的老年人，”凯丽补充了一些她认为比较重要的信息，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我们按照您制定的流程，首先联想到的是流感一类的传染病，因此我们在察觉到异常后立刻联系了堡区以及附近接壤区的社区医院，但是所有的社区医院都告诉我们，他们认为当地并没有出现传染病的迹象。” 狄仁杰微微思索后追问道：“堡区下辖的医疗诊所问过了没有。” “问过了，”凯丽显然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堡区除了一间社区医院外，还有荣耀路急救中心、鲁斯顿街诊所和瓦西利诊所这三间小型的医疗机构，我刚刚也都一一打电话确认过了，他们也都表示没有异常。” “竟然是这样，那就有些奇怪了等一下，”狄仁杰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的，第三家医疗机构叫什么？” “瓦西利诊所。”凯丽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对，就是这个，”狄仁杰点点头，语气复杂地说： “是巧合吗？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 雷德蒙思路36号，瓦西利诊所。 【明明刚刚还在那里的？】 托莱多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他的视线轻微模糊了一下，再缓缓恢复。 后院依旧空无一人。 “嘿，老兄，你这是怎么了？”甘特这次特意用非常轻柔的力道拍了拍托莱多，“你看起来不太正常啊？需不需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没事，没事，我刚刚，应该只是眼花了一下。”托莱多摇了摇头，他心想： 【难道是幻觉吗？】 “那你就更需要赶快去休息一下了，”甘特劝着托莱多。 “好，谢谢你甘特，帮我和崔茜护士长说一声，我休息15分钟就回来。” 15分钟后，休息室内，托莱多疲惫地从下铺坐起。 “吱呀，”此时房门却忽然打开。 本就有些神经衰弱的托莱多，立刻有些紧张的回头望：“是甘特吗？我已经起来了。” “不，我是安妮，”一名护士打扮的年轻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托莱多察觉，安妮今天走路的脚步声特别轻。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甘特来叫我起床了，对了安妮，你也是来休息的吗？”托莱多站起身，从衣帽架上拿下自己的白大褂穿了起来。 “不是的，托莱多，”安妮将休息室的房门关好，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走到托莱多身边，非常小声地说： “我是特意来找你谈话的。” “找我？那随时都可以呀，安妮，你现在看起来有些过分紧张了。”托莱多试图让此时的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你没有察觉到吗？托莱多，不是我紧张，而是诊所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安妮对托莱多的态度很是不满： “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最近瓦西利医生一直在用手术刀修剪绿植，我不清楚这一点算不算。”托莱多努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他那是修剪绿植吗？他那是在虐待！”安妮有些失态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把一个钥匙塞到托莱多的手中： “这是装病人回访资料文件的柜子的钥匙，你不信我的话可以自己去看一下，那些病人的回访记录上，有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另外，你有没有发现，朱莉已经请假四天了，”安妮严肃地盯着托莱多的眼睛：“你知道的，她和我关系很好，以前请假都会和我提前说一声，结果这次却不声不响的。” “也许，只是她家里出了什么急事？”托莱多试探地说道。 “我知道，没有证据很难说服你，你自己去看一下那几份文档，然后你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安妮深深看了一眼托莱多，转身向休息室外走去。 托莱多望着安妮离开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钥匙。 ----------------- “我们需要做出什么应对吗？”凯丽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微微沉思了几秒，抬头看向凯丽： “我们的顾问先生其实已经去瓦西利诊所暗访了，但在看到这些数字后，我认为这件事背后的真实情况恐怕比我一开始想象的要更复杂一些。” “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异常了吗？”凯丽有些诧异的看向狄仁杰。 “你忘了吗，凯丽，白塔的信息渠道远远不止一条。”狄仁杰意味深长的看了凯丽一眼，“不过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你立刻去通知瑞佛，让他带一支战术机动小队前去瓦西利诊所附近支援。” “好的，”凯丽转身便要出门。 “等一下，”狄仁杰叫住了凯丽。 “怎么了先生？”凯丽有些诧异地回头问道。 狄仁杰一把将自己的大衣披到身上： “我一起去。” ----------------- “咚咚，”甘特轻轻敲了两下托莱多身前的桌子： “听说今天你值夜班？” “是的，”托莱多抬头看向甘特：“怎么了吗？” 甘特：“你的身体还行吗？需不需要我帮你顶一下班。” 如果之前没有收到安妮的钥匙，托莱多一定非常愿意和甘特换班，毕竟诊所最近给他的感觉可太奇怪了。 但眼下他计划趁着夜色偷偷去查看病人回访资料，因此他只能一脸感激地拒绝道： “谢谢你甘特，不过我经过休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也好，”甘特点点头，“那明天见。” 说完，他拿起包向诊所外走去。 托莱多望着甘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隐隐有些不安。 第十二章 午夜访客 寒夜终至，遮蔽视野的黑暗包裹住瓦西利诊所。 瓦西利诊所位于一座优雅的砖石建筑中，有着白色的门窗和精致的雕花，接待大厅一侧的墙壁上有着一个大型的壁炉，火苗在炉膛里跳动，散发出温暖。 托莱多独自坐在位于接待大厅门口的柜台后边，他头顶悬挂着一盏电灯，昏黄的光从灯泡内洒落，照亮了整个接待大厅。 大厅里还有一个沙发、几个扶手椅和一张茶几，供等候的病人休息，当然眼下都空无一人、无人使用。茶几上摆放着一些杂志、报纸和书籍，以及一些银制的茶壶和茶杯。 此时诊所只剩托莱多一人，诊所的大门也紧闭着，不过门外悬挂着一盏煤油灯，这是有人值夜班的标志，意味着遇到急症的市民可以来这里求取简单的医疗救治。 在伦敦，并非所有诊室都是24小时营业的，事实上，除了公立医院和急救中心以外，大部分小型医疗机构都会在傍晚准时关门。 但瓦西利医生认为堡区的医疗资源太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社区的居民出现一些病症，但又没有到需要急救的程度，就会选择独自在家硬抗。 大部分情况下，这样的对策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少数时候，拖延会导致病情恶化，小病变成大病，因此瓦西利医生就决定每天留一名医生值班，为突然遭受急症的病人提供一些必要的治疗。 瓦西利医生的这个决定受到了当地居民的一致欢迎，也切切实实地帮助了不少病人；正是因为这样，虽然托莱多有时也会和甘特私下抱怨值夜班很辛苦，虽然瓦西利医生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虽然作为助理医生工作又累活又多，但托莱多心底还是觉得瓦西利医生是个好人。 直到最近，看到瓦西利医生的奇怪举动后，托莱多才稍稍改变了一点对瓦西利医生的看法。 想到这个，托莱多就伸出手，从怀中的口袋内取出一把钥匙。 【要不要看呢？万一被发现了】 他轻轻攥了攥手中的钥匙，还是没能完全下定决心。 【但瓦西利医生最近的表现太奇怪了；而且安妮说的也有道理】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地朝护士站的方向瞥了几眼。 【其实，储存病人回访资料的柜子就在护士站，我就算被发现，也可以说是去护士站找器材】 这样想着，托莱多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不就是看个档案吗？有什么难的！】 轻轻哈了口气，让双手变得温暖敏感一些，托莱多一边观察着大门，一边向护士站走去。 他走过前台，走过没有动静的大门，走过空无一人的茶几，走过可以看到外边寒冷街景的玻璃窗户。 一只手掌突然出现，按在窗户上。 “啪嗒，”突如其来的声响把托莱多吓了一跳。 “xxxxx，”他吐出优雅地单词，身体则像弹牙的虾仁在地板上连跳好几下。 “咚咚，”伴随着两道类似敲门的声音，那只手的主人逐渐从漆黑的夜色里浮现。 这是一名男子，有着一张瘦削苍白的人脸，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健康；头顶上是杂乱的卷发，被盖在犹如斗篷般的衣帽下；他身材颀长、有着一对灰色的瞳孔。 他穿着不太整洁的衣物，看起来又有些虚弱，手掌上满是粗糙的痕迹，这让托莱多认为对方大概是个想要求助的流浪汉。 【还好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吓死我了。】托莱多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走到窗边，隔着窗户对流浪汉说道： “诊所不提供救济服务，如果你需要一个容身之所的话，向前走100米然后左拐，就可以看到一间教堂。” 托莱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点，毕竟此时隔着玻璃，好在对方听力非常敏锐，并未因寒冷以及那呼啸的风声而变得迟钝。 “我不是流浪汉，我是来买药的。”那名瘦瘦高高的男子同样大声地说着，同时还加上一些手势比划了几下。 “买药的？”托莱多不太相信对方是否真的有钱买药，不过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将对方拒之门外，于是他同意用手势比划了几下，同时大声喊道：“去正门的位置。” “呼，”流浪汉打扮的男子被托莱多迎到接待大厅，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样就可以把空气中的热量多吸收过来一些。 “你坐那边，我先给你倒一杯热水。”托莱多觉得对方更像是一个前来避寒的流浪汉了，不过来都来了，正好诊所也空，也没有必要把对方赶出去。 “谢谢，”流浪汉先生礼貌地说道，随后坐到沙发上，把双手插入兜中，捂得严严实实。 “给，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先生？”托莱多端来一杯热水放置在茶几上，随后坐在对方身前的椅子上，例行公事地询问道。 “噢，我感觉我好像得了感冒。”那名流浪汉吸了一下鼻涕。 “好的，先生。”托莱多更加确信对方是个流浪汉了，毕竟试图前来避寒的流浪汉，十个里面九个都声称自己是感冒，余下的那一个则会说自己胃疼： “从您的表征上看，感冒的情形不算太严重，我这边给你开点口服药剂，你自己再多喝点温水，注意休息。” “好的，谢谢您，先生，我需要支付多少金额呢？”那名流浪汉似乎有些紧张，毕竟这个时代的药物还算不上便宜。 【竟然真的让我开药，一般到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我感觉自己其实没有很严重，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行”这种话吗？】 托莱多有些诧异，不过职业素养并没有被他丢掉： “您的情况并不严重，我就给您开一晚的量，您给我1便士就行。” “只用1便士！”流浪汉显然非常惊讶，毕竟这个价格对于私人诊所来说，简直和白送没有区别。 “是的，只用1便士。”托莱多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心底有一种帮助人的温暖感浮现，他想或许瓦西利医生决定为午夜的病人提供帮助，也是因为这种感觉： “您跟我来，我找张病床给您休息一下，当然，这是的。”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感谢您了，”流浪汉语气真挚地说道： “不过您这样真的不会被诊所开除吗？” 托莱多助人为乐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 第十三章 秘密档案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需要帮助的话，就摇一摇那边那个铃铛，”托莱多指了指病房门口的铃铛，随后就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托莱多舒了一口气： 【意外插曲总算结束了，我该继续了。】 他再次从口袋内翻出钥匙，向护士站走去。 护士站说是站，其实也是一个独立的办公室，护士长崔茜和护士安妮、朱莉日常就在这里办公，而相较于其他办公室，护士站的三面墙体都被替换成了透明的玻璃，以便于护士们在工作时可以照看到诊所的各个方面。 托莱多这一次总算是顺顺利利地走入了护士站。 他简单观察一下护士站内的情况，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就蹑手蹑脚地将房门关好走入内部。 正常来说，放置文档的柜子都摆放在地面，因此托莱多就蹲在地上一个个找过去。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托莱多快速排查目标，当他的目光扫过第5个柜子的时候，柜子上的标签瞬间吸引了他的视线。 “回访记录档案。” 【就是这个了。】托莱多露出欣喜的神色。 他拿出钥匙，对准锁眼，轻易地打开了柜子，随后从柜子内，将那些一叠叠的文件取了出来。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嘛。”托莱多小声嘟囔了一句，再把最上边的那一份文件拿了起来，快速地翻阅。 【病人姓名：老汤姆；病历编号：】 【就诊原因：胸痛，咳嗽，咽喉部异物感；初步诊断，上呼吸道感染】 【服药后，出现恶化】 【就诊一周后离世。】 “离世，服药后病情恶化？”托莱多微微皱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把第二份文档也打开： 【病人姓名：克莱顿太太；病历编号：】 【就诊原因：头痛；初步诊断：颈椎间盘突出】 【服药后，病情起初好转，但一周后再次出现恶化】 【就诊三周后离世。】 【试验初具成效。】 “又是病情恶化？但是这一次多了一个起初好转，还有实验初具成效，这是什么意思？”托莱多越发困惑：“难道是什么新型药品实验？不过不至于啊，再怎么样的颈椎间盘突出，都不至于造成死亡呀？” “上呼吸道感染还可以理解，但如果只是颈椎问题的话，就直接死亡，会不会太奇怪”托莱多莫名感觉到一阵寒意萦绕心头，于是他赶紧又打开了第三份文档： 【病人姓名：雷德克；病历编号：】 【就诊原因：咽喉肿痛；初步诊断：咽喉炎】 【服药后，病情起初好转，但两周后再次出现恶化】 【就诊四周后离世。】 【试验效果趋向稳定。】 “这，”托莱多的手微微一颤，“这算什么趋向稳定，人都死了！” “只是咽喉炎而已，怎么会就这样轻易的病逝？”托莱多虽然只是助理医生，但以他的医学知识和经验，也可以轻易看出了这几份档案内容上的怪异之处。 “等一下，”托莱多忽然发现了什么，他把这三份并在一起，立刻发现了一个刚刚被他遗漏的关键点： “这三名病人都是瓦西利医生亲自负责的，更准确的说，这里所有的档案都来自于瓦西利医生负责的病人。” 托莱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蔓延至他身体的全部部位。 他赶紧又将其他几份文档也打开： 【服药后，病情起初好转，但两周后再次出现恶化】 【就诊四周后离世】 【试验效果趋向稳定】 【服药后，病情起初】 到了三月中旬之后，所有文件上关于病人预后情况的记载，都变成了“病情起初好转，但两周后再次出现恶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托莱多此时已经陷入到了惊恐与恍惚交替的负责情绪中，如果这就是安妮想要告诉他的东西的话，他承认，自己真的有些被吓到了。 “这应该不会是玩笑。”他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这些档案都是真实的，那么瓦西利医生乃至诊所背后，恐怕有着什么恐怖至极的秘密。 “但，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恶作剧的样子。”托莱多有些痛苦的抹了把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文件送回原位。 “或许，我明天应该去一趟警察局。”他这样想着，将柜子门轻轻合上： “我也可以直接报警，毕竟诊所内部就有电话。” 托莱多此时忽然想了起来，诊所的电话就在护士站内，也就是说，只要他此时下定决心，就可以立即报警获得支援。 于是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微不可查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出现，然后他又看了一两眼那个藏着档案的柜子。 【虽然有可能是恶作剧，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我就应该报警。】托莱多给自己鼓了鼓劲。 他伸出手，拿起放置在桌上的电话机，将听筒贴到耳边。 护士站的镜子里，倒映出正拿着听筒的托莱多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托莱多感觉到有些害怕。 因为他的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也因为他的身后多出了一道人影。 “啊！” ----------------- 寂静的夜幕中，一道男子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别叫了，你再叫，什么秘密都要跑光了。”伪装成流浪汉的夏洛克用手死命捂住托莱多的嘴巴，而托莱多则不断地挣扎着。 “救，救命，”托莱多此时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不断地挣扎，想要挣脱夏洛克的魔爪。 “好了好了，”夏洛克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就见证件上面写着：【特别案件管理局高级顾问：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把证据塞到托莱多面前：“看到了吗，我是官方部门的人。” 