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无道》 第1章素帛 第1章素帛 “将军妄起边衅,侵城掠地,遂使生灵涂炭,其罪当诛。明日卯时,余当斩将军于辕门,以儆天下贪功乱民之士。”落款是冲灵末修林天奇。 秦重接过副将宁大海递来的这封素绢帛书,只瞧了一眼,眉头微皱道:“这是什么东西?” 宁大海笑道:“自我大晋军兵出太岳关,大帅每日忙于调兵遣将,席不暇暖,着实辛苦了。未将无意间瞧见此书,这才捡拾出来,或可博大帅一笑。” 秦重哈哈大笑道:“此信文采虽是寻常,字迹也属平平,倒是这字里行间有股冲天豪气,令人读来胸襟一阔。”遂将这素帛揉成一团,掷于脚下。 秦重,字次山,大晋国边关八城主帅,此刻正领着十七万步骑,分兵三路,侵入宿敌大陈国国境,兵锋所指,大陈国士兵望风而逃。 正是初春,苍南域青州地界,已是万物复苏,天气和暖,正是用兵之时。此役谋划已久,早在秦重于五年前出任边关主帅以来,就已在暗中积屯粮草,训练士卒。 这五年来,秦重最为得意的就是训练出三万铁甲精骑,他曾向大晋国君臣放言,这三万铁骑虽少,但放眼青州三十七国,绝无哪枝大军可当这铁骑一击。 如今这三万铁骑正由秦重长子秦忘舒率领,另有两位大晋国名将,各领五万兵卒,是为左右翼,深入大陈国腹地。秦重亲率四万百战之士坐镇后方,以策万全。 秦重展开青州山川地理图,青州大好山河尽收眼底。原来那大晋国位于苍南域极西之境,背靠八百万里极荒山,局促青州一角。虽经大晋国将士百年奋战,也不过是扩地三百里罢了。 大晋国虽小,却有囊括青州之志,而若想全据青州,那第一步就是兵出太岳关,灭了大陈国,站稳脚根之后,才能与青州另三十六国一争短长。 秦重向地理图东侧瞧了瞧,忍不住重重吐了口气,一旦灭了大陈国,再往东行,就是八百里云川。此处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向有“云川熟,青州足”之说。若能占据此处,令大晋国都城东移,十年之后,就可足食足兵,再十年,就可收百万铁骑,席卷青州。 秦重神思遐飞,一时哪里能收得回来。忽听帐外士卒来报,有前方战报传来。 秦重听那传令兵声音之中趾高气扬,知道必是前线捷报了,他心中虽是欢喜,仍是不动声色,缓缓道:“报来。” 有士卒递进战报,副将宁大海上前接过,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道:“大帅,忘舒这小子果然能干,昨晚赶到金池城下,立时攻城,战到今日卯时,就将这金池城拿下了。” 宁大海未从军之前,与秦重同为云鹤门弟子,其后又随秦重从军征战三十年,与秦重交情极厚。秦忘舒的八征刀法,可是宁大海亲自传授的。 秦重听到“卯时”二字,心中没来由的微微一痛。其后他很快想起,“卯时”二字,正是他脚边素帛中所书。 秦重将面色一沉,道:“攻城掠地,是左右翼步卒之任,忘舒率我三万精锐铁骑,不去荒原野岭中与敌野战,怎的却去攻城?记秦忘舒将军大过一次,速速传我军令,立时弃了金池城,去寻大陈国主力厮杀。” 宁大海虽与秦重交情深厚,此刻见秦重面色不善,也不敢替秦忘舒求情,肃容道:“末将这就去传军令。” 在宁大海草拟军令之时,秦重忍不住低头,去瞧脚边的素帛,缓缓的道:“大海,你可知道‘冲灵’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宁大海正指点帐中文书撰写军令,见秦重问及,想了片刻才笑道:“‘冲灵’二字,怕是有三十年没听过了。想当初我与大帅在云鹤门之时,就听师父说过,原来大师伯当初也是什么冲灵之士,只恨福缘浅薄,未能冲灵成功,其后就郁郁而终了。” 秦重道:“不错,我云鹤门不过是玄极宗百余藩宗之一,十年中能出一位冲灵修士,已算是成就不俗了。听说若能冲灵成功,就可进入玄极宗妙府山习修仙家妙术,说什么可以飞天遁地,翻江倒海。嘿嘿,传言虽是说的热闹,我这半生也没机缘见过一个仙人。” 宁大海不知秦重怎的会说起这陈年旧事来,一时往事如潮涌来,心中也是感慨万千,道:“大帅,你我此刻若仍在那云鹤门修行,不知道又是怎样的结果?” 秦重摇了摇头道:“那有仙基的,十万人中才出得一个,然而便有仙基,若不能冲灵成功也是枉然。玄极宗号称十万修士,又出了几个仙人?仙修之事终究是镜花水月罢了。” 宁大海笑道:“就算我宁大海侥幸有这仙基福缘,听说那仙修之士,还要修什么辟谷之法,酒肉不沾的。若是让我不得吃肉饮酒,还不如斩了我这脑袋。“说着在脖颈边比划了一下。 秦重也笑道:“我等凡夫俗子,只好享受这人间富贵,辟谷的事可是万万划不来的。” 将帅说笑一番,心情自是一畅,这时又有战报传进军帐,二人立时又忙碌起来。从战报上来瞧,此番出兵虽是有喜有忧,大体仍在秦重意料之中。 兵者国之大事,非同小可,这十几万人马侵入他国,更是身处极危之境,事事都需小心。那粮草运转,兵员补备,以及细作往来,哪一样不需仔细? 一直忙到寅时,总算将诸多紧急事务处理完毕,宁大海嚷嚷着饿了,亲兵忙将晚饭送来,也不过是一饭一肉一蔬而已。秦重酒量虽豪,行军之时绝不饮酒,宁大海虽是无酒不欢,也只能忍耐,不敢坏了秦重军令。 秦重觉得也不甚饿,胡乱扒了半碗饭,便没了胃口。又怕宁大海说他,就讨了一碗热茶,连茶带饭才吃了个干净。 宁大海知道秦重的脾气,但遇大事,必然竭心尽力,寝食皆废。自己虽说了他几回,秦重也只是诺诺以应,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弄得宁大海也没了脾气。 秦重拔出腰间佩剑,取了白布亲自擦拭,有亲兵上前欲替秦重代劳,秦重挥手逐退,对宁大海道:“大海,你我上次与人真正动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宁大海道:“怎不记得!五年前大帅初到边关赴任,前任刘边帅恼怒大帅夺了他的帅印,心中怀恨,派了十余名刺客潜到兵驿。当时大帅与我孤身赴任,并无亲兵相助。嘿嘿,那场厮杀,此刻想来也是好不惊心。” 秦重道:“听我授艺恩师说,这世间除了仙修妙道,就是杀伐之术了。你我所学,不过是拳脚兵器,乃是杀伐之术中的微末之技,靠的是力气吃饭,凭是的技巧娴熟。那杀伐之术中,另有一种玄功,哪怕只是学有小成,开碑裂石也只是寻常了。” 宁大海道:“大帅说的不错,只是那玄功也需有仙基方才能修得,冲灵之后,才算入仙修一脉。五年前那刺客的头目,就似乎修过玄功,我这背上一刀,就是拜他所赐了。”说罢解开衣甲,露出铁打般的背脊来。 秦重见他背上虽是伤疤累累,但大多都是浅浅一道,唯有一道刀痕横压背脊,入肉几达一寸,虽隔了多年,那伤痕仍是肌肉纠结,瞧来触目惊心。 也就是宁大海身躯雄壮,换了他人,早被这一刀切成两半了。 秦重伸出手来,在宁大海背后轻轻抚了抚,生怕用力稍重,便会触痛了背上伤痕一般。他叹道:“若非你替我挡这一刀,我秦重哪有命在。” 宁大海道:“以你我交情,若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就是见外了。” 秦重微微一笑,道:“大海,你我既无睡意,何不取刀剑来较量一番。也让我瞧瞧,你如今退步多少。” 宁大海道:“大帅既然有这兴致,大海舍命相陪便是。只是你我可要说好了,我这八征刀法,先前就不是你追风剑的对手,如今这兵器也搁了下多年,你若让我输的太过难看,我就只好将这怨气撒在忘舒身上。” 心中却忖道:“大帅今日怎的想起与我试剑?莫非大帅竟被那素帛上的狂生惊吓到不成?” 但想来秦重坐镇中军,营中有四万大军,个个都是百战精兵,就算刺客有三头六臂,又怎能冲得进来?数万人一人一口气,也将那刺客吹得化了。 秦重笑道:“只怕你舍不得。”手中剑忽的向前一挑,刺向宁大海胸口,这一剑出手时并无征兆,正是追风剑高明之处。好在宁大海熟知他的底细,怎会上当,不等那剑刺出半尺,随手取过桌上长刀就是一格。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声传来,帐中亲兵慌忙闪避不迭。这对将帅一刀一剑,就在帐中比拼起来。 二人这五年来军务繁忙,这兵器功夫虽不曾搁下,只是怎样也比不得当初在云鹤门中每日钻研,自然也就略显生疏。几式比拼之后,二人恍然间觉得重回云鹤门下,又是当年月夜较技的情景。 二人斗得兴发,就从帐内斗到帐外,惹得诸多士卒前来观战。眼瞧着营外天色大明,已快到卯时了。宁大海心中忖道:“难不成叫那林什么奇的,真的会来?” 忍不住向辕门处瞧去,那里正有一队巡营骑兵呼啸而过。马队掠走过之后,赫然留下一道身影。 第2章卸甲 第2章卸甲 此人骑兵装束,上着一件皮甲,足蹬战鞋,身高约有八尺。只因他背对阳光,宁大海瞧不清此人面目,唯能瞧得出这人甚是年轻,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勃勃生机。 这人立在辕门下抬头看天,恰在此时,营中更夫敲响更鼓,咚咚咚咚,每一记都像是敲在宁大海的心里。 已是卯时了。 见宁大海停下身来,秦重也垂下手中佩剑,循着宁大海的目光向辕门处瞧去。这时军营中已经热闹起来。 那些巡营的士兵忙了半宿,正打着哈欠钻进营帐,准备好好的睡他两三个时辰,更多的士兵自帐中走出,匆匆的穿束衣甲,洗锅造饭。虽身处异国他乡,征战之地,往日的生活规律,仍是照班如旧。 辕门下那人脱去身上皮甲,原来是一身蓝布旧衫,那人掸了掸衣袖,便将双手向身后一负,朗声道:“冲灵末修林天奇,前来拜会秦重将军,欲借将军之首,以止兵革。” 秦重与宁大海不由相视而笑,昨日收到的那份素帛,也只当笑谈罢了,难道这世间真有人凭一人一剑,就来这万军之中取主将首级? 且这来人也甚是古怪,他若真想行刺,只需混在士卒之中,悄无声息地行动,怎样也会多上几成把握。如今此人公然声称要取秦重首领,世间狂妄之徒,莫此为甚。 宁大海大喝一声,将手中刀一指,帐后一队骑兵旋风般冲将出来,为首者正是秦重亲兵头目秦百川。秦百川刀法娴熟,马上功夫甚是了得,跟随秦重多年,算得上是百战之士了。 秦百川早在秦重接信之时,已得到宁大海吩咐,只因那份素帛上的“冲灵“二字,着实刺痛了宁大海的神经,他在秦重面前虽是轻描淡写,只当作浑若无事,其实暗地里早就做了安排。 林天奇既然自称冲灵末修,那么分明已具仙基,修成玄功。就算日后福缘浅薄,难以真正冲灵修仙,但其人必然修成高明手段。一名修成玄功的修士,怎能等闲视之。 秦百川于马上平端战刀,手腕不动不摇,这战刀足有三十斤,再借这战马疾冲之力,若劈将下去,就有数百斤之重,那是任何凡人的身躯都无法承受的。 林天奇瞧见秦百川飞骑持刀而来,只是摇了摇头道:“在下只诛首恶,不问其余。“话音未落,身子就是一动。 他立在辕门下时,身躯凝重如山,好似千百年就立在那里一般。如今这一动,则如轻风,似烟霞,竟穿过秦百川这队骑兵,计量其与秦重的距离,也只有百丈罢了。 宁大海见林天奇鬼魅般的身法,心中生出一丝慌乱来,大喝道:“捉拿刺客!” 不等他断喝声响,秦重身边亲兵就冲出十余名去,离中军大帐略远些的士兵,也齐齐持刀取剑,向林天奇抢来。林天奇刚刚立稳身形,就被数十名士兵围在当中。 这时晨光照在林天奇的脸上身上,可见到林天奇的鼻尖微微泌出几滴汗珠来,但其双目之中,不但瞧不出一丝惊恐,反倒是露出兴奋之色。 虽身处重重包围之中,林天奇仍是空着双手,佩剑紧束腰间,丝毫没有拔剑之意。这时已有三名亲兵冲到林天奇面前,手起刀落,斩向林天奇的胸口脖颈。 林天奇一双冷电般的光芒只瞧着人群后的秦重,对那劈来的战刀视而不见,等到那战刀离身子已近,绝无变化之时,这才闪电般出手。却也只是动了一根手指而已。 这根手指搭在劈来刀背上,向前迅疾一推,那长刀猛然荡去,恰好格住另外两柄战刀,这一招巧极妙极,便是秦重也是浑然忘了对手身份,忍不住在心中叫个“好“字。 林天奇的身子又是一动。 这一动,竟从围得密不透风的数十名士兵之中挤将出来,又将这群士兵抛在身后,而林天奇离秦重的距离,只剩下三十丈了。 那边秦百川冲击不利,急急勒马回转,只可惜离林天奇距离已有七八十丈了。这距离平时瞧来,也就是战马尽力一冲便至,可在今日,这七八十丈的距离就如同天涯海角,遥不可及。 秦百川心中生出莫名的惊恐,今日之事,只怕与往日不同。可是他仍然不肯相信,秦重将军会在这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下,被人取了性命去。 而就在这时,林天奇低下头去,像是去瞧自己的脚尖,同时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不知他是因面对着千军万马心生恐惧,还是另有玄机。 一名士兵瞧出便宜,鼓勇上前,将手中战刀狠狠劈去。那林天奇浑若不觉,可等到战刀离他身子只有半尺时,忽地出手一拍,那战刀横飞掠去,将大账前的秦字帅旗削断。众人瞧见这战刀掠出之势如此威猛,皆是一惊。 就见林天奇猛地抬起头来,缓缓吐了口气,一字字道:“秦重将军,在下本与你无仇,你若肯退兵,放过大陈国百姓。在下他日必定负剑请罪,任凭将军处罚,若是不然,在下手中三尺青锋,绝不肯饶。” 这声音不疾不徐,并不算如何高声,但整座军营数万将士,却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觉得林天奇近在身边一般。 秦重哈哈大笑道:“兄台说的轻巧,这十余万大军征战,便是国君降旨,尚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之说。你是何人,也敢一言而退十万兵?” 秦重身边将士也是齐皆大笑,唯有那宁大海却是笑不出来。那林天奇自从现身之后,不拔剑,不杀人,却已经从辕门处冲到中军帐前,营中这数万军士,竟被其视若无物。宁大海实在不知有何办法,能挡住林天奇向前。事到如今,只也好拼死一战了。 宁大海大喝道:“摆绝杀阵,誓诛此人。” 此言一出,林天奇面前乱哄哄的士卒忽然向两边一分,冲出三队铁甲精兵。就见这铁甲精兵十二人为一队,设正副队长各一名,长枪手两名,刀手两名,藤牌手两名,挠钩手四名。 此阵攻守兼备,长短结合,在战场上组阵厮杀,几乎是所向无敌,故名绝杀阵,乃是秦重所创。秦重一身功名,也是仗此阵得来。 战场交锋,无论怎样武勇,遇到绝杀阵这种训练有素的阵法,也是无计可施。秦重自创绝杀阵以来,不知斩过多少名将的首级。 此刻三组绝杀阵横在林天奇面前,一股无形杀气冲天而起,饶是悍将勇士,面对此阵也要胆怯三分。诸多将士见到这阵势,心中皆暗道:“只不过一名狂徒罢了,宁将军却摆出这大阵仗来。” 林天奇摇了摇头,又道:“在下只诛首恶,不问其余。”身子刚刚向前一动,四根挠钩远远伸来,向他腰间肩头搭去。这挠钩有一丈多长,以毛竹制成,其端缚就铁钩,那铁钩但凡钩住身上物事皮肉,便再难挣脱了。 林天奇仍不出剑,见挠钩探来,只是随手伸臂挡去。宁大海心中一喜,暗道:“此人虽然步法高明,临战经验却少,这挠钩只需一转,可不就将你手臂搭住,看你如何能逃得掉?” 哪知林天奇与挠钩轻轻一触,那四根挠钩立时断成数截,挠钩上竹木横飞,打在阵前两名藤牌手的藤牌上,两块藤牌同时被打裂数截去,一名藤牌手捂面惨呼,另一名藤牌手被碎片击中肩膀,强忍着不哼一声。 而林天奇此时已冲进绝杀阵中,手掌翻飞处,被他夺去长枪一根,腰刀两柄。被他这般一冲,阵中十二人除了四名挠钩手之外,其余士卒人人带伤。至于其他两组绝杀阵,哪里来得及近身。 林天奇见到有士卒受伤,面色惭愧,道一声:“得罪。”将手中刀枪丢在脚下,身子再一晃,便到了秦重面前。 宁大海大吼道:“今日有我无你。”横身挡在秦重面前,手中长刀猛然劈将下来。 林天奇再次摇头,道:“我要杀的可不是你。”伸手在宁大海肩上一推,宁大海立足不住,身子不由自主的转了起来,直到转了七八圈,方才咬牙停住了,一时头晕脑胀,也不知身在何方。 忽听到“叮”的一声,宁大海努力循声瞧去,只见秦重手中佩剑已落在脚下,而在秦重脖颈上,则横着三尺青锋。宁大海的目中,不禁露出绝望之意。 秦重的剑法虽然称不上军中第一,但他毕竟是百战之士,临敌经验极丰,就算身居高位之后,数年不曾与人交手,可三十年战场征杀的底子犹在,又怎是弱者。 他初见那林天奇时,心中颇是不以为然,觉得自己三招之内,定能将其拿下;等到林天奇穿过马队之时,秦重觉得自己或可凭着追风剑法之妙,与林天奇斗个平手。 而等到林天奇轻松突破三组绝杀阵之后,秦重忽然发现,自己虽然身在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中,但在林天奇这种鬼魅般的身法,闪电般的出手前,恐怕只能抵御三招。 然而林天奇长剑一出,自己的佩剑就被打落在地,练了三十年的追风剑竟然毫无一用。那林天奇的三尺青锋,已经横在脖颈前了。秦重心中一滞,暗叫道:“原来修成玄功,竟是如此厉害。” 第3章刺秦 第3章刺秦 林天奇的目中丝毫没有大功将成的得意兴奋之色,反而皱起眉头道:“你是秦重?” 这句话分明包含着极大的污辱,似在讥讽秦重剑法糟糕之极,以这身手,怎配执掌千军万马?但林天奇神色郑重,声音也极是诚恳,看来他只是怕杀错人罢了。 秦重喘着粗气道:“秦重纵横军伍三十余年,何曾让他人受过?你若找的是秦重,那便是我了。” 林天奇道:“将军临危不惧,果不愧为人中豪杰。” 此刻秦重身边士卒虽围了几重,但大帅脖颈上搁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谁又敢贸然上前,只在那里大声叫道:“天杀的贼子,快放了我家大帅。”有些士卒禁不住担心惊恐,已然在大放悲声了。 林天奇听到士卒的嘶吼哭骂之声,这才放下心来,道:“看来你果然是秦重了。”面色便是一肃,瞧来就要动手了。 秦重不由得闭目长叹,暗忖道:“想不到秦重壮志未酬,竟稀里糊涂死于一名妄人之手。”自己一死也就罢了,就怕连累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军中一旦无主,必然大乱,大陈国不乏名将谋士,又怎能放得过这十余万将士。 就在这时,宁大海分开人众,大叫道:“林天奇,你若敢杀了我家大帅,你就算逃到天边去,我宁大海也绝不会放过你!”持着手中刀舍身向林天奇扑来。 林天奇身子不动,蓝袍下足尖朝宁大海膝上一点,宁大海顿时扑地而地,手中刀跌出几丈去。 秦重喝道:“兄台欲斩秦重,试问秦重何罪之有?” 林天奇这才转向秦重,肃容道:“将军妄起边衅,侵城掠地,遂使生灵涂炭,其罪当诛。” 秦重道:“我大晋国千万百姓,局促于苍南域一角,如今被那大陈国封锁道路,百姓生计艰难,为将者若不能替国君扩土,替百姓解忧,要此身何用?” 林天奇摇头道:“你心里装着大晋国的百姓,我心里却有苍生,你我境界不同,何必多言。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兴不义之兵,任你巧舌如簧,却饶你不得。” 秦重正要分辩,却见林天奇面色森寒,手中长剑轻轻一转,秦重大好头颅就此落地。 自林天奇出现在辕门之下,到他割去秦重首级,也不过数十息罢了,许多士卒仍是睡眼惺松。此刻眼睁睁的瞧着秦重首级落地,就觉得好似做了一场荒诞无稽的梦一般。秦重将军怎地就会被人割去脑袋?这件事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是没几人肯信的。 等到秦重首级“扑通”落在地上,人群之中仍是鸦雀无声,唯等到宁大海一声惨呼,这数万将士才猛然醒悟过来,秦重将军,真个儿被人刺杀了! 一时间人声如沸,人人都在扯着嗓子狂叫道:“杀了刺客,替大帅报仇,杀了刺客,替大帅报仇。” 宁大海那跤跌得甚是沉重,奇的是却无多大痛楚,看来林天奇那一踢用力极巧,并不曾想伤了自己。可宁大海此刻心中,哪里还能顾及自身,一时悲从中来,在那里捶地大叫道:“次山,次山,你死的好惨。” 这时士卒蜂涌向前,口口声声要将林天奇千刀万剐,而群情激愤之下,谁在意脚下的宁副将军。宁大海挣扎不起,背上腿上,不知挨了几脚。若是这样下去,只怕秦大帅旧仇未报,宁将军新恨已添。 就在这时,有人伸臂将宁大海用力一扯,宁大海身不由已,身子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向中军大帐顶部跌落。而宁大海转目瞧去,只见一道蓝色身影在面前一晃,就挤入人群中不见了。等宁大海跌落军帐之上,再凝目去瞧,那蓝影早就离得远了。宁大海这才明白,原来是林天奇救了自己。 秦百川在马上瞧见秦重首级落地,已是目眦欲裂,他一声大吼,就从马背上跃起,连人带刀扑向林天奇,此时也管不得自家性命,只要能替大帅报仇,这条命不要也罢。 林天奇见秦百川于空中扑来,毛发戟张,显然悲痛到了极点,心中也是一动,忖道:“秦重的手下倒也忠勇,看来他的平时为人定有好处。只可惜他为何偏偏是大晋军主帅。” 心中虽在沉思,身子却纵地而起,空中避过秦百川的身子,等他体内浊气一生,身子要落下时,就在秦百川身上轻轻一点,再一纵,已到了辕门之外了。 辕门之外,为防敌军夜间冲营,本是布下重重鹿角丫叉,鹿角之上,更系着一道道绊马索,放眼瞧去,重重叠叠,哪里有路可走。 林天奇却不在意,足尖或点鹿角,或点在绊马索上,身若流星去如电。几纵之后,已在百丈开外,等到营中马队冲出时,面对这满地鹿角徒唤奈何。只能冲着林天奇的背影胡乱放几排羽箭罢了。 这鹿角原是为了挡住敌军,哪知却放跑了刺客。等到士卒搬开鹿角,林天奇已是踪影皆无。 此时营中已是一阵大乱,秦重既死,按理兵权应归于监军。那监军姓马,却是文官出身,性情文弱。平日里秦重威望甚重,马监军也不敢与他争权。今日遭遇非常之变,马监军也没了主意,数万士卒见监军这般模样。更是六神无主,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还是宁大海行伍出身,关键时刻能稳住阵脚。一边严令士卒不得出营半步,敢出营者斩。一边派秦重心腹亲兵去知会前线三军,务必要趁大陈国尚未得知秦重死讯之前,徐徐退兵。 马监军本想派人去追林天奇,却被宁大海阻住了。宁大海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救这十数万人的性命,若派人去追刺客,难保其中没有大陈国的奸细,大帅死讯一旦泄露,那可是万劫不复了。” 宁大海心中明白,林天奇身手高明之极,就算追到了又怎能如何?秦重之仇固然要报,但这十余万精卒,更是秦重一生心血,断然不能毁在自己手中。 不想马监军平日受尽秦重欺压,此刻难得掌权,哪里还肯再受宁大海约束,便对宁大海大声喝道:“秦大帅乃我大晋擎天之柱,今日遭贼子所害,若不能替他报仇,放着这十余万兵马何用?瞧你与大帅平时里兄弟情重,原来却是虚情假意。” 宁大海被他用这重话压来,也不敢去反驳,幸好马监军虽下了将令,却不知怎样安排。还是宁大海将秦百川寻了来,细细叮嘱一番,让秦百川领了秦重五百名心腹亲兵,去追林天奇。 但秦百川率兵出营之后,却是心中茫然,那林天奇早就鸿飞冥冥,又到哪里去追? 就在大晋军营中沸反盈天之际,离军营百里处一座荒丘下,战马如山,刀枪如林,两队人马厮杀正烈。 这两队人马数量悬殊,其中一枝骑兵约有千数,一色的红色铠甲,远远瞧去,好似一团团火焰一般。另队人马虽是服色各异,却是人数众多,足有三五万之众。但赤甲骑兵挡住荒山要冲,对方人数虽众,一时间也冲不开这队赤甲骑兵的阵脚。 这时不断地有骑兵步卒自四面八方拥来,将整座荒丘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荒丘高不过三五十丈,山上树木稀疏,绝非久持之地,唯一的好处,就是山势甚险,虽谈不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对手仰攻起来,毕竟就有诸多麻烦。 就在荒山之巅,一株孤树之下,正有二人悠然对弈,山下虽是人喊马嘶,金铁交鸣,这二人却是浑若忘我,只顾着在棋盘上厮杀。 棋盘东侧坐着一位少年将军,也就是二十余岁年纪,自是神采飞扬,青春勃发。只因空中艳阳高照,这位少年将军早脱了铠甲,束着发,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衣。正是少年春衫薄,不计寒暑与悲欢。 少年将军对面一名赤甲将军,却已是早生华发。赤甲将军手中拈了枚黑子,向棋盘上放去,那拈棋的手指倒也凝重如山。 这时山下厮杀声更急,有惨叫声传来,赤甲将军手一抖,那黑子“啪”地一声,就落在棋盘上。 少年将军探头来瞧,不由笑道:“华将军,东边战场正急,你却移兵西向,莫非是来考较我来了。”原来黑子落处,却是偏离了棋盘上厮杀所在。 赤甲将军暗叫惭愧,自己厮杀半生,哪知事到临头,竟被这少年比下去了。他胸中豪气一生,顿时哈哈大笑道:“便让你攻来,又能如何?” 少年将军道:“华将军好胆气,好谋略。瞧华将军东面这枝孤军,虽是陷入重围,但四周援兵处处,随时都可来援,我可不能上你的当。” 赤甲将军眼睛一亮,道:“果然有援兵?”那少年将军说的虽是棋盘中事,其实却是暗指此间杀伐,赤甲将军如何不知? 少年将军被那朝阳射在脸上,只能眯着一双眼睛,但目光之中,却有一道刀子般的光芒迸射出来,比那朝阳更亮三分。道:“我算是瞧明白了,华将军这枝孤军远离大队,那便是诱我来攻,我这白子皆散在诸处,若是逐处去杀,不知要杀到何时,不如统统引将过来,正好一古脑儿端了。华将军果然高明。” 赤甲将军这才恍然,原来今日之战,全是这少年将军一力主持,只率一千铁骑远出探哨,结果不幸被围。赤甲将军本以为无幸了,哪知却是这少年将军的计策。 原来大陈国军被秦重将军三路兵马打得大败,诸军分散奔逃,可却实力不失,若容他整军再战,大晋军就算终能取胜,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如今大晋这枝孤军荒丘被围,大陈军瞧出便宜,就有诸股人马急急闻讯赶来,此刻再瞧山下大陈军人马,已超过七万了。 少年将军对山下兵马何曾正眼瞧过,忽地向身边一名执旗赤甲士兵道:“帅旗何在!” 那士兵闻言,急忙将手中紧紧卷着的大旗扯开,那大旗被那山风一吹,顿时鼓荡起来,只见鲜红如血的大旗上,赫然绣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第4章破军 第4章破军 这帅旗迎风招展,山下赤甲骑兵瞧见了,皆在大呼道:“少帅威武!”一时间人人奋勇,士气如虹,那战刀排头砍去,杀得大陈国士卒人仰马翻。 大陈国将士也瞧见了这面帅旗,顿时有人叫道:“是秦忘舒,秦忘舒被困在此处了。” 听到“秦忘舒”这三字,大陈国三军将士不由又惧又喜,惧是这自开战之来,秦忘舒已连下三城,击败七枝大陈军,正个儿是所向无敌,人人见到这面秦字帅旗,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谁敢迎战? 喜的是如今秦忘舒被困荒丘,身边只有一千余众,此时不诛秦忘舒,又更待何时? 那大陈国三军一阵沉默之后,忽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来,诸军齐声大叫道:“杀了秦忘舒,杀了秦忘舒。” 这少年将军正是当今大晋军边关大帅秦重长子秦忘舒。只因此子生来就紧皱眉头,不哭不闹,秦重怜子心切,取名为忘舒,字无忧。只盼着爱子终生都可舒展愁眉,万事无忧。 听着山下一片喊杀之声,秦忘舒笑吟吟地道:“敌军气焰嚣张,华将军在此安坐,且看忘舒冲他两阵。” 华将军忙道:“敌军势大,不如等援兵齐至再厮杀不迟。”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华将军只管安心坐在此处。”他撮唇打了个唿哨,一匹战马飞奔而至,此马浑身雪白,绝无一根杂毛,正是秦忘舒的爱马飞雪。 秦忘舒翻身上马,也不去披甲,只取战刀在手,大喝道:“儿郎们随我杀敌。”一马飞奔山下,山下的赤甲军齐声大叫,同时将手中战刀高高举过头顶。千人同时发一声喊,随着秦忘舒冲进山下敌军大阵。 秦忘舒一马当先,正迎着一名敌将持槊冲来,秦忘舒侧身避过,将那大槊一扯,战刀借势劈下,将那敌将斩于马下,对面敌军就是一阵大呼小叫。 秦忘舒一手持槊,一手持刀,只管向着敌军阵中冲杀,所到之处,当者披糜,谁能挡得住。刹那间被他夺旗三面,斩将十余员。大陈军士气稍堕,前军已然动摇,但后军人马仍是流水般涌来。 这一千赤甲骑兵虽是精锐,毕竟人少,被这山下几万人卷在其中,好似一叶小舟般风雨飘摇。华将军在山上瞧见,不由的暗暗心惊,忖道:“少帅虽勇,却失于计较,援兵未至,只凭这千人如何杀敌?” 秦忘舒想的却与他不同,原来秦忘舒见敌军士气正锐,就算援兵赶来,也未必能占到便宜。且这千人骑兵,若想在数万大军中撑得住,全靠胸中志气,因此稍露胆怯之意,这场仗也就不必打了。 他举目向前方瞧了瞧,只见一名金甲将军被众人簇拥着,正在后方观阵,身边帅旗招展,上面写着一个“马“字。 秦忘舒心中一喜,指着那金甲将军道:“大陈国有名将两人,号称南陈北马,那金甲将军必是姓马的将军,诸位,今日在战场上遇到这等好事,可不是老天要成就我等大功。” 诸骑齐声欢笑道:“原随少帅杀将立功。” 秦忘舒将手中大槊一指,身后赤甲军会意,就分出两队来,各向左右冲杀,大陈军被冲得向两面一分,中间这条路可就留给秦忘舒了。 秦忘舒对那飞雪笑道:“今日全看你的了。”双腿轻轻一夹,飞雪如箭般向前冲去,大陈军士兵知道厉害,也不敢上前拦阻,竟被飞雪一口气冲出数百丈去,离那金甲将军只有数箭之地了。 这时金甲将军已瞧出秦忘舒的用意,忙将令旗一指,四周大陈军齐齐涌来,挡住秦忘舒去路。 秦忘舒冷笑一声,将手中大槊弃了,战刀寒光闪动,又斩了数人,离那金甲将军只有一箭之地了。 忽听有人喝道:“放箭!”前方现出一排弓箭手来,齐齐向前一步,将弓扯得圆满,无数羽箭直直射将过来。 秦忘舒身子一纵,已离马而起,那羽箭在他脚下嗖嗖掠过。等到气浊下沉时,正瞧见一名大陈国小将在那里挥旗呐喊。秦忘舒战刀一沉,先将这小将斩于马上,这才安安稳稳立足于马背上。 这时第二轮羽箭又至,秦忘舒再次纵身跃起,离那排箭手只有数丈了。 不等秦忘舒落地,飞雪闪电般冲至,秦忘舒身子轻轻一落,重又回到白雪身上。瞧那白雪,身上已中了数枝羽箭,好在这飞雪身披重甲,又熬得痛,在阵中飞掠如旧。 一人一马,就此冲进箭手队伍中,秦忘舒战刀挥起,只斩得一人,其余箭手早就大呼着逃向两边去了。秦忘舒凝目向前瞧去,正迎着一双惊惶的目光。 那金甲将军身边虽有数百名亲兵卫护,可瞧见秦忘舒武勇无敌,怎能不惊,心中只恨不得拔马就逃,奈何身为三军主帅,若是不战而逃,这颈上人头可不要被国君斩了去。 这时有人大叫道:“速速拦住此人。” 秦忘舒的两翼虽有赤甲军挡住,毕竟人少,被四周大陈军拼死杀来,已然是冲成数截了,秦忘舒离那金甲将军虽近,可中间却隔着重重刀枪,战马无数。真要想在这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哪里有那么容易。 秦忘舒瞧见这情形,今日是斩不得金甲将军了,他心中不甘,暗道:“今日就算斩不得他,也好歹吓他一吓。” 瞧见地上有箭手丢弃的弓箭,就借着飞雪前冲之势,俯身用战刀一挑,将那大弓持在手中,马旁箭壶中取出箭来。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那羽箭“嗖”地一声,直奔金甲将军而去。 金甲将军“哎呀”一声,左肩窝中了一箭,当即翻身落马,敌军顿时一阵大乱。秦忘舒暗叫可惜,这一箭虽是中了,只怕难伤他的性命。 这时山上六七万人马,约有半数向这金甲将军处涌来,只求护住主帅,如今见到金甲将军落马,人人面上皆露出惊恐之色,刚才的冲天士气,此刻也坠到谷底了。 忽听得马蹄声如雷滚至,大地也为之微微震颤,战场东侧灰尘漫天,那空中挑出一面战旗上,上书一个大大“秦”字,正是秦忘舒的骑兵大队到了。 旗上有一名赤甲将军,横刀跃马而来,口中大叫道:“我等救援来迟,少帅莫怪。”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来的正好。” 忽又见西面山谷中挑出一面大旗来,上书一个“李”字,战旗之下,一排黑甲步卒列队出谷,手中长枪森森如林,正是大晋军左翼步马大队到了。 “李”字旗下亦有一名战将,约有四旬年纪,生得如铁塔也似,正是大晋军左翼统帅李将军。 李将军大喝道:“少帅,李某奉命来援。” 秦忘舒大喜道:“将军一日一夜奔袭百里,着实不易了。” 李将军举目一瞧,笑道:“右军尚未赶至,今日可不是便宜我了。“将手中长剑一指,大喝道:”今日务必要全歼敌军,若走脱了一个,军法从事。” 旗下步卒齐声大吼,先是一路小跑,其后越跑越快,只因步伐极是整齐,那大地似不堪其负,已在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杀气冲天而起,任你是百战勇士,至此也要胆寒。 东侧铁甲骑兵仗着马快,已抢先冲进敌军大阵,这三万精骑乃是秦重多年心血凝成,端得是所向无敌,大陈军被这马队一冲,已是溃不成军,前军首先抵敌不住,刹那间就大乱了。 战场厮杀,全凭的是胸中的这点豪气,刚才秦忘舒人少,大陈军虽被冲杀,士气大堕,倒也能支撑得住,如今三万骑齐齐冲来,谁还敢厮杀。 前军既败,后军更加不肯上前,众军急忙转身,就向后方拚命逃去。这战场的局势可就立时逆转了。 李将军瞧见铁甲骑兵已占了先机,口中大叫道:“快,快,快。“他若再迟了半刻,这功劳可就分不到了。 这时秦忘舒先前领着的千人马队重新聚在秦忘舒身后,秦忘舒向身后一瞧,千人中只折了数十人罢了。但就算只折了数十人,那也是自己的兄弟袍泽,心中难免感慨伤感。 他正要重聚人马,再向前冲杀,忽见数人骑马飞奔而来,皆是面色惊惶,见到秦忘舒便放声大哭。 秦忘舒认出是大帅身边的亲兵,心中一凝,喝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亲兵大哭道:“少帅,少帅,大帅没了,大帅没了啊。” 秦忘舒大喝一声,叫道:“三军阵前,怎容你胡言乱语,动我军心。斩!” 身后赤甲军齐齐上前,乱刀之下,顿时将那几名亲兵斩于马下。 就在这时,又有数骑冲了过来,这些人本来是神情悲戚,瞧见地上的死尸,不由大惊失色,竟逡巡着不敢上前。 秦忘舒大喝道:“大敌当前,谁敢乱我军心,定斩不饶。” 众赤甲军齐声道:“少帅威武!” 秦忘舒道:“诸儿郎随我杀敌擒将,今日之战,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诸骑齐齐向前,去追那大陈国败军,秦忘舒手持战刀,端坐马上,稳如泰山,但一丝鲜血却从嘴角泌出。他急忙伸手擦去了。不想目中两行清泪怎样也抑制不住,却是拭不胜拭。 第5章退兵 第5章退兵 其实秦忘舒心中明白,父亲定是不测了。前来报讯的都是父亲手下亲兵,面孔都是熟悉不过的,又怎会有错? 但如今在战场上厮杀,士气可鼓不可泄,自己也只能将他们杀了。身为战将,这身子已舍国家,原就不是自己的。 此战自中午战到黄昏,诛杀大陈国将军尽万,伤损无数。只恨右翼军失期未到,北面这个缺口无法填补,大陈国军仍是逃出不少去。 眼瞧着日已将暮,前方山峦重重,道路险恶,秦忘舒只好传令收兵。诸将络绎来到秦忘舒的军营之中,说起战场上种种厮杀情形,皆是兴高采烈。那声音几乎要将账顶给掀翻了。 秦忘舒陪着众将欢笑,心里却如刀割一般,他先前已将后来的几名亲兵唤到身前,细细问明了,知道大帅竟被人刺杀了,刺客声称冲灵未修林天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来头。 军中惯例,既然大胜了,自然要大摆酒宴,犒赏三军。秦忘舒与几名将军在账中饮酒,刚吃了两盏,有报右军主将宋元朗到了。诸将皆停了酒,向账外瞧去,面色愤怒。 今日之战,若是这宋元朗早到半日,大陈军哪里跑得了一个?若能全歼大陈军野战主力,大晋军挥兵北上,三五月之内,必灭大陈。 军账内烛影摇晃,一名将军全身甲胄抢步进来,正是右军主将宋元朗,此人进账就叫道:“不得了了,大帅被人行刺了,你们怎地还能吃得下酒?” 诸将听到这话,齐皆动容,两名赤甲军将领抽出刀来,大喝道:“宋将军,你若敢胡说八道,我等就算职位低于你,也定要将你斩杀了。” 宋元朗慌忙摆手道:“我说的句句……” 正说到这里,忽见秦忘舒目光阴冷,向他横目扫来,瞧得他浑身一颤,急忙就住了口。 秦忘舒手按刀柄,森然道:“宋将军,军中先前多有谣言,我已查得明白,那是大陈军故布疑阵,乱我军心。你这消息,是亲眼瞧见,还是听人谣传?” 宋元朗讷讷地道:“我与中军大营隔了数百里,自然无法亲眼瞧见。”他瞧见秦忘舒目中几欲喷出火来,总算明白过来,低下头来:“这话也是听别人说起,想来定是大陈军的谣言了。” 秦忘舒道:“这就是了,军中谣言多有,若是桩桩都信了,这仗还怎么打下去。倒是宋将军失期之罪,又该作何解?” 宋元朗在军中职务本是高于秦忘舒,资历更是深厚,此刻迫于秦忘舒杀气夺人,竟不敢抬头,低声道:“末将一时不察,听了这谣言,竟信以为真,这才不敢轻动。末将真正该死。” 秦忘舒松开刀柄,道:“将军失期之罪,自有监军探得明白上报国君,忘舒怎敢置喙。宋将军远来辛苦,还请先饮上一杯。” 宋元朗讪讪地寻了个位子坐了,刚才两名拔刀相向的赤甲军将领过来敬酒陪罪,宋元朗也只能饮了。 这酒宴饮到半夜方撤,诸将散尽之后,秦忘舒以军情为名,唯留下宋元朗与李将军。等到账中只剩下三人,李将军道:“忘舒,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果然中军有变,我等还需早做准备。” 秦忘舒不禁流下泪来,道:“李将军,父帅果真是被人刺杀了。” 李将军“啊”地叫了一声,只觉得双腿一软,慢慢地坐了下去。他屡受秦重提拔,这才被委以军中要职,与秦重的情谊不可谓不厚。此刻听到秦重死讯,一时间也难以释怀。 秦忘舒忍泪道:“先前不敢让宋将军说下去,是怕动摇军心。我大晋军虽是连战连胜,可毕竟是在敌国他境,若是稍有差池,也对不起父帅多年心血。”说罢就向宋元朗请罪。 宋元朗急忙摆手道:“少帅行事稳重,倒是我老于军伍,哪知道临到大事,反而沉不住气。” 李将军深吸了一口气,以压住胸中悲愤之情,道:“大帅剑法不俗,身边又有宁副将护卫,怎地就被人刺杀?” 秦忘舒咬牙道:“那人自称冲灵未修林天奇,想来是仙宗修士,修就玄功的,我等凡夫俗子怎是对手?这些仙宗修士,口口声声不理凡域俗事,想不到却是心口不一。” 宋元朗道:“仙宗弟子千万,难保有些不肖之徒,贪图钱物,这才被大陈军所用,只是此事既有仙宗插手,这仗可就打不下去了。” 秦忘舒道:“我已打听明白,这个林天奇口口声声,说什么父帅妄起边衅,其罪可诛。又说什么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更指责父帅,心中只有大晋,没有苍生。听这话,倒不是像是受大陈国指使。” 李将军怒道:“我等食君之禄,不为国君效命,难道却要向着大陈国百姓,真正是岂有此理。不过从现在情形瞧来,若他是大陈国主使,大陈国早就将大帅死讯传遍天下了,怎会这般安静?” 秦忘舒道:“不错,父帅死讯便是在我军中,也不曾传开。趁着这当口,正当拿个主意,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宋元朗忙道:“大帅既死,就是那马监军当权了,此人哪里会行军打仗,除了退兵,绝无二策。” 李将军也叹道:“大帅既在军中当场被刺,这死讯是压不下去的,一旦消息传来,军心动摇,哪里能弹压得住,只不过便要退兵,也要缓缓退去,不能让大陈国得了便宜。” 秦忘舒也知道此刻唯有退兵,方能保全父帅心血,含泪点头道:“两位将军手下步卒甚多,行动缓慢,还请两位将军趁夜开拔,由我赤甲军断后,等到会齐了中军,再一步步退去,不怕那大陈军攻来。” 三人计议已定,李宋二人回到军中就立时开拔,诸军将本以为大胜之后,正该趁胜追击,哪知道却是往回转了,个个心中狐疑。但行军大事,谁敢妄言?也只能默默跟从了。 秦忘舒将三万铁甲军分为两队,一队自领,另一队由华将军指挥,两军交替后退,以防大陈军偷袭。一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也不见有敌军追来,看来秦重的死讯果然不曾传开,大陈军又是新败,怎敢来追? 第二日清晨,昨日厮杀的战场上,来了数人数骑,昨日那金甲将军赫然在列。金甲将军身边,则是一名中年书生。此人身穿儒袍,头戴方巾,生得面阔口方,三络黑须。虽有三分儒雅之气,更多的还是草莽气息。 此人鞍前马后,跟着两名青衣侍从,虽是步行,却是走得快。二人行走之时,目光就向四周扫去,显得警戒异常。 那书生来到战场一瞧,先是笑道:“不出我所料,大晋军果然是是退兵了。”又叹道:“看来昨日厮杀得激烈,那个秦忘舒倒也厉害。” 金甲将军道:“我厮杀半生,也不曾见有人这般厉害,不瞒元直公,昨日若非三军用命,几乎被他冲到面前来,饶是如此,也差点被他射杀了。今日若非元直执意要来,我断然不敢来此。” 元直公笑道:“大晋军营中死气沉沉,空中将星昏黄欲堕,那是大晋主帅殒落之兆,依我瞧来,大晋主帅秦重必有变故,秦忘舒虽勇,又怎敢不退兵?马将军,你毕生功名,在此一役了。” 金甲将军道:“当真要追上去?元直公,大晋军便是退兵,也定是秦忘舒亲自断后,此处并无外人,也不怕对元直公说。我大陈军士卒但瞧见那个‘秦’字,无不是心中惊怕的。” 元直公悠然道:“既是秦忘舒厉害,避开他就是,大晋军深入千里,哪里不可设伏?” 金甲将军喜道:“一言惊醒梦中人,元直公,你且瞧着吧,此战定让大晋军有来无回,十年不敢犯我大陈。” 元直公摇头道:“马将军,不是我说你,若只是将大晋军赶出国境去,不过是保境安民,哪里算什么惊天的功绩?若是大晋军大败,正该杀过太岳关去,将这大晋国揽进疆域,方可免去这天大的后患,其后我大陈方能虎视天下,与青州三十六国相持。” 金甲将军迟疑着道:“果能如此吗?” 元直公慨然道:“我之志,意在一统青州,其后总括苍南域,若是天假我年,百年之内,当可荡平东穹,北氓两域。如此海内一统,那天下苍生才算是真正的清平安乐。马将军可肯助我?” 金甲将军听他诉说胸中大志,心中只是暗暗发笑,凭大陈国军兵,连这大晋也未必吃得下,更何况是青州苍南,更别提东穹,北氓两域了。这两处疆域,一年之中也听不到别人提上几回,对大陈人来说,就好比是天之尽头,一辈子也是瞧不到的。再说人生不过几十年,这元直公妄想活过百岁,岂不是痴心妄想? 不过若能灭了大晋,倒也是奇功一件,凭这军功,还怕不能位列三公,子子孙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金甲将军想到这里,心中一热,一挥手道:“就依元直公所说,若能击败大晋军,我定要攻破太岳关,灭了大晋国。”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6章断后 第6章断后 第二日巳时,秦忘舒正领军向前,迎面来了一枝马队,领军之人正是秦百川。秦百川当着众人面尚算镇定,等到被引到僻静处,秦百川痛哭失声,叫道:“少帅,大帅死的好惨,百川无能,领兵搜了一夜,也不见那林天奇身影。” 秦忘舒咬牙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只是如今军情紧急,外人面前,绝不能泄露一丝消息。” 秦百川收泪道:“百川理会得。” 此时监军军令已到,原来是叫秦忘舒领兵断后,以掩护诸军回境。 断后掩护诸军,本在秦忘舒意料之中,可军令之上,又有坚守原地三日之说,秦忘舒不由皱起眉头来。 赤甲军皆是骑兵,若是纵横往来厮杀,那是骑兵的长处,可若是坚守某处,却非骑兵所长。马监军令骑兵坚守三日,可谓乱令了。 秦忘舒唤来华将军商议,华将军道:“军令如山,如何和他争辩,以我赤甲军战力,守在此地三日倒也不难,谅大陈军也不敢上来厮杀。只是为何却有三日的说法?” 前来传令的本是秦重亲兵,就对秦华二人道:“前几日我军大战,得了许多粮草资财,马监军舍不得丢弃,要将这些财物一起运回国去,可不就要耽搁三日?只怕还不够呢。” 华将军不由恼道:“资财虽是要紧,可如今军情紧急,怎容得他在敌国境内缓缓退兵。”秦重遇刺之事,秦忘舒已对华将军说了,这也难怪华将军焦急。 传令亲兵道:“马监军说什么因我这次大军出战,多收了两年赋税,百姓负担颇重,有了这些粮草资财,也可替百姓分忧。那马监军的心地倒是不差的。” 秦华二人听到如此说,也只好罢了,若那马监军是个贪墨不法的,对他的军令或可不予理会,到时在国君面前分辩也不怕他。偏偏这位马监军却是个清官,是从州政的位置升上来,向来是爱民如子,怎样也寻不到短处,只是不懂军务罢了。 军令既然让赤甲军坚守,二人不敢违令,秦忘舒就与华将军合兵一处。第一日大陈军不见踪影,直到第二日,才有一队人马影影绰绰地出现,可瞧见秦字大旗,立时翻身便走。过了两个时辰,敌军复至,高挂“陈“字帅旗。秦忘舒知道是南陈陈少昊到了。 转眼两日飞逝而过,身后大陈军兵仍然不敢逼近半步,赤甲军反倒趁这两日养足了力气,只等厮杀。 华将军道:“再熬上一日,三日期限便至,我等也该退兵了,计算日程,大营诸军也快退到国境了。” 秦忘舒这两日心惊肉跳,也是坐卧难安,夜晚无人时,想起家父惨死,也只能到无人处痛哭一场,恨不得立时回到大晋才好。 这日正午,空中忽来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秦忘舒与华将军听到此声,脸色齐皆大变,急忙向空中一瞧,只见一只黑鸟横掠而过,瞧见地面上人喊马嘶,便在空中盘旋起来。 原来这只黑鸟名叫黑惊,生来灵慧,可辩敌我。但这黑惊极其珍贵,军中只养了两只,等闲不敢轻用,唯有在紧急军情时才放它出笼。是以军中有言,黑惊,黑惊,一出皆惊,人死马亡,回乡无望。 秦忘舒急忙叫来军中鸟工,那鸟工平时与黑惊同住,战时方才分到军中诸处。唯有这鸟工在场,那黑惊才肯落地的。 鸟工急忙打了声唿哨,此音忽高忽低,有种种变化,每只黑惊所知唿哨皆不相同,因此不怕这黑惊被敌军骗了去。 黑惊鸟听到哨声,将双翼一拢,便飞到鸟工手中,鸟工从黑惊鸟腿上取来竹管一根,也不敢看,低头献给秦忘舒。 秦忘舒匆匆取出竹管中的细帛一瞧,嘴角就抿成一线了。秦百川知道少帅一旦出现这种神情,那必是大事不妙。 华将军接过细帛来瞧,只见上面写着:“右军被伏,北马火烧伏龙谷。” 华将军身子一颤,几乎就要跌倒,颤声道:“右军行了两日三夜,怎地刚到了伏龙谷?“原来伏龙谷仍在大陈境内,离太岳关还有两百里的距离。 秦忘舒道:“中军行动迟缓,右军不敢离得太远,想来这才迟误了。伏龙谷地势险恶,大陈国若要设伏,定会选在此处了。” 华将军道:“看来是大陈军日夜兼程,竟赶到伏龙谷设伏,这样算来,大陈国应该早知道大帅的死讯了,否则怎会未卜先知?” 秦忘舒心中疑惑,难不成林天奇竟是大陈国所派,但若是大陈国所派,荒丘一战,大陈国何以惨败如斯? 二人得了右军被伏的消息,更是坐卧难安,二人虽恨不得插翅飞去,但既然右军被伏,身后的陈少昊必然也得到消息,赤甲军若敢轻举妄动,陈少昊掩兵杀来,赤甲军必败。而赤甲军若是败了。中军便是腹背受死,十余万将士终身也难回乡了。 片刻之后果然有探马来报,身后大陈军旌旗摭空,也不知增了多少人马。 瞧见这情形,二人怎敢轻举妄动,这时二人心中只有一个指望,那就是左军李将军与宁大海合兵一处,救出宋元朗。唯有如此,才能挽回大局。 只过了半个时辰,两名传令兵匆匆赶来,二人身上皆带箭伤,来到秦忘舒面前,一人当即跌下战马,已是不能动了。剩下那人倒还能支撑得住,喘息着道:“少帅,李将军急驰伏龙谷,却中了埋伏,乱箭之下,李将军竟是,竟是去了。” 秦忘舒道:“那宁副将呢,想来应该已救出宋将军了。” 这人摇头苦笑道:“马监军不肯放他出营,指望有李将军相救,哪知道,哪知道。“说到这里,脑袋一沉,也是去了。 秦忘舒与华将军相顾失色,华将军搓手道:“左右军皆败,中军危急,这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忽地喝道:“秦百川,你怕不怕死?” 秦百川一怔,道:“怕倒是怕的,可是少帅令我去死,百川绝不敢皱一皱眉头。” 秦忘舒道:“令你率一千人马,直扑身后的大陈国。” 秦百川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后大陈军也不知有多少,只领着一千人去,可不是送死吗?可少帅军令已下,怎能违令?秦百川只怔了半晌,立时翻身上马,领了一枝千人队就向身后大陈军冲去。 华将军见秦百川去了,忙道:“敌军势大,百川需要接应。” 秦忘舒苦笑道:“华将军,若我所料不错,身后敌军必是一枝疑兵,你想来,大陈国又有多少人马,既在前方设伏,击败了左右二军,此处怎还会有人,你我皆上了陈少昊的恶当。” 半个时辰之后,秦百川果然率兵回转,面色亦是沉重之极,秦忘舒不必去问,便知道是猜中了。身后大陈军只是虚设旌旗,人数不过数百,见到秦百川领军来,立时就散了。 秦忘舒心中恨极,暗道:“我毕竟经验不足,若是父帅在此,怎会犯下这般错误。” 他当即传令拔营起兵,华将军道:“可是去救中军?” 秦忘舒道:“南陈北马合兵一处,既击败了左右二军,必然直扑中军,我等此刻便去救,也是来不及了。大陈国若击溃中军,必然去抢太岳关,若是太岳关有失……” 华将军与秦百川同时“啊呀“叫了一声,二人心中明白,若是太岳关失守,大陈国长驱直入,大晋国又有多大,不到两日,可就要进逼都城了。 众人整装上马,三万赤甲军急若星火,直扑太岳关而去。只行了三十里,前方退来败兵无数,原来中军果然被大陈军击溃,马监军以身殉国,宁大海下落不明。 众人听了这消息,恨不得肋生双翼,一步跨到太岳关才好。先前大晋军势若破竹,可就小瞧了大陈军。不想秦重一死,战局立时逆转,秦忘舒细细想来,先前之所以连战连胜,哪里是自己武勇,原来皆是秦重调度有方。 此刻心中唯一的指望,就是大陈国顾忌赤甲军在后,南陈北马齐来截击,到时放手一战,未必就是输。 然而一路行去,只见到大晋军败军无数,却不见大陈国一兵一卒,秦忘舒心中已然绝望。大陈军果然去抢太岳关,南陈北马的见识,绝不亚于自己了。 急驰之下,百里已过,三万赤甲军虽是训练有素,也有近一半人跟不上了,秦忘舒也不理会,哪怕只剩自己一兵一卒,也要先赶到太岳关再说。 身边的秦百川忽地将手一指,失色道:“少帅你瞧!” 秦忘舒抬头瞧去,只见前方空中青云滚滚,摭住了半个天空,就有一只巨大的兽爪自云中探出,向东南面的一处峰峦探出手去。秦忘舒瞧见这情景,不由地呆了。 忽见一朵红云飘来,空中又现一爪,瞧来像是一只禽爪,金光灿灿,瑞气千条。那禽爪在兽爪上一拍,兽爪只好缩了回去。片刻后,空中青云红云皆散,又只剩下朗朗晴空。 秦百川惊道:“少帅,这是怎么回事?”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管他是怎么回事,那里便有惊天动地的仙宝,也与我无关。“纵马便去,丝毫不曾停步。 秦百川心中不由叹息一声,空中既显异兆,必有仙缘,只可惜军情紧急,却是顾不上了。 第7章抢关 第7章抢关 空中兽禽相争,数百里皆能瞧得清清楚楚,太岳关前百里处,那位元直公停下马来,瞧着空中只是发怔。身边的金甲将军问道:“元直公,空中是怎么回事?” 元直公神色凝重之极,道:“那兽爪是从西面极荒山中探将出来,必是想去东南方取宝,不想却惊动了仙界大能,嘿嘿,那件宝物定是非同小可。” 金甲将军听到此言,心中也是一热,道:“既如此,你我不如去瞧一瞧。”此刻军情虽紧,但想来厮杀征战,为的不过是富贵荣耀,若得了仙家宝物,这区区的凡界荣华又算得了什么? 这位金甲将军正是北马马明轸,与南陈陈少昊齐名,皆是大陈国名将。 元直公叹道:“马将军,你不知其中厉害,极荒山中大能灵兽无从,却从不见出此荒山惹事,你道是什么缘故?” 马明轸道:“正要请教。” 元直公道:“极荒山四周设了极厉害的禁制,山中灵兽境界越高,越受约束,因此千百年来,山中灵兽与凡域相安无事,如今那兽爪既能探出极荒山,可见此兽修行大成,已有能力突破这禁制了,多亏仙界大能及时发现,这才阻它行事。” 马明轸听得悠然神往,道:“既是连这极荒山大能灵兽也动了心,可见东南方的宝物定是非同小可。” 元直公只是摇头,道:“马将军,仙修之事,你我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秦重比你如何?只是一名冲灵修士,可就将他诛杀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惹来仙修之士觊觎,你就算有缘得宝,也无缘享用。” 马明轸叹息了一声,也只好罢了。看来仙修福缘,自己终究无份,只好先抢了这太岳关,享受这人间富贵了。 而在离二人两百里处,亦有二人抬头看天,其中一位少年道:“小师姐,东南方必有异事,说不定有奇宝现世,你我何不去瞧瞧?”这少年一身蓝衫,英气勃勃,正是刺杀秦重的林天奇。 身边立着一位少女,与林天奇年龄相若,生来娇小温婉。只见她摇头道:“便有奇宝现身,你我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林天奇道:“这又是何故?” 少女道:“三年前《刀典》于苍南域现世,不知惹下多大的杀孽,死伤修士数以百计,到最后连海外十八岛的大能修士也惊动了。《刀典》也不过是百典之一罢了。东南方这件异事,竟惹得极荒山大能灵兽违禁破域,可见是非同小可。你我可是惹得起的。” 林天奇知道小师姐胸无大志,行事小心,微微一笑道:“你我只是去瞧瞧,又怕什么?世间有九经百典,习得三经九典就可得晋大罗金仙,嘿嘿,也不知是真是假。小师姐,昨晚我发了一个奇梦,你道是什么?” 少女笑道:“你发梦我怎知道?” 林天奇道:“明明你也在梦中,你怎地不知道?” 少女听了这话,虽是玩笑,细细推敲来,却是别有滋味,不由面色一红,不想林天奇却肃容道:“我梦见你我皆置身于一座楼阁之中,那里放着仙书典籍无数,九经百典,三千谱百万法诀无一不漏,就在我面前摆放得整整齐齐。” 少女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一心向学,立志修成长生,济世救民,做了这个梦倒也不奇。你可曾瞧见那些典籍的详情了?” 林天奇叹道:“正要去瞧,却被你骂醒了,说我冲灵尚未成功,灵窍未开,哪里能修仙术?小师姐,你当真不知此事?” 少女知道师弟虽是灵慧无双,对世事却是不通,便道:“我在梦里阻你上进,你就怨上我啦,你这话我怎会不明白。罢了,你我就去东南方瞧瞧。事先可要说好了,只能瞧瞧,再也不能轻举妄动的。” 林天奇喜道:“只要能瞧上一眼,我心愿已足。小师姐,你昨日得的新茶叫做什么,滋味与众不同,此刻仍是齿颊留香。” “那叫两不厌茶,极是难得的。《茶经》有评,相看两不厌,晚来坐亭庐。这句话是说,那世人到老来仍能相看两不厌,在亭庐之中对坐饮茶,此生也就不枉了。” 二人说着话,就往东南方行去,越走越远,直至无影无踪。 将近酉时三刻,秦忘舒已赶到伏龙谷,这一两百里只用了半日,当真是急如星火。然而向身后瞧去,只跟着数百赤甲军。这一阵急驰,就算人尚能支撑,战马也是支持不住了。 秦百川道:“少帅,这点人马,抢到关前也不是大陈军对手,不如等一等再说,哪怕再来千人,也能济得事。” 秦忘舒咬牙道:“大晋三军皆败,大陈军若是有晓事的,必定是兼程赶路,此刻关上无备,步马一到,唾手可得。” 秦百川道:“中军大败的消息,难道竟传不到关上去?关上得了警讯,自然会整兵防备的。” 秦忘舒叹道:“中军只有两只黑惊,一只传讯于我,另一只必是向左军李将军求援,试问哪里有第三只黑惊传讯?就算有士卒拼命向太岳关赶去,沿途必被大陈国封锁,怎样也过不去了。” 秦百川嘿然无语,二人领兵入谷,只见伏龙谷中到处焦黑一团,山上树木已被焚烧一空,大晋军将士的尸体漫天遍野,死状惨极,哪里忍心去瞧。 秦百川咬牙道:“若被我擒住了马明轸,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此时赤甲军个个落泪,人人义愤填膺,秦忘舒道:“我知道兄弟们皆是疲倦之极,但如今太岳关岌岌可危,此关一破,我大晋国百姓,便是这般下场。你等意下如何?” 诸士卒齐声嘶叫道:“愿随少帅赴死。” 秦忘舒将战刀举过头顶,大叫道:“苍天在上,秦忘舒若不能抢关保境,便让我碎尸万段,众儿郎,跟我来!” 数百赤甲军同时亮出战刀,齐声大呼,山谷之中刀光耀目,喊杀冲天。冲出山谷之后,诸军急驰三十里,就瞧见林中道边,新造土灶无数,显然大陈军正从此路经过了。 秦忘舒下了飞雪,将灶台一摸,不由心中一喜,原来灶台尚有余温,大陈军离此而去,不过一二个时辰。 秦忘舒急忙上马疾行,又行了十余里,身后士兵只剩下百骑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前面人喊马嘶,有将官操着大陈俚语在那里大叫道:“速速跟上,明晨赶到太岳关,每人三斤牛肉,好酒一瓶,赏银十两。” 但大陈士卒闷头赶路,却无人应答。 秦忘舒知道大陈军连打了三个大仗,必定是疲倦之极,此刻仍能狠下心来赶路,足见领军大将性情刚毅,胸有大局。南陈北马果然名不虚传。 秦忘舒也不说话,将战刀向前一指,赤甲百骑如风飞至,冲进大陈军中就是一阵乱砍。 大陈军士卒早就疲倦不堪,恨不得在道边就睡下来,黑夜之中,忽见赤甲百骑冲来,怎能分辩敌我,顿时大乱。 秦忘舒也不恋战,领着这赤甲百骑穿军而过,等到大陈国反应过来,意欲交战时,秦忘舒早就去得远了。秦百川计点人数,少了七人,共剩下八十六名赤甲军,连自己与秦忘舒在内,只有八十八骑了。 此刻这八十八骑已是人困马乏,唯有胸中这团火焰却在熊熊燃烧,家国之恨大过天,与那大晋千万百姓相比,自家性命却又算得了什么。 诸人凭着胸口的这点豪气挣命急驰,到了晨光熹微之时,前方视线一阔,百骑已出了山林,来到一片石地,向前方瞧去,太岳关被那云雾摭住,哪里能瞧得真切。 忽有一阵清风吹来,将太岳关上浮云吹散,那城楼被朝阳一照,熠熠生辉。 秦百川自随军以来,这太岳关也不知瞧过多少次,可此刻再瞧这太岳关,心情却是激动无比。他喃喃道:“不想还能瞧见此关,少帅,我这心里,竟是欢喜的很。这倒是奇了。” 秦忘舒同样亦是激动难抑,道:“苍天保佑,总算让我抢在大陈军前面瞧见此关。” 耳边猛地传来马蹄踏石之声,一枝骑兵自东面斜刺里插将过来,横在秦忘舒百骑之前,此队骑兵约有千数,人人马上插着一面小旗,上书一个“陈”字。 领队将领身披粗布麻袍,内罩银甲,身子却被绳索牢牢地捆在马上,原来此人双膝之一空空如也。若不是被绳索捆住,可就坐不稳鞍鞒了。 那将领来到秦忘舒面前,微微一笑道:“秦忘舒,你终是来迟了。” 秦忘舒一瞧此人相貌,心中陡然一沉。原来此人正是南陈陈少昊。 相传此人杀父弑母,本该处斩,却被人所救,这才受了膑刑,被斩去双足,其后发愤向学,拜兵家高士司马榷为师,终成大陈名将。 秦忘舒猛一抬头,只见太岳关上血迹斑斑,断矢无数,却是人影皆无,难不成此关已然失守!秦忘舒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就喷射出来。 第8章无衣 第8章无衣 众人瞧见秦忘舒怒极吐血,不光秦百川等赤甲将士相顾失色,就连陈少昊面上也露出惋惜之情,如今少年英雄,若就此殒落,岂不可惜。 然而就在秦忘舒吐血之际,飞雪猝然启动,好似一道闪电向陈少昊飞掠而去,大陈军士兵齐声惊呼,却发现马背上空无一人。 陈少昊暗叫厉害,不想秦忘舒在此情形之下,仍能用计,此人心境之强,着实出人意料。 耳边刀声乍起,一道雪炼也似的刀锋自马腹下掠了上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听“叮”地一声,一柄长刀横空飞来,架住秦忘舒必中的一刀。 陈少昊马前多了一名中年男子,此人身高近丈,虽是士卒装束,但手中长刀足有四尺,刀柄甚长,绝非大陈国制式军刀。 陈少昊抚掌笑道:“秦兄虽勇,今日却斩不得我,可惜,可惜。” 秦忘舒口中猛然迸发出一字:“战!”语音未落,就向那中年男子再次挥刀,他心中明白,若想斩了陈少昊,必要先斩此人。 秦忘舒“战”字令既下,八十七骑同时启动,向大陈国马队扑来。陈少昊不由皱起眉头,自己虽有千人,却是久疲之士,而对方皆是百战精英,此战胜负,着实难料。 本以为自己出现在太岳关下,定会让秦忘舒立时崩溃,哪知道此人的心境就像是铁铸,看来便是钢刀架颈,此人仍是斗志不休。这样的对手好不怕人。 八十七骑赤甲军冲进大陈军中,大陈军顿时大乱。赤甲军虽是长途奔袭,疲累不堪,但大陈军连斗三阵,又远途奔来,体力上又能好到哪里去,此战斗的不是力气刀法,唯有一个“勇”字。 大陈军只僵住了片刻,就已是绷不住了,竟有数百名士兵心生胆怯,就往四处散去。但仍有一半士卒死命拼杀,不让赤甲军欺近陈少昊。 秦忘舒独斗中年男子,已是迭逢险招,原来中年男子的刀法极是独特,此人来来去去,也就是劈刺二式罢了,但每次出招,皆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势,出刀部位更是精准之极。 只斗了两三招,二人猛地分开,秦忘舒胸口已多了一道血痕。 中年男子冷笑道:“八征刀法,不过如此。” 秦忘舒大喝道:“再来!”急步向前,刀法已变,此式高举过顶,胸前空门大露,倒像是极盼对手冲上来,但胸前破绽虽多,却在手中战刀的笼罩之下,那破绽反倒是陷井了。 中年男子不进反退,沉声道:“你怎地也会这唯二刀法?” 秦忘舒喝道:“你用得,我难道就用不得?” 中年男子大为惊愕,秦忘舒绝无可能从别处学得唯二刀法,难不成就是刚才对战之际,此人有样学样,已然洞窥这刀法秘奥,若果然如此,此人的才华,当是举世无双。 中年男子大喝一声,高举的长刀猛然劈下,那刀式与秦忘舒一般无二,猛地瞧上去,倒像是同门较技一般。 二人身子乍合即分,中年男子左肩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秦忘舒冷笑道:“唯二刀法,也只平平。” 中年男子知道今日所遇,乃是平生大敌,再瞧那场上局势,赤甲军人数虽少,但与大陈军已是秋色平分,只怕再斗上片刻,大陈军反要落于下风了。 中年男子冲着陈少昊大叫道:“将军速离此地。” 陈少昊微微一笑道:“你不走,我不走。” 中年男子急地一顿足,大退一步,已来到陈少昊马前,长刀指向秦忘舒道:“秦忘舒,我今日心中有牵挂,战不得你,他日有缘,你我再来比过。” 秦忘舒柱刀而立,道:“好,今日本将就放你一马,他日见面,绝不相饶。” 中年男子道:“在下姓田名冲,你可得牢牢记住。” 秦忘舒道:“本将之名,大陈国妇孺皆知。”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护着陈少昊一步步退离太岳关,这时陈少昊身边大陈士兵已被诛杀过半,若论马上冲杀,赤甲军果然是青州第一。 秦百川劈退两名大陈士兵,冲到秦忘舒面前,大叫道:“少帅,你怎地就放跑了他,今日若能斩得此人,大陈军如折一臂。” 秦忘舒苦笑道:“你道我不想斩他?”忽地将手中战刀一推,仰面便倒。原来已是战的脱力了。 就在这时,太岳关城门大开,冲出一枝人马,秦百川见陈少昊退向北面山林,并不曾退进关里,知道太岳关仍在大晋手中,见到关上来人,便勒住战马,大声道:“大晋赤甲军统帅秦忘舒在此。” 来人听到秦忘舒名字,面色一喜,道:“总算将秦少帅盼来了。在下是太岳关守备刘统。” 众人护着秦忘舒来到关上,过了半晌,秦忘舒才醒了过来,细问关上备细,刘统面带愧色。道:“少帅,说来好险,这太岳关差点就被人夺了去啦,幸好末将及时发现,这才化险为夷。” 秦忘舒道:“可是陈少昊派人来赚关?” 刘统道:“果然瞒不过少帅,就在三个时辰前,关下来了一人,说什么是马监军亲兵,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我大晋军将士个个高大威猛,此人却是面目猥琐,分明是奸细了。不过瞧他只是孤身一人,便放他进入又能如何?” 秦百川等人听了这话,皆是忍笑。 秦忘舒道:“后来又如何?” 刘统道:“一搜这人身上,果然是马监军印信,马监军的文书常到关上,在下自是常见的。只不过在下仍是疑心不去,不过却隐忍不发,只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秦忘舒道:“守备心细,果然是大晋标称栋梁之才。” 刘统被秦忘舒一赞,也是飘飘然了,忙道:“为国用心,自是应该的,只是怎比得少帅战场厮杀,出生入死。” 秦百川道:“你只说后来怎样就好,何必说这些没用的。”却被秦忘舒眼睛一横,只好闭了口。 刘统哪敢得罪赤甲军将士,这些人从战场上冲出来,个个面带杀气,瞧起来凶神恶煞一般,忙道:“那人说马监军就在关外不远处,只因受了重伤,行动不便,让我等去接应。放着马监军印信在此,我怎能不听,只好领了一半人马随他出关。不过我手中那剑柄却是握得紧紧的,他若要玩花样,先吃我一剑再说。” 秦忘舒道了个“好”字。 刘统又道:“不想刚刚出关,迎面来了二人,我等不防,被他二人冲进队伍中,用刀剑架住了那使者的脖颈,口口声声,说这使者是大陈奸细。这二人所言,正中我下怀,奈何士卒却不肯信。少帅你猜,这二人用了什么法子,逼使者吐露真情?” 秦忘舒摇头道:“着实不知。” 刘统道:“这二人逼那使者唱一曲大晋歌谣无衣,这歌谣我大晋国人人会唱,可想那大陈蛮荒之地,不识教化,怎会唱这小曲。立时便被我等识破了。” 众人轻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予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日无衣?与子同泽。王予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唱着唱着,众人已是泪如雨下,此战不知要伤损多少人马,昔日袍泽还有几人安在? 刘统拍手应合,连声道:“唱得好,唱得好。” 秦忘舒忽然道:“不对。” 刘统一惊,忙道:“少帅,有何不对?” 秦忘舒道:“一首歌谣怎能辩出奸细来,这法子虽好,只怕思虑不周。” 刘统一拍大腿,道:“少帅所言极是,我当时也是这么说来着,不想那二人却道,唱歌谣是假,辩那人的口音是真。这二人说,这使者就算学得一口大晋雅言,可若是唱起歌来,不免就会泄了马脚。” 秦忘舒这才点头道:“那使者何在?” 刘统道:“已被那二人放了。” 秦忘舒怒道:“如今重要人物,怎地就放了?” 刘统一慌,忙在秦忘舒面前跪倒,道:“在下本是绝不肯放的,但那二人刀剑架在那里,谁敢上前?别说这使者,就是后来大陈军攻城,那些受伤被俘的士兵,也被这二人放了。” 秦忘舒道:“这二人究竟是怎样来历,竟敢在我太岳关做主?” 刘统道:“这二人是奉了国君旨意,持有虎符,前来相助守城,这是不会错的。” 秦忘舒这才点点头。 刘统道:“说来二义士着实有些古怪,说什么人与人之间,就该互相爱护,莫要为仇。便是有了怨仇,也要好好说话,想办法化解了。又说什么大晋大陈百姓,总是一般。两国交兵,受苦的都是百姓,又何必彼此为难,那士兵受伤被俘,可不就是百姓了?自然要放了去。总之是胡言乱语,也懒得与他分辩。” 秦忘舒暗道:“若说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二人虽识破奸细,立了大功,却无视我大晋军法,放着关内数百名士兵,刘统对他二人却无计可施,看来这二人定有古怪了。” 便道:“那二人现在何处?” 刘统道:“正领着士卒去关内山中伐木,说什么要制作守城器具。想我关中器具齐全,哪里需要另置?这也懒得说他了。” 这时屋外脚步声响,就转进数人来,刘统道:“可不是这二人来回来了。” 秦忘舒循声瞧去,心中颇感好奇。 第9章墨守 第9章墨守 这时数名士兵拥着二人进来。这二人一个是三十多岁年纪,另一个年纪极轻,只怕比秦忘舒还小上数岁。 这二人皆着粗布麻衣,足下穿着草鞋,腰间系了根麻绳,那长剑也不用剑鞘,就那么随随便便插在绳上,瞧那长剑,也是用青铜打制,粗劣不堪。 秦忘舒原以为既是被国君授以虎符,奉命来此关,必定是了不起的勇将谋士,哪知这二人衣衫简陋,相貌平平,瞧来就如同农夫一般。 赤甲军皆是百中挑一的勇士,个个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因此这二人立在屋中,顿时就被比下去了,赤甲军诸将士虽不说话,可面上的神情已有轻视之意。 这二人浑然不觉,麻衣中年男子径直走到秦忘舒面前,行了一礼,道:“阁下定是秦将军了,在下墨矩,小徒墨雷,特来助将军守关。还请将军助我约束部属,务必使得上下一心,否则太岳关必被大陈所破了” 秦忘舒急忙还礼,道:“忘舒自当竭力辅佐先生,却不知有先生带了多少人马来?” 墨矩道:“只带了小徒一人。” 秦忘舒不由皱眉道:“此关原有六百人,虽不算多,但因父帅领兵在前,调度有方,倒也不怕大陈军攻过来。如今大晋新败,大陈军士气如虹,六百人如何能守住此关?” 墨矩道:“守城之要,在于拒敌于百丈之外,若等到敌军攻下城关,地利已失去大半了,便是有千万人又有何用?将军放心,但有我师徒二人在此,只需众人听我号令,我定保此城万无一失。” 秦忘舒与秦百川相顾无言,大陈军趁着这大胜之势,定然是倾国来攻,太岳关就算险峻,六百人又能撑到几时?那守城虽是占尽地利,到头来还不是要靠士卒拼命?这世间又有什么法子,能拒敌于百丈之外? 秦忘舒忖道:“此人说出大话来,也只好且瞧他如何行事了,父帅曾说过,御众最要紧之处,在于树立威信,我若与他争执,岂不是损了他的威望,那于大晋国绝无好处。” 于是道:“先生既有良策,忘舒自当马首是瞻。”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那个叫墨雷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柄小刀,坐在在那里削着木片,就见他手中短刀翻转如飞,眨眼间就削出长短不一的百十根木棍来。 这少年原本貌不惊人,但在他削木之时,神情甚是专注,好似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原本只是一件儿戏之事,却因着这份专注,而另具一种奇特的魅力。 赤甲军诸将皆是好奇,就围在墨雷身边瞧他削木,一名赤甲军道:“你削这木片做什么?” 墨雷见有人问话,面色一红,低头道:“造人。” 这名赤甲军又道:“莫非是造人来守城?” 墨雷点头道:“是。” 那赤甲军本来只是胡猜取笑,哪知竟是猜对了,便回头对同伴笑了一回,又问道:“我只听说过天地造人,原来小先生也会造人,不知小先生造的人能否行走?” 墨雷脑袋更低,道:“自然也能行走的。” 众人不由笑道:“这倒是奇了,就凭这几根木棍,如何能够行走?” 墨雷也不搭话,从怀中取出些细绳什物,在地上堆了一堆,那些物事除了细绳之外,众人皆是不识。那些什物或圆或方,或带锯齿,或带螺旋,瞧来甚是奇妙。 就见墨雷手脚飞快,将这些细绳什物以及木棍合在一处,众人只瞧得眼花缭乱,正要动问,忽听墨雷摊开手掌,道:“成了。” 众人低头一瞧,只见墨雷掌中果然有一个小人,也只是略具人形罢了,若说是玩具,倒也算是精妙了,若说用来守城,可不是笑死了人了?因此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秦忘舒轻轻哼了一声,众军齐齐色变,急忙止住笑声,秦忘舒走到墨雷身边,俯身将墨雷掌中的小人取来,瞧了又瞧,和声道:“这物事甚是精巧,想来必有大用的,小先生可肯教我?” 墨雷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说话又是和气,胆子就大了一些,道:“这小人用来也不难,你这瞧小人背后,原是有个机关,只需轻轻一拧,这小人就可下地乱走了。” 秦忘舒依言一扭,那小人果然就在手中乱动起来,忙将这小人放下,就见小人满地乱走,可不是把人瞧得呆住了。 秦忘舒也是惊讶之极,这少年的手段的确神妙,只不过守城之事非同儿戏,这小人若用来哄哄孩童倒也罢了,却又怎地用来守城? 墨雷也瞧出秦忘舒心意来,便道:“墨守之术,我只是初学罢了,所制之物,极是粗陋,只能用在夜间守城,到时只需用光芒从这木偶背后照去,这区区木偶就变得成人般大小,且又行走如常,关下士兵瞧见了,知道有防备,便不敢攻城了。若是敌军白日来攻,木偶可就被识破了,到时就需师父出手。” 秦忘舒凝神想了片刻,不由拍手叫道:“妙极,黑夜之中,若瞧见关上灯火通明,将士无数,谁敢来攻城。只是一两个小人怕是不够。墨雷道:”我手脚不停,到了晚上,就能制出一两百个木偶来,若是将军肯派人助我,制得更多。” 秦忘舒急忙将刘统唤来,道:“你将关上守兵唤来百人,助这小先生造偶。这城池能否守得住,全在这小先生手中了。” 军令一下,刘统怎敢不依,慌忙唤来百名士兵助墨雷制偶,关上原也有些匠人,是专用来修复战具的,自然也统统唤来。 墨雷见秦忘舒这般好说话,对自己又是敬重,更是欢喜,就连墨矩瞧见这情景,面上也难得地露出笑意。此人甚是忙碌,吩咐墨雷几句,就匆匆地去了。 秦忘舒道:“小先生,你那墨守之术究竟是怎样的妙法?可肯细细说与我听,若是师门有严规,那不说也罢。” 墨雷道:“师父说,我等既来助将军守城,自然是要推心置腹的,怎能藏私?若是大家互相猜忌,这城可就守不住了,师父说,这世间的坚城,大多都是从城里先破的,墨守之术,除了诸般妙法之外,那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要凝聚人心。” 秦忘舒听得大叫道:“这话简直说到人心坎里去了,就凭这句话,便知墨守之术必是天下无双了。” 墨雷听他称赞墨守之术,面上也露出笑意来,道:“墨守之术第一步,是要制造诸般守城器具,师父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而人力有时而尽,器械却是不知疲倦的,且又听话,可不比人好用得多。” 秦忘舒道:“不知守城器具,又有哪般?瞧我这关上,也就是些滚木擂石罢了,皆是粗笨之物,用来的确不大顺手。” 墨雷道:“墨守之械可就多了,那连弩,转射,藕车就不必说了,师父已派人在关内制造,这两日就会运来,有了这些器械,这城池可就固若金汤了。但若论守城最强之术,自然非木偶莫属。” 秦忘舒道:“小先生所制木偶,的确精妙之极。” 墨雷笑道:“这些小偶只能用来唬人,若想代替士卒却是不能了,那墨守第二步,就是制偶御偶,木偶制成,可大可小,高者百丈也是有的,只需贴上墨符,那木偶就可听你使唤,若东就东,若西就西。更有一种战偶,那就更精妙了,战偶若是制成了,就可冲进阵中杀敌,只是战偶需用精铁打造,制造起来极其不易。” 秦忘舒大喜,道:“小先生,等到战事稍停,你便留下来助我如何,若能替我造千百具战偶来,我定能报仇血恨了。” 不想墨雷将脑袋直晃道:“战偶我哪里能制得?何况墨家之术,怎能用来杀伐?那守御城池,原是迫不得已,只因若被敌军攻来,百姓必然无辜受到牵连。饶是如此,也不能过多杀伤,让敌军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秦忘舒奇道:“墨家有如此奇术,若只用来守城,岂不是可惜了?墨家若肯助我大晋,数年之内,定能扬名苍南域,到时天下皆知墨家大名,岂不是好?” 墨武仍是摇头道:“秦将军,那世人生来皆是一般,正该相亲相爱,又怎能互相攻伐?如今之世,大国仗着势力,就要吞并他国,小国也想着开疆扩土,这可就大大不对了。” 秦忘舒听这话甚是有道理,但分明又有极大的破绽,可他长于军务,不知这些世俗的学问,知道辩他不得,也只好罢了。 墨雷有了众人相助,木偶制得极快,到了晚间,已制了近两千具小偶了。只是墨雷所携来的什物已是用尽,两千具小偶中,只有三百只可以行走,其他小偶就只能立在那里唬人了。 众人见墨雷制偶完成,一心想瞧这小偶如何唬敌,就随着墨雷来到关上,就见关上已是灯火通明,那是墨矩令人置下的火烛。 便在这时,关下战马嘶鸣,蹄声如雷,不知涌来的多少人马。大陈军士卒人人持着火把,将半个天空照得通明,关上诸将瞧见这阵势,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大陈军士气正锐,自然立时就会攻城,却不知凭着墨雷的这两千只小偶,又如何守住此城。 第10章池鱼 第10章池鱼 大陈军在关下一字扑开,拥出两位将领,左首被缚于马上者,是南陈陈少昊,右首金甲将军则是北马马明轸,秦望舒在关上瞧着这两位大仇,心中却是平静如水。 战场厮杀,自然是你死我活,赢不得对方只怨自己智短,因此哪怕这这二人杀绝十余万大晋军袍泽,也比不过林天奇的杀父之仇。 只见南陈北马同时用鞭梢一指,大陈军中冲出两队人马,各持云梯挠钩等登城之具向关上冲来,看来二人是想在这关下比个输赢了。 秦望舒暗中传令,令关上士兵做好准备,心中不由七上八下。关上只有六七百人,只能全部用上,可就算众人竭尽全力,每人射他个几十箭,那手臂也没力气了,怎能挡得住敌军十数万之众。 向身边墨矩瞧去,墨矩抱臂而立,神色中不见一丝担心,反倒多了一丝怜悯之色。 这时大陈军已近,墨矩向墨雷点了点头,墨雷双手本捧着一物,用块黑布罩着,此时墨雷猛地一扯,将那黑布扯下,黑布之下,原来是一面琉璃镜,此镜被关上火烛一照,顿时大放光明。关上忽地人影幢幢,或行或走,栩栩如生。 两千多具小偶被这面琉璃镜光芒反射,立时在关上显示出来,个个身躯高大,威风凛凛。 关下士兵见城上忽地涌出这许多人来,吓得转身就跑。攻城原就是九生一死,既见对方有了准备,又是人数众多,大陈国士兵自是心中战栗,不敢来攻了。 马明轸见士卒不战而退,喝令刀斧手上前斩了几人,却也止不住败势。马明轸向陈少昊道:“少昊兄,你先前说关上无人,怎地忽然多出几千人来?太岳关本就险峻异常,若多了这数千人,这关可就难以打破了。” 陈少昊亦皱眉道:“今晨关上的确人手不多,只有数百人罢了,我是因带得人少,占不得便宜。看来关上已来了援军,且又有秦忘舒主持,这太岳关急切难下了。” 二人此刻皆是大失所望,但着实是不甘心,今晚若不攻城,再等上几日,大晋军援军更多,那是再无机会了。 二人相视一眼,已下了决定,一生功名荣华只在今天晚上,就算伤损了千万士兵性命又能如何?陈少昊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轸,你们今晚要誓死一战。” 马明轸道:“正该如此。“当下二人传令,近关百丈者赏爵一级,赐田一顷,宅九亩。这赏赐已等同于斩杀敌军将领了。斩杀敌将者赐田三顷,爵二级,首登城池者封关内候。 此令一下,顿时欢声雷动,便是刚才败逃而回的士卒也重新返了回来,意欲拼死一战。 关上墨雷瞧见了,对墨矩道:“师父,敌军战意正炽,不肯退后,又该如何?” 墨矩叹道:“哪里是战意正炽,分明是利欲熏心。徒儿,你可瞧明白了,在这利欲面前,世人往往就蒙昧了灵智,不知死活了。” 墨雷听了,自是连连点头。 秦忘舒暗道:“墨雷所制小偶虽是有用,可敌军既来,总是来战的,墨家守城器械还没赶制出来,今晚怕是一场血战了。” 就在这时,太岳关东面,有一道青光自山林深处激射出来,好似一柄极长的剑戟刺向空中,众人皆在关注城下大陈军,也没在意,唯有墨雷抬头瞧了一眼。但那青光却很快消失,再也瞧不见了。 关下大陈国卷土重来,这次来的人可就多了,墨矩叹息一声,道:“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 此人从取出一物来,只有三寸大小,却是一只制作精巧的木鸟,墨矩大指在掌指处掐来点去,动作极快,秦忘舒虽不修仙修异术,也知道这是在掐诀了。 猛听墨矩大喝一声,将那木鸟一拍,此鸟全身红光闪动,立时腾空而起,却已化成三尺大小,墨矩手中仍是掐诀不定,那木鸟迅速长大,已近三丈。 再见此鸟,已与刚才不同,其身红光灿烂,羽色缤纷,好似一只七彩的凤凰一般。但若是细细瞧去,便知道这三丈长的凤凰其实却是虚影,完全是光芒凝成。秦忘舒与众将哪里见过这等奇术,个个目瞪口呆。 这只火凤凰飞到关上,将凤首一点,口中就喷出一团火来。只是这火却不曾直接向大陈士兵身上喷出,火焰落地时,离最前的士卒还有数丈距离。但火焰落地后,却生出一丈大火,焰力逼人。 大陈军见到这等奇物,哪里还敢上前,火凤凰紧随其后,喷火驱逐,只是仍没烧到士兵身上。 陈少昊与马明轸也是首次瞧见这奇物,顿时也呆了,马明轸身边的元直公便道:“马将军,陈将军,今日这城池怕是攻不得了,瞧这情形,关上定是来了墨家弟子。” 二人同时大奇道:“什么是墨家弟子?” 元直公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只是听说墨家弟子守城之术天下第一,哪怕只有一二人在,也挡得十余万大军。这火凤凰不肯伤人,那是墨家弟子的警告,若是执迷不悟,墨家弟子也会杀人的。” 马明轸道:“难不成只好退兵?” 元直公亦是神情沮丧,道:“恐怕只能退了。” 陈少昊与马明轸一时决心难下,正在犹豫,忽见东方青光又起,比刚才那道更长更亮,二人正作没理会处,忽见暗空中云雾浓浓,一只巨大的兽爪再次自极西方现出,缓缓向东方抓去。 马明轸叫道:“昨日那巨兽又来了,却不知仙禽在哪里。” 话音未落,空中红云再生,果然是昨日那仙禽再现,红云中现出一只禽爪来,与那兽爪相比,虽是略小了些,却是金光灿灿,照得关上关下如自昼一般。 这时有狂风自四面八方吹来,吹得人无法立足,元直公面色大变,叫道:“两位将军速避,两位大能斗法,我等可要遭殃了。” 陈少昊马前的田冲急忙挥刀,将陈少昊身上绳索斩断了,抱着陈少昊寻地躲避。大陈三军,已然是惊慌四逃了。 那兽爪见禽爪迎来,这次却不肯退避了,爪上利甲青光四射,要与这禽爪比个输赢,两只爪只一撞,只听“轰”地一声,平地里卷起一道道狂风,将数百名士兵卷到空中,也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秦忘舒不知厉害,正站在关上抬头观瞧,身边墨雷一把将他抱住拖下关来,道:“秦将军,这下可不得了,今日怕是要有大祸了。” 秦忘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雷道:“听师父说,这里近日要诞出一只兽王来,这才惹得这只极荒山的大能灵兽出手,想来是怕多出一个对手来。” 秦忘舒道:“那只仙禽又是怎样来历?” 墨雷摇头道:“仙界之事,我等凡人怎能知道。” 这时空中兽爪逼退禽爪,仍向东面山中探去,那禽爪上金光一闪,迅即在兽爪上一拍,兽爪五根利甲顿时被拍断了一根,这只利甲堕下天空,也不知落在何处了。 这只灵兽极是勇悍,虽受伤损,仍不肯缩手,巨爪如山,已压向东面深山,一阵阵轰隆之声遥遥传来,想是那山峰已被这巨兽拍成平地了,纵有什么兽王出世,自然也是难逃此劫。 秦忘舒虽是瞧得目眩神驰,却因天生胆大,心中并不惊怕,道:“瞧这情形,这极荒山的灵兽,倒比仙界的灵禽强一些。” 墨雷道:“仙禽受仙界种种禁制,不敢用真身与他厮杀罢了,若真要动起手来,百个灵兽也不一定是这仙禽的对手,仙界大能的手段可不是当耍的事。” 秦忘舒虽瞧不见这仙禽面目,瞧那禽爪上光芒大盛,也知是动了真怒了。忽见禽爪大了数倍,爪上红云更盛,那红云飘到半空,却哪里是什么红云,分明就是团团天火。 可怜大陈军士兵正被这天火欺近头顶,那火虽未落下,但就算是隔了百丈,地面上的大陈军士兵仍是化成一道道白气,数千名士兵瞬间一空。而那红云又向北面飘去,正是大陈军营地所在。大陈军士兵拼命向四周散去,却哪里能逃得掉,红云到处,万物皆空。太岳关北面的山林已熊熊燃烧起来。 大陈国三军受此天劫,实不知折损了多少。 秦忘舒饶是大胆,瞧到这里也是胆战心惊,瞧见那禽爪在兽爪上猛地一拍,兽爪立时粉碎。禽爪不依不饶,仍向极西处探去,看来是要将这只灵兽彻底打杀了。 秦忘舒此刻也信了,这仙禽果然比巨兽厉害得多了。 那禽爪正要趁胜追击,空中又探来一爪,此爪将禽爪一拉,似要将其拉回仙界去,禽爪仍不肯放松,就在空中争执起来。 秦忘舒伏在地上仰头观瞧,正瞧得入神,忽觉臂上一热,凝目去瞧看,臂上似乎有道血丝,但因被空中天火映照,也瞧不真切。只知道那血丝已没入肌肤之中。 秦忘舒暗道:“难不成仙界的仙禽竟受伤了,这来劝架的仙人想来也是极厉害的。” 正在胡思乱想,忽地觉得体内一股热力传来,全身上下痛不可当,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第11章异火生 第11章异火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忘舒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一瞧,四周皆是青石砌就的墙壁,知道仍在太岳关上,心中便是一松,知道这座太岳关仍是牢牢在握在大晋军手中。 瞧瞧屋外天色,已是星光遍地,天地寂静无声,不知大陈军是否已经退去。忽听到鼾声大起,循声瞧去,不由一笑,原来一人伏在自己脚下大睡,不是秦百川又是谁? 秦忘舒将双臂一撑,就要从床上下来,哪知也不知怎地,身子就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向上高高飞去,眼睁睁地瞧着屋顶的石壁迎面撞过来,秦忘舒吓得只能将双臂合拢,护在面上。 “轰”地一声,身子撞到屋顶,身子又急速下沉,就把那张床压得粉碎。抬头瞧去,那屋顶石梁也被撞得裂了。 秦百川猛地立起身来,叫道:“有敌来袭!”拔刀转目一瞧,哪里有什么大敌,只见自家少帅躺在地上,神情又羞又恼。 秦百川大奇,道:“少帅,这床怎么塌了?”就要上来搀扶。 秦忘舒摆了摆手,也不敢动,生怕又飞将起来撞上石梁,瞧那石梁裂开的情形,再被自己撞一下,定是要塌了。 奇的是刚才那一下撞得虽重,身子倒也没多大痛苦。忽地腹中一热,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但这次腹中却是有两团热力,却像是在腹中争斗,一会窜到东,一会窜到西,就将秦忘舒的身子当作了战场,弄得秦忘舒如堕火狱,全身燥热难当,偏偏又烧不死。 秦忘舒心中惊恐之极,若不是秦百川在此,要顾忌身份面子,否则早就叫了出来。 脚步声急速传来,屋中多了两人,正是墨矩与其弟子墨雷,墨雷瞧见秦忘舒醒转,自是一喜,可瞧见这床倒梁碎的情形,又是暗暗发愁。 秦忘舒急声道:“墨先生,在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墨矩紧皱双眉道:“这事说来古怪,少帅稍安勿燥,且让我令你先静下来。”说罢伸掌向秦忘舒头顶拍来,秦忘舒最是乖巧不过,也不避让。 “啪”地一声,墨矩手掌拍到秦忘舒的天灵上,顿时有一股气息灌顶而下,这气息温凉无比,顿时将体内两团火压下去了。 墨雷这时与秦百川双双来到秦忘舒身边,将他扶了起来,秦忘舒细细体会,体内两团火虽是被压制了,却仍是藏在丹田之中,但四肢百骸间却多了一股股潜流,如云雾似水流,也不知如何御控。 墨矩道:“少帅,人生来体内就有一团火,叫做命火,此火若旺,则身子强健,寿命绵长,若是衰微了,那自然百病丛生,一命呜呼。”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 墨矩道:“本来这命火深藏体内,世人再也觉察不到的,哪怕是仙修之术,修成长生不老,这命火也只是暗暗壮大起来,你若想修这命火,那是绝计不能的。” 秦忘舒道:“此中道理一时难明,还容忘舒细细体会。” 墨矩点了点头道:“你不曾修过仙术,就连玄功也未接触,自然不明此中玄机。不过你体内这股命火却被激发出来,这却是显而易见之事。” 秦忘舒道:“是了,昨晚我观看空中两位大能斗法,忽见臂上多了一道血丝,正想瞧时,那血丝已然不见了,想是深入体内,不知我体内命火,可是被这血丝所激发的。” 墨矩喜道:“少帅果然灵慧异常,你本来仙基倒也是极佳,只可惜……”说到这里,已是神色黯然。 秦忘舒笑道:“先生有话,直说无妨,大不了也是个死,父帅与赤甲军数万兄弟正在冥界等着我,这时去了,也好及时与他们相会。”他知道那林天奇是仙宗弟子,就算寻到此人,只怕也打不过,此仇既是报不得,倒还不如一死百了。 墨矩道:“昨日那只仙禽,定然是火属大能,那血丝虽只是极淡的一抹,却也非同小可。血丝入体,便生出一团异火。说来也奇,这异火与命火性质极近,本该融为一体才是,那时你反有极大的好处,哪知这两时火却是势不两立,不肯兼融。”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 墨矩道:“那命火被异火激发了,像是要驱逐异火出体,奈何两团火却是相持不下,这命火好比明烛,若是丝丝缕缕烧来,凭你的体质,怎样也能烧个七八十年,如今熊熊烧将起来,只怕对少帅的寿限有碍。” 秦忘舒笑道:“这就好比一月的军粮,我被三五日就吃了去,怎能不被饿杀?先生,你就直说了,我还有几年寿限。” 墨矩叹道:“瞧这情形来,恐怕只有三个月了。” 秦忘舒本以为自己青春年少,纵遭此劫,怎样也有数年寿限,哪怕只有三五年,也能办下许多事情来,起码也有机会寻到林天奇,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哪知只剩下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日,又能做得什么大事,秦忘舒虽是心境恢宏豁达,至此也是黯然神伤,那边墨雷也是紧锁眉头。忽听“扑通”一声,秦百川已在墨矩面前跪下来,大声道:“墨先生,你是世间奇人,定有法子救我家少帅,我听说世间有什么换命之法,墨先生,你便将我这条命性换给少帅,若蒙成全,百川今世报答不得,来世定当相报。” 墨矩忙将秦百川扶起,秦百川虽不肯起来,却禁不住墨矩玄妙力道,只能立起身来。 墨矩道:“换命之法,不过是无稽之谈,怎能信得?在下若有法子,又怎能坐视不理?少帅若想活命,他人是帮不得的,总要瞧他自身的造化。” 秦忘舒听见这话,倒是有由头,也不敢大动,生怕体内潜流乱窜,又飞到天下去,恭身道:“还请先生赐教。” 墨矩道:“你这情形,若不修仙修之术,那是绝难活命了。我墨家虽有仙修妙法,但择徒极严,非得立下十大功劳才蒙传授的,连我也难入门墙,因此也传你不得。唯有一卷养生运玄的《明鬼》谱,虽难助你冲境登玄,好歹也是三千谱之一,若是修行得法,也能助你约束体内真气,养就玄功。” 秦忘舒这才明白,原来体内这股乱窜的潜流,便是玄功之士的真气了,想来是拜体内两团奇火相斗所致,这才生发出来。这时墨矩取出一本卷册,秦忘舒恭身接过,再三拜谢,那边秦百川也跪伏下来,替少帅谢礼。 墨矩道:“世间杀伐妙术原有三种,你等军伍之士所炼的拳脚刀枪,是为末流,若世人具备仙基,又得传授,可修玄功,那玄功修到至高境界,就可冲灵入境,那才是算是入了仙修之道。少帅,如今你只剩下三月时间,却要冲灵入境,那可是极难的了。” 秦忘舒笑道:“不行极难之事,何以遣这有涯之身。我正不知这三个月如何捱得过,若是坐在那里等死,岂不是无趣之极。得蒙先生授此玄功妙谱,也就不必虚渡此生了。” 墨矩是墨家高士,墨家弟子修行极苦,因此个个性情寡淡,如今见秦忘舒如此豁达,也不觉动容,自己虽是救不得秦忘舒,却着实不肯见他横死,便道:“少帅,以你这性情,若是我家巨子见了,必是欢喜,说不定就破例传你仙修之术,但如今我家巨子远游海外仙山,三个月之内,定是无缘相见了。依我之见,你速速离了此地,自北向东,却寻仙宗大派,若有机缘得入仙宗,这条性命或可有救了。” 秦忘舒不知巨子为何物,听墨矩话意,知道应该是墨家创派之祖。 秦百川道:“便是入了仙宗,得了仙法传授,我家少帅若是玄功未成,岂不是仍难冲灵入境,还不是一个死。” 墨矩道:“三个月修成冲灵之境,固然绝不可能,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个变数,少帅体内的命火与异火纠缠不清,却是此消彼涨的,我瞧这命火不肯认输,也不想轻易被这异火驱出体内,少帅若能修成玄动,就好比助这命火打败异火,只不过少帅也得小心,却也不能真让这异火被驱逐出体。” 秦忘舒与秦百川齐声道:“先生,这是什么道理?” 墨矩道:“异火若是被驱逐出体,这命火心愿已足,恐怕也不想支撑了,而命火一灭,性命必亡。这道理我也是连想了三日才明白过来。还请少帅好生明悟。” 秦忘舒低头想了想,道:“先生之意,是说那命火与异火是生死仇家一般,对手不死,自家也就不肯放弃,若是这命火被压制了,我就是个死,唯有修成玄功才能助他,却又不能真正将异火打败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墨矩喜道:“少帅果然灵慧,这事情复杂之极,也难得少帅刹那间就明白了。” 秦忘舒道:“若能维持两团火在体内不胜不败,我也就能多活几日了,但终非长久之计,说不定有朝一日,两团火同归于尽,我仍是个死,因此在此之前,我定要冲灵入境,修成仙家妙术不可。” 墨矩叹道:“此事更是艰难之极,唯盼少帅好自为知。” 秦忘舒暗道:“不知天下仙修之士,有几人能如我这般,天地待我如此苛刻,那是存心想瞧我笑话了。我秦忘舒偏要给天地瞧瞧,想灭我秦忘舒,却还要问我肯是不肯。” 就此定下仙修之志,纵是千难万难,却也不能回头了。 第12章玄功成 第12章玄功成 秦百川听到这话,忍不住就要大哭起来,此人本是铁铮铮的汉子,便是被斩头断颈,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但瞧见秦忘舒身负国仇家恨,偏又无从做起,便是想活命也如此之难,心中又怎能忍得住,这几日连哭几场,算是把这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干了。 秦忘舒笑道:“百川,你偌大个汉子,动辄就哭,羞也不羞。我哪怕只剩下三个月性命,却比父帅他们强得多了,大晋军这次输的如此之惨,你我能比他们多活一日,那也是白捡的。” 秦百川这才收泪,道:“少帅,你只当我想哭?当初就算是家父去世,我也没流过这么多的泪水,只是少帅的经历着实太难了。” 墨矩道:“我劝少帅即时着手修行玄功,先学会控制体内真气再说,否则两团奇火每日子午必将发作,那可是苦不堪言,少帅就算是铁人,也必定是心力憔悴了。此事不了,我也难安心回都城复命的。” 秦忘舒道:“常听人说,这玄功要从六七岁就要炼起,我此刻才修行玄功,就怕太迟了。” 墨矩道:“修行自然越早越好,不过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关键还是要瞧天资灵慧,有些人就算刻苦用功,到头来也是空忙一场。世人各有因果,那是不可强求的。仙修虽好,也不是人人适合,否则这世间也不会有诸子百家,千百种行当了。” 秦忘舒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若我三日内也寻不到修行的诀窍,那就证明我不适合修行,也就只好认命了。” 墨矩笑道:“少帅此刻心境难定,一时间豪气冲天,一会儿又是妄自菲薄,世人遭逢大事之后,虽是必然如此,却是修行的大忌,你记住我一句话,或可终身爱益。” 秦忘舒肃容道:“先生所教,忘舒定当铭刻于心。” 墨矩道:“此时看山高难逾,他时瞧来也寻常。世间之事瞧来千难万难,真要尽心去做时,其实也没那么艰难。”说罢此言,便出了石屋。 秦忘舒只当是墨矩安慰他罢了,他生来喜动不喜静,只知勤习弓马,爱的是拳脚兵器,忽然叫他澄心静虑,学什么打坐修行,可不是难为他了。但如今命若悬丝,那也是无可选择。 秦忘舒向秦百川问起战事,秦百川叫道:“少帅,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倒有闲心管这些?” 话虽如此,还是细细对秦忘舒说了,原来昨晚那场天火,烧得大陈国十万将军死伤殆尽,最多只逃出数百人罢了。第二日墨矩亲自领了人去关下探看,却也没寻回多少尸身,想来都是被天火烧得化了,就算兵甲器械,也烧的不能用了。 至于华将军等一干赤甲军,到目前仍无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就连大晋军的溃兵,昨日也只是回来数百,只可惜却无宁大海的消息。 若说秦百川这几日流尽了泪水,秦忘舒则是咬碎了钢牙。秦百川所言之事,句句皆在意料之中,如今明白问起,也算是绝了指望。 墨雷二人兀自说个不休,不由急道:“百川将军,莫要再打扰少帅用功了,别人的时间是用年来算的,少帅的时间,却是用分秒来算的,怎能耽误得起。” 秦百川被墨雷喝来,也是理亏,急忙就去了。 墨雷这时扳着面孔道:“少帅,我奉师父之命,监督你修行玄功。修行玄功第一步,是要吐纳调息,将体内浊气先吐得尽了,方有灵气入体,这一口灵气中,若能有一丝归于丹田,就算是功德圆满了。有时吸得十口,也只能纳得一丝罢了,这也是修行中的常事。” 秦忘舒点了点头,将那《明鬼谱》翻开来,开篇便道:“逮至昔三代圣王皆没,天下失义……”一路瞧下去,分明是一篇政论,却和修真养玄毫无关系。 墨雷不由失笑道:“墨家修行秘谱,自然机关重重。”伸手在书上一抹,就见那篇政论的字里行间,显示蝇头小字来,上面写道:“吐故纳新,修行之基,世间大道,循所闻而得其义,天地灵气,纳其菁而去其芜。” 这句话是说,这吸纳天地灵气和听别人说话是一个道理,别人说出来的道理,总要自家细细思索一番,才能瞧出真正的道理,天地的灵气,也要细细分辩,免得有杂气入体,那可就是事倍而功半了。 其后谱上就细说如何“循所闻,如何得其义。”又该如何去“芜存菁”。秦忘舒试着行来,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倒也没什么难处。 又吸一口空气入体,正要去芜存菁,却发现这气息到了体内,体内两团奇火同时从丹田中涌来,这口气息被这两团奇火一逼,立时消去七八成,只剩下一二成散入四肢百骸。那两团奇火也不争斗,各自循着体内诸脉奔走,似乎是去追新纳入体的气息去了。 两团奇火虽出了丹田,可若是不去争斗,秦忘舒并无痛楚,只是体内难免热意难当,幸好尚可忍受。 秦忘舒心中暗道:“这可糟糕了,我吸一口气,就被两团异火逐去七八成去,剩下的气息还有多少灵气,这可不是事倍而功半?看来我得大吸几口气,才赶得上别人一次吐纳了。” 他急忙大口吐纳起来,哪里有半点修行气度,倒像是溺水之人忽然从水中冒出头来,大口喘气一般。 墨雷忙叫道:“少帅,这是哪样的修行之法,如此急急吐纳,形容难看也就罢了,体内又怎能留下半点?” 秦忘舒向他摆了摆手,也没空说话,只顾着大口喘息,果然但有气息入体,必惹得两团奇火驱逐追赶,只吐纳了片刻,忽觉指尖丝丝冒出一团气息来,吓得秦忘舒与墨雷皆是失色。 秦忘舒忙止了吐纳,叫道:“这气息怎地就泄了出来,怕是我的身子漏了。” 墨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信之色,道:“哪里有身子漏了的说法,那可不是没了性命?你这分明是气盈自溢之状,我就算修上百日,也赶不上一回,除非是在那洞天福地修行,灵气极纯极足的,或有机缘遇到。少帅,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忘舒也不隐瞒,就将体内两团奇火争逐的情形说了,墨雷听了只是摇头,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急忙道:“少帅,你先莫要慌,我去问了师父再来。” 秦忘舒果然不敢动,片刻之后,墨雷急急回来,仍是满脸不信之色,秦忘舒道:“先生怎么说?” 墨雷迟疑着道:“师父说了,这情形他也不曾遇到过,若按你的说法,一口气能存下一二成来,偏又灵气充盈自溢,那可是闻所未闻之事,至于是福是祸,便是师父也难明白。” 秦忘舒道:“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反正我只有三月寿限,只好拼命一试。我细想了一回体内的情形,觉得这两团奇火,好比是两位世间高士,只肯与大德大贤之士交接,不肯去见俗人,因此这气息中的浊气,就被这两团奇火驱逐了,那剩下来的,自然都是高明之士了。” 墨雷怔了半晌道:“少帅,你这说法虽是新奇,墨雷不才,却是闻所未闻。“这话说的客气,语意倒也明白,只差脱口而出”胡说八道“四字了。 秦忘舒知道墨雷虽是年幼,于修行玄功上却是自己的前辈,听他这般说法,也觉得自己的话甚是不妥。却不知他这番“胡说八道”几近真相了。 原来他体内这两团奇火来历非比寻常,命火虽是人人皆备,可任何一种仙修妙术,都修不到这命火上面去,至于那道异火,比起命火也绝不逊色了。这两道奇火百垢不近,只纳真玄,比世间任何一种吐纳之法都要高明百千倍的。 秦忘舒道:“既然连先生也不明白,那就说明我这方法未必就行不通,我吐纳了半日,倒觉得精神健旺了不少。是了,既然我已经是气盈自溢,这吐纳之法也就不必学了,下一步又该如何?” 墨雷道:“这吐纳的功夫,就算运气极佳,也需运转上数个时辰,体内才会有一丝灵气可以运用。既然你体内灵气充盈,那下一步就要将这灵气化为真气了,这一步最是关键,你能否正式登堂入室,修成玄功,全看这一步了。”就细细讲解起来,如何化灵气为真气,以为己用。 秦忘舒道:“我明白了,那灵气是好比是别人的,真气却是自己的,比如金银之物,非得装进自家口袋里,才能取出花用。” 墨雷忍笑道:“少帅这说法倒也清新脱俗。” 秦忘舒将墨雷说的运气养玄的法子默念了一会,这一步叫做养真,那是将灵气归于丹田,丹田之中自有灵根将这灵气吸而纳之,就此化为真气,体内有了这真气,这才有强过常人的力气。若是体内没有了仙基灵根,那也不必去想了。 秦忘舒存想了半日后,对墨雷道:“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养成真气?” 墨雷道:“若有气息自丹田中出来,且又温凉如玉,那就是真气了,等你以后冲灵成功,开了灵窍,那就是真玄了,便算是仙修之士。要试这真气有无倒也容易,你且推我一掌,若能推得动,就算你修行有成。” 秦忘舒点头道:“这倒容易,就算我没修成真气,你这小小的身子还怕推不动。” 墨雷笑道:“我好歹也修成玄功,少帅你莫要夸口。” 秦忘舒抬掌便推,正推在墨雷胸口上,只听“噗”地一声,小雷身如纸鸢般飞了出去,足足飞行了一丈,这才重重撞到石壁之上。秦忘舒立时吓得面无人色。 第13章投何处 第13章投何处 秦忘舒急忙上前去瞧,幸喜呼吸无碍,正不知该如何施救,又不知伤到何处,墨雷已然醒来,秦忘舒忙问道:“可是被打伤了?” 墨雷咬牙摆手,也不说话,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才道:“哪里就受伤了?你才炼了多时,我可是修了三年玄功,还能被你伤着。”说罢就笑将起来,只是身子却不敢大动,笑容也就颇为古怪。 秦忘舒瞧见墨雷要强,心中暗暗发笑,不过也放下心来。忍不住抬起双手来瞧,实不敢相信,自己怎地就一掌将墨雷打飞丈余,这该是多大的力气?幸好墨雷无事。 墨雷的神情也是惊疑不定,又替秦忘舒欢喜,道:“少帅,我这玄功修了三年,你只是修了半日,差,差点竟挡不住你,看来这两团奇火相激生出的真气是极厉害的,养真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秦忘舒道:“接下来又该如何?” 墨雷道:“接下来自然就是御气了,这一关只怕难些,体内真气虽生,可若让他听你使唤,总要费些功夫。“他少年心性,今日本想在秦忘舒面前耍耍威风,充一回师父,哪知这个弟子进展神速,想好的诸般腔调竟是用不上,不免暗暗生恼。 秦忘舒道:“我刚才一掌就将你推了出去,这力量绝非我昔日所有,这难道不算御气?” 墨雷道:“你刚才气盈自溢,全身上下真气完足,别说用掌,就算身子撞来,也是一样的。那御气的法门,是要将这真气运转自如,只需心念一动,身体诸处皆可到的。你双掌一推,就生伤人之意,这真气自然是跟得上,不信你试试运气于顶,那可就难了。” 原来这真气散于四肢,倒也容易,但运到头顶,那就是高深的御气功夫了,玄功之士若能修到此境,才算得上御气自如,心念到处,周身如钢似铁,也就不易被伤到。 墨雷料想秦忘舒初学乍炼,怎能运气于顶,实在是刚才被打得重了,面子上过不去,这才成心要难一难秦忘舒。 秦忘舒点了点,按照那《明鬼》的运气法门,连试了数回,果然真气到了胸颈处,就再难升上去了。要知道人身上三百六十处灵脉,最要紧是任督二脉,这二脉若是不通,那真气就被分为两处,难以通连,只是各自运用了。 秦忘舒按谱冲玄,也隐隐觉察到任督二脉是个要紧处,运气冲撞了几回,哪里能冲得破?墨雷见到秦忘舒面色为难,不由暗暗发笑,这下可就难住了少帅,也算是略报刚才的一掌之“仇”。 不过瞧着秦忘舒咬牙切齿,满面大汗的情形,毕竟有些不忍,正要开口指点,明告他若想冲开任督二脉,怎样也需几年功夫。忽听秦忘舒“呀“地叫了一声,显然是极为痛苦。 墨雷以为秦忘舒体内奇火再次发作了,急忙抢了过来,就按照师父传的法子,抬掌向秦忘舒头顶拍去,“啪“地一声,手掌击个正着,哪知秦忘舒的天灵处猛地涌来一股大力,似雷电如烈火,震得墨雷大叫一声,身子向后就飞,后背撞在墙上,比刚才更狠。 不知过了多久,墨雷睁开眼来,就瞧见秦忘舒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开口道:“好你个小雷先生,却也逛我,我刚才问过先生了。那任督二脉怎样也需三五年才能打通的,你却故意难我,是也不是?不过好教小先生得知,那任脉已然被我打通了。” 墨雷猛地跳将起来,道:“这怎么可能,你只练了一日,就打通任脉,天下修行之士可不是白活了?” 秦忘舒虽是努力自持,还是抑不住洋洋自得之色,道:“别人眼里的难事,我瞧来倒也容易,你师父说了,这世间偏有一种人,叫做修行奇才,那指的就是我了。” 墨雷将脑袋直摇,道:“不信,不信。” 秦忘舒笑道:“若是任脉未通,你又怎地被震飞出去?刚才可不是我将真气运到头顶了吗?” 墨雷便是不信,也难解释这奇事,不由叹道:“少帅,你是修行奇才,这话的确不错的。”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你今日可服了我?” 墨雷诚心叹道:“虽被打了两回,却是真正服了。” 秦忘舒却念了笑容,正色道:“其实哪里是什么仙修奇才,说来还是我体内两团奇火的缘故,先生说,我这两团奇火在体内冲撞不休,早将这任督二脉打通,只是我浑然不觉。刚才寻到了御气的法门,这真气恰好会于天灵,这才伤了你。今日蒙小先生授以养真御气之法,忘舒感激不尽,请容我行半师之礼。“说到这里,果然恭身一拜。 其实秦忘舒自是不知,他体内的两团奇火若是运用得法,那比任何法术心法都要厉害,冲开任督二脉,只算是小事一桩,就算冲灵登玄,本也不在话下。只不过秦忘舒自是不知,便是墨矩也因不曾修仙,不知这奇火的奥妙。 墨雷慌忙坐起来还礼,二人想起刚才斗气使性的情形,不由地哈哈大笑。 墨雷道:“你既会了这御气的法子,片刻也留不得了,就按师父所说,立时动身,去寻仙修宗门。苍南域有十一仙宗,只可惜与我墨家皆无交情,却也不知如何助你。” 秦忘舒对此事也是为难,他出身军伍,怎知修行之事,皱眉道:“哪十一家?” 墨雷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一回,也记不大周全,好像有个什么歌诀。我记得了,这歌诀是:三清七妙两重山,云梦风雷与洞天,玄极三宗苍南半,若论正宗是五观。” 秦忘舒听到“玄极“二字,猛地想了起来,道:”父师与宁叔日常闲讲,提过他们的出身,原来二人是出自玄极藩宗云鹤门,如今我只投玄极宗也就是了。” 墨雷喜道:“若有人情,最好不过,那就不怕投人不着了,只是玄极宗一分为三,分为东西北三宗,秦帅与哪个玄极宗有交情?” 秦忘舒道:“哪里有什么交情,云鹤门只是玄极藩宗之一,父帅与宁叔并无仙基,也只在云鹤门呆了数年罢了,怎有资格去玄极宗修行。” 墨雷默然半晌,道:“既如此,少帅也只好努力向前,修士本性慈悲,见到少帅性命危急,必是肯救的。” 秦忘舒心中也无把握,道:“只盼如此。” 这时墨矩大步走进石屋,道:“少帅若能投奔玄极宗,那自是极好,苍南十一仙宗,玄极宗原本势力最强,此刻就算是一分为三了,也足与诸宗并立,只是玄极宗却在大陈国北面,若投此宗,也就只能北上冒险了。” 秦忘舒道:“大陈新败,人心惶惶,关防必有疏漏,只要我一路小心,倒也无妨的。” 墨矩点头道:“你只有三个月性命,断然无法悠然前往了,否则取路向东,再行北上。那才是极稳妥的路线,如今却是等不得了。” 秦忘舒道:“先生只管放心。” 众人皆知秦忘舒此刻时间宝贵,多争得一时就是一时,当即出了石屋,就要送秦忘舒出门。赤甲军诸将听到少帅远游,且又是生死未卜,哪里能放心得下。秦忘舒来到关上一瞧,只见八十余名赤甲军整整齐齐立在那里,齐声道:“愿随少帅北上。” 秦忘舒道:“我这是去投师,又不是厮杀打仗,怎能带上你们?只怕未到大陈边境,就被挡了回来。你等且散去吧。” 赤甲军知道此生未必就能见着秦忘舒,个个垂泪,秦忘舒劝说不得,生怕当面也流出眼泪来,坏了少帅的威名,急忙翻身上马,迅即出关,竟连与墨矩墨雷辞行也顾不上了。 出关之后,秦忘舒快马加鞭,迅疾穿过石路,来到林中,忽见林中坐着一人,身边一匹战马相随,见到秦忘舒就笑道:“少帅,你可来得迟了。” 秦忘舒见是秦百川,不由苦笑,难怪刚才关上不见秦百川,原来竟候在这里,便肃容道:“此行带不得你,你速速回去。” 秦百川道:“若是八十余人同去,自然不妥,只带上我一个人,就当作你的伴当,又有何不可?” 秦忘舒只是摇头,道:“大陈虽是新败,可毕竟亡我之心不死,我若去了,关上谁来主持?墨先生毕竟也是要去的。你身为大晋将士,公事私事需得分个明白,” 秦百川见秦忘舒发作,知道此事勉强不得,便道:“就算无法随你去,难不成却不能送你一路?” 秦忘舒这才笑道:“若只是送行,又有何不可。” 秦百川这才欢喜,急忙上了马,二人一路行去,只见林中处处烟火未息,又有那残破的尸身处处可见,二人虽是行伍多年,见到这等惨状也是心中恻然。 秦忘舒叹道:“百川,你说我等凡人,在这世间生存真是好不艰难,国与国之间互相厮杀,也不知何日才是个尽头。父帅坐拥十余万人马,轻易就被人杀了,大陈国这十余万将士,因着仙界大能一念之差,竟死得干干净净。都说天道至公,我却瞧不见天道公平在哪里。” 秦百川哪里懂这些,只好摇头。 秦忘舒道:“我此行若能投入玄极宗,定要问个明白,天下大乱若此,其根源何在?世人彼此杀伐,何时才能相安。” 秦百川道:“这题目可就难了。” 正说着话,忽见秦忘舒面色苍白,“啊“地叫了一声,翻身落马,就向山坡下滚去。 第14章意踌蹰 第14章意踌蹰 秦百川见少帅滚落下马,心中叫道:“不好,少帅指天责地,定是要被天劫杀了。”吓得已是面无人色。自秦文舒决意修行以来,秦百川关心情切,四处打探仙修诸事,倒也道听途说了不少异事,什么天劫降罚,元魂夺舍,移性转命等等。想得既多,如何不慌? 就见那秦文舒一路滚去,压折坡上树枝无数,滚到坡底后却翻身坐了起来,在那里盘膝打坐。秦百川见秦忘舒无事,总算松了口气,可又瞧见秦文舒面色苍白如纸,浑身乱颤,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忙下了马,几步来到秦文舒面前,忽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比那大暑时节更热了几分,就好似逼近了火炉一般,秦百川叫道:“少帅啊,你莫非是被烧死了。”他不退而进,双手向秦文舒肩上搭去,想瞧个明白。 秦忘舒道:“使不得。”双足一动,平地移了三尺。秦百川只能站住了,只见秦忘舒摇手道:“不妨事,只是子时到了,两团奇火又发作罢了。”说到这里,面目皆赤。 秦百川道:“少帅,瞧你的情形只怕不妥,不如先回到关上,让墨先生瞧瞧,实在不行,我去找些水来,也好替你降降火。” 秦忘舒体内正打得热闹,既是痛不可当,又是热不可当,本是极焦燥不过了,听到这话反倒笑了起来,道:“我体内是两团奇火,等闲修士也修不成的,这世间什么水能扑灭?” 秦百川道:“世间一物降一物,既出生出这两团异火来,必然就有克星。” 秦忘舒心中一怔,暗道:“百川这话倒也有理,这世间定有什么奇水异宝可救我性命。是了,仙宗之中,自然是奇宝多有,我这奇症,在我等凡俗之士瞧来是百无一策,可在仙修之士瞧来,只怕是平平无奇。” 又想起墨矩的话来,此时看山高难逾,他时瞧来也寻常。这世间除了生死,本无大事,自己若是连生死也不惧,又怕他谁来。心思也就渐渐定了。 这时体内两团奇火斗得更加激烈,比先前犹胜三分,而两团异火到处,丹田内修成的一点真气也被消耗一空。就好比是两个败家子斗富夸豪,生生把祖业败光了,却不知心痛。 秦忘舒暗道:“这么说来,一旦到了子午两刻,体内奇火发作,真气耗尽,我可就变成死人一般了,这真气恐怕还要重新修起。这可有些棘手。” 但此事绝不能让秦百川知道了,否则秦百川怎肯回去,此去大陈国凶险万分,可不是就连累了他。 他摆手示意秦百川在对面坐了,自家按照《明鬼》谱再度养真运气,只可惜这边吐纳调息养了些真气,转瞬间就被两团奇火消耗一空,若是停了吐纳,则是痛得更加厉害。 秦忘舒心中只是叫苦,面上却要装成若无其事,可自创的急速吐纳之法却是停不得的,且随着奇火争斗激烈,反倒加快了速度。那边秦百川已是瞧得目瞪口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两团奇火才缓了下来,仍在体内游走,细细探来,那命火像是喜在任脉之中穿行,异火则只在督脉盘旋。这时秦忘舒才吐纳调息,方才有了些效果,体内很快又是气盈欲溢。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体内的真气似乎比先前强了一些。 秦忘舒暗暗咬牙道:“这两团奇火争斗,殃及池鱼,偏偏又在体内,我也没办法冲进去厮杀,唯一的手段,就是苦修玄功,我体内的真气若是再强些,说不定就能将这奇火压制住了。” 至于努力维持两团奇火不偏不倚,秦忘舒一来无策,二来显然也非一时半刻就能办到。只好不去想他。 等到体内真气充盈,秦忘舒将身一纵,竟有一两丈之高,他有心在秦百川面前卖弄,好使秦百川放心。于空中抽出刀来,虚劈了两下,只见战刀上忽地冒出一道红光,足有三尺之长,那红光恰巧凑到一株大树前,立时将这大树劈成两截了。 秦百川刚才是目瞪口呆,此刻则是瞧得目驰神移,等到秦忘舒轻轻落地,秦百川忍不住喝采道:“妙啊,有了这身手,便是百八十个大陈军也能杀了。” 秦忘舒洋洋得意地道:“凭我这身手,你还不放心。” 秦百川道:“还是不放心了。” 秦忘舒恼道:“你不过是想随我同去,我明告了你,这念头再也休想。” 秦百川道:“少帅,不是我存心夸你,瞧少帅这身打扮,白马银甲雪战刀,那是何等威风,再衬着这银盆般的面皮,果然是人中龙凤一般。” 秦忘舒啐道:“任你说破大天去也是无用。” 秦百川喝道:“少帅,你当我真的夸你?我只问你,你这衣甲战马模样大陈国谁人不知,就这么闯进大陈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秦忘舒怔了怔,道:“也亏你仔细,我倒没想到这一遭。” 秦百川道:“你瞧瞧,你这样出门谁能放心?以前你若有远行,哪次不是前呼后拥,纵没千人,也没下过五百骑。如今我等不能跟随在侧,少帅孤家寡人的,事事都要小心了。”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咽了。 秦忘舒心中叹道:“百川铁铮铮的汉子,却也重情。我若再惹他流泪,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秦忘舒幼年丧母,虽有一位妹子,也在周岁时夭折,如今父帅已逝,再离了百川这些袍泽兄弟,天下之大,也就是独自一人了。思来更是黯然。 当下就将飞雪与秦百川的战马换了,又脱去银甲。此马打小就跟随他征战,此刻骤然别离也是忍不得,好在有秦百川照料,也不怕飞雪吃苦。 秦百川早备了些百姓的衣衫,让秦忘舒换过了,又取出一把钢刀来,虽比不得秦忘舒特制的战刀,也比寻常兵器强些。秦忘舒的战刀有大晋军标记,那是不能用了。 秦百川牵过飞雪,二人再次上马,一路无话。二人皆知此一去生离死别,若再想见面,除非是发生奇迹。此刻多说一句话,就多了一分离情别绪,又何必再说。这几日流的泪也够了,又何必再流。 太岳关本就是大晋国境上,二人一路急驰,前方现出一块界碑,再过去就是大陈国境了,就见远处林中影影绰绰有人影走动,大晋军既然败出大陈,这边境自然是有人把守了。 秦忘舒向秦百川打了个手势,秦百川低声道:“大陈新败,前面人马不多,不如我护着少帅冲过去。” 秦忘舒道:“两国边境漫长,哪里不能钻过去,何必厮杀,反倒弄得人人皆知,可不是害苦了我?百川,你速速回去,我瞧你出了视线,方才放心。” 秦百川摇头道:“自然是少帅先走,少帅过了此境,百川与关上的大伙儿才能放心。” 秦忘舒拗他不过,只好下了马,先替这战马裹草衔枚,也就是用草包住了马蹄,马口上横了木棍,免得战马出声。军中夜行时,这是惯例了。 一切准备妥当,这才牵着战马绕境而行。那大陈军这次损失极惨,两国边境又长,只行了三四里,就给秦忘舒寻出一条路来,与秦百川挥手告别,秦百川果然不肯立时离开,一直站在那里,奈何夜黑林密,秦忘舒只走了几步,秦百川就瞧不见他了。 秦忘舒牵马缓行,越深入大陈境内,心中跳得越是厉害。正如秦百川所说,他以往出行,哪次没有几百骑跟随?上阵厮杀时,身边皆有亲兵护卫,自己只管向前冲锋就好。 别人只瞧见他威风八面,势不可当,却不知身边甲士不知死伤多少,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了。如今秦忘舒踏上这仙修之路,万事只能自家担当,却又再请谁来替自己护卫?因此秦忘舒饶是大胆,此刻也是惴惴不安。 一直步行了近十里,秦忘舒这才上了战马,却也不敢疾驰,先是缓缓而行,探听到四周寂寂无声,这才略略加快速度。 正行间,忽见前方林子稀疏,再往前瞧去,林中多出一块开阔地来,秦忘舒知道此处必定驻扎人马,怎敢大意,急忙放缓了马速,只听到前方隐隐有惨叫声传出。 秦忘舒又近了十余丈,惨叫声听得更加真切,分明是大晋人口音。秦忘舒心中凛然一惊,暗道:“莫非是大晋败军被阻在这里?” 古来征战,若是大胜了自然万事大吉,可若是败了,最苦还是寻常士卒。若在自己国境中败了,还可寻路逃回去,若是敌国境内,生死可就命悬一线了。不幸被敌军擒住,那还不如死了好。 秦忘舒凝神去听,不知不觉中真气运转,就觉得耳目似乎灵敏了,等到留意此事,真气反倒是一散,又听不真切了。 但远远传来的皮鞭撕裂皮肉的声音,却是清晰可辩,秦忘舒咬牙暗道:“纵是我千死万死,也不能瞧着这些大晋士卒受苦。” 正要策马冲将过去,听到一人喝道:“速速招来,你对面的这位大晋将军,可是秦重副将宁大海!” 秦忘舒听到宁大海的名字,可算是又惊又喜,哪里还能忍得住,别说只是一枝边境驻兵,便是千军万马,那也是绝不肯回头的。 他双腿紧紧一夹,战马会意,低头就向前冲去,刚刚冲出林子,就听前方风声赫赫,原来是数枝长枪飞了过来,同时“崩”地一声,马前弹起一道绳索。看来对方早有准备。 有人大笑道:“林中的那个贼子,还不速速下马受死。”前方黑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人。 第15章聆遗训 第15章聆遗训 马前绊马索弹起,若胯下战马是飞雪,也不需秦忘舒示意,飞雪早就一跃而起了。但对面飞来数枝长枪,若是战马跃起,可就迎个正着。显见对手经验颇丰,这是遇到劲敌了。 秦忘舒不假思索,当即弃马滚落,战马被绳索绊倒,嘶叫着倒地,长枪则从头顶飞过,枪风森寒。秦忘舒也不理会,大踏步向前冲去,对面风声又起,十余枝长枪飞来,秦忘舒手中钢刀撩起,就见那钢刀上红光一闪,将空中数枝长枪都劈断了。 秦忘舒先是一怔,很快就想起,自己刚刚修成玄功,已是今非昔比了,只是昨日修成玄功,今夜就要厮杀,也不知玄功灵也不灵。 面前七八条人影闪动,持着各色兵器,破空之声甚急,秦忘舒使了个“八面威风”,正是宁大海所授的“八征刀法”,若是对面的宁大海瞧见了,心中也就有数了。 这招虽不算如何厉害,却也是疏而不漏,就有三四件兵器被钢刀荡开,足以让秦忘舒存身。但诸般兵器遇着钢刀便断,这情形却是以前从不曾遇见过的。 秦忘舒暗叫道:“妙极。” 抢步上前,再一招八征刀法“东征西讨”,将左右两边的黑影劈倒在地,顺势向前一冲,迎面一柄大枪如长蛇出洞,直刺秦忘舒胸口。 秦忘舒左臂格开长枪,右手顺势一斩,红光闪动,“喀嚓”声响,那人连颈带身子被劈了一半去,这下群敌哗然,猛地就向后一退。就有人叫道:“这人斩了田将军。” 田姓为大陈国姓,皇族专用,刚才那人既是姓田,必定是大陈皇室宗族。 秦忘舒管他姓田姓地,见面前无人,疾冲几步,前方火光闪动,光影里跪了一排黑影,地上血迹宛然,忽听有人颤声道:“忘舒,可是忘舒。” 秦忘舒已听出这是宁大海的声音,胸中一股热血上涌,叫道:“宁叔。”听到背后有风声袭来,秦忘舒大叫道:“宁叔瞧我杀敌。”听准了来势也不回头,钢刀向后一挥,那人连人带刀皆被斩为两半,惨叫着倒了下去。 “秦忘舒,这人是秦忘舒。”大陈军中有人尖声叫起秦忘舒的名字,这三字一出,四周大陈士兵转身就起,就如潮水一般,转眼就退了个干净。 秦忘舒既至,身后必然有大军来袭,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若论这主意倒也不错了,却不知只来了秦忘舒一人。 秦忘舒见敌军自退,心中也舒了口气,刚才虽是杀得痛快,可毕竟是初修玄功,好几次真气运转不灵,八征刀法是马上功夫,并不适合平地厮杀。 他从地上捡了枝火把,缓缓向前走去,只走了几步,就瞧见宁大海全身血污坐在那里,身子被绳索捆得牢牢。秦忘舒心中大恸,叫道:“宁叔。”就在宁大海面前跪倒,取刀将宁大海绳索挑断了。 宁大海笑道:“忘舒,你宁叔可让你丢脸了。” 秦忘舒道:“宁叔这是说什么话?胜败是名家常事,他日重聚兵马,再来杀过。”就要扶宁大海起身。 宁大海轻轻摇了摇手,道:“我与秦帅金兰结义,同生共死,原该随着大帅同去才是。留着这条性命,只盼着将儿郎们送回大晋,哪知道天不遂人愿。忘舒,既见着了你,我也放心了,这便随着大帅去了。” 秦忘舒早就瞧见宁大海身受重伤,说话时气若游丝,只怕是活不久了。想起父帅平日事忙,与宁大海反倒亲近许多,就是这一身武功也是宁大海所传,宁大海在他心中,原与父帅不分彼此。一时心中悲痛,竟是无言。 宁大海道:“忘舒,大帅之仇不可不报,但却不能勉强从事。那个林天奇极是厉害,报仇虽比天大,那也得先活下去。” 秦忘舒咬牙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宁大海道摇头道:“如今这国仇家恨,全在你一人身上,宁叔竟不能助你。忘舒,那寻常武艺是杀不得仇家的,你定要去修玄功仙术才是,苍南域并非修行盛地,你若想修成绝妙仙术,就该一直向东去。” 秦忘舒哽咽道:“宁叔的话,忘舒记住了。” 宁大海笑道:“我名字虽有‘大海’,此生却不曾见过大海是什么模样,岂不可笑。忘舒,你可莫学我,做了个井底之蛙,当要修千般技,行万里路。”那声音越来越低,忽地将头一偏,已是去了。 秦忘舒扑在宁大海身上,放声大哭,身边许多大晋战俘想起自家遭遇,也是泪水难干。 只哭了片刻,秦忘舒就立起身来,这是敌军境内,可容不得自己纵情。瞧向四周,大晋战俘约有三五十人,秦忘舒割了几人的绳索,对众人道:“此处离太岳关也不远了,你等可能走得动?” 众人道:“少帅放心,便是爬也能爬得回去。” 秦忘舒道:“敌军很快便至,大伙儿速速离去。” 却见众人不动,秦忘舒正在惊讶,一人哭道:“少帅,我等若非宁将军,早就死了七八回了,断然不能让宁将军的尸身留在敌国。”众人皆在点头。 秦忘舒叹道:“我知你们好意,但此刻形势紧急,哪里青山不埋骨,何需马革裹尸还。”就让众人取来木柴堆在宁大海身上,举火烧了,众军围着火堆大哭,还是秦忘舒连声催促,这才相携着去了。 秦忘舒也对着火堆磕头,乱军之中,想难寻到父帅的尸身,幸好秦宁一体,就将这宁大海当父帅跪拜了。 他立起身来,便收了眼泪,四处瞧了一回,此处虽是军营,却无战马,看来只能步行了。取了战马上的包袱,刚刚离了火堆百丈,远处人声鼎沸,又有兵马赶到,秦忘舒大步疾行,幸好山高林密,那人声就渐渐听不到了。 黑暗之中不辩路径,只知道向北走,一直走到天光大亮,也不知何时就出了山林,前方阡陌纵横,竟是一派田园风光。远远瞧去,已有早起的农夫在田地里忙碌。忽然从杀气冲天的战场上来到这桃源般的所在,秦忘舒恍然觉得就是一梦。 秦忘舒不敢擅自露面,就在草丛中寻了地方坐下,自己走了大半夜,也该疲倦了才是,哪知到了此刻仍是精神健旺。秦忘舒不以为喜,反以为忧,这现像分明是透支了命火之故,也不知自己还能活上几日。 他不肯再想此事,也免得乱了心境,想起昨夜战况,忖道:“八征刀法虽好,却不适合近身厮杀,倒是那日田冲的唯二刀法,最适合近战杀敌。” 心中将田冲的刀法想了一回,越想越觉得妙趣无穷。自己当日有样学样,其实只是画虎,并不明白这刀法的好处。倒是田冲出其不意,吓了一跳,这才被自己占了便宜。 此刻想来,这唯二刀法的好处是化繁为简,对力量速度其实要求极高。田冲虽学了这刀法,毕竟不曾修成玄功,于这刀法的精妙处只发挥了一成罢了。 自己所修的《明鬼》谱并非玄功心法,只是高明的运气法门,因此自己的玄功心法其实是来自两团奇火,天下间绝无二家,要想更进一步,那是无人传授指点了,只好凭着自家明悟了。 他将唯二刀法试炼了几回,已有所悟,忖道:“瞧这刀法的去路,那是奔着唯一去的,也就是一招‘刺’了,只是田冲力量不足,生怕刺人不死,只好保留‘劈’的招式,我的力量可把田冲强多了,说不定能将这唯二变成唯一。” 他是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知道战场上情形百变,一旦混战起来,出招全凭本能,就算学了千八百的招式,到时都会忘个精光,因此真正杀人的招式,也就是一两式罢了。 他此刻在大陈国境之中,若遇敌情,自然是战了就走,怎能与对手纠缠,这也是他要化唯二刀法为唯一的原因。当下在心中试了几回,虽隐约有些苗头了,但若想真正知道这法子灵不灵,还需遇到对手才行。 这般心中存想,手中试炼,不知不觉已是烈日高悬,秦忘舒听到腹中异声传来,竟被吓了一跳,忽地起来,自己该是饿了。正要去包袱中去取干粮,体内又是一热,原来时辰已到,两团奇火又要厮杀了。 秦忘舒无可奈何,只能急急调息起来,就觉得今日体内这场大战更加激烈,也不知道是不是头顶这轮烈日的缘故,想来是奇火得了阳光照耀,更加精神百倍。只是就苦了秦忘舒。 便在这时,两名骑兵冲进田园之中,远远就高声叫道:“大晋秦忘舒潜入我国,大伙儿见了立时来报,隐慝者同罪。”一路穿田过陌,向北面去了。 秦忘舒体内正斗个热闹,听到叫声也不去管他,片刻后又来了一队人马,却是服色混杂,个个面上蒙了黑巾。也不知是怎样来路。 秦忘舒正在狐疑,忽见两名蒙面人冲进田地里,双刀齐出,将一名农夫杀了。其中一人手快,斩下那农夫首级,提起来扬了扬,大笑道:“某家斩得大晋败军首级一个,特来请功。”众人听了,皆是哈哈大笑。 秦忘舒见此情形顿时明白,这分明是杀良冒功!世间竟有这等恶事。 第16章现奇云 第16章现奇云 若依着秦忘舒往日性情,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早就提刀冲了出去,然而此刻在敌国境内,对方杀的又是敌国百姓,按理与秦忘舒并不相干。 且正值午时,体内两团奇火斗的厉害,真气被消耗一空,秦忘舒自保尚且不能,又怎能管得闲事。只能硬生生忍住。 田地里的几名农夫见杀了人,顿时四处散逃,蒙面人纵马来赶,挥刀便砍,不曾逃了一个。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喝道:“既然是动了手,这村子里的人一个也别放过了,走漏了消息,谁也担当不起。” 诸人齐声应道:“将军放心,这村子不过百八十户人家,四周又是崇山峻岭的,能逃到哪里去。” 眼瞧着一群人就要进村,秦忘舒不由情急,这些人如虎狼一般,一旦动起手来,那就是数百人的性命。此地虽属大陈,但也是寻常百姓,若是见死不救,绝非秦忘舒本性。 不容秦忘舒多想,他大喝一声道:“你等这是杀良冒功,我可都瞧见了。“这话说完,就向坡下一滚。 原来秦忘舒已瞧清了,他所处之地在半山坡上,正是初春时节,坡下青草生得浓密,正可藏身。蒙面人就算循声来找,也到花上一段时间,只需熬过这一刻,自己体内真气一复,就可动手了。 他这一声既突兀又是响亮,蒙面人齐皆一惊,蒙面将军急忙将手一挥,已进入村口的蒙面人就折返回来,向秦忘舒藏身之处奔来。 “嗖嗖“两声,有羽箭飞来,向刚才秦忘舒发声处射去,但离秦忘舒已有数十丈了。秦忘舒已到了坡下,伏在草中一动不动,但体内热气不绝散出,身下的青草立时枯黄了,再过了片刻,就怕这枯草会燃烧起来。 秦忘舒暗道:“这奇火怎地这般厉害,为何却烧不死我?” 两匹战马刹时便到,在山坡上转了一圈,忽地笑道:“在这里,看你往哪里逃。” 秦忘舒心中吃了一惊,抬头瞧去,只见坡上二人背对着自己,看来是用计逛自己现身了。 二人叫了两声,见无回应,就拔马在坡上转了一圈,其中一人正转向秦忘舒,目光向地上一瞧,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秦忘舒一路滚来,虽不曾压倒草根,却将草上的露水碰落,这下子可就藏不住了。 马上骑士一声冷笑,纵马下坡,就向秦忘舒藏身之地冲来。那战马铁蹄踏在地上,自是蹄声隆隆,瞧这骑士的意思,是要将秦忘舒踏死了。 秦忘舒暗道:“此刻体内斗得正急,哪里有力气与他厮杀,说不得,只好勉力一试新招。” 他伏在哪里,仍是一动不动,战马一步步逼来,每记马蹄都像是敲在心里一般,也就是秦忘舒身经百战,意志极坚,换了他人,早就忍耐不得了。 战马刹时间冲到,铁蹄高高扬起,就向秦忘舒背上踏去。秦忘舒先前已在拼命吐纳,两团异火排浊纳清之能丝毫不减,空气入体,立转灵气,再经灵根一转,就化为真气。 奈何奇火抢夺真气之能亦是同样厉害,灵气刚刚转为真气,立被就被奇火抢去,秦忘舒体内真气仍是空空荡荡。没奈何,只好凭着自家体力挣命向旁边一滚,避过马蹄践踏。 这匹战马一冲而过,骑士哈哈大笑,急急拔回马首,再向秦忘舒踏来。另一名骑士立在坡上,笑吟吟地瞧着。 秦忘舒暗叫道:“奇火啊,奇火,如今大敌杀来,你等只管争斗,将我害死你了,你等又有什么好处。”可惜两团奇火无识,怎能明白秦忘舒的苦衷。 这时战马已经冲到,秦忘舒运气不得,全身又被这两团奇火烧得头昏脑胀,手腿酥麻,纵有钢刀在手,也是无力施展,只好勉力再次滚动。就见那马蹄擦着大腿踏下,再偏上一分,这大腿怕就是被踩断了。 那战马再次呼啸而过,蒙面将军皱眉道:“够了,还不快将他解决了,速速干正事要紧。”忽地“咦”了一声,就抬起头来。 原来刚才空中万里无云,此刻却是浓云密布,其中有一团赤云好似一只大鸟,身边又有一团灰云,却像是飞龙在天,那赤鸟见灰龙欺近了,就往云深处一躲,刹那间就不见了。 这两团云形状栩栩如生,令人惊奇,不光蒙面首领注意到了这个异象,就连身边诸多蒙面士兵也齐齐抬头看天,直到两团云皆隐没了,诸人仍是议论不休。 而与此同时,草丛中的秦忘舒体内亦生异状,那异火本来与命火争斗正急,此时忽地向丹田中一躲,命火没了对手,也觉没趣,就在任脉中缓缓游动起来,两团奇火既不争斗,体内的真气瞬间就凝聚起来。 秦忘舒心中大奇,这一次两团异火也没斗足半个时辰,怎地就停了下来? 这时那骑士又至,手中却多了一柄战刀,此人被首领叱责,怎敢再来戏耍,飞驰之中,于马上伏下身来,战刀扫过青草,发出丝丝之声,等欺近秦忘舒时,那战刀猛然向上一挑。 哪知秦忘舒体内真气已足,一步从地面上跃起,抢步上前,钢刀只一刺,正中那人咽喉。而此人的马刀擦着秦忘舒的背肩“嗖嗖”划过,也只是差了半寸罢了。 秦忘舒此式蕴势已久,正是刚才苦思半日的唯二刀法,此刀法经秦忘舒改良之后,唯刺无劈,果然变得迅猛毒辣之极,一刀断喉,绝不虚发。唯一可惜的是,手中钢刀乃是一柄斩马刀,厚背阔刃,用来颇不顺手。 那骑士喉中格格作响,被战马拖了三步,就从马背上落下,咽喉处鲜血直流,自是不能活了。 秦忘舒见此人的战刀细窄,与田冲的刀有三分相似之处,忖道:“这刀倒也合用。”急忙俯身取了,在手中掂了掂,虽然未合已意,却比钢刀顺手多了。 那战马见主人跌下马去,便停了下来,这时坡上那骑士见同伴被杀,口中大吼一声,纵马奔下山坡,手中战刀挥舞不定,向秦忘舒扑来。 秦忘舒刚才略试身手,便有斩获,此刻见又有了对手,正中下怀。数息间那人已近,不等那挥刀来斩,秦忘舒手一抬,战刀向前刺去,“扑”地一声,那人咽喉立断,就从马上跌了下来。 田地里的蒙面人见伙伴瞬间折了两人,皆是大怒,数十人蜂拥便至,秦忘舒也不上马,大步向对手走来。片刻间数人冲至,但在秦忘舒的眼中,只瞧见对手的咽喉,至于此人是丑是俊,是长是短,哪里还会在意。 那对手冲到身前,秦忘舒抬刀只一刺,刀去人亡,绝不落空。眨眼间就有六人坠马,剩下的人哪里敢过来。秦忘舒仍是大步向前,手中战刀遥遥指向蒙面首领,左手挥了挥手,示意那蒙面首领过来。 蒙面首领见到秦忘舒连斩八人,双目之中稍稍露出惊讶之色,淡淡地道:“原来阁下是玄功之士,不知是哪家仙宗门下?” 秦忘舒道:“此刻来套交情,只怕是太迟了。” 蒙面首领抱拳向东方一揖,道:“在下是玄极东宗弟子,近日刚刚投身军伍,只想图个出身,凭阁下这身手,若来我军中,百将一职当不在话下,稍立寸功,就是千骑千夫之职,阁下意下如何?” 秦忘舒也不答话,快步向此人逼近,蒙面首领目中已露出惊恐之色来,急忙取出弓箭,向秦忘舒奋力一射。秦忘舒视若不见,只见羽箭接近身子时,才将身子略略一避,这避箭的功夫他曾下苦功,当算得上大晋第一。 等到蒙面首领射出第二箭时,秦忘舒已然到了蒙面首领的马下,此人大喝一声,急忙弃了弓弦,挥刀向秦忘舒斩去。此时秦忘舒算是信了,此人果然是仙宗弟子,不习马战,真到了性命相搏时,只好来到这地面厮杀。 秦忘舒脚步不停,等蒙面首领欺将过来,此人战刀劈空便斩,果然是真气流动,显然是修过玄功的。 若是两天前,秦忘舒绝非此人对手,但如今修了《明鬼谱》后,体内真气已生,所见如闻就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刚才被他杀的八个,虽是尽力与他厮杀,在他眼中瞧来却是过慢,以至于他心中生疑窦,这么慢的刀法怎能用来与人厮杀。 此刻蒙面首领挥刀来斩,才让秦忘舒略生警惕之心,这样的刀速,倒是可以伤人了。 只是这人的刀速再快,在秦忘舒眼中仍是略慢了些,当下手起刀至,这人的咽喉就像是主动凑到刀刃上一般,“扑”地一声,就是一个对穿。 就在二人厮杀之际,村中悄然来了一人,竟是一位女子,身穿一件灰布衣衫,全身上下皆是泥桨尘土,手中捧着一束花草。瞧其相貌,本来也算得上俊秀,只因面上生了许多红斑,就算有十分秀色,也减去了七八分。 好在此女的一双妙目却是灵动如水,秦忘舒杀了那蒙面首领后,正好转目来瞧,此女慌得叫了一声,手中花草就落了一地。 秦忘舒见这村姑受到惊吓,心中好生过意不去,上前将那花束拾起,正要开口致歉,灰衫女子忽地开口道:“这世上只有我才能救你,你若离开我,就是死路一条,如果真是如此,你会不会留下来?” 第17章梦中缘 第17章梦中缘 秦忘舒听了这话,已是惊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趁着他愣神的工夫,诸多蒙面士卒携了尸身已是四散而逃了。 灰衫女子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秦忘舒,神情凄楚。秦忘舒想来,此女怕是被惊坏了,便柔声道:“我有要事在身,怕是没办法留下来陪你,若是等我将大事办妥了,又是侥幸不死,便陪你数日又有何妨。” 灰衫女子叹道:“看来你果真不肯留下来陪我。“忽又问道:”这世间最痛苦之事,在你瞧来,又是哪桩?” 秦忘舒道:“大仇未报,偏又性命难保,世间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此了。” 灰衫女子点头道:“与你的烦恼相比,我的烦恼倒也不算什么了,既是如此,秦将军便去吧。” 秦忘舒听到她说出自己的名姓,如何不惊,若不是瞧她是个女子,只怕就要拔刀相向了,沉声道:“姑娘何以知道我的名姓。” 灰衫女子叹道:“秦将军,我每晚皆会做一个梦,就可梦见明日发生的事情,到了清晨,果然绝无差错。我所遇到的每个人,做的每件事,都和梦中无异。你说一个人每日将事情做了两回,岂不是无趣的很。” 秦忘舒大奇道:“世间竟有此事?” 灰衫女子道:“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不过我却知道你叫秦忘舒,那是你昨日在梦中亲口告诉我的,便是你在这村口杀人,也和昨晚梦中一般。” 秦忘舒道:“若果然如此,你何不及时提醒田中的几位农夫,他们若得了警告,怎会死于非命?“说罢向田地里一指。 灰衫女子紧咬双唇,泪水就流了下来,道:“那是黄叔,李伯,原不曾在我梦中出现的。我在梦中瞧见的,只能是与我相关的人或事,若是天下之事尽数梦到了,我也活不成了。” 秦忘舒细细一想,此话倒也有理,何况田中几位农夫之死又怎能怪到这女子身上,自己指责过苛了。心中既是有愧,便放软了身段,道:“其实我倒有个法子,可解你烦恼。那梦中若让你挑水,你偏去砍柴,让你种花,你偏去弄草,这日子岂不是就无法重复了。” 灰衫女子笑道:“秦将军指教的是,我也是这般做来,只是就算次序颠倒了,结果总是无差。我刚才说的第一句话,其实是你离开我之前才问起的,我就调到前面来说,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此女虽是相貌不堪,但语音温柔,行动娇俏,一双妙目流盼,实压过世间许多女子,因此若不计较她的相貌,此女自有动人之处。 秦忘舒暗道:“此女好个相貌,却被面上的红斑所误,我若刻意不去瞧她的面容,反让她心生羞愧,那身子有缺陷的人,原比常人敏感百倍了。” 因此他与灰衫女子说话之时,自是大方从容,其面上的红斑,也是视而不见了。 秦忘舒笑道:“姑娘倒也调皮得紧,只是你有何法子能救我,怎地我留在这里,就能活命?这事我却不信了。” 他身上的异火,乃是得自仙界大能仙禽,凭这凡间一位小小的女子,又怎能应付得来? 灰衫女子道:“秦将军身上两团奇火,一道叫做命火,那是人天生便有的,只是等闲难以感受得到,如今这命火于体内出现,却是因遇到了对头的缘故。这个对头,就是天降的异火了。” 秦忘舒大惊道:“这话也是我对你说过的?” 灰衫女子点了点头道:“在梦中你杀了这些贼子后,就觉得肚子饿了,去寻自己的包袱,其中干粮也被马蹄踏得稀烂了。村中人又不敢出来,只有我去山中采花草归来,恰与你遇上了。” 秦忘舒听了这话,便去山坡处去寻自己的包袱,果然如灰衫女子说的那般,秦百川给的干粮已是一团污泥。他遇到这种奇事,一时也是手足无措,立在那里呆了半晌,忽觉肚中痛得厉害,果然是饿极了。 他暗道:“我杀了这些人后,就算不遇这灰衫女子,必然要去村中寻些食物来,饿着肚子又怎能上路?看来与这灰衫女子,竟是无法错过了。”对灰衫女子的话已有七分信了。 他急忙转了回来,对灰衫女子道:“你说我若留在这里,便可活命,这又是什么道理?” 灰衫女子道:“此事究竟是何玄奥,我也是不知,只知道你在我身边,那天降的异火就不会发作了,异火若不肯现身,命火自然也就没了消耗,你的性命岂不是就保住了?不过这事却是发生在子夜时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姑娘定是来历不凡了,不敢请教芳名。” 灰衫女子道:“我姓许,名叫负心。” 秦忘舒暗道:“这女子行径蹊跷,名字也取得古怪,是了,名字都是父母取了,瞧这‘负心’二字,怕是藏着一桩伤心事了。” 他本来时间极紧,虽有三月时间,也只是墨矩估猜,作不得准。瞧这两日奇火相斗的情形,说不定再过了一两个月,命火一弱,自己就会一命呜呼了,既知这女子身怀奇异之能,秦忘舒好似溺水的人捞到一根稻草,总也是一分指望。 他想了想道:“若许姑娘果然能令异火不再发作,忘舒……是了,还恳请许姑娘垂怜,若能赐我一碗茶饭,忘舒感激不尽。” 他本来生出一个念头,自己大仇未报,不能留在这里,但却可携着许负心前去。可复又想来,此去玄极宗路途遥遥,中途又不知会遭遇多少风险,但有差错,可不是害了人家。损人利己之事,自己可做不来,这念头再也休提。 许负心笑道:“酒菜早就备好了,那是我清晨就预备下了,秦将军是贵客,又救了我全村老少性命,负心怎敢怠慢了。” 秦忘舒眼睛一亮,道:“竟然有酒?” 他随了父帅秦重,天生酒量奇豪,授业恩师宁大海更是酒中豪杰,只因征战一起,这酒可就要戒了。此刻听到一个“酒”字,已是喜出望外。 许负心嫣然一笑,转身就走,秦忘舒捧着花束紧跟上去,路上没话找话,道:“这些花草有何稀奇,要巴巴地从山上采下来?” 他与许负心虽是萍水相逢,却是言语投机,又因着许负心的这桩奇能,隐隐间更觉得二人机缘难得。 许负心道:“你莫小瞧了这些花草,那田间的稻谷若能与这花束配种成功,产量便会翻番,到了秋收时分,大伙儿就算交足了军粮,也不会饿肚子啦。” 秦忘舒惊道:“负心,你若真有这手段,可不是神农皇一般的人物,不知能救多少人命的。” 许负心脸色一红道:“将军莫要夸我太过了,种田是农家的本分,又算得什么,何况也不知能否大成。如今这稻种也只是提升七成罢了。”原来她听出秦忘舒口中的称呼悄然改变,自许姑娘变成‘负心’二字,听来甚是亲热。 正说着话,就路过一片稻田,秦忘舒原不在意,只是那稻田中的青苗生的极盛,比刚才瞧见的稻田强出数倍去,他虽不识五谷,也知道这片田地收成必是极佳了。 他脱口赞道:“就算是七成也是极不起了,负心果然是当世神农。”说罢就向稻田一指。 许负心掩口笑道:“秦将军倒也厉害,认出我家的稻田来了。” 秦忘舒道:“不光是认出来,忘舒对负心更是五体投地,这世间许多仙宗,无数修士,又有什么诸子百家,儒墨阴阳的,可若与姑娘一比,好似荧荧之火,与日月争辉。就算是懂得许多学问道理,也不如负心这一亩稻田的。” 他身在军中,深知粮草的重要,那打胜仗的第一要素,便是足食足兵,许负心的稻种若果然增产七成,天下大局或将一变。 许负心忙肃容道:“将军便要夸我,也莫要小瞧了仙宗百家,世人活在天地间,可不仅仅是喂饱了肚皮。若只是如此,那与禽兽何异?仙宗百家,那是让人明白天地至道,生存的道理。人生来就有许多烦恼,若不能明白诸多道理,可不如行尸走肉一般。” 秦忘舒道:“就算如此,那吃饱肚皮还是天下头一桩大事。” 许负心笑道:“在你修成辟谷,冲灵登玄之前,这话倒也不会大差了。” 面前忽现一座小院,虽只是些竹篱木门,植了些花草,却是雅致异常,只是略觉偏僻了些,秦忘舒知道必是许宅到了。瞧那许负心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些,胸中怎有这般丘壑,想来必是许家另有高人。 因此到了院前,秦忘舒便将衣衫一整,肃容以待,转头向许负心低声道:“负心,若见了你家人,我该如何称呼?” 许负心道:“家父早就没了,如今家中只有我一个,你也不必拘礼。”声音平平常常,并不见伤痛之处,显然其父逝去已久,便有哀思,随着时光流逝,也可以忍得了。 秦忘舒不由一叹,既听到许负心不提其母,想来必有情由,自己又何必问起。 许负心推开木门,便请秦忘舒入内,秦忘舒瞧见那木门上写着两句话,字迹绢秀,想来是许负心手笔。 那左扇门上写的是:“并耕而食,何分贵贱。“右扇门则书着:”天时莫误,五谷丰登。”正是农家口吻。 秦忘舒步入小院,忽觉一股清香袭来,体内命火就是一动,秦忘舒知道此次遭遇,果然有几分奇妙了,却不知许负心究竟来历如何,自己真的能在此处讨得续命的良方? 第18章棋中趣 第18章棋中趣 转目瞧去,那院子里只置了石桌木椅,却不成对。想那许负心相貌有缺,平日定也不肯与人交接的。这小院也就略觉凄凉。 沿墙角放着些农具,秦忘舒不知农桑,也瞧不出好处来。唯见院子种了七八种花草,以许负心的手段,这些花草想来必是不凡之物,也不知令自己命火大动的又是哪一种。 许负心道:“秦将军,与你命火有关的或许就是这株龙怜草了。”说罢向院角处一指。 秦忘舒循指瞧去,见那株龙怜草也如许负心一般,孤零零立在院角,此草叶分五片,黄中带青,瞧来也无甚奇处,偏有一股清香传来。而这清香入体,命火就比先前活跃了许多。 秦忘舒忖道:“刚才命火与异火争斗,但时刻未到,那异火就隐而不见,莫非是因这龙怜草的缘故?不对,不对,我刚才在村外,离这龙怜草甚远,此草纵有奇效,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威能。看来异火遁去,必是另有原因。” 于是问道:“负心,不知龙怜草有何好处,来历如何?” 许负心道:“父亲生前留下许多农书,我将其整理成册,命名《神农》,书中就提到此草,说什么此草无龙不生,无火不长,在我瞧来,怕是夸大了,此处哪有什么龙,这龙怜草还不是生得好好的。至于无火不生,却是实情。你瞧这怜龙草近处,就是一株赤焰花了。” 秦忘舒向那花朵瞧去,果然花开如火,艳丽异常。他笑道:“说不定负心姑娘就是真龙所化,这龙怜草才寻龙息而来。” 许负心格格笑道:“将军倒也会哄人,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会和万物之灵扯上关系。你不是说饿了吗?还不进屋去吃饭,下午说不定又是一场厮杀,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 秦忘舒神情一凝,道:“负心是说那伙蒙面贼子会过来寻仇?这些贼子同为大陈军民,却残杀本国百姓,着实该死。” 许负心道:“此村名叫桃源,原属宋国所有,只因陈宋交兵,宋国大败,只好割了些土地,其中就有这桃源村。或者在大陈人心中,也没当桃源村百姓是大陈国人,杀起来也就没了忌惮。” 许负心既说下午有一场厮杀,那必定错不了了,又瞧她神情镇定,看来这场厮杀自己并不会吃亏,心中也就放了心。走进屋来,果然见一张矮凳上放着两碟菜蔬,一壶酒,另有一大碗煮肉。 一个单身女子,怎会吃得了这些,可不就是替自己准备的。 这许负心虽是其貌不扬,在瞧在秦忘舒心中,已如同神人一般,忙坐了下来,先喝了一口酒,再将那煮肉端来,哪里需要动筷,用双手扯来,风卷残云一般,片刻就吃得干净,却将许负心看呆了。 秦忘舒知道自己吃相难看,讪讪笑道:“负心你不知道,那军中吃饭,定要用抢的,稍微慢了些,可就只能混个半饱。” 许负心道:“就怕酒肉不足,这可如何是好。说不得,秦将军只能吃两碗米饭了。“去厨房盛了碗饭来,那米饭粒粒分明,晶莹如雪,闻来香气扑鼻。看来就是许负心改良的稻种了。 秦忘舒也不客气,接过就吃了,又能费得多少工夫,一碗就已下肚。但此碗饭吃完,却忽觉得不饿了,秦忘舒大觉惊讶,自己的饭量闲时也是三碗,战时便是五碗,怎地食量减去这么多。 那许负心倒像是他肚里的蛔虫,在一旁悠悠端了盏清茶在饮,道:“将军不必惊讶,你修了玄功,就可吸纳天地之精华,饭量自然就减了,等你日后玄功大成,那就要辟谷了。” 秦忘舒皱眉道:“修这玄功真要辟谷?” 许负心道:“将军想来,那玄功修到大成,就是数千上万斤的力气,光靠食物哪里够得上消耗的,非得取这天地的灵气不可。到了最后,这些饭菜便是到了嘴里,也没了滋味。” 秦忘舒道:“这事常人可不知道,难不成负心也修过玄功?“向那许负心细细瞧去,就见她双目原比常人明亮些,肌肤更是隐现光泽,果然与常人不同。 许负心道:“种田要知天时,伺弄这些灵草仙花的,更需分辩五行,因此自小就修了家传的玄功,也就是上个月刚刚冲灵成功。想来我这每日的奇梦,也和这冲灵有关。“言罢甚是苦恼。 秦忘舒动容道:“负心竟是冲灵了?我听人说,这冲灵之事非同小可,就算有了仙缘,那也是百中无一。“不免就动了心思,若许负心这里便有仙修之术,又何必远赴数千里,去玄极宗碰运气? 今日遇到的玄极东宗弟子,行为如此不堪,玄极宗又是好到哪里去?不过玄极宗既分为三宗,自己又是一路向北,应该是去投玄极北宗才对。 许负心道:“我家传的心法只是些天时五行的小术,又不能去斗法厮杀,想来会容易一些。将军学来怕也无用。” 想来这些话在梦中二人已是说过了,因此许负心自然知道秦忘舒的心思。 秦忘舒道:“若是不能斗法厮杀,那学来便是无用了,且仙修之道,一旦择了心法,就再也不能更变的。” 许负心道:“正是如此。” 秦忘舒只好断了向许负心讨教仙修心法的念头,道:“你既梦见下午有场厮杀,又是怎样的情形,说将出来,我也可有备无患。” 许负心道:“贼子被你打败了,心中怕是不甘,就在申时三刻时分成三队入村,此刻时间尚早,将军先好好歇歇,到时也有力气。” 秦忘舒摇头道:“负心,你经验不足,哪知这些贼兵的厉害,贼兵三路入村,凭我一人是挡不住的,万一有村民被害,岂不是糟糕?还是让村民先回避了,若只剩下我,便来了千军万马也不怕。” 许负心这才有些慌了,道:“这可如何是好?“她刚才见到秦忘舒威风八面,只当但有秦忘舒在此,何惧对手人多,哪知那厮杀之事,却不是儿戏。 秦忘舒道:“你去通知村民避到山上去,我也去村外瞧瞧,桃源村甚是偏僻,道路定然不多,而贼兵总有集结之处。若贼兵聚在一处,便好办了,若是分别入村,那可让人头痛。” 许负心立起身来,就要出屋,秦忘舒又将她叫住了,道:“负心真个儿不知厮杀?” 许负心道:“那厮杀之事,可不是男子做的?” 秦忘舒道:“这就奇了,你既已冲玄,体内真气化为真玄,那应该是极其厉害才是。” 许负心道:“家父早丧,也不曾指点我,我依着家父留下的心法,又配些了丹药,这才养成真玄,平时只用来种花养草,弄些五行之气,哪知却是能用来杀伐的。” 秦忘舒暗道:“负心培植新稻,那是造化之功,其灵慧定是极厉害的。想来她配制的丹药,亦是高明之极,两样凑到一边,竟能冲灵登玄,仅此一项,便是世间奇女子了。只可惜负心虽拥宝山一座,却不懂得运用。” 当下二人出门,许负心逐家去通知村民离村。此事倒也容易,刚才那场厮杀,谁瞧了不怕,又死了几个村民,因此村民听到贼兵要卷土重来,自是逃得飞快。 秦忘舒来到村外一座山坡上,瞧了瞧四周的地势,胸中已有成竹,这世间的兵法,总是以地利为先,秦忘舒将门虎子,这兵法乃是家传。 他瞧出村西的一处是贼兵必经之处,贼兵就算分兵,也要先聚到此处不可,当下心中就有了计较。 就在秦忘舒心中想着如何与贼兵周旋之时,远在数千里外的一座高山上,一座石亭之中,正有两名修士对坐弈棋。这二人所下的棋却与众不同,棋盘比围棋小了些,所用棋子也非黑白,而是棋大如卵,上面刻着字。 又有一名修士立在亭外,恭身等候,亭内二修棋上斗得激烈,也没理会。 就听那穿红的修士道:“不好,你这马盘旋而来,马后立着大炮,可不是无解了?这局竟又是输了。” 对面穿白的修士笑道:“不错,这就是马后炮了,云青兄,此棋有趣吗?” 穿红的修士道:“虽无黑白棋变化多端,倒也杀伐果断,战得痛快,只是这棋若是下得久了,胸中只剩下杀伐,就怕与修行有碍。” 穿白修士笑道:“只是闲来遣性罢了,谁真个儿下他。“忽地转目向亭外瞧了瞧,道:”瞧你来了半日,也没空与你说话,你那事办得如何?” 亭外修士道:“弟子奉命下山,去瞧陈晋两国征战,不想两国竟是两败俱伤。” 穿红修士皱眉道:“云亭,那凡俗之事,你我怎能管得?又派弟子去观战?” 穿白修士道:“云青,那大楚国君好歹是我云泽宗弟子,就算不能插手,总也免不得替他操心的,我也只是替他瞧了瞧两国虚实罢了,大事还需他自己做主。” 说到这里,就问亭外修士道:“怎地两国皆败,又是怎么回事?” 亭外修士道:“原是极荒山那只巨兽知道兽王出世,狠心要灭他,不想被仙界大能知道,一心维护,这巨兽也是不知好歹,竟将那山峰拍平了,兽王生死不明。” 穿白修士皱眉道:“既是不明,为何不探明了再回来?” 亭外修士道:“那仙界大能恼了,就降下天火,烧得大陈国十余万将军死伤殆尽。仙界大能既然出手,弟子怎敢再留在那里,仙宗规矩,本是不能涉足凡域。“说到这里,额上尽是汗水了,也不知这番回答,师父可否接受。 穿白修士冷笑一声,神情不悦。亭外修士见师父恼怒,怎能不慌,忙道:“另有一件奇事,定要禀明师父的。” 穿红修士也来打圆场,道:“却是何事?” 亭外修士将手摊开,只见其掌中有三粒种子,瞧来却像是稻种。 第19章唯一刺 第19章唯一刺 穿白修士却不理亭外修士,对穿红修士道:“云青兄,那用天火的大能你觉得是谁?” 穿红的修士道:“仙界大能无数,用火者亦多,能用一把火烧死十余万士卒的总有百位,云青着实猜不着了。” 穿白修士道:“可惜也不知那兽王是何来历,否则顺藤摸瓜,总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穿红修士忙将脑袋摇了摇,道:“云亭,此事你我怎能管得?且不说那仙界大能,就算是极荒山那位巨兽,也非你我能惹得起的。放着自在逍遥的日子不过,又何必去管这俗事。” 穿白修士点头笑了笑,也不争辩,转向亭外修士道:“你手中的稻种又是何物?这种子瞧来并无灵气,竟连仙草灵花也算不上了。” 亭外弟子道:“师尊容禀,我自太岳关回来,路过一处村落,名叫桃源,听到村民议论,说是这稻谷长得好,能比寻常稻谷多出七成收获来。弟子心中一动,也就随手摘了几粒。” 此音一出,两名修士同时立起身来,异口同声道:“果然如此?” 亭外修士见师尊师叔不顾风度,齐齐立起,竟吓了一跳,忙道:“弟子也只是听村民说起,究竟这稻种收成如何,还要等到今秋收获了方才知晓。” 穿红修士喜道:“若果然如此,岂不是天下人之福?诸国相争所为何来,还不是想争些土地,多打些谷麦,若此稻真能增收七成,一旦推而广之,那可是天下无饥馑了,四海尽清平了。” 穿白修士道:“此事非同小可,定要打探明白。” 穿红修士连连点头道:“一定要探个明白。” 穿白修士就下了道法旨,道:“云泽宗弟子二级炼气士赵光灵听真,令你前去桃源村探这仙稻的实情,一丝一毫,绝不可遗漏了。” 赵光灵倒吸一口凉气,不想这手中稻谷竟成了仙稻了。这世间诸多奇草灵花,名称中能得一个“灵“字就是难得的宝物,若是得了”仙“字,可不就是天材地宝了。 他此番去探晋陈虚实,做的并不能令师尊满意,眼瞧着就要受到责备,幸好有了这仙稻,方有一丝转机。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恭身领旨,出了此山。 原来此山叫做云泽山,山中有个仙宗,名列苍南域十一仙宗之列,以山为名,叫做云泽宗,位于大楚国腹地。大楚国在苍南域青州三十八国中,当算得上第一。大楚国国君,原是云泽宗弟子,两处关系密切。楚国皇室弟子,无论有无仙基,皆会送到云泽宗修行。 赵光灵辞了师尊师叔,就向桃源村遁去。他如今已是二级炼气士,可以勉强动用遁器了。离了石亭,赵光灵取出身边法剑,向空中祭去,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亦同时掐着法诀,只见那法剑上青光闪动,风声呼呼,就在空中横了起来。 赵光灵踏上法剑,正要御剑而去,忽听耳边传来师尊的传音,道:“光灵,你此去切切不可落空,定要将这仙稻的主人寻来。这样仙种岂能不牢牢抓在手中,你听了我的话,也不必回应,只管去吧。” 赵光灵暗道:“是了,师尊是怕师叔听到罗嗦,这才瞒着他。去擒一个凡人回来,又有多大事,师叔的确管得太宽。” 他练这御剑遁行也不过两个月,也不敢遁得太快,计算这遁速,也就是一日工夫就到了桃源。此行的任务既简单,回来又可得到师父夸赞,赵光灵御风而行,心中自是畅快。 此时秦忘舒正坐在村西的一间空屋之中,将那战刀磨了又磨,只等贼兵入村。先前他以新创的唯一刀法杀了九人,自家身上除了被战马踏破一块皮之后,竟是毫无伤损,这战绩令他极是自得。 当初在两军阵中,就算有甲士护卫,杀了两三人总要添一处伤口,看来自己修成玄功,新创刀法后,已往日已是判若云泥了。 心中既是跃跃欲试,就觉得这时日甚是难熬。好不容易瞧见窗前放着的一只沙漏中的细砂下去大半。申时三刻快要到了。 就在沙漏中的沙完全落尽之时,屋外同时传来脚步声响,秦忘舒又惊又叹,许负心这梦中卜术竟是神奇如斯,若是两军交兵时有许负心这样的手段,可不是百战百胜? 他凑到窗口瞧去,只见有两名蒙面人正立在窗口,似在等候同伴,片刻后又有人来,窗下竟来了三五十人。 秦忘舒心中暗道:“刚才贼兵也是不少,可见了我刀法,也不敢与我厮杀,这次卷土重来,必定是有高手在其中撑腰了。” 刚才那蒙面首领自称玄极东宗弟子,看来这群蒙面人中,定有玄极东宗弟子同行了。他候在这贼兵聚集之处,就是想趁其不备,将一二名领头的玄功之士杀了,剩下的凡夫俗子,便来百八十个也是白饶。 想到这里,借着壁上的孔洞细瞧窗外动静。此处虽叫桃源,百姓却过得困苦,那墙壁不过是竹编草扎,上面裹了一层厚泥。 就见人群之中,果然有二人与众不同,一来这二人不用黑布蒙面,二来这二人气度沉静,目光清亮,分明是修过玄功的。 秦忘舒既然分辩出这两名玄功之士,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瞧一名玄功之士立得极近,当下将战刀缓缓插进墙壁,猛地一刺。 哪知道“崩“地一声,那墙壁就被劈开,一柄长剑刺了过来,明晃晃耀人双目,直奔着秦忘舒胸口刺来。 秦忘舒暗叫道:“竟是轻敌了。” 他创的唯一刀法,本是有攻无守,若是回挡一刀,那就落了先机,只好用八征刀法对敌。 心念急闪处,战刀也同时向前一刺,竟是寸步不让,只听“啊“地一声,那人怔在那里,颈部鲜血长流,手中剑”叮当“落地,离秦忘舒胸口也只有三寸。 秦忘舒暗叫侥幸,既然动了手,怎能松懈,瞧定了另一名不曾蒙面的贼兵,战刀向前一挑,那人怎料到秦忘舒这般快法,咽喉处被刀锋刺穿,立时也倒了下去。 见一举诛杀了两名玄功之士,秦忘舒放心大半,大步冲出房屋,举刀杀进人群。那些蒙面贼兵虽是齐齐挥刀动剑,可在秦忘舒瞧来,总是慢了半拍。 战刀连刺三下,就有三人倒地,秦忘舒见这唯一刀法如此厉害,反倒乱想起来,忖道:“别人也修就玄功,为何却比我慢了不少,难道我当真是玄功仙修奇才?” 这时一名矮个贼兵向他扑至,秦忘舒如法炮制,又是一刀,哪知此人身子极快,将手中剑向上一格,这一格力气奇大,差点令秦忘舒战刀脱手。 这时秦忘舒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唯一刀法并非真正无敌,只是未曾遇见高手罢了。 那矮个贼兵格开战刀,长剑顺势向前一送,秦忘舒胸口一凉,已是中招。幸好他所修玄功与众不同,真气总是充盈欲溢,心念动处,胸口处真气凝聚,那剑就刺不下去了,但长剑沿着胸口划开,又是一道长长的口子。 忽听对面屋子传来“啊“地一声惊呼,正是许负心的声音,秦忘舒又急又恼,这女子怎地不听他吩咐,竟藏在隔壁,虽知许负心关心情切,此刻也是焦燥。 那矮个贼兵见刺不进秦忘舒身子,也吃了一惊,他一言不发,再度将剑流水般刺来,秦忘舒既失先机,这唯一刀法就用不出了,只能一步步向后退去,手中的战刀更是死也不能丢了。 也就是数息之间,身上又多了数道伤口,好在秦忘舒真气运转不停,每处伤口都不算重,但随着鲜血涌出,体力亦在急速的消耗了。 这时两名贼兵就向对面屋子冲去,秦忘舒被这矮个贼兵逼住了,自身亦是难保,怎能分出身来救人,急得他大叫道:“负心快跑!” 忽听“怦“地一声,一名贼兵的身子飞了出来,伏在地上,就此一动不动,屋中传来许负心一声惊呼,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片刻后又是”怦“地一声,第二名兵也飞了出来,身子已是软绵绵的,口中鲜血狂涌。 众贼兵齐皆大惊,纷纷退后,就连秦忘舒的对手,也是目光闪烁,惊魂难定。 一道身影缓缓从屋中走出,正是许负心,就见她瞧着自己的双手,满脸皆是不信之色,秦忘舒顿时明白,原来这两名贼兵竟真是被许负心所毙。 矮个贼子见一时奈何不得秦忘舒,身子只一纵,就出了屋子,手中长剑寒光闪动,就向许负心刺去。秦忘舒大叫道:“快逃!” 却见许负心不知是惊呆了,还是不肯独自逃身,脚步半点没动,见长剑刺来,本能地双手乱舞,哪里有什么招式可言。 然而双臂舞动之下,一道潜流暗生,长剑“啪“地一声,被这潜流压落在地,好在许负心并不知进击,那矮个贼兵慌忙跳开,目中露出惊恐之声,低声叫道:”真玄!” 此言一出,贼兵人人色变,只有秦忘舒心中欢喜。许负心既然已冲灵登玄,身上的真玄怎能毫无用处,只是被许负心这样用来,未免大失仙修之士的风度。 这时秦忘舒也出了房屋,向矮个贼兵指了指地上的长剑,缓缓招了招手。 他刚才被这矮个贼兵压制,心中极是不服,此刻自然要再来比过。刚才敌众我寡,只好不计手段,此刻形势逆转,他秦忘舒堂堂男子,又岂能胜之不武,去杀一名手无寸铁的对手。 第20章修五焰 第20章修五焰 矮个贼兵本来目中神色慌忙,见秦忘舒托大,忙将地上长剑用足尖一挑,握在手中。有长剑在手,就见那矮个贼兵长身而立,气若渊停岳峙,竟如同换了一个人。神情也镇定许多。 秦忘舒心中虽隐隐有一丝后悔,可到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了,他将这唯一剑法在心中急速沉想了一遍,刚开始双目还能瞧见矮个贼兵的整个身子,到最后目中只瞧见矮个贼兵的咽喉处了。 秦忘舒暗道:“只瞧见咽喉,不见其余,虽然能聚力于一处,可总有不妥之处,看来这唯一刀法还没有达成完美之境。” 正在心中沉思,耳边剑风飒然,矮个贼兵已然出剑。秦忘舒心中犹豫,竟没了自信,只能后退了一步。矮个贼兵大喝一声,再次挺剑刺来,若说刚才那一剑只是试探,这一剑却是要命了。 这一剑气度凛然,剑下好似有股清风托着一般,速度力道皆是可评可点。 秦忘舒仍觉得自信全无,便是勉强出手,也未必有好结果,只能再次急步后退,哪知却是慢了一步,肩头鲜血标出,溅红了衣衫。 许负心紧咬双唇,不敢惊呼,生怕乱了秦忘舒的方寸,就见一丝鲜血也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竟是将嘴唇咬破了。 秦忘舒目中只有对手,哪里能在意许负心替他担心若此。眼瞧着矮个贼兵第三剑刺来,这一次秦忘舒却不能再退了,否则又和刚才一般,被矮个贼兵占了先机气势,又陷于无法还手的境地。 因此秦忘舒不闪不避,几乎与矮个贼兵同时出手,二人的兵器本来长度相差无几,谁的速度快些,便可抢占先机,只听“啊“地一声,又是秦忘舒一声惨呼,许负心瞧见秦忘舒将脖子一掩,有鲜血流出。许负心面前一阵昏黑,几乎就要倒下去了。 昨日梦中,秦忘舒明明打败贼兵活了下来,怎地结果却是不同。 那矮个贼兵瞧着秦忘舒,喉中格格发出异响,忽地仰面便倒,喉间血如泉涌。这时秦忘舒才缓缓放开掩住脖颈的手,叫道:“好险。” 原来矮个贼兵那一剑正刺中秦忘舒锁骨处,离咽喉只差一线了。此剑虽是刺中,却仍是无法深入。秦忘舒能够活命全拜真气充沛之赐,但那矮个贼兵,则被战马刺了个正着。 秦忘舒转过身来,身后数十名贼兵慌忙向后一退,双方已有十余丈的距离了,秦忘舒猛地将战刀一摆,喝道:“还不快滚。” 众贼兵见三位首领皆亡,哪里还有勇气厮杀下去,慌忙转身,急急的退去了。 许负心忙扑了过来,已是双目蕴泪,瞧那秦忘舒,已然是个血人了。 秦忘舒笑道:“不妨事,我当年在战场厮杀,哪一战不是如此,这些皮肉之伤,三五日就可痊愈了。” 许负心叹道:“世间男儿,为何偏偏喜欢厮杀?” 秦忘舒道:“不是男儿喜欢厮杀,恶人若是欺人,难不成却让妇人上前?若是这世间没了恶人,那世间男子,自然也就放下了刀剑,每日里耕田读书,岂不是快活?” 他本来想说的是骑马打猎,想来必不被许负心所喜,这才说了耕田读书。 许负心扯了块衣襟,将秦忘舒的脖颈先包住了,身上的其他伤口可没这处紧要,道:“我院子种的仙花灵药,原有一些可以止血生肌的,你快随我来,先治好了伤才是要紧。” 秦忘舒点了点头,二人快步回到院中,许负心先去里屋,转回来时,就取了一粒丹药在手,道:“我这丹药也没经过丹火,只是磨碎了和水捏成,比不得仙宗炼的灵丹,不过用来治伤倒是有效的。” 将丹药一半捏开了,让秦忘舒先服了,另一半用水化开了,就替秦忘舒洗尽血污,敷在伤口处。 那丹药入喉,便生清凉之意,秦忘舒知道这是对症了。 原来那刀剑之伤乃是火性,伤势一旦发作,全身就如被火烧了一般,此刻全身清凉,伤处也是浑然不觉,可见必是灵丹了,他脱口赞道:“此丹极佳,可比军中的金创药强得多了。” 许负心道:“有用最好,这些丹方也是我胡乱琢磨出来的,爹爹生前,倒是常替村民治病疗伤的,只是爹爹逝后,那些村民就不肯来了。”言罢略见黯然。 秦忘舒暗道:“世人皆是势利,瞧见负心相貌不堪,就不肯过来亲近了。这人的相貌又有多大的区别,何必在意?” 生怕许负心想起伤心往事,便道:“你刚才怎地就杀了两名贼兵,就连那矮个贼兵,也被你打落长剑,可见你修成的真玄是极厉害的了,就是姿式难看了些。” 许负心“扑嗤“笑道:“我哪里懂那些,见到有人逼近,只好胡乱挥舞罢了,幸好这些苦心修成的真玄却不误我,只在双臂中流转,不想竟打杀了人。”她第一次动手杀了,就算那贼兵罪该万死,心中也是极是难过,说到这里,又掉了几滴眼泪。 秦忘舒道:“你既修仙修之术,怎不知运用之法,这倒是奇了。” 许负心道:“我也学了些法诀,不过是用来观天时变化,或是凝水成气,转换阴阳。” 说到这里,双手同时拢起,就起了一道手印,再将食指在眉上一抹。只见她一双妙目刹时清亮如水,隐隐能瞧见目中发出三寸光芒。许负心抬头瞧了瞧天空,道:“这几日天气晴好,就是风大了些,在空中御风而行的仙家可要小心了。” 秦忘舒不知许负心的观天术乃是仙家绝学,等闲修士是修不成的,在他瞧来,那法术若不能用来杀伐争斗,也就微不足道了。他不甘心地问道:“难道令尊真的没传下来杀伐之术?你若没有绝技傍身,我便离了这里也不会放心。” 许负心听了这话,忽地转过脸去,过了半晌才转了回来,就瞧见她的眼圈有些红了。她身世孤苦,又听过几句暖心的话?刚才被秦忘舒这话触动衷肠,不免又流了几滴泪水。 秦忘舒却不曾瞧见,原来他心中已在急思对策,自己若将刀法传给许负心,一来许负心必不喜欢,二来那传授武功刀法也非一两日可成,自己又能在这里呆上几天? 看来还得从仙家法术上做文章,偏偏自己尚未冲灵登玄,灵窍未开,若论仙修的学问,许负心反倒强过自己许多。 许负心又想了想,道:“我几年前学过一个法诀,叫做五焰诀,是可以将五气转为火焰的,我见这五焰诀修来无用,略略一试,也就丢在一边去了。不知这五焰诀能否使得?” 秦忘舒喜道:“若能转五气为火焰,怎地不能伤人,你快施来我瞧瞧。” 许负心笑道:“这可就难了,也就是数年前用过一次,只怕是忘了。” 话虽如此,既见秦忘舒兴冲冲地,又怎能让他失望,只恨自己先前不肯习修仙术,若是修了十余种仙术,在秦忘舒面前一一施展了,那岂不是令他欢喜? 忽又想起,若是自己本事大了,秦忘舒还会对她这般关心?瞧他目中之意,尽是怜悯之色,看来他也只是怜她孤苦。自己向来自立独行,本不需要他人怜悯。不过若能被这位秦将军这样瞧来,怜悯也好,痛惜也罢,那都是极好的。 心中一时纠结盘桓,五焰诀的口诀怎样也想不起来。秦忘舒也不催促,只是目光中就满了鼓励,瞧得许负心心中一热,总算将五焰诀的口诀想了起来,当下右手掐起诀来。 第一遍法诀掐得极慢,又错了几处,自然毫无反应,许负心不肯放弃,再次试来,连试了几回,手法就熟练了许多,练到十七八次时,掌中已微微生出热意来。 她心中欢喜,向秦忘舒道:“这次定能成了。” 秦忘舒道:“一定能成的。” 许负心凝神静心,将那法诀默念了数遍,心中道:“此处木灵气最好,若用这木阳之火,定能成功。“就见她五指轮番掐动,快如闪电,忽见一点星火从她掌中生出,一声轻响,星火凝聚成焰,就在她掌中燃烧起来。 秦忘舒又惊又喜,道:“这可不是成了。” 许负心也是欢喜,道:“幸好不曾让秦将军失望,只是这火力微弱,又怎能伤人。” 秦忘舒道:“哪里初修就能伤人,这世间的杀伐妙术,可都是要千锤百炼才能修成,负心,我便给你下个军心,你可定要依我。” 许负心笑道:“将军有令,负心不敢不从。” 秦忘舒道:“你今日就勤修此诀,可不能偷懒了,非要将这焰力修成三寸大,才能休息,否则我军法从事,定是不饶的。” 许负心肃容道:“负心接令。” 那秦忘舒却打了个哈欠了,道:“我装作睡觉,其实是在试你,你若敢停下来偷懒,我立时可就知道了。“说罢向地上一倒,哪消片刻,就已是鼾声大起。 许负心忍笑不已,知道秦忘舒定是倦了,又怎忍心吵闹他,忙取了件棉被替他盖住了。又悄然来到院中,去修她的五焰诀。她自黄昏练到深夜,果然一刻也不肯松懈。只到将近子夜时分,才着实是倦了,这才依着石桌沉沉睡去。 秦忘舒正睡得香,忽听院外传来许负心一声尖叫:“忘舒,快逃,快逃,那人要杀了你!” 第21章避无妄 第21章避无妄 秦忘舒久经杀阵,早就养成倒头就睡,闻警即醒的习惯。听到许负心的惊呼之声,秦忘舒一跃而起,身子落下时已到了院中,持刀四顾,院中哪里有人? 转目去瞧,许负心已然醒来,满面惊恐之色,口中仍叫道:“忘舒,快逃!快逃!” 秦忘舒知道许负心又入梦境了,若是换成他人,自然不必理会,但许负心梦中卜测,绝不虚发,瞧见许负心神情惊慌,心中也是一紧。 他沉声道:“负心,今夜梦中遇见何事?” 许负心怀魂未定,道:“忘舒,刚才梦中情景好不吓人,一名仙宗弟子要掳了我去,瞧你不肯,就举剑将你杀了。” 秦忘舒笑道:“想杀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许负心道:“那人是仙宗弟子,御剑而来,你又怎是对手?我瞧见他施展法诀,那法剑就从空中落下,将你杀死。你可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秦忘舒皱眉道:“这么说来,此人已是冲灵登玄了。” 许负心道:“不错,此人既能御剑遁空,定然已是练气士了。只是我也不明白,他为何要掳我而去。” 秦忘舒亦在奇怪,许负心身无长物,怎地就入了仙宗弟子的法眼?难不成是为了许家的仙修典籍?但观许负心所修仙术,似乎也并无惊人之处。 此时院中夜风清凉,一股清香传来,秦忘舒猛地一怔,道:“我明白了,那仙宗弟子定是为稻种而来?” 许负心道:“这就更奇了,若要拿稻种,本就种在田里,只管拿去就好。又何必掳了我去。” 秦忘舒道:“此处不能呆了,你速速收拾,你我立刻离开这里,先避了此劫再言其他。” 许负心“啊”地叫了一声,她生于斯长于斯,忽地要离开此处,心中自是百般不舍。 秦忘舒道:“负心,你心地纯良,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你这稻种的好处。那仙宗弟子既然是想掳了你去,必然是想独占稻种。你想来,若是这稻种天下人皆种得了,可不是天下无饥馑?唯有将你与稻种抓在手中,才叫做奇货可居。” 许负心仍不明白,道:“若是天下无饥馑,岂不是好?仙宗弟子不是本就存了济世之心?” 秦忘舒一时也与她分辩不得,道:“你只当人人似你这般好心,世人皆是自私自利,但有好处,自己正要快占,怎肯分惠于他人。不必再说了,你快去收拾去。” 他本是军中少帅,统率千军万马的人物,这般声音一沉,便具无上威严,许负心便是不舍,也只能依他了。只是许负心梦中遇见之事必能应验,此次能否逃得掉,秦忘舒心中着实没有把握。 农家简朴,又有多少东西收拾,不过是两件衣衫,几本书罢了。那许负心很快就从屋中走出来,手中拎了个包袱。原来换了件绿色的衣衫,黑暗之中不辩面目,倒也清丽脱俗。 秦忘舒抢过包袱背在身上,许负心争他不过,只能依他了。正要出院,许负心却将墙角的那株龙怜草摘了来。秦忘舒怔道:“要它何用?” 许负心道:“若无此草,就怕你体内异火又发作了,那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见她逃命之中,仍记挂自己,心中感动,道:“负心就是心细。” 许负心嫣然一笑,捧了那龙怜草,与秦忘舒快步出屋,用手向东北面一指,道:“那仙宗弟子正是从这面来。” 秦忘舒道:“瞧这方向,应该是楚国了,那楚国早有并吞苍南之志,大陈大晋皆被其觊觎已久。如今大陈新败,不知楚国又会动怎样的心思。” 许负心道:“那弟子既从北面来,我等该往何处去?” 秦忘舒道:“你想想,那弟子与你相遇,是明日的什么时刻?” 许负心歪头想了片刻,道:“应该是午时了。” 秦忘舒道:“你我就往北面去,等到了巳时,你我就寻个地方藏起身来,那人怎知道你我事先得到消息,必不在意,这就双方错过了。茫茫人海之中,又到哪里去寻你我。” 许负心本来心中惊惶,被秦忘舒这般条分缕析,心中顿时宽慰起来,笑道:“自然都是依你。”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急行,秦忘舒原担心许负心走不快,哪知许负心是走惯山路的,又开了灵窍,行动时自然真玄运转,双足生风,真要比起来,反倒是秦忘舒落后了。 许负心却不肯超过秦忘舒,身子总是差秦忘舒半步,知道秦忘舒身为男子,若是输给女流,又该情何以堪。 秦忘舒却瞧出不对来,只因许负心步子极轻,那身子好似风中轻絮,好似随时能飞起来一般,无论自己走得多快,许负心总是慢他半步,绝不会被拉下许多的。 秦忘舒叫道:“负心,你欺人太甚。” 许负心奇道:“我怎舍得欺你?”忽地觉得不该用这个“舍”字,不由的双颊飞红,忙低下头去。好在夜色沉沉,也不大能瞧见。 秦忘舒道:“你明明修成真玄,强我百倍了,却一直落后我半步,可不是欺我?是了,那仙宗弟子能御剑飞行,想来你也能办到的。” 许负心摇头道:“那法子定是极难的,我可不想学。” 秦忘舒道:“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如今与往日不同,那是当世神农,身怀天下至宝。若不能自保,可不是误了苍生?就当是为天下人谋福,你定要努力振作,勤修仙修之术。”言语之间,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慨。 许负心低头想了想,道:“秦将军既这么说,负心不敢违令,我自当勤力学来。” 秦忘舒摆着面孔道:“口中应得虽好,就怕心中百般不肯的,我叫你修的五焰诀,修得又如何了?” 许负心嗔道:“遇到秦将军这般严师,那弟子真个儿没法活了。”说到这里,手掌急掐法诀,就见一团蓝色火焰在掌心生出,那蓝焰足有三寸,在夜色瞧来,分外明亮艳丽。 秦忘舒喜道:“果然是练成了,这也不知火能否伤人。”取了根树枝来试,那树枝刚刚触到火焰,忽地“轰”地一声,将树枝瞬间烧去一半,吓得秦忘舒将树枝一丢,叫道:“厉害,厉害。” 许负心道:“此为木阳火,在五焰之中,焰力不算最强,此刻焰生三寸,或有百烛之威,自然是厉害的。”她刚才于院中修这五焰诀,自然将那本载着此诀的仙籍寻出来,细细读了数遍,这是早就做好功课了。 秦忘舒道:“什么叫做百烛之威?” 许负心道:“便是一百只蜡烛合在一处,恰抵上这焰力了,百烛就是一炉,此炉却是丹炉,原比寻常的炉火强得多了,连金铁也能烧得化了,你说厉不厉害?” 秦忘舒大喜道:“这么说来,这焰力已可伤人了。” 许负心道:“除非那对手扑到我掌中火,否则怎能伤到他,那对手想来也不蠢的,应该没有飞蛾扑火的道理。” 秦忘舒道:“看来该想个法子,让这焰火飞离了手掌才是,若将这焰火当成暗器,岂不是杀人如拾草芥一般。” 许负心听到“杀人”二字,心中就是一颤,但转念想来,别人要夺她的稻种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掳了自己去,这样的恶人,也正该打杀了才是。好比那杀良冒功的贼兵,哪里和他说理去。 便点了点头道:“若让这焰火离掌飞去,倒也不难,五焰诀原有修行之法的,只是在这路上行走,又怎能修行。”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你我夜间行路,白日就安顿下来,白日里修这焰火,外人也瞧不真切,岂不是好。此刻该将这焰火收了,也免得被人瞧见。” 许负心对他的话自是百依百顺,忙收了掌中焰火,此时二人已出了村子,两旁山道逼仄,幸好是抢先逃了出来,若是明日对手赶到,定会被堵在村子里,想逃也逃不掉的。 那山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之声,许负心越听越奇,此处山中虽有野兽,平时也难得叫上两三声,今日山中兽声此起彼伏,竟没了止顿。 秦忘舒也听出这兽声有些古怪,道:“听这兽吼之声,大有惊恐之意,莫非此地来个厉害的妖兽?” 许负心吓得身子一颤,道:“真个儿有妖兽?” 秦忘舒笑道:“我手中有刀,你身负真玄,又修了五焰诀,还怕什么妖兽,只能是妖兽怕你我才对。” 便在这时,前方山岭上忽地传来一声嘶吼,听来像是兽吼,更似人声,其音古怪之极,二人相顾失色。许负心心念一动,双手施了法诀,就在眉间一抹,那观天术既能观天,在这黑暗之中视物,亦是轻而易举了。 秦忘舒瞧她面色古怪,既是害怕,又有许多疑惑,忙道:“负心瞧见了什么?”这时峰上又传来一声,比刚才更是凄厉。 许负心道:“那山上有个人坐着,面目狰狞好不怕人,这人打扮也是怪异,穿着粗布长袍,内里却穿着铠甲。” 秦忘舒惊道:“什么?你快瞧此人双腿,是不是齐齐断了?” 许负心讶然道:“你怎地知道?” 秦忘舒神情古怪之极,道:“难不成此人真是南陈陈少昊,他怎会来这山上嘶吼?” 第22章逢奇事 第22章逢奇事 他努力向山峰上瞧去,只可惜山峰离此足有十余里,黑夜之中,又怎能瞧得见?说来秦忘舒的仇家之中,陈少昊也算得一个,不过军中厮杀,胜负皆是常事,秦忘舒虽恨陈少昊,最多只是想着在战场上赢回来,真要在此刻撞见了,实无杀他之心。 他道:“负心,此事虽是古怪,你我逃命要紧,只好不去理会了。” 许负心道:“秦将军说的是。” 秦忘舒道:“负心,你可不事事依着我,我也未必事事都能想得周全。若觉得我意见不对,就该提出来才是。” 许负心道:“将军是统率过千军万马的,负心只是农家女子,哪里有什么见识,将军可不要谦逊了。” 秦忘舒虽是摇头叹息,心中却是欢喜。世人哪有不喜称赞的,且许负心言语温柔,出声诚恳,那是打心眼里视秦忘舒如神人一般。秦忘舒昔日虽得千万人拥护,却觉得不如得负心一赞。 二人再度急行,只听对面山峰仍不时有嘶吼声传来,瞧这情形,这位赫赫有名的陈将军竟是疯魔了一般,秦忘舒心中着实叹息。他日若不能在战场上重逢,如何洗刷败军之辱。 等到天光大亮,二人离村已近百里了,奇的是一路走来,秦忘舒丝毫不觉疲倦,更奇的是体内那丝异火果然一夜不曾发作。看来真如许负心所言,若想活命,就不能离开许负心了。 秦忘舒不肯相信这是龙怜草的缘故,但此事究竟真相如何,凭自己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明白了。 晨光熹微,秦忘舒向身边许负心瞧去,许负心额上虽有细细的汗水,神情亦是轻松。秦忘舒忖道:“那仙宗弟子御剑而来,速度快我等十倍,他午时赶到桃源村,此刻必然还在数百里外,我和负心还可以再走一程。” 转身问道:“负心,累不累?” 许负心嫣然笑道:“将军不累,负心便不累。” 秦忘舒叫道:“你这是考较我来了,难不成我真比不过你?你我再来比过。”将步子使发开了,大步流星而去。许负心格格笑着,亦步亦趋跟来,只觉得平生之事,唯此时此刻最为快活,就盼着这道路永无止境,永远走下去才好。 沿途二人经过几处村落,秦忘舒担心露了行迹,也不敢进去。他是大晋将军,许负心又受仙宗弟子追杀,二人的身份都是不能见人的。因此只在山林中穿行。 到了巳时,秦忘舒止住了脚步,就在林中暂歇,却不让许负心修练五焰火,他估测时间,那位仙宗弟子极可能就在附近空中了,可不能被其发现了。 二人藏在林中,皆不说话,许负心施了法诀,开了天目,就往空中瞧去,只瞧了片刻,许负心神色一凝,低声道:“果然是来了。” 秦忘舒道:“你这法术能瞧多远?” 许负心道:“大约百八十里。” 秦忘舒也抬头向空中极目远望,只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忽见一道白光自空中横掠而过,那白光离地甚远,若不是刻意去瞧,怎地也瞧不见的。白光一闪而没,速度快极,果然是冲着桃源村去了。 秦忘舒暗自惊叹,那仙修弟子的御剑之术果然是厉害的,也不知这场劫难能避到何时。 见那仙宗弟子去了,许负心这才重修五焰诀,虽不知这法诀练了有何用处,可既是秦忘舒的嘱咐,便是再无趣之事,许负心也觉得大有滋味。 瞧那许负心掐诀施法,倒也有趣,与昨日比起来,许负心速度快了许多,五指轮翻掐动,真如闪电一般,瞧得人眼花缭乱。秦忘舒不知掐诀之难,他向来聪慧,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当初宁大海他传八征刀法,也就是半日工夫。 心中好奇,就学着许负心手法掐起诀来,哪知自家五根手指僵直如铁,怎样也学不来了。 许负心笑道:“掐诀之术,也就是熟能生巧罢了,你只需记得熟了,倒也不难。” 原来人的手掌诸处皆有讲究,分为天干地支,八卦九宫。先学了法诀,再依诀掐来,只需真玄充沛,必有应验。有些法诀还需要脚步配合起来,那叫步罡,法诀的威能会更强一些。 许负心所修的天目术与五焰诀皆不需要步罡,但心中仍需存想,想来是极高明的法诀。 秦忘舒学了片刻,虽觉得极是繁难,但着实有趣,叫道:“这是谁发明的法子,整个就是把人生生逼死了。不过怎地就能应验了,着实想不通。” 许负心笑道:“人身最近道体,那是个极通灵的物事,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灵,但有所求,天地必生回应。这掐诀之法,就好比是和天地说话了,只是别的话天地却不理会,唯这掐诀之法,那是天地亲授,沟通起来就容易许多。” 秦忘舒道:“似我这般手忙脚乱,那好比是个口吃了,天地听了厌烦,自然是不理我的。” 许负心格格笑道:“你这比喻倒也别致。你此刻灵窍未开,就算掐了法诀,真玄难以动用,那天地也是听不到的,自然无法应验。等你冲灵之后,必有应验。”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玄功之士那是用不得法术了。” 许负心道:“好比掐诀施法,要用到千斤的力量,若不能冲开灵窍,那你最大的力量,多则不过七八百斤,少则三四百斤,试问怎能用得起来。” 秦忘舒点头道:“原来是这个道理。”想到这掐诀施法,以后总要用得着的,此刻未雨绸缪,也是应该。试着掐着几回,虽然绝无应验,手指倒也没那僵直了。 五焰诀分木阳火,土灵火,金粹火,水真火,火中火,唯这水真火最为难修,只因此火是要用水灵气中生出一道焰火来,水本克火,等闲怎能修成? 而以这火中火最为容易,此火只需四周火灵气就充足,就能应诀而生,其他四项法诀最少也是四五十道掐指,唯这火中火只有三十余道。 秦忘舒就捡这最简单的练起,只盼修到指法纯熟,等到他日冲灵登玄,就可立时动用了。 说来他的确与仙修之术有缘,这掐诀之法在常人瞧来,真是眼花缭乱,不知从何练起,便是手掌每处方位轻易也是记不住的。秦忘舒却是一学便会,在许负心身边学了半日,火中火法诀也就掐得有模有样了。 只是法诀练的再好,却怎样也是无法应验的,秦忘舒知道其中道理,自然绝无沮丧之理。 也不知掐了多少次,那手法竟是精熟了,就唤许负心来瞧,道:“负心,瞧我这次掐的法诀,只用了三息,算不算极快了?” 许负心瞧他手指急速掐动,果然有模有样,正想赞他,忽听“嗤”地一声,一点星火就从他掌中跳了出来,吓得秦忘舒立时停住了,那星火不能久持,极速灭了去。 二人面面相觑,皆不敢相信刚才所见,秦忘舒初修玄功,离玄功大成还有老大的一截,又怎能掐诀应验?就算走遍天下,也遇不着这样奇事的,若秦忘舒果然能掐诀施法,那岂不是颠覆了仙修根基? 二人正在惊讶,忽听身后脚步声响,那人大步奔来,显得颇为慌乱,秦忘舒向许负心打了个手势,与许负心藏在树后,只等那人赶来。 人影一晃,一人冲了过来,此人虽在极力奔跑,却不时回头去瞧,瞧他的神情,倒也不算如何惊惶,却是双目蕴泪,神情悲痛。秦忘舒瞧清这人的面容,禁不住“啊”地叫了一声,道:“田冲!”就从树后跃了出来。 那人循声来瞧,见是秦忘舒,也是吃了一惊,忽地叫道:“秦将军助我,我家将军,我家将军他……”神情又急又痛。 秦忘舒道:“你家将军怎么了?”他昔日虽与这田冲战场厮杀,但田冲与陈少昊同生共死之情,却让他印像深刻,又因唯二刀法之故,对田冲颇具好感。 田冲垂泪道:“我家将军怕是疯魔了。” 正在这时,林中窜来一人,速度快如风火,窜到田冲面前,就向田冲一扑,那田冲手中虽握着长刀,却不肯挡格,亦不肯径刺。只将身子来闪,却闪避不得,肩上就被拍中,“嗤”地一声,连皮带肉就扯下去一块来。 秦忘舒细瞧那人,正是陈少昊。此人虽失了双足,但只凭双臂之力,纵跳如猿,竟是灵活之极,刚才那一扑更是迅猛。瞧其双手上生生长长的指甲,神情诡异,全身上下,散发着古怪气息,好似面对一只猛兽一般。 秦忘舒大喝一声,取刀便刺,不想空中刀光一闪,将他的战刀架住,正是田冲出手了。 秦忘舒奇道:“田兄,这是何意?” 田冲急道:“此时分说不得,秦将军,我家将军疯魔了,自己做了什么却不知道,将军千万莫要伤了他。” 秦忘舒叹道:“你这人倒也忠心。” 陈少昊伏在地上,口中低低嘶吼,瞧其面容神情,像极了噬人的凶兽,只是其目光之中,却是痛苦之极。他定定地瞧着秦忘舒,像是在求恳,又像是在倾诉。 秦忘舒暗道:“今日之事,着实古怪之极。” 陈少昊忽地低声吼道:“救我!” 第23章静心咒 第23章静心咒 田冲叫道:“将军,秦将军定有法子救你,你莫要焦急。”想要上前探问,却又不敢,急得他五内欲焚。 秦忘舒忖道:“这却如何去救?瞧他的情形,像是发了狂症,又像是野兽附体一般。神志虽是清醒,身子却不做主。说不得,只好先将他打晕了再说。” 便道:“陈少昊,我瞧你的情形有些古怪,你且忍着,我将你击昏了,再作道理。” 陈少昊目中露出一丝喜色,口中低吼不停,囫囵说了几句话却是含混不清。田冲喜道:“还是秦将军有办法。” 秦忘舒向田冲打了个手势,二人一左一右,就向陈少昊逼去,那陈少昊身子后退,目中却有一丝期待之意。秦忘舒隐约有些明白,却不敢信。 田冲忽地转回长刀,将刀头折断了,这是怕马上动手之时将陈少昊伤了。 秦忘舒也将战刀倒持了,两指捏住刀尖,以刀柄向前。体力真玄运转,两根手指如铜似铁,将刀刃捏得紧紧。田冲瞧见此景虽是感激,却有疑惑之色,如此持刀,又怎能制敌? 田冲大喝一声,先冲上前去诱敌,这一扑本是虚招,原是随时可退的。哪知陈少昊动作快极,双手在地上一拍,身子腾空而起,就向田冲头顶拍来,十指上利甲生光,锋利之极。若是扑了个实,田冲这性命就要断送了。 秦忘舒瞧了个真切,抬刀便刺,这一式击楫中流,那是瞧出陈少昊跃到空中最高处,必然清气转浊,难以招架。 哪知陈少昊双臂虽已伸出,身子却在空中急急一折,平直滑了两步,这身手极是了得,落地之后,离秦忘舒已远。 秦忘舒见一刺不中,也不着急,凝息静息,又极快的刺出一剑。虽是刀柄在前,仍是破风之声甚急,陈少昊不敢挡格,身子急急一闪,又向田冲扑过去。而田冲听到秦忘舒刀柄破空之色,面色又喜又叹。 喜的是秦忘舒修成玄功,定可将陈少昊救下了,叹的是二人从此之后相距甚远,自己再也难当秦忘舒的对手。 田冲便取守势,刀刃在下,横刀于胸,只听“啪“地一声,陈少昊伸手将刀身拍断,也逼得田冲大退数步。 秦忘舒喝道:“我来!“刀柄刺向陈少昊后背,这一次他信心百倍,知道必是能中了。果然陈少昊背后的了一记刀柄,身躯剧震,就从空中落了下来。 秦忘舒上前一步,寸步不让,刀柄起处,又指向陈少昊后心,不肯让他转过身来。 陈少昊虽向前猛扑,仍是避不过,口中惨叫一声,又从空中落下,若是秦忘舒真个儿动手,陈少昊必然无幸了。 不等陈少昊跃起,秦忘舒刀柄又至,陈少昊大吼一声,双臂向后一扑,却扑了个空。刀柄忽地从空中落下,正拍到陈少昊的脑袋上,陈少昊扑地而地,身子已是不动了。 田冲叫道:“将军!” 秦忘舒向他打了个手式,示意田冲放心,田冲来到近前一瞧,陈少昊虽是不动,气息倒也均匀,这才放心。 秦忘舒道:“田兄,借腰带一用。” 田冲会意,忙将腰带取下,秦忘舒先将陈少昊背上麻衣扯下一半,将陈少昊双臂拢住了,再用腰带扎了个结实。军中常要捆缚人犯,秦忘舒自是练熟了。 田冲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多亏遇到秦将军。” 秦忘舒道:“田兄,陈将军究竟遭遇何事?” 田冲道:“自天火降劫,我护着将军侥幸逃了出来,哪知当夜将军便发作了,先前还能勉强自控,到后来就是夺刀杀人了。被他连杀了两名士卒后,我不敢让他呆在军中,忙将他带了回来,其后这病症就是一日重过一日。” 秦忘舒道:“他竟连你也认不得?” 田冲道:“我瞧他的情形,倒是认得我的,只是身子却是控制不住。就好像他体内多了一道元魂,与他争夺这身体一般,将军先前倒与他体内的元魂持平,其后就是胜多赢少了,到了今晚,竟是完全被夺了身子一般。“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 这时许负心从树后转了出来,田冲早知树后有人,知道必是秦忘舒的同伴了,等瞧见许负心的相貌,不由吓了一跳。那许负心面上红斑夜间倒也罢了,白日时经这阳光一照,一片殷红,瞧来甚是吓人。 许负心瞧惯了他人惊奇害怕的目光,倒也不奇,柔声道:“秦将军,我瞧这位陈将军的模样,像是被人夺舍了。” 秦忘舒动容道:“这便是夺舍吗?可我瞧他目光,那陈少昊的神智倒还是清明的。” 许负心道:“此刻清明,再过几日就保不住了,这外来的元魂已占了他的肉身,一旦立稳脚根,陈少昊更非他的对手了,到最后陈将军的元魂被驱出身子,那神智自然也就散了。” 田冲急道:“这该如何是好,姑娘若肯出手救我家将军一命,田冲定以性命相报。” 许负心摇头道:“我怕是没这本事,暂时也只能助他元魂不离肉身,保持清明罢了,田大哥若想他活命,还得另请高人。” 田冲道:“是了,我家将军拜兵家大贤司马榷为师,看来只能去请司马先生救他了。” 许负心听了司马榷的名字,摇了摇头,她对天下人物一无所知,司马榷虽有兵圣之称,也是不曾听过的。 秦忘舒喜道:“负心真有法子救他?” 许负心道:“就算有法子,也需等他清醒过来,方能用得的。” 秦忘舒道:“这倒不难,他被绳子捆住了,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将陈少昊翻转过来,陈少昊犹是不醒,秦忘舒记起《明鬼谱》中的冲穴之处,在陈少昊的虎口处揉捏了几下,真气灌进陈少昊体内,陈少昊立时就睁开眼睛。 只是陈少昊刚刚苏醒,就是面目狰狞,张口欲咬,吓得许负心忙躲到秦忘舒身后去,偷偷探头瞧去,只见陈少昊面上虽是凶恶,目中神色悲苦无奈之极,令人瞧了分外不忍。 许负心大着胆子,道:“陈将军,我有法子救你,只是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 陈少昊便眨了眨眼睛。许负心喜道:“你能听见我说话,那便有救了。我念一段咒语,你可要牢牢记住了。拿摩萨达南,三藐三菩陀,勾底南,达得压他,奥母扎隶主隶,清净娑婆诃。” 田冲与秦忘舒面面相觑,这口诀如此古怪,怎地就能助陈少昊定住元魂?陈负心道:“这叫清净咒,最可静心定魂。” 只见陈少昊双目闪动,显然是在心中默念此诀了,只过了片刻,陈少昊目中更见清明,忽地开口道:“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许负心听到这“仙子“的称呼,不由大羞,面色涨得通红,忙摆手道:”我哪里算什么仙子,将军莫要污了这好名字。” 田冲见陈少昊果然恢复如初,又惊又喜,道:“仙子何必过谦,你若非仙子,天下谁能当得。” 秦忘舒道:“不错,负心惠质兰心,正当得其‘仙子’二字。“说得许负心面色更红。 陈少昊转向田冲,瞧见田冲肩上伤口,神情内疚之极,道:“田冲,这定被我打伤得了。” 田冲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只是被轻轻抓了一下,皮肉之伤,根本没伤到骨头。“被陈少昊提起,才想起肩上伤势,那剧痛阵阵袭来,不由倒吸冷气,却是不由人了。 陈少昊暗道:“你今日不负我,我他日定不负你,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就是。” 转向秦忘舒道:“不想在此得见秦将军。” 秦忘舒道:“看来你我倒是缘份不浅,就是不知何时能在战场上相遇,再斗个输赢。” 陈少昊肃道:“若在战场上相遇,在下必不相饶。” 秦忘舒道:“正该如此。” 二人说到这里,不由相视一笑,莫逆于心。至于秦忘舒今日救他之情,原不必提起,他日战场相遇,只需全力以赴,那便是报答了。 秦忘舒道:“陈将军究竟有何奇遇,竟差点被夺了舍了?” 陈少昊道:“此事我反复想来,或与那日天火降劫有关。马明轸身边有名谋士,叫做郑通,字元直,此人事后曾说起过,当时是兽王出世,极荒山一位巨兽怕这兽王出世后盖了他的风头,便想对这兽王出手,结果被仙界大能仙禽所阻。” 秦忘舒道:“此事我也听人提起过,因兽王出世,极荒山巨兽心中不甘,就不顾仙界大能仙禽拦阻,拼命将其打杀了。那兽王所在的山峰已被拍成平地,想来这兽王终究没有出世。” 陈少昊道:“巨兽虽是出手,只怕并不曾铲除祸根,我体内的这道元魂,说不定就是那夭折的兽王了。” 许负心道:“实情恐怕便是如此,寻常野兽,那如同凡人一般,身死则魂散;若是妖兽,则如同玄功之士一般,也没有夺舍的手段;唯有灵兽方有夺舍之能。既是兽王,想来一出生就是灵兽了。” 陈少昊道:“仙子这般一说,少昊心中更加明白了,看来果然是兽王元魂作祟,若换了其他灵兽,怎会瞧上少昊这具残躯?唯有这刚出世的兽王不知好歹,以为少昊好欺,这才来夺我的肉身了。” 秦忘舒暗道:“此人不愧有南陈之称,听他分析明断,竟是一丝儿也不错的。这兽王刚刚出世就这么厉害,不知日后如何,陈少昊只怕凶多吉少。” 便在这时,只听林外蹄声如雷,数百名骑兵冲进林中,一人大笑道:“秦忘舒,你往哪里逃!” 第24章听六艺 第24章听六艺 林中诸人见四周兵马突至,神情各不相同。秦忘舒提刀戒备,准备厮杀;许负心神情惊惶,却也勉强镇静;田冲则是不以为然。陈少昊面色阴沉,冷笑道:“马将军,你是来抢功的吗?” 原来那冲进林中的兵马,皆是马明轸部属,陈少昊一眼就瞧了出来。 数百人围定四人,忽地向左右分开,马明轸与郑元直便策马走了过来,马明轸道:“少昊,我见你这几日不大对头,这才派人追来,哪知竟遇着这位秦将军,妙极,妙极。” 陈少昊冷笑道:“有劳马将军关心,少昊心情郁闷是假,与这位秦将军有谋是真。实不相瞒,秦将军已叛了大晋,投奔我国,在下已许他重诺,不但要保他性命,亦要保他为我大陈将军。马将军莫要坏我好事。”仅此一番话,就将自己兽魂夺舍之事瞒过了。 秦忘舒听到此言虽是吃惊,却知道是陈少昊救他的计策,因此沉吟不语。 马明轸惊道:“秦将军将要投我大陈?” 陈少昊道:“此次大晋兵败,秦帅已然牺牲,那大晋国总要找个人抵罪,否则如何说得过去?秦帅既没,秦将军没了倚仗,这个罪过不找他找谁。可喜我大陈却得了一员虎将。” 马明轸心中惊疑不定,便瞧向身边的郑通郑元直。 郑元直笑道:“原来如此,恭喜陈将军立此大功,我大陈得了秦将军,可不是如虎添翼一般。” 马明轸见郑元直如此说,忙也堆下笑脸,道:“我道少昊这几日行踪诡密,原来是谋干这件大事。秦将军,你我昔日战场厮杀,哪知今日却同为大陈效力,这世间之事,可谓是覆雨翻云,变幻莫测了。” 听他说话,仍有几分不信。只是碍于陈少昊面上,又怎能说破,陈少昊阴沉多智,大陈军中怕他的人着实不少。秦忘舒微微一笑,仍不说话。 陈少昊道:“马将军,你我交情不俗,我这才将此事明告了,那秦将军投顺我大陈之事,还请马将军暂时替我摭掩了。事关重大,若无国君首肯,终是定不下来的。若此事传了出来,其后又有变故,岂不冷了日后投顺贤士的心。” 马明轸该道:“正该如此,少昊行事,向来是极仔细的。” 陈少昊道:“我临行仓促,也没带马兵来,还请马将军留几匹马来,我也可与秦将军赴国都请命。” 马明轸忙令部属选几匹好马留下了,与陈少昊秦忘舒寒喧数句,陈少昊又将军务托付给马明轸,马明轸也应了,这才领着人去了。 走到林外,马明轸道:“元直公,你真信那秦忘舒投效我国?” 郑元直道:“此事真真假假,一时也难弄得明白,不过陈将军此人极是厉害,还是莫要惹他的好。” 马明轸道:“不错,此人杀父弑母,那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只是若说秦忘舒投我大陈,我怎地也无法相信。” 郑元直笑道:“就算秦忘舒此刻未必肯,在下将此事坐实了,还怕他不肯?那大晋失了秦忘舒这员虎将,对我大陈总是好事。” 马明轸道:“元直公计将安出?” 郑元直道:“我只需一二细作,去大晋国散布谣言,就说大晋朝中有人陷害秦忘舒,秦忘舒愤而投陈,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那秦忘舒势必无法归晋了。” 马明轸拍手笑道:“元直公果然高明。”忽又笑道:“我替大陈劳心费力,赤胆忠心,也不知国君何时才能升我为上将军。” 郑元直道:“本来这次机会大好,只可惜天火降劫,灭了十余万人马,再想卷土重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二人说着话,领着人马渐行渐远了。 这时林中陈少昊向秦忘舒揖手道:“今日事急从权,就怕于秦将军声名有损,少昊万万对不住了。” 秦忘舒叹道:“我也只有不足百日寿限,哪里能去想将来,也就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陈少昊动容道:“秦将军又遇何事?” 秦忘舒便将禽血入体之事说来,陈少昊与田冲皆是叹息。陈少昊道:“不想你我皆遇天劫,这也是各人命数。秦将军既要投玄极宗,可一直向北,于陈楚交界之地,就是玄极宗的妙府山了。只是我要去寻家师,那是要向东,却不和将军同路。” 秦忘舒道:“既如此,你我就此别过,只盼你我此去皆有殊遇,来年或可相逢于战场,再来定个输赢。” 陈少昊笑道:“将军之志,亦是少昊之愿。” 就将马明轸留下的战马分出四匹来,让给秦忘舒,也好轮番骑乘,尽快到达玄极宗。 陈少昊又让田冲取出一块佩玉,上书有“大陈校尉田”字样,那是田冲的名符,秦忘舒持此名符,在大陈国境内就可通行无碍了。 秦忘舒再三谢过,就与陈负心上了战马,一路向北而去。陈负心并不懂骑马,只知用力拉住疆绳,免得落马罢了,秦忘舒一路指点骑术精要,陈负心甚是灵慧,数里后已是稳如泰山了。 秦忘舒:“这骑术也没什么难的,只要心中不慌,身子放稳,将这缰绳抓得牢了,那战马都是惯熟的,自然如飞而去,也不用你操心。若是生马,那就有些麻烦。” 二人正说着话,忽见道旁一人道:“谬哉,谬哉。骑术之要,在于人马合一,若是只管放纵马性,未必是好。” 秦忘舒本来去得远了,听到这话,心中不服,他从小生于军营之中,又是赤甲军统领,骑马比走路还多,怎地就有人敢指摘他的骑术?于是勒马回转。只见道旁立着一人,头戴方巾,身穿儒袍,穿了双布鞋。背上背着竹箱,箱中尽是书本,瞧来竟是个书生。 秦忘舒道:“先生亦知骑术?” 那书生道:“在下既是儒生,于礼乐射御书数自然都是略知一二。” 秦忘舒知道如今儒道兴盛,只因大晋国位置僻远,儒道的发源地又在东穹域,两者之间相隔万里,因此大晋国中极难见到儒生。便是有戴方巾,穿儒服的,那也是假作斯文,其实是一肚子草包。 秦忘舒道:“不敢动问,什么叫礼乐射御书数?” 书生倒也是有问必答,道:“礼乐射御书数叫做六艺,凡我儒门弟子无有不学的。这个礼字,那是要分尊卑,明上下的,君子不可不习,否则就是乱了纲常。一旦精通了这个礼艺,那是连天地都要敬重的,但有所求,无有不从。” 秦忘舒听得头大,奈何既是自己问起来,总要听下去。 书生谈到这儒门六艺,竟是滔滔不绝,不等秦忘舒来问,又道:“这个乐字,君子亦是要讲究的,只因琴为心声,心中若有所想,琴中必有显露。那琴技若修到妙处,自然天地合一,心胸旷达,知世道人情,悟天地玄机。可惜今日不曾带得琴来,否则也好为将军抚上一曲。” 秦忘舒奇道:“你怎知我是将军?” 书生笑道:“六艺之中有个‘数’字,正所谓卜数不分家,既知数,必知卜。将军的身份,却是瞒不过我的。” 秦忘舒越听越奇,听这书生吹嘘,那儒生竟是无所不能一般,耐着性子道:“六艺中那个御字,莫非指的是就是骑术?” 书生道:“御者,乘也,世间诸物,皆可御得,可不是仅仅指的是骑术。所谓乘风而去,亦包含在这御艺之中,只是若想乘风而去,那就得先修三省功,三省功修到妙境了,不光可以乘风而去,便是水火也是可以御得的。” 秦忘舒哪里能听得进去,道:“先生于骑术一道必是精绝,若蒙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书生点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如今你我加上这位姑娘恰好就是三人,可见儒圣此言诚不我欺。你既诚心向学,我指点你一二也是应该。我儒门有教无类,怕的是人不肯向学,哪里有藏私不授的道理。” 秦忘舒也不知这人是真痴还是假呆。听他说话甚是迂腐,且瞧他是否胡吹大气,有没有真本事。 就将战马让出一匹来,书生卸了背上书箱,也不去扯那缰绳,只是足尖微微点地,就已飞纵上马,仅凭这一手,秦忘舒已是目瞪口呆,看来这书生的确是会骑马的。 书生道:“将军心中必定是不服,不如你我并绺而行,去了两三里,便知真章了。” 秦忘舒幼时虽被父帅逼得习字,这书生的话却有大半听不明白,他心中也是奇了,这书生说的每个字都是听过的,怎地合在一起,反而听不大懂,道:“什么叫并绺而行?” 许负心笑道:“那是要和你比赛骑术了,将军务必努力。”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就与那书生并马而立,口中道:”先生先请。” 书生将脑袋直摇,道:“并行就好。” 许负心道:“既是如此,我就来做个评判了,两位听我号令,我说一个‘走’字,你二人就可快马加鞭了。” 书生道:“正该如此。“说罢附下身来,在马耳边说了几句。那战马的溜溜的一声暴叫,四蹄踏地,显得格外精神。 秦忘舒暗道:“这书生似乎有些名堂,只是我好歹也是军营中长大的,又是大晋赤甲军统领,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此争。” 只听许负心一声“走“字,两匹马如飞而去。 第25章闻警讯 第25章闻警讯 初时两匹马不分上下,秦忘舒似乎还略胜一筹,然而只过了片刻,书生便已越过秦忘舒半个马身,其后书生胯下战马越奔越快,直如腾云驾雾一般。 而瞧二人情形,却又不同,秦忘舒夹马纵缰,马鞭击臀,可谓是用尽解数,那书生却是意态从容,哪里像是与人赛马,直若踏春赏景一般。只瞧二人气度,双方胜负已然分晓了。 三里之后,二人竟相差了十几个马身,且这差距仍在不断扩大,秦忘舒比到这里,知道必输无疑了,只得停了马道:“先生果然高明。” 书生微微一笑道:“马有优劣,人有高低,不若换马再来比过。” 秦忘舒有个好处,他虽是争强好胜,却最肯认输,别人若强过自己,绝不会寻事找碴,百般抵赖的。 他道:“先生骑术精绝,在下见所未见,但这两匹战马纵有差距,不该如此之大,先生究竟有何妙策?若肯指教,在下感激不尽。” 书生道:“此秘密说来不足为奇。世人若是志向远大,那自然是精神百倍,就算吃些苦头,也是甘之如饴。可若是只求温饱,又能有多大的动力?更有甚者,有些人只知在这世上厮混,活了一日就算赚了一日,这样的人物,则是等而下之。那战马与世人又有多大分别?” 秦忘舒听了大奇,道:“战马亦有大志?”他隐隐明白这书生其实另有所指了。 书生哈哈大笑道:“战马性情不同,自然各有志向。但世间无论怎样生灵,都是贪生惧死,我只不过会些马语,在这战马耳边说了一句话罢了。” 秦忘舒更是惊讶,道:“先生说了什么话?” 书生道:“我对它说了,若是这场赛马输了,我便斩下他的脑袋来。”说到这里,目光中似有刀锋一闪。 秦忘舒初瞧这书生,不过是迂腐穷酸之辈,此刻瞧来,已知此人绝不简单了。却不知此人忽然现身有何图谋?他心中颇能沉住气的,心中纵有怀疑,却是声色不露。 便在这时,书生目光向秦忘舒马上一扫,道:“将军亦知射术?”原来秦忘舒战马之上,挂了副弓箭。 秦忘舒听到此言,气得笑将起来,自己身为大晋将军,统领千军万马,怎能不知射术? 他虽知这书生来历可疑,可刚才输了一场,心中不甘,毕竟这骑术本是他的强项。如今论到射术,那书生目光瞧来,亦有轻蔑之意,秦忘舒忍怒道:“在下于射术一道,也只是略知皮毛。” 书生道:“身为将军,怎能不知射术?若是只懂得皮毛,岂不是害人害已。”竟教训起秦忘舒来。 秦忘舒暗道:“就算你修就玄功,或是冲灵登玄了,那射术上又有什么多大的讲究,那一石弓怎样也开不出两石的力道来,若只比准头,我岂能输给你?” 便道:“先生教训的是,先生身为儒生,六艺精通,这射术必然极了不起了,再请先生指点。” 书生道:“孺子可教也。“竟不客气,就从秦忘舒马上摘下弓来,此弓是大陈军中制式硬弓,约有两石之力。 书生取弓在手,道:“此弓虽劣,倒也不妨我射术。“慢条斯理张弓搭箭,也不见有何奇处。 等到那弓张开如满月,忽见一道清风自书生肋下升起,再瞧那书生,已与刚才大不相同。就见他目光如电,身如铁板,全身上下竟隐隐发出一道金光来,秦忘舒暗叫道:“这是什么箭术!” 那书生也不作势,“嗖“地一声,此箭冲天而起,只一闪,就没进云端之中,再也瞧不见了。 秦忘舒惊的几乎跌下马背,瞧这一箭之力,何止两石,便是十石也该有了。这书生竟用这两弓之弓,射出十几石的力道来,这是何等的神通? 正在惊讶,一物自空中急坠,“扑”地落地,竟是无声,正落到二人之间。秦忘舒凝目瞧来,只见那物竟是一只苍鹰,两翼张开,或有五尺。但此鹰落在地上,身子不见损毁,鹰羽亦是整整齐齐。 又是“夺”地一声,刚才那枝羽箭落下,钉在苍鹰身侧。 秦忘舒又是“啊”地叫了一声,若说这苍鹰是被书生射中的,那羽箭却不曾插在苍鹰身上,若说他没射中,这苍鹰明明落在马前。 忽见地上苍鹰两翼一扑,竟飞了起来,很快就升入云端,再也瞧不见了。秦忘舒更觉离奇,那从空中落下来的苍鹰,竟然还能活着? 这时许负心携了书生的竹箱,也纵马赶了过来,正巧见到此景,也是发怔。 书生笑道:“姑娘,你可知这苍鹰坠而不死,有何玄机?” 许负心摇了摇头道:“先生神射,小女子着实不知。” 书生笑吟吟道:“我那箭只擦着苍鹰脑袋,自然伤不得它,不过羽箭震动,却将这苍鹰击晕了,这才从空中坠下。如今它再次苏醒,自然就振翼飞了去。” 秦忘舒猛地想起,刚才苍鹰落地之时,并无声息。看来是这书生暗施手段,让这苍鹰悄然落地,坠而不死了。若果真如此,这书生不光是射术精绝,其一身修为也是深不可测。 至于自己的射术,在这书生面前,那可是荧荧之火,怎能与日月争辉。 秦忘舒在马上揖手道:“先生六艺神技,在下五体投体,输得心服口服。” 这时许负心忽地对他做了个跪拜的手势,暗示他向书生求恳,说不定就能救得性命了。 秦忘舒暗道:“我这病症极是厉害,又与他萍水相逢的,凭什么让他费力救我?何况这书生来历不明,我大好男儿,岂能轻易跪地求人的。“对许负心的暗示只当不知。 书生向秦忘舒瞧了一眼,忽地道:“你身上的病症是何时得的?” 秦忘舒道:“区区小症,果然瞒不过先生一双慧目,这病症也就是几日前得的,倒也无妨。” 书生笑道:“男儿百战轻生死,将军负恨重别离。不想将门之中,亦有君子。“抢上前来,抬掌就向秦忘舒头顶拍去。秦忘舒纵想招架,却怎比得过这书生闪电般的一击,头顶立中一掌。 但此掌击下,却好似大暑天吃了块冰,遍体清凉。自从得遇许负心,体内那团异火已然隐慝不见了,但体内命火仍是健旺,每日里就算不发作,也让秦忘舒热不可当,那种滋味,非身受者所能体会了。 如今被书生这一掌拍下,全身真气好似被数九寒天冻过一般,竟能与这命火分庭抗礼。秦忘舒心中畅美不可言,脱口叫道:“好痛快。” 书生道:“将军这奇症,需得修行仙修之术,方有挽回之可能。我虽有心救你,但我儒门仙术,也是轻易不能授人的。我这一拍,内蕴礼符一道,借天地之力,能暂时压住命火,或可多续你半年寿命。将军前途道险且长,还请郑重。” 秦忘舒与许负心相视一眼,皆是大喜,秦忘舒道:“先生救命之恩,忘舒永世难忘。” 书生道:“我也算不上救你,许姑娘身负绝艺,那是天下人的指望,只是我儒门恪于门训,不便与仙宗斗法。如今许姑娘被人觊觎,步步危机,许姑娘的性命,可就拜托将军了。是了,那一掌之中,还有另一桩好处,将军稍后便会知晓了。” 秦忘舒心中恍然,这书生果然另有目的,忙道:“却是哪家仙宗要对负心不利?“至于这先生所说的好处,他既然此刻不知,也就不知该如何去谢了。 书生道:“此话本不该我多说,但我辈儒生,心系天下安危,又怎能坐视许姑娘身涉险地?楚境中有个云泽宗,宗内有名高士,那是地仙境界的修士,连我也惹不起的,正是此人一心想助楚国独霸苍南,知道许姑娘创出仙稻来,便想一人独占,若楚国独占此稻,不出十年,必可足食足兵,以楚国狼子野心,天下怎有宁日。” 秦忘舒与许负心这才恍然,只是许负心创制稻种一事,这书生又是从何听说。 许负心道:“好教先生得知,我那稻种,也只是增收七成罢了,且又有许多缺陷,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的。” 书生微笑道:“你先前已创稻种,虽是厉害,的确算不得仙稻。但姑娘目前正在创制的稻种,却可增收三番,这样算来,一亩所产,竟达四五百斤了,这样的稻种,那才是真正的仙稻。” 秦忘舒虽不知农桑之事,听到许负心正在创种的仙稻,亩产竟可达四五百斤,也是耸然动容。原来当今一亩所产,不过百余斤罢了。许负心这仙稻若是果然能创成,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许负心忽然道:“不敢请教先生大名?” 书生道:“儒门末学之士颜西华,草字子渊。” 许负心缓缓道:“我创制稻种一事,消息不出桃源,尤其是那仙稻的产量,便是负心也是心中难测,敢问先生自哪里知晓?“说到这里,忽地流下泪来。 颜西华叹道:“姑娘已然猜着了。” 许负心“哇“地一声,便放声大哭起来。 第26章习射艺 第26章习射艺 颜西华缓缓道:“令尊生前托我等好生照看你,我等便常常探望你,只是怕扰了你的清静,也不敢露面。如今姑娘造化有成,可比令尊强多了,令尊若是知道了,定是欢喜之极。” 许负心流泪道:“原来爹爹早就事先安排。” 颜西华道:“这次是云泽宗一名弟子路过桃源,见稻田生得与众不同,这才随手摘了去,不想被云泽宗一位地仙瞧出这稻种的好处来。儒门在苍南域势弱,不便与他冲突,也只好委屈姑娘择地安顿下来,先避过这场风波再说。” 许负心道:“前辈所言,负心自当遵从。” 颜西华道:“你虽然冲灵登玄,但因无人指点,不曾修行杀伐之术,瞧你的心性,也是不肯与人争斗的。那杀伐之术不学也罢,你不修此术,别人也不会为难你,若是学了,反倒是场祸事。小可已将射艺传于这位秦将军……” 秦忘舒听到这里,忙道:“颜先生,你说话可要凭着良心,我何得就得授射艺了?” 颜西华笑道:“刚才小可一拍之下,已同时用一道传功符将射艺相授,我这传功符得来不易,今日用在你身上,也不负许先生当年所托。将军此时无知无觉,可若是持弓在手,立时就会明白的。” 秦忘舒怎相信世间这种好事,那修行功法竟是不用自己学的,忙从颜西华手中抢下弓箭来,将弓弦刚刚拉开,就觉那手法与往日不同,同时体内真气奔涌,不用运作存想,便凝于双臂之下。细瞧手中箭枝弓弦,皆是隐隐生光,箭矢上更是大发白光。 秦忘舒又惊又喜,这时脑海中诸般玄承涌来,却无陌生之感,种种微妙之处已融入血脉之中,就像是生下来就学这射艺一般。 原来这儒门射艺分为五术,是为白矢,参连,井仪,剡注、襄天。各有巧妙不同,且一术更比一术强。其中以襄天之术最为奇特,此术需与礼艺相配,射箭前祷告天地,以求天地加持,此术若修至大成,实不知会有怎样的威能。 秦忘舒心中欢喜,尽力将一箭射出,那箭离弦之际,发出一声锐声,就此破空穿云,实不知射到哪里去了。秦忘舒就是一咋舌,暗道:“这一箭怕没有射出一二里去,这儒门射艺着实厉害。” 颜西华道:“你此刻尚未冲灵登玄,灵窍未开,这射艺伤不得修士,却可吓他一吓,令他心生忌惮,自然就退去了。” 秦忘舒与许负心平时谈讲,已知冲灵之后,那就是练气士了,练气士又分为九级,一级更比一级难,每进一级,好似登天。练气士九级冲玄,就是地仙了。那地仙日行千里,法术通玄,已具翻江倒海之能。地仙之后,就是天仙,天仙的神通已是难以测度了。天仙之后,还有两个境界,一个叫做金仙,一个叫做大罗金仙。修到大罗金仙,就可飞升仙界,与天地同寿。秦忘舒此时连灵窍尚未打开,哪里又敢深想。 秦忘舒再向颜西华行礼道:“先生传我这儒门射艺,那就是我的师父了,请容忘舒一拜。” 颜西华摆手道:“区区射艺,何足挂齿,我传你射艺,也是想托你保护负心罢了,细细想来,并不算好意,反倒有可能陷你于危难之中。你可得仔细想清楚了,若卷入此事,对你实无好处。那师徒之礼也就罢了。” 秦忘舒肃容道:“别说我与负心相识,就算与负心未昧平生,但为着天下苍生,忘舒自可奋不顾身。