托莱多看见证件，安静了两秒钟，但却马上再次挣扎起来： “什么鸟部门，没听过啊？你骗人的？” 夏洛克：“新部门，新部门你懂吗！？” 第十四章 朱莉 “吼了吼了，哩放嗨我我语经冷静下涝了”托莱多努力挣扎，总算是稍微回复了一点理智，从夏洛克捂紧的指缝中漏了一二段有些变音的话出来。 “好，那你不要再尖叫了。”夏洛克缓缓松开对托莱多的束缚。 托莱多也确实说到做到，在挣脱后保持住了冷静。 “你真的是政府部门的人？”他此时有些后知后觉地问。 “当然，”夏洛克再次掏出证件本给对方看，“你没听说是因为我们部门成立才没几天。” “原来是这样，你这个证件看起来还挺像真的，那我就勉强先相信一下你。”很难说托莱多此时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夏洛克的说法，不过不管怎么样，眼下两人至少算是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说说看你刚刚在柜子里看到了什么？”夏洛克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自从看了那些柜子里的文档后，神情就变得有些奇怪。” “我”夏洛克不说还好，此时他一提起文档，就立刻让恐惧再次支配了托莱多，刚才因为小插曲而变得略显平静的内心再起波澜： “那些文档，好像记录了一个非常恐怖的试验。” 托莱多用颤抖的声音说着，他此刻只觉得自己口舌干涩。 “恐怖的试验？”夏洛克的心脏显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听到托莱多的描述后，他竟然双目放光，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那你快给我打开看看。” “啊，不需要，我们要不还是先报警？”托莱多有些犹豫。 “你看看这是什么，”夏洛克一把从放置电话的桌子下边抓出了一根断了的电话线，递给托莱多。 “这是？”托莱多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断线。 “看看这个痕迹，很明显是被剪刀剪断的，对了，护士站离你工作的地方这么近，那你下午有听到电话铃声吗？”夏洛克若有所思的问。 “我有听到过铃声，”托莱多连忙点头称是。 “那就是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内剪断的，考虑到今天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值夜班，对方要针对的人是谁简直不要太明显。”夏洛克拍了拍手，看向托莱多： “所以托莱多先生，你现在正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如果你想要保护好自己的话，我们最好立刻拿到证据，然后离开这里。“ “好，我听你的。”托莱多此时也没有什么主见，听到夏洛克说拿到证据后就立刻离开，他顿时就心动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钥匙，再次将存放病人回访记录档案的柜子打开。 随着柜子门的开启，夏洛克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叠叠的文件，他取来放置在最上方的几份文件简单翻阅后，立刻察觉到了这背后的某些异常。 “这些文档全都是这样的吗？”他转头问托莱多。 “没错，这就是我想要报警的原因，说实话，上面的内容实在太古怪了一些。” 夏洛克听到托莱多的话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想道： 【这样档案似乎可以说明，诊所的控制人在暗地里研究一种特殊的东西，当然也不一定是一个具体的东西，也有可能是某种技术或仪式，总之，通过这种特定的方式，他们可以让生病的患者慢性死亡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者，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目前掌握的情报太少，夏洛克当然也难以推断出一个合适的结论，不过眼下他没有时间纠结这个，当务之急还是把托莱多和这些档案送出诊所。 “拿好这些，”他拿了一捆档案，用左臂将他们都夹在腋下，又把另外一叠递给了托莱多，“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附近最近的警署。” “好，”托莱多大喜过望地答应道。 ----------------- 瓦西利医生的办公室位于诊所的二楼，它并不是瓦西利医生日常工作的地方，因此里边并无多少医疗器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盆盆绿植盆栽。 翠绿的叶片娇艳欲滴，根根蜿蜒的枝蔓纠缠在一起，像一个个扭曲挣扎着的人影。 幽闭而阴暗的办公室内，不知为何有细微而阴森的气流穿过，植物的叶片被气流摩挲，发出类似尖叫呐喊哭泣的声音。 “啊，”一道男子的尖叫声从楼下传来，办公室内一切的诡异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后，像是统一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黑暗中传来了好似某种动物啃食血肉的声音，窸窸窣窣地，由远及近，一直来到办公室的门口。 “吱呀，”像是幽暗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一股阴森的气流从房间内向外流淌，向一楼倾泻而下。 一个圆球状的事物伴随着气流滚落，它掉落到旋转的石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撞击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已经跟着夏洛克走到接待大厅的托莱多，忽然停下脚步，他耳朵敏感地动了动，然后回头望向夏洛克。 “嘘，”夏洛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伴随着两人的噤声，接待大厅陷入到了难言的沉静之中，而就在这样令人感到不安的沉静中，一道道好似木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声声地传递到两人耳中。 “咚，” “咚，” “咚，” 那道声音富有节奏感地响起，而从音量上看，它离夏洛克两人正越来越近。 “咚，” 又是一道撞击声响，然而这道声音之后，那个东西像是停下了脚步一般，没有再次传来动静。 “是它停下来了吗？”托莱多不安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是接待大厅连接楼梯的转角处，此时正被若隐若现的阴影包裹着。 托莱多忽然觉得，在那团化不开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明明他此刻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 “你看着身后，我们慢慢退到大门处。”夏洛克没有坐等危险接近的打算，他指挥着心神不宁的托莱多，缓缓向大门处靠近。 但就在两人逐渐接近大门的时候，转角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奇异的声响。 “咕噜咕噜咕噜” 这个声音既像是木质的车轮碾压过黄土路面，又像是保龄球在球道上滚过。 夏洛克和托莱多死死地盯着前方。 一道球状的黑影忽然从阴影之中滚出，就像是一个失手脱靶的篮球一样，滚到了托莱多和夏洛克的身前。 “朱莉，”托莱多发出一声尖叫。 很显然，这是个人头。 她在微笑。 （抱歉家人们，蠢作者惨遭急性肠胃炎，现在人已经傻了，今天晚上就只有一更，明天能恢复精神的话就两更！） 第十五章 前后夹击 “啊！！！！！” 难以形容的惊惧瞬间击垮了托莱多的心理防线，他在之前做出的一切心理建设都在看到朱莉那滚动着的头颅的一刹那灰飞烟灭。 最初是一阵恐惧到极致的失语，随后才是一道足以称得上音波攻击的尖叫。 夏洛克并没有被头颅吓到，作为一名会把头颅作为实验材料，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甚至会把头颅放到自家冰箱和各类食品挤一挤的资深侦探，单纯的一个人头对他而言显然是小菜一碟。 但话说回来，即便是对于夏洛克来说，一个人头独自滚到身前，然后还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这个场面都还是有些太邪门了一点。 因此大侦探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向后一窜，试图直接拧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可就在此时，那个滚落到脚边的人头，在她那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之下，突然挤出了一道令人心底发寒的女声： “禁闭。” 声音落下，一股无形的障碍像是层层帷幕一般，锁住了整栋诊所建筑。 这让夏洛克当下就有了不好的感觉。 他连忙转动门把手，可门把手却好像失灵了一样，不管他如何转动，都无法打开大门。 “有点意思，”夏洛克倒没什么紧张的情绪，反倒是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虽然他早就有所预感，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一个同超凡力量相关的案子。 “我这是怎么我们该怎么办”托莱多早便六神无主，慌乱与惊恐完全支配了他的理智，以至于当他看到大门无法被打开后，整个人都陷入到即将崩溃的地步。 朱莉的人头依旧在两人脚边，在吐露出一个单词后，就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她就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渗人的感觉。 “放轻松，”夏洛克淡定地说道，他没有回头看惊慌的托莱多，而是用一种跃跃欲试的目光，牢牢地盯着眼前的门把手。 “说起来，自从成为一名‘学徒’，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能力和其他人对抗呢。”夏洛克对着门把手，又或者是对着门把手背后的那股力量的主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首先门可以从内侧轻易地打开。” “而我此刻正站在瓦西利诊所大门的内侧。” “所以我可以轻易地打开瓦西利诊所的大门。” 夏洛克礼貌的话音落下，原本好似层层帷幕一般笼罩住诊所的那股力量，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一块地基，顿时垮塌消散。 “咔嚓，”诊所的大门被夏洛克轻松地打开，原本阴森的诊所被打开了一道缝隙，这让托莱多感觉稍稍好了一些，理智逐渐恢复： “这这是什么？” “只是推理罢了。” 夏洛克耸耸肩，“快走，这里越来越危险了。” 夏洛克完全无视了脚边正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的人头，一把推开大门，就要带着托莱多向诊所外走去。 可大门打开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却拦在了两人之前。 “安妮？！”托莱多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护士。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找朱莉了朱莉”托莱多越说越是觉得不对。 毕竟朱莉可不就在他们脚边嘛 虽然理论上是下班时间，但安妮身上仍旧套着护士服。 她的五官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借助着诊所内漏出的点点灯光，才能模模糊糊地辨认出她脸上的表情。 【她好像在笑？】托莱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让我去看的那个柜子，我已经翻找过了，这些文件就是你想要让我看到的东西。”托莱多挥了挥手上的档案。 虽然此时安妮看起来有些古怪，甚至她此时出现在这里本身就非常古怪，但因为安妮下午的提醒，所以托莱多还是倾向于相信安妮会和他们站在一边。 这让一旁的夏洛克有些无语，人家都这么努力地展示自己的异常了，你怎么还能把对面当自己人呢？ 不过好消息是，他本来也不指望身边这位年轻的医生可以帮上什么忙。 他伸手摸向腰间，那里有一把他从白塔捞过来的配枪。 “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吗？”隐匿在黑暗中的安妮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飘忽，带着一种森然的寒意：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少呢，托莱多，可惜了，本来可以在诊所里无声无息地把你解决掉的，结果你却偏偏出来了。” “废话真多，”夏洛克抬手就是一枪，干脆、利落、直给。 安妮的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她肩部出现一个血洞，巨大的痛苦让她跌坐在地上。 “你你在做什么？”托莱多震惊地说道。 “看不出来吗？你的这位同事，就是想要你死的人之一。”夏洛克说着，但他并未放弃警惕，以刚刚的遭遇来看，今天晚上的幕后黑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他们离开，也不会只有这样的手段。 果然，现实和夏洛克预料的一样，跌坐地面的安妮一开始还显得十分痛苦，但就是转眼的功夫，她脸上那痛苦万分的表情逐渐缓解，再渐渐变为一种诡异的麻木，就仿佛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像是一个木偶。 这种变化让夏洛克有了些许不妙的预感，于是他抬手又是一枪，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对方的小腿。 虽然就算夏洛克此时不小心开枪杀害了眼前的这位有些诡异的女士，他也会因为正当防卫和对方公然袭击国家安全部门人员等因素而不用承担责任，但出于一种想要留个活口的心思，夏洛克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射击致命部位。 可出乎夏洛克意料的是，他的第二枪并未建功。 一道诡异的墨绿色藤蔓，不知从何时起，悄然无声地从安妮的伤口处长了出来，并像一条灵活的毒蛇一般，挡住了夏洛克方才的一枪。 虽然抵挡这一枪令那条藤蔓的头部被击碎，但旋即，在安妮的伤口处，又有更多的藤蔓生长出来。 一条条藤蔓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涌出，起初像是绿色的蛆虫，随后又不断翻涌，延伸的枝蔓如蛛网般裹挟住安妮的身体，将她支撑着，宛若一个人偶，被绿色的线牵扯着站了起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托莱多望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大脑陷入宕机之中。 但异变却并未到此为止，就在两人注意着前方的变化时，诊所二楼的办公室内，那一盆盆诡异的绿植，突然也像发了疯一般，所有的藤蔓与枝叶都飞速生长，一条条绿色的如同森蚺的藤蔓，沿着楼道向一楼大门处蔓延，并很快到达了夏洛克与托莱多两人的身后。 其中一道枝蔓还高高顶起了朱莉的头颅。 “这下算是前后夹击了，”夏洛克变得认真了一些：“不过，这才有点意思嘛。” ps：白天睡了一天，蠢作者又活了！晚些还有一更！ 第十六章 推理与赶到 三辆马车在堡区的路面上高速行驶。 狄仁杰此时坐在正中间的马车内，助理凯丽坐在他的对面，两人手上都拿着厚厚一叠的文件。 “从对堡区死者的调查结果上看，百分之七十以上死者都曾经在瓦西利诊所就医，这是目前最有嫌疑的重合点。”凯丽将手头的一张记录着数据的纸页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所有的内容，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后才对凯丽说道： “有瓦西利诊所内部人员情况的详细资料吗？” “有的，”凯丽又递过去一张纸页。 狄仁杰接过后，快速扫视一眼后道： “这名叫做朱莉的护士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踪迹了？” “没错，我们询问了她租住房屋的房东，对方证实朱莉已经消失至少三天了。”凯丽补充说道， “您觉得对这件事我们需要有所安排吗？” “暂时不需要，我有种预感，等我们抵达瓦西利诊所后，很多眼下的谜团便会自然而然地解开。” 狄仁杰说着，伸出手微微拂起遮盖在玻璃窗上的棉质纱帘，看向马车窗外的街道。 忽然，他的眉头一皱，透过透明的车窗，他看见了远方的某些异常： “不好，怕是夏洛克那边出状况了。 “我先赶过去，瑞佛和我一起，凯丽你带着其他人加速跟来。” 白塔机动队的成员不愧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英，在狄仁杰说完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进入到作战状态。 而被狄仁杰点名的瑞佛·卡特怀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是麦考夫推荐给他的战术机动部门的负责人之一，他在接到命令后看向狄仁杰，狄仁杰则用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肩膀，笑着开口道： “体验过穿梭空间的感觉吗？” “什么？” “嗖，”两人身影瞬间消失在马车内。 ----------------- “看你这个样子，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情报了。”夏洛克看向越发异化的安妮，有些无奈地笑笑：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手了。” 夏洛克再次抬起枪口，对准已经同人偶别无二致的安妮的头颅。 “她都变成这样了，子弹真的还管用吗？”托莱多颤抖着后退，但稍微后退两步，就又看到后方越发靠近的“朱莉”以及那些似乎和安妮身上藤蔓同出一源的植物枝蔓。 这让他又立刻不由自主地向前方走了几步。 “现在不管用，不代表之后也不管用，”夏洛克举着手枪，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他掌握的三句真名之言，在低位阶的情况下都缺乏直接杀伤的能力，而眼前与身后的这些东西，则看起来就已经摆脱了人体的限制，缺乏那些脆弱的、可以被一击致命的弱点。 但这并不意味着此时的夏洛克就对这些东西束手无策 事实上，他有他的办法。 “首先植物的行动非常迟缓。” “而你们都是植物。” “所以你们的行动都将非常迟缓。” 话音一落，在夏洛克的灵魂房间中，大量的精神力便灌注入“演绎推理的践行者”这句真名之言中，随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原本在安妮周身飞速舞动的藤蔓和夏洛克两人身后的枝叶都变得极为缓慢。 虽然没有到真是植物的那种程度，但对夏洛克来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过作为代价，夏洛克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飞速地消耗，恐怕到不了半分钟时间，自己制造的“推论”就会被对方打破。 “看来这位‘植物人小姐’的位阶要比我高出不少，难道是第二阶？”夏洛克心底默默猜测，不过手头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嘭，”他食指轻轻扣动扳机，一道子弹便从枪口飞出，击中了安妮的眉心。 这让一旁“观战”的托莱多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但这丝喜色并未在他的脸上停留多久，就立刻又消失，转变为近乎麻木的惊恐。 因此眉心中了一枪的安妮，并未有任何死亡的迹象，在她身体上缓慢挪动的藤蔓依旧在运动，并未因这一枪而出现任何明显的改变。 就仿佛夏洛克方才击中的并非是她的眉心，而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位置。 “果然，已经非人化了，所以也就很难像人一样拥有致命弱点了吗？”夏洛克并未露出惊讶或惧怕的表情，因为这一幕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第一枪其实也就是碰碰运气，毕竟万一对方比他想象的更弱，那他就可以省点力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得全力以赴。 “既然你失去了致命弱点，那我就只能为你再造一个了。”夏洛克笑着，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枪械，对准了安妮的心脏： “首先心脏是人的致命弱点。” “而你暂时还具备人的特征。” “所以心脏也是你的致命弱点。” 熟悉的力量再次出现，但是这一次，夏洛克感觉自己精神力消耗的速度比方才还快了数倍，不难猜测，这是因为他这一次的“推论”缺乏足够的依据，以至于必须要花费更多的力量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好在他至少还有几秒的时间，这足够让他开出一枪了。 “嘭，”一颗子弹击中安妮的心口，这一次，她不再能像之前一样无视枪械的攻击，她倒在地上，像一条落到地上的鱼，拼命挣扎着。 “跑，”见前方不再有人阻拦，夏洛克拉起托莱多的手就向前跑。 他此时的精神力几近枯竭，已经没有阻拦身后“追兵”的力量了，而此时，两人身后的“朱莉”也挣脱了上一个“推论”的束缚，猛地向夏洛克两人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朱莉”的头顶忽然出现了一道虚影，像是跨越了空间而来。 虚影瞬间凝视，随后掉落，正正好落在这一整片诡异植物的正中间。 “轰，”一道猛烈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第十七章 致亲爱的教授 伦敦，堡区，一间灰色屋顶红色墙砖的房屋二楼。 一只洁净而修长的手，握着一支钢笔，在微微泛黄的信纸上写下： 【致亲爱的教授：】 【感谢这段时间里您对我的帮助，我的计划即将启动。虽然这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些，但请您准许我说明一下，因为这并非毫无缘由。】 【您还记得您之前赠送给我的“食尸藤”吗？我把它安置在诊所的办公室内，用来保护一些秘密信息，然而，就在不久之前，我感受到食尸藤被触动了，并且还在后续时间内感受到了它的悲鸣。】 【它恐怕遇到了不太好惹的对手，所以我不得不】 写到此处，钢笔的主人似乎在斟酌用词，思索了几秒钟后，他把上一句划掉，又在信纸上接着写到： 【这个意外迫使我下定决心立刻发动计划，幸运的是，早在今天之前，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妥当。】 【总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而在我最终发动计划之前，我还想最后咨询一下您的意见。】 勾勒出最后一个字母，握着钢笔的手就停了下来，笔尖悬停在纸页上空，没有写也没有思索，反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大约10秒钟左右，在笔尖并未触碰到信纸的情况下，那泛黄的纸页上竟然凭空出现墨水书写的痕迹，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正坐在位置上写着字： 【致亲爱的瓦西利：】 【首先，不需要感谢，我给予你的帮助并非是看在死亡教团面子上的施舍，因为这是我对你个人的投资。】 【其次，能够为你阻拦敌人，这是那株食尸藤的荣幸，这也正是我当初将它送给你的目的。】 【最后，放手去执行你的计划，为了这一天，我们都等待了许久，伟大的无底深渊一直庇佑着我们，我相信，这将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瓦西利看着信纸上的文字，有些释然地吐了一口气，随后他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走出了家门。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后，那张泛黄的纸页上，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片刻之后，整张纸页都化为灰烬。 ----------------- 瓦西利诊所外。 “再给我一个，”狄仁杰伸手望向瑞佛，瑞佛连忙又从身上取下一个手榴弹。 “刺啦，”手榴弹被启动，狄仁杰立马向前一掷，冒着微微火花的手榴弹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瞬间消失，犹如跌落至另一处不知名的时空当中。 不到片刻的时间，它又恍若瞬移般出现在诊所范围内，再一次笔直地落向那团正张牙舞爪的诡异植物上方。 “轰，”又是一道剧烈的爆炸声响，而在经过第二轮中心开花式的爆破后，那团藤蔓的生命力出现了显着的削弱，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下来。 “收尾，”狄仁杰打量了一下诊所内的情形，对身旁的瑞佛吩咐道。 “好的，长官。”瑞佛看了一眼诊所内狼藉的景象，又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狄仁杰，这一声长官叫得格外真诚。 诊所内部，托莱多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一片“灾难现场”，这里到处都是纷飞的枯枝碎叶和因爆炸而破碎的建筑残片，由于诡异藤蔓的阻挡，地面上倒是没有出现明显的弹坑，但处处都是因火药而被灼烧乃至化为灰烬的植物残骸，看起来甚至比弹坑更加惨不忍睹。 “这是，我们呼叫了军队吗？”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用探求的眼神望向身后的夏洛克。 “这很难解释，但肯定不是军队。”夏洛克倒是能猜到来救援的是谁，毕竟也就只有华生知道自己会来这里，不过他之前并没有见过华生动用超凡能力，因此也猜不出方才动手帮助自己二人的是谁。 就在两人面对着狼藉的景象发愣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夏洛克，你们还好吗？”狄仁杰不疾不徐地从诊所院门外走了进来。 “哦，约翰，托你的福，除了有些耳鸣以外就没有其他毛病了。”夏洛克笑着和狄仁杰打了个招呼。 “那太棒了，可见我来的还算及时。”狄仁杰笑了笑，又指了指身后正在战术背包内找着什么东西的瑞佛： “这是你的同事瑞佛，虽然你可能没见过他。” “哦，你好。”夏洛克热情地伸出手，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很高兴在这样的环境下同您见面，我想作为第1次见面，眼下的氛围还算温馨。” “不止温馨，甚至有些过分热烈了，顾问先生。”瑞佛一只手握住刚刚从背包内找出的折叠长剑另一只手则伸出来同夏洛克的手握了一下，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狄仁杰，问道：“那我就去处理后续的首尾了，先生们。” “当然，”狄仁杰微笑着点点头：“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的话，请随时呼唤支援。” “没问题，先生。”瑞福说完转身便向那团诡异的植物走去，手中的折叠长剑在他的挥动下迅速变为一柄完整体，剑身上闪耀着纯白色的光华。 “你认为他一个人能处理得了？”夏洛特有些好奇的看向狄仁杰。 “第一，那团东西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第二，瑞佛是一名专业的战斗人员。 “第三，他不仅专业，而且还是一名第二阶的超凡者。” 狄仁杰特意在第二阶这个词组上加重了语气，并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夏洛克。 夏洛特感觉自己有被嘲讽到。 “不过不得不说，夏洛克，你的胆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一些。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伪装潜伏到诊所内调查一番，却没有想到直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狄仁杰指了指一片狼藉的诊所内外，有些好奇的说： “在一切发生之前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吗？我指的是，万一我们的支援没有及时赶到。即便你和这位医生先生不出问题，但这样异常的情况，恐怕会影响周遭很大一片区域，我印象中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好，”夏洛克无奈的笑了笑：“看来又被你猜到了约翰，我确实事先就准备好了兜底的办法。” 说着夏洛克从兜内取出了一个怀表，黄铜色的锁链缠绕在他的手上，椭圆状的怀表悬挂于空中，翻滚着、反射着金色的光。 ps：家人们，第三轮推荐了，求一波月票、推荐票、收藏和追读！！！ 第十八章 什么叫做专业啊（战术后仰 瑞佛手中的长剑并不简单，在挥舞与劈砍的过程中，之前那肆意生长的藤蔓好似遇到了天敌，所有被剑刃划过的枝干，都迅速地失去了生命力，枯萎着垂落地面。 “那柄剑好像并不简单？”夏洛克观察了一会儿瑞佛的动作，之后才回头问狄仁杰。 “我之前就说了，他是专业的，夏洛克。”谈到这个话题，狄仁杰的语气之中就多了几分劝导的感觉： “那是经过教会祝福的驱魔武器，对于各种带有‘非人’特质的超凡生物都有很好的效果。这些内容都可以在白塔的资料室找到，那是摄政公园无偿开放给我们的，你真的应该好好去看一下，毕竟我们以后面对的敌人恐怕有不少都和超凡有关，所以我们必须更新一些常识。” “还有这种好东西？”夏洛克听到狄仁杰的话，不仅没有反感，反而是双目放光：“你早说啊，早知道我最近就不翘班了，其实医院那边我现在手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实验。” “啊，早知道效果这么好，我就早点说了。”狄仁杰无奈地摇摇头。 就在两人谈话的同时，诊所院外终于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凯丽等人终于赶到。 “华生先生，顾问先生，”凯丽一下车就先和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来得正好，凯丽，你让其余两位第二阶的战斗人员去帮助瑞佛；然后派一名机动人员去联系附近的警署，我们现在需要他们帮忙将附近的区域隔离起来，并尽可能的安抚群众，刚才藤蔓飞舞的那一幕应该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不过后续的两次爆炸动静确实不小，应该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我们需要尽快安抚一下；最后去车上拿一批消毒喷雾，我们需要对诊所内外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 凯丽毫不犹豫地答应，并立刻着手安排。 “消毒液？那个，其实诊所里头就有。”一直都在努力隐藏自己，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托莱多此时弱弱地说了一句。 “感谢您的好意，医生先生，不过我们需要消除的并非是物理世界的病毒。”狄仁杰用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托莱多，他并没有直接解释他口中的“消毒喷雾”是什么，而是先卖了个关子。 凯丽很快就把狄仁杰吩咐的三件事情办妥了，她是一名优秀的助理，在白塔众多的第二阶超凡者中，她或许不是战斗力最强的那一个，但一定是管理技能最强的那一个，当然狄仁杰不参与这个排名，毕竟评委没有资格进入选手区。 “先生，您要的消毒喷雾。”凯丽扛着一大包玻璃罐子走了过来，神态轻松，显然这点重量对于她这样的第二阶骑士算不了什么。 “谢谢，”狄仁杰道了声谢，然后抓过一个玻璃罐子，递给夏洛克：“第一次见这个，如果你常来白塔的话，就不会这么孤陋寡闻了。” “好的，我明天就去，行了，现在可以说说这个‘消毒喷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吗？”夏洛克举双手投降道。 狄仁杰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转了转手中那纯透明的玻璃罐子，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里头就是一些浓度比例在75以上的圣水罢了。” “圣水？”夏洛克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纯白之眼途径的超凡力量具有净化的特质，它可以压制其他途径的超凡力量，而对于无底深渊途径的超凡力量来说，它甚至可以起到驱散和磨灭的作用，当然这并不是说纯白之眼途径的力量凌驾于其他三大途径之上，而是指这一途径和其他三大途径难以兼容，一旦接触就势同水火，不像永恒天平与万门之门的力量在某些时刻甚至可以在一件事物内短暂共存。”狄仁杰耐心地解释道： “另外这种特质也同时存在于那些被他们祝福过的圣水圣器上，你刚刚看到的，瑞佛手上的那把剑，以及我们现在手中的这瓶75浓度的圣水，都是基于这种不兼容的原理制作而成的，对付一些低阶超凡者造成的污染和余波特别好用。” “可是为什么是75的浓度，这听起来未免太像消毒水了。”托莱多弱弱地说道。 “当然是因为成本问题，”狄仁杰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个东西被教会垄断，每年内阁都需要花费一大笔钱去采购，在这样的前提下，想办法物尽其用不就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至于75这个浓度，是经过国家安全委员会内部科研人员多次试验得出的最佳比例。” “啊，好有道理。”托莱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那这个又是什么？”夏洛克接过凯丽递来的塑料喷头：“不要告诉我这个是要安装在圣水上的？” “您说的没错。”凯丽微笑着说：“相比起直接倾倒圣水这种传统的净化方式，用喷雾喷洒圣水拥有净化面积大、空气滞留时间长、单位时间消耗圣水量少、综合效率高的优势，十年前国家安全委员会就下令要求所有相关部门都必须采用喷雾罐来替代传统的圣水瓶，之后我们每年耗费在圣水采购上的开支就减少了四分之一。” “你看，夏洛克，这就是专业。”狄仁杰笑得快眯起了眼，他此时有些本能地想要抚摸自己的长须，可等到手伸到下巴处，才想起自己早就没有前世那飘逸的长须了，只能顺势摩挲了两下下巴。 “专业确实是专业，但这真的不算亵渎吗？”夏洛克将喷雾头安装到玻璃罐子上，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可真是一言难尽。 “这是教会的人才应该头疼的事情，”狄仁杰拍了一下夏洛克的肩膀，指着诊所内部道：“眼下我们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 ps：家人们，继续求一波月票、推荐票、收藏和追读！！！ 第十九章 净化与诊所二层 如同细雨一般的圣水从玻璃罐上的喷嘴中洒出，好似朦朦胧胧的薄雾充盈瓦西里诊所的内外，而原本盘踞在诊所内部的阴暗力量，在接触到圣水雾气之后如薄雪暴露于酷热的骄阳之下，飞速的溶解。 不论是之前就被夏洛克制服的安妮还是后来被狄仁杰重创的朱莉，这些恐怖藤蔓的残枝在几名手持净化武器的二阶骑士面前同婴儿一般脆弱无力，不过是稍微等待了十几秒钟，狄仁杰和夏洛克就收到了好消息。 “阁下，一层的超凡生物已经处理完毕，根据我个人的经验，那应该是一只第二阶的食尸藤，在没有合适操纵者的情况下，它大致可以发挥出相当于初入第二阶的超凡者的实力，不过因为具有非人特质，不太容易遭受致命伤。” 瑞佛·卡特怀特在收拾完那株藤蔓后跑到狄仁杰身边汇报，顺便还介绍了一下食尸藤的来历与特性。 “干得不错，接下来让第一阶的队员用圣水喷雾把整个一层和小院都净化一下，你跟我们一起上二层。”狄仁杰此时已经翻看完夏洛克两人带出的档案，上边记载的诡异实验记录让他非常在意。 如果实验记录不存在错漏的话，这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因为前往瓦西利诊所就诊而失去生命的病人恐怕有足足二三十位，在如今的伦敦，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尤其是当这样一个数字出现在堡区这样的中产阶级居住区，就更容易引起轩然大波。 不得不说，瓦西利医生的作案思路非常高明，他挑选的对象全都身患疾病，所以即便病情恶化离世，旁人也只会认为病情比他们一开始预料的严重，或者觉得医生水平不行，很难想到这其实是医生故意为之。虽然时间一长就算有这样的遮掩，这种异常依旧也会暴露，就好像夏洛克之所以今天会过来，也是因为小侦探们听到了一些风声，但确确实实，这样的犯罪模式还是比较隐蔽的，短时间内不太容易出问题。 狄仁杰相信瓦西利等人在犯罪的时候，对此也早有预料，但他们依旧这么做了。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对方从一开始就抱着侥幸心理在犯罪，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是有蠢材的，可如果不是的话，就说明对方的目的就是要争取这样一个短时间的机会窗口，好让他们在官方反应过来之前从容地完成一些布置。 从这些实验记录上看，他们想要准备的很有可能是一种潜伏期非常长的毒药。这种毒药可以混杂在医学治疗过程中的某些器具和步骤内，又或者是隐匿在治疗结束后病人带回家的药品中，从而悄无声息地完成下毒。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可能性，未必就一定是某种特定的毒药。 