只恨忘舒命运不济,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忘舒在此立誓,只要我活着一日,定保负心周全。”仍然拜了一拜,只因未曾下跪,只能算是半礼。 颜西华点头道:“将军一诺,重似千金,也不枉我将这射艺传你,只是你需记得,那仙修之士是不好惹的。能避则避,能逃则逃。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与他冲突。” 秦忘舒暗道:“若一味逃避,又要逃到何时,避到何时?早听人说儒生尽是谦谦君子,不喜与人争斗。瞧这颜先生的言行,果然如此了。倒是墨家弟子,坚忍不拔,恩怨分明。” 颜西华踌蹰半晌,忽地将手一拍,手中就多了一枝小箭,此箭只有尺半长短,却是青光湛然,也不知是何物打造。那箭尾的羽毛亦是金光闪闪,瞧来就是一件宝物了。 颜西华道:“此箭为碎灵矢,专破修士真玄。若是你被人迫到绝境时,就可动用此箭保命,但若无性命之危,这碎灵矢万万用不得,否则对手宗门同伴必有千百般的厉害手段对付你。” 秦忘舒爱煞了这枝小箭,忙将此箭收起,又再次谢过了。 颜西华道:“由此往西北方径行,在大陈国边境处,有个所在,叫做凝翠谷,原是我一位好友修真之地,那人仙逝后,此地便无人居住了,将军可领着负心去那谷中安置。” 秦忘舒恭身接了这道法旨,颜西华又将许负心唤到身边,附首在许负心耳边说了几句,其后道:“负心可记住了。” 许负心道:“已然记得牢牢。” 颜西华道:“那凝翠谷中设有仙家禁制,等闲难入,非得用这法诀开禁不可,贤侄女灵慧天生,竟是一遍就记住了。”言罢又是欢喜,又是感慨。 当下三人就在道上分了手,那颜西华只走了两三步,忽地将身一转,已是不见了。 秦忘舒又惊又羡,对许负心道:“我瞧颜先生的境界,定然是地仙一流了。负心或有机会修成此境,只怕那时世间就没了我了。” 许负心叫道:“将军怎能说这泄气的话来,一旦你拜入玄极宗,冲灵登玄了,这身上的病症也就痊愈了,说不定能修成大罗金仙,与天地同寿。”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承负心妹子吉言,若忘舒这次难关过了,侥幸不死,定要修个大罗金仙给你瞧瞧。” 许负心道:“君子一言。” 秦忘舒道:“快马一鞭。”轻轻用马鞭在马臀上一击,那战马如箭般飞了出去。秦忘舒忽地后悔起来,刚才颜西华在时,竟忘了向他求教马语,若知晓马语,这骑术也可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今日得传儒门射艺,秦忘舒心愿已足,更妙的是,这射艺是由传功符传来,深印脑海之中,竟是不用再修习的。虽知颜西华传他射艺,是为了保护许负心,可秦忘舒仍是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路之上纵马射箭,好不快活。直到将一袋箭壶射得尽了,这才怏怏罢手。幸好许负心的马背上还有一袋。 这一次疾驰,直到夜色深沉,瞧不到道路了,二人才下马择地安歇。许负心仍修他的五焰诀,秦忘舒将那碎灵矢瞧了一回,忽地想起,自己今日在林中亦修这五焰诀,竟在掌中发出一点星火来,此刻正可再来一试。 他再次凝神掐诀,果然法诀掐毕,那掌中就窜出一丝星火,跳跃着去了。但这星光稍纵即逝,哪里能留得住,既是留不住,自然也无法伤人,秦忘舒试了几回,终无变化,心中不由闷闷不乐。 许负心道:“你只是玄功之士,怎能修成仙术?那五焰诀终究是要用真玄凝聚的。” 秦忘舒点头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大敌当前,若无神通手段,怎能护得住你?射艺虽好,那碎灵矢却又是不能轻易动用的,只凭寻常箭枝,怎能伤得了仙修之士?” 许负心道:“你我已逃得远,那位云泽宗的修士,怎能再找得到你我?” 秦忘舒本是性情旷达,再经许负心劝来,很快就将胸中这团郁闷丢到一边。他今日一路奔波,已略有倦意,倒下之后,自是呼呼大睡。却不知体内已悄然变化。 原来他体内那道因仙禽而来的异火,因受某种神秘力道压制,不敢再在秦忘舒体内灵脉中出没,就只好藏在秦忘舒的灵根之中。因此今日秦忘舒修得的真气,尽数被命火所夺。 或许是这道异火见对手势大,深感威胁,又无法窜出灵根,就只好在这灵根四处乱窜,而这番举动,恰与修士冲灵的行径相同。而若论这异火的来历威能,世间之物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可谓屈指可数了。因此只在灵根中冲撞了一日,那灵根就被冲开。 若论世人体内灵根,好似一点嫩芽,却被浑铁包裹,修士冲灵,那是以玄功养就的真气冲撞此铁,非得将这浑铁撞得粉碎了,其中嫩芽方能吸纳天地灵气,化灵气为真玄。 如今异火冲碎灵根,其中仙芽终于得见天日,但纵是生出这仙芽来,若想吸纳天地灵气,还需种种的仙修心法加以引导。 可秦忘舒的情形却与众不同,那异火冲开灵根,就是盼着用这仙芽吸纳灵气,自家也好壮大,好与灵根外的命火争斗。因此这丝异火就催动仙芽,自动地吸纳天地灵气。 修士若是冲灵成功,天地灵气化为真玄,本该气贯周身灵脉,修士因此而发出山呼海啸之声。但灵根之外,却是命火,那命火觉察到灵根内传来丝丝真玄,立时就将这真玄化为己有,真玄既没,秦忘舒竟是毫无知觉。 唯一的好处,就是秦忘舒于浑然无觉之中,已从玄功之士摇身一变,成为仙修之士。那修士冲灵,原是世间一等一的难事,可秦忘舒在这两团奇火争斗之下,竟将这天下的难事视若等闲。世间冲灵之奇,秦忘舒算是第一人了。 却不知百里之外,那赵光灵正急急赶来。 第27章百鸟聚 第27章百鸟聚 到了子夜时分,秦忘舒听到许负心一声低呼,他翻身坐了起来,正与许负心四目相对。 秦忘舒道:“可是那云泽宗修士追了来?” 许负心点了点头,神情中却无惊恐之色。 秦忘舒又道:“这次我又被那修士击杀了吗?” 许负心摇了摇头道:“这梦中情景有些离奇,结果只怕有些不准,待我回到梦中,再次去瞧个明白。” 秦忘舒道:“原来这梦竟是可反复出现的。” 许负心道:“就算世间百年,也不过是一梦。有时我翻来覆去,能将这梦做个十几回,以至于到了白日,我还以为犹在梦中。”她心中有句话却不敢说出来,那话是:“秦将军,你我相遇,莫非也是一场梦,只是这梦太长了些,又太短了些。” 秦忘舒见许负心尚不担心,自己更是不往心里去了。此处离桃源已是远了,那修士再有手段,又怎能知道自己与许负心逃向何处? 这一觉睡得香甜,只因他竟是一夜无梦。世人心中焦虑,心神难定,就会有梦境出现,修士若能冲灵登玄,自然心境稳固,绝无一梦。许负心每日做梦的情形怕是个例了。 到了清晨时,秦忘舒觉得阳光已经透进树林,照在面上,好在那阳光并不算刺目,也就不肯真正醒来。 不想林中却传来鸟鸣之声,初时只有一两声,倒有鸟鸣山更幽之意,其后鸣声四起,像是来了十几只爱闹的雀禽,已吵得人无法安眠了,其后那鸟鸣声越发地大了,整个林子鸣鸣啾啾,好似整座苍南域的鸟雀都集中到了此处。 秦忘舒惊觉不妥,急忙翻身醒来,只见许负心已经醒转,身上有几只小鸟跳个不停,许负心满面惊喜,正在那里与鸟雀玩耍。再往四周瞧去,秦忘舒更是吃惊。 原来林中树上空中,不知来了多少鸟雀,何止万只。秦忘舒只识得一二种,大半都是不认识的。 秦忘舒叫道:“怎会这样?” 许负心笑道:“我昨晚便是梦到这情景,哪里肯信,翻身又入睡了,谁知还是这般,如今醒来了,才知道梦景竟是一丝儿不错的。” 秦忘舒道:“竟有这种奇事,这些鸟雀莫非是来这里厮杀?”挺身立了起来,哪知身子就如离弦之箭,一飞冲天。此情此景,与上次禽血入体后第一次醒来依稀仿佛。 但上次禽血入体,也只是跃到屋顶罢了,这次身子一纵便是数十丈,且身子毫无停顿之意,瞧这情景,似乎只要将心一横,就能冲到极高空处,飞升仙界一般。 秦忘舒见身子跃得如此之高,惊得面无人色,当初体内有了真气,就算跃起也是有限,如今离地数十丈了,一旦跌了下来,还不是粉身碎骨。 许负心瞧着秦忘舒跃到空中,虽有一丝担心之色,面上却露出一丝微笑来,看来秦忘舒一飞冲天的情景,曾在她梦中出现过了。 秦忘舒越飞越高,因怕在许负心面前丢脸,强忍着不敢大叫,但一双拳头几乎要捏得碎了。而林中百鸟则围在秦忘舒身周飞舞不停。一直飞到百丈高时,向上之力渐渐消失,身子陡然一沉。这沉坠的速度,可比纵起来快得多了。 秦忘舒再也忍耐不住,“啊”地就是一声大叫,忽见身边百鸟齐齐向他脚下涌来,无数鸟雀张开双翼,在秦忘舒脚下组成一张大网,此网层层叠叠,约有七八层之多。 秦忘舒身子坠到鸟雀双翼组成的网上,就将第一层鸟网撞散,好在其下仍有鸟雀承托,接连撞散了三层鸟网,身子下坠之势大缓,就由那无数鸟雀托住,缓缓的落到了林中。 秦忘舒又惊又奇,这经历举世罕见,又有几人经历过,既感有趣,又觉得新奇,口中叫道:“负心,负心,这些鸟雀对我怎会这般好?” 等秦忘舒身子沉到林中时,身上鸟雀缓缓散去,秦忘舒瞧到空隙,这才缓缓落了下来。 许负心笑吟吟地道:“恭喜将军冲灵登玄,从此摇身一变,便是初级练气士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负心,你莫要开我玩笑,那冲灵登玄何其之难,我连玄功也是初修,若是冲灵登玄了,岂不是,岂不……”忽地想起,自己跃起如此之高,哪是玄功之士的手段。再体察体内情形,与昨日已是大不相同了。 玄功之士时,那真气好似纤云淡雾,只能微微地感觉到体内有气息流动,就算全身真气充盈,也是如丝如缕,非得细细体会,才能感受一二。 而如今体内,那气息却浓厚了十余倍,若是再浓一些,那就是如同流水了。秦忘舒试着以《明鬼谱》的运息之法引导此这团气息,那气息虽也听话,却是懒洋洋的不肯理会。若把这《明鬼谱》做马车,这气息就如同千斤重物,又哪里能拖得动。 秦忘舒修这玄功不过数日,这几日刚刚适应了真气,不想今日这真气却浓得化不开了,秦忘舒脸色大变,叫道:“负心,难道我真的已然冲灵登玄,世间怎有这么轻易的事。” 许负心道:“我昨晚也是不信,现在则是不得不信了,你瞧这林中千禽万雀在你身边翩翩飞舞,倒印证了一句古话。” 秦忘舒道:“哪句古话?” 许负心道:“百鸟朝凤。” 秦忘舒苦笑道:“负心,连你也来消遣我,我一介凡夫俗子,怎能比做凤凰,更别说去做这百雀千禽的领袖。“忽地想到,今日这情景,定与那丝仙禽的血丝有关了。 仙界那只仙禽既具无上神通,无疑是天下雀禽之首,如今自己体内有了一丝仙禽的鲜血,这些雀禽定是将自己当成那只仙禽了? 为何前几日却不见百鸟来朝? 是了,自己在昨天还是玄功之士,只过了一晚,就变成初级练气士了,既然冲灵登玄,那是无上之喜,百鸟有知,自然来贺。 至于自己无意之中冲玄登玄,只怕也与这仙禽的血丝,以及血丝化成的异火息息相关。可冲灵如此之快,怎会是好事?就好比建房筑屋,若不能牢牢打下根基,那房屋定会倒塌了。 自己先前命火过早显露,那是透支了性命,如今极快冲玄,不管怎样想来都绝非好事。 他立在一株大树边沉思,想到繁难揪心处,不由将眉头紧皱,忖道:“这可如何是好。“因心中苦恼,随手一掌向大树推去。 那大树被他轻轻一推,立时自中而断,平平地被推出去数百丈去。不仅如此,林中就似起了一阵狂飙,数十株大树齐齐倒折,惊得林中鸟雀乱飞。 秦忘舒吓得已是不敢动了,这体内的真气换成真玄,不想这力量竟强大如斯,偏偏自己根本无法御控,这样下去,岂不是连路都不敢走了。刚才自己稍稍一动就离地数十丈,差点送了性命,这些鸟雀,也不可能常在身边陪伴的。 许负心柔声道:“秦将军莫要心焦,冲灵登玄,那是莫大的好事,也就是你的情形略有些不同罢了。当初我冲灵时,引来屋外雷电交鸣,幸喜那是初春,原就是雷雨季节,因此无人惊动。为何将军这次冲玄,却是毫无征兆?” 秦忘舒苦笑道:“连你都不知,我更是不明白了。” 许负心道:“这事倒也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你现在要修个心法,将这体内的真玄控制住了才行,否则就会伤人害己了。” 秦忘舒连连点头道:“此事的确要紧。”他担心用得力气大了,又生状况,就连这点头也是用力极轻。 许负心道:“你先将《明鬼谱》取出来瞧瞧,看看是否有真玄导引之法。” 秦忘舒道:“那《明鬼谱》我记得烂熟,已不必去瞧了,其上只有玄功修行之术,绝无真玄导引之法的。” 许负心也皱起眉头来,道:“昨晚你在梦中也是苦恼了一日,不曾想出办法来,我让你用我的心法,你也是学不来,看来也不必再试了。” 秦忘舒道:“不错,那每名修士,都是先修了心法,再养真玄,我却是颠倒了,若体内真玄是异火作怪,却让我去哪里去寻心法来修?” 许负心道:“看来只有等到明日了,说不定会有办法,起码在昨晚梦中,你我都是无计可施的。” 秦忘舒道:“梦中之事,也并非无法改变,前日你梦到我被人杀了,如今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许负心听到这里,忽地面色一变,道:“是了,有件大事差点忘却了,那云泽宗的修士两三个时辰后就会赶到这里,你我还需立时想个办法来阻住此修。” 秦忘舒惊道:“他怎会寻到这里?” 许负心道:“修士的手段神通,你我哪里能够猜得到的。” 秦忘舒道:“却不知你昨晚梦中,又梦到了你我用何方法,阻住此修。” 许负心向四周的鸟雀瞧了瞧,道:“那法子的确是有的,只是却难让人相信。” 秦忘舒道:“又是古怪的法子?” 许负心道:“我梦见这些鸟雀都听你的使唤,这林中千禽万雀就向那修士涌去,生生将修士撞到地面上去,摔了个骨断筋折,不过鸟雀为此也死伤无数。”面上就露出了不忍之色。 秦忘舒暗道:“这些鸟雀当我是百雀之王,这才齐齐来朝拜我,我本该护得它们周全,又怎能让它们替我挡劫?且不谈我如何御使千禽万雀,可若不用这个法子,凭我和负心的手段,又怎能是一名仙修之士的对手。” 自家生死与这千禽万雀的性命孰重孰轻,秦忘舒时一时间也难以衡量。 第28章礼天地 第28章礼天地 不过他很快就想出一个办法来,心道:“这些鸟雀何只万数,一旦飞将起来,必是铺天盖地,或可摭住了那修士的视线,我再悄悄射他一箭,就可解开困局。这些鸟雀也不至于因我死伤。” 只是如何御使鸟雀,却是个大大的难题,只恨未能与颜西华多多讨教,颜西华既知马语,说不定也会兽言禽语的。 他对许负心将心中计策说了,许负心道:“这法子倒也好,就是不知如何让这些鸟雀明白你的心思,世间虽有御禽之法,你也不曾学过。” 秦忘舒道:“我冲灵登玄,连我自己也不知,这些雀禽偏偏知道的。在我想来,必是天地传讯,才让这些鸟雀一体感知,如今也只好借助天地之力,向这些雀禽传情达意了。” 许负心道:“道理虽是如此,却如何与天地沟通?” 秦忘舒细想了片刻,忽地喜道:“有了,颜先生传我射艺。共分五术,其中最强的射艺名叫襄天,若施此术,非得祷天告地不可。若想祷天,则需用到六艺中的礼艺,看来我只好在这礼艺上下功夫,或能御使雀禽了。” 许负心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秦忘舒静心去想那礼艺,这儒门礼艺原是与射艺一道传进玄承,就好似修了十几年一般,秦忘舒既去存想,那礼艺诸般妙用就清晰如画的在脑中浮想了。 秦忘舒不知不觉,口中念道:“是故圣人作则,必以天地为本,以阴阳为端,以四时为柄,以日星为纪,月以为量,鬼神以为徒。这礼艺真正厉害了。竟是以鬼神为徒。” 复又继续念道:“五行以为质,礼义以为器,人情以为田,四灵以为畜。” 他所念的这些话,本是儒家经典《礼记》中所载,此刻儒家学说并未在苍南域中流行,许负心读书虽多,也是不知,但细细体会其中之意,果然是有祷天告地的手段。 而至于如何“以五行为质,礼义以为器。”,颜西华所传的礼艺之中,亦有细细解说。就见秦忘舒恭身向四方朝拜,向那林中鸟雀行礼,因这一拜,体内真玄自然流动,就有无数毫光自秦忘舒身体上散发出来。林中雀禽忽地喑哑无声,但或是扑动双翼,或围着秦忘舒盘旋飞舞,看来是明白了秦忘舒的心意了。 秦忘舒越修此术,或觉得礼艺妙趣无穷。此刻他方才明白,与天地沟通,固然需要这个礼字,那与世人交往,也是断断少不得礼义的。人在世间身份有异,见识不同,又因世道崩坏,人与人之间,彼此缺乏信任,唯靠这个礼义,才能化解戒心,彼此相处无碍。 秦忘舒于这礼艺上,不光见识到与天地沟通之术,更知世人相处之道,可谓获益无穷了。 遂将心意传于天地,片刻后,林中鸟雀齐齐点头,忽地振翅飞起,就向南方飞去。 许负心这时也掐了法诀,开了天目,向南面瞧去,只见鸟雀飞出去三四里后,就在空中盘旋起来,并非一直向前。 许负心道:“怎地只让鸟雀行了三四里?” 秦忘舒道:“我修这射艺,如今也只能射出三四里去,而我这目力的极限,也就是三四里罢了,超过了这三四里,我的射艺可就不准了。又不能让这修士靠得太近,否则此人动用法术法器,我可万万抵挡不住了。” 许负心点头道:“也不知那修士是怎样的境界,若是低于五级练气士,其法器的威能也难超出三四里,今日之战,也就略有胜算了。” 秦忘舒道:“只盼如此。”说罢就闭上眼睛。 原来他今日要射的目标因过于遥远,单靠目力如何能射得准?因此仍是要动用礼艺中的妙术。这就是以“日星为纪,月以为量”,将这日月当成衡量距离的标尺,只需算准了方位,这一箭无有不中的。 秦忘舒沉浸于射艺礼艺之中,每一次存想,都有惊喜发现,令人心神皆醉,秦忘舒暗道:“原来修行之趣,竟是这般美妙,我以前以为修行枯燥乏味之极,不想竟是大错特错了。” 他在脑海之中,以日月星为标尺,将这三四里的地域划为棋盘一般纵横交错,四周诸物在这棋盘之中皆有位置,如今一来,只需那修士进入这棋盘,那就别想逃脱这一箭之劫了。 此时云泽宗修士赵光灵还在百里之外,此人昨日在桃源扑了个空,心中极是懊恼,在村中遍寻村民问起,可村民大多仍在山中躲藏。好不容易寻到几名老人,也是夹缠不清,楚陈方言大不相同,这修士竟是大半听不懂。 问了半日,才知道自己要寻的人叫许负心,竟是个年轻女子。赵光灵心中大奇,一位年轻女子,怎地就能选创出仙稻来? 赵光灵怀着心中狐疑,在许负心的院子细细搜寻,这一探倒让他寻出线索来。 原来许负心早就冲灵登玄,因此那院子也就残存了不少灵息,赵光灵便顺着这灵息一探,方知许负心一路向北去了。 赵光灵也因此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许负心也是仙修之士,难怪有这强大灵慧,种出这仙稻来。 赵光灵不敢耽搁,急忙循着这灵息一路赶去,奈何这其中却有个苦楚。那许负心不知仙修遁术,只能在地面上行走,赵光灵若是也步行追踪,那只能是离对手越来越远了。可若是御剑在空中遁行,又根本探不到地面上的灵息。 这赵光灵人如其名,脑中倒也有几点灵光,他既知许负心逃去的方向,也就遁到空中,一路而北,每隔数里,再将法剑沉近地面,再探灵息,如今一来,那就万无一失。 只不过这样浮浮沉沉,追踪的速度可就大大减缓了下去。好在他的速度再慢,也强过许负心许多,只要空中的灵息不散,许负心就算逃到天边去,赵光灵也总能追到她的。 在赵光灵瞧来,许负心绝无事先获知警讯,先行出逃的道理,看来许负心定是去探亲访友去了,一位姑娘家又能走多快,看来很快就可遇见了。 至于许负心身边的秦忘舒,赵光灵则是丝毫不知了。 若论玄功之士的真气,那是极淡极稀的,又怎能和真玄相比,而赵光灵也只是二级练气士,真气纵能残留下一丝灵息来,也因过弱过淡,赵光灵怎样也是觉察不到了。 不想追了一夜后,竟仍不见许负心的身影,赵光灵暗忖道:“这位许姑娘走得倒快,不愧是仙修之士,只是既然冲灵登玄,怎地却不修这遁术?是了,此女幼年失怙,纵想修行,也是缺人指点了。” 他在得知许负心的修士身份后,本来还有一点担心,若是许负心手段高强,自己反被对手击败,师父面前又如何交待。此刻得知许负心连这最基本的遁术也没曾修行,其他手段可想而知了,也就大大的放下心来。 赵光灵走走停停,一路上也不敢耽搁,到了第二日中午,也只是追出百余里。不想路中的灵息却多出一道来。 这道新出现的灵息让赵光灵几乎立生退却之意,一来这灵息与许负心相比,那是强得太多,二来这灵息与仙修弟子大不相同。而对仙宗弟子来说,若是分不清对手来历,又怎敢轻易动手? 这世间的仙宗无数,大能如云,若是误判了对手,轻易性命断送,重则宗门不存,比如上次于太岳关前观战,那仙界灵禽就是万万惹不起的,就算被师父责骂办事不利,那也只能隐忍。 赵光灵就在这道新出灵息边反复探寻思忖,欲进不敢,欲退更是不敢。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被他细细探寻后,总算有所发现,这道灵息似乎是儒门的三省功。 这世间儒生皆自以为君子,那君子讲究的是日三省吾身,因此儒门心法,就以这三省为名。若论这三省功与仙宗心法孰强孰弱,在仙宗瞧来,三省功自是不值一提。想这儒门立派不过百年,哪里能和仙宗相比。 但如今这世上,那仙修法术已非仙宗独有,除了儒门之外,那墨家,阴阳家,名家,甚至是农家法家皆有仙修心法,与仙宗之间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再加上仙宗弟子门规森严,极少去红尘中行走,而百家弟子却无禁忌,更有这儒门号称有教无类,大收弟子,发展极快,身为仙宗弟子,难免忧心不已。 如今这百家在世间的名声,竟一日日强过仙宗去了。仙宗弟子虽非好名之士,可见势头被百家压过,心中总是老大的不痛快的。 赵光灵暗道:“不想这儒门弟子,竟将手脚伸到苍南域来了,此事需得向师父禀告不可,瞧这势头,我仙宗总有一日,要与这百家正面相对了。” 好在那道新出灵息虽与许负心的灵息交错,但很快就分道扬镳,这让赵光灵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赵光灵再度御剑而行,只因出现这道儒门弟子灵息,赵光灵难免心神不定,正行间,忽见前面万雀云集,竟把自己团团围住了,赵光灵心中虽奇,见这些鸟雀并无妖禽灵禽在内,也就不以为意。 正想驱散鸟雀,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锐响。 第29章理真玄 第29章理真玄 赵光灵听到此声,心知不妙了,他修这御剑之术不过数月,远远算不上炉火纯青,想纵剑避让,只怕不灵,而若想施法念诀,更是来不及了。 无可奈何之下,赵光灵运起体内真玄,身上道袍立时鼓荡起来。仙修之士习修心法之时,就得同时开始修行护体之术,初修五行盾术,再修罡风。其后再依心法以及本身体质,可修诸般护体神光。不过那已是地仙境界的事了。 赵光灵原是土属,自然修了土盾。那土灵气充盈于道袍之中,其周身上下,便好似多了道尺厚的土墙,等闲兵器难以穿透,更别说是一枝寻常的羽箭了。 然而那羽箭却与众不同,箭矢上白光闪动,“扑”地一声,就将赵光灵道袍洞穿,肩上已中了一箭,箭矢入骨竟有半寸之深。 赵光灵大叫一声,就从空中跌落下来,他此刻离地约有三五十丈,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铜身铁骨,那也要跌得粉碎了。 赵光灵心中一慌,脚下法剑更加不灵,那身子直直坠了下去,与凡夫俗子又有何区别?” 值此困境,赵光灵心中悲凉之极,自己十三岁得了机缘修仙,到了三十六岁,才侥幸冲灵。此间吃的辛苦那是一言难尽。原指望从此一片坦途,纵然修不到大罗金仙,起码也是数百年寿限,以后风光逍遥度日,岂不快哉。 哪知刚刚奉师命办事,就遭此无妄之灾,便是跌死了,竟连对手是谁也没曾瞧见了,这世间最冤屈的修士,不是他赵光灵又是谁? 眼瞧着离地只有十余丈了,赵光灵仍是头下脚上,这几月苦苦修行的御剑之术,早就忘得光光。他只好将眼一闭,也免得瞧见血光冲天的情景,就算做了鬼也是个胆小鬼。 再沉三尺,身子就坠于一个柔软的所在,身边更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赵光灵急忙睁开眼睛一瞧,暗叫道:“侥幸!奇哉!“那鸟雀嘈杂之声顿时化为仙乐伦音了。 原来身子之下,是一群鸟雀盘旋,好似一张羽毛铺就的地毯,将他紧紧托住了,身子的坠速也渐渐放缓。只是快要坠到林梢时,鸟雀怕被树枝伤了羽翼,一哄而散,赵光灵“扑通“坠地,仍是跌了个头昏脑胀。 而离此二三里的林中,许负心拍手笑道:“果然中了,秦将军这射艺好不厉害。而不伤此人性命,也是一桩功德。” 秦忘舒道:“那修士已被我射伤了,最好知难而退,莫要再赶来。否则只好动用碎灵矢了,这法宝一出,我可控制不住。” 他初试儒门射艺就大功告成,心中喜悦难以言表。原来世间竟有这种射术。 许负心道:“的确该速速离开这里,只是将军尚不知御玄之法,行动飞天遁地的,又该如何是好?” 秦忘舒道:“儒门这射艺之中,原就有御玄运气的法门,刚才那一箭耗去我大半真玄,我再带着小心,应该就可行路了。” 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将足尖提起,就觉得身如轻羽,向前滑行了十余丈。秦忘舒虽用射艺中的御玄运气之术努力控制体内真玄,身子仍是摇摇晃晃,又纵了几步,总算勉强掌握要领。 只是这飞纵着向前行去,着实不成体统。瞧他飞纵的姿态,若说是飞鸟,却无羽翼,也升不得空。若说他是走兽,却只有双足,那跳得也太远了些。就算许负心瞧着,也是笑不得哭不得了。 但仙修之士各有心法,自家的心法秦忘舒却是用不得的,而秦忘舒不修心法直接冲灵,这情形只怕苍穹开辟以来第一人,颜西华见着了,也是要皱眉的。 秦忘舒如今是骑不得马了,许负心只好骑上战马,三匹空马就用缰绳牵着,一路跟随下去。 秦忘舒纵跳之际,难免要碰到林中树枝,此刻他体内真玄虽少了大半,可身子与树干一撞,那树干必定断折碎裂,瞧得秦忘舒愁眉不展。 这体内的真玄若是不想法子控制了,又怎能见人?凡俗百姓也都是没见识的,说不定就把他当成妖魔鬼怪了。 秦忘舒苦恼之余,也只能拼命思索。细细想来,昨晚悄然冲灵,定与仙禽血丝带来的异火息息相关,那异火的对头正是命火,看来只有从这命火着手,方有些许可能。 于是他凝神去体会体内命火情景,这不体会不要紧,凝神探来,竟吓了一跳。原来那命火正在体内乱窜,去抢夺体内真玄,命火所到之处,真玄便是一空。 若是这样下去,秦忘舒用不了多久,体内真玄就是一空,岂不是复为凡夫俗子,若是再遇强敌,那就只有束手待毙了。 唯一的好处时,命火得了这真玄滋养,比起昨天旺盛了不少,如果说先前是丝丝缕缕,非得打起全部精神才能觉察的话,此刻那命火已如烛火一般,瞧来虽也一吹便灭,却也比昨天强大许多了。 因此数个时辰后,秦忘舒体内真玄已然空空荡荡,身子复又沉重起来,再也无法跃起,反倒比昨日还弱了。 这情景秦忘舒倒不陌生,当时两团奇火争夺真气,也是这般,如今换真气换成真玄,两团异火的争斗也没弄出什么新花样来。看来自己若想恢复真玄,那就得再度努力。 只是今日情形又与昨日不同,真气若是没了,可以用《明鬼谱》修行,那真玄若是消耗了,又该修行何法? 秦忘舒此时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沮丧万分,自己这情景千万人中无人,实不知该找谁说理去。 这时许负心牵着马前来,见到秦忘舒的步子沉重,便喜道:“可是寻到方法御控真玄了吗?” 秦忘舒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却和我无关。那命火吸了真玄去,我可又变成凡夫俗子了。” 许负心道:“变成凡夫俗子也好,修行之事是急不得的,只能慢慢来了。” 秦忘舒道:“幸好那修士被我一箭退去了,若是再寻了来,你我真正死无葬身之地了。“便上了战马,与许负心并绺而行。“并绺而行”这四个字秦忘舒可是牢牢记住了,想到自己终究学问甚少,此后再遇贤士,岂不是让人耻笑,且修行仙术,动辄用到诸般学问,看来从今往后,需得多读几本书了。 就从许负心那里讨了本书来瞧,策马纵缰之余,仍在马上读书,引来许负心连连赞许。 许负心此次出门仓促,也不可能带上几本书,不过是《神农》一本,那是农家经典大成,其中有许多种草莳花绝妙法子,读来倒也有趣。又有《妙农心法》一册,那是许家仙修心法,自己虽无法修行,可世间修行之法,必然是殊路同归,瞧一瞧也没什么坏事。 另有两三本农书,读来着实无甚趣味,秦忘舒只求开卷有益,哪管他是什么书,一古脑地全读了。他本是极灵慧的,只因军营之中读书风气不浓,自己又喜欢骑马射箭,这才懒得翻书,此刻被逼无奈,只能打起精神用功。 三日过后,他已可与许负心讨论农家诸事,就算天时推算,也能说出一二来,让许负心听来极是欢喜。连连赞叹道:“秦将军,你若是去读书,怎样也不比颜先生弱了。那修行读书,讲究的都是仙基天分,秦将军仙境灵慧都是不俗的。无论去做哪一行,只要肯用心,没有不成的。“说的秦忘舒脸都红了。 这三日秦忘舒体内时有时无,到了清晨时真玄最强,其后被命火夺了真玄,那就渐渐弱了。而许负心这连日来的梦境,也就是行路说话,倒也不见什么奇处。 二人向西北向行,路上行人渐少,村庄城镇亦日见稀疏。秦忘舒熟知大陈地理,知道大陈西北为蛮荒之地,又因与楚国相争,西北之地战事连连,哪里有人居住。 这一日二人正在马上讨论莳花之术,忽见身后尘土飞扬,七八名骑士打马赶上,路过二人身时,其中一人瞧了许负心一眼,口中叫道:“可惜。“许负心习以为常,倒也不觉得怎样,身边的秦忘舒却是恼了。 这时另一名骑士又瞧了瞧秦忘舒二人身后的马匹,面上露出贪婪之色,却被身边的一名骑士喝道:“莫要惹事,正事要紧。” 秦忘舒瞧这几人打扮,颇有几分草莽之气,又是挟枪带刀,个个马术精熟,分明是一群强盗了。 他身在异国他乡,虽不愿惹事,可见到许负心被人欺辱,心中哪里能忍得住,正要上前问话,许负心急忙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被人说了几句,又算什么事?” 秦忘舒道:“我瞧见你被人欺辱,心中就不痛快,亏得这些人跑得快。” 过了片刻,身后又有十余名骑士赶来,秦忘舒这次留神察看。这十余人瞧也不瞧二人一眼,只顾鞭马向前,人人面上皆带忧色。一阵风般从身边掠过了。 远远听到有人道:“这群马贼是什么来路,怎地这么凶狠,前日端了黑风岭,今日又踏平了虎背坡,这是要将我西北路豪杰尽数端掉不成?” 又有人道:“听那虎背坡的头目说,这些人不光个个骑射精绝,那马刀耍得更是厉害,虎背坡的大当家只一个照面,就被斩于马上,那斩他之人,也只是个寻常喽罗。” 另一人道:“这也就罢了,难得的是他们行动划一,数百人如臂使指一般,虎背坡三千人马,被他们杀尽一半。就算北马马明轸上次率兵来剿,也没这么狠的,若说他们是大陈骑兵伪装,却也不像。黑风岭可不就是有军中背景?” 一群人马上说着话,渐渐去得远了。 第30章会盗幽 第30章会盗幽 世人皆具五识,为色声香味触,修士开了灵窍之后,再具一识,叫做灵识。然而秦忘舒虽开灵窍,因不曾修行仙修心法,灵识尚未能开启。 时值辰时,秦忘舒体内真玄尚存,因而五识远超常人。前方骑士说话,一字也不曾漏下。 他听到这些骑士言语,心中一动,立时催马上前,许负心也不去问,纵马紧紧跟来。 秦忘舒道:“负心,你怎地不问我意欲何为?” 许负心微笑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秦忘舒叹道:“那些骑士,十有八九是大陈西北大盗了。颜先生将你交付于我,我本不该轻涉险地。但听他们话语之中,有提到一队人马,似乎与我大晋赤甲军有关,此事我若不弄个明白,死也不甘心的。” 许负心道:“既是如此,我等便去瞧瞧。” 秦忘舒点头道:“三万赤甲军,我只带回不足百名,其他人一个也不见回来,想来是被大陈军所阻。不过赤甲军是百战精锐,纵被攻杀,也不可能全军尽墨。在我想来,赤甲军既无法南下回国,必然北上大陈西北境,这里是楚陈交战之地,甚是荒凉,说不定就能打探到赤甲军残部的消息。” 许负心道:“那些人原是你的部下,若果真还有残存,自该替他们寻个出路。秦将军,你只管按你的意愿行事,负心这几日修那五焰诀颇有心得,是可以自保的。” 秦忘舒道:“负心最是善解人意,忘舒实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许负心抿嘴笑道:“没来由的,又谢我做什么。” 二人催马上前,片刻后就赶上前方诸盗。群盗瞧见二人跟来,皆是惊讶。这两个男女不知是胆子大得出奇,还是蒙昧无知,竟敢跟了上来。 一名骑士勒马停了下来,远远喝道:“今日本大爷身有要事,不便与你等罗嗦,前方是去不得的,速速回头,好好的活命去吧。”说罢拈弓搭箭,做势欲射。 秦忘舒轻笑一声,仍是纵马上前,那骑士一时气恼,将手一松,羽箭就射了过来。 秦忘舒本身就是骑射不俗,又修了儒门射艺,这些大盗的箭术哪会放在眼中。见箭矢虽是射向自己面门,却尚偏半寸,知道此人箭下留情,心中甚奇。大陈境西北大盗青州驰名,常在楚陈交界之地出没,两国官兵皆是无可奈何,哪知这大盗手下留情,竟有一丝仁心。 既瞧清来箭去势,秦忘舒也不理会,那箭果然擦着耳边射了过去,秦忘舒马不停蹄,离群盗只有十余丈的距离了。 见秦忘舒不理会箭枝,群盗皆是吃惊,“啊”地叫了一声,齐齐拔转马头,停了下来。世人但瞧见羽箭飞来,谁不惊怕?看来秦忘舒是吓得失魂落魄了。可瞧他神情,却又不像。 那骑士冷哼一声,道:“这就怨不得我了。”弓弦再一响,这一次羽箭是奔着秦忘舒腾下战马而来。 秦忘舒笑道:“好箭术。”等那羽箭离得近了,身子向前一探,随手绰箭在手,这一手接箭的功夫漂亮之极,群盗更是耸动。 两骑马自人群中冲出,马上两名大盗各取马刀长枪在手,就向秦忘舒奔来,秦忘舒笑道:“在下不过想与诸位交个朋友,又何必动箭动刀。” 他若是取刀迎敌,这些大盗不过是凡夫俗子,稍稍碰着就死。秦忘舒想从这些人口中探些消息,刚才那大盗又是箭下留情,秦忘舒又怎能下得了重手? 于是搭弓上箭,却不向群盗射去,而是转向道旁树林。此箭离弦之时,已带了秦忘舒体内一丝真玄,羽箭破空而去,锐声惊人,只听“轰“地一声,道旁一株大树就被射断了。 两名大盗正在奔来,瞧见秦忘舒箭术惊人,吓得立时勒住了战马,面色发青。 刚才射箭的大盗勉强定了定神,揖手道:“这位大修,我等虽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可都是些凡夫俗子,大修若是来缉盗的,我等就算不是对手,也只好与大修拼命了。只是大修何等人物,又何必为难我等。” 秦忘舒肃容道:“诸位平日做何营生,在下管不得,只是刚才听你们谈起西北来了一队人马,或是与在下有缘,若肯细细告我,在下感激不尽。” 射箭的大盗动容道:“原来是那群新来的马贼竟与大修有缘,难怪如此厉害。”面色更是凝重了。 秦忘舒道:“诸位尽管放心,若那群马贼与我无缘,我掉头就走,若是有缘,我定会居中调停,好歹也不能伤了和气。此行在下绝不会出手伤人,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从箭壶中取出一枝箭来,当场折为两截。 群盗见他折箭立誓,皆是大喜,射箭的大盗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大修何必折箭立誓,可不是折杀了我等。若论这群新来的马盗,的确有些蹊跷,但详情如何,还需赶到黑水河边去,方知端详。” 原来这群大盗是得了西北大盗首领的聚英令,这才纷纷赶到黑水河边,聚众议事。秦忘舒对大陈西北大盗也是略有耳闻,知道此境聚啸着数十枝人马,最强的那一枝号称千骑,拥兵万众。这枝人马的首领自然也就成为西北大盗的领袖。 论起这位西北大盗领袖来,却是个奇数。此人自称是盗跖后人,公然以盗为名,又因他常常不携一兵一卒,单枪匹马出没无常,故得了个浑名,叫做盗幽。他的本名反倒无人提起了。 秦忘舒听到这聚英令是由盗幽发出的,不由笑道:“盗幽这人,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此番若能相会,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这番话说出来,群盗相顾失色。 秦忘舒道:“诸位又是怎么了?” 先前射箭的大盗道:“大修,你若是设计来缉盗幽,我等千万西北豪杰,只好与你拼命。只因我西北豪杰若失了盗幽,不出半年,就被楚陈大军扫荡干净了。此事关乎大伙儿的性命,也只好和大修说实话了。” 秦忘舒道:“在下先前已然折箭立誓,难不成还信不过我吗?不瞒诸位,在下本是大晋将军,我听你们谈起那群新来的马贼,极可能就是我失散的部属,若果然如此,在下自然想方设法,将这些部属带回大晋,又怎会与你等争竟。” 群盗听了这话,又惊又喜,一人道:“莫非你便是那秦……” 旁这有晓事的,忙叫道:“不可说出大修名讳来,岂不知隔墙有耳。” 秦忘舒笑道:“我等地处旷野,哪里的墙?在下就是秦忘舒,便是大陈军百万大军杀到,忘舒也不敢忘了父帅赐下的名姓。” 群盗齐齐喝采道:“好气魄,好胆量。” 秦忘舒就算不学儒门礼艺,也知道世人相交,贵在一个‘信‘字,自己若不能坦陈相对,诸盗又怎能信他? 群盗听他自陈来历,自是放心了,若那群新来的马贼果然是大晋赤甲军残部,被秦忘舒带回大晋,岂不是好事一桩。这也怪那群马贼太狠,已快要抢尽西北诸盗的饭碗了。 群盗领着秦忘舒许负心一路向西,到了黄昏时分,前方现出一条大河来,河水颜色如墨,正是黑水河了。 未到河边,就听到河岸上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河边草地上或坐或立,也不知聚了多少人马。这些大盗聚在一起,又是干什么好事?不过是喝酒行令,吃肉吵闹罢了,秦忘舒见惯了军中士卒吵闹,见到这情景,反倒觉得亲切。 秦忘舒身边的大盗低声道:“秦将军,瞧这情景,盗幽应该还没到,否则大伙儿也不敢这般吵闹了。我等都是山野粗人,若是有见不惯的,将军莫往心里去。” 秦忘舒笑道:“我那军中士卒,也不见得就强过你们多少。都是厮杀场上过来,谁在意那些个礼数。” 身边诸盗大笑道:“将军这话,听起来好不痛快。” 许负心忽地轻轻扯了扯秦忘舒的衣袖,低声道:“秦将军,这群人中似乎有几位玄功之士,也不知是什么来由,瞧来与群盗似乎有所不同。” 秦忘舒循着许负心的暗示,向河边一处林子里瞧去,那林子坐着三人,打扮与诸盗相差无多,也瞧不出异状来。不过许负心是修过心法,启了灵识的,若有人修成玄功,自然能够觉察。 而若有人努力修成玄功,又怎会甘心做个大盗?此事倒有几分蹊跷了。 秦忘舒将林中几人的面目记住了,忽觉四周一静,原来是有马蹄声传来,而除了蹄声之外,还有一种奇异的铃声传来。这铃声与众不同,丝毫听不出清脆悦耳之处,反倒是声音黯哑,好似破锣。 秦忘舒暗道:“莫非是盗幽来了?此人这马铃声倒也与众不同。” 这时河对岸上来了一骑,只是那人骑的不是马匹,而是一头黑驴,黑驴瞧见前方河水,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意示不肯向前。 驴上乘者就将驴耳扯了起来,大喝一声,慌得那黑驴就往河水中一跃。“扑通”一声,黑驴与驴上乘者落进水中,偏这河水又深,一人一驴竟是没顶了。 强盗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好不辛苦,忽听“哗啦”一声水响,那黑驴已从水中窜出,湿淋淋的落在岸上,恰站在秦忘舒的身边。 这黑水河宽达百丈,哪知数息之间,这黑驴就过河上岸了,秦忘舒暗道:“这盗幽果然有些名堂。” 就见驴上盗幽摇摇晃晃,酒气扑人,身子猛地一倾,就向地上载去。 第31章盗有道 第31章盗有道 见盗幽酒醉坠马,秦忘舒本能地就想出手相救,就在他欲动未动之际,忽地瞧见盗幽目中光芒一闪。那目光何其明亮,竟连夜空中星辰也被他比下去了。 而目光如此清亮者,又会醉到哪里? 就见盗幽行将落地时,此人伸手在地一撑,身如箭矢,就向一处林子窜去。而林中所立之人,正是许负心提点秦忘舒留意的的三名玄功之士。 秦忘舒瞧见此景,心中大悟,原来这位盗幽的玄功极为高明,并且已发现林中三人形迹可疑。 林中三位玄功之士见盗幽飞身而来,心中大慌,同时将身上佩剑抽出,剑刃破空嗤然有声,齐向盗幽身上刺去。但三人毕竟是在强盗窝里,面对的又是西北大盗首领,出手之际,难免犹豫不定。 盗幽身子只一转,只听“哗啦啦”一阵响,林中三人顿时落了个双手空空。三柄长剑皆在盗幽手中了。 黑水河边欢声雷动,群盗齐声大叫道:“盗幽出手,绝不空回。盗幽出手,绝不空回。”其声足以响遏行云。 秦忘舒见到盗幽这番身手也是吃惊,林中三人并非弱者,秦忘舒自忖若是自己未曾冲灵之前,只凭唯一剑法,单打独斗或有优势,以一对三,必落下风。可三人在这盗幽面前,却走不了一个照面,竟连兵器也夺去了。 盗幽懒洋洋地瞧着三人道:“你三人心中定是不服,觉得这是我的地盘,不敢尽施身手,这才被我所趁。” 三人中一名高个男子道:“在下等实不知何时何处犯了何错,竟被盗君所疑。若我等三人的确有错,便是千刀万剐,我等也认了。若是盗君无端猜忌,我等着实不服。” 盗幽道:“你三人分属不同门派,只因冲灵无望,这才离了宗门,如今同在楚三太子门下效力,是也不是?” 高个男子笑道:“盗君所言,我等实不敢苟同,我三人的确是仙宗弟子出身,只因投效无门,这才投身绿林,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却与楚三公子毫无关系。” 盗幽笑道:“我若无真凭实据,也难服众。”忽将手掌高高扬起,秦忘舒向他掌中一瞧,原来是三块玉牌,林中三人瞧见这三块玉牌,立时齐齐变色了。 那玉牌刻以浮云式样,云中各刻着一个字,分别是:“刁,贤,川”也不知是何意。 这时群盗中有一人叫道:“这是楚国三公子府的令牌,牌上饰以浮云,那是因为三太子名叫熊云,再也不会错了。这牌上三字则是这三人的名姓了。” 此言说出,诸盗皆笑道:“还是老七脑袋灵光,也算没白跟随盗君多年。” 那大盗老七洋洋得意,就冲着群盗做了个罗圈揖,嘻嘻笑道:“侥幸,侥幸。” 盗幽道:“楚三公子养了一帮奇才异士,一心谋我大陈,这位楚三公子的狼子野心,可谓路人皆知了。我等虽是大盗,好歹也是大陈百姓,大陈若是亡了,我等也没好处。三位不妨直言,你等奉了楚三公子怎样的指令,若是坦然相告,在下绝不为难。” 秦忘舒暗道:“常听人说,那盗跖是个大盗的始祖,却是个义盗。这盗幽自称是盗跖后人,倒也有乃祖遗风。看来不能以寻常强盗视之了。” 高个男子神色惨然,道:“盗君手段高明,不光夺了我三人长剑,竟连这令牌也盗了去,我等技不如人,宁愿一死。” 盗幽皱眉道:“这么说你,你三人宁愿白白送死,也不肯说明来意了。” 三人相互瞧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盗幽怒道:“岂有此理,你等怕了楚三公子,却没将我盗幽放在眼中,我若饶了你三人,日后如何服众。” 三人叹息一声,齐齐跪在盗幽面前,竟是引颈就戮,丝毫不来辩驳,秦忘舒也是暗暗称奇。 秦忘舒的父帅秦重一心统括青州,对青州三十八国有名人物皆曾细细打探,那位楚三公子名列苍南四公子之一,号称门客三千,乃是苍南域属一属二的人物。人称苍南四州,青州楚三。 原来苍南域共有四州,是为青州,越州,宁州,中州。四州之中,以中州最大,青州次之。楚国则是青州第一大国,其疆域竟占了青州三成。 四州各有一位皇室贵公子名噪天下,是为苍南四公子,青州便是那楚三公子了,其他三位则是越州吴公子,宁州姬公子,中州姜公子。 秦忘舒见楚三公子的这三位门客不肯投顺,竟是一心求死,心中暗道:“这位楚三公子竟得座下门客如此推崇,看来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不知这位盗幽如何化解这个难题。” 盗幽见三人跪在面前,面色反倒缓了,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不想你三人竟是忠义之士。那楚三虽一心要谋我,我也敬他是个人物,否则三位义士怎会甘心服他。也罢,我便给你三人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就手中三柄长剑向地上一掷,道:“你三人拾起此剑,我等再来比过,若我夺不下三位的长剑,哪怕少夺了一柄,便饶了你三人如何?” 这三人原以为得罪了盗幽,必死无疑,哪知竟有生机,不由得又惊又喜。 高个男子缓缓道:“盗君,我等身份被你识破,纵是死了也是甘心。盗君虽是容情,但马上动起手来,我等可是要拼命了。”说到这里,就往林外诸盗身上瞧去。 盗幽笑道:“我知道担心有人为难你,盗幽在此立誓,就算我死在你三人手中,谁敢阻你们逃走。我手下千骑万士必要寻他的麻烦。” 强盗哄然道:“敢不奉盗君号令。” 高个男子面上一喜,道:“既然如此,莫怪我三人无礼了。”将地上长剑拾起,三人各自持了一把。 盗幽仍是懒洋洋的,仍像是宿醉未醒,斜乜着眼道:“三位义士此番可准备好了?” 三人齐声道:“盗君只管出手。” 盗幽笑道:“好。我数三下,若不能夺了你三人手中长剑,就算我输了。“话音未落,长臂一伸,就将一名门客的长剑夺了,端得是出手如电。 秦忘舒暗叫道:“这人出手如此快法,难怪刚才盗了三人令牌,三人也是一无所知。” 就在盗幽伸臂出手之际,另一名门客挺剑便向盗幽刺来,而高个门客,却是纵身急退,这二人所站方位与盗幽恰成一条直线,这意思就再也明白不过了。 原来那门客阻在盗幽面前,就是要挡住盗幽,好让高个门客撑过这三下,这三人不曾交谈一言半语,却是心生默契,也是极难得的。 盗幽口中叫道“二。“左手再一晃,就将那门客的长剑夺了。秦忘舒刚才不曾瞧清,这次运用真玄,将目力运到极至了,才勉强看清盗幽的动作。 原来盗幽夺剑取物,不光是一个快字,在他出手之时,手指青光微闪,似乎暗藏某种奇妙法诀。秦忘舒至此恍然,原来盗幽夺剑取物这一式,就好比自己的儒门射艺,竟是大有名堂的。 秦忘舒在心中反复存想,若是盗幽用这盗术来夺自己的战刀,自己能否保住?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成把握。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此人近身,或是抢先动用唯一刀法。但就算如此,自己失手的机率也有七成。 只因盗幽身怀盗术之奇之妙,已超出世人的想像,盗幽凭着此术,世间的玄功之士只怕都是难逃,唯有冲灵登玄之士,必然另有妙术应对。 那门客虽被盗幽夺了长剑,兀自不退,就横在盗幽面前,一心要保身后高个门客周全。 盗幽这时口中已说到“三“字,左手将这门客一推,此人就算是铁桩铜柱,也禁不得这股大力,顿时腾云驾雾而出,盗幽向前大跨一步,一步竟是三丈,这身法步法也是与众不同。 高个门客退得已是极快了,可惜盗幽说到便到,二人之间,也就是差了七尺罢了。就见盗幽猛地长臂一伸,那手臂一声爆响,竟长出半尺去。可惜虽是竭尽全力,离那高个门客的长剑,仍有数尺的距离。 群盗在盗幽连夺两剑时,自然是彩声如雷,可瞧见盗幽最终未能夺下第三柄长剑,立时就住了口,人人丧魂落魄,倒比那盗幽还要沮丧三分。 高个门客手中牢牢握紧长剑,面色阴晴不定,盗幽三声已毕,长剑犹在手中。但毕竟是耍诈在先,盗幽若是改口,自己也无法辩驳。 盗幽立在那里怔了半晌,喃喃道:“定那中午那沽酒的小娘子欺我,在酒中掺了水了,酒性不足,这力气也就差了一分。” 便将手摆了摆,叹道:“你三人去吧,我盗幽技不如人,只好认命。” 秦忘舒心中亦替这盗幽可惜,此番争斗,分明是三名楚三公子的门客使诈,但盗幽却不以为然,此人胸襟之阔,不知愧杀世间多少小人君子。 秦忘舒暗道:“若与此人失之交臂,则是忘舒终身之憾。” 高个修士等三人见盗幽守信,无不大喜过望,今日这三条性命,算是白捡回来了,三人一言一发,向盗幽一揖,急急出了林子,上了马匹,扬鞭离去,诸盗只当没瞧见一般。果然无人拦阻。 秦忘舒忽觉一道冷电般的目光扫来,盗幽盯着秦忘舒,眯着一双眼睛道:“你又是谁?” 第32章兵无常势 第32章兵无常势 秦忘舒抱拳行礼,朗声道:“在下大晋将军,赤甲军统领秦忘舒。” 此言一出,群盗大半哗然,另一半亦是紧皱眉头。 盗幽森然道:“此处豪杰绝大多数都是大陈子民,虽在此聚啸山林,视大陈官兵为仇雠,但若是大陈被敌国侵犯,这些人亦是要奋力厮杀的,秦将军可知其中道理。” 秦忘舒道:“诸位与大陈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好比父子成仇。但与我大晋,却是国仇,国仇当前,家恨也就不必顾及了。” 盗幽道:“将军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又敢孤身来此?” 秦忘舒道:“晋陈交兵,大晋惨败,此是兵家常事,倒也不必提了。但我三万赤甲军被大陈军所阻,无法回国。秦某算来,赤甲军残部或已来到这西北荒漠之地,赤甲军若无约束,必将为祸一方。秦某不才,欲领赤甲军残部回国,也算是为诸君消去一场杀劫。” 盗幽大手一挥道:“近日西北的确新来了一群马贼,数目约有五六百人,在下已探得明白,果然就是赤甲军残部。秦将军不必担心,区区五六百人马,举手可灭。任何人若想为祸大陈西北,还要问我肯还是不肯。”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踏实了大半,他微微一笑道:“阁下有何妙策,能灭我这枝赤甲军。” 盗幽道:“我有精骑千名,万名豪杰,皆是一以当百之士,又有西北诸位豪杰助我,赤甲军残部举手可灭,何足道哉。” 秦忘舒不由叹了一口气,道:“阁下胸襟磊落,足智多谋,秦某本来极是敬重的,可惜阁下却不知兵,西北豪杰只怕有大半要死于阁下之手了。” 群盗闻言哄闹起来,纷纷大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小瞧我家盗君。“更有些大盗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听得许负心吓得掩起了耳朵。 盗幽也不劝止,只看秦忘舒如何面对,哪知道那秦忘舒充耳不闻,目光越过盗幽,瞧向滔滔的黑河之水,神情从容。盗幽心中暗暗点头。 过了片刻,盗幽将手一挥,群盗骂声立止,这盗幽在群盗中的威望着实无人能比。盗幽道:“若依秦将军瞧来,此战我必败无疑了?” 秦忘舒道:“啸聚山林比不得上阵厮杀,一个人再勇武,到了两军阵上,也是枉然。阁下若只想凭着人多取胜,秦某料阁下必败无疑。” 盗幽冷笑道:“若是此战得胜,秦将军意下如何?” 秦忘舒道:“若果是我赤甲军残部,人数又有五六百之数,阁下必败。若阁下能尽歼这枝赤甲军残部,秦某愿与诸军同生共死。” 盗幽道:“好,秦将军随我来。“他将手一招,那黑驴倒也知晓,来到盗幽身边,盗幽翻身上驴,用手向远处一处山坡上指了指。黑驴会意,放开四蹄就向那山坡奔去,其速快疾如风,实强过这世间诸多战马了,就算与大宛名马相比,竟也是不差上下。 秦忘舒也上马追向盗幽,许负心自然也纵马赶来,三人很快就离了群盗,纵上山坡。 秦忘舒来到坡上,向下一瞧,只见山坡东西两面皆是密林,中间是条山路,密林之中兵器光芒闪烁,原来藏着一枝伏兵。秦忘舒瞧见这枝伏兵,笑着摇了摇头。 盗幽道:“不瞒秦将军,我已设奇谋,邀赤甲军来此一战,将军若是通风报讯,莫怪我这碧月刀无情。“就见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弯刀,此刀好似半月之状,刀身如一汪碧水,比秦忘舒的战刀可强得多了。 秦忘舒笑道:“阁下只管放心,这等伏击,好似儿戏一般,赤甲军绝不会中伏,秦某本来实不忍瞧见阁下兵败,但如今秦某既以性命赌上此战,实不便指点阁下了。” 盗幽道:“胜负尚在未知之数,将军妄言指点在下,可不是笑死人了。” 话虽如此,可瞧见秦忘舒如此镇定,似乎已有十足的把握,盗幽心中也是忐忑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想到道:“若这枝赤甲军是秦忘舒率领,我倒也惧他三分,但如今赤甲军已是游兵散勇,何足为惧。” 就在这时,空中飞来黑鸦数只,围着盗幽乱转,口中呱噪不已。盗幽却凝神侧耳,细听黑鸦乱叫。秦忘舒这才恍然,原来盗幽竟知鸟语。此人身怀数项绝技,难怪能统领西北诸盗。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在下明白了。” 盗幽面有得色,道:“不错,这黑鸦便是我的奇谋之一,赤甲军一举一动,尽被我所知,又怎能不败。” 秦忘舒笑道:“阁下虽是精明厉害,身怀绝技,却不足以谈兵。秦某想说的是,难怪阁下会将楚三公子三位门客放走,原来是早有安排。” 盗幽目光闪动,似有三分愤怒,又有三分欢喜,三分惊讶。 秦忘舒出言不逊,小瞧了盗幽统兵的能力,任谁听了也不欢喜。 但盗幽之前放走楚三公子门客,的确是意味深长。一个人做了件得意之举,若是无人欣赏,岂不是好生没趣。盗幽强抑怒气,声色不动,淡淡地道:“在下不知秦将军所言何事。” 秦忘舒道:“这世间能让楚三公子瞧得上的,又怎是小事,可见三位门客此次来大陈西北,定有大事。但阁下若是一味以武力逼供,一来这三位门客皆是硬骨头,既然是悍不畏死,又何必以死惧之,二来妄行逼供,也坏了苍南盗君的名头。” 盗幽听他话意,果然有三分妙趣了,心中既盼他能知悉自己的谋算,这世间也就算是多了一位知已,又担心秦忘舒真正洞悉此事,那可不是强过了自己,心中又是老大的不安。这份忐忑之情,实不足为外人道了。 当下仍然古井不波,道:“秦将军所言,也有三分道理。” 秦忘舒道:“盗君既逼供不得,也就只能另思良策。此刻盗君就有两件事需要解决了。” 盗幽道:“哪两件。”此时他已掩饰不住目中的惊讶了。 秦忘舒道:“那第一件,便是要想个办法,将这三人光明正大的放了,不但要令群盗心服,还要令这三人坦然无疑,唯有将这件难事办成了,才能去办第二件事。” 盗幽急道:“你这人说话吞吞吐吐,令人好不耐烦,快说下去。” 秦忘舒笑道:“那第一件事,盗君立时就想到办法了,这才引出盗剑不成,无奈放人的局面。只可惜盗君就算设计放人,却因性子要强,还是留下一点伏笔,若非如此,我也瞧不破了。” 盗幽动容道:“说下去。” 秦忘舒道:“盗君言明三声夺剑,却是从‘二’开始念起,那第一声去了哪里?当然,盗君伸手夺剑时,就算是第一声了,这也是勉强说得过去的。不过以在下看来,盗君就算存心想输了这一次,仍担心他日众人谈起,弱了你的威名,因此就从第二声喝起,日后便被人嘲笑,盗君也有话可说。” 盗幽心中暗叫道:“这人莫不是我的肚子里的米虫,怎地我的心事竟被他测了个透。“面上也只是嘿嘿冷笑两声。 秦忘舒道:“至于盗君需要解决的第二件事,我本来也是猜不着,其后见到这黑鸦传讯,才恍然大悟。看来盗君定已安排黑鸦跟定了那三人,这三人侥幸不死,一旦到了安全地界,言语之中,必然泄露真相。盗君临阵机变,无人可比,秦某妄自猜测,贻笑大方。” 盗幽将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一般,连声道:“厉害,厉害,我那点心思,真个儿瞒不过秦将军的这双利目。”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我竟是猜中了。” 盗幽道:“一丝儿不错。“说罢长长叹息,又是不甘,又是欢喜。此时若再来逞强,反倒惹人耻笑了。 秦忘舒道:“既然我猜得不错,赤甲军与西北群盗之争,不战也罢。” 盗幽道:“秦将军心细如发,若这枝赤甲军是由将军统率,在下二话不说,自然立时投降,只可惜如今将军孤身在此,那赤甲军中,只怕绝无第二个秦忘舒。” 秦忘舒嘿嘿冷笑两声,也不说话了。 约过了小半刻,又有几只黑鸦来报,秦忘舒见盗幽忽而欢喜,忽而皱眉,知道他亦是决心难下。此战面对的虽是赤甲军残部,又是一枝孤悬他国的败军,本不足为虑。但赤甲军毕竟是百战精锐之帅,盗幽虽是人多,却是乌合之众。双方一旦接战,究竟谁胜谁负,盗幽本来信心百倍,此刻已无绝对把握了。 而秦忘舒神色虽是纹丝不变,其实心中亦在打鼓。 赤甲军若是由自己统领,何惧西北大盗,但如今赤甲军究竟落魄成什么样子,又是谁在统领,秦忘舒也是茫然不知。 哪怕赤甲军只有昔日的三分战力,这一战也有五六成把握。但如今却是一切难知了。 唯一的希望是,自己一番言语,已令盗幽方寸大乱,主帅若是乱了,又如何临阵指挥。不过就算考虑到此消彼涨,种种变化。俗语云兵无常势,此战的胜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难以分晓的。 但赤甲军与大陈西北群盗之战,却是在秦忘舒与盗幽见面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这是绝无疑问的。 第33章水火无情 第33章水火无情 林中伏兵久候敌兵不至,已是等得不耐烦了,刚才还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如今等了大半日,精神就松懈下来。有人就卸了衣甲,背靠大树,在那里歇息,有人干脆就躺下来呼呼大睡。 秦忘舒瞧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些盗贼不曾受过训练也就罢了,队中又无军将监督,全凭着一腔热血。如今这士气未得振奋,就已再泄而衰。一旦战事猝发,林中盗贼再想振奋,就怕是来不及了。 盗幽瞧见此景也是着急,忙将手中碧月刀竖了起来,那是先前约好的暗号,意在唤起众人打起精神。奈何林中盗贼有人瞧见了,有人却没瞧见,又因已到目暮时分,光线黯弱,没瞧见的则是绝大多数了。 秦忘舒心中黯道:“征战之要,务必号令严明,上令下达,若将帅之命难以下达,此战必败无疑了。” 需知那打仗时的种种经验,都是血泪换来的,其后变成种种军规条律,溶于士卒的血脉之中。若是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就算是兵圣在此,也是无计可施了。 盗幽只凭着自家的威望智慧,就想指挥群盗与赤甲军战斗,未免想得天真,秦忘舒此时已是胸有成竹。 林外忽地来了四骑,林中盗贼瞧见了,总算打起精神来。纷纷扭夺瞧向山顶,等候盗幽号令。 盗幽只见来了四骑,知道赤甲军哨探,这时哪里能轻举妄动,忙将碧月刀向下一压,示意林中伏兵静候。 秦忘舒努力睁了大眼睛,去瞧那四骑,只盼能瞧出一丝端倪来。 就见这四骑的穿束战马倒是与赤甲军有七分相似,但四人身上的铠甲却是漆黑一团。秦忘舒心中已然有数。暗道:“赤甲鲜明夺目,一旦冲锋交战起来,便可威慑敌胆,但如今赤甲军孤军深入敌国境内,哪里能大张旗鼓,看来是将赤甲掩盖了。” 他缓缓地道:“盗君,赤甲军无论被你用何计诱见,见到这两座猛恶森林,又怎会轻易深入。军中哨探经验极丰,就算此刻光线昏暗,瞧不见林中情形,也必能觉察。盗君还是罢手了吧。” 盗幽喝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到了这种地步,只怕容不得你我停手了。” 四骑中有两骑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张弓搭箭,另外两骑则用火石嗒嗒的打起火来,秦忘舒叫道:“不好,这若是用了火攻,林中伏兵怕是死伤大半了。” 盗幽不以为然道:“就算有一两处起火,立时就会被扑灭了,大不了冲出林去,迎向赤甲军便是。” 秦忘舒忽道:“敢问盗君,你诱赤甲军来此,是何时的事?” 盗幽先是一怔,不知该是否相告,可瞧见秦忘舒急切之情,心中又盘桓起来,赤甲军大队尚未现身,秦忘舒不可能替赤甲军担忧,看来是替林中伏兵操心了。 他想了想才道:“昨日午时,我令两名豪杰饮得大醉,去闯虎背坡,赤甲军一问之下,必知我等在此聚众商议,要对付他们。只不过这两名豪杰也不知我伏兵于林中。那绿林聚集议事,本也是常情了。” 秦忘舒顿足道:“盗君此计虽好,却是小瞧了对手,赤甲军既知明日这里就是战场,怎能不事先派人来探,说不定这林中早有埋伏。” 忽地面色一变,叫道:”不好。“猛地一挥马鞭,战马如飞而下。 盗幽惊道:“你莫非要去报信?“急忙纵驴赶来。 就在这时,林外两名赤甲军同时点着了火箭,两枝火枝离弦飞出,只奔林中而来。 秦忘舒早将弓箭取在手中,瞧见两箭高高飞起,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原来林外四骑离林子甚远,已超出一箭之地,唯有抬高弓弦,再用强弓长箭,才能将火箭射落进林中。这也是怕林中有人射箭,若是欺得过近,反被人抢了个先手。 秦忘舒抬手就是一箭,此箭离弦之时,箭枝破空之声尖锐之极,他手中虽只是两石弓,可瞧这箭枝离弦的速度,便是两三里也能射得到了。 此箭急急迎向空中一枝火箭,正击个正着,就将那火箭击落于地。盗幽本已抢到秦忘舒身后,正想挥刀来阻,却被秦忘舒这一箭惊呆了。这世间怎地就有这样的神射? 又听弓弦响动,又有一枝羽箭飞出,箭到处,空中火箭再被击落。便这两箭,惊得河边林中诸人目瞪口呆。 林外四骑瞧见这惊人箭术,也是大惊失色,那敌阵若有了这样的神射手,这仗若打起来必是损失惨重了,最起码领军将领必将性命不保。 四骑急忙拔转马头,秦忘舒已冲到坡下,他此刻体内只残存了一丝真玄,若是再等片刻,则是荡然无存了。他伸鼻长嗅,果然嗅到林中有丝熟悉的气息,正是军中的引火之物。也就是他修就玄功,五识远超常人,否则怎能嗅得出? 看来他推算得不错,赤甲军早在这林中设下埋伏,若是让那两枝火箭落进林中,一瞪触发引火之物,林中伏兵必是尸骨无存。 好在只凭这林外四骑,未必就能引燃林中引火之物,赤甲军必有后着,可以确保林中火起。这林外四人的真正目的,是用火箭来探林中虚实罢了。 饶是如此,秦忘舒也不敢大意,只能先将两枝火箭击落了。若不幸引得火起,那可是不可收拾。赤甲军孤悬他国,若再与大陈西北盗贼结下深仇,那可真是无容身之地。 他在马上高呼道:“秦忘舒在此,赤甲军留步。“不想声音出了口,却不算如何响亮,他瞧了瞧四周,已是一团漆黑了,不由叫苦,原来时辰已至,自己体内真玄已将命火吸纳了干净,既无真玄,偏又遇着逆风,这声音如何能传出去。 盗幽听到秦忘舒高呼,立时也高声叫道:“秦忘舒在此。“他身负玄功,这声音怎样也能传出三四里地去。 林外四骑听到“秦忘舒“三字,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摇了摇头也,也不理会,可四人中还是有一人忍不住停了下来,细细聆听。 他又听了一两声,身子就是一颤,道:“你等可听真了,他们在说秦忘舒,秦将军怎会在此?” 其他三人也依稀听见了,同时勒住战马,又听了两声,四人八目相对,同时大叫道:“果然是在叫秦忘舒,是秦将军。” 四人急忙回头,只见一马一驴几乎并骑而至,眨眼间已到了四人面前,那骑黑驴的人自是不识,可身边马上的那人,不是秦忘舒又是谁。 四人瞧见秦忘舒,不由又惊又喜,大叫道:“秦将军!“就有三人流下泪来。 秦忘舒瞧向四人面孔,也是激动异常。赤甲军三万部属,他不可能人人皆识,可这些面孔却是熟悉不过的,他强抑胸中欢喜,道:“此处是何人统领,你等还剩几人。” 四名赤甲军一边抹泪,一边抢着道:“我等被华将军领着,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可怜几万赤甲军,就只剩下五百余人了。” 秦忘舒长长一声叹息,道:“可怜三万精骑,一朝化为乌有。天地慈悲,总算替父帅留下一点心血来,华将军在何处?” 一人道:“就在一里外等候,若探得林中有伏兵,则会领众人杀来。” 秦忘舒道:“林中的引火之物,你等又是从哪里寻来的。” 一人道:“这黑水河边有座山峰,山中便有硫黄,虎背坡中又藏着火油,昨夜我等悄然前来,瞧出这两座林中可以设伏,便在林中便置引火之物。” 秦忘舒身边的盗幽听到此言,自是羞愧万分,自己仗着人多,小瞧了这些百战之士。原来赤甲军不光在战场上无敌,那些计策良谋,也是无一不精,乌合之众,果然不是百战精兵的对手。 秦忘舒笑道:“我身边这位,就是西北豪杰的首领,名叫盗幽。你等领我去见华将军,我自有说法。” 四名赤甲军点头道:“不是华将军非要厮杀,着实是走投无路,大陈军四处追杀,西北诸处豪杰又不肯容我,没奈何,只好破了两处山寨,也是让西北豪杰莫要小觑了我等。” 赤甲军既来大陈西北,必知盗幽的大名,但这四名士卒面对大陈西北的传奇人物,仍是丝毫不惧。盗幽心中暗道:“赤甲军驰名天下,果然有他的道理。” 众人驰马上前,行了半里,道旁林中拥出百骑来,正是赤甲军预伏在这里的箭手,只是人人身上衣甲尽是染了墨,黑夜之中,等闲也瞧不清的。若是前方哨骑探出黑水河边林中伏兵,百骑便会上前,向那林中射去火箭,到时那林子可就是一片火海了。 先前四人叫道:“你等快来瞧瞧来,是谁来了。” 百骑将秦忘舒围住,定晴一瞧,齐齐叫道:“啊呀,是秦将军。”个个欢喜不已。 秦忘舒道:“此战不必厮杀了,见了华将军,我另有话说。” 百骑齐声道:“将军做主。” 再行了半里,又拥出一枝人马来,领头的正是华将军。虽只有数百人马,但数百骑排得严严整整,手中马刀映射月光,一股股杀气扑面而来。 盗幽见赤甲军如此整肃,已是动容,暗道:“今日若无秦忘舒,此战的结果怕是不堪设想了。” 华将军见到秦忘舒,喜得难以自禁,二人正要说话,空中一枝火箭划过夜空,正射进河两处林子之中,其后一排排火箭射来,一声声爆响传出,两处林子顿时火光冲天。 众人瞧见这场大火,皆是吃惊,赤甲军全伙在此,又是谁放箭引发林中大火?赤甲军在林中设伏,又是谁事先得悉? 第34章趁衰而伐 第34章趁衰而伐 秦忘舒来不及与华将军寒喧,立时拔转马头,向着火的林中冲去,华将军领着五百赤甲军亦紧紧跟来。许负心本来一直默默地跟在秦忘舒身侧,此刻见到这大火,暗暗手中掐诀,动用天目术向北方一瞧。 只瞧了片刻,她就向秦忘舒道:“秦将军,林子东西两侧皆有人马,瞧来约有千人,最要紧是黑水河北面来了无数人马,那队伍排出十余里去。” 华将军与盗幽也听到这话,二人齐齐变色,叫道:“楚军。” 许负心道:“对方的队伍中,的确有楚字大旗,还有一种小旗,只有三尺大小,人人背着一面,上面绘着飞熊样式。” 盗幽道:“不消说了,那是楚国上将军林飞熊,不想楚国又来犯我大陈,这可糟糕之极。” 华将军道:“自晋陈交兵,两败俱伤之后,楚国早有起兵之意,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楚军图谋已久,昨夜我等一番布置,早被楚国哨探瞧见了,只是楚国与西北豪杰有何怨仇?竟趁机下此毒手?” 盗幽道:“我等平日虽与大陈军作对,可向来楚陈交兵之时,我西北豪杰常常骚扰楚军粮道,因此结下深仇,这次楚军既知我西北豪杰尽数在此,自然随手消灭了。” 这时两处林子火势熊熊,林中伏兵鬼哭狼嚎,一涌而出,不过瞧那林中火势,开始虽是奇大,其后就渐渐弱了。秦忘舒明白,那是赤甲军手下留情,便是在林中埋置引火之物,也只是吓上一吓,并不曾想置西北群盗于死地。 盗幽也瞧了出来,转过身来,向华将军瞧了一眼,道:“将军手下留情,盗幽感激不尽。” 但林中盗贼涌出之后,立时遭到东西两处兵马截杀,这些人皆是铁甲长弓,那一排排羽箭射来,将近万盗贼逼在当中,群盗虽想冲上前去,几次都被逼退了,想退回林中,那林中却是大火未熄。 盗幽正在着急,秦忘舒喝道:“赤甲军听我号令,战刀出鞘,两路截杀。” 五百赤甲军以华将军为首,皆齐声喝道:“接令。” 当下五百赤甲军分成两枝,秦忘舒与华将军各领一半,各向东西两侧的楚国飞熊军冲去。 秦忘舒与盗幽一马一驴,冲得最快,刹那间离飞熊军已近,秦忘舒对盗幽道:“楚军大队被黑水河所阻,暂时攻不过来,但若我等动作稍缓,楚军大部一到,我赤甲军残部与盗君部属,皆难逃出生天。” 盗幽道:“可否趁楚军半渡而击之?” 秦忘舒心中暗道:“这位定是兵书看得多了,那楚军势大,凭我五百赤甲军与一帮乌合之众,又怎能挡得住。何况楚陈交兵,又与我何干?”将脑袋摇了摇。 飞驰之际,秦忘舒瞧见东侧这枝飞熊军中,有一名将领耀武扬威,正在指挥士卒放箭冲杀,当下取弓在手,只一箭,将那将军射于马下。 但那将军虽是落马身亡,飞熊军丝毫不乱,立时又有一名将领现身,大声指挥士卒,但这一次其人身边已有数名飞熊军竖起大盾,将那将军护住了。 秦忘舒暗道:“可惜我此刻真玄已尽,否则这大盾怎能挡住我一箭。” 这时他与盗幽已冲到飞熊军阵中,自然放手厮杀。盗幽手中这碧月刀极是厉害,刀起处,衣甲平过,管他是铁甲铜甲,皆当不得此刀一割。 秦忘舒又羡又赞,叫道:“好刀!” 这时正有两名飞熊军持着长枪向秦忘舒冲来,秦忘舒不退而进,胯下战马一冲,两柄长枪反到了身后,战刀抬手便刺,两名飞熊军咽喉中刀,齐齐落马。 盗幽叫道:“好刀法!” 二人目光相触,不由一笑。 瞧这二人于这战阵之中厮杀,却如闲庭信步一般,所到之处,无人可当。盗幽身负玄功,手中的碧月刀又极是锋利,竟将秦忘舒的风头盖过了。秦忘舒杀得一人,盗幽便斩了两双。 秦忘舒只恨自己体内真玄捉狭,在这紧要关头,偏偏荡然一空,否则怎会被盗幽比下去。 其后赤甲军赶到,与飞熊军战到一处。赤甲军向来心志极高,自诩为青州第一精骑,飞熊军恰是声名赫赫,因此赤甲军将士人人心中都憋了一口气,要与飞熊军比个高低。 飞熊军原以为今夜的对手,不过是大陈西北的一群盗贼罢了,人数虽多,但尽是乌合之众。黑夜之中,又辩不明赤甲军的身份,怎会放在眼中。 因此双方一经接触,飞熊军立时就撑不住了,处处有人叫道:“对手厉害,对手厉害。” 秦忘舒见飞熊军已退,也不追赶,对盗幽道:“还请盗君速领着众豪杰离开此地,大楚军转眼便至了。” 盗幽听罢此言,却皱眉不语,秦忘舒急道:“此时再不退,到时就是玉石俱焚。” 盗幽缓缓道:“秦将军若想退去,自有我西北豪杰断后。秦将军,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秦忘舒见盗幽神色漠然,一时语塞,正要想办法劝他,身后衣角被人轻轻一扯,回头瞧去,正是许负心。 许负心低声道:“秦将军,真个儿要退?” 秦忘舒道:“负心,你不知那战场上杀伐的厉害,无论你怎样悍勇多谋,若是人数不足,那是怎样也杀不过的,如今这些人马,若与大楚军一较,好似螳臂挡车一般。” 许负心声音更低,道:“大楚军一旦过了河,那百姓岂不是遭殃,瞧这情景,大陈军应该是无备了,说不定就……” 其实不用她说,秦忘舒也明白大楚军一旦入侵陈地,只怕就将大陈国给灭了。 大陈国刚刚损失了十余万精兵,仓促之间,哪里能再组织出十万大军来。就算紧急动员,若想得十万之众,怎样也需半月时间。 秦忘舒忽地想起,陈负心亦是大陈国人氏,楚军犯境,对自己是无关痛痒,但对许负心与盗幽却是切肤之痛。 说来大陈国对许负心与盗幽并无多大恩德,大陈军在桃源村杀良冒功,对西北盗贼更是赶尽杀绝。然而敌军一至,那情形就大不相同了,若是大陈亡了,许负心与盗幽皆算是亡国奴了。 苍南域诸国彼此争斗厮杀,不知从何时起,更不知何时方止,秦忘舒只知道那亡国奴的下场苦不堪言。国家彼此相争,到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这时林中火光已弱,西侧那边的飞熊军亦被华将军驱散,秦忘舒向许负心瞧去,许负心目中泪水盈眶,眼瞧着就要落将下来,他低头寻思半晌,缓缓道:“若想阻大楚国过河,还需到河边先瞧明了再说。” 此言一出,盗幽与许负心皆是大喜,盗幽道:“秦将军,我这近万人就交给你了,哪怕你用到只剩下最后一人,我也不怨你。” 秦忘舒道:“你虽不怨我,西北豪杰怎能不怨我,既决心出战,那自然是要尽力保存自身,否则要我等将军何用。” 盗幽大笑道:“秦将军说的极是,刚才盗幽言语冲撞,秦将军莫往心里去。” 秦忘舒道:“盗君,你先领人将这林中大火灭了,大楚军瞧见火灭,心中必定狐疑,就不敢放胆过河了。” 盗幽学着赤甲军将士手势,抱拳道:“谨遵将令。” 其实盗幽心中明白,秦忘舒交待下这个差事,那是知道自己的部属若是向前,不但帮不上忙,反倒添乱。战场交兵,可不是当耍的事,盗幽经此一战,对这教训已是刻骨铭心。 秦忘舒与华将军会合一处,率众来到黑水河边,向对岸瞧去,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对岸已是灯光通明,将黑水河北岸照得如白昼一般。 此时北岸已有一枝人马赶到,人数约有万名,正在那里抬舟下水,又有数千士卒则在岸边砍伐树木,那是要搭建浮桥,准备过河了。 秦忘舒对华将军道:“大楚先前与大陈交兵,都是避开这条黑水河,就是考虑到黑水河宽阔,渡河不易,但这次直奔黑水河而来,却不知是何道理。” 华将军道:“卑职也觉得奇怪,黑水河水流湍急,搭建浮桥不易,若以木舟过河,更是时日漫长,一旦被大陈军获悉,大军必被阻住,看来大楚是知道大陈刚刚损折了十万人马,欺大陈国无人了。” 秦忘舒道:“过了黑水河后,那就是大陈西北无人之地,楚国虽是冒险,当此时机,也有几分成算,恰好我赤甲军与西北豪杰在这里争斗,若是一举灭了盗幽手中这枝人马,也是替楚国消去后一大后患。林飞熊正是考虑到这个好处,这才强渡大黑河。” 华将军道:“就算大陈国闻讯赶到,也要明日才能赶到,到时楚军起码渡了万人过来,大陈军若是人少,可就无法将大楚军赶下河去了。” 秦忘舒道:“如今唯一的变数,就是林飞熊不知道赤甲军与盗幽已经握手言和,共抗大楚,先偷渡过河的千余名飞熊军无法接应,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华将军沉吟道:“秦将军,大陈是我大晋宿敌,我等在此助大陈抵御楚军,岂不是成了大晋叛逆?就算将士不敢不从秦将军军令,那心中必然也是不肯的。” 许负心本来见秦忘舒答应御敌,心中大是放心,在她瞧来,这世间还有秦忘舒做不到的事,此刻华将军说出这话,许负心一颗心又拎了起来。转目向秦忘舒瞧去,神情又是期盼又是焦急。 第35章翻江倒海 第35章翻江倒海 秦忘舒道:“此时也管不得许多了,楚军若是过了河,还会饶过我等?大军过境,寸草不留。纵想置身事外,只怕也难从你我之愿了。” 华将军道:“秦将军此言极是,如今救大陈便是救自己。只是楚军势大,将军有何良策?” 秦忘舒瞧着对岸楚军也是发愁,楚军的先头部队就超过万人,一旦强行渡河,只凭区区数百赤甲军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的,唯一可喜的是,对岸楚军舟楫不多,也就是数十条罢了。今日就算强渡黑水河,最多只有千人可以同时乘船上岸,至于打造浮桥,更非一日之功。 秦忘舒想了想,道:“趁着天黑,只好来一个疑兵之计。“当下寻来盗幽,细细吩咐了一番。 盗幽身为西北盗贼首领,本来极是自负,但今日林中之战,方知若论军事才能,自己拍驴难及,此战又关乎西北盗贼前途命运,因此也不敢任性使气。 片刻后,盗幽领来一千骑兵,那是盗幽手下最精锐的马贼,这些西北大汉人人骑射惯熟,若是一对一较量,赤甲军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秦忘舒道:“最多半个时辰之后,楚军先头部队就会过河,大家暂且忍耐,等我一声令下,大家齐齐放箭。到时自有妙处。” 众马贼已得了盗幽的吩咐,也不敢高声,唯将脑袋连点。至于五百赤甲军倒是不必吩咐的。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数十条战舟各载数十名士卒,约有千人,向南岸驶来。只因战舟甚小,无法容得太多马匹,每辆战舟上,也就是一二匹战马罢了。 此时黑水河风平浪静,舟上士卒齐齐用力,用战刀枪戟划水,那战舟行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河中央了。 秦忘舒见盗幽手上马贼皆用硬弓,射程或在三五十丈,生怕这些马贼瞧见对手进了射程,便忍耐不住,因此早就令千名马贼向南而立,盗幽先前得了这命令甚是惊讶,此刻方知秦忘舒用心。 等到楚军战舟离南岸还有五十丈时,秦忘舒将一枝火箭搭上弓弦,正要令人点火,许负心双手暗掐法诀,掌心就冒出一团火来。秦忘舒微微一笑,凑箭燃着了。身周赤甲军诸将以及盗幽皆是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之状。 战舟上楚军见到岸上冒出火光来,反倒将战舟划得更快的,看来楚军已得知先行偷渡上岸的飞熊军被逐退了,因此鼓勇而来,只盼增强已军实力。只是楚军士兵心中难免奇怪。对岸上赤甲军与西北盗贼明明摆开阵仗厮杀,怎地此刻却没了声息。 楚忘舒一箭射去,将一只战舟上的船帆点燃了,同时大喝道:“林飞熊,南陈北马率十万精兵,等你多时了。” 这时众军皆是异口同声大叫道:“林飞熊,南陈北马率十万精兵,等候多时。” 喝声中,赤甲军与一千马贼齐齐开弓乱射,空中火矢飞舞,煞是好看,数十条战舟刹时就有十余只着了火,船帆既被火箭点燃了,战舟就在河中乱转,速度大减。 但楚军不愧是青州最强兵,虽遇敌阻,丝毫无退却之意,每只战舟上皆有将军高呼督战,楚军也高声应合,士气反倒大盛。 秦忘舒转向盗幽道:“我刚才吩咐的,可曾准备好了。” 盗幽道:“自然准备的妥当。” 秦忘舒道:“既如此,就请盗君下令,西北豪杰面前,可没我秦忘舒这个人物。” 盗幽哈哈大笑道:“此战之后,秦忘舒之名,必然传遍大陈西北。“将手中碧月刀高高扬起,手掌只一晃,那碧月刀”铮“地一声,发发出一道碧光,此碧光长达三尺,竟可与空中明月争辉。 林中盗贼见着刀光,立时齐敲树木,同声大呼,林中处处亮起火把,何止千万处,只是大陈军旗仓促间无法准备,不过黑夜之中,便有大旗,也显不出威风来。 北岸上本就有万余之众,如今齐声高呼,自然声势如雷,再加上岸边火箭如雨,楚军心中狐疑,士气稍挫。但也只是慢了下来罢了,兀自不肯后退。 秦忘舒此刻已是技穷,楚军却仍不肯退,不由地大皱眉头,那战舟若是冲到岸边来,自己倒是有把握将其杀退,但对岸大队人马不断的涌来,又携来数十条战舟,瞧楚军之势,今夜势必要渡河了。 自己就算能挡过一两波攻击,可又能支撑到几时? 许负心忽地低声道:“秦将军,我瞧那黑水河中,似乎藏着一只怪鱼。” 秦忘舒本来不以为然,战事正紧,他怎有功夫理会这等闲事,但他知道许负心不是那不知轻重的,此刻开口,必有道理。想了想,忽地道:“那怪鱼有多大?” 许负心道:“将军不妨自己来瞧。“双手施了观天术法诀,便在秦忘舒双目上一抹。秦忘舒本就已冲灵登境,这法术也是可以受得的。 法诀既施,秦忘舒忽觉眼睛一亮,本来四周是漆黑一团,如今却变成灰蒙蒙的,竟能瞧清四周景物,也就比白日略暗了些。 更妙的是,他本来只能瞧出几里罢了,黑夜之中,视距更短,可如今却能依稀瞧见几十里外的景物。果然楚军正如许负心所言,迤逦十余里,战马器械无数,度其人数,怕没有二三十万? 秦忘舒暗自叹息一声,又转向河中瞧去,河水虽是漆黑如墨,却挡不住观天术威能,只见河底果然伏着一条怪鱼,生了七八根触须,身子竟有十余丈长。那怪鱼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唯见身子微微沉浮,瞧来像是睡着了。 而怪鱼一呼一吸之间,就从口中喷出墨汁一般的黑水,难怪这黑水河这般漆黑了。 秦忘舒暗道:“我若射它一箭,此怪鱼一个翻身,岂不是就要掀风作浪起来,这可强过数万大军了。” 想到这里,立时搭弓上箭,正想射去,忽地想起一事,不由废然长叹。原来是他此刻体内仍无一丝真玄,只凭普通人的力气,怎能射穿数十丈深的水面,惊到怪鱼? 许负心对秦忘舒的情形自然是知道的,便道:“将军莫要着急,我以渡气之法,虽不能将真玄输给你,却可激发你体内灵根,那灵根只需一动,体内便生真玄,将军把握了机会,定能射出这一箭了。” 秦忘舒喜道:“负心,你就是我的福星。哈哈,负心,福星,原来如此。”原来负心与福星读音相同,秦忘舒连念数遍,颇觉有趣,许负心又羞又喜。 盗幽在一旁听他二人说话,面上也露出会意之色。为避嫌疑,他自是要背对着二人的,只是一双盗贼的耳朵,却听了个分明。 许负心令秦忘舒略略低下头来,再出一指,点向秦忘舒的百会穴上。百会穴是三阳五会之地,乃是人身最紧要的所在,稍有差池,可就送了性命。秦忘舒坦然不疑,任由许负心施为。 许负心柔声道:“若有异种真玄入体,灵根受激,你身子必然有些痛苦,还盼将军暂且忍耐。” 秦忘舒道:“负心只管放心,这些许痛楚,忘舒还能忍得。” 哪知话音刚落,丹田灵根处就是一阵大痛,惊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说来许负心的真玄入体时,倒也温凉无碍,但许负心意在刺激秦忘舒的灵根,因此真玄直奔灵根而来,其势甚急。灵根一旦被触动了,真玄立生,怎是往常运功时缓缓而生,丝丝缕缕的情形。难怪秦忘舒呼痛。 秦忘舒体内真玄既生,体内命火立时来夺,许负心只觉指尖一阵针尖般大小的热力传来,却是痛不可当,慌忙收了手。 正不知这番催激是否有效,就见秦忘舒大喝一声,身上青光大盛,那箭矢激射而去,直奔水里怪鱼。 秦忘舒不知这怪鱼来历,怎敢轻易伤它,若是这怪鱼是那妖鱼灵鱼,一旦发作起来,可不是重蹈当日天火降劫之景? 因此这一箭射的甚有分寸,那箭矢擦着性鱼的一片鳞甲而去,原指望能掀开这片鳞甲,不想怪鱼鳞甲似铁,箭矢擦着鳞甲而过,怪鱼仍是纹丝不动。 秦忘舒深吸一口气,趁着体内真玄尚存,再度凝真聚玄,就见那箭矢上白光闪动,这是用上了襄天的射技了。 此箭矢入水,果然比刚才更急,就将怪鱼的一片鳞甲掀开一角,可惜仍未将这鳞甲揭开。 秦忘舒见怪鱼仍是不动,正想着要动用碎灵矢,忽见河底怪鱼一个翻身,河底潜流暗涌,猛然间“哗啦啦”一声巨响,一道巨浪冲出河面,直窜出数十丈去。 这巨浪冲出,河面上顿时翻江倒海,形成巨漩一道,数十只战舟齐齐被卷进河底,不曾剩了一个,南岸部众瞧见了,自然是欢喜雷动,北岸楚军则是个个惊恐。 秦忘舒也是暗道侥幸,这河中若无这条怪鱼,今日再无良策阻敌了,而经此奇变,谅楚军今夜再也不敢渡河了。 盗幽此时方道:“不想这河中竟有怪鱼一条,这条河我来回不知多少次,幸好也没将我吃了。” 这时再瞧楚军动静,果然是不敢渡河了,秦忘舒令人在河边设了岗哨,吩咐众人且去安歇,又让盗幽想方设法,去通知大陈军来援。 只是无论做何安排,一旦楚军尽力渡河,那是万万挡不住的。若仍在这怪鱼身上拿主意,又总是觉得十分不妥。 到了清晨,秦忘舒兀自发愁,此时该退该守,着实令人为难,正在这时,盗幽忽地来到秦忘舒的歇息处,神情古怪。 秦忘舒道:“盗君遇见何事?” 盗幽道:“秦将军,林外来了一人,口口声声有退兵之策,你说此事是不是甚奇?” 第36章奇士良谋 第36章奇士良谋 秦忘舒道:“既有退兵之策,那就让他来见我,这世间的奇人异士甚多,说不定此人真有惊世之才。” 盗幽听了只是摇头,道:“也罢。”面上一副百般不信之状,却不知是何道理。 片刻后两名赤甲军领来一人,身穿一件敝旧的青袍,上面打了七八块补丁,手中拎着包袱,肋下挟着雨伞,瞧来风尘朴朴。走起路来一步三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这时有士卒替秦忘舒送来早饭,不过是一碗羊肉汤,一块干馍而已,军中饮食又有什么讲究。 来人瞧见了羊肉汤,一双眼珠子顿时发光,喉咙咕咚了一声,舔了舔嘴唇道:“好汤,好汤。此汤御寒补肾,常食百病不生。煮这羊肉汤,要紧的是用冷水泡出血来,将羊骨敲破了。沸水三煎三滚,中途务要换水。” 秦忘舒笑道:“先生瞧来是个大方家了,先来尝尝这羊肉汤煮的如何?” 那人也不客气,更不用箸,端起碗来就喝。那羊肉汤本是滚烫的,此人也不在意,唯将这双眉皱起,直到一气喝尽了,方才舒展开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就见他双足倒是比刚才立得稳了。 盗幽也笑道:“看来是还没品出滋味来,再来一碗如何?” 那人摆了摆手道:“还是正事要紧,羊肉汤倒也不必了。若有那煮熟的羊腿不妨扯来一根。” 秦忘舒吩咐士卒去取羊腿,就让那人坐下说话,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有何良策教我?” 那人仍是不说话,仰起头来,似乎回味羊肉汤滋味,片刻后羊腿送来,这人取来便啃,刹那间吃得干净,复又长舒一口气。盗幽和秦忘舒皆是有耐心的,只是见这个人穷困潦倒若此,哪里像个腹有良谋的高士?秦忘舒这才明白,盗幽为何不信此人了。 那人放下羊骨,仍是恋恋不舍,忽见四周士兵皆在横目瞧着他,急忙一笑道:“在下苏仪,草字悠然,大陈国人士。今闻楚军压境,悠然不才,愿替将军解忧。” 秦忘舒道:“先生何以得知楚军犯境一事?” 苏仪笑道:“大楚意在一统青州,如今晋陈两败俱伤,楚军早晚是要来的。在下于家乡听到晋陈战事的消息,立时就向这黑水河赶来,总算是赶着了。”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暗暗称奇,若这人说的是实情,那的确是有大才的。便道:“不知先生有何奇谋?” 苏仪道:“世事百变,何需定策?只需让在下见着楚军大将林飞熊,在下三言两语之间,定将他说服了。又何需一箭一矢。” 秦忘舒与盗幽听了,发了半天呆,这人只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想说服数十万楚军退兵,这可不就是痴人说梦一般?只是可惜了那碗羊肉汤外加一根羊腿。 苏仪见二人不信,便道:“二位只需一舟一仆送了我过河,又有何损?大不了我将性命丢在那里,北岸若挂出在下首级,两位将军再来厮杀不迟。” 秦忘舒动容道:“先生置生死于度外,便是这份胸襟,就可当着‘天下义士’四字了,忘舒刚才腹中妄议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苏仪道:“我瞧楚军今日必来渡河,两位将军速速定议,若是迟了,大军一到,寸草不生。” 秦忘舒道:“还请先生暂去林中休息,我二人商量下对策来,自然保先生过河。” 苏仪点了点头,便随着士卒去林中暂歇。等苏仪一走,盗幽立时道:“此人只怕是大楚的奸细,瞧清了我南岸的人马布署,此番过河,只需对林飞熊禀明了,楚军必然攻来了。” 秦忘舒道:“这人若是楚军奸细,何必来我营中弄险?且不说昨晚千余飞熊军尚在南岸,此间虚实,楚国只怕早就知道了。再说这人若是行间,楚军必有接应,又何必让你我送他过河。” 盗幽道:“将军此言虽有道理,但我对这人却是一百个不信,战事非同儿戏,此人只凭着一张利口,就能说服楚军退兵? 秦忘舒道:“能不能说服,倒也不妨一试,正如此人所言,大不了就将性命丢在北岸。我心中倒有个计较……“说到这里,转首向北岸瞧出,目中闪闪发光。 盗幽立时道:“便是要去,也是我去,这里可少不得秦将军。“原来盗幽已瞧出秦忘舒的心思了。 秦忘舒道:“你若一去,我可指挥不了你的部属,而赤甲军有华将军统领,原也不需要我,自然是我去。” 盗幽道:“将军是大晋人士,何苦为我大陈送了性命,盗幽生于斯长于斯,替大陈百姓送了这条性命,也是理所当然。” 秦忘舒笑道:“大晋大陈,不都是百姓?我昨晚也想通了,若是大陈有失,楚国怎能放过大晋?晋陈唇亡齿寒,原该联手对抗强楚。” 他昨晚想到此节时,其实是不敢深想下去的,因为若这想法不错,那么父帅出兵大陈一事,可就千错万错了。 晋陈皆是小国,但四周却是强国林立,北有大楚,东有强齐。在这种情形下,竟不去抱团取暖,反倒去自相残杀,可不是大谬了? 他又想起宁大海的话来,那宁大海道:“我名字中虽有‘大海’二字,此生却不曾见过大海是什么模样,岂不可笑。忘舒,你可莫学我,做了个井底之蛙,当要修千般技,行万里路。” 父帅虽是治军有方,胸中却无全局,眼里只瞧着大陈,一心只想着开疆扩土,却忘了大晋本是小国,在这苍南域中,那挣扎求存才是第一要务。 这时盗幽道:“你我也不必相争,大不了同去北岸,若苏仪能说动林飞熊,那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说不动,你我相机行事便是。” 秦忘舒知道盗幽终不肯让自己独自前去行刺,只好应承道:“既然如此,你我就扮成苏仪的伴当,送他过河。” 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每日清晨时分,他体内真玄充盈,那非得万分小心不可,否则定然一飞冲天了。 盗幽见秦忘舒这行动,惊讶地道:“秦将军莫非受了伤?” 秦忘舒苦笑道:“不瞒盗君,我阴差阳错,虽是冲灵入境了,却不曾修过什么心法,因此体内这团真玄就有点御控不得了。” 盗幽奇道:“世间竟有此事?“他早就瞧出秦忘舒身负仙修之术,否则昨晚那箭也惊不动河中怪鱼。不想秦忘舒虽然冲灵了,却没修过心法。 秦忘舒道:“若论世事之奇,忘舒之遇,世间怕无第二人了。” 盗幽缓缓道:“秦将军,你可知昨日楚三公子的三位门客来此何事?” 秦忘舒道:“忘舒自然猜不到。” 盗幽道:“昨晚黑鸦传讯回来,原来这三人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说那九经百典之一的《盗典》就在我身上,因此潜来此处,就是想抢夺这本《盗典》了。” 秦忘舒道:“何谓九经百典?” 盗幽笑道:“原来你连九经百典也不知道,难怪虽则冲灵,却不曾修过心法。这世间传闻有九经百典,三千谱百万法诀,那世间种种仙修妙术,诸般法诀,都在其中了。习得一二法诀,就足在这世间立足,若能习得三千谱之一,那就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秦忘舒道:“若能习得九经百典又能如何?” 盗幽听了一咋舌,道:“九经百典谁能尽数学得?故老相传,只需习得三经九典,就可以达成大罗金仙境界,飞升仙界,与天地同寿,日月光辉。”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世间传言,九虚一实,我是不信的。” 盗幽笑道:“别的传言且不理会,但这九经百典之说,在下却是深信不疑。” 秦忘舒道:“这却是什么道理?” 盗幽向四周瞧了瞧,附近十余丈外皆是自家人马,唯有许负心坐在不远处。但许负心与秦忘舒的交情,盗幽却是瞧在眼中的,自然亦可信得。便附在秦忘舒耳边低声道:“实不相瞒,那本盗典就在我身上,此典本是我祖传之物。” 秦忘舒虽听到此言,也不惊讶,盗幽本是大盗传家,若世间果然有这本《盗典》,不在盗幽身上,又能在何处?不由笑道:“盗君果然是家传渊源。只是这等机密,动辄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盗幽何以信我” 盗幽叹道:“你我在此阻挡楚军,好比螳臂当车一般,今日同去楚营谋事,也不知能否活到明日,又何必瞒你?” 秦忘舒道:“盗君将此事告我,想来必有原因了。” 盗幽道:“我这本《盗典》之中,不光有诸般盗术,玄功心法,亦载着一套仙修之术。” 秦忘舒叹道:“盗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体内情形与众不同,负心亦有心法,我却难以修习,《盗典》中的心法虽好,只怕与忘舒也是无缘了。” 盗幽笑道:“别的心法你修不得,《盗典》中的仙修妙术,你定然能修的。” 秦忘舒喜出望外,道:“果真如此?” 盗幽颇有些得意地道:“这世间的仙修诸术,各有各的好处,但若论最奇最妙,则非我这本《盗典》莫属。” 第37章以信为吊 第37章以信为吊 秦忘舒道:“敢问《盗典》有何奇妙之处?” 盗幽道:“这世间盗贼,做的都是没本的买卖,就算修成这仙修之士也是一般,他人若想培玄养基,只能从吐纳调息做起,一点点吸纳灵气,以增真玄。但我盗家仙术,却是可以从别人身上‘借’来。” 秦忘舒奇道:“别的东西好借,这真玄又如何借来?就算借了来,诸般真玄性质不一,又怎能运用得起来?” 盗幽笑道:“只要修了我盗家仙术,那真玄自然也是可以借的,他人的真玄被借来后,一样可以用的,只是这法子太过阴损,引起仙修大能公愤,这才从盗典之中去除了,如今我盗家仙术已另有良法。但那调合诸般真玄的手段,却仍在典中留存,这手段有个名目,叫做‘混一心法‘。” 秦忘舒喜道:“听来这法子倒像是替我量身打造一般,如今我体内这股真玄,就好似无主之物,根本不听我的使唤,若我能修这混一心法,说不定真的能将其化为己用。” 盗幽拍手笑道:“我盗家的混一心法百用百灵,秦将军若不能用,我说将出来做什么?而这混一心法,别人学了去也无大用,果然像是替秦将军量身打造的一般。” 秦忘舒踌蹰道:“就怕这法子极难,若需修他个三两年方有进益,我怕是等不起了。” 盗幽道:“别说三两年,就算是三两天也是等不起的,秦将军已开灵窍,体内真玄又是现成,学这法子定是不难。如今先修这入门心法,先将这体内真玄理顺了再说,若想精进,将军他日慢慢打理去。” 秦忘舒一揖到地,道:“盗君,若是我果真能收纳了这体内真玄,你就是我重生父母。” 盗幽道:“秦将军奋不顾身,要救我大陈子民,盗幽应该反过来谢你才是。” 许负心听到这里,抿嘴笑道:“你二人谢来谢去,怕不是要谢到傍晚去,我瞧那苏先生要等不及了。“说罢向林中的苏仪一指。 果然那苏仪如坐针毡一般,面前放着一盘羊肉,也只吃了一小半,目光只往秦忘舒和盗幽这边来瞧,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秦忘舒和盗幽相视一笑,盗幽便俯下身来,向秦忘舒传授这混一心法,秦忘舒只听了两句话,眼睛就是一亮,等听了十余句,面上更是笑意盈盈。 原来混一心法与明鬼谱实有曲异同工之妙,乃是调理气息的绝妙法门。秦忘舒已修成《明鬼谱》,再学这混一心法就毫无困难了。 秦忘舒只修了小半个时辰,就觉体内真玄安分了许多,虽不能如臂使指一般,但可勉强能御控。秦忘舒便将这体内真玄先纳进灵根之中,再散之于周身灵脉,那真玄扭扭捏捏,倒也跟着去了。 秦忘舒为此事烦恼了多时,如今见这真玄果然听话,就好似重生的一般,喜不自禁地道:“这法子怎地这般简易,妙极,妙极。” 盗幽笑道:“我盗家先祖,又有几人有耐心,做这种取巧的勾当,那自然是天下第一。只是混一心法虽好,也只能用来救急,秦将军若修仙术,还是要寻个妥当的仙宗,从头学起才是。” 秦忘舒道:“我既学了这混一心法,难不成还能再学其他仙宗心法?那世间的仙修心法,岂不都是水火不溶?” 盗幽道:“混一心法,说穿了只是调息运玄的取巧法门,这心法本身是不会激发灵根,养出真玄的,因此秦将军再学其他心法,定是无碍。” 许负心点了点头道:“这心法我也听了两句,盗君说的是不错的。这心法只能用来调息,本身却难养真玄。” 刚才盗幽虽是附耳说来,也瞒不过许负心的灵识。好在盗幽自然不会在意这法子被许负心听了去。 既然盗家仙术已然失传,这混一心法其实已然无用,秦忘舒也只是误打误撞,才恰巧能习此术罢了。 秦忘舒见体内真玄已然安分,生怕苏仪等得急了,更担心楚国随时攻来,就唤苏仪来到身边,道:“苏先生,你身负重担,又是无双义士,若派了他人去送你,我怎能放心?我与这位将军亲自护送你过河,定要保你安然归来。” 苏仪虽有赴死之心,但心中毕竟还是在暗暗打鼓,世人贪生畏死也是当然,闻言大喜道:“多谢两位将军。” 秦忘舒道:“只是楚军大将乃是林飞熊,此人位列上卿,又是金印紫绶的上将军,权威之隆,楚国算他第一,等闲之士,怎能够见得到他?却不知苏先生有何方法,能令他见你。” 苏仪笑道:“在下早写了一封书信在此。“从破袖之中取出一块破布来。 秦忘舒与盗幽都凑过来瞧,只瞧了两眼,不由大皱眉头,原来那信上写的是:“林公飞熊勋鉴,近闻林公领兵伐陈,窃为林公所忧,恐林公死期将至矣。” 看到这一句,秦忘舒几乎就要丢信,林飞熊若见了这一句,苏仪的人头定是不保了,却连累自己与盗幽赔上性命。抬头瞧去,那苏仪笑而不言。 再瞧下去。信中又道“以公之英才,放眼苍南,绝无对手,麾下百战精卒,皆如虎狼之士,自是当者披糜。故在下算来,楚师十日当定西北,三月逼近陈都。而公授首之日,可在班师之期。” 盗幽于这笔墨上着实不在行,瞧了半天,也是似懂非懂,见秦忘舒面色不佳,忙道:“这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我只瞧出不是什么好字句。” 秦忘舒道:“他这信上说,林飞熊若想打这大陈,三个月就够了,但大陈打了下来,林飞熊的脑袋也就不保了,盗君,你听听这话,算不算是胡言乱语?” 盗幽叫道:“好你个苏仪,你自己不想活了,只管上前来,我盗幽成全了你便是,何必拉着我与秦将军送死?“已将手按在刀柄上。 苏仪哈哈大笑道:“两位将军粗识文墨,只瞧出这书信的语气甚是无礼,却瞧不出其中暗蕴玄机,不过那林飞熊定能瞧出来的。” 秦忘舒只好耐着性子再瞧,信中后面又写道:“陈地草民鬼谷子不才弟子苏仪悠然谨以为吊。” 秦忘舒将这话细瞧了两三遍,还是不懂,就将信丢到许负心面前去,道:“负心你来瞧瞧,这信是不是满纸鬼话,你点一点头,我就亲手杀了这位苏先生,也免得林飞熊动手。” 许负心忙将书信拾了来,瞧了又瞧,面上就露出微笑道:“遣将不如激将,苏先生这封信送过来,林公定会见他了。” 秦忘舒疑道:“竟有此事?” 许负心道:“这信明着是说林公死期将近,却不言一事,林公必定生疑,定要寻苏先生问个明白,尤其是最后一句,林公若是有见识的,就算没有前文,也会请苏先生一见的。” 盗幽道:“这是什么道理?” 许负心道:“这鬼谷子三字大大有名,我曾听家父提起过,此人是纵横之祖,陆上的真仙,相传此人已隐于海外仙岛修行。此人虽隐而不仕,但诸国公卿皆知他的大名。” 盗幽吸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地仙级人物,那可是了不起了。只是什么叫做纵横之祖?“对苏仪不禁另眼相看了。 苏仪道:“我等纵横之士,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 见秦忘舒二人不懂,忙又道:“我用的谋略,别人是瞧不出来的,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达成目的。若是那强者联盟,我就将他拆得散了,若是那贫弱之国,我就想办法将其联合在一处,强国也就不敢来犯,如此一来,可不是天下太平?” 盗幽嗤然一笑,道:“不过就是胡吹大气罢了,说来就是骗人的勾当。先生可是小瞧了天下的国君将相了。” 苏仪不以为忤,悠然笑道:“若靠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说得楚军退兵,那已是天大的功德,可不是胜过百万甲兵?阁下若是不信,只管随我前去。” 秦忘舒道:“也罢,反正楚军若是渡河,我等也是挡不住的,先生既是大才,我就赌上一赌,若能赌得赢,先生必将扬名天下,若是赌输了,我与盗君赔上这两颗脑袋就是。” 苏仪正色道:“在下若无把握,怎敢轻赴险地,难道我苏仪是不怕死的?两位将军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苏仪这一去,一言便退百万兵,苍南四州传我名。” 就见他一整衣冠,负手而立,一双眼睛直直的瞧向北岸,分明有三分狂喜,三分期许,更有着三分豪情。 若说他刚才瞧来,不过是一个穷酸草民,落泊的学士,此刻隐然有天下操之在我之姿,就觉得他六尺瘦躯,也无形中高大了许多。 不移时,一叶扁舟入河,船首划桨者仆从打扮,正是盗幽,船尾操舵者亦做仆从装束,正是秦忘舒。苏仪安坐于小舟中间,神情从容中略带一丝兴奋与不安。 行前秦忘舒问过许负心,今日之事成败如何? 许负心答道:“苏先生此行凶吉,负心着实不知。” 第38章纵横无双 第38章纵横无双 想那许负心与苏仪不过是今日才在林中匆匆一见,两者绝无瓜葛,苏仪便是被林飞熊所杀,也非许负心所能瞧见,负心梦中怎有此人? 扁舟过了河中心,对岸楚军已将箭矢指来,盗幽大声道:“我等有生死大事求见飞熊将军。”说罢取出弓箭来,尽力一射,将苏仪的书封射过对岸去。 此处不用秦忘舒箭术,也是怕对方军营中或有高人,瞧出秦忘舒的箭法与众不同。 楚军士卒捡着那箭,只见箭上锋矢已去,箭上缚着一封书信,火漆封印,上书“呈大楚上将军林公飞熊亲览。偷窥者斩。”士卒不敢怠慢,忙将这信送了进去。 片刻之后,楚营之中涌出一队人马,皆是黑甲白马,佩刀带箭,装束整齐,人人的头盔铠甲上都有飞熊样式。瞧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到了岸边,诸骑引弓搭弦,对准了河中三人。 盗幽暗暗叫苦,那封信定是惹恼了林飞熊,只等三人上岸,立时诛杀,但到了此刻,就算回头也是来不及了。盗幽暗道:“若是对方射箭,我便抱着秦将军入河,那穷酸可就顾不上了。” 原来盗幽水性精熟,又在这黑水河边常来常往,最知河情。 瞧那苏仪,已有三分惊惶,只是故作镇定罢了。秦忘舒以斗笠摭面,也瞧不出动静。 片刻后三人弃舟上岸,有楚军上前用挠钩搭住小船。黑甲白马军忽地一拥而上,一名黑甲将军喝道:“谁是苏仪?” 苏仪战战兢兢走了出来,道:“在下正是。” 黑甲将军斜乜了他一眼,冷笑道:“就凭你这个穷酸,也想面见林公。”手提战刀,忽地向苏仪劈了过来。 秦忘舒与盗幽皆是大方家,瞧那战刀其势虽猛,却偏了两寸,知道只是吓吓苏仪,就怕苏仪不经吓,万一惊魂失魄,岂不是惹人笑话? 苏仪本是吓坏了,见到战刀及顶,反倒哈哈大笑道:“林飞熊如此胸襟,可惜,可惜。枉我对他一片苦心。”他也是明知必死,干脆就置生死于度外了。 那黑甲将军的战刀果然擦肩而过,忽地收刀笑道:“穷酸书生,能有这胆量也不俗了。”忽地瞧向秦忘舒与盗幽二人,目光如电。 秦忘舒暗道:“不好,这人瞧出我与盗幽的底细来了,我与盗幽临危不惧,哪里像个伴当。” 就在这时,那盗幽“怦”地一声,就载倒在地,秦忘舒忙上前扶起,只见盗幽口吐白沫,已是昏了过去。他知道是盗幽做作,心中忍笑,抹胸掐指忙了半天,盗幽方才醒来,道:“老三,我的头还在否?” 秦忘舒强自忍笑,道:“老四,你这脑袋可不是安安生生长在脖子上。” 身边楚军诸将大笑,苏仪叹道:“你二人也没见过世面,难怪惊怕,那楚军军威之盛,算得上天下第一,别说是你二人,便是我也是胆怯三分。”这话暗捧了楚军一下,楚军兵将听了皆是欢喜。 苏仪道:“大楚志在天下,何惧我主仆三人?这般大阵仗却来吓谁?”说罢将身上旧袍一整,面色愠怒。 那黑甲将军忙道:“不过是戏耍罢了,先生莫要见怪,林将军已在中军等候多时。” 苏仪冷冷一笑,转身就向小船走去,口中道:“我奔波千里,只盼能救他林飞熊一条性命,不想此人贡高自慢,说话之中竟无一个‘请字’,岂不是冷了天下高士之心,还请诸位送我回去,苏仪不见他了。” 秦忘舒与盗幽见他到了这时还在作态,皆是目瞪口呆,那军营岂是讲理的地方? 不想黑甲将军却立时改颜相向,忙道:“林公的确令末将来请先生入营,只因末将一时糊涂,竟得罪了先生,先生瞧在林公面前,莫怪,莫怪。” 急忙下了马,亲自来到苏仪面前,就挽了苏仪的手,恭恭敬敬,请那苏仪入营,却把盗幽瞧得痴了,原来苏仪这般作态,竟是大有文章。 秦忘舒暗道:“瞧这苏仪,初时倒也惊怕,此刻态度从容,三言两语之间,就令主客形势大变,果然是有才学的。” 三人被黑甲白马军护送入营,那黑甲将军让苏仪上了马,亲自执着缰绳,这份礼遇可就与刚才不同了。 秦忘舒暗道:“士卒懂得什么,不过是奉命行事,这人一举一动,都是林飞熊的安排了,看来林飞熊与苏仪的较量,自苏仪登岸时就开始了。”细细想来,苏仪倒也应对无误,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这时营中楚军众将见来了一名穷酸书生,皆是好奇,但瞧那苏仪,虽是衣饰敝旧,却是不怒自威,一双利目毫不让人,楚军将士与他目光一触,竟不敢直视,心中更是大奇。 那苏仪上岸之时,尚有几分惊惧,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竟令人不敢仰视,看来那鬼谷子所传的纵横之术,果然是大有名堂的。 眼瞧着苏仪策马近了中军大帐,忽见另一名黑甲将军驰马扬刀奔了过来,大喝道:“军营之中,谁敢策马奔驰,还不速速下马?” 秦忘舒瞧这架式,知道又是林飞熊之计,端看苏仪如何应对。若是苏仪吓得落马,林飞熊怕是不肯见他了,若是苏仪急忙声明是被别人扶上去了,那气势可就弱了,林飞熊心里,也会轻看他三分。 苏仪面色一沉,喝道:“我受楚国上将军林公飞熊亲邀,特来救他性命,你好大的胆子,也敢阻我道路。” 那将军横刀立马,冷笑道:“你有何辞,敢来说我家将军,不妨说来听听,若是说得动我,在下不妨放你进去。” 苏仪大喝道:“将校偏佐,无名小军,也敢听国家机密不成,你有几个脑袋,敢听我话语?” 说得那将军无言,嘿嘿干笑两声,道:“先生果然高明。”也下了马,与先前黑甲将军一道,将苏仪请进中军大帐去。 苏仪扬首挺胸,堂皇而入中军,来到大帐前,又由两位将军扶下战马,恭恭敬敬送进帐中。秦忘舒与盗幽自然无法入内。 秦忘舒暗运真玄,帐中的声音巨细无遗,就听了个明明白白。 苏仪来到帐中一瞧,只见正中坐高座一人,不着铠甲,只穿了件常服。此人瞧来身高九尺,相貌雄壮,虽是白发苍苍,不减英雄气度。知道就是楚国上将军林飞熊了。 帐中两侧,立着十名黑甲将军,个个手按刀柄,一言不发。但一股无形杀气却充盈室间,令人不寒而栗。 苏仪将眉头一皱,揖手道:“陈地草民鬼谷子末徒拜见林公飞熊将军。” 林飞熊尚未说话,帐中诸将齐声喝道:“草民苏仪,速速下跪禀事。” 苏仪喝道:“在下不食楚君之禄,不封楚地寸土,今日前来,只为救林公一命,何有上下尊卑之分!”竟是不跪。 转向林飞熊道:“阁下定是林公飞熊了。” 林飞熊头也不抬,道:“是又怎样。” 苏仪道:“还请林公屏退左右,在下胸中一腔衷情方能直达无碍。” 林飞熊道:“这些人皆是我的生死兄弟,苏先生若有话,不妨直言。” 苏仪厉声道:“军国大事,怎能儿戏,苏某为救你而来,林公却一再无礼,苏仪心中已冷,祈请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那林飞熊也不拦阻,只是冷笑罢了,就见那苏仪脚步不停,果然出了大帐,帐外两名黑甲将军也不挽留。盗幽瞧这情形,知道是不妙了,苏仪这番作态,只怕是有些过了。 眼瞧着苏仪又走了两步,离中军大帐已有十尺,林飞熊这才缓缓开口道:“先生留步,飞熊愿屏退左右,以聆先生高论。” 苏仪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来,但脚步虽是停下来,却立在那里,怎肯转身。 还是两名黑甲将军上前,满脸堆欢将苏仪请了进去。此刻苏仪再入大帐,果然账中已无旁人了。 林飞熊指了指案前一块锦墩,面色无忧无喜,道:“先生请坐,等听了先生说词,三军造饭已毕,正好杀过河去。” 苏仪昂然不坐,道:“林公以为在下是大陈说客?” 林飞熊讶然道:“先生竟不是说客,妙极妙极,我平生最恨说客,只知摇唇鼓舌,乱我军心。我见着一个,便斩一个,见着两个,便斩一双。” 苏仪微微一笑道:“将军这性命,就是断送在这性情上了,可见怎样的性情,就是怎样的命运,再也不会错的。” 林飞熊冷笑道:“林某大好头颅在此,不知先生瞧来,谁来斩我首级。” 苏仪道:“这世间能斩林公之首者,非楚君而何。” 林飞熊道:“林某对大楚一片忠心,所立功劳无人可及,国君怎会来斩我?” 苏仪笑道:“林公犹在梦中,以在下瞧来,楚君欲斩林公久矣,只恨不得其便,他日林公灭了大陈,楚君必斩林公之首。” 林飞熊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先生不妨直言。” 苏仪道:“以楚军军威,林公才智,取这大陈如探囊取物一般,却不知林公虽立下这不世奇功,反倒是大祸临头,林公实有三必死,将军可愿一听?” 林飞熊缓缓地道:“先生试言之,何为三必死,若是说不动林某,林某战刀新磨,便来试试先生的头颅。” 第39章舌绽莲花 第39章舌绽莲花 苏仪慨然道:“晋陈交兵,两败俱伤,十万将士被天火降劫,顿化飞灰,此正大陈疲弊之时。林公率虎狼之兵,自然一鼓而下,无需赘言。” 林飞熊道:“既克大陈,本是奇功一件,又何以被楚君斩杀?” 苏仪道:“林公若伐陈成功,必是名满天下,到时楚军其他将领如何不妒?林公领兵在外,谗言起于朝野,此为林公一必死。” 林飞熊淡淡地道:“林某立得正,站得直,而本朝国君,更是天下名君,君臣不疑,先生请勿再言。” 苏仪道:“大陈境内如今因这场兵败,一片哀鸿,林公趁其国哀而灭其国,何义之有?强齐虎视大楚不敢轻动,一则是因楚国兵强马壮,林公在朝,二来也是师出无名,若是妄动刀兵,徒惹天下人怨。若楚军灭了大陈,齐国必结盟青州三十六国,以救陈为名,出兵楚国。试问林公战与不战。” 林飞熊神色微动,道:“若战则如何?” 苏仪道:“若战,强齐精骑十万,士卒百万,又以救陈为名,牢牢地占了这个‘义’字,到时何止青州三十六国,便是苍南域其他三州,亦会响应义举,同时群起来攻。敢问林公,此战胜负如何?” 林飞熊沉吟不语,楚国虽强,就算与齐国竭力一战,也谈不上必胜,何况齐国必因此事联络苍南诸国,到时百万大军齐至,楚军必败无疑了。 片刻后林公方道:“林某伐楚奉的楚君之旨,战败利钝,非林某所料。” 苏仪叹道:“到时只怕也由不得林公的,齐楚之战,绝无胜机,若败,则割地退兵,到时楚境内外必是怨声滔滔。楚君自然要借林公之首以安众心,此林公二必死。” 林飞熊道:“为将者既领君旨,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楚军之事,林某掌执,苍南之事,国君自专,非林某所知。” 苏仪道:“敢问林公,如今官居何位?” 林飞熊道:“林某在朝则为上卿,在军则为上将军,统领楚国兵马,天下皆知。苏先生此问何意?” 苏仪笑道:“林公若伐陈灭国,必然再升一级了。” 林飞熊变色道:“在下已是上卿,何以能再升一级?” 苏仪像是刚刚知晓一般,恍然大悟道:“不错,林公若再立奇功,那只有封王了,奈何楚国诸王,皆是楚君子侄叔伯,林公既非皇室弟子,想来此事也难。” 林飞熊喝道:”苏先生,你这是要将我置于炉火之中吗?“已是面色大变。 需知楚国自立国以来,绝不曾出现异姓封王,当朝楚君虽有大志,也不敢贸然开了此例,否则自然落入口实,只怕这楚君的位置也坐不稳了。那国君的位置,哪国没几个觊觎的? 苏仪笑道:“林公虽立奇功,楚君却无法分封,试问林公,将置楚君于何地?到时林公名满天下,楚君却是坐立难安,若裂土分封,不合祖制,若不封林公,林公固然无怨,试问林公麾下将士又将如何?” 林飞熊听到这话,已是眉头紧锁了。那随他出战的将士,谁不指望借此战搏个封妻荫子,但若是楚君连自己这位主将都不能赏,无法赏,麾下将士自然封赏大减,到时怨声四起,他这个主帅可不是度日如年? 苏仪道:“正所谓功高盖主,楚君既不能封,不如寻个借口,斩了林公之首,倒也一了百了。此为三必死了。” 林飞熊道:“林某一片忠心,只知为国效力,封赏之事,非林某敢问。” 苏仪摇了摇头,道:“林公既如此说,苏仪区区草民,却敢以言辞犯上,罪在不赦。敢请林公战刀,割了这头颅去。“说罢转目四顾,就去寻刀。 就见那战刀已脱鞘一半,正在案上放着,苏仪伸手取刀,却被林飞熊一把抱住,道:“先生万万不可,有话好说,飞熊敢不奉教。” 苏仪道:“林公,苏仪待你,一腔热血,林公待我,不过是虚与委蛇,言不由衷,既如此,苏仪这条性命留着何用。” 林飞熊急忙推着苏仪坐了,苏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怎经得住林飞熊武将出身,挣扎不过,只好坐了。 林飞熊来到苏仪面前,整衣再拜,恭恭敬敬地道:“飞熊不知先生大才,屡次出言无状,先生天下贤士,风光霁月,自然不会与林某计较。林某诚心请教,亟盼先生救我。” 苏仪道:“苏仪听闻,楚国北部三年大旱,南部连降暴雨数月,士民苦不堪言,受难百姓以百万计。楚君为此已是操劳了多日了。” 林飞熊叹道:“天灾频仍,如之奈何?” 苏仪道:“国内既有天灾,为何楚君却一意孤行,不去尽力赈灾,反要出兵灭陈?” 林飞熊道:“国君心意?飞熊着实不敢妄测。” 苏仪笑道:“林公不敢说,苏仪却怕什么?内患一时难靖,只好仰仗军功,以舒民怨罢了。试问林公,大陈兵疲,一战而下,而楚国名将如云,何以楚君只遣林公出战?明知林公不可封而遣林公,此中深意又何需我多言。” 林飞熊听到这话,已是皱眉叹息。只因苏仪每句话皆如刀子一般,字字锥心。苏仪的话,何尝不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楚君这次强令自己出征,只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若自己伐陈功成,那国君便借此大捷,以安众心,再借朝中军将谗言,顺便寻个借口,就将自己杀了,可不是省下许多分封赏赐,又去了心中大患? 若是败了,更是无话可说,立时就可斩了。 林飞熊喃喃道:“功高震主,鸟尽弓藏,这八个字不知寒了多少人的心。” 苏仪道:“趁此伐陈之事未行,还请林公速谋良策。” 林飞熊苦笑道:“林某若有良策,又何至于此,难不成先生教我诈病不成?这条计策,怕是瞒不过楚君的。” 苏仪笑道:“诈病之计,除非是朝中有人替林公说话,倒也勉强摭掩过去了,如今是楚君要斩林公,这计策岂不是恰好撞到他心里去。” 林飞熊道:“正是因诈病之策难行,飞熊愚钝,又着实想不出其他计策来,瞧先生之意,也是不肯救我的。” 苏仪道:“非是苏仪不救林公,实因苏仪这个计策,着实要冒极大的风险。” 林飞熊道:“就算冒险,难不成大过性命去?” 苏仪道:“林公若去伐陈,那是必死无疑,若是依着我的计策,却也只有七分机会,那另外三分,只怕就是杀机了。” 林飞熊道:“先生此策虽奇,林某颇愿一听。” 苏仪忽地一笑,却不说话了,而是取过案上笔墨来,取来素绢一块,在绢上写道:“军中可有玄功之士?” 林飞熊见苏仪以笔墨代答,先前不知苏仪何意,沉吟片刻后忽地明白过来,便也执了笔墨写道:“楚三公子门客三千,皆是奇才异士,我此次出兵,向他讨了两名异士,专来护我,不想道中又遇着三位,那就是五位了。” 林飞熊到此境界,对苏仪已是坦然无疑了。 苏仪写道:“有了这五位玄功之士,林公的成算可就是六七了。想来这五人就帐后,还请林公暗暗向他五人传令。” 至于传何军令,亦在素绢上写得明白。 林飞熊见到素绢上的字迹,初时大感惊讶,其后越看越奇,到最后已忍不住笑逐颜开。他向苏仪恭身一礼,以谢苏仪之计。 此时秦忘舒与盗幽在帐外已是等得心焦,先前听帐中声音传来,林飞熊大有被苏仪说服之势,二人又是欢喜,又是赞叹,那苏仪的是天奇才了,果然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林飞熊心动了。 而听苏仪说词,其人不但对天下局势了如指掌,对各国君臣亦是如掌上观纹一般,也唯有做得这些周全准备,才敢甘冒奇险,来当这个说客。 二人心中忖道:“若论这世间最凶险的职事,非这说客莫属了,言词间稍有闪失,那就是性命之忧。这可比刀枪厮杀还来得惊险万状。” 但帐中声音说着说着,又忽地沉默下来,二人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苏仪厉声道:“林飞熊,你今日若不听我的计策,苏仪何有颜面出此大帐,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听金声乱响,那分明是战刀出鞘的声音。 秦忘舒与盗幽面面相觑,好端端的说客怎地就变成了刺客了?就凭苏仪那手无缚鸡之力,也能伤得了楚军上将军林飞熊? 盗山幽哎呀叫了一声,猛地挥拳,就将身边一名黑甲将军打倒,身子就如一阵风般,闪进了中军大帐。 秦忘舒见盗幽入大帐,忽地心中一热,刚才已消失的念头,复又熊熊燃烧起来。 既然苏仪说服不利,何不干脆杀进帐中,取那林飞熊的首级,只需此人一死,何愁楚军不退,这也就救了对岸的五百赤甲军与万名盗贼兄弟了。 但他刚则生出此念,忽地又觉得万分不妥,只因他立时想了起来,当初林天奇冲进晋国大营,行刺父帅,其心中所想,莫非就和自己一般。 这时身边另一名黑甲将军已挥刀劈来。 第40章所向无敌 第40章所向无敌 秦忘舒不及细想,战刀出鞘,后发而先至,将那黑甲将军刺于刀下,将身只一闪,已来到中军大帐之中。 就见苏仪全身浴血,立在大案边,面色苍白之极,也是不知是受了多重的伤。盗幽护在苏仪面前,双目瞧着面前三人。 细瞧那三人相貌,赫然就是被盗幽在黑水河边放走的三位楚三公子门客。 那三人手持长剑瞧着盗幽,神色又惊又奇,在秦忘舒进帐的刹那间,帐中无人说话,针落可闻,但帐外已是人声鼎沸。 三人中仍是那高个门客开口,道:“盗君,事急矣,苏先生已刺伤林公,满营楚军只怕都要寻你等拼命了。” 盗君并不解释,刚才他进帐之时,只瞧见苏仪满身浴血,至于林飞熊是死是活,他也难以预料。而既是三人同来,苏仪动手行刺,与他亲自动手又有何区别? 盗幽揖手道:“今日既蒙三位容情,此恩此德,他日必报。” 高个门客道:“出中军大帐西行百步,就是军中马房,几位若想冲出大营,非得马匹代步不可。且放出马房中的战马,亦可冲散楚军,掩护三位突围。” 盗幽与秦忘舒相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盗幽与秦忘舒固然无需骑马,但利用马匹冲散楚军的确是良策,且苏仪文弱,若无战马,也无法将他带离楚营。 高个门客又道:“三位出营沿着河岸径向东行,三里之后,必有小舟等候。三位若能安然返回南岸,河岸不杀之恩,就此两清。” 盗幽哈哈大笑道:“说得好,恩怨两清,再无羁绊,他日战场相逢,再来厮杀。” 与秦忘舒一左一右,扶着苏仪正要冲出大帐,高个门客忽地道:“且慢!” 秦忘舒与盗幽一怔之际,已有五名楚军冲进帐来,这五名楚军将手中战刀舞得如雪花也似,护住周身,想来是知道帐中二人厉害,先保住自家性命再说。 三名门客互相瞧了一眼,忽地齐齐上前,手起剑落,就将五名楚军斩于剑下,这三人在盗幽面前几无还手之力,但此刻出剑杀人,却是干净利落,显出玄功之士的好身手来。 高个门客道:“盗君,我三人既在帐中,身上若无伤损,只怕必要遭人怀疑了,还请盗君成全。” 盗幽笑道:“自该成全。“碧月刀只闪了两闪,三刀几乎并成一刀,只是在秦忘舒瞧来,还是略略有些慢了,因此能瞧出两道刀影。 三名门客“哎呀“一声,齐齐后退,三人受伤却不相同,一人伤在左肩,一人伤在在大腿,另一人则伤在腰肋。 秦忘舒暗暗点头,若三人伤在一处,岂不是同样令人生疑,盗幽临机应变之时却又心细如发,令人好不仰慕。 就听三位门客齐声大叫道:“好厉害的刺客!” 就在三人长呼声中,秦忘舒一马当先,已冲出营帐,向外瞧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帐外铁甲森森,刀枪如林,也就是顷刻之间,楚军闻警而动,已将这中军大帐团团包围起来。 阵中一名将军将手中红旗一挥,前排的盾牌手齐齐蹲了下来,亮出一排箭手来,枝枝羽箭,对准了秦忘舒。 秦忘舒叫道:“不好。“伸手向后一扯,就将中军大帐上蒙着油布扯了下来,正在这时,数百支羽箭破空声急,已向他身上攒射。秦忘舒将手中大布一卷,真玄到处,平地就起了道狂风,别说那箭枝,就连立在前排的盾牌手与弓箭手也是立足不稳,纷纷向后跌倒。 秦忘舒大步向前,手中油布忽地凝成一束,忽地铺天盖地,眨眼之间,就扫出一块空地来,那被狂风卷着的,无不跌倒,若被那油布直接触着的,干脆就飞上半空。幸好帐外人群密集,就算跌将下来,也是落到他人身上去,尚不至死。 秦忘舒本来心中忐忑,此刻方知在修士面前,寻常士卒竟是不堪一击,他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忖道:“原来仙修之士在寻常士卒面前竟是无敌,难怪要对其严加约束了,只是那个林天奇,为何却要插手凡俗间事!他的宗门难道竟任他逍遥!” 想到这里,心中悲愤之极,但刚才想谋刺林飞熊的念头,却是渐渐的熄灭了。既知林天奇所行之事不合天理,自己若仍是覆他前辄,岂不是错上加错? 他此刻虽不曾拜进任何仙宗门下,不受宗门法度约束,但其身已修真玄,若不能守道自持,那就与自己心中最恨的林天奇一般无二了。 因此他暗暗下了决心,“我修这玄功仙术,只求替父报仇,又怎能恃技伤人?他日若违此誓,定遭天劫。” 只是他虽立此誓,心中仍是有一些迷茫,仙修之士究竟该如何立世,又究竟该如何行事,难道单单只求为了长生?这世间自己不明白的事,实是数不胜数了。 仗着秦忘舒手持大布在前开路,盗幽护着苏仪步步紧随,有那觑见空当,想欺近苏仪者,皆被盗幽一刀斩杀,连斩了三人之后,已无人再敢靠近。 那苏仪出帐之际,只知闭着眼睛,全身颤抖,哪里去敢看四周厮杀,此刻却大起胆子,睁开眼来向四周瞧去,他的嘴角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先前楚军声势赫赫,要将这三名刺客一举拿下,如今被秦忘舒手中大布所逼,竟无法近前,射去的羽箭也被大布卷落,竟拿三人无计可施了。 盗幽至此,不由的意气风发,哈哈大笑道:“秦将军,这场大架打得好不痛快,你我干脆就去寻那林飞熊。” 苏仪闻言色动,忙道:“林飞熊被我刺了一刀,只怕也活不成了,且被三名玄功之士护着,这楚营中有十余万兵将,又到哪里去找他?” 盗幽也知道此刻去寻林飞熊,好似大海捞针一般,也只好罢了。 秦忘舒大步向西,所到之处,也不需挥动大布,面前的楚军就吓得步步后退,只听前面马嘶声声,果然是到了马房了。那马房虽是临时草就,但军中布置,自然是井井有条,战马千匹横纵有序,排得整整齐齐。 秦忘舒取出战刀,将那马房的栅栏斩裂,但也只是放出几匹战马罢了,瞧那战马被拴在一溜栅栏上,若想将战马尽数放出,也不知要放到何时。盗幽见到这许多战马,也是发愁。 瞧见战马皆拴在栅栏上,那栅栏又排得整齐,秦忘舒微微沉吟,当即取弓在手,搭上箭来,将那箭与栅栏平齐,“铮“地一箭射将出来,羽箭带着锐风向前射出,所到之处,栅栏粉碎,马缰立断,数百匹战马顿时就失去了束缚。这是儒门射艺之妙。 盗幽大笑道:“这法子妙啊。“忙将苏仪扶上一匹战马,目光在马群中一扫,寻到了一匹,这时秦忘舒也上了战马,二人仍将苏仪夹在当中,向营外奔去。 楚军既不敢接近三人,又不肯退后,双方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就在这时,马房中的大群战马跟随着盗幽冲将出来。原来盗幽擅于相马,所骑乘的战马,正是一匹头马。 秦忘舒转身笑道:“我正愁这战马不肯跟来,不想盗君竟另有妙术。” 盗幽笑道:“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术,在将军的仙修之术面前,着实不值一提。” 数百匹战马将三人拥在当中,楚军更加难以接近了,只能远远将羽箭射来,秦忘舒卷起手中大布,那羽箭怎能射得过来,离大布数丈,就被狂风卷起,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这时换成盗幽在前,秦忘舒护着苏仪在后,盗幽所骑的头马非得冲在最前,其他马匹方肯跟上的,而无论那战马如何高大,主人是谁,在这头马面前,也只能附首贴首,绝不敢越过头马半步。 秦忘舒久在军中,这情形也是瞧得熟了,本不在意,可此刻思绪如潮,忍不住就想道:“墨家讲究的是兼爱,父子君臣无分上下,听来似乎不错。尤其是百姓听到了,必定欢喜。可瞧这战马,却仍是上下有别。且儒家最重礼节,更要严分上下尊卑,这两家学说,到底是哪家说的对?” 想来墨家学说自有他的道理,儒家门生弟子无数,大有席卷天下之势,自然亦合人心。可是却不能说学得人少,这学说就错了。只恨自己学识短浅,一时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罢。 盗幽在前开路,虽比不得秦忘舒所向无敌,但仗着手中碧月刀锋利异常,谁敢靠近,便有箭来,也被碧月刀尽数挡住了。 三人合着数百匹战马,刹时就冲到营外,楚军虽不肯舍,气势却是弱了,原以为大军到处,当者披靡,哪知道连这区区三个人也拿不下,楚军上下,皆是倍感沮丧。 眼瞧着身后追兵渐稀,苏仪在马上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惹得秦忘舒与盗幽二人侧目,盗幽叫道:“苏先生,你怎还有脸笑来,说什么三言两语,就可退了楚军,如今楚军就在身后,还请先生退之。” 苏仪笑道:“刚才一时忘情,让盗君笑话了,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等过了黑水河,再说无妨。” 三里路转眼便到,那北岸边果然系着一艘小船,三人急忙下马登舟,仍与来时一般,盗幽操桨,秦忘舒掌舵。不消片刻,小舟已到河中心了,岸边楚军虽是赶了来,也只能望河兴叹。 苏仪越想越是欢喜,不由得又是大笑数声,自然又遭盗幽白眼。 秦忘舒细细想来,今日之事,颇有蹊跷之处,正想问话。忽见小舟猛然一摇,一道巨浪冲天而起,将这叶小舟高高的抛向空中。 第41章惊涛骇浪 第41章惊涛骇浪 苏仪吓得面无人色,幸好被秦忘舒左手牢牢抓住了,方才不曾倾覆河中。盗幽叫道:“不好,定是那河中怪鱼做祟,秦将军,这怪鱼是来向你寻仇了。” 秦忘舒叫道:“竟有此事?“饶他胆大包天,此刻心中也是惴惴,军营好闯,士卒易欺,这黑水河中的怪鱼若真想报仇,那可是大大糟糕。 那巨浪向下一落,小舟也落将下来,与河面一撞,只听“怦“地一声,就撞了个四五分裂,三人同时落入水中。 秦忘舒叫道:“盗君护着苏先生。“他知道盗幽水性不俗,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唯有盗幽能保住苏仪了。 盗幽虽在水中,仍是镇定从容,笑道:“只要不是怪鱼亲自来,我保苏先生无事。“一把将苏仪抓住了,那苏仪体如筛糠,几乎就要昏过去了。 他在千军万马之前,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到了这水中,可就是失魂落魄一般,胸中那点豪气早就荡然无存。 其实这也怪不得苏仪,就是盗幽瞧见这巨浪涛涛,也是心中打鼓,这巨浪倒也罢了,怕是水中怪鱼窜将上来,一口一口就将三人吞了去。死在千军万马之中,还有个为国捐躯的说法,死在怪鱼腹中,可不是好没来由。 盗幽的水性果然厉害,虽提着苏仪,身子大半截仍露在水面上,他瞧见秦忘舒虽是载沉载浮,尚能自保,急忙撮唇一吹,只见的咴咴一声驴叫,盗幽那只黑驴出现在北岸上。 这黑驴瞧见盗幽落水,口中昂昂大叫,听起来又是着急,又是惶恐,只是这黑驴瞧着河水,仍是不敢下来。 盗幽叫道:“好驴儿,我以前是错怪你了,难怪你每次过这黑水河都是再三不肯,原来是发现河中藏着怪鱼。今儿救了我,明日就给你喂鱼。” 苏仪本来心中惊极,听到这话,又是好笑,道:“原来这黑驴爱吃鱼。可不是猫儿一般。” 盗幽道:“便是肉也能吃上三斤,就怕它吃惯了肉味,下次忍不住吃人,只好用鱼肉打发它了。” 也不知是这黑驴中懂了主人的话,还是一心救主,猛地将身一跃,就跳进河中。只是此驴入水便沉,苏仪睁大眼睛去瞧,也瞧不见黑驴的身影。或是这黑水河本就漆黑如墨,与黑驴毛色恰是一般,因此瞧不大出来了。 哪知一呼一吸之间,那黑驴就在盗幽身边忽地冒出头来,苏仪见了大奇,叫道:“好一头神驴。” 盗幽笑道:“莫要夸坏了他了。“左手一提,就将苏仪放在驴背上,在驴背上一拍,那黑驴再次一沉,苏仪全身已没入水中。 容不得苏仪大叫,忽觉面前一亮,原来身子已然出水了,数十丈的距离,只当是数尺一般。这黑驴在水中行走,竟是快捷异常。细想刚才在水中的情景,就好似腾云驾雾。 这时岸上已有人接应,七手八脚将苏仪扯上岸去,盗幽转身向河中一瞧,不由叫道:“糟糕!” 原来河面上竟无秦忘舒的身影,不知道是水性不足沉进水中去,还是被那怪鱼吃了去。 许负心早就立在岸上,瞧不见秦忘舒的身影,急得眼圈都红了,叫道:“盗君速救秦将军。“用手向河中某处一指。 盗幽忙道:“许姑娘放心,便是拼了我和黑驴这两条性命,也定要将他救出来。” 那黑驴本想上岸,不想被盗幽揪住驴尾一扯,就再次落进水中,黑驴着实不肯,还在那里挣扎,气得盗幽将驴耳揪起,大叫道:“不和我去救人,明日就把你蹄子剁了,做成驴肉火烧。” 岸边一位盗贼道:“盗君错了,那驴蹄熬出来,只能算是一味好药,若做成火烧,谁会来吃?若说火烧,还是驴臀肉为佳。“哪知正说到这里,河中黑水如箭射来,恰喷了满脸。原来是黑驴心中不快,以蹄击水,来了个小小的报复。 众人不由大笑,可转目瞧见许负心泫然欲泣,哪里还敢笑出声来,盗幽已骑到驴背上,一人一驴,同时往水中一沉,再也不见踪影。 若说盗幽这头黑驴,的确是头神驴。黑驴既入水里,身侧河水自动分开,与驴身只差着一线,好似有件透明的铠甲护住一般,一滴水也沾不到驴身上去。 且这黑驴在水中行得极快,比在陆地上竟快出数倍去,瞧来哪里像是一头驴,分明是条鱼了。 也就是数息之间,黑驴一声大叫,盗幽急忙凝目瞧去,只见前方水中暗流涌动,秦忘舒正持着战刀,与那水里怪鱼周旋。 说来那怪鱼身子只一动,便是巨浪滔天,在这水中,更是激流暗涌,若不是黑驴遁水无碍,一人一驴早被这暗流冲走了。盗幽叫道:“秦将军莫慌,盗幽前来助你。“也不知秦忘舒能否听到自己的叫声。 刚才秦忘舒在水中浮沉,瞧见苏仪上了岸,心中略略放心,哪知双足一紧,就被拉下河水中去。 他也知道必是怪鱼作祟,心中虽惊不乱,急忙提刀向腿边一割,却如触铁丝,知道是被怪鱼的触须缠住了。只可惜战刀却割不断这怪鱼的触须。 幸好此刻真玄充沛,还不曾被体内命火吸纳干净,于是运用盗家仙术,将手上运足了力气,再次一割,那怪鱼的触须终被他斩成两截,只是战刀上也崩下一块了。 秦忘舒不敢恋战,急忙双臂划水,双足猛蹬,就要浮出水面去,可惜怪鱼怎能放过他,触须再次卷来,又将秦忘舒双腿卷住,又飞来一道触须,缠向秦忘舒的手中战刀。 秦忘舒在水中毕竟动作迟缓,战刀立时被缠住了,急忙用力来夺,那战刀却是纹丝不动。 秦忘舒本来担心自己身在水里,怎能呼吸,定是要窒息了,不想丝毫不曾感到窒息之状,真玄在体内循环不休,反倒是精神百倍。唯一的变化,就是体内真玄运转加快,两团异火同时出现在灵脉之中。 秦忘舒暗道:“难不成仙修之士,只凭这真玄就能呼吸?这时两团异火又来捣乱,可恶之极。” 这也是秦忘舒不曾修过仙法,不知真玄的妙用,但有这真玄在,别说是在水里,就算是在火里,土里。只需将这真玄运用得法,也是伤不得修士的。 正在与怪鱼纠缠,盗幽与黑驴已到。黑驴对这水中怪鱼本是忌惮三分,如今主人在侧,也只好舍了性命,奋起驴蹄向那怪鱼头顶踢去。驴蹄破水,四周隐隐有弧光闪动。 盗幽手持碧月刀,离了驴背,先将秦忘舒腿上的触须斩断了,他这碧月刀可比战刀强得多了,触须被这碧月刀一割,立时中断。怪鱼见来了强敌,也不敢恋战,忙将身子一沉,就向水底窜去,却把秦忘舒的战刀也带了去。 盗幽暗道:“留这怪鱼在此,说不定还能挡住楚军过河,既然秦将军无事,又何必难为它。” 正想招呼秦忘舒上岸,哪知黑驴越战越勇,竟不听盗幽招呼,一路跟着怪鱼沉到河底。 盗幽奇道:“这驴儿今日发了什么脾气?” 秦忘舒知道盗幽绝不肯弃了这黑驴而去,此驴性子通灵,只怕已不能算是盗幽的坐骑了,其实已是盗幽的生死伙伴。他在水中不敢开口,向盗幽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同追下去。 盗幽离了那黑驴,在这水中呼吸已是不畅了,他水性虽佳,可也只是修成玄功罢了,只凭体内真气,在这水中是行不得的。 只是就算千难万难,又怎能舍这黑驴而去? 盗幽便咬了咬牙,双足在水中一点,身如离弦之箭,亦紧随黑驴而去。 秦忘舒这次落水,却让他无意中体会出真玄的妙用,也算是一喜。正因为有真玄加持,才让他胆气陡增,就算是面对水中巨大的怪鱼也是不惧了。 盗幽水性虽强,可片刻之间,就被那秦忘舒赶上了,心中也是暗暗称奇。却见秦忘舒转过身来,向他手中碧月刀一指,又挥了挥手。这时二人入水虽深,光线昏暗,但因有碧月刀莹莹发光,倒也能勉强瞧见对方。 盗幽会意,忙将靴子里暗藏着一柄短刀取了出来,秦忘舒接刀在手,暗暗喝采,此刀只有尺半,但便在水里,也是锋芒逼人。盗幽不愧是西北大盗领袖,手中之物,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秦忘舒持这短刀在手,胆气更甚,这时已瞧见黑驴正与那怪鱼缠斗,黑驴虽只能用蹄,那怪鱼却也不逼近,想来这黑驴的蹄力甚强,怪鱼已吃过苦头了。 秦忘舒向盗幽打了个手势,二人兵分两路,向这怪鱼逼近,怪鱼在黑驴这位大敌面前怎敢分心,竟不知防范二人。 眼瞧离怪鱼身子已近,秦忘舒体内真玄一凝,手中短刀在真玄激发之下,微微发颤,猛然向前一刺,就刺进怪鱼体内。 这也就是这短刀锋利异常,秦忘舒体内真玄充沛,否则怎样也伤不得这怪鱼了。 怪鱼中刀之后,身子猛地一个打滚,恰将腹部露将出来,盗幽觑了个亲,手中碧月刀猛地扎去,却只扎进三寸去。忽见那怪鱼触须着力扫来,盗幽只能将身一避。 怪鱼转过身来时,碧月刀正好转到秦忘舒身前,秦忘舒运足力气,向那刀柄上一拍,碧月刀再刺进半尺。只觉得刀身一震,也不知触到怎样的物事,竟再也刺不下去了。 第42章真玄驱火 第42章真玄驱火 秦忘舒暗道:“莫非刺着了内丹?听说那内丹远胜金铁,今日算是领教了。” 怪鱼被碧月刀刺得深了,就在水里翻滚不停,一股股暗流涌来,将二人皆逼到数十丈开外去,秦忘舒再想靠近怪鱼,则是困难之极。 幸好黑驴不受这潜流影响,仍在水里遁行无碍,那黑驴在盗幽身边一现,盗幽长长舒了口气,道:“好驴儿,又救了我的性命。” 原来这黑驴天生神技,最能分水遁行,盗幽唯有在黑驴身侧,方能呼吸无碍。 盗幽一手攀住黑驴,就往秦忘舒方向一指,黑驴带着盗幽,一浮一沉之际,已来到秦忘舒身侧。瞧这黑驴在水中的身子,竟似强过游鱼了。 秦忘舒见黑驴来到身边,也急忙握住了缰绳,那黑驴再次分水遁行,任那怪鱼如何搅动水流,也难逼退黑驴。 盗幽道:“驴儿,你今日是怎么了,竟要一心杀这条怪鱼,你以前却是不敢入水的。” 黑驴昂昂叫了数声,似与盗幽对答,盗幽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以前是怕我不是他对手,今日有秦将军在此,正好除了它。嘿嘿,这算盘打得不错,不愧是我盗幽的驴儿。” 这时怪鱼受伤甚重,已沉在河底,但见黑驴领着二人前来,此鱼避无可避,猛地张开巨口,就向三人扑来。 秦忘舒在水中越久,越能体会到真玄运转之妙,此刻对体内真玄虽谈不上御控自如,也是颇有心得了。先将身子一侧,避开怪鱼一扑,身子逆潜流而上,将手中短刀竖起,沿着那怪鱼的腹部再次一划。 这时盗幽也寻到鱼腹上的碧月刀,他双手紧握此刀,也是用力一压,鱼腹中黑水喷涌,将四周河水染成墨汁一般。同时鱼尾高高竖起,向二人一驴猛地拍来。黑驴大叫一声,带着二人闪身避开了。 说来二人连刺了怪鱼数下,怪鱼受伤也极重了,然而这怪鱼仍是体力惊人,秦忘舒忖道:“只凭这两把刀,只怕这怪鱼难而不死,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秦忘舒体内两团奇火一阵大动,真玄消耗极快。秦忘舒暗暗叫苦,这两团奇火好死不死,偏在此刻斗将起来。若是真玄消耗尽了,就算不被这怪鱼吃了,也要硬硬生窒息了。 他急忙运转混一心法,只求稳住真玄,体内真玄得了心法加持,果然稳定下来,不受两团奇火所纳。秦忘舒暗道:“这两团奇火说来也与真玄一般,且试试能不能用这混一心法,将奇火汇成一处。” 他一边紧紧抓住黑驴缰绳随波逐流,一边专心运功调息,那怪鱼又不时竖尾摆须,在身边出没,这情景古怪的紧,又凶险的紧,惹得盗幽时常惊呼。 秦忘舒只当听不着,就以混一心法为帅,体内真玄为兵,试着压制两团奇火。真玄在体内运转三十六重楼之后,已是浑若金铁,再不受奇火吸纳。秦忘舒心中大喜,试着将两团奇火纳进真玄,先是那是命火稍稍一动,已生感应,其后仙禽异火亦是一动。 秦忘舒暗喜道:“难不成就要大成?” 哪知两团奇火被真玄压制,勉强汇到一处后,忽地猛然一挣,再次分开。秦忘舒虽是大失所望,仍不敢放松,将体内真玄一分为二,一半压住命火,一半压住异火。 就觉得两团奇火不再挣扎,那命火便被压进左手少阴心经处,异火则被压进右手少阳三焦经处。他这结果虽不是秦忘舒所料,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他只盼着两团不再争斗,吸纳真玄,也就是去了一大心病。如今两团奇火被真玄压制,各分左右,也不失为好结果。 两团奇火既被真玄压在手掌灵脉之中,秦忘舒两只手掌立时热不可当,好似被点着了一般。秦忘舒福至心灵,急忙双手掐出五焰诀来,只盼能将这热力逼出,稍减痛楚。 此刻既在水中,那掐的自然是水真火诀。只听“嗤嗤”两声,左右手掌之中各窜出一团火来,只有鸡卵般大小,在水中静静燃烧,不受河水影响。 秦忘舒暗叫道:“既逼出两团火来,可不就是能够伤敌?” 这时怪鱼正好再次扑来,秦忘舒提起左手向那怪鱼腹上一拍,哪知火焰到处,怪鱼丝毫无损,反倒是怪鱼的腹部伤口被这火焰烧来,竟合成一处了。 秦忘舒又惊又奇,忖道:“怎会如此?是了,这左手之火乃是命火所凝,原来竟可愈合伤口。” 于是再将右手火焰拍去,只听“扑”地一声,那怪鱼腹上立现焦痕,竟有五尺方圆,而焦痕中的鱼肉被水流一冲,便纷纷洒洒落进水中,原来竟是被烧成焦炭粉未一般。 秦忘舒大喜,忖道:“这右手火焰倒是厉害。” 急忙再将右手拍去,哪知右手火焰已无,这才发觉右手异火其势已衰,手掌一片冰凉,看来是这异火已是消耗尽了。再往左手瞧去,那命火也是绝无一丝。 秦忘舒不知这结果是好是歹,心中喜忧参半,正想提刀再战怪鱼,却发现水中安静的出奇,那怪鱼身子已缓缓下沉,全身上下,并无一丝生机。 秦忘舒暗道:“莫非竟被我这一掌拍死了?” 那瞧怪鱼足有十余丈长,怎能被一掌拍死,可怪鱼分明已毫无反应,瞧来真是死了。 黑驴昂昂叫了两声,盗幽喜道:“秦将军,这怪鱼果真被你杀了。你那掌中火焰是何仙术,竟是如此厉害?” 秦忘舒道:“此事一言难尽,上岸再对你说。” 二人一驴向河底潜去,怪鱼此刻已落在河床上,一动不动。 盗幽先上前拔下碧月刀,秦忘舒道:“盗君,这鱼腹之中似有内丹,我等先将这鱼腹剖开瞧瞧。” 盗幽笑道:“这样的怪鱼虽是身子长大,却非灵鱼。不过只怕修不出内丹来。” 秦忘舒道:“原来是灵鱼方能修出内丹。” 盗幽道:“若这怪鱼是灵鱼,你我二人连同我的驴儿,今日早就做了他的点心。” 那怪鱼虽死,因周身鱼鳞如铁,切割起来也不容易,唯这鱼腹处皮肤略软,盗幽用尽气力,方才剖出两尺长的口子来。 秦忘舒也上前相助,此刻他体内真玄虽是消耗不少,但哪怕只存着一丝,也比玄功之士强得多了,短刀只一划,就划出丈余长的口子来,用手去鱼腹中一摸,竟摸出一颗头骨。 秦忘舒叹道:“这怪鱼潜在水中,不知伤了多少性命。” 忙将头骨抛了,再用手摸去,却发现怪鱼腹中什物甚多,其中有一枝三尺长的珊瑚,在水中闪闪发光。 盗幽道:“这倒是奇了,珊瑚是海中之物,难不成这怪鱼是从海中来?但此地离海极远,怎能游得过来?” 秦忘舒道:“难道这黑水河通海?“但黑水河离东部大海不知几万里路,怎能通到大海中去。” 盗幽忽地道:“我明白了,这怪鱼之所以能游到这里,必是因为八百年前的那场大水了。” 秦忘舒道:“是了,八百年前天下一片汪洋,可不是连成一处了,其后禹皇治水,这才疏去水患。这怪鱼定是那时游来的,这么说来,也在此修行八百年的。” 盗幽道:“虽是修了八百年,也不过是一条妖鱼罢了,这怪鱼毕竟灵慧不足,又被困在这黑水河中,再无机缘修行,可惜可惜。” 这时秦忘舒身子一震,盗幽喜道:“莫非取到一件宝物?” 就见秦忘舒运足力气,将一件物事从鱼腹中取出一块黑幽幽的物事来,约有三尺大小,形状方中见圆,入手甚是沉重。 盗幽道:“水中也难瞧清这物事,等上了岸再说。” 秦忘舒将这物事递给盗幽,盗幽也接过了,虽知这物事之中,极可能藏有宝物,对面又是天下闻名的大盗,但秦忘舒随手递去,坦然不疑。 秦忘舒空了双手,又在鱼腹中寻找,虽寻出许多杂物来,虽有些蚌壳铁石,也不见有出奇之处。 盗幽又上前细细寻了一番,也不曾寻到奇异的物事,二人一驴便离开河底,向北岸游去。 片刻后上了北岸,许负心瞧见秦忘舒湿淋淋的站在身边,面色又惊又喜,忙道:“快去换了衣服,免得受凉了头痛。“手中早就备了几件干衣了,也不知她从何处寻来。 盗幽叫屈道:“秦将军是仙修之士,哪里来的头痛脑热,倒是我受这河水一逼,只怕就会生出病来,许姑娘怜我。“说得许负心面红过耳,也不敢应答。 秦忘舒忙将盗幽一扯,道:“负心,那怪鱼被我与盗幽杀了,又在这鱼腹之中寻出一件物事,你先来瞧瞧。” 许负心瞧了瞧盗幽手中的物事,也不在意,道:“盗君家传渊源,定是识宝的,负心着实瞧不出来。” 盗幽笑道:“许姑娘这话算是说对了,天下诸宝,没有我不知道?“手中物事着实沉重,离了水后,盗幽更是吃力了,忙将这物事放在地上,将上面的杂物去了,原来是一只乌沉沉的铁箱子。 就见那铁箱上并无锁扣,亦无缝隙,整只铁箱浑然一体。秦忘舒道:“这倒是奇了,这铁箱子也没个缝隙,又怎能打得开?” 第43章启关落锁 第43章启关落锁 秦忘舒细瞧这铁箱子,上面有道新痕,那是碧月刀所划,但那痕迹极浅,也就是将铁箱子上的锈迹划了一道。碧月刀削铁如泥,却奈何不得这只铁箱。 群盗听说怪鱼腹中捞出件宝物,也齐来观看。见这铁箱子打不开,就有人自告奋勇,用斧凿劈了半天,那铁箱仍是岿然不动。 盗幽道:“原以为是个铁箱,想不到却是个铁块。既然也没什么奇处,大家散开了,各回本位防御。” 群盗瞧来也是没趣,自然散开了。 这时楚营中乱哄哄忙了一阵,又静了下来,盗幽便去问苏仪,刚才在楚营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苏仪只是道:“楚军必退,盗君只管瞧着。”反来复去就是这两句。 群盗哪里肯信,就算林飞熊真如苏仪所言,被苏仪刺伤了,瞧那苏仪手无缚鸡之力,又能伤到哪里去?而楚军大将既然被刺,正该兴兵报仇,捉拿刺客,又怎会轻易退兵。 苏仪不理众人非议,神情从容之极。但众人仍是心中忐忑,人人枕戈以待,准备厮杀。果然楚军大队仍是络绎开来,营中人马已近十万了。 到了晚间,忽有几骑从营中飞奔而出,向北行去。众人心中疑惑,莫非是催促后方楚军加速行军?但自从这几骑出营后,就不再见到有楚军大队入营。而军营外的伐木声也停了下来,那搭建浮桥一事竟是停了,河中船只也只留了少数士卒看守。 众人这才渐渐相信,那楚军果然是要退了。 等到天色黑了下去,便有大队楚军出营,带走大车辎重无数,秦忘舒瞧见这情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楚军果然是要退了。” 幸好群盗早先受到盗幽吩咐,若见到楚军退兵,不可高呼,因此群盗只好拼命忍住,只不过那羊肉干馍,免不得要多吃几口了。 其后楚营之中人马络绎而出,只过了半个时辰,楚营中已是半空。盗幽强抑心中欢喜,来向苏仪贺喜,道:“先生奇才,盗君着实失敬了。先生果然只用了三言两语,就令楚军退兵。这其中究竟有何玄妙,还请先生赐教。” 苏仪面上虽是矜持,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道:“先前我与林公说的话,你与秦将军必是听到了,林公退兵的理由就是这些了,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秦忘舒道:“先生所言,字字锥心。林公果然不得不退了,却不知先生替林公出了怎样的主意,林公这才借机退兵?” 苏仪笑道:“这个主意,便着落在将军与盗君身上了。” 盗幽奇道:“又与我和秦将军有何相干?” 苏仪道:“林公便想退兵,总要有个借口,否则楚君那里如何交待?幸好盗君是玄功之士,秦将军更有仙术在身,因此只需借口两位行刺,令林公受伤,这就是最好的借口了。” 盗君道:“这借口果然是能在楚君面前摭掩得过去吗?” 苏仪瞧了秦忘舒一眼,叹道:“自从晋军主帅被一名冲灵修士刺杀身亡,诸国领兵将帅哪个不怕?仙修弟子先前绝不曾插手凡俗之事,晋军主帅一事,可是开了先例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眼圈儿就是一红,忙将脑袋低下来。 盗幽喃喃地道:“原来如此。仙修弟子假手凡俗之事,果然令人心惊,今日楚营一战,我原以为必死无疑,哪知却被秦将军一块大布,杀得楚军奈何不得。” 苏仪道:“在仙修之士眼中,这凡俗中的将军士卒,不过是喽蚁一般,晋军那位刺客,不过是位冲灵之士,就以一人之力逆转大局。而秦将军已是冲灵入境了,若真去行刺,林公也是挡不住的,林公因此退兵,也是当然。” 盗幽道:“先生此举力挽狂澜,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经此一事,先生之名必将传遍天下,盗幽先为先生一贺。” 苏仪摆了摆手道:“我与林公之谋,怎样令世人知晓,那岂不是陷林公于不义?只是此事将两位牵涉入内,若非两位修为惊人,只怕就难出楚营了,因此怎样也要给两位一个交待,这才对两位详述此事,还请两位务必严守这个机密,莫要连累了林公。” 盗幽连连摇头道:“这是当然。可惜,可惜。”前一句是答应了苏仪所请,后一句则是替苏仪叹惋了,苏仪替大陈国立下奇功一件,却无法让人知晓,岂不是可惜? 苏仪道:“楚军虽退,但在苏某瞧来,最多一年半载,必然复来。只不过那时已非林公统率,且主帅身边,必有高士卫护。晋帅被刺一事,影响甚远,只怕日后诸国杀伐,就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盗幽道:“先生是说,日后诸军征战,那仙修之士就会堂而皇之地现身战场,这可如何得了,那仙修之士只需一件法宝,便是杀伐过千上万,寻常士卒哪里还能上前。” 苏仪道:“到底会是如何,苍南仙宗修士必有一个说法,也有可能诸宗合议,严禁弟子插手,也有可能将那凡俗的战场,变成修士的斗法之地。但仙宗之事,已非苏某可以置喙了。” 盗幽点了点头道:“苏先生虽知诸国地理人事,毕竟难以知晓仙修之士。敢问先生,离了此处,将去何方?” 苏仪叹道:“在下学得这纵横之术,哪里能安歇下来,既然楚军必伐我大陈,说不得,在下只好替我大陈奔走一番。在下欲先入陈都,求见我王,若我王能听了我的计策。连横诸国,共抗强楚,实为苏某胸中之志。”说到这里,站起身来。 盗幽与秦忘舒此时对苏仪已是肃然起敬,见苏仪这就要动身,二人皆站起身来。 苏仪道:“我能说得楚军退兵,秦将军与盗君当立首功,两位修为虽强,可惜读书不多。在苏某瞧来,如今正逢千年乱世,诸国之间争伐不断,而仙宗与百家之间,亦是暗流汹涌,逢此乱世,或退或进,皆是身不由已。二位务必保重。” 秦忘舒道:“先生之言,忘舒铭刻于心。” 苏仪道:“我瞧盗君之志,意在江湖之间。秦将军身负血海深仇,又因缘修成仙修之术,其后造化不可限量了,我有《三域志》一本,说的是三域地理,正好赠予将军,也是个纪念。“说罢说出一本书来,交给秦忘舒。 秦忘舒这几日正愁没书可读,许负心的农书虽好,可瞧来也太过枯燥了,将《三域志》翻了几页,越瞧越是欢喜。这书中将三域诸国山川湖泊诸色人物等记述详尽,正合秦忘舒的脾胃。忙向苏仪谢过了。 盗幽叫道:“先生赠书怎地就撇下我?” 苏仪笑道:“盗家弟子怎能入仕?当今之世,一个人的出身可就决定了他的前程,盗君胸襟磊落,意气任侠,却与苏某道路不同,苏某自然也无从赠起。” 盗幽笑道:“先生做的事,盗幽着实行不来,秦将军日后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的,正需诸国地理,这书原也是该赠予他的。” 苏仪见此间事已了,一刻也不肯留了,盗幽就令人收拾起一些金珠,好做苏仪的盘缠,苏仪微微一揖,也不谦让。秦忘舒则从南陈所赠的四匹马中,选出一匹性情最温顺的赠予苏仪,那苏仪也收了。 这边送走了苏仪,盗幽在秦忘舒耳边低声道:“秦兄,随我来。”神色甚是神秘。 秦忘舒也不知何事,只好跟着盗幽向山坡上行走,到了坡顶,只见青石上坐着一人,正是许负心,见到二人前来,便是一笑。 盗幽道:“许姑娘,那箱子怎样。” 许负心道:“自然在的。” 盗幽又道:“不知我传给姑娘的那套法诀,可曾练的熟了。” 许负心道:“这法诀甚是繁难,我练了半日,也算是勉强练熟了,至于是否有效,负心不知。” 盗幽笑道:“许姑娘莫要谦逊,这法诀你若修不得,他人如何修得?趁着四下无人,正好试一试。” 秦忘舒奇道:“盗君,你又捣什么鬼?” 盗幽笑道:“这事怎能瞒你,我第一眼瞧见那铁箱子,就知道箱子上有符文禁制,这是仙家宝物了,谁人能打得开,这才公然让大家试试,大家见打不开,也就散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盗君竟有奇术开这个铁箱子了。” 盗幽笑道:“莫忘了我的出身,这世间的机关密匙,怎能瞒得过盗家子弟,只是我学艺不精,只修成玄功,尚未冲灵入境,因此只好麻烦许姑娘了。” 秦忘舒这才恍然,道:“许姑娘清清白白,却学了你这妙手空空的盗术,日后万一手痒起来,却该如何是好?” 许负心忙叫道:“怎会如此,我只是……“忽地瞧见秦忘舒笑意吟吟,知道是在开玩笑了,也就住了口。 盗君已是急不可待了,道:“许姑娘速速动手。我这盗家落锁启关之术,那是百发百中的。” 那铁箱子正被许负心坐着,许负心就站了起来,先是凝神半晌,这才掐了一道法诀,向那箱子上一拍。 第44章盗家破禁 第44章盗家破禁 铁箱被许负心拍来,铁箱四角就各生出一道金光,这四道金光缓缓向铁箱中心汇来,但金光只走了半寸,就消失不见了。空中传来嗡嗡的响声,有数道金色符文在空中翻转不定,也慢慢的碎裂消失了。 许负心皱眉道:“看来是不行啊。” 盗幽道:“盗术中的启关落锁,只是个浑名,原名叫做破禁之术,这世间仙修禁制手法无数,最强的是时空禁术,但我盗家破禁之术仍可破之,破禁术共有三十六种手法,许姑娘难以打开铁箱,那只是法诀错了,何必灰心。” 许负心道:“盗君共传了我两种破禁之术,不如再试试另一种。” 说罢再次掐动法诀,向铁箱拍来,这次箱角四道金光向前行了两寸,但终究无功。 盗幽见此也是皱眉,挠了挠纷飞的乱发,道:“这么说来,是我估算错了,说不得我只好将这三十六种破禁之术尽数传予你二人,想来总能蒙对一次。” 许负心“扑嗤“笑道:“对便是对了,若真的能开启此箱,那是盗术高明,怎能算是蒙。” 盗幽向许负心细细瞧了瞧,点头道:“负心妹子笑起来倒是好看。”说得许负心脸色腾地一红,转身就走。 秦忘舒怕她破脸,忙笑嘻嘻地伸手一拦,道:“负心,盗君那张嘴你还不知道,还能说出一朵花来。不用理他,等打开铁箱,若果然有了宝物,就少分他一份,也就是了。” 盗幽哈哈笑道:“少分我两份又有何妨,干脆我那份尽数给了负心妹子,就算我赔不是了。” 许负心原也没曾着恼,只是心中羞怯罢了,见秦忘舒也来劝解,怎还会作态,便转过身来,道:“盗君,你若再胡说八道,瞧我不……还是正正经经说话的好。” 盗幽忙将面色一肃,就将三十六种破禁之术细细道来。原来这世间的仙修禁制洋洋大观,有的善于掩饰痕迹,让人无处下手,有的则是故布疑兵,将人引向岐途,又有那时空妙术,眼晴里瞧来是件物事,其实却是在另一处界域,那就是瞧见摸不着。 亦有些强大禁制,可以限制真玄,那就是只好用灵识来启关解禁,更有一些禁制,连灵识也限制了,那就只好动用神识。可惜神识却非等闲修士可以修成,放眼三域以及海外仙岛,能修成神识者也是屈指可数。 而诸多禁制所用的符文更是花样繁多,仙修界流行最多的符文,叫做六文符箓。符箓之创,实早于仓颉造字,乃是源于天地玄机,因此若想新创符文,那也得祷告天地,求得天地认可之后,方能应验。 六文符箓本已是花样繁多,有天书地书,神书鬼书等诸多名目,也难一一道明,而于六文符箓之外,又有四斫文,无界真言,龙诀,凤篆等等,别说去一一修习,就算是记得名目,也足以让人头昏眼花了。 而所谓盗家三十六式破禁术,就是针对这世间种种符文,专门创出的破解之法。若想破得禁制,一是要辩明对像所用的符文,二是要将这三十六式破禁术了然如胸,方能轻描淡写随手破禁,若是有一处错了,那是功亏一篑。 许负心与秦忘舒听到这破禁术的许多名目,二人皆把头摇,面露苦色。 盗幽叫道:“我若修成仙术,还用得着你二人?两位莫要惮劳,速速用心学来。两位若是学会了,这箱中奇宝可不是就手到擒来?“千哄万哄,总算哄得二人去修这破禁之术。 按理说若想破禁,那就得先学诸般符文,但这世间符文千万,盗家破禁之术怎能一一学得,只怕宝物不曾盗得一个,人都饿死了。因此细瞧这盗家之术,无一不是投机取奇,只是针对诸种符文的弱处巧取钻营,并不见得一定要遍习诸符。 若视那百万符文为汪洋大海,盗家破禁之术只是沧海一栗而已。 虽是如此,秦文舒学这破禁之术,仍是觉得千难万难,他先将破龙诀学了一回,发现其艰深晦涩,只好先丢到一边,再去学破六文符箓之术中的地书,总算有所进益。 再去学破四斫文之术,又是诘屈聱牙,只学了两段,就是灰心丧气,原来四斫文又分四种,为刀枪斧剑,竟是一种比一种难了。斧文剑文两项,盗家破禁术也是说的含糊,能否破禁,全凭运气。 秦忘舒咬牙学了半夜,终因胸中玄承差得太远,虽知法诀,也难以明白其中深意,勉强学来,也是事倍而功半。 没奈何,只好将那破龙诀与破四斫文尽数推给许负心,自己只捡六文符箓来修,盗幽就嚷道:“秦兄,负心妹子好欺,我可是不饶的,这些难的尽数推给负心妹子,是何道理。” 秦忘舒愁的头发都快白了,苦着脸道:“这些法诀着实难修,我这手指都快拗得断了,也没甚应验。” 盗幽道:“我可不管,这破凤篆术再不能推给负心妹子了,你可得老老实实修来。” 秦忘舒没奈何,只得静心去修这破凤篆术,哪知道他修其他破禁术,无一不是艰难之极,却于这破凤篆术极是顺手,一气学来,竟学了个七七八八。 而他在掐动法诀之时,右手少阳三焦经中的异火便是蠢蠢欲动,似乎是在应节而舞一般。而掐诀之时,也因这丝异火加持,竟变得轻松之极。 又过了片刻,那法诀竟是熟极而流,好似学了几十年一般,秦忘舒暗奇道:“莫非我这体内异火,却与凤篆有关。” 他既修成此诀,自然跃跃欲试,就迫不及待地想寻那箱子试上一回。盗幽见他修成破凤篆术,也是大奇,道:“此术只排在龙诀,剑文,无界真言之后,算得上是极难的了,秦兄怎地这么快就修成了?” 秦忘舒道:“就怕这铁箱上的符文设置与凤篆无关,那就是徒劳无功了。” 盗幽摇头道:“三十六破禁术中,又有个讲究,叫做至强压弱。破凤篆术,破龙诀诸种破禁之术,可称之为至强,若那禁制是寻常符文,破凤篆术的诸种破禁术,也是可以破解的。”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负心妹子也不必再苦恼了,且瞧我破这铁箱。”说罢右手掐起一诀来。 就见其五指拢若禽爪,法诀一成,五指指尖就微发红光,向那铁箱上一拍,只听“嗡嗡”作大作,空中凭空现出红光数道,红光之中有符文翩翩起舞,忽如百鸟在林,忽又似凤鸣于飞,种种变化不一。许负心与盗幽见这破凤篆术如此瑰丽,皆是瞧得呆了。 盗幽喃喃道:“便是我盗家先祖,也不知有几人能修成这破凤篆术。” 再瞧那铁箱上,四角金光泛起,猛地向前一冲,就于中心处汇集为一点,中心红点急速扩大,由点而成面,刹那之间,整个箱子的正面皆是红光大盛,照得人眼花。 秦忘舒瞧见这情景,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心中知道必是成了,却不知箱子法宝究竟为何物,好不惴惴。 耳中听到“格“地一声,铁箱正面的那块铁板已经不见了,三人忙向箱子中瞧去,只见箱子果然有几件物事,其中有三粒明珠大放毫光,瞧来就知道是海底奇珍了。 盗幽忙道:“这铁箱子怕是很快就要合上了,先将这箱中物事取出来再说,他出手最快,立时将箱中物事取将出来,刚将物事取空,铁箱上的红光猛然一黯,再瞧那铁箱子,又是浑然一体,绝无一缝。 盗幽笑道:“幸好我手快,否则又要麻烦秦兄施诀。” 向秦忘舒一瞧,却已是面色灰败,全身萎顿,像是与千万人刚刚打过一场大架一般。许负心忙道:“秦将军怎么了?” 秦忘舒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施这法诀消耗极大,不用管我,先瞧那物事要紧。” 盗幽喜道:“不错,就算损他几年寿命,能得到这三粒海珠也是不枉了。”先将三粒海珠放在手中把玩,越瞧越是欢喜。 许负心对珠宝金银并无多大兴趣,又去瞧其他物事,盗幽将箱中物事全放在箱盖上,除了三粒海珠惹眼之外,就是一柄短刀了。 这柄短刀连刀带鞘,也不过半尺多长。秦忘舒本是爱刀的,可将这短刀瞧了两眼,也是摇头。 这短刀再好,也因过短,实不配男子使用。 许负心将短刀取在手中,细细瞧了一回,道:“我瞧这短刀,似乎另有机关。” 盗幽道:“负心妹子既然喜欢,那就拿去。” 许负心摇了摇头,手中又掐起一道法诀来,正是三十六种破禁术之一,那法诀施毕,忽见刀初陡然变长,已是四尺有余了。原来这短刀亦受了禁制。 许负心这才欢喜,将那长刀缓缓抽出,只见一道红光从刀中闪出,冲向空中,足有三丈之高,“哗啦啦”声传来,原来是林中鸟雀被这红光所惊,竟振翅飞去了。 盗幽与秦忘舒瞧那长刀,由不得脱口叫道:“好刀!”只见刀身上龙飞凤舞,刻着一行小字,负心与盗幽皆是不识,但秦忘舒却脱口而出,叫道:“赤凰刀!” 第45章开箱分宝 第45章开箱分宝 盗幽见秦忘舒认出刀上符文,不禁吃了一惊,道:“不想秦兄玄承如此了得,我盗家遍识世间诸宝,也识不出这刀的来历。” 秦忘舒道:“想来是修了破凤篆术所致,我修此术时,脑海之中涌出符文无数,与刀上符文相同,这才识得。” 盗幽道:“这么说来,这刀上字样竟是凤篆了,火凰乃是仙界大能仙禽,这把刀上既有凤篆,又有一个‘凰’字,看来绝非俗物了。”凝目去瞧那赤凰刀,又有些疑惑起来。 原来这赤凰刀虽是样式古朴,造型不俗,可此刀所用材质却是玄银夹钢打造,算不得天材地宝,也就是与碧月刀相差无几。原来玄银乃是打造修士法器的常用之物,在凡俗百姓瞧来固然是价值连城,可在仙修之士看来,也就是等闲之物。 盗幽遍识世间诸宝,自然认得玄银的。不过这话却不必说破,也免得许负心与秦忘舒空欢喜一场。 许负心本是不喜兵器,只是想着替秦忘舒留下此刀来,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笑纳了。” 秦忘舒更不会与许负心争宝,见那铁箱子上还有一件物事,拿起来一瞧,则是三张黄绢。黄绢上书有文字,黑夜之中,一时也瞧不明白,依稀瞧见上面有“归藏”字样。 盗幽就将碧月刀持在手中,借刀上寒芒去照黄绢,他点了点头道:“这黄绢细密之极,灵气逼人,看来也是仙家宝物了。” 秦忘舒道:“此绢入手极轻极柔,好似不曾触到物事一般,仙家之物,果然不同一般。” 盗幽伸手来摸果然如此,秦忘舒就将黄绢在箱子上摊开,借着碧月刀的光芒细辩绢上字迹。 绢上写道:“九经百典,实为八经。世间万术,殊路同归。诸宗妙术,壁垒森严。余欲创一法,乃集万术于一体,无所不施,就此遍传诸人,共登仙途。是为归藏。” 盗幽道:“这是什么意思?” 许负心道:“这个人说,九经百典其实只有八经。世间虽有万法万术,但都是同一个道理,只是诸多仙宗妙术,却是敝帚自珍,不肯轻易传人的,因此这人要创一种法子,一旦学会了,任你怎样的法术拿来就用。看来这人是想再创一经来,连名字都起好了,叫做归藏经。” 盗幽道:“这人倒也是好大的志向,竟要去补九经之缺。不过我也听说过,这世间的确只有八经。叫做紫罗心经,无界真经,四斫经,龙诀经,太一经,凤篆经,元极天慧经,至妙禅经。的确还缺一经。世间诸术,各有巧妙不同,他若想创这个归藏,那就是先要学会所有的心法了,还要与八经匹敌,这可不是极难之事?” 许负心道:“这志向虽是极难,若是成了,倒也是仙修之士的福音。” 秦忘舒与盗幽听到这里,皆在点头。只因这世间的仙修心法,修士只能择一而修,一旦学了,就再也修不得别宗的心法。但这样一来,别宗的法诀再妙,也是学不来的。好比这世间的火属法诀,竟有千余种,但每种火属法诀,都有一种心法对应,若不学心法,那法诀也就施展不得。 盗家仙术,乃是一种极巧妙的运玄法门,因此人人学得,但这世间如盗家仙术这般的,可就是少之又少了。 至于秦忘舒能修得五焰诀,也是一件奇事,按理说秦忘舒既不曾学过农家仙术,本不该修成五焰诀的,想来他之所以能修成五焰诀,或与体用的异火有关。 但是许负心的观天术,他可就学不来的,这就是仙宗心法壁垒所致。 三人见这绢上写着如此大话,无不好奇,就往下瞧来。黄绢上又写道:“天生万物,必有其母,天道之妙,始于震坤。” 许负心知道盗幽看不明白,就解释道:“这世间万物,一定认得母亲,却未必认得父亲。好比许多兽禽,就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更有那未曾开化之地,哪怕是人族也是如此了。因此这人就说,天道的奥妙,一定是从震坤这个卦位开始。” 其后绢上所术,更是玄妙了,又是什么“归藏生动,长育止杀”。又是什么“杀生无忍”。或是字字惊心,或是玄奥离奇,便是许负心也瞧得一头雾水。 及翻到第三页时,也就是廖廖数百字,盗幽几乎是八九不知,秦忘舒每个字都是认得的,可归到一起,也是同样不知其所云。 但到了第三页,那页上只有一半文字了,且于末尾处写道:“余创归藏之学,至此已是殚尽竭虑,呕血三升,归藏之妙,其后亦非余所知,唯盼大贤大慧之士,接续此法,早日大成。” 盗幽这次却听懂了,他叫道:“这么说来,这人只写了个开头,就写不下去了,岂有此理,让人空欢喜一场。” 许负心道:“瞧这归藏经前三篇,那是极有道理的,创这归藏经的,实为天下奇才。前三篇文字,若能领悟得透了,照样修来,那就是归藏经的入手式了,只可惜这门心法既然是无所不包,那必是极难的了,这人想凭一已之力创成,也是想得太易了。” 盗幽连连点头道:“难怪这‘归藏’二字从不曾听说过,想来这人创经不成,又怕人笑话,就用这铁箱子装起来,偷偷地丢给这条怪鱼吃了,别人问起,就推说经文丢失,这法子可谓妙极。” 许负心“扑嗤”笑道:“盗君,你怎地这般捉狭,这人灵慧无双,胸怀大志,必是一等一的人物,说不定就是海外仙岛一位大能,你这样说了,不怕他听到?” 盗幽笑道:“就算他听到了,他是海外大修,心怀天下,仁慈无双的,又怎会和一名小小的盗贱计较。” 许负心也笑道:“盗君可不是一名小小的盗贼。” 盗幽道:“这归藏经让人空欢喜一场,既然负心妹子说他难得,秦兄就留着吧,秦兄学不来心法御控体内异火,不如干脆自创归藏经,岂不也是仙修界的一大盛事。” 秦忘舒笑道:“你又来消遣我,我何德何能,敢去创这归藏经?不过这归藏经也算难得,我又是手慢,抢不到其他物事,只好收着了。” 盗幽忙道:“怎能让你吃亏,这三颗海珠价值不菲,在我瞧来,一颗怎样也值得十万八万,不如我三人各分一颗,这才是正理。” 秦忘舒道:“你将这海珠分了,我与负心各有一物,算来是你吃亏了。” 盗幽笑道:“你我三人义同生死,哪里来的吃亏便宜。再说这铁箱子归了我,总能卖出去几两银了。人生相逢便是有缘,今日一别,实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这海珠也就是个信物罢了。” 听到这话,秦忘舒与许负心也是怏怏不乐,只是各人志向不同,道路有别,又怎能日日欢聚,好在既有离别,必有重逢。这世间离散之事,本也寻常。又何必耿耿于怀。 这时天光已然大亮了,三人下坡回到林中,华将军便来问计道:“秦将军,瞧这楚军已是退了,我五百赤甲军该往何处去,还请将军示下。” 秦忘舒道:“此刻回国怕是极难了,华将军不如先在此处寻个所在养兵养马。大伙儿开恳荒田,自给自足,总是饿不死的。” 盗幽也道:“秦兄的意思就是我的话,华将军,经此一役,我西北豪杰谁还认真与你计较?留在此地,也是个照应,听那苏先生说,楚军还会打过来的。” 秦忘舒道:“大陈若是有失,我大晋定然也会不保了,这大陈就好比是我大晋的屏障,华将军留在此地,就好比是替大晋守住国门,就算世人不知此事,但大伙儿心里只需明白了自家的担子,也就不枉此生了。” 华将军击掌赞道:“秦将军既有此话,华某怎敢不从,就依着秦将军的军令,我等在此恳荒养马便是。” 许负心忽地道:“华将军,若是不嫌弃,还盼与负心同去一个所有。” 秦忘舒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道:“妙极,负心要去凝翠谷培植仙稻,我却要去投玄极宗拜师。我若是去了,岂不是留负心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谷中,若有赤甲军照应护卫,那才是万无一失。” 既是秦忘舒开了口,华将军怎能不依,只是赤甲军何等威名,如今却来保护一名女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虽是点头了,神情也是勉强。 秦忘舒就将许负心所培育仙稻一事细细说来,听得华将军心潮澎湃,到最后声音都欢喜的颤了,道:“照这么说来,这仙稻若是成了,天下岂不是再无饥荒之虞。我大晋百年来扩境争地,为的不过是让百姓吃饱肚皮,若有仙稻,又何必去夺地厮杀。” 盗幽叫道:“妹子,原来你竟有这个本事,不消说得,这件事我西北豪杰也接了,若谁想伤我负心妹子一根毫毛,请先将我大陈西北数万豪杰尽数杀了再说。” 许负心嗔道:“瞧你又胡说了,我一条性命算什么,怎能和千千万万人相比。” 华将军与盗幽齐声道:“一定是能比得的。” 许负心笑了笑,妙目就向秦忘舒瞧来,她虽不曾说话,目光却像是在问:“忘舒,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重逢?” 第46章凝翠洞天 第46章凝翠洞天 盗幽遣散诸盗,只留下两百余骑,都是些稳重谨慎的老成之士。华将军则将赤甲军尽数领着,这才随着许负心前往凝翠谷。 于路上行了两日,方来到一处所在,只见前方光秃秃几座山峰,草木稀疏。大陈西北风景,大多如此。秦忘舒瞧这景色,怎有一个“翠”字?倒是那山谷之中,吹出一股股狂风来,卷得黄土飞扬。 盗幽奇道:“难道这就是仙修之士养真之地?这修士的眼力怕是差了些。” 许负心抿嘴一笑,策马来到山谷前,这时那黄风卷来,吹得战马步步后退,秦忘舒和盗幽生怕许负心有失,急忙来到马前护卫。向前瞧去,谷中沙土扬天,数步之内,可就瞧不见人影了。 许负心道:“这狂风或许就那修士设下的禁制了,颜先生定然不会骗我。“说罢双手掐起法诀来,向空中一指,口中”疾“地叫了一声。随着这声法诀,谷中狂风立止,那黄土也慢慢沉了下去,再往谷中瞧去,前方果然隐隐有点点绿色,有风吹来,已非黄土扑面,而是气息清新。 盗幽喜道:“这障眼法倒也使得,别人见了这狂风,谁敢轻易入谷。负心妹子,你这法术也施得好。” 许负心道:“不过是得人传授罢了,哪里是我自己的本事。” 盗幽与秦忘舒并肩向前,越往前去,景色越奇。前行十里之后,已到了山谷深处,瞧那山谷,果然好似碧玉凝成一般,清翠欲滴,难描难画。 然而走到这里,前方危崖挡路,竟是无路可去了,盗幽道:“这是一块绝地了,若是有人封住谷口,我等一个也跑不掉。“好在有了刚才的教训,众人也不惊奇,齐齐向许负心瞧来。 许负心道:“颜先生的确授我两道法诀,既然此间没了路,让我再来试试。” 她向四周瞧去,也没瞧见什么异处,只好先仔细掐起法诀,这法诀甚是繁复,竟有三百余道符文,但却需在七息时间完成,否则这法诀就不灵了。 诸人见她手指动得飞快,哪里能瞧得明白,皆是惊呆了,堪堪过了六息时间,许负心喝道:“可不是成了。”将手掌摊开,向着面前虚空横抹而出。 只听得“格格”声响,身后百丈处突兀地现出一道石门来,就将来路封住了,众人正在心惊,前方轰隆声响,一面垂壁忽地自中而开,一团团云雾自石中涌出,久久不绝。 众人已是瞧得呆了,原来仙家布置,竟是神奇如斯。 等那云雾散尽之后,面前就是一条碎石小路,只容得两人两骑。小路边尽是奇花异草,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神皆醉。 盗幽喜道:“不知这石路通往怎样的洞天福地,今日算是造化了。” 这次仍是秦忘舒与盗幽并肩在前领路,沿着碎石路缓缓行去,只行了一里,忽觉面前一阔,现出一派平原翠谷。 瞧这翠谷,约有百里方园,北面有高山隔绝,山上云雾摭天,西侧是块大湖,湖水深碧无暇,占去谷中小半去,东面则是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瞧得人心旷神怡。 华将军赞道:“不想人世间也有这样的所在,此处风景极佳,让人忍不住就生出归隐田园之想,就算终老于此,也是不枉了。” 盗幽领来的两百盗贼本来听说要去恳荒种田,心中都是不肯的,这些人过惯了厮杀抢夺的日子,盗幽却要让他们去做农夫,真是岂有此理。只恨盗君霸道,谁也不敢口出怨言罢了。 可如今瞧见谷中这般美景,心中也油然生出田园之志来,纷纷在那里道:“这个所在,呆个两三年倒也不错。” 秦忘舒深深一嗅,道:“这里灵气充足,倒也适合培育仙稻,就怕仙稻习惯了这里的灵气,换到别处去,岂不是反而糟糕了。颜先生怕是失算了。” 许负心摇了摇头道:“秦将军你瞧,这谷中的灵气之源,是这片大湖,只要远离了这大湖,那灵气就会越来越弱了。我心里有个计较,诸位可在这湖边驻扎,我远离了此湖,去东面山脚下培育仙稻,应是无妨的。” 秦忘舒道:“负心既然喜欢这里,我也就放心了,等负心在这里安顿下来,我再出谷罢。” 许负心低声道:“是。”面上虽有不舍之意,但秦忘舒身负血海深仇,性命难测,怎能在这里停留。龙怜草虽可令秦忘舒暂保无虞,也不是长久之事。何况秦忘舒在自己身边两团奇火不来争斗,也未免就是龙怜草之故。 她想了想,道:“你总是要走的,我也不留你,只是在离去之前,先将物藏之术学会了,路上也省去许多力气。” 秦忘舒道:“什么叫物藏之术?” 许负心道:“仙家藏宝纳物,与凡俗不同,有个说法,叫做纳须弥于芥子,任你山海一样物事,一旦动用了物藏之法,就可缩为方寸大小,携在身上最是方便的。” 秦忘舒喜道:“这个法术果然是要学的,就怕农家仙法我无法修成。” 许负心道:“物藏之术与众不同,诸修学来总是一样的,对心法绝无要求,只需修得真玄在身,就能修习这物藏之法了。仙修百万法诀,就算是物藏之术最是容易了,秦将军可在此谷盘桓上几日,定能学得会的。” 当下就将物藏之术传于秦忘舒,此术果然简单易学,秦忘舒只学了半日,就可将尺长的物事变成两三寸了,就连份量也轻去九成。这也只是初成罢了,若学到精妙时,就算是千斤的物事,也是轻若一羽。 秦忘舒赞道:“这可真正是仙家妙术了,不但用处奇大,修来也是容易,不知是那位大能创制此法,真正是惠泽万修了。” 许负心道:“你想那仙修诸术,哪一样不难学,哪怕是掌中聚起一点火星来,也要耗费许多功夫,唯独这物藏术威能奇大,但偏偏学之极易,的确是极妙的了。此中玄妙,我也不得索解。“说罢就将一个旧皮囊交给秦忘舒。 原来这皮囊就是一个物藏了,动用物藏术变化物事大小,再放进物藏之中,修士携一囊如挟宝山,遁行自若,这才算是自在逍遥。 秦忘舒与许负心怎会客气,又见这物藏陈旧,更不推辞。这时华将军与盗幽领着众在湖边伐木造屋,忙得热火朝天。 秦忘舒在谷中呆了两日,将这物藏之术学得纯熟,这才辞别众人,要去玄极宗拜师修行。许负心知道挽留不得,亲自开启谷中禁制,送秦忘舒出谷。临行之际,盗幽又道:“秦兄,你我生死一场,那是不消说了,你此去投玄极宗,若是成了,自不必说,若是不成,只管回来,大不了在下陪你走遍千山万水,定能寻个修行救命的良方。” 秦忘舒道:“盗君此情此义,忘舒牢记在心。” 盗幽想了想,又道:“我那盗家仙术,你怕是不肯学的,就算学了去,也救不得你的命,虽是如此,我盗家《盗典》中所载,也并非绝无好处。其中有部《万物篇》,记载了天下的有用之物,你闲来无事瞧瞧,也可解闷。“就将一本经卷递来。 秦忘舒笑道:“我只当盗家仙术皆是没本钱的买卖,不想却有这个好处。如今有苏先生的《三域志》再加上《万物篇》,这路上定不会苦闷了。” 华将军则道:“将军只管放心前去,这凝翠谷与许姑娘便交给卑职与盗君。” 秦忘舒道:“华将军有劳了。” 当下施展新学的手段,将盗幽的《万物篇》缩成一寸大小,纳进物藏之中,诸人皆是抚掌称奇。 众人将秦忘舒送出凝翠谷去,直到瞧不到秦忘舒的身影,这才回来。许负心轻声问道:“盗君,秦将军还会回来吗?” 盗幽瞧了她一眼,知道她担心秦忘舒性命,轻轻叹了口气,道:“秦将军吉人天相,此去定然修成仙术,长命百岁。他若只管修行,忘了这里的众人,瞧我怎样治他?” 许负心吃惊地道:“你想怎样治他?” 盗幽哈哈大笑道:“自然是将他恭恭敬敬的请回谷来。” 说得许负心也是莞尔。 秦忘舒离了山谷,便快马加鞭,一路向北行去。此时单身上路,总觉得失了依仗,未免心中不安,那玄极宗是名门大宗,自己又无门路,玄极宗会不会收留?又是否刻意刁难? 正行之际,心中没来由地一动,他蓦地抬起头来,只见一道白光极快的掠过头顶,径直往西面去了。瞧那方向,正是黑水河去处,又因凝翠谷与黑水河几乎并成一线,若说是往凝翠谷方向掠去,也是说得通的。 再细瞧那道白光,似乎颇为熟悉,秦忘舒猛地想起一事,暗叫道:“不好,莫非是云泽宗那修士?” 第47章天地难欺 第47章天地难欺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秦忘舒顿时有些着急,不想云泽宗这位修士不记教训,仍对许负心念念不忘,负心若是被他寻着,那岂不是羊落虎口? 奈何那修士御着法器飞行,只凭胯下战马又如何能追得上? 秦忘舒拔转马头,正想回谷,遥遥地瞧见那白光又转了回来,这回来的速度可就慢了许多,秦忘舒极力去瞧,却因隔得实在太远,空中又有云层阻隔,那是怎样也瞧不见了。 但目光虽是瞧不见,脑海之中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一名修士的身影来,瞧那修士相貌,正是云泽宗那修士。 秦忘舒见此人神色怏怏,目光茫然,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心中也略略放下心来,看来此人并不曾寻见许负心了。想那凝翠谷设有仙家禁制,等闲怎能瞧得见谷中情形,这样想来,心中更是放心。 心中欢喜之余,秦忘舒又想起一件奇事来:“我的脑海之中,怎地就浮现出此人的形容相貌?” 他这几日修行物藏术之余,也向许负心讨教些仙修常识,知道自己这般情形,极可能是开启了灵识。本来修士养出真玄之后,灵识必定随之而生,但秦忘舒未修心法,先养真玄。其身虽具灵识,却不懂得运用,这次是动用混一心法,方才触动灵识。 他首次动用灵识,自然又是好奇,又是欢喜,就将这灵识在那修士身上探了又探,哪知道只探了两三次,那修士猛地将脑袋一低,原来是留意到秦忘舒了。 秦忘舒心中猛地一跳,本以为灵识无声无息,对方必定觉察不到,哪知仍是引起对方注意。 空中修士自然是云泽宗赵光灵,他先前虽被秦忘舒一箭射落尘埃,却不敢回去交差,服了丹药之后择地静修两日,身上伤势渐愈。就再度去寻许负心。 他一路寻来,赫然发现许负心灵息之侧又多出一道灵息来,赵光灵心中不免暗中打鼓,不想许负心年纪虽小,交游倒也广阔,如今又多了一名仙修之士,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赵光灵思忖半日,最终还是鼓勇向前,但却发现两道灵息忽然间消失无踪,赵光灵沿这条路寻了几回,仍是一无所获。就在这时,秦忘舒以灵识探来,遂被赵光灵捕了个正着。 赵光灵在空中动用灵识,向秦忘舒细细打量,这一打量不要紧,很快就认了出来,秦忘舒正是许负心身边的那位修士了。要知道仙修之士身上的灵息,独一无二,千千万万名修士,也绝无两人相同,赵光灵认出秦忘舒也是理所当然。 正所谓打人不过先下手,赵光灵既然辩明对手身份,怎能客气,奈何如今却有个麻烦。他足下的法剑既是祭施之器,又是遁行的法器。自己在宗中只是最寻常的修士,哪来的第二件法器?因此若想御剑诛敌,那非得回到地面不可,若留在空中,就只能另寻法诀伤人。 但赵光灵自忖,自己刚刚冲灵入境,除了御剑之术,其他法诀都不算纯熟,平时施法,倒也有模有样,一旦真正与人斗法,那是万万不敢。 想到此处,赵光灵急御法剑,就向秦忘舒飞来,就见秦忘舒弯弓搭箭,竟也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赵光灵初时倒也不以为然,瞧秦忘舒所用之箭倒也寻常,箭速自然也是有限了,自己好歹也是仙修之士,难道避不过这世间的寻常弓箭。 眼瞧着离地面还有数十丈时,忽听秦忘舒大喝一声,箭枝离弦而出,那羽箭初时只是箭头生出白光,等羽箭行了数丈之后,忽有青光绽放,伴箭于飞。赵光灵瞧见这箭速,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那日将自己人射落尘埃者,就是面前此人。 说时迟,那时快,此箭劈胸而来,就比那时快得多了。赵光灵怎知这世间偏有秦忘舒这般的奇遇,由初修玄功到冲灵入境,不过短短数日罢了。 虽知法诀用来不熟,赵光灵此刻也只好拼命一试,左手连掐三十六次,那是一式御风诀,指望掌中凝起一道强风,好将这羽箭拂到一边去。同时身子御剑急沉,也好避过来箭。 果然那羽箭被强风一吹,偏离了三尺,从身边掠过了,赵光灵正想长舒一口气,却见空中三个黑点连诀而来,原来秦忘舒所用箭艺,正是儒道射艺参连之法。 参连之法,是以一箭在先,三箭于后,第一箭不过是逼迫对手闪避招架,好比是个探路的先锋,真正的杀招,则在三箭之中。 这三箭算定对手避让身法,无论对手怎样避来,必有一箭候在那里。儒门本是入世之学,熟谙世道人心,算人心中寻思,百发百中,与仙宗妙术相比,各有千秋。只因儒门兴盛不过数百年,因此仙宗弟子,并不曾将儒门六艺放在眼中罢了。 赵光灵若是事先防备了,或许能勉强避过参连之法,若是再修个数年,多了些临敌斗法经验,或者亦有办法招架,此刻则是万万不能了。 只听“夺夺”两声,一箭就射在右腿上,一箭就射在左肩,那第三枝箭,则是擦着咽喉处掠过去了。 赵光灵惊骇之下,又觉庆幸,忖道:“幸好我不曾乱动,否则必是一箭封喉。”心中欢喜之余,身子就从空中落将下来。 这一次是从二十余丈处落下,虽比上次低了许多,但与上次相比,却少了百鸟护持,因此跌得更惨。幸好赵光灵及时运转真玄,使出一式闭气法来,将真玄由内外散发出去,其身好似铁石,虽是跌得痛,倒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怦”地一声巨响,赵光灵将地面砸出半尺深的土坑,赵光灵虽觉全身欲碎,神智尚算清明,忖道:“居然没有晕过去,可见我这阵子修行有成。” 然后他很快瞧见,一柄长刀直指咽喉,那长刀虽是凝在那里不动,刀上寒气却入骨三分,惊得赵光灵胸腔剧跳,赵光灵又忖道:“倒不如昏过去的好。” 秦忘舒再次得手,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对手毕竟是仙修之士,不知修成多少手段,稍有差池,形势就会逆转了。 他喝道:“想死想活?” 赵光灵想了想,道:“道友杀了我吧。” 秦忘舒见这答案非自己所想,不由一怔,道:“你好歹也是仙修之士,怎地这般没骨气?” 赵光灵道:“师父交待的事光灵无法完成,便回去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死在你手中,倒也干净。” 秦忘舒道:“原来你叫光灵。” 赵光灵道:“虽叫光灵,办事却不灵光。” 秦忘舒虽忍不住想笑,却怕对手瞧见了,就失了恐惧之心,强自忍住了,厉声道:“那种稻的女子与云泽宗何怨何仇,你怎地一直不肯放过?” 赵光灵道:“你若问我,在下着实不知,光灵是奉了师父法旨行事,师父若是不说,光灵也不敢问。咦,你怎地知道我来历?” 秦忘舒见这修士天真烂漫,似无机心,看来是未曾于红尘中打滚过的,不知世道人心。想那修士若是藏于深山,只知修行,又知道多少世事? 秦忘舒暗忖道:“林天奇刺杀父帅,只当就能消除兵革,那也是将世事想得简单了,这修士亦是如此。这些仙宗弟子虽是灵慧过人,却不知道世事变化。这样的仙修之士,怎能不惹事生非?修成这般,又有何用?” 自己若想省事,一刀杀了自是干净,可许负心早就说过,修士的杀戒是轻易开不得的,否则必有杀孽缠身,一旦体内生出煞气来,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想到这里,索性就吓这修士一吓,当下肃容道:“道友,不是我说你,你种稻的姑娘岂是你等能惹得起的,别说你是云泽宗修士,就算是海外仙岛上的大能修士,遇到这姑娘也要敬上三分。如今那姑娘被海外大能修士所救,你等若想擒她,趁早断了念想。” 赵光灵惊道:“海外大能修士?” 秦忘舒道:“若非如此。那姑娘怎能凭空消失不见?我原想随她同去,可那大能修士说我仙缘不足,就不理会我了,可恶,可恼。” 赵光灵长舒了一口气,道:“此话若真,师父那里,我也可以交待了。” 秦忘舒见妙计得售,心中大喜。此事若能如此了结,固然是上上大吉,仙宗弟子毕竟是惹不起的。 秦忘舒道:“这事自然是真,我此刻杀了你也是容易,又何必骗你!” 赵光灵点头道:“那仙修之士,自然是不能说谎的,否则天地便记你一过,到头来必有因果。道友既是仙修之士,光灵又怎能不信你?” 秦忘舒暗道:“这人不过是拿这话来试探我罢了,怎会真有此事?难不成仙修之士,就说不得一点谎吗?” 就在秦忘舒与赵光灵说话之际,二千里外一座崇山峻岭之中,高堂华屋之内,林天奇与一名女子并肩长跪于堂前,堂前高悬一个金字蓝底匾额,上书:“忏悟堂”三字。 却见那堂中并无一人,但林天奇与身边女子皆是神情肃然,二人恭恭敬敬拜了三拜,那女子道:“弟子沈天钥与师弟林天奇奉旨下山公干,今日回宗,奉宗规禀明下山言行,以求明断,举头三尺有神明,弟子绝不敢有所隐瞒。” 说到这里,沈天钥转向林天奇道:“师弟,你先说罢。” 林天奇恭身道:“是。”抬起头来道:“弟子此次下山,杀了一人。” 第48章尔虞我诈 第48章尔虞我诈 秦忘舒初入仙修之道,对天地着实存了一份敬畏之心,且战场杀敌,自然是出手无情,可离了战场,轻易伤人性命,实非秦忘舒本性。 他对赵光灵道:“道友回去好生禀明师父,务要去了那不相干的念头,否则惹恼了海外大能,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赵光灵诺诺以应,秦忘舒便将战刀缓缓地收了回去。 哪知就在他收刀之际,赵光灵忽地喝道:“得罪了。”就见他掌中寒芒一闪,秦忘舒顿觉胸口如遭雷击,整个身子好似要碎裂了一般,就被击飞数丈去。 秦忘舒暗叫糟糕,心中后悔之极,自己竟小瞧了仙修之士,可不是该遭此劫?那能冲灵入境者,可不是个个都是人精,自己只当此人不谙世事,竟被这修士骗过了。 不等秦忘舒身子落地,赵光灵猱身上前,快如闪电,就在秦忘舒肩上一拍,一道真玄入体,就锁住秦忘舒体内任督二脉,这两道灵脉被封,秦忘舒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施展不得了。 因此等到秦忘舒落地时,体内真玄运转不得,已形同凡夫俗子了。秦忘舒心中又悔又愧,也不发一言。 赵光灵见秦忘舒不叫不嚷,反倒过意不去,皱眉道:“道友,在下设计骗你,也是无可奈何,师命难违。既然许负心寻不着,在下只好擒你回宗,也算有个交待了。”说到这里,双手抱拳,向空中一揖,倒像是在求天地宽饶。 秦忘舒冷笑道:“道友高明,在下失算被擒,也冤不得别人,只是道友若想从在下口探出消息来,那可是白费心机。” 赵光灵道:“不瞒道友,你所说之事,在下信也罢,不信也罢,其实也无多大妨碍。回到宗门,你也不必开口,师父定有办法令你吐露实情。就怕你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到这里,仍是愁眉不展,倒像是替秦忘舒担忧一般。 秦忘舒原是听说过仙修妙万法之中,有种搜灵之术,这法术探进灵识之中,就算积年旧事也能探个明明白白。那搜灵之术对修士伤害极大,稍有不慎,就是非死即伤。 若论严刑拷打,秦忘舒自是不惧,便是断手断脚,他也没放在心上。可若是被搜灵之术探来,自己身死也就罢,却仍是保不住许负心,更怕连累了盗幽华将军,那真是百死莫赎了。谷中人马虽有七八百,在仙修之士面前,也是无用。 他表面上仍是浑不在意,体内却在急急运转真玄,只盼能及时冲开灵脉,哪知那意念到了胸口,就再也沉不下去了。胸口以下的身子,就好似不是自己的,心中存想,竟是空空。原来若想运转真玄,需得意念到达灵根气海,如果灵脉被封,意念难达,真玄怎能动用? 秦忘舒连试了数回,总是无功,赵光灵道:“道友,何必多此一举,既被这截脉术施来,就算你是地仙境界,也是无用了。道友的师尊难道不曾传授吗? 秦忘舒道:“在下的师尊心地慈悲,绝不会教我害人的邪术。” 赵光灵惊道:“截脉术怎能算是邪术?“秦忘舒心中急思对策,也不去理他。 赵光灵将秦忘舒身子一按,就将法剑祭起,秦忘舒心中大急,修士御剑遁行,日行千里,这里离楚国又近,一旦被带到云泽宗,那就绝无一策了。 情急之下,忽然想起《归藏经》中的一句话来,经中云:大地为母,至强极沛。气汇涌泉,无时不刻。存想无碍,是谓凝识。凝识有成,是为神识。“秦忘舒想来想去,也只是参悟一二,想来大地本是万物之母,因其至强,故而灵气充沛,因此总有一团灵气汇于脚底涌泉,自己若能将这团灵气导入体内,说不定就能冲开截脉。 自己被截脉术所阻,因此存想有碍,却不知人立大地上,就好似在母亲的怀中,那母亲瞧见儿子受苦,又怎能不出手相助?至于凝识,神识,想来是这灵识修行的两大境界了,自己此刻玄承不足,也不去想他。 他猛地将手一抬,道:“道友且慢。” 赵光灵道:“你有何话说?若想冲开截脉,我劝你还是少了这份心吧。说来也奇,你既是仙修之士,怎地不明白这最浅显的道理?你灵脉被截了,怎样施为也是无用的。” 秦忘舒笑道:“许姑娘的下落,我忽地想起来了,我若是明告了你,你可肯放我一马?”口中说着话,就将意念存于涌泉,只盼能将大地灵气汇于此处,再谋冲脉之事。 赵光灵想了想,道:“道友,我刚才也说了,我信不信你无碍大局,我既然追丢了许姑娘,也只能擒你回去复命了。在师父面前,你只需好好说话,师父慈悲,说不定放了你。瞧你根骨不俗,若能讨师父欢心,就算收你为徒也是有的。你来求我,总是无用。“这话说来也是诚恳。 秦忘舒存想之下,果然觉得涌泉处便是一热,自己胸口以下被截脉所阻,意念难以下沉,但《归藏经》非同小可,脚底与大地相连,此处气息不绝,又怎受截脉术所阻? 但虽知涌泉处灵气无尽不绝,秦忘舒不曾修过仙修心法,也难导气入体,幸好此篇之后,就是一段导气之法,其文意虽是晦涩难懂,但秦忘舒情急之下,也只好胡猜乱想,连换了七八种法子,忽觉得涌泉处好似开了一个口子,灵气汨汨而入。那灵气与吐纳而来的气息又大不相同,其性如水,其质如棉,比起吐纳而得的灵气,竟是强了十余倍。 秦忘舒猛然明悟,暗道:“这世间唯有土地才能滋养万物,自然灵气极沛,想来这空中灵气,不过是从大地之中散失出来的,又能有多少?归藏,归藏,原来这天地玄机,自然是归于大地,藏于厚土之地。” 他口中道:“道友,你擒了我去,不算你的本事,也算不得办事灵光。若能擒得该姑娘,你家师父才会欢喜。我这就引你去见许姑娘如何?“这时涌泉那股灵气分成两股,沿着足少阳经胆冲将上来,所到之处,灵脉无阻无碍,截脉术竟是无用了。 赵光灵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道:“道友,我瞧你正气凛然,岂能做背叛亲友之事?道友年纪尚轻,还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又何必欺我。你百般施计拖延,看来还是不肯死心了。” 说到这里,将手搭在秦忘舒腰部,就要将他托升起来。 这时秦忘舒脚下这团灵气,已然冲到腰肢,赵光灵伸手一探,已觉察到秦忘舒体内真玄运转之像,面色顿时一变,叫道:“这怎么可能。” 秦忘舒知道事情大急,若是赵光灵再施法术,自己就是功亏一篑了。这时他的意念自下而上,正沉于腰间,于是意念如电,导引腰间真玄往右臂冲去。右臂中是异火封存之地,一旦引发了这团异火,这形势可就逆转了。 赵光灵手中急忙掐起法诀来,瞧其手势,仍是截脉之法,只听“啪“地一声,这一掌拍在秦忘舒的腰上,秦忘舒百般施为终是无用,那腰间灵脉再被封截,真玄难以通连。 赵光灵虽是及时出手截脉,仍是惊了一身汗,道:“道友心法古怪,在下闻所未闻,定要向师父问个明白。” 秦忘舒面色一苦,道:“可惜,可惜。” 赵光灵道:“于道友瞧来,固然是可惜之极,于光灵瞧来,则是侥幸之极。道友你若再调皮无赖,莫怪光灵出手无情了,我,我便将你两腿打断,就算你真玄复生,也逃不掉了。“说罢作势就向秦忘舒双臂劈来。 秦忘舒暗道:“此人虽将我擒住了,瞧其本心倒也不坏,只是师命难违罢了。这可叫我难办了。” 原来赵光灵虽封住他腰间灵脉,却不知秦忘舒冲脉的关键处是在涌泉穴,只要他双足立于大地之上,自然灵气不竭,冲脉之势也就无法中断,腰间被截断的灵脉很快就被冲开,右手一热,一团赤火已在掌中生发。 若是赵光灵穷凶极恶,这右掌异火拍来,那是毫不犹豫,但瞧见赵光灵本性不恶,秦忘舒反倒不忍伤他了。他右掌中的这团异火,本是杀人的无双利器,就连修行八百余年的黑水河怪鱼也难承受此火,又何况是小小的赵光灵? 但是若不杀赵光灵,自己则是必死无疑,秦忘舒虽是心中犹豫,右手仍是劈将过去,掌中蕴火,就在赵光灵臂上一拍。 这一掌拍来蕴势已久,快不可当,只听“嗤”地一声,那火焰如毒蛇,如利刃,就将赵光灵右臂拍断,任他有真玄护体,在这异火面前,也是螳臂挡车。这时秦忘舒全身灵脉皆通,右掌挥出之际,左手已握住空中法剑。 他初次猛力夺剑时,那法剑纹丝不动,再度用力一夺,法剑“喀嚓”断为数截了,原来左手中命火也生了出来。此火不但能救人性命,亦有断金切玉之能。秦忘舒心中又是一喜。 赵光灵右臂被焚得一空,那伤痛倒也罢了,但失臂之苦,谁可承受?心中惊骇之极,大叫一声,几乎昏死过去。秦忘舒右掌在他面前一晃,那团异火明艳照人,可在赵光灵瞧来,却是触目惊心。 秦忘舒道:“总算搬回来了,光灵兄,你说我杀你不杀?” 第49章福祸本相依 第49章福祸本相依 赵光灵牙关紧咬,颤声道:“道友只管杀了我便是,何须多言。”他此时知道装痴卖傻已然无用,也就强项起来。 秦忘舒暗道:“仙修之士,倒是有几分骨气的,我若就此杀了他,反倒显得我小气了。” 他道:“道友,不是我要伤你,实因道友修为高出我甚多,若不痛下杀手,也难压制于你。你此刻身受重伤,御器已碎,那是再难追上我了,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说到这里,忽将右掌收起,左手只一晃,掌中命火在赵光灵的断臂处轻轻掠过,伤处鲜血立止,愈和生肌。这命火的治愈之能亦是神乎其神了。 秦忘舒见这命火果具治愈神伤,心中大喜。又将赵光灵身上两处箭伤随手治愈了。 赵光灵本以为必死无疑,哪知秦忘舒反倒替自己疗起伤了,就在他一怔之际,秦忘舒已飞身上马,再去瞧时,已是数十丈开外了。 赵光灵瞧着秦忘舒远去的背影,面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终于叹了一口气,将紧握着的左手摊开。掌中有粒青石,正是赵光灵刚才打倒秦忘舒的暗宝。 这暗宝若是祭将出去,哪怕秦忘舒远在百丈外也是难逃,但赵光灵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去了这个念头。 一来是因为秦忘舒的修为甚奇,左右手两团奇火古怪异常,自己刚才未能将其打伤,再来一记,同样伤他不得,反倒再惹仇怨。 二来秦忘舒几番出手容情,赵光灵并非铁石心肠,也难真正去狠心伤他。 至于自己断了一臂,细细想来,也未必是祸。自己性情柔顺,本不适合仙修界的厮杀诡异,如今断了一臂,师父怕也不会再难为自己了,若能就此落个逍遥自在,岂不是好事一桩。 赵光灵收拾起断剑,又不由的暗骂一声,没了法器,此去云泽宗千里迢迢,也不知要行多久了。可惜自己又不曾修行炼器之术,就算回到宗门,也不知何时才能重炼法器。 心中怅怨许久,这才举步前行,幸好身上伤势已愈,倒也没多大痛楚。走了半日,也就北行了十余里,和往日御器而行的光景相比,真是天上地下了。 正行之间,忽听心中一动,原来有人传音过来,细细听去,那人叫道:“师弟,师弟,你在哪里?” 赵光灵听出是师兄马光禄的声音,不由地精神一震,急急传音道:“光灵在此。” 声音传出去不久,空中两道光芒飞落于地,一道黄光,一道青光。两道光芒中裹着二修,落下赵光灵面前。其中一人,正是师兄马光禄。 马光禄身高九尺,身材雄壮,此人虽只比赵光灵强出一个境界,但因在仙修界厮混已久,可比赵光灵强得多了。身边那修士只比马光禄矮了半寸,瞧来却是不识。 马光禄瞧见赵光灵断臂的情形,“哎呀”就叫了一声,失声道:“师弟,怎会如此?” 赵光灵不敢隐瞒,将事情说了,最后道:“此人毁了我的法器,我怎能追去,便是追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光灵学艺不精,有辱师门。” 马光禄道:“修为有先后,他既是强过于你,那还有什么话说?只是我云泽宗何曾吃过这等大亏,师兄在此,定要替你报仇。” 赵光灵怎敢说个“不”字,瞧向马光禄身边那修士,马光禄道:“这位是玄极宗道友马蕴秀,既是同宗,又是极谈得来的朋友。” 马蕴秀道:“光灵老弟,瞧在光禄面上,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不知你所遇对手是何来历?何家仙宗,这事可得问明白了。” 马光禄道:“不错,这事最是要紧,我苍南十一仙宗彼此间恩怨纠缠,非得弄明白了不可,若是弄不清对手的来历,这仇也就无从报起。” 赵光灵想了想,竟不知道秦忘舒的名姓,面上就是一红,道:“此人姓名难知,但若论来历,好像是儒门弟子。” 二马本来神情凝重,听到“儒门”二字,齐齐舒了口气,马光禄道:“既是儒门弟子,这事可就好办了。” 马蕴秀道:“不想儒门竟将手伸到苍南域来,他若是好端端地呆在苍东域也就罢了,既来了此处,好歹让他们知道苍南仙宗的厉害。” 马光禄道:“此言极是了,儒门创派不过数百年,但近年来在东穹域好不兴旺,听说那儒圣收徒无数,号称有三千弟子,有名的有七十二贤人。蕴秀,你说世间哪来的这许多仙修之士,玄极宗有十万弟子,仙修之士也是有限的。更遑论我云泽宗了。” 马蕴秀笑道:“不过是胡吹大气罢了,东穹域疆域极广,人口极多,又是仙修重地,数万修士倒是有的,只是东穹域仙宗门派比我苍南更多,儒门又算得什么?怎能收得三千仙修之士?在我瞧来,那儒门弟子总共也就是三千人罢了。” 马光禄笑道:“这样说才有道理。” 马蕴秀道:“既然是儒门弟子,那就再无忌惮了,儒门近百年来扩展之速,令人心惊。诸家仙宗谁不皱眉?你我此去擒了此人,一来为光灵报仇,二来也是替我仙宗出口恶气。” 马光禄哈哈大笑道:“你我若办成了此事,诸家仙宗口中不说,心中定是感激的,只是你我回到宗门,难免会被骂上几句。” 马蕴秀也笑道:“只怕宗门长辈也是骂在口中,心中欢喜了。” 二人相视大笑,赵光灵则是目瞪口呆,瞧这光景,那秦忘舒竟是凶多吉少了。但在师兄面前,怎容他做主,也只能嘿嘿以应。 马光禄道:“光灵,此人逃向何处去了?” 赵光灵无奈,只好胡乱一指,道:“虽是朝着这方向去了,但仙修之士,来去无踪,也无计寻到他。” 马光禄道:“你只管说是在何处与他分的手,他既是仙修之士,定有灵息留存,只需循息寻去,还怕他逃到天上去。” 赵光灵道:“此人修就左右手两团奇火,极是厉害的。尤其是右手这团火,触之便毁,我这断臂就是毁于那团火上了。”他只盼将秦忘舒说的厉害,也就消了二马杀伐之心。 马光禄道:“仙修之士,谁无绝技傍身。此事光灵不必烦恼,只管交给我与蕴秀便是。” 赵光灵无奈,只好道:“实与那人于十里外分的手。” 马光禄道:“这就是了。”随手取出一件备用的法剑,向空中一祭,道:“光灵,此剑你暂时用来,他虽认不得你,有我在侧,总可一用的。” 原来仙修法器必要认主,换了主人,法器就是不灵了。马光禄也舍不得将法器送给师弟,毕竟法器炼制不易,一件法器,耗用资材无数,少说也值得数千两银子,谁肯轻易送人。 三人御剑而行,十里路又能行多久?来到赵光灵与秦忘舒分手之处,马光禄沉下法剑,在地面上探了片刻,便道:“原来是向东北方去了,蕴秀,瞧这方向,难不成是去贵宗?” 马蕴秀道:“不好,说不定此人是得了儒圣法旨,来与敝宗结纳,若是如此,我等若想动手,就想尽快赶过去,若他见了敝宗长老,这事就有些麻烦。” 马光禄一心要替师弟报仇,闻言道:“儒门弟子来我苍南域,拜见仙宗也是当然,听闻儒生最是多礼,此去贵宗,也只是依足礼数而已,未必就是什么奉了儒圣的法旨。儒门仙宗,早就隐隐有对抗之势,贵宗长老也未必肯见他的。” 马蕴秀道:“不管怎样,还是赶在他前面的好。若想阻他,只好略施小术。”说到这里,袖中就飞出一只黑雀了,此雀虽小,却生得鹰喙铁爪,瞧来甚是凶猛,原来是只苍南雀鹰。此为苍南北方独有灵雀,体型虽小,却能杀人。 马光禄笑道:“只怕这只苍南雀鹰一去,就伤了他了性命,倒也不必劳烦你我动手。” 马蕴秀道:“最好如此。”口中念念有词,刹时形成一诀,就向那雀鹰身上一喷,叫道:“依我法旨,急急如律令。” 律令者,乃是禹皇座下的一只灵兽,行走最快,当年禹皇治水,常以律令传檄天下。如今律令伴那禹皇一道,在海外仙岛静修。 因此修士传令,常以律令为名,以示十万火急,不得拖延。而律令亦肯替修士加持,百试百应。 苍南雀鹰得了这吩咐,立时起在空中,猛地张口尖叫一声,听得赵光灵心中一颤。此音之中,竟蕴藏了绝大杀机。雀鹰猛一闪,已是不见了。 赵光灵心中暗忖道:“那位不知名的道友,不是光灵要伤你,实在是形格势禁,今日之事,我也是做不得主的。” 且说秦忘舒正行之际,哪知空中飞来一只凶禽,竟是要来取他性命的。这只雀鹰飞得极快,很快就瞧见秦忘舒了,此雀奉了主人法旨,怎敢有误,当即拢翅急沉,就向秦忘舒背后冲去。 那雀鹰扑击之时,竟是毫无声息,这正是苍穹雀鹰的独门之技,被称之为敛风,秦忘舒只顾前行,哪知其性命已是危在旦夕。 第50章以寡难敌众 第50章以寡难敌众 说是迟,那时快,雀鹰疾扑下沉,已到秦忘舒身前三尺,而这雀鹰有敛风神通加持,秦忘舒仍是丝毫不觉。 但就在这时,雀鹰猛地一个翻身,就从秦忘舒头顶掠过,却因转折过急,双翅齐齐折断,身子在空中挣扎了片刻,就在秦忘舒面前骤然落下了。 秦忘舒见马前忽然坠下一只鸟雀来,也觉惊讶。急忙勒住战马,向前前瞧去,那雀鹰体型虽小,但相貌凶猛,不知是否因折了双翅之故,其声哀婉惊恐,听来令人生怜。 秦忘舒自那日百鸟朝拜之后,就对雀禽别生出一种亲近之感,急忙下了马,伸出右手来,就要替这小雀疗伤。那雀鹰低下头来,却不去瞧他。身子向后一缩,也不知是惧怕秦忘舒还是心中有愧。 就在这时,道旁林中忽地飞来几只赤羽黑喙的小雀,围着雀鹰就是一阵乱啄,那雀鹰虽是受伤了,仍是凶悍之气不减,冲着诸雀乱叫,只恨双翅难展,转动不灵,身子被连啄了几下,羽毛被啄得乱飞。 秦忘舒忙用手将雀鹰拢住了,指着几只赤羽雀道:“你们这些小家伙好没道理,人家已然受伤了,怎地却趁人之危。” 几只赤羽雀见秦忘舒护着雀鹰,不敢再去纠缠,就围着秦忘舒叽叽叽喳喳一阵乱叫,声音急切。秦忘舒忖道:“莫非是在向我告状了,可惜我又不懂得鸟语,怎能替你们打这个官司?” 左手逼出命火来,在那雀鹰身上一炙,雀鹰断翅已复,就从秦忘舒掌中挣脱出去,急急向空中飞去。 哪知空中又飞来一群鸟雀,将雀鹰团团围住了,不肯放它逃走,雀鹰本是灵禽,而面前的鸟雀虽多,最多也只有几只妖禽罢了,就算来了千只万只,也不是这雀鹰的对手。 但这雀鹰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另有缘故,也不敢以力相拼,唯在空中腾挪躲闪。但鸟雀越集越多,眼瞧着这雀鹰就要吃亏。 秦忘舒越瞧越奇,叫道:“这只小雀犯了什么过错,你等竟不放它离去?” 空中鸟雀齐齐叫嚷起来,鸣声震天,像是争先恐后向秦忘舒禀明实情,奈何秦忘舒怎能听懂半句,只好苦苦摇头。 忽见一群白羽雀飞来,在空中或横或竖列成队伍,秦忘舒依稀瞧出是个“有”字,心中更奇,忙道:“有什么?是宝物还是奇珍?” 那群白羽雀再次散开,复又组成一字,则是一个“敌”字,秦忘舒恍然大悟,道:“有敌!” 这时他隐约明白,那只雀鹰是受人差遣,前来谋刺自己,却也不知何故,中途转向,以至于折了双羽。这情形秦忘舒虽是没曾瞧见,却瞒不过他的灵识。 他自得知自己身具灵识以来,一路上都在试用其技,故而对雀鹰的举动一清二楚,只因那雀鹰动作太快,又是自折双翅,秦忘舒也就没去深想。最多觉得这雀鹰行径古怪罢了。 秦忘舒道:“原来是有大敌来袭,多谢诸位告知。”他见这群鸟雀绝大多数并无灵气,纵有两三只,也是灵气极微,知道只是些寻常鸟雀。 他心中暗道:“这些寻常鸟雀,怎会排成字迹,莫非是这附近有修成那灵慧的灵禽?这只凶猛小雀也不敢与诸雀厮杀,又是什么缘故?” 便道:“附近可有灵禽,速速让它来见我。” 白羽雀听到这话,就排成一线,向西北方飞去,秦忘舒暗道:“它不来会我,却让我去会它,这是什么道理?”心中好奇,亦骑上战马紧紧跟来。那只雀鹰被众雀裹住了,也是逃窜不得,只能一路随行。 就见那白羽雀越飞越快,秦忘舒只能拼命鞭马,紧紧跟随。此刻真是技到用时方恨少,自己虽养就真玄,但对御器遁术诸般法诀一窍不通,说来是个修士,其实是个白丁。 又行了十余里,秦忘舒坐下战马前膝一沉,就将秦忘舒颠下马去,这也是因为秦忘舒不惜马力,只顾着奔驰,这战马竟是受伤了。 秦忘舒使用混一心法,将体内真玄调得均匀,身子轻若羽毛,缓缓落地,回头瞧去,那战马已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秦忘舒回身揖了一揖,歉疚道:“马兄,真正对你不住。” 他提气急奔,虽比寻常人快得多了,但因未修步法遁术,也就是比战马略略快了些。这时前面的白羽雀飞得更快,眼瞧着就要没影了。 秦忘舒正在着急,空中唳声四起,原来是来了四只苍鹰,这四只苍鹰展开翼来,皆有丈许,实为秦忘舒平生未见。 就见一只苍鹰飞到秦忘舒面前,就将身子一倾,秦忘舒喜道:“原来是载我来了,就怕我身子沉重,你也载不得多远。”话虽如此,还是将身子轻轻一纵上了鹰背。 那苍鹰振翅飞起,果然有些吃力,好在总算离地飞起,其他三只苍鹰就在四周卫护,看来是要随时接应了。 秦忘舒瞧见此景,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歉疚。这四只苍鹰定是受了那只灵禽的吩咐前来迎候自己,只恨自己百无一用,竟成了群禽的托累。 他心中忖道:“修士能御剑飞升,定然是有一套运气的法诀,方能使身子轻若一羽,我既有真玄在身,按理也该做到才是。” 他这几日虽勤学不辍,无论是混一心法还是明鬼谱,都只是运气的法门,却非心法法诀,自己若想轻若一羽,如不能修得心法,就只好自己去创出一套来。 创制心法那是想也不想了,那非得玄承积累到极深厚的程度方可,自己先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御气之法寻些手段,好歹令自己的身子轻些,也免得座下苍鹰吃力。 想到此处,就将混一心法反复想来,但这混一心法的好处,是将诸种真玄合到一处,至于运气御玄的威能,也只是平平。至于明鬼谱,那是真气御使之法,这时更是用不着了。 看来只好从归藏经上再做文章,奈何这归藏经只有三页数百字,自己虽是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似乎也无大用,还是要寻章摘句,细细领悟不可。 将归藏经反复回想了数遍,忽地觉得其中一句大有文章可做,原来那句是:“务使气澄身空,内宇外宙,体藏万有,妙处无穷。” 秦忘舒细细体悟,隐隐觉得有所领悟。原来这句是说,要使得体内真玄澄清,身子一空,就好似腹内生出一个空间来,如此体内是个空间,体外又是一个空间,体内若有空间,才能够体藏万有,无所不包,这样做来,必定是好处无穷。 但是如何气澄身空,又怎样内宇外宙,归藏经上则是一字不提。 想来这归藏经的创使者本身修为太高,这归藏经写来,也是给大能修士瞧的,经上文字,实为仙修总纲。又怎能将些仙修的常识写在经上?那可是贻笑大方了。 那些大能修士瞧见此经,自然立时顿悟,何须多说废话。却苦了秦忘舒这位仙修白丁。 他将这“气澄身空,内宇外宙”念了数百遍,自然是毫无用处,于是只好将混一心法,儒门射艺等诸般法诀反复试来,忽地修到射艺中的一项,就觉得体内真玄散于四肢,腹中真玄稀微,就好似要形成一个中空的内宇一般。 不过他的这项儒门射艺其实只是白矢罢了,动用此项射艺时,需将真玄运到双臂上,方能令箭矢生光,箭出有力。但这项法诀最多只能是气散于臂,与气澄身空则是差得极远了。 但秦忘舒细细体悟,却觉得这两者之间虽有差距,却是异曲同工,若是假以时日,再多增进些仙修玄承,说不定真能做到气澄身空。到哪时,那步法遁术反倒是区区小术了。 这时四只苍鹰已轮换了两回,离秦忘舒刚才遇到雀鹰的地方,已是隔了近三百里了。但群雀仍向西北方向飞去,也不知要飞多久。 就在这时,秦忘舒的灵识之中,猛地现出三道身影来,秦忘舒急忙用灵识细探,赫然瞧出赵光灵的身影,至于赵光灵身边的两位修士,却是不识。 但这二修既然是御剑飞来,又怎是好相与的?秦忘舒心中暗道:“我一时心软,饶过了那位修士,不想却替自己招灾惹祸了。” 此刻也来不及悔悟,还是要急思对策要紧,他在苍鹰背上取出弓来,又取出四枝箭,这是想用习练已熟的参连射法对付三修了。 真玄在体内急急一转,脑海中再现纵横棋格,三名修士皆在这棋格之中,秦忘舒知道来者必是大敌,当下毫不犹豫,就将四箭连珠射出。 此刻三修离秦忘舒仍有七八里的距离,秦忘舒只能用灵识探出,目力却是丝毫瞧不见的。而自己的儒门射艺,如今最远的是射出三里去,能不能射到七八里外的修士,实非秦忘舒所能预料? 四枝箭破风而去,速度快极,但四箭离三修还有一里时,其中一名被黄光裹着的修士猛地抬头,左手向前一指,一道黄光飞来,空中赫然多了一道土墙,四枝箭接连撞在土墙上,却是难入分毫。四箭齐折,就此坠落下去。 秦忘舒暗道:“这土墙是灵气所凝,寻常箭枝自然是穿不透,难不成要动用碎灵矢?” 将手一翻,碎灵矢已在弦上,但碎灵矢只有一枝,对手却是三人,这一箭就算中了,对手尚有两人,仍有极大机会将自己诛杀。 若是此箭不中呢? 第51章恩怨谁可辩 第51章恩怨谁可辩 秦忘舒深知擒贼擒王之理,当下按箭不发,只等三人来的近了,也好将三人中的首脑一箭毙命,此刻对手势大,那是不能容情了。 三修遁器不同,遁光亦是有异,黄光中的修士来的最快,刚才以一道土墙挡住箭枝,此人从袖中再取一宝,遥遥向秦忘舒祭来。那法宝虽隔了五六里,仍是眨眼便到。 此宝乃是一只玉梭,以美玉炼成,呈三菱之状。秦忘舒虽不知此宝有何威能,却知道以自己的修为,这世间任何一件法宝,自己定然抵御不得。 幸好他张弓以待,蕴势多时,没奈何,只好不求伤人,先来御宝,碎灵矢觑了个亲,此矢“铮”地一声,就向那玉梭射去。 儒门射艺,果然非同一般,两件法宝在空中撞了个正着,只听“轰”地一声,就将玉梭撞碎,惊得身后三修齐皆动容。遁速不由得缓了下来。 但秦忘舒只有这一件护身的法宝,如今一旦用去了,心中还是有些慌乱。 正在这时,那只雀鹰忽地从群禽中急掠而出,去势如电,不等那碎灵矢落地,就将此矢叼住了,这一幕被马蕴秀瞧见,喜得他大叫道:“好雀儿,速将此宝拿来给我。” 那只雀鹰在空中犹豫半晌,忽地下了决心,反向秦忘舒飞来,飞到秦忘舒头顶上,立口一张,碎灵矢落将下来,秦忘舒立时接住,由不得哈哈大笑道:“光灵兄,我饶你不死,你却请人来追杀我,这等行径,令人心寒。” 诸禽本来视这雀鹰为敌,如今瞧见雀鹰背主拾箭,皆是欢喜大作,围着雀鹰鸣叫不已。 赵光灵皱眉不语,只将目光向马光禄瞧去,马光禄道:“儒门弟子倒也不可小瞧了,只是我仙宗弟子,难道比你弱了。”从袖中取出一只朱红色的盒子来。 马光禄将朱盒打开,盒中放着两枚银针,赵光灵在旁边瞧见了,心中暗暗替秦忘舒担忧。这两枚银针是师兄得意法宝,有名的夺命神针,针出命丧,绝不落空。 秦忘舒的灵识也瞧了个正着,暗道:“打人不过先下手,先射得一个再说。” 此时三修皆在射艺的棋格之中,秦忘舒箭矢所指,无一不中,这也是儒门射艺的精妙之处。 当下心中存想,手指一松,碎灵矢再度离弦,就向马光禄射来。 那边马蕴秀早有防备,急忙将土墙法诀再次祭出,奈何碎灵矢怎是这土灵气凝成的土堆置能挡住的?此矢穿墙而过,浑不费力。 慌得马光禄将身急闪,却哪里能避得开,此箭正射在马光禄的胸肋上,离身子紧要处只差了数寸罢了。马光禄虽有真玄护体,仍觉得肋骨断了数根,痛不可当。更可怕的是,此箭入体,体内真玄皆散,竟是用不得一丝力气。马光禄身子就向下陡沉。 赵光灵慌忙去救,急沉了数十丈,总算将师兄身子捞着,却见马光禄已是吓得不轻,连声道:“师弟,师弟,多亏你救我。” 这次碎灵矢虽是射中对手,但秦忘舒也等于是失了此宝,心中也是惶恐,只好将赤凰刀取在手中。 此刀本是说好归许负心所有,其后被许负心藏于物藏之中相赠,秦忘舒虽是持刀在手,但与对手隔得太远,又怎能厮杀! 秦忘舒暗道:“今日只好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于是在胯下苍鹰背上一拍。 那苍鹰会意,口中低唳一声,就向空中的马蕴秀猛扑过去。 马蕴秀刚才呼唤了雀鹰数次,那雀鹰却总是不理,这时见秦忘舒乘着苍鹰扑来,心中又气又恼,叫道:“找死!” 他的暗宝被秦忘舒打碎,只好也取了柄备用法剑,来与秦忘舒斗法。只是若想祭出法剑去,非得靠近对手不可,二人同样的心思,因此相对而行,皆是飞得极快。 六七里的距离很快就被拉得极近,眼瞧着还剩下五十丈了,已是法剑的威能范围之中,马蕴秀大喝一声,将法剑祭在空中,此剑寒光闪闪,就向秦忘舒当下斩下。 秦忘舒早就打定主意,要以手中赤凰刀格开对手法剑,只是修士的法剑来的何其之速,自己能否格得开,心中其实没有丝毫把握。但除了这个手段,秦忘舒又怎有其他办法可用? 他紧握赤凰刀,全神贯注,不知不觉之中,右手少阳三焦经中的异火离体入刀,就将赤凰刀变得通红如血。 秦忘舒心无旁骛,倒也不觉得有异,可在四周诸禽以及瞧来,那赤凰刀好似刚从丹炉之中取出来一般,刀身热不可当,空中散发着一种五金之器烧灼的味道,除此之外,更有一种异香传来。 这异香与五金之器烧灼的味道合在一处,就形成一种奇异的威慑力,令人心中惊恐战栗,就觉得危险来临,死之将近。 “嗤”地一声,一道红光从刀上生出,竟有三尺之长,合着赤凰刀本身长度,便有七尺了,那红光与刀身浑然一体,颜色无差,也瞧不出哪里是刀身,哪里是红光,唯知此刀一出,鸟雀惊飞。就连空中的云团也在微微发颤了。 秦忘舒知道是死是生,就在此一举了,灵识中探到法剑落下,当下大喝一声,将手上赤凰刀向上掠起,刀出之际,大脑一片空白,家国之恨,父帅见弃之悲,亲友离散之苦,尽在这一刀之中。 又是“嗤”地一声,空中法剑被一斩而断,而法剑被斩之处,刀身溶化,凝固成球,此刀之威,实难用言语来形容。 马蕴秀本来随着法剑逼近秦忘舒,见到法剑被断,前方红光冲天,吓得急忙在空中停住身形。不想秦忘舒却得势不饶人,驾着苍鹰飞来。手中七尺赤刀光芒辉射,令人不敢逼视。 马蕴秀欲待后退,却怕折了玄极宗威名,欲待向前厮杀斗法,心中着实惊恐,忙叫道:“道友慢来。” 秦忘舒冷笑道:“此刻叫停,怕是太迟了吧。” 就在这时,就见远处的赵光灵左手一扬,两道银光飞来,正是马光禄的独门暗宝,两枚夺命神针。赵光灵虽是出了手,仍是愁眉不展,原来他是受师兄逼迫,只好动用此宝,心中却是不大情愿的。 他自断了一臂之后,于世间之事反倒领悟不少,又因性情柔顺,更没了争竟之心,此刻心中忖道:“仙修之士为甚要拼个你死我活,大家安安生生地修行岂不是好?”只可惜身在局中,也只好随波逐流了。 秦忘舒虽有防备,但却不知如何防御暗宝,胯下苍鹰哀鸣一声,被这两枚银针入脑,立时死于非命,秦忘舒“啊呀”叫了一声,就向地面坠去。 马蕴秀先是一怔,其后大笑道:“道友连遁术却不知,也敢做我的对手。” 秦忘舒身子刚坠了十丈,就有两只苍鹰飞到,自是来救秦忘舒的了。马蕴秀笑道:“怎能容你等来救。” 手中急掐法诀,生出两道狂风来,而狂风之中则是凝风成刃,两只苍鹰被这狂风卷到,立时落羽纷纷,身上翅上,也不知中了几刀。 第三只苍鹰亦来相救,仍被马蕴秀风刃所杀,这时秦忘舒越坠越快,离地不过二三十丈了。 正在这时,那只雀鹰闪电般掠来,伸出利爪,在秦忘舒背上一抓,此爪深入骨肉,令秦忘舒痛极,但却因被这雀鹰一提,身子下坠之速也就略减了。这才知道雀鹰是来救人,此雀虽小,毕竟是一只灵禽,力气何止千斤。 趁着雀鹰一阻之势,无数鸟雀聚来,就在秦忘舒脚下铺成厚厚的鸟阵,秦忘舒体内本是真玄运转,这番落下,不知撞死多少只鸟雀。但鸟雀不计生死,一心要救助秦忘舒。秦忘舒沉落数丈之后,身子总算停顿下来。这时离地面只有十丈了。 秦忘舒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为着自己,不知死伤多少鸟雀,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让群禽舍命来救。 二马瞧见群禽争先恐后来救秦忘舒,也是又惊又奇,唯有赵光灵暗暗点头,当初自己被秦忘舒射落之时,也曾被鸟雀所救,如今总算明白是何人驱使了。 眼瞧着秦忘舒离地已近,群鸟这才四散开来,秦忘舒提气缓缓落下,忽地瞧见地面上站着一人,正是被自己射了一箭的修士。 那修士已取下了胸肋上的碎灵矢,此刻正咬牙切齿,手中高举法剑,法剑只一闪,空中化出十七八道剑光,每道剑光破空凌风,声势惊人,这剑光若是割到身上,还不是骨断筋折? 秦忘舒只好将身子疾沉,手中赤凰刀高举,就算自己被这剑光割待七零八落,好歹也将这修士杀了,不做赔本的买卖。 赤凰刀一出,迎面袭来的剑光立时被扫荡一空,地面上的那修士面上,已落出极恐惧的神情来,不想秦忘舒修为虽弱,这手中的法刀倒也不俗。 秦忘舒扫荡剑光,心中顿时一喜,正想顺势将地面上的修士杀了,哪知颈后忽地一痛,原来是背上的雀鹰伸喙来啄,利喙如刀,已深入脖颈。 秦忘舒大叫一声,就跌到地上去,心中着实难以索解,这雀鹰先来行刺,其后救人,如今又来伤他,反反复复,究竟是何道理? 耳边听到马蕴秀喝道:“你这畜生也敢背主,我倒要让你瞧瞧,谁才是你的主人。” 那雀鹰拔出利喙,又再次向秦忘舒颈上啄来。 第52章挥刀赤焰长 第52章挥刀赤焰长 秦忘舒脑后虽不能视物,灵识中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雀鹰毛羽俱张,雀目如赤。此雀分明是本性大失,完全受他人御控了。 秦忘舒虽怜此雀,也不能容情,右手挥向脖颈处,异火吞吐之际,就将这只雀鹰化为飞灰。左手命火再朝脑后一抹,伤处便愈合如初。真可谓左手造化,右手杀伐。双掌蕴生死,转念成阴阳。 而他双足踏定大地之后,心境更是一固,《归藏经》中的吸纳灵气之法立时动用,灵气自涌泉而入,刹那化为真玄。别瞧他只是初级练气士,若论这心法之妙,放眼天下,几无对手了。 马蕴秀瞧见雀鹰被秦忘舒举手灭去,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心痛,这雀鹰他培育不易,不知耗费多少心血,如今却秦忘舒随手灭去,心中岂能不痛? 他此刻身在空中,正可居高临下,予秦忘舒致命一击,当下双掌合什,掌缝之中黄光大现,再将双掌缓缓拉开,两掌之中赫然多出一座小山,就将此山向秦忘舒当头盖地压来。 此山随风变化,每降一寸,必增一尺,等落到秦忘舒头顶时,已山已是数丈大小,若论此山的重量,那至少也是一峰之重。 仙修之士,常用山岳之重来衡量法宝威能,从小至大,分为峰,山,岳三级,三峰为一山,三山为一岳,一峰之重十万斤。 若是万斤之物,秦忘舒或可支撑,若是三五万斤,秦忘舒或能侥幸不死,如今一峰之重压来,秦忘舒必死无疑。 然而他就算想闪身避让也是不能,那小山沉降之时,山上放出黄光一道,罩住秦忘舒的身子,若想挣脱,得先将这黄光打碎了不成,而等他打碎黄光,那小山早就落到头顶了。 秦忘舒心中暗祷道:“归藏,归藏,今日能否活命,全看此经威能。”心念动处,真玄贯于双臂之中,而脚下涌泉穴见体内真玄流动,吸纳的速度更急,一时之间,秦忘舒只觉得体胀如鼓,好似要炸裂了一般。 不过在别人瞧来,秦忘舒除了神色凝重,全身挺立如山之后,其实并无丝毫变化。而瞧秦忘舒的架势,竟似要以这一刀之力独撑山岳之宝。赵光灵心中已替秦忘舒暗暗叹息。 要知道修士境界到了何处,就有怎样的气力,以秦忘舒这样的初级练气士来说,所能承受的最重力量不过五六万斤罢了。其后每升一级,便多上万斤的力气,到了五级,恰是十万斤,那就是一峰了。因此五级修士,又被称为一峰之修。 等到突破五级大关,每升一级,便增二万斤力气。虽然修士心法不同,境界提升之后,修士的诸项能力增长亦有强弱不一,但任你修士手段无穷,法诀万有,这修士的力气总是有限的。 秦忘舒只不过是初级练气士,就算所修心法与众不同,但无论怎样,也不可承受一峰之力。 就见秦忘舒吐气开声,口中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徒增六尺红光,是为九尺长刀,而刀身更是赤红如火,热焰四射,那长刀横空掠过,好似快刀切菜一般,竟将小山一劈为二,两半截山峰沉沉落下,恰恰落在秦忘舒两侧。 秦忘舒一刀得手,顿时精神大震,这赤凰刀本来并不出奇,可配上右手异火,竟是如此厉害,而细瞧赤凰刀,又与刚才不同。就见那刀身上多了两处红点,恰合着秦忘舒两次动刀之数。 秦忘舒暗道:“这刀每用一次,就被这异火炼化一番,难不成等到刀身红点遍布之后,这赤凰刀便废了不成?” 但哪怕这赤凰刀明日就不能用了,此刻也只好不去理会,秦忘舒再次挥刀,将身前半截山峰劈开,正面对马蕴秀一双愤怒的目光。 自己的两件法宝,皆被秦忘舒所毁,马蕴秀饶是仙修之士,此刻也是恼怒异常,此刻已是双足踏定地面,就将足下法剑持在手中,剑光闪烁不定,向秦忘舒刺来。 既然斗宝不胜,只好与秦忘舒拼这杀伐之术了,仙宗弟子,哪个不是从玄功境界一点点修行上来的,比起祭施法宝,反倒是这杀伐之术最为趁手。 秦忘舒瞧见马蕴秀的剑势,心中道了一个“慢“字,若论斗宝,他是一窍不通,若论杀伐,这里三名修士,谁能比得上他的经验阅历? 赤凰刀抬手一刺,马蕴秀半边身子顿时化为乌有,原来此刀异火虽是收敛了去,刀身热力犹存,马蕴秀血肉之躯,怎禁得住这异火焰力。 马光禄瞧见好友被杀,心中怒火万丈,却猛地转身,就要祭剑而逃。秦忘舒瞧了只是摇头,道:“如此义气,倒也难得。“大步向前,赤凰刀抬起一刺,那马光禄的半边身子也是不见了。 秦忘舒这才将赤凰刀转向赵光灵,冷冷地道:“道友此番可是后悔了?” 赵光灵摇了摇头,苦笑道:“道友,你我皆闯了大祸了。你此刻杀了我,我心中只有感激。“说罢将胸一挺,竟是丝毫不惧,而瞧他神情,已是面如死灰一般,看来是不想活了。 秦忘舒凝刀不刺,道:“怎地就闯了大祸?” 赵光灵道:“第二位被你杀的,那是我的师兄,他于中途遇见了我,自然要替我报仇,不想却被你杀了。你想师父怎能饶了我,是以我怎样都是个死了。” 秦忘舒道:“那用小山法宝的人又是谁?” 赵光灵道:“此人叫做马蕴秀,乃是玄极宗弟子……” 秦忘舒失声叫道:“玄极宗?此人究竟是北宗,东宗还是西宗?莫不是北宗?” 赵光灵道:“师兄说他宗门在北,那就是玄极北宗了。” 秦忘舒叫道:“该死,该死,不想未入宗门,就杀了一名弟子,这下果然是糟糕了。” 赵光灵道:“莫非道友果然要去玄极北宗?” 秦忘舒道:“不错,我欲投玄极北宗,修仙修之术,哪知却被你反复追杀,坏我大事。“言罢恨恨不已。 赵光灵奇道:“难道你不是儒门弟子?” 秦忘舒恼道:“你瞧我全身上下,哪里像个儒生,我若有机缘投入儒门修行,何必去投劳什子的玄极北宗。” 赵光灵点了点头道:“道友既非儒门弟子,那更是糟得不能再糟,若是儒生,好歹也有儒门撑腰,如今道友竟是个散修,那只有自求多福了。“说到这里,再将眼睛一闭,只等秦忘舒长刀刺来。 秦忘舒反倒长刀一收,道:“我此刻心中烦恼,你莫要惹我,趁早逃命去吧。” 赵光灵奇道:“你竟不杀我。” 秦忘舒道:“你只当杀人是好事?这两个人穷凶极恶,我不杀他,他便杀我,至于你,我瞧你胸中全无一丝杀机,刚才那两枚银针掷来,也是被你师兄被迫,我又何必杀你。” 赵光灵叹道:“原来刚才的情景全被道友瞧见了,道友的灵识倒也不俗。只是道友心法虽奇,法器虽妙,可惜却不曾修得法诀,只知动用蛮力,此番能活命,也是奇事一桩。” 秦忘舒道:“你既瞧出我的破绽来,我只好就杀了你。” 赵光灵道:“欢迎之极。“又将胸膛挺来,双目闭起,哪知等了半日,也不见长刀劈来,只好睁开双目。瞧见秦忘舒面上只是笑。 赵光灵不悦道:“道友,士可杀不可辱,你又何必笑我。” 秦忘舒笑道:“如今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又怎会笑你。其实我正想向你讨教,我既然得罪了玄极宗,该想个怎样的法子逃避追杀?” 赵光灵双目睁得老大,道:“你还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你连遁术也不曾修行,手中更无遁器,逃不出百里,就被玄极宗追上去。” 秦忘舒道:“我只需将你杀人灭口,谁知这修士是被我杀的。” 赵光灵摇头道:“原来道友不仅不会遁术,连这仙修常识也是不通。要知道仙宗弟子一旦冲灵入境,就会备上一盏本命灯,供于宗门之中,此人若是死了,本命灯便会灭了,到时宗门之中自然有人替他报仇。”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玄极宗便来寻我,也要花些力气。” 赵光灵道:“只需寻到尸体,你怕就逃不远了。”说到这里,双目就向地面两具尸身瞧了又瞧。 秦忘舒道:“瞧光灵兄之意,这是劝我将这两具尸身处理了。” 赵光灵急忙摆了摆独手,道:“绝非在下之意,绝非在下之意。” 秦忘舒道:“人若一死,那就等同于木石尘土一般,或是土埋了,或是火化了,反倒是一场功德,难不成留在这里,等着鸟雀虫蚁来食?” 赵光灵目光闪动,露出喜色来,道:“道友说的也是。” 秦忘舒叹息一声,异火再次逼出体内,赤凰刀又是一片赤红,此刀轻轻一挥,两具尸体便化飞灰,有风吹来,何消片刻,就吹了个干干净净。 赵光灵立在那里,掉了几滴眼泪,喃喃地道:“师兄待我倒是不错的,只可惜他斗法失手,遂落了个身化飞灰的下场,这也是他的命数。” 秦忘舒道:“在下有一事正想讨教。” 第53章教学两相长 第53章教学两相长 赵光灵道:“道友只管说来,光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忘舒道:“我想向光灵讨教遁术,不知光灵兄意下如何?” 赵光灵面露为难之色,道:“道友,一来诸门诸派仙修之术巧妙不同,本宗遁术,是要用本宗心法施展的,你学了去也是无用。二来宗门有令,绝不可妄传宗门法术,光灵恕难从命。” 秦忘舒道:“第一,你只管教,能否修成在我,第二,难道你还想回宗门受死?” 赵光灵眨了眨眼睛,仰着头想了半天,道:“道友,你让我好生为难。” 三日之后,于陈楚交界之地一座高山中,两名修士一坐一立,静默无言。 那坐着的修士只剩了一只左臂,神情寡淡,立着的那位修士气宇轩昂,挺立如岳。这二人正是赵光灵与秦忘舒了。 半日之后,赵光灵道:“这三日之中,我已将云泽宗初级心法尽数传授于你,你有何不明白之处,只管问来。只是在下才疏学浅,若是问得深了,在下也是无能为力。” 秦忘舒笑道:“贵宗心法与归藏经相比,那简直是明畅如白话一般,我学了倒也不难。我只问你,你对归藏经领悟的如何?” 赵光灵面有惭色道:“虽是背得一字不漏,可惜却是一句不懂。” 秦忘舒道:“这是你我玄承不足的缘故,就好比那刚刚开蒙的学童,刚刚念了三字经,就去学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可不是像瞧了天书一般?不过这归藏经是仙修总纲,只要牢牢记住了,日后总有好处。” 赵光灵道:“秦兄,你不必替我操心,我好歹在云泽宗苦修多年,诸般法术都是略知一二,足可傍身,倒是秦兄虽有惊人奇术在身,却是个仙修白丁,好比三尺童稚,手中拿了块黄金珠玉,却不知怎样花用,岂不可惜?” 秦忘舒道:“赵兄说的是,从今日起,也该将仙修诸术一一学来,不如就从遁术学起。” 赵光灵点头道:“秦兄负案在身,这遁术一定是要学的,这世间有五行遁术,是为金木水火土,再加风雷二遁,便是七遁了。这其中风遁最是容易,也是在下所学,其他六种遁术,光灵只略知水火二遁,至于金木土雷四遁,则非在下所知。” 秦忘舒道:“却不知火遁又该怎样施展?” 赵光灵道:“五行遁术之中,土遁最难,若论遁速,则是火遁最快了。但是这火遁却也是极难修的,需得体内先修出真玄之火来,若能修成三昧真火,那自然更佳,此术若成,借助火属法宝,一日千里不在话下,修到极致时,就连遁器也省了,御火而行,好不威风。” 秦忘舒道:“我虽不知能否修出真玄之火来,但这掌中两团奇火倒是有的,也不知哪一道火最适合修这火遁。” 赵光灵道:“这事倒也不难,秦兄将这两团火同时修成,就能分出高下了,至于火遁法诀,秦兄可记住了,这法诀掐将起来以中指为君,四指为辅。”说罢就将这火遁法诀细细说了,秦忘舒一边牢记,一边先出右手掐指运诀,这是要先试右手的异火。 半日后法诀掐得熟了,秦忘舒忍不住跃跃欲试,先依赵光灵指点,将赤凰刀祭在空中,那刀上火焰丛生,只在空中跳动。秦忘舒知道这异火厉害,触之便焚,一时间也不敢将双足踏上去。 赵光灵道:“这火既是从你体内逼出来的,别人触之便焚,你倒是不妨的,否则这火岂不是早将烧得化了,秦兄只管上去。” 秦忘舒只好一咬牙,将身子轻轻一纵,便踏足于赤凰刀上,手中掐诀不停,赤凰刀果然停在空中,并不曾被他踏沉下去,心中连称“妙极”。 赵光灵道:“接下来掐诀启动,那可要小心了,若是去得太快,秦兄怕要从这御器跌将下去。” 秦忘舒初试遁术,已是额上见汗了,但这遁术是逃命的根基,那是不得不学。心中牢记了赵光灵所说的诸般要诀,如何松诀,如何加持,再三回想无误,便将法诀一放,只见赤凰刀如飞而去,但秦忘舒却从刀上跌了下来,幸好离地只有三尺,倒也跌得不重。 那赤凰飞出百丈后,刀上法力已衰,也从空中落下来。 秦忘舒大叫道:“光灵兄,你这是要害我吗?”急纵几步,将赤凰捡了回来。 赵光灵见遁术不灵,也是惊呆了,怔了半晌才道:“这法子本是百试百灵的,怎会如此?是了。秦兄,有一句话原不该问,却不得不问了。” 秦忘舒没好气道:“什么事?” 赵光灵道:“你这赤凰刀可曾认主?” 秦忘舒奇道:“什么叫做认主?” 赵光灵叹了口气,道:“果然被我猜着了。那法器若不认主,怎会与你合为一体,你若是遁术经验极丰倒也罢了,偏你又是初试,难怪这刀不肯依附你。” 秦忘舒忍不住将乱发挠了挠,道:“这仙修之术,怎地就这么麻烦。” 赵光灵笑道:“若是容易了,岂不是人人都能修得?认主之法,必需动用灵识,这是用灵识在法器之中标注了,这法器便认你为主,再来施展法器,就如臂使指一般。“就将其中心法细细说了。 秦忘舒依言而试,竟是容易之极,就觉得那赤凰刀好似生在身子上一般,赤凰刀或冷或寒,心中皆有体会,就连有风吹过刀身,心中也必有感应,其中滋味,着实有趣得紧。 秦忘舒忽地问道:“光灵兄,何谓凝识?” 赵光灵道:“若说这凝识,可就难了,那是将灵识修到至妙境界,心中一动,灵识无所不在,或是铺天盖地,或是凝细如针,就算你用灵识伤人也是不难的。” 秦忘舒道:“那神识又是如何?” 赵光灵忍不住笑道:“秦兄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日行千里不成?那神识可是不得了,一旦修成,千万里之内,可辩分毫,以神识压制对手,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若用神识杀人,更是容易,可谓心念一动,对手化为飞灰。但据我所知,世间修成神识者,苍穹界绝无,便是仙界之中,只怕也是屈指可数。” 秦忘舒笑道:“既是这么厉害,那是想也别想了,我还是先将这遁术学了要紧。” 当下再掐法诀,试这火遁之术,此次踏足赤凰刀上,可就比刚才稳当了许多,赤凰刀与身子浑然一体,想来是绝不会从刀上跌下来了。 心中默念法诀良久,这才将法诀松开,只是中指还得虚虚掐着,否则中指完全松,遁速便是极致了,自己哪里能适应? 就见脚下的赤凰刀果然缓缓向前飞去,秦忘舒心中大喜,却是提心掉胆,那赤凰刀离了山峰后,秦忘舒更是不敢向下看了。赵光灵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瞧着。 仙修之术,固然妙趣无穷,可若修成一术,也不知要耗费多大心血。更要命的是,一旦踏上此路,那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而一个人的境界越高,越遇到的事情就越是麻烦。此中苦恼,若非身在其中,也是难以体会的。 秦忘舒御刀而行,初时惊惶,其后越来越是放心,他胆子又大,那遁速自然是越来越快了。半个时辰之后,就见秦忘舒急掠而回,满面皆是欢喜之色。 赵光灵叹道:“我修这遁术,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秦兄大才,也不过是花了两三个时辰罢了。恭喜我仙修界又多了一位大能。” 秦忘舒道:“秦忘舒他日若有小成,皆是光灵兄成全造化之功。” 在二人传功谈玄之际,诸多鸟雀一直伴在身侧,似在提醒秦忘舒,莫忘了与那位灵禽之约。秦忘舒先前倒是想急于见到那只灵禽,此刻既有机缘向赵光灵讨教仙修妙术,也只能将此事放到一边。 那赵光灵本身修为虽不算高,但仙宗弟子其基础必定是扎得牢牢的,仙修诸术基础,那是无一不知,若是更进一层楼,却又是无一精熟。好在对秦忘舒而言,却是足够了。 又过了四日,赵光灵倾囊相授,绝无隐瞒,到最后干脆将一卷《云泽七术初修》交给秦忘舒,让他自己依卷修行。而在这四日之中,身边鸟雀每日鸣声不断,听来越发急促了。 赵光灵道:“瞧这鸟雀鸣叫的情形,那位灵禽必是在催促了。秦兄,你我盘桓七日,也算有缘,他日相逢,再来叙话罢。“原来他这几日被秦忘舒缠得头大,秦忘舒好学之极,每每问出的问题都是刁钻古怪,让赵光灵无从答起,问得多了,这面子上难免就挂不住了。 趁着此刻师道尊严尚存,还是尽早抽身而退的好。 秦忘舒肃容揖手,道:“儒门说的好,三人行必有我师,光灵兄传我七日功法,亦算是忘舒之师,这份恩情,忘舒没齿难忘。” 赵光灵忙也还了礼,道:“我如今只往东去,离云泽宗那是越远越好,秦兄既然养就真玄,两团火又是古怪,依在下之意,还是做个散修的好。” 秦忘舒道:“这是何意?” 赵光灵道:“这世间的仙宗,哪个不是目高于顶,秦兄带艺投师,就怕仙宗是不肯收的。且世间之事,福祸相依,秦兄一身修为是因这两团奇火而来,就怕,就怕……我今天的话,怕是说得多了。“说到这里,向秦忘舒长长一揖,就此飘然而去。 秦忘舒瞧着赵光灵远去的身影,大有孤单萧瑟之意,心中暗下决心,赵光灵右臂因自己而断,他日若有缘相逢,自己定要想个法子,将他的右臂接续了才是正理。 第54章神火不可亵 第54章神火不可亵 经不住身边鸟雀一再催促,秦忘舒这才上路。此番行止可与往日大不相同,他将赤凰刀在空中祭起,将双足牢牢踏定了,手中掐动法诀,此刀生火吐焰,顿时一飞如箭。诸多鸟雀反而被远远抛在身后了。 秦忘舒自被仙禽降下血丝入体,得入仙修门径,今日方才体会到仙修之士的滋味。 一路行去,足底江山如画,高山如丘,人群如蚁,到了此刻,秦忘舒顿生俯视苍生之感,心中叹道:“难怪仙修之士视人命如蝼蚁一般,原来身在空中,除了觉得天地之大,任何物事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火遁之术果然快极,只行了两个时辰,就已是五百里了。忽见前方有白羽雀聚在一处,在空中排列有序,变化了数次。细细瞧来,则是“恭迎大修”四字。 秦忘舒面上不由一红,自己勉强算是初级练气士,“大修”二字,那是万万配不上。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缕细细的声音,此声微若蚊呐,虽是人言,却是吐字不清,听来十分古怪。那声音道:“灵禽末修紫苏恭迎大修光降,唯盼大修垂怜,救紫苏于生死之地。” 秦忘舒惊道:“道友是谁?被困于何处?“他的传音之术也是初次动用,声音飘乎不定,想来更是古怪。 紫苏道:“小禽本是一只招苏雀,因全身羽毛披紫,故得名紫苏,小禽生来修成一双慧目,可观万里,这才瞧见大修身影。大修体内有仙界大能灵禽两团火,自然是我灵禽之主,紫苏不求大修,却去求谁?” 秦忘舒道:“在下这条性命屡被鸟雀所救,此恩不报,更待何时,只恨在下道行浅薄,实不知该如何相救。” 紫苏道:“小禽被人困于一座石塔之中,若以小禽的手段,这石塔本是困不住我,奈何那石塔之外,设了两道禁制,又有凶兽守护,如今那只凶禽被附近万禽每日攻击,已是不堪一击了,大修若能诛了此兽,破除两道禁制,紫苏感激不尽。”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救出道友。” 他既知有灵兽在前,也不敢大意,灵兽就好比的人类中的仙修之士,亦具杀伐手段,并不比修士容易对付。好在此兽已是不堪一击。 向前瞧去,前面的山峰黑云笼罩,杀机四伏,看来并非善地了。他御刀飞行,约行了三五里,身边绝大多数鸟雀已不敢随行,而从山林之中,则飞出许多铁嘴黑羽的鸟雀,只只灵气不弱,看来都是妖禽了。 黑羽雀伴着秦忘舒继续向前行去,又行了数里,忽听山中传来一声兽吼,此声传来,那大地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身边黑羽雀更是簌簌发抖,瞧来甚是惊惶。 秦忘舒暗道:“这凶兽吼声如雷,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动用灵识瞧去,只见十里外有两座高山峻岭并立而峙,两山之间形成一道狭谷,谷中黑云沉沉,层层叠叠,也瞧不清谷中情形,唯能瞧见在谷口处立着一只凶兽。 此兽身高十丈,猿身虎爪,却生了四臂。瞧那四臂粗壮之极,好似百年的树干也似。这凶兽或是觉察出有人欺近,就在谷口纵跳吼叫,每一步走来,足下山石皆碎。 秦忘舒暗暗心惊,忖道:“这凶兽也叫做不堪一击?” 这时紫苏又道:“此兽名叫土虎猿,因被人在额上印了禁足印,只能守在谷口,无法逃出伤人。又因被这万雀攻击,伤了灵根,无法动用法术,否则此兽不等大修近前,就可施出拔山之术,将山峰向大修压来了。但此兽天生神力,附近妖禽又是死伤殆尽,这才奈何他不得。” 秦忘舒笑道:“既然此兽逃不出山谷,可不是任人宰割。” 紫苏道:“小禽正要见识大修手段。” 秦忘舒瞧了瞧山谷地势,见山谷左侧那峰地势甚平,便缓缓落于峰顶。此时他也遇到了与赵光灵同样的问题,若是将赤凰刀用作遁器,就不能祭施伤敌,若是用来祭施,就无法飞遁,是为两难。 幸好此处地势甚佳,自己居高临下,可从容祭出赤凰刀去,自身却不必涉险。 他将赤凰刀持在手中,心中暗道:“既被人叫了‘大修‘二字,若不能一举得手,岂不是让这灵禽笑话了。” 他的御剑之法自然是出自《云泽七术初修》,若想施展,则需动用盗家混一心法,但若想将这御剑之法更上一层楼,混一心法便是用不上了。 他心中默念了数遍口诀,手中赤凰刀果然一阵大动,感应强烈,看来是不会失手了。 当下秦忘舒逼出右手异火,赤凰刀“哄“地一声,就冒出无数火焰来,紫苏想来是瞧见了,惊呼了一声,显得又惊又喜。看来秦忘舒的修为,远出她的意料了。 这时谷口那只土虎猿焦燥之极,猛地将身纵起,就向左岭扑来。此兽四臂交替,向山上爬来,动作迅猛之极,眨眼之间,已攀高数十丈了。 那左岭虽有数百丈高,可秦忘舒瞧见此兽攀爬如此之快,也是心惊,奈何他是初次御器,怎能心急。若想一举功成,更不能心浮气燥了。因此只当没瞧见此兽扑来,仍是一心一意念他的法诀。 眼瞧着此兽攀高将近百丈,其额上忽地金光一闪,此兽大吼一声,就从空中落下,重重跌在地上。 秦忘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这禁足印的范围应该是在百丈了,倒也厉害,只盼这下便跌它不死,也是个重伤。” 哪知那土虎猿落地之后,立时跃起,竟是浑若无事,复又向左岭爬来。 秦忘舒更加放心,看来此兽虽凶,脑子却不大灵光。这时心中法诀已练了数遍,绝无差错了。只因手中食指紧紧掐住,那法诀才不曾施展,当下极快的念了遍法诀,同时将手指一松。 “呼”地一声,赤凰刀挟风带火,就被祭到空中,秦忘舒大喜,急忙用手一伸,此刀果然听话,猛地向下一沉,就向土虎猿斩去。 土虎猿见到赤凰刀落下,也是心惊,慌忙将身一闪,却哪里能闪得过,就被这赤凰刀从头到脚,恰恰斩为两截,两截尸首落在地上,更是摔成肉泥一般,谷口处一片殷红。 秦忘舒大喜道:“莫非这便斩杀了此兽?” 紫苏传音道:“此兽身上灵息已散,瞧来是不活了。大修御器之之术精妙之极,紫苏感激不尽。” 秦忘舒道:“若想谢我,还是等我解了你两道禁制再说。” 紫苏道:“这两道禁制一为云缰雾锁,一为冰壁铁墙,若换了其他修士,只怕是束手无策,大修修就两团神火在身,若破这两处禁制,应是轻而易举。” 秦忘舒点了点头,再将赤凰刀祭起,这次是踏足刀上,缓缓沉进山谷,身边黑羽雀仍在周身围绕护卫。 片刻后落进谷中,向谷中瞧去,离谷口不足五十丈处,果然是云雾浓重,且那云雾与众不同,好似绳索般凝成几道,团团包裹,将这山谷封住了。 秦忘舒道:“原来这就是云缰雾锁了。” 紫苏道:“云雾虽是虚无之物,可被这禁制施来,随断随生,最是麻烦不过,若是在其中耗尽了真玄,那就会被困于云雾中了。而这云雾又能隔绝灵气,真玄恢复不易,因此若是被困了,那情形就分外凶险。” 秦忘舒道:“你不是说过,我体内两团奇火可破此禁吗?” 紫苏忙道:“大修神火一出,此禁必破无疑。另有一桩要紧事。还容紫苏禀明。大修体内实为两团神火,切不可以奇火名之。我等修士心念一动,天地必知,轻亵了神火,也是一桩罪过。” 秦忘舒道:“原来修士竟受百般束缚,难得自由,‘逍遥‘二字,竟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紫苏道:“既修得大神通,必然就要受许多束缚,天地怎能任你纵横,否则一旦修士任性胡为,世间苍生岂不是便遭荼毒。” 秦忘舒心中一动,道:“若有修士擅行杀伐之事,谋刺凡俗百姓,又该如何?” 紫苏道:“仙宗弟子,皆有门规约束。人族诛杀兽禽,其罪尚轻,但诛杀百姓,必受严惩。”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想来是叹息天地对兽禽不公了。 秦忘舒道:“若是宗门枉法,又该如何?” 紫苏道:“若是宗门枉法,海外仙岛大能修士闻知了,必施惩戒,那仙宗可就要被除名了,因此绝无哪家仙宗敢纵容弟子行凶。”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略略有了指望了,又道:“若是身为散修,不入门宗,却该由何人处罚?” 紫苏道:“修士若是杀了人,无论是非,必有煞气随身。这煞气若是积得够了,该修士必然面临种种折磨,苦不堪言。” 秦忘舒这才明白,原来那天规地则,早就安排得井井有条,绝非自己先前想像的那般,修得无穷手段,就可以任性胡为了。 他自修两团神火以来,一直觉得右手神火最是管用,因此这番要破这云缰雾锁,仍是以右手为先。掌中刚刚祭出这团神火,忽听到身后吼声如雷,身边黑羽雀齐齐惊飞。 秦忘舒猛地回头,只见那只土虎猿竟从血泊之中站了起来,身子虽是血迹斑斑,但分明已愈和如初了。 就见此兽四臂劈头盖脸压将下来,不等四臂压到,四臂挟来的劲风已压得秦忘舒喘不过气来,若被这四臂击中,可不是就要粉身碎骨。 见到土虎猿死而复生,就连紫苏也叫道:“怎会如此!” 第55章云散冰消处 第55章云散冰消处 秦忘舒虽是呼吸维艰,心中却是丝毫不乱。他自明悟大地为灵气之源后,归藏经略有小成,只要立足大地厚土之上,必定是心中安稳。 此刻土虎猿巨臂如山沉沉压下,体内真玄遇强则强,立时散去四肢百骸,要与这土虎猿一较高下。但秦忘舒毕竟只是初级炼气士,体内灵根渺小,又能存得多少真玄,因这番对抗,体内真玄为之一空。 虎猿四臂离秦忘舒仍有三尺之距,若是完全压将下来,秦忘舒立成肉饼了。 这时黑羽雀不顾性命,向土虎猿面门上扑去,爪挠喙啄,好不凶悍,可土虎猿怎会在意,仍视秦忘舒为大敌,不过四臂沉落的速度已然缓慢下来。秦忘舒身周气息蒸腾,如在浴中,这是因体内真玄全部被击发了,虽能撑得一时,但终究抵抗不住土虎猿的天生神力。 或因体内真玄耗尽,双手中的神火同时激发出来,两团火焰在秦忘舒的面前猛然一撞,一道极强烈的光芒在秦忘舒面前炸裂开来,耳中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土虎猿身躯被炸得粉碎,四周血肉横飞,令人不忍目睹。 秦忘舒虽是牢牢立在地上,身子却如虚脱了一般,两团神火同时被逼得遁出体内,体内骤然一空,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大脑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真玄耗尽之兆,只要静心调息便会无事,可失去了真玄,心中自会觉得惶恐不安,若是土虎猿再次复活,他可就没命了。 不过就在真玄耗尽的刹那间,秦忘舒忽地又体会到另一种妙处,《归藏经》有云:务使气澄身空,内宇外宙,体藏万有,妙处无穷。 此刻的情形,正是气澄身空,他隐隐觉得,那极空极虚的体内,似乎蕴有无穷奥妙,这是否就是内宇外宙,体藏万有?他急忙凝神去探,却还是慢了一步。 原来灵气自涌泉而入,体内真玄刹时充盈,气澄身空之景再也感受不到了,不过因这番灵识内探,让他领悟到内视术的奥妙来,在灵识运用上,秦忘舒再上一层楼。 紫苏急声道:“速请大修将土虎猿尸身烧尽,紫苏刚才想来,土虎猿的名字中既有一个‘土’字,绝非无因,此兽竟能因土重生,这定是它的天生神技了。” 秦忘舒道:“道友之言极是。” 他略运真玄,右手神火就窜出一丝,比起刚才来可就弱得多了,秦忘舒知道两团神火刚才齐齐被逼将出来,也不知能否恢复,心中惴惴不安。 他因这两团神火受尽煎熬,但此刻却又离不开它们的,这两团神火好似毒药一般,虽知道有无穷凶险,可偏又甘美无比,滋味无穷。 右手神火虽只是一丝,触到土虎猿的尸身时,仍是将此兽尸体一烧而化,这神火的威能着实强大之极。 他将土虎猿的尸身烧去一半后,右手神火再次耗得尽了,好在以内视术瞧来,右手少阳三焦经中,仍有热意不绝,看来神火尚在,只是恢复起来仍需时日。 紫苏生怕土虎猿仍可复生,就招呼谷外诸雀入谷,将那土虎猿的尸体吃了个干净。 经这一番大战,秦忘舒固然是神火耗尽,紫苏在塔中瞧着,也是心力憔悴了。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秦忘舒方才一跃而起,道:“紫苏道友,在下体力已复,这就替你打开禁制。” 紫苏低声道:“道友与紫苏素昧平生,却为紫苏出生入死,紫苏心里着实过不去。” 秦忘舒笑道:“我体内既有两团神火,可见与世间灵禽有缘,在下一生福祸,与这两团神火是分不开了,这便是说,这世间灵禽,皆是忘舒之友。忘舒来救道友,不过是尽了友道的本分,道友何谢之有?” 紫苏道:“原来道友名叫忘舒。” 秦忘舒道:“在下秦忘舒,草字无忧。” 紫苏道:“大修名讳,紫苏牢牢记住了。” 秦忘舒立在云缰雾锁面前,瞧了良久,心中忖道:“我这两团神火,各有巧妙不同,若是杀生害命,当以右手神火为先,破五行之术,出手救人,则是左手神火本身威能。云缰雾锁亦是五行之术,当用左手神火破之。” 伸出左手来,运用五焰诀中火真火之法,掌中立时生出一道火焰,如剑似刀,秦忘舒伸手只一割,面前云雾顿时散去一片。秦忘舒本担心云雾散而复聚,也不敢上前,可是等了良久,云雾中的这个巨大的空隙始终不曾被云雾侵入,这才大为放心。 紫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紫苏吸得空中神火气息,精神百倍,只需这空中神火气息犹存,云雾必不会复聚,大修只管放心。” 秦忘舒点了点头,缓缓向云雾深处走来,遇着云缰雾锁便挥手割去,很快就深入山谷中三里了。 这也就是是秦忘舒身怀神火,这才轻松破了这云雾禁制,若是换了其他修士,可不是要挠破头皮? 三里过后,面前云雾虽存,却无云缰雾锁之状,秦忘舒知道已然破了这道禁制,动用灵识向前瞧去,面前冰壁兀立,层层叠叠,也不知立了多少层。 走到这里,谷中已是寒气彻骨,就连鸟雀也不敢跟入了,不过秦忘舒体既有两团神火,正是那世间寒刀霜剑的对头,寒风吹来,反倒是身心一畅。 紫苏道:“这冰壁铁墙坚逾铜铁,不过在大修面前,更是不堪一击,无需多言了。” 秦忘舒听到“不堪一击“四字,不由一笑,好在冰壁铁墙并非土虎猿,怎会再节外生枝,手中火焰刀割去,冰壁铁墙应手而裂,如若无物一般。 等到连破了百余道冰壁铁墙后,紫苏道:“大修,谷中灵气已入我塔中,大修小心了,紫苏这就要破塔而出。” 秦忘舒见前方还有数十层冰壁,冰壁之后,依稀瞧见一座石塔,他既听紫苏这般说,就立定脚步,只见一道红光自塔中窜出,在塔东空中定住了,红光之中,像是一道符文焰火,又像是只仙禽飞舞。秦忘舒脱口叫道:“凤篆!” 紫苏笑道:“大修自然是认得的。” 秦忘舒摇头道:“虽是倍感亲切,但忘舒着实不识。” 紫苏道:“大修容禀,凤篆乃火凤火凰所创,非有缘者不得动用,紫苏一身修为,全仗此字。” 秦忘舒凝目瞧向凤篆,倒像是积年苦修过一般,一眼就瞧出其中玄妙来,这字凤篆是火字旁加个刀字,与世间诸般文字符文都大不相同。 秦忘舒道:“这字凤篆与我先前所见并不相同。” 紫苏道:“那凤篆分为三种,第一种凤篆皆带一个火字,第二种凤篆皆带一个凤字,第三种最是厉害,左火右凤,中间再夹一符,那便是火凤真篆了,哪怕是寻常修士施用,也并不比三昧真火弱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赤凰刀上三字凤篆,那是带了凤字的,应该是极厉害的了,只是他虽识得这三字,却不知如何运用,看来是修为玄承差得太远了。 紫苏又道:“大修小心了。“说到这里,空中那字凤篆大放光芒,化为一团巨大的烈焰,又见一焰腾空,好似一柄法刀一般,此刀长约一丈,在空空横跨而来,向着石塔一劈。秦忘舒瞧见这凤篆的用途,心中顿时一热。 他所修的御器之术甚是浅薄,怎及这凤篆巧妙?两者威能更是不能相比了,当下凝神苦思,只盼能将这凤篆玄奥领悟了,也好自家来用。 “轰“地一声,石塔被劈得粉碎,一只紫羽灵雀从碎石烈焰之中飞出,围着秦忘舒绕了三圈,拜了三拜。此雀身长三尺,生得凤目细颈,一身紫羽覆身,极是俊秀。 秦忘舒知道这就是紫苏了,他揖手道:“恭喜紫苏道友得脱石塔。” 紫苏道:“大修在此稍候,紫苏身有要事,去去就来。若紫苏三个时辰不至,紫苏与大修缘份已尽,还请大修速速离开此地。” 说到这里,不容秦忘舒问话,空中这只紫雀双翅轻轻一振,已飞离山谷,这般遁速,可就是秦忘舒望尘莫及了。 秦忘舒忖道:“紫苏急急而去,倒像是救火一般,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想向四周鸟雀问起,但鸟雀叽叽喳喳,谁能听得明白,至于谷外的白羽雀,虽比依照紫苏吩咐排成字迹,可紫苏既然不在,白羽雀也难与秦忘舒沟通了。 不过既然紫苏与秦忘舒有三个时辰的约定,秦忘舒又是千金一诺之人,自然不肯离开。便立在谷中,趁机领悟刚学得的凤篆,越学越觉得妙趣无穷,自己有赤凰刀在手,此刀可挟神火,可不是比火焰化刀强得多了。 再细细想来,这字凤篆之中,竟有十八种变化,原来修士祭刀,并非只是当头一刀,实是有许多巧妙的。 他沉浸于仙修妙道之中,不知时日之逝,正觉得心中欢喜,忽见空中传来一声哀鸣,急忙抬头去瞧,只见一道紫色身影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来。 第56章逢君陈奇事 第56章逢君陈奇事 秦忘舒瞧见势头不对,左手忙施一诀,正是云泽宗的五行护盾术之一的火盾,此术别人修来千难万难,秦忘舒却是举手可成。 法诀一出,凭空遁出一朵红云,将紫色身影稳稳托住,红云之中正是紫苏。瞧紫苏已是昏迷不醒,身上羽毛纷乱,血迹斑斑,这伤势怕是不轻。 不过这红云既是左手神火所祭,自然具备治愈之能,紫苏就在红云之中睁开雀目,瞧了瞧秦忘舒,神情仍是疲倦不堪,复又昏了过去。 直到这时,谷中陪侍秦忘舒的鸟雀方才赶来,见到紫苏昏迷不醒,这些鸟雀倒也知趣,皆不敢鸣叫,谷中刹那时万籁无声。 过了片刻,紫苏从红云之中醒转了来,缓缓飞了起来,向秦忘舒点头行礼,传音道:“多谢大修两番相救。” 秦忘舒皱眉道:“紫苏,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你既认我为友,怎地却独自前去行事?” 紫苏摇了摇头道:“大修,紫苏这次去做的事万分凶险,本只有一成把握。我所救之人乃是紫苏的主人,与大修绝无瓜葛,紫苏又怎敢让大修涉险。那可不是太自私了?” 秦忘舒道:“你等仙禽不知世间人情,你我既然为友,那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了。秦忘舒道行虽浅,胸中亦有一腔热血,你可得细细向我说来,好歹也能拿个主意。” 紫苏侧首想了一想,道:“大修所言极是,我等灵禽虽是修成灵慧,可与人类相比,总是欠缺不少,人情世故亦是修行,此非紫苏所长。” 秦忘舒笑道:“世人尔虞我诈,非止一日,若论那阴谋诡计,兽禽之属绝非世人的对手,我虽不敢自称足智多谋,好歹也曾领兵打仗,肚子里的计策就算没有一百,三十六计总是有的。” 紫苏道:“何为三十六计?” 秦忘舒道:“那是兵家始祖所传,共是三十六种计策,军中将领人无人不知。不过这世间的计策虽好,还是要看如何运用,若是照搬照抄,那是毫无用处的。” 紫苏听得悠然神往,道:“原来人族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许多,最难得的是,人族喜欢著书立说,恨不得将自家的所得遍告天下。长此以往,世人皆是灵慧异常了,难怪人族于世间万族之中卓然独立。” 秦忘舒道:“紫苏速将此事详情道来。” 紫苏道:“我家主人乃是大陈莞公主,自小生得秀美绝伦,只是却不言不笑,懵然无知。大陈国君上下皆是焦急异常,到了七岁时,宫中来了一名修士,自称来自海外仙岛,就替莞公主卜了一卦,留下四句话来。” 秦忘舒道:“是哪四句话?” 紫苏道:“生来仙脉世无双,灵根未足玄机藏,若逢造化补天手,修成神功风云荡。此修留下一卷经,一道符,四句卦辞,就飘然而去,大陈勇士谋臣无数,却并无仙修之士,那经文好似天书一般,自是谁也不识,便是那四句卦辞也是不得索解。其后国君令人携了万金,将这四句卦辞请了当代名士,阴阳大家天衍邹公释意,天衍公却不肯明说,只说了一个火字。” 秦忘舒啧啧不已,道:“万金只得了一字,这天衍公的生意倒是做得好。” 紫苏道:“大陈国君得了这个‘火’字仍是一头雾水,恰好有人献上火卵两枚,这两枚火卵触手生温,卵中好似藏了一团火一般,大陈国君以为应兆,就将这两枚火卵留了下来。莞公主见到火卵也是欢喜,就取了两枚火卵常在手中把玩,不想三个月后,火卵中孵出一只招苏雀来,那就是我了。” 秦忘舒道:“另有一只火卵又是如何?” 紫苏道:“另一只火卵虽也常伴莞公主,却始终不曾孵化,如今仍在莞公主身上了。” 秦忘舒道:“公主如今几岁了。” 紫苏道:“今年十三岁了。” 秦忘舒道:“短短五年就修成仙术,这么说来,紫苏也是有来历的。” 紫苏道:“招苏雀虽算得上是珍禽,但诸国皇室之中倒也是常见的,招苏雀鸣声清脆,又生得俏丽,各国王孙皆是喜欢。” 秦忘舒道:“紫苏若无来历,又怎能修成仙术?” 紫苏道:“你若问我来历,紫苏也是不知,我只约略记得,我在火卵之中不知呆了多少年,只是那时灵慧未开,怎样也是记不得了。唯遇到莞公主之后,得蒙莞公主传授仙法,方才启了灵智。” 秦忘舒道:“这就是了,紫苏在火卵之中静修多年,灵窍已开,否则世间灵禽岂有五年修成仙术的道理。至于公主所传仙法,想来并非紫苏最擅长的仙术了。” 紫苏道:“秦兄灵慧无双,果然是瞒不过你,公主所传,不过是些寻常的仙家道术,但紫苏一身神通,却是从那一字凤篆中修来。” 秦忘舒道:“莞公主未开灵慧,懵懂无知,又怎能习修经卷上的仙家妙术?” 紫苏道:“只因莞公主从不开口,别人就道她定是懵懂无知了,便是‘白痴’两个字,也有人私下叫出来的,却不知公主却是灵慧无双,只因开口不得,这才无法辩解罢了。海外修士留下的经卷,莞公主是能瞧得明白的,只因莞公主灵根未足,这才无法亲自修行,却能传授于我。” 秦忘舒道:“公主既然开不得口,如何传授仙法于你?” 紫苏道:“如此才能显出公主的灵慧来,她将仙法绘成图画,令我观瞧,我瞧得久了,灵根便受触动。想来是因我早就开了灵窍,这才习修容易,若是换了寻常禽属,想来也是无用的。至于其后修成凤篆,则是紫苏自带的秘术。” 秦忘舒道:“我听说仙修之士收了灵兽灵禽,定是要铭刻标识,否则侍将怎肯听话?紫苏目前已是灵禽之身,莞公主却未入仙修之道,紫苏又怎会听她吩咐?” 紫苏道:“秦兄忘了紫苏刚才说过,那修士曾留下一道符吗?想来是经文之中早有说明,公主将我孵出火卵后,就将灵符拍开,紫苏心中绝不敢生出半点反叛之心,否则身子必遭火焚。我被困石塔之时,因离公主日久了,也是心中不安,生怕那灵符施法……“说到这里,连声音都有些变了,看来紫苏先前定然是心中不甘,曾经起意背叛莞公主,哪知却遭灵符惩戒。 秦忘舒道:“那位海位大能修士好不怕人,竟将诸事算得明白,原来紫苏被公主收为侍禽,也早在他的算计之中,却不知此人有何目的,为何要传授莞公主经卷,莞公主修成仙术之后,对他又有何好处?” 紫苏道:“此事我与公主皆不明白。” 秦忘舒道:“刚才紫苏离谷而出,又是为了什么事?” 紫苏道:“十日前,我陪公主踏青,哪知却被人所趁,杀尽公主身边卫士,又想来诛杀于我,幸好我有凤篆在身,此人修为虽是强过我,总是杀不得我,于是祭起一座石塔将我困住了,又设云缰雾锁,冰壁铁墙,其后得遇秦兄,紫苏也不必说了。” 秦忘舒道:“那修士掳去公主,却又是为了何故?” 紫苏道:“世人的心思,紫苏也着实猜不明白,想来是将公主劫为人质,好向大陈国君勒索了。” 秦忘舒叹道:“公主万金之躯,岂能受此惊吓,紫苏,既然那修士诛杀不得你,想来修为也是有限,如今再加上我,想来定能将其诛杀。” 紫苏道:“秦兄真肯助紫苏救出公主?” 秦忘舒道:“不遇此事也就罢了,但遇此事,怎能不管?” 紫苏道:“那人本是五观弃徒,只因心术不正,五观妙术也未能尽学,修为的确只是平平,只恨紫苏道行浅薄,不是他的对手,如今秦兄既肯相助,若是大功告成,大陈上下,皆是感激不尽。” 秦忘舒道:“夜长梦多,你我还是速速前去救人的好。” 紫苏得神火加持,已然恢复如初,此刻振奋精神,就在前方替秦忘舒带路,秦忘舒驾起赤凰刀,一人一雀,缓缓离了山谷。紫苏见秦忘舒遁速缓慢,心中自是着急,却也不便催促。 约行了数十里,忽听有人朗声道:“空中道友还请留步。” 秦忘舒听了此言,不由吃了一惊,紫苏也是惊讶,一人一雀循着声音瞧去,只见前方危崖上立着一名修士,瞧相貌只有三十余岁,虽生得丑陋,却别具一番仙风道骨,一双细目似睁似闭,像是刚刚睡醒了一般。 秦忘舒见紫苏也是不识,知道绝非困拘莞公主的修士了,心中略略放心,便向那修士揖手道:“道友唤我留步,有何指教?” 此人道:“在下瞧见道友大祸不远,命在旦夕,这才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友若是不信,在下也是无可奈何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忽地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来,道友定然就是天衍邹公了。秦忘舒有幸得睹尊范,荣幸之极。” 那修士猛地睁开细目,目光犀利如刀,缓缓开口道:“原来是秦兄,不知秦兄何以知道在下名讳!” 第57章皆是局中人 第57章皆是局中人 秦忘舒道:“在下有位好友,熟知天下人物,是以得知先生大名,先生善测阴阳,洞天察地,忘舒久仰了。” 据苏仪的《三域志》所说,天衍邹公名叫邹衍,乃是阴阳家开派宗师,若论术数一道,实为天下第一,就连儒门也难以与之相比。只因儒门之术无所不包,且以修身治国为重,不像阴阳家专精术数。 邹公道:“秦兄虽知在下之名,却无缘一唔,何以秦兄见着在下,就能认出我来?” 秦忘舒道:“大陈国君万金问卜,邹公岂能只以一字相赠,如今莞公主遭劫,在下知道邹公必出。” 邹公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来,秦兄亦是局中人了。” 这次轮到秦忘舒一头雾水,道:“何为局中人?” 邹公道:“秦兄既知此事,又不肯抽身而退,因缘际会,命图已现,秦兄自然是局中人了。在下先前蒙大陈国君所托,推算莞公主命图,虽知必有一人相助于我,但实不知其人是谁,如今秦兄在此,且又涉事颇深,那人不是秦兄又是谁。”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在下对术数一窍不通,今日遇到先生,正好请教。人常道命运难测,何以先生能知未来之事?” 邹公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繁复之极,若说其中玄妙,不过是以大见小四字。” 秦忘舒自然仍不明白,道:“何谓以大见小?” 邹公道:“好比百川归海,这就是天下大势,那世人若在岸上,不必随波逐流,那是逍遥福德之人,只是这样的人物,千万中人只得一人。而世间苍生,绝大多数皆在这百川之中。我既知天下大势,就可略知众人命数了。众人既在百川之中,那势必是要归入大海的。” 秦忘舒道:“先生高论,忘舒见识浅薄,一时仍是领悟不到。” 邹公道:“好比莞公主一事,若你是莞公主身边人,自然只能替她焦急。若你能远远地瞧着,便知莞公主既然血脉不俗,必然有人设局谋她。但若你能立于天地之间,冷眼观瞧,莞公主的命运就越发的明晰了。这就是以大见小了。” 秦忘舒略有所悟,沉吟道:“世事如棋命如子,身在局中不自知,跳出局中冷眼看,洞晓阴阳明生死。” 邹公微笑点头,道:“秦兄能说出这四句来,已可入我术数门庭。” 秦忘舒道:“我听紫苏所述,已略知围绕着莞公主必有一局,只恨在下玄承阅历不足,实不知莞公主有何值得他人图谋之处,因此有几处关节想不明白,还请先生赐教。” 邹公道:“你既是局中人,我怎会瞒你。这世间原有九经百典之说,但其实只有八经传世,而这其中最厉害的一项心法,叫做紫罗心经,紫罗心经乃世尊所创,实为百经之首。”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 邹公道:“当初世尊感叹世人仙修不易,遂遍传紫罗心经于世,那时要学这紫罗心经倒也不难。但世人仙修是容易了,却酿下种种弊端来,将世尊的好意翻成恶果了。” 秦忘舒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邹公道:“你想来,那世人只需略具仙基,就可修这上乘心经,学得惊天动地之术,可不就将这仙修之道看得容易了。而仙修之士若不经磨砺便成大道,心境自然薄弱,胸中怎有苍生?就好比那富家子弟,钱财来的容易,又怎会爱惜五谷?吝惜物事?” 秦忘舒道:“世尊此举,果然是大谬了。” 邹公道:“世尊当初孤身独抗强敌,遍传紫罗心经,也是为了扩大根基,集万众之力拯世济民,如今苍穹已立,天地清平。世尊瞧出种种弊端,立时痛改前非,以绝大神通,将紫罗心经收回,若非你是大罗金仙境界,就算修了这紫罗,也是立时忘得干干净净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如今世上已无人有缘修这紫罗心经了。” 邹公道:“你若是心志执一,胸中常有苍生,且行事无偏,到时自然与紫罗心经有缘。不过对世间绝大多数人来说,想学这紫罗心经,几乎是终身无望了。不过这其中却留下一个小小的疏漏。” 秦忘舒道:“以世尊神通,怎会留下疏漏,看来是故意为之了。” 邹公笑道:“这话也说的是。世尊当初九世重生,在这第九世上,托生于一位刘姓人家。世尊感念刘氏托生之德,曾在刘氏庭院之中留下紫罗心经一部,并立誓非刘氏子弟不可学。因此如今世间若有一人,能习得紫罗心经,要么就是大贤大德之士,得蒙世尊亲自传授,要么就是刘氏子弟,除此之外,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秦忘舒道:“莞公主莫非便是刘氏弟子?我听说大陈国君以田姓为国姓,应该与刘姓无关才是。” 邹公道:“刘氏子弟虽蒙世尊恩宠,但其族人丁不旺,纵有嫡系传人,也必在海外大能修士的重重保护之下,等闲难入红尘。不过莞公主的母后恰是刘氏后人,只因田莞之母并无仙基,因此也是与紫罗心经无缘。” 秦忘舒道:“莞公主岂非亦无仙基?” 邹公道:“生来仙脉世无双,灵根未足玄机藏。这位海外大能修士说的明白,莞公主本具仙基,但灵根略有缺憾,五行之中,少了个火,因此仍是修不得仙术,非得将这五行补足了,方能踏上仙修之路。” 秦忘舒心中暗忖道:“我受仙界大能仙禽降劫,体内多的就是火,别人是一道,我却是两道,看来‘若逢造化补天手’这一句,竟是应在我身上了,难怪邹公说我是局中人。” 他问道:“莞公主五行缺火,又该如何补完?” 邹公道:“必有一位火命极旺之人,或可助莞公主补足五足。若等不到此人来,那就要动用奇术异法了。” 秦忘舒道:“难不成掳去莞公主这位修士,竟是一腔好意,要替莞公主补足五行,助她仙修不成?” 邹公叹道:“我也担心是算错了,误会了好人,因此迟迟不敢出手,反复算来,只到昨天,瞧见空中紫微星被人逼宫,这才知道那人果然是包藏祸心。” 秦忘舒也叹道:“莫非是……” 紫苏在一旁听了良久,道:“既然公主性命危急,还请两位速速出手相助,紫苏深感大德。“紫苏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以传音之术,以心中所想分别传于邹公与秦忘舒。 邹公向空中瞧了瞧,道:“此刻前去,未必是吉,紫苏不必烦恼。” 秦忘舒亦道:“莞公主吉人天相,必能安然渡过此劫,且有邹公在此,又有什么不放心。” 虽是如此,邹公还是将身子轻轻一纵,跃在空中,秦忘舒瞧他不用遁器,正在惊叹。却很快发现,邹公双足上穿着一双布履,灵气充沛,似乎与众不同。这才知邹公亦是要用遁器的。 路上问起邹公境界,也不过三级炼气士罢了,原来邹公虽是洞晓阴阳术数,只恨生来也晚,今年不过五十余岁。并且是到了二十余岁时,方才从这天地阴阳之中,悟出一套仙修妙术来。而邹公一心参悟阴阳,就算修这仙术,也只是为了养身,实无杀伐手段,与许负心的情景倒是差不多的。 秦忘舒见邹公不肯急速向前,知道其中必有道理,也不去催促,紫苏虽是着急,也是无可奈何。 秦忘舒道:“邹公,在下仍有一事不明,那位海外大能修士既知莞公主是刘氏子弟,怎地不干脆将莞公主带回海外,替其补足灵根?也免遭今日之祸了。” 邹公道:“仙修之士,若不能历经磨难,就算学得仙修妙术,也未必是福。世尊既然收回世人心中紫罗,又怎会独偏自家子弟?刘氏子弟若具仙基,到了六岁时,心中便生紫罗,这是世尊当初的誓言,他也是收不回去的,但若是破例替刘氏弟子铺平仙修之路,一来非世尊所愿,二来反是误了自家子弟的前程。” 秦忘舒恍然道:“原来如此,也是我年幼识浅了,不知道天下父母的一片苦心。” 他知道紫苏必是那位海外大能修士刻意安排,留在莞公主身边保护莞公主的,而紫苏生来火属,也是为了补莞公主五行不足。但那位大能修士,也只能做到此步了,若再进一步,只怕就会受到世尊责罚。 约行了数十里,前方黑云铺天盖地,摭住道路,邹公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他道:“此行全仗秦兄手段,这黑云中的修士,本是五观宗弃徒,其修为远在你之上,若想胜他,唯有在他行功施法之时,若你瞧见空中有五色光芒垂天达地,就可冲进这黑云之中救人了。” 秦忘舒倒吸一口冷气,道:“五观宗?” 邹公道:“三清七妙两重山,云梦风雷与洞天,玄极三宗苍南半,若论正宗是五观。黑云之中,就是一位五观宗弟子,其境界修为依我算来,应该是五级练气士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忍不住想掉头就走。 第58章五行有奇术 第58章五行有奇术 邹公也不瞧他,悠悠地道:“此人本想等到有缘人遇到莞公主,替其补完五行之后再来出手,可此人既是五观宗弃徒,声名狼藉,哪里能等到了许多时日,这才急急出手。他要施行的功法,叫做周天离火阵,一旦这阵法运转起来,可是要大耗真玄的。” 秦忘舒道:“就算他真玄耗尽,可他境界毕竟强过我很多,只需腾出手来,赏我一记法宝,在下只怕也是万万吃不消了。” 邹公道:“周天离火阵一旦运转起来,怎能容他脱身?一旦他想抽身应敌,阵中的真离之火反噬自身,非死即伤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方才略略放心,邹公负手立在黑云外,凝目向空中观瞧,忽见东方生出一道青光,向黑云中心处射将过去,看来那座周天离火阵已在运转了,东方属木,故为青光。 秦忘舒计算自己与黑云中心的距离,约有百里,自己初修遁术,不敢行得过快,但若是竭力施为,百里之距,其实也只需要盏茶时间。 又过了片刻,西方空中再生一道金光,此光如那道青光一样,斜斜插入黑云中心。这两道光芒射入黑云之后,黑云中心已生变化来。 只见黑云中心处开始缓缓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带动空中光芒向黑云下方射去。秦忘舒凝神去探黑云下端的虚实,只能隐约探到黑云下方是一座石坛,石坛上横七竖八,堆着一团香木,香木之上躺着一人,想来就是莞公主了。 秦忘舒见到这般布置,暗暗心惊,难不成那修士是用引火点烧香木,这法子和火焚活人又有什么两样?不过瞧其邹公神色如常,秦忘舒生怕被邹公笑话,因此忍着不说。 等到北方再生出一道黑光,秦忘舒已有些立不足了,北方黑光一生,就只剩下中央黄光,若等到黄光生出,阵法便成,就会从南火引来真离之火,自己离阵法还有百里的距离,到时又怎能来得及。 他正想跨进黑云之中,左肩猛然被邹公按住,耳边传来邹公的声音:“秦兄稍安勿燥,阵法若不曾运转起来,你进入黑云之中,必死无疑。” 秦忘舒道:“若阵法成功,南方真离之火引来,莞公主五行一旦补足,那人自然就会夺舍了,到时候我又怎能来得及?” 邹公忙道:“救人虽是要紧,得更要紧的是立于不败之地,秦兄若是失手被杀,在下的性命只怕也保不住了?在下死了不要,这《五德书》可就无法完成了” 秦忘舒道:“既来救人,必要成功,若是莞公主已被他夺舍,就算杀了此人,又有何益?在下虽是不济,总算也能支撑片刻,邹公若是见势不妙,大可逃之夭夭。” 邹公沉吟良久,道道:“你这样说来也有道理,也罢,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你悄悄进入黑云之中,在下略施小术,替你掩盖身形。” 秦忘舒转头对紫苏道:“紫苏,我知道你救主心切,可你若是抢先入阵,必然惊动那人,因此除非瞧见我与那人动手,否则万万不可擅入。” 紫苏见秦忘舒比她还要关心莞公主,心中感激之极,暗忖道:“莞公主与他素不相识,秦兄为何如此关心她?是了,秦兄就是公主常说的好人了,这世间好人虽少,毕竟还是有的。” 又瞧了瞧邹公,却不肯将邹公视为“好人”,只因邹公是得了大陈国君万金的,那是为了钱物而来,又算什么好人?且救人又不肯犯险,就算是好人也是有限了。 这时邹公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乃是一颗斗大的五色金球,此球瞧来极是沉重,但邹公托在手中,却是轻若羽毛,就见此球悬于邹公胸前,便缓缓转动起来。 邹公双手飞快地掐动十指,似在掐诀,更像是在计算,忽地伸手在五色金球上一推,那金球生出五色光芒,照在秦忘舒身上。 这光芒射来,秦忘舒忽地感觉就像置身于几百双眼睛之下,周身极不自在,就在这时,邹公口中轻轻一喝,五色金球上五色易位,竟与刚才大不相同。 而与此同时,秦忘舒立时觉得身周数百双眼睛齐齐消失不见,身子好似沉进无尽黑夜之中,又好似潜藏于水里林中,也不知怎地,心境顿时大定,总觉得就算有人近在咫尺,也定然瞧不见自己了。 邹公见秦忘舒变化,面上露出得意之色,道:“我这五德易位之法善转阴阳,秦兄如今五行之气逆转,修士的灵识已可被你瞒过了。” 秦忘舒心中尚不肯信,紫苏传音道:“邹公说的不错,紫苏虽是是见你,可动用灵识来探,反倒是探得极微弱模糊了。” 这时中央黄光将出未出,秦忘舒不敢再犹豫了,急忙足踏火凰刀,就向黑云中心处遁去,这一次他已是竭力施为,自与先前不同。就觉得面前狂风扑面,随时都会将自己掀翻一般。面上皮肤也像是要被狂风揪将下来,只恨鼻子多了两个孔,被这狂风吹了个无孔不入。 秦忘舒急忙施展法诀,那是《云泽宗七术初修》中的御风术,此诀结成之后,狂风就被分开两道,自身子两侧掠过去,面上顿觉一松。此身如同飞舟,劈风斩浪,好不痛快。 原以为这已是火遁之术的极致速度了,但秦忘舒遁行之时,却能感受到脚下赤凰刀潜力无穷,只要自己施加真玄,赤凰刀必然能再快一分,也不知到了何种程度才是个尽头。 秦忘舒暗道:“若是我日后修为大进了,难不成这火遁术竟能瞬息千里不成?”以他现在的境界,瞬息千里已是他想像的极限了。 也就是过了数十息时间,秦忘舒竟已遁去六七十里,就在这时,云中传来一声怒吼,秦忘舒不用去瞧,也知道这是另一只土虎猿了。 这土虎猿便修灵识也是探不到他的,看来他离这土虎猿极近了。目光循声去瞧,果然瞧见在身子东面数十丈处,一只土虎猿正从一座山峰高高跃起,向秦忘舒扑来。 秦忘舒暗道:“你这厮又不是遁在空中,我何必怕你。”身子只一转,就隐在黑云之中,那只土虎猿扑了个空,身子在空中无法立足,只好沉坠下去。 不想秦忘舒早就伏在底层云中,见这土虎猿落下,随手就是一刀,赤凰刀上赤光一闪,谁能抵敌,这只土虎猿半边身子都被斩成焦炭,就算遇土则生,起码一时片刻也不会来纠缠了。 他斩了这只土虎猿后,知道行踪必被阵法中的那修士觉察,于是急急将身一纵,就离了原处。身子刚刚离开十余丈,刚才立身之处掠来一道金光,原来是一只金珠正横空掠过。 秦忘舒暗道:“果然还是邹公谨慎,此刻阵法未成,我抢了进来,反会遭他暗算。” 幸好他有五德珠转换阴阳,阵中修士的灵识探他不着,于是敛息缓步,只往黑云深处钻去。那修士既然探不到他的虚实,想来也是无法可想。但那修士若是就此停了阵法,先来对付他,岂不是糟糕之极,这样想来,方知自己过于急迫了,毕竟不如邹公老谋深算。 他在黑云之中转了几转,忽见一名黑衣少年急步掠来,手中持着一颗金珠,正是刚才打向自己的那颗。这少年只有十七八岁年纪,但神色阴沉,与年龄大不相符。 秦忘舒暗道:“莫非这少年就是五观宗弃徒,这人小小年纪,就是五级练气士了,可见是极厉害的人物,瞧他满面戾气,必是性情阴狠,难怪被五观宗逐出。” 就听那少年喃喃地道:“也不知是何人捣乱,被我见着,定打你个粉身碎骨。“又道:”这阵法好不容易将要大成了,岂能半途而废,待我夺了这丫头的肉身,修成紫罗心经,五观宗修士,定要一个不饶。” 少年口中念着,转身就向阵法处掠去,其身法快如闪电,可比秦忘舒强得过了。秦忘舒见了这少年的手段,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他吸取教训,在阵法未曾运转之时绝不向前。 过了片刻之后,忽觉黑云一阵大动,云中吹来一股股狂风,将那黑云扯絮一般撕裂开来。而身子被这狂风带动,也向黑云中心转去。 秦忘舒抬头向空中一瞧,只见空中五个方向皆有光芒射下,就连南方离地也射来一团赤光,看来这周天离火阵法,已然在运转了。 秦忘舒急忙动用灵识去探石坛上的身影,这时离得近,已瞧出果然是一名紫衣少女躺在那里,身子虽是一动不动,但秦忘舒却能感受到此女气息微弱,尚有生机。 秦忘舒暗道:“我若先去抢公主,这人就肆无忌惮,必来与我斗法,我又怎是他的对手,只好先将此人除去了,再去救公主不迟。” 心中正在盘算,南方离火之地赤光大盛,只听“轰”地一声,那少女身子底下的香木就被点燃了。少女嘤咛一声,身子稍稍一动。 秦忘舒暗道:“他这是施展法术,要补莞公主五行不足,又怎会伤到她的身子,我还是静以观变为好。” 哪知石坛上的香木烧的极快,火焰卷来,很快就将少女身子吞没了,只见少女猛地坐起,大叫道:“救命,救命!” 秦忘舒听到少女大呼救命,不由的面色一变,心中叫道:“糟糕。” 第59章步罡唤神将 第59章步罡唤神将 据紫苏所说,莞公主天生口不能言,可这石坛上的女子却能开口说话,可见设坛施法,分明是一计。看来这位五观弃徒也知道自己运转阵法之时无法中止,这才先设计诛杀了前来救援之人,再图其他。如今自己与邹衍分成两处,五观宗弃徒正好可以逐个击破了。 秦忘舒暗骂自己经验不足,行事冲动。不过他并不曾急急回头,而是将火凰刀一沉,先去救那石坛上的少女。 这少女就算只是村姑百姓,那也是一条性命,与天衍邹公的性命相比,实也分不出轻重来。秦忘舒既然离这少女最近,又怎能不救? 救人之事,急若星火,何况那少女又被火焰包围,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身子急沉之下,已冲进大火之中,左手施展出御风术来,向少女身上一罩,狂风吹去,就将少女身周的火焰压住了。不过少女仍是伤势沉重,已然昏迷了过去。 秦忘舒托住少女的身子,离了石坛,左手神火到处,少女身上的烧伤随之而愈。回头瞧去,空中离火不停落将下来,石坛上火势更旺。忽听“轰”地一声,石坛所处的整座山峰都烧将起来,秦忘舒亦被这大火团团围住了。 此火与凡火不同,乃是汇南方真离之精降下的一道天火,度其威能,或有七八火山之威。原来这世间火焰威能皆有计量,乃是以百烛为一炉,百炉为一火山,百火山为一狱。 设想火山中的火焰何等厉害,人若置身其中,分分钟就化飞灰,何况是七八火山之威。秦忘舒正在惊惶,身子忽地大发毫光,这毫火射出七尺去,七尺之内,火焰无法近身。 秦忘舒不由大喜,急忙再运真玄以为加持,身周的毫光再增三尺,火焰的热度就丝毫感受不到了。 这时空中传来“咦”地一声,分明是五观弃徒瞧见秦忘舒在火中异状,一时忍耐不住,口发惊讶之声。但他动用灵识循声去探时,却见那修士早就去了远处,果然是奔着邹公而去。 秦忘舒急忙再施遁术,这次是左右神火并用,火凰刀上顿时窜出两股火焰来,其中一道神火微带青光,那是左手命火,另一道神火微带金芒,那是右手神火,两团火在这火凰刀上相遇,好似仇人见面,立时争夺起来。 就见那命火霸道之极,刹那间就逐去刀上右手神火,独占赤凰刀。而右手神火也失了往日在秦忘舒体内的威风,竟是不战不退了。 秦忘舒忖道:“这命火独占火凰刀,也不知遁速如何。”手中法诀掐动,火凰刀去势如电,其速之快,差点将秦忘舒的腰身闪折了。秦忘舒大惊道:“怎地这般快法。” 秦忘舒实不知人体内的这团命火又叫太一神火,若论遁术,太一神火实为天下第一。秦忘舒就算未曾修过太一神火遁,只凭寻常遁术,也只能发挥此火一成威能罢了,饶是如此,其遁速亦非他术可比。 只是一闪念间,秦忘舒已来到黑云边缘,遥遥瞧见黑云之中伏着一人,正向黑云外的邹公扑去,秦忘舒大叫道:“贼子看刀!” 其实他此刻正御刀而行,又怎能腾出火凰刀来施法? 那人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来,却见秦忘舒身子一沉,已然落到黑云下的一座山峰上去了,这人哈哈大笑道:“你只有一件法宝,怎能与我斗法。”抬手一指,空中现出一块百丈巨石,就向秦忘舒压将下来。 秦忘舒暗道:“若能御火而行,腾出这火凰刀来,也不会如此为难了。”但此刻只好先足实地再说。 空中巨石虽是来得快,也不如火凰刀遁速之快,秦忘舒刹那间踏足山峰上,手中掐就的法诀急忙施出,火凰刀冲天飞起,就向那空中巨石撞去。 想那马蕴秀的小山法宝也禁不住火凰刀一割,又何况此修士所用,不过是寻常的移山法诀。火凰刀与这巨石一撞,顿时将巨石撞得粉碎。但那修士不肯停下与秦忘舒斗法,仍是扑向邹公。 邹公虽有五德珠转换阴阳,挡住灵识窥探,但因那修士离得近了,已能彼此瞧见相貌,五德珠自然便告无用了。 邹公实无杀伐手段,见到黑云中人影扑来,心中大为惊恐,只是他好歹也是当代名士,此刻也不能失了风度,伸指点道:“慢来,慢来!” 那修士冷笑道:“邹公天下名士,人人钦敬,不在家中纳福,何苦趟这趟浑水。” 邹公道:“莞公主是世尊血脉后裔,怎能落入歹人之手,海外大修若知此事,定是饶你不得。” 那修士面色一紧道:“日暮途穷,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手中寒光一闪,一柄法剑向空中一祭,就向邹公落将下来。邹公慌忙向后一退,可那法剑落下来的速度,却比遁速快得快了,眼瞧着此剑落下,邹公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一道紫光自黑云中窜出,正是紫苏现身,紫苏张开口来,口中吐出一焰,正是那字凤篆。此火就化为刀状,向那空中法剑猛然一撞。 修士喝道:“你这孽畜,屡屡坏我好事,真当我诛不得你!” 就见他脚下连走七步,每走一步,空中就多出一道青光,青光纵横交错,现出一座小小的阵法来,此为步罡。修士立在阵法之中,左手掐定法诀,右手一弹,食指就破了一道血口,此修立指上鲜血滴进阵中,恭身道:“请法神金刚加持。” 话音一落,空中现出一位神将,身高两丈,一身金甲披挂,手持三丈巨斧,瞪着一双怒目,瞧来好不威风。 那神将现身之后,向那修士喝道:“你已非我五观弟子,焉敢唤我现身加持?” 修士面色虽是惶恐,仍道:“此身虽不在五观,心中时时牵挂。” 神将叹道:“你行的既是五观正法,又滴血催促。我也不得不助你了。”神将说到这里,举起手中巨斧,就向紫苏劈去。 紫苏见这神将现身,也是知道厉害的,正想夺路而逃,但巨斧挥动之际,四周压力如山,将紫苏的身子合在中间,竟是寸步难移,瞧着巨斧劈来,衬着紫苏小小的身子,好似杀鸡用牛刀。不等这巨斧劈实,光是这巨斧上的灵压,也要将紫苏压得碎了。 邹公本来已逃得远了,见到此景,急忙转过身来,叫道:“兀那神将,你好歹也是仙宗护法,怎地不分青红皂白,要助弃徒行凶?” 那神将听到此言,巨斧就停了下来,道:“道友,我受法诀约束,不得不如此。此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有天规宗法罚他。” 邹公大摇其头,道:“岂有此理,难不成法诀强过天规地则,你若是助恶为虐,早晚必失神位,前程不保。” 那修士瞧见神将犹豫,心中大急,忙忙催动法诀,又滴下一滴鲜血于阵中。 神将被他用法诀鲜血催来,身子一阵大动,口中道:“道友,在下实在是身不由已,我心中虽有抗拒,这身子却不是自己的,除非阻他行法,破了这步罡小阵,我方能转身回去。” 邹公听到这话,也是没奈何了,只恨自己平时一心研修阴阳,法器也不曾炼过,哪里有手段破那修士的阵法。 忽听空中有人叫道:“那位神将,你被这弃徒逼迫,瞧我来助你。”一道红光落下,正是秦忘舒动用赤凰刀来斩神将。 邹公惊道:“秦兄,你怎地反来斩这神将?” 秦忘舒道:“他既然有心回去,我不如就成全了他,我原也听说过,仙宗神将,不过是邀得仙界神将的一点虚识罢了,就算是诸法加身,也只是灭了一道虚识,伤不得自身的。” 神将喜道:“这法子倒也使得。” 他手中巨斧一阵乱晃,那是这神将强抑抵抗的本能,否则巨斧一出,火凰刀再强又怎能加身? 既然这神将不闪不避,赤凰刀当即落下,将这神将一劈两半,神将叫道:“多谢道友!”身子化为一团碎金屑般的光华,呼地一声,已在空中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那修士见秦忘舒破了自家法术,心中怒极,急急向法剑一指,探明了秦忘舒的立身之处,法剑陡然一沉,就向秦忘舒头顶落去。 秦忘舒仍是立于黑云下方的山峰上,灵识中探到法剑落将下来,心中大忙,那法剑灵压如山,就算隔了百丈,身子也是被压得动弹不得,毕竟二人的修为实是差得太远了。 忙叫道:“紫苏救我!” 口中叫着,右手神火便出,恰是一式刀字凤篆,就用这神火施出刚刚学成的御刀之术,向火凰刀遥遥一指。 火凰刀闻诀立起,刀上赤光大盛,化为丈长的长刀,不去与那法剑争斗,而是径直劈向那修。 这时空中法剑仍是直直落下,火凰刀也向对手扑去,秦忘舒这不要命的打法,在修士斗法之中,可算是闻所未闻了。 虽然那火凰刀后发先至,极有可能先斩到对手,但此修既是五观弃徒,五级的炼气士,怎无手段抵挡火凰刀。 倒是秦忘舒只攻不守,胸中又无法术依傍,就算斩了对手,自己非得同归于尽不可。 第60章续命尚无法 第60章续命尚无法 法剑急急垂落,离秦忘舒只有十余尺之距,秦忘舒双足用力,大喝一声,所立孤峰轰隆一声巨响,已然崩裂四散,秦忘舒身子就向下猛地一沉。 只是秦忘舒身子沉得虽快,法剑来的亦快,双方距离并不曾拉开多少,反倒是秦忘舒因被这法剑压迫,沉降速度极快,若是这般沉坠于地,秦忘舒纵能逃去这法剑斩身之劫,也必被摔个粉身碎骨了。 就在这时,空中掠来一道紫光,将秦忘舒猛然一撞,就将秦忘舒身子撞开数丈,正是紫苏听到秦忘舒求救,及时来援了。 紫苏此时身子已经长大一倍,是为六尺灵禽,她将禽爪探来,将秦忘舒牢牢抓住,再往背上一抛,向秦忘舒急急传音道:“紫苏愿为骑乘,以助秦兄一臂之力。”说话间身子横直一飞,那法剑恰好落将下来,却是差了数尺的距离,法剑上的灵压带动紫苏双翼,紫苏身子就是一摇,差点将秦忘舒掀将下去。 秦忘舒气沉灵根,于紫苏背上坐定了,抬头瞧去,却是大感沮丧,原来自己的赤凰刀被那少年修士随手一拂,就拂到一边。这也是双方修为差得太远,公平斗法,秦忘舒必败无疑。 秦忘舒想起凤篆中的所示御刀之法,正可在此战运用。当即掐了一道法诀,赤凰刀猛地一顿,竟化身为二,左刀翩若惊鸿,右手乔矫如龙,双刀分从两侧少年修士袭去。 少年修士冷笑道:“不过虚实分刀之法罢了,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这少年亦算是仙修奇才,灵识向双刀分别探去,已知虚实,当下将法剑招回,迎向那柄实刀,对于虚刀袭来,却连正眼不去瞧,左袖只一挥,虚刀稍受攻击,就化为幻影了。 就见法剑与赤凰刀一触,赤凰刀自是不敌,就从空中落将下来,少年修士哈哈大笑道:“你这初级修士,怎是我的对手,还不快快受死。” 正想将法剑祭来,紫苏猛地向下疾疾一沉,口中喷出一道火焰,少年修士摇了摇头,道:“故技重施,怎奈我何。” 袖中狂风鼓荡,就将这道火焰吹到数十丈外去。 说来紫苏与秦忘舒所用皆是凤篆,那是仙修妙术中的上乘仙法,奈何无论是紫苏还是秦忘舒,境界与修为与对手差得太远,哪怕对手只是普普通通一式法诀,就强过凤篆许多。 而五观宗号称十一宗第一,其宗中弟子所修法诀妙术,又怎会寻常,秦忘舒与紫苏不敌对手,也是最自然不过了。 少年冷笑道:“不必跟你等玩耍了,在下正事要紧。”忽地伸手向火凰刀虚虚一招,火凰刀就向少年飘了过去。 秦忘舒急御法诀,欲将赤凰刀收回来,少年修士笑道:“道友不过是初级炼气士,就敢来坏我好事。这赤刀你还能收得回去不成?” 秦忘舒双手连连掐诀,赤凰刀一阵剧晃,只可惜二人法力原有云泥之判,如此相争,岂有胜算。赤凰刀一尺尺向那少年修士移去。 少年修士狞笑道:“先夺此刀,再诛你命,今日这里的生灵,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五观宗诸位,你们等着我回去吧。”言罢哈哈大笑。 掌上光芒一闪,赤凰刀已被他握在手中,然而就在这时,秦忘舒的面上却露出一丝叹息之色来。 呼地一声,赤凰刀的刀柄上窜出一道烈焰,将这少年的手臂点着了,那火焰如灵蛇般窜上少年的手臂,立时又将少年修士的衣衫化成飞灰。 少年大叫道:“怎会如此。”掌中施了法诀,就要扑这臂上火。 只可惜他这法诀就算能灭得了世间万般火,也绝难扑灭这赤凰刀上的太一神火。 此火若在体内,那是性命之源,生存之基,可若是到了体外生发起来,则是无物不焚,无法可灭。秦忘舒见那少年修士夺刀,反倒正中下怀,他的五焰诀远未纯熟,若想于掌中祭出火真火来攻这少年修士,只怕要大费周章。如今少年修士夺刀在手,反倒是自寻死路了。 那太一神火烧化了少年手臂,又窜到少年修士身上去,少年修士大叫一声,身子就从空中坠下,“扑”地一声轻响,只落得一堆飞灰腾空。原来这太一神火着实厉害,在空中已将这少年烧得干净了。 邹公睹此奇变,也是惊呆了,喃喃地道:“秦兄,你这是什么手段,怎地这般惊人?” 秦忘舒这时才发现身上尽是冷汗,他抹了抹额上的汗水道:“这就是命火了,只因我被天火降劫,那天火就将这命火逼将出来,更可恼的是这命火随着天火同增同长,同在这我体内,始终是个祸害。” 邹公奇道:“是何等天火,竟能将命火也逼将出来?秦兄有所不知,那命火又叫太一神火,世间生灵,皆禀这太一神火而生,因此这太一神火的主人朱雀就是天下共主了,试问朱雀何等威风,岂能被寻常火焰所逼?” 秦忘舒道:“你若是问我,那是问道于盲了。” 这时紫羽传音道:“邹公,秦兄身上另一团火,必是凤火了,秦兄只瞧见我动用凤篆一次,就记得牢牢,并且化为自家玄承,若非是凤火在体,又岂能有这般灵慧的。” 邹公怎信世间有这般奇事,道:“若果真是太一与凤火相争,秦兄早就化为飞灰了,怎能活到今日,秦兄,你收了神通,慢慢走过来,莫要让那火烧着我,老朽这把骨头,可是不经烧的。” 秦忘舒这时已取回赤凰刀,急忙谢了紫苏,踏着赤凰刀来到邹公面前。 邹公伸出右手来,去探秦忘舒的灵脉,这一探不要紧,就把两道稀眉拧成了川字。左手灵脉探罢,再探右手灵脉,那表情就好似被人痛揍了一拳,说不出来的沉痛。 秦忘舒道:“邹公瞧来如何?” 邹公道:“若依着秦兄的脉像,秦兄分明就是一个死人,偏偏秦兄好端端地立在我面前,在下怎能不奇?” 秦忘舒笑道:“难不成我竟是行尸走肉?” 邹公道:“你体内这两道火,果然就是太一与凤火,除了凤火,也无其他火焰能与太一相持的。只是人身上的这道命火,潜于灵脉之中,等闲不会现身的,如今这命火烧的虽旺,但于秦兄的寿限实有大大的妨碍。” 秦忘舒道:“先生所说的话,与墨家大贤说的一般,先生瞧我还有救吗?” 邹公连连摇头道:“你此刻侥幸不死,那是因朱雀向来逞强,若你被凤火夺了身躯,朱雀怎肯甘心的?那火凤更是万事不肯让人的,所以你至今日而不死,全因二火相争,颇有分寸,只因你若是不幸死了,两团火就失去一个斗场,那就算两火同时输了。” 秦忘舒叫道:“这两大仙禽斗气,却与我何干?怎地偏选上我。” 邹公道:“这机缘若是说凶,那是大凶,若说吉,那是大吉,你瞧刚才你与五观弃徒斗法,岂不是轻易就胜了他?不过你毕竟是五行火旺之像,若容两团神火再争斗下去,不出半年,必然是骨干髓枯,一命呜呼了。” 秦忘舒奇道:“怎地却变成半年,当初墨家大贤探我灵脉,说我只能活三个月。” 邹公生怕自己诊错了,忙又细细诊了一遍,道:“看来是墨家大贤瞧错了,你的寿限仍有半年,这是绝不会错的。” 秦忘舒细细一想,已然明白了,看来是因他修成真玄,体内真玄既强,就与两大神火呈三足鼎立之势,好歹替自己多挣下几个月的性命来。 便问道:“若依邹公瞧来,这世间有何法子,能救我性命?” 邹公道:“此事不急,你还有半年寿限,在下此刻虽想不出办法来,他日定能想到。倒是莞公主的事情最为要紧,呀,大事不好。” 秦忘舒道:“大敌已诛,怎地就不好了?” 邹公苦着脸道:“那太一神火太过厉害,烧得这人元魂都来不及遁出,莞公主现在何处,只有此人知晓。如今就连搜魂术也行不得了,岂不是大事不好?” 紫苏传音道:“邹公莫急,紫苏与主人心神相通,只要主人心中唤我,紫苏必定知晓。” 皱公道:“若是如此倒也罢了。” 但紫苏凝神感应,却无回音,想来莞公主受此惊吓,只怕也是昏昏沉沉,怎能与紫苏传讯达意。 秦忘舒道:“我看莞公主或在石坛附近,正巧石坛那里有名少女,亦是被这五观弃徒掳了去,凡俗百姓,只怕是被吓坏了。” 当下二人一禽就向黑云中心遁去,只因那周天离火阵法无人操纵,空中黑云渐渐散去,秦忘舒来到石坛处,只见少女传在一块山石上,正在嘤嘤哭泣,果然是吓得不轻。 秦忘舒按下赤凰刀,轻声道:“姑娘莫怕,刚才我杀恶人去啦,这才无法陪你。不知你家在何处,等此间事一了,我便送你回去。” 那少女抬起头来,瞧见秦忘舒,渐渐去了悲恐之色,此女虽无三分颜色,好在正值青春妙龄,倒也有一二可观之处。 少女道:“公子救命之恩,不知何时能报。” 秦忘舒道:“说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为人本分罢了。是了,姑娘可曾见过一位少女,约是十三岁年龄。” 少女道:“我被掳到此处,的确见过一位女子,年龄甚小,也就是十二三岁年龄。只是此女只怕已被杀了。” 第61章西去无路行 第61章西去无路行 秦忘舒动容道:“你真的亲眼瞧见那女子被杀了?” 少女道:“那少年士穷凶霸道的,就将女子推进一个地火洞穴之中,我来了数日,也不曾见他递水送饭,可不是就要被饿杀了。” 秦忘舒略略舒了口气,莞公主既具仙基,不可能轻易被饿杀了,何况那位五观宗弃徒是要替莞公主补足五行,以备夺舍之用,未达目的之前,莞公主就无价之宝,怎容有人伤她。 便道:“姑娘怎么称呼,可记得那女子被囚禁的地火洞穴?” 少女低首敛眉,面色就是一红,低声道:“我娘叫我天天,只因爹爹早亡,我也不知什么名姓。至于那洞穴,天天就怕识不出来了。” 秦忘舒轻声道:“左右必在这附近,我领着你在这里四处寻来,总能寻出的。” 天天点了点头,秦忘舒伸出手去,天天含羞接住了,触到秦忘舒的手掌就是一惊。原来秦忘舒掌心极热,他自己倒是习惯了,别人触到,怎能不惊? 秦忘舒笑道:“不用担心,我的掌中虽有一团火,只要我心中不想杀人,这掌中之火就不会窜将出来。” 天天惊道:“小哥哥平时经常杀人吗?” 秦忘舒道:“我做的就是杀人的营生,你怕不怕我?”说罢两道眉毛竖将起来,装出一副凶恶的神情,天天格格笑道:“不怕的。”转念想来,又怯怯地道:“其实还是有些怕的。” 她先说不怕,或是真情流露,其后又说了有些怕,想来是担心秦忘舒听了不快。这世间有些人,原来希望别人怕他的。天天年龄虽小,倒也略知人心。 秦忘舒哈哈一笑,伸手将天天提了起来,足踏火凰刀纵到空中。天天身子虽轻,却担心她力不能支,便托住天天的腰肢。他虽知男女之防,此刻也无法顾忌了。 紫苏始终无法与莞公主心神联络,正在发愁,见秦忘舒寻这天天问路,心中略觉一宽,就在秦忘舒身边护卫。秦忘舒初修遁术,若是出了状况,也好及时施救。 天天来到空中,自是又惊又怕,便将秦忘舒的手臂紧紧抱住了,道:“小哥哥,你可千万别丢下我去。” 秦忘舒道:“天天放心,我的遁术虽是不熟,可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不会伤到你。你可仔细瞧了,哪里的路径熟一些?” 天天摇头道:“这黑云铺天盖地的,哪里能瞧得清路径。” 此时黑云虽在向四周散去,毕竟消退的缓慢,秦忘舒听到这里,左手施起御风术来,将身周黑云拂开,便可瞧见云下风景,天天细细瞧了瞧,道:“不是这里。” 众人且行且停,以这黑云为中心,在这四周缓缓寻来,连瞧了十几处,天天皆在摇头,众人心中难免有些着急。 秦忘舒道:“邹公,你善断阴阳,知五行之变,想来应该能推算出莞公主的下落。” 邹公道:“术数之道哪有这么容易,以我此刻修为,也只能算个大概罢了,除非我眼界再高一层楼,胸有天下,方能明察秋毫。也不知我这一生能否达成那般境界。” 正在这时,天天道:“小哥哥,地上有条小河,我来时就曾路过的,只是我当时心中害怕,也记不得方向了,总之应该是在这小河附近才是。” 邹公听到这话,凝目向地面上瞧去,果然有条小河曲曲折折,横贯南北而去,邹公掐指算了片刻,道:“世间山川走向,必有个定数。若把这小河比做一条水龙,其腰背弓向东方,好似要避开那地火洞穴一般,这样瞧来,那处地火洞穴必在西面了。” 秦忘舒道:“邹公所见,必定不差的。” 当下众人折而向西,只行了数十里,天天就叫道:“就是这里了,那洞穴就在这附近。” 邹公不由面露得色,道:“果然就在这里。” 他的目光比起天天来自是不同,凝目向下瞧去,只见此处山谷风景分外秀丽,端的是欣欣向荣。原来近地火者,灵气必然充沛,此处山川得灵气滋养,自然格外旺盛。 紫苏忽地振翼向下一扑,同时急急向秦忘舒道:“秦兄,莞公主醒过来了。”向地面急沉而去。 秦忘舒与邹公急忙降下遁器,紧紧跟随,片刻之后,落到一座山峰上,峰上立着一块石碑,虽是字迹斑剥,倒也能勉强认得出来,上书:“西去无路”四字。 邹公道:“原来这里就是石者山了。再往西去,那就是极荒山,再无路径了。秦兄,你既有高人所赠的《三域志》,不妨取出来瞧瞧,定有这石者山的名字。” 秦忘舒忙将《三域志》翻将出来,仔细寻了一回,道:“邹公所言不差,这书上写着:大陈极西有石者山,上书‘西去无路’四字,山腹有地火大穴,传言直通极荒山域,慎勿入内。” 邹公道:“既然此地有地火大穴,又何必施展周天离火阵?看来那位五观弃观亦知术数,算出有人来救莞公主,所设阵法,或者另有深意。” 秦忘舒道:“此人设周天离火阵,岂不是为了引我等上当?” 邹公道:“若只是为了引我等上当,可有种种手段,怎会大费周章,设这离火阵法。” 正在这时,天天叫道:“那洞穴就在山坡上了,我到了这里,可什么都记得了。” 邹公道:“这是自然,《三域志》上说的明白,此洞穴就在山腹之中,苏先生亦是高人,怎会有错。” 紫苏救主心切,早向山坡飞去,忽听她一声欢叫,显然是寻到洞穴了,秦忘舒与邹公来到近面,只是山坡处草木极盛,但若细细瞧去,可见山壁上有道裂缝,不时有云气飘出,那云气拂到身上,皆是热的。 众人寻到地火洞穴,皆是大喜,紫苏便在前引路,先行入了洞穴,那洞穴入口极狭,只容一人侧身进入,不想走了数步之后,洞穴渐阔,再走百步,已是一座偌大的地府,便是数千人也能容下来。 洞穴之中云气蒸腾,相隔三五步就瞧不见身影了,秦忘舒生怕天天有失,一直将她紧紧拉住。天天更是害怕,双手紧紧攀住秦忘舒双臂,寸步不离。 忽听呼啦啦声响,洞穴中飞起一群赤影,就向众人扑来。秦忘舒进入洞穴时就施展灵识探路,自然探得明白,那赤影不过是一群火蝠罢了。 秦忘舒持刀在手,随手拍打,刀上火焰窜出,火蝠怎能近身,尚隔着三五尺,火蝠便纷纷落下,烧得如焦炭一般。 邹公道:“这火蝠倒也厉害,寻常物事遇到秦兄这把刀,必是化为飞灰的,这火蝠也只是烧成焦炭一般,可见是久经地火考验,善能抗火的。” 再往前行,火蝠更多,秦忘舒虽是挥刀不绝,但随着火蝠越涌越动,只好停下脚步来,叫道:“邹公,我等像是入了火蝠窝了,这火蝠无穷无尽,却该如何是好?” 邹公笑道:“来的越多越好,你瞧这火蝠烧而不化,那是因常年受地火煎熬,体内生出一物,叫做蝠金,若知炼器之法,用这蝠金炼成法宝必是佳器。” 秦忘舒喜道:“竟有此事?” 伸足向地上蝠尸踩去,用足尖踩得碎了,果然觉得有硬硬的物事,凝目去瞧地下,蝠尸之中微现金光。天天也欢喜道:“果然是金子。”伸手取了一粒,也只是米粒般大小。 邹公道:“蝠金并非真金,若拿去花用,凡俗百姓不识,可不是要将你等送去官府?此金非得用十炉之火炼制了,方有大用。若是未经炼制,那就是徒具其形了。” 秦忘舒道:“我体内两道神火难不成还抵不过十炉之火,天天,快替我收拾了,等我炼成佳器,转手就是千万金,少不得你的好处。” 天天喜道:“大修法旨,天天不敢不从。“她也不嫌污秽,就在地上捡拾起来,好在那火蝠被火凰刀烧得化了,用手捻去,就成飞灰,倒也无甚不干净。只是地面上皆是蝠尸,也不知要捡到何时。 秦忘舒双足立定大地,动用归藏经吸纳大地灵气,倒不愁真玄耗尽,但盏茶时间,就杀了数千火蝠,那瞧那火蝠涌来的势头,竟不曾稍减。且越到越后,火蝠体型越大,往往就能扑到秦忘舒身边两尺处,秦忘舒瞧这情形,越发地不对了。 他问天天道:“那修士领你进来时,又是怎样避这火蝠?” 天天歪着头想了半晌,道:“天天当时昏迷不醒,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正说着话,一只体型巨大的火蝠向秦忘舒面上猛地一扑,多亏紫苏紧随在侧,伸爪拔开了,未容此蝠近身。瞧那火蝠竟有一尺长短,虽被紫苏一爪击毙,但想起刚才情景,秦忘舒也是心惊。 这巨蝠扑击速度极快,若来了两三只倒可应对,若是一下子涌来千百只,又该如何是好。 忽听到洞中吱声大作,从洞穴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巨蝠,大多都是七八寸大小,但其中便有数百火蝠,身型长过一尺,这些巨蝠扑击之时,口中叫声不断,秦忘舒被这叫声吵得头昏脑胀。正在焦急,忽见邹公叫道:“不好!“身子竟慢慢地倒了下去。 至于天天,早就倒在秦忘舒身侧,已是昏迷不醒。 秦忘舒暗叫道:“难不成这蝠音竟暗藏玄机?“只觉头脑一晕,身子也支撑不住了。 第62章妙策谁可防 第62章妙策谁可防 紫苏见邹公与秦忘舒齐皆倒下,心中大慌,口中喷出一团烈焰,就向群蝠喷去,那火蝠本不惧火,便被紫苏口中烈焰喷着,也只是暂退罢了,刹那间紫苏身边已是火蝠无数。 地上倒着三人,幸好离得甚近,倒也能照应过来,但火蝠既不怕紫苏口中烈焰,只凭紫苏利爪又能打倒几只,且那火蝠吱吱之声不断传来,紫苏撑了片刻,终于坠倒在地。 火蝠见对手皆倒,就齐涌而上,要将地面四人分食了,忽听有人低低叫了一声,火蝠急忙止步,不敢上前。而名叫天天的那名少女则慢慢站了起来,面上笑意绽放,甚是得意。 就见她用手一抹,忽地就变了副相貌,先前她虽是青春可人,毕竟姿色平平,如今虽仍是粗服乱发,却是明眸皓齿,秀气逼人。群蝠围在她身边,又想上前亲近,又是心中敬畏,情形甚是古怪。 天天口讲指划,像是在对群蝠发号施令,群蝠倒也听话,先是飞来数十只巨蝠将秦忘舒抬了起来,其后邹公紫苏亦被抬起,群蝠抬着二人一禽,就向洞穴深处进发。 那洞穴好似迷宫一般,又是高低不平,天天走了一阵,便停下来歇息,口中恨恨地道:“五观宗的那帮老朽,竟害得我如此狼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时仍有许多火蝠围在天天身边,大有相助之意,天天面露厌恶之色,挥手拂开火蝠,竟不肯让群蝠相助。歇了片刻,又向洞穴深处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洞中水气渐渐稀薄,空气干燥之极。天天也带了三分小心,原来路上有熔岩流过,热力逼人,若是不幸踩到熔岩,则是非死即伤。 再走数百丈,天天也是支撑不住了,这时前方出现一具石床,上面卧着一名少女,除了面部,少女整个身子都被白布包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秦忘舒与邹公紫苏亦被巨蝠丢在床下,二人一禽,皆是昏昏沉沉。 天天走近床前,床上少女便缓缓睁开眼睛来,瞧见天天近前,双目之中既喜且忧。瞧这少女面容,不过十二三岁,生得极是清丽,与那天天相比,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天天道:“莞公主,你是不是觉得好热?” 少女身子动弹不得,只能眨了眨眼睛。 天天笑道:“这世间唯有这个所在,才能治好你的病,还请莞公主暂时忍耐。到时你便能开口说话,又能念诗,又能唱歌,你岂不是最爱念诗唱歌?” 少女听到这话,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天天道:“这就对了,只要在这里呆足四十九天,我就送你回去,不过你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少女先是点了点头,忽地又摇了摇头,天天面色一变,道:“你又反悔了不成?” 少女拼命摇头,只恨说不出话来,急得清泪长流。 天天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既然答应了我,又怎能反悔?你该知道,我本来只需夺舍驱魂,可不是轻省许多?如今我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不知要多花费了许多精力,只需你依着我,换过了元魂身子,到时你我再不见面,你仍是大陈公主,岂不是好?我这相貌,也不会辱没了你。” 少女仍在摇头,天天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道:“莞公主,事到如今,不怕告诉你,我若想杀你,那是举手之劳。你若不肯听话,你那元魂就无法归位,那比死了还要凄惨,世人便是死了,也可转世投胎,可你的元魂却是孤苦无依,就算想去冥界,也寻不到路了。” 少女无声饮泣起来,神情自是惊惶之极。 就在这时,四周的火蝠之中,忽有一只巨蝠叫将起来,很快就有其他巨蝠应和,洞穴之中吱声一片。更有几只巨蝠跃跃欲试,要向天天扑来。 天天露出无奈的笑容,喃喃地道:“原来蝠丹效力已失,难怪你等吵闹。若不是尚有用得着你们之处,谁肯服这蝠丹。“从石床边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其中便有一块青色物事,瞧来像是青色砂土,却是熠熠生光。 天天取了一粒青砂服下,秀眉不由皱起,此物闻来香气扑鼻,对身子也极有好处,奈何味道古涩之极,服这一粒蝠丹,苦过数个苦胆,任谁也是皱眉。 等到蝠丹服下,四周蝠音渐止。天天这才放心,目光一转,就转到秦忘舒身上,口中喃喃地道:“这二人一禽中,偏是这个最难对付,还是杀了的干净。” 说到这里,袖中就多了一把短刀,将那秦忘舒拉了过来,短刀抵住秦忘舒胸口,却迟迟不肯动手。 石床上的少女瞧见天天竟要杀人,急得脑袋急摇,一时泪水横飞。 天天转目瞧了瞧她,道:“莞公主,不是我喜欢杀人,实因这二人皆是仙修之士,若非这些火蝠相助,我也难将其制服,若等他们醒来,岂不是坏了我的好事。” 少女无法开口,兀自摇头。 天天叹道:“此事却由不得你。“将短刀举起,正要刺下,又想起秦忘舒与自己一路行来,对自己甚是关切,那刀子仍是刺不下去。 便在这时,紫苏猛地醒来,瞧见天天对秦忘舒持刀相向,心中大惊,急忙在地上一挣,就向天天扑去。 天天虽无真气真玄在身,身手仍是灵活之极,将身往石床下一闪,口中猛地一声大喝,群蝠急急扑向紫苏,就将紫苏死死缠住了。 紫苏伸爪拍碎了几只火蝠,却禁不住巨蝠拼命涌来,禽爪拍到巨蝠身上,却是无用,原来她体内真玄全无,唯仗着禽爪锋利,这些巨蝠却算得上是妖蝠了,被禽爪拍来,自是无事。 禁不住巨蝠齐声大叫,紫苏仍是抗不住这玄妙蝠音,身子再次跌倒。 这时天天手持短刀,就向紫苏扑来,她面对秦忘舒时,心中或是难下决心,可面对一只灵禽,又怎会容情。 紫苏已是半昏半迷,瞧见短刀刺来,也是无计可施,眼瞧着短刀就要透体而过,忽见天天的手臂被人擎住,那人劈手夺过短刀,用手一握,短刀化为铁水,一滴滴从他掌中落将下来。 天天大骇,猛一抬头,只见秦忘舒立在她面前,神情肃然。 天天神情变了数遍,忽地笑道:“小哥哥,你怎会没事?” 秦忘舒道:“我千算万算,却没将这洞中火蝠计算在内,也是我托大,竟差点让你得手。只是你也算错了一件事。” 天天道:“小哥哥细细说来,天天哪里错了?” 秦忘舒道:“我体内有两团奇火,就算是被你这蝠音迷失了神智,在这火旺之地,恢复起来也是容易。天天姑娘,你千算万算,可是漏算了此事?” 天天道:“这么说来,小哥哥早就知道天天是布局之人了。” 秦忘舒道:“你身上破绽甚多,而你却不自知,这样瞧来,你也是首次设局害人了,因此经验不足。不过天天姑娘的确灵慧之极,若容你再试个几次,这世间可不是多了一个祸害。” 天天裣衽为礼,道:“还请小哥哥赐教。” 秦忘舒瞧见邹公与紫苏身边皆有火蝠包围,自己在万蝠聚集之地,就算能自保,也未必能保得住邹公紫苏,因此需得动用攻心之计,引得天天心中大乱,唯有等她乱了方才,方能趁机救人。 于是便道:“你一见了我,便说了一句话,天天姑娘可曾记得?” 天天道:“我对公子说,公子救命之恩,不知何时能报,这句话哪里错了。” 秦忘舒道:“这句话固然不错,可惜你自陈身世,却说自己年幼失怙,身边只有母亲照顾,连姓氏也记不起来了。试问你若是贫苦出身,吐词怎会这般文雅,其后你虽是努力收敛,奈何一个人的相貌可变,那气度姿态一时却是难改。” 天天面色微变,道:“小哥哥指教的是。” 秦忘舒又道:“天天姑娘不妨再瞧瞧你的手,可不是白白净净,哪里像是个苦出身?我让你只捡蝠金,就是想瞧瞧你的手罢了。我劝你下次若是扮作贫苦人家,最好先将这双素手沾满泥淖再说。” 天天面色青白交替,笑容已是勉强了,道:“既然小哥哥瞧出有诈,怎地却不及时喝破?” 秦忘舒道:“我当时若是喝破了,谁来领我去寻莞公主?紫苏纵是与莞公主心神相通,但莞公主所在之地,怎能不设机关?因此不如暂不喝破,先冷眼瞧你行事即可。” 天天眼睛转了转,忽地笑道:“是了,你上来便握住我的手,不顾男女大防,其实是想探我体内有无真玄,若我是仙修之士,你当然就会立时下手,既探出我体内绝无真玄,小哥哥自信满满,便没将天天放在眼中了。” 秦忘舒本来咄咄逼人,形势大优,但被天天这一句说来,竟大有扳回之势,心中也暗叹此女精明厉害。 他道:“不错,我既探出你身无真玄,自然就有些轻敌了,在我想来,只需我牢牢跟定了你,还怕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哪知天天姑娘棋高一招,竟身怀御蝠之术。可不是就着了你的道?” 天天嫣然一笑道:“我胸中妙策千万,只怕你防不胜防。小哥哥可想知道,我为何不肯污了这双手。”说到这里,将一只玉手缓缓抬了起来。 第63章一见已销魂 第63章一见已销魂 秦忘舒若不去瞧倒也不打紧,这一瞧,呼吸顿时一窒,胸腔里就咚咚跳个不停,洞穴之中本来就干燥之极,此刻更觉得咽喉里要冒出火来,他心中叫道:“这只手怎地这般好看。” 其实天天这只玉手,又岂是“好看”二字所能尽述。 这只手丰匀而不见肉,纤秀而不见骨,肌肤如雪,玉质晶莹。若仅仅如此,那也只是得了“好看”二字罢了。 然而那玉手五指慢拢,次第轮转,好似青莲濯水而开,又好似午夜幽兰无声而绽,空中虽无香气传来,但秦忘舒的心中,却似嗅到兰香莲息,就觉得无一处不熨贴,更是无一刻能将这双目移开。 秦忘舒初瞧这只手时,神智尚且清明,便忖道:“这世间原有一种摄魂手段,令人神智昏沉。但天天既被逐出五观宗,仙基被废,真玄绝无。体内既无真玄,又如何沟通天地,使出这摄魂手段来。” 而等到秦忘舒却瞧第二眼时,天天究竟如何能令这只手散发出无穷魔力,已然不重要的,秦忘舒只管痴痴的瞧着,神思于飞,哪知身在何地。 天天嗤然一笑,道:“小哥哥,我这只手好不好看?” 秦忘舒只知拼命点头,哪里能说出话来。 天天道:“这样好看的一只手,若是被泥土污了,岂不可惜。” 秦忘舒如痴如醉,喃喃地道:“那的确可惜得紧。” 天天更是得意,笑道:“小哥哥,现在若有人想杀我害我,你会如何?” 秦忘舒面色一冷,道:“谁敢谋害天天姑娘,忘舒定要先将他杀了。” 天天道:“小哥哥对我真好,可是天天却不肯相信,不如你便持了这刀,替我杀一个人。” 秦忘舒道:“天天姑娘想杀谁?” 天天用手向紫苏一指,道:“这只仙禽好不可恶,屡屡坏我好事,若非我师弟替我拦住她,差点就要被他伤了性命,小哥哥,你说这只仙禽可不可恼?” 她的声音虽略具磁性,颇有动人之处,其实并不算如何娇媚。看来她的一身修为,尽在这一只手上了。 而她向秦忘舒展示的玉手,乃是一只右手,其左手则一直藏在身后,不肯让秦忘舒瞧见,她虽修成了这惊心动魄的慑魂之术,也只是练成了一只手罢了。 秦忘舒缓缓站了起来,道:“既是这仙禽得罪了天天,忘舒自该替你杀了她。”说到这里,便缓步向仙禽走去。 天天瞧见秦忘舒果然听说,心中极是欢喜,哪知秦忘舒只走了两步,忽地停了下来,天天皱眉道:“小哥哥,你又怎么了,莫非不肯替天天杀人?” 秦忘舒转过脸来,竟已是泪流满面,天天瞧见他这般神情,也是动容。但她虽是小小年纪,心境却也惊人,竟是神色丝毫不动,柔声道:“小哥哥,你又怎么了?” 秦忘舒道:“也不知怎地,我心中想到要杀此禽,就觉得好生难过,好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天天,我就替她求了情,你再换一个人来,或许我便肯动手了。” 天天笑道:“你先前不是说,你干的就是杀人的营生,怎地连一只仙禽也不舍得动手?你若肯替我杀了她,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说好不好?” 秦忘舒喜道:“果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天天道:“不错,这个秘密,只有你我知道。你想来,每次我想起这个秘密时,知道天边还有一个人与我分享,心中也就不觉得寂寞了,小哥哥,你肯不肯听我这个秘密?” 秦忘舒忙将脑袋连点,道:“自然是肯的。” 天天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将这仙禽杀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就将赤凰刀缓缓举起,此刻他神智既失,刀上自然不生火焰,但紫苏已然昏迷不醒,随便哪件兵器也可将她杀了。 但秦忘舒此刀高举良久,却迟迟不肯劈下,天天心中不禁有些着急。只恨自己仙基被废,真玄尽失,这销魂手的威能大大减弱了,否则凭着秦忘舒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怎能不被自己这玉手所迷? 她柔声道:“小哥哥,你还是无法下决心吗?” 秦忘舒道:“天天姑娘,你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天天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若不肯替我杀了她,天天才不会告诉你。” 秦忘舒声音中已有急切之意,道:“天天姑娘,我此刻心里就在想着你说的秘密,哪里有心思杀人。天天姑娘,你先说了秘密,那时我心中无事,便肯去杀人了。” 天天笑道:“小哥哥竟与我耍起赖了,天天可不依。也罢,那个秘密自是不能说的,天天却另有一个小秘密,倒也不妨对你说。” 秦忘舒喜道:“天天姑娘,这次可不能欺我了。” 天天道:“天天在这世上受尽欺凌,唯有小哥哥对我真心实意,天天怎会欺你。我这个小秘密,便是我的闺名了。除了我的家人和师父,再不会有人知道的。” 秦忘舒道:“若能得知天天姑娘芳名,忘舒死而无憾了。” 天天笑道:“小哥哥甜言蜜语,就会讨人欢喜,但天天偏就喜欢。实告诉你罢,我的名字叫云天轻。” 秦忘舒口中反复念着“云天轻”三字,像是要刻在心里一般,一连念了七八遍,神色更痴。 天天道:“天天的名字好不好听?” 秦忘舒道:“好听,好听。” 天天喃喃念道:“只恨浮云常蔽日,唯修忘情看天轻。娘亲昔日常对我说,这世间的恶人极多,你若与他计较了,心中就不免生出闲气来,可不是苦了自己。唯有修这仙修之道,方才能忘却七情烦恼,就可连那苍天也瞧得轻了。这便是我姓名的由来,便是宗门之中,也无几人知道的。” 她既知体内真玄无存,销魂手威能不足,只好辅之以情,以这柔情密意迷惑对手。但说出这番话时,却不禁触动心事,油然而动衷情。因此秦忘舒听到此言,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了。 就见秦忘舒再次举刀,目光盯着脚下的紫苏,忽地绽出一道利芒来,就在这时,床上少女身子一滚,就跌到秦忘舒的脚下,恰将紫苏半个身子盖住了。 秦忘舒手中的赤凰刀本已落下,见刀下多了一人,不由一惊,天天更是惊讶,忙叫道:“小哥哥不要动手。” 秦忘舒果然听话,立在那里凝刀不动,天天暗恨莞公主坏她好事,然而此刻正值紧要关头,自己的言行若有一丝疏失,让秦忘舒神智清明起来,那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她伸出右手去,攀上秦忘舒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此臂按将下来,左手悄悄伸出,就莞公主提了起来,柔声道:“小哥哥,这女子调皮,不必与她理会。” 若论她此刻心思,恨不得将莞公主一刀杀了,奈何天下人皆可杀得,此女却是万万不能杀的,更何况自己若是妄行杀伐,岂不是毁去了在秦忘舒心中的形像。自己的销魂手失去真玄加持,也就只剩下一成威能罢了,幸好秦忘舒少不经事,若是换成邹公这样的年纪,这法子便不灵了。 莞公主虽在尽力挣扎,奈何毕竟力气微弱,被天天提了开来。哪知就在这时,那边邹公也醒了过来,脱口便道:“销魂手!道友竟敢修这仙宗禁术,难怪被五观宗所逐,如今又要夺舍驱魂,就不怕五观宗弟子清除门户吗?” 天天见邹公又醒来搅事,心中着实气恼,只恨刚才心软,不曾将此人早早除去。看来正如秦忘舒所言,自己初布诡计,一来心不够狠,二来算计不足。这才如此变动。 她微微一笑道:“邹公,天下人皆知刀剑可杀人,为何仙修之士偏偏携刀带剑?”说话之时,口中呼喝,群蝠将邹公团团围住,但此刻若是驱蝠杀人,就怕会惊醒了秦忘舒,慑魂之术,最禁的就是血气冲撞了。天天也只好暂时隐忍。 邹公刚刚苏醒,体内真玄空空荡荡,怎能挣扎?他摇头道:“这是大大不同的。” 天天道:“敢问邹公,有何不同?” 邹公道:“销魂手调动七情,手段卑鄙,怎能与其他事情相比?” 天天冷笑道:“你若是心中执一,又何惧销魂手?你若心中只有一个人,又怎会受他人所惑?这世间偏有许多假道学,假正经,明明贪生怕死,却要装成大义凛然,明明心地龌龊,却怕人扯下面具来。人人皆道慑魂之术为仙宗禁术,其实心底里,不过是怕自己最卑鄙无耻的一面现于人前罢了。” 邹公被她一番话说来,竟是无言以对。 天天转向秦忘舒,见秦忘舒侧头苦思,像是在揣摩这番话的深意,天天生怕夜长梦多,再次轻声道:“小哥哥,这个人好不讨厌,你便替我先杀了他罢。” 秦忘舒道:“好,这个人说话好没道理,我便先替你杀了他。”说到这里,举步上前,手中的赤凰刀毫不犹豫,就向邹公劈将下来。 天天瞧见此景,心中欢喜。只需此刀劈下,秦忘舒入魔便深,那就再难摆脱自己的控制了。到那时,这销魂手的威能才能真正显现。 第64章此生或难忘 第64章此生或难忘 邹公眼睁睁瞧着赤凰刀劈来,竟是无法闪避,口中不由叫道:“秦兄,秦兄!” 哪知赤凰刀迟迟未落,头顶却被秦忘舒拍了一记,一股雄浑的真玄自头顶灌注下来,全身一颤,体内真玄运转,就此恢复力气。 邹公死里逃生,又惊又喜,道:“秦兄,原来你不曾被她所迷?”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这女子的销魂手好不厉害,刚才让邹公受惊了。” 云天轻见这奇变陡生,“啊”地一声惊叫,身子急急一转,就向洞穴外跑去。 秦忘舒道:“却饶你不得。”只一步就赶上云天轻,赤凰刀正要劈下,云天轻转过身来,右手在发间一拢,自风情无限,且其满面皆是哀恳之声,叫道:“小哥哥,你真要杀我。” 秦忘舒咬牙道:“今日若不能杀了你,日后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手中。”但是手中赤凰却重若千斤,怎样也劈不下去。 原来自云天轻动用销魂手以来,秦忘舒心中一直在尽力挣扎。销魂手乃慑魂术中的至上妙术,一旦修成,就具备奇异的魔力,与夺魄瞳术并称双绝。 夺魄瞳术是由内及外,一旦修成,中者无计可施,心魄必被施法者所夺,只能乖乖听其摆布。销魂手却是由外而及内,可修炼出一双销魂妙手,令对手油然而生怜惜爱慕之情,终身难以泯灭。 夺魄瞳术或可杀人于一念间,但对手若是境界高明,夺魄瞳术便难施展。但销魂手对修士施加的影响,却不分境界高低,只看施法者的天赋修为。这也是两大慑魂奇术不同之处。 云天轻的相貌本就秀美绝伦,一双手更是美玉无暇,因此修这销魂手就是事半而功倍了。 原来人的这双手,最是妙处无穷,俗语云十指连心,心中所想,手之所示。因此就算是天生盲哑者,只凭一双手就可令他人明白心意。 修士所修法诀,亦要靠双手掐诀施展,手分阴阳,可通天地,又分五指,便是五行,双手的妙处,又怎是言语能穷尽的? 而女子的玉手,更夺造化之妙,不光可传情达意,更具道体之至美,慑魂大法以手为媒,自是有他的道理。 秦忘舒正值青春年少,怎能禁得住这般诱惑,按理就该被云天轻牢牢掌握,任其摆布。但他唯一的好处,就是天生具备一副舍己为人之心,既然明知邹公紫苏性命危急,神智纵被迷惑,也保留着一丝清明。若是他只顾着一己之私,不肯为他人考虑,邹公与紫苏早被他所杀了。 刚才云天轻令他斩杀紫苏,他心中便大起抗拒之心,天人交战之下,竟忍不住流出眼泪来,便是此故了。也正因云天轻急于求成,不等秦忘舒深受其惑就令他诛杀他人,这才使云天轻功败垂成。 但此刻要亲自斩杀云天轻,却又与刚才不同。刚才云天轻妙手施法的那一幕,已深深刻在秦忘舒心中,此刻脑子里满是那只玉手的影子。 他深知此刀一落,那玉手慢拢的情景便不再复现,这一刀又如何能劈得下去。 邹公心道:“销魂蚀骨,终身难忘,若杀此女,非紫苏不可。”转目向莞公主瞧去,低声道:“还请莞公主速速唤醒紫苏,以助秦兄一臂之一力。 莞公主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懂,邹公急道:“紫苏与你心神相通,你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或可令她醒来,若实在不行,在下只好,只好。”他从怀中取出柄短剑来,那是他的护身短剑,只不过这一生也不曾用过一次。 莞公主见到邹公手持短剑,慌忙就在床上一缩。 邹公将短剑在自己的掌上轻轻比划,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来,道:“主侍连心,莞公主若是有所伤损,紫苏必会醒来。” 莞公主立时明白过来,就将眼睛眨了眨,又点了点头。邹公见莞公主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大喜。正要上前,身边两只巨蝠猛地扑来,慌得他挥刀挡格,只挥了两下,手臂被巨蝠一撞,短剑就落在地下了。 这时云天轻口中呼喝,御使巨蝠向邹公扑击,邹公哪里是巨蝠对手,双手在面前胡乱挥舞,也只是护住头面罢了,背上也不知被抓了几下。幸好他亦有真玄在身,纵然不曾修过护体法术,真玄在体内涌动,自然略具护体之能。 就在这时,秦忘舒转身扑来,赤凰刀上火焰大盛,将巨蝠逼退数丈,但巨蝠悍不畏死,仍是不绝涌来,秦忘舒守定邹公紫苏,手中赤凰刀护得极紧,巨蝠前赴后继,也不知被烧死劈死多少,但这洞中火蝠不计其数,也不知要斗到何时。 忽觉石床上的莞公主身子一动,原来有只火蝠正向莞公面上扑去,秦忘舒急忙纵到莞公主身边,挥袖拂开火蝠。心中忖道:“巨蝠一直不曾向莞公主攻击,又怎会忽然易了性?” 猛一抬头,只见云天轻早就芳踪杳杳,已然逃出洞穴去了。 火蝠不伤莞公主,那是得了云天轻的法旨,此刻云天轻既然逃了出去,火蝠无人御使,自然见人便咬了。 秦忘舒见云天轻去了,心中暗叫惭愧,自己明知云天轻心地歹毒,行事肆无忌惮,他日必将为祸,可自己刚才那一刀,却斩不下去。 云天轻既去,火蝠的攻势也就渐渐弱了。原来云天轻在时,火蝠不知生死,只知道遵照云天轻法旨向秦忘舒等人更击,云天轻一走,火蝠亦复生畏死之心,见秦忘舒赤凰刀厉害,自然就不肯上前送死了。 又战了半个时辰,秦忘舒身边的火蝠已是屈指可数了,秦忘舒连劈数刀,将火蝠尽数扫落。向地上瞧去,火蝠尸积如丘,竟有三四丈方圆,这一战,也不知杀了多少火蝠。 秦忘舒转向邹公,羞愧之极,道:“邹公,忘舒无法摆脱那妖女的诱惑,竟,竟是让她逃去了。” 邹公肃容道:“秦兄何必自责,那销魂手与夺魄瞳术并称双绝,怎是当耍的,便是在下也难免受其所惑。在下心中实不明白,秦兄年方少艾,已生萌芽春心,怎地就能抗拒此术?” 秦忘舒被邹公说的无地自容,道:“邹公说哪里话来,明明是忘舒败在此女的销魂手下。” 邹公摇头道:“你能在最后一刻清醒,那是极为难得了。在下着实想知道其中奥妙。” 秦忘舒见邹公面色肃然,又知他为人严谨,不是那好开玩笑的,想了想便道:“刚才云天轻令我去杀紫苏时,我心中实在不忍,好不挣扎。只因邹公与紫苏的性命,似乎比忘舒自己的性命还要重些。” 邹公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云天轻修成这销魂手,自以为无人可敌,却忘了这世间原有秦兄这样的人,总是以他人性命为重。秦兄,他日云天轻若是为祸天下,那斩杀她的职责非你莫属了。” 秦忘舒道:“可惜刚才竟是放走了她。” 邹公道:“销魂手一见难忘,必将永刻于心,短时间内,你怎能向她动手?不过以秦兄性情灵慧,他日必能修得七情皆忘,销魂手的印记终会被消去的。等到那时,秦兄定能下定决心,斩杀此女。” 秦忘舒叹道:“只盼果有那一日。“这时因火蝠散尽,紫苏也慢慢醒转过来,就围着莞公主欢叫不已,主侍皆是欢喜不尽。 紫苏就伸出利爪来,去割莞公主身上的白布,秦忘舒与邹公慌忙回避了,莞公主虽是年幼,那也是万金之体,怎能被人瞧见的? 见洞中寻不到莞公主的衣饰,秦忘舒忙将身上衣袍脱下,向石床上抛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身后衣衫拂地声响,一名少女走到面前来,向着秦忘舒与邹公盈盈一拜。 秦忘舒抬头瞧去,面前这位少女虽是身量未足,却也生得灵秀,只是小小的身子被自己一件大袍裹住了,未免有些滑稽可笑。但细细瞧去,这少女面色苍白的紧,身子好似纸片一般,似乎一阵风就能吹了去。秦忘舒知道她五行不足,身子难以长大,心中不免叹息起来。 他柔声道:“莞公主,你不用害怕,那恶女子已经逃去了,再也害不到你。” 莞公主点了点头,并起双手来,向秦忘舒屈起大指,秦忘舒会意,笑道:“你是在谢我吗?若说要谢,该谢邹公才是,若不是邹公,我怎能知道你在此处被困。” 邹公摆了摆手,道:“公主,我是受了大陈国君万金之赐,这才来救你,那是见财起意,倒是这位秦将军仗义慷慨,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 莞公主嫣然一笑,又对着秦忘舒微微点了点头。 秦忘舒见这少女长发犹乱,面上泪痕未干,形容甚是狼狈,可举止从容,风度不失,这份心境雅量也是难得的。 便对邹衍道:“邹公,救人需救彻,此女五行不足,若此刻还不能治愈,只怕贻误终身,想来邹公定有妙策了。” 邹公微微一笑道:“我本来胸中并无一策,不过云天轻早就安排妥当,我只需照方施为也就是了。” 秦忘舒道:“云天轻是要夺舍驱魂,若依她的办法行来,莞公主怎能活命?” 邹公道:“我反复想来,云天轻的布置计划周详,滴水不漏,在下平生所见,若以灵慧而论,此女当得第一。” 第65章虚宝亦难提 第65章虚宝亦难提 秦忘舒细问其详,邹公道:“云轻天用这周天离火阵法,其实是想修补她自己受损的灵根,莞公主体质极弱,被这离火入体,只怕是不能活了。因此这周天离火阵法绝不是替莞公主预备的,且云天轻若想夺舍驱魂,也非得修复灵根不可。” 秦忘舒道:“阵法既非是替莞公主准备,那么如何补全莞公主的五行?” 邹公道:“周天离火阵法非同小可,云天轻在这阵中饱受离火煎熬,便是五行火旺之体了,我瞧她的意思,是想用这五行火旺之体补莞公主之不足,到时双方皆是灵根齐备,就可再施夺舍驱魂之策了。至于莞公主则留在这地火洞穴之中,经四十九日地火煎熬,却是要让她强身健体。否则到时候亦是承受不住的。” 秦忘舒听得头大,道:“邹公既然胸有成竹,究竟该如何施行,只管吩咐就是。” 邹公道:“秦兄体内生成两大神火,那不是比五行火旺还要厉害百倍了,因此五行离火阵就不必布置了,秦兄只需替莞公主补全五行,也就是了。” 秦忘舒道:“若能替莞公主补全五行,救她性命,忘舒义不容辞,只是究竟如何施法?” 邹公将脑袋一摇,道:“在下也是不知。” 秦忘舒气的无言,邹公却笑道:“我此刻虽是不知,不过云天轻必定早就安排妥当,秦兄,这座地洞四周,还有七八个小洞穴,其中藏有不少物事,我刚才已探得明白,秦兄随我去瞧一瞧便知道理。” 秦忘舒一入洞穴,就顾着厮杀斗智,哪会有心思探查四周动静,倒是邹公身在极危之境,却有这般余暇探这洞穴宝物。 当下就让紫苏留在石床处陪伴莞公主,二人就去这四周洞穴探明虚实。 到了第一处洞穴处,只见这洞穴也就七八丈大小,洞中堆满了柴米油盐,诸种食物,邹公道:“这是替莞公主备下的了,瞧这洞中食物,倒也备得齐全,且是样样精致。看来云天轻对莞公主倒也用心。” 秦忘舒道:“夺人灵根,取人性命,只这一条罪过,就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邹公嘿嘿一笑,他知秦忘舒现在深悔刚才放走云天轻,此刻心中悔恨交织,怎会有好话。又好比那世间男女,因爱成仇,原比寻常仇恨还要重上数倍。秦忘舒此刻亦合着这个道理。 到了第二处洞穴,二人皆是一奇,原来这洞穴之中,竟布置得极是雅致。那地上铺着羊毛地毯,壁上挂着棋剑瓶炉,书桌床铺无一一具,倒像是一座闺房。 秦忘舒道:“看来此女是想在此处长期修行了,却被我等赶离了洞府,可不是要恨你我入骨。” 邹公道:“只好让她恨来。莞公主来历不凡,岂能让她白白占了便宜去。” 秦忘舒走到书桌前,只见一本经卷摊开,经卷空白处留有数行小字,字体绢秀,显然是云天轻的读经心得了。 邹公过来一翻,那经卷封面上写着《五观正宗》四字,不由一笑,道:“这五观宗时时刻刻不忘将这‘正宗’二字示人,倒也可笑。” 秦忘舒道:“世人说到这十一宗,便有‘若论正宗是五观’之语,此话究竟何意?” 邹公道:“据传五观宗的本名叫做天一宗,早在苍穹未立之时就已然存在,那时乃是五界并立的局面,这情景在下可是万万想不出了,若天地没了这苍穹界,又该是怎样的情形?”说罢仰面苦思不已。 秦忘舒也无法想像,若没了苍穹界,世人如何存身?五界又是怎样?苍穹的山川湖海,难道皆是从五界移来?这偌大的世界又该如何移迁?若是凭空造化,那更是怎样想也想不明白。 只知道越往深处去想,越觉得世尊法力无边,自己渺小之极。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问道:“天一宗为何要改名五观?” 邹公道:“当初天下生出五位大修,修成极大神通,每一位大修皆可观一界,只要此界中发生的事情,皆逃不过这五位大修的耳目。那世尊更是了得,五界之事了然于胸。因此五观便是观五界之意,天一宗改这名字,那是暗示世尊出身于此了。” 秦忘舒惊讶地道:“原来世尊也是五观弟子。” 邹公笑道:“此事年代久远,谁能去查个明白,在我瞧来,也只是五观宗牵强附会罢了。且今日之五观虽有正宗之名,其实早就是弟子零落,哪里有当初天下第一名宗的气派。” 秦忘舒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是名门大宗,必有他的好处。”就将那本《五观正宗》收进物藏之中。 又到了其他几处洞穴瞧了瞧,无非是些金银珠宝,衣衫首饰。邹公虽有爱财之名,瞧见这些物事却是不屑一顾,秦忘舒见那衣物堆积如山,心中纳罕道:“怎地就有这么多的衣物?在我瞧来,只需一袍一衫一靴便是够了,多了岂不是累赘?” 邹公笑道:“这世间男女想法大相径庭,绝难沟通,男子不可无才,女子不可无衣,你以后自然明白。” 他转了几处洞穴,也没寻到自己要找的物事,心中略有些着急,匆匆瞧了几眼,就往最后一处洞穴走去,若此处仍寻不到自己心目中的物事,莞公主补全五行一事可就难办了。 来到这最后一处洞穴,秦忘舒瞧清洞中情形,“啊”地叫了一声,显得甚是喜悦,邹公瞧了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沮丧之极。 原来这座洞穴设了两排兵器架,刀枪剑戟无一不具,秦忘舒是喜爱兵器之人,见到这诸多兵器怎不欢喜?且这诸般兵器或是寒光闪闪,或是灵息逼人,瞧来皆非俗器,谁瞧了不会动心? 尤其是一张长桌上的放着一架角弓,两壶羽箭,让他瞧见之后,就再也不肯丢下了。 瞧那角弓漆黑发亮,也不知是多少年的古物,角弓上并无名号,只刻着一条苍龙。秦忘舒虽不知这角弓的来历,但瞧此弓灵息逼人,心中已是爱煞,急忙抬手去提,哪知只提了三寸,就再也提不动了。 秦忘舒大奇,这弓怎地这般沉重,急忙运息凝玄,弓倒是能提得起来了,可入手极沉,好似有千斤重量,这样的兵器虽好,又怎能拿来御敌? 邹公在一旁愁眉不展,见秦忘舒提不起此弓,也是好奇,上前瞧了瞧,道:“此弓叫做轩辕弓,当初轩辕大帝选用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精心制成。你瞧其上的苍龙图形,那就是轩辕大帝的图标了。” 秦忘舒惊道:“竟是这般古物?” 邹公道:“轩辕大帝如今就在海外十八岛中,他所用的弓箭怎会沦落此处。我瞧此弓,应该是件虚宝了。当初轩辕大帝制成此弓,部将皆是欢喜,便仿其样式,另制了十八架轩辕弓,皆用了轩辕大帝的图标,故而亦受加持。” 秦忘舒道:“就算是虚宝,也是好不沉重,看来此弓竟与我无缘了。” 邹公道:“你不曾拜祭轩辕,如何能用此弓?” 秦忘舒忽地想起,儒门射艺之中的襄天之技,岂不是正合今日情形,当下面对轩辕弓拜了三拜,心中默念襄天法诀,又暗暗道:“轩辕大帝,我知你在这虚宝上暗设禁制,那是防此宝误落小人之手。不才秦忘舒初入仙修门径,乃是要保家国之恨。除了仇家恶人,忘舒绝不敢妄杀一人。” 心中祷罢,也不知是否灵验,向前再提此弓,果然触手便起,那角弓已是轻若一羽,运转自如了。 秦忘舒大喜,又去取两袋箭壶,初时亦是沉重之极,其后依法祷天拜来,亦是轻飘飘毫无份量。秦忘舒收了这一架弓两壶箭。心中好不欢喜。 邹公仍是大皱眉头,口中喃喃地道:“云天轻究竟想怎样替莞公主补齐灵根?这女子的心思,着实猜她不透。” 秦忘舒道:“邹公,你究竟要寻什么?” 邹公道:“我在寻两件物事,只要有了其中之一,莞公主之事便可大成了,一件是阵旗数面,一件是赤玉一块,如今瞧来,云天轻或是将这两件物事带在身上,或是另有他法补全莞公主五行之缺,与我所想大大不同了。” 秦忘舒忽地笑道:“邹公,那云天轻所用的法子,我倒是想到了。” 邹公喜道:“秦兄速速说来。” 秦忘舒道:“刚才取那本《五观正宗》时,我瞧见经卷空白处写了不少心得小字,当时我匆匆瞧了一眼,也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云天轻念兹在兹,定是替莞公主补完灵根之事,经卷中所书,岂能与此事无关。” 邹公忙道:“速将那经卷取出来瞧瞧。” 秦忘舒忙将那本《五观正宗》取将出来,但是将经卷打开之后,二人皆是目瞪口呆,原来那经卷上竟无一字。 邹公道:“看来是记在他处了,再翻来瞧瞧。” 秦忘舒再翻数页,仍是白纸数张,等他翻罢整部经卷,赫然是张张白纸。经卷上的文字,竟不知去了哪里。 第66章破禁需用盗 第66章破禁需用盗 邹公懊恼之极,道:“早知如此,刚才就该瞧个明白,如今经卷合上,那是触动了卷上的禁制机关,我等再也难窥其中奥妙了。” 秦忘舒道:“邹公切莫着急,只要经卷中文字不失,就算有五观宗禁制,也可徐图破禁。” 邹公道:“五观宗号称仙修正宗,宗门手段必定是极高明的了,哪里是那么容易破解禁制的。” 秦忘舒笑道:“邹公且容我参详数日,忘舒或有办法将这经文解禁了。” 邹公半信半疑,但此刻也只好如此了。他想了想道:“秦兄若有办法破解,那是最好不过了。好在莞公主体力未复,总还需数十日地火滋养,我也趁着这段时间,替她好好调理一番。” 说罢就将秦忘舒留在洞中,自去替莞公主诊脉调息。 秦忘舒的打算,是从盗家三十六式破禁术着手,当初虽在黑水河勉强修行,毕竟时间不多,此刻正好有余暇将这盗家破禁术细细参详。 这世间的禁制之术各具神妙,若想破解,本来是要学会专门的法术不可。但盗家仙术与众不同,那是世间最投机取巧的手段。破锁解禁,谁又能及得上盗家妙术。 这一次是人命关天,秦忘舒不敢偷懒,将这三十六式破禁术次第修来,足足花了整月光阴,方将这三十六术修了个大半。 但有关破解无界真言,龙诀,四斫文七项,仍然难窥堂奥。只因这诸项禁制恐涉天机,盗家先祖于这诸项破禁术上,也是语焉不详,由此瞧来,盗家破禁术真正有用的不过是二十九术罢了。 秦忘舒虽是军伍厮杀汉出身,难得的是心细如发,最能忍耐。他当初为求破敌,常常伏在暗处数日乃至数十日之久。战场征伐,不光靠的是武勇,亦要许多耐心。这份心境在仙修上亦是不可或缺。 他将这二十九种破禁之一一试来,一直试到第二十三种破六如真诀,经卷上的文字才忽然显现出来。 六如真言本是佛门法术,以“梦幻泡影露电”六字喻世事之空幻无常,佛偈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用这六字做为禁制,自然是变幻离奇,令人无从下手。 当今之世诸学昌盛,但若论其中显学,则非佛道莫属。仙修宗门大多是源自道门,但源自于佛门的仙宗个个都是名宗大派,两者并驾齐驱,难分轩轾。 五观宗既用六如真言为禁制,看来是与佛门脱不得干系了。 秦忘舒也不去参详五观宗与佛门渊源,便将经卷翻至刚才摊开的那一页,瞧见字迹宛在,不及细读经卷上的文字,忙将邹公唤了来。 邹公见秦忘舒破禁成功,也是大喜,伸头去瞧经卷上的文字,仍是眉头大皱。等念道云天轻批注的小字时,口中忍不住大声念道:“五行之缺,唯用紫冰。水能生木,火从木生。妙极,妙极,此女所言,大启在下思路。” 秦忘舒道:“那紫冰又是何物?” 邹公笑道:“紫冰者,其实就是紫冰银结印符,此物最为通灵,五行有份,因此若补五行之缺,用此物是最妙的了。只是在下本来以为,紫冰银属性颇寒,恐怕难为莞公主所用。不过云天轻却说水能生木,火从木生,那见识比我更高一筹了,云天轻既也赞同此议,想来是没错的了。” 秦忘舒道:“听邹公之言,对此女竟是极为推崇了。” 邹公道:“此女虽是你我日后大敌,但此女灵慧无双,举世罕见,世人只想到火从木生,此女却从这水能生木推算来,可是我见识更高。”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邹公已然定策了。” 邹公道:“既得了云天轻的十六字批注,我心中已然有数了。难怪此地不见阵旗,赤玉,原来云天轻的是补火之法,是从这紫冰银结印符下手。” 秦忘舒道:“邹公,你千万莫要对我说,这紫冰银结印符你手中也无,还得另从他处寻去。” 邹公笑道:“此物在下恰好带在身边,不劳秦兄奔波寻找了。” 秦忘舒这才舒了一口气,道:“邹公说出一个‘不’字,就让我耗费了整月光阴,去打开这经卷上的禁制,再让我寻这紫冰银,那更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了。” 邹公笑道:“从今儿起,再不用秦兄操心。只不过那紫冰银我虽带在身边,结印画符,却仍需秦兄动手。” 秦忘舒又吸了一口冷气,道:“想来这结符画印,应该是极简单的了。” 邹公忙道:“不难,不难,我学这结符画印,也只是花了三个月光阴,秦兄不用从头去学,只需按在下的说法,一笔一划的刻上去便是,也费不了许多功夫。” 说到这里,就取出一块物事,瞧来是块方形的银牌,触手冰冷,上面空无一字。 秦忘舒道:“又无纸笔,叫我怎样结符画印。” 邹公笑道:“这结符画印本来的确需要专用法宝,只是你身上有两大神火在身,哪里需要指笔,只要你心中存想,以指代笔也就是了。” 秦忘舒喜道:“这么说来,倒也不难了。” 邹公道:“不过这其中又有一十七种笔法,共计八十一种变化,听来虽令人头大,可以秦兄之才,好比烈日照雪,那定必是一学就会。” 秦忘舒叫道:“这一十种笔法,八十一种变化,邹公竟是在三个月中学会?” 邹公摇了摇头道:“在下习修仙修之术,向来是知其所以然,而不求知其然。” 秦忘舒道:“邹公此言何意?” 邹公道:“那结符画印的原理学说,来源根本,在下是要学的,这叫知其所以然。至于如何结符画印,在下也懒得理会了,这叫不求知其然。” 秦忘舒叫道:“这么说来,这结符画印诸多笔法变化,邹公竟是一点儿不会?” 邹公道:“虽不曾亲自修习,但诸般变化,在下了然如胸,倒是可以传授你的。” 秦忘舒只是叫苦,原来邹公习修诸般仙术,竟是学而不习,修而不练。如此一来,可不是苦了自己。 奈何他已是骑虎难下,只好收拾心情,将这结符画印之法细细学来。 结符画印,本也是仙修诸术的基础,但凡仙宗弟子,那是必要修习的,就算是在《云泽七术初修》之中,也是有所涉及,而《五观正宗》一书中,则是花费了两大分卷细细解说,可见仙家对这结符画印之术是如何重视了。 秦忘舒若是自修此术,其中不知要涉及多少仙修原理基础,如今有了邹公的传授开解,也算是轻省了许多。学问学问,一是来学,二是要问。 秦忘舒一边学来,一边提问,邹公自是无所不答,因此秦忘舒倒也学得甚快。 此刻他才知道,仙修诸术无一不难,若想诸术精通,那可真是皓首穷经了,难怪有人学了一生,也难以登庭入室。 比如这画符结印,竟是一笔一划也错不得的,否则就得从头再来。一十七种笔法,八十一种变化,竟是各有各的道理,彼此间无法取代。 而一道灵符,少则八九种笔法,数十种变化,若是无人传授,只凭自家体会,只怕一辈子也制不成一道灵符了。 邹公道:“我只带了一块紫冰银牌,可容不得你浪费,因此你需要一次功成不可。” 秦忘舒叫道:“岂有此理,这种种笔法变化,谁能记得住?万一错了,银牌毁了事小,莞公主若有疏失,可不是全来怪我了。” 邹公笑道:“别人用符笔画符,那是一定会错的,秦兄用神火画符,那是绝计不会错的。” 原来邹公之法,是让秦忘舒先在空中用神火画出灵符来,等确定绝无疏失遗漏之后,才印到紫冰银牌上去,那自然是绝无差错了。 秦忘舒动用盗家混一心法御使两大神火,再在空上虚画符文,那两大神火自然凝在空中不散,而动用符笔画符,却无法在空中凝而不散了。因此秦忘舒的结符画印之法,是别人绝计学不来的。邹公深知其理,自然胸有成竹。 只是说来容易,秦忘舒为了画这道灵符,仍是呕心沥血,足足练了三日,方才做到一丝儿不错。只见空中符火凝结,猛瞧来不过是一团团火焰罢了,唯有动用灵识去瞧,才知道一道道符文。 邹公见秦忘舒三日画成此符,不来赞扬,反倒说他画得慢了。他又将一字字神火符忘反复瞧了数遍,忽地道:“秦兄,你用这神火画符之后,体内火旺大燥的情形,可是略减轻了些?” 秦忘舒这几日学这画符学得心浮气燥,哪曾理会此事,听到这话才凝神感应,果然觉得体内燥动大大减轻,双手也无火烧火燎之感了。他问道:“难不成画这灵符,对我竟有好处?” 邹公道:“结印画符,其实就是损已而伤人。但结一符,必有所损,好在秦兄五行火旺,这就叫损有余而补不足。那莞公主遇到你,才是天大的福缘。” 说到这里,就让秦忘舒立时印符,秦忘舒早等着这一句了,忙将印符之法施来,只见空中火焰齐齐往银牌上罩去,“铮“地一声轻响,银牌之上符文闪现,又很快隐没不见了。 但秦忘舒知道,这块紫冰银牌却是大功告成了,就不知莞公主被这银牌施符之后,是否真的能弥其五行,补完灵根。 第67章破啼需细酌 第67章破啼需细酌 秦忘舒随着邹公来到石床处,莞公主穿了件月色小袄,那应该是云天轻的衣衫,莞公主穿上,仍嫌得大了些。外面仍披着秦忘舒那件长袍。见到秦忘舒就跳将过来,将秦忘舒的左手拉起。 秦忘舒正在惊讶,就见莞公主急急用手指在他掌上划道:“邹公说,等我病好了,就能和你说话啦。” 秦忘舒笑道:“不但能说话,还能念诗唱歌,要不要唱一首歌给我听?” 莞公主急急点了点头,神情又是欢喜,又是期待。秦忘舒瞧她面色,已比先前红润许多,神情举止欢快如鹿,心中暗道:“只盼这次真能替莞公主扫除沉疴,十三年无法开口说话,那是怎样的滋味?也亏她是忍得住,换成是我,只怕早就疯掉了。” 邹公道:“公主切莫顾着与秦将军说话,等你病好之后,就让秦将军陪你说上三天三夜,又有何不可?” 莞公主喜极,凝目向秦忘舒瞧来,目中大有期盼之意,秦忘舒虽恼邹公出的这个难题,让自己陪一个孩子说话,那该是何等无趣?可瞧见莞公主的眼神,又怎忍拒绝,便道:“这是自然。” 莞公主喜得连连拍手,就牵着秦忘舒的手,让他坐在石床上,自己亦上了石床,盘膝坐下。她眼了一眼邹公,微微点了点头,神情略显紧张。 邹公道:“莞公主,这道灵符入体之后,身子就会觉得极热,到时可得极力忍耐。唯有挨过了这次苦楚,才能补齐你所缺的五行。” 莞公主忽地嘻嘻一笑,偷偷抓过秦忘舒的手掌,急速写道:“邹公都说了千百遍呢。” 秦忘舒失笑道:“邹公,快将这灵符速速施来。” 邹公叹道:“我这老头子说话,果然是没人爱听的。”将手中银牌向空中一祭,那银牌悬在空中,牌上符文忽隐忽现,微微泛起红光。 邹公口中念了数句法诀,猛地骈起指来,向银牌一点,大喝道:“朱雀火凤,替我加持,依我法旨,急急如律令!” 此言一出,银牌上赤光猛地射出,正照在莞公主的额头上,莞公主得了邹公先前许多吩咐,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听那赤光嗤嗤作响,好似将空气也燃烧了一般,可见被这赤光照来,如同火烧。 秦文舒瞧这情形,不免替公主担心,这银牌上的符文,乃是太一与凤火刻就的符文,就此凝聚成光,可焚万物。只因其上又加持了许多其他符文,将两道神火的威能加以重重禁制,这才令这两大神火无法伤人。 虽是如此,那赤光上的热意也非普通人可以抵受。 忽听莞公主呻吟一声,双手微微一抬,似乎想要挡这赤光,但只是抬起半尺就放了下去。而其身子仍是凝立不动,但双目之中已泛起泪花来。 瞧她小小年纪,性情就如此谁坚毅,秦忘舒又是心痛又是感慨,忙向莞公主伸出手去,莞公主双手一翻,将秦忘舒的手死死握住,好似溺水之人得了根稻草一般。 邹公喝道:“紫冰银印,结符迸火,公主可要小心了。” 话音未落,那赤光就变成一道道火焰,窜向莞公主的额头,秦忘舒离得极近,已能听到火焰烧灼肌肤的“嗤嗤“之声,而莞公主的额上已是一片焦痕,不问而知,其中痛苦,必定难以克当。 秦忘舒正想出声安慰,莞公主又在掌上写道:“三十四朵啦。” 秦忘舒先是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银牌之上,共是四十九字符文,那就是四十九朵火焰入体。莞公主凝神去数这火焰,那是分心减痛的好办法,瞧她小小年纪,却聪慧若此,秦忘舒就是一奇。 四十九道符文齐齐入体,在莞公主瞧来,或是无比漫长,在秦忘舒与邹公瞧来,却只是数十息罢了,片刻后银牌上符文耗尽,那银牌就从空中落将下来,已成一块废符了。 而莞公主此刻方进入最痛苦的阶段,秦忘舒深知神火灼体之痛,凝目瞧去,见莞公主紧咬牙关,秀眉紧皱。目中清泪扑簌而落。便柔声道:“莞公主,神火入体,千万莫去想他,你就当这身子是别人的,你好好想来,到时若能开口说话了,该对我说哪一句,又该唱哪一首歌?” 莞公主点头微笑,泪水仍是止不住,此时她身子僵直,便是想与秦忘舒划掌说话也是不能。秦忘舒哪里能瞧得下去,心中忖道:“我那苦命的妹子若是活着,应该比莞公主稍长一些。人生于世,为何要受这百般苦,世尊造人,究竟是何意?” 便在这时,莞公主闷哼一声,已然昏了过去。秦忘舒不敢乱动,忙向邹公瞧去。邹公道:“神火入体,不但可补五行,亦可增升她的灵慧,她昏迷一刻,就会损去一分。为了莞公主日后着急,只好救她醒转。” 秦忘舒叹道:“是。” 莞公主此刻全身剧痛难当,昏过去本是好事,但今日少受一份苦痛,他日便少了许多好处,这买卖是做不来的。 邹公伸出手来,在莞公主头顶一拍,喝道:“醒来。“连拍了三击,莞公主方才悠悠醒转。 莞公主醒来之后,歉然一笑,身子却能活动了,她瞧了瞧秦忘舒的神情,缓缓再次划动手纤指,写道:“放心。“瞧她神情,反倒是替秦忘舒担心起来。 秦忘舒叫道:“莞公主,你熬过了这次难关,他日必不会再受痛苦了。忘舒在此发誓,只要忘舒活得一日,绝不会让他人欺你辱你,谁敢对你不敬,忘舒便是粉身碎骨,亦要护你周全。” 莞公主面上泪痕已干,听到此言,已是笑靥如花。 这一次神火煎熬,足足是两个时辰,这时再瞧莞公主神情相貌,已与先前大不相同。那莞公主只因天生体弱,内火不足,纵有十分相貌,也显得憔悴不堪,如今神火入体,那面色娇艳之极,真可称得上明艳照人四字。便是云天轻也被她比下去了。 又过了片刻,莞公主双颊赤色渐消,只见其肌肤莹莹生光,气脉流动已一如常人,秦忘舒知道莞公主总算熬过来了,不由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邹公笑道:“莞公主,国君托我之事,我总算不失众望。如今你五行已足,可试着开口说话。” 秦忘舒笑道:“莞公主,这可是你平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你可得仔细想好了。” 莞公主盈盈一笑,点了点头。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你早就想好了?” 莞公主再次点头,一双秀目紧紧的盯着秦忘舒,樱唇微启,却在颤抖不已,她第一次开口,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心中自然是紧张之极。 秦忘舒道:“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先在心中默念数遍,再开口说话,那不就是容易一些。” 莞公主又点了点头,这次鼓足勇气,正要张口,忽听一阵急鼓般的声音自洞穴外传来,洞穴中人皆是一惊。 秦忘舒立时站起身来,凝神听了片刻,道:“这是马蹄声,听这声音,不下万众了,这石者山偏僻之极,怎会有大队人马到此?” 邹公道:“莫非是楚军越境,再犯大陈?” 秦忘舒摇头道:“石者山虽在陈境,但离大陈中心地域甚远,若选了这条路,实非兵家所为。大陈国一旦闻讯,就可早做准备。而楚军劳师袭远,所行之处皆是蛮荒之地,那可不是找死吗?” 此刻他将灵识探出洞穴去,只探出鸟雀惊飞,大地震动,并不曾探到人影。原来他的灵识未加修行,也就只能探出数十里罢了。 邹公想了想,忽地拍手道:“我竟是忘了,多年前我与大陈国君有约,定好了时日,就在这几日,大陈国君会派人前来接应,看来洞外的人马定是大陈军了。” 秦忘舒道:“若是如此,那自是最好。” 仍让紫苏护住莞公主,秦忘舒手撑赤凰刀,与邹公出外一探,二人动用遁术,自是去的极快,片刻后来到山谷之中,只见远处旌旗招展,果然是大陈国的旗号。 秦忘舒暗道:“我与大陈国有家国之恨,怎好与他们见面的,此事只好让邹公出马。” 正在这时,有两骑策马入马,秦忘舒动用灵识探去,却吃了一惊,原来两名骑士皆是识得的,一名是大陈名将北马马明轸,另一名则是马明轸的谋士郑通郑元直。 秦忘舒道:“邹公,我与大陈军将不便相见,就有劳邹公迎候了。” 邹公道:“也罢,你身为晋国将军,原也不便与他二人相见的。” 秦忘舒转身返回洞穴,只见莞公主已从石床上下来,正围着石床走个不停,见到秦忘舒遁来,忽地嘻嘻一笑,就迎了上去。 秦忘舒笑道:“莞公主,外面果然是你家君父派人来接你,你这场大劫,总算是平安度过了。” 莞公主拉起秦忘舒的手来只是笑个不停,秦忘舒听她笑声清脆,已非往日喑哑之声,知道莞公主果然能开口了,便道:“是了,莞公主,那要说的第一句话,可曾想得明白?” 第68章术数不肯信 第68章术数不肯信 马蹄隆隆,旌旗摭空,渐渐地驶出山谷,只行了十余里,因山道曲折,树林掩映。大陈国这枝人马已然瞧不见了。 邹公与秦忘舒并肩立在山顶上,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只是秦忘舒却是神情古怪,此处虽是山风凛烈,他却出了一身大汗,此刻仍是双颊皆赤。 邹公道:“秦兄,莞公主第一次开口,说了什么。” 这话不问便罢,问将出来后,秦忘舒面色好似虾煮,忽地低头瞧着手中道:“不知这枚火卵何时才能孵化,若是能再诞出一只紫苏来,那也不枉莞公主所托了。” 原来莞公主临行前,将这枚贴身把玩多年的火卵交给秦忘舒,以答他赠衣之情。 邹公知道秦忘舒这是顾左右而言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此刻可就更好奇了,道:“秦兄,莞公主究竟说了哪一句话?” 秦忘舒面色紫涨,低声道:“公主天真烂漫,童言无忌,邹公又何必理会。”神情中大有求饶之意。 邹公也好再难为了,便道:“秦兄不肯说也就罢了,倒是秦兄当前的行止还要仔细思量。玄极宗毕竟势力不俗,此番吃了大亏,怎会轻易放你。” 秦忘舒提起此事也是烦恼,他本来想投玄极宗,如今马蕴秀死在自己手中,再赴玄极宗岂不是自投罗网。想了想道:“苍南十一仙宗同气联枝,我既然得罪了玄极宗,这苍南域怕是呆不住了,只好一路东去,去东穹域碰碰运气了。” 邹公摇头道:“东穹域固然是仙修福地,奈何秦兄已冲灵入境,修得心法,只怕任何门宗都不会收留了。依我之见,秦兄此生只能做个散修了。” 秦忘舒心中虽是不甘,但邹公说言也是实情,自己带艺投师,来历不明,若是无人引见,任何一家门宗也是不可能收的。 秦忘舒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我便去东穹去投儒门,说来我与儒门也算有些交情了。“只是他与颜西华不过是一面之缘,就算去了东穹,以东穹之大,又去哪里去寻颜西华? 邹公道:“如果秦兄果有此意,此行就不可苍促了。儒门收徒有教无类,入门倒也不难,难的是若想修儒门仙术,那非得才德兼备不可。秦兄不如且随我去住处盘桓几日,多读些诗书经卷,他日再赴东穹如何。” 秦忘舒感激之极,他知道自己根基极浅,正该勤心向学。仙修之士,无一不是各方面的宗师大能,自己出身军伍弃学多年,当一个聚啸山林的草莽之士,或是绰绰有余,可若是论起世间学问来,那可差得远了。 他急忙揖手道:“多谢邹公收留,忘舒便做个邹公的弟子,狠狠地读他几年书。” 邹公笑道:“你我机缘深厚,何必有师徒之分,那反倒是拘束了,何况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经此一事,也该学些杀伐的手段,而这正需秦兄不吝赐教才是。” 秦忘舒本是胸襟磊落之士,何况他与邹公又煞是投缘,闻言大笑道:“既是如此,邹公就教我读书,我教邹杀人。” 此言说罢,二人皆是大笑。 二人于这石者山中地火洞穴中的金银财物一无所取,只携了那《五观正宗》,便扬长而去。一路上御火遁风,借那空中云雾藏身,自然是悄无声息。 邹衍虽是天下名士,但他自谓才学不足,不肯轻易入仕,亦不爱交游,平生只在燕谷隐居。闲时只收了三两弟子,不过是聊以解闷罢了。 这日二人来到燕地,正迎着一场大雪,原来燕地已近北氓,天气极寒,向有半年冰雪半年耕之说。秦忘舒与邹公修成仙术,自然不畏寒冷。然而向地面瞧去,却已是万户肃瑟,人人皆在家闭门取暖,等闲瞧不见人影。 又行了半日,忽地瞧见脚下有座山谷,虽然也是白雪覆盖,却于白雪之上,露出绿油油的青草来。秦忘舒奇道:“此处极寒,为何这里却有绿意?” 邹公笑而不言,道:“这山谷便是燕谷了,你也算来得巧,我临行前酿了几坛麦酒,此刻也可启坛了。只是北地酒性极烈,比不过南方酒性绵软,就怕你喝不得。” 秦忘舒叫道:“邹公莫要小看人,军中喜的就是烈酒。若拼酒量,难道怕你不成?” 邹公哈哈大笑道:“到时自然灌得你求饶。” 二人收了遁器,缓缓落于燕谷之中,那谷口道路上,正有在那里扫雪铺草,见到邹公与秦忘舒降下谷来,不但不惊,反而大喜着拥上前来,道:“邹公此行顺利否?” 邹公笑道:“托诸位洪福,此行尚算顺遂,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秦公子,大家定要亲近亲近。” 诸人皆道:“既是邹公的好友,那就是自家人。“上前问整衣掸雪,问长问短,显得极是亲热。 这时谷中百姓听到邹公回谷,皆涌出家门来,就将邹公与秦忘舒团团围住,秦忘舒见诸人殷勤问候,神情诚恳之极,心中大感奇怪。邹公既非富豪,也不是什么高官,不过是名清寒的学士罢了,怎地就这般爱人爱戴。 这时身边一位老农便道:“秦公子,你既是邹公的好友,可知道那邹公的好处?” 秦忘舒道:“邹公学问是极高的,为人更是慷慨仗义,那是晚生的楷模。” 老农见他夸赞邹公,大喜道:“这个世道,像公子这般的年轻人还知道慕贤尚德,那可是难得了。邹公的为人自是不消说了,但邹公的好处想来公子是不知的。” 秦忘舒忙道:“正要请教。” 老农道:“你与邹公一路在空中行来,定能瞧见这北地处处飞雪,唯独我这燕谷绿意无限,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秦忘舒“啊“了一声,道:”老丈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燕谷生机无限,的确是一大奇事。” 老农笑道:“当初这燕谷也是他处一般,那邹公修成仙术之后,也不去四海逍遥,就取了一管洞箫来到这山上一吹,嘿嘿,你说怎么着。那谷中的寒气被这洞箫一吹,竟消了个干净,此后这燕谷便是四季如春,我谷中百姓,可不是托了邹公的洪福?” 秦忘舒惊道:“原来竟有此事。“他虽是口中称赞,心里毕竟不肯尽信。邹公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若论学问,那是无人可及,可若论仙家妙术,只怕却是平平。 这时众人就拥着邹公来到邹家居所,也不过是七八间石屋土房,好在院中甚是宽阔,就算百八十人拥将进来,也不嫌拥挤。 北地百姓甚是好客,见邹公回谷,又携来贵客,自然是杀牛宰羊,又捧出烈酒来,直饮了个一醉方休。 如此连接闹了三五日,方才渐渐安静了。 秦忘舒自到了这燕谷,那是无一日不醉的,北地的烈酒果然厉害,若不是他暗中用真玄练化,只怕真的要醉了。 这一日见来客稀少,邹公便取出自酿的麦酒来,要与秦忘舒拼酒,口中道:“这回不比往日,你不可动用真玄逼出酒来,否则我是不饶的。” 秦忘舒笑道:“还怕你不成?” 原来他这几日与邹公混得熟了,知他虽是老成持重,但燕地之人,皆是天生带来的慷慨豪烈的性情,若与他拘礼客气,他反倒是不喜的。 二人便取了麦酒来饮,秦忘舒问起邹公吹律之事,邹公笑道:“那不过是阴阳小术罢了,只因那一日我算出有小阳气于这燕谷中生发,但若是置之不理,那阳气出了山谷,便不肯回头来。因此我就取了洞箫,引那天地之气在这谷边周旋,就此封住这团阳气。这也不算是如何的本事。” 秦忘舒道:“那术数当真算得这般准?” 要知道此次石者山一事,邹公对云天轻的布局就不曾算出,险些就被云天轻得逞了,因此对这术数一道,秦忘舒也是不肯尽信了。 邹公道:“术数之道,要旨是以大见小,云天轻也就罢了,她那位师弟好歹也是练气士。莞公主的命图被这位练气士一搅,那就无法算得十分准了。除非我日后晋级地仙境界,才不用担心练气士搅局。” 秦忘舒道:“若是算凡夫俗子之事,那定是十分准了。” 邹公道:“别说凡夫俗子,就算是玄功之士,我也能算他个百无一失。”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你我酒后就来个戏耍,你且算算这附近有何奇事,若是算得准,我查实之后,便自罚一坛麦酒。” 邹公笑道:“此事何难。“说罢就沾着麦酒,在桌子上写下四句话来。 秦忘舒凑上前去一瞧,只见桌上写道:“离谷十三里,东郭女投缳,救得命两个,赢得茶一碗。” 秦忘舒道:“这四句话该作何解?” 邹公道:“秦兄只管出了这燕谷,南行十三里后,必有灵验。在下只等在这里,等秦兄赢来的好茶。” 秦忘舒刚才也饮了七八杯麦酒,又不好意思在邹公面前捣鬼,因此也有三分醉意了,闻言就立起身来道:“不过十几里路,等我去走个来回。我倒要瞧瞧,究竟救了怎样的两条性命,又赢得什么好茶来。” 邹公道:“秦兄,你此去莫要顾着我的面子,别的茶若是取回来我是不认的,你赢来的茶有个名字,他处是极难瞧见的。若是错了,我定会认罚。” 秦忘舒道:“此茶唤作何名?” 邹公道:“相看两不厌,晚来对亭庐。” 第69章妙语难解颦 第69章妙语难解颦 秦忘舒将这话牢牢记住了,当下提了一壶酒,出了小院就往南行。那大雪正下得急。秦忘舒虽是衣衫单薄,反倒将胸膛一挺。 他这几日虽是每日欢宴,但功课一天也不敢耽误,散修之士无人督促,但有尺寸进益全看自身努力。此刻体内真玄流转,莫说是这燕地大雪,就算千年玄冰压身,也定能将他孵化了。 莞公主赠他的火卵就贴身藏着,这几日似乎已有异动,这火卵被莞公主携带多年,也不曾有一丝孵化的迹像,但只跟了秦忘舒数日,竟有破壳之兆,可不是令人欢喜? 想起自己初闻父帅被刺,那是何等的惊惶,其后丧师千里,天劫降身,又是何等的无措。但时至今日,虽是投师不着,心中反倒渐渐明亮起来。 原来一个人只要努力向前,便是处处机缘,若只知道明哲保身,那就是这世上的闲散看客,任他修成惊天神通,也是于世无益。 苏仪以羸弱之身,独赴楚营,说来为的是天下扬名,其实却是为两国百姓免遭兵戈之苦。因此苏仪虽无缚鸡之力,三寸不烂之舌却当得百万雄兵。此世为人,那苏仪就是个榜样。 邹公身怀惊世绝技,却不肯仕宦显贵,凭着一根洞箫,留住燕谷的一点阳气,造福一方百姓。这样的人物,亦是他的榜样。 更有许负心醉心稻种,只盼他日天下无饥馑,又有盗幽盗亦有盗,大敌当前,挺身而出。因此许盗二人,亦是自家的楷模。 世人常叹生活困苦,前途茫茫,却不知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八九。世道艰难,本是常情。若是心存大志,眼前这点困厄,不过是浮云薄雾,若是醉生梦死,哪怕是家有万金,顷刻间也败得干净了。 秦忘舒这几日在燕谷之中,已渐渐立下仙修之志,发愿读遍天下书,走遍天下路,将归藏经补充整理齐全,以惠泽后世有志之士。此愿发得极大,想来实现极难。但正因为目标远大,就觉得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虽不知成功之日要等到何时,但他日功成之时,却又不知是怎样的欢喜了。 走了约十余里地,前方现出数截断壁残垣,秦忘舒知道此地名叫莒城,城中约有千余户人家。值此大寒天气,城中行人稀疏,秦忘舒这一路行来,也没见着几人。 秦忘舒暗道:“南行十三里,东郭女投缳,那是说莒城东郊有女子上吊自尽了,事关人命,无论怎样也要去瞧瞧。” 正想向东行去,只见街上奔来了一群孩童,嬉笑着向南郊跑去,口中叫道:“那个呆子还在呢,快去瞧瞧。”如一阵风般地去了。 秦忘舒也不理会,径直向东行去,出了莒城之外极目瞧去,只见漫天白雪,草木肃瑟,哪里能瞧见人影。 秦忘舒不得不动用灵识去探,灵识刚刚一动,猛地探到一座山峰上坐着一名女子,只因那女子一动不动,身上尽被白雪覆盖,秦忘舒刚才竟不曾瞧见。 秦忘舒暗叫道:“不好,这女子神色恍惚,莫非是要跳崖?” 他此刻也不及计较跳崖与投缳大相径庭,更不及讥讽邹公再次算错,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就将赤凰刀祭起,纵身一跃,就到了空中。 身子刚刚纵到空中,猛地瞧见山脚下一座密林里,一名女子正将一根麻绳系成环扣,就将要脑袋投进去。 秦忘舒这下子左右为难起来,一边是女子投崖,一边是女子上吊,却该去救哪一个? 灵识再一探,心中已有计较,原来上吊的女子乃是一名凡俗百姓,投崖的女子身上真气流动,赫然是玄功之士。 秦忘舒大喝道:“崖上那位道友,莫要想不开。”身子向下一沉,就向那投缳的女子扑去。 林中女子瞧见人来,心中一慌,身子就吊将起来。秦忘舒来得极快,也不需取刀割绳,掌风到处,麻绳立断。这是他近日炼成的五焰诀,若用来诛杀修士,或许难逞其愿,若用来割断绳索,自是轻而易举。 那女子做村姑打扮,年约四十余岁,麻绳一断,此女就伏在地上大哭起来。秦忘舒哪见过这种情景,只做没理会处。忽觉身边白影晃动,已多了一人,正是刚才痴立危崖上的女子。 这女子身着月白衣衫,生得娇小温婉,瞧其面上虽有泪痕,但抬头瞧见秦忘舒,却不忘一笑。秦忘舒也急忙微笑示意了。白衣女子就俯下身来,轻抚那村姑的后背,道:“姐姐,你遇到何事,怎地就想不开?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活路?” 村姑哭哭泣泣,说的尽是北地俚谈乡语,秦忘舒也只听出个大概,原来这女子的丈夫赌输了钱,回来就找妻子发泄,村姑一时想不开,寻了个根麻绳,就想来这里寻个短见。 白衣女子笑道:“我道是怎样的大事,就值得去死?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口硬心软的,他若知你寻个短见,心中还不知怎样懊恼。你便能丢下他,难不成就舍得家中的孩儿。” 一句话说得那村姑一怔,道:“我才不信他会懊恼,他常说我死了才干净,也免得在他耳边絮叨。” 白衣女子道:“这样的气话怎能信,我这里有些银钱,你拿去沽些酒菜,一家人欢欢喜喜,到了明日,这事可就过去了。”说罢取出一锭银子来,瞧得那村姑双目发光,却不敢接,还是白衣女子递到她手中,村姑才千恩万谢起来。 女子又劝了几句,村姑手中紧紧捏着银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秦忘舒等那村姑走远了,便道:“姑娘,此事原是那位大姐的丈夫错了,你怎地反倒劝她忍气吞声?” 白衣女子先揖手为礼,方才道:“大修,夫妻之间,若是若强分个对错,那何日才是个头,不打不骂不成夫妻,外人也只好和个稀泥。” 秦忘舒道:“道友如此聪慧,想来也不会去寻短见了,哈哈,这次可是他错了。” 他只笑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只因白衣女子虽不曾上吊,刚才分明有人投缳,细细想来,邹公竟是算得一丝儿不错了。 白衣女子面色一红,道:“原来大修刚才误会我也会寻短见了,劳大修费心,小女子心中好生羞愧。” 秦忘舒奇道:“我瞧你刚才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不想竟会错意了。” 白衣女子道:“实不相瞒,小女子的确为了一件烦恼,我原有个师弟,只因行差步错,受了师门责罚,被打碎灵根,废去一身修为。他原是心高气傲的,受此打击,竟是一蹶不振了。我劝了他多日,他也是不听。“说到这里,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秦忘舒道:“姑娘善解人意,兰心慧质,妙语足以解颦,怎地就劝不了你的师弟?” 白衣女子苦苦一笑,道:“别人的话,他句句都听在心里,偏偏是我的话,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了。看来这女子与她师弟之间,已不仅仅是师姐弟之情,而是另有一种情愫掺杂其中。 说来世人有一桩可笑处,亲朋家人的话往往是听不进去的,只当是来哄他的。遇到素不相识的外人,觉得既是萍水相逢,自然是立场公正。反倒能听得进劝,这叫做远香近臭。 秦忘舒暗道:“邹公上的判词是说我今日要救两个人,刚才救了一个,第二人莫非就是这女子的师弟?既然有缘遇到,好歹也帮她一次。 便道:“既然他不肯听姑娘的话,不如我去试试?” 白衣女子大喜道:“大修若肯出手施救,沈天钥感激不尽。”说罢盈盈下拜。 秦忘舒慌忙摆手道:“我也只是勉力一试罢了,就怕你师弟倔强,也肯听劝。” 沈天钥道:“大修慧眼如炬,洞悉世道人情,师弟必会听你一劝的。” 秦忘舒问起详情,沈天钥眼圈儿一红,道:“本是不敢相瞒,但此事关碍师弟清誉,小女子着实不敢多言。” 秦忘舒道:“这也就罢了,不过就是犯了宗规,被清理门户逐出宗门,这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天下之大,哪里就没了出路?” 沈天钥喜道:“大修有此一言,必定能劝得师弟回心转意,斗志重燃了。” 秦忘舒问道:“你家师弟现在何处?” 沈天钥闻听此言,两行清泪又流将下来,道:“就在这莒城南郊一处坐着,他来到这里,已有三日了,就坐在那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你瞧这风雪这般大,他刚刚受损的身子,哪里能经受得住。” 秦忘舒心中恍然,刚才街上有群孩童,欢呼着向南郊去了,口口声声去瞧呆子,看来孩童口中的呆子,就是沈天钥的师弟了。 他对沈天钥道:“你就留在此处,我若寻见了他,只当是路过,定要劝得他回心转意。” 说到这里,心中已有计较,将手中的酒壶提起来喝了一口,大步向莒城南郊走去。就见那大雪越发下得紧了。 第70章怎忍就此去 第70章怎忍就此去 秦忘舒大步走回莒城,沈天钥虽在后面跟着,却不敢跟得太紧。如果被师弟瞧见自己与秦忘舒是一路,或许秦忘舒的话师弟也不肯听了。 她其实也未必就相信秦忘舒有办法说服师弟,她不知道秦忘舒的来历,也不知道秦忘舒的名姓,自己根本没理由相信他。 更何况哀莫大于心死,师弟的心情,她虽不能完全体会,却知道他心中的那种绝望。正如她这几天的心情一般。 只不过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如果秦忘舒没有出现,或许她真会从高崖上跳下去。人类为了生存,往往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但奇妙的是,人有时候却恨不得就此死去。只因与心中的那种绝望和痛苦相比,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了。 沈天钥走进莒城之后,就不敢再跟上去,或许是因为秦忘舒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竟然没有勇气早些知道结果。她跪在雪地里,心中默默地向天地祈祷。只要师弟能回心转意,只要师弟能变成以前那个样子,无论她承受怎样的苦痛,她也是甘之如饴。 如果师弟无法回头,那就让这场大雪将她埋葬吧,除了师弟,她已生无可恋。 秦忘舒大步走向南郊时,已用灵识远远地去探那位落魄的年轻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知道自己看来起来太过年轻,毫无说服力,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此刻洋溢着的勃勃生机,正与那位年轻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沈天钥的师弟以前必定极为骄傲,极为优秀。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从云端中堕落下来的时候,才会一下子失去了生存的勇气。如果自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向他说话,沈天钥的师弟只会更加地封闭,更加地反抗。 因此秦忘舒行走之际,就扯碎了衣衫,扯乱了头发,再将半壶麦酒浇在身上,再在泥地里打了两个滚,片刻之间,他就变成一个落泊的醉汉了。 孩童们的嬉笑声远远传来,秦忘舒不用去瞧,就知道孩童们正在用雪团泥块丢向泥地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非常年轻,只是眼神已经空洞无光,雪团泥块丢在他身上,他已是浑若不觉。他坐在泥地里,双腿已被融化的冰雪复又冻住。也许再过一晚,他就会被生生冻死在这里。不过他显然不在乎。 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在乎,又怎会在意身上的寒冷,别人的羞辱。但秦忘舒知道他心中一定还有牵挂。 如果他心中没有牵挂,他早就有几百种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之所以坐在那里,是因为他不放心,不甘心,丢不下。他想找到一个办法解决自己的心结。 秦忘舒冲着孩童们大喝一声,孩童吓得惊呼四散。秦忘舒斜斜地瞧了那个人一眼,脚步踉跄着走了过去,身子尚未靠近,一股浓浓的酒气就袭了过去。 这人正是林天奇,只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师姐沈天钥,怕是没人能认得出来了。 他在三清宗忏悟堂中道出刺杀秦重一事后,立时就被宗门关押,三天之后,宗门的处罚颁出:打碎灵根,逐出师门。在这其间,没有人替他求情。就连他往日视他为掌上明珠的师父,也投来愤怒的目光。宗门诸位前辈,更是失望之极。 林天奇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他虽杀了秦重,但却拯救了大陈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这怎能算错? 但是他很快知道,大陈国自秦重死后,就纠集人马施以反击,将大晋军十余人马杀得了个片甲不留,兵锋所指,直抵太岳关前。 林天奇听到这个消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如果大陈国攻破了太岳关,大晋百姓又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原来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可以轻易插手了,原来这世间就没有所谓的正确与错误。这世间上的厮杀争伐,必然有数不明道不明的恩怨纠缠,无论你怎样去做,都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而身为仙修之士,拥有强大的修为能力,只需一个小小的举动,就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行事怎能不慎?自己虽救了大陈国百姓,但大晋军十余万士卒的性命,却要算在自己头上。 如果大陈国攻破了太岳关,那么无数大晋国百姓的性命,也因自己冲动的那一剑负上沉重的代价。 幸好很快有消息传来,大陈军队最终没有突破太岳关,但却有天火自天空降落,大陈十余万大军也就此飞灰烟灭。若是没有那一剑,大陈国这十余万士卒,又怎会遭遇天火?这笔账,或许也该算在自己头上。 林天奇到了此刻,终于明白自己大错而特错。自己受到宗门责罚,那是罪有应得,然而因自己一念之错,两国数十万士卒的性命,却是怎样也挽不回来了。 他这几日坐在这里,脑子里闪过无数道血淋淋的身影,无数张惊惧的面孔,人人都在向他吼叫索命。可他只有一条性命,又该赔给谁? 秦忘舒在林天奇身边坐下,半晌无语。在林天奇瞧来,自己如同空气一般,就算自己取刀将他杀了,林天奇只怕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因此不开口则罢,一旦开了口,就一定要直刺林天奇的要害。 人在这个世上,要面临许多挑战,斗法厮杀,固然激烈,但这种灵慧的比拼,人性的较量,其实更加精彩有趣。秦忘舒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个挑战了。 他缓缓开口道:“我刚才在莒城东郊遇到一位女子,她叫沈天钥。” 他决定以沈天钥为突破口,打开林天奇封闭的内心,只因他从沈天钥的眼睛里瞧了出来,这个师弟比她的性命还重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虽不知沈天钥这个师弟心中有没有沈天钥,但如今在这世上,也只有沈天钥还能关心他了。 如果他连沈天钥都不肯放在心里,这样的人死了也罢。 林天奇仍是一动不动,双目如同死灰一般。 秦忘舒也不瞧他,继续道:“那个女子伤心绝望,要从高崖下跳下去,你想好端端一个女子,如果就这么死去了,岂不可惜,于是我就把她抱住了。” 说到这里时,林天奇的一根手指微微一动。 “可惜我还是来迟了半步,她伤得太重,仍是昏死了过去。幸好我从小在山上打猎,懂得些跌打损伤,忙替她用了些丹药。也不知那两条腿能否保得住。” 林天奇的喉头此刻“咕咙“了一声,仍是一言不发。 秦忘舒喝了一口酒,叹道:“我救了她的性命,怎能没有回报,我便对她说,我不嫌弃你双腿残废,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会尽力替你治好,若是不肯,我就把她丢到雪地里去,那赔本的买卖谁也不肯做的。 “她初时不肯,其后我再三劝她,她总算是肯了,只不过她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原来你就是她的什么师弟,她既然嫁了人,好歹也要对你说一声。 “现在我来到这里,对你说一声,如果你没什么意见,今天晚上,就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了。” 林天奇的眸子里有道光芒闪动了一下,又随即灰暗下去,秦忘舒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第一场较量,自己仍是输了。 林天奇死志已决,听闻沈天钥双腿断折,固然可惜可痛,但师姐若是有了个归宿,未必就不是一桩好事。自己虽是假扮成落泊的酒鬼,但毕竟瞧来年轻,若论身材相貌,倒是与沈天钥相配的。 秦忘舒暗忖道:“这第一场虽是输了,好歹也让我探明,沈天钥在她这个师弟的心中,总算是有些份量的,既然如此,我只好下猛药了。” 他缓缓立起身来,装成醉难自持,就在林天奇身上一撑,体内的真玄自然是丝毫也不敢用上了。林天奇肩头一沉,就抵住了他的身子,别瞧他三日不食不饮,这玄功之士的身手仍未搁下。虽是气力微弱,倒也用得巧妙。 秦忘舒心中欢喜,看来“沈天钥”三字,果然刺痛了此人的软肋,若是他仍是无动于衷,这身子就该如烂泥一般,既然身子可以运用,可见其心中已是活泛开来。 秦忘舒踉踉跄跄走了数步,忽地转过身来嘿嘿笑道:“老弟,你当我真要娶她?哈哈哈,我虽是贫无立锥之地,可大好年华,怎能娶一个残废女子为妻?我早就想好了,等过个一两月,我便将她卖到燕都楚馆去,你瞧她花容月貌,可不是要值上百八十两银子?” 他越想越是得意,连声道:“这个法子果然妙极,极妙,这笔买卖竟是怎样也亏不了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身后哗啦啦一阵响,那是冰块碎裂落地之声,紧接着听到一声虚弱之极,却又坚毅无比的声音:“你敢!” 秦忘舒听到这里,面上不由浮出了笑容,刚才虽是输了一场,这第二场总算连本带利地扳回来了。 忽听身后“扑通“一声,林天奇仰面倒下,此人毕竟三日水米未打牙,又兼身子虚弱,骤然立起身来,又怎能不倒? 第71章相逢竟不识 第71章相逢竟不识 秦忘舒急忙转身,伸手去探林天奇的鼻息,虽是微弱,倒也绵长,看来性命是无碍的。此人虽被打碎灵根,但多年来修行玄功,身子打造的甚是强健,卧冰三日身子仍是无恙。 当下将左手施出命火来,在林天奇身上一拂,林天奇本来是牙关紧咬,眉头紧皱,此刻神色稍舒,但仍是昏迷不醒。 秦忘舒算是救活了此人,抬起头来,正迎上沈天钥的目光。 那沈天钥已是泪流满面,又是欢喜,又是感激。秦忘舒道:“他心中尚有牵挂,看来是死不了了。” 沈天钥道:“他心中有何牵挂?” 秦忘舒道:“我只知道他心中放你不下。” 沈天钥听到这话,“啊“地叫了一声,面色刹那间变得嫣红一片,双手无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秦忘舒笑道:“他若不是心中放你不下,只怕早就去了。我瞧他也是聪明不过的人,那些劝慰的话实不必多说,心病还需心药治。若想他完全恢复,还得一方药引。” 沈天钥面上红晕未消,复又提心掉胆起来,道:“那药引究竟为何物?就怕难以寻到。” 秦忘舒道:“越是难寻,越有他的好处。” 沈天钥道:“大修此言高深莫测,天钥愚钝,还请明示。” 秦忘舒道:“不管他心中痛悔也好,放你不下也好,若不能恢复他的灵根,他纵是活着,也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好在这世间妙术无穷,我先前遇到一人,也被人打碎了灵根,却此人矢志不渝,设周天离火阵法,以图恢复灵根,这法子应该是不会错的。” 沈天钥喜道:“果有此事?嗯,周天离火阵法,天钥牢牢记住了,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替师弟学来。” 秦忘舒道:“每个人属性不一,五行强弱不定,你家师弟未必就一定用得上这周天离火阵法,但往这个方向去寻,那是不会错的。此事虽是极难,好在一个人心中若有了目标,那就不会轻易绝望了。” 沈天钥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一个人若是没了方向,还不是等于死了,这个目标越难,胸中斗志愈旺。多谢大修指点迷津。” 秦忘舒道:“我听说五观宗弟子曾修过这周天离火阵法,姑娘朝这个方向去寻,也省去许多周折。“这时他心中忖道:”离谷十三里,东郭女投缳,救得命两个,赢得茶一碗。邹公的判词,已有三句对应了,只是哪里来的一碗茶?等我回去,定要好好地取笑他一番。” 沈天钥再次恭身道谢,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来道:“大修救命之恩,天钥不知如何报答,只恨天钥身无长物,便想有所馈赠亦是无方,唯有这一包茶叶,名叫两不厌茶,倒也难得。大修莫嫌寒酸,等到那暑日炎炎之时,取清泉煮沸烹茶,自有他的妙处。” 秦忘舒听到果然有茶叶一包,惊得是目瞪口呆,此事既然早在邹公术数推算之中,又怎能推辞,当下也不客气,笑道:“我若推辞,你心里反倒是过不去了,既是如此,这茶包我收下就是。“将壶中酒一气饮尽了,提了那茶包,大笑着便要去了。 沈天钥急忙追上,道:“敢问大修名讳,天钥虽不敢日后图报,但大修若肯赐名,也好让天钥旦夕替大修祈福。” 秦忘舒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沈天钥神色坚决,道:“务必请大修留名。” 秦忘舒强她不过,便笑道:“在下姓秦,名忘舒,草字无忧。“说到这里,一溜烟地便去了。救人性命,原是随手之举,不想却被人如此歪缠,还是早些离去得好。 沈天钥口中喃喃念道:“秦忘舒,秦忘舒。“只念了两遍,忽地神色大变,娇躯颤个不停,虽是大寒天气,汗水却涔涔流下,她心中狂叫道:”难不成竟是他,难不成竟是他,这世间竟有这种巧事。“瞧那秦忘舒,已是去得远了。 秦忘舒提着那茶包急步回谷,这时那风雪似乎更加大了。但他此刻心中畅美,着实难以言述,比起昔日赴楚营说退楚军数十万时的那份欢喜,竟也是不遑多让了。 原来拯危济困竟是这般痛快,只恨世人无识,偏去贪什么财宝权势,可不是大谬了? 径直回到燕谷邹公居所,只见邹公仍坐在那里,面前酒杯竟不曾动,瞧见秦忘舒回来,邹公大喜道:“快来,快来,一人独饮好生无趣,速速再陪我喝上三杯。” 秦忘舒立在院外笑道:“你那四句判词若是说的准,别说三杯,三坛也陪你,若是不准,又该如何?” 邹公道:“哪里会不准的?那二人皆是凡夫俗子,在下以精妙术数算来,自是百发百中。” 秦忘舒道:“四句判词中有三句的是准了,唯有这最后一句,可惜算得不准。” 原来燕地苦寒,人人食量甚大,家家用的都是黑瓷大碗,若用来盛饭,怕没有一斤?而秦忘舒这次得茶包不过孩童的拳头大小,哪里算是一碗? 秦忘舒以此为难邹公,不过是闲时戏耍罢了,其实他心中早对邹公术数之道佩服的五体投地。 邹公哈哈一笑,道:“早知道你必出此招,那是不肯让我出了风头,我这里备得一只茶碗,取你怀中茶包放来,瞧瞧是不是恰好一碗。“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茶碗来,甚是小巧玲珑。 秦忘舒果然取出茶包,抖开来放茶叶入碗,不多不少,恰恰就是平平一碗,二人不由得相视大笑。 既然是输了,秦忘舒怎会矫情,自然陪着邹公足足饮了两坛。可怜邹公昔日所酿,这几日可就是被吃得大半了。 秦忘舒酒兴生发,还在嚷嚷着没够,邹公慌道:“秦兄,从明日起,这酒怕是要戒了。” 秦忘舒叫道:“在这苦寒之地,若是没了酒,那可怎么活?” 邹公道:“你与我原有五年相处的机缘,五年之后,你我必定各奔东西,是否还有缘相见,那可就说不准了。” 秦忘舒心中一怔,道:“只有五年?” 他也知道世间无不散之宴席,但他与邹公性情相投,相处极洽,若果然五年后分了手,还不知心中是怎样的滋味。 邹公道:“你既在我这里五年,总不能让你虚渡了。因此从明日起,就该辟谷修行,否则体内杂气丛生,就算你修行不辍,也是事倍而功半。” 秦忘舒知道一旦辟谷,此生与“酒肉“二字便是无缘了,但他既然心存大志,辟谷这一关,总是要经历的,当下点了点头道:”邹公法旨,忘舒自当凛遵。” 邹公道:“等修成辟谷,你可将手中经卷细细研读参悟,尤其是《五观正宗》一卷,那可是非同小可,不可不精。而其他仙修诸术,更要将诸项一一修来,这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印符之术了。” 秦忘舒道:“邹公为何独崇印符,莫非仙修诸术,以此为先?” 邹公道:“我对你体内的两大神火共存之症苦思了多日,本是无法可解,但自那日瞧见你炼制紫冰银结印符,方才恍然大悟。两大神火于体内不可并存,但却可在印符之中相安无事,因此你多制一道印符,两大神火就多一刻安稳,等你日后灵符之术大成,必可令两大神火汇而为一,秦兄日后的成就,可就是不可限量了。” 秦忘舒喜道:“若果然如此,邹公算是救了我一命了,只是印符之术易学,符牌难寻,你虽得了大陈国君万金之赠,手中也只有一块紫冰银符罢了。” 邹公道:“莫忘了这次石者山之行,你可是得了许多蝠金,只需想个法子,将这蝠金炼制了,可不就是上等的符牌?” 秦忘舒道:“蝠金虽好,可惜在下不懂炼制之法,《五观正宗》里虽有详述,却要什么丹炉晶石。瞧那法子也极是繁复,不是一蹴而就的。若只是用我体内神火炼制,炼他个一块两块倒也无妨,但我既然是每日都要炼制印符,这符牌怕是供应不上了。” 邹公道:“此事我也替你想得妥当了,出燕谷向北,有座狱法山,山中住着一位高人,名叫欧冶子。此人本是仙宗弟子,却因痴心炼器,怕宗门之中俗事缠身,就叛宗逃到这狱法山来,那欧冶子自然不是他的本名了。我与他有数面之缘,若你去寻他,或肯替你设法。” 秦忘舒大喜道:“不想邹公为我如此费心,既有这样一个高人,秦忘舒怎能不去求见,若果然能学得一二,那可不是天大的造化?” 邹公道:“此人虽与我有些交情,秦兄骤然前去,也未必是肯尽信的。何况他叛宗炼器,心中总是有些忌惮,且这世间的高人,哪个没些古怪的性情,秦兄与他是否有缘,在下也是不知。此去是否造化,就看秦兄自家的本事了。” 秦忘舒道:“不行至难之事,怎能修成惊天之术。忘舒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不过临行之前,邹公酿的这几坛麦酒,那非得喝尽了不可,否则心中若有牵挂,又怎能上路?” 邹公忍不住嚷道:“你明日就要辟谷,怎地还要念着我的麦酒?” 秦忘舒伸手一指天空,道:“时日尚早,离明日还有七八个时辰,邹公只管放心,这七八个时辰,怎样也能喝他三五坛个去。” 第72章何处无知已 第72章何处无知已 这次痛饮,果然一直饮到第二日清晨,邹公所酿十余坛麦酒被喝了个干净,让邹公痛惜不已。北地冬日漫长,若是家中无酒,这日子可是难熬。 秦忘舒虽是饮了一夜的麦酒,仍是精神百倍,此刻就向邹公辞行道:“此去或三五月,或四六月,定然还要回来叨扰。” 邹公道:“这一路去,真能将酒戒了?” 秦忘舒道:“不光戒酒,更要戒肉,就连这五谷菜蔬,也要统统戒了。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连这小小的辟谷也过不去,岂不是枉自为人。” 邹公见他真要去了,心中着实舍不得,沉声道:“秦兄,你性情慷慨豪烈,谁人不喜。然而世人千性,也不可能人人与你投缘,你此去若遇着欧冶子,定要好生应对。” 秦忘舒道:“邹公只管放心。”那蝠金经卷,早就收进物藏之中,也不必收拾,对邹公一揖,就飘然出了燕谷。 出了燕谷,秦忘舒纵身上了火凰刀一路向北,越往北去,朔风越发的猛烈。秦忘舒身怀两团神火,又怎会在意,一时兴发,就从怀中取出一根短笛来,迎着寒风向前,那笛声穿金裂石,直传出数十里地去。 原来秦忘舒听说了邹公吹律的故事,就央求着邹公要学一门乐器,邹公本来善箫,但秦忘舒又觉得那洞箫声音呜喑,声调凄楚,不是男儿本色。箫笛本是一体,邹公就传他横吹之术,笛声高亢激烈,倒也与秦忘舒性情相合。 秦忘舒在空中迎风吹笛,也是一门调息运玄之法。要知笛为七孔,恰合着阴阳五形之变,若是体内气息顺畅无碍,笛声便会高亢入云,若是体内气息不调,笛声便不堪听了。 秦忘舒初奏横吹,笛声自然不堪入耳,好在天地寂寂,四野无人,也不会有人来笑话他。他吹了片刻,体内真玄运转流畅,五脏因合五音,声音也渐渐动听。 他此刻是御刀而行,自然是去得极快,不等一曲笛子吹罢,离燕谷已是两三百里了。正吹得心中欢畅,忽听地面传来“噫”地一声,紧接着是又是一声“呀”,这两声一长一短,显然出自人口,其音雄浑之极。更妙是的,这两声生发之时,恰与笛音相合,笛声合着人声,竟是完美无缺。 秦忘舒又惊又喜,急忙停住脚步,口中竹笛却不敢停,他所吹奏的这曲笛谱名叫《落雪》,乃是邹公所创,此笛道尽北地飞雪之景,天地苍茫之意,于慷慨之中又有无限悲叹。 但此曲美则美矣,秦忘舒横笛吹来,总觉得有欠缺之处。这时地面上不时传来那人的吟唱咏叹,竟是声声恰到好处,等一曲《落雪》吹罢,天地间余韵悠悠,秦忘舒心神皆醉。 这时秦忘舒忽地明白,原来先前那曲《落雪》虽道尽天地寂寞,却无奋发之感,难怪令人心中郁郁。如今地面上那人开口吟唱,好比一人行走于无边飞雪之中,却不肯被天地欺压,就此引吭一击,便多出许多生机。因此这曲《落雪》合着吟唱,那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一曲奏罢,秦忘舒探头去瞧,只见地面一座山峰脚下,一块大青石边立着一人,正抬头向空中瞧来。二人目光在空中一触,不由皆是一笑。 秦忘舒瞧那人身穿一件半长的灰袄,下穿犊鼻裤,足登草鞋,一副农夫打扮,瞧年纪不足三旬,生得糙皮黑面,相貌憨厚。 此人虽是貌不惊人,不想却是音律高手,秦忘舒探出此人体内真气流转,那是一名玄功之士,急忙落下赤凰刀,上前揖手道:“这位道友请了。” 那人慌忙也揖手道:“道友吹得好笛,在下听得入神,一时忘情,就胡吼了几声,道友千万莫怪。” 秦忘舒笑道:“若非道友低唱高吟,这笛声哪里能吹得这般痛快,在下秦忘舒。不敢动问道友高姓大名,又在哪里学得音律。” 那人忙道:“小人名叫干将,原是个打铁出生,因这几日与人有约,在这里等得无趣,听到道友横吹之声,就忍不住应合了几声。至于那音律之学,小人其实是一窍不通。” 秦忘舒道:“这就奇了,竟是不知音律,怎地却能与在下的笛声暗合?” 干将想了想道:“小人在打铁时,常要吐气开声,方能使锤击有力,更要配合助手,也就常常出音提醒,如此一来,就要用到击节应拍了。” 秦忘舒本以为寻到知音,原来在干将听来,自己的横吹《落雪》,只不过是打铁之声罢了,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敢再往这笛声上去引了,便道:“干将兄击节打铁,在下闻所未闻,想来定是高人了。如今这天气苦寒,干将兄怎会约在这里等人。” 干将道:“当初约下时,哪知道会遇到这大雪天气,我前日来时,那天气倒是一片晴好,哪知就下起雪来。”抬头瞧着空中阴云不散,也不知这大雪何时能停,面色甚是郁闷。 秦忘舒奇道:“你竟在此等了三日?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约人的?若是那人不来,难不成你仍要等下去?” 干将憨憨地一笑道:“当初只是粗定了一个日子,说好是九月在这大青石边相见。等回去想明白了,方知道是约错了。你想那九月原有三十日,我自是要初一起便要等起,一日不落,方能等到她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干将兄倒是个信人,我猜你等的那人,定是美貌的女子。” 干将又惊又奇,道:“你怎知是个美貌女子?” 秦忘舒大笑道:“我便是知道,我还知道你和她约在这里见面,定是约好了要去私奔。”原来他瞧见青石上放着一个背架,背架上锅碗齐备,又挂着铁锤钉凿满副的家当,不是私奔,又怎会备得这般齐全。 干将听到“私奔”二字,脸色紫涨起来,慌忙摆手道:“秦兄莫言,秦兄莫言,若是让人知道,这事可就不成了。” 秦忘舒道:“干将兄只管放心,这里方圆十余里,也是不见人影的,怎会有人偷听了去。咦,有人来了。”灵识中已探到一人十在雪中疾行。 干将喜道:“定是莫邪来了。” 秦忘舒摇头道:“这人不是莫邪,却是个男子,瞧他的衣着打扮,应该也是一名铁匠了。” 干将面色一变,道:“那自然是莫老六了,不好,不知莫邪哪里走漏了风声,竟被他的堂兄知道了。这下可糟糕之极。” 秦忘舒见干将憨厚守信,心中有意成全,便道:“干将兄不必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这人前来有何话说,在我在此,定不会让他坏了你的好事。” 灵识中探得分明,那位莫老六来的极快,显然亦是身负玄功,比起干将来也并没有弱了多少。也就一盏茶功夫,莫老六已现在视线之中,远远就叫道:“干将,你有多大本事,竟敢拐了我的家莫邪去,老六今日绝不会你甘休。” 干将也叫扯着嗓子道:“我的本事怎样也强过你,莫邪随了我,那是心甘情愿,有我在一日,定然不会叫她吃苦,老六,你何不成全了我。” 莫老六叫道:“随了你?不过是风餐露宿,寻矿打铁,又有什么安生日子好过?你若乖乖地留在庄里,我巴不得莫邪嫁给你,如今却要去见什么欧冶子,狱法山千里迢迢的,怎能去得。” 秦忘舒听到“狱法山“三字,心中一亮,忖道:”原来干将莫邪也要去狱法山求见欧冶子,是了,那欧冶子既然是连邹公也敬佩的,定是冶炼高人,干将此去,也是要学艺。此人既有这个志向,我更要助他。” 说话间莫老六已来到面前,乃是个铁塔般的九尺大汉,颈上挂着铁锤刀剑,走起路来,刀剑与铁锤相撞,叮叮有声。 干将虽被莫老六矮了半个头,却是丝毫不惧,直直地瞧着莫老六道:“留在庄里又能学得什么本事?便是莫邪也不肯碌碌此生,我与莫邪早就立誓,要做这天下一等一的器修大士,留在庄里,哪时才能实现这心愿。” 莫老六对秦忘舒视而不见,吼道:“胡吹大气,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铁匠,也想当这冶炼高手,器修大士?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仙宗,多少器修之士,哪一个不比你强?你不过是小小的玄功之士,怎配与这许多器修大能相比。” 干将道:“这世间诸多器修大能,也是一步步学着做来,谁生下来就是高人?今日你说破大天去,也莫想阻我。” 莫老六冷笑一声,道:“若想前去,先过了我这关再说,若连我也胜不得,你也有脸去!” 干将道:“比就比,我怕过谁来。老六,你只管划下道来,我件件依你。” 莫老六道:“好!“说到这里,猛地将颈边的一柄铁剑摘了下来,朝着干将的头顶狠狠劈去。 秦忘舒本以为既是铁匠斗法,那自然是比这冶炼的功夫,哪知莫老六上前就要动手,他不知干将的本事,也不知该不该相助。只听干净极快的从背架上抽出一把刀来,急忙向上一架。 “叮“地一声,那刀就被劈为两半了。 第73章巾帼不肯让人 第73章巾帼不肯让人 莫老六见劈断干将手中刀,正自得意,忽觉手上一轻,大铁剑碎成三截,铁片就掉落下来。 莫老六道:“第一场就算是扯平了,你我再来比过。” 干将将眼睛一瞪,道:“你明明输了,又何必再比下去。” 莫老六叫道:“莫要耍赖,你我兵器皆断,可不是斗了个平手?” 干将冷笑道:“我这刀是青铜打造,你这剑却是铁器,你打造的铁剑,比不过我的铜刀,难道还不叫输?你这人的脸皮怕没有三尺厚?” 莫老六惊道:“果然是铜刀?”劈手将干将手中的半截刀夺了过来,细细一瞧,面色腾地一红,道:“这刀外黑内白,分明是用了玄银。你用玄银胜了我,又有什么稀奇。” 干将哈哈大笑道:“说你技艺不精,你偏不肯信,玄银强过生铁,生铁强过青铜,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我若用玄银刀胜了你,也不算本事。我这把青铜刀,只用铜锡二种,其中冶炼的妙法,自然不能让你知道,你若是能寻出第三种金属来,那便算我输了。” 莫老六道:“果真不用玄银?” 干将道:“我何时骗过你。” 莫老六瞪着一双眼珠,瞧那断刀的截面,忽地伸出舌来一舔,面色渐渐苍白起来,喃喃地道:“果然不曾掺杂玄银,干将,你实诉我,你究竟用了何种妙法。” 秦忘舒虽不知冶炼之术,也知铜质偏软,铁器甚坚,以铜刀与铁剑斗了个平手,实为不可思议之事。干将若是仙修之士,或可动用法诀符文,祷天之术,替刀剑加持。但干将分明只是玄功之士,因此炼这铜刀,靠得全是真本事,此人冶炼之术竟精妙如斯。 干将连连摇头道:“这法子是我立世的本钱,怎能让你知道。除非……” 莫老六知道干将的脾气,见他不肯,本是无望了,哪知却有话尾,忙堆下笑脸来,道:“干将,除非怎样?” 干将道:“除非你立下誓来,不再阻我与莫邪之事,莫非我绝不会对你说的。” 莫老六道:“干将,不是我要阻你,实因我莫家冶炼之技,唯有莫邪是集大成者,莫邪这一去,莫家铁铺怕就开不成了。你性情忠厚,冶术又精,我莫家上下谁不喜欢你?你与莫邪去向欧冶子学艺,那也是好事,但此去狱法山千里迢迢,路途又是凶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却让我莫家老小怎么活。” 干将见他说的诚恳,便道:“我与莫邪除了冶术之外,早就偷偷学了剑术,就算遇到凶禽妖兽,也尽能摭挡了。为了此次远行,我俩足足准备了三年,老六哥,我与莫邪的志向你也知道,你若真的执意阻我,这辈子都会恨你。” 就在这时,雪地中出现一道身影,那人身背七尺木架,脚下踏着两根雪板飞驰而来,来到三人面前,雪板猛地打横,激起雪花无数,扫了莫老六满身满脸。 秦忘舒向雪板上这人瞧去,原来竟是个女子。此女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高挑,虽只有三分颜色,但胜在英气勃勃,端庄大方,竟是个女中豪杰。秦忘舒心中暗暗喝采,这女子着实与众不同。 莫老六将面上雪花一抹,急道:“谁敢无礼?” 那女子冷冷地瞧了莫老六一眼,转向干将道:“早就来了?” 干将见到这女子,顿时憨憨地一笑,道:“早就来了。” 女子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去庄里寻我?” 干将道:“说好在这里见面,万一去庄中撞不见你,你来这又瞧不见我,可不是令你着急。” 女子叹道:“你这呆子,不肯让我着急,却肯自己吃苦。”伸出手来在干将肩头捏了捏,柔声道:“冷不冷?” 干将连连摇头,道:“不冷,不冷。”双目瞧着面前女子,再也舍不得移开,瞧他眉开眼笑,也不知怎样欢喜才好。 莫邪转向秦忘舒,道:“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怎会有缘到此?” 干将忙道:“这位是秦道友,本来是在空中遁行而过,只因我听他笛子吹得好,忍不住和了两声,承蒙秦道友不弃,在这里说了些闲话。” 秦忘舒笑道:“在下只是个闲人,莫邪姑娘不必理会。” 这时莫老六叫道:“好个莫邪,原来是你,你……” 女子也不回头,叱道:“闭嘴!” 莫老六在干将面前虽是凶悍霸道,吃莫邪一喝,竟吓得不敢开口了。 莫邪也向莫老六瞧去,伸手将青石上的木架一提,助干将背起,几百斤重量,却好似无物,口中道:“六哥,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莫老六道:“但是家里……” 莫邪道:“家里的事,我早就安排妥当,我屋中枕下,留着一本冶经,那是我与干将这些年的冶练心得,你等只需按谱学来,哪怕只学得三四成,家中铁铺足可支撑了。” 瞧见干将袄上的袖子破了,露出棉絮来,莫邪就取了根针,将那破绽处补纳。别说干将,就算是秦忘舒瞧见了,心中也是一暖。 他忖道:“这女子打得铁,缝得针,疼得丈夫,顾得家人。干将竟有这天大的福气,娶到这样的女子。“若说心中不羡,那是假的。 莫老六眼圈儿一红,道:“莫邪,你真地要去了。六哥舍不得你啊。” 秦忘舒最见不得这种家人孺慕之情,心中不由得一颤,想起死去的爹娘来。只可惜当初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然而天下之大,那个林天奇又在何处?只盼此人不要死的太早,若不能手刃此人,那可是终身之憾。 莫邪道:“女子哪有不嫁汉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在莫家呆了近三十年,还不够?” 莫老六叹道:“这些年的确是苦了你。” 莫邪转过身来,瞧见莫老六偷偷抹泪,眼圈儿亦是一红,趁着眼泪不曾落下,将心一横,在干将背上木架一拍,道:“我们走!” 秦忘舒本想与干将一道去见欧冶子,见人家两口子亲亲热,自己又怎能自讨没趣。于是立在那里,远望干将莫邪远去,也不跟去。倒是干将转过身来,远远地一揖。 等到干将莫邪去得没影了,莫老六收拾起地下的残剑,亦是去了。秦忘舒这才重祭赤凰刀,纵到空中。片刻后赶上干将莫邪,于空中瞧去,二人形影如蚁,若不是刻意去瞧,哪里能瞧得明白。 秦忘舒忖道:“虽是不必同行,但好歹也是有缘,瞧那《三域志》上说,越是苦寒之地,越有凶兽出没,此去狱法山,若路上有凶禽猛兽,我好歹也替这二人打发了。” 心中正在思忖,忽觉胸口一动,秦忘舒喜道:“莫非是火卵中的灵禽破壳,这倒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他不敢用灵识去探,生怕扰乱了卵中的雏禽,要知道修士的灵识霸道之极,真要凝识成线,那是可以杀人的。想那卵中的雏禽又怎能经受? 行前他曾让邹公替这卵中灵禽卜了一卦,哪知邹公连卜三次竟是次次不同,这就是说,连邹公这样的大材,也算不准卵中灵禽的因果了。 秦忘舒道:“邹公常说术数之道,是以大见小,邹公好歹也是练气士境界,这卵中灵禽尚未出身,怎地就算不出?” 邹公道:“这其中有两种可能,一是这灵禽虽然尚未出世,但因来历不凡,身份高贵,于天地间的地位在我之上,故而在下怎样也是算不出了。” 秦忘舒道:“一只未出世的灵禽,怎地就高过邹公?” 邹公道:“你想来,世人要成就大道,先要具备仙基,其后要有重大机缘,方能踏入这仙修之道,可这卵中雏雀,生来就是灵禽,可不是高贵之极?” 秦忘舒道:“另有一种可能又是什么?” 邹公道:“另一种可能是,这灵禽在卵中修的法术,有摭天敝日之功,因此等闲术数可就难以算到她身上去了。” 秦忘舒道:“这话更是吓人了。” 邹公道:“此卵在莞公主身边多年,未曾孵化,可到了秦兄手中,立时就有破壳之兆,在我瞧来,此禽或与两大神火有缘了。若果然与两大神火有缘,无论她生来修成怎样的法术,也是不奇。” 秦忘舒道:“依邹公看来,我孵这灵禽,有何讲究。” 邹公道:“一来此禽一旦破壳,务必立时让他认主。也免得横生枝节,二来,在他破壳之时,且不可让他瞧见杀伐血腥之事,只因灵禽无知,若是生来就见着血腥,心中便存杀机,日后必有种种麻烦了。” 秦忘舒道:“有因必有果,忘舒记下了。” 他心中极盼这卵中的灵禽能长成紫苏一般,乖巧忠诚,亦知礼数。到时定要将这雏雀视做自家孩儿一般细心培育,等到雏雀长成,可不是就有了陪伴。 火卵一动之后,复又安静下来,秦忘舒虽是迎风冒雪,孑然一身,但因怀中的这只雏雀,便觉得不再孤独。 约行了数十里,忽听到山中传来一声怒吼,秦忘舒本不理会,哪知这吼声传来,怀中火卵又是一动。 第74章雏雀最是善斗 第74章雏雀最是善斗 秦忘舒对怀中火卵期望甚殷,觉得火卵异动,自然将灵识向下一瞧,只见脚下密林之中,正有两兽相斗。两兽身周妖气弥漫,气力惊人,但遇树木,皆是一碰便折,哪怕是撞到山崖上去,也是泥石纷纷滚落。 两兽之中有只白犀,仗着身高力大,将对手逼得东逃西窜,吼叫连连。刚才秦忘舒听到的兽吼声,就是这只妖兽所发。 然而瞧向这白犀的对手,亦非俗物,生得赤身人面虎爪,相貌极凶。秦忘舒瞧见这妖兽的形状,立时想了起来。原来这兽叫鬼面猗,最喜食人。 秦忘舒暗道:“此处离狱法山还有两百里,那就是少咸山了,《三域志》上说的明白,少咸山中有鬼面猗妖兽,最喜食人。瞧此兽杀气冲天,难怪会引得火卵大动。” 他抚着怀中火卵道:“雀儿,你莫要着急,我瞧这只白犀勇猛之极,定能斗得过这只鬼面猗了。邹公说你出生之时见不得血光杀伐,我还是带你离开这里的好。” 然而他刚想御刀离开,忽地想起,干将莫邪也是要从少咸山路过的,若是遇到鬼面猗这种凶兽,只怕讨不得好去。 自己修就真玄,瞧这鬼面猗不过是狸猫一般,可干将莫邪却是玄功之士,未必是这凶兽的对手。 正在沉吟,忽见密林中伏着一物,正悄无声息地向两兽相斗处走去,秦忘舒细瞧此兽,赫然又是一只鬼面猗。 瞧前面那只败逃的鬼面猗,正奔向同伴藏身之地,这么说来,这两只鬼面猗其实是设了一计,要合谋伤这只白犀了。 秦忘舒瞧见这只白犀体貌雄健,已生欢喜之心,又怎忍坐视两只凶兽伤了这只白犀。他心中忖道:“雀儿尚未破壳,也瞧不到血光杀伐,何况我若诛杀这两只鬼面猗,也只是弹指间事。” 他有心一试五观宗之术,凝神思来,手中法诀已成,掌中就多了一道清风,围着掌心盘旋不停,这清风破空有声,发出“嗤嗤”的声响。此为风刃之术,虽非五观宗独有,但五观法术,自是与众不同。 只是掌中清风虽可破风,但用灵识探去,风刃之状尚未形成,若用来斩杀妖兽,恐怕威能不足。秦忘舒初修此术,当然远未到谙熟之境。 于是重掐法诀,再施风刃。这一次掌中清风更强,这股风在掌心急急一旋。再用灵识探去,这股风隐隐形成弯弯的一道,好似一轮弯月,更像一柄短刀。 秦忘舒心中大喜,正想施诀,忽听得怀中“喀嚓”一声,一道白光从怀中窜出,直奔着密林中的鬼面猗而去。 秦忘舒忙用手向怀中一探,只摸到几片碎裂的卵壳,难不成刚才那白光竟是火卵中的雏雀。秦忘舒忍不住“啊”大叫一声,这雏雀刚刚破壳,就敢与妖兽厮杀?手中法诀已是掐不定了。 转念想来,这只雏雀在火卵中不知修行了多少时日,所谓破壳,其实就好比仙修之士的冲灵入境一般。此雀一出世就是灵禽,怎是寻常雀禽可以相提并论的。 秦忘舒生怕灵雀有失,慌忙瞧去,只见那道白光中裹着一雀,只有三寸大小。 但这只白雀在白光之中急速长大,等扑到密林中那只鬼面猗身边时,身子已有半尺,比寻常雀禽可大得多了。 鬼面猗觉得风声急异,急忙转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就向白雀咬来,那白雀竟不知闪避,就飞进鬼面猗的巨口之中,鬼面猗将上下牙齿一合,利齿相击,轰然有声。 秦忘舒暗叫糟糕,这白雀太不知好歹,刚刚破壳就要寻妖兽厮杀,可不是一命呜呼了?且不说他日莞公主那里无法交待,自己折了这只灵雀,心中也是痛得紧。 他心中恼怒,手中风诀再次掐定,哪知那只鬼面猗一声怒吼,身子高高跃起,就向身边一株大树撞去。这大树被鬼面猗拦腰撞成两截,轰然便倒。鬼面猗仍是惨呼猛跳,好似疯魔了一般。 秦忘舒瞧见这只鬼面猗举止古怪,忖道:“难不成白雀竟不曾死,又在这妖兽的腹中闹将起来?“忙用灵识探去,果然探出鬼面猗腹中有团白光,浑圆如球,球内就裹着那只白雀。 但见白雀仗着这团白球护体,就在鬼面猗体内乱撞,所到之处,血肉迸飞,也难怪鬼面猗吃痛,被白雀在腹中摧肝裂胆起来,谁能受得了? 秦忘舒大喜道:“你这雀儿,竟是这么厉害。” 想起邹公的吩咐,等这雀儿一旦破壳,就要立时施法标识,否则这雀儿可就不肯认主了。 幸好白雀甫出火卵,就入兽腹,这其间也不可能瞧见他物,倒不用担心白雀认了其他主人。秦忘舒急急动用灵识,向鬼面猗腹中白雀一罩,哪知这道灵识却打不开白雀身上的浑圆白光,不仅如此,灵识与这白光一撞,秦忘舒大有头昏目眩之感。 秦忘舒暗叫道:“难不成我与这白雀无缘?“这时方才明白,为何邹公的术数算不清白雀的因果未来,这道浑圆白光,竟是大有来历的。 幸好他的盗家破禁术修得极熟,想起盗家破禁术中有至强压弱之说,自己修得最强的便是破凤诀了。那浑圆白光虽不知是什么来路,但火凤在天地间的地位岂能弱于白雀。 当下弃了风刃,改用破凤诀,至于这只鬼面猗的身子,那就等若无物一般。刹那间法诀穿透兽体,将那浑圆白光一罩,果然压出一道缝隙来,灵识趁势探入,在那白雀的灵识上轻轻一抹,这白雀从此便属秦忘舒所有,他人再也夺不去了。 这标识之法,秦忘舒事先习练多次,怎会有误。等到灵识标识完毕,灵识之中果然多出许多灵息来,正是白雀所有。 秦忘舒来不及去细辩这白雀的来历,先试着动用灵识,看看能否御使白雀,心念稍稍一动,那白雀就往上一撞,撞开鬼面猗背脊,向着秦忘舒飞来。瞧这白雀振翅鸣叫之景,显然是欢快之极,秦忘舒心中大定,这白雀果然是自己所有了。 他伸出手来,白雀身上白光收起,仍是一只寸长的雏雀罢了,就跳到秦忘舒掌心去,口中啾啾乱叫,又不停地歪着脑袋,似在打量秦忘舒相貌,瞧来好不可爱。 秦忘舒知道此雀尚不懂人言,只能用灵识交流。主人与灵侍交流,只需心念一动便可,也不必非要动用世间语言。 这世用任何言语,都难免有知见障,反不如这心念达意,绝不会有任何错失。 秦忘舒念道:“你好大的胆子,刚刚出世就来斗这妖兽。不要小命了。“虽是喝斥,其实心中却是仍不住欢喜。 白雀道:“主人,这区区妖兽怎是我的对手,当年我在海上,不知见过多少海兽,也没把我怎样。“瞧其口气,虽稍显恭敬,却掩不住桀骜不驯之态。 秦忘舒奇道:“你昔日去过海上?又怎会在这火卵中修行。” 白雀道:“主人,你若想知我来历,去探我的灵识便好,那边还有一只妖兽,且让小雀杀了他再说。” 说罢不等秦忘舒答应,双翅一动,身子再化一道白光,好似一枝离弦之箭,就向地面上的鬼面猗扑去。 这只鬼面猗本被白犀追得甚急,先是见到同伴破身殒命,心中已是一惊,忽又见白光再次出现,竟是奔着自己而来。 此兽不知教训,仍是将口一张,要吞了白雀。这张口吞物本是这妖兽的本性,再没有第二招的,就算心中立时后悔,却也是来不及了。 这次白雀却不与它纠缠,身子避过妖兽大口,于空中缩成一团,就向鬼面猗的脑袋上一撞。 鬼面猗仗着体坚若铁,倒也不惧,也低头顶来。雀兽撞到一处,只听到“崩“地一声,血光伴着白光飞溅,鬼面猗的脑袋就被撞出一个洞来。 秦忘舒瞧见这白雀如此手段,心中又惊又喜,又不免生出一丝烦恼来,这白雀行动擅作主张,性情顽劣,日后自己少不得要费心调教了。 看来邹公说的不错,此雀出世就见了血光,对其性情大有影响,竟变得悍勇好杀,此事究竟是凶是吉尚难预料,可白雀顽劣若此,那是有得头痛了。 白雀撞碎了鬼面猗的脑袋,便不肯再去瞧这妖兽一眼,它振翅跃到空中,一双雀目冷冷地盯着白犀,大有挑衅厮杀之意。 秦忘舒瞧见白雀如此好斗,眉头不由一皱,心念动处,声音已带了一丝杀机,他冷冷地道:“白雀,你身为我座下侍禽,怎敢不听我的法旨,若是再敢擅行妄动,莫怪我一念之下,将你诛杀。” 白雀身子一颤,慌忙飞了回来,心念传来道:“主人莫怪,小雀前世是散漫惯了,不知主侍礼数,主人千万饶了我这次。” 秦忘舒声音稍缓,冷哼了一声,道:“若有下次,定诛不饶。” 那白雀再次飞回秦忘舒掌中,也不敢去瞧秦忘舒,将两翅张开,把脑袋缩了进去,瞧其情状,倒像是认错了。 秦忘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难免好奇,不知这白雀前世是怎样的来历,将灵识小心探去,无数灵息纷杂涌来,便是这白雀的前生后世了。 从这白雀的灵息中瞧来,这白雀倒也不曾说谎,其前世果然是在海上修行,不知斗过多少海中巨兽怪鱼。其后却遇着两位大能修士在空海中斗法,不幸殃及此雀,这才转世为招苏雀。 但此雀与火凤朱雀究竟有何缘渊,其灵识之中却难以探到。秦忘舒也不知道这白雀是因为哪道神火,方被自己孵化重生。 这时林中的白犀见对手已死,又着实怕了白雀,早就灰溜溜地去了。不过白犀临行之前,向秦忘舒微微颔首,那是答谢秦忘舒相助之恩了。 秦忘舒将白雀的身世探罢,点头道:“原来你叫精卫,这名字倒也好听。” 第75章寻石如拾草芥 第75章寻石如拾草芥 精卫本来埋首于秦忘舒掌中,听到秦忘舒叫着自己的名字,猛地跃将起来,口中叫着:“精卫,精卫。”就围着秦忘舒盘旋飞舞起来。 秦忘舒哈哈大笑,向自己左肩一指道:“以后这个所在,就是你栖足之地,你我主侍要走遍三域海岛,修千般妙术,共悟天地大道。” 他之所以指左肩为精卫栖足之地,便是想借助太一神火慈悲造化之能,洗涤精卫天生杀气。杀伐之术,不过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一味杀伐,不但与事无补,反而处处生怨。 若当初只是秦忘舒一人,行事自然纵性由情,也不会计较得失利害。如今精卫出世,那就好比是自己的孩儿一般,为人父母者,就多了一份责任,又岂能不事事操心。为人的境界,也与往日大不相同。 精卫连连点头,身如离弦之箭,向前猛地一冲。秦忘舒叫道:“和我比遁速吗?你虽是占尽优势,我又岂能输给你。” 他这几日遁术修得精熟,在目前境师下,已将凤火威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但精卫遁速之快,乃是天生,此刻境界尚低,或难与天下极速灵禽相抗,可与秦忘舒相较,却是快了许多。 就见精卫冲出数里,再折返回来,显然是游刃有余,秦忘舒竭尽全力,也只是精卫速度的一半罢了。秦忘舒心中不甘,暗道:“凤火虽具杀伐之能,但在遁速上恐非其长,不如试试太一神火。” 左手法诀运转,迸出一点太一神火来,此火在火凰刀激射出来,立时将凤火逼退,秦忘舒见此情形,也是摇头。 看来两大神火除了在灵符上可以共容之外,换成其他任何所在,都是争斗不休,也不知太一与凤火结下了怎样的仇怨。 正因为如此,此去狱法山向灵冶子讨教冶炼之法,炼器之术,对秦忘舒就显得格外重要。自己的性命此刻尚是危如累卵,唯有将两大神火合二为一,方有一线生机。 而若想神火合一,就得从印符修起,若修印符,则要先学冶炼制器之术,这其中的关节,那是最明白不过了。 太一神火自火凰刀上激发出来,此刀顿时加速,比先前快了一倍也不止,秦忘舒在惊呼声中,已然将精卫超过,精卫口中急急鸣叫了几声,奋力向秦忘舒追来,又将优势夺回,主侍你争我夺,彼此交错向前。此情此景,也可算是天伦之乐了。 主侍二人正是欢洽,忽听精卫传音道:“饿了。”猛地向山中一扑,秦忘舒凝神去探,只见山中有道黄色身影从一块岩石上跳将下来,就往土里钻去。 瞧这黄色身影,原来是一只穿山甲,这兽略具妖气,看来是刚刚修成妖兽境界。 那穿山甲钻土极快,数息之间,半个身子已钻进土中,但此兽虽快,也快不过精卫。精卫扑到穿山甲身上,利爪深入此兽背脊,就向上一提。别瞧它身子极小,力气却大得不成比例,竟将这三尺长的穿山甲提将起来。 便在这时,林外窜出一位童子,穿着件粗布道袍,身背草篓,手持弓箭,见到精卫抓去穿山甲,急地大叫道:“不要将我家大黄抓了去。” 秦忘舒忖道:“此兽竟是有主?”忙向精卫传讯道:“速速放下此兽。” 精卫虽是不情不愿,毕竟不敢违拗了主人法旨,只好将手一松,将那穿山甲放了下来,然而那穿山甲落到地上,却是四足一翻,竟是绝气身亡了。原来精卫虽是身子短小,毕竟修就真玄,真玄到处,铁石皆碎,何况是一只小小的初修妖兽。 童子见穿山甲竟是死了,放声大哭,手中弓箭便对准了精卫,精卫哪里会怕他?只是在主人面前,不敢枉杀人族。便也振翅鸣叫,示威挑衅起来。若是这童子先动了手,它可就占足了道理,便是将这童子杀了,谅主人也说不了它。 童子瞧了瞧精卫,目中露出欢喜之色,道:“你长的好看,我不杀你。”忽地想起穿山甲已死,嘴角一撇,再次放声大哭。 秦忘舒于万军之中冲杀,那是绝不会皱一皱眉头,如今遇到这童子哭泣,反倒是手足无措了,这若是被别人瞧见,那不是就落了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他急忙遁将下来,好声好气地道:“小兄弟莫哭,不过是只穿山甲罢了,这山中还怕少了,待哥哥替你另寻一只来。” 童子见忽然出现一个人,本能地向后一缩,细细瞧去,见秦忘舒英气逼人,形容和善,倒也不怕了,仍是哭道:“哥哥,这只与众不同,别处是寻不来的。”转向穿山甲道:“大黄,大黄,你生得皮厚如铁的,怎地被那俊雀儿一抓就死了,哪有这么不济的。你死了,师父交待我的事可怎么办?” 秦忘舒为难之极,道:“这只穿山甲虽是初修妖境,瞧来也并无好处,小兄弟,你说说看,你家大黄好在哪里?” 童子抽抽泣泣的地道:“我家大黄最擅穿山,又听我使唤,我平日里寻矿探宝,可全仗着它了,如今大黄死了,师父让我去寻三块铜晶,却让我到哪里寻去。” 秦忘舒也大皱眉头,若说去寻穿山甲,百八十个也不在话下,可是寻矿探宝,那又是一门精深的学问,自己可就是一窍不通了。 奈何既伤了人家探宝的妖兽,总要给他一个说法,若是面前是位大人,只需诚恳道歉赔些银两物事也就是了,可面对一个童子,却怎样说理去。 精卫不能口吐人言,那是身子远未长成,倒是能听得懂的,歪头对秦忘舒道:“主人,不过就是三块铜晶罢了,有什么为难的?精卫替他寻来,让他莫要哭了,听来好不心烦。” 秦忘舒笑道:“你真有这寻矿的本事,那是最好不过了,你把铜晶寻来,他自然就不哭了。” 精卫得了法旨,立时飞到空中去,其身来去如电,偏又全身雪白,形容俊逸,让童子瞧得呆了。见精卫飞去高空,忙也抬头观瞧,一时间也忘了哭泣。 精卫飞到高空,双目猛地发出两道青光,就往山中一探,秦忘舒暗叫道:“这又是什么神通!”忙向精卫的灵识中探了探,原来这两道青光名叫测石术,却是与精卫本身经历相关的。 从精卫的灵息中可知,此雀第一世乃是一位少女,但其出身来历,已是模糊不清,这少女独自在海边顽耍,竟被巨浪卷去,就此香消玉殒,便化身为雀,立志要填满大海。 这个念头自然是孩子气十足,那大海何其广阔,凭一只小小的灵禽,何时才能填满? 但这精卫痴心不改,矢志填海,先是捡起寻常石子丢进海中,见到海水不减,于是又捡奇石异铁来填大海,就此修成测石术。这世间种种奇石异金,那是逃不过精卫这双利目的。 其后精卫修行渐长,开启了灵智,方知以前的行径好不可笑,又知道大海兴风作浪,大多都是海中异兽怪鱼所为,于是又将这海中异兽怪鱼做了对头。直到遇着两位大修斗法,这才受其波及,再次转世。 精卫动用双目青光来探,只探了片刻,就欢叫一声,猛地向山中一处所在拢翅扎了去。 秦忘舒对童子道:“我家雀儿寻到铜晶了,你随我来。” 童子喜道:“这俊雀儿真地这么能干?”早就忘了哭泣,亦是满面喜色。 秦忘舒将童子拦腰抱起,道:“你我去瞧瞧。”踏上火凰刀来到精卫撞山处,只见精卫将一块巨石连撞了三下,将那巨石撞得粉碎,但巨石深嵌山中,被撞碎处只是千分之一,若想将这巨石完全打碎,不知要撞上几千万下。 秦忘舒已从精卫的心念之中得知,这巨石之下,就是一座铜晶矿了,其中所蕴铜晶无数,再用灵识探去,虽觉得山腹中的物事与寻常山石不同,可自己经验欠奉,就算路过此处,那是怎样也探不出来了。 他喝住了精卫,道:“精卫闪开,且瞧你家主人替你打开这块巨石。”精卫点头飞回,立在秦忘舒左肩头,那孩童目不转晴,只管向精卫瞧去,精卫自是洋洋不理。 秦忘舒立在远处,就将火凰刀祭起,借着那式刀诀凤篆,将火凰刀高高祭起,此刀于高空极速沉落,何止千钧之力,将那巨石一撞,便撞了个粉碎,引起一声轰隆巨响,久久不息。 只撞了两下,那巨石连山根都撞得碎了,身边童子瞧了只是咋舌,拍手叫道:“大哥哥好厉害。”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待我拂开碎石,瞧瞧这山腹之中可有铜晶,你师父要你寻三块,我就还足你百块。” 童子叫道:“百块太多了,三块就够了。嘻嘻,十块,十块,我要十块。” 秦忘舒笑道:“你倒也不算贪心。” 又再次施展风刃法诀,将山中碎石扫荡干净,碎石只扫去一片,就露出金灿灿的铜晶,竟是一座好大的铜晶矿脉。 那铜晶原是红铜化晶,虽不算是珍贵之物,却是冶器必备。青铜器中若有一块铜晶,便可加固十倍,又不会受风雨侵蚀。只是铜晶往往深藏山腹之中,若想寻这铜晶,除非是山倒峰塌,否则非得钻山去探不可。 这也是童子非要训练那只穿山甲的道理了。 童子见到这许多铜晶,顿时眉花眼笑,道:“有了这铜晶矿,师父可就不会发愁了。” 精卫忽从秦忘舒肩上飞去,向那铜晶矿中一扑,利爪拔弄两下,手中就多了一块雪白的矿石,那童子瞧见这块白矿,目光顿时大亮,叫道:“雪晶!”一时间激动难抑。 第76章平地竟起风波 第76章平地竟起风波 秦忘舒道:“什么叫做雪晶?” 童子道:“哥哥,你没听过万斤铜晶一杯雪吗?那是说万斤铜晶,才能炼出酒杯那么大的雪晶来,天生的雪晶更是难得,就算寻上百年,也未必能寻到一块的。这物事可比玄银强得多了,炼制兵器时只需指甲大那么一点,凡铁可就成了神兵,若用来炼制法器法宝,妙用更多。嗯,师父只教我这么多了。” 秦忘舒笑道:“这么说来,小兄弟可是发财了。” 童子惊讶之极,道:“雪晶是这雀儿发现的,怎会是我发财?” 秦忘舒道:“这雪晶自然就是你的。” 童子脸色通红,连连摆手道:“这般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师父若知道我贪图别人家的物事,打也打死了。” 秦忘舒正色道:“你想来,若不是我家雀儿打死了你的穿山甲,也没想过要想寻这铜晶,若不来寻这铜晶,也寻不到这雪晶,可见寻这雪晶,原也是因你而起。我答应过赔你十块铜晶,那雪晶也是铜晶,如今就算是一块了,你再去捡九块去,若多捡了一块,我可不饶的。”说罢从精卫手中取来那块雪晶,交给童子。 这番话连唬带蒙,弄得童子手足无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细细回味半晌,方才明白过去,嘻嘻笑道:“小哥哥是好人。”将手一拍,欢呼着去那那石坑中去捡铜晶。 那石块之中,何止千百块铜晶,大者足有三尺大小,但那童子却不贪心,只捡那拳头大小的,果然只捡了九块。 秦忘舒暗道:“不知是谁家弟子,竟是这般懂事的。” 瞧那童子并没有修就玄功,只是身手灵便,腿长手大,力气远超同龄孩童,看来是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秦忘舒日后要炼制印符,诸般金石矿物也是不可缺的,也去那石坑中捡了一些,他有物藏在身,可承千万斤重量,就选那材质极纯的铜晶捡了些。童子见矿物到了他手中就消失不见了,不由暗暗惊奇。 精卫立在秦忘舒肩头,雀目放出青光,仍向石坑中扫去,瞧了片刻后,忽地飞到一处,利爪不停翻飞,很快又寻出一块雪晶来,竟比刚才那块大出一半去。 童子喜道:“哥哥总算也找到一块,我心里可就好受多了。” 看来他得了这块贵宝,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是占了秦忘舒天大的便宜。如今秦忘舒也得了一块,也就算是扯了个直。 秦忘舒瞧这雪晶,果然通体雪白,若不是入手极沉,光泽诱人,只当是一捧雪团罢了。忖道:“天地间不知藏了多少奇珍异宝,唯待有缘,我有精卫为助,寻这些物事倒也容易了些。” 心中忽地一动,就觉得云中有道目光在死死地盯着自己,他知道这是被其他修士的灵识罩住了,急忙抬头,一道灵识亦向云中探去。 就见那云中藏着一名胖大的光头修士,手中提着一根禅杖,颈上挂着念珠,原来是位僧人。 秦忘舒暗道:“这世间佛门修士皆是大德,此人既着僧衣,相貌又怎会如此凶恶?” 不过世间虽有相由心生之说,亦有人不可貌相之语,秦忘舒虽觉得这僧人将灵识扫来心中不快,但若是换了自己,也定会如此,因此也就暂且忍耐。 忽见那僧人分开云雾,于空中探出脑袋来,对秦忘舒喝道:“兀那修士,你那只雀儿倒也俊得紧,能不能让我瞧瞧。” 此人放着满地的铜晶却不用正眼来瞧,唯独瞧上了精卫,看来是个识货的,只是他若动这铜晶的心思,秦忘舒怎会小气,可若是打这精卫的主意,那是不可忍了。 秦忘舒沉声道:“这位法师好没来由,这雀儿既是我的灵侍,那便是我的儿女一般,怎是随意瞧得的。” 僧人哈哈一笑道:“小气,小气。不让瞧也就罢了。”将脑袋一缩,又回到云雾里去,借着足上的一对僧鞋,踏云驾雾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秦忘舒原以为这僧人要寻事,哪知被说了一句就径直去了,心中甚奇,看来自己真是错认了好人,这世间的佛道之士,果然是胸襟大度的。 这时他铜晶也采得够了,便对童子道:“小兄弟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眼瞧这天色已晚,山路行来恐不方便。” 童子喜道:“好极,哥哥送我回去再好不过,我也能与这白雀儿多玩一会。”他先前已在调弄精卫,只是精卫怎肯理他,只是小小童子怎知好歹,仍是乐此不疲。 路上问将起来,知道这童子名叫顺儿,原是少咸山的贫家子弟,去年拜了狱法山的一名修士为师,只因未具仙基,难修仙术,只好烧火打杂罢了。 秦忘舒道:“原来你师父在狱法山,正要向你打听一人,欧冶子的名字可是听说过吗?” 顺儿摇了摇头道:“这还头回听说,不过狱法山中修士倒也不少,都是冶铁炼器的,等我回去,细细替哥哥打探了。那来狱法山的人,大多都是改了名姓的。” 秦忘舒奇道:“好端端地,又怎会改名?” 顺儿道:“那狱法山是苦寒之地,积年大雪封山,一年只有三个月能出入。稍有不慎,鼻子手足也冻掉了,谁能呆得下去?只有那些犯了事的罪徒,生计无着,这才逃到这狱法山来,倒也没人来管,也只是活命罢了。” 秦忘舒道:“难怪要叫狱法山,原来留在山中,就好似坐牢一般。如今正是大雪飘飞,小兄弟怎能出得来?” 顺儿笑道:“自然是师父送我出来。”忽地将口一掩,左右瞧了瞧,低声道:“师父的事,我可不能对你多说,若让他知道了,非得打杀了我不可。” 秦忘舒道:“既然是师父凶狠霸道,又何必跟着他?” 顺儿恼道:“谁说师父凶狠霸道,我每次挨打,可不是因为犯了错?我若是乖乖听话,师父再也舍不得骂的。”就此与秦忘舒赌气,竟不来理他,却又舍不得精卫,也不肯就此离开。 秦忘舒好说歹说,又哄得他欢喜起来。那孩童有多大记性,片刻间就忘了前事,说起狱法山的种种趣事来,一路上倒也不觉苦闷了。 秦忘舒原想携着顺儿遁行,哪知顺儿连连摇头,秦忘舒甚觉奇怪,顺儿道:“到了狱法山,可就见不着雀儿啦,不如慢慢行去,也能多瞧这雀儿一会儿。” 秦忘舒知道这是孩童的心思,也只好由他。 若论这精卫的相貌,的确是极俊的,招苏雀本是诸国贵公子的玩宠,精卫全身雪毛,竟无一根杂羽,又兼生得小巧玲珑。那自是人见人爱,别说顺儿,就连刚才的胖大僧人,岂不是也动了贪心。 二人行到一个山谷狭口处,忽听身边有人叫道:“路人闪开,借过借过。” 秦忘舒奇道:“深山密林之中,哪里来的许多人。“向后瞧去,只见二人足踏铁轮,离地约有半尺,正风驰电掣而来。那铁轮喷火吐焰,转得飞快,也不知是怎样的遁器。 秦忘舒探这二人的灵息,不过是玄功之士,也不在意。见这铁轮只能离地三尺,那谷口又狭,便将顺儿轻轻扯到一边,二人飞驰而去,其中转头瞧了秦忘舒肩头的精卫一眼,道:“好俊的雀儿。“铁轮就此滚滚而去。 秦忘舒瞧这一对铁轮打造甚奇,也多瞧了两眼,顺儿道:“这算什么,不过是铁火轮罢了,我师父也曾造过的,飞的可比这快多了,且可升到空中数丈去。” 秦忘舒道:“不想世间竟有这许多年的巧匠俊才,玄功之士无法遁空,但若有了这铁火轮,倒也是飞驰如电的。” 这时身后又是铁火轮转动之声,秦忘舒循声瞧去,又见着一对玄功之士踏轮而来。 这时顺儿低头寻思,口中喃喃道:“不对,这铁火轮只有师父能造,这些人哪里来的?瞧这铁火轮的样式,与师父造的相差无几,这可就奇怪了。” 说话间轮上二人已到身前,二人忽地齐齐停了火轮,就向秦忘舒肩上的精卫瞧去。 一名黑衣人道:“好雀儿。” 另一名灰衣人便道:“既然喜欢,那就抢了来。” 二人不由分说,齐齐取出刀剑,踏着铁轮就向秦忘舒奔来。惊得顺儿就是大叫一声。 秦忘舒奇道:“今日真是撞了邪了。” 眼瞧着对方刀剑并举,直奔自己的胸口咽喉而来,这哪里是夺雀,分明是来要命的了。 秦忘舒心中火起,赤凰刀在手中一掂,唯一刀法便出。玄功之士的速度在顺儿这等凡俗百姓瞧来,那是瞧得眼都花了,可在秦忘舒眼中,这刀剑却似在水中划动,竟是不能再慢了。 只听“波“地一声,那黑衣人咽喉处已中了一刀,此刀封喉之时,灰衣人手中剑离秦忘舒还有半尺,秦忘舒挥刀作势欲斩,那灰衣人魂飞魄散,吓得向后一躲,就弃了铁轮,滚落在地。 秦忘舒见铁轮挟火而来,深怕伤着顺儿,火凰刀顺势劈下,将威宁铁轮劈得粉碎,上前一步,赤凰刀直指灰衣人的胸口,厉声道:“你是何人,敢来夺我的雀儿!” 灰衣人虽是害怕,口中却不让人,将胸口一挺,叫道:“你若肯杀了我,楚三公子能放过你吗?趁早离了这里逃命才是正经。” 秦忘舒奇道:“这样仗势欺人的狗贼,我倒是首次瞧见。” 长刀一沉,血光迸现。 第77章岂可置身事外 第77章岂可置身事外 那人只觉右手腕一凉,只当右手就此断去,急忙低头来瞧,腕上只有一道浅浅的口子,但伤口虽浅,全身真气却运转不得,原来是被割去灵脉。 秦忘舒刚才一刀杀了黑衣人,那是恼那黑衣人贪心不足,胸口怒气不息,此刻杀了一人后,反倒是心中犹豫起来。那人就算贪图精卫,罪该万死,可自己生为仙修之士,此人怎样也伤不到自己的,自己随手将他杀了,这性命可就挽不回来了,也断绝了此人的改过之路。 又想到世间恶人极多,可谓杀不胜杀,这世间难道除了杀伐之外,就没有第二个法子,让人改过自新? 因此第二刀劈去,心中稍存慈悲之心,也只是割了灰衣人的灵脉罢了。 灰衣人见真气无法施展,知道已然是个废人了,心中痛悔之极,大叫道:“大修饶命。”只恨自己眼拙,竟没瞧出秦忘舒是仙修之士。却忘了今日遭遇,却源于自己的贪心。 秦忘舒冷笑道:“我若想杀你,你叫破天了也救不得你了,你从实招来,楚三公子令你等到这苦寒之地,究竟有何图谋?” 想那楚三公子名动苍南,地位无比尊贵,其人所图之事,必定是非同小可了。上次是去谋夺盗家心法,这次却又是为了什么? 灰衣人面色惨白,摇了摇头道:“大修明鉴,你既知楚三公子之名,就该明白,我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 秦忘舒奇道:“楚三公子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等竟宁愿受死,也不敢说他半个‘不’字。” 灰衣人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秦忘舒道:“既然如此,那可对不住了,我只好动用灵识,搜你的记忆玄承。实不相瞒,我这法子从来没曾用过,正好在你身上试上一回,若是你侥幸不死,那是你的运气。” 