总而言之，从实验记录所显示的内容上看，这种隐蔽性非常高的杀人方式，可以在无声无息间置人于死地，并且可重复性极强。相比起一两个变态杀手，这种有可能造成大规模影响的犯罪方式，它对社会的潜在威胁更大。 这样的猜测让狄仁杰对诊所内可能存在的情报更加重视，在确认完一楼都清理的差不多了之后，他就带着夏洛克、凯丽和瑞佛等人快步向二楼走去。 由于诊所内到处都喷洒满了圣水，再加上四面有墙密不透风，此时室内空气中圣水的浓度高到令人发指。这让夏洛克一走进诊所内部，就感受到了一种压抑和排斥的感觉，这种压抑同之前的阴森完全不一样，它是一种更加霸道的排斥，明晃晃的、赤裸裸的冲着所有人压下。 “这就是我不太喜欢圣水的原因，虽然它们确实很好用，但也实在是太霸道了。”凯丽微微吐槽了一句，就从背包内找出了几个口罩分发给众人。虽然这并不能解决这种压抑和排斥，但众人至少不会随着呼吸摄取太多圣水进入体内。要知道今天在场的可没有任何一人是纯白之眼途径的超凡者。 “我们至少可以庆幸，比起无底深渊的追随者而言，我们受到的排斥还算可以接受。”狄仁杰笑着接话道，他感受了一下，以现在的环境，他的超凡能力大约被削弱了两成左右。 由于圣水的缘故，众人走过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杂乱无章的脚印。 等走到楼梯处，作为战术机动部门的负责人，又是在场众人中近战实力最强的一位，瑞佛理所当然地走到了队伍最前头，他一只手拿着那柄净化长剑，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柄口径特别大的手枪，上边有非常明显的改装痕迹。 狄仁杰跟在瑞佛后边，夏洛克则跟在狄仁杰身后，凯丽和另外一名第二阶的骑士则在队伍末尾。 算上凯丽和自己，狄仁杰这次行动调动了整整6名第二阶的超凡者，这放在过去绝对算得上大手笔，要知道当初那帮俄国间谍闹出这么大动静，麦考夫也就只调动了5名不到的第二阶超凡者。也就是白塔成立后，将一些在其他部门担任中层领导的超凡者都汇聚到白塔，才有了这种规模的机动能力，当然相应的，这些调任到白塔的超凡者也会拥有更快的晋升速度。 诊所的二楼并不大，也就一间盥洗室、一间瓦西利医生办公室以及一间财务室，在对走廊过道进行一番紧急净化后，众人当先就走向异常最为明显的办公室中。 办公室此时的门半掩着，可以看到有许多藤蔓正枯萎着落在地面，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就是一楼那些食尸藤的源头。 瑞佛见众人都已经跟上，同狄仁杰手势示意后，就迈步跃到房门的另一侧，随后持着净化长剑的右手缓缓向前伸去，用剑尖小心翼翼地挑开房门。 伴随着房门的开启，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散落在地面的枯枝败叶，以及几株明显失去大半生机的绿植盆栽，除此之外办公室内部的陈设都非常正常，和一般的办公室并无区别。 【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瑞佛心中做出大致的判断，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先把手枪别在腰间，然后从背包内取出一把装载有75浓度圣水的水枪。 “不是，喷雾我还可以理解，水枪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夏洛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瑞佛一顿操作，随后一道水流从水枪前端涌出，对着房间内的植物和书桌等关键位置扫射了一番。 霸道的圣水同房间内残余的黑暗力量迅速发生冲突，这种冲突比一层的情况要剧烈的多，就好像是冷水落到了通红的烙铁之上，空气中出现了不少蒸气似的水雾。 这让狄仁杰等人都提高了戒备，不过所有的变化也就到此为止了，除了些许水雾之外，房间内并没有出现更多的异常，而那些水雾也在源源不断的圣水支援中减少，这是残余黑暗力量被净化驱逐的标志。 “没问题了，”狄仁杰对着身后众人挥挥手，当先走入办公室内，他相信，这里可以找到他们目前最需要的线索。 第二十章 我们不只是侦探 在完成对办公室的净化后，瑞佛就和另外一名二阶骑士前往财务室与盥洗室进行新一轮的净化。 狄仁杰和夏洛克两人则开始在办公室内寻找线索，凯丽去楼下喊托莱多上楼，有这样一个内部人员在，显然可以帮他们节约不少时间与精力。 “这些食尸藤都已经濒临死亡了，圣水的力量似乎对它们有着极为强大的克制。”夏洛克伸手抹了一把盆栽内的土壤，观察了一下土壤的颜色，又放到鼻尖上闻了闻： “移植的时间算不上久，大概在一个月之内，土壤的颜色和院落内的土壤不一样，甚至不是典型的伦敦东部地区土壤，倒更像是伦敦西部挖出来的。” “说明这些东西在送到这边之前，很有可能被种植在伦敦的西部，不过只是这样的话范围还是太大了。”狄仁杰一边回应着夏洛克的话，一边翻找着办公室桌面上的文件。 桌面上的文件不算太多，且都摆放的十分整齐，看得出来这位瓦西利医生是一个喜欢整洁的人，不过这也为狄仁杰的搜查带了了许多方便。 狄仁杰将所有摆在桌面上的文件都细细地翻阅过一遍，不过这些文件大多和诊所的财务往来有关，因此并未引起他的重视。 正好此时凯丽带着托莱多走到了二楼的办公室内，狄仁杰就招来托莱多仔细询问了一下瓦西利医生的一些日常习惯。 “其实我们除了每周去财务室支取薪水以外，很少会来到诊所二楼。”托莱多努力回忆着各种关于瓦西利医生的细节： “我印象中瓦西利医生是一个有些洁癖的人，平时也不苟言笑的，看上去就像个闷葫芦，沉默寡言。” “他这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夏洛克检查完那些盆栽，也走了过来，向托莱多询问道。 “其实最近最大的异常就是这些东西，”托莱多指了指房间中的盆栽：“瓦西利医生每天早上都会把它们端到院落中晒太阳，等到了下午又会用手术刀去修剪它们，然后傍晚下班前又会把它们搬回楼上。” “凯丽，挑几个人去翻一下后院的土，看看下边有没有埋什么东西。”狄仁杰闻言看向凯丽吩咐道，等到凯丽答应后又看向托莱多：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说瓦西利医生会用手术刀去修剪绿植？为什么不用园艺剪刀？” “这也是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托莱多想到这几天看到的一幕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经常觉得他那不是在修剪绿植，而更像是在虐待绿植。” “虐待？难道这些藤蔓的作用不只是守卫这里，还有些其他的功能？”夏洛克微微皱起眉毛： “约翰，你比我更加了解这个东西，你有听说过它的一些额外功能吗？” “没有，摄政公园分享给我们的资料中，对食尸藤的描述就这么多，”狄仁杰也感到有些微微头疼，不过办公桌内的东西他还没有检查完，说不定其中藏着一些额外的线索。 于是他招呼着夏洛克，一起加入到搜查的队伍中。 两人又埋头搜寻了一阵，不过不久之后，夏洛克像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抬头拍拍狄仁杰： “约翰，你快看看这个。” 夏洛克把一张名片递给狄仁杰：“这是我在柜子里发现的，它被单独放在柜子的前端。” “圣玛丽化工厂”狄仁杰拿起名片，扫视了两眼：“主营业务是生产水杨酸，水杨酸是一种重要的消炎药和防腐剂，夏洛克你应该也经常会和它打交道，如果是一名诊所的负责人，会和这样的工厂有联系并不奇怪，但是” “但是似乎不值得把它的名片单独存放，毕竟我们都知道瓦西利医生是一名有洁癖的人。”夏洛克说着，想到了什么，看向托莱多： “你有听说过圣玛丽化工厂这个名字吗？” “没有啊，”托莱多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诊所平时常常会有来往的化工厂。”夏洛克作出判断。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看来，这个圣玛丽化工厂就很有嫌疑了。”狄仁杰摸了摸下巴： “眼下还需要确认一件事，就是瓦西利医生他们实验的成果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和我们猜测的一样，他们研究的是某种药品？如果是的话，那这个化工厂就有很大的嫌疑。” 带着这样的怀疑，两人继续对办公桌以及桌后的书架进行了一番搜索，不过他们却并没有找到想要获得的关于实验成果的记录。 “真是让人迷惑，为什么他们会把病人的回访记录直接锁在护士站内，而不担心护士查看，却把实验的结果保存的这么好？”夏洛克有些狐疑地说道。 “一种可能的推论是，实验的结果内，很有可能记录了一些非常关键的信息，这些关键的信息会对他们整体的计划产生致命的影响，因此实验结果受到更加严格的看管，甚至有可能被瓦西利医生随身携带。”狄仁杰猜测道，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托莱多医生，你们诊所一共有几名护士？” “三三名，除了朱莉和安妮以外，还有护士长崔茜。”托莱多如实回答。 “其中的两名我们刚刚都已经见过了，她们都被制作成食尸藤的傀儡。那这么看来，最后剩下的那一位很有可能就是瓦西利医生的合作伙伴。”狄仁杰推测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回访记录会在护士站内，因为这本来就是那名合作伙伴负责的内容。 “还是找不到，”夏洛克翻遍了书桌和书架，依旧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看来他们对这份实验结果确实非常在意。” “如果暂时找不到的话，我们也不一定就要和这份实验结果死磕。”狄仁杰站起身来，看向已经回来的凯丽：“财务室和盥洗室有什么异常吗？” 凯丽摇了摇头，狄仁杰见状沉思片刻，下定决心道： “你立刻致电白塔，让战术机动部门的人配合苏格兰场，控制瓦西利医生、崔茜护士长的住址，另外派一队人去圣玛丽化工厂检查，同时让巡视小队紧急移动到各处自来水厂。” “是的，首席秘书阁下。”凯丽没有问理由，就直接向诊所外离开。 “我们还没有找到关键证据”夏洛克有些犹豫。 “没有关系的，目前的证据已经足够支撑起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正确率，至于剩下那百分之十，我们依旧可以在这里去完善。”狄仁杰笑着看向夏洛克： “但在我们把所有的谜底揭开之前，行动就已经可以开始了，夏洛克，我们是侦探，但也不只是侦探。” 第二十一章 药 圣玛丽化工厂位于堡区的东侧，这里已经接近传统意义上的伦敦东区，有大量的工厂密集的分布在这里，因此到了晚上，除了值班留守在工厂内的安保人员以外，附近就没有什么人迹了。 由于缺乏行人，这里的道路两旁自然也就不会安装有鳞次栉比的煤气灯，这不仅是出于成本的考量，也是基于对本地安全环境的担忧。 就在这样漆黑一片的主干道上，一架外观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马车，高速地行驶着。 没有花费多长时间，马车就来到一处规模庞大的化工厂外，一名打扮得颇为整洁干净、气质优雅的中年绅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而在他下来后，马车上又走下一名身材有些轻微肥胖的中年女士。 “我去开门，崔茜，你把药剂从马车上先拿下来。”瓦西利医生吩咐一句，没有去拿挂在马车上的马灯，而是直接走到化工厂大门前。 大门被一根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粗大锁链牢牢地捆缚着，那快赶上小臂粗细的金属环，在黑夜里散发着一种名为安全的气息。 可这种安全对一名第二阶的超凡者来说却没有多大的意义，尤其是这名超凡者还是无底深渊的信徒。 瓦西利一只手将锁链的锁头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扣锁处，属于无底深渊的力量迅速倒入，精准的侵蚀锁头内部的结构。 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瓦西利感觉到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他缓缓拉扯了一下锁链，看似坚固的锁头“嘭”的发出一声脆响，立即分了开来。 “崔茜，你那边好了吗？”瓦西利露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回头看向崔茜。 “该死，你声音不知道要轻一点吗？生怕别人察觉不到？”崔茜压着嗓子骂道，把最后一组药剂提了起来：“我马上就全搬下来了。” “放轻松，这个化工厂只有两个夜间巡逻人员，我最近拐弯抹角地给了他们一大笔钱，所以他们这几天晚上都偷偷跑到赌场快活去了。”话是这样说，但瓦西里取下锁链的动作还是轻柔了不少，等到大门完全打开后，他又回转到马车边上，摘下马灯提在手上，另一只手则帮崔茜拎着一个大袋子向化工厂内走去。 “快走，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瓦西利诊所二楼。 “我刚刚想到，虽然我们不知道食尸藤更详细的信息，但在场有一个人应该会知道。”夏洛克说着，和狄仁杰对视了一眼。 “你是说？”狄仁杰一下子就懂了夏洛克的暗示，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移向夏洛克的上衣口袋： “这么晚还打扰弗朗西斯阁下会不会不太礼貌？” “那我们只能祈祷第四阶的贤者没有起床气了。”夏洛克露出一个坏笑，将手伸向口袋，一个黄澄澄、圆坨坨的怀表被他拿了出来。 ----------------- 瓦西利看向空无一人的值班室，笑着对跟在身后的崔茜开口： “你看，他们果然都不在。” “这只能说明我们这次运气不错。”崔茜拎着大袋子，没好气地说。 瓦西利却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你迟早栽在你的自大上，瓦西利。”崔茜翻了个白眼。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到厂房深处，在一排巨大的储藏罐前停下。 “看到上边那个注射口了吗？”瓦西利指了指储藏罐上的一处位置，对崔茜说道：“我们一会儿需要把它们拧开，然后倒一瓶药剂进去，不需要太多，每罐倒一瓶药剂就足够了。” “没问题，我去那边你在这边，两头一起开工这样速度快一些”崔茜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意外的声音打断。 “嘿，是谁在那里？”一个看上去虎背熊腰的男人举着提灯向两人的方向晃了晃，他抽出腰间的棍子，一脸警惕地向两人走来。 “干，这是什么？你不是说所有人都去消遣了吗？”崔茜愤怒地看向瓦西利，不过很显然，瓦西利也解答不了这个问题，他自己脸上都写满了茫然。 “嘿，不要急，只是个保安而已。”瓦西利稍微缓过神来，安抚了崔茜一下，随后一脸惊讶地向保安走去。 “你刚才去哪里了？为什么大门的门锁开着？门房里又没有人？”瓦西利中气十足地说，一点都不像刚刚被人逮住的样子。 他这副模样反倒是让保安有些吃不准了，不过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手中还是牢牢握着棍子： “别管我在做什么？你们先说说你们的身份。” “哈，”瓦西利站在保安5米外，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笑容，仿佛保安的质疑让他非常不屑： “我们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人，也就是化工厂的股东罢了。” 保安的心中稍微咯噔了一下，可他并没有完全被说服，毕竟股东怎么可能深夜来化工厂鬼鬼祟祟地做奇怪的事情呢？不过看这位穿着倒是一副上流人士的样子，另外这张脸又莫名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什么时候他曾经见过。 “就算是股东，在没有董事会的允许下，也不可以深夜造访化工厂，先生，我希望您和您的同伴可以尽快离开。”保安依旧拿着棍子缓缓戒备，不过语气倒是稍微软化了一下，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两位的穿着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人，对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而且等到天亮，他有的是时间去找高层反应确认，到时候再去找这两人也不算迟。 “哦，那可不行，”瓦西利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我们可是非常关心您的健康呢，毕竟天天熬夜看守这么大一间工厂，一定很不容易？” “你在说什么？嘿，你要是再不走的，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保安话未说完，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进而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双脚发麻，明明只需要再往前迈出几步就可以攻击到对方，但此时此刻他自己竟然完全丧失了这样的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他迷迷糊糊地想到，然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骼与力气一样倒在了地上。 “麻烦解决，真是愚蠢啊，和医生说太久话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瓦西利轻蔑地笑道，转身回去继续之前的工作。 ps：家人们，继续求一波月票、推荐票、收藏和追读！！！ ps2：最近会努力把更新稳定在12点前后！！ 第二十二章 接近与逃离 “食尸藤，可以吸食死亡的气息作为养料，从而快速成长，另外这是一种拥有‘活着’的特性的植物，具有着一定程度的感受能力，被虐待后它的枝叶断面会分泌一种特殊的毒素，服用这种毒素后，人或动物会变得容易生病，如果原本有慢性病在身上的话，就会在毒素的作用下快速发展成大问题。”弗朗西斯端着一杯咖啡，在画像中热情地解释道。 出乎狄仁杰和夏洛克的预料，弗朗西斯的态度非常和善，一点被打扰的怒气都没有。 “这样就和病人的记录完全对上了，一开始病情的好转是因为正常药物的作用，而之后的恶化又是因为这些掺杂在药剂中的食尸藤汁液。”夏洛克打了个响指，不过他马上又有些歉意地问道： “深夜打扰您，真是抱歉啊。” “没事没事，”弗朗西斯喝了一口咖啡，轻快地说：“你们见过一副画上的人闭眼睡觉吗？那会不会太奇怪？” “事实上，在认识您之前，我们也没有见过一副画里的人会自己动。”夏洛克耸耸肩，又转头看向狄仁杰： “嘿，约翰，你现在在看什么？” 狄仁杰此时正站在书桌后，翻阅着桌面上的文件，听到夏洛克的话，他抬起头，用有些迟疑的语气说： “我在看瓦西利诊所的财务往来文件，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的线索。” “有道理，不过我们现在大概可以确认诊所的秘密实验应该就是基于食尸藤汁液这一原料进行的。”