灰衣人大骇,叫道:“搜灵之术怎能轻易用得,此术施来,重则神智受损,轻则一命呼呜,那是,那是……”在他心里,那神智受损远比丢了性命还要恐怖了。 秦忘舒道:“那是最残忍不过的法子,对不对,可惜你不肯吐露实情,我也只好出此下策。”说话作势将手掌向灰衣人头顶拍来。 灰衣人慌忙道:“大修千万饶了我这遭,我等这次前来,是来寻一位冶炼高人,器修大士,此人先前曾替楚三公子打造法器法宝,哪知此人只在楚都呆了三年,就悄然逃走了,三公子四处打探,才知道他是逃往狱法山了。” 秦忘舒道:“那人是谁,就值得楚三公子大动干戈?” 灰衣人道:“此人原名不知,目前叫什么欧冶子,若论冶炼之精,等闲器修大士也是比不上的,此人的手段,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他人得了天材地宝炼成神兵利刃,那是不足为奇,可此人却能将平平无奇的资材,打造成无双利器。如今楚国要向大陈进兵,武库的兵器都是积年打造,已是不堪用了,三公子便想请这人去楚都督造兵器,以应战事。” 秦忘舒暗道:“苏先生虽是说退了林公,却说不退楚国的勃勃雄心,楚陈之战,那是避免不了,可见苏先生虽是纵横有术,也拦不住世人的狼子野心。” 他冷笑道:“若论此事,本来我也管不得,只可惜我恰好有事要找欧冶子,却容不得他远游,此事不管也要管了。” 灰衣人目光转闪动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道:“若知大修在此,我等打死也不敢来的,唯请大修慈悲,饶我一命,在下刚才一时贪心,这才酿成大祸,如今已知道错了。” 秦忘舒灵识在身,自是明察秋毫,灰衣人的种种神情,尽被他瞧在眼中,他暗道:“此人听说我要趟浑水,反倒心中甚喜,这么说来,楚三公子派来的这些人中,必有仙修之士,能压制得住我了,我若是就此一走了之,此人反倒是无法报仇。” 脑海中想起刚才那位胖大僧人来,此人莫非与这灰衣人也是一路? 口中道:“你既然知道错了,我还能不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最后问你一句话,欧冶子住在狱法山中何处,长的又是什么模样?”他知道自己前赴狱法山,正中此人下怀,不怕灰衣人不吐露实情。 灰衣人果然强抑欢喜,道:“此人身材高大,却生得精瘦,虽瞧不出年岁来,总也有五六十岁了。是了,此人额间有缕白发,如银似雪,倒也极是好认的。” 说到这里时,顺儿“啊”地惊呼一声,又急忙掩住了嘴巴。 秦忘舒冷眼观瞧,心中已然有数,忽地将手一招,将黑衣人弃下的那只铁轮招到面前来,提刀将这铁轮斩成两半,对灰衣人道:“你若想活命,就立时远离此处,若再被我撞见,这铁火轮就是你的下场。” 灰衣诺诺称是,连滚带爬起了身,就向南面走去,秦忘舒知道此人必不肯真正离去,果然灰衣人走了数百丈后,就借着密林摭身,将身形藏了起来。 秦忘舒冷笑道:“你这是自己找死,再被我撞见,又怎能饶了你。”将顺儿揽在怀中,御刀便行,顺儿虽是害怕,却一言不发,身子却在打颤,牙齿格格撞个不停。 秦忘舒一去便是数里了,笑道:“顺儿,你实对我说,那位欧冶子,是否便是你的师父。” 顺儿几乎要哭将出来,道:“哥哥,这些人要害我师父,我该怎么办?我原也不知道师父就是欧冶子。” 秦忘舒道:“既是得罪了楚三公子,欧冶子怎敢暴露姓名,可惜还是被楚三找到了,你家师父是不是亦会仙术?” 顺儿奇道:“哥哥,这事你怎地知道?别的顺儿不知,师父亦会这遁术,不过可没你稳当,速度也慢。” 秦忘舒奇道:“你师父不修这仙术,却去打铁,这究竟是何道理?” 顺儿摇头道:“师父的心思,我可想不明白。不过师父常说,这世间的诸多行当,也没个高低之分,就算是至贱的营生,也总要有人做的,打铁冶炼虽是低贱辛苦,世人却是用得着的。师父又常说,仙仙中的器修之术固然是好,却要耗尽世间的奇珍异宝,上等资材,对世间百姓实无一点好处。更因为争夺奇材异宝,惹下血光之灾。倒不如苦心钻研冶炼中的玄奥,若能将那普通的材质炼成佳器,才算是对后人有好处的。” 秦忘舒叹道:“欧先生这个志向,哥哥听了心中也是羞愧的,哥哥心中只想着报仇血恨,哪有你家师父志向远大,心念苍生。我此去若是有缘得见欧先生,定要向他好好讨教。” 顺儿喜道:“哥哥若见了师父,顺儿就不怕了。” 秦忘舒笑道:“你是怕那些恶人寻你师父的麻烦吗?不错,在我在此,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家师父。” 话虽如此说,却知道楚三公子此次遣人来,其中定有仙修大能,否则寻常的玄功之士,可是对付不了欧冶子的。想到这里,心中就焦燥起来,就怕楚三公子座下大能已与欧冶子见了面,自己便是赶去,怕也是迟了。 此地离狱法山尚有二百里路程,不加快遁速那是不成了。想到这里,忙将遁火一紧,那赤凰刀上火焰窜起三尺来,把顺儿吓了一跳。 太一神火果然比凤火快得多了,哪消片刻,顺儿就用手一指,道:“哥哥,前方那座荒石岭就是我家洞府了。” 秦忘舒往下瞧去,只见此处诸岭皆是白雪皑皑,唯独这座荒石岭上不见积雪,他稍一沉吟,便知其中妙处,看来这荒石岭下必有地火了。想起邹公亦精望气之术,这次回去后,定要向他好好讨教。 他正要收敛遁火,往向荒石岭上落去,哪知云中忽地射来一道金光,劈头盖顶向秦忘舒身上打来。秦忘舒身子急急一坠,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就急急坠进山谷中去了。 这时从云中探出一个脑袋来,往秦忘舒坠落之处瞧了瞧,却皱眉道:“明道友,你这一锏打得太狠,若是打坏了雀儿,我可不与你甘休。” 瞧此人满脸横肉,正是刚才秦忘舒路上遇见的胖大僧人。 僧人身边又探出个脑袋来,却是个披发修士,额间戴着一道铁箍,生得面容精瘦,与胖大僧人一比,倒也相映成趣。 披发修士道:“只不过用金锏打了他背脊一下,哪里就能伤到你家雀儿。那雀儿我也瞧见了,甚是俊秀,我瞧这雀儿的模样虽是好,到底是怎样来历,让法师动心?” 胖僧人笑道:“此事何必瞒你,这雀儿瞧来是招苏雀,其实却是海外名禽,我家师尊当年也曾见过一次,绘在了百禽谱上,这雀儿竟能排到第十三位去,你说是不是好物?” 披发修士奇道:“究竟是怎样灵禽,排名这般高?” 胖僧人道:“此雀名叫精卫,若是修到大成,本有翻江倒海之能,就算如今刚刚长成,也有几样出奇的神通。等我捉到此雀,再来与你说话。” 披发修士道:“此雀固然是不能让它逃了去,但三公子的正事更是要紧。” 胖僧人笑道:“欧冶子不过是初级练气士,怕他何来,又听闻此人不修杀伐之术,一心只修冶炼之术,贫僧这一去,可不是手到擒来。三公子却连你也派来,这叫做杀鸡用牛刀了。” 口中说着话,足下芒鞋聚来白云数朵,缓缓向山谷之中沉落下去。 第78章哪知阴差阳错 第78章哪知阴差阳错 身在空中时,胖僧人去探秦忘舒的灵息,笑容立时就在面上消失,原来秦忘舒灵息流盈,运行有力,哪里是身受重伤的情景。 胖僧人知道不妙,伸手将禅杖高举,正要打将下去,只听得空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分明是有暗宝袭来。胖僧人大喝一声,将禅杖劈头打将下去,只听一声巨响,打落了空中一道青光。 只是虽将青光打落,胖大僧人却觉得手臂酸麻,一时间竟是凝真运玄不得,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那青光之中,裹着一枝乌沉沉的羽箭。这箭虽被禅杖打中,竟然毫发无损,直直的坠了下去。 胖僧人刚想喘一口气,听到谷中有人喝道:“再接我一箭试试。” 语音未落,风雷之声已夺耳穿脑,另一只乌箭已起在空中了。胖僧人体内一口真玄尚未运转,知道抵御不得,急得大叫道:“明道友救命。” 说时迟,那时快,乌箭已到身前,此箭尚未近身,箭上一道锐气已迫入眉睫,惹得胖僧人心惊肉跳,奈何手中禅杖好似千斤重,怎样也来不及抬起抵挡了,只好将双目一闭,听天由命。 “法师怎地这般不济?”随着话声,一道金光打来,正打在乌箭上,将这枝羽箭打得一沉,箭上法力消散,再次坠了下去。 这两箭正是秦忘舒所发,他既来救人,自然知道狱法山四周,必定伏有高人,又怎敢大意,灵识不停探去,一刻也不会松懈的。披发修士祭来的金锏,被他暗中用一道五观火盾生生挡住了,再趁机向谷中一扑,只当是被金锏打落尘埃。兵法之中,这叫做虚虚实实之计。 等那胖僧人踏云来瞧,秦忘舒就将轩辕弓取出,连发了两箭。 轩辕弓果然厉害,乌箭射出,势大力沉,足有三山之力,也难怪胖僧人法力被硬生生压制住了。 只是动用这轩辕却极耗真玄,秦忘舒只射了两箭,便有力竭之感,至于儒门射艺中的参连之术,那是一次要射出四箭的,以他此刻境界,无论如何也用不出来了。 秦忘舒足踏山石,运用归藏纳息之法,将足下山中灵气急速吸来,但刚才那两箭消耗的真玄足有八成,若想真玄尽复,总需要数息功夫。 于是秦忘舒哈哈一笑,道:“两位道友,刚才这两箭滋味如何,我若是用连珠箭射来,两位道友谁可抵挡?” 既然一时射不出箭来,只好与二修周旋片刻了。 胖僧人与披发修士面面相觑,刚才那两箭着实厉害,二人虽是拼命挡下了,但皆是手臂酸麻,若是对方射出连珠箭来,那可是万万挡不住了。 二人心中同时忖道:“此人厉害,且未露敌意,何必力敌?先探明这人的底细再说。” 胖僧人忙堆笑揖手道:“不知大修在此,我等刚才可是唐突了。” 秦忘舒道:“好说,好说,我等仙修之士不打不相识。只不过两位暗中偷袭,却要给我一个说法。” 披发修士嘿嘿笑道:“总之是我二人的不是了,在下这就给你赔罪。”想来出手不打笑脸人,秦忘舒刚才既不肯痛下杀手,此刻更加不会了。 秦忘舒体内真玄恢复甚快,此刻已恢复五成了,虽然足可再射出一箭,但无伤人的把握,要知道面前这二人皆是三级练气士,但出手如电,显然斗法经验极丰,并不比云天轻那位师弟弱了。因此若想诛杀二修,仍要用计不可。 因此秦忘舒将手一摆,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二人既然在此现身,莫非是为欧冶子而来?” 此言一出,二修面色一变,披发修士沉声道:“大修怎会知道此事?”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奉了三公子一道密旨,特来相助二人成事。” 胖僧人面色大变,道:“我与明道友在此,还怕办不妥此事?怎地三公子又派你来?“瞧其神情,已是十分不快了。 秦忘舒道:“三公子向来行事稳妥,派我前来又有何不妥?何况此事关系重大,那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他在说话之时,身边的顺儿就呆呆地瞧着秦忘舒,忽地两道泪水流了下来,神情又急又痛。 秦忘舒暗道:“顺儿也被我骗过了,如此最好,只要哄得这二人去了防备之心,我好歹杀掉一人,剩下那人也就好从容应对。“因此对顺儿视若不见。 顺儿忽地“哇“地哭将起来,指着秦忘舒叫道:”哥哥是坏人,哥哥是坏人。“猛地转身,就向山中跑去。 胖僧人道:“大修,这孩童是谁?” 秦忘舒神秘地一笑,道:“法师不妨一猜?” 胖僧人摸了摸光头,一时间也猜不着,还是披发修士头脑灵光,猛地道:“莫非是,莫非是……” 秦忘舒竖起中指来,在唇边一碰,道:“莫要高声,若想寻到欧冶子,非得这童子带路不可。” 胖僧人这时也明白过来,道:“妙极,妙极,正愁那欧冶子不肯现身,有了这童子引路,还怕他逃到天边去?” 秦忘舒道:“我有一策,正要与两位商议。” 胖僧人道:“大修只管说来。” 秦忘舒道:“欧冶子当初从楚都逃走,想来是不肯依附三公子的,这次便来请他,他也定是不肯。” 二修本来对秦忘舒半信半疑,听到他说出这话来,就有七八分相信了,若非是三公子的人,怎知道欧冶子原是在楚都呆过的? 胖僧人道:“怕他不肯?此人冶炼之术天下无双,但论起杀伐手段来,那可就不值一提了。” 秦忘舒道:“这狱法山甚是广阔,欧冶子又是制器的大行家,若他制得一宝,或是隐身不出,或是寻机逃出此山去,我等又到哪里去寻他?依我之见,我三人兵分三路,各从一个方向欺近山中,欧冶子可就是插翅难逃了。” 披发修士点头道:“大修此计甚妥,欧冶子虽难与我等动手,却怕他逃了去。不过有一桩事还需事先说得明白。” 秦忘舒道:“明道友不妨说来一听。” 披发修士道:“我三人不管是谁擒到了欧冶子,都不能独占此功,日后到了三公子面前,这功劳必要均分不可。”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正该如此。” 披发修士见秦忘舒箭术高强,心法奇特,偏又年纪极轻,原以为必然是目高于顶,不好说话的,哪知秦忘舒竟不贪功,心中也是大喜。 当下三人各占一方,各用目力盯住了顺儿,缓缓向狱法山深处遁去。 秦忘舒是占住了西方,胖僧人是占住了北方,披发修士则占住南方,三人本来离得甚近,经秦忘舒不停的打手示意,彼此之间,已是越来越远了。 片刻之后,三人已拉开了距离,秦忘舒位在二人中间,却离胖僧人略近了,所谓略近,那也是十余里的距离了。 秦忘舒暗道:“轩辕弓法力极强,或可射出十里去,若是离得再远了,这法子就怕是行不通了。” 他刚才连试两箭,对这轩辕弓的威能已略知一二了,原来此弓不但法力惊人,箭速更是极快。张弓之时,弓上的苍龙竟微微有摆动之意,一对龙目,也是似睁非睁。 若是秦忘舒真玄强上一分,弓上苍龙动得就会略快,龙目也张得略开一些,由此瞧来,此弓暗藏玄机,潜力无穷。不知要修到何种境界,才能使龙目完全张开,更不知龙目张开之后,此箭又会有怎样的威能。 此刻心中算定,就将轩辕弓再次拉开,果然随着真玄灌注弓上,那弓上苍龙又在摇头摆尾起来,但一对龙目只睁开一线。与刚才的情景相同。 秦忘舒暗道:“若与刚才力道相同,这一箭怕是射不死对手,看来还得想个法子,令真玄再强一分。” 然而他连了数次,那龙目也难多睁开半毫,要知道修士的真玄强弱,那是与境界息息相关的,初级练气士就是初级的境界,若想突破极限,那是绝无可能了。 眼瞧着与胖僧人的距离越拉越远了,秦忘舒再不动手,可就要错失良机了。他正在焦急,忽地福至心灵,于是便将弓上的乌箭取下,另将碎灵矢换上。 果然调换之后,弓弦压力大减,这时再动用真玄,那弓上的苍龙双目之中,就多了道细微的毫光。看来乌箭虽好,毕竟过于沉重,消耗法力甚多,还是这碎灵矢较为轻捷。 秦忘舒心中大喜道:“这次定是成了。” 轩辕弓无声拉开,刹那间弓开如满月,秦忘舒心中稍一存想,天地间布满棋格,儒家射艺已然施展。胖僧人的身形,恰在这棋格的边缘处,哪怕再多出半里去,这一箭可就射不到他了。 秦忘舒心中大叫道:“此箭莫要误我。“手中法诀一放,那碎灵矢穿云破雾,就向胖僧人射去。 比起昔日用的寻常弓箭来,这次碎灵矢的速度可就快得多了,灵识中探出胖僧人大叫一声,背心处就被碎灵矢射中。那碎灵矢的威能也是不弱,此箭既然射出胖僧人肉身,顿时将胖僧人体内真玄搅得粉碎,胖僧人偌大的身躯就向山中坠落。 第79章如何分清敌我 第79章如何分清敌我 秦忘舒再想祭火防御,已是不及。这法诀就算掐得快,也需事先准备,至于心动诀生,则非秦忘舒此刻可以达成的。 眼瞧着铁丸就要打到身后,肩头的精卫清鸣一声,身子白光大盛,形如浑圆,就向黑丸冲去。黑丸被白光一冲,好似被狂风吹起,又似被大手拂开,顿时就现出一个缺口来。 至于没被精卫挡住的黑丸,则直直射出数里去,撞到对面山峰上,就响起惊天动地一声响,将山峰打下半截去。原来这些黑丸暗藏火药。秦忘舒不由色变,刚才若非精卫救主,自己可就要被打得粉碎了。 秦忘舒暗叫侥幸,只见精卫身子向下一沉,就要向山上放炮的人群扑去。秦忘舒忙叫道:“精卫不可伤人。” 山峰上七门大炮之后,各站着二人,皆是粗布乱发,想来都是狱法山中的冶炼之士。这些人摆出大炮迎敌,那是将秦忘舒当成三公子一伙的了。 精卫被秦忘舒喝住,只好飞了回来,仍是挡在秦忘舒身前,一双雀目牢牢地盯着山上的炮手。 秦忘舒喝道:“诸位莫要误会,在下绝非楚三公子一伙。” 山上炮手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瞧着秦忘舒,同时手上动作丝毫不缓,仍在那里填弹点火,想要再次打出炮丸来。 秦忘舒暗道:“原想用计,哪知竟遭误会,如今跳进汪洋之中也洗不清了。”急急将身子一沉,已落到半山坡上去,峰顶的大炮可就打不着他了。 只听头顶有人喝道:“贼子藏在山下,速用落石筒迎敌。 话音刚落,秦忘舒左侧山峰中现出一道身影,此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铁筒来,将这铁筒一拍一摇,将铁筒对准了秦忘舒,却是无声无息。 秦忘舒正在狐疑,忽觉头顶岩石一阵大动,一块数丈大的巨石直直坠了下来,巨石之侧,另有无数石子同时坠落,一时落石如雨。 秦忘舒暗叫道:“这法子撼土落石,虽比不上仙家妙术,倒也简便,看来定是欧冶子的手段了。“他此刻踏足泥土,真玄就成了有源之水,绝无断绝之虞,因此身子一动不动,赤凰刀向上一抬,刀上火光冲天,那落石怎能降得下来。 这时对面山峰又来了两人,手中同样持着铁筒,二人摇筒落石,秦忘舒头顶的石块就不绝滚落下来。 秦忘舒有赤凰刀护住头顶,这法子其实对他毫无用处,不过他正想趁机恢复真玄,因此装作力不能支之状,似乎随时都会被这落石砸中,也免得对方再生别计。 两座山峰上的三人果然中计,三人轮流撼动石筒,不停地去引来落石。细瞧这落石筒,亦算是仙家之术,只不是每次铁筒撼动时,只有三道符文闪现,这算是仙家最简易的法术了。 但符文虽少,撼土落石却是威能不弱,深得四两拔千斤之妙,此物若用在战场上,端的是用处极大,只需两三只铁筒在手,就能牢牢守住山峰要地了。比起堆积滚木擂石来可要轻省许多。 在与众人缠斗之时,秦忘舒灵识探向四周,以查出欧冶子的动静,此人既是初级练气士,灵息与凡俗不同,那是很容易辩别的。 一探之下,立时锁定目标,只见对面山峰的乱石丛中立着一人,身上灵息宛然,分明是仙修之士。 此人身材高大,面色黝黑,额间生着一束白发,赫然就是欧冶子了。欧冶子身边围着几位粗服乱发之士,顺儿亦在身侧,向欧冶子口讲指划,神情急切。 秦忘舒知道顺儿以为自己是楚三公子一伙,此刻定是伤心之极,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了才好。他心中叹道:“兵法上虽有虚虚实实,奇正相合之理,可若用来修士斗法上,却是剑走偏锋了。原来这修士斗法与战场厮杀不同,行事定要堂堂正正,敌我分明才好,我今日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在空中连闪了两次,已欺近到欧冶子身侧,秦忘舒不探便知,此人定是披发修士。 披发修士足踏遁器,半云半雾,已来到欧冶子身侧,猛地喝道:“三公子想念欧先生,务必随我一往。“将身子一沉,就向欧冶子胸口抓来。 众人惊呼声中,那欧冶子已被抓了个正着,此人虽在极力挣扎,但被仙修之士抓住,又如何能挣扎得住,立时就被带到空中去。 顺儿尖声大叫道:“师父,师父。快救我师父。” 众人急忙取弓搭箭,要向空中射去,顺儿却叫道:”莫要伤了师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空中掠来一道赤光,正是秦忘舒到了。披发修士嘿嘿笑道:“大修来得正好,速速助我挡住众人,你我同立大功。” 秦忘舒心中一怔,自己射杀了胖僧人,这人岂能不知,为何还是这般说话?是了,此人知道欧冶子这方误会了自己,干脆来个落井下石,若是欧冶子无法相信自己,这救人的难度可就大了。 秦忘舒以前在战场厮杀,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没当一回事,哪知今日却遇着天大的难题。 果然披发修士话音未落,峰顶诸人就转向秦忘舒,纷纷将羽箭射来。 秦忘舒祭出火盾,将来箭挡住,心中好不郁闷。披发修士哈哈一笑,身子再一纵,已去了数里。 秦忘舒喝道:“速速放下欧先生。” 披发修士笑道:“大修何必与我争功。“手掌中忽现一宝,五色斑澜,耀人眼花,那法宝骤然发出,就向秦忘舒胸口撞来。 秦忘舒原是将火盾祭在胸口,见此宝不凡,急忙再加三成力道,那法宝撞到火盾,激起一道刺目的亮光,照得秦忘舒双目难以睁开。原来此宝不求伤敌,却是要靠这强光阻敌。仙修之士的法宝神通,果然是神鬼莫测。 等面前强光消失,秦忘舒再度用灵识锁定披发修士时,此人已去了将近三十余里。 秦忘舒暗暗咬牙道:“今日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务必要将欧先生救出。” 火凰刀借助太一神火之能,自然威能大增,只追了数十息,遥遥瞧见披发修士的身影,披发修士见秦忘舒遁速如此快法,心中也是暗暗吃惊,他回头喝道:“大修,赶人不要赶上。你救这欧冶子,不过是求他替你打造法宝,此事好说,只需欧冶子在我手中,还怕他不肯?” 秦忘舒冷笑道:“各人理念不同,在下着实懒得与你说话。“急驰之下,将轩辕弓缓缓抬起,他心中默算了一回,以自己的射艺,想射中披发修士不难,就怕误伤了欧冶子,那可是后悔莫及了。 但如今在空中斗法,赤凰刀可是用不上了,唯有这轩辕弓才能压制对手,看来就算风险十足,自己也只好勉力一试了。 披发修士瞧见秦忘舒要用箭,立时欧冶子提了起来,挡在身前,嘿嘿笑道:“大修,这一箭射来,最多是两败俱伤,还是莫要乱用的是好。” 秦忘舒也不理会,仍将轩辕弓缓缓拉开,心中将儒门诸般射艺细细想了一回,心中渐渐就有了把握。 他心中计议既定,便是在空中,也是凝立如山,周身上下白光萦绕,神情已与刚才大不相同。 披发修士见秦忘舒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心中莫名惊骇起来,忖道:“此人不知从何处修来的箭术,竟是大有名堂,瞧他信心十足,竟有百发百中之态,说不得,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伸手在发间铁箍上一抹,那铁箍已到了手中,猛地吐了口气,将这铁箍高高的祭将起来,大喝道:“道友瞧我法宝。” 铁箍本来平淡无奇,可祭到空中后,立时生出无数光华,铁箍也大了数十倍,就那么直直地套将下来。 秦忘舒想也不想,轩辕弓立时激发,乌箭急射而出,就与那铁箍撞到一处。 那铁箍本来飞得极快。但儒门射艺玄妙之极,只需在灵识中的棋格中锁定,那就是箭无虚发,只听“轰“地一声,就将这铁箍击成了两截。 秦忘舒大喝一射,弓弦猛地再一响,第二枝箭立时射了出来,此箭有个名目,叫做剡注。这项射艺的要诀,在于搭箭便射,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在此箭射发之时,修士却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因此这箭虽是射得极快,却非仓促而出,实为修士心血所凝。 披发修士瞧着铁箍被射成而截,心中正痛得紧,猛瞧见乌箭射来,就算想将欧冶子挡在身前也是不及了。 百忙中不去闪避,体内真玄急速运转,上半身金光大盛,整个身子就是如金似铁一般。 “当“地一声,那箭正射中咽喉,却如中金石。但披发修士身不动,头不摇,竟是浑若无事。 披发修士喝道:“也吃我一锏。“背后金锏猛地窜起,其势如山,就向秦忘舒沉沉压来。 秦忘舒仍不理会,手中弓快速再射一箭,这箭是撞向金锏。此箭刚刚离弦,又是一箭射出。如此一来,便是四箭连环而出,这一箭若是再伤不得披发修士,秦忘舒体内真玄耗尽,那可是攻守逆转了。 第80章人心善恶难分 第80章人心善恶难分 不过秦忘舒对这一箭却有十足把握。 披发修士刚才身上金光大盛,《五观正宗》中说的明白,那是源自于佛门金刚不坏身法,传入道门仙宗,则叫做金罡不坏,虽然只差了一字,两项功法却是判若云泥。 佛门护法金刚动用此术时,原有佛祖加持,那是火烧不烂,剑刺不伤,真个儿是金身不坏。但此术传入道门仙宗,其心法有变,且不可能再有佛祖加持,故而貌似而神非,最多只有数息加持之功。 披发修士若想再施金罡不坏,就得重新调息,怎样也要一呼一吸的时间,这就是金罡不坏身法最大的破绽了。五观正宗不愧是仙家正宗妙术,点评世间诸术,那是绝无差错的。 秦忘舒争的就是这一呼一吸之间,披发修士露出的一丝破绽。 这边弓弦一响,那边披发修士一声大叫,此箭擦着欧冶子的脖颈处,正好射出披发修士的右肩窝。箭上本是挟带着强大法力,只论一箭,就将披发修士的半身身子振得粉碎,此修就算能侥幸活命,伤势也是沉重之极。 果然披发修士惨叫一声,左手一松,欧冶子就从空中落了下来。欧冶子自被披发修士擒住之后,就一直是不声不响,动弹不得,显然是被披发修士制住了灵脉,此刻身子下堕,仍是僵直如木。 秦忘舒双足点动赤凰刀,身子如飞掠去,此时正是救下欧冶子的最好时机,稍有犹豫,只要披发修士不死,总能抢得回去。 披发修士果然勇悍,其身子右侧被被秦忘舒削去大半,瞧来好不恐怖,但此人左手掐了法诀,向伤处一拍,符文到处,鲜血立时止住,同时身子一沉,要将欧冶子重新抢回来。 二人离欧冶子虽有远近之分,秦忘舒因是早有准备,足下赤凰刀去的又急,因此二人几乎同时,都将一只手搭到欧冶子身上。不过二人觉察到对方用力之后,皆是不约而同,收敛了身上的法力。 欧冶子不过是血肉之躯,被两名仙修之士用力争夺,那还不是要被扯成两半了?只是二人虽是收敛了法力,但却死活不肯放手,此中情景,甚是微妙。 披发修士喝道:“道友若不放手,此人可就要被扯碎了。” 秦忘舒道:“此人若是身遭横死,三公子哪里,你如何交待?” 披发修士咬牙道:“若是我失了此人,三公子定也不会饶过我的。” 秦忘舒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定要分个你死我活,才能最终决定欧先生的归属了。” 就在这时,欧冶子忽地睁开双目,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此人目中赤光大放,同时体内格格有声。秦忘舒与披发修士同时叫道:“玄爆!” 不想欧冶子如此刚烈,为求自由之身,竟是不惜一死了。 秦忘舒大叫道:“欧先生莫要如此,忘舒此来,乃是向欧先生求艺罢了,绝无半点歹意。” 但欧冶子双目赤光迷离,爆长三尺,秦忘舒的话已是充耳不闻,而其体内异响也是越来越急了。 秦忘舒无奈,只能急急闪开,哪知还是慢了一步,只听一声巨响传来,一股强大之极的力道袭遍全身,秦忘舒面前一黑,身子已被炸飞百丈,奇的是身子虽被炸飞,却无丝毫痛苦。秦忘舒神智不清,一时间也想不通是何道理。 猛地觉得身躯一振,原来背脊已撞到附近的一座山石上,身子本是横直撞向山石,可也只是微受震动罢了,并没有感受到如何的伤痛。 秦忘舒被山风一吹,神智略清,急忙睁开双目,瞧见精卫伏在他的胸前,身上白光大光,耀目之极,秦忘舒整个身子,也被这白光罩住。 秦忘舒恍然大悟,原来竟是精卫动用自身的浑圆白光救了自己。 他又惊又喜,大叫道:“精卫,精卫。” 胸口的精卫抬头瞧了他一眼,目中已无光彩,显得疲倦之极,耳中传来精卫微弱的传音:“主人,精卫累得紧,容我睡上几日。那个,那个欧冶子,似在使诈。“将脑袋一歪,便沉沉睡去。 秦忘舒又是心痛又是感激,刚才若非精卫出手,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想这精卫刚刚出世,又有多大的法力,此番救人,定是耗尽真玄,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更不知是否伤到根本。 秦忘舒忙将精卫小心翼翼的放进袖中,他的袖袋甚是宽大,精卫体型又小,呆在袖袋之中倒也安逸。 灵识向四周探去,披发修士已是无影无踪,但谷中却有几块衣服碎片,正是披发修士所穿,又有一根金锏瞧来毫发不损。这才知道披发修士终究没能逃过此劫。 秦忘舒想起精卫刚才的传音,心中忖道:“欧冶子竟在使诈,此话究竟何意?” 他凝神在这山谷中一搜,立时明白过来,原来山谷中散落着几块粗布碎片,正是欧冶子所穿,碎片四周木屑铁片撒了一地,那些铁片虽是形状古怪,但打造极精,分明是出自大家手笔。 秦忘舒暗道:“原来刚才那位欧冶子不过是一具木偶罢了,此人果然厉害,造出这木偶对手抢了去,再中途启动偶中的火药,可不是尽诛对手。” 忽地又想了起来,以欧冶子之能,本可随时启爆木偶,却偏偏在二人同时触到木偶,尽力争夺之时,方才启动木偶机关。这是连自己也算计入内了。 秦忘舒心中苦笑,自己一片好心,只因误施一策,就被欧冶子视为大敌,自己此番来到狱法山,看来是要空手而归了。 自己此刻就算生了无数利口,只怕也分辩不明这其中的误会,想到这里,秦忘舒废然长叹。 既然此次机缘绝无,秦忘舒倒也干脆之极,揖手向狱法山中一拜,道:“秦忘舒千里求教,只因阴差阳错,竟使欧先生心生误会,既然此番机缘已尽,若他日相逢,再来请教。” 说到这里,秦忘舒转身便走,绝无留恋之意。 就在秦忘舒转身离开狱法之时,狱法山重重山岭之中,一座地府之内,正有二人相对而坐。二人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只白玉盏,地府中二人皆向这白玉盏中瞧去。 白玉盏中盛着半盏清水,清水明澄明镜,赫然现出秦忘舒的身影来。 二人中有一人身材高大,穿着件粗布衣衫,貌如老农,唯有额间一缕白发显得醒目。显然就是欧冶子的正身了。 欧冶子道:“瞧此人行径,韩兄怕是误会他了。” 欧冶子对面这人身子身材五短,其貌不扬,闻听此言连忙道:“欧,欧,欧先生……“只说了这五个字,就涨得面目通红。原来此人竟是天生口吃。 欧冶子不由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他这位朋友名叫韩积非,虽是满腹经纶,灵慧无双,却因天生口吃,难以在庙堂之上陈述已学,处处投人不着,这才落了个孤苦无依。 此次韩积非来投欧冶子,便是要借欧冶子地府容身,立誓发愤著书,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惊世才华。 韩积非伸指在白玉盏中沾了点水,于石桌上写下四个字道:“以退为进。” 欧冶子道:“韩兄是想说,此人知道我心中对他生疑,干脆扬长而去,以示无辜。再等机缘谋夺我的冶炼之术?” 韩积非点了点头,再次沾水写道:“人性本恶,不可不防。” 欧冶子见到“人性本恶”四字,不由沉吟起来。 需知当世学说,有性恶性善之说,两派争论不休,让人莫衷一是,韩知非便是持性恶论者,此人常说:“夫安利者就之,危害者去之,此人之情也。” 这是说世人本性,那是有好处便来附着,若无好处,自然扬长而去,这叫做人之常情。 因而此人提倡严峻法,以警天下奸恶之徒。其所倡学派,谓之为法家。 欧冶子虽知韩知非口拙难辩,但就算是以指代笔,也辩他不过。但心中对秦忘舒毕竟存疑,仍道:“若说此人是三公子一派,为何却射杀了那名恶僧,此人我在三公子府上见过,向为三公子倚重。若先生说射杀恶僧,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三公子所付的代价,那也太大了。” 韩积非道:“欧公之学,价值连城,牺牲一人而谋夺之,实不足论。” 欧冶子笑道:“罢了,罢了,毕竟说你不过,韩先生既然怀疑此人,顺儿又说他恶人,那我就将此事先放到一边。今日若非韩兄妙策,也难逃过此劫,只是这座地府,却是住不得了。” 韩知非微微一笑,再次写道:“虚虚实实,兵法之要,示之以逃,实居于内。” 欧冶子哈哈大笑道:“先生果然妙计,经此一役,三公子定然以为我的逃之夭夭,最多派一二人来此探个虚实罢了,如今既有韩先生在此主持,又有何忧,在下一切唯先生马首是瞻。” 便在这时,顺儿走进地府,对欧冶子道:“师父,南山外来了一对男女,说来也奇,就在那山脚下搭起火炉,看样子是要炼器的了。” 欧冶子道:“这有何奇,自从我在此落脚,天下冶炼之士纷至踏来,我狱法山神兵就此响彻三域,这对男女,也是想沾着狱法山的虚名罢了。也不必理会。” 虽说如此,欧冶子还是略觉好奇,将石桌上的白玉盏轻轻一转,一对男女的面容就在盏中清水中显现出来。 三人齐齐去瞧,忽见那女子扯出一面白布上,伸手一扬,那白布便挂在树稍,白书上墨汁淋漓,写着一行大字:“天下冶器,干将第一。” 第81章遣将不如激将 第81章遣将不如激将 三年后。 燕谷外仍是大雪纷飞,丝毫没有春天的迹像,但燕谷内的积雪已经融化。再过几日,春耕就要开始了。 燕谷邹宅地下十丈处,是新近辟就的洞府,这座地府是由邹公亲自设计,秦忘舒独力完成。 地府中设了两间静室,一间丹房,一间书房,一间储藏室。这其中丹房最大,足有近三十丈方圆。 地府中设有禁制,若不知禁制法诀,绝难进入其中,而地府中不管发生了任何事,府外的人也绝无可能知道。 此处禁制是由秦忘舒独自设制完成,除了参考《五观正宗》有关禁制的设置方法之外,其中大半玄妙机关,来自于盗家破禁术。 以破禁术逆推而上,设计出一套完美的禁制来,算是秦忘舒的得意之作了。 丹房中的丹炉约有一丈多高,纯用紫铜打造,光是造这座丹炉,几乎就花尽邹公平生积蓄。不过秦忘舒向他保证,最多一年,最少半年,他就可以保证邹公赚回本钱。 邹公不止一次地怀疑,“你真的学会了欧冶子与干将的冶炼之术?” 此刻丹炉中已升起熊熊大火,炉中所用引火之物名叫赤石,赤石乃是地火之精,一块三四两重的赤石可抵得上千斤上好木炭,更难得的是赤石焰力极强,可达十炉之力。 秦忘舒道:“欧冶子之所以选狱法山为冶炼之地,除了山中地火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那山腹中的赤石了,这赤石是狱法山特产,他处是极难寻到的。” 虽有了赤石,但点火之法亦有讲究,《五观正宗》上说的明白,“丹炉之要,首在初燃,务求其猛其烈,若无三炉之力,不可炼物。” 这就是说,丹炉初次引火起,最少也要三炉之力,唯有如此,才能用来炼制法器法宝。而丹炉初燃时的焰力,借助丹炉的三才五行设计,以及符文的加持,可以在炉中炭火不缺的情况下,始终保持焰力。 邹公本来对炼器之术亦有些许心得,可如今秦忘舒自称集两大宗师之学,邹公便是噤若寒蝉,等闲不敢开口了。 此刻他忍不住道:“既然引火时至少也要三炉之力,自当以凤火为首选了。” 秦忘舒道:“凤火固然猛然之极,但炼丹炼器,其实是造化之功,而若论造化之功,凤火可就比不上太一神火了,因此这座丹炉初燃,自然是要太一为先。这是干将与我多次试验后,方才发现的秘密。” 等秦忘舒动用太一神火将丹炉点燃时,邹公瞧那丹炉中火,乃是一片纯青之色,好似海中的碧波一般,这样的焰色,他以前从不曾瞧过。 他虽离丹炉甚近,也只是微微有热意传来,由此可知,这座紫铜丹炉也是大有讲究,与他昔日用来炼器的丹炉,着实无法相比了。 邹公道:“这丹炉中焰力虽强,怎地外界却感受不到?而我瞧这炉中符文,用的也不算多,此中究竟有何巧妙之处?” 秦忘舒道:“这是欧冶子的设计,干将莫邪二人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参悟出来,其后借助我的太一神火,才算占据优势了。” 邹公道:“这二人大斗冶炼之术,究竟是怎样的情景,到最后谁输谁赢?“他对这场两大冶炼宗师的比拼,着实向往之至。 秦忘舒道:“那一日我被欧冶子误会,机缘丧尽,只能怏怏离去,中途正遇着干将莫邪,干将见我一脸沮丧,一再逼问,我只得照实说了。” 邹公道:“这其中的误会倒也不难化解,胖僧人是被你射杀,披发修士死后,狱法山中无人是对手,你若将欧冶子擒了去,谁也拦不住的。” 秦忘舒道:“不错,那干将也是这般说来,但莫邪揣测欧冶子心思,说的亦有道理。” 邹公道:“莫邪又如何说?” 秦忘舒道:“那莫邪说,世人皆知欧冶子性情刚直,就算被三公子擒了去,只怕也不会替他效力,因此三公子这才设下计策,让人刻意接近欧冶子,偷学其冶炼之术。” 邹公点头道:“莫邪这女子倒也不简单,只怕欧冶子便是这样的心思,欧冶子因他一身冶术,竟落得四海飘零,此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人又怎能不多疑。” 秦忘舒道:“我听莫邪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更是止了念头,看来若想拜师学艺,那是万万不能了。这时莫邪就对干将说道,欧冶子屡被人逼迫欺骗,变得甚是小心,你我此去求授冶术,只怕欧冶子也是不肯的。” 邹公道:“欧冶子是生怕自家冶术被人用于战事杀伐,那是替苍生存了一片慈悲之心。” 秦忘舒道:“干将也是这般替欧冶子辩解,莫邪就道,‘干将,你我此次前来狱法山,又怎能半途而废,我倒有一个法子,说不定能将欧冶子的冶术偷学了来,就怕你不肯。” 邹公笑道:“原来挂出那块白布来,却是莫邪的计策,我只当是秦兄之计。”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我先前动用兵法虚实之策,却被欧冶子误会,再也不敢乱用计策了。这个主意,的是莫邪提出来的,这女子瞧来粗豪,哪知却是心思灵巧,合着干将的无双冶术,这二人日后必定万古留名。” 邹公听了就是一咋舌,道:“万古留名,秦兄这评价是否过高?” 秦忘舒也不细辩,笑道:“我三人计议定了,就来到狱法山前,置起铁炉,挂出白布。那莫邪在我面上抹了一手的炉灰,只当我是个助手,我又生怕欧冶子探出我的灵息,因此动用盗家妙术,尽力掩饰灵息,幸好这三年来也没被欧冶子瞧破。” 邹公道:“盗家妙术,自然是神鬼莫测,那掩去灵息的手法,正是盗家所长。欧冶子想来与我一般,便是修行,也只是修了些吐纳养身之术,仙修中的种种诡计手段,一来他懒得学,二来也是不屑一顾的。” 秦忘舒道:“干将随身带来的铁炉自然是简陋之极,而他用来冶炼的矿石,也是随手从狱法山中捡来,连我的物藏中的铜晶也是不用的,如今只过了三日,就打出一柄短刀来。” 邹公道:“这短刀有何好处?” 秦忘舒道:“这柄短刀七成为杂铜,两成为杂锡,另有一成,则是干将的绝学,原来干将熟知世上诸物的属性,冶炼之术不拘一格,比如那木炭,兽血,甚至鸟粪都可入炉,但炼出的短刀却是锋利异常,削木如腐。这等神技,忘舒已是五体投地了。” 邹公奇道:“冶炼之术不用五金之物,不去提高炉火强度,却置万物于炉中,这是什么道理?” 秦忘舒道:“我也向干将问了,干将说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瞧来千差万变,其实来源却是相同,都是从无中生有,一生二,二生三,就成化为万物,因此他的冶炼之法,就是尽力去接近万物的本源,就是那个‘一‘了。” 邹公喜道:“妙哉斯论,不想一名冶炼之士,竟悟出这样的大道理来,看来世间万事,殊路同归,哪怕是极小的营生,也逃不脱这天地至道的。” 秦忘舒道:“干将打造出这柄短刀后,就将短刀插于狱法山最高峰处,过了三日,忽地来了数人,恭请干将入山,我等自是欣然乐从,本以为能见着欧冶子了,哪知只是被引入一座地府,那地府之中有地火一穴,丹炉一座,另有诸般五金之物。” 邹公道:“欧冶子这是弄什么玄虚。” 秦忘舒道:“来人细说分明,原来欧冶子见了那把短刀后甚是欢喜,只是干将的火炉炭火等诸般用具未必过于简陋了些,难以瞧出干将真正的本事,这才将干将引入地府,让他再炼一器,再比输赢。” 邹公沉吟道:“欧冶子此举有两个用意,其一你刚才已经说了,其二,那是防止三公派人前来窥探狱法山虚实,三公子此次铩羽而归,又岂能甘心,必定会再次派人前来。世人皆知欧冶子经此一事,必定远走高飞,哪知欧冶子偏偏不走。但若是干将在外与他斗法,那可就被人瞧出破绽了。” 秦忘舒笑道:“果然还是邹公高明。” 邹公嘿嘿笑道:“欧冶子本是一代冶炼宗师,专心务纯,未必是懂得动用这些诡异的心思的,以我瞧来,这个计策,恐怕是出自他人之手。” 秦忘舒拍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瞧那干将,也是个最忠厚纯朴不过的了,想来这世间能有大成就者,必定都是心无杂念,执一不二。欧冶子想来也是一般。而观狱法山中的种种安排布置,若说皆出自欧冶子之手,我是不肯信的。欧冶子身边,必定有位如莫邪那般的高人,替他设计谋画,方有将干将移入地府之举。” 邹公道:“这事且不必去管他,干将既然无以中生有之术,造出那柄短刀来,敢问欧冶子造出何物,来与干将比拼。” 秦忘舒道:“过了三日后,欧冶子遣人送来一物,分明就是干将所炼的短刀,但此刀显然重新加以炼制,样式已略有不同,且瞧那刀锋,天生带有一股逼人寒气,令人不敢逼视。” 邹公道:“此刀又有何好处?” 秦忘舒道:“在下只瞧出这短刀明亮了许多,也瞧不出其他好处,干将与莫邪则将这短刀反复来瞧,也瞧不出欧冶子多了什么手脚,只因那短刀之中,并不曾加入其他物事。若说欧冶子只是回炉重造,那又有何意义。” 邹公也是好奇,道:“来人必有说法了。” 秦忘舒道:“来人也不说话,将随身带来的一柄铁剑横在手中,取这短刀轻轻一削,那短刀缓缓切进铁剑,就这么一点点切下去,便将这铁剑切断了。” 邹公大惊道:“若是这短刀猛地切下,或是来人暗中用力,但这般缓缓切下,全靠短刀本身锋锐了。那欧冶子究竟做了怎样的手脚?” 第82章授技莫若心传 第82章授技莫若心传 秦忘舒道:“我先是怀疑欧冶子在短刀上设有符文以做加持,若是如此,那比拼的就不是冶炼之术,而是炼器手段。干将只是一名玄功之士,哪里能修成符文?欧冶子此举岂非欺人?” 邹公道:“以我对欧冶子的了解,此人断不会作出这等勾当来。” 秦忘舒道:“我以灵识在短刀上探了良久,也不见符文存在,看来欧冶子是另有手段了,最后莫邪瞧出,此刀材质几无杂质,或是采用了反复锻打之术。但锻打之术常用于铁器,如今用于青铜刀上,则是欧冶子的首创了。” 邹公道:“铜质脆弱,若是反复锻打,反倒是弄巧成拙了,由此瞧来,欧冶子所用炉火必定与众不同。” 秦忘舒笑道:“我先前若不提丹炉初燃之事,邹公亦能及时发现欧冶子的冶炼奥妙?” 邹公笑道:“在下着实难知。” 秦忘舒道:“我与干将莫邪虽是发现了欧冶子所制短刀与炉火有关,但是那炉火究竟如何提升焰力,则是干将未曾接触过的难题了。先前干将冶炼之术虽精,但只是他本身手段高强,所用炉火其实也是寻常的。” 邹公笑道:“自干将打出那把短刀来,欧冶子其实已将干将收入门下,不过是以斗冶为名,将冶炼妙术暗传于干将罢了。干将既能制那把短刀来,已足证其才华盖世,绝非楚三公子一路了。” 秦忘舒道:“还是邹公旁观者清,一眼瞧出其中玄机来,我与干将二人,还是数月之后,才发现欧冶子的苦心。干将虽在冶炼之术上极具天分,可若与欧冶子一比,则是差在玄承火候上。其人虽在狱法山多年,身边皆是冶炼之士,能真正能承受欧冶子衣钵者,唯干将一人而已。” 邹公道:“干将是铁匠出生,平日所打造的器物不过是农具菜刀,若是打造刀剑,则是犯了国家律法,因此在炉火上也无从讲究,欧冶子给他这位心传弟子传授的第一课,就是炉火了,不如干将如何突破这个瓶颈。” 秦忘舒道:“‘心传’二字,用得极妙,我随同干将在狱法山三年,不曾见过欧冶子一面,二人却凭着刀剑法器交流,那干将对欧冶子,固然是五体投地,而欧冶子对干将,亦是呕心沥血,这二人的师徒教学相长之事,足可传为佳话了。至于炉火一项,则是少不得我的功劳。” 邹公笑道:“不错,干将只是玄功之士,若想提升炉火威能,那非得你这位仙修之士不可,且你身边又携有《五观正宗》,仙修炼器之术也该派上用场了。” 秦忘舒道:“《五观正宗》所载的制器之法虽妙,却有个大大的缺陷,此处暂且不提,单论那侍炉弄火之术,仙修制器已发展到不可思议之境界,因此我与干将一边研习《五观正宗》,一边侍弄炉火,足足三个月后,才弄清欧冶子所赠丹炉的奥妙。” 邹公道:“慢来,此处正说到我刚才提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仙修之士的丹炉,为何焰力奇强,但焰力不出丹炉,此中究竟有何玄奥?” 秦忘舒笑道:“我刚才说,仙修之士侍炉弄火,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此话怎能无因。原来仙修大士的丹炉之中,至少有五龙镇炉,龙之一物,为万灵之灵,世间但凡是龙形物事,必具神妙,这是天地间最不可思议之事。” 邹公虽是博学,此种说法还是首次听闻,不由呆了一呆,道:“只需龙形之物,就定然有莫测神通?” 秦忘舒道:“邹公若是不信,可取一块木头过来,试试雕成龙形,只需你雕刻龙形时诚心祷告,雕出的龙形没有丝毫偏差,必然具备别样妙处。” 邹公道:“秦兄岂能欺我,此事我不必去试,也信了七分,单说那五龙镇炉,又有怎样的好处?” 秦忘舒道:“丹炉分为三种,是为五龙拱火炉,七龙镇地炉,九龙镇天炉。干将只是一名玄功之士,最多只能用到五龙拱火炉,若想去用七龙镇天炉,非得冲玄入境不可。” 邹公道:“若是干将强用七龙镇地炉,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秦忘舒道:“玄功之士越级动用七龙镇地炉,炉中必有两龙难以驱使,而因炉中多了两龙,消耗炭火晶石甚多,那就是大大的浪费了。” 邹公道:“原来如此。干将得你之助,发现炉中五龙的奥妙,冶炼之术自然再进一层楼。” 秦忘舒道:“我用太一神火点燃丹炉,使那丹炉的焰力达成七炉威能,干将以这丹炉,终于打造出一件法器来。只是干将不懂符文,因此难以使那法器具备真正的威能,我虽能制符,却不敢暴露身份,也只能将一件符文不存的法器献上,好在献上此器,不过是让欧冶子明白,干将已然掌握炉火奥妙,这场师徒授艺,还需另翻新篇。” 邹公屈指算来,道:“我先前算你的寿限不过半年,如今你因这炉火,与干将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么说来,欧冶子与干将下一场的比拼试技,定然是与符印相关了。” 秦忘舒道:“不错,干将也知道我命在旦夕,若不尽快修行印符炼制之法,我可就撑不了多久了。因此炼出那件符文不存的法器后,立时再造一符牌,当然仍是符文不存,只等着欧冶子指点迷津。” 邹公道:“以这空白符牌传递心意,倒也是个良策,不知欧冶子是否真会传授此技,需知这符牌炼制,乃是仙家妙术,等闲不会传人的。” 秦忘舒道:“万幸欧冶子受才心切,见干将送上来一块空白符牌,立时明白干将心意,数日后就送来符牌一块,虽是最简单不过的风字符,却可说明欧冶子已真正开始传授干将仙家炼器妙术了。” 邹公笑道:“欧冶子成全干将之时,岂不也同时成全了你,这样说来,你也算是欧冶子的弟子的,只是欧冶子却蒙在鼓里。” 秦忘舒笑道:“干将是耀技拜师,我则是暗中偷学,若论世间传艺授技之妙,唯我师徒三人。我得了那块符牌后,经与干将反复参商,十日后方能领悟制符的妙理,与欧冶子的制符之术相比,邹公的制符之术只能是,只能是……” 邹公哈哈大笑道:“你不好意思,我来替你说,我的制符之术与欧冶子一比,不过是孩童的把戏吧。” 秦忘舒连咳了数声,嘿嘿笑道:“邹公何必自谦,邹公胸中包罗万象,但一心要钻研的是那天下一等一的大学问,《五德书》一出,可为万世典范,又怎是区区冶炼制器之术可以相提并论的。” 邹公笑道:“你也不必劝慰我,五德之说究竟能否传世,却也难说的紧,而制符之术,我更是初学,怎能与欧冶子这样的宗师相比。” 秦忘舒道:“其后三个月中,干将共制出十七块符牌,一块更比一块精深巧妙,只不过无论干将制出怎样的符牌来,欧冶子总是稳稳胜他一筹,但是到了第十八块符牌时,欧冶子足足花了两个月时间,方能传来符牌,而这第十八块符牌,虽有精妙之处,但与干将所制的最后一块符牌相比,其实已是不相上下了。” 邹公道:“干将既修印符炼制之技,想来秦兄亦受惠了。” 秦忘舒笑道:“我好歹也是仙修之士,虽不比干将这位天才,可以时时别出机杼,但若是有样学样,倒也不难的。因此这印符练制之法,在下也算得上是出师了。” 邹公道:“就算你学得制符之术,并不能解决神火无法并存的问题,而是借印符之术,参悟两大神火并存的玄机,不知你又参悟出多少来。” 秦忘舒笑道:“你瞧我现在龙精虎猛,就该知道我已安然渡过此关了。我在炼制符牌时,经干将莫邪提醒,发现两大神火于牌上坤位交集最多,由此瞧来,这世间神火,实出于大地厚土之中。我既得了这个启示,便借助归藏经妙术,终于将两大神火沉于涌泉,再散百脉。” 邹公喜不自禁,道:“恭喜秦兄修成神火归一之术,从此再无疑虑,可以一心向道了,却不知神火汇于体内,又有何好处。” 秦忘舒苦笑摇头道:“若想真正使神火合二为一,哪里能这么容易,如今两大神火经这涌泉走一遭,不过是暂息刀兵,就好比家中兄弟阋墙,但看在慈母的面子上,暂时握手言欢罢了,若想令这两大神火尽弃前嫌,还需我在归藏经的修行上更进一层楼,归藏经强上一分,两大神火就可安宁一日,如此而已。” 邹公叹道:“这也是你的命数使数,天降这两大神火于一身,那是在催促你不断精进向前,你若是懈怠了,体内真玄压不住神火,神火必然再来争斗厮杀,因此你这修行之路,就好比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 秦忘舒道:“不错,我如今的情形,正如逆水行舟,两大神火一日不能真正合一,我便一日不可松懈。我在狱法山随着干将修行三年,虽不能算是尽修欧冶子冶炼器修妙术,另立门户,但也算是得窥堂奥,那干将说的好,师父的一身本事,弟子其实是无法尽学的,不是师父不肯传授,实因其中一些微言妙道,师父也难以述之以口,全是要靠弟子细心体会的。因此我就算常伴欧冶子身侧,每日得他耳提面命,也未必能长进多少。” 邹公道:“秦兄有此领悟,其后再修仙修诸学,必然突飞猛进,归藏经说不定真能于秦兄手中完成,邹某先以为贺。” 第83章静观天下之变 第83章静观天下之变 当下秦忘舒开启丹炉,炼制诸般法器,欧冶子冶术之妙,在于动用寻常五金,就能炼制出上佳法器,干将的绝学,则是将世间诸物随手拈来,参与造化。 因此秦忘舒身边虽无良材,更无天材地宝,但其一身冶术集两大宗师之所长,故而只以蝠金为基,再以燕谷出产之物,就打造出诸般法器,而论其材质,则皆是上佳之器。 等到第一件法器出炉,邹公取来一瞧,原来是件遁器。其质金光灿烂,形状宛若飞蝠。 邹公也是认货的,将这遁器瞧了又瞧,道:“冶炼之术千变万化,秦兄果然已得窥堂奥了,这件遁器凝气而不散,消耗真玄甚少,器上的符文简略得当,果然是件佳器。” 秦忘舒道:“世人炼制法器,务求将诸般威能集于一体,因此法器上常常符文遍布,却不知多一道符文,就多耗一些真玄去催动他。且法器若是诸般神通皆具,往往诸般不精。我炼器的宗旨,那就是遁器便是遁器,杀伐便是杀伐,务求法器精专,如此才能化繁就简,使法器发挥最大的威能。” 邹公道:“这件遁器唤作何名?” 秦忘舒道:“此器形若赤蝠,不如就叫遁蝠如何?这是在下炼制的第一件法器,还请邹公笑纳。” 邹公又惊又喜,道:“秦兄炼制的第一件法器,意义何等重大,怎能赠给我。” 秦忘舒笑道:“正因为意义重大,此物才非邹公莫属,在下得遇邹公,那是在下终身之幸,我未遇邹公时,不过是浑浑噩噩一散修,得遇邹公,好似拔云雾而见青云,方明白此生方向。还请邹公切莫推辞。” 邹公也笑道:“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就将这遁蝠收下了。 秦忘舒再炼一剑,此剑一出,丹房之中光华映射,以指轻弹,隐有风声过耳。邹公将剑上符文瞧了又瞧,不由笑道:“难不成此剑又是赠给我?” 秦忘舒奇道:“邹公何以得知?” 邹公道:“此剑御来极易,正适合我这等懒修杀伐之术者自保,且秦兄已有赤凰,何需此剑。” 秦忘舒笑道:“邹公既然已猜着,那就再请笑纳了。” 邹公叹道:“那次寻来的蝠金,你这三年炼制符牌已耗去大半了,如今又制得一件遁器,一柄法剑,只怕已所剩无几。秦兄,你若自己不留一两件法器,我是绝对不依的。” 秦忘舒道:“所剩蝠金再制一件遁器是足够了,至于杀伐之宝,正所邹公所言,我既有赤凰,何用其他。这三年来干将与莫邪将这赤凰刀反复揣磨,也没瞧出这赤凰刀的真正玄机。我也只知道我每用它一次,此宝与我就更亲近一分,且威能也会稍稍增长,至于此宝最终会被我造化成何种法宝,此刻着实难料,但干将莫邪皆是异口同声,说此刀他日必成神兵。” 邹公道:“你既如此说,我心中略安。此去三年,你虽修成一剩冶炼之术,但本身境界却无多少进益,接下来的两年之中,还请秦兄潜心清修,务求连冲两境,以应他日之天下大事。” 秦忘舒道:“莫非两年之后会有大事发生?邹公术数果然精妙,不但能算个人之事,亦能算出天下大事。” 邹公叹道:“此事何用术数?苍南两强,是为楚齐,楚国独占青州七成,可谓强国,但齐国独占中州,却比楚国还要强大许多。齐国有个稷下学宫,那是我昔年游学之地,这座学宫之中,汇集了天下名士,亦是苍穹三域消息最为灵通的所在。” 秦忘舒动容道:“稷下学宫天下知名,忘舒虽远在偏僻晋地,也是略有耳闻。听闻那齐君胸怀大志,要创出一套完美的理念来指引世人,以求国泰民安,三域清平。此事可有?” 邹公道:“齐君广开言路,最喜的是天下高明之士,但这世间学说,各有所长,若想整理出出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安民妙术,那是何其之难,稷下学宫映此而设,每月皆请饱学之士开坛说法,宣扬自家主张,同时问难答疑。只是天下名士各有怀抱,却是谁也说不服谁了。” 秦忘舒道:“邹公创五德之学,想来亦是想去稷下学宫压制天下名士,令世间皆行阴阳学说了。” 邹公笑道:“在下虽自诩五德之论足以传世,阴阳学说欠缺甚多,且又非治世之法,若想放之四海而皆准,此生无望了。” 秦忘舒道:“邹公说哪里话来,邹公已然是冲灵入境,限限绵绵,总有一日可洞悉天道世道,创出一套完美理论,以安世间苍生。” 邹公道:“承你吉言,在下怎敢松懈。前几日学宫有位学官传来消息,原来楚使已至齐都,想来是要与齐国交好了,齐楚若是联盟,则大陈国必遭刀兵之苦。” 秦忘舒动容道:“是了,楚国这几年来不敢向大陈用兵,那是担心齐国趁势杀来,若是齐楚联盟,楚国再无顾虑,那定是要向大陈动手了。” 邹公道:“大陈若亡,接下来必将轮到大晋了。我本以为齐国知悉楚国的狼子野心,必不肯答应结盟一事,哪知却只料中一半。” 秦忘舒道:“却是怎样?” 邹公道:“那齐国果然不肯轻易与楚国结盟,但却接受了楚国的一件重礼,这件礼物收下,齐国数年之内,绝不会与楚国破脸了。” 秦忘舒惊道:“又是何等贵重的礼物,竟能让齐国改变国策?” 邹公叹道:“楚国宛华公主艳名绝世,向有苍南第一美女之称,齐君对其垂涎多年,只因宛华早就定下婚约,嫁得是宋国太子。齐君虽闻她艳名,也难以开口,哪知就在上个月,宋国太子忽然暴毙。宛华公主便以拜访稷下学宫的名义来到齐国。秦兄还瞧不出其中的端倪来吗?” 秦忘舒虽知兵法,但对朝堂的勾当却是一无所知,闻言茫然道:“这其中有何端倪?” 邹公道:“宛华公主与宋国太子的婚约本是十年前订下,但正值楚国要向大陈用兵之时,宋太子忽然暴毙,公主殿下又亲赴齐国,其意不在齐君,又能是谁?若齐君被宛华公主劝服,则大陈必亡了。” 秦忘舒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想一名女子的只言片语,竟能决定一国百姓存亡。” 邹公道:“你莫小瞧了这只言片语,当初苏仪一番话说得楚国退兵,如今宛华公主几句话,便要说的大陈亡国。比这更厉害的,则是学士的学说理念,一旦被强国国君采纳,其影响少则数十年,多则百年,便是永世流传,也并非不可能了。” 秦忘舒道:“一套理念学说,竟有这般强大的威能?竟是强过仙修妙术了。” 邹公道:“你想来,匹夫杀人,最多只能杀得两三个,玄功之士杀人,也不过数百,仙修之士杀人,动辄成千上万,瞧来已是触目惊人。但一套理念学说,却可使千万人受到影响,到时千千万万人同时行动起来,又怎是仙修如术可比。更何况这学说一旦深入人心,那就是百世千世流传不绝了。” 秦忘舒听到此言,恍然大悟,自苏仪退兵一事后,他也不敢小瞧了天下学士的利口,但却不曾想到,一名学士的影响竟是如此深远。由此瞧来,决定天下命运者,竟不是海外诸多仙修大士,而是稷下学宫中的一众学者了。 他想了想,道:“既然宛华公主已在齐国,那么齐楚就算达不成同盟,但必然已然形成默楔,大陈国这场兵劫,那是避免不了了。” 邹公道:“宛华公主尚需替那位未亡人守孝两年,因此楚陈便是交兵,也是两年之后。且这天下大势,非你我可以逆转,不过到时刀兵一起,你自是要入楚救人了。” 秦忘舒立时想起许负心与五百赤甲兵来,若是两国交兵,这些人必受波及,那自是要抢在战事开打之前,设法安置诸人。 更想到莞公主身在陈都,若是大陈被楚国所灭,自己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她周全,这可是自己先前答应过她的。 忽又想起莞公主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来,秦忘舒面色便是阵阵发烧。 邹公虽知术数,却算不出秦忘舒此刻的心思,见到秦忘舒神色古怪,忙问道:“秦兄有何不妥?” 秦忘舒忙道:“我只是想到那理念学说的强大力量,不由心中大乱,若是那异端邪说倡行于世,可不是要害死许多人?” 邹公正色道:“不使谬种流传,那正是我辈学者的不二重责,但有邹某的一口气在,也绝不会让此事发生。等我《五德书》学成,稷下学宫定是要去走一遭的。” 秦忘舒道:“两年后天下既起波澜,忘舒又怎能置身事外,但请邹公放心,这两年之中,忘舒定要潜心修学,冲境登玄。” 自此后,秦忘舒便在燕谷潜心修行,其间又托人向许负心传去书信,告之以天下大事,让许负心早做准备。 不久许负心回信送到,原来是许负心种植仙稻,却遇着种种难关,好在还有两年时日,总可设法解决。信中又劝勉秦忘舒勤修仙修妙术,早日冲玄。 二人书信往来,非止一次。匆匆两年便将过去了,但秦忘舒却仍是炼气士初修境界。难不成仙修之士若不能得人指点,其修行就是如此地举步维艰? 秦忘舒总算体会到这世间散修的难处了。 第84章袖手世间恩怨 第84章袖手世间恩怨 别说秦忘舒,就是邹公修行进境也是缓慢之极,二人虽常常为之苦恼不已,却始终不得其法,只能感叹仙修之难,难于上青天。 好在这两年二人的境界虽无多大进益,却也各有收获,秦忘舒除了冶炼之术外,对《五观正宗》《天泽七术初修》两卷已是参悟大成,将这两大仙宗的初级法术修了个精熟,也算是大有收获。至于邹公的术数之说,秦忘舒也只是刚刚入门。倒是望气之学因与探宝炼器有关,秦忘舒自是兴趣极浓,竟有青出于蓝而胜于青之势。 邹公的《五德书》大体接近完成,只剩下堪误整理罢了。五德始终说乃是邹公平生心血所凝。此学说的大意,是说天下大势胜负转换,亦合着五行之变。始于土而终于水。 若按五德始终的说法,任何势力国家都是由盛而衰,其后被其他势力所代,因此绝无哪朝哪代可以万世称雄。那土德者必被木德所替换,木德者必被金德所替,以此类推。此为五德始终之说。 秦忘舒虽常听邹公说起五德始终说,只因这等学说高深莫测,云里雾里的,不合他的性情,也是过耳就忘,哪里能往心里去,倒是五德始终说中的始于土而终于水的论断,让他想起自己的归藏经。 归藏经的宗旨,亦是万物源于坤卦,便是这大地厚土了。这与五德始终说倒是不谋而合。 五德始终说另一个论断,就是国之将兴,必有祥瑞,秦忘舒对这个观点,当然也只能是姑妄听之。 这一日又是大雪纷飞,秦忘舒屈指算来,自己来到这燕谷修行,已将近五年了,若是邹公术数无误,他与邹公很快就要缘尽了。想到这里,秦忘舒不禁有些黯然。 虽然这两年秦忘舒修行难以有进益,但他每日功课却是一次不误,世间之事,贵在坚持。虽然坚持未必有用,但若不能持之以恒,那更是绝无成功之理。 秦忘舒刚刚运功完毕,灵识中探到有两骑战马飞驰入谷,马上两名骑士风尘仆仆,一瞧便知道是远道而来。 秦忘舒心中一叹,道:“邹公将去矣。” 他缓缓收了功法,出了地府,来到地面上的邹公居处,只见邹公难得地换了件新衣,正在屋中静坐。见到秦忘舒现身,邹公不由一笑道:“看来近日于术数一道,秦兄已有小成了。” 秦忘舒道:“便是不知术数,想起邹公的五年之约,忘舒岂能无动于衷,邹公这次远行,莫非是去齐国稷下学宫?” 邹公道:“《五德书》既然著成,稷下学宫那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一遭了。” 秦忘舒道:“邹公既然不在此处,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益。等送罢邹公,我也该去了。” 邹公道:“你此次入陈,有凶有吉,我也难以尽告,好在你也算有了我三成术数的本事,就算难以测算阴阳,起码也能趋吉避祸了。若是大陈之事了,秦兄不妨来齐国稷下,说不定你我仍有一面之缘。” 秦忘舒喜道:“邹公既然说有一面之缘,忘舒必有齐国稷下一行。” 正说着话,谷外两名飞骑赶到,不等两名骑士开口,邹公便道:“可是鲁学宫邀我入齐?若是如此,那书信也不必瞧了,我随你二人前去便是。” 两名飞骑又惊又喜,道:“不瞒邹公,我二人身上着实不曾带着书信,只因鲁学官说了,不需我二人开口,邹公心中早知。那鲁学官也就省得笔墨了。” 邹公哈哈大笑道:“秦兄,看来学这术数倒也有些好处,起码能替他人省下纸笔之费。” 秦忘舒听他说笑,反倒觉得鼻子一酸,他天性喜聚不喜散的,如今骤然分别,心中难免不舍。却也只能强抑离情,郑重揖手道:“只盼邹公此去,能将五德始终说发扬光大,压倒众位学者,也不枉邹公一生苦修。” 邹公微微一笑,也缓缓揖手,二人就此别过,邹公也不骑马,只是以安步当车,那蝠遁形状甚小,可暗扣于靴底。因此邹公有了这件遁器,想行便行,想遁便遁,甚是方便不过,也免得惊世骇俗。 邹公生怕惊动燕谷百姓,到时又是依依不舍,纠缠半日,因此随着两名信使悄然出谷,片刻后已是踪影皆无了。 邹公去了半日,秦忘舒仍是闷闷不乐,直到天色将暮,这才回转地府收拾一应物事。他在燕谷五年,炼出符牌数百,读书百卷,如今将这些符牌书卷一古脑地装进物藏之中,等到收拾停当,精卫忽从袖中飞出,朝着他鸣叫不已,显然甚是欢喜。 秦忘舒笑道:“我知道这几年来也算是闷杀了你,你也不必心急,今晚我就悄悄溜走,到时海阔天空,任你逍遥了。此刻吵闹起来,若是惹来了这燕谷的百姓,没个三五日的饯行酒,那是逃不掉的。” 精卫会意,口中立时止啼,却不肯再回到袖中去了,仍是立于秦忘舒的左肩。 精卫经这五年修行,身形虽是长大了一些,却也有限,瞧来不过是七寸大小。不过此时的精卫,已非雏雀娇憨之貌,雀目之中暗蕴杀气,一对利爪破空有声。虽是依然俊秀出众,却已是一只凶禽。 精卫性情好斗,完全是因为此雀初生之时就见着血光杀伐,这也是天数使然,好在秦忘舒这五年来严加训导,精卫对他已是令出法随,绝不会有一丝违背的。 好不容易挨到夜深时分,秦忘舒这才悄然出谷,燕谷百姓早就安睡,自然不惊动一人,就此离了燕谷,向大陈国进发。 秦忘舒用仅剩的蝠金替自己也炼了一副遁器,却是仿着精卫的模样,取名为雀遁。至于使用之法,则与蝠遁相比,此宝暗扣于靴底,随心中法诀而行,亦是使用极便。 离了燕谷,秦忘舒便施展法诀纵身到空中去,精卫一阵欢呼,围着秦忘舒盘旋不休,也就是两日功夫,前方已是大陈国境了。 这一夜正行间,忽见脚下闪出几点星火来,秦忘舒动用灵识一探,才知道有人宿营于山野之中,探其数目,也就是三五十人罢了。 秦忘舒本不在意,但随意一探,却发现这群人有马车七辆,皆是高轩华车,战马百匹,尽是北地良骑。 燕地盛产良马,但百匹战马齐聚此地,那些人瞧来又不像是军队,这就是令人暗暗生奇了。究竟是燕国哪家豪富高官出行?瞧这去向,像是要径直往西北楚地而去了。 秦忘舒忖道:“不知是楚国的贵族回国,还是燕地的高官入楚,无论如何,此事与我绝无干系,我还是尽快入陈,接应负心妹子出谷再说。” 精卫倒也乖巧,见到秦忘舒凝神探物,也就不发一声,静静地立在秦忘舒肩头。 秦忘舒正要离此地而去,忽见到离宿营地西北方两三里处,有一枝人马暗藏于密林之中。那枝人马或有三四百人,只因皆着黑甲,又用墨抹了兵器,若非秦忘舒正好动用灵识探察,只用目力,那是绝对看不着的。 秦忘舒见了这处伏兵,心中暗道:“难不成那林中伏兵的目标,竟是这宿营的人马。” 这世间争斗杀伐何日无有,秦忘舒虽是遇着了,心中其实也是不肯管的。人间恩恩怨怨,纠缠不清,又哪里能分出对错的,身为仙修之士,也只好冷眼旁观。 虽是如此,心中毕竟好奇,因此就将遁速慢了下来,更用盗家仙术掩去了灵息,就停在空中观瞧。 片刻之后,密林中的那枝人马缓缓向前移动,只奔宿营地而来,这些黑甲人口中衔刀,落足极轻,不但个个身手矫健,更是令行禁止,一瞧便知道是军伍中人。 秦忘舒忍不住好奇,再向这枝黑甲军一一探去,猛地探到一缕气息颇为熟悉,凝神再探,不由暗道:“原来是大陈马明轸,此人领兵越过燕境,那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若被燕国人知道的,后果严重。却不知马明轸的目标又是谁,竟值得马明轸甘冒奇险。” 本来是不肯管的事,既见着旧敌马明轸,秦忘舒心中难免就有些偏心,晋军五年前那场大败,虽不能说是马明轸的过错,但若想让秦忘舒心中就此不存芥蒂,那也是绝无可能。 既知是马明轸亲自领队,可见宿营地中人的身份非同小可,秦忘舒本来不想窥人隐私,此刻也将灵识往七八座营账之中惊鸿一瞥。这是担心营帐之中或有女子,若是细细去瞧,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稍稍一探,只见中央那座营帐中果然有一名女子侧卧锦榻,脚边两名侍女东倒西歪,也已是沉睡不醒。瞧这帐中布置,也知道这榻上的女子身份高贵不凡了。 只见帐门处坐着一名青衣女子,正挑开帐帘一角,借着帐外营火映照这光引线补衣,秦忘舒既知道是一位女子,又怎敢细探。正要将灵识收回,忽见一人匆匆走到帐前,低声说了几句。 那女子微微点头,亦在低声道:“就算来了千军万马,也不能惊扰到公主安睡。你等留在这里,我去瞧瞧。” 此女放下手中女红,伸出玉手轻轻掀起帐帘,因这玉手探出帐外,秦忘舒于空中瞧了个分明,他只觉得胸口一震,心中暗叫道:“原来是她!” 第85章相见争如不见 第85章相见争如不见 原来此女便是云天轻。 一别五年,岁月竟不曾在云天轻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唯多了一份成熟稳重,探她身上灵息流动,显然已经修复灵根,再次冲灵入境。 秦忘舒辩明此女身份,顿时心境一阵大动。他受云天轻销魂手所惑,心中一直对其难以启动杀心,但他心中明白,此惑不消,那就是他的一个软肋,日后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不过此刻显然不是妄动杀伐之时,云天轻护着何人,马明轸又为何率兵越境偷袭。此事本来与秦忘舒并无关系,却因着云天轻的出现,令秦忘舒无法坐视不理。 云天轻缓步走出帐外,对帐外两名带刀护卫低声道:“随我来!” 两名护卫恭身应了,飞身上马,紧随云天轻出了宿营地。秦忘舒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又担心云天轻机警,自己若是总用灵识探她,说不定就会被她发觉了。 因此秦忘舒索性缓落遁风,藏于地面林中,此刻夜黑风高,他又有盗家密术在身掩去灵息,场中诸人,那是谁也觉察不到他了。 出了宿营地,云天轻仍是不急不慢,忽地向前一指,两名带刀骑士飞驰而出,窜进夜幕中去,瞧二骑的方向,正是马明轸领兵前来之处。 秦忘舒暗道:“若是云天轻发现马明轸,以她仙修之士的手段,这数百人怕也不够她杀的,为何却要令这二人前去冲杀。这二人不过是普通的武士,上前便是送死罢了。” 便在这时,两骑冲了过来,与马明轸所率人马只有数百丈了,马明轸挥手示意,众人齐齐单膝跪地,只有两名箭手立起身来,只听“夺夺”两声,两枝羽箭飞掠而去。 马上两名骑士早有防备,同时伏鞍避箭,身子极是灵活,哪知黑暗中早横着一根绳索,两匹战马前蹄绊倒,顿时将马上骑士掀下地去。 这时从黑暗中扑上来几名黑甲士兵,上前按住了,“扑扑”两刀,就结果了二人性命。 这时马明轸身边一人道:“马将军,此行已被对方发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涌向前,将宛华公主一刀两断,也绝了这天大的祸患。” 秦忘舒听到此言,方才大悟,原来那帐中女子竟是楚国宛华公主,也唯有宛华公主这样的身份,才能请得动云天轻了。他既知宛华公主身份,不由摇头。也不知是谁定下这计策来,竟越境来杀楚国公主,这人愚蠢之极,真正该杀。 楚国早就对大陈虎视眈眈,只恨寻不到口实,生怕负了大义的名声,若是妄兴刀兵,必会被他国干涉。为此楚国不惜牺牲一名宛华公主,只求齐国网开一面,方敢出兵。 如今马明轸却领着人越境追杀,这样绝好的口实,可不是万金难换。若大陈认为杀了宛华公主便可令楚国止步,那可是本末倒置了。 马明轸道:“不错,迟早也要被她发现的,传我军令,前方宿营地里,一人一马也不可放过,若是泄露了消息,大伙儿皆是死无葬身之地。此行若是成功,人人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众士卒低低欢呼一声,正要一涌向前,就见前方林间狭道上缓缓走来一名青衣少女。此女负手而立,面带微笑。恰值弯月探出云层,清辉笼罩大地,那少女身上好似罩了一层轻纱也似,此番妙景,端得是难描难画。 众士卒先是一怔,等瞧明是个女子,胆子就大了许多。瞧这女子清丽异常,众人心中原有一份怜香惜玉之情,奈何军令已下,今晚是不能留下活口了。 一名士兵提刀向前,喝道:“可惜。”正要举刀来劈,青衣少女伸指一弹,那士兵向后便倒,竟是无声无息。但秦忘舒瞧得明白,此人额上多了一根血痕,那是绣花针入脑,且以一缕真玄震碎脑骨,自然是立毙当场。 众士卒齐声大吼,纷纷举刀上前,秦忘舒只是摇头,竟不忍心瞧下去了。在仙修之士面前,大陈士卒好似飞蛾扑火,绝无半丝生机。 只听得云天轻格格一声轻笑,身子迎上前去,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穿行,她也不用刀,更不用法诀,只将玉手轻拍士卒天灵。一时间场中骨碎之声不绝于耳,血如泉涌。数息之间,已被云天轻杀了数十人。 马明轸瞧见云天轻这般手段,直是惊得呆了,云天轻仍是缓步向前,但有士卒冲到身边的,便是轻轻一拍,一双玉手上已是鲜血淋漓,但这双手被这鲜血浸来,却生出微微的光亮,瞧来既是明艳,又是诡异。 秦忘舒瞧到此处,心中着恼,暗忖道:“她身为仙修之士,怎能这般滥杀无辜?“可细细想来,此行明明是大陈有错在先,云天轻也只是护主罢了,若是云天轻没了这身本事,只怕早被大陈军杀了。 因此大陈军就算被杀得尽绝,也不能说云天轻就错了。怪只怪自己与云天轻有前番恩怨,才觉得她百般不是罢了。 云天轻抬起头来,格格笑道:“马明轸,马将军,你率兵越境伏击楚国公主,杀了我两名护卫,又该当何罪,此事若传了出去,莫怪我大楚兴兵报仇,便是齐君也护不得大陈了。” 马明轸忽地明白过来,叫道:“原来刚才那两名护卫,竟是你派上前来送死的。” 云天轻笑道:“天明后燕国士卒前来收尸,若见到的都是大陈士兵尸身,却无我大楚人这两具尸首,天下人只怕也信我不得。” 马明轸猛地转过头去,怒视身边的郑通道:“元直误我,元直误我。” 郑元直面色紫涨,向云天轻怒视道:“是了,楚国公主经燕地返楚,怎地没有燕人护送?” 云天轻笑道:“若是有人护送,怎能见着今夜这场好戏?燕君的好意,我家公主自然要婉拒了。” 郑通道:“宛华公主回楚的消息,想来也是公主殿下刻意放出的了。” 云天轻道:“我与公主日忧夜忧,就怕你等不来,又怕你等胆小,不敢越境动手,更怕你等来的慢了,误了时辰。马明轸,我与公主可是替你等操碎了心。” 郑通仰天大叫道:“不想我郑通自视精于算计,却败在一名女子的手中,可恶,可恼。“忽地拔出腰间佩刀,就要引刀一割。 马明轸慌忙抱住,叫道:“元直兄何必如此。“劈手夺下佩刀,拉着郑通急急后退,这时身后士卒涌来,护在二人身前。 云天轻冷笑一声,正要向前动手,忽听心念中传来一声道:“天天,你也杀得够了。” 云天轻听到此音,立时变色道:“你是谁,给我滚出来。” 那声音道:“我也是一番好意,生怕你一番谋划付之流水,用力过猛未免就会弄巧成拙。” 云天轻已听出是秦忘舒的声音,面前又惊又奇,道:“怎地叫弄巧成拙?” 秦忘舒道:“楚军越境伏击,就算吃了埋伏,铩羽而归,若是尽数死在这里,岂不是令人生疑?那世人只怕就会怀疑,这是楚国预设的阴谋了。” 云天轻嫣然一笑,道:“小哥哥表面上是替我思量,其实却是为大陈求情,也算是用心良苦。那大陈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秦忘舒道:“仙修之士,要时时存有敬畏之心,杀人过多,必有因果,天天难道就不怕吗?” 云天轻道:“这么说来,小哥哥完全是为了天天考虑了,天天感激不尽,在这里谢过了。“灵识暗暗施出,要去寻秦忘舒的下落。这时大陈士卒如潮水一般,已向林中四散而去,片刻间云天轻身边已无一人。 秦忘舒道:“你也不必谢我,在下只是实言相告。诸国争伐,那是红尘中事,身为仙修之士,莫要卷入过深,否则便无宗规约束,海外大能修士又岂能坐视不理?” 云天轻探了许久,也探不出秦忘舒的灵息来,再细思秦忘舒话中之意,心中一阵惊恐。海外大能修士世人谁瞧见过?但秦忘舒的话绝非空穴来风。这世间常有一些凶名在外的修士,往往忽然间就消失无踪,仙修界传言,亦说是海外大能修士动得手。 云天轻道:“小哥哥,多年不见,天天想念的紧,小哥哥可曾长高了,是不是还是那般俊俏可喜?小哥哥,现身让天天瞧瞧好不好?” 秦忘舒道:“天天,你我之间,相见争如不见。你是不是想杀了我灭口,好瞒过今日的行径?到时再追上去将大陈士卒一发儿杀尽了,那天下人就不知道是你办的事了。” 云天轻叹道:“小哥哥,在你心里,我竟是十恶不赦了。天天先前做错了一件事,难不成就无法悔改了吗,今日大陈有错在先,又怎能怪得了我。” 说话间,忽地玉手一抬,手中绣花针飞进林中,那针撞在一株合抱的千年古树上,“轰“地一声巨响,将那大树撞得粉碎。 过了片刻,秦忘舒的传音再次飘来,道:“可惜可惜,只差了一点点,天天就要得手了。久闻楚国宛华公主艳名绝世,在下渴欲一见。天天且在此收拾残局,在下不便相陪了。” 只此一句,说的云天轻面色大变,仙修之士传音并无远近之说,此刻秦忘舒言犹在耳,但说不定已在宿营地之中。若是公主有失,自己的性命只怕也保不住了。 云天轻立时将身化为一道轻烟,急急遁向宿营地,等天天身影消失不见了,秦忘舒从林中一窜而出,向大陈方向掠去。 第86章字字皆有真意 第86章字字皆有真意 见此番侥幸骗过云天轻,秦忘舒却也出了一身冷汗,他本来天不怕地不怕,可遇着云天轻这种智谋百出的人物,也是忌惮三分。 更何况云天轻的销魂手,实是天下男子的最大克星,先前云天轻被打碎灵根,犹让秦忘舒心境动摇,此时云天轻已再次冲玄入境,二人若是相遇,秦忘舒自忖绝占不到任何便宜。 在空中飞遁之际,精卫传音道:“主人,那位女子也只是初级炼气士而已,法术修为也不见有何惊人之处,主人为何像是怕了她?” 秦忘舒面色一红,道:“人类男女之事,非灵禽可知,你不必再问了。” 精卫道:“正因为不懂,精卫才向主人诚心请教,你这次说了,我下次自然就不会再问了。” 秦忘舒支支吾吾,怎能说得出口,可身为主人,原有教导灵侍之责,想了半晌方道:“精卫,人为万物之灵,与灵禽灵兽大不相同,而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有七情六欲。这女子所修功法,正可激七情而引六欲,若是我心境大乱,又如何与她动手。” 精卫似懂非懂,传音道:“七情六欲,我也时常听人说起来,每次提及,都是惊恐万状,如今连主人也惧怕之极,看来这七情六欲好似烈火洪水一般的。” 秦忘舒道:“你这比喻,倒也差强人意。” 精卫道:“既是如此,精卫就传主人几句真言,或能助主人平抑心境。” 秦忘舒奇道:“你哪里学来的真言,又怎知能平抑心境?” 精卫道:“精卫在海外多年,遇着大能无数,但无论怎样的大能,若是提到‘水麒麟’三字,必定是闻之色变,精卫至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此刻细细想来,倒与主人遇见云姑娘一事依稀仿佛。” 秦忘舒越听越奇,道:“那水麒麟又是何物,可是一种海中瑞兽?” 精卫摇头道:“听说水麒麟乃是一名女子的名讳,此女时常出没于海中仙岛,便得了个水字,此女喜着红裳,衣上有麒麟纹饰,故而被人称之为水麒麟。我瞧那女子虽是地仙境界,但法宝法术也只是平平,可是但凡修士遇见了,却如遇蛇蝎一般,那情景与主人今日之遇实有七八分相似了。” 秦忘舒暗道:“这位水麒麟必然是擅长慑魂之术了,修士见到,如何不惊?”生怕精卫扯得远了,说出不尴不尬的话来,忙问道:“你只说那几句真言究竟何来,有何用处。” 精卫道:“其他修士深怕了水麒麟,偏有一名光头修士反要去寻她,此修倒也古怪,逢人便要说法,我见他行径离奇,跟了此修几日,就将他常说的真言记住了,听这光头修士说,只需常常念这几句真言,便不会怕了水麒麟。” 秦忘舒喜道:“果然如此?还不将这真言速速道来。” 精卫道:“这毕竟是前世的事,我也记不大清楚了,若有差错,主人莫怪。”于是就心传几句真言,那真言说的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秦忘舒哑然失笑道:“精卫,我当你得来的是怎样的妙术,原来不过是六如真言,这真言人人皆知,有何稀奇之处?” 精卫道:“那光头修士向他人传授这几句真言时,他人也常常这样说他,这光头修士就道,你等虽知这几句口诀,却是有口无心,不曾细细体会,这六如真言若是细细体会,字字入心,方能见其妙处。就好比那仙修之道,人人皆知道依法修来,却瞧不出其中的微言大意,因此那境界就极难突破了。” 秦忘舒听到此言,身心皆震,忙道:“精卫,那光头修士还说了什么,你一字不漏,都对我说出来。” 精卫见主人心境有变,声音颇为急切,心中也是一慌,道:“主人,你我心神相连,你心中一慌,我也是乱了,急切之间,让我怎能想得起来。” 秦忘舒忙道:“我也不催你,从现在起,你便好好去思寻那修士的话,想起来一句,便对我说一句,此事关系到我的境界修为,绝不能等闲视之。” 精卫见主人这般郑重,也不敢怠慢,细细想了一回,道:“那光头修士常言道,如今这仙修心法,与往日不同,可没那么容易修了。不光要修法诀妙术,更要修心,学了一套法诀,定要与去修这与法诀相配合的天地至理,否则就是劳而无功,就算借助外力勉强修成,也必定要酿出大祸的。心法,心法,若是无心,哪来的法。” 秦忘舒喃喃念道:“若是无心,哪来的法,若是无心,哪来的法。“反复念了七八遍,好似痴了一般。 精卫见主人心神恍惚,不由慌了手脚,急急传音道:“主人,你莫非魔症了?是了,那光头修士常被人说成是疯僧,呆和尚。原来此人的话竟是一句也不能听的。” 秦忘舒忽地笑道:“颜先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闻精卫一言,我顿开茅塞,精卫亦算是我师了。那疯僧的话,果然是仙修至理,我若是早听到这句话,此刻定然是境界大成了。” 此刻他再回想起诸般心法,体会果然与先前不同,原来他所得的几部心法,每修一术,总是夹杂着几句劝人行事的道理,或是说天地慈悲,或是说人心向善。只因这等的言语时常见到,好似老生常谈,语意又极是浅近,因此他修行之时怎会在意,又觉得这些大道理说来无味,心中又早是明白,更加不曾往心里去了。 如今将诸般心法一一回味,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修士修这仙修之法,本就是逆天之举,就如同向天地争利夺权一般,天地怎能放心?自然要反复叮咛,不让修士行差步错。若是修士不知天地苦心,这境界如何能够提升? 又好比世人借钱,那债主必定会立下字据,说好时日好还,你若不肯立下字据,谁敢把钱借你?而修这仙修之术,也是一样的道理了。 因此修士若想有寸进,就需细细体悟天地苦心,尤其是修了杀伐之术,对修士要求更是严苛了。秦忘舒先行修行,只拣那法诀妙术去练,反将这最重要的天地的叮咛放在一边,那自然是事倍而功半,修了五年,也是无功。 按理说以邹公的学问,本该能瞧出端倪来,但正因为邹公学问更大,瞧心法中的劝止之言,一望便知,那就更不会往心里去了。 此刻他得了精卫的提点,方知道心法中这些老生常谈的苦心,便将修过的诸般心法逐一回味,再加领悟,越想越觉得妙趣无穷。 他既得了这修行的妙趣,哪里还有心思遁行,急忙按下遁法,随意选了一处所在,设了几道禁制,就坐于山石上参悟起来。 他此次重修,那是从头修起,心法中所载的每字每句,都要务必入心,重加领悟。修到第三日,秦忘舒忽觉肋下生风,好似饮了一杯凉茶,又似服了一颗仙丹,体内真玄涌动,周身好不舒畅。秦忘舒心中大喜,知道这是冲境登玄之兆,自己五年来突破不得的第二道玄关,今日只凭着心中顿悟,就要真正达成了。 他心中欢喜,忍不住哈哈大笑,口占一偈道:“老生常谈不寻常,字字句句有真章,有口无心功难成,天地苦心需思量。“作完之后,虽觉得语句不通,好歹也是自家领悟,不免又得意了一回。 正在这时,涌泉穴中灵气如潮,就向气海中急灌而来,秦忘舒不敢大意,乃运心法,调气息,以不急不徐之心,将灵气引入灵根,复转真玄,散之于四肢百骸。那真玄仍如潮涌,便反复地冲涤灵根,洗刷灵脉。 隐隐间觉得腹痛传来,如被刀割,心中却知道那是灵根长大,灵脉粗壮之故。此为冲玄应有之兆,着实不必担心。 那灵息在体内冲撞了数个时辰,已打通七十二重楼,冲遍三百六十处灵脉,猛然间觉得一口气息充塞胸口,就忍不住要高呼长啸一声。 但秦忘舒牢记心法冲玄之要,冲玄之法说的明白,气不可泻,啸需强抑,唯有如此,方能一鼓而下。 于是硬生生忍住高呼长啸的冲动,紧咬牙关,胸口一腔清气不得发泄,只好复转入体内,再次冲灵灌脉。等到那真玄冲无可处,泄无可泄之时,忽觉周身灵脉齐齐一痛,一股清风绕体而生。身子好似在云端里,又好似踏足于热泉之中,真是无一处不服贴,无一处不自在。 忽听空中隐隐传来雷声,那雷声由远及近,初时听来还是在万里之遥,可转瞬间就到了耳边,猛然间一道天雷横空掠过头顶,轰隆隆响声不绝。而秦忘舒此时终于忍耐不得,仰天发出一声清啸。不过此次清啸,却是将胸中一口浊气吐出,此气一出,秦忘舒便是二级练气士了。 然而不等秦忘舒胸中这口浊气完全吐出,一道寒光直直落将下来,耳中传来云天轻的笑声:“小哥哥,速将《五观正宗》还来!” 这一剑来的恰到好处,正是秦忘舒浊气未尽,新气未生之时,瞧那寒光的来势,分明要夺秦忘舒的性命了。 第87章唯有隔山相望 第87章唯有隔山相望 秦忘舒暗叫糟糕,云天轻定是在一旁窥视良久,方才选这绝佳时机出手,自己在这附近虽是设了禁制,但自己所设禁制,皆是出自《五观正宗》,怎能拦得住云天轻。 眼瞧着寒光之中挟裹着一柄法剑,秦忘舒心中虽欲闪避,身子真玄运转不灵,却是御控不得,只能闭目待死了。 幸好精卫一声长鸣,小小身躯化成一团白光,向着空中寒光闪电般的迎了上去,那法剑被精卫一撞,就在空中转了几圈。 但云天轻御剑之术了待,法剑忽地又避开精卫,向秦忘舒横直斩来。精卫再想撞来,却是来不及了。 眼瞧着法剑斩到秦忘舒的胸口,秦忘舒的胸前忽地绽开一朵银花,向前托住了法剑,那法剑上寒芒一闪,将这朵银花绞得粉碎。不想银花虽是碎成七片了,但碎片各自绽开,又化为银花一朵,便是七朵银花同时拦在胸前。 这正是秦忘舒五年来苦修的符牌妙术,这块符牌上以两大神火印着数十道符文,就此形成一术,此法诀叫做银花三现,乃是防身护体的上乘绝学。 那银花初绽一朵,是为一现。就算被对方法器法器斩断了,银花碎而不散,再各自成形,且威能不失;是为二现,哪怕这七朵银花再次被打碎了,皆可再次成形,最多可化为四十九朵银花,是为三现。 银花三现威能不减,而对方的法宝上真玄已尽。以这妙术护体,只需对手境界相若,那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云天轻知道秦忘舒真玄已复,嗤然一笑道:“偷书不还,好不要脸,又偷学人家的宗门妙术,无耻下流。”其声虽近在耳边,但其芳踪杳杳,也不知身在何处。 秦忘舒道:“不过一本书罢了,何必这般小气?你若想要,我这就还给,你何不现身来取?”将那《五观正宗》托在手上,转目四顾,空山寂寂,四下无人。而用灵识探去,探出云天轻约在一里开外,二人间恰恰隔着一座山峰。秦忘舒不免略感吃惊。 那法剑离身子越远,御控起来越是不易,一里的距离,对初级练气士来说并不算近了,可瞧刚才法剑纵横,如臂使指,云天轻的御剑之术倒也了得。 云天轻道:“你是想骗我过来,好出手杀了我吗?我又怎会上你的当。” 秦忘舒道:“这就难了,你不肯现身,我如何能将书卷还你?我若将这书卷掷于地上,就怕被这山风吹去,到时你又要怨我。” 云天轻道:“不如你走过来,等我能瞧见你的身影了,你再将书卷放下,也就是了。” 秦忘舒笑道:“一旦我能瞧见你的身影,你只需将销魂手一出,在下立时如痴如醉,就好似待宰的羔羊一般,这个当我可不上。” 云天轻亦笑道:“原来是你怕我的销魂手,你若不提,我竟是忘了。小哥哥只管放心,此术不习久矣,怎会还有半丝威能,更兼我人老珠黄,这只手枯干焦黄,哪里还能销魂蚀骨。” 秦忘舒啧啧连声,道:“且不谈天天姑娘仙术有成,青春永驻,便是以你的岁数算来,也正值妙龄,怎地就人老珠黄起来?你越是这般说,我越是怕了你。” 云天轻格格笑道:“你我皆是投鼠忌器,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一辈都要这般隔山相望不成?” 秦忘舒道:“若是一辈子都只能与天天姑娘隔山相望,那人生真是毫无趣味。” 云天轻听这话中略有挑逗之意,心中甚是恼怒,但不知为何,却又有一丝欢喜。二人自石者山一战,固然是翻成仇雠,誓不两立,可初遇秦忘舒时,秦忘舒救她于天火之中,其后又携手相扶,那却是真情实情,那情那景,宛在眼前。 云天轻叹道:“罢了,那书卷我也不知瞧过多少遍,我也不要了。只是书卷上有我许多胡言乱语,你,你还是莫要理会。免得误了你的清修。” 此言说毕,忽听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叹息,这叹息之声却非传音,乃是从口中发出。那声音近在咫尺,云天轻心中大恐,急忙转身,只见秦忘舒正立在她身后数十丈处,却是背朝着她,双手已掐诀完毕,却是隐而不发。 云天轻耸然动容,不想被秦忘舒欺近身后数十丈,自己竟是一无所知,若是刚才对方骤然出手,自己哪有命在?却不知秦忘舒怎地就放过了她。 云天轻神色变了几变,很快就镇定下来,吃吃笑道:“小哥哥,你既到了我身前,怎地不肯转身?” 秦忘舒道:“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秦忘舒此话绝非虚言,他这几日来,虽将六如真言念了数百遍,可其中的微言大意,却也难以悟得透彻。若说这世间一切都是虚幻,难不成国仇家恨亦不能报了?若是国仇家恨不报,此生存于世上,又有何意? 且自己经历种种,哪样又能以梦幻泡影,如露如电而视之?比如负心,盗幽,邹公,哪一个又是能轻易忘却的? 正因为这点心结难过,秦忘舒心中明白,自己当初受销魂手所惑的那丝阴影,仍是长存于心。刚才以盗家妙术欺近云天轻身后,却终究难以出手,既然是无法出手,又怎敢再面对云天轻。 云天轻叹道:“既然不敢,又何必来见我?” 秦忘舒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楚陈相争,你我还是置身事外的好,若是不然,下次见面,少不得要与你分个高低。” 云天轻奇道:“大陈本是大晋国仇,我助大楚伐陈,岂不是为你复仇,你怎地反来怨我。” 秦忘舒道:“唇亡唇寒,大陈若亡,大晋又将置身何地?” 云天轻冷笑道:“天下大势,人力岂能逆转,强楚必霸苍南,已是绝无疑问,若苍南皆为楚境,自然是民无兵戈之苦,士无征争之劳,以小痛而换大治,又有何不可?” 秦忘舒一时语塞,竟辩他不过,只因他心中仍有家国之念,视大晋为故土,自然不忍瞧见大晋国亡,因而便视楚国为大敌。但他心中隐隐觉得,若天下一统,未必就是坏事,说不定真的如云天轻所言,民无兵戈之苦,士无征争之劳。 但家国亲朋,哪里是说放下便放下的,看来要想初悟这六如真言,还需来日了。想起这里,秦忘舒也不说话,双足一起,便纵在空中,刹那间已不见身影了。 云天轻见秦忘舒去了,心中压力大减,不免舒了一口气。原来刚才秦忘舒双手所掐法诀,乃是五观三诀之一“苍南乱”。 此诀修到极致,实有搬山填海之功,翻手如山,覆掌如雷。诛杀修士视若等闲。正因这法诀威能强大,故而修习起来千难万难,实有“苍南不乱心先乱,覆掌如山身先断“之说。 那是说此诀修习之时,那法诀繁复之极,每修一符,便是心境大乱,只想着弃术不修。等到真正施展时,更是凶险之极,那翻掌祭起的山岳难以御控,说不定就先将自身压断了。 云天轻虽曾是五观嫡系弟子,对五观三诀轻易也不敢修行,倒是秦忘舒不知者不惧,凭着绝大毅力,将这苍南乱修成。云天轻见秦忘舒修成此诀,便知自己绝非对手了。 而自己最擅长的销魂手,秦忘舒更是早有防备,若再想惑乱其心,那是想也别想了。 只是心中虽是舒了一口气,可见着秦忘舒真的远去了,云天轻反而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自己因一心要修这销魂手,被宗门长老所忌,最后竟被逐出宗门。当初是一呼百应,人人爱戴的仙宗娇女,如今却是孤苦无依,只是凭着自身的才干智慧,才在乱世之中挣扎求存罢了。奈何心中纵有千般苦,谁肯怜来谁肯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曾以真心待她的,却落了个隔山相望,彼此无言的境地。二人之间是情是怨,竟是夹缠不清。 云天轻怅然片刻,忽听山前马蹄声响,一人策马上了山岭,离云天轻还有一箭之地时,就停了下来,翻身下马,远远一揖。 云天轻点了点头,道:“既来见我,怎地不来身边说话?” 那人笑道:“凡俗之夫,腌臜不堪,又怎敢轻亵了仙子。“却见此人用黑巾蒙了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云天轻心中冷笑,知道天下男子皆视自己的蛇蝎一般,又怎敢近身,便道:“此来有何话说?” 那人道:“好教仙子欢喜,马明轸被我说动,他日若是楚军伐陈,马将军必会连败三阵,以引我楚军入境。” 云天轻道:“他便是不允,也由不得他了,他家中的万两白银一旦翻检出来,就是个死罪。此事只怕也算不得是你的功劳。” 那人嘿嘿笑道:“此事首功,自是仙子,在下略效微劳罢了,不过近日听说南陈既将回归,马明轸担心此人回归,就会替换了他的职务,你我苦心谋划,便是一场泡影了。” 云天轻目中已现杀机,道:“南陈何在?” 那人道:“正赴陈都宛丘城。” 云天轻道:“此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马明轸只管依计而行,三日之后,必有南陈死讯传来。” 那人大喜道:“若是仙子出手,南陈便是生了三头六臂,也是必死无疑了。”忽有一阵山风吹来,将他蒙面的黑巾吹落,瞧其面目,正是郑通郑元直。 第88章却恨入门无缘 第88章却恨入门无缘 秦忘舒离了云天轻,就直奔凝翠谷而去,马明轸既然越境伏击楚国公主,楚国已得口实,这场战事已是迫在眉睫了。凝翠谷虽是偏僻,一旦战事爆发,大陈国境何处是桃源? 若是许负心独自一人,倒也容易安置,但谷中尚有五百赤甲军,诸多西北豪杰,更有这五年来许负心辛勤种植的仙稻,若是稍有差池,那可是关乎苍穹百姓的温饱。 秦忘舒在路上盘算良久,谷中众人移师他处,固然困难重重,但最困难的却是谷中稻种,人移可活,稻种离了土地又怎能生存?可不是枉费了许负心的五年心血。 他心中焦急,遁速自然施展到极致,只用了半日,已来到大陈西北之地,向下一瞧,凝翠谷方向波诡云奇,黄沙漫天。秦忘舒知道这是谷中禁制所造成的幻像,既然禁制犹在,可见谷中诸人定是无恙了。 忽听到耳边传来“咦”地一声惊呼,仙修之士博闻强记,过耳不忘。一听到这声音,秦忘舒顿时欢喜起来,转目循声瞧去,只见离他数里处正有一人独伫孤峰,正向他招手示意。 秦忘舒忙将遁速放缓,半空中揖手而前,到了那人身前就长揖为礼,道:“五年前匆匆一别,不想又能在此得见先生,忘舒好不欢喜。” 原来那人正是儒生颜西华。颜西华见到秦忘舒亦是欢喜,道:“五年前秦道友尚是玄功之士,如今却已是二级炼气士了,秦道兄进境之速,大慰我怀。” 秦忘舒道:“惭愧,惭愧,在下投师不着,只好胡乱修行,数年来停滞不前,当真是羞见故人了,也就是数日之前,刚才领悟到仙修进境之道,这才略有寸进。” 颜西华道:“道友所悟,西华极盼与闻。” 秦忘舒便将自己听到精卫说起六如真言一事,方才想通心法关节细细说来,以及自己在燕地修行一事,也和盘托出。那颜西华算是自己的半师了,交情非殊,大可不必隐瞒。 颜西华道:“那散修固然逍遥,但修行之时若遇难题,那就是无法可想,这也是拜师于仙宗门户的好处。但秦兄既然已修成心法,再去投靠宗门,只怕就不易了。” 秦忘舒道:“在下与仙宗无缘,也只好罢了,独自修行虽是困难重重,倒也自在逍遥。” 颜西华点了点头,道:“秦道友既在燕地修行,不知许姑娘此刻是否无恙。” 秦忘舒本以为颜西华或会引荐他拜入儒门,哪知颜西华只字不提,想来其中大有难处,秦忘舒自然也不会提起了。 他便将许负心在凝翠谷中种植稻种一事对颜西华说了,颜西华喜道:“不知许姑娘的仙稻种得如何,此行既遇秦兄,正好同去一探。” 秦忘舒道:“在下自该相陪。” 五年前初遇颜西华时,秦忘舒不过是玄功之士,也瞧不出颜西华的修为如何,许负心亦不谙灵识探息之法。此刻冷眼瞧去,原来那颜西华已是八级练气士了,不由得暗暗咋舌。 他若是没踏上仙修之路,自是不明白修成八级练气士何等艰辛,此时有了体会,知道仙修晋境之难。八级练气士与二级练气士相比,可绝不仅仅是隔了六级境界那么简单。 原来五级炼气士这一关叫做生死关,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修士在这生死关前停滞不前,直至耗尽寿限。就算侥幸过了此关,也绝谈不上就此踏入坦途。 六七八三级玄关各有名目,叫做“心关”“魔关”“情关”。听这名目就令人心生畏惧,但这三关修行起来究竟有何玄奥,非得亲身试上一回方知因果了。 颜西华也不动用遁器,只着了一双布鞋踏风而行,只此手段,就令秦忘舒艳羡不已。 那御风而行的神通,本来是修到地仙境界后方可修行,哪知颜西华只是一名八级练气士,就修成这高明遁法了。 颜西华瞧出秦忘舒神色,便笑道:“我儒门仙术与其他仙宗略有不同,虽不敢说比其他仙宗妙术高明,却也有独到之处,比如我这遁法,便是儒门六艺之一,是为御术。” 秦忘舒道:“颜先生骑术精绝,我只当儒门御术,原是指的骑术车术,哪知却是遁法。” 颜西华笑道:“儒门六艺御术,乃是御物之术,举凡这世间五行之物,法器法宝,皆在这御术之中。而在仙宗妙术中,遁法与御器之术泾渭分明,却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有些儒门弟子不知天高地厚,觉得我儒门御术无所不包,自然比仙宗高明,却不知两者各有短长,却是不能拿来比较的。” 秦忘舒想了想道:“仙宗遁法与御器之术虽是泾渭分明,却可独精而专,想来自有他的道理,儒门御术无物不御,那是自万物的根本出发,两者理念不同,着实不可比较了。” 颜西华喜道:“不想秦兄见解如此高明,我儒门虽有三千弟子,但如秦道友这般灵慧者,却也着实不多了。若说我这儒门御术,虽然是千变万化,其实只要明悟其中道理,却是一法通而百法通的。” 秦忘舒心中一凛,难不成颜西华要传他儒门御术?他强抑心中欢喜,面上则是恭恭敬敬地道:“先生谬赞,在下何以克当。” 颜西华果然道:“你瞧这世间万物,本来就脱离不得五行之变,因此只要通晓五行变化,便可御风御火,若是连五行都可御得,万物怎就不能御使?”说到这里,已是滔滔不绝,就将儒门御术精要向秦忘舒细细道来。 秦忘舒暗道:“颜西华不提收纳我进入儒门,那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却传我儒门御术,这片殷殷之心,足见交情,我又何必说破。” 这也是秦忘舒机巧灵变之处,他既知颜西华心意,也就只顾得细细聆听,至于那儒门弟子的名头,不要也罢。 颜西华说到精妙处,干脆就停下遁风,二人在凝翠谷外寻了片静地,颜西华口讲指划,秦忘舒则是字字在心,授者固然欢喜,受者更是欣然。 儒门御术博大精深,牵涉极多,若想穷尽其术,没个三五十年,那是绝难得窥玄奥的,颜西华今日传授,也不过是个引子。 秦忘舒目前最薄弱的所在,不在遁术,而在御器之法,他虽有两部心法在手,但于御器之法上,说来仍是浅薄,反不如自己所学的刀字凤篆来的高明。 因此他但有疑惑,全是因这御器之术而发,颜西华自然悉心指点,可若想令秦忘舒全部修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颜西华既知秦忘舒所用法器乃是赤凰刀,所传御术,也就唯有这个御刀术罢了。 颜西华说了一日后,对秦忘舒道:“我今日所传,不过是御术总纲,又略略说了御刀之法。秦兄若想专精此术,还得细研诸多儒家典籍不可,儒门要闻妙道,可谓尽在其中了。” 秦忘舒道:“这就好比我这五年来冲境不成,那是因为忽略了心法中所载的天道至理,想来儒门六艺也是这般,习一道仙术,便定有一套典籍大道来配的。” 颜西华喜道:“说来世人皆是好为人师,可若是弟子冥顽不灵,谁肯教他,秦道友灵慧天生,触类旁通,颜某着实……” 说到这里,忽地一笑道:“秦兄,我也不瞒你,颜某心中极盼能引你入我儒门,就做了我的亲传弟子,奈何仙宗儒门之间情形微妙,我若是在这苍南域收了弟子,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仙宗之士,定然以为我儒门来这苍南域抢夺弟子,我儒门在苍南域尚无根基,那是万万不能与仙宗冲突的。” 秦忘舒至此方才大悟,为何颜西华始终不提收自己入儒门之事了,他忙道:“今日得聆先生传授,已是望外之喜,忘舒怎敢再生贪心,致先生于两难之地?先生今日所传,我已牢记在心,他日有缘,再来向先生请教。” 颜西华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二人同时立起身来,再向凝翠谷方向行去。 不消片刻,凝翠谷已然在望了,有颜西华在侧,也不需秦忘舒动手,颜西华随手解开谷外禁制,二人缓缓入谷。 秦忘舒离谷五年之久,见这谷中风景,竟是比先前更胜一筹,谷中灵气亦是充沛许多。 颜西华喜道:“瞧这谷中灵气比我昔日来此时增了一倍,可见定是许姑娘的缘故了,那仙稻既植于此处,此谷自然灵气来聚。只盼许姑娘仙稻种成,天下百姓,也可早早免去这饥馑之苦。” 二人入谷之后,只因大湖边一排草屋甚是齐整,谷东则是辟了百亩良田,其中大半是植了仙稻,另一半则是遍植诸种作物仙草。那仙稻郁郁葱葱,瞧来长势喜人,仙花灵草姹紫嫣红,更是赏心悦目。 但整座山谷,却不见一道人影。 秦忘舒与颜西华不约而同动用灵识探去,湖边草屋之中,果然是绝无人迹,但在东面稻田边的一座草屋中,却有两道灵息。 二人同时向东面遁去,瞬间就来到稻田边的草屋前,那草屋柴门紧闭,唯有一群小鸡不知喜忧,在院中觅食抓虫。 秦忘舒缓缓道:“负心妹子,我是秦忘舒,我和颜先生来看你了。“他虽探出屋中有道灵息属于许负心,但多出的那一道,却又是谁? 柴门缓缓推开,许负心慢慢走了出来,一道声音从许负心背后传来:“你二人若敢上前,这女子便是个死。” 第89章自是攻心为上 第89章自是攻心为上 许负心瞧见秦忘舒,虽是强自抑制,却还是娇躯颤抖,显得欢喜之极,低声道:“秦将军,你来了。”对身后的威胁浑然不觉。 秦忘舒道:“负心妹子,我来了,你什么都不用怕了。”灵识锁定许负心身后那人,原来是名三级练气士,手中法剑正抵着许负心的后背,一副如临大敌之状。 这名修士或不将秦忘舒放在眼中,可面对颜西华这位八级练气士,又如何不惧?二人境界相差太远,颜西华举手投足之间,就可将此人诛杀当场,也唯有许负心是他的保命手段了。 许负心道:“负心不怕的。” 秦忘舒瞧向许负心身后那人,冷冷地道:“阁下是谁?身为仙修之士,劫持弱质女子,可知羞耻二字吗?” 那人沉默不语,颜西华缓缓道:“从这位道友气息吐纳以及体内真玄流动的情景来看,道友定是云泽宗弟子了。贵宗对许姑娘所种仙稻念念不忘,终有今日,秦兄何必再问。”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 那修士本就惶恐,又被颜西华喝破身份,更是手足无措,低声道:“我奉了师命在此看守许姑娘,你二人若敢上前,我只好将她一剑杀了。” 秦忘舒道:“我只问你,谷中其他人被你等掳去了何处?” 那人沉默不答,许负心道:“前几日来了几位修士,将盗幽,华将军等都劫持出谷,只留了我一人在此,只等着稻种成熟了,去拿这稻种换人,若是这仙稻种不成,他们可就性命难保。”想起盗幽等人性命危急,泪水扑簌簌落将下来。 秦忘舒笑道:“这么说来,稻种若是未熟,那就谁也不敢伤害你了。这位道友,是也不是?” 许负心“啊”地轻呼一声,身后云泽宗修士则是身躯一震。 秦忘舒道:“负心,你不用担心,在云泽宗大修眼中,你的性命只怕比楚国国君还要贵重,你若死了,这仙稻谁能种得出?云泽宗的强国大业,种种谋划,也就付之流水了。” 许负心已明白此中关节,轻笑道:“是。” 秦忘舒缓缓向前,又道:“这位道友,你不过是位三级炼气士,在你宗门师尊大修眼中,你就是百条性命也抵不过许姑娘一根手指,你若敢伤了许姑娘半根毫毛,不需我等动手,你的师尊可就将你杀了。” 那人瞧见秦忘舒已踏进院来,忙喝道:“莫要上前,逼得我急了,我可什么都顾不得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你杀了许姑娘,不光我等放你不过,你的宗门也饶你不得,天下之大,竟无你容身之地。你若是乖乖放了许姑娘,宗门最多责你一个办事不利。你今日弱难抑强,寡不敌众,云泽宗的大修也是晓事的,难不成让你和一位八级练气士斗法拼命。” 颜西华见秦忘舒步步进逼,句句击中对手要害,便在那里暗暗点头。世人一旦遇事,必定惊惶失措,但秦忘舒却一眼瞧出要害,始终镇定如桓,这种天赋,却是后天学不来的。 那修士被秦忘舒几句话说来,眼瞧着就要崩溃了,这当然不是秦忘舒一人之力,颜西华也早将灵识暗暗施展,向这修士施压。那修士被秦忘舒与颜西华明里暗里施展手段,心境已然大乱。 秦忘舒见那人面色苍白,汗水淋漓,知道时机已至,便和声道:“我倒有个法子,可救你的性命,你走上前来,让我用刀在你身上轻刺几下,再扯碎衣衫,弄乱了头发,就此去见你家师尊前辈。你家师尊前辈若是爱惜弟子的,定然明白你的苦楚,这桩生死大事,可就轻轻摭掩过去了。若是道友一味逞强,那实在是……” 许负心微微一笑,接口道:“……愚不可及。” 秦忘舒笑道:“不错,就是‘愚不可及’这四字,世人若是有生路不走,却只往死路上去,可不是愚不可及。” 颜西华恰在此时冷哼一声,这一声已动用儒门仙术,瞧其周身上下,已是青气罩体,此为儒门独家秘术,名为浩然正气,用来压制对手心境最好不过。 浩然正气滔滔压去,那云泽宗修士至此已是完全崩溃,“当”地一声,法剑已落在地上了。 许负心款步向前,再被秦忘舒伸手一拉,就离开了小院,秦忘舒持刀拦在许负心面前,那修士再想发作,也是来不及了。 秦忘舒见大势已定,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此战虽不见刀光剑影,却比斗法还要惊险万分,由此瞧来,洞悉世道人心,竟强过修行仙家妙术,秦忘舒的玄承阅历,又进一层了。 他温言道:“敢问道友高姓大名。”此刻虽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是恃胜而骄,盛势凌人,那就不是秦忘舒的本性了。 那修士哭丧着脸道:“在下刘光明。” 秦忘舒道:“敢问刘道友,谷中诸人被引去了何处,若肯指点迷津,在下感激不尽。” 刘光明连连摇头道:“大修,许姑娘已然交给了你们,若是泄露了这件事,宗门岂能饶过我,我,我可是真的没了活路。” 秦忘舒道:“刘道友,你细细想来,你只需一句话,就可救了千百人的性命,这机会终身也遇不着几次,若是错过了,只怕终身悔恨。只因你少说了一句话,可就有千条人命死在你手中。天地昭昭,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等修士行事,又能瞒过了谁?” 刘光明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摇头,道:“大修,在下着实不敢说。” 秦忘舒道:“你若真的不便说,我又岂能逼你?这世间原有一种搜灵术,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也是不肯动用的,但如今为了千百条性命,我也只好勉为其难。” 他将刘光明的后路完全封死,不怕他不妥胁到底。 要知这世人的底线一旦被突破了,就会变得毫无底线,人性之奇,莫过于斯。 刘光明果然撑不下去了,忙道:“大修,大修,那谷中诸人,都被引过楚境,在一处山谷中监押着,你等只需北上两三百里,就可寻到那个所在。” 他说完了这句话,顿觉全身一松,只因他所知之事,尽数合盘托出,心中再无负担。起码面前这二人,是断然不会难为他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缓缓抬起手来,深深一揖,道:“道友,这千百条性命,全因道友一言获救,在下终身感激不尽。只是我心中有个疑惑,还盼道友开解。” 刘光明此刻已是万事随他,再无抵触之心,便道:“大修不妨说来。” 秦忘舒道:“负心姑娘何等要紧,你家师尊前辈怎地只留你一人在此,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刘光明叹道:“此行原是我师尊师叔亲自领着我弟子多人,来此谷办事,师尊亲自押送诸人出谷,谷中则是师叔与我坐镇,哪知昨日传来消息,说是楚军誓师开拔这一日,忽有刺客闯营,伤了许多士兵,师叔听到这消息,急忙就去了。” 秦忘舒心中震惊之极,不想楚军来的如此之快,马明轸前日伏击,今日楚军就已出动,此策环环相扣,端得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了。 他沉声道:“楚三公子座下高手如云,此次楚军开动,楚三公子岂能不管,还怕有刺客闯营不成?” 刘光明道:“也就是楚三公子在场,否则只怕早让刺客得手了,听说那刺客骑着一匹奇兽闯进大营,一连伤了数百名士卒,还是楚三公子座下奇人异士出手,方才将这人挡住了。只是那人所骑异兽飞遁如电,谁也追不上,楚三公子这才传讯过来,让师叔出手相助。” 秦忘舒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楚国仗着势大,横行无忌,但世间自然有无数义士瞧不过去,现身来阻楚军。此战虽是强弱分明,可最终胜负,却也难说的紧。” 颜西华却紧皱眉头,喃喃地道:“昔日诸国征争,仙修之士绝不敢出手,就怕坏了仙宗的规矩,如今楚三公子私揽玄功之士,仙修高人,那是开了极恶的先例,云泽宗涉世之深,更是令人触目惊人。就怕此后战场厮杀,变成了仙家斗法的所在,那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忘舒也是深以为忧,军队破坏力再强,也强不过仙修之士的法宝神通,若是诸多仙宗弟子参与战事,那可真正的是生灵涂炭了。 颜西华扼腕道:“此风断不可长,但有西华一寸气在,也要力阻仙宗弟子深涉战事。秦道友,你领着负心速速离了此谷,颜某去去就来。” 许负心道:“颜先生,负心五年心血尽在此处,若是离了此谷,负心怕是,怕是……“她瞧着谷中百亩稻田,极是不舍。 颜西华笑道:“行来我早有准备,怎会让负心五年心血毁于一旦。负心且瞧我法宝。” 就见那袖中取出几件物事,却是十六根紫竹,也就是三寸来长。颜西华口中念了法诀,喝道:“紫竹结阵,急急如律令。“将那十六根紫竹祭于空中。 十六根紫竹猛然长大,变成三十丈长的巨竹,深深插进稻田四周,一时间稻田处紫光环绕,瑞气冲天。 颜西华叫了一声“起!“百亩稻田顿时一空,只剩下黄土深坑,原来这稻早尽被收进这紫竹阵中去了。 忽见狂风大作,紫竹阵通同颜西华等人,统统不见了踪影。 第90章别来君应无恙 第90章别来君应无恙 颜西华将一道狂风挟同秦忘舒与许负心出了凝翠谷,立在空中道:“那修士虽是吐露真情,就怕立时后悔,若是容他通风报信,可不是误了大事。” 秦忘舒道:“先生定有妙策。”他知道颜西华若想杀了刘光明,早就动了手。 颜西华笑道:“只好困他一阵了。”伸手一指,指间放出光华一道,凝翠谷外刹时风起云涌,于云雾之中,现出千百道符文来。 颜西华随手点去,云雾之中符文或应手而碎,或位置变换,若有不足者,颜西华指绽微光,一一加以补充。这是儒门禁制之术,与仙宗之术大同小异,以秦忘舒此刻玄承,也能瞧出个八九了。 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儒门禁制所用符文,并非发自施法本人,而是自天而降。原来儒门诸法,皆是天地造化之功,以儒门礼艺沟通天地而得。一来说明儒门弟子礼字当先,二来亦合儒门弟子代天之法之意。 秦忘舒道:“敢问先生,此法施来,有何妙用?” 颜西华道:“不过将是此处与外界隔绝,令其讯息难通罢了,等过了十余日,这禁制失效,此人便可离谷而去了。” 秦忘舒道:“听起来像是另置一域,隔绝于天地之外。” 颜西华道:“若想另置一域,可是极难了,非得到就地仙大成境界,修自我之域,其后方能另设一域,以隔绝于天地之外。界域乃是天地穷通大法,等闲是施展不得的。” 秦忘舒道:“何谓穷通?” 颜西华笑道:“穷通者,困厄是也,若能另置一域,锁锢修士于其中,该修士困厄其中,绝难逃出生天。而穷通之法,却并非仅指界域,其中妙法无穷,颜某也只是略知皮毛罢了。” 禁锢了刘光明,也算是了结了秦忘舒的一桩心事。本来若想永绝后患,杀人灭口最是容易,但以颜西华之仁德,断然不肯行此下乘之举。重设禁制固然麻烦,却也保住了一条性命,行无上功德。 秦忘舒道:“先生,其后如何行止,还请明示。” 颜西华道:“云泽宗修士争夺稻种,其心可诛。且又深涉楚陈战事,西华不才,定要以力相阻。你我分头行事,我先去救了谷中诸君,再去与云泽宗大修理论。此事你万万不可插手了。” 秦忘舒知道颜西华此去,那是要与云泽宗大能修士见面商谈的,一旦双方言语不合,动起手来,那大能斗法,自然是惊天动地,自己小小一名二级练气士,必遭池鱼之灾,又怎能卷入其中。 秦忘舒皱眉道:“在下虽是不才,但眼见得先生深入险地,又怎能袖手?” 颜西华道:“你肩上的担子又怎能轻了,以愚意瞧来,负心仙稻之事一日不曾昭告天下,一日难以安生。秦道友可护着负心姑娘前往齐都稷下学宫,只需许姑娘将仙稻妙论公之于众,则此稻便为天下人共有,纵有人私心图谋,也是枉然了。” 许负心喜道:“此事若能公之与众,令天下人皆受其益,也了却家父的一大心愿,负心着实欢喜。只是负心何德何能,敢于稷下学宫之中开坛说法,当着天下诸多学者面前,负心好生惶恐。且那稻种究竟能否如我所想,还需看今年的收成。” 颜西华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稷下学士固然满腹经纶,个个有经天纬地之才,可若论农桑之术,负心姑娘却是天下第一。至于稻种能否如负心姑娘所愿,倒是头等大事,那稷下学士可不是那么容易欺瞒的。若是证据不足,反倒要扣你个欺世盗名的名头。” 许负心吓得一咋舌,道:“先生这样说来,负心更加不敢了。” 颜西华道:“你等去了齐都后,也不着急去稷下学宫开坛,齐国有一人,名叫宰予,字子我,亦是我的儒门大贤,如今就在齐国为官,你等持了我的名剌,他自然就会替你等安排。” 说到这里,令许负心伸出手来,将手掌一拍,许负心掌心中就生出“子渊“二字,那字迹渐渐黯淡,其后再无形迹。 颜西华又传了许负心几句口诀,口诀念出,名剌便显,倒是方便不过的。 秦忘舒见颜西华孤身前去,心中仍是放心不下,问道:“先生此去,几日可有消息?” 颜西华道:“若是此行顺利,我会先救了谷中诸君,秦道友可于黑水河边相候,此次楚国犯境,必寻征伐大道,断然不会从黑水河这里通行了。三日之后,若黑水河边见不着谷中诸君,则你二人就要速速离开大陈,前往齐都了。” 秦忘舒心中黯然,若是三日之后不见盗幽华将军,那就意谓着颜西华亦是殒落了。奈何他境界浅薄,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是于事无补,也只能耐心等候消息。 当下三人就在谷外分了手,颜西华略略一揖,便飘然而去,瞧他神色虽是如常,可此行是要面对云泽宗诸多大能,其中风险可知,那云泽宗传言已出了一名地仙境界的高人,若真的破脸斗法,颜西华全身而退又有几成胜算。 先前颜西华在时,秦忘舒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只剩下他与许负心二人,竟觉得有几分尴尬起来。不知是因五年不见,与许负心有些生疏了,还是另有缘故,二人久久无语,实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之后,秦忘舒道:“负心,颜先生令你我去黑水河等候,不如你我就去吧。” 许负心道:“是。”便将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也是觉出二人之间情形微妙,心中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怯怯地说不出口了。 秦忘舒忽地想起,许负心并无遁器,又如何遁风而行?而自己在燕谷炼器之时,竟忘了替许负心炼制一副遁器,此刻想来,真正是该死了。一时间心中大惭,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还是许负心道:“如今又无战马,秦将军,你我还是快步走过去吧。” 秦忘舒摇头道:“此处离黑水河虽不算远,但步行前去,却要行到何时?负心姑娘,我有个计较,却怕有些不便。” 许负心道:“秦将军的想法必是好的,负心自是遵从的。” 秦忘舒将赤凰刀祭到空中,让许负心踏足其上,道:“负心虽不曾修行遁术,不过有我在旁扶持,定然不会有失,负心可信得过我?” 许负心嫣然笑道:“若是信不过秦将军,那天下人谁可信得,秦将军,负心生来愚笨,又没修过遁术,不过有秦将军在侧,负心的胆子也大了许多。”说罢踏足于赤凰刀,面上不免有些担心。 秦忘舒便施法诀,赤凰刀缓缓升起,那赤凰刀离地数尺时倒也罢了,等到离地数十丈,许负心已吓得面无人色,却怕秦忘舒担心,自是装作浑若无事,可娇躯已是颤抖不停,眼瞧着就要昏过去一般。 忽觉腰身一紧,原来是秦忘舒伸手扶了上去,许负心哪里与男子这般接近过,心中突突乱跳,像是要跳出腔子里去,只觉得大脑一晕,差点就要自刀上跌将下去。 秦忘舒急忙牢牢扶住,柔声道:“负心莫要害怕,有我在此,怎样也不会跌下去。” 许负心声如蚊呐,低低地道:“负心不怕的。” 就觉秦忘舒手掌微微用力,许负心顿觉如依山岳,虽是再无跌坠之虞,可那心里却更是慌乱了。不过片刻之后,心中复转欢畅,只觉得此中滋味,竟是难以言述,唯盼此行永无尽头,一直行到天边才是好呢。 秦忘舒于男女之情浑浑噩噩,不疑有他,见许负心面上神色渐复,转生红晕,只当她心思定了,便道:“负心,这遁法定是要学了,趁黑水河边尚有三日时间,负心要仔细学来。” 许负心道:“是。”这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一般,也就是秦忘舒六识皆强,否则哪里能听得到。 秦忘舒又道:“这五年来你除了种植仙稻,可曾修行功法?” 许负心听他唠叨,好似家人叮咛一般,听起来亲切不过的,由此看来,这五年来虽是不曾见面,原来在秦忘舒心中,自己仍如往昔。便将想了数百遭的昔日经历想起,心中更是欢喜。 便道:“这五年来五焰诀修了一些,盗幽也传了我一套刀法,却只能近身厮杀,若想祭将起来,只怕仍觉心有余而力不足,除此之外,也就是勤修心法罢了。” 秦忘舒道:“瞧你体内真玄充盈,的确比昔日强了许多,想来冲境有日了。是了,你这五年来是否亦是每日做梦?” 许负心道:“那梦倒是做得少了,先前三五日做得一次,其后七八日方才有一梦,到现在,一两个月也做不得一次。想来是因为修行有成之故,修士无梦之说并非空穴来风的。” 二人正说着话,脚下一道黑气猛地涌将上来,将二人脚下遁风遁火吹散,秦忘舒忙将体内神火迸出,赤凰刀遁行如故,但自家脚下的遁风却来不及凝聚,就从空中直直地坠了下去。 许负心惊呼一声,竟忘了自身不修遁术,身子往下一扑,就要去救秦忘舒。却又怎能救得,此身好似铅坠,极快的沉坠下去。 幸好秦忘舒伸臂揽来,将许负心抱在怀中,脚下遁风再次聚起,可那道黑气仍是不绝冲来,遁风仍是难聚,又多了许负心的体重,二人仍是急急坠下。 许负心暗道:“莫非这就要跌下去了,我死也就罢了,却连累了忘舒。”心中自是焦急异常。耳边忽听得一声兽吼,许负心本是心力交瘁,那吼声又是撼山动岳,竟是昏了过去。 第91章强中自有强中手 第91章强中自有强中手 片刻之后,许负心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说话,其中一人是秦忘舒,另一人的声音亦是熟悉。听到秦忘舒声音从容,知道应是无事了,心中倒也放心,又不曾感到周身有疼痛之处,看来是安然落地了。 只听秦忘舒道:“陈兄,你哪里寻来的这只灵兽,瞧来好不威风,却又怎会在这里现身?” 许负心暗道:“原来是陈少昊将军,难怪声音这般熟悉。” 陈少昊笑道:“我自别了秦兄,便去寻师父救命。这才知道,原来我体内的这道兽魂正是被极荒山巨兽打杀的那只。此兽刚刚出生,就被打得肉身粉碎,却是元魂不散,欺我四肢不全,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便来与我夺舍了。” 秦忘舒笑道:“这道兽魂可是打错了主意,夺舍之要,首在对方意志不坚,但陈兄意志之坚,却是万人之选,更兼有司马先生妙术点化,这道兽魂其后如何了?” 陈少昊道:“师父替我驱了那道兽魂,我本想让师父将其打散了,也好免去后顾之忧,哪知师父却瞧出这道兽魂来历非凡,若是打散了岂不可惜?就从山中捕来一只幼虎,令这兽魂夺兽。这只灵兽方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陈兄已然修成仙术,又收了这只灵兽为侍了。” 陈少昊笑道:“这机缘是天地所赐,岂能轻弃?师父亦说,我先前并无仙缘,只因这兽魂入体,算是与这只灵魂结下机缘,这才授我仙家妙术,三年前冲灵成功,方能收了这灵兽为侍。” 许负心听到这里,心中好奇之极,睁眼瞧了过去,却吓了一跳,原来秦忘舒与一名男子中间,立着一只黑虎。此虎身长丈二,遍体漆黑,瞧来甚是吓人。 秦忘舒虽有精卫为侍,可他瞧这黑虎凶猛之极,心中也是艳羡不过的,赞道:“这黑虎好不威风,却不知有何神通。” 陈少昊道:“这黑虎说来只有五岁,于黑虎来说,年龄倒不算小了,可对灵兽来说,也只是幼年罢了。目前只知道它奔跑如风,力大无穷,至于其他神通威能,此刻还瞧不出来。” 秦忘舒道:“光是这‘奔跑如风,力大无穷’八字,陈兄还不满足?是了,楚军誓师之时,有人独闯楚营,想来就是陈兄的杰作了。” 陈少昊奇道:“秦兄,这世间怎地何事都瞒不过你?说来惭愧,我虽有这黑虎为助,却未能接近楚国主帅,其后楚三公子座下两名修士出手,我可就抵挡不住了,幸好这黑虎跑得快,否则哪里能见到秦兄。” 秦忘舒道:“陈兄既修仙修之术,难不成却没修成法诀,炼成法器?” 陈少昊更是惭愧,道:“家师虽修仙术,不过是养气吐纳的仙修末道,至于仙修的杀伐之术,却非家师所长。除非我另有机缘,拜入仙宗之中,方有机缘修成的。” 秦忘舒道:“如今楚军侵境,陈兄却又行刺失利,这场仗是避不得了,不知陈兄刻下有何打算?” 陈少昊道:“当着秦兄,我怎敢有所隐瞒,我先前已得国君密旨,令我赴边关接替马将军,我仗着黑虎速度快,便想先刺杀了楚国主帅再说,如今只好赴边关领兵厮杀了。” 秦忘舒道:“国事为重,忘舒不敢强留你了。” 陈少昊道:“虽恨不得与秦兄促膝长谈,奈何形势逼人,他日有缘,定要浮三大白。” 许负心听到陈少昊要走,急忙立起身子,上前裣衽为礼,道:“先前两位说话,负心不敢打扰,陈将军既要辞别,负心定要见礼的。”秦陈二人见许负心醒来,齐皆大笑。 陈少昊忙还了礼,道:“今日能与两位重逢,少昊心中好不快活,只可惜这就要去了,负心姑娘,秦兄,多多保重,等我击退楚军,再来与两位欢聚。” 许负心瞧那陈少昊虽是拄着双拐,行动起来却和常人无异,看来自修仙道之后,这双腿的残疾也就不当回事了。等日后若有仙缘,遇到那有妙手回春之术的,就算是断骨重生,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三人当即揖手而别,秦忘舒瞧着陈少昊跨虎而去,那黑虎一声长啸,震得四周树叶乱抖,就连空中行云,亦有停滞之意,真可个是兄遏行云。 黑虎四爪生风,一步跨去便是数丈,其后四爪翻飞,遁去如电,竟比秦忘舒的遁雀还要快出三分去。秦忘舒瞧着,自是又羡又叹。 许负心忍笑道:“秦将军,何不也收一只灵兽来,他日相见,可就不会被陈将军比下去了。” 秦忘舒叹道:“黑虎倒不打紧,要紧的是黑虎中的那道兽魂,此魂连极荒山中的巨兽也忌惮三分,这世间哪里有第二只?这份机缘,我哪里能够,好在我有精卫为侍,也不比那黑虎弱了。” 许负心早瞧见秦忘舒肩上立着的那只灵雀,原来是叫精卫的。瞧精卫生得遍身雪白,模样儿极是俊俏,许负心一见便生欢喜,道:“不错,秦将军的精卫,哪里就比黑虎差了。” 精卫脆生生叫了几声,以作应合,瞧来与许负心倒是投缘的。二人见陈少昊没了踪影,便也向黑水河行去。 这边厢陈少昊跨虎急行,他心中算定时刻,也就是半日功夫,便可赶到边境了。 正行间,来到一处山林,陈少昊瞧此间地势诡异,不免驻足多瞧了几眼,他是兵家出身,但瞧见地势离奇处,定要反复观瞧的。哪里可以藏兵,哪里可是伏击,这都是为将的本份。 正瞧得入神,忽听山林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听来像是女子的声音,其后又有兽吼之声传来,陈少昊心中一凝,暗叫道:“莫非是有人于这山中遇到野兽,那可不得不救。” 急催座下黑虎循声而去,只行了数里,就瞧见一座山岭上,正有一名青衣女子卧在山石上,不远处有两只豹子,正慢慢逼来。那女子不知是惊吓过度昏了过去,还是受伤甚重,竟是一动不动。 陈少昊一拍黑虎的脑袋,黑虎便朝着两只豹子轻吼了一声,两只豹子瞧见黑虎如此长大,吓得一溜烟便窜进林中。陈少昊立在虎背之上,向那女子瞧了几眼,忽地笑道:“道友演的这场好戏,只怕骗不过在下。莫非是楚三公子派你前来?”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面容上亦是盈盈笑道:“南陈倒也名不虚传,一眼就瞧出我是假扮的了,不过能将你引来便算大功告成,能不能被你瞧出破绽来,实在其次。” 陈少昊道:“姑娘好大的口气的,这么说来,陈少昊此刻已是你掌中游魂了?” 女子笑道:“你倒也乖觉,既是如此,不妨就留你一个全尸。” 陈少昊大喝一声,伸掌在黑虎背上一拍,那黑虎腾空而起,就向女子扑去。女子并不坐起,口中笑道:“这畜牲虽是长大,也只能吓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法剑,法剑只一挥,一道寒光扫向黑虎。黑虎不敢大意,伸爪去挡,虽将那寒光挡开。黑虎却低吼了一声,显然虎爪被这寒光扫来,甚是痛楚。 陈少昊抖起手中长剑便刺,那女子瞧也不瞧,伸出纤纤玉手,屈指只一弹,此剑一阵剧震,陈少昊拿捏不住,竟是脱手飞出。慌得陈少昊急将虎身一拔,就要落荒而逃。 原来此番交手,陈少昊已觉出这女子的真玄法力强过自己许多,自己虽也是初级练气士,只恨杀伐之术不精,手中这把长剑,只是力量速度远超常人罢了,若与仙修妙术一比,那可差得远了。 哪知黑虎只行了数步,面前青影幢幢,香气扑鼻,那女子赫然立在身前。黑虎对这女子亦是忌惮三分,口中虽是怒吼不绝,却在步步后退。 陈少昊暗道:“不想这女子竟是这般厉害,连黑虎也怕了她。”他自得了这黑虎后,本以为天下无敌,哪知先是在楚营受挫,其后又遇到这位出手凌厉的青衣女子,一团雄心,顿成笑话了。 陈少昊道:“你究竟是谁?少昊便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 青衣女子冷笑道:“凭你的身手,只怕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手中法剑向空中一祭,那法剑寒光灼灼,其势如电,这是万万避不过的了。 陈少昊天长叹一声,正要闭目待死,忽听“叮”地一声传来,一物横直撞来,将法剑撞出数十丈去。青衣女子骤然色变,喝道:“又是哪位道友扰我好事。” 就见远处山峰上立着一名男子,身穿一件蓝衫,却已是残破不堪,生得满面胡须,也瞧不出多大年纪。 此人将手一招,空中那物事就回到手中,陈少昊竟没瞧出是何等法器。那青衫男子喃喃地道:“此人好心来救你,你却来杀他。瞧你的手段,应该是五观弟子,只是五观弟子怎会擅杀无辜?” 青衣女子神色大变,面上却泛起笑容道:“原来果然是同道中人,我要杀此人,其实有个因由的,还盼道友明白我的苦衷。” 蓝衫男子道:“你有何等苦衷?” 青衣女子缓缓抬起手来,拢起面上发丝,嫣然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陈少昊瞧见女子的这只玉手,猛地心中大动,一颗心突突地跳动起来,心中叫道:“这女子的手怎地这般好看,若是,若是……” 第92章一朝蛇咬怕井绳 第92章一朝蛇咬怕井绳 蓝衫男子见陈少昊神情如痴如醉,不由摇了摇头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好好一个清白女子,却要修什么销魂手。”这话一字字说来,说到‘奈何做贼’时,青衣女子只觉得耳中一热,已然听不清蓝衫男子后面要说什么了。 青衣女子不知道这是何等奇功,急将体内真玄鼓荡,护住娇躯,蓝衫男子的声音便被隔在身周三尺开外,那声音便微弱了许多。蓝衫男子见她身周微尘不入,也是心惊,这女子的修为手段未必弱于他了。 原来这女子正是云天轻,她自郑通处得到陈少昊的下落,本想在其前往大陈国都宛丘城时,将其截杀。哪知陈少昊黑虎速度奇快,竟没能迎得上,好在陈少昊必回边关,便候在路上,设计将其诱来诛杀,哪知却遇到一个神秘的蓝衫男子。 此人瞧来也不过是二级练气士,但所修诸术无一不强,不但压制自己的法剑,如今连这销魂手也是不惧,云天轻遇到这般强敌,心中暗自惊惧。 陈少昊被蓝衫男子吼声惊醒,想起刚才情景,心中暗自惭愧,蓝衫男子对陈少昊道:“道友,你速速离开这里,这女子一身邪功奇术,我也未必是她对手,就怕我二人斗起法,殃及到你。“此番说话仍是不疾不徐,在云天轻听来,好似惊雷滚过天际一般,在陈少昊听来,却是寻常说话。 陈少昊忙道:“道友替我出头,我怎能独自离去,少昊不才,这义气二字,倒也是认得的。” 蓝衫男子急道:“我这连山吼神功只是小成罢了,未必能一直压住她的,道友若是还不离去,可就连累到我了。” 陈少昊心中惭愧,原来自己竟成了这男子的累赘,他急忙纵虎跨到空中,忽又转过身来,道:“敢问道友大名,陈少昊不敢言谢,唯有每日以清香一柱,祝道友长命百岁。若不肯相告,少昊绝不会走。” 蓝衫男子叹道:“穷途未路之人,逆行不法之徒,又有什么名字?罢了,我姓林,名叫天弃。” 陈少昊将这三个字牢牢记住,于虎背上再次一揖,这才匆匆而去。 便在这时,云天轻一声轻叱,一道潜流好似利箭一般,涌到林天弃的胸口,林天弃胸前一窒,竟有些呼吸不畅,连山吼神功便施展不得了。 他虽知云天轻必有法子破解他的手段,却想不到如此之快,连将大袖向前一拂,袖中一股真玄鼓荡而出,将胸前这道潜流化于无形。 云天轻笑道:“道友的手段虽是离奇,可惜却是破绽多多,假以时日,定是不可一世。今日若不能将你杀了,他日相逢,我可讨不得好去。” 林天弃道:“不错,我这连山吼破绽实多,你能化解倒也不奇。仙子虽是生得美貌,可惜手段毒辣,今日也留你不得。“袖中一点寒星飞将出来,向云天轻面门袭去。 此物瞧来如玉似石,形状宛若短刀,却发出强烈的蛮荒气息,这气息涌到身上,便会觉得气息不畅,心生无限恐惧。 云天轻知道这法器不可小视了,左手急急划了一道,数十道符文应手而出,汇成光幕一道护在身前,右手法剑高高祭起,却发龙吟之声。那法剑与空中石刀一触,就被振退三尺。云天轻急急施法御剑,法剑寒光大闪,终将那短刀压在剑下了。 林天弃喝道:“向闻五观宗有三诀二御神功,驰名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云天轻笑道:“道友既然想瞧,天轻敢不从命。“玉手急掐疾捻,空中法剑变幻离奇,进退有序,直向林天弃身上罩来,那短刀虽在空中摭拦,却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原来五观宗最强是的三诀二御之术,三诀为“苍南乱”“三域惊”“天下动”。这三大法诀威能奇大,只是却极难修成,能修齐三诀者,五观宗千年以来,不过区区二人罢了。 二御之中,一为御剑术,一为御心术。云天轻此刻所用,正是御剑术了。虽然苍南仙宗诸派皆有御剑之术,却远不及五观宗的御剑术高明,五观正宗之名,大半由这御剑术上得来,此术曾得海外大能修士一赞,被称之为海内第一。 云天轻不敢妄修五观三诀,却于二御极有心得,此刻那法剑纵横交错,剑气冲天,林天弃果然是不能敌了。 那林天弃也不惊惶,猛地吐了一口气,左足抬起在地上一跺,地面顿时裂开一道大缝,此缝急速向云天轻冲来,那地缝倒也罢了。空中涌来一股极强的灵压,那灵压如众不同,并非铺天盖地而来,而是凝成一束,如刀似剑一般,若被这灵压撞上,只怕立时粉身碎骨了。 云天轻叫道:“来得好。“身子化成一道烟霞,便遁到空中去,只盼就此逃过林天弃的奇功,哪知林天弃右足再次一顿,足尖所指,正是云天轻。 那道如刀的灵压再次凝成,又向云天轻撞来。 饶是云天轻广见博闻,这等奇术也是首次瞧见,且她与林天弃斗了半天,也瞧不出林天弃的心法门宗来。难不成这个人是从石头里崩出来的,生来就修成这种奇功? 云天轻知道那灵压厉害,自己虽有五观正宗护身之术,只怕也承是受不得,今天看来是讨不得好去了,玉指急急一划,形成一道气盾挡在胸前。 那气盾怎能挡得住如刀灵压,被这灵压涌来,刹时击碎,但云天轻却趁着气盾之阻,总算抽身而退。瞧她的遁法,倒也离奇,竟是一直面对着林天弃倒纵而去,那速度亦是快如闪电。 林天弃知道终是杀不得此女了,只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云天轻已是杳无踪影,林天弃瞧着云天轻遁去的方向兀自发怔,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师弟,你今日遇到的对手甚是厉害,不过终于还是胜了,你心中定是欢喜。” 林天弃摇了摇头道:“那连山绝壁上的神功固然厉害,只可惜我天生愚钝,面壁五年所悟,仍是破绽多多。” 女子笑道:“师弟,你待自己何必过苛,想想你五年前灵根破碎,到如今重修仙道,这番殊遇,可胜过这世间许多人了。” 林天弃道:“小师姐,我与世人不同,我可是待罪之身,当年犯下的过错,不知何时才能偿还。” 女子听他这般说来,双目已是雾蒙蒙的,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这女子便是沈天钥了,她自师弟林天奇被逐出师门,就寸步不离,紧紧跟随,说来也算是叛宗逆徒了。但为了师弟,她是舍了这条性命也不在意,何况这些恶名。 林天奇自被逐出师门之后,便意志消沉,几乎死于燕国雪地之中,多亏巧遇秦忘舒,以攻心之策说得林天奇恢复志气,这才有今日。 二人离了燕国,也不知该往何处去,终因心恋故土,还是来到大陈国境。这日来到这处山谷,被林天奇发现一面山壁上刻着许多图文,那图文随着四季六时而变,每一次变化皆是大不相同。 也算林天奇福缘深厚,竟瞧出这图文中暗蕴一项强大的仙修妙诀,因见那山崖连绵不绝,林天奇便称之为连山诀。 二人便在这山谷停下,潜修壁上的连山神功,依着壁上的法诀修来,一年之后,林天奇灵根竟然恢复。林天奇欢喜之余,也因之改名为林天弃,就当过去的那个林天奇已是死了。 此刻沈天钥听到师弟再提旧事,知道他心中这个死结终是解不开了,这五年来竟没见过他笑过一次,瞧来自不心痛?于是轻声道:“天弃,等你修成这连山诀神功,便可去办他千百件好事,昔日的过错还怕弥补不得吗?” 林天弃道:“小师姐,这几年来我虽有所得,可修为越强,越是心中惊惶,就怕哪一日辩不明是非好歹,又做下错事来。一个人手段越是高强,所犯下错误越是难以弥补,偏这世间之事扑朔迷离,天弃越想越是糊涂,越想越是害怕。” 沈天钥道:“难怪你刚才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取胜,到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来。你是怕又误伤了那女子。师弟,你既然这般小心,又怎会再次犯错。” 林天弃道:“这女子与那人的是非恩怨,我是一无所知,又怎敢妄定他人生死。若不是那女子设计谋划,又修得是销魂手,我也着实不敢出手的。” 沈天钥道:“这些红尘琐事,又何必理会,天弃,你只管好好修行,以后行事,务必小心就是。” 林天弃道:“小师姐说的是,那壁上的图文,共计六十四种,正合四季六时六甲之数。这几年来也没出现新图,想来连山诀尽数在此了。这连山诀也不知是哪位大修所留,这等惊世之学,为何埋没于此,为何又不曾被人发现?“说罢又皱起眉头。 沈天钥笑道:“小师弟,你就是想得太多,连山诀既然妙用无穷,那就好好修习便是,等到机缘到来,自然知道这图文的来龙去脉了。此刻想来,怕是徒耗心思。” 林天弃对沈天钥倒是百依百顺,既见沈天钥这般说,点头道:“小师姐,这几年来你忙着照顾我,自己也不曾好好修行,瞧那壁上的图文,一日淡过一日,就怕哪一日就洇灭无迹。” 沈天钥笑道:“只要你能修成,还怕你不肯教给我?” 林天弃道:“小师姐若肯修习,天弃自是一万个肯的。“忽地想到一事,沉声道:”小师姐,那日在燕国雪地之中遇到的恩人,究竟是怎样的来历?叫什么名字?这些年来我每次提起此事,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定要让我知晓才是。“瞧他神情,满面哀怜之色,又怎能让人拒绝得了。 第93章事与愿违奈若何 第93章事与愿违奈若何 沈天钥芳心乱颤,虽知此事千摭万掩,可终有一日也会纸里包不住火,可师弟这多年来自责若此,再让他知道这事的真相,师弟怕就撑不过去了。 师弟杀了秦重,却又被秦忘舒所救,世间变幻之奇,莫过于斯。师弟若知道此事,又怎有面目存于天地。看来这个天大的秘密万万不能提的,哪怕是自己死了,也是一字都不能说。 沈天钥道:“师弟,这世间的大德之士施恩岂能望报的?不是师姐瞒你,燕地那位恩公被我求之再三,也不敢说出名姓来,难不成叫我编一个哄你?” 林天弃失望之极,道:“恩公真的不曾说出名姓?” 沈天钥道:“我若骗了你,就是天……”刚说到这里,林天弃闪电般出手,将沈天钥的嘴巴掩住了,急声道:“小师姐,我还能不信你,何必赌咒发誓,我等仙修之士与凡俗不同,一字一句皆被天地所知,但凡立下誓言,必有回应,这可不是当耍的事。” 沈天钥推开了林天弃的手,嗔道:“还不是怕你不信?” 林天弃道:“信了,信了,此事我绝不再提,也就是了。小师姐,你说的不错,大德之士,施恩岂能望报?我本来心如死灰,若不是恩公提点,此刻早就挫骨扬灰了,这恩德我俩绝不能忘了,就算无法相报,你我将这份恩德转赠世人,也算是报答恩公之万一。” 沈天钥道:“是。”见林天弃亲口说出不肯再提此事,心中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林天弃道:“我此次修复灵根,虽不曾用到周天离火术,但恩公既知周天离火术,与五观宗必有渊源,你我就从这条线索上寻去,或可天地垂怜,让我再见恩公。” 沈天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忙道:“恩公博闻广见,知道五观宗仙修之术有何稀奇,也未必就与五观宗有关。师弟,等你我修成大道,自然有诸多办法报答世人,那也算是报答了恩公的大德。” 林天弃笑道:“说到修行,我也忍不住要说你几句了。” 沈天钥掩耳叫道:“不听,不听,左右不过是劝我子午修行,每日不辍,又有什么勤加参悟,身心合一。你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我也听得够了。” 林天弃正色道:“小师姐,你道心不坚,我本也来勉强不得,可是你师姐你想来,那修行的好处,不光是能修成惊天动地神功,最要紧的是可青春永驻,寿限绵长。再过了个十年,小师姐这花容月貌可就……”说到这里,故意往口不言。 沈天钥面色一紧,皱眉道:“师弟,你莫非是嫌弃我老了。”忙将怀中一面铜镜取将出来,向镜子里瞧了又瞧,瞧那镜中人明艳照人,哪里能瞧出半个“老”字。总算放心下来。 林天弃本以为以此事为说项,打动沈天钥向上之心,哪知反遭误会。忙道:“小师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其实是想说,小师姐此刻若不努力,再过了个百八十年,那只怕,只怕就……”后面的话却仍是说不出口。 沈天钥叹道:“再过个百八十年,我只怕就要先你而去了。” 林天弃道:“师姐若是去了,天弃也不活了,留着我孤零零地在这世上,又有什么趣味。” 沈天钥心中大喜,师弟向来木讷,又遭遇这天大的打击,平日里三天也说不上半句来,二人虽是情谊深厚,也是你知我知,彼此心照罢了。哪知今日师弟竟说出这话来,瞧这话中之意,可不就是海誓山盟? 沈天钥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初时心中喜极,哪知刚想开口说话,眼泪儿就掉将下来,原来这世间真有喜极而泣之事。又想起多年付出,终有回报,此生得了师弟这一句话,哪怕立时死了,也是不枉了,想到这里,已是哽咽难言,泪水却流得更快了。 林天弃哪知道女子的心思,见自己先前一句话惹得沈天钥不快,这一句更是惹出沈天钥泪水涟涟,慌得手足无措,忙叫道:“小师姐,天弃真正该死,我刚才只是胡言乱言,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想上前去替沈天钥拭泪,却又不敢,可这么眼睁睁地瞧着,心里更不是滋味。 忽听沈天钥“扑嗤”笑出声来,道:“师弟,你能说出这话来,我心里好不欢喜。我便答应了你,日后定要好好修行,是了,从明日开始,我也学你辟谷,唯有如此,那修行方有极大进益的。” 林天弃见沈天钥说哭便哭,说笑便笑,哭笑转变之快,真个儿是迅电不及掩耳,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已是惊了个目瞪口呆。原以为仙修之术玄妙之极,深不可测,哪知与女子的心事一比,不过是荧荧之火罢了。 他呆了一呆,方道:“小师姐要修这辟谷,倒也不难的,你我仙修之士,吸纳天地灵气,原就不必依赖五谷而生。只是一个人的习惯禀性最难改变,肉身习惯了五谷,若是骤然丢下,也必然有种种不适。这也算是仙修之术中一个小小的关节了。仙修要修心,便要从辟谷而始。” 沈天钥瞧着林天弃只是笑,她这个师弟闲常说话,味同嚼腊一般,可一旦说起修行之术,就是头头是道,让人瞧了欢喜。她心中暗暗祷告道:“只盼我与师弟永远如今日之般,说说笑笑,谈玄论道,红尘万事,不去理会再好。” 然而人生于天地之事,哪里能是桃源,而师弟志向远大,又怎甘心终老此处,终有一日,师弟还是要飞出去的。 林天弃仍在滔滔不绝,说起辟谷之术的种种修行要诀,沈天钥托腮瞧着,瞧来极是认真不过,但十句话中,也不知能否听进去一句去。 与此同时,楚陈两境交界处的黑水河边,秦忘舒亦在向许负心传授遁术,就听秦忘舒道:“这世间遁术,若按仙宗的说法,那是借五行之力而行,好比微风扬尘,修士就是那风中的尘埃,又好比落花逐水,修士就是水中的落花。照这理论修行起来,就要妙用真玄,要身子修得极轻,方能随波逐流而去。但儒家御术,却又不同。” 许负心听得入神,她虽是性情恬淡,对仙修之术并无绝大兴趣,但毕竟心志极坚,知道自己此生若行大事,少不得仙修之术为辅,无论喜不喜欢,总是要学的。 如今有秦忘舒亲自指点,那更是大合心意了,因此秦忘舒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不曾落下的,此时便道:“儒家御术,又有何不同?” 秦忘舒道:“儒家御术,乃是视万物为器,无论是天材地宝也好,五行之物也罢,在儒门瞧来总是一般,儒家仙术凌驾万物,取万物而为用,故而有这个御字。” 许负心道:“这么说来,仙宗之术是循万物之理,自然而然,儒家仙术,是御控万物,一个是被动,一个是主动了。” 秦忘舒道:“两者的区别,或就在这被动主动之说了,身为万物所御,说来是委屈了些,但遭循天地之道,自然有他的好处。儒门仙术,强调自我,亦合人身为万物之灵的说法,也有他的道理。两者着实分不出高下了。” 许负心道:“若我修这遁术,又该从何着手?” 秦忘舒笑道:“负心妹子外和内刚,那是极有主意的,若依我瞧来,还是修这儒家遁术,才合负心妹子的性情。” 许负心道:“我农家与儒家交情不俗,家父在世时,也曾收过两个徒弟,皆是儒家弟子。儒家重农抑商,与我农家理念大有相合之处,既然如此,我就听秦将军的话,修这儒家仙术。” 秦忘舒喜道:“不想农家与儒家竟有这样的机缘,如此一来,负心妹子修这儒家仙术,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他将颜西华所授的儒家御术细细道来,颜西华所授虽是御术总纲,其中的细节处仍是要自己参详的,尤其是遁术一道,颜西华更不曾加以说明,不过秦忘舒得三派之长,又于遁术上下过苦功,此刻将仙宗遁术与儒家御术结合为一处,不想亦具神效。 而许负心照法修来,果然进境极快,这法子倒像是替姓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二人既来修行,怎知时日之逝,三日转眼便过去了,二人修行之时,时时不忘向对岸瞧去,但这三日之中,却不见河岸有丝毫人影。 眼瞧着与颜西华的约定日期就要到了,二人心中愈发焦急,秦忘舒好几次忍不住就要向对岸探上一探,又担心留许负心在此会有变故,也只好强忍焦燥。 那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子时很快便要到了,难不成颜西华行事不利,竟没能救出盗幽等人? 正在这时,只听马蹄声响,北面夜色之中,不知有多少人马向黑水河边移来,秦忘舒喜道:“莫非是盗幽与华将军来了?” 急忙用灵识一探,只见北岸三十里处来了一队人马,约有万人之多,此队人马旗帜鲜明,分明是一枝楚军。秦忘舒瞧见楚军在这里出现,心中格登一下,暗道:“是了,楚军这是要两路合击,别人只当楚军会沿正途侵入大陈,哪知却在黑水河处伏下这枝奇兵来。” 他对楚陈之战虽是关却,但心情与五年前大不相同,实不愿深涉此事。但如今盗幽等人也是要从这条路上过来的,若是与楚军撞到一处,又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本来置身事外,哪知却事与愿违了。 极灵识之能远探北岸,忽见离楚军数十里处,又出现一枝人马,难不成这枝人马便是盗幽华将军一伙? 第94章唯知苍生不敢负 第94章唯知苍生不敢负 一探之下,秦忘舒喜出望外,原来那枝人马领头者正是华将军,许负心忽地也叫道:“秦将军,最后面那位骑驴者可不就是盗幽?”她探到盗幽身影,面色就是一喜。 秦忘舒此刻也瞧见了,喜道:“盗幽胯下神驴有日行千里之能,怎会落后?他应该是防备后面有人追击了。负心妹子,你在此稍候,我去接应诸人过河。” 许负心道:“秦将军定要小心。” 秦忘舒刚想遁空而去,忽地又停下身来,自物藏中取出一块符牌,在成符牌上一拍,再用手向许负心一指,那符牌中化出数十道符文,将许负心团团围住,片刻之后,符文便消失无踪。 这块符牌上藏着一道法诀,名叫隐身符,亦是五观绝学,这法诀一出,便消去许负心身上的灵息,就算被人探到,也只当是凡夫俗子罢了。 稍做安排之后,秦忘舒这才放心前去,遁火一起,便过了黑水河,他有意要惊世骇俗,因此这次所用遁法,乃是火遁之术。若在地面上瞧去,便可瞧见空中有两朵火焰,好似赤日朝阳一般。 楚军正行得急,忽瞧见前方空中窜来两团火,皆是吃惊,纷纷驻足观瞧,秦忘舒运用真玄沉声喝道:“仙修之士行事斗法,凡夫俗子切莫惊扰。” 只这一声,就吓得一万士卒不敢动弹,生怕引来大修嗔怒,将惊天大法施展出来。 领军的两名楚将本是悍勇之士,可瞧见仙修之士,也是心中大恐,一名楚军急忙揖手道:“大修行事,谁敢惊扰,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秦忘舒喝道:“你等速速让出道路来,中间需留下两丈距离,若短了一寸,莫怪我出手无情。“将手中赤凰刀祭在空中,那赤凰刀上神火迸出更是耀目。 吓得楚将忙道:“大伙儿听真,速速让出大道,分立两侧,务必让足了两丈距离,若敢有误,定斩不饶。” 传令兵挥舞小旗,一声声将这军令传跌下去,脚下楚军果然向两侧一分,让出大路。 楚军之中,原本有两名玄功之士,可瞧见秦忘舒遁火奇异,手中赤凰刀更是烈焰惊人,哪里敢轻举妄动,只盼着秦忘舒没瞧出他们的身份来,再也不敢出头的。 秦忘舒见此情景,不但不以为喜,反倒心生忧虑,暗道:“颜先生说的不错,仙修之士若深涉人间征争杀伐,那不知要多死去多少性命,别瞧这里有一万楚军,我若是尽力施为,一盏茶功夫便可杀得干净。” 说话之间,华将军所领人马已是近了,瞧见空中火焰也是震惊不已,忽见火焰急急飞来,众人上皆是胆战心惊。 秦忘舒来到华将军面前,低声道:“华将军,不要惊我,秦忘舒在此。” 华将军本来按刀戒备,听到秦忘舒的名字,大喜道:“原来是秦将军,颜先生说的不错,秦将军果然在此接应。” 秦忘舒道:“前方有一万楚军,你等好不大胆,竟敢衔尾跟来,若遇到楚军,岂不是全军覆没了?” 华将军惊道:“原来这里又有楚军。我等被颜先生救出之后,就急急赶来,着实不知。” 秦忘舒道:“那楚军已让开大路,你等只管前行。” 忽见面前黑影一闪,原来是盗幽提驴追了上来,瞧见秦忘舒哈哈大笑道:“秦兄,五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秦忘舒也笑道:“我倒是无病无灾,只是你怎地还是玄功之士,这五年之中,竟不曾冲灵入境。” 盗幽苦苦一笑道:“我盗家仙术修之极难,负心妹子一心种植仙稻,也不肯理会我,叫我从哪里学起。” 秦忘舒让华将军领军先行,楚军果然分立大道两侧,绝不敢轻举妄动,两名楚将更是有心,令士卒背朝大道,又严令众人不能转身,这是怕探知了大修的机密,那可不是没活路了?凡夫俗子,终究是不能与仙修之士争衡的。 秦忘舒与盗幽留在最后押阵,对盗幽传音道:“此番救出了众人,你便随我护送负心前往齐都稷下学宫,这次行动,越隐密越好,只能你我与负心三人同行了。” 盗幽喜道:“就怕你不带我去,既然秦将军下了法旨,盗幽舍命相随就是。只是我的部属与赤甲军又将如此安排。” 秦忘舒不由沉吟起来,按理说这场战事,自己身为大晋子民,本该责无旁贷,奈何身为仙修之士,身上就多了许多限制,又怎能由着性子上阵冲杀?但若任由楚军侵入大陈,到时必是血流飘橹,大陈一亡,大晋何存? 秦忘舒想到此处,心中着实是天人交战,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了。此身所修仙术,若不能用来济世救民,只顾着自身长生逍遥,那又有何用? 秦忘舒瞧了瞧道路两侧的楚军,此刻楚军虽是恭顺,但楚军令行禁止,队伍整齐,刀枪剑戟,森森如林,瞧来便令人胆寒。 秦忘舒暗道:“颜先生虽恪守仙凡之别,在我瞧来,怕是有些迂腐了,我纵然不能动用仙法妙术诛杀士卒,难不成却不可以统率士卒,调兵遣将?再者说云泽宗深涉战事,绝不会轻易退出,那更是要用得着我等仙修之士了。仙对仙,凡对凡,便是海外大修来责,我也有话说他。” 复又想到,楚军侵入大陈,那是不义之师,云泽宗助恶为虐,自然是天人共愤,自己助大陈抵御楚军,那是保境安民,一个人若不能保妻子,护亲朋,那还算是人吗?那颜西华并非苍南人士,对楚军攻占陈晋,实无切身之痛,因此立场便有不同,自己首先是大晋子民,其后才是仙修之士。 想到这里,秦忘舒霍然开朗,一直动摇不定的心思也渐渐定了下来。 他道:“我料楚陈这次相争,苏先生绝不会坐视,定会说服晋陈交好,到时陈晋合兵一处,西北豪杰与铁甲军便是一枝奇兵了,楚军若敢侵来,就与他放手厮杀。” 盗幽连连点头道:“苏先生那是有大才的,定能说得晋陈化干戈为玉帛。哎,却不知这场战事又是个怎样的结局。” 秦忘舒默默无言,此战楚军准备已久,大陈如何是对手,便是加上大晋,也只是勉强支撑罢了,唯一的胜望,便是说服齐国出手,那齐国不管是出兵也好,开口表态也罢,只需有个态度,就可大大左右战局。这是从大势上解决问题,远比上阵厮杀来得干脆彻底。 赤甲军众将士见到楚军在道边排得整齐,皆是心中感叹,楚军之强天下知名,今日若无秦将军护送,只怕这千八百人尽数死在这里。 众人虽是奔袭了大半日,皆是人困马乏,却不敢稍做停留。然而等来到黑水河边时,众人却叫起苦来,那黑水河水势滔滔,众人又无舟楫,又怎能飞过去? 秦忘舒不慌不忙,从物藏中取出一块符牌来,将那符牌一拍,只见河水顿失滔滔,竟向两边分开,就此露出河床,让出一条路来。 那让楚军让道,倒也不奇,可让这河水让道,可不就是仙家妙术。众士卒瞧见秦忘舒这般神通,齐皆大声喝起彩来。 秦忘舒沉声道:“大伙儿莫忙着欢喜,速速离开这是否之地才是要紧。“他倒不是怕楚军生变,而是担心云泽宗追踪而来,凭自己的身手,又能挡得住谁?唯有尽快渡到对岸,将众人遣散了,自己才算去了一桩心事。 赤甲军训练有素,当下并马向前,一百人赤甲军过了河后,立时分散开来,在河岸上戒备,其后众人纷纷策马过河。那河岸泥泞不堪,骑行不易,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千八百人渡过河去。 盗幽与秦忘舒留在最后,等最后一名士卒上了对岸,这才转身向楚将喝道:“楚军妄行无义之师,天人共愤,你等若敢越过这黑水河半步,莫怪我出手无情。” 说到这里,将手中赤凰刀祭到空中,将手一指,那赤凰刀猛地落将下来,将一座山峰劈下半边来,吓得万名楚军个个面无人色,吐出的舌头半天也缩不回去。 两名楚将慌忙道:“大修法旨,我等怎敢不从,在下等这就退兵。” 秦忘舒心中叹了口气,退去这一万楚军固然是容易,但楚军有云泽宗撑腰,必然会再次调遣兵将,自己势必要与云泽宗修士大打出手了。若是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楚军就此长驱直入,定是山河变色。 这时盗幽亦过了河,秦忘舒将手一拍,水中窜出符文无数,河水迅速并到一处,再也瞧不见河床道路了,秦忘舒这才将身一纵,轻轻过了黑水河。 这时许负心已从藏身处出来,见到盗幽无恙,面上自是欢喜。盗幽笑道:“负心妹子,我只当再也瞧不见你啦,哪知道还有机缘重逢,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离你而去了。” 许负心笑道:“这事你可做不得主。” 盗幽苦笑道:“负心妹子是在笑话我无用吗?我若是早点冲灵入境,再也不会有这等事,负心妹子,你只管放心,这次秦将军回来,我好歹要缠着他,多学些仙家法术,日后也可保护你周全。” 慌得许负心忙道:“我哪里是笑话你,只是既然秦将军在此,如何行止,自然由秦将军示下,便是我也做不得主的。” 盗幽笑道:“你笑话我也是应该,难道我会生你手,好让负心妹子得知,才刚秦将军已经说了,这次是由我与秦将军一道,护送你入齐。” 盗幽话音刚落,只听空中一人笑道:“许仙子果然在此,看来我料的不错,跟着这群人马,定能遇着仙子。” 第95章一念为恶化为铜 第95章一念为恶化为铜 秦忘舒听到这话,手中的赤凰刀差点掉落地上,那空中修士不知藏了多久,自己竟一直未能觉察,可见对手修为高出自己甚多,若是斗起法来,不知自己有几成胜算。 他忽地明白过来,盗幽等人为何会如此容易就被救将出来,原来对方使了个顺手推舟之计。仙修之士,果然个个难缠。 只听空中修士道:“许仙子,在下云泽宗柳云青,奉宗主法旨,特请仙子入宗小住,还盼仙子移玉前往。是了,那谷中稻田又去了哪里?”说话间空中浮云散去,露出一名红袍修士。 此人三旬上下年纪,留着三络长须,瞧来相貌不俗。却空着手,扬着一对大袖,足下踏着一柄法剑。 许负心摇了摇头道:“柳大修好意,负心不敢领受。” 柳云青眉头一皱,道:“仙子,在谷中你也对我说过,不肯让云泽宗独占仙稻。此事我也思之良久,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仙稻之事关系重大,不可由一国独占,但此事还需禀明宗主才是。仙子若能随我前去,亲自向宗主坦明心迹,宗主定是肯的。” 许负心再次摇头道:“负心纵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去云泽宗。”她说话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决之极。 此言一出,柳云青顿时色动,秦忘舒探那柳云青修为,赫然是七级炼气士,那是比自己强得太多了,但义之所至,何惧生死,就连许负心面对强敌,亦是丝毫不惧,自己又岂能弱了。就算打不过对手,大不了死在此处。 他当即横身拦在许负心面前,道:“柳道友,我瞧你也是个晓事的,自该明白,若仙稻为楚国独占,必定是天下不宁,天下百姓又得了什么好处,你也是仙修之士,难不成心中唯有楚国,却无天下苍生。” 柳云青叹道:“此事的道理谁不明白,然而在下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许仙子,在下要得罪了。“将手一伸,就要向许负心探来。 秦忘舒大喝道:“休要动手。“手中赤凰刀急急祭起,就向那柳云青腰间斩去。 柳云青笑道:“米粒之珠,也发光华?“伸手向赤凰刀一指,赤凰刀竟停在空中,无法向前,二人的修为毕竟是差距太大了。 秦忘舒一言不发,双手急掐法诀,就见那赤凰刀上呼起燃起一道大火,此焰一生,赤凰刀突破柳云青法诀之力,猛地再进三丈。慌得柳云青急忙将身一纵,堪堪避过此刀。 若论二人修为,柳云青绝不该如此狼狈,但柳云青千算万算,也算不出赤凰刀上蕴着一道神火,自己的法诀在这道神火面前,竟是毫无用处了。 秦忘舒这次所用,乃是凤火一道,凤火之强,自是可烧绝万物,一名练气士的法诀怎能抵御得住。而见到凤火逞威,秦忘舒心中大喜,轩辕弓早就悄悄取出,瞧准柳云青的去势,乌箭无声无息,疾地射将出去。 柳云青虽是避得狼狈,却因修为强过秦忘舒太多,见乌箭射来,仍不在意,将手一伸,便来接这枝乌箭。秦忘舒正盼着此人来接乌箭,眼瞧着柳云青将手一绰,便要接箭在手,立时心念一动,乌箭上窜出一道火焰,就向柳云青的臂上烧去。 此火若是烧到了,哪怕柳云青是八级练气士,这只手臂怕也要不得了。 说来也是柳云青大意轻敌,瞧见秦忘舒不过是二级练气士,又怎会放在心里,哪知秦忘舒身负惊世神火,岂能以等闲修士视之。说时迟,那时快,那凤火猛然一窜,就窜到臂上去,此火轰地一声,就在柳云青臂上熊熊燃烧起来。 柳云青大叫一声,急忙掐了灭火诀,要灭这臂上火焰,只可惜这是神火一道,寻常法诀怎能灭得。就这么掐诀的功夫,那火焰已将柳云青一只前臂烧化成灰,此火继续向上窜去,若再迟上片刻,一旦窜到柳云青身子上,这性命便是无救了。 但柳云青此刻再想挥剑断臂,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来那凤火一旦沾身,烧去的可不止是肉身骨血,更会将修士的胸中斗志烧得一干二净,只存了“绝望”二字。凤火的毁天灭地之能,岂是白饶的。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自空中猛地斩下,将柳云青此臂从肩头斩断,那断臂向地面落去,只落了数丈,就烧得干干净净,被山风一吹,已是消散无踪了。 柳云青身上没了凤火,方才心中稍定,急忙再掐法诀,止住了鲜血,抬头瞧去,正是师兄路云亭到了。 那路云亭瞧来亦是三十岁年纪,一身白衫如雪,面上寒霜似铁。他沉声道:“云青,怎地这般大意,竟被一名后生晚辈所伤?” 柳云青咬牙道:“一失足,竟成千古之恨。” 路云亭道:“云青不必担心,这世间原有断臂重生,肉身复原之法,等此间事了,愚兄替你寻来。但你今日之遇,愚兄却是早有所料了。”言罢叹息不已。 柳云青愕然道:“云亭此话何意?” 路云亭道:“你向来性情温和,少了份杀伐决断,遇事自然犹豫,你若是上来就痛下杀手,岂有断臂之厄。” 柳云青嘿然无语,面面渐渐露出凶光,低声道:“云亭教训的是,云青今日之厄,那是咎由自取。” 许负心见柳云青神色变化,已知不妙了,猛然间柳云青身子向下一沉,就向秦忘舒抓来,就见那手掌变成七八尺大小,根根手指变成如山块磊,若被这手掌沾到,秦忘舒怎有命在? 许负心身子一纵,借着新修的遁术,就越到秦忘舒头顶上去,喝道:“前辈先杀了我吧。” 眼瞧着那巨掌就要拍到许负心头顶,柳云青怎敢伤到许负心,慌忙缩手,许负心掌中火焰已出,正是这五年来苦修的五焰诀。 柳云青见又有火到,指望与秦忘舒一般,也是一道神火,慌得大叫一声,身子急退了数十丈,那火焰擦着身子就掠过去了,惊得柳云青出了一身冷汗。 路云亭瞧了只是摇头,柳云青遭逢大变,心境已乱,竟屡被后辈所欺,着实成了一桩笑话了。不过趁这次时机,却可磨炼柳云青的性情,若能修出他胸中杀气来,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于是路云亭仍是负手立在云端中,竟无插手之意。 柳云青避了这团火焰之后,很快就瞧出许负心所用之火极是寻常,与赤凰刀上的凤火怎能相提并论,他两次被后辈所欺,身边又有师兄瞧着,这让他颜面何存?原本一颗逍遥淡泊之心,已被他忘得干干净净,此刻心中,唯有无尽杀机。 他大叫道:“今日之事,誓不与你等干休。” 巨掌再次凝成,向许负心探来,许负心虽是伤不得,却可先将其擒过来再说,剩下秦忘舒孤立无援,还能跑到哪里去? 许负心本想再祭五焰诀,哪知此番柳云青胸中杀机无限,已与刚才不同,那巨掌离头顶还有数十丈,一股强大无俦的灵压先行压下。也就是柳云青刻意容情,否则这灵压也可将许负心压碎了。 许负心在空中立不住,一声娇呼,就从空中坠下。惊得地面上的盗幽亦是大叫不止。 忽觉腰身一紧,正是秦忘舒及时来援,那秦忘舒救了许负心,脚下遁火急急而出,二人借着这道遁火,刹那间已去了数里。今日对手着实强大,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柳云青喝道:“却往哪里逃!”足下法剑一点,一道白光急掠而去,刹那间就已赶上,他此刻心头火起,恨不得立秦忘舒连同许负心一同杀了,好在胸口虽是恶气满盈,总算还保持着一丝清明,知道许负心是杀不得的。 他正想再次探出巨掌拿人,哪知这次法诀却是无功,原来这擎天手虽是霸道,却是极耗真玄的,刚才连用两次,体内真玄耗去大半,此刻竟是真玄不济了。 柳云青忙从怀中取出一粒丹来,将此丹急急服下,体内真玄便急速再生,这时秦许二人已逃出数十里了。 柳云青暗暗咬牙道:“若被我擒住了那小子,定要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体内真玄运转,足下法剑白光大盛,立时又将双方的距离拉得近了。 秦忘舒见遁术不及柳云青,心中暗暗叫苦,此番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正是焦急,忽见前方空中来了一人,向秦忘舒招手道:“不用担心,躲在我身后便是。” 秦忘舒瞧见来人,心中大喜,原来是颜西华赶到了。 那颜西华背后有白光一道,在这黑夜之中瞧来,映得颜西华好似天神降凡一般,秦忘舒急急掠到白光之中,顿时就失去了踪影。 柳云青瞧见颜西华,急忙停了下来,道:“道友,你前番来谷中救人,我等瞧在同为仙修一脉,也不为难你,今日又来阻路,那就莫怪在下无情了。” 颜西华叹道:“一时大意,差点被你等瞒过了。今日怎能甘休。”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一宝,却是一座小小铜炉的,那铜炉祭将上去,顿时变得如房屋般大,铜炉之中生出赤光,就将柳云青罩住了。 柳云青见势头不好,正好遁去,哪知身子被赤光定住,又怎能逃得掉。猛然间四周一暗,已被罩进这铜炉之中。 柳云青心中惊慌,叫道:“这是哪里?”声音一出,就引来炉中熊熊大火,那大火从炉中诸处喷将出来,立时将柳云青身上道袍烧了个干净。 炉外颜西华曼声吟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不行杀伐之事,怎止天下兵戈。”将手猛一拍,炉中大火由红转青,将柳云青化为灰烬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不由一笑,颜西华本来一味慈悲,如今也算是彻悟了,对那不义之士,就该动用杀伐手段。唯叹柳云青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只因一念有失,终遭殒身之苦。 第96章天地万物一锅煮 第96章天地万物一锅煮 路云亭急急赶来,见柳云青已被摄进铜炉之中,路云亭心知不妙,忙叫道:“颜道友手下留情。” 颜西华将头一摇,道:“路道友,此刻才来求情,岂不是太迟,当初囚禁许仙子,强求稻种之时,就该明白有此下场了。你家师弟早就化为飞灰了。” 路云亭大叫一声,一道白光自天灵处冲出,足有三尺之高。又见一缕鲜血从他口角慢慢流将下来,竟已是气血攻心。 原来路云亭与柳云青交情最好,如今见师弟惨死,如何不怒。抖手取出一粒珠子,就向颜西华打去。此珠颜色昏黄,好似一只死鱼眼。祭到空中时,那珠光昏黄惨淡,发出古怪的呜呜之声。 颜西华面色一变,叹道:“云泽宗好歹也是名门大派,哪知竟炼出这样的法宝来,道友不死,怎对得起这珠下亡魂。” 就见颜西华伸右手食指向空中一指,指尖综放青光一道,这道青光细细如线,只升出三尺,便从空中引下另一道青光,空中这道青光却如儿臂般粗细,两道青光一触,忽然就平铺开去,在颜西华头顶形成一道光幕,那珠子的溜溜乱转,却怎样也落不下来。 秦忘舒见到路云亭所祭珠子,也是大大摇头,明白颜西华为何如何恼怒了。 原来此珠是海外奇宝,是从罗喉幼鲨身上取来一目,经三年练化,便成罗喉珠,其间每隔一月,要杀一人祭珠。共诛杀三十六人,方能将这罗喉珠修炼大成。 此珠一旦修成,可夺魂魄,碎法宝,便是地仙境界修成的护体罡气,遇到此珠也要被打得消散无踪。 因此颜西华怎敢让此珠近身,只能抖擞精神,施展看家绝学。颜西华指尖发出的青光,乃是儒家礼艺,名叫祷天指,就靠这祷天指引来天地清气,护住自身。 路云亭道:“儒家仙术,果然有些道行,难怪敢与我仙宗争衡。”双手同时伸出,向那罗喉珠虚虚一按。罗喉珠急急转动,好似一柄铁锥般钻入青光,刹那间就沉下去三尺,离颜西华的头顶只有一丈了。 颜西华高举右手,一动不敢动,指尖绽放青光不绝,因此天地清气也是源源不断而来,时时补完光幕,罗喉珠在青光之中载浮载沉,二人就此形成僵局。 这场斗法表面上瞧来路云亭略占上风,其实却是有苦自知,那罗喉珠每按一下,便要耗去真玄无数,而瞧这情形,只怕就算路云亭耗尽真玄,也未必能突破祷天指形成的光幕了。 但若是路云亭就此罢手,颜西华必然立时反击,而以路云亭疲倦之躯,又怎能禁受颜西华雷霆一击。如今路云亭唯有强撑到底,倒要看看谁能撑到最后。 而秦忘舒隐身在颜西华背后光幕之中,也瞧出颜西华也是在苦苦支撑。祷天指说来容易,可若要引来天地清气,那不光是要消耗真玄,更要消耗灵识元气,就算此战颜西华大获全胜,也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那祷天加持岂是那么容易的。也就是儒门修士皆修三省神功,养浩然正气,最合天地之理,若是换了其他修士,地仙境界以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引不来天地清气的。 秦忘舒虽瞧出颜西华处境不妙,奈何自己修为太低,又怎能插得上手,若是贸然出手,只怕反给颜西华添乱了。 忽听耳边传来颜西华传音之声:“秦兄,此战已成僵局,非得秦兄助我不可。” 秦忘舒忙道:“先生只顾吩咐。” 颜西华道:“如今要胜此人,非得动用铜炉不可,奈何我全身法力凝于指下,竟分不出半丝真玄来,我这就传你法诀,祭施铜炉,你若不能成功,今日我只能与他同归于尽了。” 秦忘舒动容道:“在下敢不竭尽全力。” 颜西华当即传音授法,授以秦忘舒祭施铜炉法诀,秦忘舒听了一半时,心中还在欢喜,只因这法诀全是从儒门御艺而来,自己这几日正修到儒家御艺,倒也是不陌生的,但其后法诀,则是艰深异常,别说领悟施展了,就算将其牢牢记住,也是大费周章。 等颜西华授毕,秦忘舒叫道:“这铜炉法诀的后一半怎地如此艰深?”连说了两遍,颜西华皆是不理。秦忘舒凝目向颜西华瞧去,只见颜西华面上汗水滚滚而落,右臂已在微微颤抖,看来罗喉珠压力极大,颜西华连传音之术也施展不得了。 事已至此,秦忘舒只能竭力而为。世人千般性情脾气,唯有这“担当”二字最是难得。修士就算修成绝大神通,若是不敢担当,满身技艺又有何用? 秦忘舒虽只是二级修士,遇此紧要关头,却是毫不犹豫,无论此事千难万难,也要将其大包大揽下来。 于是传音叫道:“定不误先生所托。”就将铜炉法诀在心中反复想来。这般凝神静心参悟,很快就发现,若想将这铜炉法诀尽数学成,那是绝不可能,但其中却可有变通之处。至于这变通能否成功,那也要先试了再说。 原来颜西华所授的前半法诀,那是御控铜炉之术,此术是儒门御术的精巧功夫,虽是甚难,倒也难不住秦忘舒。 但法诀的后半部分,则是炉中神通的运用之法,别瞧这小小铜炉,却是儒家至宝,名叫天地洪炉。炉内按三才五行布置,瞧来与丹炉相差无几,但铜炉的造化之功,却是引天地诸气参与其中,而非地火晶石,两者实有云泥之判。 秦忘舒对这铜炉运用之法,也只能猜个三四成,原来这铜炉大法若能再登一境,则不光能将炉中修士烧成飞灰,甚至可将那修士炼化为丹,此丹名叫造化丹,服了此丹,修士境界实飞猛进。 但因这炼丹之法有违天地仁德,以儒门修士以至德,又怎敢轻修此功,也就是颜西华在儒门七十二贤人之中仁德第一,才被儒圣授予此宝,那是知道颜西华绝不敢造次炼丹了。 而若能将这铜炉练到极致,那可真正是合了颜西华那句话了。“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 到那时便可弃这铜炉不用,天地处处皆是洪炉,诛修炼宝无所不能。 秦忘舒越是领悟得深,越是心中震惊不已,原来这小小铜炉,竟有如此威能。那后一半的法诀虽是参悟不透,但自是要牢牢记住,他日有暇,再来好好参悟。 当下双手虚按急掐,就开始掐动法诀,连掐了三遍,空中铜炉仍是一动不动。饶是秦忘舒铁心铜胆,此刻也着急起来。 许负心低声念道:“凡御器之要,在于凌驾万物,实不可为物役,天材地宝,用之则为宝,不用则为废。” 许负心所念的正是儒家御艺总纲,秦忘舒对这几句话也不知念过多少遍了,然而此刻听来,却是醍醐灌顶。原来他既知这铜炉大法高深莫测,就油然而生敬慕惶恐之心,总觉得自己境界低微,又怎能御控这等法宝。 却忘了在儒家弟子瞧来,这世间的天材地宝和泥石瓦块无异,用到它到,那法宝才可称之为宝,用不到它时,法宝不过是泥石瓦块罢了。 而秦忘舒之所以一时悟不到这层意思,实因世间修士也好,凡人也罢,都将那贵重物事瞧得比天还大,这便是物贵人轻了。却浑然忘了人才是万物之灵,世间万物被造化出来,皆是要被人用的。这叫做人贵物贱。 秦忘舒被许负心念动儒门御艺总纲,立时大悟,当下将身子微微一挺,再去瞧那空中铜炉,也就是泥石瓦块一般,于是心中法诀掐起,也就有了十足的底气。 片刻间法印便成,秦忘舒用这法诀向铜炉一召,此炉猛地翻转过来,炉中对准了路云亭,一道赤光沛然而发。 路云亭刚才远远瞧见柳云青被铜炉赤光罩住,已知这赤光极是厉害,因此他一旦动手,就打出罗喉珠来,就是担心颜西华先下手为强,一旦转动铜炉,自己可就抵挡不住了。 如今铜炉中赤光一出,路云亭暗叫糟糕,偏偏与颜西华僵持不下,就算想转身逃遁也是不得了,没奈何只能大喝一声,将精修百年的一道罡气冲出天灵,来抵御这道赤光。 然而这护身罡气虽强,却也不是铜炉赤光的对手,那赤光先是一扫,就将护身罡气扫荡干净,再一扫,路云亭身不由已,就被摄进铜炉中去。 路云亭虽被摄进此炉,倒也不慌,急忙将罗喉珠悬在头顶,只见那珠子放出一道昏黄的光芒来,就将路云亭的身子罩住了。 秦忘舒道:“颜先生,我将此人引进铜炉,也算奏功,可这铜炉内里的运用之法,在下着实不知了。” 颜西华低声道:“这修士的玄承倒也了得,知道这天地铜炉的玄机,虽入铜炉,却是一言不发。这炉中大火原是应声而出的,如今他不肯开口,可就麻烦了。” 秦忘舒奇道:“这铜炉怎地会有这般布置?” 颜西华道:“此中玄机,此刻也细说不得。本来就算此修不肯开口,我也有法子治他,可惜今日斗法,真玄消耗的极是厉害。” 秦忘舒道:“既已将他引进铜炉,难不成还治不了他。” 正在这时,那铜炉一阵乱晃,原来是路云亭在炉中祭起罗喉珠乱打,将铜炉四壁打得丁当作响,眼瞧着再不施法,路云亭就要破炉而出了。 第97章当年笑语应曾记 第97章当年笑语应曾记 秦忘舒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双手同御两道神火,逼进铜炉之中,他也不管这炉中法则如何运用,只管将这两道神火源源不断的射将过去。 路云亭见炉外有神火逼来,仍是不慌不忙,手中法诀连掐,御使罗喉珠罩定自身,同时亦在炉中左闪右避。秦忘舒虽能瞧见炉中情形,可炉中自成一域,神火窜进炉中后,便不受秦忘舒御控了,一时间也奈何路云亭不得。 颜西华深吸了一口气,便在秦忘舒身边指点炉中法则,如何调动三才,又如何遣阴化阳,这可比秦忘舒自我参悟法诀要强得多了,稍稍适应了炉中法则,两道神火果然渐渐地听他使唤。 路云亭见势不妙,于炉中大叫道:“颜西华,你若杀了我,我家宗主必定不与你甘休,任你逃到天边去,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颜西华道:“路云亭,你炼这罗喉珠不知多少条性命,便是我日后受万千天劫,今日也非要诛杀你不可,你家宗主若任性而为,少不得因果循环,亦遭天惩。” 秦忘舒喝道:“万千罪过,只在我一人身上。路云亭,让你家宗主找我便是。”说到这里,瞧清了路云亭的身形,猛地将一道凤火逼了过去,路云亭虽是逃得快,背上仍被一缕凤火点燃,那道袍立时就燃烧了起来。 既被凤火所沾,路云亭哪里能逃得掉,秦忘舒也不去御其他火,只管御控路云亭这背上火,那凤火“轰”地一声,就将路云亭团团包裹,哪消一时半刻,就将此修烧得干干净净了。 颜西华见路云亭身化飞灰,不由得叹息一声,秦忘舒这时也将神火一收,那炉中火就渐渐消散了。片刻之后,铜炉之中多出一个物事,乃是晶莹剔透的一粒仙丹,正是路云亭的灵根所结。 秦忘舒道:“颜先生,这莫非就是造化丹?” 颜西华见到此丹面色一变,沉吟道:“你那神火果然厉害,你只是练气士境界,就能炼出造化丹来。不过此丹若是服了,那与吃人何异,又与魔修何异?”说到这里,将炉中造化丹取将出来,双手只一拍,此丹拍得粉碎,随风洒去了。 秦忘舒虽觉可惜,却也知道颜西华此举理出当然,便问道:“人若服了这造化丹,的确与魔修一般,既是如此,为何却有此炉,那大修造出这铜炉来,又有何深意?” 颜西华道:“若论这铜炉大法,乃是魔界所出,如今这魔界分成两派,一派要修新法,立志洗心革面,不再吞噬修士灵根仙芽。另一派仍是遭循魔界祖制,不肯轻舍修士灵根仙芽。更是变本加厉,创出这铜炉大法来,其意便在于以天地为炉,烧煮天下修士。这也是为何修士一旦开口,炉中大火便会涌来。若是魔修兽禽开了口,却是无事的。” 秦忘舒虽知魔界存于极东海域,哪听过这等奇事,不由动容道:“那魔修竟是这般凶恶!炼这铜炉竟是专要灭我天下修士了。” 颜西华道:“魔界魁神虽是个大能无极之士,奈何魔界这帮凶神另立魔君,亦是魁神化身。魔界就此一分为二,彼此间争斗不休。惹得我苍穹海外诸多大能日日枕戈待旦,生怕那魔界中的战火烧到凡界来。就连那三皇五帝本来早就可以飞升仙界,也因担心魔界内乱,不敢轻易飞升。” 秦忘舒叹道:“我只当唯我苍南争斗不休,哪知这世间处处皆是战火。” 颜西华道:“若想令天下太平,却又谈何容易,便是世尊也是束手。除非是天下一统,人人敬畏天地,克已复礼,那才有太平之望。” 秦忘舒知道以礼治天下乃是儒生之志,此志究竟如何,他自忖才疏学浅,也无法置评,此刻也只能仔细聆听。便道:“却不知这铜炉又怎地落于先生之手?” 颜西华道:“铜炉易造,铜炉大法难修,儒圣知道魔界创出这强力大法,便潜入魔界细探因由。在魔界三年之后,终于也修得此法。” 秦忘舒道:“是了,儒圣定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颜西华笑道:“儒圣若是这般想来,那就不是儒圣了。” 一句话说得身边的许负心也笑了,秦忘舒嘿嘿直笑,假装挠了挠头皮。 颜西华道:“儒圣细研这铜炉大法,发现此法虽是凶狠霸道,但也是魔修的才智巧思所凝,实是巧极妙极。儒圣于是另创法诀,使得这铜炉大法不光能炼制造化丹,亦能洗涤人心,只是要修出这般威能,却不知要修到何时。且这修行之人,亦要仁义兼具不可。” 秦忘舒道:“颜先生仁义兼具,难怪儒圣以这铜炉大法相授了。” 颜西华叹道:“那是儒圣错爱了,我此刻思来,我虽得了这个‘仁’字,却没那个‘义’字。先前我一味劝你不可深涉战事,却忘了对手毕竟不肯甘心,总要助恶为虐,不将这世间恶人赶尽杀绝,又怎能渐世救民?哪怕就此遭受天惩,但义之所至,自该奋不顾身。” 秦忘舒听到这话,不由得拍手叫道:“妙极,妙极,就是这话了,义之所至,奋不顾身。就算有天地法则在,但只要心中存了大义,死了也是甘心。要知道天规地则,也并非是全无破绽的。” 颜西华叹道:“我就是敬畏天地到了极致,事事依天地法则而行,这才差点令你等被天泽宗掳了去。幸好我及时醒悟,倒也不算迟。” 说到这里,颜西华又道:“秦兄一腔热血,又兼具仁义之心,我本该将这铜炉大法传予你才是,但此法乃是儒圣亲授,在下也不敢妄传他人。或等秦兄日后前往海外,若有机缘遇到儒圣,想来儒圣定会亲传此术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虽悠然而生向往之意,却不敢妄想有这偌大机缘,能得儒圣亲自传授铜炉妙术。而听颜西华话中之意,竟似又要分手了,忙道:“颜先生,你不随同我等一齐前往齐都稷下吗?” 颜西华道:“楚陈之战,不光有云泽宗深涉其中,就连玄极宗也有插手之意,原来楚君许以重利,若是两大仙宗能助楚国开缰扩域,日后仙宗所需诸般物事,那是皆有奉赠的。” 秦忘舒道:“仙修之士,怎地也这般贪心?” 颜西华道:“你想来,那修士若想修行,便要炼丹制器,每炼一丹,不知要耗多多少仙花灵草,每炼一器,不知要耗去多少晶石矿藏,若是每件物事都是自已去寻来,又要耗去多少精力时间,如今有楚君代劳,这两大仙宗何乐而不为?且两大仙宗便是参战,也不必亲临战阵,有事便出,无事仍在宗中修行,这样的承诺,谁不动心。” 秦忘舒道:“先生孤身一人,如何能敌两大仙宗?” 颜西华道:“云泽,玄极两宗已是利欲熏心,难不成苍南另九家仙宗亦是如此,西华不才,愿游说九大仙宗,合力助我压制两宗,也免得这两大宗门肆无忌惮。” 秦忘舒道:“先生忧国忧民,心寄苍生,实为忘舒平生楷模。” 颜西华笑道:“我来苍南,原是要去极荒山办件小事,哪知回转来却遇着楚陈交兵,强楚既兴无义之师,西华又怎能不管?不过秦兄被我扯进来,身上的担子亦是不轻。” 秦忘舒道:“义之所在,奋不顾身。” 颜西华听罢此言,不由大笑,二人便当即分了手,颜西华大袖飘飘,也不知遁住何处去了,秦忘舒与许负心则来与盗幽等人会合。众人在黑水河边早就等得急了。 盗幽瞧见许负心与秦忘舒安然归来,喜不自禁,道:“秦兄,你怎地就能安然归来,那两名修士,可不是容易打发的。” 秦忘舒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于路上慢慢道来。”便向华将军道:“楚陈交兵,你等也不能轻易散去了,我料大晋必要与大陈合兵一处,到时便有你等的用武之地了。” 华将军喜道:“若果然有这一日,等这场仗打完,我等也能回到故乡去了。” 赤甲军听说能够回乡,个个都是欣喜之极。 唯有秦忘舒明白,此战有仙宗修士插手,与往日战局大不相同,局势走向如何,着实难以捉摸。但既然生在乱世,也只能挣扎求存,赤甲军究竟能有几人回到故乡,那也是难说的很,只看个人的命数罢了。 就令华将军随西北豪杰,前往深山密林之中驻扎,以候大晋兵来。自己便与盗幽,许负心立时上路,前往齐都稷下学宫。 盗幽虽不曾冲灵入境,用不得遁器,好在此人的胯下神驴速度奇快,虽远远达不到遁器的速度,倒也不至于误事。秦忘舒将遁雀交给许负心使用,自己仍用赤凰刀。如此一来,一日之中,也可行得数百里了,想来最多两三日,就可到达齐都。 半日之后,三人已来到大陈国都宛丘城附近,本来秦忘舒若用遁器,可以直来直去,但盗幽骑着这头神驴,就算要避开人众,只走偏僻小路,那也要依着地势而行的。 秦忘舒与许负心借着遁器,藏在空中云团中遁行,许负心忽用手一指,道:“前方那座大城好不壮丽,莫非就是宛丘城?” 秦忘舒循声瞧去,果然好一处繁华的所在,他心中一动,想起莞公主来,心中暗道:“莞公主今年也该有十八岁了,也不知那紫罗心法修得如何。只可惜此番遇城而不得入,却难与她相见。” 忽地想起莞公主修复灵根后开口说的那句话来,不由得双颊如被火烧。许负心在旁边瞧见了,忙道:“秦将军,你莫非是病了?” 第98章妙手空空探不明 第98章妙手空空探不明 秦忘舒收敛心神,道:“仙修之士,哪能轻易得病的。” 许负心更是焦急,道:“想来是两团神火又在你体内斗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此刻体内两团神火虽不能交融,但因自身根基扎得甚牢,两团神火轻易也难斗到一处。不过许负心此话倒是个借口,可掩去许多尴尬,也就支支吾吾地道:“负心妹子不用担心,神火相斗本是常情,倒也不妨的。” 许负心瞧了瞧了天色,不过是寅时,离午时尚远,便将秀眉皱到一处,喃喃道:“原先是逢子午便会相斗,如今越发地不可捉摸了。秦将军何日才能去得这病根。” 二人在空中谈话,盗幽自是听不着的。盗幽本来自负胯下神驴速度奇快,哪知遇到仙修之士,自己竟成累赘,在驴背上不知埋怨了黑驴多少次。好几次惹得黑驴不快,停下来就是不走,盗幽反过来又来央求它,这一人一驴,片刻也不得轻省的。 正行间,前方转出一条大路,甚是宽阔,路上铺就碎石,以黄土压得严密,原来三人已绕过宛丘城,这条黄土路正是通住齐境的官道了,若论大陈道路,这条官道当称得上第一。 盗幽喜道:“好驴儿,先前道路难行,我也舍不得催你,如今正逢着一条好路,你好歹也显显身手,让秦将军与负心妹子瞧瞧。” 黑驴懒洋洋地仍不理会,盗幽气得扯起驴耳骂了两句,终究舍不得鞭打,又低眉顺眼的央求起来,许负心在空中瞧见了,不由得掩口失笑,道:“秦将军,你瞧这对主侍,一路上闹得可不是有趣?” 正说话着,官道上来了两骑战马,在黑驴面前呼啸而过,扬起漫天黄土,呛得盗幽直是皱眉。 那黑驴瞧见马匹顿时来了精神,昂昂大叫两声,迈开四蹄就向两名骑士追去。盗幽瞧这情景,眼睛一亮,他深知黑驴的脾气,也不催促,反倒阴阳怪气地道:“驴儿,你就省省力气吧,那是两匹好马,身高腿长的,你哪里能跑得过。” 黑驴听了这话更是着恼,四蹄好似生风一般只管追去,两名骑士回头瞧见背后有黑驴赶来,又惊又奇。再瞧那黑驴拼命奔跑的模样,不由大笑道:“这黑驴儿不肯服气,要与你我赛步,我等便让它知道厉害。” 二人放开缰绳,座下两匹马没了约束,跑得自是飞快,哪知只过了片刻,就见黑驴已与两匹马儿并肩而行。 两名骑士大惊,这世间的驴儿怎就能跑过马匹,猛地瞧去,只见那黑驴四蹄似乎有青光闪动,更奇的是,黑驴跑得虽快,地面黄尘不起,这等奇事,亦是闻所未闻。 黑驴很快就将两名骑士抛开数里,见前方没了对手,黑驴洋洋得意,又将速度慢了下来。 盗幽没好气道:“才胜了一场你就自鸣得意,这样懒散如何能有进步,难怪我这五年也未曾冲灵入境,原来全是受你拖累。” 秦忘舒与许负心空中紧紧跟随,不离盗幽半步,见他埋怨起黑驴儿来,皆是失笑。这时许负心从空中瞧去,只见前方道上七八里处亦有七八名骑士纵马奔驰,正要提醒盗幽又来了对手,忽见那七八人向两侧一分,就在道旁埋伏下来。 秦忘舒也瞧见这数人举动,心中暗道:“这些人埋伏在官道两侧,却是为了何事?” 心中疑惑,不免将灵识向前一探,这一探不要紧,竟是大吃一惊。原来那七八人藏身之地竟有百人之多,那百人早就在这处藏住了,后来的七八人或是来通风报信的了。 秦忘舒生怕盗幽遭到暗算,忙向盗幽传音道:“前方有人设伏,盗幽需要小心。” 盗幽奇道:“难不成却是为了我,这倒是奇了,我可没办法惹到这么多仇家。” 秦忘舒此时已探明前方伏击处并无仙修之士,甚至连玄功之士也不见一人,倒也放下心来。若那百人只是寻常武夫,又怎是盗幽的对手,便将此事向盗幽说明,盗幽道:“这么说来,这些人的目标不该是我了。秦兄,如今楚陈交战,大陈使者要想去齐国求援,必要从这条道上走了,此事倒是不可不管的。” 秦忘舒道:“极有可能是伏击大陈使者了,既是如此,你我不能不管。” 盗幽笑道:“正是闲极无聊,哪知就撞上好事。秦兄,此事也不必你出手,就让我盗幽显显手段。” 秦忘舒笑道:“我与负心坐看盗兄立功。” 盗幽这时也不去催促黑驴,任由黑驴一步懒似一步向前走去,片刻后那两名骑士便到,见到盗幽忍不住赞道:“阁下养的好驴儿。” 盗幽嘿嘿笑道:“承让,承让。”偷眼瞧去,两名骑士仪表不俗,腰佩长剑,那剑鞘甚是华丽,显非寻常人所有。 两名骑士赞罢驴儿,便急匆匆地前去了。 盗幽暗道:“莫非这二人便是大陈使者?”那盗幽有心要在秦忘舒与许负心面前卖弄手段,忽地拍驴上前,片刻赶上两名骑士,从袖中取出一锭大银叫道:“两位兄台,这银子怕是你二人掉落了,速速取了去。” 两名骑士瞧了那银子一眼,一人笑道:“兄弟,这银子实不是我二人所有。定是他人遗落的。”二人说话时尚隔了数尺,秦忘舒知道盗幽要来捣鬼,早就睁大了眼睛瞧着,但直到三人分开,也没瞧见盗幽动手。 秦忘舒与许负心正在疑惑,忽见盗幽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物来,却是一纸公文,那盗幽就向空中的秦许二人挥了挥手,低声道:“这二人果然是大陈使者,这是一份告急文书。” 秦忘舒道:“这倒是奇了,你明明不曾碰到这二人,怎地就盗了他的文书?” 盗幽笑道:“盗家雕虫小技,让秦兄见笑了,人常说世间盗贼是有三只手的,我那第三只手,秦兄是瞧不见的。” 秦忘舒甚不服气,道:“这次算是你胜了这场,你若有本事将这文书无踪无迹的还了,便算你的真本事。” 盗幽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再次催动黑驴上前,如风追上二人,口中叫道:“两位兄弟,这文书难道也不是你等失落的?若果然不是,我只好丢了。” 那二人瞧见盗幽手上这文书,唬得面前大变,其中一人急忙在胸口一拍,惊道:“明明藏在怀中,怎地就掉了下去?” 另一人道:“定是刚才急驰之下,这文书从怀中脱落了,幸好有这位义士捡到,否则岂不是坏了大事?”将那人好一阵埋怨。 那人虽是委屈,却着实想不出这文书怎地就掉出怀中,幸好文书失而复得,忙将文书接过了,自是千恩万谢。 秦忘舒只当盗幽再用手段还这文书,哪知就这么直截了当就蒙混过关,那是不想让秦忘舒瞧出他的手段了,既见盗幽赖皮,秦忘舒不由失笑摇头。盗幽又胜了一场,更是洋洋得意。 既知前方有人设伏,这二人又是大陈使者,秦忘舒怎敢大意,在空中牢牢盯住了二人,若是到了伏击之地有人动手,自己好歹也要将这二人救了。 几里路说话就到,眼瞧着这二人就要接近埋伏所在,那百人藏在密林草丛之中,似是一动不动,就像没瞧见这二人一般。 两名大陈使者自是不知,策马掠过埋伏之地,竟是安然无事。 秦忘舒与许负心面面相觑,这百余人的目标既然不是这两位使者,却又是谁?能发动百人在此伏击,要等的绝非等闲之士了。 正在这时,只听道路后面有隆隆的车马声传来,秦忘舒凝目下瞧,只见后面来了一队车仗,约有十余人,皆是青衣打扮,佩弓带剑。秦忘舒探出其中有两人吸呼吐纳与旁人不同,分明是玄功之士了。 请动玄功之士保护马车,车中人的身份想来是不低了。 见有玄功之士护卫,秦忘舒不由觉得自己多事了,就算前方百人以这马车为目标,但有两名玄功之士在此,那百人也讨不得好去。 他向盗幽暗暗传音,示意盗幽不必急于出手,盗幽会意,就将黑驴儿移到道旁,片刻之后,那车仗呼啸而过,车边两名玄功之士瞧见盗幽与黑驴,齐齐将目光扫了过来,这二人的目光甚是凌厉,直若刀锋一般。 盗幽早将脑袋转了过去,只当做闲看风景罢了,但那二人的目光始终不离盗幽左右,只到马车去得远了,盗幽又毫无动静,这二人方才收回目光。 秦忘舒见那马车锦帘低垂,不肯露出丝破绽来,知道车中人不愿轻易泄了身份,自己当然也不便动用灵识窥探了。 许负心低声道:“秦将军,那车中人必是女子。” 秦忘舒奇道:“负心妹子怎地知道?” 许负心笑道:“马车虽是锦帘低垂,却挡不住车中一丝丝香气泄露出来,负心莳花有时,熟知天下香草,那车中女子所用定是脂兰香了。此香培植不易,难得是香气优雅,向来为贵妇人所喜。” 秦忘舒道:“难不成那百人要伏击这车中贵妇人吗,那可是打错了主意,别瞧这贵妇人只带了十余人,却能当得住数千人。便是那两名玄功之士,就可以一挡千了。” 正在这时,车仗已接近埋伏圈了,车边一名玄功之士忽地一跃而起,大喝道:“何方歹人,敢在此设伏。”此人身若离弦之箭,就向林中冲去,忽见林中乱箭齐发,向这人攒射过来。 第99章骄兵之计需提防 第99章骄兵之计需提防 此人身在万箭之中仍是不慌不忙,手中长剑向前一划,将身前的几枝羽箭打落,至于对那些准头稍差,只能擦肩而过的箭枝,则是瞧也不瞧。 秦忘舒也是从玄功之士一路修来的,深知在这种局面下,若想判断准确倒不是难事,难得的是心境如铁,临危不乱。若无强大的自信,断难在这乱箭之中毫发无损。 此人落足之处,正是人群之中,就见长剑平平划过,带起血光无数,刹那间就有七八人倒在血泊之中。伏击者欺他独自一人,虽见他悍勇之极,仍是纷至杳来,一时间刀剑森森,杀气充盈。 马车边十余名护卫仍是一动不动,马车上的锦帘亦不曾被掀起,看来无论是车中人还是车外护卫,都对此战极具信心了。 秦忘舒瞧到这里,对许负心道:“看来对这场伏击,马车中人早有防范了,且对伏击者的实力了如指掌,我等也只好做壁上观了。” 许负心道:“却不知车中人是谁,伏击者又是谁。秦将军一点也不好奇吗?” 秦忘舒道:“红尘万丈,诸事纷繁,谁又能一一分辩明白?” 这时林中激战仍在继续,但此战完全呈一边倒的态势,那青衣玄功之士不求速胜,而是步步为营,先将身边伏者一一斩杀,方才举步向前,伏击者仍是死战不退。而道路另一侧,忽地涌出一群人来,向马车冲了过去,口中叫道:“劫杀大陈公主,人人晋爵三级!” 秦忘舒听到“大陈公主”四字,“啊“地一声低呼,身子猛地一震。许负心也是变色,道:”这些人要劫杀大陈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忘舒慌忙用灵识向车中一探,那车中果然是一名女子,可惜却不是莞公主,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大陈公主又并非仅有莞公主一人,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不过既然是大陈公主,那就是莞公主的姐妹,此事自己势必无法袖手了。若是车中公主有失,自己日后如何面见莞公主。 车旁另一名青衣玄功之士见有人冲上道路,立时也挥剑冲了过去,此人身手不亚于同伴,一剑刺出必杀一人,连走了七八步,就以一人之力,将对手逼出大路,其他青衣护卫仍是不动,只是将马车团团围住。 秦忘舒细探车中女子,果然衣衫华贵,相貌不俗,但与莞公主却无相似之处,想来陈君姬妾甚多,所生子女相貌殊异也是有的。他向盗幽传讯道:“车中是大陈公主,还请盗兄出手,替他们打发了吧。” 他心中却疑惑起来,既是大陈公主远行,其护卫怎地却如此之少? 盗幽早在远处瞧得手痒,此刻得了秦忘舒吩咐,心中欢喜异常,将黑驴长耳扯起,叫道:“好驴儿,有好事了,你若再敢偷懒,我便三个月让你不知肉味。” 黑驴昂地一声大叫,如风般奔了过来,盗幽向两边一瞧,左边道路的伏击者被杀了大半,剩下的伏击者气势大沮,已有溃败之意,右边道路的伏击者忧在死战,只是被青衣护卫守住大路,一时也冲不上去。 盗幽向右一指,黑驴低头冲了过去,盗幽口中道:“借过,借过。”那青衣玄功之士不知好歹,急忙挥剑刺来,盗幽笑是:“莫要误杀了好人。”竟不理会那长剑,黑驴四蹄如风,早将盗幽带走,那长剑早在身后了。 盗幽冲下道路边的人群之中,手中碧月刀起处,自是血光冲天,他已是冲灵之士,功力强过青衣护卫太多,只一刀,便杀了一人,刀气如山,又逼退了七八人,伏击者本来已无信心,又见来了高人,更是气沮。 盗幽喝道:“既是谋刺大陈公主,你等莫想逃了一个。”手中刀岂能容情,片刻间已杀得伏击者伤亡大半,余下数人再无战心,纷纷向林中退去。 盗幽正想追赶,忽见马车边青衣护卫齐齐举起弓箭,向退逃者举箭射出,这些人箭术精准,每发必中一人,那败退者竟不曾逃出一个个去。 这时道上的青衣玄功之士上来对盗幽揖手道:“多谢义士出手相救,刚才可是失礼了。敢问义士高姓大名。” 盗幽摆了摆手,笑道:“好说,好说,都是大陈子民,这也是份内之事。在下秦幽,却不知伏击者是受何人指使,又是怎样的来历?若是不便相告,那也就罢了。” 他若说出真名,只怕就要平地生波了,盗幽的大名,在大陈国可是无人不知。 青衣护卫忙道:“怎敢欺瞒秦义士,这些人应该是楚国奸细,听闻公主赶赴齐国,便想来劫杀,嘿嘿,可不是找死吗。”显得对自家身子颇为自负。 盗幽道:“这些奸细倒也厉害,我瞧你等轻车简从,行事必是隐密的,怎地仍让这些奸细探明了?” 青衣护卫叹道:“怕只怕我大陈国内,亦有人与楚国互通声气,如今强楚压境,便有些人惊慌失措,觉得我大陈必亡,自然要谋个后路了。”此话他憋在心中久矣,却不便与他人述说,好不容易遇到盗幽这个局外人,自是抑制不住了。 盗幽只是摇头,道:“这些人着实可恶,该杀。” 这时另一名青衣玄功之士也走了过来,扼腕长叹道:“岂止该杀,依我的主意,就该诛灭九族才是。” 三人叹惋了一回,盗幽道:“伏兵既被杀尽,此去必是无忧了,在下不便打扰,告辞,告辞。”不由分说,骑着黑驴便去了。 两名青衣玄功之士相互瞧了一眼,一人道:“若我大陈子民皆是这般义士,何愁强楚压境。” 盗幽催动黑驴,很快就去了数里,口中道:“秦兄,这些人原来是楚国奸细,可惜人数虽多,却也太弱了。”他只需低声细语,秦忘舒必能听到,倒是不必高声大叫的。 秦忘舒道:“既然是楚国奸细,又是早有谋划,又怎会这般弱。” 盗幽心中一凛,道:“秦兄的意思莫非是……” 秦忘舒道:“兵法上,这叫做骄兵之计。若陈国以为楚国计止于此,那定是大谬了,如今楚国掌控大局者为楚三公子,但这等重要的伏击,却无高人异士出手,岂不是奇怪之极?就怕陈国经此一事,其后路上就会大意,那可是中了楚三公子的计策。” 盗幽点头道:“难怪我觉得哪里有不对,原来果然计中有计。这么说来,我等是要护卫到底了。” 秦忘舒叹道:“我探出车中那位公主甚是年轻,生得又是美貌,此去大齐,只怕是效仿楚国宛华公主旧事了。” 盗幽奇道:“楚国宛华公主?这位公主艳名远播,在下也曾听说过的。” 秦忘舒将宛华公主在齐都游说齐君一事略略说起,盗幽心中已然明白,他摇头道:“事到临头,才想起联姻结盟,只怕是太迟了。” 秦忘舒道:“虽说是迟了些,也总比无所作为的好,大陈明知强楚虎视眈眈,事先却无谋划,可见朝中实无高人,这也算是气数已尽,我等也只好竭力而为罢了。” 陈负心幽幽地道:“可怜这些贵胄公主,瞧来风光,生来便是不得自主,不是许了这家太子,就是送给那家国君,一旦嫁了去,也不知此生能否再见着父母家人。” 秦忘舒听了这话,也是叹息不已,想那莞公主日后必定也是如此,也不知要嫁给哪一位公子王候,心中就百般不自在起来。他虽与莞公主相处日短,心中却隐隐当她是自己早亡的妹子一般,只盼着莞公主日后平平安安,欢欢喜喜,可如今瞧来,这个简单的愿望,只怕也是难以实现。 既然楚国必有后续动作,秦忘舒怎敢大意,便令盗幽于路上不疾不徐,莫要离车仗太远,也免得一旦出事,那可是救援不及了。自己则以车仗为中心,向四周各探出百余里去,这范围若是玄功之士出没,定然瞒不过自己。 怕就怕楚三公请出仙修之士出手,那变数可就太多,只凭自己一人,未必就能照应得过来。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到了傍晚时分,公主的车仗在一处小镇落脚,秦忘舒便在镇外一座小山上落足,盗幽则先行一步,早在小镇中寻了家客栈歇息,离公主驻跸之处只隔了数十丈。但中间隔了许多房屋,两名青衣护卫自是不知。 到了夜深时分,秦忘舒灵识之中忽地探出镇东出现数道人影来,他嘴角微微一笑,此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楚国白天的伏击,也只是诱敌的手段罢了,真正的战斗却是在今晚。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这数人皆是玄功之士,并无一名修士在此,看来仙修之士毕竟心存忌惮,不敢深涉此事。当初欧冶子一事,那是因欧冶子是平民百姓,又是深居山中,便惹出事来,也不为天下人所知。 如今楚国这次行动的对像却是大陈公主,仙修之士若敢参与,必定是震惊天下,谁也瞒不过去了。 既然是玄功之士,倒也不必亲自出手了,秦忘舒迅速向盗幽传出消息,只过了片刻,盗幽的身影便在镇东出现了。 这时就显出将盗幽带来的好处了,路上一旦有事,若遇仙修之士,那只好自家动手,若是遇到其他人物,盗幽便可大显身手了。仙修之士纵然深涉红尘,心中也该有个底线的。 但就在盗幽出现在镇东的刹那间。于镇西方向,忽地也出现了数道人影,秦忘舒灵识探得分明,这数人赫然亦是玄功之士。秦忘舒不由为难起来,难不成此事真要自己出手? 第100章红尘万事终难弃 第100章红尘万事终难弃 秦忘舒刚想按下遁风,却探出小镇西南两个方向皆有数条人影急掠而至,瞧其个个身影如电,竟皆是玄功之士。秦忘舒暗叫不妙,楚人果然大举而来,只凭盗幽一人又如何挡得住。 他毫不犹豫将身一沉,便来到小镇馆驿之中,灵识探去,两名青衣玄功护卫在公主房外对坐饮酒,显然对即将来临的大祸一无所知。 不过秦忘舒刚刚落地,二人已是惊觉,一人将面前酒桌猛然一推,那是提醒同伴来援,同时也可让房中公主注意了。另一个则提刀扑了过来。 秦忘舒笑道:“救人要紧,惊扰莫怪。”正在这时,脚下木板“啪”地一声被掀开,一柄雪亮的战刀就刺了过来,此人刀速极快,下手亦狠,那刀隔着木板劈来,自是令人防不胜防。 只可惜遇到的却是秦忘舒,等那战刀劈开楼板时,秦忘舒早就窜进房中,同时手祭一道土盾挡在门前。这时他的灵识已将这整座小楼罩住,不由得的微微一怔。原来小楼诸处,人人闻警而动,齐齐亮出兵器,而瞧其服色打扮,或是酒楼的小厮跑堂,或是厨师客人。这其中竟有四五名玄功之士。 秦忘舒恍然大悟,原来此行大陈国亦是安排周全,公主住进这座馆驿并非无因,大陈国早就将一众玄功之士安排在这里了。 若是早知大陈国有这等安排,自己着实不必插手了,不知安排下这等计划的又是怎样的高人。 奈何他此刻已身在公主闺房之中,若是不做个交待,反倒会让大陈方面阵脚大乱,他灵机一动,立时沉声道:“仙修末学秦忘舒,奉莞公主密旨,特来护卫公主。” 他只盼“莞公主“三字或能令床上女子稍觉心安,或能冷静下来,可若是这女子叫嚷起来,那也是人之常情。总之自己夜闯女子闺帏,这情景怎样都是有些尴尬。 只见房中雕花床上罗帐低垂,正有一名女子坐于帐中,听到秦忘舒这话,那女子“扑嗤“一声笑将出来,道:“秦将军果然来了,莞公主料的半点也不错的。” 秦忘舒饶是仙修之士,闻言也是动容,失色道:“莞公主早料到我来此?” 账中女子将罗帐挑开,落足下床,秦忘舒怎敢去看,只是毕竟要防四周大敌,因此灵识不敢放松,帐中女子的一举一动,仍是尽在眼中。 好在那女子穿得整整齐齐,倒无不雅之处,心中这才放心。 女子来到秦忘舒面前,便盈盈跪下,口中道:“大陈宫飞月殿女侍如意奉莞公主密旨,拜见秦将军。莞公主有旨,若见了秦将军,日后行止,便依秦将军吩咐。” 秦忘舒伸出手来,就在脑后一挠,此事扑朔迷离,自己好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分明是意外闯入,怎地就在莞公主的算计之中,想那莞公主不过是十七八岁,怎地就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但此事若果然是莞公主居中安排,秦忘舒心中自是比谁都欢喜,当初那个受尽摆布的小公主真是长大了,竟又是这般了得。 如意见秦忘舒一脸迷茫,不禁又笑出声来,瞧她的举止,倒也是爱闹爱笑的,由仆而见主,莞公主的性情脾气,或可略见一斑了。 秦忘舒心中暗道:“莞公主十三四岁时,就已调皮的紧,此刻长大了,这脾气却是改不掉的,难怪身边会有如意这样的女侍。” 如意笑道:“将军心中定是一头雾水,请听如意慢慢道来。” 秦忘舒道:“便是要说话,自该站起来再说,你这般长跪不起,我可生受不起。” 如意嘻嘻笑道:“莞公主常说秦将军瞧来威猛,其实性情温和,最会疼人的,公主的话总是不错的。”说罢缓缓站了起来。 秦忘舒神色大惭,不知那莞公主在私下里还会怎样说他,更不知“性情温和,最会疼人”这八字评语是怎样得来的。忙道:“如意姑娘,此事究竟有何玄妙,还请细细道来。” 如意道:“这次强楚侵我大陈,我大陈兵微将少,如何抵敌?朝臣便有动议,想让公主嫁给大齐五公子,陈齐若能联姻,楚军自然是不战自退了。” 秦忘舒惊道:“公主下嫁齐国五公子!却不知是哪位公主。” 他虽算出大陈会有公主和亲之议,但以为另有他人,白天在官道上又探出车中并非莞公主,倒也放心,哪知车中女子并非公主,只是女侍如意,这么说来,和亲的大有可能是莞公主了。 如意道:“我大陈原有三位公主正值妙龄,但另两位公主早就许了人,唯有莞公主一直未有合适人选,值此国难当头,也只有莞公主能委身下嫁了。”说到这里,一双妙目向秦忘舒瞧了过来。 秦忘舒听到这话,一时间心乱如麻,也不知是何种滋味。自己对莞公主并无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谊,如今听到莞公主下嫁,心中自是怅然若失。且大陈国这仓促之举,又怎能配得良人,也不知道那齐国五公子究竟是长是短,是好是歹。心中一阵紧似一阵。 他低声道:“莞公主对这桩亲事又有何主意?” 如意道:“父母之命,妹妁之言,我等女子在婚姻大事上,何曾能做得半点主张。” 或是因为如意说出这话来语气平常,好似说的是天经地义一般,秦忘舒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却是发作不得。想起许负心的话来,竟是一语成谶。但莞公主的婚姻大事,不由大陈国君做主,却又能轮到谁? 他轻轻一叹,道:“想来楚国五公子的人品相貌定是上上之选了。” 如意摇了摇头道:“楚国五公子究竟是怎样的人,大陈上下谁也不知,只知道此人体弱多病,向来是极少抛头露面的。”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这次是极力掩饰声音口气,但在如意听来,这声音虽是冷冰冰的,却因略显刻意,反倒更能听出秦忘舒心中不快。 如意道:“和亲之议既定,剩下来就是如何平安到达齐都了。楚军在大陈经营已久,朝中重臣或有一半与楚国私下联络,这件事却是瞒不过楚国的。” 秦忘舒道:“瞒是瞒不过了,却不知莞公主有何办法,能将自己安然送至大齐。” 如意道:“莞公主之策,便是由我假扮公主,轻车简从,以便吸引楚人注意力,莞公主便可从别道悄然入齐了。” 秦忘舒道:“这计策倒也不错,尤其‘轻车简从’四字,更是妙绝。我瞧这小镇之中,也是早有安排,如意更是表现出色,但此举毕竟凶险极大,如意就不害怕吗?” 如意道:“但为大陈而死,如意何惜此身,何况莞公主早有周到安排,楚人虽是狡滑,也不是莞公主的对手。如今又有秦将军前来护卫,那更是万无一失。”声音仍是平淡无奇,不知是真个儿不惧生死,还是对莞公主极具信心。 秦忘舒道:“莞公主又怎会知道我会来此?” 如意微微一笑道:“等秦将军见到莞公主后,自然就会明白了,如意本以为秦将军与莞公主早有联络,如今瞧来,秦将军对此事竟是一无所知的。这下子如意可就更不明白了。” 她说到这里,忽又笑道:“莞公主精灵古怪的,行事常常出人意表,我等平日也是看不透的,又何况这等大事。” 秦忘舒心中暗道:“莫非莞公主亦知术数?但紫罗心法固然是天下一等一的仙修心法,却没听说有术数之能。公主能算到我来,着实令人费解。” 便道:“莞公主可曾说过,见到我后,又该如何行止?” 如意格格笑道:“秦将军怎地这般健忘,刚才如意可是说过了,若见到秦将军,一切都由秦将军安排,如意只管听将军吩咐就是了。” 秦忘舒道:“我可比不得莞公主足智多谋,既是由我来安排,我也没有别的计策,若楚人敢来,来一个,我便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如意拍手笑道:“就是这般才好了,莞公主的那些计策,绕得人头晕,还是秦将军杀伐果断,瞧起来才令人痛快。” 便在这时,馆驿外已是杀声震天,大陈卫士已与楚人交起手来,秦忘舒虽立在屋中不动,却将周围形势瞧得明明白白。楚国这次来了十六名玄功之士,除了有五人被盗幽挡在镇东之外,其他十一名玄功之士,已尽数冲到馆驿外。 而事先安排在馆驿中的大陈玄功之士只有六人,加上如意携来的二人,仍是敌众我寡之势。 秦忘舒暗道:“这些楚人不去战场上厮杀,却来使这阴谋诡计,如今撞到我,那是他们的寿限到了,我就算不便用仙法,难道用不得唯一刀法。” 他当即转身出屋,只见两名青衣玄功护卫就守在门口,见到秦忘舒出来,急忙上前一揖。看到屋中说话,这二人都是听到了。 秦忘舒道:“你二人好生看护如意姑娘,若有半点闪失,你等两颗脑袋我便亲自取了去。“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两名护卫噤若寒蝉,只能诺诺点头。 秦忘舒飞身纵进院中,也不取赤凰刀,而是从地上捡起一把战刀,双目在院中一扫,已分清敌我。当即起手,长刀劈向一名楚人,那人怎能躲得过,被秦忘舒一刀劈得身首分离。 秦忘舒瞧见面前血闪横飞之景,心中却更是焦燥,再一刀劈去,又将一名楚人横胸斩成两半了。四周楚人见秦忘舒出手如此狠绝,皆是大惊。秦忘舒忽地心中一怔,暗道:“我今日是怎么了,竟是这般心浮气燥。” 第101章少年心事有谁知 第101章少年心事有谁知 刚才院中激斗,双方倒也算是旗鼓相当,如今被秦忘舒斩杀二人,楚人立时处于下风。秦忘舒自知今日心情大坏,实难有往日心境,若是再冲杀下去,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起码院中这十几名楚人是活不成了。 然而此刻也容不得他扪心自省,脚步一晃,又来到一名楚人面前,这人本来在急速后退,却怎及秦忘舒来去自风,见到秦忘舒凶神恶煞的面目,手中血淋淋的战刀,吓得大叫一声,竟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说来此人既修玄功,自是楚国一等一的勇士,哪知今日被秦忘舒一身杀气所夺,竟被吓得失魂落魄了。 秦忘舒心中暗道:“今日失态,着实大不应该。”手中刀改劈为刺,一刀将那人的咽喉洞穿,口中喃喃道:“仍是容不得你。” 院中均势既被秦忘舒打破,大陈护卫个个精神大震,一时间院中刀光剑影,妙技纷呈。能够大陈选中派到这里护卫的,个个都是大陈国有名的武士,哪一个不是身具非常手段。但秦忘舒瞧在眼中,却是视而不见。 他心中只是想到,莞公主要嫁人了,莞公主要嫁人了。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院中游走杀人,楚人虽也是服色各异,黑暗之中更难分辩,不过秦忘舒早从个人的呼吸吐纳的节奏中辩明敌我,楚国这些刺客皆是出自同一个门宗,秦忘舒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将其分辩出来。 这座馆驿既是公主的驻跸之地,面积自是宽大,这座院子也有百丈方园,本来楚人见势不妙,或可从容退走,但如今多了一个秦忘舒,情形就大大不同。 秦忘舒只在院子四周游走,但见楚人意欲逃窜,必然追上去就是一刀,而无论他他先前与那楚人相隔多远,凭着体内真玄,也可心到步随,因此凭着秦忘舒一人,就像是给这个院子布下了天罗地网,楚人心中唯有暗暗叫苦了。 眨眼间十一名楚人已是尸横小院,秦忘舒心中犹不解恨,喃喃地道:“楚人怎地不多派一些人来。” 大陈护卫相视愕然,不知道这位秦将军是不是犯了魔怔,怎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在这时,院中飘来一名女子,大陈护卫皆是大惊。众人凝目瞧去,此女衣着朴素,身材曼妙,一双妙目虽无摄魂夺魄之姿,却也温柔似水,瞧来令人心安。 只是这女子面前却有一块触目惊心的红斑,十分颜色顿时减去八九成了,众人心中暗叫可惜。 女子瞧向秦忘舒,大有痛惜之意,柔声道:“忘舒,此间究竟发生什么事?” 众人听这女子是秦将军的同伴,更是心安了。 秦忘舒瞧见许负心神情颇为关切,心中暗暗惭愧,自己因莞公主一事,竟是失态若此,岂不是辜负了仙修之士的名头。他定了定神,勉强一笑道:“只恨楚人可恶,非要赶尽杀绝,不肯给大陈一点活路。负心妹子,我没事的。” 许负心微微摇了摇头,刚才如意与秦忘舒在屋中说话,可是瞒不过她的灵识的。她心中暗道:“忘舒不知何时结识了这位莞公主,瞧他这般情景,也只是替莞公主担心罢了,忘舒向来就是这般重情重意。” 然而这说话究竟是自我安慰还是事实如此,却也难以分辩了。 本来只需瞧见秦忘舒心情不快,许负心必定感同身受,真应了那句话,欢喜也是因他,烦恼也是因他。如今又知道秦忘舒是替一位女子烦恼,许负心这颗心竟如刀绞一般。 好在许负心向来隐忍罢了,心中虽是痛极,也只是一闪而过,低声道:“此间事了,秦将军不如你我离了这里,暗暗地护着公主车仗,反倒是方便。” 她刚才情急之上,将“忘舒”二字脱口而出,此刻情绪平稳,仍是改称秦将军,这样的称呼虽是生分了些。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生分的好。 这世间男女情愫,原就是近则易疏,远则易久。若想长久相伴,还是不远不近的好。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负心妹子说的不错,你我还是暗中保护,更是方便些。” 他将身子轻轻一纵,便跃起十余丈,等到身子略有下沉之意,赤凰刀飞纵而去,这才踏刀而行,刹时就去得远了。许负心向院中诸人环环一揖,道:“我等先去了,若有要事,必会来援。” 众人忙还礼不迭,等抬起头来。许负心已是去得远了。 如意与两位青衣玄功护卫就在楼上瞧着,见秦忘舒与许负心皆去了,如意道:“可惜可惜。” 身边一名护卫道:“如意姑娘,有甚可惜之处,是觉得楚人来得甚少,杀得犹不解恨吗?” 如意道:“楚人来的的确恨少,不够秦将军诛杀,我说的可惜,却是指那位仙子,这二人本该是神仙眷属,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名护卫奇道:“怎个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意道:“那仙子分明是爱煞了秦将军,却不肯流露半点,而秦忘舒的心思,却不曾在这仙子身上。可叹这世间男女,要么要有缘无份,要么是有份无缘,果然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了。” 护卫笑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敢来妄谈风月。此刻就算是落花有意,落水无情,但岁月漫长,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这叫做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秦忘舒来到镇东,正逢着盗幽,在盗幽面前,秦忘舒只好将心中不快强自抑制,笑道:“盗兄一以敌五,想来杀得好不痛快。” 盗幽大笑道:“恨少,恨少。” 秦忘舒道:“只可惜楚人经此一挫,只怕不敢再来了,若是再来,必然要动用仙修之士,盗兄可就插不上手了。” 盗幽苦笑道:“秦兄,你这专来泼凉水的是不是?” 秦忘舒笑道:“我只是盼你早日冲灵入境,他日也好助我,我料此去齐都,必定是群贤毕至,波诡云奇,盗兄若不能早日冲灵入境,到时有得你后悔。” 盗幽动容道:“齐都真的会这么热闹?” 秦忘舒将莞公主和亲一事略略一述,道:“楚国既知莞公主入齐,又怎会甘心落后,到时宛华公主必然重返齐都,可不是有一番热闹好瞧?再加上负心姑娘一日没将仙稻秘方当众宣布,就必然没一日安宁。这又是一番热闹了。” 盗幽听到这里好不心焦,听秦忘舒这般说来,齐都果然是这天下最热闹的所在了,自己若只是一名玄功之士,恐怕只能敬陪末座,难以插手了。 盗幽道:“从这里到齐都,也就两三日路程,我纵有修行之志,只恨时间过短,怕是来不及了。” 秦忘舒道:“我瞧你体内真气充盈,已呈冲灵之兆,这五年来的修行可不是白费的,你若有意,我自然助你一臂之力,若是一切顺利,也就是一二日罢了。 盗幽喜道:“若我果然能冲玄入境,秦兄就是我再生父母。” 秦忘舒哈哈一笑,他本因莞公主之事烦恼,如今寄情他事,心中也觉得松缓了些,便斜眼瞧了瞧盗幽跨下黑驴,道:“这黑驴可行得山路?” 盗幽见提起这黑驴,便没好气道:“若说这驴儿的本事,那是水里也去得,火里也去得,只恨它生性懒散,平日里又被我娇惯了,如今越发地不像话了。” 黑驴见主人说它,自是不服,扭头瞧了瞧主人,大叫了两声。 盗幽喝道:“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我哪里说错了。” 秦忘舒道:“原来这黑驴竟是这么大的本事,我却是不信。盗兄,你且随我入山中修行,若这驴儿赶得来便罢,若是赶不来,也只好由他。” 盗幽恨恨地道:“若是赶不来,我也就随它自生自灭,做一个逍遥野驴。” 二人一唱一合,说得黑驴叫声不绝。 当下秦忘舒将盗幽一提,就从驴背上提将起来,以秦忘舒此刻修为,手中提着一人,也是勉强之极。那盗幽毕竟未修仙术,身子极是沉重的。 因此秦忘舒也不敢离地过高,就这么半云半雾,向镇外山林遁去。黑驴先是一怔,忽地大叫三声,四蹄翻飞就向秦忘舒追去。 秦忘舒初时遁速不敢过多,其后感到体内真玄运转自如,这才略略加快了些。而黑驴瞧见主人去得远了,更是焦急,忽见其四蹄绽放青光四道,身子几欲遁空而起,只可惜还是差了一些,未能真正遁起身来。 秦忘舒瞧见此景,心中一动,道:“盗幽,你这驴儿是怎样的来历?我瞧它体内潜力无穷,便是日后修得遁天入地,似乎也是不在话下的。” 盗幽道:“我自出生以来,这驴儿就伴着我了,也不知它是怎样的来历,便是它的本事,我至今也没摸得清楚,上次在黑水河中夫那怪鱼,若非秦兄在场,我也不知这驴儿竟能斗得过那怪鱼的。” 秦忘舒点头道:“也不知黑驴修的是怎样的心法,只可惜我不懂兽语,否则定能与它好好商讨一番。盗幽若是没了这驴儿,那还叫盗幽吗。” 盗幽本就担心自己冲灵之后,这驴儿就用不了上,听到这话,不由大喜过望,道:“秦兄真有办法助这黑驴修行?” 秦忘舒心中虽无把握,但想起自己已能与鸟雀沟通,或可就此着手,寻到一条路径来。当下心念一动,惊起林中鸟雀无数,秦忘舒以自家心事缓缓相告,问的是:“你等可知世间谁人通晓鸟兽之语?” 诸雀一时黯然,却有一只百灵雀鸣叫不休,秦忘舒细辩百灵雀鸣之意,原来说的是:“公冶长,公冶长,鸟兽之语他擅长,如今身陷囹圄里,想起娘亲泪汪汪。” 第102章天赋奇技莫藏拙 第102章天赋奇技莫藏拙 秦忘舒转向盗幽喜道:“原来果然有人精通鸟兽之言,只是不知犯了何事,竟被抓起来坐牢了。” 盗幽道:“此事何难,别说关在这种小镇牢狱,便是齐都大狱,我盗幽也是来去自如。“他与黑驴平日虽能沟通,但若与黑驴论及仙修之法,那可就一个字也不能错了。仙修心法可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 秦忘舒道:“虽是如此,国家法度不可废,你就算想去救他,也需问明白他身犯何事,若是小错倒也罢了,若是大奸之恶之徒,断然不能救他出狱。” 盗幽道:“这是自然。” 秦忘舒向那只百灵雀探问明白,原来公冶长就被关在邻镇一座牢房里,秦忘舒本想与盗幽同去走一遭,盗幽道:“也不过数十里地,何需秦兄走这一遭。驴儿既知有这等好事,定是精神百倍,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可了事了。” 秦忘舒知道以盗幽身手,办这种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当下将盗幽放了下来,于山中会着黑驴,盗幽扯着黑驴叫了几句,黑驴果然欢喜异常,一人一驴,一溜烟地去了。 只过了一个时辰,秦忘舒遥遥瞧见黑驴载着二人如风般飞驰过来,秦忘舒忙去接应了,只见驴上下来一人。此人虽吓得浑身发抖,却恭恭敬敬向秦忘舒行了个礼道:“不知山大王领我来此,有何差遣?” 秦忘舒向盗幽瞪了一眼,自己怎地就成了山大王?看来必是盗幽的说辞了。盗幽只是笑,道:“公冶先生,我家山大王最好说话,只需他问你答,把话说的明白,自有你的好事。” 秦忘舒向这人瞧去,虽是身衫破烂,身形削瘦。目中却透着温和良善,瞧来倒不像是为非作歹之徒,言谈举止亦是斯文有礼,倒像是个读书人,便道:“我请先生来,是听说先生身具奇技,擅与鸟兽沟通,还望不吝赐教才是。” 公冶长连连摆手,道:“大王,不是公冶长不肯传授,实是知道这鸟兽之言绝无好处。小可便因此事,方才身陷缧绁。大王虽是吉人天相,学了此技也是没好处的。” 秦忘舒道:“这却是为何?” 公冶长道:“前几日我听鸟雀传言,说是有人在山中被杀,我忙向官府通报,哪知反被囚禁了,说那人是我杀了,否则怎知其中详细。大王,这便是通晓鸟言兽语的好处了。”言罢唉声叹气起来。 秦忘舒道:“此事何难,先生只管放心,到了明日,那官府自然就放你出狱了。我向先生请教鸟兽之言,实有莫大用处,先生莫要丧气,这世间的奇才异技,想来皆是天地所赐,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公冶长只当秦忘舒随口敷衍,自己身负命案,哪里能这么快就出狱?眼瞧着面前的大王虽是和气,可若是执意不从,这位大王说不定就露出狰狞面目来,在这荒山野岭,杀一两个人,还不是像捏死蚂蚁那么容易。忙道:“大王瞧得起小可,小可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下娓娓道来。 秦忘舒原以为鸟言兽语定是五花八门,每种鸟兽,每处地域各不相同,哪知经公冶长一说,才知鸟语兽言亦有一种通用语,就好比苍穹界流传的大正通言一般。 苍穹初立之时,有一位大贤仓颉,因感苍穹界诸处方言不一,难以沟通,便创大正通言于世,后经历朝历代君王极力普及,世人只要学会这大正通言,就算走遍三域海外,也不用担心言语不通。 秦忘舒原以为公冶长只是通晓鸟言兽语罢了,哪知公冶长开口说将起来,竟发现此人精通诸种言语,甚至连魔界魔音亦是知之详尽,不由得又惊又敬。此人的言语天赋,当称之为天下第一了。 公冶长道:“当初仓颉创大正通言而天地哭,那是因为泄露了天地的机密。不过等到大正通言流传甚广之后,仙界大能也发现大正通言的好处了,便有那大能异兽灵禽亦创鸟兽之语通行天下,这就是鸟兽正训。从此之后,世间鸟兽皆用正训,那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那大正通言流传于诸国贵族之间,秦忘舒是将门之子,身份不凡,自然也是略知一二,但却不知这大正通言竟有这偌大的来历。 秦忘舒长揖到地,道:“先生大才,在下敬佩无及。务必请先生随伴在侧,也好多多请益的。不光是那鸟兽正训,魔界魔音更是要向先生请教的。” 公冶长为难道:“我被囚牢笼,虽是被官府冤枉了,毕竟是待罪之身,若随大王前去了,官府寻不到我,就怕会去我家中寻事。老娘原为了我每日烦恼,再被官府骚扰,那是不能活了。“想起家中老娘来,公冶长不由得大哭起来。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此事何难,我立时就帮你办妥了,到了明日,公冶先生可去家中探望娘亲,等将家中安顿下来,再来齐都寻我可好?“说到这里,就向如意传音,令她身边护卫速去邻镇大狱,向官府解释此事,将公冶长一案细加审理。但人犯却不可囚禁了,只需在家中等候便可。 如意接到秦忘舒的传音。怎敢有丝毫怠慢,连夜派身边护卫前往邻镇治所,就将那治所长官从被窝里掀了出来。宫中侍卫何等身份,只需亮出腰牌来,在这种小镇村落之中,那自然是天王老子一般。 秦忘舒原不敢乱了官府法度,只是让这站所长官细加审理,以还公冶长清白之身,但去的两名护卫却觉得这等小事,若不能办得干净利落,那还能见人吗?因此当即责令治所长官销了此案,将一应文书烧得干净,从此之后,若从这公文上来说,别说公冶长没这罪过,便是公冶长被关进大牢一事,也是一笔勾销了。 秦忘舒对此事唯到第二日经过邻镇方才知晓,不免就与盗幽感叹了一回,原来官威权势,竟是如此吓人的。 公冶长听到自己竟是莫名其妙就还了清白,自是大喜过望,当即答应秦忘舒,等将家里诸事安排停当之后,就去齐都稷下去和秦忘舒会合。临行前更将自己私撰的一部鸟兽正训相赠,以答谢秦忘舒救命之恩。 秦忘舒辞了公冶长之后,仍是暗中跟随如意的车仗。到了晚间,便去镇外山林中暂歇,一边督促盗幽冲灵入境,一边借着鸟兽正训与黑驴沟通,探问这黑驴来历,以及黑驴所修的心法。 一人一驴在夜幕之中读书说话,这情景倒也有趣的紧,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还不知怎样惊怪起来。 好在鸟兽正训比起人类的语言可就简单多了,要知道鸟兽若是未启灵慧,发音甚是简单,怎有五音之说,最多是音高音低,或长或短罢了。 不过鸟兽正训虽是简单,但表情达意起来,竟是一丝不苟,并不比人类语言弱了,秦忘舒只能惊叹创出这鸟兽正训的仙界大能兽禽才智高深莫测了。 那黑驴道:“我等鸟兽生来便知这鸟兽正训,想来这定是那位仙界大能兽禽的绝大神通了,就好比太一神火一般,那是人人皆备的。鸟兽正训,亦是兽禽皆知。” 秦忘舒喜道:“如此最好,我学了这鸟兽正训,岂不是多了无数双眼睛,可替我探听消息了。” 黑驴又道:“至于我结的仙缘,来历倒也古怪,我初生之时,不过是一头野驴。就遇着一只灵虫,那灵虫常来我山中歇息,因与我投缘,就传了我一套心法。说是修了此术,就可长命百岁,我那时也不知长命百岁有什么好处,本就闲极无聊,学来也应该没什么坏处了。也就跟它学了起来。” 秦忘舒奇道:“那灵虫的修行之法难不成竟与兽禽相通?这倒是奇了。” 黑驴道:“此中道理,我也不明白,可惜我只学了一半,那灵虫不知何故就飞去了,此后再也不见回来,因此我虽略启了灵慧,修出真气,却始终难以冲玄。” 秦忘舒道:“却不知你今年高寿?” 黑驴道:“我也不记得年岁,只知道生来下没几日,就发了大水,处处皆是汪洋,也因此故,那灵虫无处歇息,才来我山中安歇。想来是后来大水退去了,灵虫也就去了。” 秦忘舒听了咋舌,道:“原来是你禹皇治水时出生,这么说来,你也有八百岁了。你可将你所修之术细细道来,看看我如何能帮你补完此术。” 黑驴便将所修心法细细道来,秦忘舒从头到尾听了一遍,不由的暗暗欢喜,这世间的仙修诸术,几乎都是佶屈聱牙,就怕让人弄懂也似。可黑驴所修之术,却是通晓如白话。若是照此修行,竟无半点难处了。 只可惜黑驴所知的心法极少,也不过十七八句罢了,但窥一斑而见全豹,想来这心法若是修得齐全了,那不知会修成怎样惊天动地的神通。 黑驴说罢心法,就向秦忘舒道:“道友,这心法也对你说了,其后我该如何修行?” 一句话问得秦忘舒面色通红,黑驴所修心法,可比自己所修诸术高明多了,自己哪里就能指点黑驴修行。但既是答应过盗幽,便是再难十倍,也要咬牙完成了。 幸好黑驴动问之时,天色已经大亮,如意的车仗再次启程,也算是替秦忘舒解了围。眼瞧着如意一行今日就要越过齐境了。 想到过了齐境之后,很快就可与莞公主会合,秦忘舒心中难抑欢喜,可再想到莞公主终觉是要嫁人的,秦忘舒心中那种失落的滋味可就无处诉说了。 第103章千金换酒意何如 第103章千金换酒意何如 这日午时,秦忘舒遥遥瞧见如意的车仗缓缓进入齐国边关重镇昌源,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楚人再过狂妄,也不敢在齐国境界伏击大陈公主车仗。若是因此得罪了大齐,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盗幽虽无通关文书,但以盗幽的本事,通过齐境那是小事一桩,秦忘舒便与许负心先行掠过齐境,在昌源镇内寻了个酒肆歇脚,如意所住的馆驿就在这酒肆对面,倒也方便照看。 这座昌源镇甚是热闹,风景民俗与大陈迥乎不同,只是秦忘舒也无心理会。酒肆中坐了几人,正在那里划拳行令,有酒香阵阵飘来,引得秦忘舒心中大动。 本来他辟谷多年,对五谷肉蔬早无胃口,唯独对酒中妙趣念念不忘。这些年强自隐忍,也能做到滴酒不沾,此刻闻到酒香,可就食指大动了。 邹公对此有评道:“酒中有真趣,多饮可忘俗。你放不下家国情仇,自然跳不出万丈红尘。幸好酒为谷中之精,如丹似药,若是少饮倒也不碍修行的。他日你能真正放下酒杯,那才算是了无牵挂了。” 秦忘舒此刻想起邹公言语,心中暗道:“便是真正修成大道,难道就能了无牵挂?” 就让酒保端了一角酒来,在那里浅酌慢饮起来,也免得枯坐无趣。 许负心既来这闹市中坐,也裹了个块头巾,摭了大半面孔,免得被闲人瞧见了评头论足。 齐国也是略近北地,酒性甚烈,秦忘舒却是浑然不觉,不知不觉之中,便饮了十角酒去。齐国酒器,一角就是半斤,旁人瞧见秦忘舒一气饮下五六斤烈酒,皆是惊呆了。 但向秦忘舒瞧去,那双眸子却是越喝越亮,哪里有半点酒意。 许负心瞧见秦忘舒如此豪饮,却是明白他的,自得知莞公主要下嫁齐国五公子,秦忘舒面上便难见笑容了。只是莞公主之事,秦忘舒一直不曾提起,许负心更是不敢去问,此刻瞧见秦忘舒借酒浇愁,许负心便觉得心上被人割了数刀一般。但无论心中怎样苦痛,偏偏一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名老者来,向秦忘舒告了罪,就在秦忘舒对面坐下来,笑道:“兄台好酒量,只是独饮难免无趣,小老儿齐原,平日也是好酒,可惜却不曾逢到对手。兄台可愿与小老儿饮上几杯?” 秦忘舒笑道:“老丈是要与我拼酒吗?妙极,妙极,老丈无论能饮多少,今日皆是我会钞。” 齐原笑道:“既是如此,兄台但请停杯,小老儿先来十角酒垫底,这才算是公平正道。” 秦忘舒哈哈笑道:“自然都依着老丈。” 酒肆见有人拼酒,可不是正中下怀,刹那间就将十角酒端了上来,每角满满盈盈,绝不敢短斤少量的。 那齐原不慌不忙,端起酒角来,一气先饮了一角,摇了摇头道:“此酒虽烈,也只是在舌尖打转罢了,那酒性不过咽喉,算不得好酒。” 秦忘舒道:“酒性不过咽喉,那是何意?” 齐原道:“这世间诸酿,在我齐老儿瞧来,可分为五品,第一品便是些村酿了,不过略得了些酒滋味,比白水强不了多少去,第二品便是这杯中酒了,却也只是滋润了舌头,过不了咽喉。那第三品已可以暖肚温肺,那就算是有些趣味了。” 秦忘舒大奇,他饮酒向来不辩好坏,毕竟军中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此刻听这老酒论酒,竟是别开生面,闻所未闻,不由笑道:“却不知第四品的酒又是如何?” 齐原道:“这第四品的酒已是世间难得了,那酒却可入心,若是你心中欢喜,此酒饮下便是锦上添花,好似身在仙界妙境一般,若是你心中痛苦,酒入愁肠,就化相思泪,那相思随着酒去了,醒来之后,已然忘俗。” 秦忘舒道:“那心中苦痛真能随酒水化去了?” 齐原道:“这是自然,老丈平生饮酒无数,这第四品的酒只尝过两回,那滋味真个儿是美妙之极。” 秦忘舒道:“不知酒肆之中,是否另有好酒,若是有,只管端来,总要让老丈满意。” 齐原道:“这酒肆正值闹市,每日要卖出去百八十角酒去,哪里有耐心酿得好酒,若饮好酒,这昌源镇中倒是有一家,只是恨贵。” 众人听到这话,哄然笑道:“齐老儿,你莫非是来骗酒喝的?那昌源杜家的酒谁能喝得起?” 秦忘舒转向众人道:“此处真有好酒?” 便有人道:“实不相瞒,我这昌源有户大族杜氏,积祖就酿得好酒,传闻这杜家的祖先便是杜康,那是造酒的祖宗。若果然如此,杜家的酒谁能比得过?只是杜家佳酿极贵,这齐老儿定是骗你的酒喝。” 秦忘舒道:“这又值得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老丈五品妙论,便是千金来换也是不枉的,却不知那杜家的好酒去哪里买去。” 齐原道:“兄台真的要请小老儿饮这杜家酒?” 秦忘舒道:“你我酒中君子,怎有戏言。” 齐原道:“兄台若真的要请老儿,别人是买不到的,只因那杜家造酒与众不同,是要货卖识家的。” 说到这里,就从怀中取出一块铜钗来,那铜钗已是积古之物,被磨得锃紫发亮。 齐原将这铜钗磨掣了一回,就将酒肆中的酒保唤过来,道:“持我这铜钗去杜酒买酒,杜家绝无二话的。” 酒保道:“跑腿不难,就是这酒钱,小铺可垫不出来。” 秦忘舒忙向怀中取钞,哪里能摸得着,他五年仙修,早忘俗事,身上自然不会带得银两。许负心见状,抿嘴一笑,就从怀中取出一粒明珠来,正是当年从黑水河怪鱼腹中取得之物。 秦忘舒记得自己也有一粒明珠,只因放入物藏之中,在大庭广众面前,又施不得法术,自是取不着了。见到许负心取出明珠来,秦忘舒也只是一笑。随手递给酒保。 众人这明珠虽不算大,却是晶莹剔透,明亮之极,只怕放到黑地里也能发出光来,更难得的是此珠通体圆润,竟无半点暇疵,真个儿是世间难得。 酒保瞧着这珠子,眼睛都亮了,口中喃喃道:“这粒珠子可不是值得千金?原来这世间真有千金换酒之说。” 忙取了明珠铜钗,就匆匆离了酒肆,向杜家去了。 众人笑向齐原道:“老头儿,二人拼酒,你以铜钗换明珠,可不是占了大便宜。” 齐原道:“我齐原行事,怎能占别人的便宜。”说罢将面前十角酒缓缓饮了去。众人不由大笑。别人说他占了秦忘舒钱物上的便宜,他却扯到酒上去,不过见齐原果然量豪,众人也是赞叹不已。 十角酒下肚,齐原面上不曾红了半点,秦忘舒也是暗自惊叹,自己是修成真玄在体,便有千盏酒灌下去肚,也是无事的,这齐原却是真酒量,奇男子了。 等那齐原将五角酒饮罢,从街边传来隆隆车声,众人急忙循声去瞧,只见一名小厮推着一辆小车自街边行来,酒保就在旁边作陪。那小车上放着五坛酒,车上插着一面红旗,上书一个“杜”字。 众人又惊又叹,不想杜家这般凑趣,只是千金明珠只换来五坛酒,也不知究竟是谁亏了。 齐原瞧见酒车推来,顿时眉花眼笑,向秦忘舒揖手道:“兄台豪阔,小老儿今日沾光,沾光。” 秦忘舒道:“若非老丈,今日哪里能饮得好酒。不知这五坛酒有何讲究,又该怎样饮来。” 这时酒车推到酒肆前,齐原问那小厮道:“杜家佳酿,想来尽在此处了。” 小厮道:“既是老丈吩咐,谁敢怠慢的?是好是歹,老丈一瞧便知。” 齐原道:“千金只换来五坛酒,那自是要仔细瞧的。” 当下立起身来,围着酒车转了一圈,又将五坛酒逐个捧在手中凑鼻上前去闻。众人道:“这酒坛封得严实,哪里能闻出酒香来,老丈莫要做作。” 齐原正色道:“你等懂得什么?这五坛酒皆是三四品的,你等想来,那三品酒就可透胃润肺,但打开酒坛,定是香飘十里了,那酒香之浓,这酒坛如何能封得住?就算杜家酒坛与众不同,那也瞒不过小老儿。” 就从五坛酒中捧起一坛来,道:“此酒浓香甘洌,已可入肺透胃,兄台若是不信,只管饮来,便知这酒的好处了。” 说罢启了封泥,亲自捧着,向秦忘舒面前的空盏里倒了满满一碗,此人倒酒也是一绝,酒水满盈将溢,却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就在他倾坛倒酒之时,众人果然齐齐惊呼,“好香,好香。” 秦忘舒闻这酒香极是浓洌,好似风都吹不散一般,虽不至于香飘十里,五六里外能闻此酒香,定是不会错的。 那盏中酒色就如琥珀蜂蜜,瞧来就令人食指大动,秦忘舒哪里忍得住,将酒盏平平端起,舍不得洒去半滴。不等他微呷一口,酒香先声夺人,已是透入心脾。再将酒盏微倾,细细品味,不想那酒入咽喉,就好似刀子一割,痛得秦忘舒差点惊呼失声。手中酒盏差点就跌出去。 秦忘舒不由色变,这哪里是饮酒,分明是喝了毒药一般。这老者突兀出现便来拼酒,莫非是对手预先设伏,埋下了什么厉害的手段?但酒已入喉,此刻再去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第104章英雄至此也消磨 第104章英雄至此也消磨 不过秦忘舒很快就冷静下来,这老者不过是一介凡夫,就算酒中下有剧毒,那也奈何不得仙修之士,这世间的草木蛇虫之毒,之所以能夺人性命,不过是逆阴阳而变五行罢了,便是侵入肌肤,也会被修士体内的真玄所阻。修士么辛万苦修来的真玄,可不是白饶的。 他本是慷慨豪烈之士,偏又心细如发,此酒入喉之前,自是早就算定前后,因此虽被这酒味吓了一跳,却仍是古井不波。 齐原捧着酒坛,笑着问道:“兄台,这酒滋味如何。” 秦忘舒稍稍一顿,忽觉口中酒水已下咽喉,但却没刚才那般猛烈了,酒水所至之处,虽激起身子本能的抵御,但也同时唤醒六识。那酒虽在腹中,但其绵软甘甜的滋味,都能被全身体察。 本来饮酒一事,是甘口舌而苦肠胃。哪怕是至美至醇之酒,下到肚子里也是翻江倒海,至于佳酿诸般滋味,身子岂能体察。不想此酒却恰恰相反。 秦忘舒用心体会,那滋味果然是畅美不可言,好似大寒天气喝了热汤,又好似被丢在蒸桶之中沸汤冷水相激,一时间精神大振,身轻气爽。 秦忘舒到了此刻,忍不住脱口而出,叫道:“好酒,好酒,却又怎一个‘好’字了得。” 齐原也倒了一杯,却是一饮而尽,又猛地张口吸气,显得痛苦不堪,秦忘舒刚才知道这酒水滋味,知道齐原也是抵受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 不过齐原很快就露出笑容来,双目似睁似闭,分明亦在品味这酒中妙趣了。 过刻之后,齐原叫道:“快哉,快哉,小老儿今生能再饮此酒,便是死了也是心甘。” 秦忘舒道:“敢问老丈,此酒唤作何名,怎地这般妙法?” 齐原笑道:“此酒入口如刀,过喉如风,醒魂振魄,妙不可言。故有一名,叫做快哉此酒。”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快哉此酒,酒名,酒名更好。此酒当在马上饮,饮罢挥刀杀敌,最是痛快不过。” 齐原道:“兄台既知这酒的好处,怎地只是浅呷一口,若想得知快哉此酒的真正趣味,就该一气饮下才是。” 秦忘舒暗道:“这酒一口入喉,就是痛不可当,若是一盏下肚,可不是痛杀了?不过这位老人家尚且不惧,我又怕他何来。” 当即将一盏酒一口气饮了下去,这可不得了,那酒水入口,好似乱刀斩来,就觉得这舌头都不是自己的,好在秦忘舒已知快哉此酒的妙趣,倒也不慌。果然酒水过了咽喉后,立时如风似水,唤醒六识。让那五藏六腑,也可如口舌一般,体验这酒水滋味。 齐原道:“此酒虽好,却也只是第三品罢了,只入得胃肠,却难入心。” 秦忘舒叫道:“第一坛酒便是如此绝妙,其后四坛,更是让人无比期待了。” 齐原又取过一坛酒来,哪知道酒坛封泥拍开之后,却无酒香传来,唯有凑到近前去,方才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 秦忘舒道:“这酒难道便能入心?在下无识,着实瞧不出什么好处来。” 齐原笑道:“是否入心,且饮上一杯再说。”将秦忘舒面前酒盏取过,另用清水洗过了,又取白布细拭酒盏,这才将第二坛倒进酒盏之中。 秦忘舒道:“男儿饮酒,何必如此讲究?” 齐原道:“此酒与刚才不同,万万不可混了其他酒水滋味,否则便难入心了,你想来,你心中若是喜欢上一位女子,可能再容下别人?” 秦忘舒道:“若是朝秦暮楚,岂非是猪狗不入。” 许负心听到此话,忽觉得心中乍酸复痛,也不知道是怎样滋味,她心中念道:“我原是想……哪知……却是大错而特错了。” 齐原瞧了许负心一眼,微微摇头,转向秦忘舒笑道:“既知此理,就该明白老夫为何这般讲究了。” 秦忘舒虽是满心期待,但持着酒盏在手,却是越瞧越是失望,原来那酒水颜色寡淡,瞧来只比白水浓了一点,也只是胜在酒水明净罢了。他饮酒多年,自然也能辩出好坏来的。 没奈何,千金易酒,岂能置之不理,当下仍是微呷一口,果然入口时平淡无奇,好似白水一杯。 齐原却瞧着他笑道:“此酒与快哉此酒不同,一是浅呷,二是慢饮,且一盏要分三次,如此才能体会到这酒中的好处。” 秦忘舒依言缓缓饮来,果然只饮了三成,凝神细细品味,不由将脑袋一晃,道:“老丈,这酒水着实寡淡,是了,唯有这入口绵软四字,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齐原道:“兄台且停半柱香。” 秦忘舒只得停杯不饮,齐原亦如刚才待秦忘舒一般,细细洗盏擦拭,倒了一盏,也只是饮了三成便放下酒杯了。 秦忘舒正等着无趣,忽觉得心中一动,口舌就生出甘甜之意,竟不知不觉,回想起刚才酒水的滋味来,原来这酒入口虽淡,却是回味绵长。初时也不在意,可越到后来,越觉得滋味无穷。就觉得那酒香酒味萦萦在心,竟是念兹在兹。 忍不住就端起酒盏来,又饮了一半。这一口却与刚才不同,那酒香忽地变得浓郁起来,让人恨不得一气饮尽了才好,但心中又不免担心,这浓郁的滋味莫非是假像,只怕真正饮了去,反不见如心中想像了。就这般天人交战,难以忖夺。 齐原悠悠地道:“想来兄台已略知这酒中滋味了。” 秦忘舒道:“此酒的确古怪,那第一口滋味甚是寡淡,为何却是念念不忘,这倒是奇了。” 齐原道:“好比兄台与心上人初次相逢,彼此间虽是郎情妾意,毕竟乍合便分,分手便是天涯了。心中纵是多情,也只好隐忍下来,但既知重逢不知何年何月,那心中自然忍不住就要回想再三了。” 秦忘舒笑道:“果然解得好,这一口酒,便是这滋味了。” 齐原道:“至于这第二口,就好比与心上人多年后重逢,本来以为心中已将她忘却了,哪知却已深藏于心。因此这次相逢,其情也浓,其心也炽。但越是浓烈多情,越是患得患失。就怕此情如朝露一般,那太阳一出,便蒸得干净。却让人怎敢上前。” 秦忘舒听齐原这般一说,忽地黯然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齐原道:“此酒究竟如何,还需饮了这第三口,方才能全盘得知,究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还是相见争如不见。若想弄得明白,就需酒到杯干了。” 秦忘舒持着那酒盏,却觉得有千杯之重,只因齐原释酒之言,字字锥心,合着这酒中滋味,真个儿是深入肝肠。他心中叫道:“我的心上人怎地会是她,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初见她时,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那时若是心中想着她,岂不是,岂不是乱了伦常。” 但“情”之一字,纵是瞒过了别人,却是瞒不过自己的了,秦忘舒持着酒盏的手忽地颤抖起来,只因这桩心事,那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便是自己,也要尽快将其忘得干净才是正理。 许负心瞧着秦忘舒手中酒盏乱晃,像是已瞧出他心中的挣扎痛苦来,不由得将双目低垂,不敢再去瞧了。 秦忘舒忽地将杯盏放下,叹了口气,道:“这第三口,不饮也罢了。” 齐原见秦忘舒放下酒盏,也是叹了口气,道:“莫非是不敢?” 秦忘舒受他一激,又将酒盏抬起,但想了又想,还是放下了,苦笑道:“的是不敢。” 齐原也不勉强,道:“既然不敢,不饮也罢了,此酒既可入心,自然亦可伤心。故而便有两个名字,一叫多情酿,又叫两相忘。酒中滋味如何,全看心情而定。你我再换一坛酒饮来。” 秦忘舒道:“前面已有快哉此酒,多情两相忘酒珠玉在前,难道这世间还有酒能超出前两种酒去。” 齐原道:“目今剩下的三坛酒中,还有一坛便是五品酒了,只是这酒此处却是饮不得的。” 秦忘舒道:“既然是五品绝酿,想来必有说法。” 齐原道:“此酒唤作无忧,需得寻一处清幽雅静之地,花繁叶茂之所,更要有美女歌舞于前,箫管奏于院后,方能品出这酒中真味来。如今这闹市酒肆,怎能饮得此酒?” 秦忘舒笑道:“这可就难了,瞧这昌源镇甚是热闹,哪里去寻这世外桃源?” 齐原道:“舍下虽小,倒也洁静,院中亦植花树,养的两三个歌女,一二乐师,若是兄台不弃,可去寒舍一往。” 秦忘舒喜道:“既是如此,在下定是要领教了。” 当下齐原便唤那杜家小厮推着酒车,先去宅中等候,这才算了酒肆的酒钱,与秦忘舒相扶而去。许负心自是步步紧随,今日之秦忘舒大违常情,但唯有许负心却知他伤心滋味。便是此番孟浪了一些,又有何妨? 众人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一处所在,许负心凝目瞧去,只见道旁一座小院遍种花草,又植了两株花树,正开得枝繁叶茂,一树红花赤如火,一树白花乱雪纷。树下有置一桌四椅,有风吹来,拂下落花无数。桌上椅上皆是残红落雪,这小院闹中取静,果然雅致异常。 这时院中桌上早就备上杯盏了,齐原与秦忘舒分了宾主坐下,就取那无忧酒饮来,刹那间二人皆饮了七八盏。所说的无非是酒长酒短,许负心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的。 好在院中花香醉人,倒也坐得,却见秦忘舒面色越来越红,不知是醉了还是如何,就向那桌子底下,慢慢滑了下去。 第105章常将有心算无心 第105章常将有心算无心 许负心大惊失色,急忙向前扶起秦忘舒,低声唤来,秦忘舒略略摆了摆手,便沉沉睡去,瞧来竟是真的醉了。 仙修之士竟能醉倒不省人事,此中若无玄机那可是说不过去了,许负心虽是动容,心中倒也不慌。自她随秦忘舒离村奔波至今,倒也经历过许多风浪。明白遇事越是惊慌,越是于事无补。 她抬头瞧了瞧齐原,那齐原兀自在哪里自酎自饮,倒像个没事人一般。许负心淡淡地道:“我家哥哥像是醉了。” 齐原笑道:“醉得好,醉得好,古人云,一醉解千愁,就这世道,倒不如长醉不复醒,浑忘世间忧。”说到这里,身子也是一滑,扑到在秦忘舒身侧,就见一缕鲜血自他口中缓缓流了出来。 许负心去探他鼻息,不由吃了一惊,原来竟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分明已是死了。 那小院仍是花树繁茂,清幽异常,但如今忽然多了一名醉汉,一名死人,就变得格外诡异起来。这世间风景,原就是因心情而异。 许负心去探秦忘舒脉息,就觉得秦忘舒体内真玄运转纷乱之极,一会儿如滔滔东流水,直下千里,一会儿如古井深潭,半晌儿也无声息。唯有涌泉处两团神火仍是生机勃勃,但随着体内真玄运转无序,两道神火没了禁制,眼瞧着就要涌将上来,又要在秦忘舒体内厮杀了。 许负心忍不住流下泪来,低声叫道:“忘舒,忘舒,你可不能死,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忽觉身后脚步轻响,一人缓缓来到院中,许负心急忙转身瞧去,只见院中多了名女子,身穿青紫舞衣,赤着一对纤足。若论其相貌,或有倾城之色,却是面目清冷,眉带杀气,令人不敢多瞧。 许负心淡淡地道:“你又是谁?” 女子道:“听闻此间来了贵客,天轻受邀于庭前伴舞,以助酒兴,如今瞧来,却是用不着了。” 许负心耸然动容,道:“原来你就是云天轻。此间事果然少不了你。” 云天轻道:“你就是许负心了,倒也生得好相貌,身材亦是出挑,只可惜这面上赤斑,大减颜色。” 许负心道:“女子在德不在容,负心生来丑陋,那又如何?” 云天轻摇头道:“世间男子甚是浮浅,瞧的只是相貌,哪里管你的才德?你痴心一片,才华盖世,可惜终不如花容月貌。” 许负心听到这里,神色黯然,喃喃地道:“云姑娘,你又何必这般残忍?” 云天轻道:“你这是邪阻三焦之兆,若想祛邪消斑,非得修偷龙转凤神功不可。此神功源自海外,苍穹三域那是学不着了。若你有意,我便伴着你去海外十八岛走一着,必有收获。” 许负心道:“感谢云姑娘好意,想来负心若想修成神功,定要付出代价了。” 云天轻道:“负心姑娘所种仙稻之秘若肯见赐,别说修这偷龙转凤心法,便是面前的男子,我也有办法令他回心转意,对你不离不弃。” 许负心听了这话,顿时面色通红,面上的红斑几乎要滴出血来,云天轻笑道:“你不要害羞,男女大欲,那是天地之理,你喜欢他,我便让他喜欢你,岂不是皆大欢喜。” 许负心手攀石桌缓缓立起身来“啪“地一声,掌下石桌已是碎得四分五裂了。只听她低声道:”我若是那般做了,岂不是如猪狗一般,姑娘教唆负心行此恶事,那……又算什么?” 她向来不肯口出恶言,便是心中愤怒之极,仍是不肯开口伤人。 云天轻笑道:“莫非你不信?” 许负心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云天轻道:“这世间毒药,不过是草木蛇虫之毒,那是伤不得仙修之士的,但若是精心布置,那便大大不同。负心姑娘,你莳花有道,可知道院中的两株花树是何来历?” 许负心道:“那红的叫做满庭霞,白的叫做暮天雪,倒也没什么稀奇。“忽将眉头一皱,已明白其中奥妙。 云天轻笑道:“许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一,满庭霞花开之时香气浓郁,足可飘香百里,但若遇着这暮天雪,那香气便凝而不散,便是离这花树十步,香气便闻不着了,许姑娘可知其中道理?” 许负心道:“正要请教。” 云天轻道:“原来这两株花树就好像一对怨家,独自花开倒也罢了,若是逢到一处,两道花香便冲撞起来,合起来便是一种毒药了,名叫雪中霞,常人只需闻着一点,体内血化为水,那是必死无疑。” 许负心道:“这两种花树本来花期不一,想来定是云姑娘杰作,令这两株花树同时绽放了。“她瞧向树下的齐原,不由摇头叹息,此人不过是凡夫俗子,但既然卷入仙家之争,这条性命又能用到几时。 云天轻拍手笑道:“果然瞒不过再世神农。” 许负心道:“便是这雪中霞怎样厉害,也只能伤到凡夫俗子罢了,又怎能伤到仙修之士?” 云天轻道:“莫忘了忘舒哥哥先前与这老儿拼酒,那酒中亦有一味丹药,叫做凝玄丹。这丹药亦是寻常,原是修士用来凝聚真玄时所用。修士斗法,务要使这真玄聚于一处,方才威能强大。有些修士心法不足,凝聚真玄不易,就常用这凝玄丹调息了。” 许负心道:“这么说来,凝玄丹亦不算是什么毒药了。” 云天轻道:“凝玄丹虽不是毒药,可若与这雪中霞合在一处,那就是君臣不和,会使修士真玄失于御控。只因这花香与丹药的药性恰恰是相反的。两者相遇,威能便增十倍。” 许负心道:“忘舒身为仙修之士,灵识不俗,怎地却觉察不出这凝玄丹来?” 云天轻道:“若想掩去这凝玄丹的药力,自然还需许多丹药来配,为了配这五坛酒,着实耗去我许多心血。” 许负心道:“这么说来,这五坛酒只怕远超千金了。” 云天轻笑道:“丹药有价情无价,我今日只为许姑娘而来,便是花费万金,若能博许姑娘一笑,天轻也不枉走这一遭。” 许负心道:“你等为了图谋我这仙稻玄机,倒也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这番谋划,却有个大大的破绽,若是忘舒今日不曾饮酒,你等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云天轻叹道:“你只当我行此谋划,只为忘舒?在这大齐地域,又怎好喊打喊杀,就算我方大能无数,也是无从施展,因此只好事先安排。此事倒也不难,只需在大齐诸城诸处遍植这两种花树也就是了,一旦需要用了,便可用回春妙法,催使两株花树花开。而酒中配伍丹药,那也是随手可成,又费得多少事?” 许负心瞧向齐原的尸身道:“看来种植两株花树之处,必有如齐原这样的角色了。” 云天轻对齐原的尸身瞧也不瞧,道:“这世间好酒之人,不知凡几,好财之人,更是俯拾皆是。而若想对付仙家,只好用这凡人下饵,方能令人防不胜防的。” 许负心点头道:“果然布置周密,让人防不胜防。我只当你们为忘舒一人而来,却不知只需做了你们的对头,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云天轻笑道:“楚三公子若听了此话,不知怎样欢喜。许姑娘,你既知怎样也逃不过,何不乖乖听命,随了楚三公子,自有你的好处,就算你不肯对忘舒哥哥用策,我只需将你二人关在一处,再想法子去了你面上赤斑,所谓日久生情,自然就成就了你二人的好事。” 许负心恼极,冷冷地道:“此话再也休提。” 云天轻格格笑道:“好,好,好,怎样都依着你。只是负心姑娘需得明白,如今忘舒哥哥的性命就在你手中了,你若是不肯依着我,我也只好将他杀了。” 说到这里,就走到秦忘舒面前,伸出纤纤玉指,按向秦忘舒的头顶。许负心大惊,急忙伸手一挡,喝道:“你要做什么?” 云天轻道:“这个男子有目无珠,不知世间最好的女子便在他的身侧,却去痴心妄想,贪慕什么公主权势,这样的人要眼睛何用。“忽地闪电般出手,就按向秦忘舒的眼珠。瞧她指甲锋锐如刀,这手指一旦按下,秦忘舒这对眼珠定是不保了。 许负心急忙再次挡开,她这五年来随着盗幽修习刀法,倒也略有小成,出手并不见得就比云天轻慢了。 云天轻笑道:“他心中已有了别人,你还护着他?” 许负心急道:“忘舒性情质朴,心有天下,凡俗间的权势地位,又怎会放在心上?他心中既有莞公主,说明莞公主自有他的好处。我,我也是替他欢喜的。” 云天轻凝目瞧向许负心道:“真的替他欢喜?” 许负心竟不敢去瞧她的眼睛,低声道:“是。“这个字说将出来,差点儿就泪如泉涌,好在硬生生地抑制住了。只因她心中明白,若让云天轻瞧出秦忘舒在她心中的地位,就不免要被云天轻挟制了。 唯有装作漫不在乎,或许才能令秦忘舒脱身。 云天轻道:“这男子既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护着他,此人实与我有切齿之仇,今日正好了却恩怨。“做势仍要动手。 许负心大喝道:“云天轻,你若不肯放过他,那稻种的玄机,便要随着我一同埋于地下了。” 云天轻转过身来,嘻嘻一笑道:“这么说,你肯随我去了,也肯传授稻种之秘?” 许负心道:“不错。” 云天轻道:“空口白话,我又如何能信?” 许负心不由怔住了,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再也不会反悔的。” 云天轻忽地嫣然一笑道:“我倒有个计策,定可使双方满意。”妙目一转,就转到秦忘舒身上去,许负心瞧她目中光芒大动,心中不禁生出阵阵恶寒。 第106章此恨百死亦难赎 第106章此恨百死亦难赎 许负心道:“你若敢对他不利,我,我大不了便是一死。”她本不想让云天轻瞧出自己与秦忘舒的关系,可见秦忘舒面临不测,还是脱口而出。 云天轻柔声笑道:“好妹子,我哪里就舍得伤他了?他的生死全在你的心上。” 说到这里,袖中取出一金色符牌来,许负心本能地想上前拦阻,然而云天轻身上潜流暗涌,就将她逼在一边,这道无形潜流如山似岳,绝非许负心所能抗衡。 就在这时,精卫忽地从秦忘舒的袖中窜出,猛地向云天轻面上一扑。 云天轻冷笑道:“小小灵禽,也敢伤我。”玉手挡在身前,自然有一道罡气护体,那精卫见这罡气厉害,倒也知趣,急忙一转身,又回到秦忘舒袖中。 许负心忙叫道:“莫要伤了它。”她见精卫扑击之时身子轻颤不已,看来亦是受到这花香的影响了。 云天轻道:“我怎会与一只灵禽计较。”将符牌一拍,数百道符文便进了秦忘舒的体内,云天轻道:“这道符名叫万里追魂符,只需秦忘舒在我万里之内,我将这符牌上的禁制启动,便可取了他的性命,此符追魂夺命,百发百中,负心姑娘还是要激我动手的好。” 许负心道:“我若是肯你的吩咐,你便不会伤他?” 云天轻笑道:“这是自然,我若是无端伤了他,你说不定便会殉情了,我可不是人稻两空,这样赔本的买卖,我可不会做的。” 许负心听到这“殉情”二字,面色先是一红,随即咬牙道:“你若敢伤他半根毫毛,我便,便与你拼命。” 云天轻格格笑道:“此刻你便是我手中无价之宝,你便来打我骂我,我也只由着你。“说罢将手缓缓伸来。 许负心知道只需将这只手握住,自己的命运可就由不得自己了,然而自己的性命万死尤轻,只要能保住秦忘舒的周全,就算刀山火海,那也要硬着头皮去了。 口中叹息一声,便将手伸了过去,云天轻手掌合拢,伸出另一只手来轻抚许负心的掌背,道:“负心姑娘,从此之后,你我的性命可就拴在一处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任他千军万马,我也要保你周全。” 许负心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这样的话若是秦忘舒说来,她听了也不知会有多少欢喜,只可惜却是从云天轻口中说出,这女子修为高强,智谋百出,此生此世,也脱不过她的手掌了。 云天轻道:“被颜西华取出的稻种何在?” 秦忘舒的性命已在云天轻的手中,许负心已无心低抗,向秦忘舒物藏中指了指,道:“就在他的物藏中了。” 云天轻笑道:“还请负心替我取来,我这位小哥哥可不是省事的,若是安排了什么机关陷阱,天轻可是害怕得紧。” 许负心暗道:“忘舒今日若能有你一半小心,怎会如此?”将秦忘舒腰间的物藏取来,那物藏的法术正是秦忘舒传授过的,当下取了物藏,将一座小小的紫竹塔取在手中。 忽地瞧见物藏中有个茶包,心中忖道:“不想忘舒也爱喝茶的。” 那茶包已是陈旧,打开来瞧,也只剩下十七八根茶叶,不知能不能再泡一壶。从这茶包看来,此茶秦忘舒得之已久,怕是舍不得尽数喝尽了,这才留下少许。 云天轻也奇道:“这是怎样的茶叶,竟这般舍不得?” 许负心道:“这叫两不厌茶,唯长在野地荒山之中,只因种植极难,世间可就少见了。“将这茶包也取了,贴心藏在身上。 云天轻啧啧赞道:“莫非你想替他种出这茶来,也亏你有心,秦忘舒何德何能,竟令你一往情深。” 许负心正色道:“云姑娘,日后这些混账话,最好一个字都不可提起,若是再说,我可就恼了。” 云天轻格格笑道:“不提就不提,这些话又有什么打紧。“将许负心身子轻轻一提,二人已在空中。空中早祭有玉舟一乘,约有四尺来长,此舟龙首凤尾,白光莹然,打造得极是精致。二人踏足其上,玉舟丝毫不沉,这遁器的是高明了。 只见一道白光闪动,二人便出了昌源城,秦忘舒连同那座小院就再也瞧不见了。 就在玉舟于空中消失的同时,一匹黑驴急急来到小院,正是盗幽到了。盗幽来到小院之中,第一眼就瞧见秦忘舒卧在哪里,昏昏沉沉,人事不知。而等盗幽瞧见齐原的尸体,更是心中发毛,大叫道:“秦兄!” 正想抢进院中,忽见人影闪动,一道黑影已拦在面前,沉声道:“此院进不得。” 盗幽到了此刻,哪管对方是敌是友,既是阻他去救秦忘舒,便是大齐国君亲至,手中的碧月刀也不会容情。 碧月刀急若闪电,就向那人劈去,那人伸手一指,碧月刀便停在空中不动,盗幽急忙用力回夺,却哪里夺得动,那刀像是生根了一般,使尽全身力气,也难撼动分毫。 那人道:“院中花香有毒,你既非仙修之士,入院必死。”说到这里,转身就进了小院,将秦忘舒扶了起来,伸手搭住秦忘舒的脉息,面色一喜,这:“尚且有救。” 盗幽见此人是友非敌,总算略略放心,忙道:“秦兄遭遇何事,竟至如此?” 那人瞧了瞧院中布置,道:“这院中白花叫做暮天雪,红花叫做满庭霞,两种花香合到一处,便是极毒香气,名叫雪中霞。此香生人勿近,闻者必死。” 盗幽吓得忙向后退了一步,同时紧闭口鼻,不过心中却是大奇,自己离这院子极近,怎地却闻不到花香。 那人取了枚丹药放秦忘舒口中,又忙将秦忘舒背出小院,抬足便走,盗幽自是紧紧跟随。那人瞧见盗幽胯下神驴奇速,便道:“跟定了。”身子便向空中一纵,好在他的速度倒不算太快,盗幽还是勉强能跟得上的。 行了一炷香时间,二人已出了昌源镇,来到数十里外的一座荒山之中,那人寻了块清净的地方,将秦忘舒放下。盗幽虽追得出了一身臭汗,倒也及时赶到了。 那人也不瞧向盗幽,便道:“你也不必担心,他服了我的灵丹,自然性命可保,只是他体内却被下了一道极厉害的符文,却不知该如何拔除。” 盗幽惊道:“是何人这般害他?若是想杀了他,干脆一刀了账,怎地却又这般麻烦?” 那人道:“与他同行的许姑娘身份非同小可,许姑娘培育仙稻,仙修界中早就传得开了,那带走许姑娘的人,便是要以秦忘舒的性命要挟,许姑娘才肯乖乖就范的。” 盗幽咬牙道:“好一招毒计。” 那人道:“唯今之计,是要想办法拔除秦将军体内符文,也免得我等动起手来投鼠忌器。再去追踪许姑娘下落,那仙稻事关天下百姓生死,断然不能落在楚三公子手中了。” 他说一句话,便皱一皱眉,此话说毕,眉头就拧成一个“川“字,只因这两件事皆是不易办到了。 便在这时,秦忘舒“啊”地大叫一声,蓦地坐了起来,瞧见四周空山寂寂,面前站着盗幽与一位陌生男子,急忙转身四顾,惊道:“负心在哪里?” 那人道:“秦将军,你中了楚三公子座下云天轻的计策,体内被种下符文。至于许姑娘,自是被云天轻带走了。” 秦忘舒叫道“糟糕”,猛地坐了下去,将身上山石撞得粉碎,将一颗脑袋低了下来,半晌也不肯抬起来。就见他手掌深深插进山石之中,片刻间已是鲜血淋漓。 若论秦忘舒的手段,这山石怎能伤得了他,可见他心中痛极,不肯施展仙修法术,要让这肌肤之痛稍减心中痛苦了。 盗幽本来见秦忘舒因酒误事,失了许负心,心中也是极是恼火,可瞧见秦忘舒如此自责,满腔怒火也消去大半了。 过了良久秦忘舒才瞧向盗幽,缓缓地道:“盗幽,我失了负心,万死莫赎,你便杀了我吧。” 盗幽叫道:“秦忘舒,我此刻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好歹也是仙修之士,遇此小挫就一蹶不振,没得让我瞧不起你,对手就算掳去负心,也绝不敢伤她性命。这场仗还有得打。” 秦忘舒咬牙道:“不错,就算输了这一场,下场定要把他扳回来。” 盗幽道:“这句话才叫人话,世人行事,哪里能百战百胜了,只要你我一息尚存,还怕寻不回负心妹子。” 秦忘舒一跃而起,道:“好,盗幽,你便随我去寻负心妹子。” 那人忙道:“秦将军,切不可轻举妄动,你体内被种下符文,对方随时便可发动,便是千万里之外,也可取了你的性命。你若连性命都保不住,又怎能与他们拼命。” 秦忘舒揖手道:“道友相救之恩,忘舒谢过了,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是重山宗未修姬道源,因受莞公主所邀,奉宗主法旨,特来相助秦将军。” 秦忘舒道:“三清七妙两重山,是说有两个重山宗了,不知姬道友是南宗还是北宗?” 姬道源笑道:“重山宗原是分为南北二宗,只因本届宗主雄才大略,将两宗合二为一,如今天下只有一个重山宗了。”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姬道友救命之恩,还容日后相报,忘舒就此告辞。” 姬道源见他执意要走,不由有些着急,忙道:“莞公主已闻讯赶来,秦道友便是要走,也该见了公主再说。” 秦忘舒低声道:“姬道友,我此刻哪里还有脸面去见莞公主,莞公主灵慧无双,又有重山宗加持,想来绝无差池,忘舒也放心了。还请姬道友禀明公主,等我将负心姑娘救出来,自然会有相见之日。” 说到这里,将赤凰刀祭在空中,刹那间就去了数里,盗幽大叫道:“莫要丢下我。”催促黑驴,也一溜烟地去了。 第107章刀按五行需彻炼 第107章刀按五行需彻炼 秦忘舒行了数里,便停下等候盗幽,二人会到一处,盗幽道:“秦兄,如何该往何处去?你身上的符文又该如何料理?” 秦忘舒道:“那符文我用内视术探了良久,虽是麻烦之极,却也并非无策。你家驴儿得灵虫所授的心法虽是恨少,却藏着天地最大的玄机,我试着以此心法催动两大神火,或能祛除符文,至于负心的下落,若想探得明白倒也不难。” 说到这里,便纵上一座山峰,心念动处,四周鸟雀来朝。秦忘舒口中便发长短之音,正是公冶长所传的鸟兽正训了,群鸟听罢,立时四散而去。 只过了半个时辰,忽听四周吼声四起,盗幽环视山下,竟涌来无数鸟兽,虎豹熊罴,猿鹿兔单济济一堂,诸种鸟雀更是来了无数。 盗幽喜道:“原来秦兄是想借这鸟兽为眼线,去寻负心妹子的下落。” 秦忘舒道:“非此不能探明二女去向,负心仙稻尚未完成,云天轻总要给她寻个所在安心植稻。不论她选的所在怎样偏僻,也瞒不过天下鸟兽的耳目。” 盗幽道:“不知何时才有回讯。” 秦忘舒道:“早则三五日,迟有七八日,想来必有回讯,你我二人就在此静候便是。趁这几日空闲,你我亦要多做准备,此番前去,少不得要有一场大仗。” 秦忘舒动用鸟兽正训,向聚来的鸟兽说明此事,秦忘舒身具两大神火,便是这世间的百鸟之王,因此诸多鸟雀自然齐声应从。但世间走兽,却与两大神火毫不相干,因此诸多走兽也有肯的,也有不肯的。 其中一只青皮虎,已然略启灵慧,平日里又因经常食人,自然没将秦忘舒的话放在眼中,只听了几句,洋洋不加理会,转身便走。 秦忘舒灵识早就探到,当即大喝一声,赤凰刀高高祭起,将此虎斩于刀下,动用鸟兽正训喝道:“诸位走兽听真,今日在下恳请诸位相助,并非只为在下一人,世人若有了仙稻,便得了温饱,自然不会捕杀鸟兽,岂不是你等的造化?若是楚国独占此稻,到时兵刀必起,百姓流离,那百姓没了粮食土地,不去捕杀鸟兽就食,还有什么活路?” 此言一出,四周鸟兽哄然应了。秦忘舒这才将手一挥,令诸多鸟兽速速四下探查,刹那间山间鸟兽散得干净。 秦忘舒再取赤凰刀掘地十丈,在山腹中辟了一座洞府,好做修行之用,洞府之外设下重重禁制,又令精卫在洞外警戒,鸟兽若有回讯,也可由精卫接着。 二人就此进入地府,加紧修行。那盗幽的修为离冲灵入境只隔着一线了,这几日若能痛下苦功,说不定就能冲灵。而他一旦冲灵,那就是仙修之士,与此刻境界就是判若云泥了。 秦忘舒的首要任务,则是动用自灵虫得来的绝妙心法,驱动两大神火祛除符文。 秦忘舒对此事倒是有七八成把握的,原来两大神火已视秦忘舒为禁脔,连彼此都容不下的,又怎容得外来符文占据秦忘舒的肉身,若是秦忘舒这具肉身毁去,两大神火也没了容身之地,可不就算是被这符文打败了? 秦忘舒与两大神相处日久,已熟知神火之性,一来神火通灵,二来这两大神火与它们的主人息息相通,随时都有沟通。这两大神火的主人,或也有借秦忘舒的肉体斗个高低的意思。 秦忘舒洞若观火,干脆因势利导,反过来借助神火之能,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昨夜得了灵虫心法之后,便惊讶不已,此心法高明之极,五观心法号称正宗,可若与这十几句灵虫心法相比,则是差之千里了,此刻静下心来明悟心法,很快就发现其中好处。 原来这心法虽是残缺不全,但心法本身的属性仍是不失。此心法一旦运转一遍,那么不需修士打坐修行,那心法就会自我运转,省去修士许多力气。 不仅如此,寻常心法,一日最多只能修上三回,但这灵虫心法,却可反复修来。虽然因这心法残缺,每次运转所得有限,可若是每日运转个百八十回,也可比寻常心法所得多出十几倍的好处来。 秦忘舒发现这般玄妙,自是大喜过望。至于黑驴修行八百年仍是收效甚微,那是因为黑驴五根不全,不近道体,若想补其所失,还需另想办法。 秦忘舒昨日既然答应了黑驴,想替其想方设法,此刻只好苦思冥想,遍翻诸典。倒也让他思忖出一个办法来。 他对盗幽道:“盗兄,你与黑驴名义上虽为主侍,但其实并未标识,因在此修行上也就难以助他。若想黑驴早启灵慧,修成仙体,若等你冲灵之后,正式收黑驴为侍,或可有助它修行。” 盗幽道:“这下子我的责任越发重大了,若我这几日无法冲玄,可不是要被我家驴儿埋怨得苦了。” 盗幽深知责任重大,越发地不敢怠慢了,而这时秦忘舒修行灵虫心法,却已然小有所得。 原来这心法运转全身之后,便不必秦忘舒御使,就在体内自动运转起来,等这心法通行灵脉一周,秦忘舒体内被植入的百道符文,竟被心法御使神火消去数道,这自是令秦忘舒又惊又喜,看来他所思的法子果真有效了。 只恨这心法残缺,威能尚弱,否则只需运转一次,便可消去体内符文了,如今只好慢慢祛除了。 有了绝妙心法为助,秦忘舒倒也不必过多操心,他腾出手来,便用两团神火打造赤凰刀。 他先前早就知道,赤凰刀每次用神火御使一次,便会产生微妙变化,尤其是动用凤火,效果更佳。如今既有余暇,不妨全力以赴,倒要瞧瞧这赤凰刀在凤火激发之下,能激发怎样的潜能。 那秦忘舒的修行方法与众不同,别人都是盘膝打坐,他却是要双足立于地面上,唯有如此,才能借助归藏经之妙,吸纳大地灵气,使得体内真玄源源不断。 本来动用两大神火极耗真玄,却因有这归藏经之助,不会有真玄缺失之虞,使得秦忘舒可是不眠不休,一天十二个时辰皆可炼制不辍。只见那赤凰刀在凤火的炼制之下,每炼一个时辰,便多出数十道裂纹来,而裂纹之中绽出道道华光。 这样瞧来,这赤凰刀就好似璞玉一般,非得炼去刀上杂质,方能显现精华。 整整炼了一日,忽听“哗啦啦“一声,赤凰上就掉落下大块黑色杂质,露出巴掌大小的一片明亮来。 秦忘舒这时再向刀上瞧去,那刀背竟可照人,凑近瞧去,自己的面容清晰可鉴。更可喜的是,刀上去了这大块黑质,便有一股灵气扑面袭来,也不知有怎样的好处。 细瞧刀上黑质,似乎大有规律可循,那黑质共分为八块,被烧去的一块离刀柄约有七寸,形状不方不圆,好似一团焰火之状。 秦忘舒暗道:“这刀上分为八块,不知是何道理?若按三才五行来分,便是天地人金木水火土了。被烧去的一块离刀柄尚余七寸,恰好隔着一块。是了,这块黑质恰好五行之火的位置。” 他本想将刀上杂质尽数炼去,哪知又炼了半日,那杂质却是毫无反应,不知道是因他修为不足,而是另有原因,秦忘舒也只好罢了。 秦忘舒瞧见盗幽正在隔壁洞府用功,也不便打扰,便钻出地府,来到山顶,精卫见了,便落在秦忘舒肩上,口中鸣叫不休,甚是亲热。 秦忘舒道:“精卫,这赤凰刀被我用凤火炼去一块杂质,也不知有何好处,只好先试祭一番再说。” 精卫瞧了瞧秦忘舒手中的赤凰刀,神情甚是不屑。 秦忘舒笑道:“这刀原是被包了一层,也不知有何用意,如今被我炼得半黑不白,的确难看得紧。且不管他。” 说到这里,就将赤凰刀祭到空中,似乎也没见到什么好处,然而等他动用凤篆御使此刀时,那赤凰刀猛然下沉,其速比昔日快了一倍之多,不等秦忘舒反应过来,赤凰刀已将足下山峰劈去一大块,那山石滚滚而落,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秦忘舒喜道:“妙啊,这刀速如此之快,可不是令人防不胜防。“急忙将赤凰刀再次祭起,这次心里有准备,对赤凰刀的速度也就略略适应了。 当下御使此刀,在空中纵横斩劈,越使越是顺手。其后又接连动用几种御使之法,发现动用儒家御术最是得心应手,玄感最强,故而最省真玄。而动用凤火凤篆时,刀速最快,只是消耗真玄也就略微多了些。 秦忘舒忖道:“我再用此刀祭出神火,不知又有何威能。” 先将那太一神火祭来,和昔日并无多大区别,刀速也只是快了少许,看来赤凰刀与太一神火并不相合了。 再将凤火在刀上激出,那火焰自刀上缺口猛地窜出,火焰足有碗口大小,可比昔日强得多了。而这团火焰之中,隐隐有异样符文闪动,凝目瞧去,赫然是一字凤篆了。 秦忘舒正瞧得入神,忽听有人道:“好刀,好刀。“那声音远远传来,离秦忘舒或有数十里,但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时,却已在秦忘舒身侧了。 秦忘舒猛一抬头,只见空中云团中裹着一人,那人急急掠来,将身子一沉,空手便来夺刀。 秦忘舒恼道:“岂有此理。” 正想御刀斩杀此人,哪知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之声:“道友,看吾法宝。” 第108章杀人夺宝惹祸端 第108章杀人夺宝惹祸端 秦忘舒虽是以一敌二,心中倒也不慌,手中法诀掐起,赤凰刀疾飞如电,向后一斩。同时袖中符牌飞出,祭出一道五岳符,挡在身前。 那修士的法宝乃是一粒乌沉沉的珠子,只有指尖大小,来势却极是沉重,“轰”地一声,将五岳符打得粉碎。幸好这块五岳符之中藏着五道法诀,一诀既碎,第二诀随之生发,总算将乌珠挡在身前三尺。 只是那修士却没秦忘舒这般好运了,赤凰刀疾沉如电,那人竟来不及祭符用罡,唯来得及将手中法剑一挡。却听“格”地一声,法剑已被赤凰刀切成两截了。 来人本以为秦忘舒只是二级练气士,举手可破,哪知秦忘舒不光法刀厉害,手中符牌亦是高明,不由齐齐一怔。 秦忘舒向二人瞧去,夺刀者穿灰色法袍,足踏金剑一柄,背后偷袭者穿黑色法袍,足蹬一对踏云履,皆是三级练气士。 这时黑袍修士已招回乌珠,面色铁青,自是心痛自家法剑了,灰袍修士嘿嘿笑道:“刚才戏耍,道友莫要见怪。” 秦忘舒心中冷笑,这是发现自己难缠,这才改颜相向了。身为仙修之士,却来觊觎他人法宝,横抢明夺,这两位修士的品性可想而知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敢问两位是哪派门宗,来大齐有何贵干?” 灰袍修士听到门宗二字,立时趾高气扬起来,道:“我等皆是玄极东宗弟子,在宗中闲极生念,出来云游罢了,不想竟遇道友。”自然不敢吐露真情。 秦忘舒想起在桃源材便遇到玄极东宗玄功弟子,那名弟子杀良冒功,亦是奸恶之人,如今瞧来,与这两名修士倒是一脉相承了。他本就动了杀心,此刻既知对手身份,那就更不必客气。 就在他说话之际,袖中左手已掐定一诀,正是五观三诀之一的苍南乱。此刻大喝道:“既是玄极东宗弟子,那就留下命来。” 两名修士也早瞧见秦忘舒袖中暗掐法诀,在秦忘舒施展法诀之时,也各将手中法宝祭来。黑袍修士仍祭乌珠,灰袍修士则将脚下金剑祭起,乌珠比刚才来的更快,金剑向下一沉,便有三山之力。 看来这二人明白秦忘舒不肯善罢甘休,也是早有准备了。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三人同时出手,胜负全看谁家的法宝强大,哪一个修为高强。 秦忘舒正等二人动手,当下手掌在袖中一翻,两名修士头顶立现一山,此山高有十丈,长阔百丈,山上云气森森。若从空中瞧去,此山的形状与苍南域相差无几,苍南乱之名,便是由此得来。 此诀的好处,就在于后发制人,那山峰祭起,既可制敌,更是防御大法。果然苍南乱法诀用出,山峰顿时将对手两件法宝压住,只听“轰”地一声,连宝带人,将二修压在峰顶了。 那灰衣修士被此山压中头颅,立时就死了,一道元魂急急遁去,秦忘舒纵想夺下此魂也是来不及了。 秦忘舒之所以要夺此修元魂,是因为《五观正宗》一书中论及苍南仙宗绝学时,提及玄极东宗有一项回魂法术,但凡玄极东宗修士被杀,那修士元魂不会先投冥界,而是回到宗门走一遭,宗门中修士见到元魂,就可知此修是被何人所杀了。 此术为玄极东宗独有,便是玄极北西二宗,也不曾据有此术的。 正因为玄极东宗有此仙术,因此他宗修士等闲不敢与玄极东宗斗法,但若是被逼出手,那就得想方设法夺去对手元魂不可。由此看来,修行回魂术对玄极东宗弟子是福是祸,可就难说了。秦忘舒也是见到此修遁出,才想起此事来,却已是悔之晚矣。 黑袍修士仗着乌珠护顶,仍在苦苦支撑。秦忘舒暗道:“这乌珠倒是一件宝物。”赤凰刀横掠而出,将那黑衣修士斩去双腿,此人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但此人虽是昏迷,乌珠仍是悬空不堕,仍在撑住山峰。秦忘舒上伸手压住黑袍修士头顶,便施展出搜灵术来。这二修不肯吐露实情,想来必有原因。 一探之下,面色又怒又惊,原来这两名修士此前离宗,竟是来夺许负心的稻种。玄极东宗已知云天轻劫去许负心,便派出许多弟子,来打探云许二人下落。 而从黑袍修士的灵识中可知,不光是玄极东宗对许负心极感兴趣,便是三清七妙,风雷洞天四宗,亦是闻风而动,各派出得力弟子,追寻云许二人下落。 秦忘舒暗道:“原来负心妹子所种仙稻,竟引得苍南诸多仙宗侧目,虽不知这五宗目的何在,但若不能抢在这五宗弟子之前寻到负心,就怕是凶多吉少了。” 目前形势自是严重之极,但并非无计可施。楚三公子若知五宗也有抢夺稻种之心,必定会调兵遣将,与五宗周旋,如今只看谁能抢先寻到云许二人了。 秦忘舒既动用授灵之术,黑衣修士已是半死不活了,因此空中那粒乌珠顿失灵气,就坠落下来。秦忘舒随手夺了,却觉手中一沉,几乎要将手臂打折了,急忙运转真玄,才勉强将这乌珠托在手中。 他心中暗道:“此珠极是沉重,想来不俗。虽是别人宝物,既然二修恪恶不悛,我又面临许多强敌,事急只好从权。先取了此珠应敌再说。” 再探黑袍修士残存灵识,这才知这乌珠名叫土沉珠,乃是从地底千丈处取土中之精乌龙土炼制。原来土中灵气若是久聚不散,千万年之后,便形成乌土,若此土宛若龙形,所得灵气更足,就可炼器制宝,名叫乌龙土。 将这乌龙土完整取来,以丹炉炼制百日,可得土沉珠一颗,此珠虽小,却有千斤之重,若不修法诀,绝难动用。 趁着黑袍修士灵识未散,秦忘舒赶紧探明土沉珠修行之法,心中牢牢记下了,片刻之后,黑袍修士气绝身亡,一道元魂便急急遁了出去。 秦忘舒虽有防备,但这道元魂去的极快,看来玄极东宗的心法实有独到之处。秦忘舒暗叫糟糕,先前灰袍修士的元魂遁走,极有可能泄露消息,再加上黑袍修士元魂,两道元魂只需有一道回宗,便知杀人者是自己了。 秦忘舒驾起赤凰刀连追数十里,却离那道元魂越来越远。 细细想来,玄极东宗修士秦忘舒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转身回到洞府。本想立时唤盗幽动身离开此处,然而灵识探去,盗幽头顶已冲出青气一道,分明正是到了冲灵的紧要关头,此时若将他惊醒,可不是前功尽弃? 秦忘舒心中忖道:“两道元魂便回到玄极东宗,东宗修士必以为我早就弃此地而去了,未必就会寻到这里。” 怀着一颗患得患失之心,秦忘舒仍回洞府,如今为了盗幽只好赌上一遭了。但为防万一,仍要做足斗法厮杀准备。 想到这里,秦忘舒就将土沉珠取了出来,先将珠上的灵识标记抹去,换上自己的标识。再动用御珠之法试来,果然是威能不俗。 他所修的归藏经与大地厚土有缘,因此将这土沉珠试过几回后,发现此珠威能竟比在原主人手中更强三分,这也算是一喜了。 到了第二日,仍不见有人寻来,秦忘舒略略放心。再去瞧盗幽动静,盗幽顶上青光比昨日更加精纯了,看来盗幽冲灵入境,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秦忘舒在盗幽旁边坐着护法,又将手中土沉珠细细参详,依他的冶炼玄承,此珠或可再近一步,炼成土罡珠,那可就真正成为法宝而非法器了。 只是若想炼成土罡珠,还需三金一水,此刻他双手空空,也就不去想他。 正在心中盘算,忽听盗幽低吼一声,一口清气已冲将出来。秦忘舒当即断喝道:“气不可泻,啸需强抑。若不如此,冲玄无功。” 盗幽猛地一点头,就几欲脱口而出的清气生生抑制住,此清气乃是自灵根生发,那是修士提升境界的绝佳之物,一旦泄了出去,实对境界无益。就算不是前功尽弃,那也是损失惨重了。 非得这道清气在体内走上数遭,精华用尽,转为浊气之后,才可吐气开声。 秦忘舒见盗幽依法而为,头顶白气更盛,心中暗暗欢喜。然而就在这时,耳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杀我两位师弟,却是何人,还不速速现身。” 这声音如雷鸣似铁锥,听在耳中极是难受,更是声声锥心,让人浑身气血翻腾,秦忘舒暗叫糟糕,不想玄极东宗修士这么快就寻到这里来了,看来玄极东宗弟子着实是惹不得的。 他此刻无事,对这声音仍觉得承受不住,盗幽正在冲玄,若是被这声音打乱心境,可不是就要走火入魔了。 秦忘舒急忙取出符牌一块,符牌上发出白气一道,迅速将盗幽罩住,就此形成气罩,可阻声音入内。 秦忘舒原只盼地府外那人在此寻不着,很快就会去了,哪知那声音越发刺耳尖锐。看来此人认定两位师弟在此殒落,不将这里翻个底朝天,那是绝不肯轻易离去了。 忽觉地府一阵摇晃,秦忘舒以灵识瞧去,只见洞府外有一人,正祭剑削山,那法剑将这山峰一丈丈削去,外间已是落石滚滚。 这地府之中设有禁制,倒也不怕地动山摇,但被那人一剑剑削来,此座地府终会被此人发现了。 秦忘舒不及细想,将身只一纵,便来到地府外,当下也不答话,就向西南方向祭刀而去。只需将这修士引开,便可救盗幽一条性命了。 那人大吼一声道:“还怕你不现身,看你往哪里逃!”手中祭出一宝来,秦忘舒便觉面前一黑,原来这法宝摭天蔽日,将半个天空都盖住了。 秦忘舒暗叫道:“这是怎样宝物,竟是这么厉害。”觉得身不由已,身子被那宝物摄了过去。 第109章敌强我弱岂能避 第109章敌强我弱岂能避 若说秦忘舒此刻心中不慌,那是自欺欺人,虽来不及转身瞧那法宝,灵识之中则能探个明白。 此宝瞧来像是一只银壶,壶口射出银光一道,罩定秦忘舒周身。那银光若水银泄地,又如长河倒卷。秦忘舒身在其中,便只好随波逐流,身子急速的被吸进银壶之中。 持壶之人亦穿黑袍,只是袍袖之中镶就金边,这是玄极东宗五级炼气士的服饰。炼气士能冲破生死关,那地位自然不同了。 秦忘舒暗叫道:“壶中银光莫非是水流,若是如此,两大神火必能化解。”百忙中不及细想,左右手各将两道神火祭来,两道神火在这银光之中猛地窜出,果然将银光打得粉碎,银光碎散于地,化为滔滔白浪,又顺势而下,形成七八道小溪。 秦忘舒这才略略松了口气,猛地将身一挣,已然逃去数十里。 那人见法宝被秦忘舒所破,心中好不着恼,忙将银壶取来一瞧,壶口只剩小半壶水来,若想制敌己是不够。 此人怒极,口中大喝一声,好似绽了一道春雷,双手向脚下一指,银壶倾下两滴水来,化成浪花一朵,此人便踏着浪花遁行。 二人一前一后,皆是竭力遁行,约追了三十里,秦忘舒渐渐与那人拉开距离。此人虽是五级炼气士,可脚下水遁之术,终究赶不上秦忘舒的火遁。 这次秦忘舒情急,因此祭起赤凰刀时,用的是两团神火,此刻忽然想起来,两大神火向来不肯兼容,除非在符牌之上,才能勉强合作,怎地这次竟无动静? 急忙向脚下一瞧,只见两团神火一前一后,伴着赤凰刀遁行,虽无兼容之状,倒也没再相斗厮杀。 秦忘舒想了一想,忽地隐约想起一事,自己一直在动用灵虫心法,驱使两大神火祛除体内符文,莫非在灵虫心法御使之下,两大神火竟能相安无事? 那灵虫心法究竟是怎样的来历,竟能使得两大神火服服帖帖。 此时身后那修见追不上秦忘舒,只好悻悻停下脚步,指着秦忘舒骂道:“杀人的歹人,总有一日,让你撞到我的手上。” 便在这时,远处一阵山崩地裂之声,又有一道闪电自空中击落,瞧其方向,正是秦忘舒的洞府。 秦忘舒暗叫糟糕,盗幽早不冲灵,晚不冲灵,偏偏在此刻冲灵成功,如此动静,还怕身后那修士听不到吗? 那修士果然转身,口中道:“原来还有一人。“就向洞府方向遁去。 秦忘舒也立时追来,喝道:“兀那修士,敢与我斗法吗?“将身子一沉,立于一座山峰上,腾出赤凰刀向黑袍修士遥遥祭去。 若论两者的距离,赤凰刀绝计打不到黑袍修士,只是秦忘舒刻意做出挑衅的姿态来,只盼惹怒此人,也好让他打消回去的念头。盗幽刚刚冲玄入境,又怎是此人的对手,说不定一见面就被杀了。 那人见秦忘舒刻意挑衅,果然心中着恼,叫道:“这是你自己找死,莫怨我出手无情。你若是英雄,便不要逃。” 秦忘舒抬手笑道:“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若少了一个回合,你便不是英雄。” 那人怒极反笑,道:“就凭你的境界,也能撑到三百回合。“果然急急赶了过来。 秦忘舒暗道:“盗幽刚刚冲玄,需得一段时间调息。我起码要将此人拖住数个时辰,方能让盗幽从容离去。说不得,只好努力周旋。” 见空中云团朵朵,便将赤凰刀藏于云团之中,那人已经瞧见秦忘舒的举动,哈哈大笑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秦忘舒嘿嘿一笑,又取出符牌一块,急急拍开,符牌中的符文射出,化出黑烟无数,将秦忘舒团团包裹。别说秦忘舒的身影,便是秦忘舒的一点灵息,也被这黑烟罩住,再也探不出了。 那人更是摇头,秦忘舒这手段若是暗暗施来,或许有些效果,如今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瞧了个明明白白,这样的阳谋又有何用? 一阵急遁之下,离秦忘舒只有三里的距离了,此人袖中飞出一柄短剑,法诀掐将起来,此剑上银光一闪,隐隐现出银蛇之状,此剑究竟是条银蛇还是法剑,一时间也是说不清了。 正要将这法剑射向黑云,耳边忽地传来弓弦响,一枝乌羽箭穿过黑云,向面门闪电般飞来。 此修不慌不忙,大叫道:“来得好。“将手中银壶对准来箭,用手一指,道:”进去吧。” 那乌羽箭果然听话,在空中改了方向,就向银壶射去。 然而不等此箭入壶,第二枝也从黑云中射出,此箭的速度,却快过刚才那枝了。 那人再用银壶接箭已是不及了,百忙中将身一闪,那乌羽箭擦着面门掠过,箭上狂风吹来,吹得此人面部肌肉都扭曲了。但这等避箭的身手,亦是了得。 那人虽在避箭,心中却掂念着云团中的赤凰刀,秦忘舒将此刀藏于云中,又岂能不用? 哪知秦忘舒仍不用刀,第三枝乌箭又接连射来,黑袍修士不禁冷笑道:“便是你千枝万箭射来,又怎能伤我?“再用银壶去接那乌羽箭。 秦忘舒射了三枝箭,除去避开的那枝,竟有两枝落进银壶之中,秦忘舒的手段,岂不是被黑袍修士破了?秦忘舒连射三箭唯一的好处,就是迫使黑袍修士无法出手,银剑悬在空中,仍是不动。 就在这时,只听银壶之中猎猎作响,黑袍修士正在惊讶,忽见两团火从银壶之中窜将出来,那火好不厉害,一道火挤出银壶,就呈铺天盖地之势,向黑袍修士漫卷开来。另一道火好似一只火鸟,在空中掠行呜呜有声,火鸟双爪,就向黑袍修士当头抓下。 黑袍修士本是持壶在手,按理绝难避开两团火焰偷袭,幸得此人境界高明,修为不俗,身子急急泛起一道水盾,将两团火焰阻了一阻。 而趁着水盾挡火之际,此人当机立断,将银壶猛地掷出,身子已退出去数十丈了。 那银壶刚则出手,就“怦“地一声巨响,被烧裂成七八片,壶中火焰腾起四散而出,迅疾分成两道,与先前两团火焰汇合,空中被这两道火焰摭住,端得是天火熊熊。 此人暗叹侥幸,若非自己当机立断,自己定是被这两团火焰烧着了。 正在庆幸,云团中的赤凰刀无声无息,就往下一沉。 黑袍修士本来心中念念不忘赤凰刀,不想却因两团火焰厉害,竟是分了心神,而那赤凰刀又是疾沉无声,来得极快,等此人的灵识探到时,心中只能大叫糟糕了。 这也是因为秦忘舒手段多多,并且每个手段似乎都可伤敌。而双方相距又远,黑袍修士远超秦忘舒三层境界,却是用不上了。便想用灵压压制对手,又哪里有隔着两三里就能压制对手的道理。 而观秦忘舒法术,却是桩桩可以及远,不但令黑袍修士无法近身,竟连出手反击的机会也是寻不到了。黑袍修士大意轻敌,遭遇困境也不稀奇。 幸好黑袍修士的银剑一直悬在空中未动,此刻正好挡格,心念急急一动,银剑猝然出动,便横在黑袍修士的头顶,恰好挡住赤凰刀,此剑也非俗物,被赤凰刀拦腰斩来,也只是剑身一折,复又挺直了,堪堪可以相敌。 黑袍修士有惊无险,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叫道:“道友,你还有何手段,尽管施来。” 那秦忘舒的诸般妙术虽如惊雷闪电一般,但件件皆被自己挡格闪避,黑袍修士心中自是大为得意。 哪知话音未落,只听得“嗤“地一声,一物自赤凰刀上袭来,自空而落,打向黑袍修士的头顶,黑袍修士只来得及将脑袋一偏。那物事正打在右肩上,顿时将半边身子打得酸麻。自肩骨而下,直到胯骨处,体内骨头竟被震碎了七八根。 黑袍修士身受如此重伤,再也驾不住脚下浪花,就从空中坠落下去。身子撞在山石上,将身下山石撞出半尺的大坑。 奇的是此人虽从高空坠下,仍是不死,只是因牵动体内断骨,方才疼得晕了过去。 那最终打伤此修的,正是秦忘舒新得的土沉珠,此珠果然厉害,竟将一名五级修士打碎骨头,寻常法器可没这么大的威能。 见此修从高空坠落而不死,秦忘舒又惊又奇,急忙擎弓御刀而来,土沉珠悬在头顶,以备不测。向黑袍修士细细探去,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黑袍修士袍内罩有一件银色胸甲,此甲以精钢为基,千年铁练银蛇皮为辅。正因有这件宝甲护身,此人方能坠山而不死。 除此之外,那人身上肌肤亦呈蛇鳞之状,想来是修行一种奇特的肉身功法了。秦忘舒探明白此中玄机,暗忖道:“仙宗弟子,果然是强过散修许多,外有宝甲护体,内修肉身功法,我等散修,哪里能有这样的机缘财力。” 当下将这修士身上银甲脱了下来,口中道:“道友,不是你宗门弟子胡为,你也不会来寻我厮杀,我也惹不到你。既然有因有果,这银甲我暂借一用,他日必可奉还。” 他第一次做这夺宝的勾当,心中难免惴惴,此举虽出无奈,但毕竟见不得人。心中也只好暗暗发誓,今日夺宝,他日必定要十倍奉还。 这边刚刚卸下银甲,一只赤羽翠首小鸟飞掠过来,向他叽叽喳喳叫了数声,秦忘舒听罢此鸟鸣叫,将眉头皱将起来,道:“伏阴山又是什么所在?” 想起苏仪所赠的《三域志》来,急忙取来翻看,翻到伏阴山那里,只瞧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那书上写得明白:“四界通幽处,万里伏阴山。” 第0110章悟得玄机求治世 第0110章悟得玄机求治世 要知道此话中“四界”二字,指的并非四国交界,而是指凡界,冥界,魔界以及海外十八岛以及其无尽海域。 海外仙山本来是与苍穹三域浑然一体,彼此之间倒无界限,只因海外仙山正处于魔凡交界之地,其灵气也充沛,其凶险也莫测,故而海外大能修士便设下极强禁制,非天仙境界者难以出海。也因此故,海外仙山俨然便算一界了。 而伏阴山既有“四界通幽”字样,那是说伏阴山与冥界魔界有暗道相通,虽然海外大能镇守仙山,自然极力阻止强力生灵进入此处,但难保有漏网之鱼潜进伏阴山,凡界修士若是不幸遇到魔界冥界之物,就算不是必死无疑,那也是九死一生。 秦忘舒将《三域志》瞧了又瞧,又向那只赤羽翠首小鸟盘问了几回,终于确定无疑,云天轻的确是往伏阴山去了。 他咬牙骂道:“这个云天轻是吃了熊还是豹子胆,竟敢进入伏阴山,她将自己断送了也就罢了,若是伤了许负心,我定将她……” 但是“碎尸万段”四字,却怎样也说不出口了,哪怕是心中存想,也觉得心是不忍,到最后只好罢了。 不过转念想来,也只有进入伏阴山这种危机四伏之处,方能与天下群雄周旋了,否则楚三公子势力再大,又怎能与苍南仙修之士分庭抗礼?而以秦忘舒对云天轻的粗浅了解,此女既然身入伏阴山,那必然也是有几分把握。冲着这份胆量,秦忘舒对云天轻也是敬佩了三分。 正在想着,蹄声风声夹杂一处,自远处传来,秦忘舒知道是盗幽到了,转目瞧去,只见黑驴四蹄生风,正疾奔而来,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盗幽远远就叫道:“秦兄,在下总算不负所托,已然冲灵入境,哈哈哈,从今日起,我便是仙修之士,便有两百年的寿命了。” 秦忘舒笑道:“恭喜恭喜。” 盗幽得意洋洋地道:“秦兄你细细瞧来,我与驴儿与往日有何不同?” 秦忘舒瞧其盗幽已是真玄流动,灵息附身,这倒是不奇怪了,再向黑驴瞧去,只见黑驴四蹄所带青光微带金色,果然与往日大大不同。 他道:“这黑驴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看来盗兄已将其收为侍将了,从此主侍一体,难怪这驴儿已是足踏金风。” 盗幽见被秦忘舒一眼瞧去,大感无趣,连连摇头道:“不好玩,不好玩,竟是件件都瞒你不过。” 秦忘舒道:“既是盗兄冲灵入境,又有雀儿传来消息,盗兄正好随我去伏阴山。” 盗幽听到“伏阴山”三字,吓得差点从黑驴背上跌将下来,口中叫道:“秦忘舒,你可是仙家上吊嫌命长了,那伏阴山是怎样的凶险之地,怎能去得的。” 秦忘舒道:“对这伏阴山你又知道多少。” 盗幽道:“我盗家弟子于苍穹三域无处不去,但有七个所在,那是盗家禁地,谁也不敢轻易涉足的。” 秦忘舒道:“哪七个所在?” 盗幽道:“有几句歌谣,道的就是这三域七处禁地,那歌谣是,三山为禁极为首,伏阴帝困莫轻涉,天沙雪域魂断处,第一凶险是莫摭。” 秦忘舒只听了个半懂不懂,道:“此歌谣何意?” 盗幽道:“三域七禁之中,有三座凶山,便是极荒山,伏阴山,帝国山。那极荒山不必说了,自是人人皆知,帝困山是因三皇五帝之中,有两位大帝曾被困此处,故而得名。那是东穹禁地,倒也不必说他。” 秦忘舒道:“伏阴山又有何典故?” 盗幽道:“传言当初禹皇治水。被这伏阴山挡住水路,见这伏阴山沟壑纵横,本想依山引水而行,但派去三路人马,皆是不见踪影,知道此山古怪,只好绕道而行,你想连禹皇都怕了此山,你还敢去?” 秦忘舒道:“天沙雪域魂断处,指的又是哪两处所在?” 盗幽道:“这两处禁地皆在北氓域,那天沙岭乃是一座飞来岛,高悬空中万丈,上不着天,下不着天。凡界仙修之士若想飞升仙界,定要借路天沙岭的,此岭有大能把守,你若是境界不足,便是想靠近也是不能,也不去说他。” 秦忘舒听得悠然向往,道:“也不知此生能否有资格往天沙岭一行。那雪域又是如何?” 盗幽道:“三域之北,是为北氓,北氓极北百万里,就是雪域了。这雪域之中,寒气极重,便是地仙去了也是禁受不住了,寻常法器带去了雪域走一遭,若是侥幸回来,那法器得了暖气,再一拍,立时粉碎,可见这雪域寒气的厉害,至于雪域之中,多的就是极凶恶兽。并不比极荒山逊色了。” 秦忘舒听得就是一咋舌,道:“连法器都能冻碎了,我等肉身哪里能禁得住?” 盗幽道:“不过三域七禁之中,最厉害却是莫摭岛了,此岛也算东穹之境,过了莫摭岛,便是百万里海域了,但这莫摭岛究竟有何厉害,却也无人知晓,只因去过此岛的人,一个也不见回来。” 秦忘舒听罢盗幽述说七禁典故,心中自然是凛然自危,七处禁地,果然一处比一处凶险,盗幽意态犹豫也是当然。 他想了想便道:“盗幽,你既修成仙家道术,不知你志向如何?” 盗幽笑道:“在下本生无大志,只盼着逍遥自在,不受任何拘束,便是活他百年也好,两百年也罢,只要能凭着性子过活,便是活上几十年,那也不枉了。” 秦忘舒点头笑道:“若是能逍遥一生,果然是不枉了。” 盗幽道:“你只管问我,却不知你心中有何志向。” 秦忘舒想了想,缓缓道:“我修这仙修道术,一开始只是为了替父帅报仇,如今越是深涉红尘,越是心中迷惑,若论我胸中之志,那报仇自然是第一项了,除此之外,便是上悟天地玄机,下寻治世之道。” 盗幽听了,半天也合不拢嘴,道:“秦兄,你这胸中志向,那可是大发了。” 秦忘舒道:“我既修仙术,又怎能不求长生,若求长生,必要彻悟天地玄机。但若是一个人只求着自己长生不死,却无视三域百姓苦痛,这些样的仙家,就算是修到仙界去,我也没眼瞧他的。” 盗幽叫道:“秦兄,我怎地听了这话,觉得是在骂我?” 秦忘舒正色道:“那仙修之术虽难,但总是有人修成,自苍穹开辟以来,得道飞升者不知凡几。而若与仙修之道相比,那治世之道可就难了,世尊何等大能,何等慈悲,海外仙山又有多少大能修士,可如今苍穹三界,仍是诸国林立,兵戈不息。可见便是世尊等诸多大能,瞧这乱世纷纷,也是束手无策了。” 盗幽道:“这么说来,这治世之道的确是难过登天了。只是此事连世尊都弄不明白,秦兄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志向,只怕终身也难实现了。” 秦忘舒道:“无论最终是否能弄个明白,却也不能糊涂终身,只要努力治学求道,便是没办法完全弄得明白,好歹也能替后辈指条明路的。” 盗幽脱口赞这:“好志向,好气魄。” 秦忘舒叹道:“只可惜盗兄与我志不同道不合,与你说了半日,只怕也是白饶,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欲行。 盗幽惊得目瞪口呆,见秦忘舒转身要走,吓得全身冒汗,大叫道:“秦忘舒,你若敢撇下我,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秦忘舒转身奇道:“好端端地,为甚要寻死觅活?你既不敢去这伏阴山,难道我能牵着你去。” 盗幽怒极,叫道:“谁说我不敢去伏阴山?秦忘舒,你莫小瞧了我,别说这伏阴山,便是他日要去那莫摭岛走一遭,我盗幽若是皱了皱眉头,便随了你姓。” 秦忘舒原是用的激将之法,听见盗幽这般说来,不由哈哈大笑道:“你早就随了我,叫做秦幽。” 盗幽也忍不住笑将起来,道:“既然我是你同姓遗贤,那就是位同一体,你更不能撇了我独去了。” 秦忘舒道:“此去凶险之极,说不定就丢了性命,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盗幽道:“罗里罗嗦,听来让人好不心烦。“将座下黑驴催来,骑驴就向南行。正是伏阴山的方向。 原来伏阴山位于晋东齐南,离此处约有万里之遥。 秦忘舒知道盗幽本性是绝不肯错过此行的,只是毕竟心中存了恐惧,就怕到时遇事就会畏首畏尾,反倒易遭不测,也就只好以言语相激。那盗幽胆气一壮,自然是无所畏惧了。 治世之道,首在识人,秦忘舒既存了长生治世之志,自然从现在开始,就要从点滴做起了。 那黑驴蹄生金风,果然去得极快,瞧这速度,一日竟可行走一千五百里去,若是连夜奔走,可不就是三千里,这样算来,只需三日时间,就可到达极阴山了。 二人一天一地,急速而行,那盗幽心中存了一股气,自然斗志昂扬,黑驴也是争气,一日一夜的功夫,果然就行出三千里去。 第二日天刚拂晓,二人一驴仍无倦色,正要倍道赶路,秦忘舒肩上的精卫忽地朝着一座黑石山叫了数声,秦忘舒心中一喜,道:“精卫,此山莫非有宝?” 第111章何分儒道唯求真 第111章何分儒道唯求真 精卫叫声急促,雀首连点,也等不及秦忘舒动作,立时拢翅向一座山峰横直撞去,看来那物事应该是深藏山腹中了。 盗幽急道:“秦兄,这俊雀儿说的是什么?” 秦忘舒摇头道:“精卫说,山中有水,水中有鱼,那鱼儿生得铁鳞金甲,必有大用。至于有何用处,精卫像是来不及说了。” 盗幽道:“管他是什么,取出来瞧瞧再说。”忙从驴背上跃起,将碧月刀祭将起来,助精卫挖土钻山。 秦忘舒也不着急,立在峰顶瞧了瞧,按《三域志》说法,此山名招摇山,山南之水名叫九翼河,九翼河深入山腹之中,有奇鱼生于其间,名叫招摇鱼。 此鱼本身倒也没什么奇处,唯胜在味道极鲜罢了,但仙修之士皆修辟谷之术,那鱼儿滋味再佳,也是无用了。 秦忘舒暗道:“精卫前世生于海中,莫非也爱食鱼。“他虽是着急赶路,不过开山捕鱼又能费多大事?当下也来到山腹处,将赤凰刀祭起,与盗幽同时劈山开路。 两柄法刀同时向前,那速度就快了许多,片刻间已掘进百丈了,秦忘舒瞧见赤凰刀上又有符文闪动,不由凝神去瞧。先前与玄极宗弟子交手之前,刀上亦曾闪现凤篆,可惜却不曾细细参详,此刻正要好好瞧来。 他自得了凤火,对凤篆便是无师自通,凝神瞧去,那字凤篆左火右凤,中间也应该是个“火“字,秦忘舒细探其中玄机,原来说的是用火之法。那凤火本是天下第一绝灭猛恶之火,遇物便毁,在秦忘舒瞧来,凤火除了杀伐之外,似乎也无其他用处。 可此番得了这字凤篆,才发现凤火威能竟是另有洞天,原来凤火最强处乃是炼器,比那太一神火还强出几分去。这世间诸多材质,往往精芜并存,就算屡加炼制,最多只能达到九成的纯度。 但凤火练器,却是大大不同,那修士若能御得凤火,无论是怎样物事皆是一焚而净,只需将所要保留的材质以这火字凤篆加持了,其他杂物就可炼得极净,若是修士境界到了,便是炼出十成精纯物事也绝非不可能了。 秦忘舒精于炼器之术,自然明白这火字凤篆的好处,那材质之中多一份杂质,属性就会大大不同,如欧冶子与干将等世间名冶,之所以技能高出其他人许多,也就是因为在处理材料的杂质上最具心得。 欧冶子所用之法是顺其自然,将整件材料视做浑若一体,依着材料本身属性加以巧妙利用,故而常常用寻常物事炼成上佳法器,而干将则善于其他材料加以中和催化,使诸多材料属性互补。 但无论是欧冶子之法还是干将之法,都是千变万化,常人着实难以掌握,非得具备极其丰富的经验,方能得以大成。可若是秦忘舒修成火字凤篆,那情形就大为不同。以凤火去芜存菁,就可炼成超出九成纯度的物事,那正是两大名冶毕生所求之事。 在秦忘舒明悟火字凤篆之时,山腹已开出两百丈去,忽听“哗啦“一声,山中涌出一股清泉急流来,数条黑鳞鱼随着急流跳跃而出。 盗幽叫道:“精卫,可是这鱼儿吗?” 精卫只是摇头,对那黑鳞鱼瞧也不瞧,这时山中清泉越涌越多,越涌越急,水中诸种鱼儿纷纷随之涌出,幸好那山泉顺势而下,与山谷中的一条水河汇成一道,诸多鱼儿出了山腹,便被大水冲到小河之中,倒也无性命之虞。 那急流之中鱼儿极多,一股清泉之中,大半都是诸种鱼儿,精卫一对雀目牢牢盯着清泉,口中咕咕低叫,秦忘舒与它相伴多年,知道这是精卫心情紧张时的神色了。 忽听精卫大叫一声,向着急流之中猛地一扑,秦忘舒与盗幽早就凝神以待了,只见急流之中窜出一条金鳞乌首的鱼儿,只有半尺来长,但速度极快,自急流之中一涌而出,便向山谷中急沉。 这鱼儿若是坠进山谷中的小溪,只怕立时就游得没影了。 精卫虽是扑击极快,但双爪即将抓住到这金鳞乌首鱼时,却被后来涌出的鱼儿所阻,想从千百条鱼中单独抓出一条来,可就难了。 精卫扑击不着,正自沮丧,忽听盗幽哈哈一笑,双手已捧定一条金鳞乌背鱼。秦忘舒向盗幽瞧去,只见盗幽双手并不曾碰到鱼儿,但双手之中却有一股无形之力,将鱼儿牢牢锁住,怎样也挣脱不得。 秦忘舒暗道:“瞧盗幽手中无形之力,似乎有一种极高明的符文暗藏其中,但这符文形迹不露,似乎被刻意掩盖了,他人也难以瞧出名堂来,这是盗家绝技,他人可是学不来的。” 盗幽笑道:“精卫,你早说是这种金鳞乌首鱼,我定能替你一一捕来,我盗家手段,自是百发百中。” 精卫飞到盗幽肩上,伸爪就在盗幽乱草般的头发上挠了挠,神情甚是亲热。 盗幽自随秦忘舒以来,也是爱煞了这只俊雀儿,平时也是百般讨鱼儿逗弄,那精卫一直是洋洋不理,此刻精卫主动示好,盗幽自然是精神百倍。 当下施展起盗家秘术,替精卫抓这种金鳞乌背鱼,片刻间又抓了三条。 秦忘舒见精卫并不去食鱼,便用鸟雀正训问道:“精卫,你捕这鱼儿,怎地却不食用,此鱼捕来有何好处?” 精卫道:“主人有所不知,这鱼名叫招摇鱼,那是天下三大极鲜之物,这世间鸟兽生灵无不爱食的。招摇鱼为求生存,便生成一种绝技来,最善于避祸寻路。主人此去伏阴山,只怕危机重重,若有这招摇鱼引路,或可绝地求生。” 秦忘舒这才明白精卫深意,大喜道:“不想这招摇鱼竟有这等本事,此去伏阴山的确是用得着了。” 精卫道:“主人若想寻宝倒也不难,此处有盗幽看着,我就去这山中瞧瞧,看看有何宝物。但凡招摇鱼藏身之地,必定灵气充足,怎能没有宝物?”说罢振翅飞到空中,动用雀目去探这山中宝物。 这边盗幽捕了招摇鱼,便问秦忘舒如何处置,此鱼若是离了水,怕是能活。也是精神不济。 秦忘舒沉吟道:“我倒也炼过几块水属符牌,如今只好将这符牌用了,将这招摇鱼暂时养在其中。精卫既想让这招摇鱼引路,那非得标识了不可。” 好在那招摇鱼天生就是灵鱼,可以承受修士标识,若是寻常鱼儿,也不可能修成灵识,那就是无法御控了。 他取出一块水灵符来,立时拍开,此符中藏有千斤之水,皆是秦忘舒自燕地冰河中取来,那水质也是纯净,正好养这招摇鱼。 盗幽一连捕了十余条,秦忘舒叫道:“差不多也够了,想这鱼儿无辜,只因生就绝技,这才被人捕来,倒不如像这寻常的鱼儿,虽是百无一用,也落个平生自在。” 盗幽道:“这就是无用之用了,世间物事不求有用,却可免招无妄之灾。” 秦忘舒道:“那也是一种存世之道,但对你我来说,若是终身碌碌,到老来定会后悔莫及。且世上无用之物,就算可以终老一生,苍生不去寻他,天地也不肯白白养他,又能传得几世?” 盗幽笑道:“秦兄此言,当可为天下庸人警惕。而凭这一句话,便知秦兄与道家无缘,倒是与儒家息息相通了。” 秦忘舒道:“我也不管什么儒释道,只要拿来能用,我就学他修他,若是无用,自然不去亲近。存善去恶,务求真知,这算是我一生所求了。” 正说着话,那边精卫连声叫唤,二人皆是一喜,看来这次精卫真的寻到宝了,二人急忙向精卫这边奔去,精卫瞧见二人奔来,立时向山谷中一头扎下,借着身上白光,就向山谷深处钻去。 秦忘舒也将赤凰刀祭起,也来钻土,赤凰刀一路而下,一刀下来,便入三十丈了,瞧得盗幽只是咋舌,秦忘舒自重炼此刀,赤凰刀的威能可强出不少去。也将碧刀祭起,助秦忘舒寻粉。 约掘进七十丈左右,只见一道白光自土中窜起,瞧来虽非五金光芒,却也灵气十足。 秦忘舒道:“此间地下,埋了怎样的宝物。” 精卫道:“谷地深处有一种土,名叫灵垩土,那是世间五灵土之一,与主人所得的乌龙土并称于世,可不是难得。” 秦忘舒点头道:“灵垩土若用来炼器,玄感极强,远远胜过玄银了,只可惜世上冶炼之士大多不知,我知道灵垩土的名字,还是自干将处得来。精卫,我想将土沉珠炼成土罡珠,需用到三金一土,你可时时留意了。” 精卫道:“敢问是哪三金一土,精卫得知备细,也好一路寻去。” 秦忘舒道:“三金是云铁,虫泥金,龙涎银。一土是百灵土。” 精卫道:“百灵土亦是五灵土之一,若想练成法宝,非得此土不可。这土原来遍布天下,只因用处极广,人人皆来取用,如今却是不多见了。其他三金,各有来历,得之也是极难。” 秦忘舒道:“正因为三金一土得之甚难,这才用到你的绝技了。” 精卫道:“精卫记下来。” 既见到了灵垩土,盗幽自告奋勇,便下去取土,秦忘舒担心灵物之旁,必有妖孽,也随同他一道来到深坑之中。 二人来到深坑里,只见一堆白土好似雪堆一般,整整齐齐的堆在那里,那白土堆上,插着六面黑旗,深坑之中冷气森森,令人心中发毛。 秦忘舒瞧这布置,猛地想起一事,大叫道:“盗幽速退!“语音末落,土中”嗖嗖“声响,也不知窜来多少物事。二人忽觉眼前一暗,竟瞧不见头顶的天空了。 第112章六蛊奇术藏玄机 第112章六蛊奇术藏玄机 盗幽向四周一瞧,惊呼地道:“怎地来了这许多蛇虫?” 原来这深坑之中,刹那间涌来了许多土黄色的异蛇以及一些黑色肉虫,四周腥气扑鼻,瞧来既是恶心又是惊惧。 那些异蛇并无眼珠,全身滑腻腻的,瞧来甚是古怪。黑色肉虫体长一尺,亦是面目模糊。盗幽生平见过许多毒蛇恶虫,也没瞧过这般形状的。不过盗幽怎会惧怕,只是那蛇虫瞧来甚是恶心,心中一时不肯动手,生怕污了碧月刀。 而随着盗幽说话之声,蛇虫一阵燥动,远处土里沙沙声四起,想来涌来更多蛇虫。 秦忘舒传音道:“盗兄,千万莫动莫言,此是六蛊之阵,你我误入其中,情况怕是不妙了。” 盗幽见秦忘舒神色郑重,也去了小觑之心,也传音道:“六蛊之阵又是什么?” 秦忘舒道:“我听邹公说过此阵,乃是一种修行邪术的办法,这堆灵垩土上插着六面黑旗,名叫六失旗,此阵若成,引来的皆是六识有失的蛇虫。你瞧这四周的异蛇,便叫做无目蛇,此蛇生来无目无珠,但听觉极强。那黄色肉虫叫做无舌虫,生来不辩滋味,那是缺了舌识。” 盗幽动容道:“这些蛇虫果然古怪,不知设此阵法,能修成怎样邪术?” 秦忘舒道:“此阵既然叫六蛊阵,那灵垩土中,必定埋有一件宝物,这才引来六识有失的奇虫无数,这些奇虫为夺土中之宝,必定互相厮杀,到了最后那唯一幸存的,便可用来修行邪术,此术若是修得大成,可以呼名落遁。” 盗幽道:“呼名落遁?这便是说,他若是知道我的名姓,只需叫我一声,我便要从云遁器上落下来?” 秦忘舒道:“邹公便是这么说的,想来是一种慑魂邪术。” 盗幽道:“若是我不去应他,又会如何?” 秦忘舒道:“我也问过邹公,邹公道,就算你不去应他,也是照样坠下遁器来。只因我等生来取了名姓,并非只有家人亲朋知晓,那天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芸芸众生,皆能分辩。因此只需叫对我等的名字,那就是百发百中。” 盗幽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起来,道:“秦兄,若遇这等邪修,你可得小心了,我倒是无妨。” 秦忘舒奇道:“怎地只有我要小心,你莫非修有奇术,不受此术所惑?” 盗幽笑道:“我此后对他人只说我叫秦幽,秦幽又非我的真名,别人唤我秦幽二字,我自然无事。” 秦忘舒虽知情形糟糕,也不由笑道:“你也太小瞧了天地了,你既然自称秦幽,天地就视你为秦幽,只要是你用过的名姓,哪怕是父母给你起的小名,被人叫将起来,也是百试不爽。” 盗幽这才知道厉害,苦笑道:“这么说来,这邪术竟是避不得了。” 二人传音之际,那异蛇肉虫已然厮杀起来,只因这坑中蛇虫甚多,二人虽是小心,那脚下也难免要踩上几只,就此惊动蛇虫,亦视二人为对手。二人终究是躲不开了,也只好提刀斩杀起来。 说来这些蛇虫灵气微弱,只能算是妖虫罢了,但因蛇虫涌来极多,便是生了七八条手臂也是挡不住的,若是不小心被咬上几口,那可是赔本的买卖。 而若想逃出此坑,也是无路可走,四周皆被蛇虫挤得满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好在蛇虫虽多,彼此间厮杀得厉害,死于二人刀下的最多只是一成,另有八九成,则是互咬而死。而瞧着剩下来的蛇虫,果然是更加凶恶了。 秦忘舒见蛇虫杀不胜杀,便取出符牌一块,以土盾之术罩住二人,将蛇虫隔绝于外,二人便可以静观蛇虫大战了。精卫本想冲进深坑来厮杀,却被秦忘舒喝止了,只凭精卫的修为,也难保万无一失的。 眼瞧着蛇虫越来越少,盗幽叫道:“现在倒是可以循路出去了,这六蛊阵瞧来也无甚稀奇。” 秦忘舒尚未回答,只听土中传来“昂昂”数声响,从坑外跳来几只土蛙,个头约有半尺长短,虽是比寻常蛙类长大,可土头土脑,并不起眼。 但坑外却传来精卫惊呼,原来深坑外那土蛙漫山遍野而来,实不知有多少了。 这些土蛙想来也是天生有所缺失,这才被六蛊阵法引来,至于这些土蛙哪一项六识有失,秦忘舒也是说不出来。只知道那蛇虫将这土蛙吞进口中,立时就吐了出来,但哪怕吐得快,蛇虫口中也是冒起青烟道道,看来这土蛙身上极毒,此坑中的蛇虫也是禁受不得了。 蛇虫既不敢来去噬土蛙,土蛙自然放开肚皮,将坑中的蛇虫大吃了起来。坑中蛇虫本就所剩无几,那土蛙来的又多,片刻之间,已是扫荡一空。这些土蛙甚是贪食,就连坑中的蛇虫尸体也绝不放过。 刚才蛇虫塞道,也只是恶心罢了,如今这土蛙被引了来,却是周身剧毒。秦忘舒与盗幽虽是仙修之士,按理不惧百毒,却也不敢以试法,只觉得心中越发恐慌起来。 此阵既叫六蛊阵,难不成会引来六种蛇虫?如今只来了三种,更厉害的想必还在后头。 最可怕的是,此阵既然是修士所设,那修士如今又去了何处?这修士的境界修为如何?而瞧其所修的邪术,只怕也是不好惹的。 土蛙吃尽坑中蛇虫,就向二人身周的土盾扑来,这土盾灵气十足,在土蛙想来,土盾之后,必定有无上美食,又怎能不对秦忘舒二人动手。 秦忘舒初时倒是不以为然,土盾本是仙家妙术,难不成还挡不住区区土蛙? 哪知道这些土蛙并不是合身扑向土盾,而是张开巨口,吐出道道青烟,那青烟汇聚到一处,飘到土盾之上,就传来沙沙之声。只过了盏茶功夫,土盾上已现出裂纹无数,看来无法支撑了。 盗幽惊道:“这是什么道理,这些土蛙竟能破仙家之术。” 秦忘舒道:“土盾不过是由土中灵气凝成,而世间毒物,皆是逆五行而生,那就是浊气恶气了,土灵气遇到这浊气恶气,又怎能支撑得住。” 盗幽于今日虽是大开眼界,又得了许多玄承,可这情形却越发不妙起来,此刻哪里还能笑得出来。那土盾禁不住青烟侵蚀,又过了片刻,已是轰然散尽,那土蛙就向身上涌来。 秦忘舒道:“若是只守不攻,怎能逃出此坑。”手中再祭一道符牌,施起一道土墙来护住二人身后,同时举刀上前劈杀面前土蛙。那些土蛙虽是不堪一击,但死尸堆积于前,秦忘舒望着那青烟冉冉,血腥触目的尸堆,又怎敢踏将上去? 盗幽叫道:“秦兄,何不用火?你那凤火何等厉害,放一把火出来,定能将这土蛙烧得干净了。” 秦忘舒皱道:“土蛙虽能被烧得尽,可土蛙身死,毒气只会更浓,我刚才用灵识略略探了探,这土蛙的毒气被修士的六识大有妨碍,绝不可用火。” 盗幽道:“若不能用火,又该如何?” 秦忘舒道:“只好步步为营,一步步走将出去。” 盗幽心中念着灵垩土中的宝物,叫道:“何不取了土堆中的宝物再走?” 秦忘舒道:“盗兄,你这是贪心了。六蛊阵中暗设的宝物,必是邪宝,这才引来诸多蛇虫。若是取了来,岂不是惹蛇虫上身。” 他将赤凰刀祭起,动用儒家御艺,自刀上激起一道道狂风来,想将土蛙吹出深坑去。但奇的是,蛙尸固然可被吹去,那涌进来的土蛙竟不受风,狂风吹在身上,只当作无事一般。 盗幽大叫道:“岂有此理,这土蛙难道是至虚之体不成,被这狂风吹来,竟是纹丝不动。” 秦忘舒也是骇然,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竟有风也吹不动的生灵,难不成这些土蛙,个个口中含了颗定风珠?自己立志要洞彻天地玄机,如今连这土蛙的玄机也是捉摸不透了。 好在秦忘舒有个好处,遇事最爱参悟,又因跟随邹公多年,颇读了一些书,但遇奇事,必能追本溯源,自外而内,举一反三细加参详。这种治学之法那是最难得的。 当下动用灵识探这土蛙的灵息,只盼能探出些名堂来,可惜这些土蛙被灵识一探,立时便死,只是多了一具毒尸罢了,徒增蛙尸高度。 连探了十余只土蛙,方才琢磨出一点意思来,原来这些土蛙生来缺乏身识,本来是个极大的缺憾,但因天地慈悲,既缺了身识,便有固土之能,其身子若伏在土上,便可引土灵气护住身子,自然可抵消风力了。 秦忘舒探明此中原理,不以困境为忧,反倒欢喜起来,暗道:“原来天地玄妙,不光是在仙修诸术之中,这世间生灵,各有各的长处,若能通通学来,岂不是极妙的一件事?” 当下一边挥刀驱赶土蛙,一边思忖土风相克之道,奈何五行相克之术博大精深,秦忘舒虽得了些滋味,若想真正如土蛙一般,做到身不受风,却也非一日之功。不过循着这个思路想开去,终有一日必可大成了。 二人步步为营,从深坑之中一尺尺走将上来,幸好秦忘舒身上符牌甚多,那土墙之术又是最容易施展的。而以二人修为,若是对付面前土蛙,倒也是绰绰有余。 眼瞧着快要走出深坑了,忽见坑外土蛙齐声大叫,土蛙便一涌而入,比刚才何止多了百倍,秦忘舒和盗幽被这千万只土蛙同时撞来,竟是立不稳身形,差点就要跌回深坑里。 二人瞧这奇景,皆是面面相觑,莫非外面又来了一种更厉害的? 第113章呼名落遁只等闲 第113章呼名落遁只等闲 秦忘舒叫道:“盗兄,你我务必努力,此时不出深坑,只怕就要被困在其中了。” 盗幽大叫道:“盗幽明白。”二人并刀向前厮杀,只求分开土蛙,但那土蛙百千上万,又是拥在一处,每刀下去,皆要竭尽全力,方能分开一条路来。 而离坑口越近,那土蛙越多,离坑口数尺时,土蛙好似下了暴雨一般,只管往身上砸将下来,二人稍有松懈,就要被冲退数步,虽只是数尺之遥,却像是隔了千里万里。 秦忘舒这时也顾得上土蛙身上毒气了,忙将凤火祭来,那凤火果然厉害,火焰一吞一吐,就将面前无数土蛙烧成灰烬,但土蛙被火一烧,果然青烟大起,秦忘舒虽与盗幽及时动用气盾摭住口鼻,但人身上有亿万毛孔,那毒气仍会侵入体内的。 好在此处已是坑口,青烟大半随风飘去,再加上气盾摭身,二人纵是受毒气侵蚀,身子尚可承受。只需到了坑外洁净之地,深自吐纳一番,就可逼出毒气了。 秦忘舒这时身子大半出了坑口,转目瞧去,吓得差点跌进深坑去。 原来坑外空中,已是赤红如血,也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赤虫,染得山林尽赤。这赤虫只有一寸大小,身子红得发黑,瞧来像是炉中之铁,甲壳之上,泛着金属般的光芒。 瞧见这铺天盖地的赤虫,别说土蛙了,就连精卫也是吓得簌簌发抖,只因心中牵挂秦忘舒安危,不敢远遁,倒却着实不敢接近深坑了。 那赤虫漫天着地卷来,所到之处,别说这谷中生灵,便是那树木花草,也是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的土石了。这些赤虫的胃口竟是极好。 盗幽这时也挣出坑口,瞧见这些赤虫,忍不住大叫道:“难不成这就是无所噬?” 秦忘舒虽是心情动荡,听到这话也是发笑,道:“若世间有这么多无所噬,别说你我,连苍穹也是不保了。我瞧你平日定是听书入迷了。不过此虽虽非无所噬,瞧来也是心惊,不知是何来历?” 那赤虫一路噬咬土蛙,很快就逼将过来,秦忘舒拉住盗幽手臂,喝道:“你我且到空中避一避。”将赤凰办祭起,立时纵到空中去。 哪知身子只升高七尺,就有一群赤虫飞来,秦忘舒手中早就掐着两团神火,见赤虫逼近,立时推出两团火焰。这神火果然厉害,那火焰涌到赤虫身上,赤虫群就缺出大块来,那赤虫要避神火,也是忙不迭地后退。 秦忘舒至此方才舒了口气,刚才在深坑之中,不便用火,此刻两大神火终可大显神威,便是再来亿万赤虫,也是不怕了。 盗幽见面前空出一大块来,也是大感放心,叫道:“秦兄,那设阵之人,可恶之极,若是被我撞见,定要斩了他的脑袋。” 秦忘舒亦是咬牙道:“别说是你,便是我也是无名火起。此人必是要来,绝不能让他讨得好去。” 赤虫见奈何不得秦忘舒二人,又转向深坑中的土蛙,将土蛙一道逼将下去。这些赤虫像是土蛙天生的对头,土蛙皆是避而不战,奈何深坑之中却是个绝路,看来到最后,必是赤虫夺了灵垩土中之宝。 秦忘舒在空中与精卫会着了,那精卫也是惊魂未定。秦忘舒知道设阵之人必在附近,暗暗将灵识施展,探向山谷四周。果然只探了片刻,就瞧见隔着两座山峰,有一人正伏在山石之后,探头向这边瞧来。 秦忘舒就向盗幽打了个手势,向东面一指。盗幽会意,这是要他从东面包抄,与秦忘舒来一个左右夹攻。 盗幽传音道:“此人既设这厉害阵法,不知是怎样修为?”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此人身上灵息微弱,想来是刻意掩饰了。这是深藏不露,你我需要小心。” 盗幽道:“管他怎样修为,今日差点害得你我死于非命,定要给他一个好看。”说罢唤来黑驴,手中祭起一道法诀来,正是盗家秘术,此术一出,盗幽的灵息就被掩得严严实实,这是盗家无上秘术,秦忘舒先前也是受惠良多。 秦忘舒亦用盗家摭身秘术掩去灵息,二人分头行事,向远处那人悄悄逼近。 行进之时,秦忘舒以灵识锁定那人,那人只顾着瞧那赤虫,竟是浑然不觉有人袭来。 秦忘舒暗道:“我刚才用神火焚那赤虫,此人怎能瞧不见?他见到我神火厉害,仍不退避,看来是胸有成竹,未将我与盗幽放在眼中了。” 想到这里,更是小心,左手掐定苍南乱法诀,古手暗运凤火,土沉珠则悬在头顶,这是他目前最强的三件手段,一旦动手,三大手段齐出,还怕这人飞上天去? 眼瞧着离那人已是近了,秦忘舒忽听到耳中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就是爆雷一声巨响,秦忘舒“啊呀”叫了一声,就从赤凰刀上坠落下去。 原来耳中这声爆响,竟是传音之声,此声不仅入耳,更是入魂。秦忘舒乍听之下,怎能承受得住,只觉得头昏脑胀,再也遁不得赤凰刀了。 修士的传音之术,有个正式名称,叫做传音入秘,既然有“入秘”二字,那么也就无法高声。任你是怎样的境甲修为,哪怕修得狮子吼,震天雷般的声音神通,也修不进这传音中去。 但这修士传音入耳,却如同雷鸣一般,这等奇术,遍览苍南三域,只怕也无人习得,起码对秦忘舒来说,是闻所未闻。 见到秦忘舒自空中坠落,盗幽虽是远远瞧见了,也是鞭长莫及。精卫慌忙向下一扑,抵住秦忘舒的身子,总算止住秦忘舒的下沉之势。 但紧接着精卫亦是一声悲鸣,亦是闭目合翅,也从空中坠落下去。 幸好秦忘舒正好恢复了一丝清明,急忙将手一绰,将精卫扯来怀中。如此几经折腾,离那地面已是近了,秦忘舒慌忙落地,用手将赤凰刀招在手中。 就见那人也在山石立将起来,目光来回转动,冷冷地瞧着秦忘舒和盗幽。盗幽见行踪暴露,也只好将黑驴扯停了。 秦忘舒与盗幽偷袭来不成,反遭了此人暗算,心中皆是暗暗着恼。 细瞧那人,却是一位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虽生得满脸稚气,但一双虎目却充满怨之色。 不等秦忘舒开口,少年就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坏我大事。”说到这里,神情甚是委屈,双目蕴泪,竟似要哭出来一般。 秦忘舒本以为是个阴毒奸恶之徒,哪知却是位少年,更奇的是,这少年未曾冲灵入境,不过是个玄功之士。但区区一位玄功之士,却将秦忘舒从遁器上震落下来,若非秦忘舒亲身经历,若从别处听来,只当是天外奇谈了。 秦忘舒暗道:“今日着实丢脸,竟被一位少年打压了,若是说将出来,怎有颜面见人。” 他道:“小兄弟,怎是我等坏你大事?” 那少年见秦忘舒开口说话,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你要和我道歉,就用传音之法,你第一次道歉,我是不肯理你的,等你第三次道歉了,说不定我就会消气了。” 秦忘舒见这少年说话稚气有趣,果然用传音之术,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不知何处冲撞了小兄弟,总是我的不是,小兄弟原谅则个。不过你在此设六蛊阵法,那是邪术,你若说不出个理由来,我也就只能道歉一次,那也是你年龄幼小之故,我以大欺小,总是不妥。却并非是我做错了。” 少年睁大一对虎目,奇道:“什么叫六蛊之法?” 秦忘舒学着这少年的口气,又传音道:“你如果假装糊涂不知,我定会生气的,我一生气,就要打你的屁股。便是你姐姐来了,我也是不饶。” 少年叫道:“我真个儿不知什么叫六蛊阵法,又何必骗你。” 秦忘舒道:“既不知六蛊阵法,那么我来问你,你在此引来蛇虫,目的何在,可不是要修呼名落遁之术。” 少年摇头道:“呼名落遁又算得什么,便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你一声,你也要跌下遁器来,这叫做传音雷。可比呼名落遁高明许多了。” 这话若是先前说出来,秦忘舒只当他只个笑话,此刻却是笑不出来,这少年明明是玄功之士,却能修成传音之术,已是大违仙修常识,传音声若惊雷,更是闻所未闻。 秦忘舒道:“你这传音雷果然是厉害的,但不知你怎样修来,瞧其境界,却是连初级炼气士境界也未曾达到的。” 少年神情转悲,低声道:“我和姐姐是一个是天聋,一个是地哑,那是六识有缺,道体不全,终身也难冲灵入境了,除非是炼成六识金丹,或能冲灵入境。可是此番被你二人搅局,那六识丹怕就炼不成了。” 秦忘舒心中大感歉然,他只当这少年设这六蛊阵法,是要修习邪术,原来却是要炼丹治人。若这少年姐弟果然是天聋地哑,六识丹恰好以毒攻毒。 现在瞧来,这少年必是个天聋了,那聋子的说话之声本就奇大,这少年或许便因这缺失,另辟蹊径,以玄功之士修成传音雷秘术,这也是天地慈悲弥补之功。 秦忘舒道:“小兄弟,如果你炼这六识丹是为了治人,我怎能不助你?只是目前六蛊阵法运转正常,我等哪里搅局了?” 少年道:“你二人在深坑中杀死土蛙赤虫无数,此处浊气可就弱了许多,若是浊气不足,又怎能引来双头蜃,比目牛。引不来这两种生灵,哪里能炼成六识丹。” 这少年因是耳聋,说话声音奇大,秦忘舒与盗幽皆被震得耳朵发麻。盗幽不由掩耳叫道:“小兄弟,声音轻些,我等能听得见的。“忽觉身后有异,急忙转身一瞧,却瞧见身后一张面孔,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便是惊恐的表情,也是纤毫不差。 盗幽吓了一跳,叫道:“你是谁?” 那人也叫道:“你是谁?” 此番情形,实是诡异之极。 第114章六浊齐聚丹或成 第114章六浊齐聚丹或成 盗幽横刀怒目,喝道:“道友莫要戏耍,你变成我的面目,是何道理?” 那人同样怒目以视,叫道:“道友莫要戏耍,你变成我的面目,是何道理?” 这时少年叫道:“大哥哥小心,这是双头蜃,小心莫被你迷惑住了。” 盗幽闻言大惊,就见面前这人忽地一转身,又换成另一张面孔来。这面孔光滑异常,竟无耳鼻口舌,唯有一张白森森的面皮。盗幽饶是胆大,瞧见这张面孔,也是大叫一声。手中刀提将起来,却劈不出去,那碧月刀却一寸寸掉头转向自身。 这时盗幽耳中只听到自己的声音道:“人活在世上,万般皆苦,你速速刺下去,也就没了痛苦,岂不是平安喜乐。” 盗幽明知这声音不对,绝非自己心中所想,但身子却已不能自已,就好像被人夺舍了一般,自己原来那道元魂,只能袖手旁观,束手无策。 眼瞧着碧月刀就要斩下,精卫一头撞了过来,将碧月刀荡了开去,原来秦忘舒生怕来不及救下盗幽,先遣这精卫飞来救人。 原来盗幽面前的乃是一只妖兽,生得鹿蹄猿身,却长着两个脑袋,两个脑袋皆无耳鼻口舌,想来就是少年所说的双头蜃了。可在盗幽瞧来,却浑然不见真身。 这时秦忘舒已将赤凰刀高高祭起,正想祭出,耳中却传来一个女声道:“这位道友,莫要伤了他。“这声音甚是生硬,吐字含混,像是百八十年不曾说过话一般,只觉得十分古怪。却又声音飘乎,不知传自何处。 秦忘舒只想着盗幽的安危,也不理会,赤凰刀仍是祭起,却见一道金光忽地从对面山峰中的密林中飞起,迎向空中的赤凰刀。但赤凰刀速度极快,那金光竟没能拦得住。少年大叫一声,甚是极是悲痛。 秦忘舒心中一凝,暗道:“我只是斩杀妖兽,以救盗幽性命罢了,这少年却是何故?“既知有变故,急忙将手中法诀一变,那儒家御术神妙之极,赤凰刀虽是隔了二三里,仍受法诀御控,就在空中硬生生停了下来。 好在盗幽也是知机,早就与那妖兽分开了,碧月刀也回到手中。 这时从对面密林中窜起一道身影来,瞧其身姿,分明是位少女。这少女身穿一件黑袍,披散着长发,形如鬼魅,在空中就将一双眼珠子瞧定双头蜃,那双头蜃被她冷眼瞧来,竟是一动不动。 秦忘舒暗道:“今日之事,古怪异常。” 就见那黑衣少女已落在双头蜃身边,仍是动用双目瞧定面前妖兽,竟不敢稍稍转动目光。 秦忘舒瞧见少女目光精光四射,似乎慑魂术了,却又不像,又怎敢去瞧,忙对少年传音道:“这双头蜃怎就杀不得?” 少年道:“若这双头蜃死了,那就引不来比目牛了,那就炼不成六识丹,我和姐姐的病,终身也治不好了。” 秦忘舒点头道:“原来如此,也是我刚才见同伴受到迷惑,心中有些着急了。” 少年道:“双头蜃虽没别的本事,但最善迷惑人了,它的面目没了五观,可若是被它迷惑了,这面目就会变成自己的模样。若是心志不坚,可就要受它控制了。不过有姐姐在这里,倒是不妨的。” 秦忘舒道:“你家姐姐可是修了慑魂法术,看起来竟是比这双头蜃还要厉害。” 少年正想说话,忽地转脸瞧向黑衣少女,想来是黑衣少女在吩咐他了,过了片刻,少年又转向秦忘舒道:“你二人今日坏了我姐姐的好事,姐姐生气了。姐姐一生气,说不定就把你们杀了。” 秦忘舒偷眼瞧向那少女,果然满面怒容,心中反倒一笑。这少女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自己又怎会与她计较。就对少年道:“你向你姐姐求个情,就说今日之事太过古怪,谁也难以从容。不过我二人既做错了事,好歹也要替你姐弟二人得到六识丹。” 那少年急忙向黑衣少女传去话语,黑衣少女怒容稍减,面庞本想移向秦忘舒的方向,却忽地警觉,又正对着面前的双头蜃。 秦忘舒是吃过慑魂术的苦头的,自他见过云天轻的玉手,至今耿耿于怀,影响深远,因此在燕谷居住之时,对慑魂术痛下苦功。自己虽不屑修这种邪门歪道,对其门径也是略知一二的。 他知道黑衣少女不敢将双目移开双头蜃,并不证明这少女的慑魂术修为浅薄,实因双头蜃亦精此道,黑衣少女能将其压制,已是极难得了。 云天轻的销魂手虽强,却也只能针对世间男子,对手换成了女子便是大打折扣,若换成兽禽,那更是毫无用处了。 而这少女的慑魂术却能压制任何生灵,可不是比云天轻还要厉害? 刚才少年说过,他姐弟是天聋地哑,看来这少女便是个哑巴了。少年天生耳聋,就修成传音雷秘术,少女无法开口,难不成便修成慑魂术? 这时少年道:“我家姐姐修的虽也算是慑魂术的一种,却不是用来迷惑人的。这门法术光明正大,只以灵识压人。” 秦忘舒恍然道:“原来如此。” 仙修之术中的灵识运用之法最难修行,便是修到地仙级境界,可供修士选择的灵识妙术也是屈指可数,最多修成灵识杀罢了,若论镇魂压魄的手段,却是绝无。 若这少女果然能以灵识压住双目蜃,这世间便算是多了一项绝学。 秦忘舒驾起赤凰刀来,瞬间来到黑衣少女身边,他既知少女口不能言,便以传音术道:“姑娘,刚才行动唐突,多有得罪。在下颇愿尽力弥补损失,却不知该如何行止,还请姑娘赐教。” 黑衣少女神情更和,瞧来也没刚才那么冰冷了。秦忘舒的耳中很快传来少女的声音道:“你要真想帮我,就将这双目蜃推到深坑里去。” 秦忘舒笑道:“这有何难。“上前便要动手。 黑衣少女道:“它一旦离开我的双目,便会迷惑人啦,你可要小心。“这声音比起刚才来,已略见柔和,也自然了许多。 秦忘舒道:“何消吩咐。“从怀中取出一块符牌来,随手一抹,符牌之中法诀施展出来,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就将双头蜃卷将起来,”呼“地一声,越过两座山峰,就向深坑处掠去。 少年拍手笑道:“这下子可好了。” 瞧着双目蜃离深坑已近,秦忘舒一收法诀,那双头蜃就坠进深坑里去,只听坑中一阵虫鸣,双目蜃已与赤虫斗在一处。 黑衣少女这时也舒了一口气,传音道:“这位哥哥,谢谢你啦。只是比目牛仍不见踪影,今天怕是难以成功了。” 秦忘舒道:“瞧这坑中被引来的蛇虫生灵,都是五识不全之物,那比目牛又是何物?” 黑衣少女道:“比目牛虽生了一对眼珠,却是个瞎子,那是瞧不见物事的,也因此故,天地赐它一道瞳光,那瞳光好不厉害,就算是精铁也是一扫而断的。” 秦忘舒暗道:“人常说天地慈悲,也只是当作一句闲话罢了,谁会真正深想。但今日方知,天地之慈,果然无处不在。六蛊阵引来的生灵,虽是五识不全,却各自拥有一项异术。这对姐弟更是不必说了。看来天地实有求全之心,世人就算有所缺失,也不必心生报怨,那天地必然另会给他一项好处。” 他对黑衣少女道:“那六识丹的炼制方法,你是从何处得来,非得比目牛不可吗?” 少女道:“这法子是听别人说起过,再加上自己寻思来的,我与小弟天聋地哑,那是浊气存体,道体不全,想来用这以毒攻毒之法,应该能治好我与小弟了。” 秦忘舒不由摇头道:“那天聋与地哑可是两个症状,怎可混为一谈?六识丹虽好,却是浊气之精,非同小可之物。你等不经试验,就要拿自己的身子作耍吗?我瞧你的心思,怕是急切了一些。” 少女急道:“若是六识丹也治不好,难道我和小弟就要一生受苦?” 秦忘舒道:“我虽不懂医理,却知道这六识丹既然集诸般毒物为一体,必是极为厉害,怎能轻用?便是今日真能炼成此丹,你也要答应我不可轻服。等我遍访高明,学得了治愈聋哑的办法,再来治你们如何?” 少女喜道:“哥哥果然肯帮我?” 秦忘舒叹道:“你与这位小兄弟身世堪怜,谁无恻隐之心?” 少女对六识丹能否治好这天生残疾,原也没多大把握,之所以努力设阵结丹,那也是着实没有别的办法罢了。听秦忘舒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坚持。秦忘舒文武兼资,相貌堂堂,极易令人生出好感来。尤其是他笑将起来,世间女子大半是抵受不得的。 这时深坑之中激斗正酣,那双头蜃虽无强力手段,却动用慑魂之术,诱使赤虫互相厮杀。但毕竟坑中赤虫极多,总有顾及不到的赤虫,因此片刻之后,双头蜃也是伤痕累累。 不过那双头蜃虽被这赤虫噬来,反倒更加精神。口中连连吐出白气来,白气中之幻影无数,秦忘舒虽是离的远了,用灵识探到这情景,也是胆战心惊。不知道人若触到这白气,又是怎样的情形。 眼瞧着赤虫死伤大半,双头蜃已集诸毒为一身,那就是此坑中的幸存者的,虽然因缺了比目牛,六识丹无法炼成,但此刻若将这双头蜃拿去丹炉炼制,定也能炼出一炉奇丹来。 正在这时,一头青牛冲上山岭,就向深坑中跃去,那青牛身高近丈,体长三丈,双角直直向前,瞧来甚是凶猛,但双目横生于额上,却又着实古怪。 少年喜道:“莫不是比目牛被引来了?” 秦忘舒心中也是欢喜,暗道:“果然被引来了,六识丹今日可成。” 忽听有人道:“哪是被你等这破阵引来的,这比目牛本是我家养的灵兽。若是炼成六识丹,却得归我。“口中吆喝连声,青牛一头扎进深坑里去。 第115章好心向来天不负 第115章好心向来天不负 秦忘舒瞧向这人,约有六七十岁年纪,生得焦黄的面皮,三络短须,身子枯干如竹。一对三角眼内蕴华光,竟是位二级练气士。 少年听不到老者言语,少女忙向他说了,少年神色一变,大喝道:“这蛊阵可是我与姐姐设的,凭什么给你捡个现成?”姐弟二人一个能听,一个能说,倒也配合默契。 老者道:“若无我家养的比目牛,哪来的六识丹,你等引来的千蛇万虫,也比不过一只牛角。”或觉得一古脑地全占了有些不忍,又缓缓改了口,道:“你等也算有些功劳,若真能结成灵丹,便给你们一成,也就是了。” 少女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看来她也知道比目牛甚是珍稀,是这六识丹的主料。但她向少年传音去,少年却是不肯,扭着头不肯说话。 少女只好向秦忘舒求援,原来她竟是肯了。 秦忘舒道:“道友,这姐弟二人天聋地哑,孤苦无依。又费尽心思设阵引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能结得好丹,不如分他们三成才是正理。” 老者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牺牲了一只比目牛,那可是几十年的心血。方圆千里,再也寻不到第二只比目牛了,便是有,也只好去伏阴山中碰碰运气,再者那蛊阵便是得了浊气,也需我寻个高人丹修,将这比目牛慢慢炼化了。既请了人来,可不是要分他个一二成。” 秦忘舒笑道:“若说炼丹制器,何需去他处寻去,此处现成就有一个。我助你炼丹,你便分三成六识丹与这姐弟如何?” 老者上下打量了秦忘舒一眼,鼻孔中哼出一声来,道:“你也会炼丹?你身上绝无一丝丹气,哪像是寻常炼丹的。” 秦忘舒在燕谷中时,于炼器制符之余,也常帮着邹公炼些养气安神的丹药,炼丹制器本是一家,全看火力的掌控。秦忘舒身具两大神火,那是谁也比不过的。 秦忘舒道:“实不相瞒,在下炼丹虽少,却善用火。只需有丹方在手,任你怎样繁难,在下于三炉之中,必结一炉好丹,若是不是,在下甘受道友处置。” 老者叫道:“岂有此理,就算是地仙级的修士,百年的丹修,也不敢说三炉之中必结一炉好丹,就算是五炉之中结成一炉好丹,那也是极了不起了,你有何能,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到时自见真章,你我可要说好了,若能炼成六识丹来,定要分他姐弟三分。” 老者道:“若你果然有这炼丹大才,别说三成,便是分去一半,我也有得赚了。”虽是将信将疑,但见秦忘舒如此自信,心中也有乐见其成之意。 这时比目牛早就冲进深坑之中,与那赤虫双头蜃斗到一处。双头蜃本是赤虫的天敌,但遇到比目牛却是束手无策。 原来这比目牛生性愚钝,心智浑沌,任你怎样引诱也是无功,就好比那美人遇到初生的婴儿,任你如何妖饶,婴儿也是无知无觉了。 就见比目牛的双目之中迸出一道紫光,在深坑之中大动干戈,赤虫遇到这紫光,立时就被击得粉碎了,那尸屑纷纷落下,洞中浊气己是极浓了。 秦忘舒用灵识探这坑中厮杀,本以为毕目牛既然不受双头蜃所诱,那双头蜃又无其他手段,必会狮那间被比目牛所杀,哪知那紫光扫来,也只是在双目蜃身上划出一道浅痕罢了。 比目牛见对手屡扫不倒,也发了狂性,将一对锋利的牛角挺起,在双头蜃身上的乱顶,哪知那牛角瞧来坚硬之极,可触到双头蜃身上,只撞了几次,就生出裂纹来。秦忘舒见双头蜃如此厉害,也是暗暗称奇。 老者叹道:“这双头蜃生来也是不易,除了这天生的慑魂术,那就只剩下皮糙肉厚了,比目牛生性愚顽,养成灵兽更是不易了。” 秦忘舒道:“双头蜃与比目牛如此难得,若是一朝同归于尽岂不可惜,难道六识丹便无其他的制法了?” 老者道:“若炼这六识丹,要紧的是诸般浊气聚在一处,因此唯有这阵中只存了一个,方才是千般浊气汇于一体。这时再将那灵垩土中的魂珠取将出来,与这幸存的生灵同入丹炉炼化了,就有可能炼出六识丹。除此之外,倒也另有一法。” 秦忘舒忙道:“还请道友明告。” 老者笑道:“道友身带无尽杀气,却是慈悲心肠,竟不忍瞧见双头蜃与比目牛惨死,这也是一桩奇事。” 秦忘舒道:“非是瞧不得生灵惨死,实因比目牛与双头蜃皆算珍奇之物,若只用了一次,岂不是可惜。” 老者道:“这样说来也有道理,我心中也是心痛得紧。那另一个法子,就是有人趁此时冲进阵中去,将那魂珠持在手中,魂珠自然吸纳浊气,等这魂珠由黑转白,那浊气就算是吸纳得完全,到时也不需其他幸存生灵,只需将这魂珠炼化即可。” 秦忘舒道:“魂珠不过是亡灵的元魂凝成,又能有多大,就算炼成六识丹,又能炼出几颗来?” 老者笑道:“道友有所不知,那魂珠本来只是指尖大小,可若是得了阵中浊气,便有三尺大小了,这阵中的六识浊气,岂是寻常物事可比的。而以浊气炼丹,那是丹修的上乘手段,亦非寻常丹修可以办到的。” 秦忘舒本来对炼丹还算有些信心,听老者这样讲来,不免有些心怯了。但为了能替那对姐弟多争一些六识丹来,也只好硬着头皮一试。且他对世间诸般仙术皆存好奇之心,竟是贪多不烂的。逢到这大好机会,也是不肯错过的。 他此去伏阴山,也是凭着胸中的一腔豪气罢了,真正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准备不足。伏阴者或成为苍南诸修斗法之地,以自己的境界修为,也只能混水摸鱼罢了,又怎能正面与他人厮杀?因此诸种丹药符牌,那是多多益善。 比如说最急需的真玄丹,自己手中只有一颗,那还是在燕地时所炼。如今大战在即,若无十几粒真玄丹在手,又怎有底气?自己的数种神通,如轩辕弓与苍南乱法诀,都是极耗真玄的。 在替老者与这对姐弟炼制六识丹时,正可趁机炼些真玄丹来。 想到这里,便对老者道:“瞧道友之意,亦是想保全这对生灵了,既是如此,在下不才,愿入深坑之中取出魂珠,独承洞中浊气。但我却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老者喜道:“若你真肯替我保全比目牛,你有怎样的条件我也应你。” 秦忘舒笑道:“我也不难为道友,我目下是想炼一炉真玄丹,以备急用,只恨材料有缺,只能向道友伸手了。” 那老者本来甚是紧张,不知秦忘舒要怎样刁难于他,听到他只是要一炉真玄丹的炉制材料,不由大笑道:“我当是怎样难事,原来只是一炉真玄丹罢了。老夫虽非豪富,却也种了几亩薄田,养些仙花灵花,怎样也能凑出一炉丹料来,道友只管放心。” 秦忘舒揖手道:“那你我就说定了。” 他虽不知老者名讳,但仙修之士言出必随,天地可证,口中说出的话,等闲是不敢违背的,就算是大奸大恶之徒,也未必就敢红口白牙,轻许承诺的。这与凡界的风气大是不同。 秦忘舒这几年来所遇的仙修之士,虽各自立场不同,但那种存心欺逛他人的小人,几乎还不曾遇见。仙修之士纵是大奸大恶,那也是另有手段,不在这妄言骗人上。 当下秦忘舒将身一纵,就来到沉坑处,盗幽慌忙道:“秦兄,你怎能冒险?” 秦忘舒笑道:“盗兄只管放心,趁这两大生灵厮杀,正是我的机会,若他二兽分出胜负来,我反倒危险了。如今洞中虫蛇已被杀得尽绝,正是入阵的绝佳时机。” 说到这里,身子已掠进洞中,那头比目牛正与双头蜃厮杀激烈,果然不来理会,双头蜃面对强敌,也不敢分神,竟让秦忘舒长驱真入,刹时重新回到灵垩土边。 老者在坑外喝道:“欲取魂珠,先破六旗,这六蛊旗各蕴失明失聪失味失触失身识失灵识的手段,道友定要小心了。” 秦忘舒应道:“在下省得。” 他知道只要用手一触黑旗,六识之中必定暂时失灵,若失了其他五识倒也罢了,若失了灵识,可不是凶险之极?但别人遇到此事或是束手无策,秦忘舒却是成竹在胸。 他将两团神火祭在手中,向那六旗一挥,两团火焰涌去,将六面黑旗烧得干干净净,老者在坑外见秦忘舒果然极擅用火,不由得眉开眼笑。 秦忘舒伸手探进灵垩土中,土中果然有魂珠一颗,那珠子触手冰冷,一股寒气彻骨透心。但秦忘舒体内有神火加持,自会惧这区区寒气,将这魂珠牢牢持在手中。 那魂珠入手之后,秦忘舒免不得好奇之心,想探知这道元魂是何来历,又是怎样被人炼成魂珠。他一探之下,魂珠之中残存的一点灵识就被其探了个明白。 要知道所谓魂珠,乃是世间生灵身死之后,将其元魂炼化,便是魂珠了。秦忘舒原以为这魂珠是灵兽灵禽化魂成珠,哪知珠子里却是一道人类的元魂。不由的更加好奇。 他将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去,“啊”地一声大叫,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第116章隔世重逢有奇缘 第116章隔世重逢有奇缘 盗幽一直关注秦忘舒动静,听到秦忘舒大叫失声,吓得面色大变,急急叫道:“秦兄莫慌,在下来也。”持着碧月刀就向深坑之中冲去。 但来到坑前,却见双头蜃正与比目牛斗得激烈,比目牛目中紫光乱射,扫得四周土石扑扑作响,尺长的深痕纵横交错。 透着紫光瞧去,秦忘舒双目含泪,呆立在灵垩土边,那神情像是痴了一般,只管瞧着手中珠子。却见那珠子已有碗口大小,黑中透白,想来吸去浊气不少。 盗幽虽知道这紫光厉害,此刻顾不得了。举刀就向比目牛劈去,那只碧月刀劈到比目牛身上,也只是砍进去半寸罢了,比目牛体质之坚,远在盗幽意料之中。 比目牛虽是受伤甚微,还是有些吃痛,牛头转向盗幽,目中紫光就射将过来,盗幽慌忙用刀一挡,只觉得手臂一麻,那碧月玉差点就要被震飞了。 这时老者与那少女亦到,老者沉声道:“女娃娃,救人要紧,那六识丹以后再练吧。” 黑衣少女急忙点了点头,跃到双目蜃面前,定睛向那妖兽瞧去,双目蜃灵识被制,也就用不出手段来。老者于此同时口中呼喝,比目牛听到主人声音也不敢抗拒。老者将手一拍,比目牛化成一道青光,落进老者袖中。 收了比目牛之后,老者又对黑衣少女道:“女娃娃,这双头蜃我也收了吧。此事过后,还请到我庄上盘桓数日,等炼出六识丹来,再来说话。” 黑衣少女亦点了点头,她炼这六识丹,不过是要解去身上残疾,如今人命关天,六识丹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上前一步,又将双头蜃收了,盗幽早就抢先一步,来到秦忘舒身边,急声道:“秦兄,秦兄,你究竟是怎么了,可不要吓我。” 秦忘舒转向盗幽,仍是目光发直,痴痴地道:“盗兄,原来世人的一言一行,皆有因果。天地之心虽是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无处不在的。” 盗幽被他突兀地说出这般话来,吓得心中发毛,叫道:“秦兄,你究竟是怎么了,若是悟道,也不争在今日。” 秦忘舒叹道:“我先前昌源镇中,只因一时意乱心烦,便想借酒浇愁,哪知就中了对手计策,弄丢了负心。” 盗幽道:“此事早就过去了,又何必再提,秦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执迷不悟。” 秦忘舒仍不理他,自顾自道:“如今来到这招摇山中,只因我慈心一动,想替那姐弟炼成六识丹,哪知因果立生,天地竟来报我了。”说罢捧着魂珠大哭起来。 盗幽道:“秦兄,你好歹说句完整的话来,这魂珠究竟怎么了,竟引得秦兄大哭。” 这时连那少年也挤进深坑来,众人瞧着秦忘舒神情激动,皆是惴惴不安,那黑衣少女也是多情,见秦忘舒哭得伤心,也是感同身受一般,落下泪来。 秦忘舒缓缓道:“诸位,你等可知这魂珠之中困着何人?” 盗幽心中一跳,隐约明白过来,道:“莫非是你的亲朋故旧?” 秦忘舒道:“我得了此珠,便用灵识探去,便觉得珠中这缕残魂与我格外亲近,忍不住细细探来,哪知道这缕灵识之中,桩桩件件的往事,皆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这些往事,我本来也是记不得了,探到这残魂记忆,方才慢慢回想起来,原来这魂珠之中,竟是我苦命的妹子。” 诸人听罢,除了少年之外,皆是大叫一声。那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魂珠之中,竟困着秦忘舒的亲人。 盗幽又替秦忘舒欢喜,又是发慌,只因魂珠既在,那么秦忘舒的妹子自然早就香消玉殒了,且这魂珠吸纳了许多浊气,盗幽虽是玄承有限,也知道此事十分地不妙。 他小心翼翼地道:“真个儿是令妹?” 秦忘舒道:“盗兄,你有所不知。娘亲生下妹子后便是去了,父帅又是事忙,平日里皆是我照看妹子。那时我也有七八岁了,每日都要背着她上街闲逛。如今这道残魂之中,留下的皆是那时的回忆,我瞧那桩桩往事,虽是潜藏心中,却是刹时就翻将出来,竟是新鲜无比。除了我苦命的妹子,还能有谁与我有这同样经历。” 诸人听罢,皆是唏濡不已。黑衣少女更是将少年搂在怀里,似乎在说,自己虽是受苦,好歹也是姐弟同在一处,哪像秦忘舒,竟与自家妹子天人永隔了。 老者忽地拍手笑道:“道友,这等奇事千百年也遇不到一回,道友与令妹重逢,可不是喜事一桩,又何必伤心。” 盗幽嗔道:“老兄,秦兄虽与令妹那个重逢,却,却也不是真个儿重逢。此事你心知肚明,何需我细说。” 老者仍是笑容不失,道:“秦兄的令妹早就仙逝了,哪知却能重逢,可不是意外之喜?而既有魂珠在此,那就大有转世重生之望,这更是一桩大喜之事,秦道友以为然否?” 秦忘舒又惊又喜,道:“人死竟能复生?此桩事与我关系重大,道友务必指点迷津,若果有与小妹阳世重逢那一日,道友就是我天大的恩公。” 老者道:“既有这道残魂在,总是有办法转世重生,老夫虽不知幽冥之事,却知养魂之术。道友不妨先将这元魂慢慢养来,等到元魂养成气力,恢复旧识,那时再想办法让令妹转世投阳。” 秦忘舒一揖到地,道:“养魂之术,务必赐授。” 老者道:“此事何消吩咐,佛家弟子常说,救人一命,恩德无量。今日虽炼不得六识丹,但能令秦道友兄妹重逢,在座诸位,同建德功。” 当下老者便请诸人于庄中小坐,众人自不推辞,随着老者来到招摇山下的一座庄院。 老者名叫妫,名叫妫传容。妫姓源出风氏,乃是三皇之一伏羲皇之后。秦忘舒瞧向妫传容的这座庄子,果然是按八卦布置,却也得了几分真传。 秦忘舒暗道:“伏羲八卦为天下易学之始,与我的归藏经大有关系,看来此行不但能讨教养魂之术,亦有机缘学些八卦易学了。” 入得庄来,只见庄中道路纵横交错,只用房屋亭台相隔了,众人转上几转,已是头昏脑胀,不知东南西北了。唯有秦忘舒因修过归藏经的,那是在八卦易学上下过苦功,自然不会被这道路所惑。 一路走到正屋大堂中,只见堂中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上绘就龙身人首一名男子,正是妫氏始祖伏羲氏了。 众人在画像前分宾主坐了,妫传容问了诸人名姓,原来那黑衣少女名叫青阳失语,少年叫玄嚣无聪。 盗幽奇道:“你二人莫非不是一母同胞?” 青阳失语微微一笑,拉了拉少年的手,玄嚣无聪道:“我和姐姐当然是一个娘生的啊,至于为何名字不一般,我可就不知道了。当时娘亲在世时,也没来得及去问?”想到娘亲时,眼圈儿不由一红。 妫传容笑道:“此事倒也不奇,青阳氏与玄嚣氏皆是少昊大帝名姓,你姐弟分取二姓,那是不忘根本之意。可见你二人的父母,倒也是有些来历的。” 众人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当今世人,皆是三皇五帝的子孙,伏羲,禹皇,神农,那是三皇了。少昊、颛顼、帝喾、尧、舜则是五帝。青阳姐弟用了古姓,倒也不奇。 秦忘舒等众人通名已毕,迫不及待地问道:“妫道友,不知道那养魂之术,又该如何施行?” 妫传容笑道:“秦道友莫要着急,此术自然是要传你的。那养魂之术虽是不难,唯有‘持之以恒’四字,但若是做到极至,却是难了。秦道友既然要替令妹转世,那定是要修极难极繁的法术了。” 秦忘舒道:“这是自然,转世重生何等艰难,稍有不慎就是终身之憾。哪怕此事千难万难,在下也是在所不辞。” 妫传容道:“你既有这个志向,此事倒也容易,不过在养魂之前,先得去除魂珠上的浊气。那浊气不除,便是转世了,也是一个凶神。” 秦忘舒道:“我只盼能将小妹清清白白带重新带到这世上来,怎容她有一丝浊气存身。” 妫传容道:“既然是如此,还请秦兄先去伏阴山中,寻两件物事,一个所在。若是做得到,令妹转世重生或有万一之可能,若是做不到,秦兄也只好认命了。” 秦忘舒腾地站了起来,道:“道友只管吩咐便是。” 妨传容忙将秦忘舒按了下来,道:“道兄瞧来倒是持重的,不想却因令妹遭遇乱了方寸。若是这般心境,那伏阴山不去也罢。” 秦忘舒知道妫传容一番好意,也知道自己自遇魂珠以来,心境便是大大动摇,便微微一笑道:“妫道友之言,忘舒牢记在心。“那神色也渐渐的缓和下来。虽谈不上心如止水,也算是心境无波。 妫传容这才道:“我要让你寻的两件物事,一件叫做青冥玉,一件叫做归元花,那个所在,则是无垢池了。” 秦忘舒和盗幽听到这两件物事,一个所在,皆是一呆。这三个名字竟是闻所未用的。 妫传容道:“那世间养魂之术方法极多,但自远古流传下来的诸多办法,如今却因世易时移,世间风貌大变,许多已是用不上了。比如那上古灵草纤离草,开落花,本是养魂的奇草,如今哪里能寻得?好在天地从不负人。虽没了纤离草,开落花,却又生出这归元草来。其养魂之效,绝不亚于上古名花。” 玄嚣无聪忽地代姐问道:“那归元草可是生在归元虚境中,若是入了归元虚境,谁还能回得来?” 第117章唯有玄承价最高 第117章唯有玄承价最高 盗幽也是曾游历过天下的,本以为世间诸事,自己就算难以尽知,也可捕风捉影,略有平闻。哪知妫传容与玄嚣无聪的话,他竟是一无所知。 瞧向秦忘舒时,秦忘舒也是神色茫然,二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妫传容道:“归元虚镜自是去不得,好在归元草并非仅生在归元虚境之中,在归元虚境附近,因常有灵气外泄,亦是有机会寻到归元草。” 盗幽讷讷地道:“妫道友,那归元虚境究竟是怎样的所在?” 妫传容叹了口气道:“归元虚境乃是一种界域,其中法则与尘世大不相同。老夫也只是听闻此境凶险之极,地仙以下境界,入此境绝无生理,便是地仙境界进入此境,也是九死一生。伏阴山毕竟是四界通幽之地,想来这座界域之中,藏有大能生灵了。” 盗幽道:“若是归元草别处寻不得,这座归元虚境之中,一定是有的了。” 妫传容面色一变,道:“虽是有,但归元虚境怎是你等修为可入的,且牢记老夫言语,那归元境是万万去不得的。” 盗幽道:“这是自然,就算得了宝物,若是没了性命,岂不是一场空。” 便又问道:“那无垢池又是怎样的所在。” 妫传容道:“这魂珠染了浊气,那非得在无垢池中洗净了不可。这座无垢池乃是伏阴山中一处水潭,那潭中每日辰时,必会涌出一股清泉,泉中之水极可能就是一炁净水,此水实有涤浊去恶神通。那魂珠非得在此净水之中浸洗了,方可养魂的。” 秦忘舒道:“不知无垢池在伏阴山中何处所在,听闻伏阴山方圆万里,若是毫无线索,又该怎样寻来。” 妫传容道:“若说是其他所在,老夫或能给你定个方位来,但伏阴山乃四界通幽之地,法则变化无穷。别处是沧海桑田,伏阴山却是十年一变,去年测定的方位,到今年怕就转移变化了。秦道友这话可就把我问住了。” 秦忘舒惊道:“世间竟有这种奇事。” 妫传容道:“那法则之力,着实无可想像。道友此去伏阴山,只怕所见所闻,处处出人意表。寻那无垢池,反倒是小事一桩了。” 玄嚣无聪忽地开口道:“姐姐说了,要寻无垢池倒也不难,只需记住四句口诀也就是了。” 盗幽急道:“快说,快说。” 玄嚣无聪也是着急,向青阳失语瞧了又瞧,这才大声道:“遇风向西去,遇火中间行,雷雨交加后,无垢显真境。” 盗幽道:“这口诀着实可恼,那风又是何风,那火又是怎样的火,又怎地向中间行?” 玄嚣无聪也赶紧瞧向青阳失语,哪知青阳失语却是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是只知道这四句口诀,至于这口诀中的玄机亦是一无所知。 秦忘舒道:“有了这口诀总有办法,只需我等到了伏阴山,见到了奇火异火,总能寻出路来。” 妫传容道:“秦兄此去伏阴山,那是千难万险,老夫按理也该阻止你去,但为了令妹转世大事,却是不得不行。临行之际,还需多加准备,尤其是真玄丹更是少不得的。依老夫之意,最好即刻开炉练制,才是道理。” 秦忘舒道:“本想助道友炼制六识丹,也好投桃报李,哪知却因自家私事,误了诸位道友,如今又要劳烦妫道友助我炼丹,忘舒心中着实不安。” 妫传容笑道:“秦道友说哪里话来,我等散修之士修行不易,本该互相扶助,若是效那仙宗弟子互相拆台厮杀起来,却也没那个本钱。” 玄嚣无聪大声道:“我姐姐说了,妫老伯说的话,就是她想说的话,忘舒哥哥,先前你诚心想助我们,如今我们也该助你。所以那传音雷符,也该炼制出几块来,以壮行色。” 秦忘舒听到这话,不由大喜,玄嚣无聪的传音雷极是神妙,若遇着境界高的修士,一旦用出传音雷来,就算诛杀不得对手,也能及时避开,此符若能炼制出来,着实是保命护身之宝。 秦忘舒转向玄嚣青阳姐弟,正想开口称谢,哪知玄嚣无聪又大声说道:“忘舒哥哥,那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免得见外了。姐姐说了,原以为我姐弟天聋地哑,那是世间最惨不过的了,哪知忘舒哥哥遭遇却比我姐弟更为悲凄。姐姐只盼着忘舒哥哥兄妹早日重逢,那样才是心中欢喜,忘舒哥哥,我也是这般想来。” 玄嚣无聪声音本就不小,再加上这话用足了力气,直个儿是声可落瓦,在座诸人皆是掩耳不迭,不由地相视大笑起来。 妫传容寿已百年,这百年来在修行上虽无多大进益,但因长袖善舞,经营有方,倒也整治下惊天的财富来,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能富甲一方了。 当下就令庄中农户去仙田之中割来灵花仙草,皆是炼制真玄丹的必用之物。至于庄中丹炉,亦是设在地下百尺,比起邹公的丹房来,可就大了许多。 秦忘舒来到地府丹房,瞧见正中立着一座丹炉,竟有一丈多高,乃是紫铜玄银打造,比起邹公的紫铜丹炉又高明不少了。至于丹房中的诸色晶石器物,更是一应俱全,样样皆精。秦忘舒见了,不免惊叹不已。光是这座丹房中的物事,又何止万金了。 那仙修求道,着实是这世间最费钱的勾当。 妫传容甚是得意,对秦忘舒道:“秦兄,盗兄,你二人不妨猜一猜,我这丹房之中,最要紧名贵的物事又是哪一件?” 二人见他献宝,不由心中暗笑,盗幽道:“这丹炉高大华丽得紧,瞧来绝非俗物,想来定是这丹房之中最贵重的物事了。” 他明知妫传容话中所指绝非丹炉,但又着实没瞧出其他碍眼的物事,也只好胡乱一猜。 妫传容大摇其头,道:“不对,不对,再猜,再猜。” 秦忘舒转目四顾,将丹房中诸般物事瞧了瞧,那丹房西侧是晶石房,其中的晶石皆是上品,但也不见有出奇之处,另有一间房,放的都是五金之物,其中也不乏佳品,却也难称奇珍异宝。 而在丹房一角,则是孤零零的一副书架,架上典籍无数,秦忘舒目光扫过书架,不过都是些《洞玄金府》《五金秘典》之类寻常的炼器书籍,也算不得什么的。 而书架书籍之中,大多书籍上已覆着一层尘土,唯有一本黄绢线订的书籍上不染一尘,想来是常翻常看的。 他取这黄绢线订的书籍来瞧,只翻了两页,便立时将书合上,变色道:“妫道友,这等珍贵之物,怎地却随意放在此处,若是不幸被外人瞧见了,可是不测之祸。” 妫传容哈哈大笑道:“就知道瞒不过秦道友,此书的确是这座丹房之中最珍贵的物事。来我丹房之中的,皆是至交好友,若是信不过,那人生真是无趣了。” 盗幽道:“这书籍究竟是怎样物事,竟比这丹炉还贵重?” 妫传容道:“世间有九经百典三千谱百万法诀,其中丹谱共有十二本,这就是其中之一。你说珍贵不珍贵?” 盗幽道:“秦兄,你先前也是不曾瞧过丹谱的,怎地一眼就认得出来?” 秦忘舒道:“我随欧冶子干将两位大贤修行制器之术,知道天下最难得的,就是那丹方冶典了。你想来,这世间灵草金石无数,但如何配伍,如何炼制,却是个大大的难题,这世间每种丹方冶典,都是修士一生心血,若是汇集成谱,那就是千百人千万年的玄承精华,又该怎样珍贵?” 妫传容叹道:“秦兄说的极是了,世人眼中只知奇珍异宝,却不知那玄承经典才是真正的宝贝。一个人任你如何灵慧,一生又能试出几张丹方,创制几道法诀?如今这世道,重宝而不重典,那是本末倒置了。” 这时有两名侍炉的童子捧进灵草来,妫传容将手一挥,道:“今日用不着你们了,放下物事,出去守住门户,三日之内,不可放任何人进来。” 两名童子应声去了,妫传容将玄嚣无聪拉到身边来,笑道:“此番算是你的造化,遇着秦兄这位炼器高人,我原先也是小瞧他了,哪知他却是欧冶子的高徒。今日小哥儿就当个侍炉的童子,好好的学他的冶炼之术。” 玄嚣无聪得青阳失语复述了这话,喜不自禁地道:“我一定仔细瞧他炼丹。学了这本事,日后就能炼六识丹了。” 妫传容道:“秦兄,我有一事不明,现在正可请教了。” 秦忘舒道:“妫道友只管道来。” 妫传容道:“秦兄既然是欧冶子高徒,怎地身上却无一丝丹气?” 秦忘舒笑道:“世人炼丹,免不得要受丹气熏染,可在欧冶子瞧来,若是丹气外泄了,那可是下乘的冶术,此是其一。在下踏进仙修之路,实因一桩奇遇,我体内生就两道神火,一为太一,一为凤火,正因有这两道神火,无论是炼器炼丹,皆可炼到极致了,哪里容他有丝毫丹气外泄,此是其二。因此身上方才不见丹气。” 妫传容又惊又喜,更是激动难抑,一时间手足都颤抖起来,道:“秦道友竟修出太一,凤火?” 秦忘舒道:“绝无虚言。” 妫传容“扑通“一声,就在秦忘舒面前跪倒,颤声道:”秦道友既然身负奇术,万请救我一命。” 秦忘舒慌忙道:“道友请起,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是志同道合,又有何事不可商量?” 妫传容忽地手掌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口中道:“既是如此,唯借心头血一滴。”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变色。 第118章滴血消寒结善果 第118章滴血消寒结善果 盗幽急步向前,碧月刀不由分说,就向妫传容头顶劈去。秦忘舒眼急手快,伸指虚空点出,法力到处,碧月刀被推到一边。盗幽刚想说话,只见妫传容挥刀在指上一割,一滴鲜血就流将出来。盗幽瞧见此景,这才知道自己孟浪了。 回想刚才情景,妫传容虽是取刀在手,离秦忘舒又是极近,但若是他真想伤及秦忘舒,又怎会用刀?这也是自己历练不丰,仍是以玄功之士的经验视人,以为动刀便是伤人,却不知在仙修之士瞧来,那刀剑伤人,可谓是末技了。 妫传容将那滴鲜血弹向空中,口中道:“秦兄请看。” 秦忘舒与盗幽同时抬头瞧向空中鲜血,盗幽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所以然来,只好道:“不过一滴鲜血罢了,又有什么古怪?” 秦忘舒道:“盗兄,修士的双目虽能视物瞧人,却极易受骗上当,那非得动用灵识不可,若是灵识也瞧不出,那就要动用观玄之法了。”。” 盗幽这才恍然,他刚刚冲玄入境,还不习惯于动用灵识,急忙御使灵识向空中鲜血瞧来,却仍是瞧不出玄机。至于那观玄之法,却是不曾学过了。 这时秦忘舒道:“原来如此。此症虽是轻微,只怕会祸及后人,好在此症治愈不难。还请妫道友请刀一用。” 妫传容感动之极,倒转刀柄,恭恭敬敬递上刀来,道:“若蒙赐血,秦兄便是我妫氏的大恩公。” 秦忘舒取刀在手,就将胸前衣衫解开,盗幽此刻学了个乖,倒也没那么紧张,青阳玄嚣姐弟却是睁大了眼睛,目中甚是惊讶茫然。 秦忘舒见众人神色惊疑,便笑道:“大伙儿不过担心,妫道友昔年应该是受过寒功逼迫,至今体内寒气不消。这在妫道友的鲜血之中,可以瞧得明明白白。只是这道寒气虽对妫道友无碍,却会祸延子孙。” 转向妫传容道:“不知是家中那位亲人遭此无妄之灾?” 妫传容凄然道:“我生了子女二人,因我之故,体内也是天生带有寒毒,只活到四十岁便是去了。我那孙儿也只活了三十岁,如今我嫡亲的重孙,却只有十一岁,那是我的心肝宝贝一般,若是不幸……” 难怪刚才妫传容要请秦忘舒救命,若是这嫡亲的重孙有个三长两短,那妫传容怕也不活了。想来妫传容想炼这六识丹,也应该是存了与青阳姐弟一样的心思,想用这以毒攻毒之法,姑且一试。 秦忘舒点头道:“我体内两道神火,那是天下寒功毒气的克星,只需取我数滴血,便可救妫道友家人了。妫道友对我恩同再造,滴血之报,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刺刀入心,那刀极是锋利,只是轻轻一刺,便有鲜血溅将出来。秦忘舒手中运用法诀,伸出手指来,向那流血处一点,胸前鲜血不再顺势流下,而是改了方向飞到空中去。 盗幽离秦忘舒甚近,此刻也学着用灵识探那鲜血,虽探不出多大玄机,却知秦忘舒果然与众不同,那鲜血的温度似乎高过常人许多。想起自己幼时体温稍热就是六神不安,秦忘舒体热如此,也不知平日里怎地忍受下来。 妫传容早就激动的老泪横流,只知朝着秦忘舒揖拜不已。他知道秦忘舒这持刀一刺,不光是救活了重孙的性命。妫氏一门本是就此断绝,却因这滴鲜血得以存续,又怎是救命之恩可以相比的。 秦忘舒见空中鲜血已有七八滴了,合在一处便有指甲尖大小,便道:“妫兄,是否够用了?” 妫传容早就看得呆了,听到秦忘舒说话,方才如梦方醒,忙叫道:“够了,够了,便是一滴也就去了我家重孙儿的寒毒,哪能让大修如此伤损自身。” 需知修士的鲜血与凡俗不同,稍有缺失就要伤损修为,秦忘舒刺了这七八滴血,只怕要数月修行才能挽回。也就是秦忘舒此刻境界不高,若是地仙天仙境界,一滴血说不定就是数年乃至数十年的修为了。 因此这滴血救命之恩,那是如何报答也是不够的。 妫传容急忙取了一只玉瓶接住空中鲜血,秦忘舒道:“速将此血给家人送去,此血燥热异常,转瞬便干,不可耽误了。” 妫传容叫道:“在下省的。”取了那玉瓶,如风一般地去了。众人瞧他欣喜若狂,哪里还有半点老成持重之像,忍不住就想笑将出来。然而想到妫传容儿女情长,怜孙心切,分明又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又哪里能笑出来? 秦忘舒收束了衣袍,便拍了拍手道:“诸位莫要呆望,我等在此只有三日,寸阴如金,可不能荒废了。” 青阳失语忙向玄嚣无聪传话,两姐弟便去运石启炉忙碌起来。 秦忘舒瞧那青阳姐弟虽是孤苦,却好在相依为命,彼此扶持。而自家妹子早年夭折,没享受过半点人世繁华,今朝相逢,却已是身化魂珠,天人永隔。心中这番苦楚,也不知向何人说了。 当初妹子夭折之时,自己并不在现场,向父帅问起,也只说是被大风刮了去,等他再问时,父帅已是变了颜色。秦忘舒自小最怕父帅,又哪里敢深问。 如今得了妹子的魂珠,对小妹生前有何变故仍是不知。一来秦忘舒不敢竭力去探,生怕伤及妹子残魂,二来妹子元魂所剩无多,想来也存不住多少记忆了。唯待日后将这元魂慢慢养培起来再作道理。 当下秦忘舒放下愁怀,便去开炉生火,青阳姐弟二人极是好学,玄嚣一张嘴说不及两个人的话,急得快要流下眼泪来。秦忘舒笑道:“你二人不必着急,那炼丹制器可非一日之功,你二人就留在此处,等我从伏阴山回来,定会在此盘桓多日,到时还怕学不会?” 玄嚣无聪得了这话,方才欢喜起来。 秦忘舒便从炼丹基础教起,如何制料,如何生火,又该如何填加晶石,桩桩件件都有极大的讲究。若有差池,那就是天壤之别了。 妫传容令人送来的灵草仙花甚足,除了能炼一炉真玄丹外,还能再炼另两种丹药。 秦忘舒就令青阳姐弟二人先将那真玄丹的材料选出来,此事虽是简单,却最是烦人。原来光这真玄丹就有三君七臣九辅之说。那就说是,要有三种主料,七种配料,九种辅料。何料该足,何料该少,也是一丝错不得的。 盗幽不知炼丹之术,听到秦忘舒传授青阳姐弟二人,便是听也是听得头昏脑胀了,又遑论依法做来。他问道:“向来听说炼丹只有一种主料,怎地秦兄炼丹却有三种?” 秦忘舒道:“这世间的仙花灵草就好似人类的诸国百姓,总有那亡了国的,也有得了势的,因此历来所传丹方,就不得不因时而变了。以往天地灵气充沛,那仙花灵草亦是药效十足。却因八百年前那场大水,灭绝许多灵草仙花,后人若再想炼丹,可就再难寻到上古灵草了,这丹方也只好一变。” 盗幽道:“可惜,可惜,因这场大水,不知误了多少事体。难怪禹皇人望极高,若非禹皇治水,哪里有你我今日。” 秦忘舒道:“如今世上的灵草仙花固然是今不如古,但诸般心法秘诀却应运而生,大可弥补灵草仙之缺。是福是祸,倒也难说的紧。” 盗幽道:“这又是何道理?” 秦忘舒道:“你想来,若是世间灵草仙花多有,炼丹极易,那修士只需炼上几炉好丹,就可得道飞升,可不是将这仙修瞧得容易了?那仙修路上,若是没了障碍,修士心境不得磨练,便是飞升了去,也容易遇事动摇,怎是好事?” 盗幽点头道:“此言极有道理。” 秦忘舒道:“再一桩,正因为丹道这一条路绝了,修士只好苦修心法,明悟天地玄机,反倒能体察天地之意。近赤者赤,近墨者黑,近天道者,必定心存慈悲。这对天下苍生亦是好处多多了。” 盗幽听罢秦忘舒一言,不由的喜道:“哪知一桩炼丹之事,秦兄也能总结出这许多道理来,难怪秦兄修行进步神速,那是身心皆长,与我这等只知混炼度日的可就是云泥之判了。” 秦忘舒不由得微微一笑,盗幽此言,或许说出了他与寻常修士的区别了。他自踏入这仙修之路,便是处处留心,时时体察天地之意,俗世人情。要知道世人同样去做一件事,是否用心在意,初时虽是瞧不出区别来,可随着境界提升,这区别可就大了。 这也是秦忘舒小时练武时的得的教训。 真玄丹按理要三日方能功成,但秦忘舒有两大神火在手,侍炉弄火之能那是无人可比,而刚刚修到的那个火字凤篆,更令他如火添翼,也就是一日半时间,就已炼出一炉丹来。 众人忙了这两日,对这一炉丹自是期待极殷,玄嚣无聪嚷嚷着,许要做个启炉之人,秦忘舒自然只好依他了。 那结丹启炉虽是要紧,但有自己在旁照看,倒也不会大差了。 就见玄嚣无聪兴冲冲的启动丹炉上的机关,炉中炉盖轰然一沉,便将丹锅盖住了,炉中之火也渐渐熄灭。 玄嚣无聪喃喃地道:“也不知是否成了。” 青阳失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说,哪有不成的道理。 又等了片刻,炉火余温散尽,便有一股奇香飘了过来,众人皆是伸鼻长嗅,齐声道:“好香,好香。” 第119章盗心之术谁可及 第119章盗心之术谁可及 只是虽有丹香传来,秦忘舒也不敢认定此炉丹必定成功,就算他御火有术,成功率也只有三成。而炼丹与制器不同,制器若有错失,还可可以弥补,炼丹一旦有错,那就是满炉皆失。 等到将丹炉打开,取出丹来,只见那真玄丹赤火如火,颗粒浑圆,瞧这形状便知不会大差了,再取丹在手,以观玄之法瞧来,秦忘舒总算舒了口气。 玄嚣无聪拍手叫道:“好丹,好丹,忘舒哥哥真是厉害,一次就告成功,我见别人炼丹,常常是忙了数月也是颗粒无收呢。” 秦忘舒笑道:“瞧来你便是我的福星了,正因有你在此,这丹也可大成呢。”说得众人皆笑,玄嚣信以为成,洋洋有得色。 此炉真玄丹足有百粒之多,秦忘舒只留了三十粒,又赠了盗幽三十粒,青阳姐弟亦分了二十粒,剩下二十粒,便送给妫传容了。妫传容哪肯接受,但禁不住秦忘舒坚持,最后也只得收了。 真玄丹既成,秦忘舒则是作起难来,剩下的材料还有不少,若依丹谱上的丹方来瞧,还能凑成两种灵丹所需。一种是固脉丹,此丹一可使灵脉坚固,二可使运转真玄迅速,玄感加强,另一种是养天丹,可滋养灵根,增益根基。这两种丹药也是修士必备之物。 但若以炼制这两种丹药,便无余裕去炼制传音雷符了。 秦忘舒在此留连三日炼丹,已然是极限了,想来此刻伏阴山中已是大能云集,人人皆为云天轻许负心而来,自己若是去得迟了,说不定许负心就被人抢先劫了去,因此秦忘舒委实不肯在此多作停留。 思来想去,还是弃丹炼符,自己此去伏阴山,虽要尽量避免与人动手,但总有狭路相逢之时,且云天轻必与许负心寸步不离,自己要救许负心,总要过云天轻这一关。那云天轻可不是好相与的。 只是虽是下了决心,但如何将玄嚣无聪的传音雷炼成灵符,亦是对秦忘舒的极大考验。 玄嚣无聪虽知传音雷心法,但他本是玄功之士,因此施展此法更多的还是依赖天生技能,所用法诀极是有限。因此秦忘舒若是照心法炼符,未必就能成功。玄嚣无聪的天赋毕竟是无法模拟的。 他这两日与青阳姐弟传音商讨多时,反复研究法诀,到始终没有十足把握。 青阳失语也知道此法由玄嚣无聪施来,固然是随手而成,可若是照本宣科,未必就能成功,这世间法诀虽妙,也是比不上修士的天赋的。 最终还是盗幽想出个办法来,他道:“我盗家仙术之中,有种窥心之术,此术修到大成了,可洞窥他人心思,奈何此法修之极难,我这一辈子怕也没指望了。” 青阳失语便白了她一音,玄嚣无聪则叫道:“我姐姐说了,既是修不成,那还提他作甚?” 盗幽倒是好脾气,笑嘻嘻地道:“这其中有个缘故,我虽是修不成,却可使个偷懒的法子。只要玄嚣在施法之时,我用手掌贴他后背,就可借此洞窥他的心思,以及心法施展的情形了。只不过这法子若用来与人交手可就行不通了。” 青阳眼睛一亮,传音道:“这法子倒是使得的。就是传音雷施展之时,心思变化极快,就怕你跟不上了。” 盗幽被小姑娘小瞧,只好摸鼻苦笑,秦忘舒因炼成一炉好丹,又曾刺血救人,早就成了姐弟心中的大英袭雄大豪杰,自己吃亏在出身不雅,此行又出惊人表现,那自然是被人轻视了。 秦忘舒道:“有阳,玄嚣,你等莫要小瞧了幽哥哥的手段。他虽是大盗出身,却是盗亦有道,这世间绝大多数人可比不过他。“就将盗幽与自己独闯楚营,护送苏仪之事说来,姐弟二人惊叹不已,再瞧向盗幽时,那目光已大不相同了。 当下众人出了地府,就来到庄外施展。妫传容这两日要照料重孙,也就不让他跟来了。 来到空旷之处,盗幽伸出手来,贴住玄嚣无聪后背,然而静等了半日,玄嚣无聪迟迟不曾施展法术,盗幽奇道:“怎地不施法了?” 玄嚣无聪叫道:“又没了目标,叫我怎生施法?好比要射箭,总要有个靶子的。” 盗幽道:“这可难了,却到哪里去寻修士来,做你的靶子,你这法术极是厉害的,一声断喝,可就将人跌死了。莫要这么娇情了,速速凭空施展来。” 玄嚣无聪大摇其头,就是不肯,秦忘舒便道:“既是如此,我来做个靶子。” 青阳失语急忙传音道:“这怎么使得?待我好好劝玄嚣几句,便是凭空施展,也是能行的,他只是不曾这样施展过罢了。实在不行,等有飞鸟过来,也是可行的。” 秦忘舒笑道:“无妨,我只需离地三尺,就算跌下来,怎样也是跌不死我的,最多心境动摇,耳中绕梁三日罢了。“他心中也存了个心思,虽然说玄嚣无聪日后也不会以此法与他作对,但世间难保不会有人亦修成同样法诀,自己以身作法,也可寻出一个对付传音雷的办法来。 青阳失语知道小弟执拗,且以前修行时,纵无修士为靶子,也总要以飞鸟为对像的,若是凭空使来,总是十分别扭。 秦忘舒祭起赤凰刀,果然只是离地三尺,玄嚣无聪笑嘻嘻地道:“忘舒哥哥,我可要得罪了。“话音未落,秦忘舒只听到耳中一障震天响,整个人无知无觉,就从刀上跌下来。幸好离地不高,也只是沾了些尘土罢了。 青阳无语恼道:“玄嚣,你又调皮,两位哥哥还没准备好,你就突然施出法来,若是跌坏了忘舒哥哥,我可不饶你。” 玄嚣无聪见姐姐真的生气,也是害怕,忙道:“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秦忘舒这时从地上站了起来,却笑道:“无妨,无妨,真正对敌之时,就该这样突下杀手,好让对手措手不及。再试,再试。” 他刚才被玄嚣失语一喝便倒,竟寻不出半点方法应对,心中也是又赞又恐。玄嚣无聪此刻只是玄功之士,就有如此手段,他日冲灵入境,修为再高些,凭着此术,或可纵横三域了。原来天赋奇技,竟是如此厉害,仙修之士也是望尘莫及。 而除了玄嚣失语之外,想来世人奇人异技多有,比如许负心梦中测事亦是一绝,可惜随着境界渐长,这绝技也就不复再有。而云天轻的销魂手虽是仙修时炼成,可失去修为之后,亦可施展,看来也和云天轻的天赋有关。 真不知这世间还有多少奇术绝学等着自己去发现,更别说还有九经百典三千谱百万法诀。秦忘舒此刻,大有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之感。更觉得光阴如金防似箭,那是一刻也浪费不得了。 玄嚣无聪再次运气凝神,秦忘舒则是如临大敌。他这次虽是作足了准备,也知道难承玄嚣无聪传音断喝,只盼着能辩出一二法诀玄妙,也不枉两次三番跌落尘埃。 耳中传音猛地炸起,秦忘舒“啊“地大叫一声,身子再次跌倒,不过他这次早将真玄充盈双耳,虽是阻不得这传音雷诀,但在失去知觉之时,还是让他发现了传音雷的秘密。 原来那传音雷是以传音为媒,但其原理却是动摇灵根,传音入耳,灵根动摇,这才让修士失去知觉。若是下次秦忘舒能提前以真玄护住灵根,其结果就未必如此了。 但此刻秦忘舒还是一声不吭,就从刀上跌将下来。 秦忘舒虽是跌的甚轻,青阳失语瞧来还是心痛不已,忙上前搀扶了,又怨起小弟,嗔道:“只是让你试一下罢了,又何必这般用力?” 玄嚣无聪大是委屈,叫道:“我每次施法,你都说我偷懒,说我不肯竭尽全力,这次却是怎么了。” 青阳狠慧瞪了他一眼,转向盗幽道:“幽哥哥,可是探出什么玄机来,若是不然,就让小弟试上几回?” 盗幽眉头紧皱,道:“令弟这门绝学着实厉害,施法之时,心思变幻极快,怕没有数百道法诀?且这许多法诀乃是自心而发,与你们口中写的法诀大不相同,若想一一分辩明白,可是难了。” 青阳傲然道:“那是当然,玄嚣虽是天聋之症,但心思却是极快的,振嗓发音与他人完全不同,这是他的天生奇技,旁人是学不来的。这么说来,幽哥哥是没能探个明白了。” 盗幽表情更苦,青阳姐弟瞧见了,不由更是得意,神情之中,也带出三分不屑来。姐弟二人虽身负绝学,毕竟年龄尚幼,心中所思所想。面上再也瞒不过的。 忽听盗幽哈哈一笑,道:“玄嚣法诀虽妙,在下的盗家手段也不让人。好教诸位得知,玄嚣的法诀变化,盗某已然尽知了。” 一句话说的青阳姐弟面面相觑,又惊又奇。 那盗幽一边说着话,一边双手比划,似在牢记传音雷的心法变化,这心法甚是繁复,也亏得他能记得完全。 众人不敢打扰,仙家法术哪怕错了一字半句,也定是不灵的。 片刻之后,盗幽终于缓缓点了点头道:“成了。“说毕此言,已是大浑淋漓,衣衫尽湿。 玄嚣无聪道:“怎地就算成了。” 盗幽缓缓摊开手掌,手中握着一根制简,他道:“我刚才所记心法变化,已被我记在这竹简之中,若是照这竹简炼符制器,定能大成了。” 玄嚣无聪半信半疑,道:“传音雷法诀可有数百多条,其中大半法诀,都是自心而发,用嘴巴可是说不出来的,幽哥哥的盗家仙术,真的这么厉害?” 盗幽嘿嘿笑道:“盗人财物,是为末盗,盗人心思,才是真正的大盗,盗家仙术究竟如何,请秦兄一试便知。” 第120章各有专精学有长 第120章各有专精学有长 这时别说青阳姐弟,就连秦忘舒也是将信将疑,玄嚣无聪的传音雷非同小可,又大半是靠天赋自生法诀,盗家仙术果然就能探得明白?若果真如此,这门神通威能不可限量。 众人回到地府,妫传容已等候多时,就见他笑容满面,显然其家人体内寒毒已是尽去了。 秦忘舒道:“妫道友家人寒毒尽去,可喜可贺。” 妫传容哈哈大笑道:“多亏秦兄,老夫方能得传血脉,大恩实难言谢,可我家人说了,若无酬谢之礼,心中怎样也是过不去。” 秦忘舒知道他必有重礼,慌忙道:“在此盘桓多日已是深扰,又得了许多灵草仙花,怎样的恩情还谢不过来?道友若是太过客气,这里可就呆不下了。” 说罢一溜烟地跑进丹房,来了个避礼不受。妫传容没奈何,忙又将盗幽拉住,盗幽为难地道:“秦兄既是开了口,在下也是拗不过他,妫道友,你我同为散修一脉,那互助互帮也是应该的,若是礼来礼去,可不就生分了?” 妫传容没奈何,也只得罢了,随着众人来到丹房之中,盗幽将竹简交给秦忘舒,秦忘舒也不盘坐调息,只是立在那里,手握竹简以灵识探看。 过了良久,秦忘舒缓缓地道:“这道法诀果然非同小可,寻常五金之物怕是承载不住了,非得用到淬冰晶铁或是龙涎银不可。” 妫传容皱眉道:“淬冰晶铁是七禁之地魂断谷特产,他处绝无的。这且不去说他,至于龙涎银虽是难得,我有位好友手中倒是有一块的。恩公稍等两日,我立时唤他前来。” 秦忘舒忙道:“怎能再让妫兄操心,何况这一来一去,又费了许多时日,在下也着实等候不起。好在便无龙涎银,只用普通玄银来炼,凭我体中凤火,或许可成。” 妫传容听这话也有道理,又思及自己这位朋友性情古怪,自己也没把握将这龙涎银弄到手,因此缓缓点头,沉吟不语。 盗幽道:“龙涎银究竟是何物,名字怎地这么古怪?为何却是这般珍贵?” 秦忘舒道:“此银其实就是一块上好的玄银,被那灵蛇盘踞其上,每日里用灵蛇的蛇涎养它,非得要到百年以上,方有大用的。而玄银好得,灵蛇难求,更何况又要这灵蛇在玄银上盘踞百年之久?灵蛇因近龙形,这才有龙涎银的说法。但真正用龙涎养就的玄银,那真是上天入地也寻不得了。” 盗幽不禁摇头道:“难怪仙修之术难若登天,你瞧这仙修所需的资材,哪样不是刁钻古怪,匪夷所思。这龙涎银也不知是谁发现的。换作是我,再活十万年也是想不到这上面去的。” 秦忘舒笑道:“学有所长,贵在专精。比如说我就想不明白,为何隔了数尺之遥,别人怀里的物事怎地就到了盗兄手里。” 盗幽嘿嘿笑道:“秦兄,我样样都比不上你,唯有这盗家傍身之技略胜一筹,我可不能轻易泄露了。若被你学了去,这世间可就没了我的活路。” 众人皆是大笑,妫传容已从丹房隔壁地府取出一块玄银来,这等常用之物,任何一座丹房都是必备的。 秦忘舒瞧那玄银,成色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但肯定是妫府最好的一块玄银,且是天生地长,更是难得。玄银得之不易,炼之更难。成分每高一分,价格就成倍上翻。妫传容手中这块玄银,虽有三两之重,但因成分不足九成,最多值得百两黄金。若能将成分提至九成,那就是价值两百两黄金,若能提炼至九成一二,那就是千两黄金。 秦忘舒将玄银取过,先谢了妫传容,将玄银以观玄之法瞧了瞧,这块玄银杂质甚多,且有数种杂质极难去除。但秦忘舒自忖,若是以火字凤篆加上两大神火炼制,或能将这块玄银的成分提至九成九,那就大可代龙涎银而用了。 那龙涎银之所以珍贵之极,就是因为玄银中的杂质被蛇涎去除,成分必是九成九。 秦忘舒传音玄嚣无聪启炉升火,玄嚣大声应了,忙将丹炉打开,又按秦忘舒吩咐,将炉中三才五行设置完全,秦忘舒这才将玄银投进炉中,将一缕凤火缓缓注入其中。 此次炼制,只用凤火,就连太一神火也是用不着了,更别说用到晶石什物。也唯有如此,才能将这块玄银炼得纯之又纯。 凤火入炉之前,秦忘舒再将一道火字凤篆罩定玄银,如此一来,那玄银便受火字凤篆加持,任他凤火烧来,也是不损分毫,但玄银上的杂质无加持之功,就可被凤火一焚而尽了。 这一烧就是三个时辰,众人瞧他只用体内凤火炼制玄银,那该何等地耗费真玄,皆是替秦忘舒担心不已。然而凝目瞧去,秦忘舒神色一直从容,额上的汗珠也不见半点,显然是行有余力了。 妫传容修为虽不算高,却是个有见识的,他瞧出秦忘舒炼器之时,双足一直紧贴地面,而其脚下,一直是灵气奔涌,好似江河之水,滔滔不绝,心中暗暗赞叹。他此番也不知是怎样的造化,结识了秦忘舒这位奇人,那秦忘舒英气于外,灵慧暗蕴,他日前程,必定是不可限量了。 到了第四个时辰,秦忘舒忽地微皱眉头,玄嚣一直注意他的神情,以免错过了吩咐,此刻忙道:“忘舒哥哥,可有什么不妥吗?” 秦忘舒道:“这块玄银上的其他杂质,我只用了数息时间就烧干净了,但其上却有一种物事,被凤火连烧了四个时辰,仍是岿然不动。不想世间竟有这等奇物,就连凤火也是奈何不得的。若是难以去除这块杂质,就怕极难炼至九九玄银了。” 众人听到秦忘舒要炼成九九玄银,皆是一咋舌,这口气也未太大了一些,要知道玄银若能达成九七之精,那已是上佳之物,可称之为宝了。 妫传容奇道:“竟有此事?” 秦忘舒道:“妫道友,这块玄银从何处得来?” 妫传容道:“若论这块玄银,来历倒也不奇,招摇山中有座玄银矿藏,我也算是矿主之一,去年就分到这一块了。” 秦忘舒道:“那银上的杂质不光凤火难除,就算用观玄之法也瞧不出所以然,唯知极可能是某种生灵的涎液了,既然是烧不去,只好由他了。希望不至于影响到符牌的炼制。” 此刻炉中玄银,最多只有九八成,虽离秦忘舒的目标只差了一丝,可对仙家来说,这差距就是无穷大了,发生怎样的变化也不稀奇。 妫传容道:“我的库藏之中,属这块玄银纯度最高,当初也是几名矿主争抢。以为必是好的,哪知却出了这差错。实在不行,只好再换一块了。” 秦忘舒笑道:“倒也不必这般麻烦,这玄银上的杂质物事就算去除不得,是福是祸却是难知,还是先试了再说,好在时间倒是足够了。” 当下收了凤火,熄了丹炉,将玄银分成三块,就开始制符结印,这是秦忘舒最擅长的手段,众人只瞧了个眼花缭乱,秦忘舒已将数百道符文一一刻印其上。 瞧他手中符文飞舞,空中玄银作霹雳声响,以是应合。众人直是瞧得呆了。 也就是半个时辰,一块符牌已然制成了。 这符牌能否大成,也算与盗幽息息相关,盗幽就将这符牌抢在手中,道:“我先来瞧瞧。” 他将符牌握在手中半日,以灵识探之良久,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玄嚣道:“幽哥哥,这符牌究竟如何,你倒是说句话啊?” 盗幽道:“不对啊,我先前明明记得,玄嚣的传音雷只有三百六十道符文,这符牌怎地就多出一块来?” 妫传容道:“看来是失手了,这块玄银毕竟杂质难除,好在秦恩公制符结印之术天下无双,只好麻烦恩公重新炼制了。” 秦忘舒笑道:“不如先到庄外一试,这符牌上虽是多了道符文,未必就会坏事。” 妫传容却摇头道:“先前在庄外试符,已是行险了,这次炼成符牌,若是不成也就罢了,若是成了,那可有被人觊觎的危险。此事不可不防。” 盗幽忙道:“庄外出了何事?” 妫传容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这地府设了禁制,你等既瞧不到外面,外面也探不到地府,但府中家人弟子,却说这两日之中,有三路修士从招摇山经过,最近的一次,离本庄只有二三十里,这可是当耍的事?” 仙修之士最怕的是宝物落人眼帘,杀人夺宝虽是仙修大忌,然而仗技夺宝肆意乱行者,却是在所多有的。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在此试符,只是这符牌威能却是难测,不能再用人来做标靶了。“说到这里,就让妫传容暂时撤了地府禁制。妫传容虽不解其意,还是依言而行。 禁制刚刚打开,忽见一只白雀自府外飞进丹房,众人见这白雀飞来,皆是大奇。玄嚣无聪刚想去捉这白雀,哪知又有一头秃鹰撞了进来,要扑食那只白雀。 玄嚣无聪慌忙对白雀叫道:“到我这里来,我保护你?” 白雀怎会理他,只在丹房之中乱转,那只秃鹰寸步不离,屡屡振翅扑击。好在白雀灵动之极,秃鹰连扑数次,怎样也扑不着。却惹来青阳姐弟阵阵惊呼。 青阳失语正要设法擒这秃鹰,忽见丹房外噪声四起,不知有多少鸟雀飞进地府。青阳姐弟瞧到这般情景,已是目瞪口呆。 第121章无边佛法度众生 第121章无边佛法度众生 飞进丹房的鸟雀之中,大半皆是凶禽,这些凶禽不光扑击房中鸟雀,若遇到有人拦阻,亦是恶狠狠地扑上前来,好在房中诸人各负绝技,倒也不慌。青阳姐弟已取出法剑,准备厮杀。 盗幽笑道:“诸位莫要惊疑,这些都是秦兄家养的雀禽,引进地府来必有大用,大伙儿不可妄杀了。” 秦忘舒心念动处,房中鸟雀果然安了许多,但仍有数只凶禽不听调度,仍是不依不饶。 秦忘舒道:“我引这些凶禽来,正好一试符牌威能。“说到这里,将手中符牌轻轻一抹。符牌上立时金光闪耀,牌上符文急急激射而出,向那几只凶禽罩去。 然而金光过后,那几只凶禽仍是安然无恙,别说从空中落将下来,便是身躯羽毛也不曾颤动一丝,辛苦制来的符牌竟是无用了。 瞧这情形,秦忘舒固然是大失所望,众人亦是嗟叹不已,看来仙修之术,真是一点儿也差错不得的。 妫传容忙去另取了块玄银,道:“恩公,那块玄银既然是无用,还是另换的好。” 玄嚣道:“定是幽哥哥的心法探测错了,否则这符牌绝不可能毫无效用的。” 盗幽也是怀疑自己弄错了,摸着鼻子沉吟不语。 秦忘舒却摇头道:“错的不是盗幽,而是我小瞧了这陌生符文的威能,这道符文连凤火也消不去,我本该有所警惕,如今又是一诀压万法,看来绝非等闲之物了。” 他遭此小挫,不免有些怏怏不乐。不过也让他对这玄银的异物产生浓厚的兴趣,只恨他玄承有限,暂时还明悟不得,只好先将另两块未用的符牌收了,等日后玄承大进,再来慢慢参详。 当下重新启炉升火,再炼玄银,这次倒也顺利,忙忙碌碌,一直到第三日清晨,一块玄银炼成五块符牌。再来动用两大神火结符刻印,亦是一次功成。 盗幽道:“这次试符,定是成功了。” 玄嚣却白了一眼盗幽道:“就怕符文错了,还是白忙一场。” 盗幽嚷着道:“臭小子,你这是要与我作对到底了是不是?”作势欲打,那玄嚣嘻嘻一笑,忙躲到秦忘舒身后去。 秦忘舒这次重试符牌,却无刚才的把握,心中仍是惴惴。刚才那几只凶禽已被妫传容困在丹房中一角,此时妫传容收了法术,那几只凶禽抖擞精神,就向妫传容扑来。看来是认定了这位仇家了。 秦忘舒忙将符牌一抹,只觉得符牌猛地一震,却与刚才的情形大不相同,而随着符牌震动,其中一只凶禽一声哀鸣,就从空中坠了下来,“扑”地落在地上,已是昏死了过去。 盗幽大喜道:“这可不是成了?”转向玄嘻无聪,眉毛一轩,大有挑衅之意。 玄嚣只当瞧不着,口中喃喃道:“还是忘舒哥哥符牌制得好,这传音雷符,真的被忘舒哥哥制成了。” 秦忘舒见符牌有效,总算舒了一口气,将剩下的四块珍而重之的藏进物藏之中,妫传容瞧见他所用物藏陈旧,眼光忽地大亮,微微一笑,暗暗点了点头。 青阳失语向秦忘舒传音道:“恭喜忘舒哥哥符牌大成,此去伏阴山,多了这几块传音雷诀,或能保哥哥平安,我与玄嚣心中也稍觉安心了些。” 秦忘舒哈哈道:“若非与你姐弟这番机缘,此去伏阴山,我也是七上八下。如今可算是有底气了。” 妫传容还想再取几块玄银,供秦忘舒制符,秦忘舒哪肯接受,道:“此番得了真玄丹与传音雷符,那已是远超期望了,伏阴山中此刻大能云集,我若是去得迟了,就怕会误了大事。”当下就与众人告辞。 青阳姐弟最是不舍,但知秦忘舒肩上担子沉重,又怎能留得住,众人送秦忘舒与盗幽出了地府,玄嚣没见过这种分别的情景,早就大哭起来。青阳虽能抑制,也是泪水涟涟。 秦忘舒在此留连三日,那是迫不得已,此刻一旦上路,方知道去意如火,急急向妫传容一揖,又吩咐青阳姐姐留在庄中等候,就与盗幽立时上路了。 二人仍是像先前那般赶路,盗幽骑驴,秦忘舒遁刀而行,路上说起这次庄中小聚,皆是感叹不已。哪知道秦忘舒一念生慈,就结下这样的因果了。 盗幽忽地吞吞吐吐地道:“秦兄,有一件事我说将出来,你可莫要恼我?” 秦忘舒奇道:“却是何事,我又怎会恼你?” 盗幽嘿嘿笑道:“临行之前,妫道友将我拉到一边,强塞给我两件物事,我知道你定是不肯收的,一开始我也是坚拒不受……” 秦忘舒道:“结果还是收了?” 盗幽颇有些难为情了,打了哈哈,笑道:“不是我贪心,着实是他送的两件物事,我竟是拒绝不得的。” 秦忘舒奇道:“盗幽,你身为盗家弟子,什么的物事不曾见过,还有你拒绝不得的物事?” 盗幽便将怀中两件物事取了出来,其中一件金光灿烂的包裹,以灵兽猞猁皮制成,金丝绘就符文,原来是件物藏。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这物事甚好,妫道友心意难却,你便收着吧。” 盗幽叫道:“这是妫道友见你物藏陈旧,特意送给你的,我怎能收下?” 秦忘舒道:“既然是你接了,自然是你收着。我这件物藏虽是陈旧,仍可使用,且又是负心妹子所赠。盗兄,你若是我,肯不肯换了这金丝猞猁物藏?” 盗幽想了想,不由苦笑道:“果然是我的不是了。若是负心妹子赠我的物事,那可是天材地宝也比不上了。只是物藏这种物事,我却是用不着的。” 秦忘舒道:“物藏是修士必备之物,你怎地就用不着?” 盗幽急忙掩了口,嘿嘿笑道:“此事不可说,不可说。这件物藏你既不肯收。那第二件物事是妫道友送我的,只怕你也懒得瞧。嘿嘿,这事从头到尾,我竟是大错而特错了。” 秦忘舒道:“盗兄其实并不曾做错,这世间人情往来,不过求个心中平衡。我救了妫道友家人性命,在我瞧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且我又用了他的玄银灵草,若再接受馈赠,心中何安?而在妫道友瞧来,我救了他家人性命,那是比天还大,便是倾囊相授,亦觉难报万一,他送我礼物,也是当然。至于盗兄你,更是一心替我着想,是以盗兄又有哪点错了?” 盗幽私收了妫传容的礼物,本是心中不安,此刻听秦忘舒这般说来,心病顿时大去了,不由哈哈大笑道:“秦兄,你虽非女子,我却一句要赞你。” 秦忘舒道:“你若敢说我是如花花解语,我定是不饶。” 盗幽笑得更是厉害了,怪叫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我可没说。”催动胯下黑驴,一溜烟地去了。 从招摇山去伏阳阴山,约有两日行程,但越往南行,道路越是艰难,到最后几乎是无路可寻了,黑驴虽是神骏,可每日在乱石密林中奔驰,也是大耗心力,那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秦忘舒虽传了盗幽遁法,一来盗幽尚无遁器,二来盗幽也舍不得弃了黑驴,主侍二人原是要共同进退的。 因此只到第三日,二人方赶到伏阴山地界,秦忘舒在空中望去,前方好一座猛恶大山,山中云缠雾绕,时时有瘴气出没,林中难见鸟兽,山上不见兽迹。看来此山之险,连鸟兽亦是止步不前了。 盗幽立在山石上瞧着伏阴山,也是胆战心惊,喃喃地道:“此处人迹辉至,鸟兽不行,难怪是七大禁地之一了。” 正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几声兽吼,秦忘舒道:“看来不是不见兽迹,而是寻常鸟兽望而却步,这山中剩下的,可都是凶禽猛兽了。” 盗幽笑道:“若是凶禽猛兽倒也不怕,正好打个牙祭。” 秦忘舒摇头道:“此山瘴气纵横,便是妖兽也难存活,只怕此去山中,所遇的皆是灵禽灵兽。到底是谁打了牙祭,却也难说的紧。” 盗幽心中一寒,嚷道:“秦兄,你莫要吓我,我好歹也是仙修之士,难道还能被灵禽灵兽吃了去。” 这时前方兽吼声越加大声,初时只是一两声兽吼,到最后便是吼声一片,也不知聚了来多少灵兽。 盗幽虽是大胆,此刻也是心中一紧,他问道:“秦兄,你熟谙鸟兽正训,这些凶兽说了些什么?” 秦忘舒听了半晌,神情渐奇,口中喃喃道:“这些凶兽说的似乎是,我要吃肉,我偏要吃肉。” 盗幽奇道:“那凶兽生来岂不是就要吃肉?看来定是这些凶兽饿了,要打你我的主意。” 秦忘舒摇头道:“此事古怪之极,你我慢慢上前,去瞧个明白。” 二人缓缓向前,约行了三里,只见前方林中现出一块巨石,想来是从山中滚落的,那石上盘膝坐着一人,身穿灰身僧衣,身形甚是瘦小。 但这僧人身边却有一根丈长的禅杖,深深插进巨石之中。 那巨石前聚了十几只野兽,皆是奇形怪状,相貌狰狞,个个吼声连连,但似乎怕极了石上僧人,只想着扭身逃去。偏偏又像是身上被系了绳索,怎样也是逃不掉的。 那僧人就在石上念道:“这世间生灵,总是一般,你等禀性凶顽,只爱吃肉,这可不是违了天地好生之德?好在佛法无边,且听我说一套佛法,就可灭了你等胸中杀气。你等不要着急,等听罢我说法,自然放你等前去。”说到这里,便是一笑,瞧其笑容甚是腼腆。再往他面上瞧去,也只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 秦忘舒与盗幽面面相觑,这世间竟有人要劝凶兽不可吃肉,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第122章论佛谈经逞机变 第122章论佛谈经逞机变 二人一时间不敢惊动,听那少年僧人缓缓念来:“云何不杀?见鸟杀害,救令放舍,自不作恶。云何不杀?若行道路,见诸虫蚁蚓蛾虾蟆及余小虫,舍避诸虫,行于远道。以慈悲心,信业果报,知生死过,观生灭法。是名不杀生。” 少年僧人念罢此言,面上笼罩着祥光一道,瞧其面孔虽是稚嫩,倒也有几分法相座严。诸兽被他面上祥光所惊,就连吼声也低沉了许多。少年僧人以为群兽已受佛法熏陶,不由微微一笑。 又担心诸兽不懂,左手掌心向上,缓缓张开,似火焰,若莲花,放出青白光芒数道。那光芒如银似水,洒向石前诸兽。 这是怎样的神通,秦忘舒自然也是不明白,只是隐隐猜出,这少年僧人是用这青白莲焰之光,向诸兽传达已意。奈何诸兽虽能听得明白,却恨灵慧不足,怎能明悟佛经中的微言大意,因此仍是焦燥不安。 少年僧人又道:“那不杀生有何好处?听我道来,一旦你等身坏命终,则会生于善道三十三天威德焰轮所住之地。享尽天地清平之乐,此皆持戒不杀之功也。” 盗幽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得,哈哈哈笑出声来。少年僧人倒也不惊,缓缓转过面孔,合什行礼。秦忘舒忙将盗幽一推,盗幽也随手做了个揖。 少年僧人道:“两位檀越。刚才小僧只顾着说法,未能及时拜见,还请恕小僧礼数不周之罪。” 盗幽笑道:“好说,好说,不怪不怪。只是什么叫做檀越?” 少年僧人合什道:“檀越便是施主,只因世间佛法皆来自西域,那西域言语,与我苍穹大为不同。” 盗幽道:“什么叫做施主?” 秦忘舒知道大陈佛法不昌,檀越施主之类的佛家用语知者甚少,盗幽有此一问,绝非故意调笑戏耍。 少年僧人仍是恭恭敬敬,温言道:“世间僧人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若非世人布施,那就没有佛门弟子了,故而世人皆是施主。” 盗幽道:“原来如此,难道若无人布施,你等就不吃饭吗?若是肚子里饿极了,面前却有一碗红烧肉,难道也是不食?” 少年僧人忙道:“罪过,罪过。我佛门弟子最戒杀生,又怎能吃肉。便是饿死了,那也只能忍着。便是生了口涎,那也是佛法不精。要受师父责骂的。” 盗幽连连摇头,这等理念对他而言,真正是不可索解。 少年僧人道:“刚才小僧念经普法,檀越口中发声,想来是另有高论了,若肯指教,小僧感激不尽。” 盗幽又是哈哈一笑,道:“若说你刚才念的经文,那着实是大大不妥。” 少年僧人吃了一惊,道:“这经文乃是《正法念处经》,虽是小乘佛法,亦是高僧大德所著,又怎会错了?” 盗幽哪知什么叫小乘,什么叫大乘,但听到小乘二字,却给他抓到把柄了,连连摇头道:“果然这经文只能算是小乘,在我瞧来,皆是不通。” 少年僧人以为遇见大德大贤之士,神情更加恭敬,缓缓道:“大修若肯指点,小僧没齿难忘。” 盗幽道:“你这经文是叫人戒杀,这意思是不错的,但世人若都是戒杀,只怕都会没了活路。” 少年僧人原以为只是经文之中,或有某些字句不够严谨工整,让面前这位大德瞧出疏漏来,这也是常有之事。他学佛之时,也是常与师兄弟辩论经文的微言大言,彼此理解大相径庭也是有的。 哪知盗幽开口就来了个全盘推翻,这让少年僧人吃惊之下,也开始怀疑盗幽的动机了。 不过此僧气度极佳,便听到这毁佛谤僧大逆不道之言,仍是不失礼数,道:“还请大修明示。” 盗幽道:“你想来,若这世间凶禽恶兽不去吃肉,那些牛羊鹿马,岂不是生得漫天遍野?若世间皆是牛羊鹿马,可不是吃尽了草谷?若世间草谷皆无,便是风沙漫天,尽是荒漠了;若世间尽是荒漠,试问凡俗百姓又该如何耕田种地?若是百姓皆种不得田,那大伙儿都得统统饿死。若大伙儿统统饿死,也就没人布施,小师父自然也是死了。小师父劝人不杀生,最后却害了大伙,连自己也害死了,这又何苦来哉。” 少年僧人“啊“地叫了一声,两道长眉紧紧皱起,便陷入了深思之中。初时听来,盗幽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细细想来,这番话又有些似是而非,可要想去反驳,一时却又辩他不得。 他口中喃喃道:“若是世人皆亡,修这佛道何用?难道我劝人戒杀,反倒是害人。不对,不对,此中定有个关键所在,我没能想个明白。” 秦忘舒瞧见少年僧人额上已生出冷汗,心中有些不忍。他见这少年僧人劝凶兽戒杀,固然是对牛谈琴,但其本性慈悲至善,不问而知。但一个人若是执迷了,岂不是要走火入魔? 他忙道:“小师父,我的这道友喜欢说笑,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这世上有些事情,言语上虽是说不通,道理却是有的。” 少年僧人道:“若是言语不通,道理何存?” 秦忘舒也被问住了,只好挠了挠头皮,道:“若论其中玄机,我也不大明白。我总是觉得,心中有些道理,口中是说不出来的,但说不出来,并非就绝无道理,可见道理大过言语了。” 少年僧人喜道:“是极,是极,我平日参悟佛法,心中是明白的,可嘴巴上却说不出口。虽是说不出口,但照心里的道理行事,又会觉得平安喜乐,可见定是做对了。” 盗幽哈哈一笑,道:“就算你心中觉得平安喜乐,那也未必就一定做对了。好比我喜欢盗人财宝,一旦得手,心中也是平安喜乐,有时甚至是欣喜若狂,难道我这行径,竟是对了?” 在盗幽说话之时,秦忘舒暗暗扯他衣角,却哪里能止得住,还是让盗幽说将出来。 少年僧人闻言又是一阵苦思,半晌抬起头来,已是面色苍白,喃喃地道:“我心中觉得对的,那未必就是对的,这么说来,我平日里竟是犯下无数大错而不自知了。“忽见他面色一红,口角就流出一丝鲜血来。 盗幽这才知道是闯了大祸,急忙跃上巨石,便想去探看少年僧人伤势,哪知少年身周光芒一闪,自己就好似撞到了铜墙铁壁一般。那光芒中更有巨力涌来,身子竟是无可承受,只听“喀嚓“一声,右肩骨已被震断了。 秦忘舒见盗幽受伤,怎能不恼,叫道:“好你个小和尚,辩不过也就罢了,竟来个暗箭伤人!“手掌一翻,土沉珠已然在手。 少年僧人见伤了盗幽,也是吃惊不小,就在这时,秦忘舒的土沉珠已然打将过来。 秦忘舒虽非性情鲁莽之士,但他初见少年僧人劝凶兽戒杀,那是闻所未闻之事,只当少年僧人做作。既存了这样的成见,如今又见瞧见盗幽受伤,自然就忍受不住了。 少年僧人双手合什,向盗幽深深一躬,口中道:“小僧心境不定,没能及时收了护身佛光,以至误伤大修,小僧万死之罪。“身上光芒一敛,土沉珠”扑“地一声,就打在他的右肩骨上,恰与盗幽受伤部位一致。 秦忘舒的土沉珠原是奔着这少年的胸口而来,他见这少年僧人无声无息之间,就伤了盗幽,这等手段,自己也是望尘莫及,出手又怎能轻了。然而少年僧人敛功收法之际,却还是避过要害,指引着土沉珠打向自己的左肩骨,这样的手段,秦忘舒更是见所未见。 少年僧人被这土沉珠打得身躯微震,面上却露出笑容来,仍是合什行礼,对秦忘舒道:“大修,如今我也中了一珠,虽是扯不平,只盼能消大修心中怒气。” 秦忘舒又惊又疑,这少年僧人神通高深莫测也就罢了,偏还如此谦让多礼,看来刚才真是一个误会了。 盗幽也道:“秦兄,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我瞧这位小师父绝无伤我之意,正如他所说,他修的佛光极是厉害,又来不及收去,这才令我略有伤损罢了。” 秦忘舒心中羞愧,忙向少年僧人揖手道:“在下性情鲁莽,刚才多有不察,还请大师莫怪。” 不知不觉之中,“小师父”三字就换成了“大师”,只因这少年僧人的德才品性,已俨然是大师风范了。 少年僧人含笑道:“一场误会,揭过不提便是,大修又何必耿耿于怀。” 秦忘舒道:“既是误伤了大师,在下心中何安。在下不才,略知疗伤之术,大师可否让在下瞧上一瞧?” 少年僧人道:“若蒙救治,小僧感激不尽,此去伏阴山,小僧实有要事,若是伤了手臂,行动起来怕是有些不妥了。“竟是坦然不疑,身子轻轻一跃,就到了秦忘舒面前。 秦忘舒心中仍有戒心,但瞧见少年僧人落石之时身上唯见一团和气,不带半点杀机,知道自己仍是多心了。 他将左手一晃,掌中生出一道太一神火,就向少年僧人肩上一拂。少年僧人见到此火固然吃惊,难得的身子仍是不动不摇。他与秦忘舒也算是萍水相逢,却能用人不疑,这份胸襟也是令人心折。 太一神火一闪之下,少年僧人立时露出喜色来,道:“大修神术,果然有造化之功。“瞧他虽对这火焰极是好奇,却能硬生生忍住,不肯开口寻问。 秦忘舒又将盗幽唤来,也用太一神火拂过他的伤处,神火到处,断骨自然重生。 盗幽笑道:“这叫不打不相识,大师,你此去伏阴山,却是为了何事?“若是僧人也是为救许负心而来,岂不是多了一个强援,而瞧这僧人的道德品性,自己的想法八九不会错了。 少年僧人道:“小僧此去伏阴山,是要去消饵一场大劫。” 秦忘舒动容道:“伏阴山那里,又出了怎样的状况?” 第123章青云直上伏阴山 第123章青云直上伏阴山 少年僧人道:“一月前有数名魔修跨域入海,搅得海外仙岛不宁,这才海外大修出手拦阻,哪知那魔修狡滑,仍逃去了一名。海外大修遍寻不着,便怀疑此修潜入密道,逃之夭夭。伏阴山乃四海通幽之地,那魔修亦有可能逃往此处了。小僧本是东穹域法华堂弟子,名叫幻宇,因恰在苍南修行,便奉了师命,前往伏阴山瞧一瞧。” 盗幽变色道:“若果然是魔修窜到伏阴山来,被我等撞见了岂不糟糕?” 秦忘舒也是沉吟不语,那魔修连海外大修都拦不住,到了这苍南域中,又有谁能制得住他?最担心的是许负心便在伏阴山中,若是被魔修撞见了,那情形简直令人不敢想下去。 幻宇道:“此番跨域入海的魔修乃是旧派,最爱噬人仙芽,若是来到苍南,的确是糟糕之极。因此小僧务必要将其寻到,不可令其害人。” 盗幽道:“大师,我不是我小瞧你,你的修为境界虽是高过我等甚多,若论魔修,你未必就是对手。” 幻宇道:“世间之法,相生相克,小僧所修佛法妙术,正是那魔修的克星。小僧虽是不才,也要与他舍身相搏。“他声音虽轻,但话语自有一股慷慨豪雄之气,听来令人热血沸腾。 秦忘舒慨然道:“大师说的极是,这世间之事,但有那不得不为者,自该赴汤蹈火,舍去了这条性命,又能如何。” 幻宇喜道:“正是这个道理了。敢问两位大修高姓大名,又是哪家仙宗弟子?” 秦忘舒笑道:“虽是无名散修,亦存了拯世救民之心。我叫秦忘舒,原是大晋旧将,这位是盗幽,则是盗家弟子。” 幻宇面色一红,道:“是小僧失言了。此番若能得两位大修相助,何愁魔修不灭。” 盗幽笑道:“大师,那除魔之事,自然以你为主,我二人境界低微,也只能敲敲边鼓,打打下手。到时自然要听大师吩咐的。” 幻宇慌忙道:“岂敢,岂敢。”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巨石边的诸多灵兽早就一哄而散,逃了个干净,这些灵兽虽是境界低微,天生能辩强识弱,知道面前这三人没一个好相与的,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盗幽见灵兽尽皆去了,便对幻宇道:“大师,那些施主可都去了,这场法会也就散了吧。” 幻宇面色一红,道:“散了好,散了好。小僧一时心血来潮,竟妄想对凶兽说法,着实让大修取笑了。” 盗幽道:“大师,不是我说你,我不过是刚刚冲灵入境的练气士,怎就配得上‘大修’二字,没得折杀了我的寿算,若是天地就此降下天劫来,我可跟你没完。” 幻宇道:“盗兄佛理精湛,见解高明,足以为小僧之师。盗兄既不喜这个称呼,小僧此后自然就改了。”说到这里,将插在石上的禅杖轻轻提了起来,此杖深插入石,幻宇随手提来,却是浑不着力。 秦忘舒也曾探他修为境界,但灵识却透不过此僧身上的一道佛光,但瞧幻宇甚是年轻,境界又能高到哪里去?就算是他自小修行,此刻能修到三五级练气士境界,就算顶了天了。 幻宇所用遁器,乃是足上的一双芒鞋,就见幻宇足尖一点,已纵到空中,双足之下青光湛然。秦忘舒亦祭刀行法,二人并肩向前遁去。 盗幽仍是骑驴相陪,奈何此去伏阴山已无道路,前方尽是崇山峻岭,深谷密林,黑驴虽是神骏,可在山石之中跳跃向前,那速度怎样也快不了了。 幻宇道:“盗兄黑驴虽好,可惜此间却无路了,且让小僧助你一臂之力。”五指拢来,便施法印一道,用手一指,黑驴左前蹄下便生出青云一朵。五指接连施印,黑驴四蹄生云,身子便离地而起,足有一丈多高。 黑驴身在空中,一时竟不敢向前跨步,盗幽叫道:“你这个没见识的,被大师佛法加持,竟连步子也迈不开了,速速向前,还怕跌死了你?” 黑驴被骂得急躁起来,果然迈步向前,那蹄上青云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四蹄,但有驴蹄踏去,必定踏中一朵青云。黑驴连踏数步,总算放下心来,昂首叫了一声,显得甚是欢喜。 盗幽哈哈大笑道:“这就叫青云直上伏阴山,不斩妖魔誓不还。” 秦忘舒笑道:“好诗,好诗。盗兄,我劝你此后便改了行,就拜了颜先生为师,说不定也能假充斯文。“说的三人皆笑。 三人各施遁法,直奔伏阴山而去,片刻之后,已身在深山之中,就见四周瘴气四出,山风吹来,遍体生寒。 秦忘舒道:“《三域志》上说,伏阴山的瘴气极是厉害,若是不幸误入其中,便是仙修之士也有极大的妨碍,大家可得小心了。” 幻宇道:“秦兄之言极是,伏阴山是四海通幽之地,常有魔域气息侵来,那魔气合着冥界阴气,就算是极厉害的魔冥瘴,端的是生人勿近。” 好在那瘴气沉重,离地最多只有数十丈,秦忘舒与幻宇倒是无妨的。黑驴虽足踏青云,却是飞不高,因此只能在瘴气云团之间穿梭往来,瞧得令人胆战心惊。 秦忘舒想了想,便施出一道太一神火来,形成火盾一道,替盗幽加持,那瘴气遇着太一神火,自然是烟散云散。盗幽披火而行,果然是便当多了。 盗幽对黑驴道:“驴儿,你我在大西北纵横无对,到了这伏阴山,若没有秦兄大师加持,竟是寸步难行。你可曾觉得丢脸?” 黑驴将脑袋低垂下来,或有羞愧之意。 盗幽道:“既是觉得丢脸,那就还有得救,此后修行,那是一刻也耽误不得了。”黑驴听了这话,就将脑袋连连点来。 就在这时,西北方向掠来两道遁光,遁光中立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约有三十多岁年纪,身穿灰布法袍,生得肩阔腰圆,满面横肉,背后插着双刀,发间插着一只铜钗,钗上挂着一对小小的铜铃。估算其修为境界,或为六级练气士。 她身边的男子年纪甚轻,却也生得清秀,穿着件淡蓝色的衣衫,身形甚是削瘦,瞧见秦忘舒等人,就将脑袋一低,竟不敢正面瞧人的。 双刀女子喝道:“瞧你那点出息,身为仙修之士,竟连与人说话都不敢,这些人是豺狼虎豹还是凶禽恶兽,会吃了你不成?” 男子被女子一番训斥,更是连头也不敢抬了。 双刀女子更是生气,指着男子大骂,无非是说他性情懦弱,不堪大任,日后前途堪忧云云。瞧这二人的关系,应该是一对母子了。 秦忘舒虽听这女子骂的不堪,但严母训子,他人又怎能插上手,只是听了未免有些气闷。 盗幽瞪着眼睛瞧着,神色也是着恼,却也是开不得口。 那女子骂了几句,忽地转向秦忘舒等人道:“你等是何家弟子,来此作甚?” 盗幽冷笑一声,道:“我等来此做什么,只怕你管不着。” 女子一对三角眼一横,就要发作,秦忘舒笑道:“仙子莫怪,我这位朋友幼时被老娘骂得狠了,那时瞧来乖巧,哪知长大之后,没了严母管束,竟任性妄为起来,若是言语冲撞了,还请原谅则个。” 盗幽听这话大含讥讽之意,不由哈哈一笑,道:“是极是极,我幼时天天被人骂,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得,只好做个乖孙子。嘿嘿,如今我成年长大,谁还敢骂我?说不得只好将幼时受的怨气发泄出来,以报世人。” 那男子听到秦忘舒盗幽言话讽刺,大觉有趣,“扑嗤”一声笑出声来。盗幽听这笑声有异,不由“咦”了一声,就向男子面上瞧去。那男子见有人瞧来,又慌忙低下头去,只是此番却忍不住了,不时偷眼去瞧盗幽。 女子寒着一张面孔,冷笑道:“要不是老娘身有要事,瞧你等出言无状,就该一刀斩杀。你等听好了,若是为许负心的稻种而来,趁早灭了这念头,那稻种乃是我洞天宗瞧中的,谁敢来抢,就是一刀。” 盗幽道:“原来是洞天宗,厉害,厉害。在下虽是大胆,听到洞天宗三字,竟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蓝衫男子听了,“哈”地一声,又笑出声来。 女子本想对盗幽发作,听到男子偷笑,猛地转过脸来,喝道:“别人讥讽老娘,你不知帮衬,却在旁边偷笑。你可瞧清了这些人的嘴脸,这就是市井无赖,奸滑之徒了,日后遇见,绝不能和他们说上半句话。” 正说着话,女子钗上的铜铃忽地丁丁作响起来,女子慌忙道:“你师伯来唤了,莫非是发现进入内山的道路?”扯着蓝衫男子,泼风般地去了。 盗幽瞧那女子远去了,不由叹道:“可惜好好一个女子,却摊上这样凶神恶煞般的老娘。” 幻宇道:“盗兄你错了,那明明是个男子。” 盗幽笑道:“大师,你虽是佛法高深,却远离红尘,不知男女的勾当,刚才我刻意站在下风口,就嗅到蓝衫人身上气息飘来,如兰似麝,这是女子天生的体香,世间的臭男子绝不会有的。” 秦忘舒笑道:“大师,盗幽既瞧出那是女子,就绝不会错了,这正是他的本以当行。话又说回来,这些人似乎早就来了,怎地就寻不到入口?伏阴山果然是古怪极多。” 幻宇道:“既是四界通幽之地,自然是法则古怪,若是寻不到入口,却该如何是好?” 盗幽笑道:“刚才那女子钗上铜铃传讯,分明是寻到入口了,我等悄悄跟上去,便捡个现成便宜。” 三人跟定前方母女,哪知只行了片刻,灵识之中便没了这对母女的灵息。正在惊讶,忽听身后有人道:“怎地又转回来了?”正是那洞天宗女子的声音。 第124章阴风易地苦无路 第124章阴风易地苦无路 秦忘舒听到此言,皆是一奇,这对母女寻不到路也就罢了,刚才二女明明尚在前面,怎地忽然就转到后面来了? 蓝衫女子颤声道:“娘,我等像是被一阵怪风吹回来了,现在连师伯也不见踪影,这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见这女子虽是胆小,却也是初级练气士了,想来因从未出过远门,行事并无主见。此番被母亲携来伏阴山,那是要趁机历练。只是伏阴山何等所在,其母携她来此险地,恐怕有些不智。 双刀女子喝道:“你师伯是怎样的人物,还怕被风刮去了不成?此刻他定然已经入山,可恼却不等我娘俩。说来这山中怪风的确有些难缠。” 顿了一顿,道:“止水,你不用怕,这世间所谓禁地,不过是用来唬人的,那奇山怪风虽险,也险不过世间的浮浪子弟。”此言说来便也有几分温柔,可见此女也并非一味的蛮横。只是到了最后,却不忘向秦忘舒与盗幽处横了一眼,秦忘舒与盗幽大感委屈,自己就怎地成了浮浪子弟? 这时双刀女子大喇喇掠了过来,喝道:“莫要阻路。” 其实空中路径开阔,秦忘舒等怎地就阻住路了?不过是这双刀女子心情郁闷,要在秦忘舒等人身上撒气罢了。秦忘舒见她是六级练气士,又怎会上前招惹,微微一笑,便避在一旁。盗幽更不在意,哈哈一笑,也让到一边。 这时那蓝衫女子也掠了过来,冲着盗幽微微点头,面含歉意,忽地一阵红云飞上面颊来,将一张清秀的面庞染成了红布一般。盗幽见她脸红,愈觉有趣,也嘿嘿一笑。 这时双刀女子已前出数里,忽地叫道:“好怪风,这次可不能被你刮走了。”身子急忙向旁边一闪,一阵阴风便从她身边飞过了。 秦忘舒忙用灵识探去,果然探出前方阴风阵阵,不断地从山谷深处生发出来,那山谷中的树叶花草若被这阴风卷了去,立时便是无踪无影。 幻宇道:“秦兄,这般瞧来,这一股股阴风暗藏法则之力,可将人传送到他处去,应该就是易地风了。好在此风并不算如何强大,便是被卷进风中,最多只能被送到数十里外罢了。” 秦忘舒道:“难怪伏阴山被称之为四界通幽之地,其他诸界的生灵,或也是被这易地风刮来,想来入山之后,这易地风就更加厉害了。” 幻宇深以为忧,道:“山外阴风已是难缠,山内阴风更是凶险了,若是只在这山里打转倒也无妨,若被吹到冥界魔界去,那可是糟糕之极。” 在二人说话之时,双刀女子也在侧耳倾听,想来这女子遇此怪风,也没了主意,她便是避过一道,就怕避不过第二道,一旦被易地风卷了去,那就得重新来过,可不是终身也难接近山口了。 如今听秦忘舒与幻宇说话,这二人倒是有见识的,女子本欲开口相诩,却因刚才言语冲撞,生怕得罪了秦忘舒众人,若被人抢白了,岂不是自讨没趣?便将蓝衫女子唤到身边来。 只见蓝衫女子将个腰肢扭来扭去,应该是不肯听母亲吩咐,那双刀女子忍耐不得,又破口大骂起来,蓝衫女子被骂得泪水涟涟,只好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幻宇向秦忘舒传音道:“秦兄,瞧洞天宗这位双刀女子,定是魔关难过了。” 秦忘舒传音问道:“什么叫魔关难过?” 幻宇道:“这女子既能修成六级练气士,看来仙缘不浅,灵慧亦足,又怎会这般脾气暴燥?小僧私心揣测,怀疑她即将冲击第七级练气士,此境又叫魔关,境界若是到了,便会心魔丛生,性情暴燥,杀心难抑,往往就会与平日判若两人。” 秦忘舒叹道:“原来这魔关这么厉害。不过瞧这女子虽是脾气暴燥,倒也不曾恃技杀人。” 幻宇道:“她只是刚刚入这魔关,若是再进一层,难保不会逞性杀人。” 这时蓝衫女子被其母一推,便飘飘然飞了过来,揖手道:“诸位道友……”只说了这几个字,就扭扭捏捏,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秦忘舒也将盗幽一推,让他上前答话,这女子唯有与盗幽有个点头之交,盗幽口才又佳,又擅哄女子欢喜,让盗幽应对,应是不会错的。 盗幽果然上前,笑吟吟道:“姑娘,这天下最容易的事,就是开口说话了,只需上下嘴唇一碰,什么样的话说不出?姑娘若想说什么,可在心中先想好了,再慢慢说出来,哪怕姑娘一句话说上三天三夜,我也陪着姑娘便是。” 蓝衫女子又是感激,又觉有趣,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道:“我叫曲若水,你,你,叫什么名字。”浑然就忘了母亲交待的事了。 盗幽肃容道:“好教曲姑娘得知,这天下的女子无论三岁童稚,还是百岁老妪,那都是清贵无比。姑娘的芳名,更是等闲不可示人的。仙家虽不拘礼,姑娘也得瞧明白对方的底细,才能相告的。至于在下,姓盗名幽便是。“说到这里,展颜一笑。 曲止水被盗幽逗得只是笑,道:“原来你姓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这名姓大有来历。” 盗幽道:“我这个盗字,乃是强盗的盗,大盗的盗,和那个玄之又玄的道却是不相干的。” 曲止水奇道:“天下怎会有这种怪姓?” 双刀女子听得不耐烦了,忍不住道:“此人是盗家弟子,那也是百家散仙一脉,虽不入流,也能略有些成就。止水,你看紧了身上的物事,莫让他顺手摸了去。” 曲止水听了这话,便向盗幽吐了吐舌头,倒也有几分俏皮,看来她与盗幽说了几句话,心中已尽去羞涩之心,神情从容了许多。 盗幽道:“曲姑娘,莫非你想问这伏阴山如何进去?” 曲止水用力点了点头,却又奇道:“你怎会知道我想问的话?” 盗幽笑道:“我不但会盗人身上的物事,也会盗人肚子里的心思,你是不是怕了我?” 曲止水格格笑道:“我才不怕。” 秦忘舒便向幻宇问道:“大师,前面的阴风难缠,又该怎生想个计较,避过此风,寻到山口去?” 幻宇在此之前,已熟思良久,此刻道:“山口阴风好避,山内阴风难敌。如今我等正是五人,正好布一个五行阵法,哪怕被这阴风拂身,也扯不出这阵法中,其他人也好及时相救,便是遇到山内厉害些的阴风,也是照此办理,想来就是无事了。” 秦忘舒于阵法之道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连入门也算不上,因此布这五行阵法,只好由幻宇主持。 幻宇向双女女子合什道:“前辈,不知小僧的办法如何?” 双刀女子点了点头道:“这法子倒也使得,只是就算动用五行阵法,却有三个弱的,只凭你我三人,就怕弹压不住。” 幻宇道:“此事小僧亦有计较了。”说到这里,就从怀中取出一件青石钵盂来,将此宝向空中一祭,那钵盂发出七色毫光,照定空中七处。 幻宇双手施了个法诀,钵盂就收起两道毫光,只剩下五道,恰好照定五行方位。 双刀女子见了此宝,神情略见惊讶,道:“不想小师父小小年纪,竟能修出七宝佛光来,这可极是难得了。” 幻宇忙道:“此宝虽有七道光芒,却哪里能算得上佛光,只能算是法光罢了。便是再修百年,小僧也未必能修出七宝佛光的。” 双刀女子对佛家法术也是半懂不懂,听了此言,微微点了点头,当下踏进钚盂下的光芒之中,所站方位,正是一个木位。 幻宇道:“盗家属金,可占了金位,秦兄自然站了这火位,曲姑娘,你站在水位,可随阵而行,无论出现怎样情况,都不可惊慌失措,离阵而去。” 曲止水见幻宇声音和气,与盗幽的性情又大为不同,想来母亲平时里说起来世人来,个个都是恶声恶气,横行霸道的,怎地今日所遇却又不同?忙站了水位,再也不敢动了。 幻宇便立在土位上,当下手中掐了佛印,一一拂向阵中诸人的衣角上,众人被这佛印加持,立时就觉得四周一静,好似身入房屋庙宇之中,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了。 曲止水又是好奇,又是惊讶,道:“原来这就是阵法了,身入此阵,倒也有风雨不入之感。娘,阵法既是这般有用,本宗为何不见有人修行?” 双刀女子叱道:“你当阵法这般好学?本宗便是有人修行,又怎会让你瞧见?习这阵法,非得是极灵慧,极博学不可,少了一样,学这阵法就是缘木求鱼。” 曲止水被双刀女子一阵喝斥,神情怏怏,幻宇微笑道:“曲姑娘若是有意,等这伏阴山事毕,小僧便可将这五行阵法传你,此阵虽是变幻离奇,曲姑娘只要肯用心,定能学得会的。” 双刀女子神情一喜,忽又想起自己身份来,岂能过问晚辈之事,只当作不曾听到。幻宇这时已将阵法运转起来,缓缓向前行去。 约行了数百丈,便有一股阴风自谷底生出,忽地涌到众人面前,幻宇忙道:“诸位紧守阵法。”用手向头顶一指,青石钵盂大放光芒,五人身在阵中,便是浑若一体,那阴风虽离得极近,却怎样也吹不进阵中来。 曲若水拍手笑道:“这阵法果然使得。” 便在这时,忽听有人叫道:“这阵法妙啊,正是入山之策。” 就见两道身影横直撞来,正撞向着盗幽和曲止水。幻宇这阵法并未完全施展,这阵法若施得完全,需得阵中五人皆要精通阵法不可。如今只有他一人知晓阵法,此阵自然是漏洞百出。只防得风,却防不得人。 盗幽与曲止水双双惊呼,已被撞出阵去。那股阴风恰在附近,二人身形未稳,就被卷进风中,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第125章同舟共济风刃乱 第125章同舟共济风刃乱 这二人撞进阵来,就占位住金水两处方位,其中一人身穿锦袍,身材高大,面白少须。另一人五短身材,却是渺了一目,相貌甚是凶恶。 秦忘舒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手中土沉珠就向渺目人打去,那人不慌不忙,随手一指,土沉珠便悬在此人胸前乱转,又怎能近得了身。渺目人也不在意,随手将土沉珠收了,瞧得秦忘舒又怒又急。 双刀女子亦大叫道:“还我女儿来!”背后双刀飞起,分袭两名修士。 锦袍人笑道:“郑三娘,你原是我手下败将,又何必逞凶。“大袖一拂,将一柄法刀拂到一边,渺目人亦取出法剑来挡格郑三娘的法刀,这二人举手投足,皆是气度闲静。见对方法器打来,皆是随手应对,可见境界修士高出郑三娘许多。 秦忘舒这时也瞧得明白,那二人是八级练气士,那是足以与颜西华比肩了,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锦袍人一只大袖拂开法刀,另一只大袖便向郑三娘拂去,郑三娘竟不能抵挡,只能向后退了一步,便被逼出阵去。 渺目人忙道:“凌兄,你把她逼出阵法,对你我又有什么好处?“手中法剑脱手飞去,袭向郑三娘的后面,又将她逼进阵来。 郑三娘叫道:“凌度山,柯猿飞,不要逼人太甚,老娘今日要与你二人拼命。” 渺目人柯猿飞笑道:“何苦来哉?你家止水只是被阴风卷了去,又不是被我等杀了。伏阴山何等凶险,止水又有多大道行,你就敢携她来闯山?” 郑三娘怒道:“不关你事。” 柯猿飞道:“当初那曲道友与我也有数面之缘,止水说来就是我的侄女了,我和凌道友只想借这阵法进入伏阴山罢了,又何必吵闹?等此事一了,你母女自然团聚。” 凌度山亦道:“郑三娘,我等虽是唐突,也是一番好意,那伏阴山的确不是寻常修士能去得的。此番不知有多少修士进入伏阴山,若到时斗起法来,嘿嘿,又有几人会像我与柯兄这般讲交情。” 郑三娘见对方势大,曲止水又没性命之危,只能忍气吐声,冷笑道:“等我见到师兄,定要向两位讨个公道。” 柯猿飞道:“原来三宝道友也入山了,妙极妙极,便是他不来寻我,我也要寻他算算旧账。” 凌度山道:“柯兄怎地与三宝兄也结下渊源来?” 柯猿飞冷笑道:“当初我与三宝同去极荒山猎杀灵兽,说好猎物平分,却被那三宝瞒下三张赤狐皮,两枚兽角,你说可不可恼。” 凌度山哈哈大笑道:“三宝这副德性,倒是始终如一,数年前我与他做了桩交易,用九片上好的火烈鳞换他三块霹雳符牌,你道怎样?” 柯猿飞道:“这生意倒也做得,火烈鳞虽是难得,霹雳符牌也是制作不易。” 凌度山道:“这交易自是公平,只是那三块霹雳符牌用将出来才知,其中一块符牌,竟是惊雷符,害得我差点被人打杀了。” 柯猿飞大笑不止,道:“霹雳符乃上乘雷符,此符一出,百丈方圆皆被雷光所罩,惊雷符只能打杀一人,这两种雷符可差得远了。“笑罢连连摇头。 郑三娘本来满腔怒火,被柯凌二人数度师兄旧事,羞得抬不起头来。秦忘舒心中暗道:“这些仙家弟子,怎地个个行为不堪,简直如市井小人一般。苍南十一宗好大的名头,却也不过如此。” 他心中暗暗纳闷,按理说仙宗弟子法度森严,又怎么这般下作?然而自他出道以来,所接触的仙宗弟子,竟少有大德之士,也不知是何道理。 凝目向幻宇瞧去,只见幻宇双目紧皱,显然也是瞧不上柯凌二人的行径。但此事对幻宇来说,也是两难。 伏阴内山极是凶险,如曲止水这般境界入山便是九死一生,凌柯二人将她挤出阵法,也未必就不是好事。且凌柯二人略知五行阵法,自他二人占住阵中方位后,这阵法更是稳当了,幻宇也可略减压力。 只是这二人行径未免霸道了些,谁又能瞧得惯? 幻宇缓缓道:“两位大修既然鸠占鹊巢,小僧也只能由他,此去伏阴内山凶险万状,还盼诸位同舟同济,莫要再起争端。” 凌柯二人也是在山外转了多时,如今要入此山,正要求着幻宇了,二人忙道:“大师此言极是,我等自该凛遵。” 此时五人接近一座山谷了,那山谷两侧高山好不雄峻,双峰如剑,高耸入云,而峰顶阴云密布,摭天蔽日,连光线都昏暗了许多。众人听见那阴云之中风声凄厉,皆是暗暗心惊。有这阴云罩住谷口,若想翻山而入内山,那是绝无可能了。 幻宇道:“诸位小心了,那谷口阴风甚强,也不知这阵法能否撑得住。” 凌度山道:“大师只管放心,我与柯兄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说话之际,五人已入了山谷,就觉得迎面一股强大的潜流涌来,郑三娘首当其冲,身子一偏,就要被吹离阵法了。 秦忘舒刚想出手相助,还是凌柯二人手快,一人拂动大袖,一人闪电出手,将郑三娘拉将回来。幻宇急忙变换阵法,替了郑三娘的位置,那谷中强风吹来,吹得他身上的僧袍猎猎飞舞,“嗤“地一声,就将他的僧袍一角吹破了。 众人皆是惊惶,这谷中强风怎地这般厉害。 这时幻宇口中高颂佛号,身上闪动青光,头顶青石钵盂亦是光芒大盛,上下两团青光浑然一体,此阵好似自成一域,阵中诸人顿时就听不到山风呼啸了。 凌度山赞道:“大师好手段!他日定能修成佛光,普惠众生。” 幻宇虽对他绝无好感,但听到此人称赞,也只好合什道:“施主谬赞了。” 这时又有一股阴风袭来,幻宇以一人之力,急急转动阵法,众人也随着幻宇御阵之术在风中左闪右晃,此阵好似万顷波涛中的一叶小舟,在阵阵阴风夹缝处苦苦穿行,此间风险,足可比过在暴风雨中行舟了。 阵中诸人这时便是有杀父之仇,此刻也只能暂时抛却恩怨,同舟共济,那阵法一旦少去一人,立时就被会被阴风吹散,也不知会被送到何处所在了。 眼瞧着前面阴风一阵紧似一阵,郑三娘忍不住叫道:“幸好止水不在这里。” 凌度山笑道:“我先前哪里说错了,止心贤侄女可犯不上赴这风险。” 秦忘舒暗忖道:“止水与盗幽在一处,倒也不必担心,就怕这二人鼓勇入山,那可糟糕之极。” 然而他先前在盗幽被卷进阴风之时,就曾数次传讯,然而一直未曾接到讯息。 想来盗幽身在阴风中时,就好比是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又怎能听到自己传讯之声?虽知谷外阴风甚弱,盗幽八九无事,可秦忘舒还是担心不已。 不过此刻谷中阴风极强,秦忘舒自身安危亦在莫测之中,只好打点精神,先熬过这场难关再说。 凌度山道:“柯兄,若想平安过这风口,不可全仗大师一人。“说罢将大袖一拂,一道强大的暗流向阵外送去,与那阵外阴风撞到一处,虽不能稍减阴风威能,却可借风力反弹,令阵法远避阴风。 柯猿飞道:“正该如此。“就手中法剑悬在头顶,手中掐诀施印,法剑之上也旋起阵阵罡风,与那阴风对撞。 二人各自施法,就好似行舟时划动桨楫一般,那阵法得了二人相助,飞得更是快了。 这座山谷极是深幽狭长,阵法虽避过了谷口阴风,但前途漫漫,也不知要遭遇多大风险。 秦忘舒暗道:“云天轻选这处所在安置负心,倒有也她的道理,否则负心无论在哪一处,都会被人轻易寻到了。” 瞧如今这情形,秦忘舒既盼能尽快找到许负心,好及时救她逃出险地,可扪心自问,放着山中来了许多大能修士,自己又有多大把握抢先寻到许负心? 便是寻到了,许负心目前已是众矢之的,天下何处才能将其安置?秦忘舒辗转想来,竟无一策。 便在这时,阵法忽地停止向前,众人向四周探去,竟是一丝风力也无,难不成竟是安然度过危机?可瞧着前方山谷漫长,想来也没这么容易。 忽听“嗤“地一声,秦忘舒猛地感到一道锐风扑面而来,他本能地将身一避,却还是避不过,左臂被那锐风扫过,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长流。而胸口衣袍亦被割开一线,幸好身上穿了件银鳞胸甲,倒没伤到皮肉。 众人见他无端受伤,皆是目瞪口呆,幻宇喝道:“这是乱刃风,大伙儿速速施法抵御。” 众人慌忙各自施展御体法术法宝,来御锐风,秦忘舒亦将一道土盾祭在身前。 此时锐风大作,空中好似多出了千刀万剑,只管向阵中五人袭来,秦忘舒的土盾只挡了数刀,就哄然一散。等他再祭土盾时,身上已多了数道口子了。 幻宇虽拼命驱动阵法向前行去,但越往前去,乱刃风越是厉害,别说秦忘舒全身浴血,凌柯二人也同样挨了数道风刃。郑三娘头发却割去一块,面上亦多了两道口子,鲜血流将下来,更显得目目狰狞。 众人心中只叫个苦,若这般下去,又怎能撑得过去。 忽听幻宇闷呵一声,想来也是中了风刀,原来连幻宇的周身法光也抵不过乱刃风了。若是幻宇有失,众人只怕都要死在这里。 第126章风卷易地有招摇 第126章风卷易地有招摇 幻宇催动阵法,五人越行越快,但那乱风刃无孔不入,众人的法术法宝再强,被那乱风刃连接劈来,又能撑到几时?幻宇顶在阵前,抵住了大半风刃,饶他佛法高强,也是渐渐不支。 众人虽是伤痕累累,但因乱风刃的大半威能,都被头顶的青石钵盂所生的青光化解,再加上诸修法宝法术御体,因此伤口并不算深。 秦忘舒体内暗藏太一神火,像这种肌肤之伤,倒也是随手而愈,可他若想去救治别人,却是难了。 原来五人彼此间离得虽近,离身边最近的人,也有半丈的距离,而秦忘舒若是稍稍一动,就会离开方位,阵法立时就会产生动摇。因此秦忘舒瞧着众人受伤,鲜血长流,也是鞭长莫及。 凌度山瞧见秦忘舒身上伤口随时愈合,不由又惊又奇,他先前见秦忘舒只是二级炼气士,怎会放在心上,若不是考虑阵法需要五人同时占住方位,刚才秦忘舒向他动手之时,凌度山说不定就随手将他打发了。 此刻瞧见秦忘舒竟是暗藏奇术,不由叫道:“小道友,我等伤势不要紧,若是大师有失,大伙儿皆要死于此处了。” 秦忘舒怎不知此事关节,他皱眉道:“奈何我却离不开这方位半步。就算想替大师疗伤,也是够不着了。” 凌度山忽地转向柯猿飞道:“柯兄,你那件法宝,正好借来一用,先暂替这位小道友占住方位,也好让他去替大师救治。” 柯猿飞叫道:“这法宝尚未完全炼成,又怎能动用。” 凌度山大喝道:“柯兄,你一时藏私,怕是要将我等五人尽数害死,大师若是殒落了,你能逃到哪里去?” 柯猿飞目光急速转动,心中天人交战半日,终于咬牙道:“罢了,我用此宝不难,但在座诸位需得发个誓,若将此事泄露出去,必遭天劫打杀。” 郑三娘瞧见幻宇已是全身浴血,身躯更是在微微颤抖,瞧着是支持不住了,忙叫道:“郑三娘以我家止水发誓,今日无论见到何事,都绝不会说出来,若是不然,就让止水一辈子嫁不出去。” 凌度山笑道:“三娘此誓,绝对真心。“忙也匆匆立了个誓,秦忘舒为腾出身来去救幻宇,也急急立誓。 幻宇道:“西域佛祖在上,小僧今日要立封口戒了。“他口中立誓,手中微绽一道白光,那白光弹向空中,直奔极高空去了。他所立的封口戒上达天地,那是绝不能反悔了。 柯猿飞道:“大师,我还能信不过你?“说到这里,袖中取出一件物事,只有三寸大小。此物见风就长,瞬间就长为三尺。众人凝目瞧去,原来是件木偶,着实是栩栩如生。 秦忘舒暗道:“不过是件木偶罢了,又何必摭摭掩掩?” 心中正在狐疑,柯猿飞将手一拍,木偶长成七尺大小,一直紧闭的双目忽地睁开。 秦忘舒向这木偶面上一瞧,竟是吓了一跳,原来此偶面目极熟,不是那位云泽宗的赵光灵又是谁? 秦忘舒越瞧越像,心中伤痛不已,只见赵光灵全身肌肤已如枯木一般,唯有一张面孔尚算光润饱满,否则秦忘舒也认不出他来。 秦忘舒不知道这是何等邪术,只知道这具木偶之下必定是赵光灵的肉身,可怜赵光与自己相识相交一场,却落了个这般境地。 郑三娘瞧见此偶真容,也是一惊,道:“柯道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修这禁术,这是哪家修士,竟被你制成傀儡,你就不怕他的宗门找上门来?” 柯猿飞笑道:“不过是一名无名散修罢了,我瞧他仙基平平,想来也没多大造化,不如就成全了他了,他被我炼成傀儡,也算达成长生之望了。” 郑三娘只是摇头,秦忘舒虽是愤怒之极,此刻只有暗暗隐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若想替赵光灵报仇,只能有待来日了。 他缓缓地道:“柯前辈果然大才,竟修得这等妙术,若是一口气炼得百八十具傀儡,可不是天下无敌了?” 柯猿飞哈哈一笑,显得甚是得意,忽地将面色一沉,道:“小道友,不可胡说八道,那傀儡哪是那么好炼的?便是这具傀儡,我也只炼成一小半罢了。” 秦忘舒暗道:“不知姓柯的是哪家门宗弟子,好在他在苍南仙修界应该是知名之士,倒也容易打听。” 这时柯猿飞口中念动法诀,傀儡缓缓向秦忘舒走来,便要替他的方式。 秦忘舒忖道:“不知光灵被炼成傀儡之后,能否复原。”但他心中明白,赵光灵既然已变成这个样子,若想活转来,只怕绝无可能了。自己的心愿大半落空。 他见傀儡缓步走近,急忙将身一闪,让开位置,阵法因这移位之举而一阵大晃,柯猿飞急声催促,那傀儡终于一步踏定火位。秦忘舒这才将身一纵,来到幻宇面前。 别瞧二人只隔了数尺,刚才却是咫尺天涯,此刻方能抽身来到幻宇面前。 秦忘舒若想救治幻宇,非得移身阵外不可,若在这阵中走去,则是四周云里雾里,怎样也寻不到幻宇的方位,这是阵法的基本常识,秦忘舒倒是明白的。 秦忘舒甫出此阵,四周乱风刃同时卷来,秦忘舒虽有准备,但祭起的火盾土盾皆是瞬间被破,若非有青鳞胸甲护住要害,只怕立时就被打落尘埃了。 幻宇道:“有劳秦兄了。”双手一合,掌中生出青光数道,向秦忘舒身上一洒,替其摭挡乱风刃。秦忘舒不敢怠慢,左手施出太一神火来,就向幻宇面上身上一拂。 神火到处,这等小小的伤口自然是随时愈合,幻宇甚是欢喜,忙道:“小僧已然无事,足可再支持多时,还请秦兄速回阵法。” 秦忘舒应了一声,正想跨步入阵,阵中四人也齐齐伸出手来,神情甚是热切。只因秦忘舒这个疗伤神技,那是大大有用的。 哪知就在这时,一道阴风自谷底涌将上来,“呼”地一声,就将秦忘舒卷在其中,郑三娘尖声大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忘舒在面前瞬间消失,也不知被这易地风移到何处了。 凌度山道:“可惜,可惜。若有此人在身侧,不知能省多少力气。” 柯猿飞也是摇头,道:“罢了,刚才这股易地风极是厉害,只怕此人已被卷去千里之外了。幸好我有这傀儡占住方位,否则大伙儿皆是个死。” 幻宇见秦忘舒被风卷了去,虽是痛心之极,此刻也只有打点精神,尽快离开这乱刃风谷,在他瞧来,这世人的性命总是一般,凌度山也好,柯猿飞也好,和秦忘舒又怎会有什么区别? 若为了一条性命误了他人性命,那可不是大违佛理? 且不提幻宇忍悲含痛御阵而行,秦忘舒刚才被这易地风卷来,心中也是暗叫糟糕,身在此风之中,就觉得四周多出千百只手来,要将这身子扯成碎片。其中苦楚,实难言述。 好在这苦楚只过了半息时间,忽地就停了下来,秦忘舒死里逃生,心中也是一喜,而瞧向四周,却是树静风息,空中不生半点灰尘,天地之间格外明净,与刚才乱云阴风乱之景相比,好似来到世外桃源一般。 秦忘舒暗道:“不知此处是在伏阴山哪个所在,想来应该是山内了,若是山外,凭我一人之力,又怎能闯进此山?” 怀着惴惴之心,用灵识向四周探看,又哪里瞧出一点端倪来,伏阴山有万里方圆,秦忘舒又不曾来过,瞧诸处风景皆是大同小异,此刻真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正做没理会处,忽见山脚下有清溪一条,在群山之中蜿蜒盘折,心中不觉一亮,立时想起身上的招摇鱼来。 这招摇鱼盗幽共捕了十余条,二人对半分了,此刻身上水灵符之中,应该藏着六条之多。既然不知该往何处去,不如就让这招摇鱼替他寻出一条路来。 他所立足之地虽然是树静风息,但谁知是否暗藏了绝大凶险。只盼招摇鱼果然有趋吉避凶之能,也好让他能保住性命。而许负心所在之地,必定是伏阴山最安全的所在,招摇鱼亦有可能将他引过去。但此中机率,自然是小之又小。 经历了刚才的风险,秦忘舒也知道自己执意入谷,那是颇为自负了。以伏阴山之险,自己小小一名二级练气士,又能活到几时?若是自己放下颜面,主动向莞公主求援,有重山宗修士照应,或许就会顺利许多。 说来他对莞公主,原只有一份保护爱惜之情,那也是当初瞧见莞公主年幼,心中就将莞公主视为自家妹子,那自然是要舍身保护的。