夏洛克走到狄仁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们大致可以确定，他们的实验结果大概是一种药品，这样看来我们已经可以把目光锁定在圣玛丽化工厂上了。” “确实，”狄仁杰点点头，“我们的人已经往那边赶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等一下，夏洛克，你看看这个。” 狄仁杰将一份财务文件拿起，指着一行字对夏洛克说： “上个月，瓦西利医生以个人的名义入股了圣玛丽化工厂。” “这样说来，他对圣玛丽化工厂内部的情况就非常了解了，如果他真的要投毒的话，这就为他提供了便利。”夏洛克揉了揉太阳穴，又有些怀疑地说道：“但有没有可能，这些信息都是他故意布置的呢？就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圣玛丽化工厂去？” “不能完全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所以派往水厂的人手不能撤回，但化工厂依旧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我们来得太快，瓦西利等人根本还没来得及投放毒药，这样看来，派往他们住处的人手也同样不能撤回。”狄仁杰点头道，然后他又看向悬浮在空中看戏的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阁下，食尸藤的主人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分享食尸藤的感官？” “如果距离不超过100米，他们甚至可以互相沟通，但超过100米后，就只能大概感受到食尸藤的状态，无法传递具体的讯息。”弗朗西斯热情的解释道。 “那这样看来他们应该可以判断出诊所被人入侵，所以停留原地不动的概率非常小，最有可能的情况还是直接前往目标地点完成药品的投放；当然最坏的情况是在我们来之前的几天里，他们就已经投放了一部分的药品，不过从病人回访记录上看，就算有，这个时间也绝对不会太久。”狄仁杰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 “凯丽，把这份食尸藤的汁液带去摄政公园交给麦考夫，让他找人去看看有没有配置解药的可能，之后你带人去联系堡区及周边各区的各大公共医疗机构，让他们近期做好准备，就说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公共卫生事件；夏洛克，我们现在立刻启程前往圣玛丽化工厂。” ----------------- “现在打算拿他怎么办？”崔茜有些不满地看着瓦西利，她们此时已经成功将所有的药剂注入到储存罐中，理论上她们现在就应该开始准备隐藏身份躲入事先准备好的安全据点等候结果，但却因为瓦西利的疏忽，眼下不得不面临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把他装到袋子里，然后带到马车上，我之后有办法处理掉他。”瓦西利倒不太担心，看得出来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多大的问题。 “你最好可以，”崔茜虽然不爽，但还是和瓦西利一起把尸体搬到了马车上。 “不过，如果少了一个人，化工厂的人会不会怀疑？”不知道为什么，崔茜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放轻松，崔茜，”瓦西利抬了抬眉毛，笑着说道： “就算他们发现人失踪了又能怎样呢？难道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放弃这么多的库存吗？他们最多检查一下那些水杨酸有没有变质，而这一点不是我们最有信心的地方吗？毕竟我们之前做了这么多次的实验，食尸藤汁液和水杨酸混合后的成品非常稳定，不仅同一开始的水杨酸色味完全一致，也无法被目前主流的各类检测方式发觉。那等到化工厂的人检查完一遍，发现其实没有任何异常，他们会怎么做，任凭这些水杨酸就这样白白浪费，这么多投入打水漂？” 瓦西利冷笑一声，自信地说：“我敢和你打赌，崔茜，他们为了避免损失，一定会把这些水杨酸卖出去的。” “好，你说服我了。”崔茜不再质疑，于是瓦西利坐回马车前端，驾着马车向东行去。 ----------------- 10分钟后，一直白塔的战术机动小队抵达圣玛丽化工厂。 “队长，这里有些异常。”一名眼尖的队员看到了那落在地面的锁链以及那被打开的大门。 队长看了一眼大门的情况，对周围的成员们说道： “派一个人去联系总部，留一小队人封锁出入口，其余人跟我进入厂内搜索。” ps：家人们，继续求一波月票、推荐票、收藏和追读！！！ ps2：另外本书中的计量单位大部分情况下用的都是公制单位，英制单位的话俺看情况使用（一般不会用，毕竟光是换算钱什么的就已经够累了） 第二十三章 乌鸦与鲜血 圣玛丽化工厂。 “这里确实有被闯入的痕迹，两名看守人员也神秘失踪，但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异常。”提前抵达的战术机动队队长哈珀对狄仁杰汇报道。 哈珀是一名有着流浪诗人气质的沧桑中年男子，他皮肤略显苍白并有着一条清晰且平整的下颌线，当然这更多还是归功于他那宽大的下巴而不是什么偏低的体脂。 “先封锁所有生产线，再仔细排查一下附近的情况，另外通知化工厂的负责人，告诉他化工厂出问题了，需要他连夜来看一看。”狄仁杰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门房有很明显的活动痕迹，一个水杯里的水还有余温，武器架上的防御棍少了一根，看样子今天实到的看守人员只有一位，不过他恐怕要为他的尽职尽责付出代价了。”夏洛克简单检查了一下门房，有些遗憾的说道。 “ oh，希望他能有好运气。”虽然在狄仁杰看来，那位看守人员的生命安全恐怕不太乐观。 “这样子瓦西利他们已经得手了，甚至大概率都已从化工厂内撤离了。”狄仁杰摸了摸下巴，感觉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对了，弗朗西斯阁下，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您。”狄仁杰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于是目光看向一直缩在夏洛克上衣口袋内看戏的怀表先生： “我记得对于无底深渊途径的超凡者来说，献祭活人的生命可以为他们的晋升提供助力，是不是这样的？” “大致上没错，不过事实要更残酷一些。实际上只要无底深渊的追随者试图向更高处攀登，就必须通过献祭来取悦那贪婪而邪恶的深渊。也就是说，死亡与痛苦不只是他们的助力，更是某种必然和必须。”弗朗西斯语气严肃的解释道，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小脸，展露出和以往迥异的肃穆神情。 “那么在您看来，今夜我们所见的种种罪行，是不是一场献祭的一部分？”狄仁杰追问道。 “以我对那帮阴影中的杂碎们的了解，我可以肯定地说，这一切十有八九是某位第二阶的超凡者试图晋升第三阶的仪式的一部分。”弗朗西斯笃定地说。 狄仁杰点点头，然后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当献祭仪式开始后，仪式的主持者可以离开仪式现场吗？” 弗朗西斯有些难过地说道：“这是可以的，对于无底深渊这样更高层次的存在来说，凡尘世界物理上的距离并没有意义，无论他们离开现场多远，只要神秘学上的因果联系成立，那么这场献祭仪式的最终成果就都会被记到他们的头上，那时即便远隔万里，他们也都会收到无底深渊的馈赠。” “也就是说，在完成了此地的布置之后，他们大可以立刻远远地逃出伦敦。”狄仁杰微微皱眉，这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回想起了之前追索帝国皇冠的过程，难道这一次又要来一场车站码头大封锁吗？ “不对，没有那么快。不管他们之前几天有没有来过这里投放毒剂，至少水杯中的余温可以证明，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来过化工厂。而促使他们今夜前往化工厂的原因，必然是因为察觉到了我们对诊所的窥探和进攻，于是才匆匆忙忙的被迫提前执行最终计划，也就是说，从他们反应过来，再到出发前往化工厂，这个时间应该和我们抵达诊所或者夏洛克同时食尸藤开始大战的时间差不多。 “这样算下来除去从堡区前往化工厂的赶路时间，再减去他们在化工厂内投放药剂的时间，甚至还有可能得算上清理看守人员的时间。 “所以他们实际上离开的时间，不会比我们的先头部队抵达此处时早多久。而圣玛丽化工厂又不像当初的大英博物馆，它的位置偏远，前往最近的火车站需要马车行驶20多分钟，而最近的码头更是超过了1个小时的时间。”想到这里，狄仁杰立刻就有了决断： 【又到了赶时间比速度的时候了。】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然后风雷例行地转身，对凯丽说道： “化工厂内有安装电话吗？” “有的，”凯丽连忙点头。 “立刻联系白塔总部，我们需要让斯拉特福德车站紧急停运一段时间。另外再联系鸦塔的那位乌鸦女士，请她监控一下以堡区为中心周围10公里内所有正在移动的马车，尤其是那些正在往泰晤士河方向高速移动的马车。这个时间绝大部分市民都已经睡下，堡区又远离繁华的商业区，此时还在街面上的马车不会多。”狄仁杰说到这里，话语突然顿了一顿，稍稍思量片刻，随后才开口道： “记得跟乌鸦女士补充一下，现在是加班时间，工资按照三倍计算。” ----------------- 白塔，鸦塔。 一道电话铃声自高耸的鸦塔内响起，随后塔内又传来一道女士的惊呼声。 片刻之后，陷入短暂沉默的鸦塔内飞出一只好似飞弹的黑色物体，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黑色的飞弹越来越多，从零星一两只变成一团团、一群群、一片片，再到宛若暴风雨雨点般涌出塔内，漆黑的尖塔好似一支深入夜幕的毛笔，只是在这闪烁点点星光的漆黑宣纸上轻轻一点，就骤然散开浓浓的墨迹。 这宛若巨物的墨迹逐渐升空盘旋，随后又猛地散开，像是突然被稀释的墨团一般，在天际盘旋成穹顶，最后如天幕般向伦敦的东北倾泻而去。 ----------------- “看到那些东西了，这肯定不正常。”瓦西利指着上空那些盘旋在天空中的乌鸦，缓缓将仓库的大门关上。 此时仓库内，正停放着一辆马车。 “如果我们继续在路上走，大晚上的，实在是太危险了，反而是躲在这里，只要躲过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就可以伪装成普通人离开，接下来只需要慢慢等待仪式完成，获得反馈就可以了，之前我们就已经献上了不少祭品，再算上这最后一轮，这样的祭品足够将我们双双推向第三阶。”瓦西利送了一口气道。 “别说这些，先来把这个人解决掉。”崔茜面露不满地从车上拖下一具尸体。 “这个简单，”瓦西利掏出一柄血红色的造型狰狞的匕首。 “燃血之刃？”崔茜的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显然是认得这柄武器：“这可是接近第三阶的炼金武器，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哪来的门路？” “这你就不用管了，先和我一起把他抬到盥洗室。”瓦西利没有多解释什么，就和崔茜一起抬着看守的尸体到了盥洗室，两人一起把尸体扔到浴缸内。 随后瓦西利拿起燃血之刃，一把捅进看守的腹部： “这样就好了，之后他的血液就会受到诅咒开始自行燃烧，最后他整个人都会燃为一滩血水，到时候我们只要清洗一下浴缸，就什么痕迹都不会” “嘭，”瓦西利的胸口出现一个血洞。 这是枪击的声音。 第二十四章 双杀 瓦西利面露震惊地回头看向崔茜，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你怎么敢？” “嘭，嘭，”崔茜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又开出了两枪。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在这个尺度上，崔茜的枪法可以说是又快又准。 瓦西利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与可能，他的胸口上就又出现了两个大洞。三个血肉模糊的洞口，让瓦西利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被戳了三个洞的气球。 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和精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我说过的，瓦西利，你迟早会死在你的自大之下。”崔茜面无表情地放下枪口，然后她伸出手解开了自己上衣的第一个扣子，然后是第二个，随后她将自己的所有衣物都脱去。 一具因为年龄增长而有些走样的身材暴露在浴室的空气之中，而在这具裸露的身体之上，由一道道漆黑的墨纹刻画与勾勒出一套复杂而繁密的恐怖纹路，它看起来像是某种邪恶仪式的阵纹。 “你，咕噜咕噜，”瓦西利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涌出的鲜血已经让他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崔茜只能从他那不断冒着血泡的喉咙与口腔内，听到一个又一个模糊的音节。 “你知道吗？瓦西利，我等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崔茜赤裸着身体走到瓦西利的身前，此时瓦西利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站起，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浴缸边缘。 崔茜伸出一只手，握住瓦西利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用冷漠的语调说： “说实话，有时候我都佩服自己，竟然能够忍受你这个自大的蠢才这么久的时间。不过一切的忍耐，都在今天获得了应有的回报。瓦西利，我想你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作为无底深渊的追随者，除了通过献祭普通人和其他途径超凡者的生命与灵魂以外，我们还可以利用同途径超凡者的鲜血，来获得晋升的养料。呵呵，残忍，如果不是那位教授阁下，我也不会知晓这样一桩隐秘，我们这些低阶的超凡者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眼中，不过是一些更加肥美的食粮。” 从刚刚被崔茜枪击之后，瓦西利的目光中就只剩下了绝望，然而当他听到教授这个名字的时候，这样一片化不开的绝望里竟然也出现了又惊又怒的眸光。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自己才知晓教授的存在，却没有想到，原来他一直都只是一个被有心喂养的祭品。 不过他此时所有的惊怒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就在说完刚刚那一句话后，崔茜身体上的繁密纹路就开始绽放出夹杂血色的漆黑光华。 伴随着这样的光华出现，瓦西利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在崔茜体内，牵引着他的精神力、他的灵魂、他的意识向对方体内涌去。 他明白他的一切都将化为对方的养料，而他之前数个月不断的谋划，也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目眦欲裂，双目放出血色的、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光。他努力抬起自己的右手，试图去握紧那柄燃血之刃，可是他不管怎样握，这具已经濒临死亡的躯体，都无法给他提供他想要的力量。 “你又有什么好挣扎的呢？接受自己的命运，就好像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普通人一样。”崔茜面露狰狞之色，她一只手紧紧地攥住瓦西利的脖梗，一条又一条漆黑色的纹路从她的手臂上蔓延到瓦西利的身上。 而瓦西利体内的精神力与他的灵魂也顺着这些纹路被吸引到崔茜的体内，成为对方的养料。 “等到彻底将你吞噬，”崔茜的脸上出现异样的潮红之色，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道： “到时候我离第三阶就只有一小步的距离，再等到那些由你精心研制的毒药带走所有‘羔羊’的性命，让他们的生命和灵魂都被无底深渊吞噬，而之后我也将因此得到深渊的恩赐，一举踏入第三阶。对了，差点忘记了，那时你已经死了，这样的话就没有人跟我分享献祭的成果，到时候我说不定不仅能够一举晋升，甚至还有可能在第三阶的道路上走出好几步。” 就在崔茜宣泄着她那激昂的情绪的时候，已经濒死的瓦西利忽然感觉到几根无形的丝线穿过了自己的手掌，于是他的手掌被猛的握紧，然后上提。 “这都得感谢你，亲爱的瓦西利医生。” “噗呲，”匕首穿透崔茜的腰腹，她猛的瞪大了眼睛。 ----------------- “你们刚刚是从哪几条路赶到这里的？路上有没有遇到逆行的或者行踪怪异的马车？”夏洛克看向几名提前赶到的战术机动队成员。 “oh，让我回想一下，云街理发师路，倒是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马车。”哈珀努力回想他们方才的行进路线。 “很好，这几条道路我们都可以先行排除了，再去掉我和约翰一行人往这边来时所经过的道路，实际上可能的方向，就只剩这么几个了。”夏洛克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闭上眼睛，一副精致庞大而完整的伦敦地图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而在这样一幅庞大的地图之内，刚才所提及的那几条街道都被迅速地抹上了象征错误的红色。 “约翰，虽然来自天上的眼睛非常有效，但是我们也得考虑对方半路弃车而走的可能，甚至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在附近的区域内提前设置了安全屋。”夏洛克睁开眼睛，眼眸中带着一丝理性的光辉，对着狄仁杰说。 “你说的对，夏洛克，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最好也沿着这几条道路亲自去寻找一番？”虽然用的是疑问语气，但狄仁杰显然已经听懂了夏洛克的意思。 “这是最妥当的办法，毕竟我们现在分秒必争，一旦到了天明，届时人流混杂，案子就变得非常难办了。”夏洛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时仍在深夜，这意味着他们还有6~7个小时的时间。 “那我们马上就动身，各自带一个方向，我往东你往南。”狄仁杰当机立断道。 ----------------- 在距离瓦西利和崔茜选定的安全屋不过15米外的一栋房屋内。 “真有意思啊，勇气和野心有时候就只是一念之差。” 莫里亚蒂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然后他动作轻柔且缓慢的将桌面上的皇冠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个由狐狸皮包裹住表层的皮箱之内。 