然而此番再遇,虽未瞧见莞公主,却知道莞公主已是今非昔比,不光智谋出众,身边更有重山宗大能修士护卫,哪里还需要自己的保护。 正因莞公主今非昔比,秦忘舒对莞公主的那份心情也悄然产生变化了。而他身为男子,又怎肯依付附他人。心中虽急欲见莞公主一面,却还是断然割舍。 莞公主是天潢贵胄,又修就紫罗心法,便是海外大能修士也要另眼相看的,自己不过是一介散修。二人之间走的怎会是一条路。 他落到山脚溪边,就将招摇鱼放进水中,此鱼已被标识过了,倒不担心招摇鱼不听使唤。就见招摇鱼入水之后,立时逆流而行,幸好溪中水势缓慢,招摇鱼就算逆水,也是速度颇快。 秦忘舒便在招摇鱼身后踏水而行,水火之遁他皆是修过的,只是水遁与他属性不合,很难修出成就来。他的水遁速度,也只比常人奔跑速度略胜一筹。 招摇鱼奋力划水向前,半个时辰后,已转了两处弯道,溪水渐深。秦忘舒向前一瞧,不由暗暗叫苦,原来这溪流是从山腹之中流淌出来的。而瞧招摇鱼的意思,竟是要深入山腹之中了。 忽见招摇鱼身子向下一沉,就向溪水深处潜去。秦忘舒叫道:“这水里的勾当,我可不行。”话虽如此,还是将身子疾沉下去,手中就将避水诀掐了起来。 但这避水诀平时却很少练习,连掐了数次皆是不对,弄得全身皆湿。好在体内真玄运转不休,倒也没窒息之虞。 第127章探尸寻简避杀机 第127章探尸寻简避杀机 秦忘舒目前独自一人,又是身在水域之中,四周光线渐暗,若说心里丝毫不惧,那是不可能的。唯一能让他支撑下去,便是他心中明白,许负心此刻心中只会比他更加害怕,更加无依。正盼着自己前去相助。 再往前遁了百丈,就已经深入山腹之中,四周光线绝无,真个儿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秦忘舒早就习惯动用灵识探物,便是目光不能瞧物,也浑不在意。 只恨土沉珠被凌度山夺了去,秦忘舒只好持弓搭箭在手,山腹诸处尽在射艺棋格之中,纵有奇变,也能应付了。 山腹水域之中自是极静,除了偶有游鱼在身边划过,绝无他事。秦忘舒却渐渐有些焦燥起来,自己在这水域之中虽是安全无虞,却不知招摇鱼会将他引向何处。 自己来此是为了营救许负心,若只顾着自身安全,又何必来此?但自己对这万里伏阴山毕竟路径不熟,除了跟随招摇鱼之外,几乎也无处可去了。 山腹水域初时甚是狭窄,只容二三人通过,其后愈加广阔起来,到了最后,俨然就是一座无底深潭,无边水域。而随着渐渐深入山腹,水道亦是纵横交错,秦忘舒先前还能勉强记路,到此大脑一片浑沌。若让他原路返回,那是断然不成了。 灵识中忽然探到一物,在水里顺着水势缓缓流动,初步探来,显然并非游鱼,似乎便是一截木头了。 秦忘舒本是百无聊奈,探到那物事离自己并不算远,便令招摇鱼停下,自己掐了分水诀慢慢靠过去。这避水诀被他反复练习,此刻倒也算得上熟练了。 这时再用灵识探去,那物事似乎就是一根腐木罢了,秦忘舒正想放弃,忽见一群游鱼冲了过去,向那物事撕咬起来。这些游鱼只有三寸来长,却极是凶悍,刹那间将那物事扯下一大块来。便因这般扯咬,秦忘舒灵识之中已探出一丝血腥气。 秦忘舒略觉吃惊,将赤凰刀在水中祭起,两道神火迸出,四周顿时一片光明,那神火怎会惧水,自然在水中静静燃烧。 这时秦忘舒也看得明白,原来那物事竟是半截尸体,只因这尸身枯干之极,形同腐木,若非游鱼撕咬,竟差点被自己错过了。 秦忘舒是军伍出身,见惯了尸体,虽见这尸体形状甚惨,倒也不以为意。只见这尸体周身衣衫已被游鱼咬碎,唯腰间一只皮囊却是完好如初。原来竟是一件物藏。 秦忘舒暗道:“不知是哪里来的修士,竟遭此厄运。”伏阴山危机四伏,有修士殒落倒也不奇。 他将物藏摘了下来,动用灵识向物藏中探去。修士生前虽可用在物藏上设下禁制,以防他人窥探,但若是主人殒落,物藏上的禁制也就失效了。 物藏之中只有一卷羊皮纸,两只瓷瓶,以及一根玉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秦忘舒大感失望,原以为修士的物藏之中,怎样也有一二件法器,哪知此人比自己还要穷酸。 因有避水诀分开水域,秦忘舒先将两只瓷瓶打开,其中一瓶空空如也,另一瓶也只剩下一粒丹药。秦忘舒一眼瞧出是粒真玄丹,心中略觉欢喜,此番搜寻总算有所回报了。 再将羊皮卷取将出来,借着赤凰刀瞧去,原来是张地图,地图上赫然写着道:“万里伏阴山地形图”。 秦忘舒瞧见这几个字样,心中大喜,他正愁不知该往何处去,有了这张地图,可不是得了指引,奈何将地图瞧了半晌,只认出谷口方位所在,至于自己所在何处,地图上哪里能瞧得出? 秦忘舒暗道:“看来只有先出了这山腹,登高细瞧,方能知道身在何处了。”忙将羊皮地图收了起来,又将那根玉简取在手中。 这种玉简是修士记载心法玄承的常用之物,秦忘舒并不陌生,只是他一直不曾得到过灵气充足的美玉,无法炼制。平时记事,也只能用竹简罢了。 他把玉简握在手中,玉简上的字样清清楚楚因在脑海之中,那第一行写道:“三月前拜入风雷宗门下,今日修得玉简记事之法,甚是欢喜。从今往后,必将潜心修行仙修妙术,早日飞升仙界。一七八三清和辛巳。” 秦忘舒暗道:“此人志向倒也不小。原来这人是五十一年前四月入的风雷宗,也不知死时境界如何。” 再逐行瞧下去,不过是一名仙修弟子的日常记事罢了,何日修了心法,何年冲灵入境,何处得了怎样的法宝等等,甚是琐碎。至于秦忘舒极盼得到的心法秘诀,则是一字也无。 虽觉无趣,秦忘舒还是一目十行,逐一扫过玉简中的文字,很快就寻出一段趣事来,玉简上写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一七九六孟春庚辰。”这是说这修士于初春之时,约了个女子,于城墙处见面,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但其后一段,说的却是:“身为仙修之士,怎能恋此红尘情缘,自当洗心革面,瞧破七情。“痛悔之心跃然简上,只是让旁观者不免叹息,那是瞧不到好事了。 等瞧到最后一行时,简上赫然写道:“为仙稻事,随师兄元高,师弟元长入伏阴山。一八三四流火辛丑。” 秦忘舒耸然一惊,一八三四流火辛丑,就是苍穹历一八三四年七月辛丑日,那就是前日了。他以为这修士尸体枯干之极,怎样也是死去多日,哪知却是前日新亡。而简中又言明是为仙稻事,那更是不会错了。 他又去那尸身上翻捡,很快寻出一块腰牌来,上书风雷十三代弟子莫元亨字样。 秦忘舒暗道:“不知这修士遭遇何事,一日之间,尸身就枯干若此。这伏阴山中真个儿是步步杀机。但无论怎样凶险,我呆在这山腹之中又有何作为?” 他既得了莫元亨的伏阴山地形图,便想尽快走出山腹,辩明自家方位,再将这地图仔细研究一番,看看云天轻最有可能将许负心带到何处。 他令招摇鱼再次前行,约行了三四里,仍是在这山腹之中,四周瞧不出一丝光亮。而动用灵识探查,只向上探出数百丈去,那灵识就被阻住,也不知遭遇怎样的古怪。 他探不到山外的情景,又如何寻路出去,秦忘舒不由焦急起来。 正在这时,前方水域之中又飘来一件物事,秦忘舒有了刚才的经前,立时探明又是一具尸体了。这时他的心中已不禁生出一丝慌忙来。尸体皆是从前方飘来,说明前方必有凶险,怎地招摇鱼却仍是一味向前? 他分开水域,来到这具尸体旁,果然与莫元亨一般,亦是一具枯干的尸体,这具尸体尚算完整,只是被游鱼噬去半只手足罢了。 他取了这修士的物藏,不急着探看,又在此人腰间摸索,同样取出一块腰牌上,上书风雷十三代弟子曾元长字样。 秦忘舒心中一阵感叹,风雷宗两名弟子皆殒落此处了。 再瞧那物藏之中,有一把银柄小锤,打造的甚是精致,锤上灵气扑面,瞧来倒也不俗。秦忘舒却无心把玩,再向物藏中一探,取出一根玉简来,急忙握在手中,动用灵识探查。 这根玉简上亦是记着琐事无数,看来风雷宗弟子皆有日常记事的习惯。玉简之中不时会有法诀符文出现,但秦忘舒此刻却毫无兴趣,急急探到最后一段,简上写着:“子亨亡于魔兽之手,灵根被噬,惨不堪言。一八三四流火辛亥。” 秦忘舒探明此话,不由地心中一紧,原来风雷宗几名修士,遇到的竟是魔修,难怪尸体枯干之极。那修士若被噬去了灵根,可不就会变成一具枯尸。 秦忘舒忖道:“莫元亨是前日被魔修杀害,噬去灵根。曾元长却是昨日被杀,这么说来,那魔修就在附近了。” 他再次传令招摇鱼前行,此鱼仍是优哉游哉,向尸体飘来处行去。秦忘舒暗叫道:“这鱼儿莫非失灵了,怎地还向前行去?难道是那名魔修去了别处?” 想了想,又取出两条招摇鱼来,一条招摇鱼或许不算灵光,但三条招摇鱼总不能全都浑然不觉前方的危险。 放出两条招摇鱼后,三条鱼儿并到一处,仍是向前行去。或许鱼儿见到同伴兴奋起来,三条招摇鱼加快了速度,拼命向前窜去,秦忘舒水遁速度原就有限,此刻必须竭力施展,方能勉强跟得上。 既然三只招摇鱼皆向前方游去,可见魔修果然是离了此处,也不知山中哪位修士会与这魔修遭逢。 就见三条招摇鱼越游越快,秦忘舒虽是接连动用灵识唤止,三条鱼也只是略顿一顿,就立时再次动身。忽见一条招摇鱼慌不择路,撞到水中一块石头,那鱼首连同水中石块,皆是粉碎了。 秦忘舒见招摇鱼行径慌张,像是要逃避强敌一般,心中知道不妙了。难道那魔修就在身后? 虽然尸身是从前方飘来,但以这魔修连杀两名风雷宗修士的手段,伏阴山中哪里不可去得? 秦忘舒虽知遇到了绝大危机,奈何水中遁法着实不灵,连两条招摇鱼也是赶不上了。他心中忖道:“两道神火皆可避水,不知动用赤凰刀在水中遁行,是否使得。” 在水里行使火遁,若按仙修常识来看,自然是荒诞之极,但两大神火却与凡火不同,庶几可以一试。 正将赤凰刀踏在脚下,火遁之术尚未施展,忽觉得肩背处陡然生出一道寒意来,秦忘舒本能地向后一瞧,只见离他数百丈处的水域中,多了两点赤红的光芒。 第128章情关难过泪难干 第128章情关难过泪难干 秦忘舒知道不妙,也顾不得赤凰刀能否在水里遁行,手中法诀急急拍去,赤凰刀上一点火焰激射而出,身子如箭而飞。 经这一阵急掠,背后压力顿失。刚才那两点红光扫到后背后,秦忘舒就觉得背上好似压了两座百丈冰山一般,若非自己体内神火旺盛,只怕被这道红光一扫,身子就要冻成冰块了。 难不成这两道红光就是那位魔修的眼珠,从这红光中施发的魔压瞧来,这位魔修应该是冰属之物。按理说自己正是他的克星,但双方境界差得太远,好似残烛之火,怎能与江河一抗。 秦忘舒逃遁之际,不忘将灵识向后探去。其实那魔修身子根本不曾移动,只是动用两道赤目追随秦忘舒而去罢了。或许在这位魔修眼中,秦忘舒这位二级修士不过是蝼蚁罢了,随手就可杀了,若是杀不得,那也懒得理会。 秦忘舒在水中遁行又怎能辩出道路,猛瞧见对面一堵山壁撞来,秦忘舒只能将身一闪,身子沉进水底,哪知那水底伏着一条巨物,正在那里张着巨口,见秦忘舒扑来,便将巨口一合。 秦忘舒此刻已是闪避不得,幸好他手中持着从曾元长物藏中取来的银锤,此时不假思索,便将手中银锤对准这巨物的牙齿狠命敲去。 只听“叮”地一声,好似敲到玉罄之上,声音极是悦耳,那巨物半边头颅竟被敲成稀烂,轰然倒在水中。 秦忘舒见此情景,心中大奇,自己刚才体内真玄不济,浊气丛生,连一成的法力也用不出,哪知就将这巨物打得粉碎。 他不敢停留,仍是如飞遁去,却仍不住将手中银锤反复掂量。此锤重不过三斤,持在仙修之士手中,那就如若无物一般了。细细瞧去,银锤上刻有百余道银丝,百道银丝纠缠一处,瞧来像是符文,秦忘舒却又一字不识。 然而就在这时,那魔修一对赤目忽地又扫了过来,此次魔修的目光正盯在这柄银锤上。 秦忘舒暗叫道:“不好,这魔修本来要将我放过了,哪知却瞧中了这柄银锤,此锤究竟是怎样的宝贝?” 刚才若让他弃了这银锤,说不定也就弃了,如今见识到银锤的威能,心里可就万分舍不得了。 只听到身后哗哗水声传来,其声甚急,想来是这位魔修分水而来,要夺他的银锤了。 秦忘舒心中暗道:“难不成为了一件宝物,便要舍去了这性命不成?”心中虽是不舍,还是痛下决心,要将这银锤丢了。不想左侧水域,透出一道光亮来。 秦忘舒叫道:“可不是寻到出路了?”身子忙向左侧水域急遁而去,只行了数百丈,面前已是大亮,外面水面轰鸣。 秦忘舒探出身来一瞧,只见那山腹中的水自半山腰冲将下去,形成一道瀑布。秦忘舒自那洞口一飞而起,就遁到空中去,本以为就此逃离险境,哪曾想一只手掌凌空击下,向他的头顶狠狠压来。 那魔修身子仍在山腹之中,怎地就能伸出手掌打压自己?秦忘舒大惊之下,灵识向上一探,才发现这只巨掌半虚半实,四周有黑云萦绕,想来是魔修的某种魔诀手段了。 那巨掌压来如山,其势如电,秦忘舒便是再修他个三十五年,只怕也难逃这一击。百忙之中不及细想,忙将手中银锤向上一迎,能不能逃出生天,那是绝无把握。 又是“叮“地一声,银锤便将头顶巨掌击得一震而散,只是那黑云却打散不得,秦忘舒被这黑云罩在其中,顿时呼吸维艰,体内真玄也是运转不灵了。身子就好似千斤巨石,直坠了下去。 那魔修被秦忘舒的银锤破了魔术,想来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一时之间,竟不曾再施手段。但秦忘舒沉降数十丈之后,体内真玄仍是运转不得,看来这黑云便是传说中的魔息了,自己被魔息困住后,又怎能施出法力。 幸好身下便是山中瀑布积成的一方深潭,秦忘舒身子“扑通“落水。水力反震而来,自是震得七死八活,幸好有青鳞胸甲护体,只是四肢受了些震动,身躯倒也无事。 等他从水中浮出来时,只见水面上水气蒸腾,那水像是开了锅一般,生出极浓重的白雾来。但这白雾吸进口中,却是精神为之一振,体内真玄运转加快,秦忘舒这才明白,这水潭灵气充沛,竟是一处洞天福地。 若是平日,遇到这样一处灵池,怎样也会盘桓多日,如今魔修随时都会出洞,此处乃是非之地,又怎能停留。 他跃出水潭,遁刀而行,刚刚来到水潭边,只见潭边青石上坐着一人。那人面色愁苦,只瞧了秦忘舒一眼,就不再理会,仍是瞧着水面发呆。 秦忘舒叫道:“洞里的魔修要出来了,快快逃命。” 那人仍是不理,口中喃喃道:“这人倒是命大,不曾被洞中的魔修诛杀。元亨,元长,师兄无能,在这里呆了两日,也下不了决心入洞替你们收尸报仇。“说罢就垂下泪来。 秦忘舒惊道:“道友,你莫非是便是风雷宗第十三代弟子元高?” 那人惊讶之极,忙抬起头来,道:“我便是向元高,你怎会知道?“忽地瞧见秦忘舒手中银锤,面色更是一变,劈手就夺了过去。秦忘舒一来无备,二来这人动作奇快,手中银锤立时就是易主了。 此人既然是风雷宗弟子,这银锤也算是物归原主,秦忘舒也不与他争竞,只是急声道:“向道友,此处凶险,还是离去的好。” 向元高摇了摇头道:“你若想走,只管离去,又何必管我?我两位师弟死在这里,你叫我回去怎生向师父交待。“又道:”那魔修是不会出洞的。” 秦忘舒道:“为何不会出洞?” 向元高道:“你瞧这水池,灵气何其充沛,这灵气对你我仙修之士来说,那自是有无穷好处,可对魔修来说,这灵气就如同乱刃风一般,若是遇到,肌肤必定寸寸而裂,任他境界高强,也讨不了好去。” 秦忘舒半信半疑,但向元高在此最少也有两日了,而那魔修就在左近,又怎不见魔修出洞来杀他? 他忽地灵机一动,道:“此潭莫非便是无垢池?” 向元高摇了摇头道:“这里是聚灵潭,也算是伏阴山一处造化之地,但怎能与无垢池相比?那无垢池传说通着海外三大仙山上的一炁池,自然是无垢极净,不过要想用那一炁净水,非得辰时不可。” 秦忘舒揖手道:“多谢前辈指教。“那向元高是八级炼气士,可不就是自己的前辈了。 向元高道:“这银锤你从何处得来?“说话时声音已是颤抖不定了。 秦忘舒叹了一口气,便将在山腹水域之中遇着两具尸体之事说将出来,又将地图真玄丹取出,恭恭敬敬捧在手中。这几件物事既遇着主人,那是不能强占了。 向元高见着两位师弟的遗物,立时放声大哭,秦忘舒本担心洞里的魔修,早想逃之夭夭,见到向元高这情形,一时间竟是去不得了。 等到向元高哭声略止,秦忘舒道:“向前辈,死者已矣,那魔修又极是厉害,既是斗不过,只好聚齐了人手,再来与他斗法。若只管坐在这里,只怕于事无补。” 向元高叹道:“我也知道坐在这里毫无用处,只是却要去哪里邀人斗这魔修?我苍南仙宗表面上和和气气,说什么同气联枝,真正遇到大事,哪个来理你?” 秦忘舒也陪着向元高叹息了一回,本想离去,心中毕竟不忍,这向元高是八级练气士,这个境界正要过那情关了。 《五观正宗》上说的明白,修士若到了八级练气士境界,性情最是脆弱,容易被情所困,那师兄弟之情,岂非也是世间情愫?他若任由向元高在这里自怨自艾,于他的心境实无好处,说不定就会走火入魔了。 他也在青石上坐了下来,道:“前辈,你等怎地就惹到了那魔修?” 向元高在这里枯坐两日,心中天人交战,进退两难,正有满腔哀苦无人诉说,既见秦忘舒问及,便道:“我等来这要寻一件紧要物事,好不容易寻到这里,见到这洞口,便知这里是四幽洞了。此洞四通八达,通往伏阴山诸处,若想寻到那物事,非得入洞不可,哪知就遇到了那个魔修,可怜我师弟元亨,当场就被杀了。” 秦忘舒道:“我瞧元长玉简上说的明白,元长是次日被杀,莫非你等昨日又闯进洞去,寻那魔修报仇?” 向元高再次放声大哭,叫道:“却怨我心性不定,竟没能拦住元长,元长之死,实是我的过失。”瞧他纵情大哭的模样,着实不像是清修之士,但修士若遇情关,便是如此脆弱,却也怨不得向元高了。 秦忘舒道:“怎地又成了你的过错?” 向元高抬起手中银锤,恨恨地道:“若非这件法宝,元长又怎会死,说来说去,全怪这件法宝。” 秦忘舒越听越是糊涂了,道:“前辈稍抑心情,元长之死,怎地又怪上这银锤?” 向元高道:“道友有所不知,此锤乃我宗门镇宗之宝,原是我创宗老祖因见其幼子仙基不足,日后难有成就,更怕受人欺凌,就替其幼子炼制此宝。名叫逆天反杀无上震天锤,元长之死,全因此锤之过。” 忽地一抬手,将这银锤远远掷去,那银锤沉进水潭之中,激起水花三丈之高。秦忘舒瞧见银锤沉潭,心中好不心痛。 第129章百计入山寻无路 第129章百计入山寻无路 不过最让秦忘舒担心的,还是向元高的情绪,此人心境如此不稳,离走火入魔也只有一线之遥了。 凡俗百姓纵是情绪失控,也无大碍,但仙修之士若是情绪不稳,那体内真玄没了约束,就好似洪水泛滥,烈火冲燃,分分钟就要了性命。 秦忘舒便道:“此锤的名字怎地如此古怪?” 向元高道:“哪里古怪了?这银锤的名字,字字皆有来历。此宝与众不同,越是境界低微,越能发挥出银锤的威能来,若是修到五级境界,此锤反倒成了寻常法宝,显不出威能了。这样的法宝,岂不是逆天?低境界修士用此锤杀了高境界修士,可不就是反杀?而无上震天四字,更不会错了,你刚才用此锤打碎魔修摩云手魔功就是明证。” 秦忘舒又惊又奇,正好以此事为突破口,引开向元高的心思,他摇头道:“世间怎有这样的法宝?” 向元高叹道:“我创宗老祖生下三女之后,将近百年之时,方得一子,原以为能继承他的衣钵,哪知此子仙基不足,日后成就着实有限。老祖无奈,这才苦心孤诣炼制出这件法宝来,用的是三件雷中之精,那锤头是用雷鸣石炼成,锤柄则是雷檀木,上覆银丝,绘的是上古斧文一道,你说厉不厉害。” 秦忘舒叫道:“果然厉害。” 向元高道:“老祖制此法宝,也是舐犊情深,此子持了这银锤,别人也不敢欺负他了,倒也是一生平安,可惜虽有这银锤,终修不成长生大道。” 秦忘舒道:“依前辈这般说来,境界越是低微,银锤威能越强,那若是三岁孩童使来,可不是天下无敌。” 向元高大笑道:“三岁孩童哪来的真玄?此锤虽是绝妙,至少也需初级练气士方能施展,道友此问荒唐无稽之极。”说罢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秦忘舒也是哈哈大笑,二人之间的阴郁沉痛之气,就此一扫而空。 向元高笑毕,忽地叹道:“道友良苦用心,一心替我舒心遣怀,那是担心我走火入魔了。道友有此慈心,可谓世间难得。” 秦忘舒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盼前辈心境稳固,早定诛魔之策,也好替两位师弟报仇。” 向元高点了点头道:“我等仙修之士,诛魔卫道那是本份,何况又有这血海深仇。元长本来持了此锤,指望能与魔修一抗,哪知现在瞧来,他未曾取出银魔应敌,就被那魔修杀了。唉,他一心要替元亨报仇,我又怎能拦得住他。” 他此刻再提此事,情绪已趋平稳,不像刚才那般激动了。 秦忘舒道:“我刚才既然能用这银锤打散魔修的摩云手,可见这银锤实是这魔修的克星了,只是你我该怎样思个计策,将那魔修诱杀了。” 向元高沉吟半刻,道:“那魔修极是厉害,只凭你我二人断然不行。此刻有许多苍南修士来到伏阴山,这四幽洞又是诸修必经之路,本来我以为会有许多修士寻来,哪知等了两日,却只等来你一个,且又是从洞里出来的。却不知那些修士又去了哪里。” 秦忘舒道:“伏阴山危机四伏,法则千变,想寻到这里来也没那么容易,我是被一股易地风卷到这里,又借那招摇鱼之助,这才循水入洞,也算是走了接径。” 向元高道:“我师兄弟三人,也是被易地风卷来的,看来这处所在,其他修士等闲是寻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道:“前辈切莫心急,再等上一日半日又能如何,说不定就有修士到了,到时大伙儿同心协力,定能诛杀魔修。不过那件银锤既有大用,还是捞出来的好。” 向元高笑道:“你境界不高,此锤正合着你用,到时你便是个主力了。”用手向潭中一指,银锤飞出水潭,落回向元高的手中。 向元高便向秦忘舒细说这银锤用法,此锤的好处,不但是逆天反杀,更不会消耗许多真玄,实是低境界修士的绝妙法宝。而遍观世间法宝,又有几件能有这般的慧心巧思?此锤之上,可不是凝聚了天下的父母心? 二人在潭边闲坐等候,秦忘舒为免向元高思及两位师弟,便百般寻出话头来,替向元高解闷。先是问些修行之术,其后又说起他往日沙场经历,向元高虽是仙修大能,视战场厮杀为儿戏一般,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既然提到沙场征伐,秦忘舒自然说起父帅被刺一事,顺便也可打听林天奇的下落,向元高仰头想了半晌,道:“林天奇这个名字,着实不曾听说,他又是一位冲灵之士,那就是低职弟子了。苍南十一宗弟子百万,谁又能一一知晓。若是五六级练气士,薄有名声的,我或许才能听说过。” 秦忘舒也知道在苍南仙宗百万修士中寻出一个人来,就好似大海捞针一般,听到向元高如此说,也只好罢了。 他心中牵挂盗幽,与向元高说话之时,也传出讯去,哪知仍是不见回音。他知道这是伏阴山的法则变化与他处不同,心中难免郁郁。 而与此同时,盗幽与那曲止水一道,正在伏阴山外四处寻路,只盼能进入此山。 原来二人被凌度山,柯猿飞撞出阵法,卷进易地风之后,在离谷口数十里处方才挣扎出来。曲止水哪里经过这种事,见与母亲失了联系,就在那里放声大哭。盗幽循着哭声寻来,二人总算合到一处,曲止水见了盗幽,心中方才稍稍定了下来。 盗幽道:“曲姑娘只管放心,我好歹也寻出一条路来,助你与郑前辈重聚。” 曲止水珠泪涟涟,摇头道:“连母亲也寻不到入山的道路,你又怎能寻得到?“一句话说的盗幽郁闷之极。 那盗幽下了决心,一心要寻路入山,然而他想去谷口寻路,曲止水却又不敢,想独自前去,曲止水又是不依,弄得盗幽竟没了脾气,只好翻起一双白眼,在那里仰天发呆。 这时更想起许负心的好处来,那许负心无论遇到何事,都是镇定从容,怎会哭哭啼啼。自己若是犯了错,那许负心也只是一笑罢了,又怎会直言道破? 他心中忖道:“负心啊,负心,我只道世间女子,皆是像你一般,哪知道却是大谬了,你这样的性情脾气,竟是世间绝无的。我盗幽便是千刀力剐了,也定要救你出来。“将心一横,就想离了曲止水,独自去寻路。 只是瞧见曲止水楚楚可怜的模样,这话却又难以说出口,正是无策,忽听空中传来遁器声响,盗幽循声瞧去,山外来了两名修士,同样也是一男一女。 其中那男子瞧来年纪并不算大,却是满脸的胡须,一脸沧桑风尘之色。他身边的女子生得小巧玲珑,相貌清丽。 盗幽也瞧不出二人的修为,只知道那男子气度沉静,神光内敛,足下不用遁器,只是踏着一团黄云。盗幽心中暗道:“听说只有到了地仙境界,才能御风而行,这人的修为这般强大,难不成却是地仙大能。” 他慌忙揖手道:“仙修末学盗幽,拜见两位前辈。“说来那女子的气息却是微弱许多,与自己依稀仿佛。 那一男一女见盗幽口称前辈,不由的一惊,女子掩口笑道:“道友,哪里就要称我二人为前辈?我也是刚刚冲灵入境罢了,我师弟也只是三级练气士罢了,正该平辈相称。” 盗幽惊道:“既是三级练气士,怎地却能御风而行?” 男子慌忙道:“道友错看了,我所用的遁术,便是土遁了。土遁之法,本是仙修微末之技,因修士嫌他行得慢,这才极少有人动用的。我因修土属功法,行这土遁之术大占便宜,速度也不会太慢,这才用他。” 盗幽笑道:“土遁之法,的确极少见到有人使用了。” 四人通了名姓,原来这男子叫做林天弃,女子叫做沈天钥。 盗幽听到“林天弃”这三字,不觉一怔。但此名姓虽与林天奇字音相仿,可世间同名同姓之人甚多,天弃天奇,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又从秦忘舒那里得知,那位林天奇是位少年修士,而瞧面前这位林天弃,却是满面虬髯,二人可差得太远了。 林天弃道:“两位道友想是来了许久,怎地却不进山?莫非是在此等候同伴?” 曲止水“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道:“本来可以进山的,哪知被人撞出阵法去,再也进不了山了,也不知母亲现在怎样。” 盗幽无奈,只好将此事细细道来,林天弃皱眉道:“世间竟有这等恶人,真正该杀。“眉宇间刹时迸出一股杀气来。 身边的沈天钥慌忙扯了扯林天弃的衣袖,低声道:“师弟,世间不平之事在所多有,又怎能管得过来,更何况这其中还不知有怎样的是非曲折。” 林天弃听了此言,眉间杀气渐渐散了,叹了口气道:“曲姑娘,既然令堂已然入山,你二人母女分离,定是彼此牵挂,说不得,在下便去寻一条道来,引你入山如何?” 曲止水却摇了摇头道:“林道友,这山怕是没那么容易进的。” 林天弃微微一笑,道:“若遇到别处,或许我就被难住了,若说在山中寻出一条路来,却是难不到我。” 他纵起土遁,缓缓向前,离山谷十余里处站定了,将那山谷瞧了又瞧,忽地笑道:“有了。” 盗幽道:“什么有了?”若说这林天弃分分钟就能寻出入山之路,他可不肯相信,此事郑三娘这等六级练气士也是无策,林天弃难道就强过那些仙修大能? 第130章探山望气有神通 第130章探山望气有神通 林天弃道:“这世间山川最具灵性,若把它比做一个人,这山石就是他的骨骼,泥土就是他的肌肤,山泉就是他的血脉了。故而那臣川的走势方位亦是有理可循。如今谷口之外阴风四走,难以靠近,我等只好在这山腹中寻出一个条来。” 盗幽听这话觉得耳熟,记得秦忘舒亦曾说过类似的话,心中便有几分信了,道:“林道友,山腹之中如何寻出路来?若是一条死路,却该如何是好?” 林天弃道:“便算是死路,只需用心寻去,也定然会柳暗花明。” 曲止水也是将信将疑,可此刻除了相信林天弃的殊事,也是无计可施了。林天弃便领着众人向前,或停或行,众人皆听林天弃的吩咐。说来也奇,本来那谷口阴风肆虐,谁也不敢靠近,可林天弃好似能事先能算准阴风出没,一路行去,竟没遇着一股阴风。 盗幽虽不知林天弃寻路的本事,可光是这避风的手段,那是就超常人了,心中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曲止水道:“林道友,你怎地就能算准阴风出现的时机,及时避过了?” 林天弃道:“那大地厚土最仁慈不过,若有阴风吹来,必会示警。风中夹带泥土,味道就略有差别。修士修了灵识,对其他五识就忽略了,却不知眼耳鼻舌身这五识各有妙用,若不知利用,岂不是可惜。” 盗幽道:“林道友此言提点的是,我等修士六识比常人敏感的多,原是天地的厚赐,若是不知利用,可不是辜负天地厚德。” 林天弃便向众人指点这辩味识险的妙处,众人依法用来,果然好用之极。原来每次阴风乍起之时,空气中的泥土腥气便重,众人便要事先闪避了。 越近谷口,阴风越是一阵紧似一阵,好在众人既修了这辩味先知之能,竟是轻轻松松,就来到谷口了。 那林天弃瞧见谷口风势奇大,也不进谷,忽地将身子向下一沉,众人随他沉到山脚下的密林之中,林天奇伸手向前一指,道:“此处必有洞穴了。” 众人抬头去瞧,只见面前草木掩饰,哪里能瞧出三五十丈去。但一步步向前行去,拔开杂草,果然就露出一个洞穴来。 曲止水便是一阵欢呼,道:“林道友果然厉害。” 林天弃摆了摆手,抢先了入了洞穴,沈天钥手中持了油灯紧跟在后,盗幽则是断后。 那洞穴果然能容人行得,若有那狭窄不堪行之处,林天弃祭出法剑随手切削,就替众人开出路来。如此一路行去,竟渐渐深入山腹之中,而脚下一直湿漉漉的,时有山泉之水流过。 盗幽至此对林天弃寻路的手段已是五体投地,能发现这个洞穴已是一奇,知道这洞穴可以行路,更是一奇。这山峰在林天奇瞧来,简直就如同掌上观纹一般。 然而在地下行了三十余里之后,前方却是没有路了。沈天钥用手中油灯照来,除了来时的路,三面皆是石壁,瞧来厚重之极。便是想钻山而过,也不钻该从何时下手了。 沈天钥转向林天弃道:“师弟,怕是没有路了。” 林天弃微微一笑,走到三面石壁边分别瞧了瞧,道:“我等脚下泉水不干,那分明还是有路的,此处有山石堵塞,就好似人生了病,灵脉被堵住了。这伏阴山万里方圆,自然也是无数小疾在身。待我寻出一条路来。” 就将手中法剑飞起,冲着一截石壁猛地向前一刺,“轰“地一声,就将石壁上打出丈长的道路,林天弃御剑向前,此剑削石如削腐木,自是极速向前,等打出三十余丈去,忽听”哗啦“一声响,一股冷风自前方吹来,果然是将这石壁打通了。 曲止水拍手笑道:“妙极,妙极,果然被林道友打出一条路来,林道友既有这手段,我等再也不怕寻不到路了。” 盗幽道:“此刻我等是否已算是入山了?” 林天弃道:“这伏阴山的地势甚是奇特,乃是呈浑圆之状,一圈又一圈,此为九龙盘山之状。我等已接近突破第一道屏障,若想真正寻到核心处,还不知要遇到多少障碍。” 盗幽道:“敢问林兄来此,所为何事,莫非也是想来抢夺仙稻吗?“这话虽是缓缓说来,语气甚是平淡,这位林天弃境界虽不算高,却也是绝技在身,若亦是来抢稻种的,秦忘舒与自己可就多了一个对手。但就怕林天弃不肯直言。 林天弃慨然道:“自然是为盗种而来,那仙稻若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岂是天下苍生的福祉?天弃不才,又怎容此宝落入私人之手,定要千方百计,护得许姑娘周全。” 盗幽见林天奇如此坦率,不由一奇,此人眉间虽蕴杀气一道,却是正气凛然。而瞧他如此坦率,分明亦是执拗之性,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是永不回头了。 盗幽道:“林道友莫非与许姑娘有旧?” 林天弃道:“天地生下许姑娘这样的大才,那许姑娘便是世人的福星,林某就算此生未曾与许姑娘一见,却肯替许姑娘捐了这条性命去。盗兄,你来此山,又为何故?” 盗幽却不回答,而是道:“林道友果然愿替一位不相干的人捐得性命,你可肯发下誓来?” 林天弃面前一变,道:“若为天地苍生,这条性命又算得什么?”当下用手向脚下一指,道:“林天弃今日指土为誓,若是临危退却,不肯为许姑娘捐躯,天弃身葬街市,永受万人践踏。” 盗幽听他誓毕,不由的热血沸腾,此誓着实是说的极重,那修士若肯发誓,便是大奸大恶之徒,也是要忌惮三分,轻易不敢违誓的。 他忙道:“不瞒林道友,许负心与在下交情非浅,我与一位朋友,本来要护送许姑娘入齐,寻地试验稻种,若等到稻种种出,便在齐都稷学宫之中公布此稻机密,哪知却在昌源镇被人劫了去。” 林天弃喜道:“盗兄既与许姑娘有旧,那可再好不过,我本担心就算见了许姑娘,她也不肯信我的,如今有盗兄在此,便省去许多麻烦了。” 盗幽道:“许姑娘若知道林道友一心为公,自然也是欢喜。” 林天弃转向曲止水道:“曲姑娘母女来此,又为何故?” 曲止水不由得神情一慌,道:“我本是不肯来的,只因拗不过母亲,这才来到这里长长见识。” 林天弃道:“在下问的是令堂之志。”双目如刀,就向曲止水逼将过去。 曲止水低下头去摆弄衣角,又哪里敢答,但她纵是不说,林天弃也明白了八九。 林天弃森然道:“曲姑娘,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但稻种事关苍生性命,怎容落入私人之手。许姑娘既有心在稷下学宫之中公布机密,那是一等一的大好事,无论谁阻许姑娘行事,天弃都要与他拼命了。” 曲止水神情大恐,忽地“哇”地一声,又哭将起来,沈天钥忙将林天弃一扯,嗔道:“你这直性子就是不改,曲姑娘怎能做得了她母亲的主,你拿这样的重话吓她,羞也不羞?” 林天弃倒也听劝,声音便转柔和,道:“曲姑娘,刚才若有言语冲撞之处,还望海涵,曲姑娘若与令堂重逢,还请好生劝她,与天下人争利,怎会有好结果。” 曲止水虽是泪眼蒙胧,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心中犹是不解,问道:“那稻种为何就夺不得?” 林天弃知她识浅糊涂,便也不焦不恼,耐心地道:“如今各大仙宗夺这稻种,不过是为一己私利,只需稻种在手,再扶持一位国君,不出十年,必可足食足兵,天下谁是他的对手?那仙宗挟持一国,又怎会有好意?无非是借国君万民之手,替他收获诸般资源罢了。因此若这稻种落入一人一国之手,不过是一国一宗得利,他国百姓却要为此付出无数性命。以曲姑娘瞧来,此事该不该管。” 曲止水原以为这稻种如同法宝一般,哪知此宝非寻常法宝可比,竟是关乎天下百姓的性命,不由得呆了。她想了一想,道:“此宝果然是不能由一人一国占据的。” 林天弃顿时展颜笑道:“曲姑娘通情达理,想来令堂也如你一般。”他虽是虬髯满面,可这露齿一笑,却也是令人心折。 盗幽心中暗道:“若是林天弃见了郑三娘,不知能不能说出这话来。” 众人沿着林天弃开中的道路向前行去,仍是由林天弃在前引路,到了另一处洞穴之中,便觉得气息一暖,地面亦是干燥了许多。盗幽道:“林道友,你刚才说有水便有路,如今脚下无水,又是怎样的说法?” 林天弃道:“此洞气息之中,带有木叶清香,那自然是已通外界,至于足下无水,倒也不奇,盗兄瞧这洞壁,皆是玉质莹然,此玉名叫黄聪玉,属性为火,但有青聪玉处,自然是滴水也无。” 盗幽听到一个玉字,不由想起妫传容交待的两宝一池来,脱口道:“不知此处能不能寻到青冥玉。” 林天弃道:“盗兄要这青冥玉,莫非是用来养魂?黄聪玉冥,相伴而生,既有黄聪玉,还怕寻不到青冥玉?” 盗幽喜道:“正是为了养魂,此处若真有青冥玉,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忽见林天弃举步向前,抬掌向洞壁上一削,仙家手掌,自然切石如泥,林天弃手中就多了一块物事,朝着盗幽一晃,道:“这就是青冥玉了。” 第131章论玉抒怀盼神交 第131章论玉抒怀盼神交 盗幽心中大喜,急忙凑近来瞧,只见林天弃手中捧着块尺长的黑石,乌沉沉的并无奇处,但乌石断裂之处,却露出青色光芒,此光温润之极,隐隐有一股寒气传来。 盗幽将这乌石捧在手中,反复来瞧,道:“这真是青冥玉?” 他当初听到妫传容提起青冥玉归元草如何珍贵,只当必是极难得到了,哪知此番跟着林天弃,就这般轻易到手。好消息来的太快,竟让人不敢置信。 林天弃道:“黄聪玉是火属之性,必有水属之物来伴他,这也是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你瞧这青冥玉气息森寒,却又温和冲淡,正适合养魂之用。修士冲灵之时,常常心浮气燥,若有块青冥玉握在手中,定能定魂养心,好处无穷的。不过你这块玉材质平常,我替你再寻一块好的来。” 盗幽道:“瞧这玉青光宛然,断面处也瞧不出暇眦,分明已是佳玉,怎地还有更好的?” 林天弃道:“青冥玉色为三种,一为豆青,一为云青,一为莲青。三青之中,以豆青为常见,云青为上品,莲青为极品。但得一块云青冥玉,或可价值万金。” 曲止水插言道:“若是得了块莲青冥玉了?” 林天弃道:“莲青冥玉,价值连城,若是毫无暇眦,可当比上世间一件有名的宝物。” 曲止心叫道:“莫非是和氏璧?” 林天弃笑道:“曲姑娘心思聪慧,倒被你说中了。和氏壁的玉质与青冥玉不同,名叫荆灵玉,那块玉天生灵气极足,世间无双,修士若持着和氏璧在手,又何用什么真玄丹。” 曲止水道:“可惜和氏璧落在楚君的手中,他人是没了指望了。” 林天弃道:“世间美玉皆是天地造化,原本是块顽石,只因得了灵气滋润,这才去芜存菁,千万年之后,方能有所成就。就好比我等仙修之士,也是从无知无识慢慢修行,直到彻悟天地玄机,境界大成,世人常将这美玉比做君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曲止水将嘴角一撇道:“天弃哥哥什么都好,就是爱讲大道理。” 沈天钥笑着将曲止水拉到一边,道:“他说他的,你我何必管他,止水妹子,我等也去寻块好玉去,入了这宝山,可不能空手而回。” 盗幽正听得津津有味,忙道:“林道友,那莲青冥玉,当真比得过和氏璧吗?” 林天弃道:“和氏璧名气极大,自然就将世间其他的美玉压将下去了,只是这世间的名声总是虚妄,就好比世间许多籍籍无名之士,若论其才德,也未必就比世间名士弱了。” 盗幽哈哈笑道:“林道友借玉论道,胸中抱负可知。不错,你我此刻虽是籍籍无名,可总有一日,必定能名噪天下,让后世仰望。” 林天弃大感羞愧,道:“盗兄,你却会错意了,天弃之志,却不在万古扬名,只盼弃世之时,能够问心无愧,安然暝目,也就是了。“说到这里,忽地急行几步,来到一处玉壁前。一双利目盯着面前玉壁,似在闪闪发光。 盗幽喜道:“莫非被你寻到莲青冥玉了?这佳玉劣玉又该如何分辩?“他知道林天弃与他说话之时,定用灵识将这石洞探遍,但如何能分辩玉质好坏,却是林天弃的不传秘术,就怕他不肯传授了。 哪知林天弃却道:“若想分辩玉质好坏,倒也不难,我等修士辛苦修成的六识,岂能是个摆设。世间佳玉如同鞘中之剑,世间英雄。又怎肯甘于埋没的?你只要细细听去,便能听到玉声。” 盗幽奇道:“玉声?难不成美玉还能说话?” 林天弃道:“天地万物,皆在说话,只可惜世人大多懵然无知。越是天材地宝,越是不甘寂寞。只是要想听到宝物说话,这其中却有个秘诀。” 盗幽叫道:“既牵出这话头来,惹得我心中大热,你若不肯传授,我就与你拼命。” 林天弃难得地哈哈一笑,道:“盗兄古道热肠,正与天弃投缘,又怎能不传你?其实说来也简单,这世间的寻宝之人,大多利欲熏心,越是接近宝物,越是心情热切,哪知世间宝物皆是极具灵性的,探出此人心中贪念,反倒要敛息静气,不肯理他了,这就叫性情不合。” 盗幽道:“这么说来,越是装作浑若无事,弃宝物如敝履一般,越能接近宝物了。” 林天弃摇了摇头,道:“世间宝物固然是不甘寂寞,倒也是择主而适,你若胸中无志,那宝物便落到你手中,也是碌碌无为。你若弃宝收如敝履,那宝物又怎会理你。” 盗幽越听越是心痒难挠,忙道:“林道友,莫要再吊我的胃口,那寻宝之法究竟如何?” 林天弃道:“不过是‘正心静气,端正平和‘这八个字,虽是简单,做起来却难。我有几句口诀,说给你听。” 盗幽肃容揖手道:“林道友今日所教,在下必将永刻于心。” 林天弃道:“龙潜于神,复以存身,心如恒岳,万风不动。这正是连山诀秘奥。要知道世人志向越大,心志越容易安宁,故而就算是仙界真龙,你也莫要惧他畏他,反而要御他遣他。有了如此心志,便是真龙也来附就你,这就是龙潜于神,复以存身之理了。你心中既有大志,自然不惑于心,不乱于人,任他凶横霸道,也是身外恒岳,万风不动。” 盗幽叹道:“林道友,你这口诀听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了,我盗幽本就是心无大志,虽不会去凌弱,也是畏惧强者的。也不知何时才能修成这八字连山诀,我倒是有个朋友,也与你一般志向远大,这连山诀他或许能够修成。” 林天弃道:“此人志向如何?” 盗幽道:“我这位朋友,也是志在天下,他曾说什么此生之志,就在于存善去恶,务求真知。要学尽世间妙法,彻悟天地至理,可不是与林道友志同道合。” 林天弃听得悠然神往,道:“如此志向,绝非凡人,天弃若是有缘与他相识,又怎能失于交臂。” 盗幽哈哈大笑道:“他也来了此山,还怕见不着面?只是我虽学不成连山法诀,林道友却不能偷懒,那去青冥玉正是我这位朋友要的,他有幸与小妹重逢,只可惜其妹却已化身魂珠,唯有养魂转世之后,才能真正见面了。” 林天弃揪然道:“与至亲凡冥相隔,情何以堪。盗兄放心,我定会为他寻一块极佳的青冥玉来。” 他本来注目面前玉璧良久,已有动手之意,听到盗幽此番话语,竟又踌蹰起来,看来是将心中的要求又提高了许多。面前壁中的美玉,已然不入他的法眼了。 盗幽瞧见林天弃这般郑重,心中甚是感激,忽见林天弃盘膝坐下,一手指地,一手指天,竟是打坐起来。 曲止水奇道:“这样闭目打坐,也能寻到佳宝?” 盗幽着实忍不住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曲止水忙扑到沈天钥怀中,叫屈道:“钥姐姐,幽哥哥瞪我。” 沈天钥笑道:“不理他,这人就是凶横霸道的。不过他也是为了朋友义气,这世间的男子,心中若没了义气,那就是不肯担当,再好也是没用了。” 曲止水半懂不懂,还是点了点头道:“钥姐姐的话总是没错的。” 盗幽见她二人不过萍水相逢,那沈天钥就将曲止水收拾的服服帖帖,倒也是一奇。 片刻之后,林天弃头顶生出华光一道,向四周漫射而去,众人见这情形,知道林天弃运玄到了关键时刻,怎敢打扰,便是曲止水也是掩口不迭,生怕叫出声来。 林天弃头顶那道华光好似千针万剑一般,只是扫到身上绝无感觉罢了,也不知是怎样的奇功,却见这华光射进四周玉璧之中,四周玉壁就此莹莹生光。 盗幽暗道:“只盼他果然能寻到一块青冥佳玉,也不枉他一番苦心。” 过了片刻之后,林天弃忽地睁开眼来,面含微笑,头顶光华亦是一敛,盗幽见他神情,知道必是有好消息了,忙道:“莫非是有了?” 林天弃也不说话,将手中法剑祭起,那法剑没进玉壁之中,刺得玉壁碎玉乱坠,片刻就刺进去三丈了。那玉壁坚硬之极,但在仙修之士的法剑之下,却如朽木一般。 盗幽见此情景,不由咋舌,原来那无上佳玉却在玉壁三丈深处,换了他人,谁能寻得着? 法剑初时刺壁极快,过了三丈之后,剑速就缓慢下来,看来林天弃是怕伤了石中的美玉了。他与盗幽也只是萍水相逢,与盗幽口中的朋友更是无缘一见,但为了一位未曾相识的陌生,却肯如此用心,此人的品性当可称得上“贤德”二字。 又刺进一丈之后,忽见林天弃施诀收剑,那法剑刚从玉壁中撤出,一道青光沛然射出,照得洞中大亮。这光芒比刚才所得的那块青冥玉可就清纯了许多,众人就算是不识货的,见到这玉光莹然温婉,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住了,这等光芒,可不就是天材地宝? 就在这时,一只黄色的小兽从洞穴深处扑了过去,就向那玉壁发光处扑去,紧接着有人声从远处传来:“窥地兽如此急切,此处必定有宝。” 只听得脚步声响,竟似来了七八人。 盗幽不由大皱眉头,不想平地起风波,竟来一群寻宝人。这世间为了宝物厮杀,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那来到伏阴山的,无不是诸派的大能弟子,这一旦冲突起来,实不知是怎样的结果。 第132章赤心以待诚不欺 第132章赤心以待诚不欺 远处有灯光照射过来,一人手中持着一根松明抢步走近。此人身高不满五尺,相貌更是平平,身穿一件葛布短衣,下穿犊鼻裤,裤管高高卷起,好似刚刚下田归来的农夫。 这农夫见到洞穴之中或坐或立的两对男女,只当没瞧见一般,目光只盯着那只窥地兽。目光甚是热切。 看来此人入洞之前,已用灵识探过洞中情形。目前洞中四人,以林天弃修为最高,也不过三级练气士而已,此人却是五级练气士境界了,大可将洞中四人视若无物。 那窥地兽四爪抓挠,沿着石壁上的孔洞向前钻去,此兽四爪如铁,抓得玉屑纷纷落下。但只进了四尺,速度就大大减缓。 林天弃端坐不动,神情不惊不怒。 盗幽知道林天弃虽怀悲天悯人之心,却是择善固执,嫉恶如仇,不知他在这种情景又会怎样行事。 农夫“咦”了一声,道:“这窥地兽怎地却钻不动了?” 这时农夫身后的人也围了过来,人人皆持着松明火把,凝目瞧着玉壁上的孔洞。见窥地兽停止不前,便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人说这窥地兽过于肥胖,孔洞又小,自然钻不进去,又有人说这玉质坚硬,超出窥地兽所能。众说纷芸,也没个定见。 至于洞中林天弃等四人,这些人仍是当作没瞧见。 这些修士服色不一,修为亦是参差不齐,既有初级练气士,亦有三四级修士。其中以农夫的修为最高。 曲止水见到人群恶狠狠拥来,她是不曾见过世面的,心中惊怕,早就退到一边去了,然而洞中毕竟狭窄,她退的略略慢了些,就被一人用力一推。只听那人“哎呀”一声惨叫,忙不迭的缩回手去。 身边人慌忙用松明一瞧,只见那人的手掌上已是鲜血淋漓。这人怒道:“你身上穿了什么,竟这般暗箭伤人!” 盗幽见此情形也是大奇,若说曲止水身穿带刺护甲,她刚才和沈烈钥依偎亲呢,怎不见沈天钥受伤?若说曲止水暗中动用手段伤人,按理也瞒不过自己这双眼睛。 若论辩毫入微,便是林天弃也未必能比得过自己了。 曲止水慌道:“对不住,我心中一慌,甲上的灵虫就会咬人,这灵虫好不厉害,你快将手掌斩下来,否则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那人哪里肯信,喝道:“你这女子好不歹毒,暗中伤人也就罢了,怎地还要骗我斩去手掌?”曲止水虽是女扮男装,可惜却没能瞒过一人,仙修之士的目光可是最厉害不过。 曲止水忙道:“我怎会骗你,我娘说了,仙修虽不畏毒,可我甲上的灵虫修成冰心蚀神通,被这灵虫咬上一口,寒气入心,分分钟就会死了。” 她向那人面上瞧了瞧,叹道:“你不肯听我的话,此刻寒气攻心,那谁也救不得你了。” 盗幽吃了一惊,向那人面上瞧去,果然青紫一片。那人仍是浑然不觉,道:“哪来的寒气入体,我怎地没一丝感觉?”说到这里,口中就喷出一口白气来。这白气果然是寒气逼人,洞中本来略显闷热,此刻却是清冷入骨。 那人猛地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便倒。这人倒地之前,身子还是软的,然而落地之时,身躯已是僵冷脆弱之极,“怦”地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众人瞧见地上碎尸如冰,直是瞧得呆了。 曲止水喃喃地道:“我就说谁也救不得你,你偏不肯信。” 盗幽早就走到曲止水面前,以防对方暴起伤人,但是这洞中极是狭小,若是对方取出法宝杀人,灵压则会无处不在,自己也未必就能护得曲止水周全。 不想盗幽却是会错意了,一见那人倒地身碎,那人的同伴皆是齐齐向后一退,绝无替同伴出手复仇之意,且瞧向曲止水的目光都是又惊又恐。 刚才入洞之时,这些人对盗幽四人洋洋不理,此刻遭逢大变,就立时变了面孔。林天弃叹道:“你们好不容易得了仙缘,入了仙修之道,正该在家中养气长生,又何必来这伏阴山寻事。” 农夫面色变了数变,道:“敢问诸位大修是哪家仙宗弟子?” 林天弃却不答他,缓缓道:“散修之士在这仙修界挣扎不易,既然有缘来到此处,也该取些上佳美玉回去,也免得白来一趟。只是孔洞里的美玉是莲青冥玉,是我要取来替朋友的妹子养魂转世的,还请诸位成全。” 那农夫本来见了曲如水的灵虫手段,已生退却之意,如今听到“莲青冥玉”四字,顿时目光大亮。盗幽心中暗暗叹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八个字,果然是一丝不错了。 对方人数虽众,亦有境界高强者,在盗幽算来,恐怕绝非林天弃的对手,便是曲止水,先前也是小看她了。那仙宗弟子敢出来周游的,岂能没有奇宝绝技防身? 农夫道:“这洞中果然有莲青冥玉?” 林天弃道:“此处乃伏阴山水火两气交汇之处,就好比人身上的关键灵脉一般,自然灵气充沛,易生宝物。以我略略探来,就有黄聪玉,青冥玉,赤红斑玉,还有一种坎离金石,亦可用来炼器。” 他口中说到一个名字,就随手指向一个方向,农夫目中精光闪动,像是在默默记下了。 农夫道:“多谢道友指点,还有吗?” 林天弃摇了摇头道:“伏阴山的精华所在并非此处,能蕴生出这诸多仙修材质已是不易,道友不可再贪心了。” 农夫笑道:“正如道友所言,我等散修只是挣扎求活,事事不敢争先,唯盼着能得些诸位仙宗大能手指缝中漏下的碎金玉屑,也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又怎敢贪心。这洞中材质能得到一块半块去,也该心满意足了。”虽是谦词,却也是满腹牢骚。 林天弃道:“世间之物,各有归处,切不可妄越雷池,否则必是万劫不复。道友若果有这心胸,日后成就不小。” 农夫道:“按理道友既然要用莲青冥玉救人,我等又受道友指点,怎敢再来争抢,只是我的同伴却伤了一人,这笔帐却该怎样算来?” 林天弃道:“这世间最珍最贵的,便是那女子了。我等身为男子,不作而得食,不缝而得衣,全仗女子辛劳。更别说这条性命亦是娘亲所赐。由母及人,又怎能不对女子百般珍惜?这位姑娘只因动作略慢了些,就被人推了一把。其后甲上灵虫护主,将那人杀了,在我瞧来,恰好用得上四个字。” 农夫道:“哪四个字?” 林天弃仍是神色从容,古井不波,淡淡地道:“咎由自取!” 盗幽听到这话,差点要笑出声来。那林天弃处事的手段,果然与众不同。先前他将这洞中宝藏合盘托出,别人或是欺他愚腐,却不知这正是他慷慨坦然的本性。 此人不光对朋友坦诚相待,就算是逢着对手,也是赤心剖胆,不敢欺以之方。而听他刚才所言,那是明知对方贪心不足,却仍是苦口婆心,诚恳劝告。那是以一片赤子之心待天下人,生怕别人行差步错了,这等性情,可谓天下绝无。 农夫面色一变,盗幽本以为他会立时发作,哪知农夫却低下头去,喃喃地道:“道友所说,字字皆是诤言,今日承教了。“说到这里转身就走。 盗幽心中暗奇,瞧这人目光闪烁,外松内紧,怎会有好意?这农夫转身就走,莫非是计? 就在农夫转身之际,其脑后忽地飞起一道黑光,此光急急如电,快逾律令,端得令人防不胜防。 盗幽虽预先算到农夫心中有诡,但这黑光之快却非盗幽所能阻止,虽是如此,盗幽的的双手还是微微一动。但那道黑光,仍是射向林天弃的面门。 林天弃肩不动,手不抬,口无声,就好似被惊呆了一般,然而那黑光射到他的面门之时,却忽地一偏,沿着林天弃面颊半寸处滑了过去,“叮“一声,射进林天弃背后的玉壁,入壁竟达一丈。 盗幽瞧见此景,终于松了口气。林天弃果非易与之辈。此人瞧来木讷迂腐,其实却是大智若愚。 农夫既是动了手,其同伴怎能袖手,一时间洞穴之中灵压四起,剑光耀目。这一动手不要紧,洞穴四处格格作响,壁上玉石被震得松脱,大块大块地落了下来。 那仙修之士斗法,便是铁壁也要被震得碎了。 林天弃喝道:“师姐止水退后。“左手一推,一股清风乍起,将沈曲二女推向洞穴深处,右手向农夫诸人一拂,平地里生出一道潜流来,将诸人推得步步后退。 农夫笑道:“道友虽强,可惜境界实低。“此人虽被林天弃用力拂来,身子仍是一动不动。 林天弃冷笑道:“是吗?“伸手向农夫一点一划,那农夫忽觉脚下一软,身子就陷进土中。这等奇术,亦是闻所未闻。 盗幽暗道:“林天弃一身奇功,似乎皆与这山岳有关,是了,他修的是什么连山诀。如今在这山岳之中,必是占尽地利,就算境界低于对手,也绝不会吃亏了。” 就见林天弃伫立如山岳,身上衣襟无风自动,从洞穴四周似乎有暗流涌动,这暗流并不伤人,却如飞蛾扑火一般,尽数汇到林天弃身上去。那林天弃的一身衣袍忽地鼓荡起来,农夫竟是立足不稳,向后连退了三步。 农夫喝道:“土属功法有何稀奇,我不信你真能强过于我。“伸手向怀中一探,便来取宝斗法,哪里探手入怀,脸色却是大变。 盗幽哈哈大笑道:“道友是要取宝吗?“抬起手来,手中多了一件物藏,正在那里摇晃不休。 第133章盗亦有道域难成 第133章盗亦有道域难成 农夫瞧见这物藏立时脸色大骇,这盗幽何时将这物藏盗了去,自己竟是毫无知觉,这种手段,亦算得上是神乎其技了。 原来刚才在农夫动用脑后黑光时,盗幽已动盗家神术,将这人的物藏盗了过来。 一来有林天弃替他吸引了此人的注意力,二来在这狭窄空间,三五尺的距离下,盗家仙术可谓百发百中。 也就是今日场地特殊,方便了盗幽的发挥,若在平地空旷处交手,那修士怎容你欺近身边,纵有奇术也是难以施展了。 林天弃见到盗幽手中物藏,也是吃惊不心,心中暗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盗兄虽是境界低微,哪知却有这样的手段。瞧他与这位农夫并不曾有肢体接触,怎地就将这物藏盗了去?” 林天弃又深一层想去,既然盗幽能在不知不觉中盗了对手的物藏,为何却不能伤敌?若是说盗幽心存慈悲不肯伤人,却是说不过去的。对手已想恃技伤人,此时再来谈什么慈悲,岂不是迂腐之极?那盗幽也绝非这样的人。 由此瞧来,盗幽虽能盗去农夫的物藏,却无法伤人,这其中究竟是何道理,林天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盗幽的手段,虽为林天弃所不齿,但此刻盗幽替他减轻了极大的压力,却是不争之事实。看来此战之后,还得寻个机会,要对盗幽良言相劝,修士斗法自该光明磊磊,盗鸣狗盗的手段毕竟是见不得光的。 农夫本来见林天弃手段高强,心中已有三分忌惮,唯仗着境界高过对手罢了,如今物藏都被对手盗了去,这又该如何斗法。那农夫见机极快,身子猛地向后一缩,便退出去百丈,只恨洞中狭窄曲折,这一路磕嗑碰碰,也不知撞了多少回石壁。 那只窥地兽见主人去了,也急忙跟了去。 与农夫同行的诸人见农夫也退了去,又怎有斗志,发一声喊,忙不迭的退了出去。幸喜对手也不曾掩杀过来。 林天弃瞧了瞧盗幽手的物藏,想了想,终究没说出什么来,其后缓缓道:“盗兄,这伏阴山中也不知来了多少修士,时不我待,先取了这壁中的莲青冥玉再说。” 他向孔洞中伸手一点,一块拳头大的青色玉石就从孔洞之中飞出,落到他的掌心。原来刚才林天弃早用法剑将这块玉石切割下来,此时触手可得。 这时众人皆过来瞧林天弃掌中之玉,无不惊叹低呼。这青玉外覆黑石,唯露出指尖大小的一点青光,但便是这一点青光,却让人瞧得如痴如醉。那玉光好似照进了诸人的心里,虽有一丝寒气,却让人无比舒畅,整个人心中就是一静。 就连曲止水也瞧出这青玉的好处来,拍手叫道:“林哥哥好本事,隔了数丈,就能发现这块美玉。此玉瞧着就是心中欢喜,心神大定,想来元魂有它相伴,也定能安眠了。” 林天弃道:“那养魂之术,光有青冥玉尚有不足,还需归元草不可,若想寻那归元草,就需到归元境去走一遭。可听说这归元境却是万万去不得的。“随手将手中青玉交给盗幽,便在那里发起怔来。 盗幽忙将青玉接过了,此物关系着秦忘舒妹子的元魂转世,又怎会与林天弃客气。见林天弃沉吟不语,便道:“那归元境究竟是怎样的所在?” 林天弃道:“盗兄,你有所不知,这世间最强的便是法则力量,任你修得无上神功,只需将法则变化,一身修为也是无用了。” 曲止水道:“是了,就好比宗门比试,有的修士擅长御器,有的擅长用符,可若是宗门规定不许用符,那御器的可就大占便宜。” 林天弃笑道:“正是这个道理。而这归元境的法则更是离奇,无论你在此境呆了多少年,等你出来时,那外界的时间,竟是一丝一毫也没改变的。” 曲止水道:“莫非归元境就是不移时域?” 盗幽听到“不移时域“四字,也是云里雾里,怎会知道是怎样道理?看来曲止水毕竟仙宗弟子,纵是不知世情,但在仙修诸术上的玄承,可比盗幽强得多了。 林天弃道:“归元境绝非不移时域那么简单,在不移时域中,你若境界提升,等到出境之后,那境界仍是在的。但在这归元境中,就算你修成大罗金仙,等你出境之后,仍是入境时的境界。这就是万物归元了,归元境的名头也就是这般得来的。” 盗幽本是灵慧不过的,在旁边凝神听了几句,便道:“我明白了。” 曲止水道:“盗哥哥,你明白了什么?”刚才盗幽向她横目瞪眼,本是余恨难消,但此女天真烂漫,却不会记仇。这也算是她的一点好处。 盗幽道:“那不移时域虽有‘不移时‘三字,其实时间仍是有细微变化的,因此在不移时域中修行所得,以及得到的物事,也因这一点点的时间流逝,就不会消失了。但归元境的时间却是绝对静止的,因此就算你在归元境中得了无数法宝,修成无上神通,出了此境,仍是一切归原。” 林天弃惊道:“盗兄之言,精微之极,一语中的,果然是有大才。但我观盗兄刚才听到‘不移时域‘四字时,面色却是茫然,分明是首次听闻,怎地会立时想通这个道理来?” 盗幽笑道:“实不相瞒,我盗家之术,便与这时空之术有关。只不过不移时域与归元境在盗家这里,却是另有名目。不移时域被称为盗域,归元境则被称之为无盗域。正因为说法不同,所以听到不移时域四字时,在下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林天弃对这世间的诸般学问,皆是极具好奇之心,便道:“怎地不移时域竟被称为盗域?” 盗幽笑道:“林兄你想来,进出不移时域时,那时间还是有细微变化的,既然有变化,境界物事就可以留存,那就是可以用盗了。但归元境因时间丝毫不变,其中的物事却是带不走的,那就是无盗域了。” 林天弃忽地恍然,面色一惊,动容道:“这么说来,刚才盗兄盗去农夫身上的物藏,难道便是先设了一个盗域,再将物藏盗来?” 盗幽摆手道:“那盗域是盗家仙术的至高境界,以我此刻境界修为,怎能造得出来,我此刻修的,不过是小盗域罢了。” 林天弃不依不饶,道:“小盗域又是如何?你那盗家手段究竟是怎样施展?” 盗幽本来是不肯自曝绝学,但此事关乎归元草的得失,若不能让林天弃明白其中道理,又该如何行事?去寻这归元草,关乎一个“义”字,既为了这个“义”字,只好抛去这个“私”字。 他想了想,道:“林道友,如今你我之间,隔了三尺,我若盗你身上物事,我就会先暗设一域,便是小盗域了。”说到这里忽地将手向空中缓缓伸去,奇的是,那手掌竟在空中消失不见了,其后连盗幽的手臂也是不见了。 众人见此奇景,皆是又惊又奇。 林天弃道:“我明白了,你这手掌便是探进了小盗域之中,那自然是谁也瞧不见了。” 盗幽点了点头,林天弃忽觉怀中一动,竟有一只手掌自他衣衫中伸了出来,他心中早有所料,便点了点头。那从衣衫中伸出的手掌,自然是盗幽所有。 曲止心与沈天钥皆是越瞧越奇,盗幽与林天弃之间隔了三五尺,盗幽手臂再长,又怎能探到林天弃手中去,且瞧那手掌自林天弃的怀中伸出,这手掌的弯曲方向也是大大不对。一时间怎样也是想不明白。 盗幽道:“我的手臂既然伸进盗域之中,就可在盗域自如伸展了,若是修得大成,别说只隔了三五尺,便是隔着百丈千丈,借着盗域,那是伸手就能探到对手身上去,数百丈的距离那是被这盗域缩成一点了。” 林天弃道:“这时你再来取我身上物事,以你盗家手段,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难怪那农夫也着了你的道。只是你既然能盗他物事,怎地却不能伤他?” 盗幽道:“我施展这盗域要耗尽全部精神,这手臂探进盗域之后,亦要全力抵抗盗幽的法则撕扯,因此手上哪里还能残存许多力量,能将物事取来,已是不易了。日后我境界高强了,或许可有余力伤人,但此举却不合我盗家宗旨。盗物而不伤人,本是盗家祖训,若有违背,必遭天劫。” 林天弃道:“果然是盗亦有盗。” 盗幽正色道:“那偷盗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这好比这世间的征战杀伐,瞧来是大恶不赦,只怕比偷盗更是危害甚重。但世间之事,复杂之极,战有义与不义之分,杀伐亦可是为了止杀。因此在我瞧来,只需心中存了慈悲仁义,便行诸般令人不齿的手段,换来无穷骂名,又能如何?” 这番话正说出林天弃的心病了,他面色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喃喃地道:“若心中存了慈悲仁义,真的可以不计手段?” 盗幽道:“存了慈悲仁义只是其中之一,既然我所用的手段为人不齿,那么我行事之前,自然要百般思忖。此事该不该行,又该如何行,那里才是分寸,哪里才是底限。若觉得我本心为善,就认为可以肆无忌惮,不问青红皂白,肆意出手,那可是大谬了。” 林天弃“啊”地呻吟一声,忽觉得心痛如割,忍不住扶住身边石壁,瞧他的身子,竟是站不住了。 沈天钥慌忙将林天弃扶住,柔声道:“天弃,那盗兄……你没事吧。”她知道盗幽这番话对林天弃来说,比剜心割肉还要厉害,偏偏此刻又开解不得,心中甚是着急。 林天弃勉强一笑,道:“我没事的,没事的。” 沈天销转向盗幽,忽地道:“盗兄,既然归元境中的物事带不走,便是那归元草生在归元境中,又能如何?” 第134章越是艰险越向前 第134章越是艰险越向前 盗幽苦笑道:“以在下的浅薄玄承,着实无计可施,只知若是去了归元境,我或有一分把握出来。但归元境便是无盗域,既是无盗,那就绝对无法将境中物事带将出。” 此刻他忽然又是后悔,又是焦急。他先前并不知归元境便是无盗域,因此也未曾向秦忘舒提起,若是秦忘舒一意孤行,不知好歹闯进归元境中,那可是凶险万分。 想到这里,竟是一刻也呆不住了,急忙道:“林道友,我等还是速速离开此处入山为好,我就怕我那位朋友救人心切,闯进了归元境之中,那可是糟糕之极。” 林天弃也虑及此事,亦沉吟道:“不错,你那位朋友要替魂珠养魂,既知归元境中有归元草,又岂能按捺得住。但伏阴山方圆万里,归元境更不知是何方位,说不得,只有抢先一步,先找到归元境再说。” 沈天钥倒也无可无不可,她来到这里,只因林天弃要来这里,如今林天弃要去归元境,她自然也要去归元境。仙稻也好,归元草也罢,对她来说并没什么要紧,只盼着林天弃欢欢喜喜也就心满意足了。 曲止水叫道:“天弃哥哥,你可不是答应我去寻我娘的吗?若去了归元境,又怎样去找我娘?” 沈天钥笑道:“止水妹子,那事情总要一件件做来,也需分个轻重缓急,如今盗兄的朋友要闯归元境,可不是凶险之极?令堂却是六级练气士了,又有何担心之处?再说令堂便与盗兄的朋友在一处,找到盗兄的朋友,也就找到了令堂。” 曲止水笑道:“我竟是忘了,那位秦哥哥可不是和我娘在一起呢。” 这时林天弃与盗幽已去得远了,二人在前开路,若遇着危险,也可随手打发了。沈天钥则伴着曲止水快步跟来,虽是洞中幽暗,瞧不见前面二人,但沈天钥知道林天弃向来细心,若遇着叉路,必定知会一声的。 沈天钥道:“原来盗兄那位朋友姓秦。你可知他的尊姓大名?“原来她心中听到这个”秦“字,不免就留心起来。虽然说天下之大,没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但这桩心事却是沈天钥心中的一根刺,若不能问个明白,怎能安心? 曲止水道:“我也只知道他姓秦,生得高大英俊,瞧来也是好脾气,也是细心周到的。可惜却忘了问他的名姓。” 沈天钥道:“这倒无妨,等会儿等上他们,便去问盗兄好了。“此时面前出现一条叉路,不过沈天钥稍稍一顾,就瞧见地上划着一道箭头,那箭头幽幽生光,指明了方向。 沈天钥领着曲止水沿着箭头走去,其后又遇叉道无数,皆有箭头标识,约行了数里,方才见到面前一亮,林天弃与盗幽正立在洞口等候。 就见林天弃道:“盗兄,你这瞧这伏阴山重重叠叠,也不知有几重,这九龙盘山之状最是玄机处处了。” 盗幽皱眉道:“若是林兄也瞧不出路来,在下更是束手无策了。” 林天弃道:“路倒是有的,想进入伏阴山的中心地域倒也不难,只是归元境究竟在何处,却要好好端详了。” 说到这里,林天弃撮起一把土来向空中洒去,空中就生出黄雾一团,林天弃纵到黄雾上去,身子缓缓升到空中。 这土遁之虽是简单,但一来行得慢,二来也无法升得太高,离地十余丈就是极限了,因此渐渐高没人用了。但林天弃的土遁之术与众不同,遁速并不比遁器慢了,且能飞离地面百丈去。 虽是如此,林天弃还是不敢离开山峰,他就沿着山坡一路向上行去,很快来到峰顶,就将面前的崇山峻岭反复观瞧。 沈天钥来到盗幽面前,正想开口说话,忽听远处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就连整座伏阴山也是微微摇晃了一下。众人吃了一惊,循声瞧去,只见隔着三座高峰处,升起黑云一道,那黑云急速翻滚,其中隐隐传来呻吟叫喊之声。 曲止水早就吓得花容失容,道:“莫非是娘与人斗法?” 盗幽瞧这黑云此诡异古怪,心中也在暗暗担心,但隔得远了,哪里能瞧清黑云之中发生何事?忽地瞧见林天弃已然启身,向黑云处遁去。 盗幽急忙跟了上来,道:“林兄,这黑云又是怎样的古怪?”他此刻简直将林天弃视为无所不知一般。 林天弃摇头道:“这黑云究竟有何奇处,在下也是不知,不过瞧那黑云的所在,那是五龙汇聚之处,必是伏阴山的紧要所在。传言伏阴为四界通幽之地,想来就是这里了。” 盗幽惊道:“是了,先前我等遇到一位少年僧人,说什么伏阴山来了一位魔修,这黑云莫非就是魔修与修士厮杀之景?” 林天弃听到“魔修“二字,也是动容,沉声道:“此说大有可能。” 盗幽道:“若果然如此,我等也要向前吗?” 林天弃道:“那黑云所在方位,既是五龙汇聚之处,我等要寻归元境也好,云天轻也罢,恐怕都非要经过那里不可。且卫道除魔,正是修士本色,既遇魔修在此肆虐,又怎能后退。” 盗幽听了这话,心中甚是无奈。他原是最机变不过的人,遇到危险,自然避之为大劫,这是他的生存之道,然而林天弃执善固执,却与他的性情大为不同了。 他心中忖道:“瞧这林天弃与秦兄倒有几分厮像,皆是遇事不避,心有天下的。”他遇着秦忘舒,自家就没了主意,如今遇到林天弃,那林天弃竟比秦忘舒还要刚强,也只好随他。 众人刚刚越过一座高峰,忽见一人从脚山的山林之中飞纵而出,开口就叫道:“止水,止水,你怎地却在这里?” 曲止水瞧向那人,立时觉得委屈之极,嘴角一撇,就放声大哭起来,叫道:“师伯,你怎地就丢下我们,径自入山了。止水差点就瞧不见您了。”说罢扑到那人怀中,嘤嘤哭个不停。 那人生得肥胖高大,面色黧黑,立在空中如同铁塔一般。一边伸出手来轻拍曲止水的后背,一边向林天弃三人瞧来。 盗幽知道这是风雷宗的三宝修士了,忙上前问话,三宝问了曲止水几句,笑道:“止水,不是我不等你,着实是那阵子风力正弱,若不能趁机冲过去,也不知还要等到何时。嘿嘿,却是对不住了。” 盗幽心中暗道:“此人只顾着入山,却不顾同门情谊,这人的性情却也凉薄得很。”但三宝已是八级练气士,面上又怎能得罪。彼此通了名姓,三宝见林天弃与盗幽境界不高,又皆是散修,自然是洋洋不理,唯瞧着曲止水的面上,也只是略加敷衍罢了。 盗幽向脚上山林中瞧去,只见林中坐着几人,皆在向黑云处观望,却无动身向前之意。 曲止水道:“师伯你等在此停留做什么?” 三宝道:“止水,你瞧前方黑云之中,正有人斗法厮杀,传言有魔修潜来山中,看来竟是不错了。既是魔修在前方阻路,我等怎能上前送死。” 这边山林中一位黄冠修士笑道:“那魔修占住要津,凡来这山中的修士皆被阻住了,怎能不和他厮杀?又何必你我上前?” 曲止水见众修畏首畏尾,袖手旁观,只等着捡现成的便宜,她虽是无识,也委实瞧不起这样的行径。但师伯在此,又怎有她说话的余地,在那里闷闷不乐。 林天弃也不说话,仍将土遁御起,缓缓向前,黄冠修士喝道:“兀那修士,你没瞧见前面的魔修,何必上前送死?” 林天弃揖手道:“多谢前辈提醒。”仍是御遁向前,那黄冠修士讨了个没趣,也只好罢了,回头对三宝讪讪笑道:“这世间偏有这许多愚钝之辈,明知送死,也要向前。” 盗幽悠悠地道:“若是无人送死,谁能赶走魔修,替前辈清出道路来。”说得黄冠修士面色一变。 盗幽说完这话,催动胯下黑驴,亦紧随着林天弃而去,如今来到这伏阴山中。越发地无路可寻,好在黑驴争气,一路上攀山越岭,行的一点儿不慢。 那沈天钥向曲止水含笑道:“止水,既遇着师伯,你就留在这里罢。若是天假其变,想来还有见面之期。“说罢御着遁器,就向林天奇追去。 曲止水叫道:“沈姐姐,沈姐姐。” 沈天钥转过头来莞尔一笑,遁器不曾停下半点,很快就去得远了。 黄冠修士将脑袋直摇,道:“又是一个送死的。” 那曲止水瞧着沈天钥远去,泪水又止不住流将下来,三宝不耐烦地道:“止水,你又哭什么?早就劝你娘不该带你来,没得多个累赘。” 曲止水忽地道:“止水向来就是个累赘,往日可让师伯生受了,今日竟遇着这魔修,索性就让我死了,师伯也好安心。“说到这里,猛地御着遁器向前飞去。 三宝面色大变,叫道:“止心,你竟敢对师伯无礼,那前面怎能去得,速速回来。“虽怕曲止水有了闪失,不好在郑三娘面前交待,但终究是没追出半步去,那魔修岂是当耍的,自然是性命要紧。 曲止水哪里肯听,将脚下遁器竭力遁去,很快就追上沈天钥,沈天钥见她追上来,也只是一笑,道:“你可将师伯得罪了,何苦来?前方魔修厉害,可不是去送死?” 曲止水道:“沈姐姐,我一辈子听娘的话,不敢违拗了半点,如今就让我任性一回。就算魔修厉害,有那么多人冲上去与他厮杀,难不成魔修能将我等杀得干净?” 正说着话,忽见黑云之中一道银光冲天而起,竟将那黑云打散了一半,黑云中猛地传来一声呻吼,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呼之声。众人瞧这情景,又惊又喜,莫非是魔修竟被打败了? 第135章万法归一有参照 第135章万法归一有参照 秦忘舒与向元高在潭边等候修士来援,只盼聚集人手,入洞铲除魔修,哪知等了半日,也不见有人前来。趁着这段空隙,秦忘舒将那逆杀银锤持在手中,反复端详。 此锤怎地就能以下克上,以弱胜强,这其中究竟有何玄妙,又符合世间那个道理?自己若能洞彻这逆杀银锤的玄机,岂不是就可以举一反三? 逆杀银锤的锤头是用雷鸣石炼制,雷鸣石说来是石,其实却是坚逾诸金。据《三域志》记载,临近极荒山有荒山一座,名叫雷鸣山,一年四季雷声不绝。而在岁未初春之时,雷鸣山必有万雷临于天际,当雷电过后,空中便会有一种粉末纷纷扬扬自空中洒落,有心人收集该种粉末,集十年之功,方得一斗。以该粉未入丹炉炼制,经十炉之力炼制十年,便可得拳头大小的雷鸣石一块。 此石轻若一羽,锤击时却力逾万斤。但逆杀锤之妙,却非得之于雷鸣石,风雷宗老宗取雷鸣石而弃其他仙修五金不用,不过是取雷鸣石之轻罢了。 银锤所用之柄为雷檀木,此木生于北氓雪域之中,雷域之中有林,名叫雷檀林,每年夏季,便有天雷来击此林,天雷引来天火,往往将数万里雷檀林焚绝一空。 若有一木,经十年雷火焚烧击打而不灭者,取其干,于丹炉中炼制,初时以一炉之力炼制,不干不焦者为上品;再以三炉之火炼制,不焚不绝者为良材;再以十炉之力炼制,不纹不裂者,方可称得上雷檀木。 此木极轻,极硬,不避水火,不受法力所逼,百山之力临身而不断不裂,以木来划精铁,必留深痕一道。但风雷宗老祖取其木而制器,亦取其轻其固。也同样不是逆杀银锤玄机所在。 如此看来,那逆杀银锤的奥妙,就在于银丝缠裹绘就的斧文了。 秦忘舒向向元高请教锤上斧文,那向元高却是一脸茫然,道:“此符虽是老祖亲制,却并不曾留传下来,除了老祖之外,他人再没修成此符。那老祖也常常叹息,风雷宗虽有机缘得此斧文,可惜却未得传人。”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这符文定是博大精深,难以明悟了。” 向元高道:“若修斧文,需得天地认可,怎是等闲就能修成的?老祖当年为了幼子,设祷天之阵,每日跪拜不辍,足足求了七年,那空中方降下这道符文来。便是老祖,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以这符文加持银锤,必有奇效,说起来也不曾真正领悟此符精妙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不由的怅然若失,他本以为既有机缘得遇这逆杀银锤,或许就是一番造化,自家玄承亦可就此增益良多,哪知这斧文修行,却是如此之难。 虽是如此,还是用观玄之术,将这银锤细细端详,本是无可无不可之心,去瞧那银丝缠就的斧文。 哪知只瞧了片刻,心中便是一动,脑海之中,竟浮出归藏经总纲的几句话来。 这几句话分明是:“天生万物,必有其母,天道之妙,始于震坤。” 秦忘舒对归藏经总纲字字烂熟于心,但这四句话却怎地忽地涌将出来?这其中又有何玄机。 他将灵识再向锤上银丝探去,脑中又浮现八个字,是为“归藏生动,长育止杀。” 秦忘舒忽有所悟,莫非自己脑中涌出来的文字,便是银丝上缠刻的符文?而之所以出现归藏经的文字,莫非是这斧文上的符文印照? 这便是说,这斧文中的每段符文,在归藏经中皆能寻到出处的。 想起创制归藏经这位高人之志,是要以一篇归藏经总揽天下妙术,其志也宏,其愿也大。秦忘舒习修归藏经已久,越是修行,越觉得此经博大精深,虽只是三页文字,所述世间诸术之妙,但分明已略窥天地之玄机。 他心中既生此念,就向银锤上的银丝反复瞧来。果然灵识专注的银丝不同,脑中浮现的经文也就有所不同,若反过来再去专注探过的银丝,脑中符文也是丝毫不错。 看来经归藏经果然可以与斧文一一对照,就好似将这符文翻译出来一般。 秦忘舒强抑心中欢喜之情,将银丝符文反复参详,渐渐心中已有所悟,等他再次修到“归藏生动,长育止杀“八字时,忽然就明白了逆杀银锤的玄机了。 原来天地有好生之德,爱护幼小之意,万物初生之时,皆是脆弱之极,任人宰割。此刻天地若不来保护加持,则,万物必将凋零,天地亦不复存在了。 因此天地自然生出一团气机来,保护世间幼弱。此为“长育“二字的真意。而若想保护幼弱,必得“以杀止杀”如此一来,”长育止杀“四字真意也就呼之欲出了。 而他心中既有此悟,再去瞧银丝缠刻的符文,也就是豁然开朗,银丝上的符文虽多,也不过是围绕着“长育止杀”四字展开阐释罢了,虽是连篇累椟,却是苦口婆心。 秦忘舒忖道:“此锤专用来保护幼弱,是为长育止杀之理,但凡幼弱之辈持着此锤,便可不受强者欺凌了,魔修虽强,却一味地滥杀凶暴,自然为天地所忌。所以刚才就算我未曾领悟此锤妙理,凭着这银锤本身威能,也可打碎魔诀。如今我既然明悟此锤真意,这逆杀银锤的威能定可增加数倍了。” 至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修士修到五级练气士境界,便无法发挥此锤威能了。五级练气士境界又叫生死关,过了此关,便可修许多神通,足以自保了,哪里还需要天地加持照拂。 向元高见秦忘舒持锤微笑,不由惊道:“小道友,难不成你竟领悟了这锤上斧文真意?” 秦忘舒笑道:“实不相瞒,晚辈已略悟符文真意。” 向元高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当初老祖祷天泣血,方才感动上天,降下这符文来,便是老祖,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小道友何德何能,便能明悟此符,得天地认可?” 若依着秦忘舒往日的性子,自会将这归藏经的奥妙和盘托出,但向元高师兄三人来这伏阴山,却是为了许负心的稻种而来,其心实不可测,自己若是再坦陈相告,那可谓是至愚之辈了。 他微微一笑道:“想来是天地借我之手铲除魔修,就好比当初贵宗老祖求得天地降符,保护老祖幼子一般。此中玄机,或许便是如此。” 向元高想了半日,恐怕也只能如此解释了,那秦忘舒不过是二级练气士,玄承修为一无可取,若非是天地垂怜,还会有其他可能?却不知这世间有部归藏经,总揽天下诸学,归万法于一经。 而对秦忘舒来说,此番不仅仅是领悟银锤玄机而已,原来归藏经最大的用处,不是用来吸纳灵气化为真玄,而是化万法为一经。 这世间的诸般妙术,皆是玄奥异常,就算是皓首穷经,也未必能完全洞彻,但秦忘舒有归藏经这万法之总纲。以归藏经参照诸多妙术,就可轻松破解领悟了。 当然,因归藏经只具总纲,不述细节,便是以此来参照仙家妙术,也只是比别人多行一步罢了。逆杀银锤上只有一道符文,故而破解容易,若是一门心法,一套法诀,那破解起来,难度就会数倍十余倍的增加了。 但随着秦忘舒玄承日增,归藏经便可得以丰富增益,自己日后修习世间诸法,只会越来越容易。 二人正说着话,空中有遁风声响传来,三名修士连袂而至,远远就听到有人说道:“此地为四界通幽之地,若要进入内山,寻到云天轻,非得从此处经过不可。” 另一人道:“云天轻果在内山?” 先前那人道:“云天轻挟裹许负心来此,是想寻个安静所在,助许负心早日种成仙稻,伏阴山为九龙盘山之形,山中法则多变。云天轻既敢来到这里,必然是早有准备。她是想利用这伏阴山的万变法则,阻止我等向前,只需阻我等一年半载,许负心的仙稻必是种成了。” “想阻我一年半载,只怕没那么容易。”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暗道:“云天轻智谋百出,若她果然对此山法则了如指掌,若想拖个一年半载,未必就办不到。只可惜她此人虽是聪慧,却是为虎作伥。” 三人来到近前,见到潭边的向元高便停下遁风,上前施礼道:“不想元道友先来一步。” 几人通了名姓,原来这三人却是分处两派,其中二人是七妙宗的玄丹生,玄妙生,另外一名女子面若冷霜,手执拂尘一束,却是五观宗弟子红拂子。 先前玄丹生玄妙生说话之时,红拂子一言不发,但二修提到云天轻时,此女就会紧皱眉头,眉宇间杀气横生。 秦忘舒暗道:“云天轻出生于五观宗,这红拂子必是云天轻的长辈了,此番却是糟糕,云天轻的计谋便是欺过他人,又怎能瞒过从小看她长大的宗门前辈。” 那云天轻本是秦忘舒的大敌,前番劫去许负心,更陷秦忘舒于痛苦境地,但秦忘舒每次想起云天轻时,心中却殊无恨意。而感受到云天轻有可能遭遇危险时,心中担心之情,竟不亚于对许负心的感情了。 此情虽是极不合常理,却是无法索解。 向元高道:“好教诸位道友得知,此处虽为四界通幽之地,只怕是行不得的。” 玄丹生道:“却是何故?” 向元高道:“那洞中来了名魔修,手段高强,我的两位师弟皆被这魔修杀了。“言罢神情郁郁。 红拂子淡淡地道:“这名魔修,定是云天轻引来的了,此女越发的胆大妄为,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番若不能将她杀了,我五观宗一世清名,尽毁于她手。” 诸人闻言皆是一惊:“那魔修竟是被云天轻引来的?” 第136章红花漫天中人醉 第136章红花漫天中人醉 红拂子道:“诸位是不信她有这样的本事吗?” 向元高道:“红拂仙子,那魔修境界极高,只怕已接近地仙境界,云天轻何德何能,竟能将其从万里海域引来?此说在下委实不敢相信。” 红拂子傲然道:“云天轻出身于五观门下,世人皆知,也不怕诸位笑话,那云天轻因偷学销魂手,为宗门法度不容,这才被逐出宗门。但若论才智机变,诸位虽是云天轻的前辈,只怕也绝非她的对手了。” 众人嘿然无语,五观宗弟子果然天生傲气,视天下众修为无物,便是一名弃徒,也要拿来压过他人,生怕别人不知五观妙术为天下正宗。 玄丹生忍不住道:“五观仙术为天下正宗,那云天轻却不知好歹,不去修五观正宗妙术,反去修那旁门左道,这样瞧来,云天轻也算不上高明了。” 这是暗讽五观仙术比不上销魂手了,诸修心中暗笑,却也正中下怀,倒要看红拂子如何应对。 红拂子神色更冷,道:“道友这‘不知好歹’四字,倒也将此事说的尽了,这世间修士,多的就是那浑浑噩噩,不知好歹的愚钝之徒。正因如此,我五观宗方才容不得她。” 一番话说的玄丹生面红耳赤,这话中之意,那是把自己也算成是浑浑噩噩,不知好歹的愚钝之徒了。这女子牙尖嘴利,竟是辩不赢她。若是翻脸,也未必能斗得过,且又落了个欺负女子的名声。一时也是嘿然无语。 玄妙生见同门受讥,便笑道:“红拂仙子舌锋不肯让人,想来一身修为必然也是惊天动地,如今有五观弃徒在伏阴山设下此局来,解铃还需系铃人,自然还是要请红拂仙子拿个主意。” 此话虽是激将,红拂子却丝毫不拒,点头道:“既是云天轻闯下的祸,在下如何能不管,诸位在此稍候,我便将那魔修引出来杀了。” 向元高慌忙道:“仙子,不可小瞧了那位魔修,仙子虽负天地奇功,只凭一人之力,恐怕也非其对手。” 红拂子冷笑一声,竟将向元高的好意置若罔闻,身子随风飘去,就来到四幽洞口。向元高转向玄妙生,埋怨道:“玄妙生,若是仙子有了差错,只怕全是你的不是了。” 玄妙生嘿嘿笑道:“向道友何必替他担心,五观正宗仙术,又岂是浪得虚名。” 向元高是知道魔修的手段的,毕竟有些不放心,他向秦忘舒传音道:“要想破那魔修,非得逆杀锤不可,你可藏在我身后,听我号令,一旦寻到机会,立时出手,绝不可有丝毫犹豫。” 秦忘舒暗暗点头,便与向元高一道也来到四幽洞口,哪知红拂子瞧见二人靠近,却将面色一沉,喝道:“向元高,你是不信我有伏魔的手段吗?” 向元高一腔好意,两番被红拂子拒之千里,心中也是有气,只好揖手道:“向某坐看仙子成功。“拉着秦忘舒就退后数百丈,然而仍是忍不住向洞口张望,心中忖道:”这仙子生得虽美,脾气却难近人。也不知日后哪位大能有缘,能结此良配。“一时心中着恼,一时又是胡思乱想。 那玄丹生与玄妙生也凑近洞口观瞧,红拂子反倒不去理会了。 秦忘舒暗道:“这位红拂仙子好大的脾气,向前辈一番好意却不领情,反倒将他逐退,玄丹生玄妙生亦来观战,此人却不理会,这其中有何道理?” 正在这时,潭边又来了七八位修士,其中赫然有幻宇,郑三娘等四人在列。幻宇见到秦忘舒,面色甚是欢喜,合什道:“西域佛祖保佑,秦将军安然无恙,好不令人欢喜。” 凌度山与柯猿飞也向秦忘舒微笑点头,心中暗道:“此去伏阴山内山,不知要历经多少厮杀,这小子疗伤手段高强,倒是用得上的。” 诸修见凌度山与柯猿飞向一名后生晚辈示好,皆是一奇,不知秦忘舒有何好处,竟得两修如此垂青。 秦忘舒来到幻宇身侧,笑道:“有件事一直想问大师,你口中的西域佛祖究竟是谁,那西域又在何处?” 身边诸修虽略知佛道,但因佛家弟子极少出没,也有人不知道佛道来历的,见秦忘舒问起,就凝神听来。 幻宇道:“西域有三大佛祖,是为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至于西域所在,却不在苍穹,而是在苍穹之外天之尽头,有广大佛域一座,因位于苍穹之西,便称之为西域了。” 秦忘舒惊道:“原来苍穹之外另有世界的。” 幻宇含笑道:“苍穹之外不仅有西方佛域,还有一处混沌虚域,那混沌虚域之中住着许多无上大能,几可与世尊并列,又有九渊地宙更是无极广大,种种不可思议之处。” 诸修有知道的,也有不知的,或在点头,或在低头沉思。鼻端忽嗅到有清香传来,众人忙循香瞧去,只见红拂子手中没了拂尘,却多出嫩枝一根,嫩枝上有红花朵朵,似梅花又似桃花,鼻端清香不去,瞧来又无比真切,但用灵识探去,不过是一团虚无。 幻宇赞叹道:“色既是空,空既是色,五观红拂妙法,亦是深谙佛理。” 秦忘舒这才知道红拂子道号的由来,红拂子这手红花满枝固是惊艳,却不知威能如何。 那红拂子伸手一指,枝上有朵红花就飘落下来,众人本以为红拂子会用这红花引路,杀进四幽洞中,去寻那魔修斗法,哪知红花却飘飘荡荡,直向聚灵潭飘去。 众人不解其意,瞧那红花飘到聚灵潭上空,忽地一朵变成三朵,三朵就变九朵,也就是数息之间,聚灵潭上空已是红花漫天,清香袭人。此情此景瞧来好不艳丽,但红拂手的用意,却是更加难测了。 幻宇道:“此花虽艳,却蕴无穷杀机,那是将这潭中灵气尽数压制了。仙子此举,究竟为何?“他这话说的极轻,倒像是自言自语。 秦忘舒猛然一省,刚才向元高说的明白,魔修之所以不敢出洞,就是担心这聚灵潭中不时散发出冲天灵气,与魔功不合。看来红拂子是想先压住潭中灵气,引那魔修出来,到时瞧准了时机,再将这漫天红花收去,可不就是出奇不意,攻其不备? 看来这红拂子不愧是云天轻的同门前辈,一举一动,皆蕴深意了。 诸修皆是仙修之士,对灵气感受最强,聚灵潭中灵气一弱,便立时感受到了,玄丹生玄妙生也瞧出红拂子的用意来,暗中点头道:“这法子倒也使得。” 就在这时,洞口猛地传来一阵怒吼,一只巨大的手掌出现在空中,一团黑云再次笼罩洞口处,空中巨手就向红拂子头顶一拍,红拂子身躯不动,口中清叱道:“此技岂能近我。” 玉手一指,枝上飞出三朵红花,向空中巨手激射而去。那巨手怎来理会,仍是直直拍下,立时与三朵红花触到一处,只听“轰“地一声,三朵红花齐皆粉碎,巨手也只是微微一顿,仍是压将下来。 幸好那红拂手见机极快,早就退后数百丈,巨手虽是拍了个空,洞口处却现出一道身形。此魔身高三丈,驼蹄人身,头上生着双角,全身覆着层层黑甲,瞧来不像是炼制打造的,而是天生地长的一般。 众人见魔修出洞,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是吃了惊。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红拂子口口声声要首战魔修,哪知只挡了半招,就退到一边去。 红拂子身子一退,那旁边看热闹的玄丹生与玄妙生以及凌度山等人,就变成首当其冲,挡在魔修身前。凌度山等人不知其理,玄丹生二人却知道上了红拂子的恶当了。 难怪红拂子刚才不肯让元向高上前,原来此女早就有推玄丹生二修下水之意,这女子当真奸滑之极,玄丹生二修心中好不恼怒。 但如今魔修近在咫尺,便是想退也来不及了。玄丹生二修无可奈何,急忙掣出袖中法剑,口中念了声法诀,御那法剑向魔修狠狠劈来。 玄妙生出剑之时,更是叫道:“大伙儿并肩上啊,此修绝非一人可敌。” 凌度山,柯猿飞,郑三娘等人到此地步,也无法袖手,只能各出法器攻向魔修。元向高这时略有所悟,向红拂子瞧去,心中道:“原来仙子刚才将我逐退,却是一番好意。“或因身在情关之中,免不得神思遐飞。那红拂子却不理他,一对妙目仍是盯着魔修身上。 秦忘舒暗道:“诸修皆为许负心而来,虽是目标相同,但彼此间却是对手了,也难怪勾心斗角。红拂子不愧是云天轻同门前辈,这心思倒也狡慧的紧。” 这时洞口足有七名修士,各祭法器应战,这些修士的境界至少也是六级练气士,是以法器齐齐凌空,那灵压之强,绝非山石所能抵御。就见魔修身后洞口轰然塌下,既封住了魔修的退路,同时也将诸修逼入绝境,如今之计,唯有与魔修放手一搏了。 空中那只巨臂在诸修合力之下,已然被打得粉碎,诸般法器趁胜追击,又压向魔修本身。 就见魔修将左臂缓缓抬起,每抬起一寸,身边就多了一团黑云,等到这左臂抬起肩齐,那魔修的左臂与其肩颈忽地猛然一震,化成魔山一座。魔修便以这魔山,独自挡住七件法器。 在离四幽洞三千里处,伏阴山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座幽静洞府。有两名女子正仰起头来,瞧着洞中悬挂着的一面金镜。 其中一名素裳女子道:“这魔修果是你引来的?” 对面那名锦衣女子嫣然笑道:“你不信我有这么大的本事?” 素裳女子叹道:“你将我拘在这里也就罢了,又何必放出消息,引天下诸修前来,你这样惹祸上身,却是为了哪般?” 锦衣女子笑道:“你猜。” 第137章佛法无边魔气黯 第137章佛法无边魔气黯 素裳女子道:“你的心思谁又能猜得着?只是你需明白,那些人便是将我劫了去,也不会杀了我,妹子若是有失,那可就难说了。” 素裳女子正是许负心,她虽被云天轻劫来这里,倒也安之若素。一来她的性情原是最平和不过,顺境也好,逆境也罢,总要想办法活下去。二来云天轻对她甚好,这几日相处,若不论及双方理念,其实倒像是姐妹一般。 那云天轻见闻广博,谈吐风雅有趣,与其闲谈交接,大有如沐春风之感。且云天轻担心许负心不肯安心种稻,大有刻意讨好之嫌,样样都哄得许负心欢喜。因此这幽禁岁月,倒也没那么艰苦。 云天轻道:“也只有负心妹子,才是肯真正替我着想的,我偏在你面前卖弄才智,委实是可笑了。其实我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让稻种早日种成罢了。” 许负心笑道:“你惹来这许多修士,竟是为了让我安心种稻?” 云天轻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世人身上若携了和氏璧这样的宝物,天下谁能放过他?负心所种稻种天下无双,那是比和氏璧还要贵重千万倍的物事,因此负心无论在何处,只怕都难以安席。” 许负心叹道:“这个道理,我渐渐也明白过来,看来我这一生的命运,就是如此了吧。” 云天轻道:“既然负心一出,必是天下轰动,倒不如转守为攻,与其让天下人来寻你,不如我就将他们统统引了来。” 许负心道:“你莫非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吗?“说到这里,心中已是轻颤起来,只因刚才镜中瞧得明白,秦忘舒赫然亦在其中,若是秦望舒有失,自己真个儿是不能活了。只是不知何故,无论是许负心还是云天轻,却不曾提过秦忘舒半句,就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那云天轻的本事手段,着实难测,别瞧她境界不高,论灵慧计谋,却是天下无双,若她真地下了狠心,说不定真能将伏阴山的修士一网打尽。 而恰巧许负心也明白,若论心狠手辣,云天轻最是不缺了。 云天轻笑道:“若想将天下修士一网打尽,天轻固然无此手段,但若想将伏阴山修士个个诛杀,那却是手到擒来。“说到这里,伸手在面前一块青石上一拍,那青石忽地现出青光一道,青光之中便现出一座玲珑小山。 许负心瞧这座小山,似乎有些熟悉,稍稍一想,立时明白过来,这座玲珑山与伏阴山地势一般无二,只是小了数万倍。 只见那小山树木葱郁,泉水曲折,瞧来竟是活的一般,也不知云天轻哪来的手段,竟造出这样逼真有趣的物事来,瞧来像是模型,隐隐瞧去,却是大蕴玄机。 许负心笑道:“这玲珑小山倒也有趣,难得你造的这般相像。” 云天轻道:“岂止是相像而已,此山本就是伏阴山的映射之像,两者之间气机相连,此山动而伏阴动,此山摇而伏阴震。这便是影从山图。我若想尽诛众人,只需将这小山一覆……” 许负心霍地立起身来道:“这小小一座玲珑山,就能御控万里伏阴山?天轻的手段,真个儿是惊天动地。”心中震惊不已。 云天轻笑得打跌,道:“负心妹子真是个实在人,我说什么都是信了。天轻哪来的手段能颠覆伏阴山,不过此刻不能,日后却是难说了。” 许负心横了她一眼,嗔道:“既知我好骗,怎地却直是骗我。你快说说,这玲珑小山究竟有何玄妙?” 瞧二人说话,哪里像是生死仇家,倒像是嫡亲相好的姐妹一般。 云天轻道:“我也不瞒你,我事先在这伏阴山中设下机关无数,这座玲珑小山就是机关的总诀了,配合着这块洞天金镜,只需瞧准了机会,振诀发机,诛尽山中诸修固然不易,但若想杀掉其中某个人,那倒是容易的很。” 此话虽是轻描淡写,但其中杀意森森,许负心岂能不明白,云天轻话中所指,自然就是秦忘舒了。 若是许负心被别人寻到,许负心若是执意不肯,他人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将许负心杀了,那可不是完全没了占夺稻种的指望。 但唯有秦忘舒一人,若果真能寻到这里,许负心那是决然要随他去的。 许负心低声道:“你已在他身上设下夺命造魂符,他又如何敢来?” 云天轻叹道:“好教负心妹子欢喜,你这位秦郎境界虽低,其一身修为却是高深莫测,这几日来,他身上的符文气息竟是慢慢地淡了,我在他身上所设的夺命追魂符想来也是无用了。” 许负心又惊又喜,忙道:“他哪有这样的神通,若果然是有,又怎会中了你的计策。” 云天轻笑道:“你又何必替他掩饰,那命符是我亲手所设,此符灵与不灵,我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就算没了这道符,我若想取他性命,亦是易如反掌。” 许负心此刻心中真个儿是七上八下,那云天轻话中虚虚实实,又怎能辩得明白,秦忘舒身上灵符失效固然是一喜,但影从山图犹在,却是一忧,但这两件事究竟哪桩为真,哪桩为假,许负心自忖没本事分辩了。 瞧云天轻的意思,实有将伏阴山诸修一网打尽之志,此事究竟还有怎样的变化,亦是难测。 她知道云天轻在这伏阴山中并非孤立无援,这几日她虽不见有人来,可云天轻时常凝神不动,面上神情,也是忽忧忽喜,忽而严厉,瞧那情形,必是在向他人传音,这说明伏阴山中,云天轻的助手亦是不少。 那云天轻本是楚三公子座下,如今为着仙稻这桩事,楚三公子怎不助她?想来这影从山图的诸般机关布置,又怎是云天轻一个人可以完成的?这其中自然有楚三公子的庞大势力暗中加持。 许负心心中念道:“忘舒,忘舒,你又何必前来,我在这里,本无性命之忧,你若是见了我,反倒送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她心中明白,秦忘舒来这伏阴山中,虽是为了救自己,其实却是要救天下人,她手中的仙稻就此变得格外沉重。 或因知道仙稻一事关系重大,若是仙稻种成,那天下大局,身边小事必将为之一变,许负心这几日着实有些意兴阑珊,紫竹林中的稻田也是无心理会了。 若是这世间没了这稻种,岂不是平安无事? 但云天轻虽知许负心这几日懒散,却也不来催促,此女究竟又安排下怎样的伏笔,许负心也懒得去想了。仙稻之事,这世间毕竟只有自己才弄得明白,云天轻就算天纵其才,此事又怎能插手? 自己哪怕十年八年也种不出仙稻来,云天轻又有怎样的办法? 这也算是许负心小小的抵抗了。 忍不住向洞天金镜中瞧去,只见镜中魔修化臂为山,已挡住诸修的七件法器,那魔修又腾出手来,右手中多了一件魔宝,乃是一根八尺铁鞭,此鞭一出,四幽洞前黑云更浓。 一修不知厉害,见这铁鞭打来,也来不及收回法器,袖中飞出一道灵符,化为四尺金剑一柄,向上挡这魔宝,此符名为金剑符,化符为剑挡尽诸宝,是为苍南仙宗常见法术。 幻宇变色道:“此件魔宝为打灵鞭,仙修灵符遇此魔宝尽皆无用了,诸位大修,切莫以灵符迎这魔宝。” 然而幻宇虽是识出此宝来,说出声来却是迟了,那金剑被那魔宝打来,立时粉碎,此宝落将下来,就将那人打成稀烂了。 诸修见这魔宝铁鞭厉害,皆是大惊,那用灵符斗法,本是仙修之士最擅长的手段,如今有这打灵鞭在此,诸修手段就失了一项,可不是更加危急。 幻宇高调佛号,正要挺身向前,郑三娘大喝一声,祭出一柄刀来。 郑三娘背负双刀,刚才只用了一柄,此刻再祭一刀,来与这魔宝相敌。若论郑三娘的双刀,亦非凡品。双刀名叫水火阴阳刀,阴刀轻盈如羽,快捷如飞,专可用来杀人。阳刀厚重如山,最可挡格御体。 那阳刀铁鞭在空中一触,但只听“轰“地一声,那铁鞭打得阳刀灵光黯淡,顿时沉降三尺。 幻宇面色更是一紧,原来这件打灵鞭不光能打碎灵符,亦能打压仙修法宝,那魔修本是仙修的死敌,种种魔功魔宝自然专克仙修之士。 魔修这时再祭铁鞭,击向郑三娘的头顶,郑三娘已无器可御,而手中便有灵符,又被这魔宝克制,可见生死已在一线了。 幻宇再不迟疑,手中禅杖飞起,急急迎向铁鞭,此杖飞在空中之时,竟引来天地响应,山谷皆发龙吟之声。秦忘舒瞧着那禅杖,似乎隐隐有龙形相随。佛门法宝,果然与众不同。 山谷龙吟之声大起之时,那铁鞭上的黑光便是一散,铁鞭也在空空微微一滞,显然是被这佛门法宝所制了。 那禅杖打将下来,立时将铁鞭打成两截,诸修见幻宇奏功,皆是一喜,魔修固然是仙修死敌,但佛门弟子恰是那魔修的克星。今日之战,全看幻宇的手段。 幻宇口中道:“魔域中人,怎能来我凡界肆虐,今日小僧替天行法,要将阁下收去了。” 说到这里,空中禅杖再次打来,那魔修亦是面露惊恐之色,抬起左臂魔山来迎。 又听得一声巨响,魔修这条臂化魔山亦被打得粉碎了。诸修瞧见此景,更是心中大喜,常言道佛法无边,今日瞧来,果然如此。 但红拂子面上却露出一丝担犹之色,秦忘舒凝神瞧去,只见幻宇的嘴角边,已泌出一丝血痕来。 第138章尔虞我诈各算计 第138章尔虞我诈各算计 瞧见幻宇嘴边血丝,秦忘舒暗叫糟糕,佛法虽是广大,但幻宇年纪甚轻,魔修境界又高出他许多,幻宇其实是在越境斗法了。 越境斗法,本就是最凶险不过的。那打人一记,必有同样的力道反弹过来,幻宇的佛法,魔修固然承受不住,但魔修的无上魔功,同样也令幻宇受创不小。 此刻诸修本该一鼓作气涌上去将魔修趁势诛杀,然而除了红拂子如风飘向魔修之外,其他修士反倒是向后一退。 秦忘舒心中豁然明白,原来诸修既盼着斗败魔修,打通道路,亦盼着借魔修之手,扫清障碍。先前红拂子引出魔修之后,反倒退出战场,让诸修陷入战局,便也是此意了。 只是进退之间的分寸如何拿捏,人人心中的尺度算计却是不同。 如今幻宇强行出头,技惊四座,立时就成了众矢之的。只因众人明白,幻宇的佛门法术,实比魔修还要难缠,势必会成为潜在的强大对手,若是幻宇能与这魔修同归于尽,那可是最好不过了。 红拂子来到伏阴山中,并无意谋取稻种,只盼着能替宗门清理门户,挽回五观宗清誉。她深知众修心性,这才设下圈套,引众修与魔修厮杀,如今却让幻宇独承其过,红拂子反倒与心不忍起来。 这世间的佛门弟子,固然亦有不肖之徒,可幻宇的为人性情,却是不探而知,若因己故而令佛门弟子横遭杀身之祸,实非红拂子所乐见。 红拂子纵身上前时,玉手挥动,聚灵潭上空的漫天红花顿时一空,那潭中灵气被红花压制已久,此刻总算得了自由,自然是沛然而出。 魔修接连被幻宇佛法打压,魔功已然受损,忽地陷入这漫天灵气之中,身上的铁甲立时寸寸而裂,一块块掉落下来。 这魔修见势不妙,怎敢再与诸修恋战,立时转身便要逃回四幽洞去。那四幽洞虽被震得塌了,这魔修却不在意,独臂向前一拂,便扫开身前碎石泥土,再将身子向山峰中一钻,竟有半个脑袋钻将进去了。 向元高大叫道:“秦道友,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秦忘舒早盼着这一声了,不等向元高喝声毕,秦忘舒手持银锤,足踏赤凰刀,已然一步纵到魔修侧近后,手中银锤脱手而出,就向魔修头顶打去。 那魔修前有山峰阻路,身后有红拂子幻宇等一众大能修士挡住,便见秦忘舒银锤飞来,已是避无可避了。 百忙之中,只能将脑袋一偏,那银锤正中颈窝,打得魔修半边身子都碎了。幻宇禅杖虽强,红拂手灵气陷阱虽妙,但论受创沉重,二者相加,也比不上这一锤了。 魔修大吼一声,山岳般的身子顿时萎顿下来,但魔躯塌陷之时,其中却有一道黑光电闪而出,窜进山腹之中。 向元高叫道:“这魔修被打碎魔躯,迸出魔魂来,大伙儿不可放过了。” 但那道魔魂逃得极快,早就没入山腹之中,幻宇足踏青云,急急向前,将空中禅杖一指,此宝落将下来,将山峰打塌半边,泥石纷纷落下,就露出四通八达的山腹深洞。 秦忘舒先将银锤收了,再将身一闪,拦住幻宇,传音道:“大师,你身受重伤,不要向前。” 幻宇面上露出一道嫣红,嘴角鲜血涌出更多了,也含笑传音道:“除魔卫法,正是小僧职责所在。” 秦忘舒传音道:“大师虽有护法之心,奈何众人却是各打算……”最后一个“盘”掌尚未说出口,幻宇双手一合,低声道:“秦将军不必说了。” 秦忘舒不由得暗叹一声,原来幻宇心中是明白的,只是他又怎会在意?世人行事,自然各有行径,只需自身行得正立得直,不愧于心,又何必去管他人。 秦忘舒想到这里,便也笑道:“既如此,我与大师并肩儿向前。”说到这里,左手带起太一神火一道,向幻宇背上一拂。 幻宇转首笑道:“多谢秦将军好意,只可惜小僧所受之伤,却非命火可愈。” 这时红拂子也已赶到,道:“大师可是震动了灵脉,若是如此,万万不可逞强了。” 幻宇脚步仍是不停,口中道:“佛法无边。”已然率先进了四幽洞,秦忘舒与红拂子寸步不离,各在幻宇左右维持。 红拂子转目向幻宇瞧去,只见其周身上下,已笼罩着一层白芒芒的光华,幻宇身在其中,着实宝相庄严。片刻后,幻宇面上的嫣红渐渐地去了,虽然远没到伤势痊愈的境地,却可瞧出比刚才强得多了。 红拂子心中赞叹不绝,口中道:“果然是佛法无边。” 这时诸修也抢进四幽洞中,放眼向四周一瞧,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想这山腹之中,竟是偌大的一处洞穴,最要命的是这洞穴四通八达,那魔修魔魂去了何处?云天轻又藏在哪里? 向元高不知何时来到红拂子身边,见众人迷茫,便趁机问道:“敢问红拂仙子,我等该往何处去?” 红拂子也不瞧他,道:“总之要先出了这四幽洞才好。” 向元高道:“不错,但这四幽洞四通八达,若是走错了路,走到魔域冥界,那可是糟糕之极。” 向元高心中明白,红拂子既然是有备而来,怎会不识路径,自己向她讨教,其实便是在诸修面前,突出红拂子的才智手段。想来仙子若得众人一赞,心中必是欢喜。 哪知红拂子却皱起眉头来,恼道:“你这人胸中无策,只管问我做什么?谁知道哪条路是通向魔域,哪条路是通向冥界。大伙儿各走各的路也就是了。” 向元高为讨好仙子,可算是煞费苦心,哪知却讨了个没趣,心中着实郁闷。幸好自家那点小小的心思,倒也没被众人瞧破。红拂子虽是嗔怒,可偷眼瞧去,原来那美人一举一动皆可入画的,这番薄嗔浅怒,反倒更添风致。 凌度山道:“红拂仙子,你果真不知路径?” 红拂子恼道:“我若是知道,又何必隐瞒?如今大伙儿只好各凭运气,独自探路罢了。若闯进魔域冥界去,那也是自家命数。” 诸修无奈,只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是独自向前摸索,或是并肩儿向前。好在魔修已被打碎魔躯,只剩一道魔魂还能有多大作为?此刻正该撇了众人,独自去寻云天轻,若是聚到一处,就算寻到了云天轻,见到了许负心,到时却又该怎样分配? 片刻之后,场中只剩下红拂子与向元高两人,就连幻宇和秦忘舒也合在一处去寻路了。 红拂子见元向高兀自不去,便沉下脸来,道:“你怎地不走?你不怕我寻到许负心,便先将你杀了?” 元向高道:“美……”原来他想说的是美人剑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说了一字,就明白大大不妥,此话甚是轻薄,怎能用来唐突佳人,因此生生住了口。 红拂子秀眉一挑,叱道:“没什么?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元向高好歹也是仙宗高士,本身境界修为皆是不俗,哪知世间之物自是相生相克,世间男女,也是情同此理,今日遇到红拂子,就好比遇到命里的魔星,竟是一丝底气也无了。 就见他涨红了脸,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红拂子冷笑一声,就向东侧一处通道走去,正是幻宇与秦忘舒刚才所走的路径了。元向高刚才应对无方,惹得仙子生嗔,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心里极想追上去,又怕再讨没趣,若是就此止步,心中又极是不甘。若是就此错过,那定是终身之憾。 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咬了咬牙,紧随着红拂子而去了。 红拂子转身瞧他跟来,立时止住了脚步,喝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怎地偏又跟来?你对我打得是什么主意?”心中既生狐疑,就将手中红花横在胸前,那红花虽是香气四溢,更是杀气盈室。 元向高忙道:“仙子容禀,在下实非刻意要打扰仙子,实因那位秦道友所持银锤,本是敝宗镇宗之宝,若是离了我,就怕秦兄御控此宝不灵,可不是误了大事。” 红拂子刚才也瞧见银锤的威能,的确不俗,心中早有疑惑,此时正好问道:“那银锤倒也古怪。秦道友明明境界不足,怎地却能将这银锤施展出这般大的威能来。” 元向高见仙子问话,心中一阵狂喜,也不知谢了多少遍祖宗。老祖炼这银锤,本是为了给幼子加持,哪知亦是自己情缘所在。从今儿起,这银锤也该改了名字,就叫红鸾星动锤。 心中虽是如煎似沸,面上仍是装作平常,缓缓道:“此锤名叫红鸾,不对不对,叫做逆天反杀无上震天锤。这名字虽是古怪拗口,却是字字有来历的,仙子听我细细道来。” 二人走一路说一路,渐渐地便去了。而等到林天弃等人寻到这座倒塌的四幽洞口时,洞中诸修早就各自走得远了。 盗幽向四下一望,瞧见洞口被打碎的魔躯,叫道:“瞧来那魔修定是被诛杀了,妙极妙极,也免得再涉风险。” 林天弃道:“这场斗法好不激烈,可惜未能躬逢其盛,见识诸位大能的法宝妙诀。”言罢甚觉遗憾。 沈天钥是不肯多事的,便道:“天弃,撞不见魔修岂不是好?你瞧这洞中道路分歧无数,又该向何处去。” 林天弃道:“这里就是四幽洞了,若是胡乱行去,的确不甚妥当。我虽不知该往何处去,却有办法避开魔域冥界之路。” 盗幽奇道:“这也能瞧得出?” 林天弃道:“欲去归元境,少不得要经过无垢池,归元境虽渺茫不知其所在,无垢池却是好寻的。只因世间传了四句话,专是用来寻无垢池的。” 盗幽立时念道:“遇风向西去,遇火中间行,雷雨交加后,无垢显真境。” 林天弃笑道:“原来盗兄也是知道的。” 盗幽道:“就算知道,又有何用。除非是先出了山洞,方能遇风遇雨的,可这洞中哪来的风雨?” 第139章花香袭人知径长 第139章花香袭人知径长 林天弃道:“那四句话中提到的山风,叫做伏阴金风,若想撞见这伏阴金风,依着这山势走向,唯有向南这条道了。”说罢向某处道路一指,可瞧那道路指向却在北向。 林天弃虽是南辕北辙,盗幽却知道他辩路的手段,就算是没路也能寻出路来,众人视这座伏阴山,好似迷宫一般,可在林天弃眼中,此山道路却明白如画。 众人便随着林天弃,踏上这条道通,却见这山腹中的通道已和刚才不同,刚才入山时的那条通道,盗幽若是动用灵识,可以探出数里地去,然而在这四幽洞中,灵识探出百丈便是极限了,可见此处实有强大禁制,限制了灵识的发挥。 林天弃一马当先,但遇岐路,皆是毫不犹豫就选出一条路来,约在这山腹之中行了三个时辰,众人忽觉眼前一亮,原来已出了山腹,身在一座巨大的山谷之中。 盗幽向四周瞧去,不由地眼前一亮,原来此谷之中,遍生着一种紫色小花,竟是开得漫山遍野,只可惜此花虽艳,却无花香传来,空中反倒有一种辛辣的气息,令人闻来就是一窒。 林天弃脸色大变,喝道:“速速离开此处。”取了把土祭到空中去,哪知双足踏上去,却是脚下一空,竟从空中跌了下来。 盗幽叫道:“不好,这里竟行不得遁术了。” 林天弃面色更是焦急,道:“此花名叫噬灵花,这谷中灵气,竟被这花噬得涓滴不剩了。最要命的是我等体内真玄,也会被这噬灵花慢慢吸了去,却不知能否走出这山谷去。” 盗幽跌足叫道:“这真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伏阴山中,哪里来的这么多古怪。” 林天弃一边急步行走,一边催促二女跟上,摇头道:“盗兄有所不知,这些噬灵花怕是有人刻意安排。” 盗幽道:“怎地就瞧出是刻意安排?” 林天弃道:“伏阴山处处都是古木参天,唯有这山谷之中,却见不着多少古木,便有几株,树上也是焦痕,那分明是先前有人放火烧山,替这噬灵花腾出地方来了。” 盗幽向远处一瞧,果然山岭上只有孤零零的几株大树,树上焦痕密布,显然是被大火烧过了。 曲止水道:“这些古木经了大火,怎地却烧不死?” 林天弃道:“火虽克木,但这世上能抵御火焰的树木倒也不少,比如北氓雪域之中,有一种雷檀木,就算屡经天火焚烧,也仍是卓然而立,这几株幸存下来的古木定有奇处,可惜我等却没有时间去探看了。” 盗幽见这里难以遁行,又瞧见地面并无行走的痕迹,这才明白自己一行四人,竟是首先走出山洞了。对林天弃识山辩路的本事,盗幽已是欲赞无辞。 四人中曲止水境界最低,她只走了数百丈,就觉得呼吸维艰,身子更是没了力气,盗幽瞧她几欲倒地,怕将黑驴让了出来。那黑驴初时不肯,被盗幽扯着耳朵一顿大骂,这才让曲止水骑上背脊。 曲止心弱声道:“幽哥哥,谢谢你啦。只是你这黑驴怎地却不喜欢我。” 盗幽道:“这驴儿最会作怪,你理他作甚。” 林天弃却道:“在我瞧来,这黑驴应该是担心止水甲上的灵虫,我等没了灵气真玄,心中必然是焦燥的,那灵虫无知,既是心中焦燥,说不得就要噬人。你这驴儿本就通灵,怕是已事先感受到了。” 盗幽细瞧黑驴,果然与往日不同,每行数步,都要回头去瞧曲止水,目中甚是惊恐。 盗幽道:“曲姑娘,你这甲上的灵虫究竟为何物,你天天穿着这件衣甲,心中就不觉得害怕?” 曲止水道:“我虽是不喜欢,却也拗不过娘,我娘说这甲上灵虫是从爹爹从北氓雪域中寻来,整个苍南仙宗,也只有那么一对。还让我每日用鲜血喂养,这灵虫便可保我平安。” 林天弃变色道:“这法子可是大大错了。” 曲止水道:“这法子怎么错了?我瞧这两只灵虫倒也听说,就是一日比一日凶悍,如今娘也不敢靠我太近了。” 林天弃道:“噬血养虫岂不等于以身伺虎,这法子是让灵虫对你形成依赖,将你视为禁脔一般。这对灵虫此刻尚小,胃口也不算大,等到这对灵虫长大了,你有多少血来喂它。就怕有一日这对灵虫忍耐不得,便来噬主了。” 曲止水道:“娘也说这法子行不得多久,此时也只是姑且一试,等日后寻了别的法子,再来换过就是。” 林天弃更是大摇其头,心中暗叹世人愚昧实多,只顾着眼前利益,怎会计较长远。又知道自己便来劝解,曲止心本是没主意的,又怎会听从?看来自己先去寻个法子,替换了这养虫之法,才能解决曲止水的灵虫噬主危机了。 走了十余里之后,曲止水面色愈加苍白,就连沈天钥也有些经受不住了,但这山谷却是幽深漫长,也不知走到哪里才是尽头。但此刻若想退回山洞,一来是前功尽弃,二来也不知众人是否还有体力回到洞中。 盗幽与林天弃也是咬牙支撑,但二人心知,若这条噬灵花境再来了十余里,二人只怕都要倒毙于此境。 忽见曲止心嘤咛一声,就从驴背上跌落下来,盗幽正想去扶,林天弃大喝道:“莫要碰她!“将手在盗幽面前一挡,盗幽忽地想起,曲止水身上的灵虫好不厉害,若是被这灵虫噬上一堆,岂不就落了个身化碎冰的下场。 这边曲止水刚刚倒下,那边沈天钥也是“唔“地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林天弃也不去搀扶,身子也慢慢坐下来,口中道:”这脑袋着实晕得厉害了,盗兄,你我怕是走不出去了。” 盗幽体内真玄虽也是消耗的厉害,却还不至于无法支撑,想那林天弃境界高出自己许多,怎地就支撑不住了? 忽见林天弃冲着他将眼睛眨了两眨,盗幽顿时会意,也将身子坐倒,口中叫道:“果然是不行了,哈哈,你我虽是死得不甘,幸好这里风景倒是不俗。” 林天弃的计策盗幽倒是明白的,却不知是能否行得通,这里的噬灵花既是有人种植安排,那么这谷中必然有人在暗中窥探,若见到四人皆倒,会不会有人过来? 那谷中便是有人,但来与不来却在可两之间,毕竟只需将众人弃于此地不理,只需两三个时辰,众人体内真玄一空,那就变成了凡夫俗子一般,岂不是任人宰割。 不过林天弃的计策仍有可能行得通,四人极可是伏阴山诸修之中,第一个走出山腹洞穴,来到这噬灵花境的,谷中人若仍想用这噬灵花境擒人,就需先将这四人处理了再说。否则让后来的修士瞧见倒在此地的四人,诸修心中岂不生疑。 但无论盗幽怎样盘算,这计策亦算是九死一生,不过这也是林天弃唯一的反击手段了,若只靠着四人本身手段,那是万万走不出噬灵花径的。 林天弃这时也倒在地上,身上一动不动,瞧来真像是全身脱力了一般。但四人卧这谷中近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过来,而盗幽体内,此刻真个儿的真玄绝无,若这时再有人来,那是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盗幽忖道:“我若是谷中幕后指使,非得等到第二批修士踏进此谷,方才会行动起来,拖走前面那批,反正这花径曲曲折折,灵识又受限制,谁也瞧不到远处去。云天轻果然厉害,事先伏下这等毒计,竟要让苍南修士一网打尽了。” 心中正在盘算,忽见山谷中现出七八个人影来,那人影来的极快,很快就欺近四人身边。 盗幽暗道:“林道友应该还有些力气,只是以他一人之力,又如何独抗七八名修士?” 但那林天弃仍是一动不动,看来此人倒是极能耐得住性子的。 随着这七八名身影接近,其中一人急声道:“又有人入谷了,这四人需得尽快移向他处。” 另一人道:“何必那么麻烦,只需每人补上一刀也就是了。” 当先那人喝道:“这些人皆是仙修之士,你当真个儿这么容易诛杀的,且不谈人人皆有背景势力,若是杀得人多了,免不得惊动海外大能修士,到时便是三公子亦受牵连。” 一言镇住众人,这才七手八脚将林天弃四人拖将起来,负在身上。 曲止水甲上的灵虫也似没了灵气,竟未能跳出救主。黑驴此刻也是倒伏于地,全身没了力气。众人连这黑驴也同时拖起,转山过径,也不知来到何处。盗幽微睁双目,只知道身边噬灵花渐渐稀少,看来是远离噬灵花谷了。 奇的是到了此刻,林天弃仍不动手。而盗幽便想动手,也是无能为力。 面前出现一间木屋,四人一驴,皆被丢进木屋之中,这时有位黄衫人走将过来,手中端着一碗水,水中浮着五片冰块,皆是薄如纸片,奇的却是不融化。 那黄衫人取来一块冰,在盗幽额上一拍,盗幽只觉额上一凉,除此之外,也无甚奇处。但必知是极厉害的符文了。 黄衫人依法施行,将沈天钥曲止水亦用这冰块贴住了,等走到林天弃身边时,黄衫人忽地笑道:“这位道友,云姑娘知道你境界深厚,原不该那么快就被耗去真玄,你此刻究竟是想出手反抗,还是继续假装下去?” 此言一出,盗幽这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第140章天下英雄谁敌手 第140章天下英雄谁敌手 就见林天弃缓缓坐了起来,瞧其神色,倒也从容,他向四周瞧了瞧,道:“看来在下的一举一动,竟没能瞒过云道友了。只是在下已努力抑制真玄,就算云道友洞窥无疑,想来也难察知我体内真玄运转的情况。为何却被瞧破了?“言罢皱起双眉,似在苦苦思索。 黄衫人笑道:“云姑娘算无遗策,灵慧无方,若想在她面前弄鬼,那可是难了。这事若你也能想得明白,又怎能落到这个境地。” 木屋中的修士皆是哈哈大笑起来,但众人虽知林天弃功力未失,却仍是毫无警觉之色,看来是胸有成竹,知道林天弃无力反击了。 其实黄衫人也是纳闷,那林天奇被抬进屋来时,体内真玄分明微弱之极,若非云天轻提醒,他也是怎样想不到,林天弃竟在捣鬼。便是此时,林天弃的灵息仍是若有若无,但他若真是体内真玄全失,又怎能如此从容? 林天弃低头寻思了半晌,忽地对黄衫人道:“是了,你家云姑娘是否有两件宝镜?” 黄衫人吃惊不小,口中却道:“此事是云姑娘自家机密,我等怎能知道。“但瞧其神色,林天弃竟是猜中了。 林天弃也不与黄衫人争辩,自顾自道:“那两件宝镜,一面或是洞天镜,此镜鉴照千里,洞窥纤毫,伏阴山中修士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云道友的慧目。” 盗幽此时离了噬灵花径,体内真玄渐复,但稍稍动用真玄,体内就生出一道寒气来,与真玄纠缠在一处,竟使真玄运用不得,看来若想施法杀人那是万万不能了,好在却能说话。 他虽处困厄之境,却因天生不惧生死,心中怎有一丝惧怕,此刻既有满腹疑问,就忍不住问道:“另一面宝镜又是什么?” 林天弃道:“另一面宝镜,或许是辩玄镜了,此镜专用来辩人真玄,那对手的真玄变化,绝逃不过此镜的笼罩,若是与洞天镜合用,那云姑娘就好似立在我等的身侧一般,无论是一举一动,还是体内真玄变化,都逃不过云姑娘的慧目灵心。” 盗幽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女子真的这般厉害?” 林天弃道:“不是云姑娘厉害,而是楚三公子法宝厉害。” 盗幽道:“楚三公子有何宝物,林兄又怎会知道?” 林天弃道:“当初我在宗门中时,最喜和万知堂的弟子厮混,本宗的万知堂职在探听仙界大事小情,楚三公子手中有怎样的宝物,万知便是难以尽知,至少也会了解到五六成了。” 盗幽道:“就算云姑娘的法宝厉害,如在身侧一般,但你已然极力抑制真玄,怎地又没骗过她?” 林天弃道:“我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看来问题是出在我入谷之后,有一段时间真玄消耗的速度过快这一节上了。” 盗幽道:“这又怎么说?” 林天弃道:“我自踏上噬灵花镜之后,便开始压抑真玄,只盼能骗过谷中幕后人物,这一举动,原是不该错的。” 盗幽动容道:“原来你在出洞入谷之后,就开始预先安排计策了。” 林天弃道:“云天轻天下奇才,我既知她在空中窥我,又怎能不事事小心,然而仍然是棋差一着。” 盗幽快要想破脑袋了,道:“依你这般说来,你已是料敌机先,早做安排,又是哪里做错了?” 林天弃叹道:“问题就出在我的真玄下降过快了,若此行只有我一人,那么无论我的真玄下降的速度有多快,云姑娘也难以瞧出破绽,但云姑娘将我真玄的下降速度与你等一比,立时就瞧出名堂了。” 盗幽这才恍然大悟,道:“是了,云天轻手中既有辩玄镜,我等四人的真玄变化就难逃她的双眼了,她将四人的真玄变化做个比较,不难看出你在做鬼。” 林天弃点头道:“的确如此,我的境界修为强于你等三人,真玄消耗的速度自然会略慢一些,但我在入谷之后,曾有一段时间强压体真玄,虽然立时就醒悟过来,但还是没逃云姑娘的慧目灵心。” 盗幽叹道:“你能及时醒悟,已然是极了不起了,哪像我,从头到尾都是浑浑噩噩,竟不知你等早在斗智斗法了。” 林天弃道:“可惜还是技逊一筹,被云姑娘认破了。这木屋瞧来简易,其实却是一件宝间法宝,我等既入此宝,好似身入牢笼,又哪里能出得去。” 说到这里就立起身来,黄衫人等并不在意,任他在这木屋之中行走。 林天弃径直走到木屋窗前,盗幽也随着林天弃的身形,从屋中瞧去,外界景色历历分明,倒也没什么奇异处。若非林天弃说起,盗幽也绝不敢相信已身处他人的宝间法宝之中。此刻就算知道,也觉察不出什么异样来。 见林天弃走到窗前,黄衫人仍是不理,林天弃将手从窗户中穿过去,只见他的手掌在伸出窗口的一刹那,窗上卷起一道黑色的旋风,将林天弃震出数尺去。 黄衫人冷笑道:“我劝道友不必再试,你自己也该明白,这等空间法宝,又怎是能随意打破的。” 林天弃道:“我虽然无法出屋,却可将你等尽数诛杀,你等难道不惧?” 黄衫人大笑是:“在三公子与云姑娘瞧来,我等这些仆从奴厮既然未曾修成仙术,那就如同蝼蚁一般,你就算杀了我千八百人,三公子与云姑娘又怎会在意?”这声音说来平静,但却难抑一丝悲愤无奈之情。 林天弃道:“一个人的价值,是靠自己挣来的,你有多大的能力,在他人眼中就有多重的地位。你若想让自己的性命值得云姑娘一顾,若从现在做起,三十年之内,或能达成。” 黄衫人怎听不出这话中的讥讽之意,他冷笑道:“道友修为虽强,却还是被云姑娘困在这里,生死只能由人,道友在云姑娘心中,究竟又是怎样的地位?” 林天弃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在云姑娘心中,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此事在下早有觉悟,倒也不劳兄台提醒。” 就在这时,从屋外又丢进两个人来,这二人“怦”地一声被丢在屋中的地板上,半天都是僵伏不动。 黄衫人又取两块冰符,拍在这二人额头上,片刻后二人悠悠醒转,神情又惊又惧。不等这二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屋外又接连丢进来数人,皆是被噬灵花耗去真玄,哪里有力气挣扎。 黄衫人一一用冰符贴了,诸人醒转过来时,也有叫的,也有骂的,但这些人都早就暗运真玄,知道是中了暗算,叫的声音再大,又有何用?因此渐渐地也就沉寂下来。 黄衫人走到林天弃面前,手中拈着一块冰符,皮笑肉不笑地道:“道友,如今屋中只剩下你一个未贴此符,你若想挣扎,云姑娘自然将你举手杀了,唯有贴了这冰符,或可苟延残喘。” 林天弃摇头道:“我虽然难以逃出,但云姑娘只怕也杀不得我。若是不然,但请云姑娘一试。” 黄衫人大皱眉头,这位林天弃着实难缠,但因忌惮他修为厉害,也不敢逼他太甚。他知道此屋动静更在云天轻的灵识之中,若云天轻想杀了此人,早就该动手了,为何却容林天弃活着?看来林天弃的话竟非虚言了。 就在这时,木屋忽地微微一晃,尤其是林天弃立足之处,地上的木板更是晃得厉害,那林天弃也是一脸凝重之色,其身上泛起数道黄光,围着林天弃盘旋飞舞不定。 那黄光初时只有三道,其后又多出四道了,而林天弃的面容也就更加紧张了,黄衫人心中暗道:“这定是云姑娘在设法杀人了,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看你能挣扎到几时。” 忽见林天弃手中多了一物,瞧来像是一柄短刀,其材质非玉非石,一时也难以判断,但此刀一出,木屋的颤动就大为减缓了下来,而林天弃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片刻之后,木屋恢复平静,林天弃神情亦转从容。 看来云天轻刚才与林天弃隔空斗法,却仍拿林天弃无可奈何,但林天弃难逃此屋,说来亦算是云天轻占了上风。但二人的斗智斗法,显然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黄衫人见此情景,早将手中冰符悄悄收了起来,既然连云天轻都奈何他不得,自己又能拿林天弃怎样? 好在林天弃对黄衫人的行径倒也不去理会,若有修士从屋外被抛来,黄衫人上前拍下冰符,那林天弃也不过问。只是立在窗前皱眉苦思,看来是在寻找突破这木屋的办法了。 这时沈天钥与盗幽也来到窗前,窗口虽无山风吹将进来,好歹能瞧见窗外景色,比起与屋中众修愁苦相对,可就好得多了。 而黄衫人众对林天弃四人也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那林天弃既是连云天轻也惹不起的,自己又何必上前讨死? 盗幽正想说话,忽见窗外远处的山林深处出现两道身影,其中一名女子手执花枝,身边跟着一位修士正与那女子说个不休。那女子频现不耐之色,却也无可奈何。 盗幽心中大喜道:“这二人竟能从噬灵花径中走出,看来云天轻的手段,也并非是绝无破绽。” 忽见二人身后,又走来一僧一修。那僧人自然是幻宇,而幻宇身边的修士,分明就是秦忘舒。 盗幽虽知秦忘舒绝计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大叫道:“秦兄!” 而与此同时,林天弃亦是惊讶出声,口中颤声念道:“恩公。” 沈天钥说的则是:“原来,原来……”就见她面色陡然大变,泪水扑簌簌落将下来。 第141章截脉除符正当时 第141章截脉除符正当时 曲止水瞧见沈天钥满面泪痕,顿时慌了手脚,道:“姐姐,你怎地就哭了起来?我等虽被囚在这里,我瞧那云天轻也未必敢动我们的。” 沈天钥急忙收了泪,道:“姐姐最是没用的,一时胡思乱想,心中害怕,也就哭了起来。” 她见到窗外的秦忘舒走来,那是她在这世上最不敢见的人了,若是秦忘舒与林天弃相遇,以林天弃耿直的性情,只怕三言两语就间就泄了机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后该怎样发展,沈天钥连想都不敢想了。 幸好林天弃与秦忘舒之间,隔着这间木屋,沈天钥想到此处,情绪才稍稍平复。 林天弃却是激动难抑,叫道:“原来恩公也来到这里,这山中凶险重重,天弃怎能不前去卫护,可这该死的木屋却阻我与恩公见面。”说到这里,手中掐了一道法诀,就向那木屋墙壁拍去。 这道法诀迅速化成一道黄光,就向那墙壁一撞,却如撞到棉絮一般毫无声息。 屋中一人道:“道友,这木屋乃是空间法宝,这墙壁瞧来是木制,其实却是界域之力,你这寻常法术,又怎能将其突破。” 林天弃回头望去,只见那人身穿锦袍,生得浓目大眼,风度倒也不凡,林天弃忙揖手道:“在下也知道木屋难破,只是一时情急,让道友笑话了。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打碎此屋,救出众人。” 这时窗外的秦忘舒四人已然走得远了,林天弃牢记秦忘舒四人行去的方向,只盼着从木屋脱困之后,就好迅疾赶过去。 锦袍人道:“若想从这空间法宝之中逃脱,那可就是难了,只可惜在下身中寒魄冰符,体内真玄一丝动用不得,便想助道友一臂之力,也是有心无力。” 林天弃转向黄衫人道:“恳请道友高抬贵手,解了屋中众修的寒魄冰符如何?” 黄衫人面色大恐,道:“道友,此事在下怎敢擅做主张。” 锦袍人笑道:“此人不过是奴仆侍从,奉命行事罢了,瞧他境界也只是初级练气士,只能勉强用得这寒魄冰符,又怎有办法解开。其实解开此符倒也不难的。” 林天弃大喜道:“原来道友早有办法。” 锦袍人道:“道友可修过金刚截脉印?” 林天弃也不答话,右手五指急速掐动,立时掐成一诀,只见掌上生成一印,隐隐闪动金光,正是金刚截脉印。此印修成之后,就可截住修士灵脉,那是修士必修的法术之一。 锦袍人点头道:“道友既然修成此印,便可替我驱除体内寒魄冰符。道友可先将手掌贴住我大椎穴上,细心探我体内灵脉气息动静,若觉得有寒气涌来,立时施展此印,便可将这寒魄冰符镇住了。” 此理甚是简单,不问而知,林天弃道:“光截住大椎穴上寒气,只怕远远不够。” 锦袍人道:“除了大椎穴外,另有风府,曲池等十余处灵脉,亦要动用金刚截脉印一一镇住。“他口中报出一处灵脉来,林天弃便抬手施印镇住一处,一连镇了十七处灵脉,锦袍人忽地面色一喜,道:”成了。” 林天弃道:“既是此术可破寒魄冰符,不如你我同时施法,替众位道友也解了冰符之苦。” 木屋中诸修齐声叫道:“多谢道友!” 锦袍人点了点头,稍稍调息片刻,觉得体内真玄已是运转自如,便来解人解符,这时林天弃已先将盗幽,沈天钥身上的寒魄冰符解了去。 曲止水叫道:“天弃哥哥,你怎地不来助我解符?” 林天弃微微一笑,又走到另一位修士身边施起金刚截脉印来,曲止水大感委屈,正自懊恼,沈天钥轻笑道:“妹子,男女授受不亲,他怎能替你解符,好在这金刚截脉印我也修过了,我便来试试可好。” 曲止水道:“既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怎地却能替你解符?” 沈天钥面色一红,低下头来,轻声道:“那是不同的。“手中掐诀成印,就在曲止水的大椎穴上拍去,曲止水大叫一声,道:”好痛。” 原来这截脉之法大有讲究,时间差了一丝一毫也是不成了,沈天钥错算了半息,这截脉之术就是不灵了。 她又羞又愧,暗自忖道:“我平日不肯用功,这可就是现世报了,此番若能从这伏阴山活着出去,定要好好修行。“忽又想起,林天弃与秦忘舒既然已经见过面,秦重被林天弃刺杀一事,就如纸里包不住火,总算泄露出来,到时二人必有一番斗法,自己若能修得强横仙术,说不定能对这场生死之争稍加改变。 她凝神静息,再次施展截脉法术,这次是探得精准了,方才将此印拍去,曲止水也只是闷哼一声,再也不曾惊呼,看来是成了。 等到沈天钥费尽心机将曲止水身上寒魄冰符解去,那边林天弃与锦袍人已然尽解屋中修士灵符,数人正聚在一处,商议对策。 只听锦袍人道:“这世间空间法宝炼制的手法大相径庭,却必有一处核心所在,只需寻到这核心关键处,毁去那件核心处法宝,这木屋便困不住我们了。” 这时另一名黑衫修士道:“此话虽是不错,但一来这关键处的法宝难以寻到,二来便是寻到,也未必能破坏得了,那核心法宝必受界域保护,真个儿是无从下手。” 锦袍人道:“放着我等许多人在此,只需同时动用法宝法诀,还破突破不了界域之力,只需打开一丝界力,就可请一位手快的取出那件法宝来,这木屋可就破了。” 林天弃道:“若论屋中修士手法最快的,我倒有一个人选,诸位道友且不必再管此事,先将那核心关键处找到便是。” 锦袍人道:“世间上空间法宝,或按三才,或按五行,或依循九宫之法,我等便凭着胸中玄承,逐一寻去,这小小木屋,又能藏着多少玄机,还怕寻不到吗?” 诸修哄然道:“此言极是有理。” 黄衫人众见诸修齐皆解了灵符,早就吓得面无人色,怎敢上前阻挠,诸修不来难为自己一干人等,已算是天大的造化了。 诸修便四处寻来,大有将这木屋掀翻之势,林天弃寻了几处,皆是不对,诸修也寻了七八处,同样大失所望。 那锦袍人倒也不曾随着众修胡乱去循,而是一直盘坐在那里,似在动用灵识探察,忽地听他一拍手掌,笑道:“定是此处了。” 说到这里,就手向屋顶某处一指,只听“怦”地一声,屋顶处一根横梁断成两截,横梁中断处,形成一团黑色的旋涡来,那旋涡无声转动,潜流暗涌,分明蕴藏着界力无穷。 诸修瞧这情形,知道定是这木屋核心处了,接下来只需打破了这旋涡界力,取出其中暗藏的法宝,这木屋便算是破了。 林天弃却忖道:“这横梁我也探了数回,并无丝毫异样,看来我的修为仍是太差,怎能与天下大能争衡。”心中着实羞愧。 锦袍人道:“既然探出这核心处来,我等齐齐施法祭器,还怕打不散之界力?却不知探宝人何在。” 林天弃向盗幽一指,道:“若取这界力中的法宝,非我盗兄莫属。” 盗幽也不推辞,道:“只需诸位道友能打开一丝界力,露出一丝空当来,在下必不敢有负所托。” 众修齐声赞道:“道友既出豪言,那定是有真本事的。“就将平生得意的法宝持在手中,林天弃也取那柄短刀来。 锦袍人向林天弃手中短刀瞧了一眼,道:“道友这件法宝着实奇异。” 林天弃微微一笑,道:“各人机缘不同罢了。” 原来这件法宝,乃是林天弃得自于大晋太岳关处,当时有极荒山灵兽不肯让兽王出世,立意要将其诛杀于母体之中,后被仙界大能灵禽所阻,打断了兽爪上一截兽甲,遂被林天弃所得,就此炼成短刀一把,实为林天弃护命的第一法宝。 就在诸修各取法宝,意图打散界力之时,离木屋千里之处的伏阴山某处石塔中,一名锦衣人忽地立起身来,喝道:“区区寒魄冰符,又岂能困得住我。” 屋中亦有一名黄衫人领着几名伴当,见这锦袍人立起身来,皆是大惊,慌忙扑上前去,那锦袍人哈哈大笑,手起掌落,便击杀一人,吓得黄衫人众不敢上前。 这石塔之中,正关着凌度山,柯猿飞,郑三娘等人,见到这锦袍人解了寒魄冰符,齐声大叫道:“道友速来助我。” 锦袍人笑道:“不消说得。“手中掐起金刚截脉印来,连拍十七处灵脉,将凌度山身上的寒魄冰符驱了去。 凌度山喜道:“多谢道友施救,不知道友所施的,可是金刚截脉印?” 锦袍人笑道:“道友慧目如炬,一瞧便中。” 凌度山哈哈大笑道:“若是此印,倒也不难,你我便将塔中诸修皆去了冰符,大伙儿齐心协力,还怕逃不出去?” 这石塔之中,约关着十余名修士,凌度山与锦袍人齐齐动手,很快替两名修士解了冰符,这二人稍事恢复,便也来施印救。金刚截脉印又有何难的? 片刻之后,诸修冰符皆除,凌度山便对锦袍人道:“如今大伙儿都恢复修为,下一步该如何止?” 锦袍人道:“这世间的空间法宝炼制手法大相径庭,却必有一处核心所在,只需寻到这核心关键处,毁去那件核心处法宝,这木屋便困不住我们了。” 第142章拔云散雾见归元 第142章拔云散雾见归元 自得知秦忘舒入山以来,许负心再也不肯离开洞天金镜,时时刻刻留心秦忘舒的举动来。 见到秦忘舒用银锤击杀了魔修,心中便为他欢喜,见秦忘舒在四幽洞里傍徨无路,又替他担心。等到秦忘舒终于离开四幽洞,踏入噬灵花径时,许负心恨不得肋生双翼,立时飞到秦忘舒身边,让他莫要踏进此谷。 因为从这面洞天镜里,许负心已见到许多修士倒在噬灵花径之中。原来这四幽洞共有三个出口,而每个出口之外,皆植满了噬灵花。任那修士有怎样的境界,若想穿越此境便比登天还难。 只可惜无论秦忘舒遇到怎样的危险,她也只能在这洞府里枯坐罢了。 不过秦忘舒一行竟安然穿越了幽灵花径,这让许负心惊喜之下,又是一忧,她知道秦忘舒越接近自己,就越加危险。云天轻究竟设下了怎样厉害的手段,又有谁能料到。 秦忘舒一行四人穿越噬灵花,实得益于幻宇的佛门法术。就在四人刚刚踏足噬灵花径时,红拂子便道:“此谷遍植噬灵花,那是难以通过了,若是恃强上前,必被这噬灵花耗去真玄,终被云天轻所擒。” 秦忘舒动容之际,却问道:“此花有何玄妙,竟能消耗修士真玄?” 红拂子笑道:“他人遇事之时,自然皆要求其对策,秦道友不来求策,却来深究其因,这等治学修行的理念,倒与他人不同。” 秦忘舒道:“世间万事,总有其内在的道理,若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下次遇到,仍是束手无策。唯有深究其理,才是修行之策。” 幻宇深以为然,他道:“小僧玄承实微,那噬灵花究竟有何玄机,还请仙子赐教才是。” 红拂子也不谦逊,便道:“若论这噬灵花,其实并不算是十分凶恶,若是遇到地仙境界修士,那就是毫无用处了,秦道友不妨就此推想,此中是何道理?” 秦忘舒想了一想,道:“若论练气士与地仙修士,两者着实有云泥之判,但最大的区别,莫过于两者体内真玄大为不同。练气士体内真玄如云似雾一般,故称之为炼气。而到了地仙境界,其体内真玄则是如水一般。世人赞那地仙修士,有句歌谣,说的是,修得玉液金髓生,得寿千年或有余。就此踏进长生路,红尘万事弹指去。” 说到这里,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原来这噬灵花之所以能消耗真玄,便是因为练气士体内真玄难以稳固,极易被这灵花吸去了,若到了地仙境界,真玄化为金髓玉液,又怎能吸得去。” 红拂子笑道:“秦道友境界虽低,仙基灵慧却是万里挑一,只可惜你虽明此理,却也难过此谷。” 幻宇合什道:“小僧闻秦兄之言,如拔云雾见青天,这噬灵花径,小僧已有应对之策了。” 听到此言,秦忘舒固然一喜,红拂子却是百般不信,道:“恕我直言,大师境界不过刚刚过了生死关,虽是佛法无边,但想来也不可能修成玉液金髓的。” 幻宇道:“小僧自然修不成玉液金髓,但若论固玄保真,却是佛门弟子最为擅长之事,小僧有四句佛偈,诸位施主若能明悟,亦可安然通过此境,就算明悟不得,以小僧法力,也可助一人通过了。” 此时别说秦忘舒与红拂子,就连向元高也将心思自红拂子身上移开,急急问道:“敢问此偈如何?” 幻宇朗声道:“提炉乘龙下玉关,神道天宗汇丹田,若论固本保玄法,莫过重楼十二弦。” 红拂子惊讶之极,脱口叫道:“大法,你这是小重楼心法,为佛门密宗至上法术,又怎能轻易授人?” 幻宇道:“佛经千万卷,唯度有缘人。若今日小僧能以佛法救护一人,就是无上功德。而佛门弟子,又怎会门户之见。” 一句话说得红拂子面红耳赤,低声道:“大师此言说来,红拂好不羞愧。” 幻宇说罢这四句佛偈,就向众人细细解说,如何提炉乘龙,又如何经神道天宗而汇于丹田,此为佛门至道,实是博大精深。诸修皆知这是莫大机缘,无不凝神听讲。 幻宇释罢佛偈,红拂子修为最高,首先便打通玄关,修成小重楼第一重。 原来人体灵脉,有大小重楼之分,大重楼为三十六重,小重楼为十二重。世人皆修大重楼,唯佛门密法修十二重楼。修这小重楼心法的好处,就在于运玄凝真速度极快,保本固玄亦是极其方便,若能修成十二重楼,那体内真玄就如万岳重峰,怎样也动摇不得了。 而佛门弟子之所以心境极坚,难以动摇,亦和这小重楼心法息息相相关。 元向高见红拂子已经修成第一重楼,心中不由着急起来,他对红拂子已是情根深种,生怕被她小看了。但心中一急,反倒事与愿违,体内真玄更加凝聚不得了。 其实小重楼心法入门极是容易的,越是修到其后,越是极难,修到第七重楼,那几乎就是绝境了。就算是苍穹中佛门弟子,能修到七重楼者,也是屈指可数。 以元向高的修为境界,也该一试便成,奈何他此刻境界正处情关,不免心杂意繁,恰又对红拂子动了萌芽春心,那就更加心慌意乱了。 正在着急,忽见秦忘舒面上泛起青光一道,双目比刚才明亮了许多,原来秦忘舒居然抢在自己前面修成此法了。 幻宇道:“仙子与秦将军既已修成,此谷便可行得了,元施主请随我来。“当下举步向前,元向高无可奈何,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幻宇踏上噬灵花径。 幻宇周身散发佛光一道,约有三尺,恰可将向元高罩在其中,只是虽可安然穿越噬灵花径,但在红拂子面前毕竟输了一阵,向元高心中好不懊恼。 而许负心瞧见秦忘舒四人离了噬灵花径,正一步步向自己这边行来,许负心更是紧张,忽听到身边的玲珑山传来一声轻响,急忙凝目瞧去,只见小山东面一处所在,发出微光一道。 许负心瞧那发出微光的方位,与秦忘舒四人离得甚远,心中略略舒了口气。 虽不知这玲珑上上发出微光是何征兆,但想来绝不是什么好事了。 过了半个时辰后,玲珑山北面一处所在亦放微光,又过了半个时辰,南面一处所在也同样如此,三道光华汇于玲珑山上空,此景固然可观,却让许负心瞧得心中乱跳。 云天轻本来在许负心身边静坐运功,此刻睁开双眸,笑道:“负心妹子,又被什么吓到了?” 许负心叹道:“便是我问你,你也不肯答的。” 云天轻格格笑道:“你怎知我不会答,从现在起,负心妹子问什么,天轻便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好?” 许负心听到这里,心中更是惊惶,云天轻既出此言,那说明伏阴山这场大局,已在云天轻的掌控之中了。 虽知如此,还是想挣扎一番,咬牙道:“你果真敢说,就先从噬灵花说起。” 云天轻点头道:“也的确该向负心妹子说个明白,一场好局,若是无人欣赏,那可真是寂寞的紧呢。“言罢幽幽一叹。 许负心心中正有无数疑团,立时便道:“你种下这满山噬灵花,倒也极是厉害,从洞天镜中可知,也不知有多少修士被你噬灵花消耗真玄,囚在数座木屋石塔之中。因此我便有个疑问,怎地诸修明知噬灵花厉害,便会一往直前?” 云天轻笑道:“那被噬灵花消耗真玄的修士,有大半是不知此花的厉害,另有一些人,则是自忖境界深厚,便怀着侥幸之心;也有一些心,是自负才智,想与我斗上一斗。总而言之,是负心妹子的仙稻诱惑力太强,这些人就如飞蛾一般,明知是火,也要扑将过来。” 许负心黯然无语,若是诸修见到噬灵花径就立时退去,又怎会被云天轻所擒,可心中既有了贪念,面前的危险竟是顾不得了。云天轻布设的噬灵花径竟屡屡得手,可为世人一叹。 许负心道:“你既然已擒住大半修士,也算是大功告成了,那些人或杀或剐,只在你一念之间罢了。” 云天轻笑道:“三公子之所以派我主持大局,便是因为天轻人微名轻,诸宗不会放在眼中,目前派来的弟子,皆是诸宗中坚人物,那已是高看天轻一眼了。因此我虽将这些人擒住,却是杀不得的,若敢向这些修士动手,必会惹来诸宗宗主级人物,到那时,这噬灵花径可就挡不住了。” 许负心道:“既然你杀不得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置?若诸宗宗主听说弟子被囚,那定然也会飞来营救的。” 云天轻笑道:“我自然不会将诸修囚禁多久了,难道负心瞧不出来,我已在设法让他们逃脱被囚之地吗?” 许负心本来有些怀疑,但此想法却是不可思议,云天轻既将诸修设计囚禁了,又怎会轻易放出。 于是道:“原来那木屋石塔中的锦袍修士,竟是你安排的内应了。” 云天轻笑道:“能瞧出这点来,也不枉你我姐妹一场了。不错,伏阴山中共有木屋石塔九座,每处所在,皆囚了十余名修士,若我算得不错,这九个地方的修士在半日之中,都会突破木屋石塔,重得自由之身了。” 许负心道:“你费尽心机将他们擒来,却又暗中安排人手,将他们放了出去,天轻,我着实是想不通了。” 云天轻哈哈大笑道:“此计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九龙盘山重重雾,拔云散雾见归元。” 第143章苦心谋局功一篑 第143章苦心谋局功一篑 许负心皱起眉头来,喃喃念道:“归元?莫非是指归元境吗?” 云天轻道:“不错,我所作所为,便了为了开启归元镜,世人只知归元境便在伏阴山中,却不知开启之法。此山本设归元大阵,有九龙守护。后因怕世人不识归元境玄妙,若是误入归元境中,便是九死一生,这才设九处璇机石压住龙首,归元境因此不现。” 许负心道:“是了,原来这山中的木屋石塔,便是设在九龙龙首之上。” 云天轻道:“不错,我将诸修囚在木屋石塔之中,再暗布人手,引导诸修寻出这璇机石来,突破木屋石塔,那归元境就可重现于世了。这九块璇机石必须在一日之内开启,若不将苍南诸修引来,凭天轻手段,又如何能够重现归元。” 许负心颤声道:“你开启归元境,莫非便是为了我?” 云天轻笑道:“负心种植仙稻,实不知要用几年功夫,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想寻个安静所在培育仙稻,那可是绝无可能了。唯有入这归元境中,才能安心办完此事。而无论负心在此境之中呆上几年,在世人瞧来,也只是一瞬罢了。” 许负心虽不畏死,却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冷冷地道:“云姑娘的好意,负心心领了,那归元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你就算强逼我去了,我也不种那仙稻了。” 云天轻笑道:“你当我真的要图你的稻种吗?” 许负心嗤然笑道:“若非是为了稻种,云姑娘又何必大费心机。” 云天轻道:“我当初被逐出宗门,投人不着,又被那秦忘舒坏了好事,这才被逼无奈,去求楚三公子。他助我重修仙术,我便许他三件大事,其中二件,我已替他办了,而这第三件事,就是助你培育出稻种来。” 许负心道:“这不就是了,楚三公子得了稻种,自然秘而不宣,得益的只是楚国百姓罢了。等到三五年后,楚国兵精粮足,天下还有谁是楚国的对手,到时兵戈四起,生民涂炭,那就是全是负心的罪过了。” 云天轻缓缓道:“负心,你可听明白了。我只答应楚三公子将种成的稻种交给他,至于你该如何处置,我可没答应过任何人。” 许负心黯然道:“稻种育成,我自然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楚三公子又怎会容你留我性命。” 云天轻道:“楚三公子固然不会留你活命,但我交出稻种之后,就算完成了与楚三公子的盟誓,到时誓符自碎,我与楚三公子也就毫无瓜葛了。” 许负心道:“你是说,你肯助我逃脱楚三公子的毒手吗?” 云天轻道:“那就要看你能否听我的安排了。” 许负心道:“既然种出仙稻来,就要冒着被追杀的危险,我又何自寻死路,那稻种一日不成,我岂不是就可多活一日?” 云天轻笑道:“你这话又骗得了谁?你父亲一生心愿,就是要种出这仙稻来,惠泽苍生万众。负心平生之志,岂非亦是如此,如今虽是冒了些风险,但若能完成心中志愿,负心又怎是贪生怕死之辈。” 许负心道:“你错了,负心便是贪生怕死,为了活命,怎样也不肯入这归元境的。” 云天轻却不着恼,她瞧着许负心的模样,就像母亲瞧着撒娇任性的孩子一般,却见她笑吟吟地道:“看来你还是不信我了,既是如此,少不得瞧我手段。” 许负心却不受威胁,淡淡地道:“无论你说的天花乱坠,用尽了手段,我也不理。” 云天轻忽地取出一柄银样刀来,此刀原非法宝,不过是女子用来挑粉装扮的用具罢了,那刀口原不锋利。但云天轻取此刀在左腕上轻轻一压,如玉皓腕就多了一道血痕。 许负心虽是对云天轻恨得咬牙,但瞧见云天轻持刀自伤,也是吃惊不小,道:“天轻,你又何必如此?我,我便……”本想说就答应了云天轻,却又担心这是云天轻的手段,急忙住口不提。 云天轻笑道:“负心妹子的心肠真是极软的,这样的性情身在仙修界中岂不吃亏。”她银样刀在左腕上再一抹,血痕立止,唯有一滴鲜血凝在刀上。又缓缓伸出手来,拉住了许负心的手腕。 许负心不明所以,还是有丝惧怕的,颤声道:“你要做什么吗?” 云天轻道:“仙修灵符之术千变万化,最是奇妙不过,楚三公子收藏符书千卷,我用了一月功夫,终于寻出一道灵符来,或能令负心安心。”说到这里,银样刀便在许负心腕上一划。 许负心刚刚觉得腕上微痛,那刀便收了回去,再去瞧腕上,也只是微微多了道浅痕罢了,便连轻伤也算不上了。 就见刀上又多了一滴血珠,两滴血珠相隔只有一寸,被那云天轻一口气吹来,就合到一处。许负心知道其中必有古怪,正在好奇,云天轻袖中再出符纸一张,那符纸飘到刀上,就被这滴鲜血染红,忽地窜出一道火焰,将这符纸烧得干净。 许负心道:“你又在弄什么玄虚?” 云天轻道:“这叫连命符,从此之后,你我气血相连,你若是伤了,我必觉痛苦,你若是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 许负心冷笑道:“世间哪有这样的灵符,你这样欺我,是将我当成孩童一般吗?” 云天轻也不说话,猛地提起银样刀来,又在左腕上一割,这次出手甚重,那皓腕上就被压出三寸长的血口来,鲜血竟如泉涌,汩汩而出。 而就在银刀及腕的刹那间,许负心立时觉自己的左腕痛不可当,不由地惊呼出声。此刻她终于是信了,原来世间果然是有连命符的。她忙道:“天轻,快将这鲜血止住了。” 云天轻瞧她神色焦急,情真意切,饶她是铁石心肠,也是微微一动。但如此动情,却大违云天轻的本性,心中颇觉别扭。当下硬起心肠,冷冷地道:“你若是还不信,我再试来你瞧。” 说罢提起衣摆来,抬起大腿,那银样刀霍然刺下,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 许负心慌不迭叫道:“天轻,天轻,你何必自苦若此,我信了,信了,便是水里火里,我也依着你。“瞧见云天轻上腿上竟是伤痕累累,尽是刀痕,又何止十余刀。 云天轻却哈哈大笑道:“我连自己也不怜惜,你又何必怜我惜我,那世人不过是尔虞我诈,怎有真情?“笑声未毕,已是泪水长流。 许负心颤声道:“天轻,你这腿上哪来的这么多伤痕?” 云天轻咬牙道:“我向来以真情待人,哪知却屡受他人欺骗,我遇到一桩恶事,便划下一刀,遇着一个恶人,便划下一刀,这腿上刀痕,就是我此生所遇了。负心妹子,你瞧我傻不傻,我受了那么多欺骗,才勉强学会不再相信人。你可千万不要学我。” 许负心慌忙取了自制的丹药,捏碎了铺在伤口上,又扯下衣衫一角,就替云天轻包扎起来。云天轻也不理会,任她施为。 许负心细心包好伤口,将银样刀从云天轻手中夺了回来,含嗔带怨地瞧了云天轻一眼,道:“天轻,你向来聪慧,怎地在此事上却愚笨了起来,别人负你,你就拿自己撒气,可不是至愚之事?” 云天轻道:“你真的肯随我去归元境上种出仙稻来?” 许负心叹道:“仙稻总是要种出来的,你说的不错,天下滔滔,哪里有安静所在供我种出仙稻来,唯有这归元境中,方能容我安心办完此事,只要此事一了,我便是没了性命,也无愧爹爹的嘱托了。” 云天轻将面上泪水一抹,一字字道:“负心,就算没有种下这连命符来,我也答应你,此生我定会保护你一辈子,谁敢欺负你,我定不饶他。” 许负心笑道:“只有你气我欺我罢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此时玲珑山的微光已射出七道之多,许负心回头瞧再向玲珑山,心情已大为不同,反盼着诸修尽快发现木屋石塔中的璇机石,也好早点打开归元境了。 等候的当口,许负心问道:“天轻,听说出入归元境时,无法带出一件物事来,那稻种又怎能带得出来?” 云天轻伸出一根手指轻敲自己的脑袋,道:“要紧的是仙稻种植的秘密,而非稻种本身,稻种带出归元境时,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但我们脑中的玄承记忆,却非归元境所能抹杀的。” 许负心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话音刚落,玲珑山上又现出一道微光,那就是八座了,但第九道微光迟迟不曾出现。 云天轻至此也微微皱眉,若九块璇机石无法在一日之中被取出,归元境又如何能打得开,此事但凡出现差错,只怕归元境就再无机会打开了,而若不现归元境,又哪里的仙稻? 她忙向洞天镜瞧去,只见最九处璇机石所在的石塔前,正立着二人,幻宇,秦忘舒。 难不成这二人发现了石塔的秘密?云天轻低声道:“负心妹子,你且呆在这里,我要去瞧一瞧。” 山中众修皆若掌上观纹,但偏偏这两位低境界修士,却屡有出人意表之处,云天轻只觉得心尖儿发颤,难不成大好局面,竟会毁于这二人之手。 第144章欲擒故纵计略高 第144章欲擒故纵计略高 云天轻再将洞天镜稍稍一移,移到石塔之中,只见石塔地面上躺着数人,皆是自己的属下,其中一人身着锦袍,那是自己安插在此行修士之中,专用来引导塔中诸修打开璇机石的。却不是塔中发生何事,这位锦袍人竟被杀了。 云天轻向塔中诸修瞧了一遍,只见塔中诸修赫然有几位苍南域有名的凶徒,其中有位洞天宗的修士三宝,那是最奸滑不过的了。看来是那位锦袍人行事不慎,泄露了身份,这才被塔中修士所杀。 塔中诸修虽有几名奸滑凶狠之徒,却未必能瞧出这石塔中的玄机来,若是缺了人指点,又怎能发现璇机石?而此处机关若不能开启,归元境就无法显现了。 云天轻毫不犹豫,取了洞天镜就向洞府外掠去,竟将许负心独自留在洞府了。 许负心见云天轻离去,便觉得身子一松,心中暗自欢喜,自己受云天轻挟制已久,此刻终得自由。然而她反复想来,却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了。 来这谷中的修士,除了秦忘舒与盗幽等有数几人外,谁不是居心叵测,与其落于这些人手中,在云天轻身边反倒安全。更何况种出仙稻那是父亲一生心愿,如今眼见着机会就在眼前,若不能将其实现,岂不是终身之憾? 还有一桩事更为要紧,自己已与云天轻性命相系,若楚三公子得不到稻种,云天轻焉有命在,云天轻若是去了,自己也无法独活。 想来想去,自己除了乖乖留在这里等候云天轻,就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许负心苦苦一笑,跌坐于地,喃喃道:“天轻啊,天轻,你怎地如此厉害,我的每一步,可都被你算得死死,再也逃不过你的掌心了。” 其辞若有憾焉,但心中却无悲伤惊惶之感,只因那云天轻虽是阴狠毒辣之极,但,但与这世间恶人相比,似乎却有略微的不同。 此时秦忘舒与幻宇立在石塔边已有盏茶时间了。 这座石塔从外表来看,已经荒废许久了,可塔前草丛却有拖痕,看来或是人或是兽曾经进入此塔了。 幻宇静默良久之后,缓缓开口道:“这空中灵息虽是极弱,但细细辩来,或有十七八名修士曾经过此处,极有可能就被关在这石塔中了。” 红拂子与向元高相顾失色,她二人修为高过幻宇不少,但以二人的灵识,也只能探出此地灵息纷杂,又怎能准确说出十七八人的数字? 秦忘舒道:“若是灵息极弱,那就对了,诸修经过噬灵花径,必定真玄散尽,又能存下多少灵息来,看来这一路走来的修士,都被关进这座石塔中了。” 说到这里,已有跃跃一试之意。 红拂子忙道:“云天轻诡计多端,这石塔之中也必定是机关密布。秦道友怎能擅自入塔?我瞧这石塔分明是个空间法宝,否则修士入内,又怎能毫无声息?” 秦忘舒道:“既是空间法宝,又怎能瞧得见?” 红拂子道:“你有所不知,空间法宝种类极多,自有那外间瞧来寻常,却是内有乾坤的,亦是尺寸大小,但其中却是无穷界域的,种种变化,也难以细述。” 秦忘舒道:“若这塔中果然囚了许多修士,又怎能不救?就算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幻宇听到这话,亦在点头。 红拂子笑道:“秦道友,你来伏阴山中,却是为何而来?” 秦忘舒在仙修界厮混多年,虽知道些尔虞我诈的伎俩,可在红拂子面前却不肯耍出手段来,他直言道:“实不相瞒,许负心原是大陈桃源村人,只因受我连累,才被我带出桃源。其后又被云泽宗修士发现仙稻的秘密,这才闹得天下皆知,负心有此遭遇,全是我的过错。忘舒虽是不才,只盼着舍了这条性命,能将负心救出伏阴山,也算是对她有个交待。” 幻宇听了秦忘舒这话,心中更是欢喜。这一路行来,他与秦忘舒志趣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但毕竟不知秦忘舒来这伏阴山的真正目的,此刻方知秦忘舒的本心。 红拂子笑道:“原来秦郎是情郎,既是如此,这塔中的修士不救也罢。“秦忘舒听到话,脸色通红,哪里敢答话。 幻宇道:“仙子此言何意?” 红拂子道:“你等想来,来这伏阴山的修士,又有几人不为许姑娘的稻种而来?若是救他诸修出塔,那就是给自己平添了许多对手。我料云天轻绝不会轻易动手杀人,她虽是诡计多端,却非穷凶极恶之徒。且这丫头最精明不过了,她若杀了山中修士,苍南十一宗诸位大能修士又岂能饶了她?她就算逃到天边去,也难逃一死了。” 幻宇道:“那云天轻囚禁了这许多修士,却又有何目的?” 红拂子摇了摇头,面色一红,道:“这丫头向来精灵古怪,谁能猜出她的心思?“话中虽在责骂,但细细听来,倒也有几分是以云天轻为傲呢。 便在这时,就听远处传来一声轻笑道:“红拂师叔,天轻那点心思,岂能瞒得过你?天轻本事再大,也斗不过师叔的一根手指。” 红拂子面色一变,怒喝道:“臭丫头,好大的胆子!此番看你往哪里逃!“身子如轻烟似霞,已飘到百丈开外去。玉手轻弹处,落花纷纷。 秦忘舒知道红拂子的厉害,那红花逢山石碎,遇水断流,以云天轻的境界修为,又怎能承得住一朵红花的威能。 就见红花飘落之处,将半边山坡也削将下来,但其中又怎有半丝人影。 红拂子不由一怔,自己听得明白,云天轻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又怎能打她不着? 却听数百丈处又传来一声道:“师叔莫怪,实因师叔法力高强,怒气冲天,天轻待罪之身不敢露面,就怕师叔见了天轻,更是恼怒。” 红拂子这次不再贸然出手,冷笑道:“你那些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买弄,好好地现身出来,我给你个全尸,若是不然,莫怪我出手无情。” 云天轻一声叹息,道:“天轻修这销魂手虽有违宗规,师叔难道却忘了往日情谊。“听她的声音,竟是去得更远了。 秦忘舒见红拂子向云天轻动手,自是心惊胆战,生怕红拂子一个错手,就将云天轻杀了。云天轻虽是灵慧,可论真实修为,也未必就强过自己了,又怎是红拂子的对手。 他明知云天轻是此事的主谋,心中却居然替她担心起来,秦忘舒不由暗暗苦笑,那销魂手的余毒,不知何日才能驱除干净了。 幻宇细听这声音,虽然其音来自有方,却是飘忽不定,与寻常话音有异,便道:“仙子,以小僧瞧来,这位云施主是借法宝传音,其身或在极远处了,瞧她的行径,像是要将我将引到远处去,仙子不可不防。” 红拂子道:“我此行就是了为她而来,难道明知她就在左近,却要让我呆在这里不动?”她本来也算修养不俗,可听到云天轻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了,细细想来,这也是爱之深则责之切了。 向元高见红拂仙子恼怒异常,一心只想替佳人分忧,消去她胸中怒火,他苦思冥想片刻,忽地道:“仙子,我瞧这云天轻的举动,倒像是引我等远离这处石塔,莫非这石塔之中,竟藏着偌大的秘密?” 红拂子神色一喜,道:“你说是,许负心极可能被关在这石塔之中?” 向元高道:“不错,若这石塔果然是空间法宝,自然是绝佳的藏身所在。云天轻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在我等现身石塔之前时急急现身……” 红拂子不等他说完,立时道:“元道友,你说的不错,这臭丫头是怕我等识破了她的阴谋,这才急急现身,要引我去别处,哈哈哈,这次还怕斗不倒她。”身子只一纵,就来到石塔面前,正想举步入塔,却被向元高伸臂挡住。 红拂子眉头一皱,道:“向道友,你这又是何意?” 向元高正色道:“此塔危机四伏,元高怎能让仙子冒险,若非得有所牺牲而能令天下安,请从元高始。” 红拂子瞧他一脸郑重,更是正气凛然,心中油然而生敬重之意。先前是觉得此人性情婆婆妈妈,竟有三分轻视,此刻想来,好不羞愧。 就见向元高整了整衣冠,将法剑横于胸前,就大踏步向石塔之中走去。 红拂子饶是芳心似铁,此刻也有几分感动,低声叫道:“元高,元高!” 向元高走到塔前,忽地转头一笑,倒也有几分潇洒从容,再一转身,便走进石塔,身子立时就瞧不见了。 秦忘舒道:“怎能让向前辈冒险,既是一路同来的,自然也该同生共死。“他刚想抢步入塔,却见面前一道身影一晃,早他一步掠进石塔中去,正是幻宇。 这时远处又传来云天轻的惊呼声:“师叔此刻虽有杀我之意,天轻只念着旧日师叔对我的好处。师叔,师叔,此塔万万进不得的。” 红拂子本来尚且犹豫,听了这话,反倒拿定了主意,她心中想得明白,那云天轻与自己恩断情绝,又怎会存着半点好心,她既说此塔进不得,那么就算有千万人阻在面前,她也非要进这石塔不可。身子只一纵,也抢进塔中。 秦忘舒紧走慢赶,却反倒迟了半步,他正想拾步入塔,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一道强大的潜流就向后背涌来,秦忘舒手挥银锤就向后一击,身后压力顿失。 秦忘舒急忙转过身来,只见面前出现一只巨猿,身高足有三丈,体壮如山。但最蹊跷之处,是这巨猿的一对眼珠子闪着红光,瞧来极是熟悉。 秦忘舒脱口叫道:“魔修!” 第145章天下之事谁可辩 第145章天下之事谁可辩 魔修以吞噬修士仙芽为生,夺舍能力之强超乎寻常,这山中巨猿却也无辜,被那位魔修夺去身躯,如今就来寻秦忘舒复仇了。 秦忘舒此刻若想退进石塔倒也不难,但想来石塔之中已有幻宇,红拂子,向元高三修,就算有十分难事,也定可合力应对了。而自己若是避进石塔之中,又有谁来诛杀这位魔修? 刚才魔修自身后来袭,那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但仍是被秦忘舒的银锤逼退,可见这件法宝正是这魔修的克星。秦忘舒想明此节,精神大震,舌尖绽放春雷,银锤祭向空中,向那巨猿击去。 银锤祭到空中时,发出银光一束,照向巨猿的头顶,此猿心知不妙,急忙转身就逃,哪知那银光好似长枪铁钉一般,将它牢牢地盯在那里,竟是动弹不得。 可惜这魔修境界虽高,遇到这柄逆杀银锤,竟是束手束脚,且又是新得了身躯,与元魂尚未调合,也不知该如何运用。只听一声脆响,银锤打中魔修头顶,“怦”地一声,将这巨猿打了个粉身碎骨。 巨猿体内立时再起一道黑光,就向山中逃去,原来巨猿虽是被杀,体内魔魂仍是不散。秦忘舒急忙再祭银锤,向那魔魂打去,魔魂去的极快,看看赶上了,却总是差了一线。又被那魔魂奋力一冲,就将银锤抛在身后了。 秦忘舒喝道:“此番不可轻饶。” 他若容这魔魂在这山中潜伏,可不是替这苍南域留下的心腹大患。许负心之事固然要紧,诛杀魔修也是当务之急。 他祭起赤凰刀来,急急向那魔魂逃遁的方向追去,追了数十里,忽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惊呼,竟是女子的声音。秦忘舒听出是云天轻的声音,心中莫名一颤,暗道:“莫非那魔魂寻上云天轻,要夺舍占躯?” 慌忙寻声追来,转过一座山峰,只见一块大黑石上负手立着一人,正是云天轻。此女虽是巾帼楚翘,却做男子打扮,一身青衫与蓝天几乎融为一体,忽地转过身来,就是一笑。 此一笑,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秦忘舒一时瞧得呆了,怔怔地道:“原来你没事。” 云天轻笑道:“你盼着我有事吗?” 秦忘舒将面色一沉,道:“负心何在,速速交出来,否则我定要,定要……” 云天轻道:“定要怎样?” 秦忘舒狠了狠心,咬牙道:“你是女子,我原不会与你计较,但若负心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云天轻嗔道:“你心中只有负心,何时才会有我?” 秦忘舒脱口便道道:“你又怎能与负心相比。“话刚出口,就深觉后悔,此话大有伤人之意,实非君子所为,但想到云天轻屡次与他作对,害得他心力交瘁,一时恨从中来,也就不肯改口了。 云天轻脸色一黯,幽幽地道:“负心固然是千好百好,我便是千毒万恶,你定是盼着我死了,才肯甘心。也罢,我便死给你看,你可莫要后悔。” 秦忘舒暗道:“此女明明是世间的魔头,我却对她恋恋不忘,那是销魂手的余毒。若她果然死了,我也去了一桩心事。“但真正想到云天轻死去的情景,却又万分不舍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你才智非凡,最是灵慧不过的了,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寻死路。负心所植稻种,那是天下苍生之望,你却因一己之私,要独占稻种,我又岂能放过你。” 云天轻道:“我若将负心交给你,你能护她周全吗?” 秦忘舒道:“这是当……“那个”然“字却万万说不出口了,当初负心被天泽宗所窥,自己若非颜西华指引,早让云泽宗把许负心夺了去,如今这事闹得纷纷扬扬,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能保许负心周全。 云天轻冷笑道:“原来你也保不住许负心,这样说来,我将负心交给你,又有何用?我再问你,负心稻种未成,你可有办法替她寻个所在,让她安安心心,将这稻种培育出来。” 秦忘舒只好摇头,道:“你虽有手段,可我对你总不放心。” 云天轻道:“你不过是怕我独占了稻种,壮大了楚国,更担心楚国一统青州,灭了你的大晋,是也不是?” 秦忘舒道:“不错,这正是我的担心所在,我心念家国,难道还能有错?” 云天轻道:“小哥哥,你可想过,这世间杀伐争战不休,几时才是个了局?若楚国一统青州,其后再全揽苍南域全境,试问苍南尽是楚国国土,又何来的征战,何来的杀伐,苍南百姓岂不是永不受兵戈之苦?” 秦忘舒心中剧震,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此策虽好,首先却要牺牲了大晋,那是他的故国家乡,又怎能忍心瞧着大晋烟飞灰灭? 他想了想,道:“若他日苍南一统,甚至是整个苍穹是为一国,那固然是好,但楚君残暴不仁,若将这天下交给他,忘舒第一个不肯。” 云天轻笑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寻一个仁君,再将这天下交给他了?这可就难了,何为仁君,谁来证明?楚国对外杀伐决断,对内亦算是横征暴敛,在你瞧来,自然不算仁君了。” 秦忘舒道:“不错。” 云天轻道:“对外若不能杀伐决断,楚国旦日而亡,对内若不用雷霆手段,怎能积得资财争战天下。一旦天下太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那楚君难道不肯与民休息?” 秦忘舒已不能答。 云天轻又道:“君子处事,应时而变,又怎能一味的滥仁?天轻才疏学浅,难论天下大事,小哥哥若有高见,不妨教我。” 秦忘舒叹道:“天下大事,非我能所答。只盼我有生之年能想个明白。” 云天轻不由笑道:“原来小哥哥也不曾想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又怎知我所行之事便是错了?我在伏阴山设下此局,不过是想给负心一个机会,种出仙稻来,至于仙稻最终归于何人之手,则非天轻所能预知。” 秦忘舒冷笑道“你这话只能骗鬼,谁肯信你?” 云天轻也不生气,道:“信与不信,也只由你,你若想见负心,我便领你去,你若想见到我死,我也可死给你看。小哥哥,总之我一切都是依你。”她此刻柔声说来,又是另一番风景,秦忘舒听得心神皆醉,却在暗暗警惕,那云天轻的话,自是一个字也不能信了。 就在这时,自伏阴山东面一座山峰上,忽地射出金光一道,直指苍穹,秦忘舒正凝目去瞧,忽见四面八方皆射出光芒一道,或青或白,不可而足。细细数来,竟有九道光芒汇于一处。 云天轻喜道:“师叔果然厉害,竟替我寻出那块璇机石来。这座归元境总算打开了。” 秦忘舒听到“归元境”三字,不由变色道:“归元境,你竟打开了归元境?” 云天轻道:“此事也难细说。我只问你,那许负心如今便在归元境中,便是那道魔修元魂若瞧见归元境,也会入境躲避,你肯不肯随我入此境。” 秦忘舒忽地醒悟,道:“原来你想让负心在归元境中种植仙稻。” 云天轻笑道:“你先莫急着夸我。那归元境若是打开了,不知有多少人要抢着进去,而若是许多人涌进归元境中,必定是扰得境中不宁,负心若是种不出仙稻来,可全都怪你。” 秦忘舒愕然道:“怎地怪我?” 云天轻道:“因为你不肯替负心守住归元境入口,害得负心种不出仙稻来,可不都要怪你?” 秦忘舒道:“难道你想让我替你守住归元境,与山中修士作对。” 云天轻笑道:“你要是这么想来,那也由你,若是我,便要换一种说辞。” 秦忘舒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云天轻两臂拉开,学着秦忘舒的模样声音沉声道:“我今日独守归元境,只为了负心妹子能种出仙稻,惠泽苍生,就算得罪了天下人,也在所不辞。” 秦忘舒虽视她为大敌,百般警戒,此刻也忍不住哑然失笑,却肃容道:“我有多大的本事,能守住这归元境?但若此事果然对负心有利,就算是得罪了天下,我也不皱眉头。只是你说的话,我仍是一个字不信,除非你让我见着负心。” 云天轻道:“你手中有这柄逆杀银锤,何愁守不住归元境,至于要见负心,我早就答应了你,难道还会反悔不成。” 说到这里,足尖向空中一点,就去了数里,秦忘舒急忙跟了去,心中仍是惴惴难安。 他刚才被云天轻一番花言巧语,说的心中大动,细想云天轻的话语,竟是一句辩她不得。可饶是如此,心中对云天轻还是万分信不过,此事究竟该如何行止,可真是难了。 这时空中九道光芒汇合之处正在速扩大,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晕,光晕之中,隐约有山峦起伏,河流纵横,俨然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云天轻见到归元境将要形成,足下遁速施展更急,就在这时,一道黄色遁光斜刺里掠来,黄光中一名修士喝道:“云仙子,你往哪里去!” 云天轻知道山中九座木屋石塔崩碎之后,其中的修士便得自由,此去与负心会合,虽是路途极近,仍若是稍有耽搁,岂不是误了大事? 她大喝道:“忘舒救我!” 秦忘舒早将手中银锤握得紧紧,但心中着实难下决心,这件事仍是云里雾里,究竟该不该助云天轻一臂之力,他又怎能拿定主意? 第146章玉手携将守归元 第146章玉手携将守归元 此事最为难之处,就在于要与天下人为敌。无论自己初衷如何,都必将遭到整个苍南仙修界的唾弃,甚至在盗幽和幻宇面前也无从解释。千夫所指,无疾而死,此中滋味,秦忘舒着实不愿承受。 但秦忘舒同样也非常明白,无论云天轻目的如何,立场怎样,进入归元境育成仙稻,这是许负心唯一的机会了。若是迟疑不决,无论是许负心还是自己,都将悔恨终身。 与仙稻育成相比,自己受些委屈,被天下人误会,又能如何?云天轻不过是名孤弱女子,却敢以一人之力,独斗苍南诸修,视万千毁誉于不顾,自己难道竟被一名女子比了下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想当初自己在沙场征争,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何曾皱过眉头,此心既为苍生,又何必在意世人藏否? 至于仙稻育成之后将落于何人之手,又将如何处置此事,自己定然要拿定主意,不会受云天轻所惑。 就在秦忘舒天人交战之时,黄光中的那名修士已取出一座七寸铁塔,向云天轻压将下去,口中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仙子也吃我一塔。” 那铁塔迎风一晃,便有七丈之高,论此塔重量,又何止万斤,再加上铁塔本身所携法力,这铁塔压将下来,怕没有十山之力?云天轻虽是智谋过人,奈何本身境界修为着实有限,又怎能承受此塔一击。 在铁塔强大灵压的笼罩下,云天轻的身子已缩成一团,咬碎了银牙,她意欲伸手取宝,但手指离着物藏虽只有半寸,却怎样也伸不过去了。 那修士哈哈大笑道:“原来仙子只知奇技淫巧,不擅堂堂之阵,可惜,可惜。” 重压之下,云天轻的身子扭成一团,随时都有崩解之势,只怕不等到这铁塔压来,云天轻的肉身也要被这铁塔压碎了,秦忘舒瞧得目眦欲裂,大吼一声,银锤立时脱手,急急迎向铁塔。 两件法宝在空中猛然一撞,仍是只传来“叮“地一声,这银锤的法诀煞是古怪。但此声过后,那铁塔上的浑厚灵压就散得干干净净,铁塔轰然一声响,自中间裂开,塔尖就向地面倒去。 那修士本身就是七级修士,所炼的铁塔亦算重宝,平时只有他以塔压力,碎人法器无数,哪知今日竟被人打断法宝。此修惊骇之下也是无名火起,正想发作,面前银光一晃,那银锤又打将过来。 此修怀胸中怒火,仗本身法术,将手中法剑一晃,就来接这柄银锤。奈何此锤凭借的却是法则之力,对手境界越高,反倒越受克制。 此修手中法剑只抬起三寸,就好似被一岳之力压住,再也动弹不得,空着的手急施法则,来为这法剑加持,可惜亦是毫无用处。再次听“叮“地一声,就将这修士连人带剑打落尘埃。 云天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面上红晕未褪,就转过身来笑道:“多谢小哥哥出手相救。” 秦忘舒面色阴沉之极,道:“我若见不到负心,少不得要打还你十锤。” 云天轻叹一声道:“果然是郎心如铁。“踏着脚下遁器急急向前,秦忘舒亦步亦趋,不敢稍离左右。偷眼瞧去,那修士虽被从空中打下去,毕竟境界甚高,在离地三尺时总算停住了身子。秦忘舒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时四周山中云地里,也涌来许多修士,但见到秦忘舒一锤打断铁塔,又一锤将一名七级修士打落尘埃,一时也是震惊不已,谁敢上前? 就这么一错愕的工夫,二人越过一座山峰,来到一处山坡上。秦忘舒向四周瞧去,空谷寂寂,哪来的人影。秦忘舒喝道:“负心究竟在哪里?“此声断喝,已是山谷回应。 “秦将军,是你吗?“一道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就见许负心一步步从林中走出,瞧见秦忘舒时,面上已带微笑,但两行泪水却是滚滚而落了。 秦忘舒瞧见许负心瘦弱的身子独立林中,心中既觉痛惜,更是欢喜,叫道:“负心,终于把你寻回来了。” 许负心咬着下唇,似在强抑欢喜,低声道:“天轻行事是大胆了些,但她对我却是极好的。” 秦忘舒道:“本该如此。“瞧了身边的云天轻一眼,那云天轻却转过脸去,不肯理他了。 秦忘舒忧心山中修士追来,抬头向空中瞧去,那团光晕离自己却又甚远,若想赶往光晕处,不知要受多少阻截,不由急道:“天轻,事急矣,正该赶往归元境了。” 云天轻慢条斯理地道:“你此刻不怨我了。” 秦忘舒道:“负心好端端地立在这里,我又怎会怨你。” “我以后所说的话,你是否肯信了?” “当信则信,当不信则不信。” 云天轻冷笑一声,道:“还是这铁牛般的脾气,若不是瞧着负心妹子的面上,真让人没耐烦理你。” 秦忘舒道:“你我之间纵有恩怨,那也是以后的事,如今诸修逼来,若再不去归元境,怕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只见云中谷外已掠来数道身影,皆是急如闪电一般,哪消数息时间,就要闯进这山谷了。秦忘舒见此情景,目中几欲喷出火来。 许负心虽知云天轻在气他,心中却是不忍,道:“天轻,诸修将至,我等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云天轻笑道:“既是负心妹子开了口,天轻无不从命。”忽地从袖中取出一面皂旗来,迎风就是一晃。 空中那团巨大的光晕本来三人甚远,但云天轻皂旗一出,那光晕猛然扩大了数倍,赫然悬在三人头顶,触手可及。 云天轻向许负心伸出手来,许负心急忙握住了,那云天轻又向秦忘舒伸出右手去。 秦忘舒不由一怔,道:“我自己进得去。” 云天轻冷笑道:“就怕你进得去,却出不来,归元境岂是那么容易出入的。快握往我手。” 秦忘舒无可奈何,只得将云天轻右手握住,那玉手握在掌中,甚是香滑柔腻,心中不由就是一荡。秦忘舒顿时涨得满面通红,一颗心突突乱逃,忙将面孔扭了过去。 云天轻紧握二人,口中便念念有辞,便有一团符文在三人身边盘旋,三人缓缓升起,就向那光晕处浮去。 这时两名修士已抢进山谷,瞧见三人向光晕升去,二人同时大喝一声,将手中两柄法剑飞来,这两柄飞剑的去处,正是云天轻与秦忘舒。 两柄飞剑来的虽快,秦忘舒却是早有准备,此次却不敢将银锤祭将出来,若是身子入了归元境,这银锤被隔在外面,那也再来拿不回来了。 将手中银锤轻轻摆动,初时银光甚弱,风声不起,但随着两柄飞剑越来越近,此锤上的银光就愈加强烈,一团旋风无由而生。 秦忘舒暗道:“这银锤果然是逢强更强,非得这飞剑的灵息压过来才会发挥威能,天下炼器之妙,莫过于斯了。” 他用这银锤极是顺手,对其已是爱煞了。奈何此宝却非自己所有,一旦伏阴山事了,少不得要将这银锤完璧归主。好在他对这银锤炼制之法已有明悟,若有缘寻得佳材,怎样也要炼制一把逆杀法宝。 两剑离银锤还有三尺时,锤上银光已然暴涨,银光大放之下,两剑来势已缓,秦忘舒将此锤迎剑一晃,也不必锤剑相击,两剑就被逼退了。 二修见这银锤厉害,慌忙收了自家法剑,叫道:“兀那修士,速速将许负心交出来,饶你不死。” 秦忘舒也不说话,这时三人已与光晕平齐,云天轻缓缓探出一足去,已踏进光晕之中,觉得足尖触到实地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对秦忘舒道:“这归元境或有一柱香的开启时间,还盼小哥哥坚守此处,不放一人入内。” 秦忘舒道:“忘舒便是万死,也要守住境口。” 云天轻低声道:“你只有一条性命罢了,哪来的万死,你若死了,这世间便多了两名伤心人。”说到这里,将手轻轻一拉,秦忘舒向前一步,同样也是脚踏实处。 云天轻将右手缓缓抽了去,秦忘舒不敢稍动,任她抽回手去,然而在二人手掌分离的刹那间,心中却是怅然,大有不舍之意。 这世间的机缘端得是不可测度,回想五年前二人初遇,宛在昨日,那时一番生死厮杀,此刻想来也是惊心动魄,哪知却有携手并肩,共御大敌之时。 而此番事罢,二人立场不同,恐怕再无携手之时,这样想来,便觉得万事皆如浮云过眼,转瞬便空,人世间哪来的定数。 许负心跨进归元境时,低声道:“忘舒小心了。” 秦忘舒道:“是。” 听到许负心的声音,心中所想却又不同,就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行事也就有了方向,也让他立时想起身上肩负的重担。 他忖道:“我守在这里,那是为了苍生百姓,仙稻一旦种不出,世间纷乱几时休。若有朝一日,仙稻遍植苍穹,世人鼓腹而歌,那时就算这世上没了我秦忘舒,也没人记得我的名字,想来我也可安心。” 想到这里,胸中豪气一生,足可遏云,他朗声道:“负心,你只管前去,但有我秦忘舒在此,哪怕他是地仙天仙,我也绝不放他入境。” 此声慷慨激烈,可碎金石。 第147章银锤挡尽千修技 第147章银锤挡尽千修技 这时谷中修士来的更多,一名女子手持双刀奔了过来,大喝道:“秦道友让开,将许仙子交给我。” 秦忘舒见是郑三娘到了,皱眉道:“郑前辈,不必多说,你若想抢去负心,需过我这一关。” 郑三娘冷笑道:“瞧你也是个晓事的,怎地却受那妖女迷惑,稻种若落在楚国人手中,天下怎有宁日。” 秦忘舒道:“三娘放心,在下只保负心,不保楚国,但有在下一寸气在,绝不会让稻种落于楚人手中。” 郑三娘见劝说不得,怒吼一声,手中双刀祭起,这对水火双刀一柄轻灵如电,一柄凝重如山,端得让人防不胜防。只是在这柄逆杀银锤面前,无论是怎样法宝,只需灵压袭来,此锤必生反应,越是压力强大,此锤越是威能无穷。 秦忘舒抬手一挡,那水刀便被激射而出,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火刀来的既慢,更是灵压沉重,银锤以硬碰硬,顿时将这火刀打成对弯。 郑三娘见损了一对得意法宝,心中又羞又恼,知道胜秦忘舒不得,只能悻悻地去了,戟指骂道:“姓秦的,总有一日,你要为今日后悔。” 其实在与郑三娘动手之前,秦忘舒又将今日之事细想了一回,当今最要紧不过的事情,就是让许负心种出稻种来,那培育仙稻,非一日之功,无论许负心被哪家仙宗掳了去,这一步是省不得的。但许负心已成众矢之的,苍南虽大,哪里能有让她静心育稻之地? 秦忘舒虽不懂农桑,却知培育稻种的关键就在于时间,苍南任何一家仙宗,都给不了许负心足够的时间,就算秦忘舒依颜西华之策,在齐都寻到儒家弟子宰予,那宰予也只能是择地安置许负心罢了,又怎能保证给予许负心充足的时间。 唯有在这归元境中,十年也是一瞬,百年也是一瞬,在境中不计岁月,将那稻种育成,方算是了却一桩大事。云天轻在这伏阴山中苦心经营,便是要给许负心一个充足的时间。 而稻种早出一日,便不知要救活多少百姓,仅就此点而论,云天轻瞧的可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秦忘舒一直也是浑浑噩噩,直到得了云天轻的指点,方才恍然明悟。 至于稻种育成之后,自己自然要依着颜西华的提议,护着许负心前往齐都稷下学宫,将这稻种的秘密公布天下,又怎能让任何一家仙宗独占。 这稻种无论被哪家仙宗得了去,得益的不过是一宗一国,对苍穹万众又怎有好处? 而一旦在稷下学宫公布稻种玄机,这秘密便成为天下人的财富,那是谁也独占不得了。 他此刻守住归元境,瞧来是受云天轻所惑,大有投楚叛国,与天下人为敌之嫌,但其中的关节秦忘舒却是把持得牢牢。自己踏上仙修之道,一来是替父报仇,二来更是要寻求治国救民之道。治国救民之术究竟如何,秦忘舒尚难明悟,但事情总要一步步做起。哪怕就是被人误会,受了委屈,又何必理会。 凌度山与柯猿飞本是与郑三娘同来,见到郑三娘不敌银锤,二人相视一眼,当即心领神会,便一左一右,向秦忘舒缓缓逼近。 凌度山传音道:“柯兄,这件银锤甚是古怪,在我瞧来,越是灵压强大,此锤反击之力就越是强大,既是如此,你我不可远远祭器施法,等离得他近了,再猝然动手,谅他区区二级练气士,又怎能反应得过来。” 柯猿飞道:“凌兄之策,妙不可言。” 秦忘舒见二修并不动手,只是驾着遁器缓缓逼近,又怎不知二人的心意,当下冷笑一声,银锤脱手飞出,就向凌度山头顶击落。 凌度山微微一笑,竟将身上气息急急一收,此刻探他灵息,也不过是玄功之士罢了,原来凌度山甚是机灵,知道这等逆杀法宝因对手灵压而变,这才敛功收法,避免引动银锤的上的法则之力。 而银锤本身份量甚轻,便是击到身上,又能伤到哪里? 这主意本是打得不错,但却漏了一个关键所在。秦忘舒手中除了这银锤之外,还有其他法宝,既见到凌度山气息黯弱,又怎能不趁势来攻。 秦忘舒一心要守住归元境,自然是全神贯注,探到凌度山敛功收法以避银锤,立时将赤凰刀当头祭来,此刀挟着凤火一道,自是疾飞如电,虽比银锤迟出,却是后发先至,挟风带火,就是一刀。 凌度山见这刀上火焰耀目之极,焰力逼人,知道此宝厉害,慌忙将手中法剑尽力向上一扬。 不想法剑上灵息一生,那银锤呼地砸将过来,竟比赤凰刀还快了一分。 剑锤只是一触,凌度山顿时把握不牢,手中法剑疾飞而出,凌度山持剑的虎口,已被震得鲜血淋漓。 凌度山肝胆俱裂,大叫一声,已从空中坠了下去,但与此同时,柯猿飞已来到秦忘舒三十丈之处,手中毫光一闪,一件暗宝无声而出。 此刻秦忘舒两件法宝皆被凌度山引了去,双手竟是空空,又如何抵御柯猿飞的暗宝,且他本身境界,着实差了柯猿飞许多,眼见暗宝袭来,已是无计可施。 便在这时,身后一道玉光飞来,正是云天轻放心不下,急急出手相助。 秦忘舒大喝道:“不可。” 云天轻手中所持,乃是一柄二尺长的短剑,此剑以白玉雕成,样式华丽异常,剑风起处,竟有微温之意,瞧来绝非一件俗宝了。 但无论此宝如何了得,云天轻毕竟境界低微,又怎能挡住一位八级修士的暗宝! “铮”地一声,玉剑被暗宝撞得粉碎,但饶是如此,这件暗宝也只是被撞偏了半寸,擦着秦忘舒的左肋飞过去,虽离了胸口要害,但灵压拂过,身上衣衫尽碎,幸好有青鳞胸甲护体,才不致造成重大损伤。瞧那暗宝,原来是颗玄银珠。 身后传来云天轻的闷哼之声,听这声音,便知道云天轻受了重伤。那玉剑虽是脱手祭将出来,但因云天轻离暗宝甚近,此宝上挟带的灵压足以让云天轻受损了。 秦忘舒不及回头去瞧,急急将两件法宝招来,赤凰刀守住门户,银锤猝然向柯猿飞击去。 柯猿飞却是乖觉不过的,见银锤飞来,早就一阵风去了,连连摇头道:“这银锤果然厉害。” 这时红拂子,盗幽,三宝等人亦到,瞧到秦忘舒守住归元境,连败了三名大能修士,皆是暗暗吃惊。 红拂子皱眉道:“秦道友,你怎以反助云天轻这个臭丫头,可不是昏了头?” 秦忘舒摇头道:“前辈,此事一时难言,还容事后再叙。那归元境一关一启,不过一瞬罢了。” 红拂子森然道:“你需得明白,那云天轻我是绝不会放过的,你若真为了她与我作对,我也只好将你杀了。” 幻宇低头苦思,想弄明白秦忘舒的动机,但他对稻种一事一无所知,一时间怎能想明白秦忘舒的良苦用心。最怕的是云天轻借这归元境逃遁了,此番可就白忙一场。 那归元境的秘密,似乎也没多少人知道,而云天轻入这归元境,自然是早就备下后路了,这样看来,不如挺身犯险,也入境去瞧一瞧。 想到这里,幻宇转身对身边的盗幽道:“盗兄,你对此事意下如何?” 盗幽毫不犹豫地道:“我自是信得过秦兄的,秦兄想做什么,我定要竭力成全。” 幻宇道:“好。“说到这里,一把将盗幽手臂搀起,那盗幽竟是动弹不得,二人就奔着秦忘舒而来。 秦忘舒却将银锤一收,道:“此境别人进不得,唯大师可入。“身子微微一侧,让出一条路来。 幻宇微愕道:“秦将军怎地就信了我?” 秦忘舒道:“大师心有苍生,我若信不过大师,还能信过谁来。“幻宇点了点头,身形如风,就携着盗幽入了归元境。 秦忘舒心中想得明白,自己此刻与云天轻立场一致,但一旦稻种育成,必是一番明争暗斗,自己只怕未必是云天轻的对手,此女狡黠异常,怎能轻敌,若有幻宇在侧,万事也好商量。 幻宇与盗幽刚刚进入归元境,曲止水忽地急急遁来,道:“忘舒哥哥,我也要进去。” 秦忘舒道:“止水,归元境玄幻莫测,我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危险,你又何必冒此风险。” 曲止水神色一变,道:“我本来……“说到这里,忽地泪水涔涔落下,哭道:”忘舒哥哥,你不想害你,可师伯说了,我若不肯答应,便要杀了我娘。” 说到这里,忽地伸开双臂,就向秦忘舒合身扑去。 就在她将扑过来之时,从她衣衫中窜出一道白光,往秦忘舒胸口就是一窜。 秦忘舒虽得了曲止水的提醒,但那白光来的极快,早就超出了秦忘舒的反应能力,他只觉得胸口一寒,就被灵虫噬了一口。 秦忘舒并不知这灵虫的厉害,觉得胸口也不甚痛,倒也不怎么在意。身后盗幽瞧见此景,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入山时他可是在洞穴之中亲眼瞧见一修被这灵虫咬了一口,便是身化碎冰。难不成竟是旧景重现。 那边曲止水“哇”地一声,已是大哭起来。 第148章吉中藏凶凶藏吉 第148章吉中藏凶凶藏吉 盗幽怒道:“你这女子好不可恶。”伸手只一探,就将曲止水拉进归元境中,二人相隔本有数丈之距,但盗幽身子停在原处不动,就将曲止水拉了进来。 此番施法,已是盗家仙术的极限,盗幽拉过曲止水,只觉得身子乱颤,头晕目眩。 他将曲止水拉进归元境有两个用意,一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唯有曲止水在此,秦忘舒方有一线生机,二是曲止水若留在归元境外,难免要受三宝要挟。他佯怒施法,那也是最自然不过了。而曲止水若进了归元境,三宝又怎能再来要挟郑三娘。 幻宇虽不知曲止水的灵虫怎样厉害,可瞧见盗幽面色大变,也自然动用禅识向那灵虫一罩,佛门法术虽是宽容慈悲,却是强大之极,那灵虫被禅识罩住,亦是动弹不得,又怎能再次噬人。 这时那空中光晕已在缓缓缩小,归元境眼瞧着就要关闭了。 忽听云天轻弱声道:“你等三人若想入境,需得法诀加持,否则那是永远也出不去了。”说到这里,空中便生出符文数道,向幻宇三人罩来。 幻宇本不认识云天轻,只是从众人的话语之中猜出云天轻的身份来,他见云天轻面如金纸,分明是受了重伤,却还是勉力施展符文,心中忖道:“世人皆道云天轻狡诈多谋,心肠歹毒,哪知世间传言,尽是虚妄了。” 因此幻宇身子不动,亦不施法术抵抗,任由这符文缠身,果然那符文罩下之后,身子并无反应,只是心里生出一种极为奇妙陌生的感觉。就觉得身子好似生在无尽虚空之中,身边有大河滔滔急急向前,可身子却是凝立不动。 幻宇心有所悟,暗道:“想来这就是时空妙术了,那虚空中大河,就好似时光匆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小僧受这符文加持,则是将小僧留在了时间上的某一点,不必随着时光向前。” 他知道归元境中十年如一瞬,百年一弹指,而一旦出了归元境,一切都将归于原点。而云天轻所施符文,就好比是在身上做个印记一般,若无这印记,那时间法则便无法令修士归元。其后又会发生怎样的事体,那是谁也料不到了。 幻宇既有此悟,便向云天轻合什道:“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云天轻听到此言就是一奇,自己所施的符文虽是极浅显的时空法诀,但这世间最艰深玄奥的法则就是时空法则了,幻宇能够在刹那间明悟此理,此人的灵慧之强,可谓当世无双了。 眼瞧着光晕急速缩小,秦忘舒持定银锤,牢牢地守在入中,谷中修士虽众,也知道难以突破此人闯入归元境了。各人来此的目的不同,想法自然也是大相径庭。 有一心要夺稻种的,知道终被云天轻占尽优势,不免垂头丧气者。有人则隐约明白云天轻启动归元境之意,知道机会尚在。那归元境一关一合,也就是瞬间罢了。唯一不知道的是,归元境会在何地重现。也不知能否及时赶将过去。 林天弃立在人群之中,瞧见秦忘舒持锤与诸修斗法,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欢喜。他原想上前助秦忘舒一臂之力,但秦忘舒一锤败尽诸修,真个儿是威风八面,无人可当。自己若是上前,秦忘舒敌我难辩,反令恩公为难了。 身边的沈天钥轻声道:“原来秦忘舒竟反助云天轻挡住天下修士。”言罢叹息一声。 林天弃皱眉道:“小师姐,那云天轻虽在这山中设下惊天大局,但此中究竟有何隐情,你我又怎能知道,恩公助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等不如静以观变也就是了。那归元境很快就会重开,我与恩公便有重逢之时了。”他对秦忘舒只有感激敬佩,又怎容他人说秦忘舒半个不字。 沈天钥最担心的就是林天弃与秦忘舒见面,本来她以为林天弃听到“秦忘舒”这三个字后,立时就会明白此中因果,现在看来,林天弃似乎并不知道秦忘舒就是秦重之子。这让她略略松了口气。 想来师弟自从军营行刺之后,就径直回宗,其后被逐出宗门,得遇秦忘舒,紧接着就得遇连山诀在山中潜修。这样算来,林天弃虽在红尘,却不曾听到红尘中的半点消息,秦忘舒的大名,大陈军民妇孺皆知,偏偏林天弃却不曾听过。 此次伏阴山之行,也是自己探听到了消息。原以为只是想让林天弃来此散心,哪知却遇到这宿命的仇人。 沈天钥庆幸的同时,也暗暗发誓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师弟与秦将军见面了。怎生想个办法,让师弟离开这里?” 她本来是个最随性淡泊之人,遇事无可而无不可,平时极少去拿主意,自随着林天弃以来,更是懒得去动脑筋,此刻却因关乎师弟的性命,只能拼命想来。 就见那归元境已缩成十余丈方圆,且那归元境入口已不止秦忘舒一人守把,虽都是境界低微之士,却也各擅绝学,诸修若想闯进归元境,拿住云天轻,抢夺许负心,那已是比登天还难了。 沈天钥心中着急起来,若不能在此刻将师弟引到别处去,归元境乍合便开,师弟与秦忘舒重逢,也就是弹指间事了。 情急之下,福至心灵,沈天钥忽地道:“师弟,你便见了恩公,又拿什么去见他?恩公来这伏阴山可是要寻洗垢池和归元草的。” 林天弃深觉此言有理,连连点头道:“归元境中虽有归元草,只怕也难以拿将出来,洗垢池更是在这山中某处,前辈身在归元境中,又哪能分身去寻。此事正好由我你代劳。” 沈天钥只想师弟离开此地,见师弟心动,便点头道:“不错,不错,若是双手空空,怎有脸去见他。”拉着林天弃急急的去了。 秦忘舒见归元境既将闭合,诸修也皆在远处,一直绷紧的神情总算略略松了下来。盗幽则叫道:“秦兄,你被那灵虫咬噬,不知,不知……”又是担心,又是情急,还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曲止水一眼,曲止水只顾着哭,哪里能说出话来。 秦忘舒道:“刚才只觉得胸前一凉,半边身子都僵了,此刻倒是觉得好了些。” 曲止水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神色又惊又奇,道:“被我这灵虫咬了,你又怎能无事?” 盗幽叫道:“你是盼着秦兄死在灵虫口中不成?” 曲止水委屈之极,叫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偏偏还骂我。”也顾不得哭泣,便向秦忘舒胸前伸出手去。盗幽本想拦阻,却被秦忘舒示意,只好恨恨地收回手去。 曲止水解开秦忘舒胸前衣衫,只见那衣衫被破了一个大洞,正是被这灵虫所咬,诸修瞧见衣衫上的洞口,皆是吃惊,被这般厉害的灵虫咬来,又怎能活命? 就见秦忘舒的胸甲上伏着一只指尖大小的白色灵虫,瞧来晶莹剔透,宛若白玉雕成的一滴水珠,若只论这灵虫的相貌,倒也可堪把玩。但盗幽却是见过这灵虫的厉害的,瞧见这灵虫真身,不由打了个寒噤。 幻宇道:“此虫被小僧禅识困住,已是动弹不得,盗兄不必担心。” 秦忘舒的青鳞胸甲也被这灵虫咬去一块,看来幸有这胸甲挡住,秦忘舒方才免去一噬之厄。 盗幽道:“秦兄幸有胸甲在身,这才叫吉人天相。” 曲止水道:“这胸甲怎能挡住我这灵虫,一定是另有原因了。” 秦忘舒道:“想来我体内两团神火,恰是这寒属灵虫的克星,此虫本来咬破胸甲之后,仍有机会噬我一口,却因怕这神火,也就不敢噬来。不过这灵虫口中的寒气倒也了得。” 曲止水长吁一口气道:“老天保佑,秦哥哥不曾被这灵虫害了,否则我,我也不活了。”说到这里,眼圈儿又是一红。 众人知道曲止水驱这灵虫噬人,那也是被逼无奈,无论是谁,若见到娘亲被人挟迫,那也是只能如此了。 秦忘舒想起刚才云天轻替自己挡住柯猿飞的暗宝,定是受伤不轻,急忙转目瞧去,却见云天轻已盘膝坐下,正在运功疗伤。瞧其面色,却是十分地不好了。 秦忘舒的太一神火已可救治皮肉之伤,对修士所受内伤想来亦有用处,但究竟该如何运用,秦忘舒哪里有头绪。 他正要上前一试,云天轻摆了摆手,轻声道:“忘舒哥哥,那道魔魂尚未入境,若没了这魔魂,这座归元境仍是凶险异常,你,你快去瞧瞧,那魔魂来了没有。” 秦忘舒瞧见归元境的入口,已缩成三尺大小,只怕立时就要合起来了,正想动用灵识去境外探魔魂的魔息,却已被归元境所阻。原来归元境口界力已成,无论是灵识还是魔魂,只怕都难以出入了。 盗幽道:“怎地在这里归元境中,却需要这道魔魂?” 云天轻道:“诸位有所不知,所谓归元境,不过是魔域的一块碎域罢了,只因魔界两方势力争斗不休,数千年来发生过无数大战,竟将这魔界一处紧要所在打得粉碎,那无数碎片汇到此处,就形成了归元境。若有这道魔魂,我便能得知境中虚实。” 盗幽道:“就算是魔界,想来界中已是生灵不存,又有何惧?” 云天轻摇了摇头,道:“既是魔界,自然就是魔修的洞天福地,这归元境在这世上已存了近千年,千年之中,境中究竟生出怎样的魔物来,天轻着实不知。” 话音刚落,归元境口已然无声地弥合为一处,再无丝毫缝隙了。 第149章眼前灵花羡不得 第149章眼前灵花羡不得 诸修见这归元境闭合起来,心中皆是惴惴不安,本来以为归元境不过是世外桃源一般,哪知却是魔域一角。 幻宇先让曲止水将灵虫收了,曲止水虽与这灵虫相伴多年,可心中着实对它畏惧三分,等幻宇收了禅识,连声呼唤之下,那只雪灵虫才懒洋洋地回到曲止水的衣甲上。 此刻云天轻也调息完毕,但其面上仍无一丝血色,看来伤势远未痊愈,只是在勉强支撑罢了。 诸修动用禅识灵识向四周探去,那空中灵气果然杀气森然,令人胆寒心怯,曲止水藏在秦忘舒身后,连身子也不敢探出去。 其实这域中风景倒也不俗,只是因是魔域碎片形成,不免生出许多错乱的情景,或有江河自空中垂落,那河水却是逆流而上,或有山峰倒立于地面,山上树林横斜生出,杂乱不堪。 幻宇叹道:“这等逆河错峰之景,皆是五行之气不正之故,若身在此河此峰之中,难免心境动摇,神智迷芒,大伙儿最好莫要近前。” 云天轻以手加额,庆幸不已,道:“原来大师亦知魔域之事。” 幻宇道:“小僧虽在东穹,倒也有缘得聆海外大修垂示,海外大修与魔域相争多年,又怎能不知魔域之事。” 秦忘舒道:“敢问大师,魔界两派相争,究竟是怎样的情景?” 幻宇道:“魔界魁神名叫索苏伦,但其真身却是混沌初分时一道真灵,与世尊同位,名叫玄灵天尊。苍穹既成,玄灵天尊因是纯仙之体,不便久在魔界,便另选一主,名叫迦罗。” 此事秦忘舒与盗幽虽是首次听闻,但如曲止心这样的仙宗弟子,却是自小听得多了,曲止水道:“迦罗虽好,境界修为亦是极高的,但因其出身并非魁神一脉,这可就种下大乱的种子来。” 幻宇道:“不错,迦罗正位之后,一心要追随世尊与玄灵天尊,推行魔界新法。魔修若修此法,便不必去吞噬修士仙芽,只靠这天地灵气,就能修成大道,其后亦可飞升仙界,与日月同寿。” 秦忘舒道:“既有这样的结果,岂不是好?” 幻宇道:“此事虽好,却敌不过旧俗惯例。那魔界生灵百亿,先前皆习旧法,若让这许多魔修变换新法,从头再来,试问又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的?哪怕明知新法能修成好结果,但世人浑浑噩噩,只顾着眼前,魔界众生也是一般了。” 秦忘舒道:“此事的确是难了,就算是我,只怕也要犹豫良久。” 幻宇道:“旧俗惯例四字最是害人,但因迦罗有天尊撑腰,新法推行倒也顺利,然而苍穹历两百七十年时,魔界之中诞出一位大能来,自称是魁神第二分魂,索瓦耶化身,就此招揽部众,倒也一呼百应,百年之后,已渐成气候,足以与迦罗分庭抗礼了。” 盗幽道:“这魔界大能的名姓好不古怪,又是什么索苏伦,又是什么索瓦耶,听来让人昏头昏脑,怎能记得住。” 秦忘舒曾与公冶长从略知魔界言语,便道:“魔界言语与我凡界不同,瓦耶就是第二的意思,苏伦便是第三,那第一叫做摩耶,的确是拗口之极了。” 幻宇道:“索摩耶是首届魁神,因故与原世尊斗法,被打碎魔躯,就此效世尊化万千分魂历世之举,亦化分魂四道,便是索瓦耶,索苏伦,煞月,柯修罗了。那索苏伦就是当今的仙界虚君玄灵天尊,索瓦耶原是被煞月所杀,但历劫数百年,却也重现魔域,这才引得魔界大乱。” 秦忘舒道:“索瓦耶既然是首届魁神分魂,自然是名正言顺,难怪投效者甚众,迦罗就算有玄灵天尊撑腰,只怕也是难敌。” 幻宇道:“索瓦耶势大,迦罗的确难以争锋,苍穹历一千年左右,听说连魔域圣地五龙镇魔山都被索瓦耶夺了去,但迦罗毕竟有玄灵天尊加持,又有诸多加魔皇襄助,若想将迦罗赶出魔域,那也是绝无可能。且随着修行新法者境界日高,听说迦罗也渐渐站稳脚根,大有反击之势了。” 云天轻道:“我只知道这归元境是魔域某个重要所在的碎域形成,照这般说来,归元境莫非是五龙镇魔山一角?” 幻宇道:“此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小僧也是不明。若果然是五龙镇魔山一角,我等更要小心了。” 盗幽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幻宇道:“五龙镇魔山本是魔域圣地,又是魔界魔气之源,你说厉不厉害?而归元境若果然是五龙镇魔山一角,此境之中极可能诞生大能魔修,又经这千年修行,其境界修为令人好不担心。” 曲止水叫道:“既然这样凶险,云仙子,你怎地却选了这个所在?可不是失于计较了。” 云天轻知道曲止水年幼识浅,也不与她计较,便道:“归元境纵有许多风险,光是这百年一瞬的好处,就足以令许仙子种成稻种了。” 曲止水道:“我等要在这境中呆上多少年?” 云天轻道:“许仙子何时种出稻种,我等何时出境,若是许仙子百年种不出稻种来,我等自然就要在这里呆足百年。”话中大有挑衅之意了,那曲止水听了,不免郁郁难欢。 秦忘舒道:“目前的是当务之急,是寻一个安静的所在,先将负心安顿下来。天轻,想来你已是有了主意。” 云天轻道:“此事恐怕问不得我,还需向负心请教才是,那培育仙稻,定是有诸多讲究的,我只怕寻不来。” 秦忘舒向许负心瞧去,只见许负心远远地离了众人,正立在一座山峰上向远处观瞧,众人虽是离她稍远,不过以许负心的修为,仍是能听得清的。她缓缓道:“此稻最终是要遍植天下的,以我的意思,就算是穷山恶水之地,此稻也该能存活才是正理,这座归元境气候多变,水土不一,实是极佳的培育之地。” 众人来到许负心面前,秦忘舒道:“负心可曾选好种稻之处?” 许负心道:“所谓种稻,其实并无玄妙,不过就是个笨法子,反反复复选出稻种来,遍植于诸处,将那能够存活的,长势健旺的再细细选来,如此三番,方能有所成就的。因此我意欲选出五处所在来,皆洒下稻种,再慢慢瞧着吧。” 众人知道那稻种数月方能一熟,若是土良水好,或可一年二熟,若是水土不宜,一年只能一熟,又要反复选来,可不是要十几年方能大成?若是选了五处所在,这培育的时间可就大大缩短了。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我等就护着负心,选出这五处所在来。” 众人皆是应了,道:“自当如此。” 许负心面色一红,含羞裣衽道:“竟让诸位随着我奔波冒险,负心好生过意不去。” 盗幽嚷嚷道:“这是说哪里话来,若是仙稻有成,我等也算略有功劳,到时负心将这稻种播遍天下,我盗幽就可对世人说,嘿嘿,当初种这仙稻,我也有份的。” 众人听罢,皆是哈哈大笑,唯有云天轻微皱眉头。秦忘舒自来到这归元境中,便对云天轻格外留心。云天轻的志向毕竟与自己不同,此刻稻种虽是未出,却也要防她动用手脚,此女的计谋向来意思深远,不可不防。 盗幽骑驴与许负心在前,幻宇与曲止水在近前跟随,秦忘舒则与云天轻并肩而行。云天轻一路无话,却不时的将秀眉皱起,秦忘舒暗道:“这丫头究竟在打怎样的主意?” 这归元境虽是魔气冲盈,境界仙花灵草却生得好生旺盛,种类极多,俯拾皆是,其中有不少都是凡界中难得一见的。 曲止水是仙宗弟子,自小就受到严格教育,颇识得许多仙草,见到些珍稀灵草,不免惊呼不已。盗幽却道:“这些仙草灵花是带不出归元境的,瞧见了也是没用,索性不去瞧它,也免得心中不甘。” 曲止水道:“若是如此,那就是瞧见了归元草也是没用了,秦哥哥又怎能用来救人。” 秦忘舒知道定是盗幽多嘴,否则曲止水怎知归元草一事?他正想说话,许负心与云天轻同时转向他,一个道:“秦将军要寻归元草?”另一个道:“小哥哥要归元草做甚?”竟是异口同声。 二女同时开口,反让秦忘舒不知先答谁才好了,幸好曲止水盗幽嘴快,将秦忘舒要替妹子养魂一事说将出来,也免得秦忘舒为难了。 云天轻道:“想从归元境中带出物事去,的确是极难了,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那法子代价重大,怕是得不偿失。” 秦忘舒道:“怎地叫代价重大。” 云天轻道:“此间法则极强,你怎样进来,就得怎样出去,但若是那物事生成性灵,就可强行出境,只是却必有一人要永远留在此境,这叫一命换一命。” 秦忘舒不由动容,那灵草养成性灵,该是何其之难,没个千万年是不用指望了,到最后还需一命换一命,那更是想也别想了。看来只是出境之后,在归元境附近仔细寻来,或许能有收获。 许负心听了这话,就低头寻思起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秦忘舒袖中的精卫忽地探出头来,口中叫了一声,就往一处山峰扑去,秦忘舒听它声音,知道是寻到宝物了,却也是苦笑摇头。 就算精卫在此境寻出千百件法宝来,又怎能带得出去。 盗幽对曲止水道:“精卫寻宝之能固然不俗,不过那位林天弃也是不弱了。” 秦忘舒猛地一皱眉头,道:“林天弃?” 第150章非梧不栖凤火动 第150章非梧不栖凤火动 盗幽知道秦忘舒心思,便道:“我与止水再度入山时遇到一人,名叫林天弃,此人修为甚高,自创连山诀,探宝望气,屡试不爽,极是了得的。” 秦忘舒道:“原来是叫林天弃,这名字怎地这般相像。” 他心中暗道:“若是林天奇刻意更名改姓,又何必只易一字,且又如此相像?看来此人果然是天弃而非天奇了。” 盗幽道:“他还有一位师姐,名叫沈天钥,听他二人说话,竟似与秦兄有旧的,林天弃在木屋中见到秦兄时,口口声声称秦兄为恩公,可惜当时木屋之中乱成一团,也没来得及细问。” 秦忘舒道:“我何曾施惠于人?这几年来倒是树敌不少。“说到这里,忍不住向云天轻瞧去,只见云天轻的脸色越发苍白,已渐渐落在身后了。 秦忘舒担心云天轻伤势发作,便停下脚步等她过来,问道:“天轻,瞧你情形,看来伤势沉重,不如择地静修片刻如何?” 云天轻点头道:“也好。“声音甚是虚弱,便是山风吹来,也有不胜负荷之感。 秦忘舒连忙招呼诸修停了下来,且在这山中择地静休片刻。幻宇就请云天轻伸出手来,云天轻想了想,只将左手伸出。她的右手练成销魂手,怎敢随意伸出,且幻宇所修佛法,正是销魂手的克星,更不能让幻宇瞧见了。 秦忘舒瞧云天轻那只左手,其实与右手怎有区别,但因不曾修过慑魂法术,这只手纵是生得完美无暇,也不具备惊心动魄的魔力,只是觉得生得好看罢了。 幻宇只伸出一根手指,向云天轻的腕上轻轻压去,但手指停处,离玉腕仍有一寸的距离。佛门弟子自然清规无数,于男女之防更是看得紧了。 曲止水好奇地道:“大师,你隔空诊脉,又能诊出什么来,我可不信了。” 幻宇道:“修士体内灵脉运转跳动,便是隔着三尺也能感受得到,曲仙子若能做到心静无尘,自然亦能感受。“说罢将手指收了回去。 曲止水道:“不知诊的如何?” 幻宇道:“云仙子越境斗法,勉强接了对手一件暗宝,余波所及,身子受的震动不少。如今体内有七道灵脉受损,幸好云仙子所修心法奇特,这灵脉损而不断,但若不尽快想办法接续,则必然是修为尽丧了。” 云天轻低声道:“原来已这般沉重了。” 幻宇道:“云仙子且在此处静息,小僧瞧这归元境中灵草仙花无数,定能寻到对症的灵草,只需炼成续脉丹,庶几便无事了。” 秦忘舒道:“天轻灵脉受损,全是为了在下,那炼制续脉丹一事,只管包在我身上,大师请在此处替天轻负心护法便是,我与盗幽去这境中寻药。” 幻宇喜道:“原来秦将军竟会炼丹,如此就十分好了,只是就算寻来灵草,却无丹炉晶石,又该如何炼制?” 秦忘舒想了一想,道:“境中岁月漫长,危机四伏,诸种丹药总要备得一些,诸种法器亦要炼上一些,因此这丹炉总要立起来的,想来这归元境中诸物皆备,只需细心搜来,总能搜得齐全。” 曲止心道:“就算炼制上许多丹药法器,哪怕是炼成了法宝,又无法带出境外去,可不是白费心力?” 秦忘舒笑道:“止心,我等修士修行,其宗旨何在?” 曲止水道:“当然是修成长生,与日月同寿。只是娘说过,千万年来,这没见几人修成长生,这仙修之路,可是极难的了。“初时说来欢欣喜舞,说到最后则是沮丧不已。 秦忘舒道:“正因为极难,是以时光宝贵,点点滴滴都不能浪费了。修行修行,首在修心,此境诸物虽不能带出境去,但修行所得,却是存于脑中,难道还怕带不出去吗?” 曲止水听到这里,似有所悟,微微点了点头,道:“忘舒哥哥说的与娘亲说的可不一样,娘与师伯每日里都在寻思,如何能寻到宝物,如何能觅到奇珍,就觉得那修行的目的,好似要与别人厮杀斗法一般,若是修为比不过人家,那可就夺不到宝物了。” 盗幽脱口道:“这可真正是本末倒置了。” 曲止水道:“此刻想来,的确如此。我天性不喜和人争斗,就觉得若是修行是为了明夺横抢,与他人争斗,这仙修之术不学也罢,只是被娘逼不过,只好勉强学来。” 盗幽道:“若无恒志,哪来的恒心,止水妹子,你这是从根上就错了,此刻改来,还算来得及,若是再迟误了,此身成就也是有限的。” 曲止水被盗幽说的灰头土脸,嗔道:“别说我,你怕是还比不上我呢。你修这这仙法,敢说不是为了盗尽天下宝物?“一句话说的盗幽目瞪口呆。 秦忘舒含笑将盗幽拉起,二人一驴就向远处遁去,那精卫被秦忘舒唤了三声,方才不甘不愿的回到秦忘舒身边,将口一张,口中落下一粒石子。 秦忘舒只当是什么宝贝,哪知那石子却无半丝灵气,模样更是寻常,看来绝非仙修之物。只不过精卫努力寻来,必有他故,也就随手放进物藏之中。 他向精卫传讯,令它务必留意山中的铜矿晶石,以便炼制丹炉之用,若寻到其他矿藏,自然也不能错过了。 盗幽道:“既来立这丹炉,可是个大工程,可不仅仅是铜材而已,听说立这丹炉,起码要用到百种金石之物,这下子有得辛苦了。” 秦忘舒道:“我在欧冶子与干将两位大师处学了三年,就算材料不齐,也可因陋就简,总有办法可寻。负心在这境中育稻,怎样也需十年八年,又岂能荒废了。” 又问道:“你说那位林天弃自创连山诀,身怀探宝望气之能,不知是怎样的情形?” 盗幽就将林天弃相遇交谈之事细细道来,说到“正心静气,端正平和”这八字时,秦忘舒不由道了声“好”字,道:“此人能有此悟,就算此时不具大德,也必是难得的贤人志士,若是有缘,不妨与他交接一场。”他原本还有一丝疑惑,觉得林天弃与林天奇或有几分瓜葛,但现在想来,若是一个人以“正心静气,端正平和”为目标,又怎会妄行杀伐,谋刺他人? 盗幽笑道:“那林天弃亦是这般心意,你等二人可谓是不谋而含,此之谓神交了。” 其后又说到十六字连山诀,“龙潜于神,复以存身,心如恒岳,万风不动。”秦忘舒知道这十六字瞧来简易,其实却是深奥异常,便细细思索起来。 这时精卫一声欢呼,向一座大湖扎了下去。此湖位于三山之间,风景清幽异常,湖东面有一处所在,地势甚缓,似可砌屋而居。那水边又生着几株梧桐,却生得与众不同。 那寻常梧桐,不过是青叶红果,这几株梧桐却生得红叶紫果,那红叶远远瞧去,好似一团烈火一般,夹着紫果掩映其间,竟让人难以移目了。 那精卫却不理梧桐,就往水里扎了进去,盗幽道:“看来是这水中有物事了,我让黑驴也入水瞧瞧,也免得水中有异物伤人。” 那黑驴水性精熟,秦忘舒也是曾领教过的,便点了点头,黑驴本不肯去,被盗幽在臀上踢了一脚,只好一路抱怨着去了。 秦忘舒来到那几株梧桐树前,不免瞧了又瞧,盗幽道:“这几株梧桐虽是有些不同,我倒没瞧出什么好处来。” 秦忘舒道:“我体内两道神火中,有一道凤火,而故老相传,那凤凰是非梧不栖的,或因此故,我瞧见到这几株梧桐,心里就忍不住欢喜起来。” 盗幽道:“原来那凤火在你体内久了,竟将你的习性也改变了,只可惜你生不出翅膀来,若想将凤凰学个十足十,可是难了。” 二人正在打趣,秦忘舒忽觉体内凤火一动,紧接着就是右手便是一热,一团凤火就窜将出来。 秦忘舒急忙动用归藏经法诀压制凤火,却哪里能弹压得住,就觉得那凤火在体内诸处灵脉大动,竟去寻那太一神火厮杀。 这情景在秦忘舒初得凤血时虽是常见,可自秦忘舒修成归藏经之后,就再也不曾出现了,哪知今日这道凤火忽然兴发,又要再次与太一神火斗法了。 秦忘舒暗叫道:“不好,凤凰非梧不栖,看来并非传言,而是确有其事了,那凤火与几株赤叶紫果的梧桐必有牵联,我来到梧桐树边,凤火就好似得了助手一般,又怎能不去寻太一厮杀。” 先前两团神火斗法,算得上是旗逢对手,但此番那太一神火却像是怕了对手,一直在灵体之中乱窜,不肯与凤火真正交手。但两团神火皆是变得极其旺盛,秦忘舒哪里能承受得住,只听他一声惨叫,就向那湖水之中倒了下去。 盗幽见此情景,自是大吃一惊,慌忙跃进湖中,要将秦忘舒救起,但身子离秦忘舒数尺时,就觉得一股股极强的热力逼来,又怎能接近。 就见那湖水也被这热力瞬间煮沸,水气蒸腾,转眼就是白茫茫一片了。 盗幽又是惊恐,又是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耳边传来一声。“咦!”,等盗幽急急转过脑袋,却也不见人影。 而秦忘舒虽是身在湖中,身边三尺处却是滴水也无,就这般分开湖水,沉沉地落将下去,向他面上瞧去,已是赤红如血,就连面上的青筋也变成了红色。 盗幽暗叫道:“这可糟糕了,这样下去,就算救活了,只怕也是废人了。” 第151章欺之以方胜不武 第151章欺之以方胜不武 秦忘舒身子极快下沉,四周的湖水涌将过来,就将其没在水中,盗幽无法接近,只能紧紧跟随。那秦忘舒牙关紧咬,身子一动不动,眼瞧着是不大好了。 便在这时,盗幽身边多出一道身影来,这身影向盗幽瞧了瞧,又看秦忘舒看了看,神色甚是好奇。盗幽本来心思皆在秦忘舒身上,忽地发现的身边这道影子,不由吓了一跳。 急忙转身来瞧,原来是名童子,只有五六岁模样,穿了件紧身红袄,生得齿白唇红,肌肤如雪,甚是惹人怜爱。 童子叽里咕噜对盗幽说了几句话,盗幽一字不懂,叫道:“小娃娃,你说的是什么?你又从哪里来?” 童子对他的话也是不懂,二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忽地秦忘舒呻吟一声,道:“盗兄,他说的是魔界言语,你自然不懂,可惜那日与公冶先生只相处了半夜,我对魔音也是不通。” 盗幽道:“你此刻能开口说话,那自然是大好了。” 秦忘舒道:“想来是离那紫果梧桐远了些,凤火没了依仗,与太一神火斗了个平手,此刻略觉安稳了些。这两团神火也不知结下了怎样的怨仇,竟是动不动要拼个你死我活。” 盗幽道:“既然是那紫果梧桐靠近不得,不如我在这湖中作法,令你远离湖岸,也可更安稳了。” 秦忘舒身子仍是动弹不得,口中道:“那就有劳了。” 在二人说话之时,童子仍是左瞧右看,双目转动不停,谁开口说话,就盯着那人细瞧。秦忘舒与盗幽虽知这童子出现在归元境中,必定是来历不凡,此刻也没心思深究,总要等到秦忘舒身子平复了以后,再向这童子问个端详。 盗幽取出碧月刀来,手中掐了法诀,将一波波水流推向秦忘舒,令其远离湖岸,而秦忘舒离湖岸越远,面上的赤红也是越淡了。 忽听童子道:“凤火,太一?“说的竟是凡界的言语了,只是吐音不清,大是含混。 盗幽奇道:“你也知道凤火太一?” 童子双目之中渐放金光,神情甚是欢喜,忽地分开湖水,直扑秦忘舒而去,盗幽瞧见童子神色不对,慌忙急窜而出,便拦在童子面前。他水中的功夫甚是了得,比那游鱼还灵活了几分。 童子对他并无兴趣,身子一晃,便从盗幽身边滑过,又向秦忘舒扑去,这次盗幽离他极近,看得真切,就见那童子的双目之中大放凶光,露出森森白齿来。哪里还像个顽皮可亲的童雏,分明是个一心噬人的妖魔了。 盗幽大喝一声,挥刀向童子斩去,碧月刀虽在水中,却不受那水力阻挠,此刀运转如风,并不比在陆上慢了。 童子虽是将身急闪,身上红袄还是被碧月刀割破,那红袄划开来,其中却无棉絮,而是绿叶藤萝般的物事。盗幽隐约猜出这童子的来历,极有可能是这归元境中灵花异草养成的性灵了。 盗幽明白此情,大笑道:“哈哈,原来是花精草怪,我不去捉你就罢了,你反倒送上门来。” 他刚才一刀得手,就将这童子瞧得轻了,急急转过身来,碧月刀再次劈去,却带了三分小心。那花精草怪若被劈坏了,可就不值钱了。 童子在水中虽是灵活,可与盗幽相比,仍显得转动不灵,要不是盗幽百般小心,也不知会被劈中几刀。童子又急又恼,猛地将身一窜,就窜出湖面去。 盗幽叫道:“秦兄,你此刻情形如何?” 秦忘舒道:“此刻远离了湖岸,已可压制了凤火,你不用管我,速速将这童子擒来,或是大有用处。” 盗幽笑道:“不消吩咐,这童子不是我的对手,定能将他擒来。” 这时那童子已从湖水之中一纵而出,不想空中精卫已等候多时,正是得了秦忘舒的暗中传讯,来助盗幽擒此童子。 那童子猝不及防,脑袋就被精卫的翅膀扑到一下,顿时就沉进水里,盗幽正好赶来,哈哈大笑道:“看你往哪里逃!” 他弃了碧月刀,双手向这童子合拢抱来,这是盗家中的拿人取物手法,端得是万无一失,童子立时就被抱住,虽是百般挣扎,又怎能挣脱得出。 童子逼得无奈,忽地张开口来,将一口紫气向盗幽面上喷去,盗幽本来捉住了童子,心中甚是得意,哪知被这口紫气喷来,顿时大叫道:“好香,好腻。”双手一放,竟是昏死了过去。 童子张开利齿,正想向盗幽脖颈咬去,身边忽地窜出一头黑驴来,抬足便踢,童子一个冷不防,腰间就中了一蹄,尖叫了一声,再次窜出水面。 精卫原想故技重施,再将这童子打进水里,不想童子向下手为强,早就出水之中,口中就蕴了一口紫气,冲着精卫就是一喷。 这紫气也不知是怎样的由来,精卫被这紫气喷到,立时也从空中栽落入水,激起水花无数。 这时秦忘舒体内两大神火斗法稍停,已可活动自如。见到盗幽与精卫皆被这童子紫气喷倒,心中自是着急。那盗幽有黑驴护卫,已将黑驴驮着出了水面,秦忘舒分水而来,将精卫也拢在袖中。 再瞧那童子,已是身在空中,赤着一对白胖胖的小脚,脚下亦是紫云升腾。 秦忘舒忖道:“这归元境脱离魔界不过千年,怎地就能养出这等的花精草怪来?是了,此境时间法则与外界不同,我等以凡俗时间计算境内,岂不是大谬了?” 那花精草怪若想养成灵慧,怎样也需万年不可,这也给秦忘舒一个提醒,这座归元境里,只怕比自己先前想像的还要危险。花精草怪是万年养成灵慧,若是换成魔修魔兽,万年的历练,又该是怎样的修为? 只可惜他与公冶长相处日短,那一夜主要学的又是鸟兽正训,对魔界魔音也只是提了一提,想和这童子沟通可就难了。 想了想,就向童子传音道:“小娃娃,我等见宝起意,那是我等贪心了,只是你却是先动了手,要将我吞进肚子里,这又是你的不对了。说来正好扯平。” 此番传音又与平时不同,那是将自己的心思借助灵识传递过去,人的心思,原本也只能用言语文字表达,可修士灵识强大,可将心声传到对方的灵识中去,若是对方灵识甚强,亦能传情达意。 童子歪着脑袋听了听,便也传音过来,说的却是:“你体内有两道神火,速速让我吃了你,我就能修成百草魔圣,那就能逃过魔君的追杀了。” 秦忘舒能听明白童子的心声,自是欢喜,但细辩此言,却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传音道:“我若被你吃了,哪里还有命在?此事大大不妥。” 想这童子既是花草的性灵,又怎知世间之事,遑论生死了。 童子急道:“你是境外来的,我便吃了你,你也死不得。”说到这里就向秦忘舒猛地扑过来。 秦忘舒怎会惧他,左手掐了法诀,祭一道水盾拦在身前,右手暗将银锤持在手中,等那童子扑来,此锤可不能轻饶。毕竟这童子已生出杀人之意。 至于这童子被打杀之后,便算失了一宝,此刻也顾不上了。 然而那童子虽是扑至,灵压却不算如何强大,银锤因此不生反应,看来这童子的境界,并不比秦忘舒强到哪里去,银锤竟无一用。 就在这时,童子已然扑来,避开水盾,张口就是一团紫气,秦忘舒大喝一声,手中法诀施发,激起水花无数。那紫气被激起的水花一冲,立时散去大半,但仍是有一丝半缕,飘到秦忘舒的鼻端。秦忘舒早就紧闭了口鼻,但就怕紫气透过肌肤,仍是能侵入身体。 