伸出双手将皮箱的锁扣扣好，然后一只手拎起皮箱。 “看来就和我预想的一样，通过永恒天平力量所引导和设计的仪式纹路，可以成功扭转和欺骗无底深渊的献祭方式。” 莫里亚蒂的脸上露出一个轻笑，恐怕崔茜到死都没有想到，她以为的隐秘只不过又是另一个骗局罢了。 当他们以普通人的生命作为实验的耗材之时，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在某一天也会成为他人实验的一份耗材呢？ “真是遗憾啊，瓦西利。”莫里亚蒂伸出手指，关掉了房间的电灯，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他知道在他视线所及的那栋房屋内，正倒落着三具尸体，其中有两具正逐渐融化为一滩血水： “今夜的确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只可惜这份美妙并不属于你。” 莫里亚蒂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关上房门： “晚安。” 第二十五章 疑点 “华生先生，他们已经找到目标了。”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从天空落下，飞入狄仁杰所乘坐的马车之内，同狄仁杰说话。 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虽然语音语调有轻微的变形，狄仁杰还是能够听出来这个声音属于乌鸦女士。 当然这只乌鸦并非超凡生物，本身并不能说话，它只是乌鸦女士的传声筒。 “在哪里？”狄仁杰连忙询问。 “拉格特街43号。”乌鸦再次开口。 这个位置位于化工厂的东南侧，距离并不远，狄仁杰只需要坐10分钟不到的马车就能赶到。 “立刻调头出发。”狄仁杰对马车前端的车夫吩咐道。 6分钟后狄仁杰乘坐马车来到了拉格特街43号门口，此时这片区域已经被苏格兰场和白塔的人封锁。 随着狄仁杰的走近，几名身穿警服的警员将警戒绳拉起，露出可供一人走入的空间。 狄仁杰向两人点头致谢，一只乌鸦则顺势飞到了他的肩头。 “怎么样了？夏洛克，有什么发现吗？”在提前抵达的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狄仁杰一路顺利的走到了案发现场，一片血腥的浴室之内。 夏洛克和凯丽等人已经在此处待了一小会儿了，初步的勘察都已完成。 “非常糟糕。”夏洛克神色凝重的摇摇头：“超凡力量对于案件证物的破坏能力，要远超世俗的手段。” “这里本来应该至少有两具尸体。”他伸出手给狄仁杰指了指瓦西利尸体倒落的位置以及周围的两大滩血水： “但我们现在却只能看到这样一堆东西，除了瓦西利的尸体以外，大部分有价值的线索都消失了。对了约翰，为什么你肩上顶着一只乌鸦。” “万事万物总有利有弊，超凡力量也不例外。”狄仁杰吐出一口气感慨了一句，然后又看向自己肩头站着的那只乌鸦，笑着说道：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瑟斯黛女士（乌鸦女士本名），您现在可以去休息了。” 然而狄仁杰肩膀上的乌鸦却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扭着头用那双宝石般的眼珠子呆呆地盯着狄仁杰看了好久。 这一幕叫一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狄仁杰甚至暗暗想到，难不成乌鸦女士已经收回了她的意志，此时站在他肩头的只是一只单纯、天然、无辜的乌鸦罢了。 就在众人有些搞不清状况，打算干脆无视这只乌鸦的时候，它却忽然开口了：“我还可以提供许多其他的帮助。” 这句话简简单单，但狄仁杰却立刻就懂了，于是他笑着说道：“当然，我相信您在这里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大的助力。” 夏洛克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他微微靠近狄仁杰，然后耳语道：“看来三倍工资的魅力确实不凡。” 狄仁杰同样露出一个微笑，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乌鸦女士现在就站在他的肩上。 “好了，说说我们已经获得的线索。”他换过话题，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案情中来。 “凯丽辨认出了这把匕首的来历，它是一名有名有姓的凶器，叫做燃血之刃。”夏洛克指了指那柄被瓦西利紧握的利刃，随后继续说道： “我们认为这片区域内的血迹大部分都是它的成果，因为这把匕首具有一种独特的诅咒能力，一旦被它的利刃破开血肉，如果没有得到紧急的救治，伤者的血液便会逐渐燃烧，直至将伤者的整个躯体融化为一滩血水。” “那把手枪则是另外的一件凶器，瓦西利身上的三处枪击伤便是这柄手枪造成的。从伤口的形态上看，很明显他是被人从背后射杀的，虽然在临死之前他转动了一次自己的身体，不过我们还是很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杀害他的人是崔茜护士长。啧啧，看看他这充满了震惊，愤怒与不甘的眼神，也不知道他临终前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夏洛克伸手遥指瓦西利尸体的眼睛，语带讥讽地说道：“而有趣的是，崔茜在得手之后，也许是志得意满，又也许是认为瓦西利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继而放松了警惕。最终她硬是在明明在占据了所有优势的情况下，被瓦西利临死前的反击击伤了，死于燃血之刃的诅咒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虽然之前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但最后这场案件就以这样荒唐而幸运的方式结束了？”狄仁杰蹲下身，一边小心检查着瓦西利的尸体，一边反问夏洛克。 坦白说，夏洛克所说的一切都很有道理，甚至所有的情节也都能和现场的痕迹与证据对得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狄仁杰总觉得怪怪的。他总觉得在这样近乎荒诞的谜底之下，应该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更加接近真实的答案。 “约翰，如果你问我现场的证据能够告诉我们什么？我的话和刚刚一样；但如果你要问我这个案件的真相是什么？那我只想说，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全是狗屎。”夏洛克双手叉腰，愤怒地说道： “你知道我刚刚来到这里看到眼前的一切，我的第一感受是什么吗？只有一句话。 “去td。 “我相信你一定能懂我的这种感觉，约翰。这个案件它包裹着惊悚的外壳，中间层层嵌套着精致的谋划，神秘又复杂，可当我们把这一层又一层复杂的外壳揭开之后，它的里面是什么？ “是荒诞，是愚蠢，是巧合，是空无一物。” “是的，夏洛克我也有这种感觉。似乎现场的所有证据都在催促我们以眼前所见的结果结案，可在这肉眼看的结果的表层之下，依旧疑点重重。为什么崔茜要背叛瓦西利？为什么她要到这个时候才背叛？为什么她明明拿着枪却还能够被拿着匕首的瓦西利的临死反击击中？”狄仁杰负手站立，语气沉重的说道： “说实话，夏洛克，今天这个案件让我有了不好的联想，虽然目前还缺乏证据，但我的感觉盈盈指向了一件我们都非常熟悉的案子。” 夏洛克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狄仁杰： “你也想到了那个案子？” “没错，这种用一层简单真相覆盖更深层次的复杂真相的手法，实在是太像了。”狄仁杰露出了略显沉重的表情，他望向窗外的夜色，嘴里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 “皇冠遗失案。” 第二十六章 关于幕后黑手的猜测 伦敦，摄政公园。 “说实话白塔部门的效率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我很高兴你们在第一次的行动中就能取得这么丰硕的成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个有巨大潜在影响力和危害性的案件解决，这是值得庆祝的。”麦考夫站起身给夏洛克和狄仁杰的杯子里倒上一点白葡萄酒。 “感谢您的称赞，但实话说，这既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我们的职责。”狄仁杰谦虚地笑着，接过麦克夫递来的酒杯。 “不要客气，让我们共饮一杯，为了不列颠的美好未来，也为了白塔的一帆风顺。”麦考夫端起酒杯，三人浅浅地啜饮了一小口。 “关于后续的收尾工作，摄政公园有着丰富的应对和处理经验。食尸藤的汁液对于普通医学手段来说确实难以检查，但别忘了一个关键因素，食尸藤本质上也是一种无底深渊途径的超凡生物，它的力量同样来自无底深渊。”喝了一口酒后，麦考夫面带笑意的扫视了一眼站在身前的两人，语气轻快的说道： “也就是说，它的污染同样可以被圣水中和。本次事件中所有受影响的货物，都会被集中运输到摄政公园和教会合作开办的净化车间内完成标准化净化，尽量避免让企业和市民产生过多的经济损失； “另外我们同样考虑到，可能存在一部分混合了食尸藤汁液的食品、或药品、或任何其他的产品已经流入到市场，甚至已经被伦敦市民食用的情况。因此今天上午，我们将联合苏格兰场和伦敦市卫生局对伦敦地区所有医疗机构做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预警，并同时将一批混合了低浓度圣水的专用治疗药剂投放到医疗市场上，好，不得不说，圣水真是一个好东西。” 【这圣水是被你们玩出花来了啊。】狄仁杰心中默默吐槽，表面却赞叹道： “非常妥当的安排，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们在这方面是专业的，非常可靠。另外也感谢教会的大力支持，他们提供了一大批价格低廉且质量过硬的圣水原液，因为上次查尔斯先生遇刺事件的缘故，他们一直试图和我们修复关系，这一次也算是靠着大出血挽回形象了。”麦考夫在房间内步伐轻快地踱步，他的鞋子触碰到地砖发出清脆的响声，走了几步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干脆利落地转了个身，面朝狄仁杰举着酒杯笑着说道： “对了，华生先生。因为保密局不能暴露于公众的视野中，因此本次事件将由白塔以特别案件管理局的名义，连同苏格兰场以及卫生部门举行公开的新闻发布会，这件事情恐怕需要你来主持。” “新闻发布会？”狄仁杰咀嚼着这个对他而言稍显陌生的词汇，他前世所在的东土并没有这样的活动。但稍微同夏洛克了解了几句后，他就大概明白这个活动的性质与本质，于是他点点头，笑着答应道： “当然没问题，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负责新闻发布会，万一出现什么错误的话，希望大家能多多包容。” “由你负责的话，那我就放心了。”麦考夫微笑着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礼貌的目光看向狄仁杰和夏洛克，按照此时的文官社交礼仪，如果没有什么其余的问题的话，夏洛克两人差不多可以告辞回自己的办公部门了。 不过狄仁杰和夏洛克今天来有着另外的目的，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毫无收获地回去。 “嗯哼，嗯哼。”夏洛克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假装轻轻咳嗽两声，然后看向麦考夫，用尽量正常的语气说道： “麦考夫，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向你咨询一下。” “哦？”本来即将结束的谈话，突然被新的话题续上了，这让麦考夫稍显惊讶，不过夏洛克和狄仁杰的能力都是他非常认可的，因此他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不耐烦，而是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请说。” “这次的诊所投毒案，姑且让我们这样称呼它。我觉得案件背后有着很明显的阴谋痕迹，这种感觉让我和约翰都联想到了之前的皇冠遗失案，因此，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我们不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毕竟眼下，我们之间没有绕圈子和互相隐瞒的必要。”夏洛克非常直接将把他的怀疑都说了出来。 这种直接并非是没有城府的体现，而是夏洛克和狄仁杰两人对麦考夫的信任。在经历过之前几次案件的合作后，他们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和认可了麦考夫的立场，且相信他在这样一件事上没有隐瞒的必要。 “阴谋？什么意思，可以详细说说吗？”麦考夫听到两人的话，一直带着笑意的面孔微微一滞。 “就好像之前的皇冠遗失案一样，第一时间找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拉格伦夫人，但在之后，当我们从头梳理深入挖掘的时候，却又会发现，在这些证据组成的障眼法之下，还存在一个更加隐秘的、复杂的真相。”狄仁杰面向麦考夫补充道：“这种感觉就好像”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麦考夫略显急切地出声打断道： “就好像，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是真实的，但它们却被精心地设计过一样。”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夏洛克和狄仁杰的眼睛同时一亮。 麦考夫的反应从一个侧面佐证了他们那暂时还缺乏依据的推测。而更令人期待的是，麦考夫是一个说话做事有的放矢的人，既然此时他都这样说了，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还掌握着一些自己两人暂时还不知道的信息和线索。 看见两人连连点头，麦考夫反倒是神情更加凝重了。 于是，就在狄仁杰和夏洛克两人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麦考夫突然向前伸出右手轻轻一抓，随即，整个办公室内，所有的器具，沙发、椅子、书架、桌子乃至吊灯、墙纸……都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颜色一样，只剩下了漆黑的线条和宛若白板的空间。 而就在这样黑白分明宛若素描简笔画一般的空间之中，一条又一条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物体，在现实世界中无法被观测到的漆黑墨线显露出来。 这本是麦考夫施展超凡力量的空间，但此时却被他当成了隔绝内外的工具。 这让夏洛克与狄仁杰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极为凝重。 麦考夫显然是在防备着些什么，而他所防备的对象，甚至有能力将触手伸到摄政公园之内。 ps：书友们、家人们，双倍月票啦！求一波支持！！！ 第二十七章 秘密谈话 位于摄政公园东部的威廉路上有一圈联排房屋，它们以教会的名义被租下，但实际上，这里是摄政公园和教会联合成立的一处净化研究所。 这处净化研究所是目前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净化研究所，在这里面光是研究人员就多达百位，涵盖了各种学科，既有超凡者，也有普通人。 这些优秀的学者和超凡者在这里不断挑战神学世界和科学世界的想象力的极限，他们将科学、神秘学和神学之间的边界揉合在一起，用近乎离经叛道的思想去开发和研究关于净化仪式的可能性。 狄仁杰之前在瓦西利诊所使用的圣水喷雾，就是这里的研究成果。 就整个研发过程来说，最先由教会的牧师去生产圣水原液；接着牧师再和优秀的试剂实验员去不断实验和调配最佳比例；最后由化工学者和材料学家去研发可承载的容器，以及各类射击装置与武器。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既科学又不科学，既神学又不神学。 不过除了研发工作以外，在这处净化研究所还建造了好几处净化车间。这种净化车间全部设有全封闭、全方位、无死角、可循环的圣水雾化系统，这种雾化系统可以最大限度的实现对圣水的再利用，是大规模净化仪式的首选。 此时此刻，就有许多从堡区以及周边运输过来的疑似污染物品，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了车间中央的货架上。 等到货架被彻底摆满，几名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就前来清点一番，确认无误之后，几名工作人员走到车间外，转动金属阀，将车间的大门封死。 接着，一名工作人员一拉闸刀，大量的圣水就如烟雾一般从车间上方飘落下来，透过提前设置在车间墙壁上的无色隔离玻璃，位于车间外部的工作人员，可以清晰地看到车间内部是否有发生两种超凡力量的碰撞迹象。 5分钟后，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一名工作人员将闸刀推回原位，而另一名工作人员则在笔记本上写下：【本批次无污染。】 “看来就只有化工厂送来的那批水杨酸里有问题。”见到工作结束，几名工作人员站在车间外闲聊道。 “应该是这样，不过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是抽样检测实验室那边的工作，我们这边只负责外部净化。”另外一名工作人员接过话头。 “总之问题不大，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摄政公园，会客室内。 自麦考夫身上蔓延而出的强大力量封锁了整个房间。 “抱歉，我只是认为接下来的谈话需要高度保密。”麦考夫用略显低沉的嗓音说道。 “看来发现问题的并不只有我们两个。”狄仁杰和夏洛克若有所思的对视了一眼。 麦考夫点点头，微微沉思了两秒，再缓缓开口说道： “大概在三年前，追查一起抢劫案的时候，我在证据中发现了一丝不协调的地方，这个不协调的地方隐隐能够指出，那看似简单的抢劫案件背后似乎与一股更庞大的犯罪势力有所关联，但这个猜测同当时国家安全委员会长官的判断不符，于是并没有引起重视。”说到这里，麦考夫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毕竟我也不是生下来就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保密局的助理局长，虽然当时我已经有升迁的迹象，但在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我能够影响的东西，终究有限。” “总之当时那个案件，最终就以大家意料之中的结果结案了，并没有挖掘出什么更深层次的内容。”