果然灵识一探之下,发现有丝丝缕缕的异物入体,秦忘舒急忙倒退数百丈去,心中惊惶不已,若是自己也被这紫气迷倒,此番可真要成了童子的腹中之食。 然而奇的是,那紫气入体,不但不曾令他神智昏迷,反倒是精神大震,就觉得那紫气与体内真玄迅速合在一处,等这道真玄转到灵根时,灵根就是微微一痛,似乎就比先前略略长大了些。 仙修之士所谓的灵根,瞧来像是一团火,只因其形状极微,更像是一粒种子,故而又被称之为仙芽。如今这粒仙芽略略一长,那对修士来说,则是梦寐以求之事。 修士吐纳养气,不就是为了促使仙芽长大,增进境界修为吗? 秦忘舒暗道:“这倒是奇了,盗幽与精卫不敌这团紫气,怎地我反而得了好处?是了,那团紫气之中蕴着百草灵气,自然是浓郁之极,盗幽精卫修为不足,猛地得了这许多百炼灵气,又怎能消受得起,体内灵根吸纳不及,自然是昏过去了,而我只是得了一丝半丝紫气,体内灵根倒是可以应付的。” 他想明白了此理,心中自是大喜,却装作不胜支荷之状,叫道:“不好,果然是头脑昏沉,你若再喷一口来,我可就支撑不住了。” 这童子生在归元境之中,所见过的不是花花草草,魔兽魔修,怎知人间诡计,听了这话,便欢欢喜喜,又向秦忘舒喷去一口紫气。 这次秦忘舒早有准备,袖中早就备了一只玉瓶,正是当初从向元高两位师弟身上得来的空瓶,瓶中的真玄丹倒是早就还给向元高了。 就将那紫气以一道袖风绰住了,尽数收进玉瓶之中,等到紫气收得干净,再将大袖抬起,轻轻一嗅,袖中果然是芬芳馥郁,此气吸到腹中,自然也是精神百倍。 秦忘舒仍要做作,道:“厉害,厉害,这脑袋晕得更厉害了。” 忽听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贪得无厌,好不要脸!” 第152章万花凝真岂寻常 第152章万花凝真岂寻常 秦忘舒被人叫破心事,甚觉羞愧。循声瞧去,湖边梧桐树下立着一位少女,瞧来也就十三四岁年纪,一头秀发用根红绳束着,绳上系着一颗金珠,身披青丝罗袍,同样赤着双足。 梧桐树下本来生着郁郁青草,那青草被少女纤足踏过之后,便开出紫白色的小花来,迎着湖风摇曳生姿。 童子见到这少女,好似老鼠见了猫儿一般,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想要溜走,却又不敢,心中明明怕极,又要装成若无其事,偏偏经验不丰,心中所想,面上就现,可真是万般为难了。 秦忘舒暗道:“这个花草性灵更是厉害了,路过之处,就能催发草木生芽,若是负心有此宝相助,可不是省了许多功夫。” 想到这里,不免将这少女瞧了又瞧。 少女本来就恶狠狠地瞧着秦忘舒,此刻见秦忘舒凝目瞧她,面色更恼,喝道:“你这修士,心中打得是什么主意,莫非也想将我掳了去吗?” 秦忘舒听她口中说的是大正通音,端的是字正腔圆,若是不曾出过归元境,又是从哪里学来?这归元境中就算能养育万物,亦可以创出言语体系,但绝没有与大正通言一般无二的道理。 秦忘舒笑道:“小姑娘,怎地这般凶恶?你又是谁,我为什么要将你掳了去?将你掳去了,又有什么好处?” 少女大喇喇道:“我是这魔域中的千花之主,名叫千花魔君,你掳了我去,自然有无穷好处,你连我的本事也瞧不出,看来是个没见识的了。”面上大有鄙视之意。 秦忘舒心中暗笑,少女这一开口,可就泄了底气。原以为必是阅历丰富,见惯风浪的,哪知也就比童子略胜一筹罢了,亦算是年少无知。 他摇了摇头道:“你究竟有何本事,我可瞧不出,倒是这位百草魔圣,修得好一团紫气,可比你强出不少来。” 他知道那童子的修为弱过少女了,却有意拿这童子压这少女,端看少女如何应对。 少女恼道:“他哪里算是什么百草魔圣,便是连魔君也是算不上的,你这修士真是好没见识。”说罢将秀足连连顿地,每次顿足,皆有青光向四周散开,梧桐树下的灵草被这青光照来,显得更是精神百倍,其生长速度连肉眼也可辩了。 看来这魔君魔圣,是这归元境中性灵的境界说法了。 秦忘舒见少女果然中计,心中就有了主意,悠悠地道:“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本事?” 少女叫道:“我的本事你还没瞧出来吗?你瞧这地上的青草,只需被我一顾,便会成长开花,这样的本事当算得上是造化之功了。”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你这造化之功在我瞧来,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修了些五行灵气罢了,好比我修的是火属法术,指尖绽出火焰来,也是寻常之事。你修的是木灵气,自然能催发寻常花草。”说到这里指尖就射出两团火焰来,一朵是太一神火,另一朵就是凤火了。 童子瞧着秦忘舒指尖上的两团火,瞧得将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神情又是惊惶,又是贪婪。少女瞧见这两团神火在秦忘舒掌中跳动不休,也是又惊又奇。 那秦忘舒的本事,固是令人赞叹,可言语之中却将她轻贱了,令人好不着恼,少女扬声道:“兀那修士,我修的岂是寻常的木灵气,又岂止是只能催发寻常花草,这境中的任一种仙花灵草,若被我灵气拂过,立时就会开花结果。这个本事,可是天下绝无的。” 秦忘舒见这少女争强好胜,可谓正中下怀,他想了想道:“你这话我也只能存疑,除非是亲眼瞧见,我才真正服了你。我随便说出两三种灵草来,只怕你就办不到了。” 少女嚷道:“任你说来。” 秦忘舒就扳着指头,说出三样灵草来,正是炼制续脉丹的三种主料,此丹方是从妫传容上的丹谱学来,是否有用,尚需一试。如今以激将之法激怒了少女,正好让这少女替他寻这三样灵草,可不是省去无数搜寻的功夫。 少女听了这三样灵草的名字,冷笑不已,口中道:“原来是百凋无霜花,云霞朱果,碧水黄莲,这题目出的虽是刁钻,却又怎能难得住我。” 原来这炼这续脉丹极是麻烦,只因这续脉丹三味主料大有讲究。秦忘舒虽在云天轻与幻宇面前满口答应下来,心中也是没有把握的。 那百凋无霜花原名无霜花,此花若经秋霜一打,虽是形状依旧,可就是再无用处了。之所以有“百凋“二字,是说此花要开足百次,其后开出的花朵方能入药的,可不是极其麻烦? 修士就算寻到这无霜花,也瞧不出此花是否被秋霜打过,更难瞧出此花的年岁来,续脉丹的三味主料之中,此花采撷之难,称得上第一了。 至于云霞朱果,虽是遍处可寻,但非得是那常年云雾环绕之地生出的朱果方能入药,但这朱果却是火属之性,水气若是过足,药性也就弱了,便是入药也难见效用。 碧水黄莲倒是容易,只需在那净水无垢之地生出的黄莲便可用了,只是凡间诸处,哪里不是灰尘漫天,想寻得净水无垢之地,那也得一番苦苦寻觅不可。 少女转向童子,动用魔界言语向童子下了法旨,声音甚是严厉,看来是让这童子去寻这三种灵草了。童子诺诺称是,连脑袋也是不敢抬的,好不容易等到少女吩咐完毕,一溜烟地就去了。 秦忘舒惊道:“你真要去催发这三种灵草?另两种灵草也就罢了,唯独这百凋无霜花,只怕你极难寻着。若是输了,岂不丢脸。” 少女冷笑道:“你瞧这灵草极是难寻,在我瞧来,也是寻常。” 秦忘舒道:“这又是什么道理,在下诚心求教。” 少女见秦忘舒好不容易换了好声气,只当是服了自己。心中甚是得意,却洋洋不理,道:“我凭甚要告诉你,到时你自然能瞧见百凋无霜花了。” 秦忘舒笑道:“是了,你这是存了心思想欺我了,那无霜花是否经过秋霜,谁又能瞧得出的,只有在用药之时,才能辩出好坏来。” 少女道:“无霜花是否经霜,又怎会瞧不出?那无霜花本是开着白花紫蕊,若经了秋霜,那紫蕊颜色更深,白花其色如雪,瞧来虽是更艳丽了些,便有些无识之人只当是灵草了,哪知却是毫无用处了。这其中的差别世人皆是不知,又怎能瞒过我?” 秦忘舒道:“你说来说去,总是无用,非得我亲眼瞧见了才是道理,此番你若是输了,我便用这两团神火去替助那百草魔童,免得他受你欺压。” 少女怒道:“你敢!“但瞧见秦忘舒掌上的两团神火,毕竟有些畏惧,太一神火也就罢了,那团凤火却是招惹不得的,此火焚绝万物,正是百草的最大克星。 秦忘舒笑道:“我连这归元境也敢闯进来,又有何不敢做的事,你若是果有本事的,我就尊你是这归元境的千草万花之主。“他见这少女甚是好名,便以此话姑且一试。 少女喜道:“你果真尊我为万花之主?” 秦忘舒正色道:“在下最敬重的,就是有本事的性灵,你若真有本事,我怎能不敬你?“说到这里,已是心中暗笑了。 那世人有爱财的,有好色的,亦有贪慕权势的,瞧这千花魔君,却是个好名的,可见人生百样,草分千种,皆是有所好了。 正说着话,少女面上一喜,道:“这魔童今日倒也争气,这么快就寻到了碧水黄莲。“纤足抬起,便生出白气一道,借着这团精纯无比的木灵气,身子就要腾空而去。 秦忘舒却立在原处不动,并不曾跟上去。 少女转头瞧见了,嗔道:“你怎地不跟来?” 秦忘舒道:“我的朋友与侍禽被童子那紫气所伤,此刻还不曾缓过来,我心中烦恼,又怎能跟着你去。” 他越是知道这少女想卖弄,越是存心不理,如此方能漫天要价了。 少女道:“我当是何事,那团紫气虽不算如何纯厚,却是百草灵气所凝,常人吸上一口,便增数月修为,也难怪他等吃不消了。这紫气又伤不得人,缓上数日也就是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你竟没法子将这一人一雀救转过来的,这本事其实也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少女来到盗幽面前,伸手就是一拂,黑驴只想着救主,见少女欺近,伸足就踢,少女叫道:“好个不识好歹的。“忙将身子避过了,手中白气仍是罩住了盗幽。 那盗幽得了这团白气,猛地打了个喷嚏,便睁开双目,奇道:“哪来的女娃娃,倒也生得可喜。” 少女也不理他,又来到秦忘舒身边,道:“你那侍禽在哪里,速速取来。” 秦忘舒慢条斯理地道:“原来你修这白气只能用来化解灵气的,又哪来的造化之能。” 少女急道:“你这修士,真是半点儿都不懂,我这白气,名叫万花凝真。修成这道灵气,世间的草木之气皆受我御控,可凝可散,百发百中,可不是比百草紫真强得多了。” 秦忘舒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才将精卫自袖中取来,那精卫仍是昏迷不醒,看来那团百草紫真着实是受用不起了。 少女再用手一拂,秦忘舒不敢大意,将身上真玄运足,生怕中了这少女的道儿。却见精卫身子已是一动,知道被这少女救得活转了。 少女急道:“此刻可能随我去了。” 秦忘舒笑道:“有何不可?” 第153章境中秘辛略得闻 第153章境中秘辛略得闻 少女在前引路,秦忘舒与盗幽紧跟在后,盗幽向秦忘舒动用传音问明了少女的来历,自是又惊又喜,传音道:“何必那么对她用什么计策,只需将她擒住了也就是了。” 秦忘舒回道:“我本也想将这两位性灵一同擒来,必是负心的绝佳助手,但细细想来,这两位性灵在归元境根深叶茂,不知结交下多少魔兽魔修,强宾不压主,不如和睦相处的好。” 盗幽道:“此说也有道理,只可惜我等出境时也带不走她等,着实是入宝山而空手回了。” 秦忘舒这时问过精卫,知道在湖中发现了一种银矿,便令精卫一路留心,若是发现矿藏,只管先记在心里,等采齐了续脉丹的三种药材,再来慢慢挖掘矿藏,打造丹炉。这是要做长远的打算了。 正行之间,千花魔君忽地停了下来,向着面前的一座高峰深深一揖,面容甚是恭敬。秦忘舒道:“魔君,莫非这山中往着魔圣吗?值得你这般多礼?” 千花魔君面色一紧,道:“归元境中,我便是第一性灵,哪里来的魔君?这山中住着一位大能魔修,谁敢不敬?如今他已入关百年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功成出关。” 秦忘舒暗道:“这魔君性高气傲,不想也会服人,看来这山中魔修定是极厉害的了,幸好已然入关。” 千花魔君不敢穿山而过,自是绕路而行,行了数百里之后,前方现出一泓碧潭。只见那百草魔童便立在潭边,瞧见千花魔君来了,急忙恭身行礼,千花魔君将脑袋一扭,神情甚是傲慢。秦忘舒瞧那潭水清澈之极,却又是灵气逼人,与盗幽皆是大喜。 原来这归元境中魔息甚重,仙修之士身在其中,总觉得百般不自在。那魔息说来也是灵气的一种,只因其中蕴有杀气恶息,秦忘舒与盗幽吐纳之时就得格外小心,避免这恶息入体,这就要大费功夫了。哪知在这魔域之中,却能遇到一处灵气充沛的所在。 盗幽喜道:“瞧这一潭碧水,清净无垢,灵气充足。就算凡间也是极难得的,不想在这魔域之中也能遇到。这可是造化了。” 千花魔君嘴角一撇道:“这座归元境本就是五龙镇魔山的一角,你道那五龙镇魔山是怎样的所在?” 盗幽道:“正要请教。” 千花魔君道:“五龙镇魔山本是魔界魔息的源头,原有两处无底深潭,一为混沌灵渊,一为魔渊,混沌灵渊之中有至纯灵气不绝涌出,魔渊之中五浊之气浓如铁石,两者合到一处,便是魔息之来源了,两渊上有五龙镇魔旗镇守,魔息只能缓缓泄出。其后有魁神索苏伦提升五龙镇魔旗,魔界之中方才魔息充盈。” 盗幽道:“这位魁神倒是极厉害了。” 千花魔君道:“圣灵天尊索苏伦自然是世尊之下,万修之上,谁又能比得了。不过自从天尊提升五龙镇魔旗之后,五龙镇魔山因此略有动摇,其后两派争斗此山,这才使得此山崩坏一角,化成这座归元境。这座碧潭应该就是混沌灵渊的一部分了。” 秦忘舒与盗幽这才知道此潭的来历,向水潭中瞧去,约有数余丈方圆,但偌大的碧潭之中,只在东南一角浮着几株莲花,那莲花的荷叶色作金黄,想来就是净水黄莲了。 除此之外,水中再无一物,就连鱼虾也见不到半只。 盗幽将这水潭瞧了又瞧,忽地叫道:“不好,这潭水有毒,这深中的黄莲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物,秦兄,你要怕是上了这女娃娃的恶当。” 千花魔君怒道:“休得胡说,这潭水是这座归元境灵气的源头,怎会有毒?” 盗幽道:“若是无毒,怎地这水中鱼虾半只也无?” 千花魔君格格笑道:“你这修士真没见识,岂不闻水至清则无鱼?这水出自混沌灵渊,是为先天灵水,若论纯净无垢,比那一炁净水还要强些,只因那一炁净水之中,尚有一炁,此水可谓无极,可称之为先天无极净水。” 盗幽猛地想起秦忘舒妹子的魂珠,正要借无垢池洗去浊息,听这千花魔君的意思,此水竟比一炁净水还要强些。但复又想到,这池水虽好,却也带不出境去,不免长叹一声。 秦忘舒也想到此事,便将贴身藏着的魂珠取出,先伸出手来,试那先天无极净水,那手指触到净水,立时觉得身子一净一空,心里顿时觉得平静了许多。 他此番来到伏阴山中,虽不曾杀人,毕竟打杀了一名魔修,天地至公,难免要让他身上积累下一丝煞气恶息了。日子长了,免不得情情暴燥,好斗好杀。净水虽是洗不去煞气,心中的那份恶息却随着净水而去了。 亲自探过之后,已知这潭水净水果然有洗浊涤恶之功,只怕比无垢池还要强些。他口中喃喃道:“妹子,境中所遇到最后虽然归于原点,但被这净水洗来,你在这归元境中也可安宁一些。” 将手中魂珠在净水之中轻轻一洗,这才收进怀中。 盗幽道:“那林天弃给了我一块莲冥青玉,说是最能养魂的,此刻正好交给你了。“就将那块莲冥青玉取了出来。 秦忘舒道:“盗兄与天弃厚恩,我替妹子谢过了。“将那块玉石取来,亦在净水之中轻轻一晃。 千花魔君见二人说话,一直好奇的睁着一对明眸瞧来,此刻忽然道:“你等真的以为,这境中的物事带不出来?” 不等秦忘舒说话,盗幽急急地道:“难道有法子带出去?” 千花魔君格格笑道:“你等莫要欢喜,需得把话听明白了,那寻常修士自然是带不走这境内的物事,可我等性灵却是能带得出去的。” 秦忘舒听到这话,大感沮丧,道:“我原来是听说,这境中的性灵可以自由出入此境,但就算是性灵出去了,那也得牺牲一条性命不可。” 千花魔君道:“一命换一命又有何难。“说到这里,将身纵到那片黄莲面前,手中青纱拂去,一团青气便罩定黄莲,那黄莲本来只生了数片荷叶,并不曾开花结果,如今被这青气罩定,就从水中缓缓伸出一根绿茎来,其中含苞待放,莲香四溢。 秦忘舒已知这千花魔君的手段,倒不为奇了,盗幽却道:“此术虽好,可惜却慢了些。” 千花魔君白了他一眼,道:“不过两个时辰,这朵黄莲就可开花结果,怎地还会嫌慢,若是再快一些,花果生得不牢,灵气纳得少了,便是开花也是无用的。” 盗幽被人抢白惯了,也不在意,仍是笑嘻嘻地瞧定那水中黄莲,果然一个时辰之后,那黄莲已然盛开,其后便结莲子。这时水潭边莲香更浓,闻来令人心神皆醉。 千花魔君道:“道友,你所要的三朵灵花,皆有续脉之能,看来是要炼制续脉丹了,若果然如此,这黄莲非得结出十三粒莲子不可,那百凋无霜花最好也要三百年以上的,至于云霞朱果,虽为主料之一,但其实却是辅助之功,反不能药力过强了。此言是也不是。” 秦忘舒笑道:“若论熟谙灵草之性,在下甘拜下风。果然就是如此了。” 千花魔君甚是得意,道:“此刻你总算服了我吧?” 秦忘舒道:“你催发这黄莲之功固然难得,但要紧的却是那百凋无霜花。除非你能催发百凋无霜花大功告成,我才算真正服你。” 千花魔君傲然道:“不过是随手之劳,又有何难处。“就向百草魔童吩咐了几句,那魔童诺诺以应,又是先去了。 千花魔君道:“我让这魔童去取云霞朱果,等这黄莲成了,我再领着你去寻百凋无霜花。如此一来,也可省去许多时间。” 秦忘舒道:“如此甚好。” 潭中的黄莲已有茶杯大小,莲实上果然结了十三粒莲子,已然突破莲实,露出细圆的一角。千花魔君见到这黄莲即将长生,忽地用手向潭边连连指去,潭边就生出七八根藤蔓来。 那藤蔓忽长忽短,轻若无物,好似生在水中一般迎风飘舞,盗幽奇道:“魔君,你这又是做什么?” 千花魔君微微一笑,道:“少时你等便会明白了,这黄莲经我催发,少说也有百年之功,那可不是一件宝物了,既然是宝物,免不得有些不识相的生灵前来抢夺。” 盗幽吃了一惊,道:“莫非有魔修魔兽前来?” 千花魔君格格笑道:“莫非你怕了吗?” 盗幽将胸膛一挺,叫道:“女娃娃莫要小瞧了我,我盗幽何时怕过?若果有魔修魔兽前来,我自然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千花魔君笑道:“我倒想瞧瞧你的本事,是不是胡吹大气。此境的魔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正在这时,空中一只黑影急扑而至,就向那黄莲扑去,盗幽早有准备,大喝一声,就将那黑影一劈两半了。 哪知那黑影虽一分为二,却仍是不死,竟分出两道身影,来夺黄莲。 秦忘舒凝目瞧去,原来只是巨嘴黑鸦,那黑鸦拜盗幽一刀之赐,反倒一分为二了,这项魔功奇技,着实令人咋舌。 秦忘舒忙将手中赤凰刀斩来,那黑鸦果然不甚济事,其中一只就被劈个正着,可是这黑鸦被斩分之后,两截身子分别一摇,那就是三只黑鸦了。 秦忘舒与盗幽大感头痛,此鸦虽是易敌,可这分身化体的魔功却是难缠之极。眼瞧着其中一只黑鸦已扑到黄莲之上了。 第154章遍地是宝皆无用 第154章遍地是宝皆无用 秦忘舒一直想不明白,海外大能手段通天极地,又怎地对付不了魔界众生,就连三皇五帝也宁愿牺牲飞升之机,留在海外御魔。此刻他总算明白,原来魔界生灵竟如此难缠。 既然这黑鸦斩杀不得,他就只好用火,又生怕凤火伤了黄莲。于是先抢前一步,激起水盾一道,护住黄莲。这才将火凰刀遥遥拍去,一股微风,就将那黑鸦推到远处去。 等那只黑鸦转身再扑向黄莲时,秦忘舒怎能客气,心念动处,凤火已生,掌中一团凤火将这黑鸦罩个正着,刹时舒得干干净净。 千花魔君拍手笑道:“好玩,好玩,烧死它,烧死它。” 秦忘舒暗道:“这千花魔君毕竟是魔域性灵,禀情凶顽,只知打打杀杀。” 这时另外两只黑鸦见着凤火,心中皆是一慌,二鸦异体同心,分别向潭外飞去。秦忘舒自然是要斩草除根,掌心凤火遥遥飞去,那凤火去的极快,于空中将两只黑鸦烧成两团火球,齐齐堕到潭水之中。 秦忘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此战虽是容易,倒也惊心,若是被黑鸦将这黄莲夺了去,自己一番劳碌,可就化为乌有的。 千花魔君喜笑颜开,道:“大修这团凤火着实厉害的紧啊。” 秦忘舒虽只是二级炼气士,却是心境似铁,听到这话也只是一笑,道:“比起魔君的造化之功,那又算得什么。” 千花魔君道:“造化之功虽好,怎及这凤火焚绝万物,干净利落。” 秦忘舒道:“这黑鸦修成的魔功又是怎样的名目?” 千花魔君道:“魔界生灵千奇百变,哪里能一一说的明白,若是遇着那修成魔火的,万死犹生,任你怎样手段也是无用了,这黑鸦的分身化体又算得上什么。” 秦忘舒向潭中黄莲瞧去,那莲实已然开得碗大,十三粒莲子排列有致,清香醉人,知道已是大成。就上前将这黄莲摘了,对千花魔君道:“百凋无霜花那里,还要看魔君的本事。” 千花魔君笑吟吟地道:“好说,好说。“目光中就露出一丝狡黠的神情来。 秦忘舒心中大生警惕,暗道:“这些魔界生灵个个难缠,我可莫要着了她的道。“心中传音,亦向盗幽提出警告。 千花魔君仍是在前引路,秦忘舒陪伴在侧,想起一件心中疑团,就慢慢地寻话来引千花魔君。 他道:“那位百草魔童说什么要修成魔圣,就能不受你的追杀了,看来你平日里定是欺负他狠了。” 千花魔君格格笑道:“他比我晚生三千来,怎能比得过我,想成为魔圣,那是休想。只要在这归元境中,他总要听我的使唤。” 秦忘舒道:“若是他将我吃了又会如何?我这体内凤火于他似乎大有好处的。” 千花魔君面色一变,冷哼道:“你听他胡说,他就算吃了你,得了这凤火,又怎能消受得起,还不是被这凤火烧得干净?无知透顶,痴心妄想。” 秦忘舒暗道:“这魔君话只说了三分,百草魔童亦是有灵性的,怎不知这凤火的厉害,他若是得了凤火,说不定真能超过这位魔君了。” 他引出这话头来,一是要试探真情,二人借此让千花魔君心生狐疑,自然千方百计,不会让百草魔童来占自己的便宜,这一石二鸟之策,用的恰到好处。 片刻后魔君就停了下来,秦忘舒向四周一瞧,只见四周阴风呼号,山谷间积雪千尺,又怎会是百凋无霜草的生存之地。而在千花魔君停留的地方,石壁上露出一处洞口,亦有冷风从洞中吹出。 他皱眉道:“魔君,为何在此停了下来?” 千花魔君格格笑道:“人家走得乏了,不过想稍稍休息片刻罢了,这也不允吗?” 此话自然是破绽百出,那千花魔君乃是百花之中的性灵,又怎会有力竭疲倦之感,且瞧这千花魔君的神情,分明写着“诡计“二字,竟是毫不掩饰,就算是三尺孩童也能瞧得明白。 奈何虽知千花魔君必有蹊跷,秦忘舒此刻有借重她之处,也不便真正破脸。正在皱眉,耳边就听到嗡嗡声响,原来有一群野蜂自谷外飞来,瞧这野蜂飞来的方向,莫非是要飞进在千花魔君身后的洞口去? 千花魔君瞧见野蜂飞来,掩面叫道:“是魔蜂,这下可糟糕了,大修务必救我。“口中虽是惊呼,但声音却有忍俊不禁之意。 秦忘舒立时明白过来,这群野蜂必是千花魔君平日的对头,这性灵引他来到这里,定是想借自己体内凤火替他扫荡魔峰。 细瞧这群野蜂,也就只有万只,但每只野蜂皆有三寸来长,可比寻常的野蜂大得多了。且每只野蜂背后生着一根半寸长的蜂刺,被雪光映来,根根生出寒光。 秦忘舒不由苦笑,自己欺这千花魔君无识,在她身上施计,只盼能得到续脉三花,哪知到头来,反倒被这千花魔君所用了。这也算是有因必有果,自己以诈术待人,他人必以诡计还来。 说话间魔蜂已到身前,黑驴见到这魔蜂铺天盖地飞来,也是惊怕,就想逃进洞中躲避,盗幽叫道:“笨驴儿,这洞穴就是魔蜂的老窝了,你躲进去岂不就是一个死。” 黑驴听了,忙又躲到秦忘舒身后去,将盗幽气了个白眼直翻,叫道:“你这驴儿,倒又出奇聪明起来,只是你身为侍从,竟信不过你家主人!让我这张老脸哪里安放?” 不提这一主一驴斗气,秦忘舒刚才在黑鸦身上得了教训,怎敢小瞧这归元境中的魔蜂,左手祭一道太一神火,先在身上立了一道火墙,右手凤火便出,由一团火焰化成漫天大火,就要烧这魔蜂。 那魔蜂虽多,但真正有修为者屈指可数,而就算是有修为者,又怎是这凤火的对手,凤火铺天而出,刹间将魔蜂烧去大半了。空中立时传来焦臭之气,其中夹着一缕甜香,气味芬芳怡人,看来这魔蜂亦会采花酿蜜的。说不定就因此故,与千花魔君成了对手。 千花魔君见凤火烧去大半魔蜂,便在身边拍手笑道:“烧得好,烧得好,只是怎地只来了这些?” 话音刚落,就从洞穴之中飞出一群魔蜂,只只有五寸长短,蜂尾银针长有一寸,更是惊人。黑驴首当其冲,就被那魔蜂刺了数下,顿时大叫起来,围着秦忘舒乱跑乱跳。 盗幽叫道:“笨驴儿,早就告诉你洞穴中有魔蜂,你却不知闪避。“口中虽是骂着,心中还是疼得紧,忙去看黑驴身上被魔蜂刺着之处,已是肿起数寸高了,黑驴痛得只是乱哼。 秦忘舒暗道:“这蜂刺倒也厉害,就算我与盗幽是仙修之士,又能禁得几刺?“急忙倒转凤火,向这洞穴中逼去。 虽然此战是因千花魔君而开,但既然动了手,自然要除恶务尽,怎容一只魔蜂存活,那凤火直直烧进洞里去,魔蜂在火中吱吱乱叫,却是欲逃无路了。 千花魔君道:“大修务必小心,那魔蜂酿的百草花蜜可是极难得的,在这苍穹三域之中,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了。若是烧坏了洞中花蜜,那就可惜了。” 秦忘舒道:“这蜜有何好处?” 千花魔君道:“采百花之精,凝灵气之真,你说有何好处?食得此蜜,一滴就抵得上一月的修为了。” 盗幽喜道:“竟有这般好处?“忽地苦着脸道:”可惜便在这境中修成地仙天仙,到了境外,仍是回到原点。” 千花魔君道:“虽是出境无用,但若想在这归元境中站稳脚根,修为越强,岂不是越有把握。” 盗幽转忧为喜道:“秦兄,既有这般好处,你我就进去瞧瞧,那谷外的魔蜂连这火墙也不敢越过,看来是攻不过来了。” 秦忘舒转目向千花魔君瞧去,见她虽是努力自抑,但神色仍是透出一丝喜色来。她教唆引诱盗幽入洞岂能无因?自己可不能上她的当。 于是他冷笑一声,道:“魔君,你老实说来,你骗我等入洞究竟有何目的,若是劝不动我,便是那洞中花蜜食一滴便能飞升,也别想我入洞半步。” 千花魔君叫屈道:“我哪里有别的意思,这洞中的确存有百草花蜜,对你等修士好处无穷。可怜我一番好意,却遭人误会了。” 秦忘舒道:“你既不肯说,这洞穴我自然也是不肯入的。” 他与千花魔君就僵在哪里,千花魔君神色变了数变,也想不出话来劝秦忘舒改变心意,秦忘舒则是打定主意,千花魔君不肯吐露真情,他是半步不移。 这时谷外魔蜂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忽见空中来了四道遁风,正是幻宇领着云天轻三女到了,想来是众人牵挂秦忘舒,这才一路寻来。 秦忘舒与千花魔君的说话,早被云天轻用灵识探到了,她微微一笑道:“那位魔君,我教你一个法子,若想对付这位大修,非得说出实话不可,他有时虽然也会骗人,但最不肯的,就是被人所欺。” 千花魔君叫道:“我若说了实话,就怕他不敢进去了。” 云天轻摇头笑道:“对这位大修来说,这世间之事,只有应不该该,绝无惧怕的道理。其实你不肯讲的话,我也能猜到,莫非是这洞中的蜂王厉害?”因这话说的长了,气息牵动伤势,秀眉就是一皱。 千花魔君又惊又奇,道:“这位姐姐,你也是外来的修士,怎知这洞中的情景?” 第155章灵气所聚怎无由 第155章灵气所聚怎无由 云天轻道:“魔蜂必有其主,此洞藏有蜂王倒也不奇。你若是老实说出来,那位哥哥早就随你进洞了。“说到这里,已掠过秦忘舒,就往洞穴中走去。 秦忘舒并不拦阻,却向云天轻传音道:“那位性灵瞧来天真烂漫,七情外露。但步步皆有深意,天轻莫要小瞧了她。” 云天轻传音笑道:“谅她区区一名性灵,又能有多大的见识?此洞之中纵有危险,也不过是一只蜂王罢了,小哥哥所修凤火,正是这魔域生灵的克星,又怕他谁来?” 秦忘舒忖道:“云天轻怎会自负若此?想来她既选中这归元境做负心的培稻之地,必定是胸有成竹了。” 想到这里,便上前拦住云天轻道:“天轻身受重伤,怎能冒险,不如让我与大师盗幽入内瞧瞧。” 云天轻转头瞧他,似笑非笑,秦忘舒被她瞧得不自在起来,低声道:“你只管什么,没得让大家笑话。” 云天轻面色忽地泛起一丝嫣红来,传音道:“小哥哥对我真好。” 听到这话,秦忘舒更是不安,慌忙扯上盗幽,叫上幻宇,三修一驴,就向这洞穴中探去。 云天轻道:“小哥哥,在洞中若是遇着奇事,切不可轻举妄动,还盼及时传讯于我,大家也好有个商量。”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毕竟不放心,便点了点。忽地心中一动,向许负心瞧去,却见许负心背对着洞口,倚在一株树上,目光瞧向远处,倒像是在闲看风景一般。 她虽明知秦忘舒要入这洞穴冒险,却既不来嘱托,也不来关切,只当是没事人一样。秦忘舒不知许负心怎地淡漠若此,想了一回,终究不明白女儿家心思,只得罢了。 三修缓缓入洞探去,只见所经之处,皆被那凤火焚烧一空,就连洞壁也被烧得化了,岩石先是化为岩浆,又顺着洞壁流将下来,此刻虽是稍稍冷却了,仍是热不可当。 幻宇倒是浑不在意,盗幽口中直嚷嚷着热,也不敢踏在实地,将手中一把土撒在脚下,就用从林天弃处学来的土遁之法缓缓前去。 秦忘舒见这土遁之术与众不同,连连称妙,盗幽道:“此术也是林天弃所传,此人虽是年纪轻轻,其一身修为却是深不可测了。” 秦忘舒连连点头,仗着体内两团神火,一直走在三人前面。刚才那道凤火直烧进洞中百余丈去,因此百余丈之外,绝无生灵,但过了百余之后,就有魔蜂出现了。 秦忘舒掌心托着凤火,那些魔蜂怎敢上前,若是逼得近了,凤火稍稍一动,魔蜂触火便死,对三人也构不成威胁。 幻宇道:“若这魔蜂不过如此,那么便是蜂王也强不到哪里去了。” 秦忘舒道:“只盼如此才好。”对云天轻的判断也渐渐相信了几分。 又行了数十丈,洞穴中的甜香更是浓了,闻来令人昏昏欲睡,幻宇道:“这魔蜂酿就的花蜜灵气极足,我等境界浅薄,就怕消受不得,最好闭锁灵关,莫要轻易吐纳了。” 盗幽道:“大师说的是,刚才被那百草魔童一口紫气,喷得我昏死过去,这魔蜂酿的花蜜灵气更足,定要小心了。” 这时飞来的魔蜂之中,多了一只全身金色的小小金蜂,虽比魔蜂略小了些,却是身负金甲一般,盗幽取刀来劈,那金蜂撞在刀背上,竟是铮铮有声,好似铁打的一般。三人见此情景,对那峰王方能略起警戒之心。 其后金蜂越聚越多,初时只是围着三人飞舞,间或有一两只向三人扑去,三人随手挡格,倒也轻松。但随着深入洞穴,那金蜂的攻击频率也开始加快,到时后空中金蜂狂舞,连接不断,盗幽已是大呼吃不消了。 幻宇身上有青光笼罩,金蜂撞了几回,知道此修厉害,也就不敢上前。秦忘舒掌中有凤火加持,金蜂更是忌惮,因此到了最后,洞中金蜂只管向盗幽身上撞来。盗幽虽得了秦忘舒与幻宇竭力保护,仍是被金蜂刺了几下。 盗幽痛极,又怕秦忘舒与幻宇担心,只能强咬牙关。但说来也奇,那金蜂刺人虽是极痛,体内也因此多出一丝丝热力来,这热力在周身灵脉运行一周之后,皆汇于灵根仙芽处,就觉得体内真玄比刚才强上一分了。 盗幽这才知道这金蜂刺体,竟是有百般的好处,忙叫道:“大师,秦兄,莫要再管我了,你等最好也莫要施法抵御,原来被这金蜂刺身,竟是增进真玄,不想世间竟有这样的好处。” 幻宇与秦忘舒皆是大奇,道:“果真如此?” 二人将御体之术稍稍放松,引那金蜂来刺,金蜂初时不敢攻来,不过见二人破绽露出实多,又忍不住上前来攻,片刻间二人大声呼痛,果然被刺了几下。 但正如盗幽所说,那金蜂刺体虽是极痛,却对境界提升大有好处。三人得了这番奇遇,皆是大喜。唯有缺憾之处,就是这修行的法门甚是难熬。 盗幽连死都不怕,又何惧这金蜂刺体之苦,便走在最前,一边大声大呼痛,一边大步前行。 秦忘舒道:“盗兄,世间之事,有其利必有其弊,被这金蜂刺体固有好处,只怕也有隐忧,盗兄还是小心些的好。” 幻宇连连点头道:“秦将军此言,深得佛理三昧,世人行事,务得戒贪。”不敢放胆让那金蜂来刺,总要等到蜂刺之痛稍解之后,再放金蜂近体,此举虽是进益得慢些,也是老成之举。 盗幽此番入山,只因境界不足,处处被别人比下去了,有时候甚至成为他人的拖累,他本是极要强的人,口中虽是不言,心中却在暗暗用力。今日难得有这修为增益之遇,又怎会错过。虽是被刺得鼻青脸肿,也咬牙承受了。 也不知被那金蜂刺了多少下,体内真玄热力如火,就在诸脉间汹涌奔波起来,那真玄之强,运转之快,已到了无法御控的程度。盗幽由不得大叫一声,身子就向前一跌。 幸好秦忘舒早有防备,连忙盗幽扶起,怨道:“盗兄,此番可不是吃了苦头。”忙在盗幽身前祭起火墙来,阻那金蜂逼近。 盗幽咬牙道:“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心跳得厉害,容我调息片刻就好。” 正说着话,秦忘舒只觉面前金光大动,只见一团巨大的金球横空撞来,细细瞧去,才知道那金球竟是数万只金蜂团在一处。一只金蜂法力虽微,但这数万只金蜂合击之力,可就不容小视了。 秦忘舒见这团金球灵压逼人,急忙祭出银锤去,但那银锤击在金球上,却被反弹了回去,最多只是打杀数十只金蜂罢了,金球速度不减,离秦忘舒只有数尺了。 幸好幻宇及时赶到,大袖一拂,一道青光横在身前,“轰”地一声巨响,就将这金球撞得粉碎,数万只金蜂飞了大半,又飞到后方去,迅速凝聚成球,却比刚才小了一半。 秦忘舒收回银锤,心中暗暗纳闷,金球明明灵压强大,怎地这银锤就不起作用?看来这银锤若是施展威能,不光与对方的灵压有关,也和对方的境界息息相关了。 那金球虽是灵压强大,但组成金球的金蜂,却是境界低微,这样想来,方才恍然。 这时面前视线一阔,原来这洞穴之中别有洞天,三修已踏进一座庞大的地府,这地府总有数里方圆,洞壁处结着无数蜂巢,皆如脑袋般大小,有无数金蜂在空中飞舞,洞穴诸处,更是金光灿灿,密密麻麻。 那地府中心,立着一个巨大的蜂巢,足有三十丈之高。这巨巢边的金蜂又与其他金蜂不同,每只金蜂皆有半尺大小,蜂尾有紫刺一根。 盗幽虽是昏昏沉沉,瞧见这地府中的胜景也是一惊,失声道:“哪来的这许多魔蜂,谅这归元境又有多大,会有多少灵草灵花任这魔蜂采摘?” 秦忘舒向巨巢边一指,道:“你瞧那里,似乎生有奇花千朵。” 盗幽循指瞧去,果见巨巢之侧,有水潭一处,那潭上开着千朵紫色灵花,每朵皆是水缸般大小,正有数万只金蜂围着这千朵紫花忙个不停,哪消片刻,那紫花便是萎凋败落了。 但这紫花这边萎凋了一朵,那边又迅速生出一朵来,这才保证潭中总有千朵紫花。 盗幽这才明白,道:“原来这洞中的魔蜂,全靠这潭中紫花供养,这水潭想来也是混沌灵潭了,否则哪来的这许多灵气。” 秦忘舒四处瞧了瞧,此处金蜂虽是多得触目惊心,但如此奇异之地,必有奇异之宝,可惜他到处瞧了一回,也没见什么惹眼的物事。看来若得奇宝,非得打开那巨巢不可了。 幻宇道:“那巨巢之中,果有一道强大的灵识,只是金蜂又不曾害人,我等若是抄了蜂巢,怕是不合天地慈悲之心。” 盗幽道:“既到了此处,怎表空手而回,我等刚才杀了无数金蜂,这仇怨早就结下了,此刻再想缩手,也是来不及了。大师以为然否。” 幻宇连连摇头,也知道到了此地,哪里能轻易退步?且他心中亦是好奇,不知这灵潭紫花,供养着这许多金蜂,又多生出怎样的奇宝来,若说完全不动于心,那也是欺人了。自己虽修佛法,却远远没到四大皆空之境。 本以为金蜂会再度凝聚成球向三修攻来,哪知那金蜂却迅速汇向巨巢近前,片刻之后,巨巢边忽地立起一名金甲金面武士。这武士身高三十丈,手持数丈长的金刀,瞧其面目甚是英武,竟有三分慈悲,七分杀气,口中喝道:“卡萨里布,阿不拿鲁。” 盗幽奇道:“这金蜂所聚的金甲神将竟会说话,秦兄,这神将说的是什么?” 秦忘舒哪里能听懂,却不肯在盗幽面前失了面子,就道:“这金甲神将说了,此洞是我开,此蜜莫要采,若是不回头,留下小命来。” 盗幽道:“他只说了八个字,你却说了二十个字,不对,不对,大大不对。” 正说着话,那金甲神将跃身上前,手中数丈长的金刀横直劈来。盗幽只觉得胸口一窒,已是说不出话来。 第156章聚蜂化形实难敌 第156章聚蜂化形实难敌 不知是错觉还是金蜂身上光芒闪耀,秦忘舒似乎看到金甲神将面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笑容。金蜂所聚人形竟是如此逼真! 在盗幽承受这无尽灵压的同时,秦忘舒与幻宇同样身受其苦,三人不约而同,同施法器法诀,齐力挡格此刀。 秦忘舒赤凰刀祭在空中,银锤在手。幻宇左手掐诀,右手大袖青光四射,向上一拂,而盗幽则挣扎着扬起碧月刀来,朝着虚空一劈。 饶是三人齐力同心,金刀也只是缓慢下来,仍是一寸寸向三人压将下去。此番斗法,纯是以力相较,那金蜂分明是想聚千万蜂力,将三修彻底压垮。 而被秦忘舒视为依托的逆杀银锤,在此刻偏偏派不上用场,只因对手法力虽强,但境界却着实不值一提了。逆杀银锤虽好,原来也是有极大缺陷的。 幻宇大喝一声,高颂佛号道:“西域诸佛,无上妙法,镇邪驱祟,蕴结莲华。”随着这声佛号,幻宇双手一开,掌中绽放青莲一朵。那青莲冉冉燕升起,向金刀迎去,金刀在空中与金莲一触,立时凝住不动了。 但幻宇的面额上却已凝出汗珠数颗。 那修士到了地仙境界,体内可结出金丹一粒,此丹变化无穷,或为舍利,或为明珠,或为莲花,纷繁庞杂,难以计数,此之为法身之宝,又叫本命金丹。 但幻宇只是五级练气士境界,体内真玄如雾,哪里能结出金丹来,因而这朵莲花徒有其形,不具其实,不过是幻宇强行化真玄而成,只能用在一时,又岂可持久。 而幻宇强行用法,自是盼着先将金刀挡住,身边两位伙伴就可另想他法,化解危局。 秦忘舒与盗幽同时动作,秦忘舒便祭掌中凤火,向那金刀激射而出,此刀也无非是金蜂化形,想来又怎堪凤火一焚。 果然凤火一出,那金刀立时不成形状,附在刀上的金蜂四散逃去。只是金蜂逃得虽快,却仍是避不过这凤火之厄,“呼啦啦”一阵响,无数金蜂被焚绝一空,化为一团团青烟。 金蜂既是四散而逃,空中就现出一块小小的物事,似玉如晶,闪闪发光,遇凤火而不裂。这物事悬而不堕,光芒闪动不休,片刻之后,四周金蜂再次聚来,又聚成一柄金刀。 幻宇刚才祭出的青莲已在空中消失,但见到金刀重现,只能故技重施,再凝青莲一朵,来挡此刀。 秦忘舒道:“那刀中的物事究竟为何物?” 幻宇苦笑摇头,道:“归元境中之事,小僧着实不知,秦将军不如向云仙子问个明白。” 秦忘舒道:“欲辩此物,果然非天轻不可。”心中虽是着急,可向云天轻传讯时,口中却是轻描淡写,只说了那物事的形状,并有聚蜂化宝之能,至于洞中亿蜂如潮的情形,则是一言带过了。 只因他心中明白,那云天轻虽是诡谲多智,但对自己实有一份关切之情,若她知道自己所遇凶险,就怕会不顾一切闯将进来。 云天轻听罢传音,立时回应道:“那物事想来应该是蜂王之宝,名叫蜂璇,此物应有两块,一块凝蜂为宝,一块凝蜂为体。你等所遇见的,可是一名白衣男子?” 秦忘舒见是瞒不过了,便道:“此物化形着金甲,持金刀,并非白衣男子之状。那金蜂遍体金光灿灿,又怎能化成白衣?” 云天轻长舒了一口气,道:“若只是金甲神将之状,倒还容易对付,看来蜂王的境界尚算有限,或有可能将那块蜂璇夺过来。若那金蜂化为白衣男子之状,你等务必撤将出来。” 秦忘舒道:“金甲白衣有何不同?” 云天轻急急地道:“若化金甲,那不过是寻常化形之术,求得魔界魔皇加持罢了。魔皇便来加持,隔着千山万水,重重界域,也只能施展出千分之一的威能。若是化为白衣男子,那是魁神化身,便是万分之一的威能,你等也是万万抵受不住了。” 秦忘舒道:“原来魔界魁神,竟是一名白衣男子形状。” 云天轻道:“原来小哥哥不知白衣索苏伦之事。” 秦忘舒与云天轻说话之时,再次祭出凤火一道,将那金刀打散,目光朝盗幽一瞧,喝道:“盗兄,取那刀中物事,端看你的手段。” 盗幽精神一振,叫道:“自当竭尽全力。” 瞧见金刀再次打散,群蜂四散而逃,盗幽借助盗域之能,将手猛地探出,便悬在空中,离那蜂璇只有数尺了。 但虽是数尺之遥,却已是盗幽法力的极限,竟是再移一寸也是不可能了。这时群蜂再次聚来,将那块蜂璇团团围住,金刀再生,盗幽无奈,只好收回手去。 幻宇与秦忘舒见盗幽只差了数尺,心中皆是暗叫可惜。 看来若想夺那金刀中的蜂璇,就得冒一冒风险,放那金刀欺近身前,再施盗家手段了。 金刀重新成形之后,金甲神将却不肯祭出刀来,而是持刀在手,大步向前。这神将每走一步,身子就高出一尺来,脚下山石被他一路踏来,现出深坑两道。可见若被这神将持刀劈来,三人只怕就承受不住了。 秦忘舒叫道:“此神将不可力敌,速速分开,免得被一网打尽。” 但三人刚刚一动,四周就有七八个巨大的金球撞来,三人虽是极力闪避,也是狼狈万分。 刚才在地府之外,魔蜂虽多,也是不堪一击,但此刻有蜂王亲自御控,那情形就大为不同。蜂王的境界就算不足,可毕竟已生灵慧,三修到了此刻,皆有避敌退后之意了。 幻宇习修佛道,本身不喜厮杀,更无夺宝之心,只不过碍于秦忘舒与盗幽心思热切,也不好佛逆太过。而秦忘舒与盗幽则是境界低微,稍遇小挫,自然就生出退避之心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这时,地府入口处悄然多了一人,正是云天轻到了。 云天轻刚刚在地府处现身,便有一颗七尺方圆的金球向她撞去,秦忘舒知道云天轻伤势沉重,怎堪金球一撞,急忙御刀扑将过去,却已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那黑驴神出鬼没,竟在云天轻身边出现,奋力扬起驴蹄,朝着金球猛地踢去,那金球被踢得哄然而散,无数金蜂逃了出去。 云天轻喜道:“盗兄,你这驴儿倒也有情有义。” 盗幽哈哈大笑道:“这是当然。我盗家的驴儿自然也有份仁义心肠。”言罢大是得意。 云天轻取出一面黄旗来,微微上扬,护在头顶,本来金蜂四散之后,就有许多金蜂向她扑去,不想扑到云天轻身周五尺时,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所阻,再也前进不得了。 那金甲神将大喝道:“卡萨卡萨,多鲁菲雷。” 云天轻嫣然一笑,道:“蜂王,你不过是魔界一名小卒罢了,又何必自高身份,不肯说凡俗言语。我此番既来归元境,自然是要扫清界域,只求耳根清净。境中诸魔,敬我者存,逆我者亡。” 金甲神将喝道:“你有何能,敢出大言。”这时说的却是凡俗言语。 云天轻笑道:“你只管上前一试。”手中黄旗高高举起,但如此大动作,自然牵动了伤势,一双秀眉就拧成了川字。 金甲神将瞧清了那面黄旗,叫道:“这是五龙镇魔虚旗,你是从哪里得来?” 云天轻道:“我既然敢入这归元境,炼制一面五龙镇魔虚旗又有何稀奇?说不定有一日我心情不佳,便是魔域五龙镇魔山那五面旗子,也将他夺了来。” 金甲神将大吼道:“无知小辈,狂妄大胆!”金刀急急脱手,朝着云天轻压将下来。 云天轻喝道:“诸位道友,成败在此一举,务必努力。“将腰身一挺,似乎浑然忘却身上苦痛,那黄旗高高在手,身子不动如山。 秦忘舒暗暗自责,自己稍遇小挫,就生出退避之心,虽是境界所限,但与云天轻相比,又怎能不愧? 幻宇先前听了云天轻的话语,心中暗暗称是,原来云天轻是要扫荡域内群魔,以便让许负心安心育稻。想这域中诸多魔界生灵,见到外敌袭来,又怎会安生,自是想方设法要将诸修赶出去了。 云天轻主动挑战,存心诛魔立威,那也是长远之策,毕竟诸修要在这境中呆上许多时日了。 而此战既然是入境第一战,若是胜了,自然威名远扬,群魔退避,若是败了,那诸魔纷至踏来,诸修反受其弊。 幻宇心中也是暗自羞愧,自己只知“仁慈“二字,胸中却无大局,那云天轻的见识智谋,远在自己之上了。 想起此处,双手一合,一朵青莲就从掌中飞出,却是碗口般大小,比刚才两朵青莲大出近一倍去。 与此同时,秦忘舒祭出神火两道,一道太一神火护在云天轻身前,一道凤火,直奔金刀而去。 那金刀要避凤火,不敢直直向前,就在变中翻腾不定,与那凤火周旋起来,秦忘舒冷笑道:“雕虫小技,何必卖弄。” 轩辕弓已然在手,当下闭目祷天,灵识已将金刀牢牢锁定,猛然然吐气开声,乌箭挟着一团凤火,就向金刀射去。 儒家射艺,箭无虚发,任这金刀如何变化,只要不超出心中棋格,这一箭是万万避不过了。 只听得轰然一声响,金刀燃起冲天大火,此火将刀上金蜂焚烧一空,顿时又露出那块蜂璇来。 盗幽叫道:“这次若是失手,就赔上我这颗脑袋。” 蜂璇上空便现出一只手来,猛地向下一探,却是落了个空。 第157章境中玄机处处藏 第157章境中玄机处处藏 原来盗幽出手虽快,蜂王却因早有所料,已将蜂璇急急一沉,避开盗幽从盗域之中探出来的手掌。这也是盗家仙术首次失手。 以盗幽此刻境界,盗域扩展到极限,也不过是七八尺方圆,如今盗幽离蜂璇足有三丈,那是大大超出盗域的极限了,盗幽就此失手,也不足为奇。 秦忘舒三人皆在仰首瞧着空中,见到盗幽失手,无不叹息。只见蜂璇光芒连闪,就要重聚金蜂。这蜂王境界虽不算,但应变奇快,也算是一位难缠的对手了。 盗幽大喝一声,地府中如响春雷,本来空空如也的手掌一开一合,忽地就多出一物,正是那颗蜂璇。秦忘舒三人皆是又惊又喜,不知盗幽用了怎样的手段,竟将这蜂璇夺了过来。 但当秦忘舒瞧向盗幽时,却大吃一惊,原来盗幽眼角鼻孔嘴角,耳朵,皆流出一缕缕鲜血来,真个儿个是七窍流血了。看来盗幽为了夺这蜂璇,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秦忘舒大叫道:“盗兄,何必如此。” 盗幽虽是满面鲜血,却有一股抑制不住的骄傲,一字字道:“盗家仙术,岂能虚发。盗域叠加,天下无对。”他的形貌瞧来虽是狼狈,可全身上下,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原来盗幽竟是连出两个盗域,终将蜂璇困在第二个盗域之中,但此技无疑大大超出盗幽的境界了。此次盗幽得以成功,不光是因他性情要强之极,更因着心中视盗家仙术清誉为性命的执着理念,其人可死,盗家仙术之名不可有损。 金甲神将失了蜂璇,自然难以再祭金刀,此将怒吼连连,就向盗幽扑去,意图重夺此宝。 秦忘舒知道盗幽虽夺了此宝,但已是强弩之末了,怎堪神将一击?秦忘舒身子不动,轩辕弓再次拉开,稍稍闭目凝神,乌箭再挟一点凤火就向金甲神将当胸射去。 不想蜂王多智,暗将两团金蜂聚成的金球伏在空中,弦声一响,两团金球就向秦忘舒方向撞去,意图在空中挡住此箭,哪怕只是稍稍一顿,金甲神将也可重新夺回峰璇了。 但蜂王虽是料敌机先,却忘了秦忘舒身边亦有一位高人。幻宇不去阻那金球,而是将身一晃,拦在盗幽面前,那金甲神将正急急扑来,恰与幻宇撞了个满怀。 那金甲神将足有三十五丈高,幻宇身形瘦小,也不过七尺上下,二者的身形原是不成比例,两者相撞,胜负不望而知。 然而此番撞击的结果,却是神将全身粉碎,金蜂四散,幻宇身子屹立如山,唯有身上僧衣随风而动,这具瘦弱的身躯好似铁打钢铸一般,牢牢地钉在地上。 与此同时,秦忘舒的乌箭撞开两团金球,却因再无余力,自空中堕下了。 等到金甲神将身上金蜂四散之后,幻宇的声音方才刚刚传出来:“魔高万丈,佛只一尺,西域诸佛,替我加持。”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那魔修手段遇到无边佛法,也只能无功而返。 这时盗幽瞧见空中再现蜂璇,这是蜂王仅存的一块蜂璇了,若能夺此蜂璇,蜂王只能束手就擒。 他不顾全身疲倦之极,神思昏昏,心念到处,盗域已成,借着这方盗域横跨空间之能,伸手只一探,又向那蜂璇下手。 蜂王怎容这块蜂璇有失,正要遥御此宝脱离盗幽手段,哪知空中霹雳声响,秦忘舒已连射三箭。这三箭并非临机而变,而是秦忘舒预伏的手段,这三箭合着先前那一箭,正是儒门射艺之一参连。 一箭向前,三箭随后,箭箭连珠,是为参连。而那三箭去势,正是地府中的那个巨大的蜂巢。 原来秦忘舒出箭出之时,已是觑得极准,瞧出那神将所立方位恰与巨巢并齐。这才竭尽全力,动用参连之术,不但要射散了金甲神将,亦要毕其功于一役,趁着蜂王不备,将这巨巢一锅儿端了。 蜂王原想与盗幽争夺蜂璇,却因这三箭齐至,不免要顾着巨巢。然而两面兼顾,就是两处皆失。不等这蜂王施法用宝,三箭已射到巨巢之上,箭上凤火急速蔓延开来,刹时间将此巢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蜂王在大火之中连发哀鸣之声,也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盗幽也将那蜂璇牢牢地抓在手中,猛地对幻宇叫道:“大师接着。” 幻宇急忙伸出手来,盗幽手掌一放,两块蜂璇就落在幻宇手中,以幻宇的修为,这蜂璇再也夺不去了。盗幽这才一撒手,叫道:“好累,好倦。”轰然倒地,就此昏迷不醒。 幻宇知道盗幽此番竭尽全力,真玄消耗太多,能支撑到此刻已是极不易了,忙将蜂璇握得紧了,这是盗幽用性命夺来的物事,再也不能丢了,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探盗幽的灵脉。 云天轻这时走了过来,亦是满面关切,道:“盗兄情形如何?” 幻宇道:“只怕比仙子更加糟糕,我瞧他的身上灵脉,起码断了十余根了。如今只能慢慢调息,等炼制续脉丹之后,定能重修仙术。” 云天轻动容道:“伤得如此严重?” 幻宇叹道:“盗家仙术,绝不虚发,盗兄只为着这点虚名,却又何苦。” 云天轻道:“大师四大皆空,我等却各有所执。若是执善固执,那也未必就错了。” 幻宇自入佛门,就觉得佛法最大,佛理便是天下至理,如今因此番遭遇,经历红尘种种,心思已与往日不同,原来那佛法虽是天下至理,但人世间上种种情愫,亦是可敬可佩,便合什道:“仙子此言极是,小僧反倒是执着了。” 这时大火之中,蜂王的叫声却是渐渐弱了,从凤火起到此刻只有十余息时间,那蜂王也只是叫七八声。以这凤火之强,区区一只蜂王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的。 秦忘舒向火焰中探去,不光是绝无声息,那火焰之中竟已是空空如也,想来连蜂王的一道魔魂也被凤火焚尽。心中念着千花魔君所说的百草花蜜,就怕也毁于这凤火之中,岂不可惜。 蜂王既毙,地府中的金蜂纷纷四散而逃,片刻之间,已是逃得干干净净了。云天轻来到巨巢灰堆前,也是暗叫可惜。瞧这情形,那百草花蜜怕也是随着蜂王一同去了。 地府中传来嘻嘻一阵轻笑,千花魔君也来到地府,见到地府之中金蜂一空,喜得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这些盗花贼就该是如此下场。” 云天轻道:“魔君,我等既替你灭了对手,那续脉丹便着落在你身上了,若是再耍花样,莫怪我翻脸无情。” 千花魔君吐了吐舌头,道:“仙子好凶,还是那位小哥哥瞧来亲切些。” 秦忘舒也沉下脸来,道:“续脉丹关乎我两位朋友性命,不可轻忽,魔君,那仙子的话就是我的话,怎能当耍?” 千花魔君这才面生惧意,忙道:“大修放心,此境中的仙花灵草,小修无所不知,但有差遣,绝不敢辞。” 说来千花魔君怂恿诸修入洞诛蜂,并不曾安着什么好心。她本来在这境中唯我独尊,不想却来了数名大敌,自然要想方设法,或是驱除,或是诛杀。这份心思,早被秦忘舒看得明白。 此战无论是哪方胜了,对千花魔君而言,其实也无多大分别。 只不过因此战之故,让这位魔君瞧出了诸修的神通手段,这才略存了一份忌惮之心。 千花魔君向灰堆处瞧了瞧,道:“那地下三丈处,本是这蜂王的蕴蜜之所,你等可别忘了掘开瞧瞧。” 秦忘舒喜道:“这么说来,那百草花蜜竟不曾被凤火烧去了。” 千花魔君一心讨好,便笑道:“诸位大修吉运高照,万事顺遂,怎能将这佳蜜烧了去。” 秦忘舒立时动手,动用火凰刀去掘灰堆下的巨石,却发现那巨石竟是一块巨大的紫铜精石,这块精石虽被凤火烧来,也只是融成一团罢了,那精石的另一面,却是触手冰凉。 云天轻虽是智谋无双,玄承多有,对炼器之术却不在行,向秦忘舒问道:“此是何种金石,竟能抗住凤火?” 秦忘舒道:“此为横罡紫铜,铜石之中,算是数一数二了。此石云纹天然成符,便有罡气加持,因那云纹呈横直之状,是为横罡。不过就算如此,也无法抵御凤火才是。我看这其中必定另有玄妙。” 那紫铜精石甚是庞大,足有十丈方圆,虽是如此,秦忘舒伸掌一拍,此石便凌空而起,悬在空中了。 诸修将这块铜石反复来瞧,也没瞧出什么奇处来,倒是秦忘舒微微点头,道:“原来这地府之中,竟有两块横罡紫铜。” 幻宇奇道:“秦将军何以得知?” 秦忘舒笑道:“这横罡紫铜分明被炼制过了,其形状虽是未有大变,但属性已是大大不同,其中一面,已具极强磁力,如此一来,此物便非寻常紫铜可比,而是成为横罡磁铜了,既是磁铜,必有阴阳两块,方能形成一方磁域。蜂王将所酿百草花蜜精华藏于这磁域之中,自然是万无一失。” 云天轻与盗域向那地下一瞧,果然是藏着石坛数十,想来这石坛之中,必是花蜜的精华了,那蜂王在这境中何止千年,却也只酿成数十坛花蜜精华,这坛中花蜜自是无比珍贵了。 秦忘舒并不着急取坛瞧那花蜜,而是将数十个石坛取将出来,放到一边去,只见石坛之下,果然亦是一块铜石。秦忘舒说的竟是半点没错。 那块铜石之中,除了有花蜜数十坛之外,只有一个小小的石坛,只有拳头大小。幻宇道:“不知此坛之中,又有何物。” 云天轻道:“打开瞧瞧便知,如今这地府中的物事,岂不是任我等予夺。“说到这里时,目光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幻宇与秦忘舒皆在专心瞧那小小石坛,又怎能觉察? 第158章魔缘桩桩避不得 第158章魔缘桩桩避不得 秦忘舒生怕坛中物事伤人,先掐了道法诀,要将这小小石坛定在空中,哪知这石坛虽小,却有千万斤之重,接连动用两道法诀,也无法将石坛移动半寸。 幻宇动用禅识瞧去,方知那坛盖上暗刻着一道符文,那符文东倒西歪,透着一股诡异,幻宇瞧了半晌,也是不识。 云天轻动用观玄术瞧了瞧,道:“此符为魔诀一道,叫做一字一岳符。说什么刻了一字便有一岳之重,在我瞧来,不过是魔修胡吹大气罢了。这符文共有十道,难不成就有十岳之力?” 秦忘舒道:“虽无十岳之力,只怕也是难启。” 云天轻道:“既然是如此郑重其事,看来这坛中必有重宝了。“两目灼灼生光,大有期待之意。 幻宇想了想道:“小僧所修佛法是为诸般魔功魔诀的克星,也不知灵与不灵。我佛法有镇魔十法,只好逐一试来。” 当下手中便掐佛法一道,那佛门法术掐将起来与仙修之术不同,其手上动作极是简单,不过是合什屈指而已,其功法奥妙,全在心念动处。 正所谓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那佛家视万物皆为虚妄,掐诀唯靠心念,斗法不仗法宝。般若指既出,石坛果然微微一动。看来一字一岳,毕竟不敌佛门法诀。 虽是如此,幻宇还是连试了三道法诀,方将印着一字一岳魔诀的坛盖打开,秦忘舒趁势将石坛移开,向内瞧去,那坛中却是空无一物。 三人正在惊讶,忽见坛中冲出一道黑光,其势之强,竟逼得坛外三人无法近前,幻宇大喝一声,正想施佛法镇压,那黑光在空中曲折盘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秦忘舒心中一动,向云天轻低声喝道:“这坛中究竟是何物事!” 云天轻茫然道:“天轻着实不知。” 秦忘舒心中百般狐疑,也不知此女的话能否信得,若瞧她的神色,怎有一丝破绽?但若是指责云天轻早有安排,诱导幻宇启坛放出坛中物事,却又毫无证据。 且这归元境也是首次开启,众人同入此境,云天轻对境中之事就算略知一二,又怎能了如指掌?一来云天轻毕竟年轻,境界低微。二来云天轻又非魔修,怎知魔域中事。 想到此处,心中歉然,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了。 云天轻幽幽一叹,道:“小哥哥总是信我不过。” 得了这句嗔怪,秦忘舒亦无言以对,此事只好罢了。 这时许负心与曲止水也来到地府,那是秦忘舒担心许负心在洞外有失,忙向她传言,唤她进来。这洞中蜂王已除,金蜂尽去,反倒是最安全不过了。 许负心来到地府,向四周瞧了瞧,目光很快转到地府中心的那处水潭上,面上露出喜色道:“此潭甚好,若能在此植稻,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秦忘舒道:“负心所植仙稻是要遍播天下的,就算借这潭水植出仙稻来,就怕难以推而广之,天下河泉,怎会有这般灵气。” 许负心微微一笑道:“在灵气充足之地,仙稻成长极速,一年便是十季了,而培育仙稻,首在选种,有了这处水潭,可省去我许多等待的功夫,且我在此种出稻种来,亦需要在他处试验的,若是那稻种非灵气充沛之地不长,则非我所愿,种种繁琐之处,也难一言而尽。” 秦忘舒笑道:“原来负心胸中早有丘壑,倒是我多言了。” 许负心格格笑道:“秦将军是为天下人操心,正因为尽心于此,这才坦然直言,负心对秦忘舒这般督促,也可免有错失,负心心中只有欢喜。” 秦忘舒道:“负心要选五个所在植稻,此地就算是一处了,其他四处,又该如何安排?” 许负心道:“且让我在此将紫竹林中的稻种安置下来,等种上一季,加以遴选之后,再去他处试验。” 秦忘舒点了点头,对众人道:“看来这座洞府,就是日后我等安身立命之地了,大伙儿可择地修行。千花魔君,你我未了之事,还需尽快完成才是。” 千花魔君不敢推辞,忙道:“自当遵命。” 这时曲止水与云天轻己打开一坛花蜜,那花蜜香气浓郁之极,曲止水境界低微,竟有些抵受不住,直嚷着头晕,秦忘舒想起百草魔童紫气熏人之事,忙道:“这花蜜乃是百草之精,灵气强大,大伙儿还是要小心了,我等此刻境界,只怕承受不得。我瞧这归元境中的物事,那灵气似乎过于充沛了些。” 云天轻道:“归元境能有多大?又有混沌灵渊碎域散落诸处,灵气之强,当世无匹。故而处处皆宝,大伙儿日后便知端底。” 秦忘舒心中念着续脉三草,如今只得了净水黄莲一样,且盗幽伤势更重,心中委实放不下,便与千花魔君一道匆匆出了地府。 出洞之后,又行了数十里,秦忘舒沉声道:“魔君,刚才石坛中的黑气,究竟是怎样的物事,你需老实说来,若敢有半个虚字,说不得我只好逞性行凶一回,用这神火将你烧成飞灰。” 千花魔君慌忙道:“大修,那蜂王平日与我作对,那是势不两立,这洞府我怎有机会入内,因此这坛中的物事,魔君着实不知了。想来那坛中物事,定与蜂王有关,最多不过是一道蜂灵魔魂罢了。” 秦忘舒听了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又因目前尚有借重千花魔君之处,也不便过于逼迫。若果如千花魔君所言,只是一道蜂灵魔魂,那倒是没有什么担心之处。 此一路行去,秦忘舒处处留心,果然正如云天轻所言,这归元境中得灵气之助,竟是处处皆宝,尤其是种种奇花灵草,更是俯拾皆是了。 若依着妫传容所传的丹方,秦忘舒只走了一遭,就配出七八种丹药来,只可惜如此洞天福地,却是如镜花水月一般,一旦出了此境,就是一场空了。 这时面前现出两座山峰,就如两块门板一般竖起,两山之间,夹着一座山谷,那谷中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有一股微温的气息自谷中传来,伴着花香扑面,令人心怀大畅。 秦忘舒喜道:“果然好所在,想来百凋无霜花就在此处了。” 千花魔君道:“正是此处。” 秦忘舒道:“魔域虽是凶险之地,其中的灵草奇花却凡界三分,不知我何时才能真正去魔界瞧瞧。” 千花魔君道:“大修还是莫去的好,那魔界整日厮杀不断,怎会这境中安宁,似这般洞天福地,天地间也寻不到第二处去。” 秦忘舒道:“可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千花魔君笑道:“世间万事,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又何止此境而已。” 秦忘舒听了这话,大感惊奇,若是说幻宇说出这话,倒也是正理,哪知却是一位魔界性灵说将出来,不由笑道:“你遭遇何事,竟有此悟?” 千花魔君道:“我只是一时感叹罢了,你想那魔界魁神索苏伦何等雄才大略,只凭一己之力,就帮着魔界众生挣得偌高地位,几与凡俗百姓仙修之士同齐,亦可转世重生的。哪知魔界一众愚钝之徒,不肯领受索苏伦的好意,将这魔界闹得天翻地覆,就算能转世重生,又能如何,在一场场厮杀之中,还是没了性命。”言罢就是一叹。 秦忘舒道:“你等在这归元境中,倒也无杀身之虞,魔界之事倒也不必管他了。” 千花魔君叹道:“若真的能置身事外,那倒也是好,可惜此境既然是魔域一角,总有一日,还要是复归魔界的。我等性灵,也只过一日便算一日了,大修你看,这到头来是不是万事皆空。” 秦忘舒触动心事,也叹道:“世间处处有杀伐,实不知有何等妙法,可以靖宁天下。我修这仙修之术,也是越修越迷茫,就算自身如何强大,能杀尽天下众生,那灭不去众人心中贪念。难怪很多大修就此心灰意冷,只求自家修行,不理凡间之事了。” 千花魔君道:“大修所惑,魔君实不能解。” 说话之间,已来两山夹谷之处,秦忘舒抬头一瞧,只见谷口立着的这两座山峰上黑云环绕,但黑云之中,隐隐有金光透将出来。 他心中好奇,便御刀而行,来到山峰近处,拂开乌云去瞧,那山峰上刻着斗大的金字,但皆是魔界符文,自己自是一字不识。 千花魔君道:“这两座山峰上亦是五龙镇魔山上之物,其他物事皆是粉碎了,唯有这两座山峰不曾有丝毫损毁,想来也是一椎奇事。” 秦忘舒道:“这峰上的金字刻的又是什么?” 千花魔君摇头道:“魔界之中大法无数,我等区区性灵哪里能看得明白?想来是极高明的魔诀了,大修是仙修之士,便是学了去也是无用,只怕反倒是惹祸上身。” 秦忘舒也知道魔界法诀再强,也与自己无缘,将两座山峰闲看了一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但心中毕竟好奇,忽地想起自己所修的归藏经来。 那归藏经的好处,就是可将这世间万法汇于一经,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先前自己明悟逆杀银锤奥妙,也是拜这归藏经所赐了。自己所修的归藏经虽只是三页总纲,却好似世间诸法的通明镜一般,只需用这经藏经去瞧,总能瞧个通透的。 心中想到此处,就将归藏经暗暗施展,这时再去瞧那峰上金字魔诀,果然又有不同。那斗大的金字虽仍是一字不识,心中却浮出文字一一对应,先瞧了瞧右侧山峰金字,还是不明所以,等瞧向左侧山峰时,似乎有些头绪了,口中就喃喃念道:“涅盘无相,无量无极,离十相声色,隐于天地间,故日无相魔诀。” 第159章无相藏劫莫轻试 第159章无相藏劫莫轻试 心中刚刚念出无相魔诀这四个字,黑云之中雷声隆隆,整座山谷微微一摇,秦忘舒心中惊讶之极,自己不过识出山峰上的魔诀罢了,天地反应怎会如此激烈? 正在沉吟,便有一道雷光从黑云之中闪出,朝着山峰就是一劈,秦忘舒叫道:“怎会如此,莫非是不想让我修行此诀吗?” 他一来是不知其中利害,二来是生性好强,三来立志修尽天下仙术,见到雷光阻他修此法诀,反倒生出好胜之心,目光急急瞧向峰上金字,只盼抢在雷光毁去山峰之前,将此诀牢牢记住。 那雷光过处,已将山峰劈下一块来,秦忘舒也只来得及将目光一扫,记牢了那金字的模样,至于如何破译修行,则是日后的事了。 一道雷电过来,很快又是一道,看来天地之意,果然是不肯让他修行了,那千花魔君已是瞧得呆了。 只是雷光虽是来的极快,但秦忘舒瞧得更快。数息之间,就将两座山峰上的金字深印脑海,雷声仍是不绝,终将两座山峰劈了个粉碎。 秦忘舒凝神思索,回味刚才强记的金字法诀,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之后,方才缓缓地舒了口气。自己总算抢在雷电劈山毁峰之前,将这法诀记住了。 这时他身边的千花魔君花容失色,颤声道:“大修,怎会如此,这两座山峰在这里立了千万年,也是无事的,怎地大修一来,就引来雷电毁去这山峰?”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其中有何道理,我也不大明白。在我之前,莫非一直无人修成这峰上的金字法诀吗?” 千花魔君道:“这境中只有一名魔修,自从我养成性灵,也只见了他两回,像是只顾修行,不肯理事的。除了这魔修,境中其他生灵,或是花精草怪,或是些愚钝的魔兽,哪里有灵慧修这峰上的金字法诀。” 秦忘舒道:“莫非是那位魔修大能作怪,不肯让我修这法诀?” 千花魔君道:“刚才那雷光分明是天地作伐,怎是修士的手段?大修,这金字法诀还是莫要修的好,我等生灵再强,也不能拂逆了天地的旨意。” 秦忘舒暗道:“莫非是天地见我是仙修之士,不肯让我堕入魔道?若是如此,倒也是能说得通了。只是我记这符文,只是想弄明白魔界法术的玄妙,又怎会修他。”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空中飞来一只灵虫,藏在那黑云深处。秦忘舒虽探出这只灵虫来,但这谷中内外灵虫极多,又怎能一一理会。 此刻两座山峰既被劈碎,雷电也就停了下来,只是谷中黑云越发的浓重了。秦忘舒道:“魔君,你我先入谷去寻无霜花,幸好刚才那阵雷电,不曾劈到谷里去。” 千花魔君飘身入谷,引着秦忘舒一路向前,来到谷中东南坡上,向坡上一指,道:“大修你瞧,这坡上生着白花紫蕊的,就是无霜花了,倒也开了不少。” 秦忘舒放眼瞧去,那无霜花占住了大半个山坡,不由得又惊又喜,道:“怎地这么多?” 千花魔君道:“此处地气适宜,可不就开了许多,归元境虽小,却是地势千变,世间大半灵花,都能在这里寻到的。” 秦忘舒道:“在下曾修炼丹之术,只恨见识甚少,世间花草也识不得几种,如今既来归元境中,有缘得识魔君,还盼魔君不吝赐教,以增在下玄承。” 千花魔君听他口气恭敬,心中甚是欢喜,道:“这有何难,我在这境中也是无事,有你等在此,也是热闹。” 她本来对秦忘舒一行人本能地生出抗拒之心,可瞧见诸修手段高强,那是驱逐不得的,只能退而其求其次,莫要弄僵了关系,这也是求生之道。 秦忘舒道:“此处无霜花虽多,却不知哪朵无霜花有百凋的经历,正要请魔君慧眼识出了。” 千花魔君看了一回,摇头道:“无霜花的寿限不过三五十年,想寻到百年灵花,那可是难了,我瞧这坡上灵花,最多也只是五六十年罢了。” 秦忘舒道:“那就要请魔君施展造化妙术了。” 千花魔君道:“好说,好说,我每日施展手段,催发无霜花开,如此一日便是一凋,你我就在这里呆上三五十日。” 秦忘舒道:“那也只好如此。” 他与千花魔君就此在这谷中停留,又向幻宇云天轻传讯去,告知此谷所在,也免得诸修担心。 千花魔君果然每日施展造化之术,催发无霜花,到了第三日,百草魔童赶来,却已是得了云霞朱果了。 秦忘舒虽知在这境中修行无用,但他从黑驴哪里得了灵虫的修行之法,体内真玄不御而行,也不必打坐调息,修为自是每日皆有增益。 平日里就与魔童魔君闲讲,无非是说些世间的奇花灵草,两位性灵原对秦忘舒有警戒之心,但日子久了,也就渐去了敌意。那秦忘舒的性情最是恢宏大度不过的,但凡与人相处,必然是坦诚以对,就算是面对两名花草性灵,言语间也绝无轻视之意,反倒因两位性灵熟知百草千花之性,堪为人师,对其恭敬有加。两位性灵更是欢喜,一来二去,遂成知己。 这一日魔童就道:“大修,你那日得的金字法诀,可是万万修不得的。” 千花魔君奇道:“你也知道?这金字魔诀连我也不知,你从哪里得来?” 魔童道:“小的怎敢与魔君相比,只因有一日我路经此处,见到一只牛头兽停峰前,向这山峰瞧了两眼,就有一只灵虫飞来,化成一位童子,对那牛头兽喝斥起来。” 千花魔君道:“那灵虫童子说了什么?” 魔童道:“这位灵虫童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窥探这无相魔诀?幸好你本性愚顽,修不成此功,若是修成了,免不得要遭横死,这无相魔诀除了魁神,那是谁也修不成。” 千花魔君惊道:“原来这无相魔诀竟是这么厉害。那灵虫童子又是什么来历?” 魔童笑道:“魔君当真不知?” 千花魔君不肯在魔童面前失了身份,装模作样道:“我自然早就知道,你若是胡说八道,我立时就揭穿了你的谎言。” 魔童道:“是,是,是,魔君是归元境中第一性灵,自然是无所不知,若说那灵虫童子,本是我的旧相识,我与他起码也有五六百年的交情了。” 千花魔君冷笑道:“原来是你的故旧,你这性灵总是不学好,每日不去仔细修行,只管与这些不三不四的生灵厮混。” 秦忘舒瞧两位性灵斗嘴,可不是如凡间儿童任性使气一般,心中只是发笑,也不插言。 魔童道:“魔君教训的是,我现在也不肯与其他生灵厮混了,一心只想修行。” 魔君变色道:“你专心修行,不过是想有一日超过我,实告诉你,凭你的禀赋,此生也难欺到我头上去。” 那魔童动则得辄,无奈之极,只好向秦忘舒瞧来,只盼秦忘舒施以援手。 秦忘舒笑道:“你倒说说这灵虫童子的来历。” 魔童这才舒了口气,道:“那灵虫也不知怎样的造化,就被这境中那位大修瞧中了,做了大修的侍童,从此之后,其修为竟是一日千里,数十年前,就可化身人形。再过百八十年,只怕就要超过我了。” 千花魔君道:“境界生灵无数,那大修怎地只选了位的灵虫为侍?” 魔童道:“诸般性灵的机缘,谁能说得准。” 秦忘舒暗道:“莫非那大修亦是灵虫化身,若是如此,收了位灵虫为侍童,倒也说得过去的。瞧这大修的性情,倒也是与世无争,并不曾像蜂王这般,聚集许多金蜂。一位灵虫的性情能恬淡若此,倒也是极难得的。” 千花魔君道:“那无相魔诀既然如此厉害,又怎会公然刻在这山峰上,那可不是令这魔诀泄露了出去?” 魔童道:“这两座山峰原在五龙镇魔山中,那镇魔山是魔界圣地,等闲无人敢入,且魔界人人皆知,若非魔界魁神,修了这无相魔诀必死无疑,自然是无人敢修。只不过如今落在了归元境中,境中生灵都是土生土长,哪知这魔诀这来历。” 千花魔君道:“修了无相魔诀,必死无疑,却不知那魔界魁神又是怎样修来。此事你定然不知了,我也不问了。” 魔童怎受得了魔君话语相激,叫道:“我怎会不知?那无相魔诀威能强大之极,有第一魔功之称,正因为其威能强横,其中就藏着一道天地大劫,便是魁神,修之也是必死无疑,因此在修这无相魔诀之前,还需先修太阴魔火,成就不死之身,这时再来修这无相魔诀,方能避灾免祸的。” 千花魔君叹道:“如此说来,这无相魔诀修起来真个儿是极难了,那太阴魔火的名头我也知道,此火法诀皆是魁神心神相传,他人再也学不去的。这样说来,无相魔诀就算公之与众,也不怕泄露了。” 魔童道:“当初魁神正因此故,刻这金字法诀于峰上,也是想阻止魔界诸修进入圣山,那些魔修知道这无相魔诀修不得,见到金字,生怕印入脑海,不小心就修将起来,可不是送了性命。” 秦忘舒听到魔童这番话,却是将信将疑,两位性灵这几日虽与自己相处甚欢,但毕竟是魔域生灵,心中自然也是偏向魔界的,说不定是不想将这魔界大法外泄,也才百般劝阻。 而凡俗魔界,向来是势不两立,归元境就算是世外桃源,也难以真正避世独存,正如千花魔君所言,说不定那一日,这归元境重归魔界,两位性灵也就是真正成了魔界的子民。 而既是魔界子民,又怎会坐视魔界第一魔功外传? 秦忘舒想到这里,反倒对那项无相魔诀心生期待之意。就在他沉思之际,黑云中那只灵虫忽地隐去身形,就此消失不见了。 第160章洞中闲话日月长 第160章洞中闲话日月长 片刻之后,那灵虫来到一座山中,此山虽不算高,却是灵秀异常。那峰顶荆棘丛中立着一块百丈高的青石,若是细细瞧去,就见青石上有无数微光射向天空。 归元境本无日月,却因有这块青石,方保境中光线明亮,永如白昼一般。 那青石之下,便是一座洞府,这洞府并不算如何广阔,也就是三座石室罢了。灵虫来到洞府之外,将身一摇,就是一位七八岁的童子。 这童子生得青面獠牙,甚是凶恶,背上两片羽翼仍无法化形,只好置之不理,只用件披风半摭半掩。 那童子立在洞口,大气也不敢出,足足立了七八个时辰。忍不住抬头向空中瞧去,只见天空仍是湛蓝依旧,也不知子丑寅卯。 便在这时,石室内传来一道声音:“你有何急事,要来见我?”那声音嗡嗡作响,虽是人声,却更似虫鸣一般。 童子忙道:“师尊在上,弟子知道师尊冲玄登仙,本不敢打扰,但因境中近日来了几名修士,弟子不敢隐瞒,特来禀告。” 那声音道:“这归元境也不禁修士出入,来便来罢了,若是那贪心慕宝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这境中的物事却是带不走的。” 童子道:“别的物事带不走,但其中有桩紧要物事,只怕却能带得走的。” 那声音奇道:“几日不见你,你竟是顽皮起来,好好说话便是,又何必吞吞吐吐。” 童子忙道:“弟子说的,是那两座刻着金字法诀的山峰,说来也奇,有名修士不知怎来的来历,竟认得峰上金字法诀,遂惹得天地急忙降下天雷来,将两座山峰打得粉碎,此事自是要紧,弟子怎能不报。” 那声音笑道:“魔界与凡间争斗多年,有修士认得魔界文字符文也不稀奇,那天地忒也小心,怎地就将山峰打碎了,岂不是毁了我归元一景。” 童子道:“听师尊这样说来,此事竟不算要紧。” 那声音又笑道:“就算那修士认得魔界符文,想那无相魔诀何等精深,谅他也修不成,便是修得成,他没修成太阴魔火,自然便遭横死,这就是业由自造,又何必理会。” 童子道:“师尊既是如此说,那弟子就不管此事了。” 那声音道:“近日来的这几名修士,又是怎样来历?” 童子道:“都是些境界低微的修士,至高者不过五级练气士罢了,本不值一提。但前日这行修士却将蜂王灭了。” 那声音道:“想来是千花魔君怂恿的了,这位性灵与蜂王誓不两立,若有修士进来,免不得就要兴风作浪。” 童子道:“师尊明见,此事果然有千花魔君的份,不过弟子冷眼瞧去,来的修士中有位女修,似乎是有备而来,或因此女之故,那群修士一个不慎,放出柯修罗一道元魂去。” 那声音顿时沉默下来,静了半晌,方道:“莫非此女是柯修罗弟子亲朋?若果然如此,此事不可不防。” 童子道:“师尊,那柯修罗究竟是怎样身份,若是万般重要,又怎会只交由这蜂王管束,这魔界之事,弟子着实是想不明白了。” 那声音笑道:“为师虽在归元境,却并非魔界中人,不过借此境安身立命罢了。只是当初与世尊有一份渊源,不免要替世人操心费力。此事原由,我说给你听。” 童子喜道:“弟子恭听师尊教诲。” 那声音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听来也当解闷罢了,又有你什么好处?” 童子道:“弟子每次听到师尊的声音,全身就生出百倍的力气来,无论修行办事,皆是顺顺当当。“说到这里,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下面的话竟说不下去了。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那世人的恭维马屁之术,你只学了点皮毛,既是自家都撑不住,何以取信他人,可笑之极,可笑之极。” 童子笑道:“弟子只求师尊一粲,也就是了。” 那声音道:“你倒也孝顺好心。说到那柯修罗,原也是魁神分魂,这位魁神殒落之时,又化为四道分魂,分别是索瓦耶,索苏伦,煞月,柯修罗。只因四大分魂争位,索瓦耶与柯修罗不敌索苏伦,就此伤身殒命,这两大魔皇本来已无机会重生,哪知索苏伦辅助世尊创界有功,魔界生灵因此得以进入轮回,数百年之后,索瓦耶就在魔界重生,与地让现任魁神迦罗争斗至今。” 童子道:“这些魔界大能的名字,听来就让人头昏,也难为师尊记得住。” 那声音笑道:“这马屁也拙劣得紧,难不成区区几个名字,就比仙修妙术还要繁复难学?” 童子道:“师尊不要理我,只管说说柯修罗的事。” 那声音道:“索瓦耶既与迦罗争雄,便担心柯修罗日后转世,难免就做了他的对手,其实这二位魔神也是一对仇家。那索苏耶便将柯修罗的魔魂分为七道,分藏于凡间七处禁地。” 童子道:“这么说来,那凡界七处禁地,皆有一座归元境了。” 那声音笑道:“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的归元境,其他六处禁地,自然各有玄妙,索瓦耶藏了七道分魂,便是想永绝后患。” 童子道:“那索瓦耶处心积虑若此,怎地就选了蜂王替他办事?” 那声音道:“这等绝人后路的事说出来岂是好听的,别说魔界诸多大能,便是索瓦耶的部属亲朋,也要尽数瞒过了。我初来这归元境时,此境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又哪来的魔界生灵?其后草木渐长,生灵方生,那蜂王也算是个有势力了,这才被索瓦耶托付,看管这道元魂。” 童子道:“此刻弟子明白了,索瓦耶也知道此事见不得光,不敢请部属插手,瞧这境中谁有能力担当,便来托谁。师尊不是魔界中人,自然也不去管他。” 那声音道:“就算这境中的元魂逃了出去,又能济得什么事?一旦出境,立时便会被索瓦耶所知,难免要被擒了去,另行处置。” 童子道:“这就是了,只要七道分魂难以聚集,这位柯修罗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声音道:“境中来了修士,我本该现身一见,奈何却是身不由已。尤其是那位瞧见无相魔诀的修士,你若是有空,也该提醒一下他。无相魔诀是断然修不得的。” 童子道:“不消师尊吩咐,我与百草魔童有旧,早就托他向那修士提醒过了,至于此修听不听劝,却非弟子所知。” 那声音道:“他若不听劝,你又怎能勉强他?只好由他罢了。是了,我来瞧瞧这行人是如何行止。” 这修士的境界本是奇高,而这归元境又能有多大?稍稍动用灵识一探,便知端底,就听此修喜道:“不想竟瞧见了一位故人。” 童子惊道:“师尊也有故人?” 那修士道:“这是什么说法,难不成为师就不是天生地长的,来这归元境之前,怎样也有几位旧相识的。” 童子道:“师尊的故人是那一位?弟子自当替师尊效力,好生助他就是。” 那修士道:“这位故人乃是一头黑驴。当初天地洪水泛滥,为师无处栖身,恰好在不周山上遇着此驴,便与它盘桓数日,传了它几句口诀,说来也是缘分不浅。” 童子惊道:“这么说来,这黑驴竟是弟子的师兄了,那更要好好照拂他了。” 修士叹道:“可惜此驴灵慧不足,又兼生性愚顽,虽得传无上妙诀,也只是修了个千年的寿限罢了。若说他是我的弟子,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童子道:“师尊这样一说,我若有缘出境,也不敢说是师尊弟子了。” 修士笑道:“你若是去了这份天生的不正经,倒也是有些慧根的。你若是修不出成就来,你只当师父会放你出去?” 童子也不叫屈,道:“弟子天生就不肯出去,那红尘虽好,总不如这归元福地,再者说,弟子若是有一日离了师父,那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师父就算是赶我走,弟子也是冒死不从的。” 修士哈哈大笑道:“你这顽虫,何时才能正经起来。是了,既见故人,又怎能不念旧情。你也不必说破,就想个法子,传他几句增慧启智的口诀,若它仍是执迷不悟,为师也是无可奈何了。” 童子道:“师尊好生偏心,弟子每日修行,常常苦思不得,看来也是缺了灵慧的,师尊既有这增慧启智的妙法,怎地不来垂怜一下弟子?” 修士笑得打跌,道:“你倒也会顺杆往上爬,其实师尊本来不曾有什么增慧启智的妙法。” 童子目瞪口呆,道:“师尊,不是弟子无礼,师尊这话着实是前言不搭后语。” 修士也不生气,笑道:“也不瞒你,那法子师尊也行不得,只知世间有这个办法罢了。此行中有名修士,竟修得两团神火在身,其中有团神火,名叫太一神火,又叫命火,世间生灵禀此火而生,若能善用此火,何愁灵慧不增?” 童子道:“是了,那修士虽修太一,却不知运用之法,师尊虽知运用之法,却无神火在身。师尊是想让我将这法子告诉那位修士,从而转授师尊故人,以完此因果。” 修士笑道:“的确就是如此。那修士体内虽有这两大神火,却非好事,想那朱雀火凤自混沌斗到至今,谁会退让半步?或因着这位修士,能令两位大能和睦相处,那反倒是一桩天大的好事了。” 他想到这里,越想越觉有理,当下口诵一诀,道:“青聆,你将这口诀想方设法,传予那位修士,却务必莫提为师半字。” 青聆童子大为苦恼,道:“这可难了,平白地传他妙法仙术,他怎会领情,说不定误会我别有动机,这可如何是好?” 但叫屈了半日,那修士再也不曾理会,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青聆自己解决这个难题了。却不知青聆键样想出办法来,向秦忘舒传授此功。 第161章千军万马何由至 第161章千军万马何由至 秦忘舒在谷中陪着千花魔君莳花之时,忍不住将这无相魔诀反复思忖,然后这魔诀不愧为魔界第一魔功,可谓艰深异常,秦忘舒接连修了三日,也是毫无头绪。 他本是愈挫愈奋的性情,见这魔功难修,反倒斗志昂扬。 他心中明白,这项魔诀自然是集魔界功法为大成者,怎能轻易学会?但自古仙魔不两立,越是如此,自己越要明悟此中玄妙,日后遇到魔修,也可知已知彼。 此刻秦忘舒尚无修习无相魔诀的心思,他可不想变成魔修一般,以吞噬修士仙芽为生,那可不是成为天下修士众矢之的?但他很快发现,无相魔诀并非魔修心法,而是一种御气用玄的绝妙法门。 那修士修的是仙修心法也好,魔修心法也好,只要体内修出一丝真玄来,就可运用无相魔诀加以御控。秦忘舒此时有些想不明白,这等御气的法子,怎地就加上魔诀二字? 以他极浅薄的玄承瞧来,苍南仙修诸术,甚至包括儒家六艺,若论御气用玄之法,在无相魔诀面前,也就是沧海一粟罢了。 那修士修习心法,养成真玄,可称之为境界,境界越高,体内真玄越足。而如何御气用玄,则称之为修为,修为越强,体内真玄越是得到充分的利用。 按常理而论,一名修士境界高强,自然也就修为高深。与人动手斗法,胜算自然就极大了。 但若一人虽修成真玄,却不知运用之法,那败于低境界修士也是常情。就好比许负心不喜杀伐,虽也是二级练气士,却哪里能与人动手,与同境界的云天轻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秦忘舒此刻境界虽低,若能修成无相魔诀,那么越境斗败对手,竟是轻而易举,当秦忘舒瞧出这一点时,心中已是跃跃欲试,要修这无相魔诀了。 但百草魔童言犹在耳,此项魔诀正因为强横之极,故而被天地所忌,暗设了一道天劫于其中,若想不出办法来避开这道天劫,秦忘舒又怎敢动手修习? 而想来以自己的玄承灵慧,若想避开此劫,那是绝无可能的,至于修行太阴魔火,更是想都不用去想。 因此陪着千花魔君这些日子,秦忘舒拿这无相魔诀无所适从,忽喜忽忧,这几日虽是对无相魔诀有所明悟,却会实不敢真正动手修行。 境中岁月轮替无觉,转眼之间,那坡上百凋无霜花已开落五十余次,加上先前开落次数,此坡上的小半无霜花已然养成,足堪大用了。 秦忘舒不敢耽搁,忙取了无霜花,来到蜂巢之中,与诸修会合。 盗幽见到秦忘舒回转自是欢喜,奈何灵脉即断,真玄运转不得,将个铁铮铮的汉子折磨的憔悴不堪。而云天轻虽比他略强些,但灵脉受损之痛,亦是时时发作,亦是花容失色,竟是清减了许多。 秦忘舒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幻宇上前见礼,道:“秦将军,既然灵花已然备足,正该早早炼成丹药,也好解仙子盗兄之痛了。只是那丹炉如何建立,还需秦将军示下。” 幻宇虽是佛法精深,但佛门弟子不炼法器,亦不炼丹,对此竟是爱莫能助。 秦忘舒道:“若想从无到有,立起丹炉来,那可要大费周章,不知是等到何日了,好在我从一名儒门大修那里,学得洪炉之法,如今又有这两块横罡磁铜,已可因陋就简,先将这续脉丹炼成了再说。” 幻宇道:“不知这洪炉大法怎样施行?” 秦忘舒道:“此法叫天地洪炉,修到至高境界,可将天地视为丹炉,引天地诸般灵气入炉,炼化世间万物,又何需地火晶石,这着实是世间至高无上的炼器法门。” 幻宇喜道:“这天地洪炉之法,甚合佛家妙理。” 秦忘舒怔道:“怎地就合了佛门道理?” 那幻宇平时与人说话,但凡听到可圈可点的言语,便常常脱口而出,说什么此言甚合佛家妙理,秦忘舒听了多了,每每不以为然。难不成那佛家道理,就能包容一切不成? 幻宇道:“以小僧瞧来,世间万物,不过是空无二字,如今秦将军不立丹炉而炼草化丹,可见这丹炉亦是空无。” 秦忘舒心中不服,有意与他争辩,就道:“你说丹炉空无,也就罢了,但若炼此丹,仍是少不得天地,难不成天地亦是空无,若是天地不是空无,你那万物空无的说法,可就立不住脚了。” 幻宇肃容道:“秦将军,你这归元境,瞧来真切无比,但若出了此境,则是一切归元,可就这归元境亦是空无,由此推广来瞧,我等所存身的天地,岂非也极可能是这归元境一般。若出了这天地,说不定亦是一切归元,若天地之外另有一番大天地,则这苍穹亦算是空无了。” 秦忘舒思索半日,竟不能辩。 云天轻本来倚在许负心身上,听二人说话,此时见秦忘舒论战失利,便笑道:“大师,佛门妙理,我也听过一些,果然是教化人心。只是那佛家空无的说法,天轻却不敢苟同。” 秦忘舒知云天轻辩才胜自己百倍,见云天轻前来相助,自是大喜,幻宇道:“敢问仙子说法。” 云天轻道:“佛家大慈大悲,悲悯世人,本是极好的,只是却过于消极了。既视万物为空无,那就不肯去争,那世人若知情缘是空,又怎会爱人,若知道此生到头来也是一场空,自然逆来顺受,也就没了负心这样的人物。” 许负心正听得入神,忽听见扯到她身上来,便奇道:“怎地扯上我。” 云天轻笑道:“正是要扯上你,才是活生生的例子。我只问你,若你觉得世人到头来总是一场空,此生悲苦,只求来世,可愿去辛苦育这稻种?” 许负心道:“此生既苦,来世如何,又怎会想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就瞧了秦忘舒一眼。 云天轻道:“这就是了,来世如何,谁也难以测度,若是此生也没了指望,那又该如何是好。” 秦忘舒暗道:“负心此生孤苦,那最亲近不过的,便只有我一人了。她若是个寻常女子,自然也就与世无争,安生渡日,也不需我操心,奈何负心是当世神农,此生注定没诡云奇,我若修不成无上神通,又怎能保她周全。” 本来对该不该修行无相魔诀尚存疑虑,此刻则是渐渐下了决心。 至于无相魔诀之中暗藏的天劫,想来这世间总有法子可以解决,就算到头来身遭横死,自己修得无相魔诀,也能保负心一时安稳。 他心中反复思忖,神思于飞,幻宇究竟是怎样与云天轻辩论,竟是一字也没听进去了。 众人说笑谈讲了一回,更觉得时光易逝。云天轻口才虽佳,幻宇却是持善固执,也是不肯轻易认输的,若想辩个明白,也不必在今日了。 秦忘舒这时已祭出凤火,将两块横罡磁铜融为一处,横罡磁铜虽是极坚之物,却仍是禁不住这凤火炼化,也就盏茶时间,就被炼成一个浑圆巨球,高高的悬在空中。 云天轻与幻宇既见秦忘舒动手,忙止了争辩,瞧秦忘舒如何立这天地洪炉。 那铜球足有十丈大小,曲止水忍不住叫道:“两块横罡磁铜虽大,炼这铜球后,也不该这般长大才是,这又是何道理。” 云天轻笑道:“这是你家秦哥哥冶炼神技,此球虽大,却是中空,正合天地苍穹之状。” 秦忘舒微微一笑,并指如刀,那凤火也被他并成一线,向那空中铜球轻轻一割,此球果然分成两半,一半轻盈若羽,缓缓向上飞去,另一半慢慢下沉,就此形成天地之状。 云天轻已明白秦忘舒的用意,拍手叫道:“这天地洪炉大法果然妙绝,此炉仿造天地,自然诸神加持,这等炼丹之法,天轻闻所未闻。” 秦忘舒道:“我也是突发奇想,至于能否炼得丹成,还需一试方知。” 说罢就取灵草多种,向空中一指,诸多灵草仙花就停在两片铜炉之间,秦忘舒并不着急将这铜炉合上,左手再出一道神火,是为太一神火。 刚才炼这铜炉,务求火焰极猛极烈,自然非凤火不可,如今要炼这丹药,则需太一神火为助。若是用凤火炼这灵草,只怕立时就化为飞灰了。 那太一神火也不敢径直射向灵草,而是分为两道,各入上下两片铜炉之中,就见那铜炉通体赤红,就有焰力缓缓透出,将两炉中间的灵草渐渐烧得化了。 片刻后灵草化为丹气一缕,仍在悬在空中不动,秦忘舒这才掐了道法诀,“轰”地一声,铜炉上下一合,再次浑然一体。此时已不必用火,就用这铜炉上的太一余火,慢慢地炼这炉中丹气。 这浑圆铜炉与众不同,可算得上是严丝合缝,炉中丹气一丝儿也不会泄露于外,仅就这点来说,秦忘舒所创这天地洪炉炼丹之法,已算是另辟蹊径,别开生面了。 至于这丹炉究竟能否炼成续脉丹,秦忘舒虽有九成把握,但总要等到丹成启炉之时,方能知晓了。 就在众人专心丹炉之时,忽听到四周嗡声大作,有无数金蜂飞进地府,诸修见到金蜂出现,皆是大奇,那蜂王已被诛杀,这些金峰已是无人御控了,又怎能去而复返? 众人本不在意,但向四周一瞧,却是大吃一惊,原来除了金蜂之外,另有许多黑蚁毒虫,亦是涌向地府,更听到地府之外传来惊天动地声响,好似来了千军万马一般。 秦忘舒用灵识向外探去,耸然动容,原来洞外不知来了多少魔兽魔禽,正在那里争抢入洞。忽听得轰然巨响,那洞口就被挤得塌了。 第162章与魔盟约如谋皮 第162章与魔盟约如谋皮 见来了许多魔兽魔禽,幻宇亦是惊讶之极,他道:“这许多魔物拥在一起,聚沙成塔,这座地府怕是支撑不住了。”忙将怀中青石钵盂祭将起来。 那钵盂就发出七色法光,却也只能将小半个洞府罩住,幻宇口念佛号,法光笼罩之下,洞府中的毒虫金蜂怎能立得住脚,立时被驱除了出去。 这时洞口处仍是轰隆声不绝,这山峰被魔兽魔禽挤得粉碎,也就是片刻之间,山峰就塌了一半去。 云天轻皱眉道:“事到如今,大师不可再存慈悲之心,魔物不诛,我等皆要死于此处了。” 幻宇叹道:“想来这许多魔物是为蜂王报仇而来。双方已然势不两立,小僧岂能手下留情。“心中法诀一变,青石钵盂中的法光属性已变,若再有毒虫金蜂涌将进来,必被绞得粉碎。 这时已有数只魔兽抢进洞府,这些魔兽只有三尺长短,生得青目獠牙,相貌狰狞,幻宇将禅杖祭起于空中乱打,那些魔兽怎吃得住禅杖击打,但凡碰着禅杖,立时打得粉碎。 秦忘舒道:“大师谨守洞府,等我炼出续脉丹之后,再来助你。” 幻宇道:“小僧尚可支撑,秦将军只管炼丹。” 幻宇凭着这青石钵盂与禅杖两件法宝,倒也能护住洞府,哪怕这洞府被诸多魔物挤得塌了,总是伤不到众人。但秦忘舒深知幻宇一人之力毕竟有限,瞧那洞外魔物也不知有多少,幻宇总有真玄用尽之时。 但续脉丹炼制正处在紧要关头,也容不得秦忘舒分心,他只好不理他事,一心动用太一神火,来炼此丹。 幻宇动用禅识向洞外瞧去,只盼能探出这起魔劫的源头,这无数魔物来攻,定然是有大能魔物在幕后唆使了,否则这些低境界的魔物再也不会万众一心。 探了片刻之后,已发现离洞口数十里处,立着一只高大的牛头兽,正瞪着一双赤目,冷冷地瞧着洞府方向。 那牛头兽身边,立着一名黑熊,空中黑云之中,则藏着一只乌雀,三只魔物低声说话,其声呜呜然,幻宇自是一字不懂。 幻宇将此情告诉云天轻,云天轻勉力动用灵识去探,过了好半晌才道:“原来被忘舒打碎魔躯的那只魔修早就悄然入境,占了一只魔兽的身躯,如今联合这境中的一只雀王兽君前来报仇,既是这名魔修领头,此事反倒好办了。” 幻宇道:“先前云仙子也在等这名魔修入境,看来是早有对策了。” 云天轻微笑道:“实不相瞒,这只魔修本是在下设法邀来,以阻伏阴山诸修,我事先已和这只魔修订立盟约,他又怎会伤我,待我前去表明身份,这魔修自然退去。” 幻宇道:“不可,魔兽本性凶残,又怎会守信,仙子伤势未愈,不可前去冒险。” 云天轻道:“也罢,等忘舒炼成续脉丹,我再也向它问罪。” 这时洞外的魔物越涌越多,半个洞府已被诸多魔物占住了,只是挤不进青石钵盂所形成的光罩之中,但维持这青光钵盂,自然是极耗法力的,幻宇已是额上见汗,实不知能撑到多时。 秦忘舒见事情紧急,顾不得自己亦是消耗过多,左手施出太一神火,维持丹炉火力,右手便施凤火,去烧洞府中的魔物。那凤火烧将过去,自然是一烧就是一片,刹那间,洞府中便是一空。 只是这样两边同时施法,消耗亦是奇大,秦忘舒虽有归藏经为助,脚下涌泉灵气不绝,亦有难以为继之感。 如今斗了三四个时辰,那魔物涌来仍是不绝,而幻宇与秦忘舒皆有力不能支之感。 到了这紧要关头,脑海之中自然就浮出许多符文来,正是无相魔诀的诸般精要。 要知道秦忘舒此刻最头痛的是,正是真玄消耗过度,而无相魔诀恰又是御气用玄的绝妙法门,等闲修士的一缕真玄,或许只能用来劈开巨石,但同样一缕真玄若以无相魔诀施来,则可劈山斩岳,两者之间的差距,实不可道里计。 秦忘舒暗道:“事急从权,此刻不修这无相魔诀,岂不是坐以待毙?世间万法,又怎有好坏之分,端看施用者用在何处罢了。”此刻也能体谅到云天轻修习销魂手的一点苦衷。 正如世人杀人皆用刀剑,但刀剑何其无辜,世人犯的过错,怎样也怪不到刀剑身上去。 想到此处,决心已下,就将脑海中的无相魔诀从头修起。 无相魔诀共分十相,十相若是修成,则泯然于天地间,就算是仙界大能,亦是无法觉察,就好似此人超脱于天地间一般,端得是无上妙法。 此魔诀与诸般法诀不同,十相妙法并无高下之分,可以随意修行,但非得十相全部修成,方能藏身慝影,出手无迹可循,杀人于无形之间,而对手却是无计可施。 秦忘舒就从无指相修起,此相修行的好处,就在于极大的减少法力消耗,以一指之力,而具劈岳之能。 这无相魔诀既是魔界第一魔功,本是极难修成,但归藏经无所不容,就好似一面洞玄宝镜,照出世间诸法的紧要关键之处,以归藏经入手世间诸多妙法,可省去许多心力。而随着秦忘舒玄承积累,那归藏经的释法之能也就越加强大。 秦忘舒不求无指相大成,只需能以一指之力,具一臂之力,便算是心满意足了。 他一边运转无相魔诀心法,一边随手试验,就见那凤火仍是不绝而出,指尖点去,凤火铺天盖地。瞧来与刚才也无不同,但其中的微妙变化,唯有秦忘舒一人知晓。 他先前动用凤火,起码要消耗去一成真玄,再由归藏经迅速吸纳灵气加以补足,但每次动用三次凤火,就得稍事休息。否则体内的真玄就无法充足了。 若是只用凤火焚敌,倒也能轻松应对,然而那丹炉中的续脉丹亦要秦忘舒时时加持供火,那太一神火的消耗却比凤火大得多了。 因此单用一种火,秦忘舒尚可支撑,两大神火齐用,就算归藏经接续无误,但在这方寸之地的灵气毕竟有限,若是连大地中的灵气都消耗尽了,又从哪里去补充?且这许多魔物涌来,亦在消耗此处的灵气,因此秦忘舒非得修这无相魔诀,才能极大的减少灵气真玄消耗。 初时秦忘舒对真玄的消耗并无多大感受,等过了数个时辰之后,秦忘舒发现,自己现在每次动用凤火时速度加快了许多,而动用太一神火时,亦无吃力之感。两种神火的消耗,已然减轻不少。 但秦忘舒虽是减少了对灵气和真玄的消耗,可脚下涌泉中吸纳来的灵气却是越加稀薄了。 本来大地之中灵气不绝,再无接续不上的可能,但如今这处所在,不知聚集了多少魔物,每只魔物都在拼命的消耗灵气,那灵气再强,也是禁受不得了。 幻宇与云天轻也知道此战的关键,不在于对方手段神通如何厉害,而在于对这灵气的抢夺消耗,一旦这座山峰的灵气被耗用一空,诸修又怎与魔物相抗? 云天轻再也忍耐不得,开口便道:“阿吐鲁,你我盟约已订,你明知我在此处,奈何还来相逼。” 阿吐鲁想来就是那名魔修的名字了。 阿吐鲁张口便道:“云仙子,在下本无毁盟之心,我已晓谕诸多生灵,饶仙子不杀,但洞府之中其他修士,却是饶不得的。” 云天轻怒道:“你不听我号令,亦是毁盟之举。” 阿吐鲁笑道:“云仙子执五龙镇魔虚旗在手,在下原该听你号令,但如今形势大变,阿吐鲁另有归属,可不受五龙镇魔虚旗号令。阿吐鲁放过仙子一条性命,已算是法外开恩,仙子请勿多言。” 云天轻虽是恼怒之极,却是无可奈何,她纵有这魔界的至宝,自身灵脉受损,又怎能动用,就算功力恢复,以她的境界,又能施展几次? 秦忘舒道:“天轻,与魔修结盟,好比与虎谋皮,那世间魔修,只知道敬畏强者,你若无压制他的手段,他又怎会听从你?” 云天轻默然无语,她向来好强之极,但偏偏境界有限,行事之际,就只好处处行险,如今那阿吐鲁虽不曾毁约,但也令她陷入痛苦境地。 她喃喃地道:“我有五龙镇魔虚旗在手,他又怎敢不听我的使唤?” 秦忘舒叹道:“你听他话中之意,应该是另有依附了,天轻细细想来,这归元境还有何人,能强过这五龙镇魔虚旗?” 云天轻道:“此境虽有一位大能,却非魔界中人,亦不会轻易干涉红尘中事。阿吐鲁断无依附此修的可能。” 秦忘舒道:“那位境中大能究竟有何来历?” 云天轻道:“天轻着实不知。” 就在这时,洞府中的青光一闪,那只青石钵盂已失去光华,唯悬在空中打转罢了,而幻宇长叹一声,缓缓坐地,全身上下,已是汗水淋漓。 经过几个时辰的斗法消耗,幻宇已然是耗尽了真玄。接下来局面,也就是秦忘舒一人苦撑了。 阿吐鲁哈哈大笑道:“兀那修士,你用银锤毁我金躯,害我颜面扫地,此仇怎能不报,少时冲进地府,其他人就算可以饶过,唯有你这修士断然不饶。” 只听地府中呼啦啦一阵响,涌进来一团乌云,原来是飞进来数千只乌雀,就向秦忘舒身上扑来。 第163章万物入炉炼造化 第163章万物入炉炼造化 秦忘舒原有凤火在身,这世间的灵禽皆要敬他三分,但境中禽类,却是禀魔息而生,是为魔禽,与那凤火却是扯不上关系了。 此刻洞府中能战者唯有秦忘舒一人,自己若是倒下了,那可就是全军覆没了。 好在经这数个时辰的摸索,无相指已略略成形,此术虽远未到大成之时,但真玄的消耗却明显地少了许多,更可喜者,就觉得那凤火的威能也强了许多。 秦忘舒再祭凤火,在身周形成四道火墙,那乌雀又如何欺近身来。 秦忘舒暗道:“要紧的是续脉丹,早一刻炼成,我也能早一刻腾出手来,如今我被困在这里,竟是无力反抗。此丹若成,我自是要杀将出去,赏那魔修一锤。” 于是就将七分心力炼这续脉丹,只将三分心力维持凤火。 这时先前冲进洞来的金蜂毒虫已被杀得尽了,再涌进来的魔物皆是魔兽魔禽。这些魔物挤在洞府之中,那洞府中的灵气消耗的更是快了,秦忘舒虽修无相指,毕竟只是初修,就算比刚才少用两三成真玄,但在灵气稀薄的局面下,也是接续不济。 不得已,秦忘舒只好收起一道火墙,立时就有数只乌雀扑来,其后又跟着几只魔兽。 那幻宇虽瞧见火墙有了缺口,但真玄既被耗尽,再想恢复可就难了,此刻真是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许负心急忙上前,掐动五焰诀与诸多魔兽魔禽厮杀。可这五焰诀虽好,那施展出来的焰力却是凡火,扑到那乌雀身上,乌雀竟是浑若无事。 云天轻紧咬双唇,挥动手中五龙镇魔旗,替秦忘舒补上缺口,但她举旗的手却在颤抖不停,虚旗形成的无形幕墙也是时有时无,就有几只乌雀掠了进来。 秦忘舒持刀随手斩杀乌雀,转目向曲止水道:“止水,事情紧急,正该齐心协力,并肩厮杀。” 那曲止水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早就吓得瘫了,先前那些毒虫已吓得她花容失色,如今这冲到近处的魔兽更是面目凶恶,她竟连眼睛也不敢睁开了。 秦忘舒唤了数回,曲止水也勉强睁开眼睛来,叫道:“秦哥哥,这些魔物生得凶恶,我,我不敢上前。” 秦忘舒道:“你只需闭上眼睛,不去瞧它也就是了。” 曲止水也知道事情紧急,只能立起身来,持着手中法剑向前厮杀,初时就连这法剑也是握不稳的,等杀了几只乌雀之后,胆子也略略大了一些。 三女各施其能,总算能堵住缺口,忽见那三面火墙向内移动了数寸,原来这洞府之中因聚了许多魔兽魔禽,虽是个个境界低微,但聚到一处时,其魔压亦是强大,火墙被魔压所迫,只能后退了。 秦忘舒正在着急,鼻端忽地嗅着到一股丹香传来,正是续脉丹已然炼成,秦忘舒心中大喜,叫道:“此丹总算成了。” 瞧那炉中丹药,约有三十余粒,其中有大半丹色金黄,微发光芒,自是好丹。另有一小半丹色乌黑,则是被炼废了。 本来以秦忘舒的太一神火的威能,炼这丹药甚是容易,怎会炼出废丹来。奈何在大敌压境之际,秦忘舒难免分心,能炼出十余粒好丹已是不易。 秦忘舒顾不得丹药此刻如火般烫手,伸手取了一粒来,反复瞧了瞧,哈哈大笑道:“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忽地瞧向许负心道:“负心,你怕不怕?” 许负心嫣然笑道:“只要秦将军在此,负心怎样也不怕的。” 秦忘舒笑道:“这场厮杀好不郁闷,我来变个戏法给你瞧瞧。” 许负心奇道:“此时又能变什么戏法?” 秦忘舒也不说话,伸手一点,炉中丹药便收到袖中,口中大喝一声,那上下两截丹炉就飞将起来,向洞府中的诸多魔物头顶落地,魔物闪避不及,也被砸中了几只,许负心眨了眨眼睛,暗道:“忘舒要变的戏法莫非就是此技?” 忽见那丹炉一合一开,丹炉再次开启之后,炉中红光大盛,“呼”地一声,炉边的诸多魔物就被吸进这丹炉之中,这时炉中立时又涌出一团火焰,将炉中魔物刹那间烧得干净。 许负心双目一亮,曼声吟哦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那魔物虽多,怎经得我洪炉烧来,我今日正要用这无尽魔物,炼成造化丹。我倒要瞧瞧,这满洞满府的魔物,又能炼出几粒来。” 就见那炉中之火极旺,但有魔物入炉,皆化青烟,只留存一丝元魂灵气于其中,诸修瞧见此景,皆是一喜,唯有云天轻将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竟展颜而笑,却不知这神情虽是稍纵即逝,却被秦忘舒瞧在眼中。 秦忘舒向许负心传音道:“负心,天轻自来这归元境之中,种种行径甚是古怪,我瞧她说话,只怕不尽不实。其中必有名堂。” 许负心叹道:“世人立场不同,行径自然不一。” 秦忘舒道:“负心,你定助我,探出她的秘密来,否则你我便是被她害死,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许负心也不点头,唯暗暗传音道:“你让我怎么做,我就如何行。” 秦忘舒道:“天轻的的秘密,自然与那魔修脱不了干系,你用观天术替我瞧瞧,此修现在方位如何,身边又有多少魔物卫护。” 以他的灵识虽能瞧出魔修,但因要专心对付洞府中的魔物,又怎能分心。 许负心点了点头,双指在额上一抹,就此开了天目,向魔修方向细细瞧去,过了片刻后。许负心道:“那魔修如今占了只牛头魔兽为躯,境界却是难测。此修在将军正东南方面,离此约有十七里,身边有两位魔物,一为乌雀,一为黑熊,皆有相当于五级炼气士境界,只怕将军难以举手诛杀。”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莫忘了我有逆杀银锤在手,境界越是高过我越是易杀。” 许负心笑道:“此宝的确妙不可言。” 这时地府中的魔物仍在源源不断的被吸进铜炉,炉中除了赤焰之外,还多了一团青气,只这一团青气,就不知是多少魔物的性命了。 云天轻叹道:“不想这洪炉的威能,竟强大如斯。” 秦忘舒目光闪动,道:“只可惜此宝虽强,却是带不出去,凡俗世界,又到哪里去找这横罡磁铜。” 云天轻道:“的确是可惜之极。” 秦忘舒笑道:“在我来说是可惜,在天轻看来,岂不是正遂了心愿?” 云天轻皱眉道:“小哥哥此言何意?” 秦忘舒冷笑道:“一旦负心种成稻种,我等出了这归元境,难不成还能和睦相处。” 云天轻低下头来,半晌方道:“你我各有所持,势难同心同德。” 秦忘舒道:“这就是了,在境界你我心愿相同,或可并肩携手出了这归元境之后,我恐怕再无怜香惜玉之情,为保住负心与稻种,说不得,我也只好对你狠一狠心。” 云天轻忽地嫣然笑道:“你对我向来狠心。” 二人这番对话,其实已是摆明了关系,分清了立场,算是一种不订之约。二人理念不同,自然无法共处,一旦出了这归元境,自是要各施神通,拼个你死我活了。 秦忘舒低声道:“你若与我同心,我又怎会对你狠心。” 云天轻身子轻轻一颤,道:“为何你却不能与我同心。” 秦忘舒长长一声叹息,将袖中丹药递了过去,道:“你速速服了此丹,若有灵验,我也好放心出去厮杀。” 云天轻接过丹药来,觉得那丹药尚有余温,不由得心中一热,差点就要流下泪来。 那秦忘舒对自己倒是极宽容的,自己也非铁石心肠,怎能不知他的好处,奈何世间之事,却是身不由己。 狠了狠心肠,将丹药服了,此丹虽热,但丹力却是温凉如水,周身灵脉,被那丹力抚来,顿时痛楚立减。 秦忘舒又将一粒丹给盗幽服了,盗幽口中含着丹药就叫道:“秦兄稍待,等我略略恢复虚体力,就与你一同杀出去。” 秦忘舒笑道:“你安安生生呆在这里,替我看好众人,我单身出去厮杀,反倒是轻省许多。” 盗幽叫道:“秦兄说话好不伤人,这是将我视成累赘了。罢了,我也有知之明,就不强随着你去了。” 秦忘舒瞧见二人服丹之后,气色立时好了许多,心中大为放心,再瞧那洞中魔物,已被这铜炉吸进去大半了,剩下的魔物,机灵些的,早就转身逃走,那些愚钝不堪的魔物数目再多,对许负心等人也构不成威胁了。 当下将赤凰刀祭在空中,手中持了银锤轩辕弓,就向洞府外掠去,来到地府之外,只见那洞穴通道早就塌了,地府之外就可瞧见天空。又有许多魔物漫山遍野,一眼瞧竟是瞧不到边。 秦忘舒暗道:“原来冲进地府者,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洪炉虽好,又能烧化多少?擒贼钢擒王,需得将三名魔物首领拿下,方能解开今日困局。” 这时四周有魔物欺近身来,秦忘舒挥刀祭火,便扫去大片,趁着这个空当,轩辕弓已然在手,体内真玄借助无相指诀之助,竟比往日少用大半真玄,秦忘舒大喜道:“无相魔诀,不愧为魔界第一魔功。” 乌箭搭在弦上,灵识中棋格已成,那箭就对准了牛头兽身边的乌兽,口中断喝一声:“乌箭莫要负我!” 第164章若不负卿需逆天 第164章若不负卿需逆天 耳边只听到一声金风响,那乌雀就从空中落了下来,此箭之快,已超出秦忘舒的预期。 儒门射艺虽号称第一射艺,但消耗真玄实多,对修士的玄感要求更是极强,指上感应稍有差池,就是谬以千里了。秦忘舒先前常用射艺迎敌,但对方只需事先有所防备,首射的命中率并不算高。 如今刚修了无相魔诀,不想首先在儒门射艺上大放光彩,令秦忘舒惊喜莫名。 儒门射艺与无相魔诀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哪知配合起来如此默契。秦忘舒立时想到,若再将这无相指诀修到大成,那箭枝射出去岂不是无声无息? 心中想得长远,此时却是难成。秦忘舒第二枝迅速搭起,又向那只熊形魔兽射去。 这只熊兽见同伴中箭,心中已在提防,但乌箭来的极快,这只魔兽动作又是迟缓,“波“地一声,那乌箭便射进这只魔兽的胸膛。 不过此兽毫不在意,猛然一声怒吼,就向秦忘舒扑来。 这只熊形巨兽离秦忘舒原有十余里的距离,哪知此兽大步跨来,便是十里,再跨一步,居然已来到秦忘舒面前。别瞧此兽动作迟缓,其遁术却有独到之处。 不等秦忘舒放下手中弓箭,此兽手掌已然扑到,巨大的潜流汹涌袭至,秦忘舒胸前衣衫尽碎。 地府诸修以为秦忘舒离对手甚远,倒也不曾替他担心,哪知这只魔兽却来得极快,眨眼之间,地府之外已成战场了。 秦忘舒一时措手不及,手中银锤竟来不及挡在胸前,也是他情急生智,忽地想起银锤上的符文来,心念动处,胸甲上符文立生,这时那股潜能已然涌到。 只听“怦“地一声,熊兽双臂一软,竟被秦忘舒胸前符文震得骨头尽碎了。这道上古符文竟是高明如斯。 熊兽虽是受伤不轻,秦忘舒也是极不好受,那符文施展的略慢了些,因此威能难以尽显,只护住胸口要害,四肢仍受这潜流影响,一时间好似断折了一般,亦是动弹不得。 那熊兽虽是折了双臂,仍是不退,口中念念有词,颈后就伸出一只巨大的手臂来,朝着秦忘舒狠狠一劈。 秦忘舒知道这是熊兽苦心修行的魔界神通,与肉身之能绝难相提并论。自己若被这巨掌拍中,那是必死无疑。 好在秦忘舒身子虽不能动弹,心思在这危急时刻反倒越发灵活,心中法诀一动,银锤自掌中翻飞而出,迎向空中巨掌。 又是“叮“地一声响,银锤将那只巨掌击得碎散,巨臂化为黑云,悄然隐没不见了。 若论双方修为,秦忘舒着实差得太远,但有这银锤在手,这差距越大,反倒越具优势。那熊兽怎知其中道理,只当秦忘舒境界强大,修为深厚,接连出手伤秦忘舒不着,反损了一对手臂,一项神通。心中一慌,转身就逃。 秦忘舒喝道:“往哪里逃!” 银锤再次祭出,借助无相指诀,果然比以前快得多了,这银锤就将熊兽打了个跟斗,而被银锤击中之处,有道光芒一闪而没。 秦忘舒见这银锤打杀不了这只熊兽,心中也是吃惊,知道是这熊兽背后的光芒作怪,便将银锤再次打去。 这时熊兽施展平生本领,已逃出三五里去,却还是被银锤赶在,在其背后又是一击。 熊兽浑不在意,背后又是一道光芒闪出,这次秦忘舒已瞧得清楚了,那光芒之中符文闪现,与无相魔诀系出同源,看来亦是魔界某种厉害神通了。 秦忘舒明白,魔界众生与仙修之士对抗多年,若是魔界法术不灵,早被仙修之士扫荡干净了,但那魔修魔兽的好处,便是天生擅长某项魔功,而不必后天修行。仙修之士也为此苦恼之极,明明对方魔修境界低微,但偏偏却修成些古怪的魔诀来,竟是拿他不下。 这名熊兽背上光芒,无疑也是先天修成,就连这逆杀银锤也是无计可施了。 此时熊兽早就逃得远了,秦忘舒再想打他第三锤已是不能了,不过他却将那道光芒之中闪现的魔诀牢牢记住。万事必有其理,只要自己能明悟这道魔诀的玄机,自然也可用在自己身上。 秦忘舒抬起头来,只见四周的魔物已不再涌进地府,而是四散逃去,原来自己刚才击败的正是此境中的魔兽魔禽的首领,首领既然一死一伤,座下的魔兽魔禽又怎会再起厮杀之心。 秦忘舒遥遥望去,正对上那只牛头兽的一双赤目,这一人一魔交手多次,仇怨似海,这一次目光凝视怎有好意,双方皆恨不得立时杀了对手,一时之间,双方皆是杀气冲天。 幻宇这时稍稍恢复了真玄,因关心秦忘舒性命,也动用禅识来探,当他探到秦忘舒身上的杀气时,不由大皱眉头,喃喃地道:“魔根已种,如之奈何。” 许负心听得心惊肉跳,道:“大师,忘舒可是有些不妥吗?” 她当着秦忘舒的面,只会叫他一声秦将军,“忘舒“因显得过于亲密,怎样也是说不出口的,更不可能像云天轻那般,”哥哥“二字时时挂在嘴边。 但若是与他人提起秦忘舒,则会脱口而出“忘舒“二字,其中深意,倒也值得品味了。 幻宇道:“小僧瞧秦将军刚才所施手段,已是魔界神通,小僧本来将信将疑,如今见他身上杀气冲天,那就明证无误了。” 许负心道:“他修这魔功,也是为了救大伙儿的性命。” 幻宇叹道:“正因如此,小僧才深觉叹息,要知凡事有因必有果,秦将军今日修这魔功,他日必有因果。只是在小僧瞧来,这结果怕是极不妙了。” 云天轻听到这里,也是暗暗点头,她只因修了销魂手,就被逐出宗门,如今秦忘舒被逼修这魔界神通,一旦出了归元境,世间修士又怎会放过? 许负心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忙问道:“大师,该怎样想个法子,让忘舒摆脱这项魔功?” 幻宇道:“以秦将军的性情禀赋,便是修这魔功,也不会伤天害理。怕就怕世人不明秦将军苦衷,对其无法容忍。但秦将军越受压迫,体内魔性越重,到最后便是无法收拾。” 许负心虽是涉世不深,也知世人的性情,既不见容于云天轻,就更难见容一名修行了魔功的秦忘舒了。那境外之人,怎知境内之事,一旦秦忘舒出了归元境,立时就是众矢之的了。 许负心已是手指冰冷,却还想挣扎一番,弱声道:“归元境中修为物事,不是带不走吗?一旦离了此境,总要一切归元的。” 幻宇道:“秦将军既得了魔功的好处,又怎能轻易舍去。他出境之后,修为境界虽是回到原点,但心中的玄承却是忘不掉的。” 那名魔修与秦忘舒对望一眼之后,面上忽地露出古怪的笑容,似乎已看到了秦忘舒的未来一般,一笑之后,此修转身便走,去的亦是极快。 秦忘舒极目瞧去,只见极远处一座山峰上有片黑云缓缓沉降,很快就不见了影踪,秦忘舒觉得这片黑云甚是熟悉,正沉吟间,许负心传音道:“秦将军,我用观天术探这片黑云,心中总是觉得,此云似乎与先前蜂巢石坛中逃出的那道极为相似,实不知是怎样的缘故。” 秦忘舒也传音道:“我现在想来,那石坛中的黑光其实是幻宇受了天轻的引导,这才放了出去。天轻向来行事谨慎,见到那石坛奇异,又怎会不做准备?” 许负心道:“你是说,天轻来到这归元境中,不仅仅是想替我寻个育稻的所在?” 秦忘舒道:“此女心机如海,谁能测度?我瞧负心对她甚好,但我劝你自今日起,对她要格外留心,尤其是稻种一事,便是一字一句也不能让她听到了。” 许负心叹道:“对人防备若此,负心怕是做不来。不过不管怎样,她也不会害我的。” 秦忘舒道:“负心,你也不是三岁童子,又怎敢下此断言?” 许负心道:“她与我订立了连命符誓,她若伤了,我也会觉得痛苦,她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就算颠倒过来,也是一样的。” 秦忘舒惊呼道:“竟有此事?” 许负心道:“想来她是担心稻种到手之后,楚三公子对我不利,这才订立此符,或许是想那楚三公子瞧在天轻的面上,就会将我放过了。” 秦忘舒不由苦心,许负心性情最善良不过,又怎会明白云天轻真正的用意。 在楚三公子这样的大人物瞧来,世人的性命好似蝼蚁一般,云天轻固然能干,但若是与利益有了冲突,楚三公子何惜一名云天轻?那世间肯替楚三公子效命的能人异士怎能数得过来? 别说云天轻,就算自己先前身为大将之时,为了求战场有利,便是牺牲千万士卒性命,也是不会皱一皱眉头。身处高位时的心思,又怎是许负心这样的升斗小民所能明白的? 云天轻订立连命符,为的只能是她自己,她心中雪亮,许负心身负神农之技,其性命可比自己贵重多了。自己与许负心连命同符,那是让天下人都不敢动她半根手指。这个心思,可是极厉害不过的。 “负心……“秦忘舒本想揭露云天轻的谋算,却怕许负心就此伤心,既然连命符已订,结局难改那人性的黑暗之处,又何必让许负心瞧见?但秦忘舒心中,却是感到了极度的冰冷,更有一分无力之感。 云天轻的计策,已将许负心牢牢困在其中,自己虽想保得负心周全,也是力不从心。自己在这归元境中成就再高,一旦出了归元境,也就烟散云散了。 唯有想个法子保留自身功力,才能挽狂澜于即倒,可归元境中的法则之力,又该如何突破? 第165章得传秘法窥灵身 第165章得传秘法窥灵身 诸多魔物群龙无首,很快就散得干净,然而只要那名魔修不死,魔物卷土重来必定有日。且此战疑团多多,远处那道黑云究竟是怎样来历,与云天轻究竟有何关系,皆让秦忘舒忧心忡忡。 他以前在阵上厮杀,虽是凶险之极,好歹敌我分明,只需尽力厮杀便是,如今敌我纠缠不清,利害难以分割,竟让人无所适从。原本以为来这归元境中,只管安心种稻便可,哪知却仍是步步危机。 秦忘舒回到地府,那座洪炉仍在缓缓转动,以炉中赤火炼制炉内青气。 当初颜西华以洪炉炼化路云亭,得了一粒造化丹,却转瞬被颜西华拍碎,不肯使用。如今这炉中所炼皆是魔物,若是丹成,却不知会炼成何物了。 三日之后,洪炉之中青光散尽,凝成九粒青色丹药。诸修瞧着这九粒青丹,心情大不相同。 云天轻与盗幽自从服了续脉丹之后,果然大有用处,二人的灵脉皆在缓慢恢复。盗幽虽说伤势更重一些,胜在身子强健,反倒比云天轻瞧来更是精神。 盗幽道:“魔修远逃,必定卷土重来,我等在这归元境中还不知要呆在何时,依我瞧来,不如将这青丹服了,也好修为大进,魔修若是卷土重来,可就不必怕他了。” 云天轻道:“盗兄之言,深合我心。” 幻宇却道:“此丹虽好,却是魔物所化,服此丹好比吃人,小僧断然不肯服用。” 盗幽道:“大师,我可得说你两句,那些魔物与凡界的飞禽走兽有何区别?禽兽可以吃得,怎地这青丹却用不得?” 幻宇道:“小僧亦不敢食肉。” 盗幽无可奈何,道:“偏大师有这诸多讲究,前日那场厮杀,我不曾帮上半点忙,反倒成了累赘。这青丹你等便是不服,我也要用上一粒。” 说到这里,就取了粒青丹在手,幻宇欲言又止,最终只好叹息一声。 秦忘舒道:“盗兄且慢,这洪炉虽能炼出造化丹来,但这青丹毕竟是魔物所化,究竟有何利弊,尚难知晓,此丹切不可轻用。好在那些百草花蜜亦具提升修为之功,大伙儿各依自家修为,食蜜修行,若是我等之中,再出一个五级练气士,那也谁也不怕了。” 自此之后,诸修就在这洞府之中各自修行,有了百草花蜜之助,诸修修为突飞猛进,幻宇所修之佛法,原不需外物加持,亦不肯服用境中之物,在幻宇瞧来,那百草花蜜虽是草本之灵气,但毕竟也是魔域之外,又怎能用来污了佛心。 转眼间三年过去,秦忘舒已是五级练气士,云天轻不肯让人,其境界与秦忘舒亦是并驾齐驱。那五级练气士境界本是生死关,但在境中修行,却是恍然不觉。竟不曾有一丝阻碍。 本来这种修行之法,已大违仙修常识,那生死关又岂能这般容易的?这样修来,必定是根基不稳,总有一日会酿成大错。但诸修想到出境之后,境界修为就化为乌有,到时又得从头再来,就算根基不固,似乎也无多大妨碍了。 盗幽与曲止水修为亦是大进,皆是四级练气士了,唯独许负心专心育稻,修行进益甚是缓慢,仍只是二级练气士。 好在许负心所育稻种,这三年中大有所成,此稻种分在五处培植,五处稻种的产量虽是不一,但产量最少的一处,每亩亦有千斤收获,这成就委实惊人之极。 本来许负心以为若想种出仙稻来,总要十年时间,不想那千花魔君与百草魔童甚是热心,亦常来相助,这两位性灵皆具造化之功,让许负性省去许多力气。 就算考虑到境中灵气充沛,水土极丰,有益稻种生产,一旦出了此境,此稻的产量或会大为减少,可饶是如此,这稻种的产量怎样也是七八百斤左右。端可称得上是仙稻了。 许负心屈指算来,再等到一季稻熟,若是产量仍可保持稳定,仙稻便算种成,诸修就可以出境了。这样说来,诸修出境之日已近,在此境最多只需呆了三个月了。 秦忘舒日常除了修行之外,就常常随着盗幽一道,四处搜寻境中灵草五金。 或来炼丹,或来制器,竟无片刻安歇。那盗幽忍不住就道:“秦兄,你辛辛苦苦为了哪般,一旦出了归元境,这些炼制的物事全都化为乌有了。” 秦忘舒笑道:“虽是带不出境外去,但积累下来的诸多玄承日后必有大用,我等在这境界修行,那是天地所赐良机,又怎能有片刻耽误了?” 二人正说着话,百草魔童来唤,口中道:“大修,今日又逢到讲经会来,大修不可不来。” 秦忘舒闻言笑道:“自然要去的。” 原来他与千花魔君百草魔童有约,每隔七日,必要与这两大性灵讲经说法,互通有无。两位性灵甚是好学,对仙修诸法皆有兴趣,唯一奇怪的是,秦忘舒若是苦口婆心传授诸学,瞧这两位性灵,却无多大长进。 反倒是秦忘舒从这两位性灵身上,得了许多花草灵物的玄承,以及诸多古怪的法术。 盗幽对这种枯坐谈讲的讲经会毫无兴趣,虽被秦忘舒拉着听了几回,也是哈欠连连,如今再听到“讲经”二字,竟唬得面色一变,借口溜驴,竟急急的逃了去。 秦忘舒也只好由他,随着百草魔童来到一处山谷,那千花魔君早就等候多时,开口就道:“大修,上次提到用火之道,我回去细细体悟,倒也收获良多,今日我悟出几句口诀来,你听听是否妥当。” 秦忘舒笑道:“正要领教。” 千花魔君道:“坎离龙虎莫与争,此火由来自强横,阴阳交泰生金水,便下重楼证玄真。” 说罢就笑道:“大修觉得如何。” 秦忘舒与千花魔君交往三年,魔君肚子里有多少玄承,又怎能不知,他本来不以为然,但将这四句歌谣在心中念了几遍,忽地面色微变,道:“你这口诀是从哪里听来的?” 千花魔君笑道:“自然是我自家明悟的。” 秦忘舒嘿嘿笑道:“你是千花百草的性灵,平生最是畏火,又怎知是坎离之法,瞧且这句口诀,端得是博大精深。字字讲究,那是千锤百炼而来,又怎是你七日就能明悟的。” 千花魔君道:“我天生聪慧,就算平日畏火,如今稍加参详,自己就悟将出来,又有何稀奇。” 秦忘舒笑道:“若果然如此,魔君请受忘舒一拜。” 那千花魔君安然受礼,甚是得意。 片刻后讲经会散,两位性灵向秦忘舒告辞,秦忘舒等二位性灵身影远去,忽地心中念诀,就施出无相魔诀中的无相息诀来。 无相魔诀共计十诀,分为指臂足身首,息灵瞬心魔,每修一诀,除了有诸种神通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隐去其形,比如那无相指诀修成,便可隐去十指,无相臂诀修成,则可隐去其臂。若是修成无相息诀,则可隐去身上气息。 此刻秦忘舒动用无相息诀,就将身上的气息掩盖住了,虽不能隐身慝影,但只要不曾瞧见秦忘舒的身子,那就很难发现他了。 仗着无相息诀在身,秦忘舒洒土而遁,悄悄跟在两位性灵身后。 两位性灵去了百里之后,便来到一座山峰上,那峰上立着一名青面獠牙的童子,显然已是等得急了。见着二性灵便道:“今日可将这口诀传给他了?” 千花魔君洋洋得意地道:“虽被他差点瞧出破绽来,但最后总算是信了。这也多亏了我前几次仗了许多铺垫。” 秦忘舒瞧见那位童子,面上不由微微一笑,原来秦忘舒这几次与两位性灵讲经之时,总能探到附近有只灵虫,他初时不以为意,但屡次三番之后,发现总是这只灵虫,也就留心探看起来。 今日又听到千花魔君忽发高论,心中已在狐疑,现在又见到这名灵虫化身的童子,秦忘舒已是心中恍然了。只是这童子是何来历,又怎会传他这等上乘法诀? 那童子长舒了一口气,道:“总算将这口诀传了给他,也不负师父所托,只不过这口诀虽是传了他,却该怎样想个法子,让那黑驴也得此传授。” 千花魔君道:“这有何难,那秦大修又不是小气的人,过几日我略略一提,他自然就会传给黑驴,了却这桩因果。” 童子道:“若果然如此,才算真正完成师尊托付了。“说到这里,振起背后双翼,就急急向远处飞去。” 秦忘舒心中稍稍一次,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当下毫不犹豫,就绕道向那童子追去,眼瞧着童子飞进一座山峰,心中更是有数了。 此山正是归元境中那位不知名的大修潜修之地,先前不知这大修的来历,秦忘舒怎敢造次,此时已知道这大修的来历,秦忘舒不由心中一热。他这三年来苦思不得的难题,或许在今日就能有个结果了。 到了此处,秦忘舒不敢再施神通,当下收了无相魔诀,以土遁缓缓来到山中。那山峰千峰竞立,好似迷宫一般,秦忘舒却也不去寻那洞府,就立于山中云雾之中。朗声道:“晚辈秦忘舒,特来拜见前辈,以谢授艺之恩。” 此言一出,山谷响应不绝。 哪知等了片刻,却无丝毫无音。 秦忘舒开口又道:“晚辈造次前来,心中甚是惶恐,但晚辈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前辈若不肯赐见,就怕天下纷争不休,枉死许多性命。” 此言一出,空中传来一道声音道:“罢了,若不肯见你,你又怎会甘心离去?” 第166章痴心妄想逆天行 第166章痴心妄想逆天行 秦忘舒心中欢喜,揖手道:“前辈赐见,晚辈感激不尽。” 那声音道:“我的洞府虽在此山之中,非有缘者难以寻见,你若能寻得到,便来见我。” 秦忘舒道:“有缘无缘,全看大修心意,大修既肯赐见,又何必为难于我。” 那声音笑道:“你以为我难你?那机缘二字,世人口中说来,甚觉飘渺,其实机缘人人有份,就看你肯不肯上前一步。进一步则是机缘,退一步便是无缘,如此而已。好比你今日寻到这里,凭的是自己的才智,靠的是一颗上进之心,又有谁曾指点你。” 秦忘舒细细想来,这话果然极有道理,不由肃容道:“晚辈聆教了。” 他本来循着那大修的声音去循此人洞府,奈何这声音飘渺不定,忽焉在左,忽焉在右,又怎能辩得明白。 他只好动用灵识,向四周细细探来,想来大修所居之处,必然是此山灵气最充沛之处,不想此山处处灵气充足,就算稍有差别,也是微乎其微,看来用这办法寻到洞府也是难了。 他百般思来,仍无一策,忽听到空中传来一声稚嫩的轻笑之声,想来是那位童子瞧见自己束手无策,神情茫然,不免就觉得好笑了。 秦忘舒将那修士的话又细细想来,忽了一笑道:“晚辈得罪了。” 伸手向空中一指,一道凤火横于天际,此火初时只有一线,很快就形成一道百丈长的赤线,秦忘舒再施一道火,却是太一神火,那太一神火亦是只有一线,两火之间相隔千丈。 忽见他口中念一声,两道神火猛然间以一线而变成一面,就在空中铺将开来。 那童子惊道:“你要做什么?” 秦忘舒笑道:“此山树繁叶茂,摭人耳目,在下想来,唯有这满山树木焚烧一空,方能瞧见洞府所在,还请仙童避开,在下就要用火了。” 童子叫道:“师父,这人要用神火烧山,这可不得了了。” 那修士哈哈大笑道:“道友果然厉害,于这机缘二字竟是悟得初了,不错,不错。你知道我心痛此山花草,又怎会让你用火。” 秦忘舒含笑道:“向前一步,便是机缘,后退一步,便是无缘。晚辈用火,皆是前辈指点。” 话音未落,前方云雾忽然散开,就在雾中开出一条路来,秦忘舒哈哈大笑,这才将两团神火收了,沿着这雾中道路径直向前。 过了片刻,那青面童子现身雾中,就替秦忘舒引路,只行了十余里,就来到一处洞府前。 秦忘舒见这洞府甚是简陋,却不敢擅入,朗声道:“晚辈秦忘舒再拜,求见大修。” 那修士道:“你进来罢。” 秦忘舒这才缓缓步入洞府,只见一名灰衣修士枯坐在一块青石上,那青石上已是藤曼纠结,几乎将这修士的半边身子却掩住了。 秦忘舒略吃了一惊,此修难不成千百年也不曾动一动,否则哪里来的藤蔓满身,这份修行的道心可谓如钢似铁了。 秦忘舒急忙拜倒于地,道:“晚辈何幸,得见大修尊范。” 灰衣修士摆了摆手,道:“罢了,你等入境三年,我本该见你们一面,只是我修这功法,却是寸步难离,委实是失礼了。” 秦忘舒道:“大修今日赐见,足见仁德,又何必耿耿于怀。” 灰衣修士道:“你来了三年,怎地今日才来见我?” 秦忘舒道:“先前虽有心拜见,只恨无缘无由,怎敢造次,如今大修令这童子转授用火之道,方知大修大贤大德,且与在下早有就缘,晚辈一来拜见,二来请求大修指点迷津,拔云雾而见青天。” 灰衣修士道:“青聆,魔君自作聪明,被你瞧出破绽来,也不稀奇,只是你我怎地早有机缘?” 秦忘舒道:“晚辈斗胆偷听了仙童与魔君的说话,方知大修授我用火之道,其用意在于转授盗幽的黑驴,这才知悉大修来历。而晚辈亦曾受惠于黑驴所得心法,岂不是与大修有缘。” 灰衣修士这才恍然,道:“不错,我正是八百年前与黑驴结缘的那只灵虫,不想当初所传紫罗心法,亦被小道友所得,这份机缘,也是难得。” 秦忘舒动容道:“紫罗心法,天下第一,听闻是世尊所学,如今世间修士虽众,但却无缘得修,唯世尊后裔刘姓弟子得授,大修却又是从何修来?” 灰衣修士见提到此事,不由叹息一声,双手朝空中一揖,道:“当初世尊在仙庭聚众说法,小子有幸在旁边听讲,却被世尊身边大能发现,世尊慈悲无极,竟放我一马,并亲口许我不死之身。我当初只知感激世尊仁德,今日得见道友,方知世尊用心之深。” 秦忘舒更是惊讶,道:“大修此言高深莫测,晚辈实不能解。” 灰衣修士顾左右而言他,笑道:“不知你今日前来,有何用意?” 秦忘舒道:“在下自入此境,有满腹疑团,却无从诉说,想来唯大修可解,又有一桩不请之请。思来想去,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灰衣修士道:“你只管从头细细说来。” 秦忘舒道:“我等初来归元境,就诛了蜂王,夺了他的洞府,不想于洞府之中,发现一只石坛,因一时不察,发出一道黑气来。敢问这道黑气来历若何?” 灰衣修士道:“此事不必瞒你,那黑气正是魔界魁神分身之一,柯修罗的一道魔魂。” 秦忘舒动容道:“若是如此,晚辈等可就闯下大祸了。” 灰衣修士道:“倒也算不上十分大祸,那柯修罗的分魂共有七道,分藏于苍穹七大禁地之中,除非是七魂聚合,否则这魔头也难以转世重生。” 秦忘舒道:“虽是如此,此事晚辈毕竟是始作俑者,怎能就此不理,趁着晚辈还能在这境中再呆了三月,还请大修指点这道魔魂的所在,晚辈也好去收了他。” 灰衣修士摇头道:“此境若说小,也只是一芥罢了,若说大,便是无极广阔,那魔魂既是魁神分魂之一,自然有无限神通,可藏于任何所在,何况他先前又得了许多魔息杀气,已然可在这境中立足,我也难将他寻来。” 秦忘舒揪然道:“此道魔魂哪来的许多魔息来气?” 灰衣修士微微一笑道:“小道友莫非忘了,三年前那位入境的魔修率众攻你,那一战,不知死了多少魔物,岂不是放出无尽的魔息杀气来?” 秦忘舒惊骇之极,原以为那一战只是魔修与自己的私怨,哪知此战的最终目的,却是要借自己之手,诛杀许多魔物,放出无尽魔息杀气来,那魔修的手段,着实是防不胜防的。 他叹道:“只盼此魂永困此境,也免得惹出无穷麻烦来。” 灰衣修士道:“此魂若是转世,魔界形势必将一变,至于是好是坏,却也难说,因此小道友大可不必理会。” 秦忘舒道:“前辈既然不理此事,想来必有道理。晚辈仍有一事不明,那随我入境者,有位云天轻,不知以前辈神通,可能瞧出此女来历,与魔界又有多大牵涉?” 灰衣修士道:“此女来历非凡,恕我不敢妄言。” 秦忘舒点了点头,灰衣修士虽不肯说出云天轻来历,但这般说来,已差不多证实秦忘舒所想,那云天轻若无绝大势力撑腰,又怎知这归元境中之事,又怎能与魔修订立盟约?又怎会私放柯修罗的魔魂。 虽知云天轻的来历必不简单,哪知如今连这得了世尊亲诺的灵虫也不敢道破她的来历,此女背后的势力简直是不敢相像了。又岂止是楚三公子而已。 但正因为云天轻势力强大,秦忘舒心中更是郁结。 他缓缓道:“在下此来最重要的是一件事,实是有个难题,唯有大修出手,方有一线生机,大修若是不肯出手,则苍南之事,实属难料了。” 灰衣修士见他说的郑重,亦是动容,道:“敢问此事究竟如何?” 秦忘舒道:“此番我等前来,皆是因一位许负心仙子,此女身负绝学,实为当世神农,她所培植的仙稻若能普惠天下,定能使天下无饥馑之虞。也因此故,那仙稻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皆来争抢了。” 灰衣修士道:“那仙稻的好处,我也瞧见了,此稻已然大成,若是普惠天下,的确是千百年来的一场盛事。” 秦忘舒道:“许仙子既成众矢之的,奈何在下却是境界浅薄,修为不足,就算想护他周全,也是有心无力了,虽是如此,在下还是苦修无相魔诀,只因在下心中还存着一丝指望。” 灰衣修士道:“小道友在这境中所学,一旦出境,便会化为乌有,且修那无相魔诀,不成也就罢了,若是大成,必遭天劫,小道友行这无益之举,便是我也瞧不明白了。” 秦忘舒道:“晚辈也知道在这境中所学,一旦出境就毫无用处,但在下既知大修在论,便存了一份痴心妄想,只盼有朝一日,得遇大修,好蒙大修赐我一个良方,使我出境之后,也能保住境界修为,唯有那般,方能与苍南诸修一争短长。” 灰衣修士失声道:“你想保住境中修为?” 秦忘舒一揖到地,道:“晚辈深知,若行此事,必是逆天,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晚辈都是甘之如饴,唯盼大修成全。” 灰衣修士连连摇头,道:“你心中所想之事,那是绝无可能。” 秦忘舒本来还有一丝指望,被这灰衣修士一句话说来,满腔热火顿时熄灭了。 第167章生死不惧承三劫 第167章生死不惧承三劫 灰衣修士见秦忘舒面现绝望之色,心中甚是不忍。他本是一只灵虫,天性凉薄,七情不具。自出生以来,就只知“杀伐”二字,但因有缘聆听世尊说法,被世尊垂怜,许以不死之身,心中就生出感激之情来。 但当初许诺之后,亦是后悔,生怕世间无人可以压制他。但世尊复又道:“天地生出一物来,必将再生一物来克他,灵虫有智,还盼好自为知。” 世尊之言,这只灵虫自是牢记在心,他避在归元境中,亦是担心遇到天生克星。既生恐惧之心,感恩之心,其后便修得七情皆俱,反倒比寻常世人更多出一份古道热肠来。 于是灵虫便道:“秦道友,不是我不肯助你,实因你本身已是大祸临头,唯有静心避世修行,方能免去此祸,我若助你,反倒是害了你。” 秦忘舒听这话有些由头,于绝望之中又生出一丝希望来,忙道:“还请大修明示。” 灰衣修士道:“你身上多了一丝凤火,这才惹得太一神火现身,与这凤火相斗,此为神火相争之劫,此刻虽是平安无事,但若是有一日你功力丧失,无法压制神火,那神火自然再次相斗,而你境界越高,越是危险之极,毕竟这两道神火也是水涨船高,越发猛烈了。” 秦忘舒道:“大修是说,我此生修行,只能进不能退,若是灵脉受损,或是稍有差池,神火来便梵我。” 灰衣修士道:“你又修这无相魔诀,这魔诀哪里是轻易能修行的,但有大成,天劫必来寻你,此劫为天地雷劫,无论你走到哪里也避不掉的,非得你生机断绝,灵息绝无方甘罢休,任你有天大神通,抵得一时又怎能抵得一世,终究还是要被这雷劫所杀。”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大修说的这两大劫难,晚辈心中明白。” 灰衣修士道:“你在这归元境中修行,纵你修到地仙天仙,也是根基不稳,就算勉强维持了,到头来仍是功力散尽。到时就算雷劫不来寻你,神火劫亦会烧得你尸骨无存。我倒想劝你,不如留在此境,伴我修行,只要此生不出归元境,或可享寿千万年。” 秦忘舒面上含笑,却坚决地摇了摇头,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但避事求生,绝非晚辈所望。晚辈踏上这仙修之路,原是为了求生,亦是为了报仇,但人海茫茫,仇家难觅,修行求道,亦是不知所云,心中一直都是浑浑噩噩,不知这无用之身将来何用。有幸得遇当世神农许负心,知她育成仙稻,这才于无尽黑暗之中,瞧见一见光亮来。我此刻的心愿,只盼着助许负心一臂之力,将这仙稻普惠世间,此事若成,纵是立遭横死,晚辈也是心愿足矣。” 灰衣修士肃容道:“原来道友保全修为,是存了一份舍己为人之心。” 秦忘舒道:“大修言重了。我被这神火纠缠不清,早晚必死,既知明知长生无望,又何必强求?许仙子一旦出了这归元境,必有无数修士来谋他图他,便是这境中之人,亦有人对她虎视眈眈,晚辈才智不足,唯有这一腔热血,浅薄修为。若是轰轰烈烈,干他一场,倒也不枉此生了。” 灰衣修士叹道:“神火纠缠之苦,原来竟是如斯。” 秦忘舒的性情原是豁达不过的,但这神火相争之苦,却将他的心志一丝丝磨了去,因此早就是心灰意冷,只因大仇未报,负心有难,这才勉强支撑罢了,这份苦衷,他一直深藏于心,亲密者如盗幽负心,皆是不知,此刻遇到灵虫,方才一吐为快。 灰衣修士瞧着秦忘舒目中露出的那份痛楚之色,不由深深叹息。 一个人的忍耐终是有限,秦忘舒屡受这神火争斗交逼之苦,任他是怎样铁打的心肠,也终会崩溃的。这种境遇,竟是生不如死了。 看来秦忘舒的心愿,不过是想在身遭横死之前,做一桩大事罢了,自己若不来成全,岂不是令他抱憾终身? 虽然心中已生出助他一臂之力的想法来,灰衣修士还是犹豫再三,过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我若助你保全修为,那便是逆天而行,你于神火相争劫,无相雷劫之外,又再生出一道大劫来,此为逆天归元劫。我就算能保你修为,最多只能保你半年罢了,半年之后,这一身修为仍会散得干净,到时下场如何,也不必我详述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到时神火梵我身躯,自然是化得干干净净。” 灰衣修士道:“你既然早就想得明白,且存了这舍己为人之心,我又怎会忍心拒你?你可速去,容我略作准备,待你出境之时,自然可保你境界修为不失。” 秦忘舒一揖到地,道:“大修恩德,晚辈今生难保,唯盼来世重来,再来效犬马之劳。” 灰衣修士叹道:“你若是被这神火焚身,哪里还能逃出元魂去,自然是烧待干干净净,天地之间,再无道友的一丝痕迹了。” 秦忘舒听到这此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大笑道:“原来这元魂也是保不住了,如今倒也省心。“说到这里,再次长揖为谢,大踏步离开洞府、那青聆童子在旁边瞧着,双目已是发直了。 等秦忘舒身影消失,青聆童子道:“可怜,可怜,这样一个人,竟是个呆子。” 灰衣修士道:“此人胸襟磊落,古道热肠,千百年也难遇到一个,你怎能如此轻慢他?” 青聆道:“师尊刚才百般恐吓他,他也不肯绝了念头,明知可以求生,却一味求死,可不就是一个呆子。” 灰衣修士道:“你这小小灵虫,怎知人间之事。若论世人,那是最奸滑可恶不过的了,但又是最可敬可佩不过了。只因世人千万,就生出千万种性情来,仙修妙术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性情。我等灵虫禽兽,那是万万无法相比的。” 青聆甚是不服,道:“怎地就无法相比,师尊若是出了这归元境,天下又有几人能做你的对手?” 灰衣修士道:“话可不是这样说,我等虫兽鱼禽,若有成就,那必是天赐机缘,但世人取得的成就,却与他灵慧无关,根基无关,福缘无关。” 青聆道:“这倒是奇了,灵慧,根基,福缘,那是仙修之士有所成就的三个基本,若没了这基本,世人哪来的成就?” 灰衣修士笑道:“所以你毕竟见识短浅。需知世人最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性情。我等虫兽鱼禽,求生只是本能。但世人生来就具千百性情,性情所致,就连那生死也看得轻了。而这‘不惧生死‘四字,说来极是容易,但能做到的,唯有世人罢了。” 青聆听到这里,就低头寻思起来,半晌方道:“师尊此言,徒儿半懂不懂,也不肯十分相信,但我对这红尘俗世,却生出一份好奇之心来,徒儿亦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师尊答应。” 灰衣修士拂袖道:“不听,不听,我答应了这秦道友的要求,已然是焦头烂额,你又来替我添乱。” 青聆笑嘻嘻地道:“徒儿最心痛师尊,又怎会为难师尊,我这请求也不需师尊动一点心思,在送秦道友出境之时,只需做个顺水人情,送我出境也就是了。” 灰衣修士道:“那世间何等险恶,你出了此境,便是死路一条。” 青聆道:“师尊,你又拿这大话吓我。其实我只是心中好奇,想瞧瞧这位秦道友如何行事罢了,若是半年之后,此人被神火梵灭了,青聆自然不敢在凡界多待,仍是要回来的。” 灰衣修士道:“若只是半年,倒也无妨。” 青聆喜道:“师尊这就算是答应了,妙极妙极。这位秦兄一出此境,必定要与苍南诸修打得不可开交,师尊无法亲临现场,弟子就将那每桩战事记得牢牢,等回到归元境中来,也好向师尊细细禀明了,也免得师尊在此枯修无趣。” 灰衣修士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为我考虑了。” 青聆正色道:“徒儿这的一片孝心,天地可证。若有半句谎言,必遭天劫横死。” 话音未落,忽听空中传来一阵隆隆雷响,听得青聆变了颜色,慌忙躲在灰衣修士身后。那灰衣修士不由哈哈大笑。 青聆这才明白,刚才那铃声竟是师尊捣鬼。 秦忘舒回到洞府,许负心偷眼瞧去,只见面上喜气洋洋,一改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颓丧之气,心中甚是惊讶,不知秦忘舒喜从何来。 只是秦忘舒前脚刚至,云天轻亦从洞府侧近的修行之地走将出来,见到秦忘舒,亦是面生欢喜,道:“小哥哥可是很久没来这洞府了。” 秦忘舒道:“负心稻种既将大成,我等也该坐下来好好商议,如何出这归元境,而这稻种一事,也该拿个主意才是。” 云天轻听到这里,神色一凝,要知道稻种虽是育成,却是带不出去的,能带出去的,唯有这育稻的玄承。当初许负心虽是与她说好,要将这稻种玄承传她,却又怕秦忘舒一力拦阻,那就是又起风波了。那许负心可是事事都会听从秦忘舒的。 云天轻心中虽是七上八下,仍是神色不变,道:“却不知在小哥哥瞧来,这稻种一事,又该如何处置?” 秦忘舒瞧了云天轻一眼,微微一笑道:“按理说那稻种玄承,原应该遍传世人,但境外诸修虎视眈眈,若得了玄承的,反倒是惹祸上身。因此在下之意,这稻种的玄承,唯天轻与我各得传授,也可替众人免去无穷麻烦。” 云天轻听到这话,心中一喜一忧,喜是是稻种玄承可得,忧的是一旦秦忘舒亦得了这玄承,那按照楚三公子的密旨,秦忘舒便是留不得了。 难不成出境之后,真要将秦忘舒也杀了? 第168章三年如梦出归元 第168章三年如梦出归元 许负心对稻种玄承怎样分配安排,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此稻既成,自然是天下人所有,楚国也好,他国也好,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她道:“天轻与秦将军替我分忧,固然是好,只是这稻种已和当初大不相同,又是否能带出归元境去,若是复归于入境之时,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哪怕从头选来,也有诸多麻烦。” 秦忘舒微笑道:“天轻智珠在握,怎能想不到这个问题,负心只管放心,天轻定有办法,将这稻种带出去的。” 云天轻道:“那稻种虽有变化,就好比我等在这境中得了玄承,又怎会被这归元境中在脑中抹杀了去?负心只管放心,当初带了多少稻种进来,就可带多少稻种出去,这却是无碍的。” 许负心这才舒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就将这稻种分为三份,我等三人各携一份,也就是了。” 云天轻道:“负心的安排最好不过了。”说到这里,忽地瞧了许负心一眼,欲言又止。 许负心倒像是瞧破了她的心事,微微一笑道:“天轻可是担心,我会在稻种上做些手脚?” 云天轻笑道:“负心以天下为重,又怎会如此。” 许负心叹道:“大楚也好,大晋也罢,在我心中本没有区别,无论是谁得了这稻种,都是一桩幸事。天轻只管放心。” 云天轻道:“是。” 她在这归元境中三年,与许负心关系非浅,却因立场不同,与许负心总像是隔了一层,与秦忘舒更是无言以对,入境之时倒也曾并肩杀敌,此刻离出境时刻越近,二人却是越发的生分了。 这种情景,云天轻饶是多智,也是无可奈何。 当初她得了楚三公子的严旨,稻种玄承只能归大楚所有,他人绝不可置喙,按那楚三公子的意思,若是一旦证明稻种无误,便是许负心也要除了去,这才能力保仙稻归大楚独有。 在秦忘舒瞧来,她与许负心订立连命符,那是为了使天下人投鼠忌器,不敢杀她,却不知云天轻真正要防的却是楚三公子,她只盼楚三公子对自己尚有一份怜才之心,不愿除了自己,那么就可连许负心也保住了。 只是这份心事,又怎能说将出来,便是说出来,也是没人相信的。 当下许负心将两份竹简交给秦云二人,二人知道这竹简之中,就是这仙稻的秘密了。众众忙忙碌碌,所为何来,不过就是这一片轻若无物的竹简罢了,二人相视一眼,不觉得呼吸沉重起来。 这小小一片竹简,竟关乎天下人的命运,持在手中,竟似有万斤之重。云天轻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心境难平,一时间竟不曾伸手取那竹简。 秦忘舒叹道:“楚君有私,楚人无罪,天轻将这竹简取了去吧。”说到这里,将竹简取来,轻轻放在云天轻的手中。 云天轻这才将那竹简牢牢地握住了,缓缓地道:“负心,我替大楚千万百姓谢谢你,天轻心中并非没有天下,只是我……” 她这话与其是对着许负心说的,其实分明是向秦忘舒表明心迹,然而秦忘舒心中对她已然存疑,便来分说又有何用?因此也着实说不出什么了。 秦忘舒道:“你与楚三公子之事,负心已对我说过,只盼此事过后,便可不受楚三公子的辖制。一个人若是能逍遥天地间,任性而为,岂不是好。”说到这里,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出了洞府之后,就将盗幽与黑驴唤来,将灵虫大修所传的心法传予黑驴,此法为太一神火功,最能启慧增智,黑驴得传此法,自是爱益无穷。 正在向黑驴传功之时,那精卫从外间回来,口中叫了一声,秦忘舒一抬头,一粒石子就落了下来,正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秦忘舒瞧那石子,倒像是见过的,想了一回,就从物藏之中捡出一粒石子来,两粒石子一般无二。 秦忘舒笑道:“精卫,此刻你可明告于我,这石子究竟有何玄妙,值得你巴巴的寻来。你家主人眼拙,可没瞧出这石子的好处。” 精卫又叫了一声,一物轻飘飘落将下来,秦忘舒伸手接过,却是一粒草种,心中更是疑惑了。 精卫便传音道:“主人容禀,这草种就是归元草的草种了,主人来伏阴山中,岂不是为了这草种而来?” 秦忘舒道:“虽得了此草,又怎能带得出去。” 精卫道:“主人手中这两粒石子,瞧来虽无灵气,却是一件奇物,名叫逆时璇机石,正是制作空间法宝最紧要的物事,我初来此境时,便得了一块,但其后寻寻觅觅,却遍寻不着,哪知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又被我得了一块。” 秦忘舒听这话中大有玄机,尤其是逆时璇机石这个名目,立时让他心中大动,急急地道:“精卫,你一番苦心,必有道理,快细细道来。” 精卫道:“这归元境就好比是一座巨大的空间法宝,若想携带物事出境,本是绝无可能,但若能制成一件空间法宝来,就足以与这归元境抗衡了。” 秦忘舒不由颓然道:“精卫,我何曾没想过制作一件宝间法宝抵抗这境中法则?但那空间法宝非同小可,若想制成空间法宝,非得地仙境界不可,就算想动用空间法宝,也需同样境界,我区区一名练气士,又怎敢有此奢望?” 精卫道:“主人虽是制不成,想来那位大能灵虫却是可以制成的,若再请他制成灵符一道,主人亦可动用这空间法宝了,只不过出境之后,那法宝也必然是保不住了,但这法宝中的物事,却极有可能保留下来,主人何不一试?” 秦忘舒点头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定要竭力而为,其他物事也就罢了,这归元草关系到我妹子的元魂,自是要想方设法带将出去。若是连那洪炉也能带去,就算境外修士众多,我也能多出三分把握来,保护负心周全。” 他不敢径直去见灵虫大修,便托了千花魔君,将青聆唤来,青聆道:“此事我也做不得主,只好回去问问师尊。” 半日后青聆又转了回来,道:“师尊说了,制这法宝倒也不难,只是这逆时璇机石太少,便是制成,那空间也是有限的。” 秦忘舒叹道:“只要能将这归元草带将出去,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青聆瞪了他一眼,道:“道友,你也小瞧了我家师尊,若只是这一粒草种,连我也能带出去的。师尊说了,那法宝制成之后,最多可容百斤之物。” 盗幽道:“那洪炉何止千斤,看来秦兄只能带些花花草草出境了,若想带出这铜炉,却也休想。” 秦忘舒道:“百斤之物虽是恨少,也算是望外之喜,盗兄得的那两块蜂璇,亦是奇宝,我虽不知此宝有何大用,想来日后定是能用得着的。至于这境中的奇花灵草,若能带些出去,也定有极大用处。” 只是究竟要携带哪些花草出境,却是难以抉择,这境中花草何止千万种,何种该弃,何种何带,可不是让人为难之极。 匆匆三个月很快过去,许负心所植稻种已成。众人立在一处稻田间,放眼瞧去,那稻种金灿灿一片,瞧来好不喜人。 盗幽拍手笑道:“负心姑娘,我平生极少服人的,可负心姑娘的神技,却让在下敬佩的五体投地,如今这稻种大成,也不枉我等追随一场。” 曲止水忽地流下泪来,众人惊问其故,曲止水哭着道:“稻种既成,这归元境可就呆不住了,你们个个欢欢喜喜,可是我却不想出去。我倒是想一辈子呆在这里才好。”言罢又是大哭。 众人知道曲止水是怕了师伯三宝,此番出境,那三宝为得稻种,岂不知会不会故技重施,又拿郑三娘的性命要挟? 盗幽道:“只恨我等在这境中修成的境界,到时就要归元,否则以我此刻修为,倒是能与三宝斗上一斗了。” 秦忘舒见曲止水哭得伤心,便道:“曲姑娘,你只管放心,那三宝若是再敢要挟郑三娘,在下绝不会放过他的。” 曲止水流泪道:“秦哥哥,你在这境中境界再高,出境之后又能如何?你也只是拿话安慰我罢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曲姑娘只管瞧着,我出境那刻,就是三宝授首之时。“说到这里时,云天轻不由瞧了他一眼。 秦忘舒也转向云天轻,道:“天轻姑娘,稻种既成,我等也该出境去了。至于出此归元境,想来天轻姑娘定有安排了。” 云天轻道:“若出此境倒也不难,容我在此布此阵法,三日之后,我等仍在此处相聚。” 三日匆匆而过,诸修回到此地时,只见云天轻阵法已成,原来是在地上立上两面皂旗,就此形成一个门户。向那门户中瞧去,唯有黑云环绕,着实是瞧不出什么来。 曲止水道:“我等通这扇旗门,难道就能出境了?” 云天轻道:“不错,出了这扇旗门,就是归元境外了,只是每个人出境时既有前后之分,那么出境时所处的方位也不相同,最好携手而行,才不会散失。只是这旗门却只容二人进入,也就是说,我等只只两两出境了。” 曲止水叫道:“我要和秦哥哥一同出去。” 正要伸出手却,却被盗幽一把拉住,道:“曲姑娘,你当然是随我出去。“不由分说就拉着曲止水走进旗门之中。 秦忘舒向许负心伸出手去,许负心忍羞伸出手来,与秦忘舒手掌紧握,心中道:“出境之后,无论遇到怎样的风险,但能与忘舒同生共死,又怕他何来。” 秦忘舒见灵虫大修迟迟不曾现身,心中倒也不担心,大修既然答应了他,自然必有安排。他知道出境之后,必然是一番惊天厮杀。而不管此战胜负如何,自己也只剩下半年的性命了。 自己一生碌碌无为,只盼这最后半年轰轰烈烈,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上一遭。 第169章紫云护顶青莲伴 第169章紫云护顶青莲伴 云天轻亦向幻宇伸出左手去,嫣然笑道:“大师,小哥哥心中唯有负心,还好有大师垂怜。‘此言虽是戏耍,却难免有一丝凄凉之意。 幻宇合什道:“秦将军心中实有苍生。“便将云天轻左手一握,却忽地将眉头微微一皱。 云天轻道:“大师怎么了?” 幻宇沉默了良久,方才低声叹道:“云仙子此去,还盼好自为知。” 云天轻知道幻宇境界虽浅,但佛法无边,洞窥无极,就这般轻轻一握,只怕就探出了自己的底细。不过她心中明白,幻宇也只是心中怀疑,绝无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来历。 虽是如此,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幻宇佛法高深,又何必惹上这段因果。但细细想来,自己除了与幻宇携手出境,却又能换成谁?说来此事机缘早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想来这里,云天轻也是难免一叹,便与幻宇同步向前,穿过旗门之后,二人的身影刹时就不见了。 秦忘舒见到云天轻身影消失,不由的如释重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许负心笑道:“秦将军,怎地瞧来你倒像是有些怕她了。” 秦忘舒道:“天轻的心思深沉如海,我对她着实有些忌惮。你别看她境界浅薄,但事事谋划在先,竟让人无从下手,难道负心竟不怕她?” 许负心想了想,半晌方道:“也许她未必像你想的那般。” 秦忘舒笑道:“你怎知我对她如何想?” 许负心微微一笑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只不过你也不胡乱猜测了,那女孩家的心思,你是怎样也猜不到的。” 秦忘舒笑道:“好,我也不必费心去猜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枉自猜去,总无用处。“说罢转目四顾,见灵虫大修仍不现身,不免有些七上八下,此刻云天轻已然出境了,灵虫大修自该现身,难不成这其中出了差错? 心中正在惴惴,忽听耳边嗡嗡作响,一只绿色的灵虫飞了过来,那精卫在秦忘舒肩上见到有灵虫来袭,立时振翅飞起,去捕那灵虫,慌得这只灵虫忙叫道:“俊鸟儿,是我,是我,莫要错杀了好虫。“原来是青聆到了。 秦忘舒忙止住精卫,笑道:“怎地是你来了。” 青聆道:“我向师尊讨了个差事,要伴着着出境的,此后半年,我便在身边寸步不离,不过半年期满之后,我仍要回到归元境中。” 秦忘舒道:“想来这是令师遣你前来助我,忘舒感激不尽。” 青聆叫道:“你可谢错人了,我出境伴着你,那是我自家主意,与师尊无关。” 正说着话,千花魔君与百草魔童匆匆前来,口中嚷道:“幸好来得急,再迟一步,可就是坏了大事了。” 秦忘舒道:“正想着你二位性灵,此去或是永诀,若是见不到你们,那可是终身之憾。” 千花魔君道:“哪里就是永诀了,归元境早晚要回转魔域,大修与我俩早晚有重逢之时。” 秦忘舒心中暗道:“我也只有半年寿限了,哪里能等到归元境回归魔界之时。“想到这里,心中虽是黯然,但这条道路毕竟是自己选择了,又怎能后悔。 他当初被这两大神火纠缠,但也信心百倍,觉得总有一日,能将这神火合二为一。然而自己来到境中,又修了无相魔诀,便又多了一道雷劫。其后再求恳灵虫大修保全境界修为,又是一道归元无妄之劫。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机缘,又怎能连过三劫?甚至能不能活上半年,也是未知之数。 只是这件事在负心面前,又何必提起,因此听了千花魔君的话,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千花魔君道:“前几日青聆让我去寻几粒紫果梧桐的种子,这事若是早些说,倒也无妨。临行前才说要寻这紫梧的种子,却让我从何处变来。那紫果梧桐皆是古怪,树上结的并无大用,一旦落了地,就化成火焰,更是无处寻去。” 秦忘舒转向青聆道:“那紫果悟桐与我属性不合,我要此物何用?” 青聆笑道:“此事自有说法,不过最终能否见效,还看秦大修的福缘了,再不说他,魔君,速将那紫果梧桐的种子拿来。” 千花魔君摊开手掌,手中果然有两颗炭团般的物事,其中暗藏赤火一道,却是将发未发。那物事上包裹着一团青气,将这赤果中的焰力压住了,这才使得此果不燃。 青聆笑道:“也未亏托了你,换成他人,可没这个本事。” 这灵虫将口一张,空中就现出一只玲珑竹笼来,也就是三寸大小,笼中却是空无一物。那两粒梧桐种子落进竹笼之中后,笼中仍是无物。秦忘舒知道这必是一件空间法宝。 千花魔君道:“我在梧桐树下等了多日,方等到这两颗圆球落下来。此事倒也不难,难的是为了承接这两粒种子,却要集齐八十一种香木,再化香木为青气一道,包住此物。光是想一想,就让人脑袋大上一圈。” 身边百草魔童叫道:“那香木可是我收集齐全的,你倒是乐得逍遥。” 千花魔君斥道:“哪里容你多嘴,若没了我,就算你集齐了八十一上香木也是无用了。” 百草魔童毕竟怕她,被魔君一喝,立时就不敢说话了。 秦忘舒将百草魔童唤到身边来,将他小手一握,笑道:“魔君不来谢你,我却是要好好谢谢你的,你等费尽辛苦,采了这梧桐种子,想来必有大用。” 百草魔童忽觉掌中多了一张灵符,他心知有异,也不声张,只是将小手紧紧地握住了。口中讷讷道:“这又值得什么。” 青聆道:“这旗门时刻有限,我等不能再等了,魔君,魔童,我此去虽说是半年,在你等瞧来,也就是片刻罢了。” 说到这里,那竹笼就向秦忘舒手中落去,秦忘舒知道这竹笼之中,藏了这境中的许多灵花仙草,日后炼丹制药,全仗这笼中之物了,忙接过竹笼,于袖中藏了。 这才与千花魔君与魔童告辞,刚刚向旗门走了一步,那青聆一声断喝,头顶就生出紫云一道,紫云之中,似有一只虫影忽隐忽没。但若想瞧清那灵虫的身影,则是万万不能了。 再行一步,足下就多了两朵青莲,左右双足,各自踏了一朵。双足踏上这两朵青莲之后,身子顿觉一轻,好似坠于云雾之中,全身无从着力,又好似天地顿时一阔,立时觉得自身渺小之极。此中滋味,着实难描难画了。 秦忘舒心中暗祷道:“灵虫大修,我知施这手段,必定是耗尽心血,此恩忘舒此世难报,更无后世以效犬马,唯盼天地佑你永享仙福,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这时百草魔童动用灵识探那手中灵符,却是又惊又喜,原来那灵符上画着一道凤篆,恰是一道凤火。自己在秦忘舒入境之时,就想夺他体内凤火以助修行,哪知秦忘舒却将此事牢牢记住,临走之前,竟将这道凤篆相赠,自己借助这凤篆中的凤火,可不就是修成大道? 青聆这时早就钻进秦忘舒的袖中,不想这袖中早有精卫藏身,见青聆进来,双翅微微一振,吓得青聆慌忙出了袖口,转向另一只大袖,口中道:“怕了你还不行吗?” 秦忘舒这时转首瞧向许负心道:“负心,出了此境,你我仍不能分开,同生同死,唯此而已。” 许负心听到这八个字,连心花儿却开了,颤声念道:“同生同死,唯此而已。”哪怕出境之后面对无穷的惊涛骇浪,心中又怎会有一丝惧怕。 二人同时向前行去,只走了两步,就身在旗门之中,四周黑云急速涌来,再回头去瞧,已瞧不见千花魔君与百草魔童的身影了。 这时身子已然不能动弹,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像是一去千里一般,但四周皆是黑云翻滚,哪里能瞧出景色变化来。这其间千百种力量向秦忘舒身子扯来,但秦忘舒头顶有紫云加持,足下有青莲。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身子一紧一痛,许负心就忍不住叫出声来,秦忘舒不顾自身痛楚,忙道:“负心,这是越界穿域,必有界力前来撕扯,想来是无事的。” 许负心笑道:“秦将军不必理我,负心本来就是这么没用的。” 秦忘舒喃喃地道:“你若是没用,天下哪里还有有用之人。” 这时面前闪过一道强烈的光茫,刺得二人的双目久久难以睁开,好在秦忘舒的灵识尚能动用,此刻他己是五级练气士,又修将无相魔诀修至小成,自是今非昔比,灵识之强,远胜同境界修士。 探出四周有七八名修士,其中有几人似乎在入境之时见过的。这七八名修士分处四周百里方圆,但目光皆在瞧着自己与许负心这个方向。 秦忘舒暗道:“此时最要紧的,是要尽快离开伏阴山,稍有拖延,诸修齐至,凭我一人之力,又怎能保住负心与稻种。” 只听一人惊呼道:“可不是出来了吗?这归元境果然奇妙,一开一合,也就是弹指之间。” 说话之时,那修士已近欺近身边,秦忘舒此刻仍是目不能视,唯在灵识之中,探出此人是五级练气士,恰与自己同一境界。 秦忘舒暗道:“我这境中三年,虽修成五级境界,却不知修为如何,天地佑我,出境初战,绝不能落空。” 这时足底青莲犹在,稳稳地托着秦忘舒,这是灵虫大修手段,自然是强横之极。秦忘舒便取赤凰刀在手,也不祭刀施法,身子只一动,就与那修士擦肩而过。 赤凰刀直直一刺,正是秦忘舒冲玄之前炼成的唯一刀法。 那修士见赤凰刀刺来,不及施法,也急忙挺手中刀来刺。 刀光一闪,血光迸现。秦忘舒肩上臂上,已是血花朵朵。 第170章唯快不破孰为魔 第170章唯快不破孰为魔 许负心一声惊呼,却立时瞧见那修士沉沉堕去,咽喉处多了个透明的窟窿,已是不能活了。 原来秦忘舒身上鲜血,却是这修士喉中鲜血所溅,那秦忘舒虽是手臂浴血,却是毫发无伤。 秦忘舒一招得手,不觉得精神大震,他刚才弃祭施之术,而动用唯一刀法伤敌,实因脚下遁速极快,那青莲在无相足诀驱使之下,就好似有割空缩地之能,百丈距离一掠而过,也就是十刹那之间。 佛家以一息为三弹指,一弹指为六十刹那,一刹那为九百生灭。若以此来计算刚才秦忘舒的速度,或在九,十刹那之间。 而秦忘舒所用的唯一刀法,在无相瞬诀的催动下,亦不会超过五,六刹那。有无相足诀与无相瞬诀加持,秦忘舒的唯一刀法大放光芒,就此创出一种独一无二的仙修杀伐之术。 秦忘舒恍然间回到了昔日的战场之上,面对的虽是千军万马,却知道自己一刀刺出,必不空回,哪怕是剑戟森森,刀枪如林,自己纵横其间,也仍是游刃有余。 秦忘舒不由大叫道:“痛快!” 这时双目之中刺痛犹在,已能瞧清面前的人影,秦忘舒刚才轻易诛杀一人,已是信心百倍,灵识中探出一道身影在自己侧后方三百丈处,当下足下青莲一点,身子倒纵而去。 那修士见秦忘舒动作快极,不由的手忙脚乱,袖中急急飞出两柄金剑来,就要祭剑杀人。 秦忘舒怎容他祭法施宝,青莲一点,已到了此人面前,赤凰刀破空而去,又是“嗤“地一声,将这人穿喉而过,一具尸体又向地面堕去。 许负心立在那里,瞧着秦忘舒纵横杀人,如割草芥,心中又惊又怕。瞧那秦忘舒势若疯虎一般,双唇抿得紧紧,眉头紧皱如川,如同着了魔,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不由惊叫道:“忘舒,不可胡乱杀人!” 秦忘舒猛然一惊,刚才连杀二人,只觉得心中痛快之极,却浑然忘我,更不知分辩对手,这情景可不是如同着魔了一般?杀人绝非一件赏人乐事,而自己却从杀人之中得到些许快感,这已然是堕入魔道了。 秦忘舒不由地深吸一口气,暗道:“我纵然一心为了苍生,但难免要受这无相魔诀的影响,但今日之事,哪里有时间分辩敌我,但凡阻我路者,唯死而已。” 他此刻尚是神智清明,知道此刻杀心极炽,乃是受无相魔诀的影响,但虽是有一丝反省之意,可瞧见第三名修士出现时,这丝反省立时就抛到脑后了。 原来那修士不来与秦忘舒厮杀,反倒将一柄法剑高高祭起,法剑所指,正是许负心。 秦忘舒咬牙道:“该死!” 正想纵步上前,重施故技,哪知脚下却是一空,原来那青莲已然消失无踪,身子没了支撑,就向地面坠去。 秦忘舒急急用手向脚下一指,一道黄云漫卷而来,就此形成一道土遁,秦忘舒不等踏足黄云之上,已将轩辕弓拉开,乌箭破云而去,只听“叮“地一声,将那修士的法剑打了个顿。此剑总算停了下来。 刚才之所以速度奇快,纵横如风,或是仗了那青莲的威能,此番改用土遁之法,实不知遁速如何。不想秦忘舒一步踏去,那纵掠之速竟是丝毫不减,只一顿,就到了第三名修士面前。 秦忘舒并不急是出手,森然道:“杀人者是我,道友纵剑施法,却去对付一名女子,又是何由?” 那修士亦咬牙道:“我便是得不到稻种,难道却不能毁了他。” 秦忘舒不觉一怔,他原以为来这伏阴山中的修士,大多都是为稻种而来,因此就算许负心落单被擒,也无性命之忧。哪知这世间却有一种人,明知自己得不到,便要毁之灭之方肯甘心,世情百态,竟至如斯。 秦忘舒转向许负心,却不说话,只将双眉一挑,似在问道:“此人该不该杀?” 许负心知他心意,却不忍去瞧那厮杀的场景,只好转过头去,耳中只听到“嗤“地一声,那修士已是咽喉洞穿,死于非命了。 许负心心中痛极,不由得闭上眼睛,她原以为自己育成稻种,那是皆大欢喜之事,哪知世间之事,却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更可痛心之事,就是秦忘舒为了自己,不惜身堕魔道,此战之后,那杀心已入骨髓,断然挽回,实不知秦忘舒会有怎样的结果了。 便在这时,两修士联袂而至,一人手中祭起一柄巨斧,另一人手中则祭铁鞭,两件法宝轰隆隆压向秦忘舒,其力怕有十山之力。 仙家法宝之妙,并不在于法宝临身之后,再以无上力量诛杀对手,而是在法宝近身之前,就有一股强大灵息压制对手。秦忘舒刚才连杀三人仗着是无相魔诀加持,无论是遁速还是挥刀的速度,却远超练气士境界的反应速度,因此一旦被他欺近,就必死无疑。 此刻这二修先将法宝施来,两件法宝灵压如山,已先将秦忘舒压得牢牢,他若想再施出刚才闪电般的速度,已是困难重重。 秦忘舒闷哼一声,银锤抛向空中,左手便掐了道法诀,向银锤一指,此锤凝在空中不动,生出黑云一道,符文数十,就与那两件法宝撞了个正着。 就听到“轰“地一声惊天巨响,三件法宝同时光芒黯淡,银锤就被压下去三丈,但巨斧铁鞭的灵压,也同时消失无形。 两名修士瞧见银锤上的黑云符文,齐皆色变,叫道:“魔盾诀!” 此诀是秦忘舒自归元境中的熊兽身上学来,他曾与那熊兽斗法,银锤连接击中那熊兽后背两次,却没能伤到熊兽分毫,于是就将那熊兽背后的符文记下,再动归藏经万法归一之能细加剖析,就此修成熊兽护体之术,原来是叫做魔盾诀的。 秦忘舒口中道:“多谢赐教。“身子再一闪,已到了那施斧修士身前,手中赤凰刀迎喉便刺。 那修士既喜施重宝,自然不擅近身杀伐之术,一个措手不及,喉间便中了一刀。那赤凰刀尚在这修士的喉中时,秦忘舒身子已然转向,双目如电,就向那施鞭修士扫来。 此修“啊“地叫了一声,忽地神情大变,满面都是惊恐之色。 原来秦忘舒双目之中已迸出重重杀气,其身就生出无上威压,故而未伤其人,先挫其胆,那人的心境已是大为动摇了。 这人连连后退,低声叫道:“魔,魔!“只说了两声,赤凰刀忽地穿喉而过,”魔“字之后究竟想说什么,已然是开不了口了。 远处一人大叫道:“魔修,魔修,此人已修成魔道大法!” 秦忘舒循声瞧去,只见那修士甚是年轻,面孔甚是稚嫩,瞧其修为,也不过刚刚冲玄入境,想来是被宗门前辈领来,特意来这伏阴山中历练的。 那年轻修士说完了这话,忽觉一道微风扑面,秦忘舒那张面孔赫然已近在咫尺,吓得此修将双目一闭,平日修行的诸般法术,竟是忘得干净了。 耳中听到秦忘舒沉声道:“你刚才说我什么?” 年轻修士叫道:“魔修,你是魔修。” 秦忘舒喃喃地道:“我此番杀人,那是情非得已,你若不来阻我,我又怎会杀你。” 那年轻修士原以为必死无疑,哪知等了良久,却不见秦忘舒动手,这才大着胆子睁大眼睛,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一人颈部中刀,亦是不活了。 片刻之后,秦忘舒已是连杀六人,这附近的其他修士,已是个个惊呆。 瞧那秦忘舒的杀人手段,并无出奇之术,唯有一个“快“字,但这个快法,却是如闪电,似疾风,大大超出练气士境界的反应速度,诸修躬身自问,以自家手段抵御其法,竟是百无一策,又怎能不惊。 那战场忽然就静了下来,诸修立在远处,绝不敢近身,更不敢施法祭宝,以免惹嫩了秦忘舒,立遭快刀穿喉之厄。而秦忘舒连杀六人之后,亦是心中震惊。 尤其是刚才年轻修士所说的“魔道“二字,已将他内心深深刺痛,自己果然是堕入魔道不成? 如果说杀人就是魔道,那么这些修士虽修仙修之术,做的却是杀人夺宝之事,又能比自己高明到哪里去。 若说杀人的手段超乎寻常就是魔道,秦忘舒是绝对不肯信服的。 而杀六名修士,与在战场上诛杀敌方将士,又有何不同?战场杀人,只是为了生死,又谁来计较手段,这样想来,秦忘舒心中略觉一松。 忽听一人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秦将军,归元境一开一合,秦将军竟是脱胎换骨了,可喜可贺。” 另一人道:“虽是境界提升,可惜却是身堕魔道而不自知,可怜可叹。” 秦忘舒霍然抬头,只见远处山峰处现出两道身影,正是凌度山与柯猿飞。 秦忘舒冷笑道:“两位居然教训起我来,可笑之极。凌前辈,先前法宝被夺,还盼前辈赐还。” 凌度山哈哈大笑道:“秦将军这话却是说的轻松,要取回法宝,还要看你的手段。” 秦忘舒淡淡地道:“前辈有令,晚辈怎敢不从。“双目之中精光四射,杀气就此横空而出,那刀那身影,便是一闪。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许负心一声尖叫,就此无声无息。 第171章世间险恶是人心 第171章世间险恶是人心 秦忘舒循声一瞧,不由得目眦欲裂,原来许负心身后赫然多了一道身影,双手按在许负心的肩头。那许负心虽也算是仙修之士,可被他人欺得如此之近,那也是无计可施了。 秦忘舒瞧清那身影的面目,更是吃惊,原来竟是柯猿飞炼制的傀儡,云泽宗弃徒赵光灵。 赵光灵神色木然,唯有一双眼睛闪动着幽暗的光芒。他既然已被练成傀儡,自然神智绝无,一举一动,只受主人御控。 秦忘舒身处险境,本就高度警戒,灵识一刻也不敢放松,但这傀儡行动之际,悄然无声,身上更是灵息绝无,秦忘舒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这具傀儡欺近许负心。 柯猿飞哈哈大笑道:“秦将军,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我只需心念一动,许负心便香消玉殒,你一场辛苦,终化泡影。” 秦忘舒叫道:“阁下好歹也是仙修之士,竟用出这卑鄙的手段,你若伤了许负心,仙稻之术就此断绝,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柯猿飞笑道:“秦将军莫非是想让我等投鼠忌器吗?这心思虽是不错,可惜在我等面前,却是无用。秦将军不妨与我等赌上一赌,看看究竟是谁能狠下心来。你若是不顾一切攻来,我自然就断送了许仙子的性命,我等一拍两散,那稻种谁也得不到了。” 凌度山笑道:“若是那样说来,许仙子岂不是等于死在秦将军的手中。” 柯猿飞哈哈大笑道:“凌兄说的对极,凌兄你不妨猜上一猜,这位秦将军会不会动手。” 凌度山故意沉吟了片刻,道:“他入境之前,只是二级练气士,哪知出境之后,就已然突破了生死关。那归元境本是万事归原,在秦将军身上却不起效用。看来这与他修成魔功大有关系了,此人既修魔功,自然心肠狠毒,又怎会在乎别人生死。” 柯猿飞却摇头道:“凌兄这次却错了,我瞧他修这魔功,定是为了想护得许仙子周全,秦将军古道热肠,那是难得的至情至性之人,为救许仙子,不惜自毁前程,倒也是多情的很啊。” 凌度山眨了眨眼睛,道:“这么说来,秦将军定然狠不下心来,瞧着许仙子命丧当场了。” 柯猿飞道:“我算来就是如此。” 二人一问一答,煞有介事,其意不过是打乱秦忘舒的心思,仙修之士法,比的不仅仅是法宝神通,更是灵慧的较量,二人皆是老谋深算,深知世间万法,攻心为上。只要秦忘舒心神大乱,又何愁杀不得此人。 本来以二人的境界修为,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刚才秦忘舒的表现着实惊人。凌柯二人皆是暗暗心惊,已视秦忘舒为大敌了。 秦忘舒暗道:“若是赵光灵神智未泯,此事若可周旋,但如今赵兄已遭横死,只剩下这一具躯壳,又怎会理我。我刀速再快,也快不过柯猿飞的心思一动,这场赌局我可赌不下去了。” 他本以为用这性命前程作赌,换来这一身境界修为,或能保住许负心,哪知事到临头,仍是无济于事,心中已是绝望之极,恨不得提起刀来,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一击。此中滋味,非身受者所能体会了。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丝不甘,不由得转过头去,去瞧那许负心,许负心见他目中又是绝望,又是伤心,既有无奈,更是不甘。直瞧得心都是碎了,忍不住哭了起来,叫道:“秦将军,你不要管我,你只管施展手段,将他们杀……了。“说到那个‘杀’字,已是咬牙切齿。 许负心一生不曾恨过他人,若凌柯二修只是想杀了自己,那倒也罢了,如今却害得秦忘舒如此痛苦,许负心平生第一次将他人恨入骨髓。 秦忘舒喃喃地道:“负心,我杀他们不过,在我动手之前,那傀儡早将你杀死了,我就算天不怕,地不怕,却不敢和他们赌这一局,忘舒着实不敢用负心的性命作赌。“说到这里,已是潸然泪下。 原来自己一腔热血,到头来终觉无用,就算他修成惊天动地神通,也敌不过这世人的险恶用心。 那傀儡本来面无表情,此刻缓缓将面目一转,似向秦忘舒瞧来,但其双目之中,仍是绝无光彩。 凌柯二人见秦忘舒行将崩溃,不由得相视一笑,就见秦忘舒身子委顿,似乎连这土遁也驾不住,二人心意相通,几乎同时祭出法剑,两剑凌空斩来,势若千钧。 许负心叫道:“忘舒小心。”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轰”地一声,听来像是鼓声,但因隔得甚远,秦忘舒与许负心皆听得不算真切,但空中两柄法剑却猛然一顿,就此失去御控,向地面沉沉坠去。 二人自修仙术以来,还是首次与法宝失联,心中大是惊讶,若说是这鼓声作祟,可这鼓声分明不算如何厉害,又怎能将这两柄法剑击落。 慌忙循声瞧去,只见空中来了两名修士,其中一人背负大鼓一面,另一人则立在负鼓者身后,手掌按在鼓面上,看来刚才的鼓声,正是从这面大鼓上传来。 秦忘舒凝目瞧去,那负鼓的大汉身高近丈,全身覆甲,足蹬步云履。或因为那面大鼓极是沉重,大汉面上皆是汗水,面色上瞧来也有一丝疲累之色。 而大汉背后击鼓者,秦忘舒倒是认得的,此修正是重山宗弟子姬道源。 姬道源双目如电,冷冷地瞧着凌柯二人,口中道:“秦将军不必惊慌,道源奉莞公主旨意,特来相助。” 秦忘舒不由大喜,道:“莞公主,公主她,她也来了。” 姬道源道:“莞公主妙算无缺,早布下周天大阵,定要保将军与许仙子周全,此刻公主要应付一个极厉害的对手,着实无法分身,此事一了,自然与秦将实相见。” 秦忘舒又是欢喜,又是叹息,莞公主若能护得负心,那自然是好,但见面之事,却非秦忘舒所愿。他此刻情形狼狈,比当日醉酒误事时更甚,那面还是不见的好。 凌度山与柯猿飞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负鼓大汉背后的巨鼓,凌度山目光闪动,道:“莫非这就是重山宗镇宗之宝重山鼓。” 姬道源冷笑道:“你既知此鼓来历,何不速速离了此地。” 凌度飞道:“据说当初黄帝蚩尤大战,黄帝初战不利,便将先前斩杀的恶蛟取皮制鼓,取名震天鼓,亲自擂鼓助战,那鼓声激荡天地,士卒个个浑然忘死,精神百倍,这才斩了蚩尤,一统天下。嘿嘿,黄帝旧物虽好,也未必能伤我。” 姬道源道:“道友既是不服,不妨上前一试。” 凌度山笑道:“若果然是黄帝当年所用的震天鼓,我与柯兄怎有命在,震天鼓荡重山摧,裂心碎胆不可违。在下斗胆,愿一试这战鼓神威。” 话音刚落,凌度山将手一招,那柄已然坠地的法剑就回到手中,此剑上精光一闪,射出三寸剑芒来。凌度山复将此剑高高祭起,向姬道源头顶一沉。 姬道源喝道:“来得好。” 他本来是双手皆按在鼓面上,此刻将左手食中二指微微抬起,双指轻轻一落,中指所指,正是凌度山的法剑。 只听巨鼓微微一响,空中法剑忽地喀嚓一声,已是震成三截。 凌度山变色道:“好厉害。”袖子猛然一抖,一只金色物事疾飞如电,立时飞到姬道源头顶,金光一落,就向姬道源的颈部刺去。 秦忘舒细瞧那物事,原来是一只金色小蛇,此蛇只有一尺长短,却是骄乔若龙,飞纵如电,瞧这金蛇一飞一纵,其速并不比秦忘舒的的无相魔诀慢上多少了。 姬道源面色亦变,口中却道:“这雷蛇如何能伤到我。”这次是将食中尾三指齐抬,再在那鼓面上微微一点。 虽只是多抬了一指,那鼓声却比刚才响亮了数倍,只听“轰”地一声,金蛇被鼓声所激,身上金鳞四散,但却不曾伤损了性命,被震飞到十余丈开外了。 凌度山哈哈大笑道:“此鼓虽好,原来道友只得了三指法限,道友虽有重宝在手,却不敢尽情施展。可惜可惜。” 姬道源听到这话,由不得咬碎了钢牙。 柯猿飞奇道:“此事古怪之极,还请变兄示下。” 凌度山是:“柯兄,你有所不知,那重山鼓虽是有苍南仙界第一法宝之称,但此宝既是黄帝旧物,若想动用,却要大费周章。且不谈每次动用都要祷告天地,就算好不容易得天地首肯,可以动用了,但练气士境界至多只能动用三指之力。” 柯猿飞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凌度山道:“自然是怕重山宗弟子仗宝欺人,那震天鼓若是竭力施展,别说你我,就算是地仙境界,也是一鼓而薨。如此重宝,又怎能不定下重重限制。” 柯猿飞笑道:“只可惜三指之力,却难伤你我。” 凌度山道:“此事妙极,姬道源好不容易请出这面鼓来,却只能动用三指之力,身负重宝而不能尽用,面对大敌却不敢犯了宗规,说来也是可笑了。” 柯猿飞道:“若是不顾一切,强行竭力施展,又会如何?” 凌度山道:“违旨击鼓,必受天谴,姬道友若是敢动用四指,鼓声必会先将姬道友震得全身俱碎,更是伤不到我了。” 柯猿飞哈哈大笑道:“这就叫做茧自缚了,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可笑的宗规。” 秦忘舒暗道:“重山宗谨守法度,不肯逆天而行,那是敬畏天地之德,不敢逞性妄为,奈何凌度山玄承深厚,洞窥重山宗机密,姬道友虽有重宝,却难挽大局于既倒。” 便在这时,那傀儡目中忽有亮光一闪。 第172章红花成阵路转空 第172章红花成阵路转空 秦忘舒无时不刻不在关注许负心,只盼着能觅得一丝良机,将许负心救出困境,此刻瞧见傀儡目光闪动,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希望来,莫非赵光灵仍有神智? 若果然如此,自己便有救出许负心的机会了。 他抱着万一之可能,动用传音术对傀儡唤道:“赵兄,赵兄。” 连叫了数声,傀儡仍是毫无反应,这时凌度山与柯猿飞同时各出一宝,正与那姬道源斗法,而四周又来了数名修士,人人皆是在虎视眈眈,瞧着许负心与秦忘舒。 这情形瞧来已是笈笈可危,就算他与姬道源击败了凌柯二人,诸修越聚越多,又如何杀出重围。 秦忘舒仍不肯放弃努力,再次向傀儡唤道:“光灵兄,你若是果能听到在下的声音,还请稍做示意。” 说到第三次时,傀儡慢慢抬起头来,定定地瞧着秦忘舒,虽然其神色仍旧木然,秦忘舒却是大喜过望。看来赵光灵竟是神智不泯,已然有所回应了。 秦忘舒暗道:“今日强敌无数,若不来行险,如何能过此关。” 他向许负心眨了眨眼,许负心会意,也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凌度山再祭金蛇,那金蛇只围着姬道源盘旋不定,却不指令金蛇去攻,柯猿飞则是暗掐法诀,大袖无风而动,显然是想祭出暗宝伤人了。 姬道源亦知对手厉害,双手按定鼓面不动。他以三指之力,难以对凌柯二人的本体造成伤害,唯一的胜机,就是击毁对手的法宝,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而秦忘舒亦在等候柯猿飞出手的那一刹那,只需柯猿飞稍稍分神,自己就可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此修一举击杀,但这时出击哪怕有丝毫差错,赔上的可就是许负心的性命了。 就算赵光灵神智尚存,念及旧情,但毕竟是柯猿飞炼制的傀儡,又岂能一再违背柯猿飞的法旨。留给秦忘舒的,也就是一次机会罢了。 就听凌度山道:“姬道友,重山宗向有清名,又何必趟这趟浑水,毁了自家名声。依我之见,不如就此收手,待我将这稻种卖了个好价钱,自然不会少了姬兄的好处。在下情愿立下符誓,以示诚心无二。” 姬道源道:“仙稻怎可一人独占,自当公布天下,普惠众生,道友若想取这稻种,姬某绝无异议,但若想独占稻种,姬某誓与两位周旋到底。” 凌度山冷笑道:“姬道友断人财路,就莫怪在下无情了。”说到这里,那金蛇再次出击,却并非奔向姬道源,向是朝着负鼓大汉的咽唤处闪电般地一沉。 姬道源早就等候多时,见那金蛇再动,急抬三指再次击鼓发声,“咚”地一声轻响,金蛇身子只一扭,便被这一击打得旱头转向,沉沉地坠向地面。 而在姬道源击鼓发声之时,柯猿飞冷笑一声,袖中暗宝已出。 秦忘舒等这时机,已是等得寸心如焚,眼瞧着柯猿飞再施暗宝,又岂能错过,心念动处,无相魔诀骤然发作,其身如电,就向柯猿飞猝然一刺。 就听见“怦“地一声,赤凰刀刺在一件坚物上,却是凌度山横在秦忘舒的面前,二人身形之间,隔着一道无影罡光,此光自凌度山身此行出,竟是坚不可催。 秦忘舒心中一沉,叫道:“糟糕。” 凌度山笑道:“秦将军,在我等面前,又何必施这诡计?” 秦忘舒也不答话,忽地身子倒纵而出,瞧来像是要远离凌度山,以免被他灵压压制,哪知身子只一转,只听“夺”地一声,其身子已将傀儡撞飞。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气,绝无凝滞之意,显然是图谋良饥。许负心嫣然一笑,伸出手来,与秦忘舒左手相握。 秦忘舒淡淡了道:“不知在下这番诡计,又是如何。” 原来秦忘舒攻敌非其本意,救人方是其愿,他既知赵光灵神智未泯,自然先将许负心救出险地再说,又怎会拿许负心的性命冒险。 此计声动击西,本是寻常,妙的是其双目一直瞧着柯猿飞,人人皆以为秦忘舒若是动手,必是奔着柯猿飞而去,却不想秦忘舒百般做作,只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 刚才凌柯二人一唱一合,是在心理上将秦忘舒压制得死死,此刻秦忘舒这招声东击西之策,算是打了个平手。 凌度山先是一愕,随即喝道:“果然不愧是战场出声,这兵法用的妙绝。秦将军,在下对你敬佩之极。” 秦忘舒冷笑道:“好说,好说,等今日事了,在下必定登门拜访,以谢今日厚意。” 说到这里,秦忘舒携着许负心,就向山外遁去,凌度山刚想追去,只听到身后鼓响,一道强大的声波奔涌而来,凌度山无可奈何,只能转身施了道法诀,挡住鼓浪声波。却见那秦忘舒与许负心已是去得远了。 只是秦忘舒与许负心虽摆脱了凌柯二人的纠缠,但若是想松一口气却是妄想,他二人身形刚刚一动,四周修士齐齐奔来。秦忘舒长吸了一口气,道:“负心,我再也不会将你丢下了,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 许负心点了点头,道:“是。”那声音已是颤抖个不停。 秦忘舒将那无相魔诀竭力施展,便是土遁之术,也是纵飞如电,原来这无相魔诀御玄用气的法门极是巧妙,越是修行,越是玄感深厚。当初魁神索苏伦便是以这魔功与世尊周旋半生,其后又以区区一人之力助世尊掉转乾坤,那魔界第一魔功的大名,又怎是平白得来。 身后虽是追得紧,但秦忘舒刚才连杀数人的手段,诸修也是瞧在眼中,凌柯是二人是八级练气士,犹被秦忘舒逃了出去,那些境界逊于凌柯二人者,又怎敢贸然上前。 正奔走甚急,一阵香气扑面而来,面前闪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手执花枝,娇叱道:“秦道友,你往哪里去?” 秦忘舒凝目去瞧,只见正是红拂子挡住道路,身侧那人则是向元高,二人竟是形影不离。 秦忘舒皱眉道:“仙子今日亦要阻我?” 红拂子道:“我此来只为清理门户,稻种之争,在下绝无兴趣插手,只是秦道友怎地练成魔功,此事非同小可,在下不得不问。” 秦忘舒道:“不修魔功,又怎能护得了稻种,难不成前辈便因此故,要向我动手吗?” 红拂子眉头皱得极紧,面色变化不停,显然正在天人交战,忽听她厉喝一声,道:“除魔卫道,本是仙修之士天职,秦道友,你我虽有交情,今日却放不过你。你需随我回本观面壁思过,清除这身魔障再说。” 秦忘舒变色道:“前辈所请,晚辈实不敢从。” 红拂子叫道:“大胆。”手中花枝一抖,一朵红花就向秦忘舒缓缓落将下来。 这红拂子的法术瞧来风光旖旎,然而却是最厉害不过,伏阴山中修士众多,若论修为手段,此女可称得上第一了。秦忘舒见识过此女一朵红花压灵潭的手段,那整座深潭的灵气,竟被红拂子压得灵气不泄,这手段实蕴绝大威能。 向元高道:“仙子……”似乎就想要替秦忘舒求情。 红拂子叫道:“住口!” 那向元高被唬得面色苍白,哪里还敢多言。望着秦忘舒摇头叹息不已。 秦忘舒见这红花落下,知道刹那之间,就会由一朵而变千花朵,到时四周红花绕体,好似城池金汤一般,那可就再也冲不出去了。 然而等他心念动时,却已是太迟,空中虽只有一朵红花,那香气却是无形有质一般,压得秦忘舒呼吸不畅,许负心更是抚胸皱眉。 只这一顿的功夫,一朵红花就化为千万朵了,刹那间落红成阵,蔚然壮观,空中就多了一座红花之城,将秦忘舒与许负心牢牢困在其中。 这时凌度山与柯猿飞不肯恋战,也摆脱了姬道源,向秦忘舒与许负心追来,瞧见红拂子使出这等手段,皆是皱眉不已。知道秦忘舒已成红拂子的囊中之物,稻种也好,负心也罢,自然也就尽归红拂子所有。 凌度山心中不甘,对四周修士冷笑道:“红拂子说来不肯理会稻种,其实却是包藏祸心,嘿嘿,这手段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一修士苦笑道:“就算明知她要夺这稻种,此女手段高明,我等也是无可奈何。” 秦忘舒与许负心被困在这红花阵中,左右冲突数次,皆被红花挡了回来。 那红花瞧来脆弱之极,触手便碎,但碎花立时就化成数十朵,越是向前冲突,四周红花越多,香气越浓。 而随着阵中香气大盛,秦忘舒与许负心已是步履维艰,原来这红花阵的妙处就在于这香气之中,这化香气而成灵压的手段,可算是五观宗的另一项绝学了。 就听红拂子在阵外喝道:“秦道友,我这红花实有压制魔功之能,你若敢动用魔功抵御,必遭无穷苦痛,趁早束手就擒,随我回宗,到时自有你的好处。” 秦忘舒此时已说不出话来,正如红拂子所言。阵中香气本有压制魔功之能,他若是运转仙修之术,在阵中倒也如常,若是敢动用无相魔诀,身子立时压力沉重。 仙魔争斗千万年,算得上是各有克制,端看谁人修为更深了。 秦忘舒心中叫苦不迭,红拂子此举莫非真如凌度山所言,明着是某卫道,其实却是包藏祸心,独占稻种,若果然如此,红拂子这份心机,可是胜过伏阴山许多修士了。 正在这时,空中红花忽地消失一空,四周绝无人影,唯见空山寂寂,花草无声。 第173章棋上玄机定生死 第173章棋上玄机定生死 秦忘舒身上压力一去,顿觉轻松,只见人影闪动,红拂子再次现身,面上却泛起笑容来。 秦忘舒疑问道:“前辈究竟何意?” 红拂子笑道:“我若不抢先出手,也难将你二人救出重围。你杀人越多,煞气越重,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秦忘舒这才明白红拂子之意,急忙揖手道:“多些前辈援手之恩,瞧这四周景色,仍在伏阴山中,若想冲将出去,只怕还是免不了一场厮杀。” 红拂子笑道:“我在众修面前将你二人救出,众人只会找我要人,你二人或可寻机出山,逃之夭夭。在下修为有限,也只能助你二人到此了。” 秦忘舒感激之极,道:“饶是如此,前辈大恩大德,着实难忘。“忽然想起一事,将怀中逆杀银锤取出来,交给红拂子。 红拂子微微一怔,道:“这是何意?” 秦忘舒道:“这是元向高之物,在下自当奉还,前辈若是遇到向元高,务必替我致谢。” 红拂子道:“也罢,此宝虽好,如今你已是五级练气士了,也用不着它了。” 她又将眉头皱起,道:“你修这魔功,想来也是替负心姑娘分忧,但仙修之士怎能心向魔道,一念之差,就是终身之恨。此事若了,你不妨来五观宗找我。“此言已有收留之意。 许负心听到这里,也是又惊又喜,秦忘舒自踏仙修之路,却四处投人不着,只能独自摸索,若能拜入五观宗成为弟子,不光能修仙修正术,更是找到一个绝大的靠山了。 秦忘舒更是感激,他与红拂子也只是萍水相逢,又能有多大交情,但此女不但甘冒绝大风险救出自己,更给自己指出一条明路来。仙修大德,不过如斯。 奈何自己的性命也只有半年而已,且自己身负了魔修的名头,又岂能再给五观宗惹下麻烦,处世为人,断不能只知利己。 便道:“晚辈但能挣出命来,定去贵宗致意。”却丝毫不提入宗拜师之意,许负心听到这话,也就低下头来。 红拂子也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二人今日能否逃出生天,也难说的紧,我听说此事已惊动了玄极宗与云泽宗两位宗主,甚至连楚三公子也极有可能前来,若是遇到这三人,便是我也救不得你们了。” 秦忘舒动容道:“看来楚三公子对仙稻是势在必得了。” 红拂子道:“我原不知仙稻的好处,来到这山中之后,才知道这仙稻竟关乎天下气运,得仙稻者必得天下,因此又怎能不惹得苍南仙修震动?如今连两大宗主与楚三公子都被惊动,此事恐怕难以善罢甘休了。” 秦忘舒道:“楚三公子难道竟能一手摭天?” 红拂子道:“两位宗主皆是地仙境界,在苍南十一宗中,那是数一数二的大能修士,至于楚三公子,此人十三岁冲灵,十七岁就突破生死关,此刻成就,实难测度,被称之为苍南百年仅见的仙修天才。他虽拜入云泽宗门下,却因辈份极高,那云泽宗主也不敢收他为徒,与楚三公子也只是师兄弟相称,你若遇到此人,那就绝无机会了。” 秦忘舒动容道:“难怪以云天轻之智,在此人面前,也是束手束脚。” 红拂子道:“你既知此人厉害,最好心中祈祷,此行不要与他遇见,否则谁也救不得你了。”说到这里,忽地将眉头一皱,侧耳聆听起来。 秦忘舒的灵识之中也探到一丝异响,但因这伏阴山中法则特殊,也听不出什么来,便道:“前辈,又发生了何事?” 红拂子面色惨淡,虽与秦忘舒近在咫尺,却不敢开口说话,而是传音道:“离此百里之处,有人被杀,具体的情形究竟如何,还需我前去一探。你二人藏在这里,绝不可轻动妄动。” 说罢将身一纵,立时没了踪影。 且说盗幽与曲止水出了归元境后,向四周一瞧,幸喜空无一人,二人皆是松了口气,他二人虽在境中修行有成,但出境之后,境界修为立时归于原点,此刻身心皆空,百般不是滋味。 以他二人此刻境界,无论遇到怎样对手,唯一的手段,大概只有一个逃字。 曲止水道:“若遇到修士前来纠缠,我二人身上哪有稻种玄承,说不得,只好寻个所在,先藏起来再说。” 盗幽道:“这主意倒是不差。” 二人四目乱寻,只盼寻个地方藏身,忽见不远处一座山峰上,有青石一块,那青石不知是天生地长,还是有人刻意削成,竟是平平如镜,石上放着一块棋盘,一名灰衣修士以手支颐,正瞧着棋盘发呆。 盗幽暗道:“我刚才出境之时,也瞧这处山峰,若我记得没错,此山并无这块青石,更无这个修士了,这修士突兀而来,甚是古怪。” 忙将曲止水一拉,二人一驴转身就走,片刻后就走了个没影,足足奔出三五十里去,盗幽朝身后一瞧,幸喜那灰衣修士并不曾跟来。 曲止水也喜道:“没跟来,没跟来,看来是被我二人……”她刚刚说完这话,声音像是被刀锋切断了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盗幽急忙抬头一瞧,只见前面两三里处,云雾飘渺之中,刚才那名灰衣修士赫然现身,那山仍是那山,那人仍是那人,而棋盘青石亦是丝毫不变。 盗幽心中大叫有鬼,就算这修士手段高强,能无声无息移将过来,难不成连这山峰也能移来? 便在这时,那灰衣修士向盗幽招了招手,盗幽饶是铜心铁胆,此刻也是怕极,猛地拉着曲止水一路狂奔,这次足足奔出六七十里地去,只因奔得急了,曲止水一口真玄运转不灵,差点就要从空中堕落,盗幽无奈,这才停了下来。 他虽是逃出极远,但心中有个极不详的预兆,竟不敢抬起头来。曲止水吸了口气,调息了半晌,道:“这次总算不会跟来了吧,啊!”最后这一声惊极恐极,盗幽听罢,心中颓丧之极。 他颤抖着抬起头来,只见那灰衣修士仍是那副模样,唯有棋盘上的棋子略有变化,似乎走了两三招。 这时灰衣修士头也不抬,仍向盗幽招了招手。盗幽长叹了一口气,既是然是避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了,那曲止水更是害怕,扯定了盗幽的衣袖,死活不敢稍离半步。 好不容易走到灰衣修士面前,灰衣修士仍不抬头,和声道:“小道友,你可会下棋?” 盗幽向那棋盘瞧去,原来那棋盘却非围棋,虽也是棋盘划格,那格子比围棋大了数倍去,棋子上皆刻着字,上有“车马炮士象”等字样。 盗幽摇了摇头道:“此棋在下不曾见过。” 灰衣修士道:“此棋叫做象棋,我的弟子云亭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瞧来倒也有趣。只可惜棋在人亡,为师者岂能无憾。” 盗幽并不知路云亭与颜西华斗法之事,便道:“你那弟子怎地就去了?” 灰衣修士道:“云亭遇到一位儒家修士,名叫颜西华。二人因故斗法,可惜云亭不敌,终被颜西华所杀。” 盗幽心中一紧,道:“原来如此。” 灰衣修士道:“云亭学艺不精,斗法被杀也是当然。只是云亭临死前却有一大心愿,为师好歹也要替他完成。” 盗幽颤声道:“这是当然。却不知令徒云亭有何心愿未了。” 灰衣修士叹道:“云亭虽在红尘之外,却牵挂红尘俗事,他本是楚人,因此就盼着有生之年,能瞧见大楚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道友,你说这志向是否使得?” 盗幽道:“心念故国,亦是人之常情。” 灰衣修士道:“听说这世间有种仙稻,亩产数倍于寻常稻种,大楚若能得此仙稻,云亭的心愿定能实现了。道友,如今我有个不情之请,还盼道友应允。” 盗幽暗道:“就算说破了大天去,我和止水身上也无稻种,亦无玄承,你就算手段通天,将我挫骨扬灰了,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反倒胆气一壮,置生死于度外了,便道:“若是能应的,我就应,若是不能应,你杀了我也没用。” 灰衣修士愕然道:“在下只想请道位陪我下棋罢了,又怎会杀了你?” 盗幽奇道:“你居然请我下棋?” 灰衣修士道:“一人独自下棋,未免无趣的很,若是道友能陪我下上几着,也好打发孤闷。” 盗幽摆了摆手,道:“此棋我见所未见,又怎能下得?” 灰衣修士笑道:“这棋极是简单,怎能难得住仙修之士。”就将那棋中法则一一说了,盗幽见此人高深莫测,不敢搪塞,也只好拼命记住,虽一时难明棋中奥妙,倒也会下了。 灰衣修士问了他两句,盗幽对答如流,灰衣修士拍手道:“妙极,可不就会下了,你我也不必从头开始,以你的眼力,来瞧这盘残局,下一步该当如何行子?” 盗幽道:“不知是红先还是黑先?” 灰衣修士道:“红先黑先,总是一般。” 那盗幽无可奈何,随手提起一子来,却是一只黑马,就依着刚才灰衣修士教的路数,吃了红棋一卒。口中道:“是不是这样行来?”伸手将红卒从棋盘上取下来。 哪知红卒刚刚离开棋盘,就听远处轰隆一声,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就传来数声惨叫。 盗幽手中握着红卒,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灰衣修士神色沉吟,目光只是瞧着棋盘,忽地道:“道友,你可知刚才发生了何事?” 盗幽颤声道:“似乎有人被杀了。” 灰衣修士淡淡地道:“不错,红卒这一去,的确死了七人,你可知这七人是被谁所杀?” 盗幽道:“难道是我?” 灰衣修士露出一丝微笑来,道:“孺子可教。” 第174章身在局中知不知 第174章身在局中知不知 对盗幽这种初级练气士来说,灰衣修士的境界修为,神通手段,可谓高山仰止,无法测度。自己在灰衣修士面前,也就与这野草蝼蚁无甚区别了。 因此若提到反抗逃生,那是想也别想,屈膝求饶,想来也是无用。这等大修之士心如铁石,一旦拿定了主意,那是绝无改变的可能了。 盗幽想到此处,反倒是心中大定,虽然身子仍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个不停,声音却恢复了镇定,他叫道:“大修,你这也太坑了吧,在下莫名其妙,身上就负了七条性命,若是天地日后寻我算账,我却去找谁?” 曲止水见他说话无理,大有冲撞之意,慌得忙在身后将盗幽一扯,盗幽身子不动,毫不理会。 灰衣修士笑道:“此局虽是我布,动手的却是你,惹煞的也是你。” 盗幽道:“如此说来,这棋着实下不得了。”就将手中红卒掷于地下。 灰衣修士并不恼怒,悠悠地道:“此局既然布成,你我皆在局中,小道友想置身事外,恐怕也是不能。不过小道友若是在这棋局上胜了,局中之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盗幽连连摇头道:“不来,不来,我初学这象棋,又怎能是你的对手?我吃你一子,就等于引动大修布置的机关,不免要伤生害命,我若不去吃你的子,又怎能赢你?总而言之,我不干。” 灰衣修士伸出食指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每敲一下,盗幽心中就是一紧。那手指若是敲在自己身上,不知这身子能否保住几成。 就在这时,忽听耳边有道传音:“炮四进五,吃卒将军。”这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黄莺出谷一般,修士传音之时,声音总会有些变化,但饶是如此,这声音仍是好听之极。 盗幽向棋盘上一瞧,那传音指点的招数虽是寻常路数,但盗幽生怕吃了对方一子之后,又会触动机关,又怎敢轻举妄动。 传音又道:“依我这着法行来,绝无差错。”此声更是柔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竟让盗幽也觉得胆气一壮。 盗幽暗道:“这灰衣修士必定早在这谷中设下埋伏,安排人手机关,这下棋就好比是个信号一般,不管我动不动手,那些人的生死全在灰衣修士的一念之间。既然如此,我陪他下棋也罢,拒战也好,这些人总是要死的。” 想到这里,就将黑炮提了起来,此子在手,好近万斤之重,毕竟一旦吃了对方的红卒,说不定又是数条性命了。 但传音人这样指点,必有她的道理,此局棋真正的对手,应该是传音的那位女子与这位灰衣修士才是。自己不过是一具傀儡木偶罢了。 当下狠了狠心,就将那红卒吃了,将红卒拿开棋盘时,不免竖起耳朵,细听四周动静。 然而听了片刻,却是毫无异响传来,这时灰衣修士目光一闪,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盗幽见他神色有变,心中大喜,暗道:“看来传音女子技高一筹,竟将他的布置破坏了,嘿嘿,强中自有强中人,这灰衣修士总算也遇到了对头。” 不过灰衣修士很快就神色如常,提起红车来,就将盗幽的一匹黑象吃了,于是又是一声惊天响动,大地微微一抖,其中的惨呼之声,竟有十余人之多。 盗幽此刻明白了,原来这棋盘上的每颗棋子,都关乎数条性命,一旦有棋子离开棋盘,机关引发,山中必有修士丧命。但那传音女子必然也在加紧动作,加紧破坏对手机关布置,双方明争暗斗,已然斗得激烈之极。 盗幽叫道:“这黑象何其无辜,你吃他作甚。” 明着是为这黑象叫屈,其实是在指责灰衣修士不分好歹,一味滥杀了。 灰衣修士淡淡地道:“既然入谷夺宝,就该料到有今日之遇,这世间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原来这灰衣修士竟是要将这谷中修士一网打尽,管他有没有得到稻种的秘密,只需尽数杀了,便是那些修士得了稻种玄承,也是带不出谷去了。 盗幽暗道:“是了,云天轻已得了稻种玄承,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就是要竭力保住这个秘密,能多保住一日,楚国就强大一分。这些大能修士杀起人来,可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却不知传音女子又是谁。” 这时女子又有传音过来,指点盗幽弈棋,看来这女子虽然身在远处,却能瞧见这块棋盘,灰衣修士一副如临大敌之状,自然也是明白那女子的手段厉害。 盗幽依言移子斗棋,此番那女子却不与灰衣修士正面对应,而是反复游走不定,既不肯让对方吃了自己的棋子,也不去吃对方的棋子。 盗幽虽不知象棋弈法,也知道这女子的棋艺极是高明,别瞧她声色不动,一味闪避,但种种棋路巧妙之极了,竟让对手寻不出半丝破绽来。 连走了十余招,盗幽也瞧清了棋盘上的局势,只见那黑棋车马齐至对方军营,一炮遥遥呼应,只需移炮将军,对手就是必输无疑了。 而按照象棋的规则,对方只要老帅移动不得,那就是输了,而这老帅却是不必移离棋盘的。 盗幽经这十余招指点,已对那女子敬佩的五体投地。从棋盘上看来,灰衣修士步步进逼,凶残之极,务求对方兑子,只因任何一个棋子离开棋盘,必有修士丧命。 但传音女子绝地反击,却偏偏招招剑走偏风,每于极凶险之境逃出性命去,终于寻得一丝机会,致对手于死地了。 灰衣修士莞尔一笑,道:“久闻莞公主灵慧无双,苍南无对,今日瞧来,果然如此,不知公主可否移玉现身,若能一瞻芳容,实为在下平生之幸。” 盗幽大惊失色,失声道:“莞公主,那女子竟是莞公主?” 灰衣修士怎会理他,向东方某处遥遥一揖。盗幽急忙向东面瞧去,只见一朵紫云从山谷之中冉冉升起,紫云之中飞出一只大鸟,那大鸟背上便坐着一名女子。 只因那紫云浓密,也瞧不出那女子的面目。只能依稀瞧出那女子身材高挑,肤色雪白。 那女子道:“若非宗主步步留情,在下岂能侥幸。宗主慈悲,饶过这满山修士,在下感激不尽。” 灰衣修士叹了口气,道:“在下也是却不过楚三公子情面,只好设下此局,公主既然开了口,瞧在公主金面,饶过这些修士也就是了。只是此处我一个人说的不算,公主若真想救出山中修士,还需亲自去见楚三公子才是。” 女子道:“楚三公子那里,我总是要去走一遭的。” 盗幽听得云里雾里,那女子显然就是莞公主了,只可惜相隔太远,自己目力灵识皆是不济,竟是难以得窥芳容了。而莞公主何时向那灰衣修士求情,灰衣修士又是怎地答应了,盗幽竟是茫然不知。 想来二人是通过这局棋暗传心意,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盗幽是做不来,也是弄不懂。只知道伏阴山诸修算是有救了。 莞公主正要转身,忽地道:“宗主,南山处有处机关,还盼一并撤下才好。” 灰衣修士摇了摇头,道:“别的修士可饶,这南山处的机关,却是万万撤不得的。” 莞公主沉声道:“难道宗主连这区区小事也做不得主吗?” 灰衣修士道:“实不相瞒,在下弟子路云亭被颜西华所杀,那位秦道友也是有份的,故而别人可以饶得,此人断断不能轻饶。“说到这里,声音已甚是严厉。 莞公主道:“便是瞧在我的面子上也是不饶吗?” 灰衣修士沉吟片刻,道:“莞公主,你有海外大能撑腰,在下自是怕了你,今日放过诸多修士,已是给足了面子,若是公主再让我饶过此人,云亭在九泉之下,只怕也难以安心。” 莞公主道:“如此说来,宗主定要动手了。” 灰衣修士不由一笑,道:“莞公主真要动手吗?” 莞公主缓缓地道:“以在下此刻修为,又怎是宗主对手,但宗主既然不肯容情,在下只好勉力一试。” 灰衣修士先是一愕,随即露出思索之色,沉声道:“听闻公主五年前方才踏上仙修之路,难不成短短五年,就修成地仙境界?” 看来这灰衣修士已是地仙境界,莞公主若非也是同样境界,又怎敢应战? 莞公主道:“实不相瞒,在下不过刚刚渡过生死关。” 灰衣修士动容道:“五级练气士,就可与地仙境界一较,那紫罗心法该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威能,公主这般说来,在下竟是忍不住好奇之心,极盼一见了。” 莞公主笑道:“紫罗心法虽好,便是能越境挑战,又怎能超越这大境界去。宗主是我苍南无双大能,在下等若能撼动宗主一片衣角,已是难能可贵了。” 灰衣修士淡淡地道:“你等若果然能撼动我一片衣角,在下也无颜阻你行事了。” 莞公主笑道:“仙修之士一诺千金,宗主既然答应了,那在下可真要动手了。” 灰衣修士想了又想,自己好歹也是地仙大能,那莞公主再也本事,双方差距不可道里计,又怎有手段掀动自己的衣角?此战自己必胜无疑。 便点了点头,道:“在下既然开了口,自然是算数了。” 盗幽只当莞公主必定境界奇高,哪知仍不过是五级练气士,这样算来,双方差距极大,又怎能近得了身,竟是近不得身,又如何掀起这灰衣修士的衣角,此战竟是必输无疑了。 哪知就在这时,那灰衣修士忽地道:“莞公主果然厉害,此战不必再试,在下已是输了。” 盗幽更是惊讶,这灰衣修士未战就来认输,却又是何道理? 第175章六曜先负不可破 第175章六曜先负不可破 莞公主轻笑道:“你我尚未动手,何以宗主便要认输?” 灰衣修士道:“在下一时不察,受公主所诱,误说了‘你等’二字,既然你等既可动手,我身边这位小道友本是盗家弟子,盗术天下无双,就算偷去我身上宝物也是易如反掌,又遑论掀起衣角。” 莞公主格格直笑,在大鸟背上盈盈一礼,道:“事急从权,在下只好施这雕虫小技,宗主坦荡君子,胸襟似海,竟不与小女子计较。在下再次谢过,今日之事,他日必有所报。” 其实莞公主心中明白,灰衣修士若不知盗幽也就罢了,或能被盗幽得手,既明知盗幽的手段,只需稍加防范,又岂不能防不住一名初级练气士。灰衣修士以此为托辞,不过是想放她一马。 至于其中缘故,却需细细思量。 灰衣修士摆了摆手道:“此间之事非在下一人可控,公主若想救出秦许二人,玄极明宗主那一关,那是非过不可,公主务必小心。” 莞公主道:“多谢宗主提醒。在下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若蒙应允,亦是感激不尽。” 灰衣修士笑道:“先前我设自我界域,引这二人入境中,这二人身上并无稻种,想来与此事涉及不深,如今又有公主求情,在下也做个顺水人情自当奉命。” 盗幽此刻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刚才与曲止水兜兜转转,却总是脱不过灰衣修士的掌心,竟是已被陷进灰衣修士的自我界域之中。 修士修到地仙境界,神通手段无穷无尽,除了可修本命全丹,炼法身之宝,对自我之域亦可涉及。而修士一旦设成自我之域,在那界域之中就是无上主宰,域中修士的生死尽在掌握之中。又何况是区区幻像。 莞公主道:“宗主大德大贤,天地必有所报。”说到这里,就向盗幽与曲止水招了招手。 盗幽此刻也明白,自己终于是摆脱了灰衣修士的掌握,自己的性命原本是危在旦夕,若非莞公主及时赶到,又怎能轻易逃生。 二人如蒙大赦,忙向莞公主处行去,那盗幽倒也不失礼数,临行之前向灰衣修士恭身一礼,灰衣修士竟也含笑还礼,看来他对这位盗家弟子,倒也不曾轻视了。 盗幽曲止水只行了十余里,忽见前方一道紫云卷来,二人身不由已,身子如风而去,可比自家的遁术快得多了。那黑驴忽地高叫了一声,显然得甚是欢喜。 盗幽奇道:“你这驴儿倒也乖觉,莫非是见了公主也是心生欢喜?” 黑驴只顾着大叫,竟对盗幽毫不理会,气得盗幽又要去扯它的长耳。 片刻间,盗幽与曲止水已越过一山,前方大鸟负着莞公主立在一团紫云青雾之中,见到盗幽便含笑裣衽,盗幽暗道:“秦兄不曾见着公主,反倒让我先见着了,不知到时见了秦兄,他有何话说。” 既然莞公主与秦忘舒大有机缘,不免将莞公主细细打量,只瞧了一眼,心中就暗暗喝采。正所谓雪为肌肤花为面,春风十里不如卿,若论相貌,盗幽平生所见,莞公主当排得上第一了。 更难得的是,那莞公主若是微皱眉头,便带上十分清冷,皎皎若月,令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言语之中冲撞了此女,岂不是大煞风景。但若那莞公主唇边含笑,就立时多出三分温婉可亲,那七分清冷竟也转为雍容,又让人恨不得将满腔衷肠,一吐为快。 曲止水虽是身为女子,竟也瞧得呆了,半晌方道:“莞公主,你生得可真是好看。” 莞公主面色微晕,含笑道:“曲姐姐丽质天生,璞玉内藏,那才是越瞧越让人瞧着欢喜。”将曲止水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柔声道:“此番经历,姐姐受了许多委屈,但想来经此一事,或定获益良多。” 曲止水听她声音亲切,由不得想到师伯胁逼三娘一事,心中十分委屈,想起刚才在灰衣修士那里所受惊吓,更是后怕不已,两道泪水忍不住扑簌簌落下。 又听到莞公主最后那句话,心中又是一暖。 她初次出门,就遭逢这般大事,着实受惊不小,但经此一事,就觉得身心皆有长成,昔日离了娘亲,那是一步也走不得,哪儿也不敢去,如今经历这般风浪,天下还有何处去不得。 细细想来,就是一笑,道:“公主说的极是。” 莞公主道:“伏阴山事如一梦,醒来已是百年身。止水,如今这桩事虽然尚未了结,但只要我等心中无惧,天大的事情也可担当了,你说是不是。” 曲止水听到这里,胸中竟生出一腔豪气来,大声道:“不错,只要跟着公主,便是天地沉沦,我也不怕了。” 盗幽见那莞公主的年龄,比曲止水还小着几岁,但若论灵慧胆略,这世间的无数男儿,也是比她不过了。刚才她与灰衣修士明争暗斗,丝毫不落下风,如今又是软语款款,三言两语就令曲止水忧心尽去,这等细心明理,更是极为难得,他忽地明白,为何秦忘舒不肯来见公主了。 想那秦忘舒本是将门虎子,生来英雄,总想将身边诸人护得周全,但当初那位弱质女子,如今幡然而变,无论是灵慧境界,都将秦忘舒比下去了,那秦忘舒要强之极,一时间怎能接受这一事实。 盗幽暗道:“我道秦兄如何英雄,可在公主面前,也存了一分自卑之心,这二人皆是当世楚翘,此事如何可解。” 这时曲止水道:“莞公主,秦哥哥去了哪里,那什么玄极宗楚三公子,又是意欲何为?” 莞公主道:“楚三公子之愿,是要将这山中修士一网打尽,夺去稻种,囚许负心于楚都,如此大楚才能独占稻种。十余年后,苍南诸国,只怕皆是楚国之疆域了。” 曲止水道:“这人可是厉害的紧?” 莞公主微微一笑道:“楚三公子是苍南名公子,自然厉害。” 曲止水道:“不过他再厉害,想来也斗不过公主的。” 莞公主笑道:“姐姐谬赞了。” 正在这时,两道遁光飞掠而来,到了三人面前,遁光立止,现出两名青袍修士来,二修齐齐揖手道:“禀告公主,楚三公子于这山上设阵旗一百零八面,设成混元天罗阵法,今赖公主指点,已拔去九十七面阵旗,但南山十一面阵旗自成一阵,法则强大,我等实难突破。” 莞公主道:“南山十一面阵旗是玄极宗宗主亲自安置,其实已非混元天罗阵法,那十一面阵旗,是为五行六曜阵,为玄极宗镇宗阵法,两位叔伯不可轻敌了。” 其中一位长须修士皱眉道:“公主,这阵法有何玄妙?” 莞公主道:“天地万物,不过五行,六曜小壬,是为凶吉。那六曜者,是将一月分为五等分,便是六曜了,六曜各有其名。每日的凶吉变化皆有不同,如今于六曜之中,又引进这五行之变,其阵法变化就是无穷无尽了。” 长须修士道:“愿闻其详。” 莞公主道:“好比今日在六曜历中,叫做先负,意思便是先行即负。我等若是忍耐不得,先出手攻那阵法,则那阵法固如金汤,那是怎样也攻不进去的。” 修士道:“竟有这等奇事,既然是先行即负,那竟是怎样也突不进他的阵法中去了,这阵法岂不就是天下第一了。” 莞公主道:“六曜另五日,是为先胜,友引,空灭,大安,赤口。若是先胜日,则是先攻为胜。你若是他的对手,自然选在这一日,他也不敢用这阵法,因此这阵法虽强,也是大有缺陷的。” 长须修士道:“可今日恰逢着先负,这岂不是令人无可奈何?秦许二人被困此阵,那是怎样也救不出来的。” 莞公主微微一笑道:“既然先攻即负,明宗主若是对秦许二人动手,这阵法便是不破而破了,所以今日这阵法,我等虽是攻不进去,他也绝不敢向秦许二人动手的。” 另一名修士身材肥胖,闻言笑道:“先动即负,哈哈,原来那明宗主也不敢动手,此事可是有趣的紧了。” 长须修士道:“就算他今日不敢动手,到了明日,就是空灭之日,一旦动起手来,秦许二人岂能有幸。” 莞公主道:“又怎能等到明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二人救将出来。” 长须修士道:“但先动即负,又该如之奈何?” 莞公主道:“破这先负之日的唯一办法,就是引他动手了,我等只需想尽办法,也不需他真正动手,只需心中生出杀心一道,这阵法就无法浑圆,会露出极大的破绽来,我等再来出手,则是必胜无疑。” 长须修士心思转得极快,道:“有了,我只需将这明宗主的祖宗八代骂上一遍,还怕他不起杀心?只要他心生恶念,就是先动,此阵必输。”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盗幽道:“若论骂人祖宗,盗幽向来不敢让人,务必让在下一施手段。” 长须修士将盗幽肩头一拍,大笑道:“这等好事,自然要算上盗兄弟。”他虽是情绪激动,出手却是极轻,这人的修为至少也是八九级练气士境界,只需一分力,怕就将盗幽打得粉碎了。 莞公主轻笑道:“两位师伯今日已然动过手,再去突阵也是无用了,此事又着实凶险,盗兄怎能上前,说不得,还是我去走一遭?” 诸修齐齐大惊,道:“公主亲自去?” 诸修想破脑壳,也想不到莞公主骂阵的情形来,想那莞公主身份何等拿贵,难道竟能不顾身份,破口大骂? 但莞公主既出此言,必有良策,诸修相视一笑,心中暗道:“此事倒也有趣的紧了。” 第176章五行幻宫石不尽 第176章五行幻宫石不尽 诸修迅速南行,那山中仍是阴风不绝,但莞公主对这山中情形好似如数家珍,总能事先避开这易地风,一路或潜林中,或藏深谷,视这凶险之所如若平地一般。 那黑驴自见了莞公主,便雀跃不已,时不时地昂首长嘶,弄得盗幽甚是苦恼,这黑驴儿难不成亦是附炎趋势之徒,见莞公主美貌,手段高强,就来一味讨好? 莞公主也是惊讶,忙用灵识探来,不由笑道:“盗兄,你这驴儿竟与我有缘,说来算是我的同门了。” 盗幽奇道:“这蠢驴儿哪来的造化,竟能与莞公主同门?” 莞公主道:“我所修之法,叫做紫罗心经,此法天下人皆修不得。我血脉之中潜藏此法,但少时因五行不足,也难修成,这才被云天轻所窥。若非秦将军所救,我绝无今日成就。” 此事盗幽曾听秦忘舒略略提及,但每次问到关键之处,秦忘舒总是含混带过,并不肯说得详细。 盗幽道:“莞公主天潢贵胄,福缘早定,只是与这驴儿有何关系?” 莞公主道:“我瞧这驴儿,修的亦是紫罗心法,可不是与我系出同门。” 盗幽又惊又喜,道:“这蠢驴儿哪来的福缘,竟能修成这等奇功?” 莞公主道:“那紫罗心法原来本是显学,只因世尊见世人修这心法进展奇速,轻易就成大道,反倒将德行心境放在一边,也不来探究世故人情,这才施展绝大神通,将这法术收回,诸修便是学了紫罗心法,也是顿然忘却,世间从此再无紫罗。” 盗幽道:“此事我也曾听秦兄提及,说是如今这世间,唯有世尊后裔可修此道,这蠢驴儿难不成与世尊有缘?” 莞公主笑道:“当初世尊于仙界聚众说法,有灵虫亦来偷听,却被世尊所养的一只强大灵虫噬去一半去,世尊慈悲为怀,不但救了此虫,还当场许诺,许这灵虫不死之身。那灵虫当日所听之法,正是紫罗心法,你这驴儿定是与那灵虫有缘了。” 黑驴儿连连点头,叫声不绝。 莞公主道:“看来果然如此了,盗兄,这驴儿既有这个机缘,他日必有成就。” 盗幽这才明白其中缘故,悻悻然道:“原来那灵虫所传,竟是紫罗心法,蠢驴儿,你这福缘,可比我强得多了。”言罢又是羡慕,又是欢喜。 这时前方青云漠漠,铺天盖地,将数座山峰掩映其间,众人极力瞧去,也瞧不出这山中虚实来,盗幽知道已来到南山,面前云海翻腾,那定是五行六曜阵了。 长须修士道:“莞公主,我先前闯进这阵法之中,见到的是一片汪洋,竟是没有尽头了,我在这汪洋大海之中寻路不着,只好退了回来。” 来此的路上,盗幽请教了两名修士的名姓,长须修士名叫柳道常,胖修士名叫林道圆,皆是重山宗修士。 莞公主道:“柳师伯,此阵不光暗藏六曜玄机,亦有五行之变,阵中有五座宫殿,柳师伯遇见的定是水幻殿了,但入此殿,若是无法破他的幻术,瞧见的自然就是一片汪洋。” 林道圆道:“我先前也闯入此山,见到的则是一片林海,那林子势好不广阔,竟是从地面排到空门去,不用说,定是闯进木幻宫了,我见势头不好,只好退将出来。” 莞公主点头道:“幸好林师伯机警,木幻宫亦是厉害不过,在其中呆得久了,心中必生幻像,终要被这主阵之人所擒。” 林道圆道:“五行幻宫又该如何破解?” 莞公主道:“除非诸修的五行之术强过明宗主,或能破其幻术,但饶是如此,仍脱不得六曜法则,今日破阵,先动即输。两位师伯已然闯过此阵,再也不能轻涉险地了。” 盗幽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破阵自是无方,骂人却是有术,就怕莞公主不肯,他道:“莞公主,不如让我骂上两句,说不定激得那明宗主动怒,公主就可趁机破阵了。” 莞公主肃容摇头,道:“盗兄,明宗主稍动杀机,那情形必是凶险之极,就算有两位师伯在此,怕也来不及救你。我心中已思得良策,诸位且看我破这阵法。” 说到这里,就在身下大鸟的背上一拍,那大鸟仰天便是一声长鸣,顿时山谷响应,回声不绝。 