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过往的遭遇，麦考夫伸出右手，微微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处： “如果只是这样，那这件案子可能并不会引起我太多的重视。毕竟它看起来只是一次疏忽，而且当时那个证据虽然存在让我感觉到蹊跷和不协调的地方，但我必须承认，在那时那刻我却并没能发现更加直接的异常，直到后来” “直到后来又过了几个月，我正式接任保密局局长。”麦考夫语气复杂且惆怅地说：“出于某种好奇心与责任感，我又重新调出这个案子的证物与卷宗，想着按照我之前的猜测，再梳理一遍案情，可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 “什么意外？”狄仁杰和夏洛克都难掩自己心中的好奇。 “那个不协调的地方消失了。”麦考夫用非常严肃的目光看向两人道：“完完全全的消失了，就好像之前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处不协调一样。” 狄仁杰和夏洛克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并没有傻傻的去问类似于【你有没有可能只是记错了】这样的话。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麦考夫，他们既相信对方的立场，也相信对方的能力。 “说明对方拥有深入影响保密局乃至整个英国安全系统的能力。”狄仁杰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这个情况不禁让他回想起前世对付蛇灵以及梅花内卫的经历。 根据前世的经验，他微微沉思片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们最好不要让他们察觉到我们察觉到了他们。” “这就是我要封锁这片区域的原因，目前来说这是最安全的保密手段。”麦考夫点点头，对狄仁杰的建议表达认可。 “你有什么潜在的怀疑对象吗？坦白说，我认为如果要做到这一点。对方必须拥有很庞大的能量与势力。”夏洛克问道。 “我有一个大致的怀疑名单，但这个名单上的人选全都来自两党的高层、皇室、超凡世界的强者、大资本家因此实际排除起来非常困难。另外有时候，我们也必须承认，这些大人物背后或多或少都牵扯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事情，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个调查都困难重重。”麦考夫有些无奈的吐了一口气，对两人坦白道： “除此之外，我也对国家安全委员会以及苏格兰场和保密局进行了几次内部调查，确实找出了一些内奸和叛徒，但却始终没有抓到那个势力的尾巴。” “我曾经怀疑过迪斯雷利阁下，毕竟就和你们说的一样，皇冠遗失案件里边有不少可疑的地方。而且那种手法，也给我带来了熟悉的感觉。但就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前首相先生已经离世了。”麦考夫的讲述到此停止，三人陷入了难言的寂静，大家都在沉思。 “总之眼下这个情况，我不太可能亲自去探查真相，毕竟就像华生你所说的那样，我们需要尽量瞒过对方的眼睛。所以” 麦考夫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夏洛克打断，随后后他就看见夏洛克施施然的站起，对着自己说道：“那就交给我们来办，约翰可以借助白塔名正言顺地干预许多事情，另外他新官上任，即便亲临一线，也只会被认为是想要树立威望；而我更是一名喜欢探案的资深侦探，就算是对一个案件投入再多的经历，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麦考夫站起身来，同同样站了起来的狄仁杰和夏洛克两人认真且郑重地握了个手。 “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另外华生先生，请不要忘记发布会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 发布会与归来 虽然白塔是一个半保密机构，可以被公众知晓它的存在，但关于白塔内部的详细情况依旧需要保密。 这就意味着，关于昨夜瓦西利诊所投毒案的发布会，虽然由白塔牵头组织，但发布会的会址却不能选在白塔范围内。 考虑到白塔的职能定位，狄仁杰可以预见，白塔未来势必将会负责绝大部分牵扯到超凡力量的案件的新闻发布会。 因此，这虽然只是第一次发布会的会址，但他却格外慎重。 毕竟如果顺利的话，这也有可能成为一个固定的永久会址。 最终经过千挑万选，狄仁杰选择了位于白塔西侧的詹姆斯低地酒店。这是一座豪华酒店，也就意味着白塔的工作人员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在对媒体和记者们的招待上；另外酒店和白塔的外层围墙只隔了一条街道，一旦发生任何意外，塔内的守卫力量都可以迅速支援。 总之，在狄仁杰的精心安排下，他两段人生中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得以顺利举行。 “我们很遗憾地在此宣布，在昨天夜里伦敦发生了一起恶性犯罪事件 “由于长期的精神压抑与心理问题，瓦西利医生选择以残忍的方式报复社会 “这起案件造成了诊所员工朱莉、安妮的当场死亡，护士长崔茜至今下落不明；另外有超过数十名患者受到影响，出现病情恶化乃至离世的悲剧 “除了直接的人员伤亡以外，瓦西利还通过投毒的方式使得大量含毒药剂与食品流入市场，对于所有有可能受到毒剂污染的产品，本部门联合苏格兰场与伦敦卫生、食品相关部门下达了紧急召回令，目前已追回市场上80以上的疑似污染物品，而对于所有有可能受影响的工厂与企业，都开展了紧急的检测与消杀 “由于已有部分产品被市民购买和使用，因此如果您出现了以下的相关症状，请立刻前往附近的公立或私立医院就医此外，在卫生部门的努力下，帝国政府已经研发出，专门针对本次案件所投放毒药的对应解毒药品截至目前为止，我们已向各大公立私立医院提供了总量不少于1万剂的解毒药品，而在接下来的三天内，我们还将继续在医疗市场上投放大约3万剂的解毒药品，保障所有受波及的市民都可以获得有效的医疗服务“ 虽然是第一次举行新闻发布会，但这样的场面对狄仁杰来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他语气真诚地将所有情况一一说明，甚至没有用上助理凯丽为他提前写好的讲稿。而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媒体席上出现了一阵急促而嘈杂的闪光，各大报社的摄像记者们正在赶紧抓拍。 “接下来进入提问环节。”凯丽向所有记者挥了挥手，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狄仁杰。 狄仁杰点点头，给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华生阁下您好，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在出现了如此多数目的伤亡案例之后，政府部门才察觉到异常。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大不列颠帝国目前的城市安全预警机制，存在严重的漏洞和迟滞？”一名男性记者站起来说道。 “这正是特别案件管理局成立的原因，在经过内阁和国家安全事务委员会成员内部的多轮协商后，我们认为现行的公共安全预警机制存在着无法覆盖到的死角，而为了弥补这样的漏洞，才有了我们特别案件管理局的出现。相较于苏格兰场，一方面我们的力量更加集中，机动性更强，一旦出现意外事件，我们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的投入大量的保卫人员，去保护每一位市民的安全；而另一方面，特别案件管理局内部还成立了强大的信息统计分析部门，苏格兰场处理案件需要报案人的配合，但我们却可以通过对大量数据的分析，主动地发觉异常、解决问题” “这是否意味着帝国政府会通过侵犯帝国公民的隐私，从而达到维护安全的目的？”一名《曼彻斯特卫报》的女性记者站了起来。 “白塔所统计与分析处理的数据全部来自已公开的信息，我们本身并不会去额外再收集数据，而是将不同政府部门内工作人员记录下的信息汇总起来，然后用科学的方法审视它们，从而得出那层层表象下所隐藏的部分真相。” “您认为伦敦市民目前需要对市面上流通的产品保持戒心吗？政府部门能否保证所有受污染产品都可以得到召回？” “真是一场硬仗。”发布会结束后凯丽给狄仁杰递了一杯茶。 狄仁杰笑着接过茶，道了声谢，然后才说到：“花样繁多，但还算不上刁钻，总之眼下算是给市民们一个交代了。” “是啊，不过今天夏洛克顾问没有来吗？”凯丽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夏洛克也是这起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照理来说这场发布会他不应该缺席。 “相比起善后工作，他更喜欢侦破案件。他今天估计又跑到案发现场去了。他昨天还跟我说，不论是现场还是诊所，亦或是几名涉案罪犯的家，他都打算再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狄仁杰喝了口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自然是三人昨天秘密谈话时就定好的方案，不过却没有告诉凯丽的必要，毕竟对方尚且没有真正获得他们三人的信任。 眼下这个情况，按照狄仁杰前世处理相似案件的经验，此时此刻，看准人比找准线索更加重要。 ----------------- 自伦敦中心出发，沿着513度纬线，向西行驶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能抵达斯劳自治市。到斯劳后，换乘马车向南行驶大约十几分钟，就来到了伯克郡的温莎镇。 温莎镇的规模不大，但对于帝国来说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这里坐落着一座极为重要的皇室城堡——温莎城堡。 维多利亚女皇一向不喜欢白金汉宫。因此自从阿尔伯特亲王死后，帝国的皇帝就总是孀居于此。 这也为她赢得了一个难言褒贬的外号——温莎的寡妇。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眼下，这位寡妇正手握帝国的最高权力。 此时，这座石砌城堡的会客大厅之内，尊敬的女皇陛下正高高地坐在皇位之上。 而在她的前方，一名身穿贵族服饰的男子拿着一个皮箱，恭恭敬敬的走到她身前5米外的位置。 他们互相之间交流了两句，那名男子就半跪在地上，缓缓打开了那个外层包裹着狐狸皮的皮箱。 露出了一顶夺目的皇冠，那是丢失已久的迪哈尔亚。 第二十九章 亚历山德丽娜·维多利亚 亚历山德丽娜·维多利亚，即便在年轻的时候也算不上是个美人。她身形偏矮，由于丧夫之痛，晚年食量大增，身材逐渐横向发展。 这让她看起来矮墩墩的。 女皇陛下今年63岁，头发微微发白，穿着一件深黑色的长袍，袍子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白色的蕾丝或刺绣图案，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 她的手指和耳朵上都戴着镶嵌有珍珠和红宝石的首饰，头上有一顶小巧的皇冠，以羽毛和花朵作为点缀，正中心是一颗明亮的绿宝石。 无论是从身形还是外观，苍老而微胖的女皇陛下，看上去都谈不上威严和尊贵。 不过，这并不意味维多利亚是一位可以被人轻视的皇者。事实上恰恰相反，当这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女士坐在莫里亚蒂面前的时候，那种惊人的威势足够将他的任何小心思都压回到人心最深处的隐秘角落中。 不了解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权力和地位对人心的影响，但莫里亚蒂却十分清楚这种威势背后的真相。 那是一位接近第五阶的超凡者对下位者的天然压制，那是人性对力量最本能的敬畏。 “你这次做的不错。”维多利亚的目光在皇冠上只停留了微不足道的一秒钟，就再次抬起看向身前的莫里亚蒂： “你该去看你的老师了。” 女皇陛下的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悲喜声音，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莫里亚蒂也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于是他微微地鞠了个躬，就转身告辞。 目送莫里亚蒂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他转身离开正门。此时一直古井无波的女皇才有了轻微的动作。 她的手指微微抬起，那顶放置在地上的皇冠，就被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托送到她的身前。 她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这顶皇冠，眼神中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她回想起了年轻时，在欧洲大陆游历的那段快乐而幸福的时光，轻声喃喃道： “可惜了，我也曾经爱过你。” ----------------- 伦敦，贝克街221b。 今天是周日，连轴转了好几天的狄仁杰，总算迎来了一个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的午后。 而且非常幸运的是，连着阴了好几天的伦敦，今天难得的开了一会儿太阳。 狄仁杰拿着报纸，坐在手扶躺椅上，他把椅子搬到了落地窗前，于是，灿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一格一格的落到了他的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少看会儿报纸，约翰，我非常怀疑，你是因为最近报纸一直有在刊登关于你的文章，才会这样拿着几份报纸，翻来覆去地看。”哈德森太太端着一份刚刚出炉的椰香面包，坐到了狄仁杰附近的一个椅子上。 “被您发现了，那您要和我一起看一看吗？”狄仁杰微笑着，还作势要将一份报纸递给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连连摆手说：“别了别了，我对新闻不感兴趣。” 狄仁杰哈哈笑道，拿起一块面包放到嘴中。当然，刚刚只是他和哈德森太太说的玩笑话，他看报纸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观察伦敦社会各界对诊所投毒案的后续反应。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哈德森太太同样没有和他说实话，其实老太太这几天也一直拿着这几份报纸到处乱逛，顺带还收获了一波贝克街及周边家庭妇女下午茶圈子的集体尊敬。 此时此刻她收藏的那几份报纸，都快给她盘出包浆来了。 “非常美味，奶香和椰香融合的刚刚好，甚至还有一丝谷物烘烤后的香甜口感，我相信即便是高档酒店的烘培主厨，也最多不过这个水平了。”在伦敦生活两个多月的狄仁杰，已经逐渐适应了这边的社交氛围和生活习惯，此时此刻他称赞哈德森太太的面包的词句，也变得更加丰富和动听了。 “oh，感谢你的称赞，约翰，这样的赞誉实在是太高了。”哈德森太太嘴上虽然说着一番谦虚的话语，但脸上却是一副乐开了花的样子。 “可惜这样的面包，夏洛克却无福消受。”享受完被称赞的愉悦心情后，哈德森太太才想起夏洛克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很少在家里，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她做的下午茶了。 这可真是令人遗憾。 “最近有一个案子，夏洛克很有兴趣，他一直都在追查相关的线索，所以在家里待的时间就减少了。”狄仁杰有些含糊地说道。 “他总是这样，一旦遇到有趣的案子，就会变得废寝忘食。”哈德森太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对夏洛克的这种不健康的生活作息很不赞赏。 【只是不吃下午茶，应该算不上废寝忘食。】狄仁杰看了哈德森太太一眼，把这句话默默地吞回到肚子里，然后继续欣赏起窗外的风景。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中半个小时过去，所有的茶饮和点心都被吃完了。于是哈德森太太收拾了一下，就回到了楼下，而狄仁杰也站起身来，走回自己的房间。 反锁房门后，他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凝神静气，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灵魂房间之内。 此刻，他的灵魂房间之内，充满了散发着神秘气息的七彩造化辉光。 浓郁的七彩光华围绕着他的意识体盘旋，自从数日前举行新闻发布会后，他的灵魂房间内就不断的出现造化辉光，到了今天，已经积累了非常庞大的分量。 这次案件后收获的造化辉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一些，这一方面说明，在被抓获之前，瓦西利确实已经有过几次投放毒剂的行为，而且受到影响的人数目不算太少。 但在另一方面也说明，本次干脆利落的破案行动实实在在地挽回了很多人的生命，社会各界对白塔以及自己的评价都偏向正面。 这比任何报纸评论、八卦传言都要更加直观、更加准确，因为人心向背是做不了假的，而这也正是狄仁杰最在乎的一件事。 如此想着，狄仁杰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第三十章 葬礼与发现 此时距离皇冠盗窃遗失案的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内，狄仁杰并没有主动地去尝试获取造化辉光。这使得他的精神力在近一个月内并没有发生质的突破。 但是一方面，由于之前几个案件中他的付出，许多人在后续仍旧会感念他的帮助，这使得他收获了一些长尾收益。而在另一方面，这一个月内他并没有放弃对知识的学习，因此除了因感谢而收获的造化辉光以外，他也收获了一笔虽然不多，但仍旧很有价值的智慧辉光。 在这些辉光的帮助下，他的精神力从一个月前的17倍跃升到了一个月后的19倍（以正常成年人的精神总量为一个标准精神力单位）。虽然从数值上看，02的增长算不上多，但需要知道的是，对于黄金黎明协会内部绝大部分的普通超凡者来说，他们就算将一年的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知识的学习和实践的积累中，也提升不了一个标准精神力单位。 因此从相对速度上看，这个月的精神增长对于狄仁杰来说算慢，可相较于普通的同途径超凡者来说，这个速度却已经是他们正常速度的两倍多了。 而更加叫人嫉妒的是，因为及时发现并处理了诊所投毒案，再加上狄仁杰在发布会上的优秀表现，使得他眼下又收获了一大笔造化辉光。 狄仁杰的意识体轻轻伸出手掌，碰触这团盘踞在他灵魂房间内散发着七彩光华的辉光。 当他的手掌接触到辉光的时候，和之前无数次的情况一样，这团辉光像是急着回家的孩子瞬间钻入了他的体内，然后，那七彩的光华在他的意识体内上下游走，狄仁杰就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再次出现了强化的感觉，让他那接近透明的意识体变的清晰凝实了一些。 适应了一阵后，狄仁杰从自己的灵魂房间内退了出来，这一次的吸收又给他带来了接近05倍精神力的增幅，此时他意识体的总精神量已经达到了24倍。 和正常的提升速度比起来，这样的成长简直骇人听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狄仁杰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踏足第三阶的可能。就像之前安格丽娜和他聊天时说的那样，第二阶晋升第三阶，对于永恒天平途径的超凡者来说，是一个需要耗费很多耐心的漫长的旅途，他们必须要磨平自己的性子，一步一个脚印的等待自己的意识体成长到九倍这个精神力极限，从而迎来自己的意识体的蜕变。 走向晋升的道路总是漫长的，不过幸运的是，这条道路并不孤独。 ----------------- 贝克街221b。 狄仁杰站在全身镜前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他今天穿着一套全黑色的正装礼服，头上戴着一顶纯黑的高礼帽。 “嘿，约翰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差不多得出发了。”夏洛特同样穿着全身的黑色礼服走了出来，他还戴着黑色的手套，手上拿着一柄黑雨伞： “我们得尽快赶到帕丁顿车站，真是令人意外，迪斯雷利先生的葬礼居然在比肯斯菲尔德举行，我以为他至少会在伦敦” “听说比起国葬，他更希望和自己逝去的妻子合葬在一起，他更眷恋他的家园而不是辉煌的教堂。“狄仁杰此时终于打好了领带，他戴上手套，同样拿了一柄黑色的雨伞，又看向夏洛克： “我们的花圈准备好了没有？” “拜托哈德森太太了，是纯白色的百合花圈。”四月份举行的葬礼，大多会使用纯白色的百合花作为花圈的原料，因为此时正好是百合盛开的季节。 拿到花圈后，两人就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向帕丁顿车站行去，抵达帕丁顿车站后，狄仁杰又定下了一间贵族车厢。 由于他目前在白塔担任要职，因此不再需要依靠他人的名义，就可以在火车上订下一间贵族车厢。 两人坐在车厢内，看着因为火车的高速移动，而在视线内不断飞快倒退的窗外景象，半晌后，夏洛克突然开口说道： “我找到了更进一步的线索。” “什么线索？”狄仁杰感兴趣的问道，他知道夏洛克这几天一直在追查诊所投毒案件的幕后黑手。 “并不是特别清晰的线索，只是在一些书信来往中，我发现瓦西利有高频率的提及一个地点，而这个地点具备某种特殊性，因此让我产生了怀疑，我打算等葬礼回来之后就着手对那个地点进行调查。”夏洛特一边皱着眉头，思索一边说道。 “是什么地点？我有些好奇了。”狄仁杰露出一个的微笑。 “海格特公墓。”夏洛克微微开合嘴唇，吐出了一个有些特别的名字，犹豫良久，他又补充了一句道： “就是一直有闹鬼传闻的那处墓地。” ----------------- 两个多小时后，狄仁杰和夏洛克两人抵达了休恩登庄园。 葬礼将会在庄园附近的小教堂举行，不过在此之前，两人作为朋友先慰问了一番安格丽娜。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葬礼正式开始。 格莱斯顿作为首相亲自出席并主持了迪斯雷利的葬礼，他轻咳两声，面对着神情肃穆的宾客，语气沉重的说道： “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向我们的同胞、我们的朋友、我们的领袖致以最后的敬意，他是一位伟大的英国人，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一位卓越的文学家，一位光荣的爱国者。他是本杰明·迪斯雷利，比肯斯菲尔德伯爵他对这个国家和这个帝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在国内和国际上都赢得了尊敬和钦佩。 “我们不应该为他哀悼，而应该为他庆幸，因为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已经实现了他的理想，他已经享受了他的荣耀 “让我们祈祷，求圣神赐给我们安慰和力量让我们能够感恩他的恩典和仁慈，让我们能够期待那美好的未来，那里没有死亡，没有哭泣，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生命和平安。”（注1） “阿门。”所有宾客都低下头，为死者默默哀悼和祈福。 “能够主持自己老对手的葬礼，他一定很开心。”从教堂出来后，夏洛克对狄仁杰说道。 “你也听到了，他没有提及任何迪斯雷利先生具体的政治主张，而是花了大部分的时间去高度赞扬对方的品格。”狄仁杰回答道，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视线眺望遥远旷野上的景色。 “是啊，这是很聪明的做法。”夏洛克赞同道。 “政治家总是擅长拿捏分寸。”狄仁杰这句话，像是在说格莱斯顿又好像是在说他自己： “唯有死亡对他们一视同仁。” 注1：节选自格莱斯顿于迪斯雷利葬礼上的祷文，他在文章中盛赞政治对手的品格，而不提及具体的政治内容，这成为了后世效仿的典范。 第三十一章 怀念与怀疑 按照此时的习俗，完成在教堂内的仪式后，众人还需要跟随牧师以及其他仪式人员一起来到安葬迪斯雷利先生遗体的墓地。 行走在送葬的队伍中，夏洛克突然用手肘戳了一下狄仁杰的胳膊。狄仁杰立刻会意，他转过头来，就看见夏洛克一边低着脑袋，一边用眼神示意他看队伍的右前方方向。 “那是？罗顿勋爵。”狄仁杰立刻认出对方的身份。 “没错，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之前迪斯雷利先生离世的时候，他好像正在阿尔及利亚修养身体。”夏洛特把头凑过来，小声地对狄仁杰说。 “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么一回事。”狄仁杰点点头附和道，但他此时并不清楚夏洛克为什么要让自己注意罗顿，于是他有些狐疑的看向夏洛克： “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异常，但是得知皇冠遗失案背后有迪斯雷利先生的手笔后，又联想到罗顿前往阿尔及利亚休假的那一天，正好是皇冠遗失的那一天，于是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夏洛克目视前方，嘴巴微动，小声地同狄仁杰分享自己的观点。 夏洛克的话让狄仁杰也不由的对罗顿产生了一丝好奇与注意，于是他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了几眼前方那名男人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只是在前方低着头默默走路，但却给狄仁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 那个黑乎乎的背影，本来应该非常熟悉，可此时看去竟显得那么陌生。 说起来狄仁杰以前也曾经多次接触过这位勋爵先生，但或许当时对方做了伪装，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双方身份与地位差距过于悬殊，总之那时狄仁杰并没有察觉特别明显的异常。 今日罗顿给狄仁杰的感觉却有着很明显的不同。 “你说的有道理，夏洛克。”狄仁杰看了几眼后，微微偏过头同夏洛克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注视着前方那道正在缓步行进的身影，就在此时，他甚至没有说完上一句话，前方的那道身影却突然转过头来，正好同狄仁杰的视线对上。 狄仁杰的心头微微咯噔了一下。 察觉到狄仁杰对自己的注视后，罗顿勋爵对狄仁杰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在这个微笑的瞬间，之前狄仁杰所察觉到的那个让他感到危险的身影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礼貌温和亲切的绅士。 于是狄仁杰也同样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同罗顿点头致意。 【好敏锐的感知力。】狄仁杰暗自心惊。 将棺椁送到预定下葬的墓地之后，众人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花圈一一献上。 在这个环节中，所有到来的亲友都会在牧师的引导下，对逝者说出自己最后的道别词。狄仁杰和夏洛克跟迪斯雷利先生的关系都算不上非常熟悉，所以两人都只是讲了一两句比较模式化的道别词，这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不过令众人感到惊讶的是，作为迪斯雷利先生的女儿，安格丽娜所说的道别词也格外的简单。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当然人家作为逝者家属，他人也没有什么好置喙的。 等差不多所有人都送别完后，牧师就准备让迪斯雷利先生的遗体入土为安。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架高速行驶的马车来到了墓地周围，打乱了整个仪式的流程。 众人纷纷投去惊疑不定的目光。 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这辆姗姗来迟的马车上下来了一名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由于在场的亲友大多非富即贵，因此除了个别人员以外，几乎所有人都一眼就认出了这名男子的身份。 亨利旁森比，帝国皇室第一秘书。 亨利先生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捧洁白的鲜花，他向众人一一点头致意，然后从人群中穿了过去，而他所到之处，在场的众多亲友宾客都默默的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 他穿过通道，将鲜花郑重地放到了迪斯雷利的棺椁之前。 然后他站起身，向前方微微鞠躬，同时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尊敬的迪斯雷利阁下，我仅代表高贵的维多利亚陛下，向您致以最后的问候。 “她将永远怀念您。” ----------------- 回程的火车上狄仁杰将黑色的高礼帽放到桌上，这让他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但这种略有些沉重的高礼帽他依旧戴不习惯。 “夏洛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狄仁杰将高礼帽摆好，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夏洛克。 “我打算对海洛特公墓和瓦西利的家进行一番细致的调查。”听到狄仁杰的话，夏洛可微微坐正了身子，显然他对这件事情非常的在意。 “夏洛克，说起来你之前并没有详细说过你是为什么会怀疑到海洛特公墓的，现在有了闲暇，你可以简单讲讲吗？”狄仁杰有些好奇的问道。 讲到这个夏洛克顿时来了精神，他有些眉飞色舞的说道：“一开始我调查的重点是投毒案相关的线索，但可能因为这个案件的危险程度与重要程度都非常高，所以瓦西利在最初行动时就做得非常隐秘，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当然我们并不能排除，其中一部分线索是被那个隐藏着的幕后势力销毁的。 “总之，按照这个方向查下去，我努力了许久，都没有获得太多有价值的收获。但是后来，我换个思路想了想，如果在瓦西利背后真的存在另外一个更加神秘而庞大的势力的话，那么他们的联系就不可能是骤然发生的，必然存在一段非常漫长的磨合期。 “于是我开始详细调查瓦西利半年前、一年前乃至数年前的各种信息，终于在一处废弃的信纸箱中找到了几封有价值的信件。这些信件当中，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一个地名，就是海洛特公墓。当然他们在信件中并没有详说去公墓做什么，但是一个正常人显然不会经常去墓地，更何况是和其他人一起约在墓地见面。另外我对瓦西利的背景也做过一定的了解，他的父母都不在不列颠本土，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更不存在有亲人埋葬在海洛特公墓的情况。” “再加上那处公墓一直都有闹鬼的传言，于是你认为那里很有可能存在着什么秘密。”狄仁杰顺着夏洛克的逻辑说道。 “没错。”夏洛特打了个响指：“这些就是我怀疑海洛特公墓的原因。” “很有道理，夏洛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但我也希望你在探查的过程中，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狄仁杰真诚的说道。 “当然。”夏洛克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黄铜色的怀表，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我的安全一向很有保障。” 第三十二章 尾声与苏活 迪斯雷利先生葬礼后的数日，狄仁杰都在忙着处理诊所投毒案的后续收尾工作。 所幸一切都处理的比较及时，不论是针对受污染产品的截留与消毒，还是向医院投放各类解毒药剂，都获得了良好的成效。 这些举措一方面给白塔这个新部门带来了良好的声誉，另一方面也让狄仁杰的名声随着报纸的流传而得到了新一轮的宣扬。 而受此影响，他的灵魂房间最近依旧在以比较可观的速度源源不断地产出造化辉光。在这些七彩光华的助力下，他的精神力总量达到26倍，这可以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除了这些以外，狄仁杰还为朱莉和安妮的家人发放了一笔补偿金；至于助理医生托莱多，由于他在办案过程中提供了不少帮助，因此不仅得到了一笔补偿金，还获得了由苏格兰场和白塔共同签发的奖金，这为刚刚丢失工作的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在这个时代，医学生是毫无疑问的高端人才，因此托莱多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总之在官方和社会各界看来，诊所投毒案虽然造成了一定的社会影响，但还是被高速有效的解决了，这让白塔和狄仁杰在公务员系统中赢得了可靠的名声。 至于狄仁杰、夏洛克与麦考夫三人对案件背后真相的猜测，暂时还只能秘密进行。 除了诊所投毒案以外，在信息统计部和战术机动部的努力下，白塔这几天还及时处理了接近两位数的案件，这些案件虽然不涉及超凡力量，但都具有比较大的社会影响力与潜在危害性。 在成功处理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特别案件之后，无论是白塔上下、还是国家安全事务委员会内部，对于狄仁杰着手建立的这套特别案件管理机制，都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 任何安全系统都必须经过真实测试才可以称得上成熟，而狄仁杰建立的这套系统，从诞生到成熟，只用了20天不到的时间。 ----------------- 相较于狄仁杰这边的顺利，夏洛克的调查则从一开始就陷入到了重重困难之中。 可能是瓦西利当初在和对方沟通的时候，拥有着其他在近距离联系的方式，这使得双方在信件中，对汇合地点的描述都只停留在海洛特公墓这样一个模糊而庞大的目的地上，没有具体到哪个特定的位置，这使得夏洛克不得不从头开始追查。 此外海格特公墓本身的一些特点也为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首先海格特公墓是一片面积特别大的公共墓地，分为东西两个部分，合起来的面积达到了15公顷； 其次公墓内部到处都是繁密的树林，许多墓室甚至和林地混合在一起，这为公墓内部增添了许多隐蔽的死角，如果要搞清楚这些死角内的具体情况，夏洛克就必须靠近后仔细探查； 最后公墓里还建造了不少建筑物，包含数座都铎风格的教堂和仿造古埃及着名的国王谷的建筑物，这让公墓内的环境变得更加复杂。 “或许你可以尝试换一个思路。”狄仁杰将手边的白糖推给夏洛克，然后用金属制的小勺子，在自己的咖啡杯里搅拌了两圈。 “再尝试几天，如果实在没有新的线索出现，我就得试试看有没有别的破局方法了。”夏洛特有些心不在焉的接过白糖，结果一不小心就将小半瓶白糖全部倒到了他的咖啡中。 “oh，史诗级的灾难，夏洛克。”狄仁杰开始担心自己的这位好朋友的精神状态了： “也许你需要暂时先休息一天？另外有一件事需要和你提前说一下，昨天我又收到了斯塔布斯太太的来信，下一次学术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时间定在了后天下午。因为地点还是和上次一样，依旧是在托马斯庄园内，所以斯塔布斯太太希望你到时候也可以一起参加，托马斯先生也希望可以在这次聚会上同你见一下面。不过我不清楚你眼下这个状态，适不适合去参加聚会？” “放轻松约翰，没有关系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而现在我的大脑正好需要补充更多的糖分。”夏洛克说着没有给狄仁杰插话的机会，直接一口气将整杯饱含糖分的咖啡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他的表情变得稍微有些僵硬。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狄仁杰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看向夏洛克。 “还不错，对了约翰，你们这边有水吗？” ----------------- 苏活区是伦敦有名的红灯区，它位于伦敦的西侧。这片区域的北部是马里波恩，南方则是威斯敏斯特，东部是大英博物馆和科文特花园。 在这个时代，它是伦敦最繁华也最肮脏的地方之一。 这里汇集了各种各样的人群，有富有的商人，有贫穷的工人，有追名逐利的艺术家，也有出卖色相的娼妓。 这里的街道狭窄拥挤，充斥着各种声音和气味，处处可见可闻马车的轰鸣、小贩的叫卖、酒馆的喧哗、下水道的恶臭。 这里的建筑物高低不平，有华丽的剧院，也有破旧的旅馆；有豪华的餐厅，亦有阴暗的赌场。起起伏伏的天际线，成为这个幻梦般时代里平凡人生的拙劣暗喻。 这里的生活充满了欢乐和悲哀，精彩的表演和绝望的苦难总是共同上演。但无论是悲是喜，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落在人们身上的时候，他们依旧需要带着宿醉的疲惫，穿着还留有脂粉香气、混杂香水和汗水的旧衣物，重新一头扎入到这个蒸汽滚滚的忙碌时代的洪流之中。 这就是伦敦的苏活区。 而在这片灯红酒绿的区域当中，最为着名的地标，便是风车剧院。 它以歌舞戏剧、无声电影和裸体表演闻名于伦敦。 ps：风车剧院是真实存在的，但在现实历史中，它要到20世纪初期才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