此鸟刚刚叫了三声,青云之中现出一道身影来,乃是一名黑袍老者,生得相貌威严,见到莞公主,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莞公主,今日之事与往日不同,就算是瞧在公主金面,老夫也是容情不得。公主金枝玉叶,何必来此涉险,还是请回吧。” 盗幽见到这黑袍老者,便是一阵心惊肉跳,那老者不怒自威,身上灵息蕴而不放,实是一位强势人物,难怪玄极三宗被此人收为一宗。 莞公主揖手为礼,道:“明宗主设此奇阵,在下不免见猎心喜,还请容在下竭力破之。” 明宗主道:“公主既要一意孤行,那也随你。“说到这里,身子已隐进青云之中,再也瞧不见身影了。 莞公主却不动作,仍是恭恭敬敬,送那明宗主入阵。盗幽本以为莞公主必有奇术奇策,哪知只是说了一句话就放明宗主入阵,心中也是狐疑,不知莞公主有何手段。 就见莞公主将面前青云群山瞧了又瞧,身下大鸟亦是鸣啾不已,除此之外,竟是再无动作了。便是重山宗两名修士,见莞公主神情肃然,也是莫测高深。 却说秦忘舒与许负心自被红拂子救到此处,就依着红拂子的吩咐,藏在山中洞穴之中,不敢稍动,哪知只等了片刻,忽听洞外山呼海啸,急忙出洞一瞧,原来那洞穴之外的山峰竟是塌了,那山石就从空中落将下来,吓得秦忘舒只能领着许负心左闪右避。 只是那空中山石无穷无尽,抬头瞧去,空中竟有无数大山,正在次第崩塌,许负心道:“怎会有此奇事,难不成那仙界竟是崩塌了。” 秦忘舒道:“我等凡间修士怎能瞧见仙界情景,看来此处定是有人设了阵法了。这空中群山应该只是幻像罢了。” 然而就算是幻像,那山石压来,却是真真切切,若被这山中撞着了,不死也得损伤,秦忘舒连祭数道灵符,或是土盾,或是水盾,但片刻之后,仍被那山石打得粉碎。 这时青聆就从秦忘舒袖中飞出,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这是土幻殿,秦道友,你流年不利,一出归元境就遇到高人。” 秦忘舒道:“什么叫做土幻宫。” 青聆道:“这是一种五行之术,叫做五行幻宫,若是不幸闯进水幻宫之中,见着的就是一片汪洋,若是火幻宫,就是一片火海,如今满盟尽是山石,可不就是土幻宫。”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我等已被人困进阵法之中人,那人既有本事将我困进阵法,又怎地不来寻我。” 青聆道:“这阵法叫做五行六曜阵,千变万化,诡异之极。“就将这五行六曜阵法的玄机略略说了,那青聆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此阵变化玄奇,以青聆的灵慧自然也是弄不明白了。 许负心道:“天下竟有这种奇阵,仙修之术为求一胜,可谓机关算尽了。” 秦忘舒道:“青聆,这空中山石不绝压来,也不知要落到何时,你有何法术法宝,还不尽快施来。” 青聆道:“我家师尊最是小气,哪里会赠我法宝。不过他对秦道友却是大方的紧,你瞧瞧你那竹笼之中,看看我家师尊赠了你何物?” 秦忘舒一面将赤凰刀祭起,替众人挡住山石,又忙将竹笼取出,只见竹笼之中除了许多花草种子,那具横罡铜炉赫然亦在其中,却只有指尖大小,不由得又惊又喜。 他本以为归元境中的物事带不走,就将这铜炉丢在洞府之中,哪知却被灵虫大修置于竹笼中了。 这天地洪炉威能强大,又怎能挡不住落石,秦忘舒喜道:“有了这铜炉,我等可就有救了。” 用手一指,竹笼中铜炉飞出,悬在秦忘舒面前,但那铜炉虽听使唤,却仍是指尖般大,如此小物,又怎有大用。 青聆笑道:“这铜炉是被师尊动用上乘物藏之法,化为米粒大小,这法术名叫纳芥,秦道友,你未修至地仙境界,又怎能施展此术。”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块灵符来,将这铜炉卷在其中。念了声法诀,那灵符忽地化为青烟一道。 这边灵符刚刚消失,那铜炉“铮“地一声,就长了三尺,青聆口中念诀不已,铜炉越长越大,片刻后就是原物大小了。 秦忘舒叹道:“仙修之术,果然是浩如烟海。” 那铜炉既然复原如初,秦忘舒忙将法诀施展,铜炉便分成两半,一半浮到空中去,替二人挡住落石,另一半则护住二人脚下。秦许二人有这铜炉加持,再也不必施法避石了,真个儿是稳如泰山。 青聆道:“偏心,偏心,我那师尊最是偏心,秦道友,你究竟有何好处,竟让师尊对你这般好。” 秦忘舒笑道:“非是大修偏心,而是大修心存苍生,你只当是救我,其实他要救的乃是负心。” 青聆道:“若是为了救仙子,我也无话可说了,只可惜师尊为了这一点慈心,竟损耗了百年修为,可惜,可叹。” 许负心黯然道:“为我一人,竟令大修损耗修为,负心好生不安。” 青聆笑道:“他在归元境中百年就是一瞬,一瞬就是百年,又有什么打紧,仙子不必多心。只是我等虽有这铜炉摭拦,也只是暂时无事,怎生才能破阵而出?若是等到明天空灭日,那可绝无胜机了。” 正在这时,精卫忽从秦忘舒袖中飞出,冲着远方就是一声长鸣。 第177章是真是幻难分辩 第177章是真是幻难分辩 就见那精卫冲着西面连声呼叫,似乎在与人应答,秦忘舒细细听去,精卫口中鸣叫却非鸟禽正训,竟是一声也听不懂的。 心中正在惊讶,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女音,说的却是:“忘舒哥哥,你可知道我的是谁?” 秦忘舒初时以为是曲止水,细细听来又是不像,那声音虽是努力自持,却犹带颤音,听来有三分惊喜,三分激动,更有三分不安。秦忘舒不知这声音怎样就传进耳中,自己既在五行六曜阵中,那阵外人若能传音入阵,岂不就能随手将这阵法破了。 那声音叹息一声,道:“原来忘舒哥哥竟听不出我来,是了,紫苏与你的鸟儿虽可心神相通,替我传音,但这声音几经周折,怕是变化许多了。难怪忘舒哥哥听不出来。” 秦忘舒听到紫苏之名,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阵外之人,竟是莞公主。 他先前不听莞公主吩咐,一意孤行,来这伏阴山中,只想救出许负心来,哪知事到临头,还需莞公主亲自出马。 能够与莞公主重逢固然是一喜,但让莞公主操心费力若此,秦忘舒情以何堪。 秦忘舒定了定神,自己不肯去见莞公主,那是负气任性,原是不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将许负心救出重围,自己既然无能为力,若还是为了维持自尊不肯听从莞公主,那可是真正该死了。 忽又想起曲止水来。自己初次见到曲止水时,见她幼稚无识,口中虽是不说,但心中早就嘲笑了几回,此刻细细想来,自己与曲止水又有多大区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原来在这世上,一个人最紧要之事,就是认清自己有多大能力,若以为只需胸中热血上涌,不管不顾,就能达成心愿,那可是大错而特错了。 先是想起自己领兵驰援太岳关,只因遇事时不够冷静,仅知道鼓勇向前,三万赤甲军,到最后随同自己杀出重围者,竟不足百人。那时若是能静心谋划,又何至于此。 至于其后因酒误事,将许负心丢失,又恃勇来到这伏阴山,但胸中却无一策,桩桩件件,思来好不痛心。 原以为只需保住归元境中修为,就能击败群修,突围而出,却忘了对手势力强大之极,自己再怎样强大,又能杀得几人,说来说去,“才干不足,恃勇无谋”,那就是自己八字评语了。 想到这里,虽是心乱如麻,那神智反倒无比清醒起来,他想了想,就向精卫传音道:“公主既传音于我,必有破阵之法,还请公主悉心指点,忘舒依令而行,绝不敢有误。” 莞公主听他声音冷静之极,不带一丝感情,心中虽是怅然,倒也有几丝欣慰,在这五行六曜阵中,最怕的就是心境大乱,心境一旦乱了,何事能成。 便也肃声道:“此阵变化离奇,需得静心化解,忘舒哥哥,欲破此阵,先破五行幻宫。忘舒哥哥体内有两道神火,若是寻到火幻殿,那反倒是一条生路了。” 秦忘舒道:“不错,五行之火再强大,也强不过两大神火去,只是又该如何去闯进火幻殿中?” 莞公主道:“切忌不可用这个‘闯’字,忘舒哥哥若是妄行乱动,或是对主阵之人怀有敌意,那就犯了六曜之忌,今日恰是先负日,先行必输。” 秦忘舒皱眉道:“这可是难了,既要破阵,又不能行动,更不能心中生念,难道我立在这里不动,就能等这阵法自解?” 莞公主道:“五行变化,因时而动。” 秦忘舒立时明白过来,道:“是了,那五行变化是按照时序依次轮转,我只需等在这里不动,等到火幻殿出现,也就是了。” 莞公主喜道:“忘舒哥哥灵慧天生,不言自明。” 秦忘舒叹息了一声,自己有几斤几两,此刻还不明白吗?莞公主这样说,也只是安慰他罢了。 他想了想,道:“一旦等到火幻宫出现,我又该如何?” 莞公主道:“只需收尽那幻宫之火,这阵法就露出极大的破绽来,不过忘舒哥哥收火之时,主阵之人必会想方设法,阻你成事,你只需记住,阵中一切皆是幻象,只要不嗔不恼不怒不动,他就算是通天手段,也拿你无可奈何。” 秦忘舒道:“主阵之人若是对我动手,岂不是合了先负之说?” 莞公主道:“他能设这五行六曜阵法,必有手段避开先负法则,其中究竟有何玄奥,莞儿亦是不知。只是莞儿的话,忘舒哥哥定要牢牢记住。” 秦忘舒将这“不嗔不恼不怒不动“八字念了数遍,此刻觉得做到这八字甚是容易,但真正对方动用手般,自己可就面临极大的考验了。 就在这时,空中山石忽地消散得干干净净,唯见云霞满天。刚才是轰隆之声不绝,吵得人六根难净,此刻却又出奇的安静下来,却让人心中生出极大的不安来。 青聆叫道:“怎会这么安静,对方一定有极厉害的手段了,想一想好不怕人。” 秦忘舒久经沙场,对这情形最熟悉不过,战场上若是忽然安静下来,必定是对方用了极厉害的手段,长剑在鞘,其意难明,那才是最难熬的时节。 忽见云霞之中有道金光一闪,一道百丈巨剑“嗤“地一声,划破万里长空,就向洪炉刺来。 秦忘舒暗道:“世间怎会有百丈巨剑,因此这巨剑不过是阵中幻像罢了。” 那巨剑落将下来,将洪炉打得山响,金铁交鸣之声刺耳之极,只听得嘶嘶声响,身上衣袍被震得粉碎。 许负心惊呼一声,伸手就向秦忘舒面上抹来,秦忘舒这才感觉到,耳中有热意流出,只见许负心缓缓在秦忘舒面前摊开手掌,掌上尽是鲜血了。 秦忘舒此刻已然分不清这是幻像还是真实了,若说世间不可能有百丈巨剑,身上衣袍怎会碎裂?耳中又怎会出血,而体内真玄因这巨响鼓荡,亦是真实不过。 但秦忘舒牢牢记住莞公主说的八个字,果然不嗔不恼不怒不动。他细细想来,这幻像之所以如此逼真,是因为阵法法则厉害。那法则之力影响到灵识,自然就会令肌体感应到诸般苦痛,但其实身体却是无恙。 就好比人在梦中,亦会有喜怒哀乐,有刀刺来,同样会觉得痛苦,但梦中之刀又怎能伤人? 那柄巨剑撞在洪炉上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片刻之后,空中又垂落三道金光,这次是有三柄巨剑同时攻来。 许负心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秦忘舒握住了她的双手,笑道:“负心,你信不信我?” 许负心点头道:“这世间我只信你。” 秦忘舒笑容更是灿烂了,道:“你既然相信,就不去理会周遭情形,有巨剑袭来也好,有大水涌来也罢,那都是阵中幻像,哪怕身体感应无比真实,你都不必理会。” 许负心微微一笑道:“若果然都是幻像,我就不怕了。” 青聆叫道:“这哪里是什么幻像,我的身子都快被震碎了,岂能有假。” 许负心嫣然笑道:“秦将军说是幻像,就一定是幻像。” 青聆脱口而出,道:“他在骗……“那个”你“字,终是没说出口。 许负心道:“秦将军或会骗人,但绝不会骗我。” 青聆无奈摇头,道:“你这份痴傻倒也难得,竟是宁愿信他也不信自家感受的。“忽地三道巨响同鸣,那青聆轰地一声,已是粉身碎骨了。 许负心笑道:“这下你倒是可以省心了。” 她瞧向秦忘舒,秦忘舒亦对她含笑点头,然而那秦忘舒的身上,却裂出无数道口子来,鲜血齐齐涌出,秦忘舒刹时就变成血人一般。 许负心心中念道:“这区区幻像,又何必来欺我。“就在铜炉中坐下来,盘膝运玄,刹那间人我两忘。 只因她对秦忘舒的信任,胜过这世间一切,这阵法就算有千百种手段,也敌不过秦忘舒轻轻一句话语。青聆虽来笑她痴傻,却不知这份痴傻却是极难得的。 而在秦忘舒眼中,先是瞧着青聆粉身碎骨,又瞧着许负心被巨声震碎,刹那之间,天地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自己的心中那份信心还能撑到何时,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毕竟是有底限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巨剑不再击来,四周先是化成一片林海,复又化为一片汪洋,秦忘舒统统不理。莞公主说的八个字,已成了他最后的支撑,世人都可骗他,莞公主绝不会骗他的。正如许负心也认定自己绝不会骗她一样。 就见汪洋之中飘来一道人影,秦忘舒心中冷笑,难不成主阵之人忍耐不住,竟来亲自动手厮杀。 那人影来到近前,原来竟是许负心。那许负心刚刚已被巨剑的声波打得粉碎,又怎会现身来此。 就见许负心幽幽地叫道:“秦将军,我只因妄信了你,竟被打得尸骨无存,只剩下一缕游魂了,你也不必支撑下去,你万万不是明宗主的对手,趁早认输也就是了。” 秦忘舒并不答话,只是冷眼瞧着那身影罢了。 许负心叹道:“你既不信我,难道也信不过他们?“忽地将身子一转,身后就飘出两缕游魂来。秦忘舒向那两道游魂瞧去,忍不住大叫道:”怎会是你们!” 第178章执心为一可破阵 第178章执心为一可破阵 原来这两道游魂,赫然就是秦重宁大海,秦忘舒虽明知面前皆是幻像,但瞧见两名至亲,心中又怎能不掀起狂风巨浪。 秦重与宁大海皆是衣甲破碎,形容憔悴,二魂来到面前,秦重怒盟戟张,大喝道:“你这个不孝之子,我怨死多年,你也不曾替我报仇,我生你何用。” 秦忘舒欲辩无辞,只能诺诺以应,仙修之士数不胜数,林天奇又是无名小卒,却该从何处寻起,但当着父帅的面,这话却是无从说起。 宁大海道:“大帅,忘舒怎会忘却此仇,只是对手厉害,又藏慝不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重喝道:“此仇一日不报,我又怎能心安,又怎能转世重生。大海,你不要只护着他,今日不将他骂醒,此仇何时能报?” 秦忘舒初时心如潮涌,此刻却格外冷静,他在这五行幻宫之中受到极大压力,若有所思便有所见,父帅见责,不过是他内心焦灼的必然反应,那主阵之人只需顺水推舟,就可令诸般情景在面前出现。 前番青聆身碎,许负心消亡,亦不过是他心中所想罢了。 若他就此心境大动,想要冲出此阵,那可就中了主阵之人的计策,五行六曜阵中,需得不嗔不愠不怒不动,一旦对主阵之中生出敌意,那就万万冲不出去了。 但此中道理虽是容易明白,真正能做到则是千难万难,这几年碌碌无为,大仇毕竟未报,平日亦常有自责之心,如今在这幻阵之中,心潮更是难以平静。 秦重越骂越是厉害,他生前是边关大帅,死后亦是冥界强魂,虽只是区区游魂,却具无上威严,已将秦忘舒骂得抬不起头来。 秦忘舒到了最后,神智渐渐迷茫,已然分不清是真是幻,原来修士的心境虽然强大,秦忘舒却是至亲至性之人,他为保许负心不惜修行魔功,如今在秦重痛骂之下,热血自然上涌,脑子里只剩下报仇二字了。 便在这时,莞公主声音字字入耳,说的是:“忘舒哥哥,我知道你此刻定是千难万难,但无论怎样,都需执定心境,若是实在不行,可从心法妙道中寻求加持。” 秦忘舒此刻好似溺水之人,莞公主的声音就是一根稻草,又好似剩处无尽黑暗界域,那莞公主就是最后一道光亮。秦忘舒深知若不能就此恢复神智,必定是万劫不复,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念道:“提炉乘龙下玉关,神道天宗汇丹田,若论固本保玄法,莫过重楼十二弦。” 这是幻宇所传的小重楼心法,既可用来固玄保真,更可用来静心澄虑,秦忘舒不管不顾,就将这口诀反复念来,等念到七八遍时,果然心中大定,又念了十几遍,体内真玄凝而不散,心境已然澄静无波,就见面前两道游魂“呼”地一声,就散失得干干净净。 忽觉面前身影晃动,许负心也再次重现身影,原来是在那里闭目打坐。秦忘舒心中更是定了。 又见面前一只青虫飞舞盘旋,正是青聆,那青聆叫道:“怎地又换成无边汪洋了,这水里的勾当我可不行。” 秦忘舒听到这里,更是一笑。他心中叹道:“这水幻殿着实厉害,世人行事,又怎能件件无愧无心,只要心中有事,到了这水幻殿中,难免要被往事打乱心思,我若不曾修这佛门功法,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又想到,自己修这无相魔诀,亦是隐患重重,自己也觉得,自从修了这魔功之后,胸中杀气一日强过一日,出境之时连杀数修就是明证了。 修这魔功,固然是为了杀人,但若心中只存了杀心,总有一日,自己会变得残忍好杀,为天地所不容。自己的寿命虽只有半年,但半年之中,若一心杀人,也不知要造下多大的罪孽。 于是他忖道:“魔功虽好,总是误人,看来我日后每修一道魔诀,就要再修一道佛法,或能保我心境通明。”想到这里,又将小重楼心法修了一回,心中更是安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汪洋忽然消失,平地里卷起一股股火焰,向秦忘舒等涌将过来,青聆叫道:“大火,大火,完了,完了,我要被烧死在这里了。” 那许负心却在这时抬起头来,微笑道:“忘舒,这里火势虽强,想来反倒能寻出路来。” 秦忘舒笑道:“是极,既来到此处,正好撞着我的痒处。” 见那大火涌来,左手一指,生一道太一神火,右手一指,生一道凤火,两边大火被这神火所阻,气势顿时弱了许多。也就片刻之间,两侧火焰一空,方圆数十丈,皆是明澄澄的天空,竟见不到一丝火焰了。 秦忘舒暗道:“不趁此时收去大火,更待何时。” 只见两道神火得了这阵中火焰滋养,略显得明亮了一些。尤其是那道凤火,更是熠熠生光,其中有无数金芒闪动。 秦忘舒暗道:“两道神火之中,偏这凤火与我有缘一般,我心中虽偏着太一神火,但不知不觉之中,那凤火似乎更为强大了。他日凤火将这太一驱逐了,又该如何是好。” 可是与太一神火比起来,凤火更为好用,临敌之时,秦忘舒第一个念头,也是动用凤火迎敌,凤火一日强过一日,也就不难理解了。 此刻若想破阵而出,更需凤火逞威,秦忘舒明知这是饮鸩止渴,也顾不上许多了。 青聆本来极是焦燥,此刻见大火被阻在两旁,也安静下来,道:“秦道友,趁着这场大火,正好将两粒紫果梧桐取来淬炼,或可借着这场大火,将这紫果催芽开花。” 秦忘舒道:“此事正想请教,你家师父赠我此果,究竟有何用意?” 青聆格格笑道:“你此刻问我也是白饶,师尊只说等到那紫果花开,就得寻个地方种下,到时必有好处。” 秦忘舒心中叹道:“纵有好处,只怕我也用不着了。”虽是如此,还是将两粒紫果取了出来,合着那道凤火,挡住这阵中火势。 片刻之后,左手太一神火已清除数里火势,但右手凤火则是百里不见一丝火势,两相比较之下,果然还是凤火厉害许多。 耳边再传来莞公主的声音:“火幻宫火势稍减,忘舒哥哥,你我终可见面了。” 秦忘舒忙道:“此阵先动则输,你若进阵,可不就算是先动?” 莞公主笑道:“我心中只想着见忘舒哥哥一面,怎有破阵之念,忘舒哥哥莫非不肯见我。” 秦忘舒不由黯然,他此刻的确不愿被莞公主瞧见,当初与云天轻斗法,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被这阵法困住,又被迫修成魔功,种种不堪之处,又怎有脸去见莞公主。 口中则道:“自别公主,忘舒念念在兹,极盼一见。” 莞公主亦是轻轻一叹,想来是听出秦忘舒言不由衷,良久之后,莞公主幽幽一叹,道:“忘舒哥哥,可曾记得我初次见口说话,我对你说了什么。我说过的话,自然无悔。” 秦忘舒“啊”地叫了一声,顿时满面通红。只因莞公主初次开口说的这句话,他被邹公问了五年,也笑了五年。那邹公虽问不出来,却早就是心中有数了。 这时精卫口中鸣叫,就向前方飞去,秦忘舒知道莞公主已闯进阵来,自己当真不肯见她吗? 秦忘舒御着两道神火在前开路,两粒紫果在火焰之中旋转不停,亦在吸纳四周火焰,更将那凤火吸去许多,也就盏茶功夫,两粒紫果竟是金光灿灿,紫果上细焰翻飞,似乎随时都可开花一般。 便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叹息,道:“我这五行六曜阵法,竟是困你等不住,原来世间果然有执心之人。” 莞公主的声音也遥遥传来,道:“明宗主既知此阵必破,何不将此阵收起,你我只比真实法术,岂不是胜得光明磊落。” 明宗主冷笑道:“公主虽修紫罗,毕竟根基尚浅,难不成竟真要指点在下?” 莞公主道:“修行有先后,明悟无高低。” 明宗主哈哈大笑道:“公主虽是女子,胸中豪气不让须眉。” 忽见那无边火海顿时一空,秦忘舒也立时觉得身子一静一松,知道这五行六曜阵法已被收起,那明宗主既知此阵无功,自然收将起来。 莞公主高声叫道:“忘舒小心。” 不等她话音落下,就见空中青光垂落,一道光华迅疾如电,就向秦忘舒头顶扫落,秦忘舒不敢大意,急掐法诀,用手向天地洪炉一指,那洪炉上半截向上迎去。 青光洪炉刹时撞到一处,只听轰地一声响,那洪炉就被重重压下。 秦忘舒手中法诀掐了数道,却是毫无用处,洪炉被青光压制,竟是挣脱不得,眼瞧着离秦忘舒还有十余丈时,洪炉上的强大灵压无声无息压将下来,秦忘舒怎能承受? 便觉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就喷将出来。秦忘舒大叫糟糕,急忙伸手一推,先将许负心推出洪炉。这洪炉若是再降数丈,自己必定粉身碎骨,许负心同时难逃此厄。 明宗主冷笑道:“秦将军,你的死期便在今日,你既修魔修,又怎能对你容情。” 秦忘舒此刻已是鲜血狂涌,他心中黯然,原以为还有半年寿命,哪知道刚出归元境就是死期了,只恨父帅大仇未报,仙稻未能传播天下,此事身死,真是好不甘心。 第179章倒转乾坤正当时 第179章倒转乾坤正当时 青聆大叫道:“你此刻儿死了,那可是真的死了。”身子只一晃,就向洪炉迎去。 只是青聆的法力在明宗主的法宝面前,又怎值一提,洪炉略略一顿,仍是压将下来。 秦忘舒暗道:“青聆与我交情泛泛,不想也有同生共死之情。我死了不打紧,又怎能连累了他。” 体内无相魔诀运转,是为无相身诀,此诀到处,身子骨节爆响,身子立时长大了五尺,就觉得生出无穷的力量来,当下伸手撑住洪炉,总算止住洪炉下堕之势。 这时面前青光闪动,明宗主现出身形,口中喝道:“今日若是饶了你,这邪魔妖法,必定后患无穷。”伸指在法剑上一抹,法剑青光闪动不休,就向秦忘舒拦腰斩去。那青光破空声急,听来好不刺耳。 青聆叫道:“这是明光剑诀,小心了。” 修士所用法剑皆是千锤百炼,剑中灵气凝聚,只需用法诀逼出,就可伤人,诸多仙宗皆有此术。玄极宗本是剑宗,在此术上最有心得,玄极修士常用明光剑诀断人法器法宝,屡试不爽。 青聆在一旁虽是大呼小叫,却也是无计可施,那精卫不声不响,猛地向明宗主面上抓去。然而那青光何等利害,精卫未曾扑进这青光之中,就被空中潜流将身上羽毛扯碎。 秦忘舒骤然出手,将精卫一把拦住,此番出手快极,竟比那青光还快上三分。这是动用了无相瞬诀之故。 无相十诀各有妙用,秦忘舒出境之前,对十项魔诀皆有涉猎,其中以无相指诀最强,无相瞬诀却是第一次使用。幸好当初修得此术,否则精卫此番必死无疑。但此诀施展之后,就觉得手臂快要断了一般,再想收回来已是不及了。 这时那剑中青光已扫到秦忘舒的手臂上了,秦忘舒闷哼一声,臂上一块肌肤就被扫了去,顿时血肉模糊。秦忘舒却是不惊反喜。 那明光剑诀本有碎宝之能,哪知却也只是扫去一块皮肉罢了,这就是无相身诀的妙用了。此诀修到化境,可化出百丈魔躯,其体若铁,此刻虽只是初成,却也可保住秦忘舒的性命了。 秦忘舒喜道:“无相魔诀,端得的是妙用无穷。”却不知此念一生,就向那魔道又进了一尺。 明宗主见自己的明光剑诀只建微功,也是大为愕然,难怪这世间许多修士私底下暗修魔功,原来这魔功与仙修之术相比,的确有无穷好处。 那魔功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速成,这是因魔界与仙修争斗多年,屡被仙修之士压制,魔界中的大能修士死伤极多,若是都像仙修之士按部就班,慢慢修成,那魔修早就被仙修之士杀得精光了。 因此这世间魔功,皆能在短时间内修出成就来,这才能与仙修之士分庭抗礼。 明宗主的境界原是强过秦忘舒许多,本来只需将灵压施展,就可将秦忘舒压制得死死,哪知秦忘舒所修的乃是魔界第一魔诀,其中那项无相身诀,就是专门用来解决灵压强弱的问题,秦忘舒身子长大一尺,就可承受一级境界的差距。 如今秦忘舒的身子比平日长大五尺,再加上他先前境界,那足可承受地仙境界的灵压了。 秦忘舒初时尚对明宗主有畏惧之心,但在无相魔诀加持之下,内心极度膨胀,大有睥睨天下之势,区区一名地仙修士,竟也不放在眼中了。 胸中豪气既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明宗主,我瞧你手段也不过如此。” 手中赤凰刀用了个凤篆,立时向明宗主头顶劈去,那刀挟风带火,声势惊人,此刀集无相魔诀与凤火两大神通,端得的是世间头一遭,刀上杀气,足以冲天。 明宗主暗道:“不想这小子如此厉害。” 想自己的身份比秦忘舒高出一截去,又怎能就此罢手,此战若败,苍南仙修界那是呆不得了。 当下袖中飞出一宝,来与赤凰刀相持。此宝乃是一只银壶,此壶迎刀而上,壶盖打开,就飞出三滴水来。 此水绝非凡水,乃是在北氓雪域之中,将那地底不受点污过的万丈冰山炼成一滴水,故称雪域冰滴,明宗主花了十年功夫,也只是炼成三滴水罢了。 此水一出,空中就是白茫茫一片,凤火遇到这漫天白雾,竟也顿失威能,刀上火焰竟被压得忽明忽灭起来。 看来凤火虽强,遇到这极寒极净的雪域冰滴,也是遇到克星了。 那赤凰刀穿云破雾,仍是落将下来,但刀上凤火既弱,威能也就减去大半,明宗主祭剑来挡,那赤凰刀又怎能落得下来。 虽是抵住秦忘舒的法术,明宗主却是大为恼怒,自己一代宗师,在一名后生晚辈面前,竟要竭尽全力,施尽法宝,已然是大丢颜面了。 正在这时,身后一人喝道:“明宗主,重山宗柳道常有礼了。” 另一人则道:“重山宗林道圆亦来拜见明宗主。” 二人双双行礼,却各有一宝自袖中飞将出来,柳道常所用法宝乃是一只铁如意,这如意之上雕山刻峰,落将下来亦是沉重异常。 此宝叫百岳如意,其上若刻一峰,便有一峰之重,若刻一山,则有一山之重。如今这柄如意上刻着三山七峰,那就是三山七峰之力。其后若是修士境界渐长,修为长进,就可再添山峰,这法宝也就日益沉重了。 明宗主知道这法宝厉害,也不敢大意,右手掐了一道法诀,名叫承岳诀,此诀修成,可将山岳之力化为乌有。这法诀恰是那重宝的克星了。 玄极宗与重山宗向来不睦,重山宗修士喜炼重宝压人,玄极宗修士自然也要苦练承岳诀,以来个针锋相对。 林道圆笑道:“明宗主好法诀,且来试吾法宝。” 那林道圆言语木讷,貌不惊人,所用法宝瞧来亦无奇处,乃是木柄竹扇一把。林道圆执扇在手,就向明宗主扇去。只一扇,空中风飒雷动,就有一道闪电横直向明宗主击去。 明宗主笑道:“原来是风雷双绝扇,此宝名气虽大,在我瞧来也是寻常。” 伸手一指,那三滴水飞来两滴,其中一滴迎向空中闪电,闪电触到水滴,却好似击进大海之中,立时悄然无声。另一滴水飞向柳林二修,水未至而雾气先生,重重白气罩定二修。 林道圆道:“好个法宝。”手中风雷双绝扇连连扇了三下,第一扇为清风一缕,第二扇为罡风一道,第三扇则是金风,此风好似将金屑遍洒,瞧来煞是好看。 前两扇已经敌住水滴,第三扇的金风一道,就是反击之势了。 明宗主道:“此宝亦是厉害。“手中法诀掐动,那滴水白光闪动,空中白雾刹时凝集成山,就此现出这滴水的真容来。 别瞧这空中冰山只有七尺大小,却是沉重异常,那金风又怎能扇得动。 柳道常道:“雪域冰滴,非金风可破。” 伸指向空中百岳如意点去,那如意上又添三道横纹,远远瞧去,就如同多了三座山峰一般。但虽只是添了三道,这铁如意的份量却重了数倍,只听“喀嚓嚓“声响,冰山就裂了一角,冰屑漫天飞舞。 明宗主瞧见冰山受损,也是骇然,这冰山之固,比那寻常法宝犹胜三分,却仍是承受不住百岳如意。 明宗主道:“柳道友临时创岳,果然好手段。“刹时将另外两滴水皆化冰山,这才抵住了百岳如意。 这时林道圆再将风雷双绝扇连扇三下,扇上雷声又起,这次是并起三道闪电,向明宗主击去。 那明宗主面对两大高手法术齐齐袭来,仍是不慌不忙,口中笑道:“不要来!“手中法剑祭起,引那雷电来击。 雷电最容易被五金之宝所引,此剑祭出,三道雷电果然弃了明宗主本体,击向空中法剑。 明宗主以一人之力,独斗重山宗二修,竟是行有余力,柳林二人皆是暗暗敬佩。 忽见紫云漠漠,青光闪闪,莞公主已跨禽而至,见到三人争斗不休,莞公主肃容道:“明宗主一代宗师,非一人可敌,在下这就要无礼了。” 明宗主此刻仍不敢对莞公主失了礼数,含笑道:“公主若有妙术,只管施来,看看在下是否能抵敌得住。” 秦忘舒原想趁机动手,既见莞公主到来,也就暂止胸中杀意,来瞧莞公主的手段。 那许负心立在秦忘舒身后,忍不住向莞公主瞧去,由不得暗自叹息一声,莞公主果然是相貌无双,这世间的许多女子,可都被她比下去了,心中顿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就见那莞公主妙目一转,竟落在许负心身上,口中道:“负心仙子莫要担心,今日我等拚了性命,也要将你救出此山。” 这声音温柔可亲,心中就算是百般烦恼,闻声也是自去了。许负心本是羞愧,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为我一人,竟令公主身涉险地,负心好生不安。“面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心底,心中忽地明白,秦忘舒为何对莞公主念念不忘了。 原来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人,生来就具备百般好处,那世人若得了一桩好处,就足以令人心悦诚服了。 就见莞公主收敛了笑容,玉掌伸出,微微一倾。口中吟道:“天地乾坤一念间,紫罗倒转岂等闲。” 只这一倾,立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第180章最好交情见面初 第180章最好交情见面初 明宗主骤然色变,失声道:“紫罗天地诀!” 紫罗天地诀本是无上法诀,此诀一出,必是天地倒转,乾坤颠倒,法诀威能笼罩之下,万物皆碎。明宗主见到这天翻地覆的景象,又怎能不惊。 只听得空中传来连珠价的爆响,三座雪域冰山刹时粉碎,空中冰屑纷飞,白气蒸腾,三滴雪域冰滴就此化为乌有。 莞公主这才微微欠身,道:“宗主谬赞,在下境界低微,怎能施展天地妙法,此法诀虽是从紫罗天地诀中化出,却叫做紫罗镇天诀。” 明宗主虽是略略松了口气,却知道雪域冰滴既碎,此战已毫无胜机,若想以一敌四,压制诸修,那几乎已是不可能了。 此战自然不能说是莞公主功劳,秦柳林三人先前与明宗主斗法多时,已消耗其许多法力真玄,莞公主此番出手,时机选得恰到好处,这才将明宗主万丈雄心化为乌有了。 而明宗主既知不敌,寻个借口就此离开战场,也算不失颜面。在紫罗心法传人手中全身而退,怎样也不算是丢脸了。 明宗主将身一闪,已去了数里,哪知面前身影晃动,秦忘舒已拦住去路,寒声道:“前辈这就要走吗?” 就见秦忘舒气度声势已与刚才不同,刚才他在阵法之中苦苦挣扎,身心俱疲,似乎随时都会被击倒一般。但自从秦忘舒施展无相魔诀以来,身上魔息越发浓重,衬着其丈高的身躯,已宛若魁神亲临。饶是明宗主是地仙境界,此刻也是心中惊惧。 明宗主喝道:“魔修无道,也敢阻我去路。”手中法剑青光再闪,其势如电,刺向秦忘舒的胸口。 秦忘舒大喝道:“来得好。”无相指诀猝然施展,一枝乌箭当胸向明宗主射来,竟将那法剑青光视若无物了。 明宗主何等身份,又怎肯与秦忘舒拼命,百忙中伸手一指,法剑方向急转,急急一落,就将乌箭打落。哪知秦忘舒用的却是参连射艺,此箭刚落,彼箭又至。空中三箭齐发,便是明宗主也是措手不及。 明宗主暗道:“这厮杀气盈胸,只想着与我拼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又何必与他计较。” 眼瞧着那三箭来势极快,若想以法剑挡格,已是勉强了,没奈何只能大喝一声,体内一道金光激射而出,正是明宗主苦修多年的本命金丹,法身之宝。 此丹被明宗主练成明珠一颗,上下翻飞,挡住明宗主身子,三箭虽是来的快,又怎能突破地仙修士的法身之宝,明珠到处,乌箭齐齐断折。不等秦忘舒再有动作,明宗主已然飞掠数十里,那是再也追不着了。 莞公主见秦忘舒犹不肯甘心,竟想追上去,急忙一拍身上紫苏,那紫苏双翅一振,就去了数十里,拦在秦忘舒面前。 秦忘舒双目瞪着莞公主,目中杀气凛然,莞公主岿然不动,柔声道:“忘舒哥哥,你竟认不得莞儿了吗?” 秦忘舒忽地叹了口气,目中杀气散得干净,丈高魔躯也矮了三尺,身上黑气一褪,已恢复原身。他扭过头去,不肯与莞公主目光交接,低声道:“今日相救之恩,忘舒绝不敢忘,他日若是有缘,定当相报。” 莞公主神色揪然,瞧那秦忘舒的神情言语,二人之间竟是生分了,心中好似刀割一般,声音亦是更低,道:“莞儿这条性命乃是忘舒哥哥所救,忘舒哥哥怎会欠我。” 秦忘舒道:“既是扯了个直,那可最好不过。”转身瞧向许负心,大声道:“负心,我们走吧。” 许负心点了点,并不说话,只是默默来到秦忘舒身边。莞公主面色变了数变,眼圈儿一红,终究还是恢复如常,道:“楚三公子已至伏阴山,往北的一路是不能去了,忘舒哥哥若想保住负心姐姐,需往东面去。” 秦忘舒道:“好。”伸手将许负心牵住,大踏步便去了,转瞬之间,二人身影已在莞公主面前消失。山外盗幽叫道:“秦兄,等等我。”也随着秦忘舒一同去了。 那莞公主瞧着秦忘舒的背影远去,泪水总算落了下来,喃喃地道:“忘舒哥哥怎地就与我生分了。”她纵是冰雪聪明,毕竟未经男女之事,只知道秦忘舒不肯理她,心中好不难过。 她与秦忘舒相识之时,不过十三四岁,少女情怀,最敬慕的就是世间豪杰。一颗芳心就此牵挂不已,也是当然。这五年来虽是修为大进,却是初心不变,哪知今日重逢,却浑然不是想像中的情景。 柳道常轻声叹道:“公主,你与齐国五公子已有姻亲之约,换成是我,也要避些嫌疑。我瞧那秦道友,亦是性高气傲的,他既知与公主有缘无分,又何必牵扯下去。” 莞公主微微点了点头,道:“他修了这魔功在身,此去必定要遭遇重重险阻,你等务必要在暗中保护才是。” 柳道常道:“此事不消说得。只是那无相魔诀乃是魔界第一神通,秦道友怎地就轻易修了去,难不成秦道友竟与魔界有些瓜葛?” 莞公主听到这里,心中更是着急,知道柳道常对秦忘舒亦起了疑心,若秦忘舒果真是与魔界有涉,仙修之士自然人人得而诛之,重山宗是仙修名宗,又怎能与魔修同流合污。 只是自己自小暗慕秦忘舒,重山宗诸修怎能不知,自己就算想替秦忘舒辩解,只怕诸修也是听不进去了。 林道圆道:“我瞧秦道友所用魔功似乎与真正的魔修略有不同。” 柳道常道:“此话怎说?” 林道圆道:“那魔修所用心法最好辩认,一旦动用魔诀,必然是魔息浓重。秦道友虽然也是杀气盈然,但观其魔诀心法,却是正气凛然,魔息淡薄,其所用心法另有来历,便是修了这无相魔诀,也是借用了无相魔诀的法诀手段罢了,并不是真正的魔功,何况便是魔界修士,亦分新旧之分,实不可混为一谈。” 莞公主见林道圆所言,字字皆敲在紧要处,不由得心中欢喜。 柳道常道:“哪有修魔诀而不修魔功心法者?师弟,你只怕瞧错了吧。” 林道圆笑道:“师兄,你莫非忘了我的本事?窥人心法绝不会有错的。”说罢伸手向额上一拍,那额头上就绽开青线一道,原来此人竟生着三目。 柳道常大笑道:“师弟,你这三目神通极少动用,我竟是忘却了。师弟既然说他的魔功与众不同,那怎能有错。只是世间又有怎样的心法,竟能御使得无相魔诀?” 林道圆道:“此中玄机,我也瞧不透了,唯知这位秦道友所用心法世间独一无二,在下玄承有限,也着实瞧不出他是怎样化无相魔诀为已有。” 柳道常道:“此事非同小可,自要想个办法,查个水落石出。许负心仙子身负仙稻绝学,那是定要想方设法保全的,但瞧这许负心,又是只肯相信秦道友的,我重山宗自然也要力保秦道友周全。此事关乎天下安危,我等又怎能不竭尽全力。” 林道圆肃容道:“师兄说的是。” 且说明宗主离了莞公主一行,心中甚是郁闷,他本以为自己亲自出马,自然是诸修束手,稻种也好,许负心也罢,定是手到擒来。 哪知重山宗修士亦涉此事,莞公主更是亲自出手,便是这五行六曜阵法,也被莞公主与秦忘舒里应外合,破解得干干净净。自己难得出山,却弄了个灰头土脸。 这位明宗主亦算是雄才大略,原本玄极宗已是分崩离析,如今在自己手中,玄极三宗大有归一之势,只需稍作整顿,就可与苍南诸宗一争短长,恢复苍南仙宗首席,也是指日可待。 但玄极宗就算三宗归一,也需有个出路,明宗主这才与楚三公子联盟,助大楚并吞苍南,收尽地利,玄极宗十万修士,也好有个供养。今日行事不利,在楚三公子面前,却该如何交待? 一路径向北行,遁速却是迟缓,正在心中踌蹰,忽闻有酒香传来,不由得心中一怔,抬起头来,只见前方山峰之巅,有一人据石桌而坐。桌上放着一柄银壶,两只酒杯。正是云泽宗宗主。 明宗主眉头微微一皱,道:“宗主大驾怎会停跸此处?” 云泽宗虽是玄极宗同为盟友,但与楚三公子却有亲疏之分,且苍南诸宗,总要分出个高下来,云泽玄极皆有领袖苍南之志。彼此之间,亦难真正联手。 云泽宗主笑道:“听闻明宗主别设一阵,已困住了秦许二人,今见宗主自山上而来,想来必定得手,专来替宗主庆功。” 明宗主淡淡一笑,道:“与其说庆功,不如说是压惊。” 云泽宗主动容道:“莫非宗主竟然失手?” 明宗主叹道:“莞公主背后有海外大能撑腰,谁敢与她真正动手,宗主岂非亦有此虑?” 云泽宗主笑道:“原来我与莞公主相遇之事,竟也瞒不过宗主的耳盟。” 明宗主大笑道:“你我彼此彼此,又何必多言。” 云泽宗主叹道:“那仙稻尚未得手,若不能彼此同心,岂不是让重山宗得了好处,在下今日略备水酒一杯,别无他意,只盼能与明宗主尽释前嫌,从此同心协力,其御大敌。” 明宗主动容道:“宗主此话可是当真?” 云泽宗主缓缓道:“今日之事,若非你我各行其是,又怎会失利?痛定思痛,在下着实不安。宗主若是不信,在下自然可立下符誓来。“说到这里,伸手向空中一指,空中现出一枝香。此香赤红如血,瞧来甚是惊人,但明宗主瞧见此香,却与云泽宗主相视一笑。 第181章江山如画谁忍看 第181章江山如画谁忍看 原来此香名叫七木龙血香,以七种香木再加龙血一滴制成,龙血本是难得,若有蛟龙之血代替,亦同样具有奇效。 若在此香前发下誓约,必定上达天听。仙宗结盟订约,必是要用到此宝的。 明宗主原对云泽宗主深具戒心,见到云泽宗主取出这柱七木龙血香来,方才尽释心中疑虑,含笑道:“你我修士一言,亦是天地通达,又何必如此郑重?” 云泽宗主正色道:“当前乱世,人心奸滑,若无天地明鉴,又怎能表明心迹,在下愿以此香与宗主盟约,从此同心同德,共襄大事。” 明宗主亦肃容揖手,道:“宗主既有此心,在下怎敢不从。” 云泽宗主伸指点去,七木龙血香便被点燃,香气飘来,中人欲醉,其中果然有种淡淡的异香,虽有三分腥膻,但令人灵窍大开。那青烟冉冉飘来,隐隐便似蛟龙之状,在二人面前盘旋不去。 云泽宗主立誓道:“自此与玄极宗明崇玄结盟立约,同生共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此言说罢,那青烟分出一缕,向云泽宗主飘来,云泽宗主微微一吸,此香已入腹中。 明崇玄亦立誓道:“弟子明崇玄愿与云泽宗主商洛极誓盟,玄极云泽,就此一家,同气联枝,生死与共。”亦将一缕青烟吸进腹中。 二人盟约罢,不由的相视大笑,那商洛极再酌水酒一杯,明崇玄自是一饮而尽。 明崇玄饮了半盏,忽地停杯不饮,皱眉道:“宗主,伏阴山之事有重山宗与莞公主插手,势难挽回,但今日之事,又该如何交待?” 商洛极遒:“重山宗势大,又与海外大修关系密切,莞公主更是不必说了,此女是世尊后裔,海外大修定是偏心于她。我等若是一味相逼,惹恼了海外大修,庶几就有灭门之祸了,此事不必再提。” 明崇玄道:“楚三公子只怕听不进这番解释。” 商洛极道:“我有一策,或可在楚三公子面前搪塞。不知明宗主是否愿闻?” 明崇玄道:“极盼予闻。” 商洛极道:“楚军如今已侵入大陈边关,因楚三公子早就做了安排,大陈兵必败无疑,楚三公子唯二可虑者,一是莞公主下齐五公子,若是齐陈结盟,楚军又怎敢向前?” 明崇玄道:“不错,战场厮杀,你我毕竟不能插手,总要靠士卒奋勇。齐国势力强大,非楚军可以抗衡。若是齐国出手,楚军只有退兵了。” 商洛极道:“莞公主与齐五公子的婚事,自有楚三公子亲自料理,我等也不必去管。但如今却有二人,却在四处游说诸宗诸国,意欲结盟反楚,若是容这二人事成,楚军亦是大势去矣。” 明崇玄道:“何人如此大胆,敢插手这天下大事?” 商洛极道:“其中一人名叫苏仪,乃是纵横家鬼谷子弟子,先前林公退兵,就是被此人三言两语说得去了,如今此人周游诸国,要结盟反楚,这可是心腹大患。” 明崇玄道:“此人的名字我也听过,然而苏仪毕竟是凡俗之人,我等仙修恪于天条,又怎能向凡人动手?” 商洛极道:“另有一人,名叫颜西华,乃是儒门弟子,这位颜先生亦效苏仪之举,四处游说苍南仙宗,想说得苍南诸宗联手,共抗我云泽玄极。” 明崇玄冷笑道:“区区一名儒生,也敢乱我苍南,那儒家弟子虽也算是仙宗一脉,却也不过是数百年的基业。他在东穹兴风作浪也就罢了,既敢来我苍南,少不得要让他懂些礼数。” 商洛极微微一笑,道:“若能诛杀此人,不令苍南诸宗结盟,你我也算是对楚三公子有个交待了。” 明崇玄笑道:“多亏商宗主指点迷津,但不知此刻那位儒生却在何处?” 商洛极道:“此人此刻或在宋国境中,看来是想游说五观宗挑头,结盟反我了。” 明崇玄道:“既是如此,你我何不速速前去,若能拦住此人,也算是奇功一件。” 商洛极神色不动,面上缓缓露出一丝笑意,道:“明宗主既有此心,在下自当附骥。” 那颜西华自从诛杀云青云亭两名弟子,就被商洛极视为大敌,商洛极隐忍至今,也是担心颜西华非一人可敌,如今以伏阴山之事为引,七木龙血香为诱,终于邀得明崇玄这位强援,诛杀颜西华一事,终可成行了。商洛极心中欢喜之余,也不免感叹不已。 就在二位宗主饮酒盟约之际,云天轻已从伏阴山中掠出,一路向北急遁。 她此次设局伏阴山,总算是功德圆满,稻种与玄承皆在手中,或可在楚三公子面前交差了。但以楚三公子的性情,又怎会轻易放过秦忘舒与许负心,那伏阴山外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却不知二人如何能逃出生天。 离开伏阴山百里,前方山峰之中有两面红旗招展,那红旗同时前后摇动,云天轻认出其中含义,乃是北行之意。 原来楚三公子天纵其才,知道战场上传令不易,便创出这门旗语来。只凭着两面红旗,就可发出诸般号令,楚军将领身边只需携着一两名旗手,就可上令下达,通达无误。 楚军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旗语之功实不可没。 云天轻见红旗指令向北,自然仍向北行,隔了数十里后,山峰中又有红旗出现,皆是指向北方,云天轻一路通行无碍,半个时辰之后,就见前方空中浮出一只楼船来。 那楼船分上中下三层,高达十余丈,长约百丈,其上雕梁画栋,华丽异常,自是楚三公子的座船了。 云天轻来到船前,只听船中传来丝竹管乐之声,一名女子伊伊呀呀地唱道:“江山如画谁忍看,千古悲愁此心同,红尘万丈一杯酒,换了英雄,换了英雄。”虽是女子声音,却仍有一腔悲愤之气。尤其是最后两句“换了英雄”,其音也悲,其声也颤,听来令人感慨万千。 想那苍穹三域江山美如画,你也争来我也夺,但千百年来,江山依旧,却不知换了多少人物。 便是那英雄盖世,又能横行几时,这样想来,真可谓是江山如画不忍看了。 云天轻敛息静声,只在楼船外等待。原来楚三公子的楼船非请莫入,且楼船中向来不进男子,若是男子禀事,哪能近得楼船,离船一里,就要停下了。 云天轻能接近楼船,仗的便是这女儿的身份。在她静立之时,船中丝竹吟唱之声片刻也不曾止歇。 过了片刻,一名绿衫女子盈盈立在船首,向云天轻招了招手,道:“云姑娘,公子说了,今日难得请来了燕地歌姬月舞儿前来,那月舞儿的清音乃是北地一绝,不须檀板丝竹,反倒更见好处。只是……” 这绿衫女子风韵雅致,眉目如画,在云天轻瞧来,也是个美人了,可在楚三公子楼船之中,却也只是寻常。 云天轻皱眉道:“只是怎样?” 绿衫女子笑道:“只是云姑娘正从战场上来,身上难免染了杀气,那月舞儿是鲜花般的身子,水一样的歌喉,若是被那杀气一冲,可不是吃了惊吓。” 云天轻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这船外等候罢了。” 绿衫女子道:“公子又担心委屈了云姑娘,特意让我来问问,若是云姑娘不见怪。就在这楼船外等着吧。” 云天轻道:“难得公子雅兴,属下怎敢唐突。刚才那几句歌莫非便是月舞儿所唱?” 绿衫女子笑道:“那是你纤红妹妹唱的,纤红唱的虽好,比起月舞儿来,却是差了许多。” 云天轻心中冷笑,口中却道:“原来如此。” 绿衫女子轻移玉步,进入楼船舱中,片刻后,丝竹果然顿止,一名女子低声吟唱起来。果然是唱得好,那声音娇柔婉转,如同天籁一般,云天轻心中虽是不快,听了这女子唱来,也是愁闷全消。 那女子唱的是:“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 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此歌本是燕地名曲,先贤所作,乃是劝人不可饮酒无度。 但其歌虽好,其音虽美,云天轻却知道楚三公子必定不喜。楚三公子自称有楚狂士,任性放纵,最是潇洒不过的了,又怎会为世俗清规所拘。 果然那月舞儿只唱了两句,楼船中就传来杯盏破碎之声,云天轻不由掩口失笑,知道那月舞儿定是要倒霉了。 只听一人悠悠地道:“月舞儿,本公子今日心情尚好,请你来高歌低吟一曲,以助兴致罢了。你若是那好听的小曲儿,不妨唱来,这等酸臭之词,不唱也罢。” 月舞儿只得又唱道:“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唱的则是丰收年景,倒也符合楚三公子的身份。 楚三公子叹息一声,道:“燕地名姬,不过如此,只会拿这些陈年旧物搪塞。我因你之故,委屈了云姑娘在楼船外等候,思来好不可惜。推出去绞杀了吧。” 云天轻听到这里,不由一惊,那月舞儿不过是未能投其所好,竟是横遭杀戮,楚三公子向有怜香惜玉之名,原来竟残忍好杀如斯。 奈何楚三公子早有严规,但来禀事者,若未得公子见问,绝不能开口。只听得一声闷哼,想来那女子已被白绫绞死了。 片刻后楚三公子笑道:“天轻,我不肯让你进船,本来想让你一闻燕地清音,那清音远远听来,最得雅趣的,可惜这月舞儿好生让人失望。想来天轻也是失望的紧。” 云天轻道:“以属下听来,此女歌声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楚三公子淡淡地道:“你是说我杀错了人?” 此言一出,饶是云天轻也是心境动摇,全身寒意立生。 第182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182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曾有人评价楚三公子八个字,是为“温柔如水,杀人如麻。”听来不可思议,哪知却是的评。 那楚三公子若是对人温柔起来,便是一座冰山也可被他生生熔化了。曾有位齐地名姬擅长秋扇之舞,那楚三公子甚爱之,每年初春之季,必亲自采绢制丝,自春至秋,每日手织不辍。到暮夏时节,方制秋扇两柄,以供美人歌舞。 又有侍妾纤红娇憨贪睡,楚三喜其睡态,做歌云:海棠春睡犹未足,最是纤红怜人处。竟亲执羽扇,替纤红扇风驱蚊。至于替美人择衣,洗发,濯足,制鞋等,桩桩件件,不一而足。 只是楚三公子就算是百般温柔,众人心中记得的,却是他杀人的手段。 这世间最恐怖之事,恐怕就是得罪了楚三公子。 曾有楚国名将自恃功高,庭会之上,口出轻慢之言。会后醒悟惊恐,出逃北氓雪域,隐慝三年,终被楚三所杀。 又有宁州客赴楚三之宴,因不胜酒力,美人捧酒庭前而不肯饮。那楚三亲执铜锤一柄,毙此客于捧酒美人前。并笑云:最难消受美人恩,拼将殒身谋一醉,此客不知矣。言罢大笑。 云天轻此刻听出楚三公言语不快,倒也不惊不乱,从容道:“千金换清音,只得两曲,岂不可惜。” 楚三公子大笑道:“虽是可惜,却也该杀。天轻可近前禀事。” 云天轻款步迈上楼船,拾阶而上,来到楼船中舱。只见舱中美人如云,或云鬓高挽,或青衣束袖,或做宫妆大样,或只效邻家少女,千姿百态,竟是难描难画了。 楚三曾云,世间美人,各具妍态,不可轻易拘束了,那美人儿若失了本性,再美也是泥塑木偶一般。 因此楚三公子座下美人,行事穿衣皆是任性而为,楚三公子丝毫不加约束。而楚三尤重云天轻,有近客问之,楚三道:“若是天轻,则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天生丽姿,她人难及。 那楚三只着青衣软帽,斜斜地倚在软榻之上,一名少女蜷手缩足,头枕楚三腿上,竟在呼呼大睡。瞧那少女睡态,果然千娇百媚,正是楚三爱妾纤红。 云天轻不敢搪抬头,亦不敢近前,立在舱门处道:“天轻不负公子所望,终得稻种玄承。还请公子检视。” 说罢就将手中竹简一块,稻种一袋恭恭敬敬递上了去。 有绿衫女子上前接过,递到楚三公子面前,楚三公子抓了一把稻种,细细瞧了瞧,叹道:“为此稻种,竟让天轻身涉险地,伏阴山中方一日,归元境里已经年,此间凶险可知。天轻辛苦了。” 云天轻道:“为公子效劳,原是属下份内之事。” 楚三道:“稻种虽已到手,奈何秦许在逃,行百里者半九十,若这二人未能伏诛,千般谋划也是无用了,天轻可有良策。” 云天轻道:“公子运筹帷幄,乾坤早定,天轻何必多言。” 楚三叹道:“你也算是善祷善颂了,只可惜天轻对我,总无真心。” 云天轻从容道:“公子待我一尺,我敬公子一尺,公子待我一丈,我敬公子一丈,天轻对人,向来公平。” 楚三缓缓地道:“此话也只有你能说罢了。” 云天轻微微一笑,沉吟不语。她虽是在走投无路之时来投靠的楚三公子,却非公子侍从。二人之间,向来是公平交易。若她卑恭曲膝,那反倒是自甘下流,让楚三瞧不起了。 那楚三公子敬她忍她,是敬她的才智,忍她的孤高,若她失了本性,则泯然于众人矣,又怎会得楚三敬慕重用。与那楚三公相处,本就是世间最凶险之事,近则不逊,远则招怨,其中分寸,需得仔细拿捏。 忽听楚三公子身边的纤红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舒臂起身,将星眸睁开一线,向云天轻瞧了瞧,却又再次缓缓闭起,或许是余困难醒,竟又靠向楚三肩头。 云天轻与这纤红只见过一面,先前只当她是公子爱妾罢了,哪知刚才被纤红星眸一扫,竟觉得全身通透,好似不着寸缕一般,便知道这位纤红亦非俗流,绝不可小瞧了。 那公子青目有加之人,又岂是寻常美人。 楚三公子对纤红甚是爱怜,竟是一动不动,生怕吵醒了美人儿。舱中此刻更是静寂无声,针落可闻,想来众女皆知,那楚三公子最怕有人吵闹了这位贪睡的美人儿。 又过了盏茶时分,纤红总算再次睁开星眸,楚三公子瞧了瞧她,目中爱怜横陈,柔声道:“此番可是睡足了?” 纤红娇声道:“好想再睡个三日三夜才好。” 楚三公子笑道:“此事了结之后,就许你三日大睡,又有何妨。” 纤红格格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且我还有个条件,公子定要应允了我。” 楚三公子道:“你只管说来,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了来?” 纤红道:“那星星瞧来有趣,可依你说来,也不过是块冰冷的石球罢了,又甚好玩?我只要睡前能瞧着公子,醒来亦能瞧见公子,方才心满意足。” 楚三公子竟拿她没辄,连声道:“依得,依得,自然依得。” 纤红忽将面色一变,道:“是了,那秦许二人此刻已出了伏阴山,正向东逃去,瞧这情形,或是往五观宗去了。公子不是说,这二人在伏阴山中与动观宗红拂子交情甚好,想来便是去投她。” 云天轻闻言微微色变,那纤红一直沉睡不醒,又怎知秦许二人逃向五观宗? 是了,原来此女所修仙术,竟是游梦万里神功。只可惜这楼船之中设下重重禁制,先前竟瞧不出纤红竟是仙修之士。 若说这游梦万里神功,本是仙修界中的一个传说,云天轻向来只闻其名,但并不曾听说有何人修行成功。 能修成此功者,必是天赋异禀,灵识强大之极,若是机缘巧合,甚至能修成传说中的神识。不想这纤红瞧来不过是位娇憨少女,哪知竟有如此异禀。 楚三公子沉吟道:“若是逃进五观宗,那的确是有诸多麻烦了。” 纤红道:“虽是麻烦,想来也难逃公子之手。” 楚三公子笑道:“被你说出这话来,我若是擒不住这二人,岂不是被美人笑话了,也罢。传令下去,可令宋境弟子尽力擒拿,那位姓秦的,可当场格杀,只留着那位许姑娘便好,此女慧质兰心,想来也是个美人了。” 纤红格格笑道:“公子这次可错了。” 楚三公子愕然道:“怎地就错了?” 纤红道:“纤红在梦中可瞧见她了,虽是相貌身材出众,只可惜面上却生出大片红斑来,将好个面容生生摭住了,便有十分颜色,也减去了七分。既有天大的缺陷,哪里能算个美人儿。” 楚三公子听到这话,反倒长长地舒了口气来,道:“原来是有个暇疵的美人儿,这倒是去了一桩心事。” 纤红奇道:“又去了什么心事?” 楚三公子道:“你想来,许姑娘如此灵慧,若是再生得花如月貌一般,我又怎忍心杀她?说不得只好将她供在这里,若是日久生情,更是动不得手了,极可能就是贻患无穷,如今既知她并非美人儿,那就可随手诛杀,也不觉可惜。” 纤红叹道:“现在我可知道公子为何要杀月舞儿了。” 楚三公子哈哈笑道:“那月舞儿有名姬之称,哪知竟是相貌平平,若是她的清音胜人一筹也就罢了,偏又露怯,这样的女子,要她何用。” 纤红叹道:“公子只爱美人儿,若是有朝一日,我等人老珠黄,只怕就是秋扇见弃了,纤红越想越是伤心。“说罢就流下泪来。 楚三公子慌忙道:“纤红,你这新画的姿容,可莫要被哭花了,我可是花了半个时辰替你描成的。” 纤红更是恼怒,道:“原来你心中只有姿容,却不管人家的心事。” 楚三公子叹道:“你等随我多年,竟不知我的为人,我楚三也要大哭一场了。” 纤红道:“你怎又来哭,却又是何道理?” 楚三公子道:“我杀人虽多,却何曾杀过身边美人儿,便是心狠,也是对着外人罢了。且你等既随了我,又怎能不修长生养颜之术,便是千年万年,我家纤红仍是这般花容月貌,可怜可喜。” 一番话又说得纤红笑将起来。 楚三公子转向云天轻道:“天轻,我记得你原是五观宗弟子。” 云天轻心中暗叫不妙,道:“公子不曾记错。” 楚三公子道:“既是如此,想来你把宋境地理颇熟,此事少不得要让天轻去走一遭了。” 云天轻道:“公子虽不曾记错属下的出身来历,可有一桩事却是记错了。” 楚三公子道:“哦?” 云天轻道:“天轻曾许公子三事,以答公子助我重修仙道之恩,如今天轻已做完了三件事,自此之后,我与公子再无牵扯。” 楚三公子眉毛微挑,又道:“哦?” 纤红见楚三公子眉头微皱,不由的心跳如鼓,公子身边诸女皆知那楚三这副神情,必是想要杀人了。 第183章识才轻物世无双 第183章识才轻物世无双 云天轻不再说话,将一双妙目静静地瞧着楚三公子。世人皆畏楚三,唯云天轻不惧,只因云天轻明白,楚三公子既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绝不会轻易杀人。若论用才惜才之术,世间无有超过楚三者。 楚三之所以对纤红百依百顺,便是因为纤红的游梦千里神功独一无二,而绝非纤红相貌身材之故。世人皆知楚三好色,唯独云天轻知道楚三爱才。 若论游梦千里,非云天轻所长,若论相貌身材,此间女子又有几人弱过自己?但云天轻深知自己的价值,若论足智多谋,随机应变,此间却无人能超过自己了。 而这样的人才,就算放眼天下,只怕也屈指可数,正因如此,云天轻方能待价而沽。 楚三沉吟良久,缓缓地道:“天轻莫非是在提醒我,你我之间的交易也该重新安排了。”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天轻要价甚高,世间能用得起天轻者,唯公子而已。” 楚三公子笑容更甚,道:“天轻这话,却是谬赞了。” 云天轻道:“秦忘舒修成无相魔诀,竟能与玄极宗主明崇玄分庭抗礼,若论修为境界,天轻绝非秦忘舒对手。天轻此去,那是冒着杀身之祸。” 楚三公子皱眉道:“原来秦忘舒竟是这般厉害。” 云天轻道:“若公子执意令天轻处置此事,天轻便有三个条件,若公子应允,天轻自当效死。” 楚三公子笑道:“在下颇愿一闻。” 云天轻道:“天轻若领此命,楼船之内,公子处置,楼船之外,唯天轻之命是从。” 楚三公子道:“我既要用你,怎能不委以重权,自此刻起,楼船之外,苍南域中,一切人手尽归天轻调遣。” 云天轻道:“既是如此,还请公子赐虎符。” 楚三公子将手一拍,便有一名宫妆女子捧出虎符半块。此符以赤金炼成,分为两半,一半归楚三公所有,一半交予行事用命之人。但见此印符,如见楚三。 云天轻上前请了虎符在手,又道:“闻公子有五花轻罗帐一顶,此帐轻若笼纱,却能挡住万岳之击,天轻既是涉险,还盼赐此帐一用,以保全性命。” 楚三公子笑道:“你便是不说,我也要将这法宝赐你,若是天轻有失,在下心中何安。” 又有另一名少女捧出罗帐一顶,此帐若是叠将起来,不盈一握,展开来则是八尺大小,人坐于帐中,就是安如泰山,任对手有怎样法宝,天大的神通,也击不到帐中之人。 云天轻又将这罗帐收了,楚三公子以手支颐,缓缓地道:“三个条件之中,前两个条件都是此行必用之物,看来这第三个条件,才是天轻的身价了。” 他面上露出好奇之色,实不知云天轻开出怎样的天价来,他知道以云天轻一旦开出价来,必令自己肉痛之极,但正因如此,他才对此极感兴趣。 若是云天轻开价极高,超出了自己心中估算的身价,则可知此人狂妄之极,不堪大用。若是云天轻开价无关痛痒,亦可知云天轻算不不上知己知彼,此人便是有才,也是有限了。 云天轻缓缓道:“天轻甘冒奇险,替公子效死,唯盼借和氏璧一用,事成之后,自当奉还。” 楚三公子闻言色变,森然道:“你说什么?” 云天轻双目丝毫不避,仍是直直地迎向楚三公子的目光,道:“公子不曾听错,天轻斗胆,愿借和氏璧一用。” 楚三公子低声道:“和氏之璧,天下奇宝,你可知道,曾有齐君以十五城换此璧,国君却是不肯,又有越州吴公子出黄金万两,只是想瞧上这和氏璧一眼,国君仍是不肯,如今你却要借这和氏璧一用?” 云天轻神色从容,道:“若公子要用天轻,还请暂时割爱,此事若了,天轻自然见还。” 楚三公子道:“那和氏璧既是天下重宝,自然在国君手中,我又怎能借给你?”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楚君虽是当世才智之士,可惜却是凡夫,又怎能保此奇宝,天轻私下测度,此宝必由公子所持,方才万无一失。” 楚三公子仍是皱眉,道:“便是在我手中,在下也绝无权限,能将此宝借你。” 云天轻道:“既然公子不肯割爱,则天轻难当此任。” 楚三公子动容道:“天轻当真要弃我而去?” 云天轻淡淡地道:“世人有为知已者死,有为大义而死,天轻不才,只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轻目前所修功法,遇到极大阻碍,若无此宝加持,断难突破玄关,还请公子成全。” 楚三公子霍然起身,在舱中连走了数步,舱中诸女皆是大气也不敢出。原来便是楚三,也有左右为难之时,那云天轻的要价,端得是触到楚三公子的痛处了。 楚三走到第七步之时,猛地转过身来,面上已有笑意,道:“天轻,我楚三他日若有不测,定是被天轻所害。” 云天轻嫣然一笑,道:“世人亿万,唯公子最肯担当,天轻就此谢过。” 就见楚三公子从袖中取出一物,乃是金丝玉盒一只,此盒甚是玲珑小巧,握在掌中恰可不见。 楚三公子手指点去,那玉盒缓缓张开一线,一道金光射将出来,随着这道金光,从盒中跳出一只金蟾,这金蟾不知是活物还是法宝,自是栩栩如生。 云天轻索要和氏之璧,哪知楚三却取出一只金蟾来,正在好奇,金蟾张口一吐,空中就生出五彩光晕一道,照得人眼花缭乱,怎能瞧清空中光晕。 云天轻此刻已是心跳如鼓,却是努力自持,知道下一刻,自己就要见到那举世无双的传世之宝和氏璧了。奈何她就算瞪大双目,也瞧不清那道光晕,灵识更是难以突进光晕之中。 看来那金蟾乃是一件宝间之宝,金蟾口吐光晕,便是藏宝的界域所在,这样的法宝,云天轻也是首次得见。 楚三公子将手一探,从光晕之中取出一物来,诸女忽觉舱中起了一道和气也似,但船舱门户皆闭,禁制重重,自是风尘难入,那和风之源,想来便是来自和氏璧了。 诸女被那和风吹拂,就好似旅人跋山涉水千里之后,忽地将身子浸入温泉之中,又好似炎夏之季,饮到一杯冰镇的酸汤,竟是无一处不舒适熨贴。 更有如云天轻纤红这样的仙修之士,立时觉得体内真玄随着涌动,以往最艰涩难行的灵脉关节,也是一冲而过。 云天轻心中暗道:“我千谋千算,总算能得见此宝,此宝若能到手,大事将成。”饶她灵慧天生,此刻也是全身冷汗直出。 楚三公子转向云天轻,手中果然持着一块玉石,却是浑然天成,未经一刀一凿,原来当初楚君得了此玉,本想加以刀凿,雕成玉印,哪知此印坚逾钢铁,别说凡俗刀斧,就算是仙家法宝,竟也难动此玉分毫,方知道是一件天材地宝了。 楚三公子刚才取宝之前,甚是犹豫难决,此刻却将那和氏璧随手一抛,抛给云天轻,好似手中之物不过是块废石罢了。此人决心既下,绝不会拖泥带水,其果决之处,世人难及。 云天轻竟也是瞧也不瞧,随手就放进物藏之中,略略欠身道:“天轻既得此玉,自当效死以报。” 楚三公子淡淡地道:“此玉诸宝难伤,我也不担心你毁损了它,只是你若是想携宝而逃,那可是有趣之极了。”说到这里,目光之中就有针尖般的锋芒一闪。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天轻虽是贪财爱宝,却更是惜身贪生,公子此言,却也多余。”说到这里,转身便走,刹那间就出了船舱。 纤红犹在梦中一般,喃喃地道:“公子,她真的携玉而去了,分子难道不担心她……” 楚三公子笑道:“此玉虽好,却是这世间最烫手之物,天轻灵慧远超常人,世人皆贪此宝,唯天轻明白,此宝是贪不得的。” 纤红叹道:“公子对天轻,倒也是与众不同。”话中已是大有酸意了。 楚三公子道:“天轻此去,秦忘舒必被其所擒,最多三日之中,必有消息传来。来来来,公事好生无趣,正该歌舞慰平生,刚才却轮到谁?” 此言一出,舱中刹那欢闹起来。 在楚三公子楼船歌舞之时,秦忘舒与许负心已离了伏阴山,正往东行,只是二人心中皆是茫然,虽是离了伏阴山,但天下之大,又该往何处去? 若依着先前计划,前往齐都会见宰予,只怕未到齐都,便遭楚三公子所算了。楚三既知负心要去齐都稷下学宫公布稻种之学,那齐都又怎能进得去? 秦忘舒思忖良久,对许负心道:“此时虽是齐都难入,但若想彻底解决此事,也唯有前往齐都稷下了,只是此行必定艰阻重重,负心,你可肯随我去。” 许负心微笑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秦忘舒道:“难得负心如此待我,忘舒自当竭尽全力,完成你的心愿,想来此去齐都一行,必是一场好厮杀了。” 正说着话,忽觉面上一凉,原来是一朵雪花,此地正是苍南南方,数十年难见瑞雪的,若论节气,也远未到隆冬之季,哪知今日就下起雪来。 就见那大雪纷纷扬扬,刹那间染尽青山,天地顿时白茫茫起来。 只是那大雪甚是古怪,只在秦许二人身边落下,再往前瞧去十余里,则依然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雪中寒气袭来,许负心不禁裹紧了衣衫,更更让她心冷的,却是雪中暗藏着一道杀机。 第184章生死之事实等闲 第184章生死之事实等闲 秦忘舒凝目瞧去,只见空中有只巨大的白鸟,正围着自己与许负心左右盘旋,此尺所经之处,空气骤然变冷,就此落下雪花来,看来是一只寒属灵禽了。 而在前方三里处,一道溪流前,则有一名渔夫手持竹竿,正在那里临水垂钓,那渔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任那大雪纷飞,仍是不顾,只关注水中游鱼。 此情此景,似可入画,恰是一副寒溪独钓消寒图。 秦忘舒冷哼一声,喝道:“装神弄鬼,何足道哉。” 伸手一指,一道凤火飞向空中白鸟,此火并非激射而出,而是铺成一片倒卷腾空,就将这漫天雪花驱了个干净。那白鸟见凤火涌来,不敢与其争雄,急忙振翅腾空。 双翅弯动之时,又降下雪花无数,但又怎能突破凤火。白鸟无奈,只是越飞越高。 精卫清鸣一声,就向白鸟飞去,它这是瞧见了可堪一较的对手,自然要在主人面前与其一争短长。 那名渔夫仍是不言不语,似乎这场灵禽之争其他无关,然而精卫冲上百丈之后,空中一道金光闪动,现出符文无数,符文在瞬间化成数十枝金光小箭,就向精卫身上罩来。 秦忘舒喝道:“精卫小心。”手起魔盾诀一道,替那精卫加持。 看来这空中符文,乃是预设的手段,若是秦忘舒与那白鸟斗法,这金箭便是冲着秦忘舒而来了。 精卫的身子却有多大,魔盾诀一出,就将精卫包裹其中,等那金箭射到身上,立时撞得粉碎,化成金光无数,缓缓散之于四周。 秦忘舒见魔盾诀可敌对手符文,倒也放心,口中喝道:“道友,你也吃我一箭。” 无相指诀心中陡生,轩辕弓弓弦一响,四枝乌箭破空而去。 那渔夫道:“参连射艺不可小瞧了。”话虽如此,也不见他施法用宝,只是将身子微微一转,身上的蓑衣金光乍起,四枝乌箭被那金光扫来,又怎能近身,离这渔夫还有三尺,就从空中落下。 秦忘舒暗道:“此人的蓑衣罡光难破,施法祭宝总是无功,只好与他近身厮杀。”脚下无相瞬诀用出,两三里的距离瞬间便到。 此次秦忘舒不敢让许负心稍离左右,动用无相瞬诀之时,仍将许负心的手紧紧握住,许负心心中既是欢喜,又是黯然,自己终究是秦忘舒的累赘罢了。 就在二人携手遁去之时,那渔夫微微点了点头,手中钓竿挥将过来,空中一根银丝横空掠空,银丝上系着一只小小的银钩,却是直直指向许负心。 秦忘舒骂道:“卑鄙无耻!” 赤凰刀疾挥如电,向那银丝迎风一斩。 按理说这银丝轻飘飘如若无物,又怎能受力,赤凰刀上力道再强,击到这银丝上也是枉然,但如今秦忘舒的唯一刀法有无相魔诀加持,便是一种全新的杀伐之术,银丝逢着刀锋立时被切断了。 原来只需刀速极快,那法则就会微生变化,好比水本是至柔之物,但若是从高空急速坠下,那水面就好似铁壁一道,这种天地的玄机,秦忘舒自修成无相魔诀之后,已是略有领悟了。 此刻秦忘舒与这赤凰刀好似一体,此刀削断银丝之后,人刀仍是合一,疾刺渔夫的咽喉。 那渔夫无可奈何,只好抬起手中渔杆挡了一挡,只听“铮”地一声,渔杆立时断裂了。等此刀逼近渔夫身边一尺时,终被此修身蓑衣上的金光所阻,所以再近一寸了。 秦忘舒笑道:“道友装神弄鬼虽有一套,真实技艺也不过如此。”他这一刀已试出蓑衣上罡光的威能来,只需自己再加三分力道,定能突破罡光了。 身子轻轻一摇,便长了一尺,正是无相魔诀中无相身诀的神通,那渔夫不由变色,大叫道:“焦兄救我!” 话音未落,空中响来霹雳般的声音,一柄巨斧当头斩下,那巨斧离秦忘舒还有十丈时,一股强大的灵压自上而下,压得许负心呼吸一窒,顿时面色通红。 秦忘舒暗道:“待我夺了那件蓑衣,正好替负心加持,以后再与他人斗法,也免得殃及到负心了。” 瞧那巨斧劈来,竟是大有名堂,原来那斧光之中,竟隐隐绰绰藏着一只青牛,那青牛四蹄翻飞,曲颈低首,就将牛角抵来。原来又是一件奇宝。 秦忘舒不及细想,手中赤凰刀奋力迎去,同时那身子又长了两尺,法力自然水涨船高,又多出两个小境界来。 巨斧出手之时,已算定秦忘舒的境界修为,又怎知秦忘舒的境界修为竟可随时变化,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巨斧被击高三尺,但赤凰刀上却有一物落下,似乎是被那巨斧震碎了一块。 秦忘舒暗叫糟糕,值此激战之时,这赤凰刀若是撑不住了,岂不是大事不妙了。 偷眼向赤凰刀瞧去,原来赤凰刀上的一块黑铁掉落,就此又露出一截明晃晃的刀身来,秦忘舒不由大喜。 他知道这柄刀上有物事覆盖,以五行禁制,锁住此刀威能,先前动用凤火,也只是烧去一块,如今此刀屡遇强敌,杀人如麻,竟又脱落一块。 瞧那赤凰刀黑铁脱落之处,正是火位,想来此处限制一去,此刀御火的神通就此解禁了。 不提秦忘舒心中欢喜,陡持斧者见逼不退秦忘舒,心中也是犹疑。瞧向此人,乃是樵夫打扮,相貌粗豪,亦赤着双足,唯仗着土遁立在空中。 秦忘舒不理此人,唯将这人的巨斧瞧了又瞧,点头道:“你这巨斧倒也不俗,正好借来一用。” 樵夫怒道:“好个狂妄之徒!” 手中绰了巨斧,再次狠命劈来,这次秦忘舒看的更清楚了,那斧光之中,果然藏着一头青牛,这次青牛奔腾更急,那巨斧的力量,自然也就增强了不少。 秦忘舒亦是水涨船高,将身子再长两尺。他初修无魔身诀,最多只能将身子长高五尺,其后随着境界修为提高,身子也会越发长大,直到修成百丈魔躯。 这次樵夫将巨斧威能发挥一了极至,原以为定能压制秦忘舒了,哪知无相魔诀潜力无穷,秦忘舒再长两尺,其突涨的境界修为,仍是稳稳的超过此修。 此次刀斧相触,声音可谓是惊天动地,斧光中的青牛被这巨响一荡而没,“呼”地一声,此斧已然脱手,秦忘舒怎能轻饶,赤凰刀向前一刺,就将那修士诛杀于当场。 渔夫见秦忘舒如此强大,随手诛杀一人,慌得转身便逃,秦忘舒冷笑道:“人可逃去,蓑衣需得留下。”脚上无相瞬诀一出,竟是后发先至,拦在此修面前。 那修士叫道:“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既然修为不如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秦忘舒淡淡道:“唯借蓑衣一用。”这时那巨斧已然落下,此斧既没了主人,秦忘舒伸手一指,就将此斧握在手中,随意瞧了瞧,那巨斧柄上原来刻着九头青牛,难怪刚才斧光之中,有一头青牛闪现。 看来这樵夫因修为不足,无法发挥巨斧全部威能,九头青牛,也只是驱使出一头罢了。 渔夫道:“这蓑衣是我护身之宝,怎能借你?” 秦忘舒高举巨斧,体内真玄借助无相魔诀猝然而发,那巨斧顿时青光大盛,青光之中,竟有三头青牛奔涌而出。 渔夫瞧见秦忘舒这个手段,不由颓然,原来对手的修为强大如斯,自己万万无法强颈了。想了又想,只好将身上蓑衣解了下来。 秦忘舒道:“他日若有缘相逢,这蓑衣我自然还你。另有一事,更要请教。” 渔夫被秦忘舒气势所夺,早就心境动摇,没了底气,低声道:“但有所问,不敢不答。”此人倒也是知趣的。 秦忘舒道:“你等可是得了楚三公子的法旨,前来阻我。” 渔夫叹道:“道友,你得罪了楚三公子,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听我一句劝,就此顺从了楚三公子,公子最爱天下英雄,以道友之才,必不肯随意诛杀,定有重用的。若是执迷不悟,等到云天轻执虎符前来,那女子心狠手辣,却是不肯饶人的。” 许负心惊呼道:“天轻?” 渔夫道:“云仙子已了公子虎符,前来执掌此间事,两位定是知道她的厉害了。” 许负心不由黯然,她在归元境中与云天轻以姐妹相称,情谊亦算亲厚,而许负心待人,向来纯出真心,就算知道云天轻居心叵测,也仍是赤心一片,如今却与云天轻再成对手,又怎能不心中伤痛。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若是天轻前来谋我,我倒是放心了大半。” 许负心叹道:“天轻是极厉害的,有她来主持此事,我与秦将军只怕寸步难行了。” 秦忘舒道:“你莫忘了她与你订立了连命符,天下人皆敢杀你,唯天轻不敢,她既不敢杀你,我岂不是,再无牵挂。正好放心厮杀。” 许负心低声道:“这一路杀将过去,就怕那魔功对将军有碍。”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别人怕这魔功侵染了心境,唯我不惧,生死等闲事,唯恨志难伸。”说到这里,目中精光四射,全身上下黑气升腾,瞧得渔夫又惊又恐,许负心唯有更加黯然。 青聆道:“负心仙子,你不知道,那秦道友只有半年的……” 秦忘舒断喝一声,叫道:“青聆住口!” 就在这时,空中红光一闪,一根赤绳就落将下来,那赤绳就围着秦忘舒绕了三圈,刹那间就将秦忘舒连手带身缚了个结实。 渔夫瞧出便宜来,袖中取出一柄法剑,对准秦忘舒分心便刺。 秦忘舒纵有无上魔功,但被这赤绳缚住,又怎能动手厮杀? 第185章收宝伏禽正当时 第185章收宝伏禽正当时 许负心惊呼一声,手中掐了五焰法诀,祭起一道火焰,就向渔夫面门挥去。 那渔夫哈哈大笑,随手一拂,此焰倒卷而出,反向许负心涌去。这也是修士境界不足之苦,任你有玄妙法术,对方灵压强大,又怎能攻到对手? 秦忘舒便想掐诀施宝,双手被给缚得牢牢,又怎能动作。而若论心念施法,却因心境一乱,竟然也是施展不得。 他心中又急又恼,猛然间身躯暴涨,又长出三尺来,已然突了先前五尺的局限,但身上的绳索反倒是越缚越紧,身子越是长大,越是剧痛难当。 许负心见焰火反卷而来,已是惊惶失措。平日瞧秦忘舒与人斗法,只当法诀用到必有灵验,如今才知修士斗法,最是凶险不过,略逊一筹,就是束手束脚。自己境界远不如对手,贸然动手,对方反击看是凌厉。 正在没奈何间,空中一团黄云往下一扑,就将那火焰压得无声无息,再瞧那团黄云,又迅速散去了,但秦忘舒仍能瞧出,这团黄云是为龙形,似乎甚是眼熟。 他猛地想了起来,自己初遇许负心之时,自己因体内两大神火相争,玄功施展不得,差点被大陈匪兵所杀。便在那时,空中生出一道异像,空中有云团两朵,一朵红云为赤鸟之像,一朵黄云,如飞龙在天。那黄龙既现,赤鸟不敢相争,就藏进云团中去了。 如今空中再次出现的这团黄云,就与当初的情景依稀仿佛了。 那时秦忘舒玄承无几,更不知两大神火来历,就算见到空中赤鸟龙形相争,也是不知其所以然,此刻却是心中一动。 秦忘舒暗道:“原来当初空中现出异兆,竟是大有来历,想来那红云赤鸟便是火凤,火凤本与太一神火相争,却被那龙形黄云接近,这才避而不见。这么说来,当初竟是负心救了我。如今负心遇到危极,这团龙形黄云再来现身,可见负心妹子来历不凡。” 既见许负心无恙,秦忘舒精神大震,当下真玄运到极致,意图绷断身上赤绳,然而那赤绳坚韧之极。虽被绷得笔直,仍是纹丝不动,唯见赤绳之上红光大盛。 渔夫大笑道:“这是幌金绳,你如何能挣得断!”手中法剑再刺。 这时空中那祭绳的修士亦祭出铁塔一座,向秦忘舒头顶垂落。 秦忘舒虽处极危之境,心中反倒清明如镜,暗道:“天地生出负心这样的人来,就是为了拯世救民,但她纵有神明护佑,又怎能事事保她周全。我只有半年寿命,就算为负心而死,又有何妨!” 想到此处,钢牙已咬破舌尖,就将一口鲜血向渔夫面上一喷。 此血含精蕴华,藏两大神火,怎是寻常修士鲜血可比,又被无相魔诀加持,端得是无物可扫。那鲜血喷将出来,就是一团大火,此火之中,太一凤火不分彼此,已然真正的合二为一,因此这团火格外明亮。 渔夫只觉双目一痛,已被这焰火明光刺瞎了双目,那大火再涌将过来,刹时将他面孔烧得稀烂,转眼成灰。那火焰又升腾上去,高达十余丈,空中铁塔虽沉,被这大火托住,亦是落不下来了。 秦忘舒大叫一声:“火凤魁神助我!” 不想在无相魔诀强力加持之下,凤火太一,居然真正熔合。原以为那凤火桀骜不驯,哪知在无相魔诀神通之下,也会强行合一。只是这法子每次动用都要用一口血,等闲是不敢用了。 既见面前明焰无双,秦忘舒将眼一闭,就向那大火冲去。如此行径,也算是极为冒险了,许负心在旁边瞧着秦忘舒赴火,亦是惊呼一声。刚才渔夫惨死的情景,可是历历在目的。 那团大火迅即将秦忘舒围住,火中丝丝之声不绝于耳,缚在秦忘舒身上的赤绳,果然是断了,秦忘舒暗叫惭愧,若非用险,怎知这神火之妙。 秦忘舒此举虽是冒险,却也有三分把握。这神火原是从他体内喷出,又怎能伤及主人。但毕竟是首次赴火,心中难免狐疑。幸好果如心中所料。 秦忘舒借这神火烧断赤绳,不由的哈哈大笑,胸中豪气一生,向那空中修士喝道:“天地尚不敢灭你,你是何人,也来送死。” 那修士面色变了几变,转身就逃,不想那秦忘舒来的更快,只见面前人影晃动,秦忘舒已然拦在身前,手中赤凰刀迎面刺来。 这修士既生怯意,自然心境大乱,那赤凰刀来的又是极快,一阵清风过颈,立时身首分离,手中铁塔无人御控,就向地面落去,轰地一声,将一座山峰压为平地了。 此时精卫与那只白鸟犹在缠斗,二鸟本来修为相若,极难分出高下,但因白鸟主人已殒,白鸟越斗越是心怯,被精卫铁喙连啄两下,落下白羽三根。 那白鸟正想逃走,却被秦忘舒拦在身前,口中道:“白鸟,你既能挥翅成雪,想来也是有根基的,只可投错了主人,如今我给你指一条明路,日后定有造化。” 白鸟虽是灵禽,但因境界不足,尚不能口吐人言,就对禽语对秦忘舒道:“不敢动问,却是哪条明路?” 秦忘舒向许负心一指,用禽语道:“刚才你也瞧见了,你家主人虽用并焰伤她,却被空中一团黄云护住,那黄云分明已呈龙形,又怎会是平白无故的?你若随了这位仙子,还怕日后不能出头?” 白鸟想了一回,道:“我等灵禽,总要有位修士傍身,如今主人已殒,也只好换主来投,小禽愿拜仙子为主。” 秦忘舒喜道:“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许负心见那白鸟生得雄伟,也是欢喜。她本来遁术平平,若有了这白鸟乘骑,倒也轻省许多。 此战对手虽不算强,哪知却是奇变频频,竟让秦忘舒与许负心皆遇险境,从生到死走了一回。幸喜总算熬了过去,又得了许多好处。 许负心道:“秦将军,刚才那团黄云怎地就救了我,此事好生古怪。” 秦忘舒笑道:“负心,你定然有事瞒我了。” 许负心愕然道:“秦将军,我若有事怎会瞒着你?” 秦忘舒道:“空中黄云异像,却非首次出现,我初遇负心之时,亦见过这龙形黄云现身,当时不以为然,此次方知负心来历不凡。那黄云现兆,岂非无因,负心细细想来,此事有何源由。” 许负心这才恍然,细细想了一回,道:“家父虽也是仙修中人,在我瞧来也无甚奇处,至于家母,我却从不曾见过。问起来家父也只是说她死了,不过家父既替我取了这‘负心’二字,想来其中必有因果。“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忘舒知道这是许负心的伤心事,又怎忍再提,便道:“此事不提也罢。” 他见那渔夫的脑袋虽被火焰烧去,幸好当初心中御控着这火焰向上抵御铁塔,渔夫的身子尚未损毁,蓑衣犹在。就将这蓑衣取了,替许负心披在身上,道:“此宝略具威能,或能替负心加持一二,只是若想发挥此宝威能,负心还需将其标记了才是。” 许负心对仙修诸术总是不谙,还是秦忘舒从头教起,如何凝聚灵识,又如何铭刻印记。许负心自是仔细听来,她知道自己多一份本事,秦忘舒就少一些麻烦。救了自己便是救了忘舒,原来自己与秦忘舒早就命运纠缠,不分彼此了。 这边助着许负心标识了蓑衣,又顺便让白鸟识主,那边秦忘舒将巨斧瞧了又瞧,此斧想来原有名字,如今主人既是死了,也问不出来了,秦忘舒就将此斧取名为九牛神斧,听来虽是俗气,倒也威风。 青聆哈哈大笑道:“秦道友,这九牛神斧名字虽好,却稍有自夸之嫌,只因仙家给法宝取名,本是有讲究的。” 秦忘舒道:“连取名也有讲究,青聆速速道来。” 青聆道:“仙家法宝取名,字字皆有来历,若用‘灵’字,则是法宝了,我等练气士境界所用之物,只能称之为法器,连个‘灵’字也用不起的。” 秦忘舒道:“幸好我用了个‘神‘字。” 青聆笑道:“那法宝若是天材地宝,世间无双,可用一个‘仙’字,至于法宝中带了个‘神’字,那可不得了,必然是混沌开辟之时所现之宝,方可用到此字,秦道友可不是错了。” 秦忘舒方知法宝用名这般讲究,挠了挠脑袋,大为羞愧,就道:“既如此,这巨斧该用何名,就劳烦青聆取一个。” 青聆本想取那巨斧来瞧,却因巨斧沉重,端得吃力,只好由秦忘舒捧着,细细瞧了一回,点头道:“原来这青牛也是有来历的,记得黄帝大战蚩尤之时,曾以火牛阵大破蚩尤,你瞧是斧上青牛双角,呈火焰之状,可不就是黄帝所用的战牛?既是如此,那名字就有了。” 秦忘舒有人捧青聆一回,喜道:“青聆道友所取名字,定然是极好的。” 青聆大喜,却难得谦逊一回,道:“你也莫急着夸我,那取名一事我也不大擅长,只是姑妄一说罢了。你瞧这巨斧材质也是寻常,唯有这九头战牛铭记或有来历,想来日后还需重新练制,如今就暂且叫做九战斧如何,等到再增神通,就可用到‘灵仙神’三字了。” 秦忘舒拍手喜道:“九战斧之名果然威风,可不比‘九牛’二字强得多了,就用这名字罢。” 既知云天轻主持此战,秦忘舒怎敢大意,但想来自己无论施展怎样计策,也未必就是云天轻对手,倒不如放开手脚,尽情厮杀。自己修这无相魔诀之后,竟是越战越强,看来这魔功若想增进,只能从这厮杀中得来。而这样的杀伐,却也正合秦忘舒的本性了。 两人径向正北而行,却不知极高空处,来了一名修士,那修士本是御风而行,忽被脚下一股杀气冲开遁风,不由稍觉惊讶,便往下瞧了瞧,便将眉头皱了起来。 第186章机缘福祸谁可定 第186章机缘福祸谁可定 这修士沉吟片刻,用手向空中一指,立时有位金甲神将借一道金光遁来,见到那修士唱诺道:“大修唤小神何事?” 那修士亦还礼道:“下界修士,本不敢劳动当值,只因我有一事不明,只好向当值请教了。” 原来那金甲神将竟是仙界本日当值巡察,此修亦不知怎样来历,何,有何大能,竟能请出巡察神将来。 神将道:“大修本早该位列仙班,却为了苍生福祉留在凡界操劳,我等仙界诸修皆是敬佩之极,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那修士就向脚下一指,道:“正要借你等因果镜瞧瞧,下界那位修士是何来历?与魁神有何因果?” 神将道:“若是连大修慧目也瞧不出这人的因果,小神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话虽如此,金甲神将还是忙从怀中取出一面宝镜来,对准下方的秦忘舒照了两回,那神色亦是惊讶之极。 修士道:“却不知照出怎样因果?” 金甲神将道:“我这因果镜瞧出来竟是一片空白,若是这样瞧来,此人前世绝无来历了,但此修当世机缘,却是亘古绝无。” 修士道:“此话如何讲?” 金甲神将道:“前有极荒山巨兽逞凶,要阻兽王出世,竟惹得凤九含愤出手,争斗之际,凤九被那巨兽划破羽翼,落下凤血一丝,被这修士承接了。我等皆以为此修与凤九有师徒之分,哪知却是错了。” 修士道:“哪里错了。” 金甲神将道:“只因其后有朱雀来劝,凤九瞧着朱雀面子,也就罢了,不想因朱雀此番现身,竟激出这修士体内太一神火不宁,就与体内那丝凤火相争,大修,你说这事岂非亘古绝无。” 修士道:“这般说来,的确古怪的紧,此修区区凡俗白丁,竟遭此无妄之劫,只是他体内既有两大神火相争,又怎样能到今日?” 金甲神将道:“大修,那修士身边那位仙子,可不是位有来历的?” 修士这才发现秦忘舒身边的许负心,不由抚掌大笑道:“此修魔焰万丈,竟将仙子也摭掩住了,竟令我失察,他既遇到这位仙子,难怪能存活至今。” 金甲神将道:“正如大修所言,那仙子虽能压住神火,却压不住魔焰,我瞧他的结果未必是好。” 修士道:“这么说来,他与魁神竟无困果?” 金甲神将道:“按理说若能修成无相魔诀,又怎能与魁神毫无瓜葛,但小神用这因果镜瞧了两回,仍是一片空白,看来此修竟是凭着自家心志强修无相魔诀了,便是此事,亦是亘古绝无。” 修士屈指算道:“只这一人,就牵扯到巨兽,凤九,魁神,朱雀神君。这等机缘,好不怕人” 金甲神将笑道:“大修还少说了一人。” 修士向许负心瞧了瞧,哈哈笑道:“果然是少说了一人。” 金甲神将道:“此人这一世虽是机缘了得,怎地却是前途黯淡,便是小神也是不可解了。” 修士道:“此修虽是机缘了得,但惹得皆是大凶大险的机缘,他本是区区凡俗,绝无来历的,又怎能消受得起,难怪前程黯淡。” 金甲神将笑道:“这么说来,大修是动了慈悲之心了。” 修士道:“我被那一身杀气冲开遁风,本想立时诛杀了,却担心他与仙界大修有缘,这才寻你问询,如今却是决心难下了。” 金甲神将道:“你瞧这修士哪来的机缘,竟让大修也被牵扯进来。好在此修绝无来历,大修只管凭心处置便是。” 修士又将秦忘舒细细瞧了一回,道:“难得此人仁念不泯,心志极坚,便是他修成无相魔诀,也是事出有因。我也不管他前程如何,但修成无相魔诀毕竟非同小可,在下既然撞见,势必不能袖手,总要防他日后养成魔性,为祸苍生。” 金甲神将道:“何需那么麻烦,大修降法旨一道,我将他打杀了便是。” 修士连连摇头道:“你我既修大能,又何怎任性行事,便是蝼蚁凡俗,也不可等闲视之。且待我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来。“说罢就沉吟起来。 若论地位,金甲神将自是高过凡界修士,但如今凡界的情形却是与当初不同,竟有数人的名讳早列仙班,只是未能将身赴任罢了,而这修士亦是其中之一。金甲神将地位虽高,却也只是仙甲寻常巡察当值,又怎能比得上这凡界数位大能,已得首尊首肯? 因此金界神将恭身敬候,神情甚是敬重。 修士想了一回,便笑道:“有了,既是凡界事,便在凡界了,我也在这凡界寻一个人来,替我好生监督着他,若是日后向善,便去助他,若他日后成魔,少不得要替天行道了。” 金甲神将笑道:“只因大修此念一生,我仙界又多了一位福缘之士。却不知大修却要选谁监督此修?” 修士道:“自然亦要寻一个绝无来历的,否则又是牵扯不清了。如今正好借你因果镜,将这方圆万里照上一回,若是有那道心如铁,仁心独具,仙基甚佳者,就可替我行事了。” 金甲神将连声道:“难,难,难。“再将这因果镜祭起,果然照向方圆万里,金甲神将动用因果镜时,便是那大修也不便窥看,只是静等结果。 片刻后神将收镜笑道:“大修,你道我此镜照出几人来?” 修士笑道:“我所提的三大要求也不算低了,仓促之间,就算勉强寻出一位,也是极难,怎地却照出数人来?” 金甲神将道:“敢问大修,那三大要求谁先谁后,若是少了一项,又该如何?” 大修道:“三大要求倒无先后,只是仁心缺不得。” 金甲神将道:“好教大修得知,方圆万里之中,竟有三位修士,各有所长,小神却是拿捏不定了。” 修士道:“这该如何说?” 金甲神将道:“今有一人,本是大楚皇家弟子,若论这三人的仙基,算他第一,只是此修醉生梦死,看淡世情,虽有长生之志,其心只念家国,且我瞧他的心性,恰是四个字说的极当。” 大修道:“是哪四个字?” 金甲神将道:“内圣外王可也。” 大修道:“若是内圣外王,其仁心终究有限。” 金甲神将道:“又有一人,却是一位仙子,此女仙基灵慧仁心无一不具,本是最佳人选,奈何却是世尊后裔,你我怕也是牵扯不得的。” 大修摆手道:“既是世尊后裔,谁敢扯进来。” 金甲神将道:“那就只剩下第三人了,此人亦是一位女子,其仙基灵慧与世尊后裔相比,亦是不遑多让了,只可惜此女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且又是有来历的,只怕亦是不妥。” 大修叹道:“此事来的仓促,也是我一念而起,想来万里方圆,地域甚小,怎能寻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此事只好从长计议了。” 金甲神将却不甘心,又将因果镜再次祭出,连照了三回,忽地笑道:“有了。” 大修道:“难不成这万里方圆之中,竟有四人可入当值法眼,如今说来,这方寸之地,竟是风云际会了。” 金甲神将道:“今有一人,内质外朴,绝无来历,仙基倒也说得过去,亦具仁怀,只因其人心性不定,刚才我用此境照来,便将他放过了,此刻想来,若此人得大修载培,或能坚定其心,或堪大用。” 大修道:“此人真个儿绝无来历?” 金甲神将道:“镜中照得分明,此修与仙界魔域皆无牵扯,更难得是心念苍生,只是先前行事略显偏激,其后又是不敢任事,所以小神才说他心情不定。” 大修道:“若果真心念苍生,就算有些行差步错,难道却不给他上进的机会?此人唤当何名,此刻又在哪里?” 金甲神将道:“此人先是叫做林天奇,其后改名林天弃,大修,你瞧他姓名变化,就知道他的心性了。” 大修笑道:“从这名姓瞧来,此人倒是那愤世嫉俗之辈了,此等人若是得了教化,倒也是可造之材。” 金甲神将道:“看来大修主意已定,却不知如何造化此人,监督那位未来的魔头。” 大修道:“我就传他先天八卦之术,另赠镇魔三宝,想来定可压制住那位秦忘舒了。” 金甲神将叹道:“大修慈心无极,一心只为苍生,行事更是小心,实为我辈之楷模。” 大修笑道:“今日缠你也是够了,他日仙界相逢,再来叙话。只是我虽择了此人,却怎能公然露面去见他,还需想个办法才是。” 金甲神将正要献计,忽听袖中铃声大作,忙道:“大修,仙界有事召唤,原来有佛祖西来,我等皆要去侍奉了。” 大修慌忙道:“既是佛祖西来,我又怎敢留你,速去,速去。” 金甲神将忙唱了一诺,急急地去了,那大修便沉吟起来,虽是选定了林天弃替他监督秦忘舒,但怎生让他明白自己心事,传他镇魔三宝,却是略觉为难。 第187章执古不化何需劝 第187章执古不化何需劝 秦忘舒怎知因自家一身杀气,竟惹得仙凡两界大能心动,引出无穷因果。他见许负心坐在白鸟背上,遁行得的甚是稳当,又有那蓑衣加持,想来就算仓促遇敌,也可略为放心了,心中甚是欢喜。 他动用鸟兽正训向白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有何来历?” 白鸟既已是许负心侍禽,对秦忘舒自然恭敬有礼,忙道:“好教大修得知,小禽名叫毕华,本是毕方族类。原已修成大能,只等着择日飞升仙界。只因当年禹皇治水,小禽不知好歹,恼他辟山开道,扰我清修,就与他为难,被禹皇动用息壤,压在北氓雪域。” 秦忘舒道:“如此说来,你是两世为禽了,却不知又怎地脱身?” 毕华道:“小禽被镇压五百年后,其形已朽。只剩下一道元魂无所皈依,恰遇着海外一位大能路过,怜我前世修行不易,这才取了息壤,放我转世。我前世主人御禽有术,将我收留,哪知又遇大修,自然又是一番际遇。” 精卫忽地从秦忘舒袖中探出脑袋,插言道:“你此番际遇,却是个大造化,可惜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毕华忙道:“道友此言何解,还请开释明白?” 不想那精卫进此住了口,将脑袋一缩,又回到袖中。看来是不肯泄露天机了。 许负心笑道:“跟了我又有什么好处,我也只知道种田养花罢了,倒是你那化雪之能,于我大有好处,日后还请多多加持了。” 那毕华前世是因小瞧了禹皇,这才遭横杀身之祸,此番得遇秦忘舒,被迫做了许负心的侍将,原也是心中不甘。毕竟那许负心境界低微,若无秦忘舒在侧,毕华打死也不肯屈就的。 又见那许负心性情温柔,绝无仙修向上之心,跟了这样的主人,又有什么好处,心中只是在暗暗叫苦。但被精卫一句话没头没脑地说来,毕华心中就是一动。 此禽心中暗道:“刚才黄云化龙,护住仙子,可见我家主人并非凡俗之辈,精卫又这样说来,难道我家主人竟是大有来历?既如此,我且冷眼观瞧,若她前程似锦,我自然尽心侍奉,若她成就难期,我再想法子另择出路罢了。” 毕华的心事,他人自然不知。秦忘舒担心许负心初次御禽,难免行动无方,也不敢行得太快。正行间,只见前方白云滚滚而来,云中现出五名修士,四男一女,男修皆穿青袍,女子则穿白裳。就此拦住去路。 秦忘舒见这五修衣着虽是简朴,但形容不俗,光采照人,知道非等闲修士,急忙止住遁风。 要知道楚三公子虽是势大,但座下无非是散修异士,真正的仙宗弟子,又怎屑于投奔他?便是楚三公子,也是云泽宗出身,只因其人才华横溢,出身楚国皇家,这才另立门墙。 秦忘舒一见五名修士,便知道绝非楚三公子座下,但这五修是何来历,为何前来,秦忘舒虽是不明,却知与云天轻脱不了干系。 秦忘舒心中暗道:“天轻出手,果然不凡,这五修怎是前面那三修可比,今日之战,只怕难以善罢了。” 凝神瞧向五修,四名男修倒也神色如常,但那名女修却横目怒视,意带不屑。 就见一名白发青袍修士上前揖手,道:“道友,我等皆是五观宗修士,今闻道友路过,特来问候。” 秦忘舒冷笑道:“既来问候,又何必暗藏杀机。五观宗天下名士,秦忘舒不过无名小辈,又何必如临大敌。” 白发修士愕然道:“道友何出此言?” 秦忘舒戟指喝道:“你等若只是前来问候,又何必暗结五行阵法,是了,这四周空中亦是暗布机关。” 说到这里,精卫猛地自他袖中窜出,就向空中某一处飞去,秦忘舒伸手一指,精卫身上光茫一闪,那是被加持了魔盾诀了。 只见精卫只飞了百丈远,就是轰地一声,空中符文乱舞,那符文化成百余长枪,齐皆从空中落下。精卫有魔盾诀加持,自然丝毫不惧,那长枪击在身上,立时粉碎。 五修见到此景,皆是变色,五行阵法被瞧出来也就罢了,哪知那空中暗设的符文,也被秦忘舒看穿。五修心中同时暗道:“此人无相魔诀已成,怎容留在这世上。” 那女修对白发修士点头道:“天轻虽是本宗弃徒,难得她不忘出身,若非她事先示警,我等若容此魔过境,可是失责了。” 白发修士叹道:“我等先前还说天轻居心叵测,如今瞧来,还是雪莳仙子最知她的心意。” 雪莳仙子道:“最知天轻者,莫过于红拂姐姐,若不是听错,姐姐也不会那般伤心了。” 秦忘舒听到这话,只是冷笑而已。此事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若非云天轻示警,五观宗弟子怎会事先有备。但自己毕竟修得无相魔诀在身,也算是落人口实了。 雪莳仙子道:“谅这区区魔修,又何必大动干戈,若用这五行阵法擒他,没得让人笑话,雪莳不才,愿在诸位师兄弟面前一展薄技,擒住此人。” 白发修士眉头微皱,他见秦忘舒虽只是五绞练气士境界,但魔焰高涨,气若山岳。那魔修的修为手段,又怎是能与仙修境界衡量的? 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雪莳仙子既然开口请战,又怎能不应?若是拂了雪莳的面子,日后也难以相处了。 只好道:“雪莳定要小心。”明知这话说了没用,雪莳性高气傲,又怎能听得进去。 雪莳果然道:“在下明白。”将身一跨,便抢在白发修士面前,那白发修士只好退了数步,四位男修彼此相瞧,也不敢有何动作,生怕被雪莳误会,也只能目光示意罢了。 秦忘舒见雪莳气势汹汹而来,大有必得之势,心中忖道:“难道我能以一敌五?就算我力压此修,她的四位师兄弟又怎能袖手?”想到这里,竟负手而立,背转身去。 雪莳本来已取了柄拂尘在手,正要开口叫阵,以便动手,哪知秦忘舒却转过身去,不由一愕,道:“道友此举何意?” 秦忘舒冷笑道:“在下绝非五观宗大修对手,仙子只管出手,将我打发了了事。” 雪莳听他口中说的是“五观宗大修”五字,意含讥讽,变色道:“难道我五观宗竟是以众凌寡之辈,今日只是你我一较生死,若你有本事杀了我,只管施来,若是我师兄弟胆敢相助。也不必你开口,在下立时自尽于此。”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仙子固然慷慨激烈,奈何五观宗诸位大修怎容你任性行事?自古道,魔凡不两立,又说什么除魔卫道,修士本分,到时诸位大修搬出这大道理来,我可辩他们不过,可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白发修士皱眉道:“道友,你修行魔功,日后必酿大祸,我等也是一番好意,不过是想请你入宗暂住,潜心修行罢了,又怎会伤你性命。” 秦忘舒笑着向白发修士一指,对雪莳道:“说什么入宗暂住,不过是强行囚禁罢了。仙子可曾听清了,这位大修的大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谁能说得过他。” 雪莳仙子转过身来,对白发修士道:“诸位师兄弟,今日之事,还请务必袖手。” 白发修士道:“难不成要叫我等发下誓来。” 雪莳仙子将柳眉倒竖,寒声道:“这么说来,师弟竟是信不过我的手段神通了。” 这话说将出来,若是白发修士再坚持下去,少不得宗门兄妹阋墙,日后如何见面?白发修士无可奈何,只能道:“此战在下绝不插手就是。若是违誓出手,如犯宗规。” 雪莳仙子不依不饶,又逼得其他三修口中发誓,这才转身对秦忘舒道:“道友此刻可满意了。” 秦忘舒道:“五观宗修士果然不凡,在下今日便是死于仙子之手,也是前世造化。” 雪莳仙子道:“我等又怎会伤你,你修行魔功尚浅,或有转圆的余地,只需放下屠刀,自然立地成佛。” 一名青袍修士忙道:“仙子,这话可是说不得,没得辱了我五观正宗的威名。” 原来这话乃是佛家说法,雪莳仙子虽是无心引用,但在五观宗弟子听来,却是极是刺耳。五观宗弟子向以仙修正宗自恃,又何曾将佛门瞧在眼中。而当此之时,佛门虽是昌盛,但远未广传天下,只是在东域根基深厚,在这苍南域,仍是仙修之士的天下。 雪莳仙子忙笑道:“是在下口误了。” 秦忘舒本来还想与诸修好好辩解一番,自己修成魔功,实是不得已,且一个人只需执心为正,又何需在意手段。但瞧这情景,就知道五观宗执古不化,已是劝不得了。 当初云天轻因修销魂手而被逐出门墙,或有可说,如今竟连佛门诤言也是说不得了,可见五观宗弟子门户之见已是根深蒂固,与这等人怎能讲出道理来。 这时雪莳仙子将手中拂尘挥动,拂尘中飞出雪花数朵,那雪花瞧来晶莹剔透,足堪把玩,但如此小物,只怕一口气就吹化了,又如何用来迎敌。 秦忘舒虽逼得雪莳仙子与他孤身斗法,但五观正宗仙法,又怎能轻视了?无论如何,此战都是秦忘舒出道以来,所能遇到的最强对手了。 第188章拈花一笑冰雪融 第188章拈花一笑冰雪融 数朵雪花围着雪莳仙子转个不停,但雪莳仙子自高身份,又怎会抢先出手? 秦忘舒道一声:“得罪了。”将新得的九战斧祭到空中,那巨斧微微一动,灵压先声夺人,将雪花吹得飘飘欲去。 但巨斧虽祭,却无伤人之意,诸修瞧得明白,秦忘舒此式只是略作试探,其本意仍是要让雪莳仙子一先。白发修士微微点头,原来面前此修虽修魔功,却也是天生傲骨,就算面对前辈大能,竟不肯抢先施法。 雪莳仙子却是心中恼怒,秦忘舒分明是瞧自己是女流之辈,从而不肯争先。仙修界中虽不提男女有别,但取得大成就的女修毕竟凤毛麟角,秦忘舒此番礼让,在白发修士等男修瞧来,那是恢宏大度,可在雪莳仙子瞧来,此番谦逊却有轻蔑之意了。 男女性情,向来大相径庭,从此战中也可略窥一斑。是谓夏虫不可语冰。 雪莳仙子清叱一声,拂尘挥洒之处,数朵雪花以一化十,以十化百,刹那间斗场的方寸之地,已是雪花漫天。那雪花缓缓落下,衬着雪莳仙子的白衫花容,此景当可入画。 但秦忘舒却瞧出那雪花之中蕴藏着强大的法则之力,雪花之中寒气如刀,非肉身可以承受。 若论仙修诸术中的杀伐手段,当以雷火为先,土石次之,风属功法亦次之。而水属功法,并不以杀伐见长,向来只是配合阵法,法宝,给对手造成极大困扰。 但雪莳仙子却是水属功法强人,直接动用寒气杀人。那雪花若是落在身上,肉身顿时凝结成冰,命火就此衰微。因此别瞧这片小小雪花,却是杀身夺命的强大法术。 秦忘舒于是就陷入了两难之境。 按理说他身具两大神火,恰是这水属功法的克星,但水火相克,只是仙修的理论,水可灭火,火亦可化水。至于结果如何,端看双方修为强弱。 就好比杯水难灭柴薪,烛火灭于倾盆,秦忘舒所要考量的,就是自己的神火是否能强大到与雪莳仙子的雪花抗衡的程度,若是孤注一掷,只管用神火烧去,那绝非明智之举。 因此秦忘舒立时将身一退,同时将赤凰刀祭将起来,刀上就窜出一点星火来,窜进漫天雪花之中。 那星火本是神火,一旦窜将出去,必然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按理应该是刹那间变成大火漫天,但此刻那星火被雪花所逼,竟是难以扩张,虽不曾被这寒气灭去,却也是几番明灭,笈笈可危。 这就是法则之力的厉害之处,两大神火虽强,但在对方法则的影响下,也难以施展威能了。秦忘舒试探之后,眉头紧皱起来。 这时寒气正一尺尺向秦忘舒逼来,就此形成一块寒雪领域,那领域每扩大一分,秦忘舒就不得不退去数丈。 白发修士等人知道雪莳仙子的功法厉害,早已退得远远的了,再瞧雪莳仙子身周,哪里还是草木葱郁,南方风景,分明是银装世界,北国风光了。 秦忘舒先前与人斗法,斗的不过是力量速度,力强者胜,力弱者殒,快则生,慢则死。但像雪莳仙子这种法则之力,却是首次遭遇。 破解法则之术,却是秦忘舒必须要面对的难题,他若无法度过此关,又如何与强敌争持。那云天轻对自己的手段了如指掌,此一路去,又怎会再遇寻常修士,不知有多少大能等着自己前去送死。 秦忘舒暗道:“雪莳仙子的寒冰领域难以突破,但此修就算能逼我远去,却该用何种手段制敌,这其中必然有个关节我是没有想到的了。” 想到这里,灵识便向四周一扫,立时就让他瞧出端倪来。 原来在雪莳仙子祭雪建域之时,已有几片雪花随风飘去,落在百丈开外了。那雪花以秦忘舒为中心,飘向四周,就此形成四块小小的雪域。 如今这四块雪域正在急速扩大,很快就会连成一体,一旦等到雪域联合,秦忘舒又该往何处逃遁? 秦忘舒不由皱眉苦思,此刻趁着雪域尚未形成,中间空隙无数,若是逃之夭夭,倒也不难。但遇敌不战而逃,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何况雪莳仙子必有种种手段潜藏于雪域之中,自已只顾逃窜,心志必衰,势必要被雪莳仙子所杀。 因此这个“逃”字,秦忘舒是想都不曾想过。 他此刻唯一苦恼的,就是这法则之力,该用何种手段应对。强用两大神火自是一策,可瞧见刚才星火难以燎原的情景,若只是以强对强,胜算着实不高。 至于九战斧,虽有强大灵压,无穷法力,可在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法则之力面前,也是无能为力,就好比铁锤击在棉花团上,又怎见好处? 既遇难题,秦忘舒只好在无相魔诀中寻找答案。此功既称之为魔界第一功法,自然包罗万有,只等着有心之士明悟挖掘。 就见秦忘舒忽地微微一笑,手中掐诀,呈拈花之状。若瞧他的手式姿态,好似春日踏青的翩翩公子,携伴而游,于郊外见百花而心动,于是亲拈一朵鲜花,插于美人发鬓之间。 许负心瞧着秦忘舒的手掐法诀,恍然间如入梦境,面前哪里能瞧见这寒冰雪域,分明已在春日城郊,四周鲜花如海,那秦忘舒正持鲜花一朵,笑意吟吟,要将此花插于自己新拢鬓髻之上。 想到此处,许负心心中欢喜,更是羞怯,竟“扑嗤”笑了出来。 但许负心这一笑,却让四名五观宗男修神色大变。只因雪莳仙子此刻亦是面带笑容。 那雪莳仙子立于寒冰领域之中,本是面罩寒霜,目光凌厉。胸中杀气无尽,又怎能笑将出来? 人若心生欢喜,平和温善,那笑容自然绽开,但此刻正是斗法杀伐之时,“平和温善”四字却又从何说起。 四修同时变色惊呼:“无相魔诀。” 原来秦忘舒所用,正是无相心诀。无相魔诀既然是包罗万有,那么又怎能不将摄魂之法包含其中。 若论摄魂大法,当以销魂手与夺魄瞳术并称双绝,其余诸般摄魂妙术,无不是由这两大法术推衍开来。而无相魔诀虽不以摄魂之术见长,但以魁神之智,创制无相心诀时,又怎能不将这两大摄魂法术取其精华而用之。 秦忘舒刚才拈花一笑,其实就是将销魂手与夺魄瞳术合二为一,虽不敢说就强过了这两大摄魂妙法,但亦是另具妙用。尤其是这般悄无声息地用将出来,竟然深具奇效。 世间一花一草,皆是造化之功,穷尽天地巧思。任你是怎样性情,若见着鲜花簇簇,又怎能不油然而笑。原来那一花一草,便是天地无尽生机,世人之爱花,便是慕生畏死,乃是一种本能。 因此秦忘舒拈花掐诀时,四修因隔得远,秦忘舒功力又不算强,所受影响或可忽略不计。但许负心芳心可可,皆在秦忘舒身上,雪莳仙子正与秦忘舒斗法,对手一举一动,自然不可有丝毫放过,两女就此被秦忘舒一笑倾情,芳心大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这拈花掐诀的无相心诀,正是秦忘舒的破敌之策。 他既然无法以法则破法则,也就只好从本源上着手,只需雪莳仙子心中一动,寒冰领域必受影响,那就会露出极大的破绽来。 抽刀断水水更流,可若是关闸断水,就算是滔滔江河,也是顿失东向之意了。 就在雪莳仙子面露微笑之时,四周虽然仍是寒意逼人,但领域之中的杀气却是消失殆尽,既无杀意,如何伤人?秦忘舒伸指点去,空中九战斧轰隆垂落,凌空击将下来。 就见斧光一闪,光芒之中奔出青牛三头,那青牛抵角冲锋,一牛就有三山之力,地仙以下境界者,又怎能抵御? 等那三头青牛挟着斧光冲来,雪莳仙子方才如梦方醒,然而寒冰领域再想重新施展,已是不及。没奈何,雪莳仙子只好将拂尘卷将上去,与那巨斧争持。 只听得铮铮数声,拂尘上拂丝被崩得笔直,好似铜丝一般,但在巨斧强大法力的压制之下,拂丝寸寸而断,刹时就被压断数根。 不过这局势雪莳仙子虽是略占下风,但寒冰领域之中寒气尚在,只要迅速恢复,不难挽回主动,困住对手。 雪莳仙子一边勉力持住巨斧,一边再施法诀,要将这寒冰领域恢复起来。 秦忘舒又怎能容她施为,赤凰刀急持在手,无相瞬诀与凤火同时施展,就向雪莳仙子冲了过去。 他这一路急冲,沿途喀嚓之声不绝,那自是赤凰刀切入寒冰领域,碎冰无数之故了。此时正是寒冰领域将成未成之际,又怎禁得住凤火一燃,就算是万年寒冰,也要被这凤火化为乌有了。 而刀上凤火既无法则之力压制,便肆意扩张,那凤火蔓延之速,竟不在秦忘舒遁速之下,抢在刀锋及体之前,已有凤火一道,卷向雪莳仙子的花容月貌。 凤火已是骇人,而在凤火之中,则是赤凰刀雪亮的刀锋,此刀挟凤火而来,谁可抵御? 四名五观宗修士齐声大呼,叫道:“不可!”但恪于刚才誓言,手中虽握了法宝法诀,也不敢轻易动用。 许负心瞧见秦忘舒眉间杀意森森,亦是惊惶。怎地刚才还是拈花而笑,立时就是判若两人。这无相魔诀虽是威能绝伦,但改易修士心性,亦在潜移默化之间。 许负心亦叫道:“忘舒不要杀她!”心中怦怦乱跳起来。 第189章为救苍生留客住 第189章为救苍生留客住 在进入归元境之前,许负心也许不会劝说秦忘舒如何行事,只因那时的秦忘舒行事磊落,慈心在怀,又何必言说?然而自秦忘舒修成无相魔诀,许负心的心情亦悄然发生变化。 这项魔功改易性情,已令秦忘舒变化甚多,虽远远谈不上残忍好杀,冷酷无情,但杀人对秦忘舒来说,已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了。 许负心叫出这句话时,心思亦是百转,不知怎地就对秦忘舒失去了信心。那秦忘舒本是行伍出人,杀人如麻,但许负心瞧得出来,一旦离开战场,秦忘舒对杀人一事反倒格外谨慎,或许是因这世上没人再比秦忘舒更了解杀人了。 更可喜的是,秦忘舒初修仙道,遇到的就是颜西华,又被传授以儒家仙术,随着秦忘舒修行儒家仙术,秦忘舒的性情更加平和,行事也更为谨慎了。 可如今的局面大大不同了。 虽然许负心非常明白,秦忘舒修行魔功,只是一心要保她周全。但在得到魔功强大的威能之时,秦忘舒对心性同样也慢慢失去控制。看来获得强大法力的同时,就必须有所缺失。世间之事,向来就是这般有得有失。 这时场上斗法已见真章。那道拂面而去的凤火被雪莳仙子檀口一张,喷出一口至寒之气来,就将这凤火吹到一边去,但赤凰刀却是无摭无挡,刺到雪莳仙子的咽喉。 就在许负心高声劝止的同一时刻,那刀已然停了下来,刀尖离雪莳仙子也只有三寸罢了。 这么短的距离下,其实已是和刺中无疑,秦忘舒只需放纵刀上法力,就可凭着一缕刀气,将雪莳仙子斩杀当场。 刀离咽喉三寸而不伤人,其实需要秦忘舒付出极大的努力,这比杀人却要难得多了。秦忘舒的玄感之强,御刀之能,由此可见一斑。 或因是力控此刀滞空,秦忘舒被这猝然收回的法力激得面色通红,双目几欲要滴出血来,面上的肌肉轻颤不已,瞧来极是狰狞。而他脑后更是因此生出一道黑光,此光究竟是煞气还是杀气,便是白发修士也瞧辩不出了。 说来雪莳仙子的性命的确是许负心所救,就在刚才挥刀向前之时,秦忘舒的胸口满是杀气,只想着将对手一刀断喉,至于此刀向前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秦忘舒则是连想都不曾想过。 多亏了许负心及时出声,才将秦忘舒胸中杀机生生压了下去,只是法力回夺的滋味极不好受,因此这场斗法虽是大获全胜,秦忘舒面上也绝无一丝笑容。 他冷冷地道:“承让了。” 雪莳仙子胸膛起伏不定,面上亦泛潮红,既是懊恼,愤怒,更多的却是羞愧无及。秦忘舒说出“承让”二字时,她面上红潮立褪,变得苍白如纸,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忽听她嘤咛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手中拂尘向头顶狠命拍去。惊得白发修士等大叫道:“雪莳不可。”可惜此刻寒冰领域犹具威能,诸修隔得又远,若想救下雪莳仙子的性命,那是绝无可能了。 若论雪莳与秦忘舒的修为,或许只差一线罢了,若想从雪莳仙子手中挡下拂尘,亦是无比困难。更何况秦忘舒原就存了诛杀之心,要让他瞬间转念救人,亦是颇不容易。 幸好无相心诀威能尚在,秦忘舒全副身心皆处于高度运转的境界,心念一动,左掌伸电般伸出,“喀嚓”一声传来,左掌就此断折了数根指骨。以赤手而挡法宝,自然绝无幸理。 这时白发修士等急急遁来,但若是雪莳仙子存心自尽,那是谁也救不得她了,秦忘舒难道还能再为她损去一只手掌? 秦忘舒叹息道:“何苦?” 虽只是轻轻吐出两字,目中却转温柔,于不知不觉之中,无相心诀再运转,瞧见秦忘舒目中神情,雪莳仙子不由心动,就好似于极黑暗之中瞧见了一丝光明。心念就此百转,再无弃世之念了。 这也是无相心诀与慑魂大法大相径庭之处,慑魂大法唯求控制他人神智,生死在握。无相心诀同样能深深影响他人心境,却多出一份令人求生的信念来。 一项号称魔界第一大法的魔功,却又怎能留存了一线生机,又怎地有一丝慈念?这是秦忘舒也不可解之处。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终于将雪莳仙子从崩溃的境地中挽救回来。 这时白发修士等人已经抢到,两名修士一言不发,扶着雪莳仙子就急急地去了,白发修士则与另一名修士分列左右,手中法宝法诀虽是凝而不发,但面上神色肃容,这二人的心思不言自明。 秦忘舒淡淡地道:“两位大修仍不肯罢休,要致在下于死地吗?” 白发修士叹道:“道友金躯有损,怎堪一战,我五观宗有疗伤秘法,颇具神效,若是道友不弃,请容在下略效微劳。” 秦忘舒笑道:“治好了我的手掌,仍是要杀了我,是也不是?” 白发修士倒也算是坦诚君子,道:“道友魔根深种,已难挽回,在下斗胆,再请道友入宗静修,消磨胸中杀气,或许是天下苍生之福,于道友的前程亦是大有好处。” 另名修士瞧来三十许人,相貌虽是平平,双目却发湛青光芒两道,看来若非是修成出奇心法,就是瞳术有成,此修亦道:“雪莳仙子向来道心如铁,却被道友所惑,而瞧道友前后行止不一,说明道友心境亦是混乱不堪。若是再不及时改修无上心法,道友此去便是绝路了。” 秦忘舒哑然失笑,道:“说什么前后行止不一,心境混乱,这话没得笑掉大牙,难道我临时区变心意,改杀为赦,反倒是做错了。这可真正是岂有此理。” 那修士道:“正因为道友慈心尚存,在下等方肯给道友指明一条出路,若是道友一味滥杀,在下等又何必与你大费唇舌。” 秦忘舒森然道:“两位大修好意心领,奈何忘舒身负重责,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九渊地宙,那也只能闯上一闯了。”抬起左掌来,掌中一道火焰窜出,就在掌心处静静燃烧起来。 刚才那道凤火何其猛烈,此刻这掌中之火却是摇曳生姿,似花吐艳,如水生波,瞧来别具动人之处。 那火焰只烧了片刻,掌中就发出格格声响,本来扭曲的手指已渐渐平直,此掌伤势已然痊愈了。 肉身伤损对修士而言虽是小疾,但恢复如此之快,亦是叹为观止,白发修士喃喃道:“无相魔诀着实神通强横。”秦忘舒也懒得跟他解释。 白发修士瞧了许负心一眼,道:“许负心身负天下苍生福祉,道友却又心性不定,我等更不能放过了,若是道友执意要走,我等也不便拦阻,但许仙子却需留下。”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原来还是为了稻种。”话音刚落,赤凰刀猝然击出,只这一刺,便刺进白发修士左肩处。 那白发修士明明手中法剑在握,却对秦忘舒此刀置之不理,任由秦忘舒刺来,只到刀锋入体,方才缓缓道:“刚才道友容情之德,在下总算奉还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既是两不相欠,那可最好不过。” 只是有一桩事他未曾说破,他刚才挺刀刺去,原无伤人之意,只是略加试探罢了,那白发修士正因瞧出他绝无杀人之意,这才敢挺身受了一刀,说来其心思也算狡黠之极。 但此人恩怨分明,亦算是极难得了,秦忘舒又怎会与他计较,将赤凰刀缓缓抽出,道:“其后斗法,还盼切莫容情。” 白发修士道:“我等只想请道友入宗静修,除此绝无他意,既是如此,就算是以多胜少,也盼道友体谅我等苦心。”说到这里,两名同时恭身一揖。 秦忘舒皱眉道:“斗法杀伐,哪里有这许多规矩。”赤凰刀再次刺去,已是绝不容情。 此刀固然是快若闪电,就凭这一式,在伏阴山中,已是诛杀数人,但白发修士却非伏阴山诸修可比,此修抬手掐了一诀,只听“当”地一声,赤凰刀如中金铁,轰然作响,但白发修士身前,不过是一道金光罢了。 借着这道金光挡住赤凰刀,白发修士飘然退出数十丈,以便施宝用法,看来近身杀伐,实非此修所长了。 那中年修士道:“在下瞳光削铁如泥,道友小心了。”右手在天顶上一拍,一双清目立发青光一道,向秦忘舒身上一扫。 秦忘舒亦是早有所备,急将魔盾诀施来,不想那青光好不犀利,将这魔盾诀扫得粉碎,青光威能稍顿,但仍将秦忘舒身上衣角扫下一截来。 这魔盾诀虽能挡住银锤,却难敌瞳中青光,这也是一术降一术之故,其中道理,甚是玄妙。 许负心见这瞳光厉害,失声叫道:“忘舒小心!” 这时中年修士目中青光纵横交错,只管向秦忘舒身上扫去,秦忘舒测算这青光威能,未必就能扫断自己肉身,但切肤伤骨却是绰绰有余,因此心中亦是忌惮,只能靠着无相瞬诀移影换行,堪堪避过青光扫落。 接连避了三次,离中年修士已是越来越远,而白发修士也已站定方位,三人恰成鼎立之势。 白发修士道:“道友,我五观剑术,与众不同,道友莫要轻敌,否则若是错手杀了道友,在下必定抱愧终身。” 说罢手中法剑向空中祭去,那法剑转了个身,忽地化成青蛇一条,张口就向秦忘舒噬去。 此蛇奔驰如雷,赤舌吞吐,不知道是白发修士所施幻像,还是这法剑本就是青蛇所化。 而就在法剑化蛇奔袭而来之时,中年修士瞳光再度重现,更可虑者,那白发修士手掌翻转,赫然是五观正宗三诀之一苍南乱。 此掌翻转之际,空中立时有大山一座,向秦忘舒头顶压来,白发修士口中吟哦声声入耳:“苍南不乱心先乱,覆掌如山身先断。借此神功压魔心,替我苍生留一线。” 第190章登堂入室且一窥 第190章登堂入室且一窥 三法同施,那是何等威能,就见秦忘舒的身子动摇不定,在这狂风巨浪般的灵压逼迫下,此身好似扁舟一叶,所面临的,却是万顷海波。 当此困局,也许唯二的应对之策就是急速脱离战场,以退为进,再徐图他策。然而苍南乱法诀既失,若再想从容退去则是千难万难。 此诀笼罩的范围,虽不至于是苍南域这般夸张,但方圆数百丈皆被此诀压迫则是绝无疑问的,秦忘舒除非在法诀未起之前抢先脱身,一旦法诀临身,自是退避不得。 那就剩下全力抗衡一途了。秦忘舒毫不犹豫,大喝声中,身形再次暴涨,身子一弯一挺,就长了七尺,身周刹时黑气环绕,魔息猎猎。 如果说他刚才好似一叶扁舟,此刻赫然变成风暴的中心,丈余身躯之上,似乎隐隐泛出光芒两道。两道光芒皆呈赤金之色,却又和而不同。 或许是因这两道光芒存在,秦忘舒身上散发出来,也就不仅仅是魔息而已,那是两道属性截然不同的光芒,一道凛烈无比,大有压倒世间万物之势,另一道生机无限,似乎预示着秦忘舒好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白发修士与中年修士的感受,二修同时在心中生出的念头的是:“这个魔修,倒也与众不同。” 两道光芒虽是和而不同,但一心护主却是绝无差别,但见光芒到处,空中山峰难落,甚至也无法凝聚成形。此山原是法诀所化,若是抗不住两道光芒的法诀之力,分崩离析也是应有之义。 而这两道光芒除了抵住苍南乱法诀之外,更将中年修士的瞳光屏敝于外,这对秦忘舒来说,却是一桩惊喜了。 他本来对这修士的瞳光无诀可施,哪知误打误撞之下,却将这瞳光也一并应对了,真是有心种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行。 若论秦忘舒此番施法,不过是以无相身诀为基,运转体内两大神火罢了,这也是秦忘舒目前局面下,所能做出的最大抵抗,而在无相身诀动用之时,秦忘舒灵机一动,又施加了一道法诀,便是逆杀银锤中的先天斧文。 这道先天斧文的妙处在于以下克下,以弱敌胜,借助归藏经威能,秦忘舒已将这道斧文明悟大半,此刻用来,正恰其时。 因此对方虽是三大同施,秦忘舒亦同时是诸法并作,而胜负之势就此立分了。 法剑所化青蛇本来奔雷般而至,却被两道光芒所阻,身形略有停滞之意,这就让秦忘舒瞧出破绽来。手中向空中巨斧一指,巨斧携三头战牛之威疾沉力劈,竟将那青蛇斩为两截。 如此一来,对方三大法诀齐齐落空,秦忘舒在这狂风暴风般的攻势之中,不但经受考验,其对自身的潜力又多了一分认识。 他心中忖道:“凤火,太一皆是无上神通,可惜我先前只知用其火,而不知用其法则,可谓大材小用了。这两大神火的法则玄奥固然难以明悟,却是我日后修行的最大方向了。” 秦忘舒有此一念,方才真正的登堂入室,于修行一道跨进一个美妙无比的阶段。 若论修行之道,固然是长途漫漫,艰难无比,但其中美妙之处却很少有人可发现。修士境界划分从来不是最佳的办法,只是无奈之中的一种妥协,毕竟极少有修士能真正发现修行的乐趣。 简而论之,修士初登仙途,只能潜心修行先贤诸学,非得将这个基础打得牢牢,方能再进一步。这一步叫做潜修。 潜修之后,虽有心得,却极难超出先贤理念的范围。若想超越,还得再进一层,是为明悟。 到此境界之后,可谓处处有惊喜,往往能从仙修法诀中的微言之中发现大义,秦忘舒目前正处在这个境界了。但若想超越,明悟境界仍不可得,非得淬心沥胆,再进一层,方是非我。 非我者,就是对以往所学的否定怀疑,时间一往无前,世事变化万千,他日之良法,今日之恶源。世间法则千变,若不能随之变化,何谈大道?若不能瞧出以往之非,又怎能再进一步?只是秦忘舒离这境界却是差之万里了。 虽是如此,但因心中有所明悟,觉得面前打开了一个无穷无尽无界无域的新世界,秦忘舒心中欢喜已难烦言。修士斗法之时身心皆受到重重考验打压,但心中既有所得,面前的这小小的打压考验又算得了什么? 这边巨斧斩断青蛇,那边秦忘舒就向中年修士斜跨一步,赤凰刀紧握在手,斜斜一劈。 这一刀并不算如何快速,只因秦忘舒既隐约觉出法则之妙,又怎能再囿于速度力量的简单斗法原则,天大地大,法则最大,既略窥法则之妙,又何必营营求速。 中年修士见这一刀劈来,竟露出惊惶无措的神情,只因那刀变化万端,眼中明明瞧来是一刀,可在灵识之中,此刀却是千刀万刀,将身子团团围定,无论怎样迎击,都是顾此失彼。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只好大退数十丈了。 而站在许负心的角度上,只瞧见秦忘舒手中赤凰刀略略一挥,那中年修士就好似入了魔一般,急急退后,而瞧其神情惊惶,可见心境已是大为动摇了。 见这一刀只是作势,就逼退中年修士,秦忘舒心中更是欢喜,原以为唯一刀法借助无相魔诀之威,其速快不可当,已是近身杀伐中的上乘功法了,哪知和刚才的明悟相比,唯一刀法好似荧荧之火,天地中的微尘一般。 白发修士境界修为远高于中年修士,见秦忘舒刚才那一刀横空,其姿式无比美妙,竟令人心旷神怡,不由得叹息一声,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妒嫉。秦忘舒用出这一刀来,于近身杀伐一道上,已然跨进一大境界了,自己修行近百年,虽知此道在前,只可惜却始终差了一步。 就见秦忘舒再向白发修士跨了一步,手中赤凰刀仍是斜斜一指。这一刀与刚才并无区别,可是秦忘舒却觉得心中空空如也,刚才的明悟所得竟不知去了哪里。 因此虽是同样的刀式,白发修士所受的压力却是微不足道了。 但白发修士仍是大退数步,忽地将空中两截青蛇收了,在掌中一拍,再次复为法剑,口中道:“道友既入近身杀伐大境界,今日之战,我等已非你对手,道友此去,还盼好自为知。” 秦忘舒不觉一怔,原来自己刚才那一刀,竟是大有名堂,只可惜也只能用出一刀来,第二刀便是明悟不足,心中空空荡荡了。 看来自己也只是刚刚登入此境,若想随心所欲,式式皆合法则,仍需痛下苦功。 于是秦忘舒也将无相魔诀收起,揖手道:“道友此番容情,在下没齿难忘。” 白发修士挥手道:“速去,速去,那云天轻虽是在下后辈,却非等闲之辈,她既一心擒你,道友前景堪忧,更有楚三公子,实为苍南天才修士,若遇此人,道友此刻绝无胜机。” 秦忘舒再拜道:“不敢请教道友高姓大名。” 白发修士叹道:“芸芸诸修,几人得道,几人留名。在下不过是天地间一粒微尘罢了。” 秦忘舒见白发修士不肯说出名姓来,深以为憾,五观宗向来自诩为仙修正宗,如今瞧来,果然有他的长处,否则又怎会出了白发修士这样的高人。 此人修为境界虽不算高,但辩微识著,审时度势之能,却非寻常修士可比了。 秦忘舒不敢停留,急忙领着许负心匆匆离去,中年修士瞧见二人去得远,便问道:“师兄,怎地就将他二人放过了?” 白发修士道:“此人以区区五级练气士而明悟近身杀伐妙术,岂不怕人,此人这一去,或是成魔,或是得道。你我若是强行拦阻,不过是他修行路上的一段艰辛罢了,说来着实无趣。” 中年修士动容道:“师兄对此人的风评只怕过高了,他刚才劈向我的那一刀,固然神妙无方,难以测度,但并非不可抵御,而其后更是难以为继了,可见此人的神通也是有限。” 白发修士道:“你莫忘了,你我境界将至地仙境界,又有几多明悟?那修士不过是五级练气士。这样算来,双方差距之大,已无需多言了。” 中年修士道:“此人的确与众不同,只可惜天轻既奉了楚三公子法旨,对其绝不肯轻饶,你我又该如何处置?” 白发修士道:“我五观宗能在苍南域千万年不倒,靠的是明哲修身,不肯轻易涉入仙修中事,天下纷芸乱事,何事该行,何事该止?既然分辩不清,不如冷眼旁观。” 中年修士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红拂子急急遁至,口中道:“可恼,可恼。” 二修惊问其故,红拂子顿足道:“二位纵想置身事外,只怕也是枉然,我瞧这苍南仙修界已是覆雨翻云,立时就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白发修士道:“师妹稍安勿燥,究竟发生何事?” 红拂子瞧向东方,神色仍是难平,一字字道:“适才有玄极宗云泽宗两大宗主联手,将一名儒生杀了,你等且说,那东穹儒门又岂能善罢甘休!” 第191章归隐田园本其愿 第191章归隐田园本其愿 中年修士惊道:“怎会如此?东穹儒门修士,又怎会来我苍南,又怎地被杀?” 红拂子道:“这位儒生名叫颜西华,儒圣座下七二十二贤人之中,此修境界修为虽不算高,却算是第一贤德之士。此修东来,虽不知其故,却不知因何得罪了云泽,玄极两宗,竟被两大宗主联手杀了。那儒门虽非仙宗,但弟子遍布诸国,皆在当朝为相为宰,势力极盛,向有清名。此番颜子被杀,苍南祸事大了。” 白发修士道:“看来玄极云泽二宗,是担心儒学西移,夺了仙宗的根基,但贸然出手杀人,着实不智。我等仙修之士,要紧的是修行养真,又何必有缰土地盘之想,两位道友可请大谬了。” 红拂子道:“师兄一言中的,玄极云泽二宗,实有入世之念,只想着助大楚一统苍南,最好将这苍穹三域皆夺了去,那时天下仙修资源尽归二宗所有,两家也好发展壮大了。” 白发修士道:“儒生若是来我苍南寻两宗复仇,定会掀起腥风血雨,只是越是如此,我等越要谨守门户,不可与他相争,仙修之士的根本,仍是修行养真,怎能理会红尘俗事。” 红拂子却皱眉道:“那玄极云泽二宗,固然有行事鲁莽之嫌,但若是儒学西渐,我等苍南十一仙宗,只怕也失了根基。那儒学讲究什么有教无类,但有弟子上门求学,皆是欣然收纳,若是这般,百年之中,我苍南仙修之士,岂不是尽数投效儒门去了?” 白发修士道:“仙修妙术,自然是要择人而授,好比云天轻虽是灵慧无双。但她性情反复,野心勃勃,行事荒诞,本宗也要将他逐出门墙去。宗门存续,在德不在术,就算儒学在我苍南兴盛,我五观宗择徒传功,仍是要一如既往。师妹,你若存了与儒生争夺弟子之心,又与玄极云泽二宗何异?” 红拂子愧然道:“师兄教训的是。” 白发修士道:“既然苍南将乱,我等五观修士,为免招灾惹祸,在下定向宗主陈情,自即日起弟子不可轻出宗门,以观天下之变。” 中年修士与红拂子齐声道:“唯师兄作主。” 秦忘舒与许负心离了五观宗诸修,心中深感侥幸,幸好那五观宗修士最晓道理,不肯强行逼迫,否则真要厮杀下去,自己明悟初成,绝非二修的对手了。 许负心道:“秦将军,我瞧你的修为竟是越战越强,看来这无相魔诀端得是神通广大了,只是负心有一桩事,不得不说。” 秦忘舒道:“负心只管说来。” 许负心紧皱眉头,道:“一个人修为强大,固然好处多多,行事起来也有许多方便,但越是强大,也就越难约束。负心担心,秦忘舒修为越强,那心性就越难约束,万一……“说到这里,实不忍再说下去。 秦忘舒点头道:“负心,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担心我受这魔功潜移默化,最后变得残忍好杀,那可就违背了我修这魔功的宗旨了。” 许负心面色一红,道:“将军为了负心,才修这魔功,负心心中是明白的。” 秦忘舒道:“我修这魔功,也不仅仅是为了负心,我胸中许多志向心愿,只因修为不足,难免力不从心,让人好不焦燥。如今既修了这魔功,又怎能不未雨绸缪,难道真要被这魔功改了心性,幸好我与佛门有缘,此番得遇幻宇大师。如今我修一回魔功,便要再修一道小重楼心法,以便能压制心魔,负心以为如何?” 许负心不由的羞愧之极,道:“原来将军早就有所准备,负心竟是多口了。” 秦忘舒道:“我行事任性,负心正该时时提醒,哪里算是多口,负心日后但有所虑,只管说来,三人行必有我师,且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负心为镜,可以明正邪。” 许负心慌忙叫道:“我哪里就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当你的楷模。说罢连连摆手。 秦忘舒道:“我刚才与五观宗诸修一战,收获良多,且既然施展过无相魔诀,自该再修佛法,以便压制心魔。不如你我择地静修一日,再图北上齐都。” 许负心道:“正该如此。” 二人朝脚下望去,恰来到一处阡陌纵横之地,脚下乃是一处平原,开出万顷良田来,许负心心中一动,道:“我那稻种玄承,正该广传天下,不如就在这处停留数日,好让我遗下稻种来,哪怕你我此行……不顺,人世间也有稻种留存。” 秦忘舒肃容道:“此言极是。” 当下二人按下遁风,在那田地旁的一座树林中悄然落下了。走出林子,只见田地之中有十余名农人,正在除草耕田,以备种稻。 那南方的天气炎热,四季多雨,最适合种植稻谷,一年竟有三熟。只是饶是如此,那百姓缴了皇粮之后,家中仍所存无几。是以后世有诗云:“春种一粒粟,种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那负心就来到田地旁,观诸多农人劳作,又将那土壤瞧了一回,便微微点起头来。 秦忘舒道:“却是怎样?” 许负心道:“此处田地甚好,土壤灵气充沛,正好植我稻种,只是却不知怎样和农夫开口。” 秦忘舒笑道:“此事只管交给我。”上前便向田中农夫行礼。道:“诸位兄弟叔伯请了。 那农夫那见他气宇轩昂,形容可亲,且又多礼,心中甚是欢喜,农家不知礼数,只知胡乱拱手罢了。 秦忘舒道:“诸位,我瞧这里水土甚好,想来必是年年丰收了。” 那农夫道:“哪里有这种好事,就算一年忙到头,连稀粥也吃不上呢。” 秦忘舒笑道:“想来是你等偷懒。” 农夫叫屈道:“你这人怎地这样说话,老天在上,我等若敢有半日偷闲,也是天打五雷轰。大人不知道田地里的事,这种田只看天收,若是风调雨顺,固然是好,若是不然,一年辛苦也是白饶。” 秦忘舒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农夫道:“向来就是如此,哪里有什么缘故?” 秦忘舒道:“我明白了,定是你等所用的稻种不好。” 那农夫摇头道:“天下的稻种总是一般,哪里有什么好与不好。这等事,说了大人也是不懂。” 秦忘舒竟被这农夫小瞧,想来也是趣事一桩了,秦忘舒打眼一瞧,只那田地边放了数口麻袋,想来皆是稻种了,他上前抓起一把了,掂了又掂,故作沉吟道:“我瞧这稻种,一亩只能百斤。” 诸多农夫甚是吃惊,奇道:“大人既知稻种,这也是奇了。” 秦忘舒笑道:“我这里也有些稻种,大伙儿上来瞧瞧,不知比你等的稻种如何?” 说到这里,就将那紫竹林放将出来,空中现出竹林一片,林中稻谷金黄,好一派旺盛景象。 秦忘舒有心在诸多农夫面前卖弄,就是图个说话方便,这些农夫有多大见识,但见到这仙修妙术,自然敬畏之极,行事也就顺当许多。 果然紫竹林一出,诸多农夫先是怔营半日,忽地齐齐跪倒,大叫道:“原来是遇到仙家了。”纷纷跪拜不已。 秦忘舒也收了笑容,肃容道:“实不相瞒,我本是仙界五谷之神,今见你等勤恳,偏又劳苦不堪,心中着实不忍,便奉天帝法旨,赐仙稻于你等,你等务必细心培植,不可有误。” 说到这里,将身子略略一躬,就长了五尺,真个儿是仙界神将一般,威风凛凛,气度不凡。又将那巨斧持在手中,更添七分威武,吓得诸多农夫只知拼命磕头,哪里还敢说话。 许负心见秦忘舒这般做作,也觉可笑,但这手段却是立竿见影,这世间农夫,靠天吃饭,自然最敬天地了,而仙界五谷之神字样,最能唬人了。偏这秦忘舒竟能想出这计策来。 秦忘舒就取了百余斤稻种,分赐农夫,又将几名看起聪慧精明的农夫唤到身边,传授农桑之术。他这就是假着仙界五谷之神的名头,说出的每个字都是天音纶旨一般,谁敢不听? 那农夫比不得仙修之士,自然是这边说了,那边就忘,也亏得秦忘舒耐心,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方才勉强传授毕了。 秦忘舒授课之时,倒也和气可亲,此刻又扳起面孔来,道:“你等得了我仙界稻谷,绝不可有半点松懈。更有一桩事极为要紧,这稻种不可藏私,一旦他日收了稻,需取出一成来分赐邻村农户,务必要在这数年之间,将这稻种传遍千万里,若是有谁育稻传播有功,我便论其功劳,给你等赐福添寿。” 一番话说的诸多农夫好不欢喜,许负心忙传音道:“秦将军,你现在是仙修之士,不可空口许诺了,这赐福添寿一事若是做不到,可不是受天地责惩?” 秦忘舒笑着传音道:“大不了我在这村中炼些丹药也就是了,云天轻只当我出了伏阴山就会前往齐都,我偏偏在此停下来数月,也好打乱她的布署。不是我夸口,我有归元境中仙草无数,炼他几粒强身健体的丹药,又有何难?诸位农夫若是身强体健了,可不就算是多福多寿?” 许负心这才明白,她四周瞧了瞧,这里的田园风光与桃源村依稀仿佛,若能在这里留连数日,也可一解思乡之苦了。 便在这时,空中有道雷光一闪,就向秦忘舒头顶劈来。 第192章天劫示警敛魔心 第192章天劫示警敛魔心 见这闪电劈来,秦忘舒如何不惊?难道是刚才妄称仙界五谷之神,遂遭天地惩戒?还是无相魔诀中的天劫已被引发? 就见那道闪电笔直如枪,绝非寻常雷电曲曲折折的模样,而在这闪电划过长空之际,四周草木皆是簌簌飘摇,似乎已吓得发抖,田地里的农夫更是惊呼失色,这闪电若是劈到人身上,只怕是尸骨无存了。 饶是秦忘舒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在天地强大威能之下,也是心中惊惶不已。好在身为仙修之士,心境非常人可比,以他的灵识判断,这道闪电虽是声势惊人,其威能却也有限。如此看来,这道闪电或仅仅是天地示警罢了。 秦忘舒担心闪电伤及无辜,竟不避反击,将身子一纵,已跃到空中,同时天地洪炉与手中赤凰刀同时祭出,只听“轰“地一声,两件法宝一左一右抵住此击。天地洪炉凝立不动,赤凰刀却是大发金光,反倒抬升三尺。 而这道闪电大部分电光,皆被赤凰刀所御,那电光好似钻进刀身中一般,在刀身上流转不停,兹兹作响。 秦忘舒心中忖道:“这赤凰刀也不知是怎样来历,竟不惧这天地雷劫,看来我日后要避雷劫,非得在此刀上设法不可。” 他虽知道自己要遭受三大劫数,最多只剩下半年寿限了,但世人皆具求生之念,又怎肯甘心赴死。虽知天劫难逃,却也存了了一分痴心妄想。 刚才那才闪电只击秦忘舒一人,四周农夫不免心中狐疑,故老相传,那雷电向来只打恶人,不忠不孝,为非作歹之徒,自然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许负心见秦忘舒遭遇雷击,既是惶急,更是担心,不知秦忘舒如何圆说。若是此事摭掩不过去,刚才辛苦授稻传艺,可就是白忙一场了。 就见秦忘舒叹息一声,道:“诸位兄弟叔伯,我妄泄天机,将这仙稻传给你们,这才遭天雷示警。虽是如此,此事罪过,全在我一人身上,诸位只管放心。” 此言一出,诸多农夫哗然,震惊之余,更是感动不已,再次下拜感谢,一场危机就此化解于无形。 秦忘舒不无得意,向许负心传音道:“负心,我刚才的应对如何?” 许负心嫣然笑道:“果然是应对周全,便是苏先生在此,也一过如此罢了。秦将军纵横有术,负心敬佩不已。”虽是说笑,但心中却是担心更甚了。 便有农夫殷勤邀请二人入村,秦忘舒生怕天雷再次降临,万一抵御不得,岂不是连累无辜,便摆手道:“不可,我已泄天机,需往山中设祭,向天地陈情,你等只需依着我的吩咐,好生的种植仙稻,也就是了。过几日我自然还会来的。” 遂辞了诸农,与许负心来到山中,寻了个僻静所在掘了间洞府,设了几道简单的禁限,不过是用来阻挡野兽骚扰罢了,若是有修士闯来,却是挡不住的。 诸事停当之后,青聆就跳出来道:“秦道友,先前两粒紫果梧桐的种子已然吸得无数焰力,正该种下去,这是师尊再三吩咐的。” 秦忘舒奇道:“你念念不忘这紫果梧桐,实对我说,这仙树有何好处?” 青聆道:“这是天机,师尊怎敢向我泄露?反正这紫果梧桐必有绝大好处,道友只管种下去就是。” 秦忘舒道:“紫果梧桐毕竟是仙苗,等闲之地如何种得?只好种在紫竹林之中,却怕于仙稻有碍。” 许负心道:“林中仙稻已然成熟,正该收割了来留做稻种,除了这紫果梧桐,秦将军自归元境中得来的诸多仙花灵草,也该种于林中才是,也免得误了这桩机缘。” 秦忘舒道:“这也说的是。” 当下将紫竹林祭起,众人便来到这林中割稻种花莳花,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这座紫竹林本是一座极普通的空间法宝,虽能住得人,种得花,但若有那高明之士,还是能用灵识探到,且这林子防御不足,对方只需稍具手段,就能从林外攻进去。 如今这林中要种植紫果仙花,一旦长大,便需要极强的灵气,这小小的紫竹林有多少灵气?就怕到时林中灵气衰微,先前辛苦可就白饶了,更是浪费了许多仙花灵草。 许负心道:“此事只管交给我,若此林只赖天地灵气,又如何能持久,需得用个周全的法子,使这林子脱离天地而独存,林中灵气循环不休才是正理。” 秦忘舒道:“那天地灵气最是难得,又如何摆脱天地而独存,又如何循环不休?便是千花魔君在此,那魔君身上的灵气也是有限的。” 许负心道:“我在归元境时,就有此念了,当时反复想来,又与魔君魔童讨论多时,如今已有实计了。所用的法子,便是五行循环。” 秦忘舒奇道:“怎地叫五行循环之法。” 许负心道:“世人皆道万物纳灵气而生,却不知那灵气既不曾多出一分,又不曾少去一分。只是绝大多数灵气,全被我等浪费了。好比种出仙花一朵,我等只将那花朵采了去,其根其茎,便弃之不用。但那根茎亦是灵气所凝,一旦弃了去,岂不是可惜。” 秦忘舒道:“这道理虽是人人明白,可这灵气已凝气成根茎,又该如何用他?” 许负心笑道:“这就用得五行循环之法?那根茎若被水化火焚,就可复转为灵气,秦将军的太一神火,在此就有大用了。” 正所谓一言惊醒梦中人,秦忘舒连连点头道:“太一本是万物之源,若依负心说来,那太一存在体内,就是让这天地灵气周而复始,此火若灭,人身灵气所续,自然就是命归冥界了。” 他自明悟之后,对世间万物的法则生出极浓厚的兴趣,再加上他在归元境中,得灵虫大修传授一套太一神火功,此功实有启智增慧之能,如今正好从这太一神火功着手。 而今日又有天雷示警,也该立时着手修行小重楼心法,只盼那无相魔诀中的戾气煞气能被这佛法化解,或能免去天劫之厄。虽然心中绝无把握,但总不能面对天劫,无所事事。 种花莳草之事,自有许负心主持,秦忘舒也不必过于操心,只管修行他的诸般妙术,至于炼制丹药,此刻花草未成,材料难备,也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眨眼间就过了十余日,林中诸事也算告一段落,那许负心莳花之余,亦向秦忘舒讨教仙修诸法。原来许负心经历这许多大事,知道自己修为不足,难免就成了秦忘舒的累赘,正该修行诸法,也可自保。 秦忘舒则是担心自己半年后挺不过三大天劫,到时自己撒手去了,谁能护得许负心周全,亦是悉心指点。那许负心本是灵慧天生,只是天性不喜杀伐罢了,如今认真学来,自是进展神速。尤其是于太一神火功一项,进步着实喜人。 秦忘舒这段日子因担心天雷复至,于那无相魔诀竟是碰也不敢碰了,一心只修小重楼心法,如今他得登明悟之境,再来修行诸般妙术,眼界就有大为不同,先前只是依法修来,而不知其所以然。如今却是追本溯源,寻根究底,一日明悟,竟抵得上先前数月所修。这进境也着实吓人了。 如今这苍穹界的佛道,其实是源自禅修,只是其中多了许多悲天悯人,济世救民的道理。禅修之道注重的个人修行,追求的是探究天道幽微,先将自身修得境界大成了,再去拯救苍生。 而佛道本意,却是普救众生,度人度已。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修士手段再强,又能救得几人,但不如将那世间的道理传遍天下,使得人人可以修行自救。 如此瞧来,佛道实比禅修的立意高明了许多,更将世尊教化万众之意,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那一日秦忘舒与许负心论道,秦忘舒便道:“负心,世人皆传世尊为救苍生,于灭界之中镇压魔我。是以世尊虽创出这苍穹界来,却一日不得安生。但是那魔我本是天下人的恶念浊息,只要是天下苍生犹在,这恶念浊息总是源源不断,因此世尊也就只好永远沉沦灭界了。” 许负心道:“将军此论是也。” 秦忘舒又道:“如今那佛道儒学昌盛,在我瞧来,或就是世尊的自我救赎之道的,儒学之道,说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立身若是正了,心中恶念必弱,自是有助于世尊压制魔我。而佛道之说,更是慈悲无极。两派虽是学说大异,在我瞧来都殊路同归,只是一个出世,一个入世罢了。” 许负心道:“儒道有教无类,佛道度已度人,若论这普惠众生的手段,其实也是一般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负心此说,已得其中三昧了。在你瞧来儒道佛学,究竟哪一派更可救人?” 许负心道:“这可就是难了,两派宗旨殊路同归,只看双方行事的手段了,负心于这两派学说知之甚浅,又怎敢妄言。” 正说着话,忽听洞府之外远远传来吆喝之声:“秦忘舒,许负心,速速出来见我。秦忘舒,许负心,速速出来见我。” 秦许二人闻言皆是一惊,原来那声音竟是盗幽? 二人正在惊讶,忽听那盗幽又道:“凌前辈,柯大修,我就说这法子是没用的,你等偏偏不信。那秦忘舒自修魔道,早就与我恩断情绝,此刻早就逃到天边去了。” 第193章法则之中一蝼蚁 第193章法则之中一蝼蚁 秦忘舒与许负心相顾失色,许负心忙将双指在眉间一抹,法诀到处,天目已开。 只见盗幽骑着黑驴,正在山中缓步而行,面色甚是憔悴,身子抖个不停,好在此人面上笑容不失,又道:“在下原是不该提起两位名讳。柯大修,你索性将我炼成傀儡,岂不是好?似这般每次罚我,都要动用真玄,着实辛苦了。” 许负心立时明白,盗幽刚才提及凌柯二人,分明是公然通风报信了,已受到柯猿飞惩罚。那仙修之士的惩罚手段,自然是惨烈无比,也亏得盗幽性情刚烈,虽受严罚,仍是神情从若。 就见盗幽全身剧震之下,忽地变色道:“罢了,罢了。有话好说,又何必拿女子性命要挟,我如今就认真唤他二人出来罢了。” 秦忘舒也动用观天术瞧了个明白。那观天术与无相魔诀中的无相灵诀正好相得益彰,只会比许负心瞧得更远。听话辩意,显然盗幽与曲止水皆被凌柯二人所擒了。 以那盗幽的性情,若只是一人受苦,就算受尽百般折磨,也不绝不肯听人使唤,但对方既有曲止水在手,盗幽也只能无奈听从了。 秦忘舒缓缓道:“负心,虽然那无相魔诀不可轻易动用,但今日之事,忘舒只好再任性一回了。” 许负心瞧见盗幽神情憔悴,早就泪水涟涟了,道:“这二贼子的确该杀。只是曲姑娘已被二修所擒,我这天目术也瞧不出二贼子与曲姑娘的行踪,又该如何出手?” 秦忘舒道:“这二人的目标只在你我,只需我现身一见,先将盗幽与曲姑娘救下,到时再想办法。” 许负心惊道:“若他二人动用手段将你禁制住了,那岂不是,岂不是被他一网成擒了。你先前与他二人斗法,也着实没占到便宜。” 秦忘舒自踏明悟之道,已觉得自家修为与初出归元境相比,可谓判若两人,且他一路来斗法厮杀,无相魔诀遇强则强,亦是今非昔比。因此他微微一笑,道:“负心只管在此静候,我此去见机行事,也就是了。” 说罢秦忘舒将身一纵,已来到洞府外。刚才观天术中瞧得明白,盗幽离此尚有三五十里,想来凌柯二人就在盗幽附近,离这里也有三五十里的距离。 以凌柯二人的灵识,瞧出三五十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除非二人事先知道自己所在方位,否则也难以准确探到。 虽是如此,秦忘舒仍是小心翼翼,生怕行踪暴露,那就失了先机,岂不是辜负了盗幽冒死通风报信之恩? 无相魔诀修到极致之时,原可隐身慝影,便是天地也难窥探,但此刻秦忘舒离这境界却是天差地远了,无相十诀虽是诸项皆修,但除了无相指诀尚算精进之外,其他九项皆是初成。 因此秦忘舒出了洞府,就立时踏刀而行,又出了十余里,远离了洞府之外,这才取出天地洪炉与九战斧,将这二宝祭到空中,又远离二宝数里,取出轩辕弓来,只等着厮杀斗法。 他不敢贸然传音于盗幽,就怕凌柯二人在盗幽身上做了手脚,自己传音过去,反倒暴露了行踪。 眼瞧着盗幽一步步行了过来,离自己只有二十余里了,秦忘舒便遥遥施法,动用九战斧去敲击天地洪炉。 那天地洪炉分开来就是两截,合起来浑然一体,好似铜球一般,被那九战斧猛然一敲,立时发出惊雷般的声音,足以传出去百里去。 洪炉一声响,盗幽黑驴皆是一惊,不由分说,就循音奔来。秦忘舒离那洪炉原有数里,自担心被凌柯二人瞧见?当下闭目持弓,只等着二修现身。 果然洪炉一响,盗幽身后空中,便生出旋风两团,紧随着盗幽奔向铜炉。秦忘舒境界比不过二修,难以瞧破二人隐身的手段,但修士遁行必有暗流涌动,借这洪炉一响,秦忘舒已将二修方位探出来了。 那两道旋风去的极快,眨眼便来到洪炉面前,秦忘舒暗道:“虽瞧不见曲姑娘身影,但我只需将这二人杀了,动用搜魂之术,还怕寻不出曲姑娘的下落。” 授魂术伤天害理,等闲修士敬畏天地好生之德,谁敢轻易动用,但秦忘舒魔性已生,自是浑不在意。 灵识紧紧锁住了两团旋风,虽分不出是凌是柯,却又何必分辩,这二修手段卑鄙,个个该杀。 等到一团旋风出现在脑海棋格之中,秦忘舒觑了个分明,无相指诀猝然击发,那乌箭无声无息就射将出去了。 只听一声大叫,凌度山在洪炉面前现出身影来,此修背后中箭,那乌箭正插着其人后心,犹在颤动不已,只可惜此箭威能尚觉不足,就算突破此修身上护身罡光,也未能透体而过。 那凌度山痛极,体内真玄到处,乌箭便被激出体内,就在这一瞬间,柯猿飞也判断出秦忘舒方位,手中一件暗宝抖手飞将过来。 秦忘舒大喝一声,动用参连射术,四箭连发,第一箭便阻住空中暗宝,另三箭齐齐射向凌度山。 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凌度山既受重伤,正该将他一鼓拿下,也好独斗柯猿飞。免受二修夹击之苦。 双方本是隔了十余里,斗起法来实有诸多不便,如此就显出儒门射艺的好处来,那射出的三箭在无相指诀加持之下穿云无声,且又有山中云雾摭掩,等到瞧见时,再来应对已是不及了。 那凌度山虽是八级炼气士,毕竟刚才中了一箭,身心大损,面对着连珠射来的三枝乌箭,已是措手不及,只听“夺夺”两声,一箭射在颈倒侧,一箭射在右胸,虽皆是避过要害,此番伤损亦是不轻。 说时迟那时快,等到秦忘舒四箭射出,柯猿飞赫然已来到身前,八级炼气士自是非同小可。 秦忘舒立时收剑持刀,不退反击,双方刹那间只有数丈之遥了。 可惜仓促之间,秦忘舒难以动用明悟出来的法则之术,那刀仍只能算是唯一刀法,其速快不可当,其中法则之力却是绝无了。 柯猿飞冷笑一声,法剑及时横在胸前,秦忘舒这快如闪电般的一击,竟无法奏功。 而就在这时,秦忘舒身后寒气便起,一物无声无息猛地扑来,正是柯猿飞祭出傀儡,对秦忘舒采用了前后夹击之势了。 秦忘舒却不曾回头一顾,心中忖道:“赵光灵虽是傀儡,但自我意识不失,正好动用无魔心诀,唤醒其神智。此法究竟灵是不灵,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要知道柯猿飞本是八级练气士,心胸狠毒之极,又比不得五观宗修士处处容情,此番斗法厮杀,原比与前日那一战凶险许多。若是瞻前顾后,此战如何能胜? 因此秦忘舒并不回头,只将以无相心诀加持的灵识一道,传音一声,施加于傀儡身上,手中赤凰刀再次刺将出去。 有无相魔诀加持,就算不曾动用法则之力,秦忘舒的近身杀伐之术也算是颇具成就了,那柯猿飞面对秦忘舒鬼魅般的身影,闪电般的刀速,也不敢轻撄其锋,只能步步后退。这时只听“啪”地一声声,秦忘舒背后已被傀儡双拳击到。 秦忘舒本以为绝无幸理,不想背后虽是受击,听来声势不俗,却是轻描淡写,怎有丝毫力道,秦忘舒不由心中一喜,赵光灵的神智果然不曾泯灭,处处留情。 秦忘舒精神大震之下,手中赤凰刀更是快疾异常,一刀紧似一刀,那柯猿飞纵有无穷手段,又如何来得及施展,心中亦是后悔不迭,早知秦忘舒近身杀伐如此厉害,又何必欺近身来? 可惜此刻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凌度山身影再现,此修虽连中三箭,全赖护体罡光保护,虽是受创不轻,仍可勉力施法。柯猿飞大叫道:“凌兄,这小子好不厉害,需得重手诛杀。” 但那秦忘舒却将柯猿飞缠得极紧,柯猿飞退一步,他便进一步,二人身影纠缠,难分彼此,凌度山手中持着法剑,却不敢贸然施展。瞧现在这情景,法剑一出,可就将二人一同伤了。 凌度山大叫道:“柯兄速速与他分开,在下也好施法。” 柯猿飞心中叫苦,他怎地不想与秦忘舒分开,奈何对手进退如闪,就连施剑反击亦是不能,若想拉开距离,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就在这时,秦忘舒身子忽地一停,柯猿飞身子正拼命前扑,一停一扑之下,二人的距离可就拉长了数十丈,柯猿飞大喜道:“凌兄速速动手。” 凌度山忙将法剑祭起,然而法剑只升空三尺,面前忽地刀影如山,实不知有几千刀几万刀涌现,这无数刀影偏又各有去路,那是无论如何也是防御不得了。 凌度山心知不妙,只听了声:“苦也!”胸前一阵寒风掠过,也不知中了几刀。柯猿飞转目瞧去,差点将眼珠子瞪了出来,原来凌度山身子竟被劈成数片了。 柯猿飞大惊失色,叫道:“这是怎样的刀法?” 就听秦忘舒冷冷地道:“任你修成惊天技,法则之中一蝼蚁。”刀光一闪,好似起了万顷狂涛,又好似那千山万岳同时压来,柯猿飞当此绝妙法则刀法,还能活得命去? 第194章莫我予毒心如铁 第194章莫我予毒心如铁 柯猿飞来不及惊呼一声,一臂一足已被斩落,却见秦忘舒凝刀不发,森然道:“阁下头颅暂寄颈上,能否得以保全,端看阁下是否足够聪明了。” 柯猿飞忍痛叫道:“曲姑娘安然无恙,万请秦兄饶命。” 那盗幽见此情景,已是呆了。他虽知秦忘舒修成无相魔诀,修为突飞猛进,哪怕秦忘舒进步之速,仍是远超意料。先前在伏阴山中,秦忘舒尚非凌柯二人对手,然而短短数日,却已是攻守逆转了。 只是秦忘舒身上的魔息浓重,却让盗幽心惊肉跳,心中忽地生出古怪的念头来,若是那秦忘舒魔性发作,会不会将自己也杀了。 秦忘舒怎知盗幽心中已是翻云覆雨,他与曲止水虽是交情泛泛,但相识便是机缘,自当要将救此女脱困,便道:“曲姑娘现在何处?速速领我去将他寻来?” 柯猿飞原是雄心万丈,如今见到秦忘舒如此刀法,不由得心灰意冷,何况自己已失一臂一腿,便是不死也是个废人了,只好叹道:“曲姑娘被我囚在地府之中,在下这就领道友去将她寻来。” 当下秦忘舒将凌度山的物藏法宝尽数收了,在其物藏中搜出土沉珠来,此珠先前被凌度山夺了去,此刻总算物归原主了。 就由柯猿飞领路,约行了数百里,便来到一座荒山野岭之中,路上秦忘舒问起盗幽详细,盗幽道:“我等在伏阴山中瞧见秦兄与许仙子,只想着追上去,哪知却被一阵易地风吹去,等到辩明方向时,却被这凌柯二人擒住。这二人要将你与许姑娘寻出来,只好着落在我身上了。” 秦忘舒道:“你身上又被施了何种手段?想来定是痛苦不堪了。” 盗幽听他说话,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秦忘舒虽是魔息浓重,那性情却是丝毫未变,但日后究竟会如何发展,却是难以预料了。 他笑了笑道:“若问是何手段,只好去问柯前辈了。” 柯猿飞忙道:“皆是凌兄主意,在盗兄身上施加了万虫噬骨符,若去此符,唯有凌兄亲自动手,只怕是难了。” 秦忘舒见他神情闪烁,不敢与自己目光接触,心中已明白了七八,此修到此地步,仍是死性不改,意欲用这万虫噬骨符来要挟自己了。他也不说话,就将凌度山的物藏取出,细细翻捡。 此人的物藏乃是一只赤玉盒,仙修界中大大有名,叫做纳芥藏山盒,别瞧只是方寸大小的玉盒,却能装得下一座山峰般的物事。 再瞧那物藏之中,物事极丰,那凌度山本就是贪得无厌之徒,这物藏中的物事是他积年所得,自然蔚为壮观。 秦忘舒对物藏中的法宝法器丹药资材一概不理,只取了一根赤玉简。此简为经藏,凌度山一生所学想来尽录于此了。 这世间修士,若想修为寸进,不知要翻阅多少经文,等闲书卷既难保存,翻看起来也有诸多不便,是以但凡有心的修士,皆要制成经藏法宝,别瞧只是小小一根玉简,就可藏进万卷经文。 且这经藏更有一个好处,修士若想翻阅经文,只需将这经藏与手掌接触,灵识到处,经藏中的文字便跃然于脑海之中,检索翻看极是方便了。 秦忘舒是散修出身,哪能像凌度山这样的条件,身上只有一只旧物藏,经藏更是不曾炼制。 他翻出这根玉简时,柯猿飞已是神色不宁,只因他隐隐瞧出秦忘舒的用意了。 秦忘舒也不理他,手掌握住玉简探看了半日,便转向柯猿飞,淡淡地道:“在下心中有个疑难,还请柯道友解惑。” 凌度山心中大慌,忙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忘舒道:“凌度山一生所学,尽在这玉简之中,可说来也奇,在下翻遍玉简,也找不出万虫噬骨字样,可阁下刚才却说,这法子却是凌度山所施。” 柯猿飞大脑轰地一声,全身已是剧颤起来,他猛地一咬牙,叫道:“秦兄心细如发,柯某认栽。但秦兄除非是放了我,否则那万虫噬骨以及曲姑娘身上的禁制解法,你别想得到。” 秦忘舒不怒反笑,道:“这世间有个法子,叫做搜魂术,你当我不敢动用吗?” 柯猿飞哈哈大笑道:“大不了同归于尽,在下心念一动,身子便可玄爆了,我死了不打紧,这位盗兄一生要受这万虫噬骨之苦,就算没了我御控,那灵符每日发作一次,果真如万虫噬骨一般,秦兄又于心何忍。盗兄这苦楚也就罢了,那曲姑娘所受禁制,嘿嘿,更是苦不堪言。” 盗幽怒极,抬起刀来,就在柯猿飞身上一劈,不想柯猿飞虽失了一手一臂,法力犹在,单手施了道法诀,身上金光灼灼,形成罡光一道,碧月刀如何能劈得下来。 那柯猿飞一边掐诀,一边大笑道:“不瞒两位,那曲姑娘被我用丹药炼化,此刻一身玉肤花容好似木石一般,这世间除了我,再也救不回来了。我原想将她炼成傀儡,与先前那只恰成一对,我若炼成阴阳双儡,可不是天下无敌。” 盗幽本还想持刀再劈,听了这话,不由得倒退数步,戟指叫道:“你,你这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柯猿飞哈哈大笑道:“乱世求生,总会逼疯几个。秦道友,你只管放心,你便是近身杀伐无敌,也快不过我心念一动,那两种救命之法,除非你立下重誓,否则是绝难得到了。” 盗幽怒极,道:“那秦兄本无意杀你,你这般逼他,岂不是愚钝之极?” 柯猿飞冷笑道:“将心比心,我若是他,又岂能饶过对手,且他修成无相魔诀,连天地尚且不惧,又怎会留我性命,盗兄,那仙修之士的手段,你可是见得少了。” 秦忘舒扪心自问,若是盗幽曲止水无恙,是否就会真正饶过柯猿飞,细细想来,也难定论。 但柯猿飞平生所见,皆是尔虞我诈之事,哪里肯相信别人,难怪拼着鱼死网破,也要与自己强项到底了。 杀人虽是世间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但遇着柯猿飞这种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秦忘舒却觉得自己手段实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从地底传来一声惨厉的叫声,细细听来,赫然就是曲止水的声音,本来那曲止水深藏地府,又有重重禁制,便是发出声来,又怎会传到外间?分明是柯猿飞暗暗撒了禁制,故意让秦忘舒听到曲止水的惨叫声了。 秦忘舒祭起九战斧来,向面前山峰一劈,巨斧落下,将山峰劈成两半,就现出一处新辟就的地府,秦忘舒不必动用灵识,就瞧见曲止水披头散发,正盘膝坐在地面上,显然是想努力运功,来与身上的丹毒对抗,但只是运行了片刻,就大声呻吟起来,其状惨不可言。 秦忘舒与盗幽凝目瞧去,只见曲止水身上肌肤果然一片乌黑,已有木石之状了,唯有颈部以上面容依旧,但早就是憔悴不堪。 秦忘舒恼怒之极,深知若不能立下决心,曲止水怕就救不回来了。他咬牙道:“你要我立下怎样的重誓,方肯饶过二人?” 柯猿飞虽失了一足一臂,全身血污,此刻却是洋洋得意,将单手负在身后,嘿嘿笑道:“你只需自斩一手一足,再立下符誓,此生不来为难我,我自然就将那解符解丹的法子交给你。” 盗幽怒喝道:“秦兄,不必理会此人,盗幽此身何惜,若能拼了这条性命,换得此人千刀剐,那也是心甘情意。” 秦忘舒叹道:“盗兄,我便能忍心瞧着你受死,难道让曲姑娘也赔上性命?” 盗幽叫道:“难不成你真要自斩手足不成?你若真要这般行来,可不是天下至愚之人,到时你无力施法,这厮又怎会放过你?” 秦忘舒道:“此人漫天要价,不过是想让我坐地还钱罢了。” 他转向柯猿飞道:“放过你不难,那符誓我自然也会与你订立,但你需先将丹符的解法刻于简上,与我一手交符,一手交简。” 柯猿飞眼睛转了数转,道:“也罢,这法子倒也使得。” 秦忘舒森然道:“你若是敢在简上玩弄花样,我拼着符誓在身,也定要将你斩杀了。” 柯猿飞笑道:“在下只求活命,又怎会连累无辜,这二人的性命在我瞧来,不过如蝼蚁一般,能换到你一生不杀之诺,倒也划算得紧。” 忽听一女嗤然笑道:“柯道友,莫要上了秦哥哥的恶当。” 诸修听到这话,皆是一惊,急急循声瞧去,只见一朵彩云冉冉飘来,彩云之中置着一张白玉牙床,有丝罗罩定此床,那丝罗帐上绣就花团锦簇,华丽异常,而帐中所坐之人,正是云天轻。 秦忘舒见到云天轻于此刻现身,心中暗暗叫苦,此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紧要时刻现身,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好事? 柯猿飞目光大动,道:“云仙子别来无恙,不知有何教我?” 云天轻笑道:“柯道友,你双目只瞧着秦哥哥手中巨斧战刀,却不知秦哥哥已修成无相魔诀,此诀原分十相,其中一相,叫做无相心诀,此诀一动,柯兄必定是心神大乱,到时便是要玄爆自身,也是极难了。” 秦忘舒被云天轻一语道破机关,不由的舌干唇燥,体内怒火焚心。 就见云天轻转向秦忘舒,嫣然笑道:“秦哥哥,我刚才胡乱一猜,莫非竟被我猜中了?” 第195章仁心炼傀有担当 第195章仁心炼傀有担当 说来秦忘舒的确有寻找时机动手的念头,哪知却被云天轻一言喝破了,又如何行得? 这云天轻就是秦忘舒命里的魔星,但凡遇到此女,秦忘舒纵有万千神通,也是施展不得。他此刻虽是心中胸火万丈,但此事关乎盗幽与曲止水二人的性命,又怎能任性行事? 正在苦思应对之策,耳中忽听云天轻传音道:“待他瞧向我,秦哥哥立时动手。生死大事,莫要迟疑。” 秦忘舒自修无相魔诀之后,虽是易生杀心,但心境之强,也是平生未有之境。听到云天轻此言,神色中自会有丝毫异动,缓缓道:“云天轻,你究竟意欲何为?” 云天轻笑盈盈地道:“只盼秦哥哥亦给我一道符誓,此生此世,绝不能有加害云天轻之心。”说罢就向秦忘舒伸出手来。 只冲着云天轻这句话,秦忘舒就知道云天轻绝无他意了,只因云天轻既然已与许负心订立连命诀,秦忘舒又怎敢伤她半根毫毛。而秦忘舒之所以对云天轻大为忌惮,也是因为这道连命符让他投鼠忌器,动弹不得。 云天轻伸出来的,自然是修成销魂手的那只右手,说来也奇,秦忘舒此刻再瞧向这只玉手,心中竟是古井无波。想来是因为云天轻此术只向柯猿飞施展,自己自然不受其诱。 而盗幽同样也瞧见这只玉手,神色之中,亦不曾有丝毫异样。看来云天轻的销魂手已然修至大成,施展之际,已是随心如意了。 柯猿飞怎知是计,见那云天轻玉手伸出,自然就将目光一扫。这一瞧不打紧,立时便是呼吸急促,意乱神迷。销魂手本是天下两大慑魂奇术,若论惑敌诱敌之能,可比无相心诀强出三分去。 就在柯猿飞目光游移,神思于飞之际,秦忘舒的赤凰刀无声刺出,这一刀挟无上法则之能,柯猿飞先前便不能抵御,何况心神动荡之际。 血光迸现之处,此人的大好头颅就此滚滚而落,那云天轻早有准备,玉手点处,一道法诀自空中盖将下来,正将那道遁出的元魂牢牢困住,那元魂百般挣扎,也逃不出这法诀掌握。 柯猿飞既死,他的傀儡赵光灵身上便是光芒尽敛,就从空中落将下来,盗幽急也接着了。细细瞧去,那傀儡已是一动不动了,绝无声息了。 云天轻这才取红罗帕一块,将这元魂裹在其中,随手交给秦忘舒。口中道:“秦哥哥下次可记住了,对这等奸诈小人,绝不能给他半点机会。” 秦忘舒接着红罗帕在手,心中却不甘心,冷笑道:“你又何必讨好于我,便是你不出手,我也能将此人诛杀了。” 云天轻笑道:“那柯猿飞对你刻意提防,无相心诀再强,也必定是大打折扣,怎及得我有心算无心。无相心诀虽具大能,但若以诱敌慑魂,还是比销魂手略逊一筹。” 秦忘舒不得不承认,云天轻的销魂手的确更有把握,云天轻此举,虽有刻意讨好之嫌,但也的确有三分道理。 秦忘舒道:“你奉楚三公子法旨一心要来拿我,如今却来助我,其中道理,还请仙子说个明白。” 云天轻笑道:“楚三性情反复,又岂是可以托付性命终身的,我若不接这道法旨,他自然就将我杀了。那楚三既得了稻种,又怎会留下我。” 秦忘舒点头道:“如此倒也罢了。” 云天轻复又叹道:“秦哥哥这几日不肯上路,令我遍寻不着,却是生生害苦我了,秦哥哥若是再不现身,只怕再也瞧不见我了。” 秦忘舒道:“这又是奇了,你既然不是存心想擒我,自然就该逃之夭夭,又何必等我。” 云天轻嫣然一笑道:“只因天轻有一桩事,唯有秦哥哥能替我解决,若不能解决此事,我就算逃出苍南,也逃不出楚三的掌握,秦哥哥可肯救我。” 秦忘舒大感头痛,这云天轻虚虚实实,也不知哪一句才是真话,哪一句才是谎言。沉声道:“你竟有事求我?” 云天轻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那楚三见我连日无功,对我亦是大起疑心,还是另觅安全的所在为好。” 秦忘舒怎肯让云天轻去见许负心,便道:“既如此,这里有座现成的洞府,再略加收拾,或许就可藏身了。” 云天轻笑道:“别人瞧这洞府残破,只当必定无人,哪知那洞府之下别有洞天,秦哥哥深知兵法虚实之理。” 秦忘舒也不理会她的夸赞,祭那巨斧开山劈石,很快就在原有的洞府之下,再劈出一座洞府来,云天轻随手施加禁制,二人虽不说话,彼此间配合的却是天衣无缝。 盗幽忍不住就道:“你等二人若是联手,可不就是天下无敌?” 云天轻叹道:“只可惜我纵有落花有意,秦哥哥却是流水无情。” 片刻后,洞府辟就,禁制设成,那盗幽就将曲止水抱起,深入其下洞府。秦忘舒与云天轻皆来先瞧曲止水。 云天轻瞧了一回,皱眉道:“曲姑娘被这柯猿飞用毒丹炼化身躯,此身已化木石,瞧来怕是无救了,若想枯木逢春,非得借一道先天混沌之气不可。” 秦忘舒道:“这可难了,那先天混沌之气却该去何处寻来?” 云天轻笑而不语,道:“秦哥哥不妨先检视一下柯猿飞的经藏,看看那傀儡之术有何玄妙,他所用的毒丹又是怎样,若不能深谙傀儡之术,曲姑娘终究是救不得的。若经藏之中遍寻不得,再动用搜魂之术,探他的元魂。搜魂之术毕竟有伤天和,能不动用,最好不用为上。” 秦忘舒再次点头,那傀儡之术本是近百年来新创的秘术,只因此术以活人为祭,手段极是残忍,早被列为仙修界禁术之一。便是柯猿飞也是摭摭掩掩,不敢公然示人的。 正因此术只在私下流传,饶是云天轻见识广博,对此术也是一无所知,如今要救曲止水,只好将这歹毒秘术细细瞧上一回。 秦忘舒检点柯猿飞的物藏,果然瞧见有一块玉简经藏,但将这玉简反复瞧来,却不见载有傀儡之术,亦不见万虫噬骨符字来,看来这柯猿飞极是有小,生怕自己的违禁之举他人抓住把柄,就连这经藏之中,也是不记诸般禁术了。 看来只好动用搜魂之术,方能知道这诸多禁术之妙,秦忘舒无可奈何,取那红罗帕在手,将灵识一道,逼于帕中元魂之中。 这元魂若是被灵识强行逼入,必然会受到极大的伤损,等到秦忘舒搜尽元魂,这道元魂也是废了,柯猿飞再无转世重生之机。搜魂术断人生路,有违天地慈心,故而等闲亦不能轻用的。 秦忘舒此刻要想救人,就只能施用此术,那元魂被自己的灵识侵下,立时激烈的发抗起来。盗幽便立在秦忘舒身边,替其护法,此刻秦忘舒专心运用灵识,怎知周遭事务,若是云天轻暴起伤人,可拦她不住了。盗幽对这云天轻,也是大大的信不过。 片刻之后,秦忘舒长舒了一口气,又咬牙道:“这厮真正该死,其胸中禁术竟有七八种之多,可谓件件歹毒。“说到这里,手中掐了一道法诀,就向盗幽背上一拍。 盗幽安然承受,绝无他疑,等那法诀及身,忽地一阵轻松,知道万虫噬骨符已被化解了。 云天轻道:“曲姑娘又该如何施救?” 秦忘舒道:“我一人也难作主,天轻,你不妨也探搜一搜此人的元魂,若是再等片刻,这元魂散去,可就搜不出其玄承秘术了。” 云天轻依言,也来探这残魂的灵识,片刻之后,她道:“此术果然厉害。” 原来那傀儡之术分为五阶,此术是从灵偶之术化来,却比灵偶强得多了。修士制偶,或用土木,或用五金,但不管制得如何精巧,那土木五行之物,又怎及得修士的肉身?因此傀儡之术原是强过制偶术的。 若制傀儡,需得先用五行化真丹先将修士肉身炼化,使那修士的肉身变成木石一般,此为一阶,其后再制化石丹,将那傀儡的木石身躯炼成铜铁,此为二阶。而到了第五阶,却是将那修士的五金之躯重新转为肉身,如此方是傀儡之术大成。 而修士的肉身经这五阶转化,虽然复归于原点,但却是大大的不同。那五阶肉身其柔如绵,其坚如铁,若论其肉身属性,就好似修成传说中的七重风月之体一般。 试想身边有位修成七重风月之体的助手,可不就是天下无敌? 此术又分阴阳,那女体修成的傀儡与男体相比,又有诸多妙用,但秦忘舒与云天轻知其手段残忍,又怎能瞧得下去。 秦忘舒道:“天轻,我心中有个念头,也不知是否使得,正需与你商量。” 云天轻见秦忘舒诚心问她意见,心中怎能不喜,便道:“哥哥只管吩咐就是。” 秦忘舒道:“那柯猿飞炼成的傀儡,本是我的一位相识,他因我之故,这才叛宗出逃,哪知竟落于柯贼之手,我瞧他神智尚未完全泯灭,一心要救他。恰好这五阶傀儡术,是可五金之躯化为肉身的,这么说来,此人或许有救了。” 云天轻道:“瞧这傀儡之术的本意,其实是动用手段,令傀儡修成强大肉身法术,若果然能回复肉身状态,体内元魂或可依存了。但此术瞧来残缺不全,三阶之后,就是语焉不详了。只怕并无多少成算。” 秦忘舒道:“我也知道此举极是冒险,但这傀儡丹毒深重,已然是无法回头,不像曲姑娘受毒尚轻,或是有办法回转的。” 云天轻道:“哥哥如果真想救人,就得补全这傀儡之术了,此事虽是千难万难,以哥哥灵慧,或有办法可想,但有一桩事,却怕麻烦之极。稍不小心,就是杀身之祸了。” 第196章福中藏祸祸藏福 第196章福中藏祸祸藏福 秦忘舒缓缓道:“是了,别人见我炼这傀儡之术,自然以为我心地歹毒,视我为蛇蝎心肠。” 云天轻道:“此事不可不防,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哥哥大好清名,就怕断送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世人毁誉,怎奈我何,只要此事不违天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上一闯了,等到赵光灵肉身复原之时,天下自然会还我公道。” 只是想起自己还有半年寿命,不觉心中黯然,自己纵是有心要救赵光灵,也不知能否有时间完成,但见死不救终非自己本性,此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只求无愧于心。 再论及曲止水身上的丹毒时,云天轻道:“那丹毒唯先天混沌之气可救,除此之外,绝无他法的。” 秦忘舒苦笑道:“这可就是更加难了,先天混沌之气,唯有世外的混沌界域方有残存,苍穹界又该从何处觅起,就算能找得好,时间一久,曲姑娘丹毒深重,肉身化木之状便不可逆转了。” 云天轻笑道:“我此来本是有求于哥哥,如今瞧来,此事竟是一事而两便,曲姑娘的福缘着实不浅。” 说到这时,从物藏中取出一物,那曲止水本来坐立难安,却因此物现身,忽地安静下来,双目又是惊喜,又是好奇,紧紧地盯着此宝。 原来那物事只是块璞玉,长约三尺,宽约两尺半,浑若天成,尚未经一刀一凿,但此玉外璞虽在,可玉光隐隐透出,有和气拂面而来。一望而知是天下奇宝了。 盗幽熟知天下诸宝,怎能瞧不出这块璞玉的来历,就见他的身子都颤了起来,叫道:“莫非这就是和氏璧?” 云天轻笑道:“自是瞒不过盗兄,此玉原是楚国所有,如今被我从楚三那里借了过来。此玉固然是天下无双,但其实未曾雕凿,只因此玉的外璞坚固之极,便是仙家至宝也难以打开。且那楚君得此玉后,倍加珍惜,亦舍不得打开,故而此玉仍是璞玉之状了。” 秦忘舒心中一动,道:“天轻莫非想说,这块璞玉之中,便藏有先天混沌之气?” 云天轻道:“若非先天混沌之气,又怎能养成这样的无双美玉,世间的天材地宝虽多,但与和氏璧相比,则是差之远矣。” 秦忘舒道:“若是仙修诸宝也难打开此璞,在下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且天轻对此玉妄加处置,那楚三又岂能饶你?” 云天轻笑道:“你只当我还能回得去?等我取出璞中美玉,自然逃之夭夭。至于打开此玉,别人固然是千难万难,在哥哥手中,则是轻而易举。” 秦忘舒想了想,道:“看来是你是要我动用凤火了。” 云天轻道:“凤火焚绝万物,此玉外璞亦不能当,且哥哥御使凤火已至化境,可极大,亦可极小,可极强,亦可极弱,唯有如此手段,才能打开此玉外璞。” 秦忘舒低首想了一回,道:“若将此玉外璞割开,但也不难,但若想不伤璞中玉质,却是要万般小心不可。” 若是只为了云天轻,秦忘舒未必就肯答应,此女狡黠多智,若是再得了这块无双美玉,先天混沌之气,日后谁能制她?但此事又牵涉到曲止水的性命,秦忘舒已然无法选择。 当下就将洪炉祭起,置此璞于洪炉之间,观玄良久之后,秦忘舒对此玉的细微之处已了然于胸。心中再盘算数回,这才右手轻点,施出凤火一道。 那凤火窜进洪炉之中,就分成数道,其火焰如针似细。秦忘舒取其一道,向和氏璧上缓缓割去。 别瞧这火焰如针似线,却具强大威能,那美玉外璞触到此火,立时绽开一线。此璞本是诸宝难入,可遇到凤火,也算是遇到对头了。 云天轻见凤火果然能切开外璞,心中不胜之喜。她将曲止水抱在怀中,低声道:“曲姑娘,此玉剖开的刹那间,先天混沌之气最强,你只需接连吸纳三口,在体内运转了,体内丹毒自解。” 曲止水此时已是口不能言,唯有双目含泪,微微点头罢了。 秦忘舒炼器多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如临大敌,他知道这凤火极是厉害,稍不小心,就会触到璞中玉质,美玉一旦有暇,岂不是遗憾终身。 因此那凤火极是小心,沿着璞玉外层细细割来,务求不损玉质分毫,至于被割下来的外璞,既受先天混沌之气侵染,自然也是无价之宝,不可有一丝浪费了。 片刻之后,那玉璞就被削去大半,离其中的玉质只隔着薄薄的一层,此刻地府之中已是玉光莹然,那玉质虽不曾真正透出,但那道先天混沌之气已然泄露少许,曲止水首当其冲,依法吐纳运玄。本来苍白无血的面上,已然是红晕满面了,其脖颈上木质渐褪,露出本来的肌肤颜色。 秦忘舒喜道:“此气至清至正,果然是天下毒物的克星。” 唯一遗憾的是,那丝先天混沌之气却难对自己有所影响,原来无相魔诀视这先天混沌之气为大敌,玉气袭来,秦忘舒体内立生反应,就此形一道魔罡护住秦忘舒。 看来先天混沌之气虽好,却与秦忘舒无缘了。 秦忘舒暗道:“我修无相魔诀,虽是事出有因,此诀毕竟是敝大于利,今日若是错失先天混沌之气,岂不是遗憾终身。” 而此时无相魔诀抵抗甚烈,已影响到他的心境了。秦忘舒就将那小重楼心法用来,一气下了十二重楼,方将身上魔息压住,身周的魔罡亦是消去大半了。 既然有佛法加持,心中自是古井无波,秦忘舒再去御使凤火,耳中似乎听到“格”地一声,覆在玉质上的那层薄璞就此裂开,终于露出和氏璧的真正形貌了。 “呼”地一声,地府之中似乎就起了一道大风,正是那先天混沌之气从玉上涌出,盗幽失声叫道:“这先天混沌之气若是泄了,此玉岂不是顿成凡宝,这可糟糕了。” 云天轻道:“盗兄莫要小瞧了此玉,和氏璧天下无双,就在于是那先天混沌灵气的一处源头,此玉中的先天混沌之气无穷无尽,绝不会有枯竭之虞的。不过其后便有缓缓遁出,也不可能像这般汹涌罢了。” 盗幽这才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机会难得,不免深自吐纳,尽量不辜负这桩福缘。奈何只吸了三口,那混沌灵气已然势衰。 不过就算只是三口灵气,已是受益无穷,盗幽不敢怠慢,将这三口灵气在体内急速运转,非得运转一个周天之后,此气方能真正算是为自家所有了。 等到盗幽吐纳完毕,云天轻道:“盗兄,那先天灵气非同小可,你若有那想修而修不成的仙家妙术,正可借此气修成,若是错失了这机缘,那灵气散之于四肢,再想复拢过来,可就大不易了。” 盗幽喜道:“多谢仙子指点。”稍一沉吟,便伸出两根手指,那手指上便有光芒闪动,接连闪了两闪之后,盗幽面上已是喜气洋洋。 云天轻道:“敢问盗兄修成何技?” 盗幽喜道:“我盗家仙术中,最强的便是盗域了,盗域形成之后,盗家修士穿域而过,就可盗天下诸宝,无一不应的。但穿过盗域之后,那修士已是强弩之末,除了盗物窃宝,再无其他手段。如今我借这三口先天混沌灵气,此掌穿过盗域之后,仍可行使些微法术,或可伤人于顷刻。” 云天轻动容道:“盗域本是防不胜防,若是盗兄竟有余力伤人,岂不是天下无敌?” 盗幽连忙摇头道:“只能略微施展些小法术罢了,若那修士有宝甲罡光,仍是伤他不得,最多吓他一跳。且我盗家早有祖训,绝不能动用盗域伤人,盗幽又怎能违例。” 云天轻道:“虽是如此,此术仍算得上是天下奇术。” 盗幽道:“云仙子,你借这混沌灵气,又修成何术?” 云天轻道:“实不相瞒,我先行被逐出门墙之后,全身修为尽废。虽是想尽手段,也难重道仙道。”说到这里,就向秦忘舒瞧了一眼。 盗幽笑道:“此事委实是仙子的不是。” 云天轻叹道:“我那时年幼无知,行事难免鲁莽,如今是知错了。其后我求助于楚三公子,用他一粒造化丹重修仙术,只是那造化丹虽好,毕竟是草木之基,根基不稳,其后境界提升极慢。无奈之下,只好想出这个主意来,要用这和氏璧的先天灵气,助我打稳根基。” 盗幽再向曲止水瞧去,只见曲止水已是笑意吟吟,怎有先前那般憔悴苦楚,知道她身上的丹毒已是尽去了。 盗幽道:“曲姑娘离和氏璧最近,自然好处更多,不知去了这丹毒之后,还有没有其他好处?” 曲止水笑道:“托赖云仙子与秦哥哥洪福,我总算是死里逃生,我一共吸纳了五口灵气,其中三口灵气消去了体内丹毒,另有两口灵气散入仙根,我也无甚要紧仙术要修,不如用这灵气提升仙根,或可终身受益。” 云天轻道:“这想法也是不错的。” 众人瞧向秦忘舒,不知秦忘舒此番又得了什么好处,却见秦忘舒双眉紧锁,闷闷不乐。正在狐疑,忽听曲止水一声尖叫,只见一只灵虫从曲止水的甲上窜将出来,猛地转头,就向曲止水一扑。 众人大惊失色,想来是这灵虫亦得了先天灵气,就此修行大成,那曲止水已然压不住了,既然虫强人弱,灵虫噬主之厄终于生发。 第197章玉人此去或永诀 第197章玉人此去或永诀 云天轻惊呼一声,右手在曲止水面前一竖,玉手白光耀目,将那灵虫挡了一挡。那灵虫张口噬去,口中竟生出波纹数道,波纹急速荡去,竟将云天轻手上白光化解于无形,就此突破白光,咬在云天轻的右手上。 曲止水尖叫道:“姐姐!“她自是知道这灵虫厉害,云天轻既被这灵虫咬中,又岂能活命? 云天轻虽是满面痛苦之色,却摇头道:“无妨!“手中白光更盛,将那灵虫推了出去。 这时秦忘舒也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双掌挟风带火,就向那灵虫一拍,那灵虫好不机灵,在空中急急一折,竟避过秦忘舒双掌合击。或是觉得这洞中修士太过厉害,这灵虫也不敢恋战,在空中急急一闪,就向洞府外飞去。 秦忘舒喝道:“怎容你出去害人!“手中法诀掐起,天地洪炉应诀而起,上下只一合,”轰隆“一声,就将这灵虫困在其中,正想掐诀用火,烧了这只灵虫。青聆急急从他袖中飞出,大叫道:”不可,不可。” 秦忘舒只好停了下来,道:“青聆,这灵虫甚是凶悍,如今又要噬主,那是御控不得了,留它又有何用?” 青聆道:“这世间灵虫哪一只不凶?灵虫原本无识,噬人只是本性罢了,此虫极是难得,若是诛杀了,岂不可惜,不如交给我调教,日后或可有些用处。” 秦忘舒道:“这还得问问曲姑娘的意见。” 曲止水屡受惊吓,此刻更是花容失色,连连摆手道:“拿去,拿去,这虫子我再也不敢要了。” 秦忘舒转向青聆道:“你真有手段调教这灵虫?” 青聆道:“这世间灵虫,皆是欺软怕硬,我好歹也养成性灵,可不是比它强得多了。再者说我与它同为虫属,彼此间也好沟通,待我问问它的意思。” 说罢就请秦忘舒令天地洪炉张开一线,那灵虫虽想借机出来,却被炉中青光所阻,在缝隙上的青光连撞三回,知道终难逃出去,只好口中发出嗡嗡之声,停在那里不动了。 青聆口中亦发嗡嗡之声,那灵虫听了,初时并不回应,其后青聆口中嗡声更急,那灵虫便将身子晃了一晃。 在青聆与灵虫沟通之际,秦忘舒转向云天轻,皱眉道:“天轻刚才被这灵虫咬了一口,想来并无大碍了。” 云天轻笑道:“难得你关心。这灵虫再厉害十倍,也是无妨的。我修这销魂手不知吃尽多少辛苦,岂能被一只灵虫所伤。“说罢将右手轻轻拍向洞壁,只听”噗“地一声,那手掌陷进洞壁之中。抬起掌来,壁上赫然就是一道掌形。 盗幽咋舌道:“好厉害,若你这手掌拍到身上,岂不是立时骨断筋折。我原以为既修成销魂手,也只是好看罢了,原来却是刚柔相济,妙法神通。” 秦忘舒吃过这销魂手的苦头,虽知云天轻此刻定然不会动用慑魂法术,心中犹有余悸。既见云天轻无恙,便转过头去,瞧青聆怎样说服灵虫。 这时青聆欢喜地道:“成了,成了,这灵虫答应做我的侍将。” 秦忘舒道:“你怎样说服它的?” 青聆笑道:“这说词倒也简单,若是随了我,我就传他灵虫修行之术,日后必有大成就的,若是不肯答应我,秦兄凤火一发,这灵虫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忘舒笑道:“你这说词谁也不敢不应的。” 青聆便向曲止水先行谢过了,再用虫识一道,抹去炉中灵虫曲止水的标识。抹去标识之时,曲止水本该立生感应,但因炉中灵虫已生噬主之心,那标识已是残存无几了。 青聆再去标识自家灵记,自此这灵虫便告易主,成为青聆的侍将了。 那青聆虽是灵虫出身,但其师尊却是灵虫大修,且与世尊渊源不浅,因此谁也不敢小瞧了青聆。齐向青聆道贺。青聆连不迭地还礼,笑道:“我给这虫儿取了个名字,就依着他的神通,取名叫冰蚀虫,大伙儿可得记住了。” 秦忘舒道:“青聆,既然这世间灵虫皆是畏强欺弱,怎地你却与众不同,从不曾生出杀人噬人的念头来?” 青聆道:“我修的心法,源出紫罗心法,又经师尊百般改动,最适合灵虫修行。且这世间灵虫有亿万种,也并非每种灵虫都爱噬人的。师尊当初选了我,也是因我食草饮露为生,我这性情世间最温和不过了。”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青聆固然有百般好处,唯有这自夸自赞的本性令人哑然。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你日后不妨多收些凶悍的灵虫,传以灵虫大修妙法。日后灵虫界便可以你为君了。” 青聆大喜道:“此言正合我意,不过那虫君怎样也轮不到我,我家师尊才是真正的虫君,我最多只能算是虫相罢了。” 那青聆收侍,免去曲止水一桩大患,自是皆大欢喜之事。云天轻心中却只牵挂秦忘舒一人,问道:“秦哥哥刚才神色不快,莫非错过了先天混沌之气?” 秦忘舒道:“我的吐纳之法与众不同,刚才倒也吸了七口灵气,哪知这七道灵气却难入体,只好暂将这灵气锁在洪炉之中,日后再设法练化了。” 云天轻道:“莫非是被无相魔诀所阻?” 秦忘舒提起此事,亦是无可奈何,道:“那无相魔诀与这先天混沌灵气好似对头一般,竟不容这灵气入体,的确是霸道之极。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言下颇有后悔之意。 但这后悔的念头也只是一瞬,当初若不修这无相魔诀,又怎能杀出重围?且他便不修这无相魔诀,体内两大神火纠缠不清,也是前途渺茫。由此瞧来,自己与仙修之道终究无份,活得一时便是一时。唯一的念想,就是不可苟且偷生,便是去死,也要轰轰烈烈,不枉此生。 云天轻见秦忘舒始终郁郁寡欢,心中也是黯然,便道:“秦哥哥与负心留在这里终非了局,但此去齐都,却是艰阻重重。如今这和氏璧既被打开,我的心愿已了,天轻自有妙策,可助秦哥哥赴齐。” 秦忘舒道:“你将这和氏璧从楚三公子手中骗来,一旦他窥知你的动机,又怎能甘心。与其担心我与负心,不如多替自己着想。” 云天轻笑道:“能得哥哥这一句话,天轻万死犹轻,秦哥哥,你会齐负心之后,可静候一日,到时出了洞府,径向北行,我保你一路无碍,可安然到达齐都。那齐都之中,可有人接应?” 秦忘舒知道莞公主必在齐都,只再自己开口,莞公主定会百呼百应,自己虽不肯去见莞公主,却可将负心交付于她,且又有儒门弟子宰予亦在齐都。 便点头道:“齐都之中,倒也有人接应。” 云天轻道:“既是如此,天轻便与哥哥告辞了,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说到这里,手中取出一枚玉简来,交给秦忘舒。 秦忘舒正要接着,云天轻嫣然笑道:“你接了此简,可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也不要你立下誓言来,只需你亲口应了,我就信你。” 秦忘舒道:“若是无碍天地正道,与人无害,就算是百件事我也应你。” 云天轻听罢此言,不由缓缓转过脸去,半晌才转回来,洞中虽是光线幽暗,但秦忘舒却瞧见她目中有泪花闪烁。只是那云天轻亦是生性刚强,只这一转,就将泪水生生忍住了。等到她再面对秦忘舒时,已是笑靥如花。 就听云天轻柔声道:“此简之中,藏着一桩大事。等你到了齐都,安定了负心之后,再打开玉简来瞧,否则实有百害而无一利。” 秦忘舒郑重道:“这句话我记下来,在下未至齐都,未能将负心安顿,绝不敢打开此简。” 云天轻道:“哥哥一诺千金,天轻是信得过的。“说到这里,缓缓向盗幽,曲止水一揖,却不向秦忘舒辞行,等二人慌忙还礼时,那云天轻已是身影不见了。 盗幽道:“说来这位云仙子,也是有情有义,只是云仙子心深似海,机谋无双,别瞧她生得花容月貌,可我每次瞧见她,总是心惊肉跳。” 曲止水嚷嚷道:“不许你说云姐姐的坏话,姐姐本就是重情重义,只不过在我瞧来,她心中实有无限苦衷,只是无法对人言说罢了。” 盗幽叫屈道:“我的确心中惧她,这又算什么坏话?是了,曲姑娘,你总是跟着我,又有什么好处,趁早回宗与你娘亲团聚才是正经。” 曲止水叫道:“你这是嫌弃我了,是不是?我哪里让你生厌了,你就天天想着赶我走,娘亲那里,我还能回得去吗?” 盗幽道:“就算回不去,也该另有出路,若只是跟着我,难不成想当一个盗贼婆娘?” 曲止水“扑嗤“笑道:“你倒想得美,天下男子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不过若能做个盗贼,看遍天下风景,偷遍天下奇宝,倒也有趣的紧。” 盗幽被这曲止水说的无言以对,忽地想起一事,叫道:“秦兄,大事不妙了,我看天轻此去,必定是有去无回了。” 曲止水喝道:“你又胡说。” 盗幽道:“我怎是胡说,你想来,她要保我等此去齐都绝无阻碍,若想达成这个目标,又该用什么法子?” 曲止水道:“云姐姐一肚子妙计,自然是有办法的。秦哥哥,是不是这样?” 秦忘舒缓缓道:“她此去必是要公然与楚三公子宣战,唯有如此,才能引得楚三公子倾力追杀她,可惜我纵知她心中所想,却也无计拦阻。” 第198章灵气到处仙芽生 第198章灵气到处仙芽生 云天轻此去,实有永诀之意,而她唯独不向秦忘舒辞行,或是盼着能日后再会,此次离别,只当是出府闲行,旋即回转。 虽然明知云天轻此番九死一生,但唯有此策才能保住负心安然北上,面对楚三公子这个强大的对手,无论是谁,都要去牺牲的准备,因此秦忘舒虽知云天轻心中谋划,亦是一言不发。 盗幽先是怔了一怔,其后亦叹道:“云仙子慷慨激烈,犹胜男儿,只盼此一去能逢凶化吉。” 秦忘舒道:“事不宜迟,我等亦要速速准备北上,不能辜负天轻的良苦用心。”他虽是努力自持,心中还是有些发颤,若是云天轻有个不测,自己又该如何? 然而自己就算有与云天轻同生共死之心,但许负心份量更重,只恨这身子只有一个,肩上的担子却是沉重无比。 三人离了洞府,迅速来到许负心藏身之地,许负心见到盗幽曲止水,固然是不胜之喜,可瞧见秦忘舒的神情比刚才越发沉重,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秦忘舒却柔声道:“负心,我等明日就要北上了,此次你只管放心,必定安然无事的。” 许负心刚才动用观天之术,已瞧见云天轻了,但见秦忘舒不提,她亦不问,只是微微点头道:“又要劳烦秦将军了。“终于还是从曲止水这里知悉云天轻孤身赴险,要引开楚三公子,许负心念及云天轻的种种好处,亦是不胜唏嚅。 是日无话,诸修虽知有云天轻引开楚三公子,前路或可平静不少,但仍免不得会有一番厮杀。秦忘舒将洪炉中的七道先天灵气引出四道来,以供许负心修行。 在修行之前,秦忘舒道:“这四道先天混沌灵气妙用无极,究竟对你有多大好处,实难预料,负心若有那急欲修行的法术神通,便可用这三道灵气修行了,一旦修行成功,定有奇妙之处。” 许负心想了想,道:“我本性属木,又一直想炼成木遁之术,那时便可隐于山林之间,借草木藏身。此术若成,或能勉去许多麻烦。” 秦忘舒明白许负心的心思,她一定是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秦忘舒的累赘了,不过以许负心的属性性情,修这木遁术倒也最合过滤适不过了。 五行之遁,各有巧妙不同,土遁易学,遁速却慢,火遁难修,其速最疾,水遁用途不广,修行者不同,金木二遁另有玄机,与诸遁殊异,却是极难学的。 金遁若能修成,可借五金之宝兵解自身,瞬息千万里,但却是凶险之极,修士听到这“兵解“二字,自是个个头痛。那是要将身子碎尸万段的,只是一个遁术,又何必这般受苦? 木遁之妙,除了可借木灵气遁行无碍,更可隐于山林之中,与草木同息同色,那木遁之法修行到极致,其人便是一草一木一般,一旦隐于山林,那是谁也寻不到的。唯有神识方能一探。 因此木遁之术,亦有这个“藏“字在其中,五行遁术之中,属木遁之术最为实用,但此法非得木属性修士方有机会修成。 秦忘舒笑道:“负心若能修成木遁术,那就可真正的逍遥于山林之中了,遁行隐身,皆具其妙,正适合负心修行。” 那木遁之术原是许氏仙术之一,只是此术甚难修成,许负心试了几回,也是无功,此番得了四道先天灵气,正可一试。 当下以吐纳之法先纳一道先天灵气入体,此气无碍无阻,便进入灵根之中,许负心动用许氏仙修秘术,借这灵气洗涤灵根,片刻之后,忽觉灵根之中微微一动,似有别出仙芽之意。只是那仙芽萌而不发,原来第一道先天灵气已是耗尽了。 修士的仙芽依各人仙基不同,少则独芽一根,多则三芽并生,四芽便是极少见了,五根仙芽则是闻所未闻,想来唯有那混沌生灵,方有这般造化的。 许负心原有三根仙芽,若论仙基之强,可算是出类拔萃了,因此觉得体内多出一点仙芽来,心中无上之喜,别瞧只是多出一点仙芽,日后必定益处无穷。 许负心忍着心中欢喜,再纳一道灵气,此道珍贵异常,又怎能不小心使用。再用这道灵气浇灌仙芽,催那仙芽真正长生。 若说这修士体内仙芽,本是九虚一实之物,你若说其并不存在,但修士皆有感应,若说其存在,但就算将修士剖心割腹,百般也寻他不得。 又有人说仙芽灵根,不过是体内一团火罢了,其实就是太一神火化成,但仙芽灵根究竟有怎样的玄妙,却是仙修界一大难题,便是仙界大能修士,也未必能尽述其妙。 许负心用了两道先天灵气,那别出的仙芽便扶摇而出,用内视术瞧来,宛然就如风中之烛,其色幽微,其状若火。许负心知道这别出仙芽已成,再修那木遁之术,果然就是顺风顺水,就此扎下根基。 至于日后能将这木遁之术修成怎样境界,端看自身造化了。 既见仙芽长成,根基已生,许负心微微一笑,示意秦忘舒关闭洪炉。秦忘舒道:“还有两道先天灵气,负心何不一起用去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许负心微笑道:“我已然别出仙芽,扎下根基,又何必浪费?这剩下的五道灵气,秦将军必有大用了。” 秦忘舒摇头道:“我体内无相魔诀与这先天灵气势难同体,只怕我无此仙缘了。” 许负心道:“此刻虽不能并存,想来必有法子解决的,秦将军,眼瞧着时日将近,我等不必纠缠这些微小事,还是尽快上路的好,也免得辜负了天轻的一番苦心。 秦忘舒知道许负心事事都为自己着想,又怎会将这先天灵气用尽了,此事却勉强她不得。 那地府之中倒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唯将紫竹林带在身上便可。当下众人悄然出了地府,却又分成两队。盗幽仍与曲止水同行,就在前方探路,秦忘舒与许负心则在其后缓缓行来。若是四人同行,那目标也太大了一些。 诸修虽知有云天轻引开楚三公子重兵,但楚三公子又是何等人物,未必就会尽数调走守路的人手,因此一路之上,四人避开大路,仍是小心翼翼。 许负心于毕华背上,睁开一双慧目,去瞧前方动向。原来她刚才纳了两道两灵气,仙芽多出一道,玄感远超往昔。此刻再来施这观天术,就不必抹诀施法了,只需心念一动,眉宇间灵息大动,天目便开。 此刻再用这观天术瞧去,方圆百里,尽在这目力之中,竟比灵识所探还强出许多去。约行了百里之后,盗幽听到许负心传音道:“前方山谷中,藏着两位修士,一人打坐,一人观书。在这荒山之中,何必这般行径,只怕是楚三公子座下修士,盗兄务必小心。” 盗幽回道:“既然避不过,那就只好厮杀了。只是若想动手,就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一举成擒,若让这二修传出讯息去,可就糟糕了。” 片刻之后,秦忘舒传讯道:“这两位修士不过是三四级练气士,看来只是楚三沿途安排的哨探了,多亏负心观天术高明,这才抢先发现他们,既要动手,盗兄不可轻动,待我速速赶去。” 盗幽口中虽是答应,心中却暗道:“难道这一路之上,全靠秦兄出手,我盗幽虽是境界低微。但新修的这项盗域正可略施威能,我只需将这二修的法宝夺了来,秦兄岂不是省去许多力气。” 心中盘算既定,便从驴背上下来,让曲止水跨上去,曲止水嗔道:“此刻你才想起我来,我也不承你的情,与秦哥哥相比,你这叫毫无君子之风。” 盗幽笑道:“不是我不肯让你骑驴,实是这黑驴儿倔强,你也弹压它不得,就算是这一回,也需要多央求它几句呢?”说罢扯起驴耳,与那黑驴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黑驴初时不肯,被盗幽面上动怒,低声喝上几句,方才勉强答应。 盗幽这才转向曲止水,笑嘻嘻地道:“止水姑娘,这回可得坐稳了。”在那驴臀上轻轻一拍,黑驴儿四蹄生风,腾空而去,原来这黑驴儿得了秦忘舒转授的灵虫大修功法,已可踏风而行,只是这驴儿甚懒,等闲不敢动用罢了。 曲止水倒也不惧,格格笑道:“好驴儿,跑得快些,让你家主人追不上才叫好呢?” 黑驴儿倒也听话,奔得更是大了,眨眼之间,就将盗幽抛开数里。那盗幽便在身后大叫道:“不好了,驴惊了,驴惊了,这可如何是好。” 二人一驴这番叫嚷,早就惊动前方山谷中的修士,这二修见这黑驴儿竟可腾空,便在那里指指点点,大呼有趣。这世间的灵禽灵兽虽是不少,可驴儿本性愚顿,修成灵性者又有几头?黑驴能腾空而行,倒也是个稀奇物事。 那盗幽也无遁器,只好发力追去,不免又惹来二修笑话。一修就笑道:“此修跑不过这驴儿,岂不可笑,可不是将媳妇儿丢了?” 那黑驴只向二修跑来,眨眼之间,已是离得近了。曲止水已得盗幽传讯,心中会意,身子只一歪,口中叫道:“不得了了。”身子就是一倒。 那二修慌忙出手,要将曲止水扶起,就在四手同出之时,那盗幽竟已赶到了。刹那间盗域已成,却不知能盗得怎样的宝物。 第199章喜讯传来珠泪落 第199章喜讯传来珠泪落 那边二修扶得曲止水立起,盗幽于悄无声息之中已然得手,这是他盗域大成之后首次得手,竟一举得了两件物藏。可不是意外之喜? 那物藏也不敢现在人前,随手就丢在盗域之中。这才上前牵住黑驴,对曲止水嚷道:“婆娘,你便说你驴儿不肯听话,你便要倔强,这下可要丢脸了。” 曲止水见盗幽口中喝斥,却是喜气洋洋,知道盗幽已然得手,扳起面孔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你若是扶得稳当些,也惊吓不到我。” 二人只当是小夫妻吵嘴,瞧得那两位修士只是发笑,其中一人笑道:“你二人好歹也是仙修之士,怎地就争竞起来?莫要让那凡俗百姓瞧见了,瞧咱们仙修之士的笑话。” 盗幽笑嘻嘻地道:“两位大修说的是。”转过脸来与曲止水仍是争吵不休,却渐渐地去得远了。 两位修士瞧着盗幽与曲止水远去,兀自发笑。原是二修在此枯守多日,也不曾见人路过,可不是无趣得紧,难得有人出现,又发生件趣事儿,也可打发孤闷的。 二修转过脸来,忽地瞧见身边青石上坐着一人,不由的吃了一惊,其中一名修士瞧着那人的相貌打扮,神情惊疑不定,忽地向怀中摸去,却摸了个空。就见刀光一落,那人手中刀已架在脖颈上了,低吼声道:“若是敢传讯,就是一刀。” 此人自然就是秦忘舒了,他本来心中存了杀心,只想着偷偷掩上来,将二人一刀两断,哪知却被盗幽抢先下手,将二人的物藏盗了去。 如此一来,这二修绝非对手,又不必担心二修借宝物传讯,至于传音之术,以这二修修为,最多也就是三十五十里罢了。想那楚三公子大部手下都被云天轻引了去,三五十里之内,怎会再安排其他修士,也不必过多担心。 秦忘舒心中明白,盗幽盗去这二人物事,其实是怕自己被逼出手,那也是一片良苦用心。自己每杀一人,就多一份煞气,日后必然成劫,自己虽是浑不在意,那盗幽恪尽友道,却是想得周全。 二修见秦忘舒这赤凰刀上火焰闪烁,刀气逼人,那秦忘舒身上更是气息森寒,令人心境大动,自知万万不是对手,二修立时堆下笑脸来,揖手道:“大修法旨既下,谁敢不从。” 秦忘舒道:“我是谁,你等想来也是猜着了,我本意不肯杀人,但若是两位执迷不悟,我只好惹了这两道煞气。” 一名修士忙道:“我等也是受人指使,拿人财物,替人消灾,又何必拼命,大修只管示下,无有不从。” 说来秦忘舒于军伍之中,常常遇到胸襟磊落之士,性情豪迈之士,只当这本是世之常情,哪知自踏入仙修之路,所遇到的修士,却是贪生怕死,若是境界深厚,便是强横霸道,一旦落入下风,必定是见风使鸵,竟连凡俗百姓也不如了。 他曾与许负心探论此事,许负心便叹道:“当今之世,凡人百姓生存不易,多活一日,便受一日苦,许多人极力忍耐,也是想求个来世罢了。但仙修之士寿命绵长,逍遥自在,不知有多少乐趣,又怎肯轻易就死?因此若论胸襟性情,仙修之士反倒被凡俗百姓比下去了。” 秦忘舒深以为然,那对生死的态度,其实就决定了一个人行事的手段,仙修之士修行不易,一旦冲玄入境,那就是福泽绵长,谁敢轻弃?正因如此,这世间虽是修士众多,但修成大道者却微乎其微。 由此瞧来,一个人如何行事,其实就看他如何看待这个世界,自己擅修魔功,岂不也是因为瞧不清前程,这才一念成执? 想到这里,秦忘舒神情略缓,对二修道:“我既不会杀了你等,自然也不可轻易放过了,只好在你二人身上封一道印符,此符名叫不动符,若是静坐存想倒也无妨,若是敢妄运真玄,立时就送了性命。” 说到这里,手中便掐了两道法诀,朝那二修拍去,二修也不敢反抗,任由秦忘舒拍下印符。 其实秦忘舒何曾修过什么不动符,就是这名字也是他随口胡诌。只不过是要吓这二人一吓。 二修安然受符,仍是满面堆欢,道:“大修只管放心,我等绝不会动一动。” 秦忘舒反倒笑了起来,道:“身子倒可走动,只是真玄妄运不得,若真个儿静坐不动,万一有毒蛇猛兽来袭,岂不是被吃了?好教二位得知,你等只需静候十二个时辰,此符自然。” 二修揖手笑道:“大修只管前去,我等料理得。” 若瞧这秦忘舒与二人笑谈,哪里像是生死对头,反倒是积年的知交一般,秦忘舒也觉有趣,便与二修客客气气分了手。御刀向前与盗幽二人会合。那许负心早就与盗幽曲止水做一处了。 却见盗幽与曲止水正在翻看两件物藏,又不停地大呼小叫,尤其是曲止水,更是神情雀跃。 秦忘舒上前便夺过两件物藏,道:“这物事的主人尚在,怎地就占为己有了,这物藏仍是要还的。” 曲止水嚷道:“好不容易盗来,又怎能轻易还了去。” 许负心忙道:“止水,那盗人物事,终究只是个行事的手段。你瞧那盗幽,虽有盗君之名,却仍是穷困潦倒,手中怎会有多余的宝物?若他将手段尽情施展,早就是苍见数一数二的富家翁了。” 盗幽哈哈大笑道:“知我者,负心也,我空负这盗君大名,却是天下最穷不过的,除了这祖传的一刀一驴,可就再无长物了。止水,负心说的极是,这世间的有主之物,绝不能占为己有,就算用这盗抢的手段,也必得有个极大的理由不可,否则便是不义,若是以行义之名行这不义之事,盗某深以为耻。” 曲止水听到这里,方才叹服,又忍不住向盗幽问道:“你既然从来不肯占他人之物为己有,又何必辛苦学这盗术?” 盗幽笑道:“那盗术之趣,不足为人道。我只是享受他人物事刹那间占为己有的妙味,至于得手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曲止水道:“这物事既然盗了来,却又怎地还了他,一来一去,又白费许多时间。” 秦忘舒笑道:“事情既是盗幽惹的,那就只好交由他来办,这叫解铃还需系铃人。” 盗幽大笑道:“这又怎能难得住我,我生平盗宝无数,亦还宝无数,诸修只瞧我的手段。” 说罢伸手在在两件物藏上一拍,那物藏本是灵气流动,被这一拍之后,便是灵气绝无。就见盗幽双指拈动,好似从物藏上拉出一根丝,向空中一抛。 曲止水瞧了甚奇,道:“这又是什么花样?” 盗幽道:“这就是我盗家还人法宝的手段,我从这物藏上扯出灵气一丝,在这空中沉浮不定,等那二修追来,只需撞上这根游丝般的灵息,便知道物藏所在了。若是他人撞到这游丝,只当是有修士从这里路过,又怎会循丝觅宝?” 曲止水这才相信盗幽盗宝,果然不是为了一已的贪心,否则又怎会想出这些古怪的法子来。不过越是如此,她对盗家仙术越是兴致倍增,此去一路,就将盗幽缠了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非得央求他传了这盗术不可。 其后再行百里,果然路途上不再有修士身影,看来云天轻真个儿将楚三公子的注意力引了过去,楚三公子稻种本就在手,之所以不肯放过许负心,那是担心稻种流传开来。 但稻种流传与和氏璧被骗相比,却是微不足道了。秦忘舒与许负心越见道路干安无事,越是替云天轻担心,行动时速度无形中加快许多,恨不得一步踏进齐都,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助云天轻一臂之力。 两日之后,面前群山忽地次第分开,现出一条大河来,此水名叫淄水,那淄水对岸,建着一座庞大的城池,便是齐都临淄了。 正是傍晚,就见临淄城中灯光通明,那火光映着淄水,城池别有一番壮丽之美,秦忘舒轻轻舒了口气,千辛万苦,总算赶到齐都,却不知齐都城中,又有怎样际遇离合等着自己。 那临淄虽是凡人城池,但如今苍穹诸国,谁不与诸多仙宗来往频频,因此这座城池之中,自然也是大能如云。齐国与重山宗密不可分,因此齐都便是重山宗的地盘了,就算是楚三公子,也不敢公然将手伸进此城,而城中修士更要恪守严规,不能轻易动用法术,否则被那重山宗修士发现,定是格杀勿论了。 那五观宗虽自称正宗,但若论人才鼎盛,却委实比不过重山宗,只因这千百年来,重山宗修士前往前海修行者,竟不少于十人,既有海外大能撑腰,谁又敢轻易得罪了重山宗。 秦忘舒到了此地,也不敢放肆,他身上魔息深重,那是惹事的根苗,此刻只好极力敛息,也免惊世骇俗。 当下诸人缓缓过河,到了城池边,皆收了遁术,缓缓向城门步去。只见那城门上亦是张灯结彩,守门的士卒披红挂绿,喜气洋洋。 盗幽忍不住好奇,便问道:“官家,我等是远道而来,不知这齐都有何喜事,竟是这般热闹。” 守城士卒亦是心情不错,笑道:“诸位有所不知,今日是我齐国五公子与大陈公主定亲的日子,全城上下,自然是欢欢喜喜。” 盗幽“啊”地叫了一声,就向秦忘舒瞧去,许负心面色大变,却低下头去。既不敢去瞧秦忘舒,更不敢瞧向城池。心中纷乱如麻,竟不知从何说起。 第200章国事为重身若羽 第200章国事为重身若羽 莞公主的婚事虽早在意料之中,可此刻亲眼瞧见,亲耳听到,那情形自是大不相同。 诸修皆知秦忘舒与莞公主情谊非殊,此刻的心情又怎能好过?需知莞公主下嫁齐国五公子,又岂是发自本心,那是为国牺牲,只为了能与楚国结盟罢了。 一边是大陈百姓,一边是莞公主,孰重孰重,一目了然。莞公主就算天纵奇才又能如何,奈何生在帝王家。秦忘舒纵是修成天下一等一的神通又能如何,国重身轻,他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因此他心中的痛苦,诸修皆是感同身受。 秦忘舒低头就走进城池,就见那城门旁挑出一面酒旗来,有酒香传来,令他心中一动。此情此景,正该大醉一番,以消胸中块磊。 但秦忘舒自从上次因酒误事之后,已发誓滴酒不沾。他只瞧了那酒旗一眼,便匆匆走了过去,却听到一人叫道:“来者莫,莫,莫非是秦道友?” 秦忘舒心中吃惊不小,齐都之中必然楚三公子部属,莫非自己刚入城池就被识破?他急忙循声瞧去,只见那酒旗下立着一人,生得身材五短,其貌不扬,偏又说话口吃,只说了几个字,就涨得满面通红。 秦忘舒瞧出此人只是玄功之士,心中略略放心,便揖手道:“不敢动问兄台高姓大名,又怎地认得在下。” 那人吃吃艾艾地道:“我,韩,韩积非,奉,奉邹,邹衍公之命,随,随我来。” 秦忘舒听到邹衍公三字,眼睛一亮,喜道:“韩兄头前引路。” 若是邹衍寻到他,再无奇处,邹公善演术数,神妙非常,自己一举一动,再也瞒不过这位老友了。 只是秦忘舒虽知邹衍在齐,却因身负杀身大祸,又怎愿轻易连累他人。却被皱衍主动找上门来。 韩积非领着诸人钻进小巷,七折八转之后,方来到一座大院后,那大院高墙危耸,庭院深深,院门只开了一线,韩积非推门而入,恭身将诸修引进院中,却见那院中花草零落,树柏森森,显然是一处后花园了。 瞧那大院,也不知是哪位王侯的大宅,等闲富豪人家,也未必能有般广阔。 韩积非引诸修来到一间厢房坐了,挑起明烛来,微微一笑,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道:“你我本是旧识,只恨无缘一见。” 秦忘舒奇道:“先生哪里见过在下?” 韩积非手指连点,又写道:“欧冶子处隔山望,却是神交不相识。” 秦忘舒细问缘故,不由大笑,原来当初他伴着干将莫邪学艺三年,只当欧冶子不知,哪知却是瞒不过的。而当时韩积非亦在欧冶子处,二人隔山而处,只少了一次见面罢了。 秦忘舒见那韩积非虽是相貌不堪,可见其言语谈吐,却是邹公一派的,分明是积学之士,当世大贤。其后又知,韩积非刻下正在稷下学宫讲学,与邹衍皆是学宫中的供奉大贤。 秦忘舒道:“邹公现在何处?先生可知宰予此人?” 韩积非笑着写道:“邹公正在宰予府上,此刻正会着一人,但有此人在,定可说动齐君,救大陈于水火。” 秦忘舒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是苏仪先生也来了?” 韩积非哈哈大笑道:“秦兄虽不知术数之学,但心思敏捷,灵慧无方,难怪邹公提起秦兄来,就是赞不绝口。” 秦忘舒笑道:“惭愧,惭愧。”复又正色道:“既然邹公与宰予公已在一处,我也不必赘述了,等见着宰予公,先将许仙子安顿了。我另有要事,怕是在这齐都呆不得了。” 他心中极欲取出云天轻赠他的玉简瞧一瞧,得此刻虽见到了韩积非,毕竟未见着宰予,也只好暂时忍着,不去想那玉简。 韩积非写道:“邹公宰予公今晚与苏先生密谈,明日一早便要去见齐君了,宰予公也难抽出身来,最迟也要到明日中午方能见到他。至于许仙子,邹公已有安排,仙子只管在这院中居住便是。” 秦忘舒道:“此院又是何处所在?” 韩积非笑道:“此院本是楚国宛华公主的一座别院,在下则是宛华公主座下门客。” 盗幽与许负心听到这里,皆是面色一变,难不成此番又中了对手圈套,竟被逛进对手的地盘中来了? 秦忘舒却是神色不变,笑道:“此计妙极,既然是邹公安排,负心暂时留在这里就是。” 韩积非瞧着秦忘舒,目光闪动,写道:“秦兄难道心中没有疑问吗?”他在桌上写的字迹,写罢则干,因此并不曾留下丝毫痕迹来。 秦忘舒道:“若论术数之精,世间无人能超过邹衍公,就算是儒门弟子,亦修术数,但能算准我来齐都的时刻,就算是颜先生亦是不能。由此看来,韩先生必与邹公相识了。” 韩积非点了点头道:“既然邹衍公在齐,又怎能不设法护你周全,你虽信不过我,却是信得过邹公的。” 秦忘舒道:“此处虽是宛华公主别院,但在当前局面下,却是最安全的所在,楚三绝想不到负心竟敢来到此处,此院广阔,房屋千百,只需负心敛息潜藏,那是谁也寻不到了。” 韩积非笑着写道:“秦兄高明,闻一而知十,可不是省去我许多口舌?我早就令人安排了房屋数间,只是那房屋本是仆役之所,就怕委屈了仙子。” 许负心抿嘴笑道:“负心农家弟子,哪里不可容身。先生的安排定是极好的。” 她想了一想,轻声问道:“先生,那位齐五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性情可好,相貌如何?” 她自然明白秦忘舒对此事极是关心,但终究是说不出口的,此事虽是无法挽回,但若无法探明齐五公子的相貌性情,心中总是极不放心。 秦忘舒听到许负心问出这话来,心中亦是感慨之极,大有知我者,负心是也之慨。 韩积非皱着眉,半晌也不动作,许负心与秦忘舒的面色就渐渐变了。 韩积非又想了想,缓缓沾水写道:“身残性暴之徒,好色狷狂之辈。“写罢叹息不已。 许负心瞧着这四句话,不由地“啊”地叫了一声,秦忘舒腾起立起身来,沉声道:“若齐五果然如此,诸公便要眼瞧着她投身火炕吗?” 韩积非迅疾写道:“王命不可违!”写完又是一声长叹。 秦忘舒瞧见这五个字,却是忍耐不得了,但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岂能阻止这场婚事,他急声道:“莞公主可知此人性情?” 韩积非写道:“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公主初时本不情愿,定何齐君以国事相逼,莞公主亦是无可奈何,那帝王之女,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 秦忘舒缓缓道:“在下此刻欲见邹公,不知是否妥当?” 韩积非写道:“皆是旧识,自无不妥。”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还请先生指引,我去宰予府上径去见他,莞公主邹公也是见过的,若是莞公主所嫁非人,我等怎能不管?” 韩积非道:“若是秦兄为着此事去见邹公,只怕毫无用处了。” 秦忘舒道:“这却如何说?” 韩积非道:“只因打通上下关节,令莞公主嫁予齐五公子,本是苏先生之谋,邹公亦是赞成,此事虽是委屈了莞公主,但却能救得大陈千万百姓,两者孰重孰轻,秦兄灵慧,想来不必积非多言。” 秦忘舒这才明白,为何韩积非刚才被问及齐五公主为人时,为何犹豫不决了,看来他心中也是首肯此事的。只不过齐五公子的性情为人,却是瞒不过的,韩积非也只好如实交待罢了。 在韩积非,邹公,苏仪这等大人物瞧来,个人的身家性命在国事社稷之前,又怎值一提?诸子百家皆是心存天下之士,但为了胸中志向,自家性命尚且弃之如敝履,又何况是他人的性命? 秦忘舒虽然也明白此事轻重,但若是那齐五公子人品端方,性情和顺,莞公主纵是委屈,也就罢了。这世间女子,谁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但齐五公子既然是生性残暴,好色狷狂,自己却又岂能坐视? 便在这时,忽听屋外有人道:“先生,有大陈战事急报,先生可愿一听?” 韩积非立时站起身来,走出房屋,片刻后回到原处坐下,手中已多了一张白绢,盗幽心怀大陈,忙道:“先生,那楚陈交兵,战事进展如何?” 韩积非向绢上瞧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倒,倒也尽在料中。“说罢就将白绢递给盗幽。 盗幽急忙展绢来瞧,只见白绢上赫然写道:“北马投顺大楚,南陈下落不明,兵锋所指,已向陈都。” 盗幽“啊“地低呼一声,叫道:”好个马明轸,竟然投顺楚国,这个卖国求荣的奸贼,真正该死。” 韩积非道:“事,事急矣,若是齐国再不发声,一个月之内,楚,楚兵必克大陈。” 秦忘舒听到这消息,顿时意乱如麻,若是执意破坏齐陈联姻,且不谈此事极难成功,就算是成了,也是陷大陈百姓于水火之中。难不成自己就只坐视莞公主所嫁非人,终身受尽苦楚? 他忽地想起云天轻所赠玉简来,以天轻之智,既然叛了楚三,便与大楚势不两立了,那玉简之中,会不会藏有奇策,助他解决面前的难题? 秦忘舒将玉简执在手中,就好似溺水之人捞到一根稻草,心中轻颤不已。 第201章此情唯向君前诉 第201章此情唯向君前诉 动用灵识探去,一道信息突地跳将出来,上面写道:“天轻亡命天下,朝不保夕,岂可连累负心,若负心已脱险境,可依以下法诀解除连命符。此符解开之刻,便是天轻东向之时。忘舒郑重,天轻去也。” 秦忘舒探到此话,心尖儿好似被撞了一下,心中叫道:“天轻,天轻。忘舒何德何能,竟让你待我如此?” 忙依言再探,果然是一段符文法诀,甚是繁复,此法诀若非云天轻亲授,他人再也难以解开。秦忘舒细究符文之意,渐渐明白了云天轻的苦心。 原来这种连命符变化多端,非亲手施为者不可解消,云天轻既施此符,那么除本人之外,绝无第二者能解开灵符。 而一旦灵符解开,同符者便可立时感受了。 想来若是许负心仍在亡命途中,生死难测,那么云天轻必定会施尽手段,引楚三公子远离齐都,非等到许负心到了安全所在,云天轻立时感知,就可摆脱楚三公子了。 这就是云天轻强调,必须等到许负心安全之后,才能打开玉简的道理了。天轻之智,果然计谋深远,一步也不曾错的。 秦忘舒见那符文之后,仍有许多灵息,却也来不及探看了,他先静心修习解符手法,足足研习了两个时辰,才将许负心唤到身来,伸出手掌来,掌上青光微放,符文闪烁不定。 许负心颤声道:“难道是天轻留下的解符之法?” 秦忘舒奇道:“负心怎会知道?” 许负心道:“负心就是知道,想来天轻,终是不会误我的。” 秦忘舒笑道:“你倒算是天轻的知己了。“忙将手掌轻轻拍在许负心的头顶,那符文伴着青光,就将许负心全身罩住。 片刻之后,符文青光渐渐消失,许负心点了点头道:“先前我体内就好似多了一双眼睛一般,始终在暗处瞧着我,如今这双眼睛已然逝去,想来此符已解。” 秦忘舒道:“那玉简之中还有许多讯息,想来皆是重要之极,待我再来瞧瞧。” 再将玉简紧握,脑海中又浮现出一行字来:“以下符诀,唯负心可修,忘舒哥哥不可窥探。” 秦忘舒不由一笑,他虽是好奇之极,想来天轻欲对许负心所说的,必定是体己私密话儿,自己堂堂男子,怎能偷窥? 急忙将手掌松开,笑着对许负心道:“天轻亦有话儿对你说。” 许负心奇道:“天轻会对我说什么?“忙将玉简接了过来,稍稍一探,便是红晕满面,曲止水在旁瞧见了,亦是好奇,问道:”什么事值得这你害羞?” 许负心啐道:“可不能对你说。” 原来那玉简之中天轻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世人慕德,口是心非,男子重貌,天下一般。若无花容月貌,怎可倾尽天下?负心丽姿天生,白璧微暇,今有驻颜心法《花容谱》,每日习之,或可脱胎换骨,易容改貌。” 许负心探到此话,心中怎不感激?想来那云天轻修销魂之术,又怎不知驻颜之术,也亏得她细心,虽是临行匆匆,也不忘传下这篇心法来。 那心法洋洋洒洒,竟有千字,负心何等灵慧,只瞧了一遍,便牢牢记住了。 又见那心法之下,再度浮现字迹来:“负心若记牢此法,可将这段字迹消去,以免为忘舒所笑。” 许负心瞧见这话,面上又是一红,心中嗔道:“亏你细心。“就用天轻其后所授的法子,将玉简中这段抹去了。 等将这段文字法诀抹去之后,方才有一道文字再度浮现脑海,别看这小小一根玉简,却也是煞费苦心,天轻行事,自与他人不同。 许负心探那文字,却是吃了一惊,只瞧了一眼,泪水就涌将出来,秦忘舒与盗幽吓了一跳,皆叫道:“这是怎么了?” 许负心知道这时在宛华公子行院之中,就算此处僻静,也不敢高声,哽咽着道:“原来,原来颜先生竟是去了。” 秦忘舒身躯剧震,失声道:“怎地就去了?颜先生何等高明,苍南域谁能伤得了他?” 许负心将玉简交给秦忘舒,秦忘舒急急一探,方知其中缘由,原来颜西华竟是被玄极宗云泽宗两大宗主联手诛杀,此事隐密之极,两大宗主杀人之后,也不敢声张,但却瞒不过云天轻的耳目。 由此瞧来,云天轻让秦忘舒立誓,非得到了齐都之后才探玉简,就是怕秦忘舒得了这信息之后方寸大乱,一心只想报仇,可不是平地生波? 就见那玉简之中郑重叮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莫逞一时之快,以卵击石。” 只是秦忘舒心中虽探到这行字,又怎能往心里去,父帅之仇,那是因仇家不知所综,纵有全身力气,也不知该往何处用去,如今颜西华之仇,却是仇家分明,又哪里能忍得住。 复又想来,自己不过几月寿限,若不能加紧行动,只怕这仇一生也难报了。 齐都莞公主之事,或令他无所适从,但颜西华的血债,那是片刻也隐忍不得,更有云天轻在外,受那楚三公子追杀,旦夕难安,自己又岂能在这齐都逍遥? 想到这里,就对韩积非深深一揖,韩积非不知所以,急忙还礼道:“秦兄何必多礼?” 秦忘舒道:“在下留在齐都毫无意义,实有些不得不为之事,要出城办理。负心留在此处,全仗先生照拂。” 韩积非道:“许仙子留在这里,秦兄只管放心,我等自会安排许仙子于稷下学宫讲学,公布仙稻之秘,到时那楚三公子便有翻江倒海之能,也是无能为力了。” 秦忘舒喜道:“若能如此,也不负负心一生所学。” 说到这里,转向盗幽道:“盗兄若是无事,还请留在此处暂住几日,等负心稷下学宫讲学归来,楚三公子再谋负心,就是毫无意义了。” 盗幽道:“此事何消吩咐。” 秦忘舒这才瞧向许负心,他口中虽不说话,许负心却是明白的,知道他这一去,那真个儿是赴汤蹈火,九死一生,而就算侥幸报了仇,得了性命,半年寿限一到,仍是命归冥界,今日一别,竟是永世难见了。 许负心道:“忘舒,我想送送你?”她先前向以秦将军相称,此刻却改了称呼,虽是寻寻常常的“忘舒”二字,听来却是荡气回肠。 秦忘舒道:“此院虽是宛华公主别院,行事也需小心了,你我相见有日,又何必争这几步? 哪知许负心向来温顺听话,这次却倔强之极,道:“我本也盼着与你同行,只恨这身子却不是自己的,怎能做得了主?忘舒,你若不让我送你,我必定悔恨终身。” 秦忘舒瞧她神情坚定,竟是拗她不过,只好道:“也罢,你送我出了此院,就要立时回来,不可再任性了。” 许负心低头应道:“是。“先行转身,出了房屋。 秦忘舒向屋中三人缓缓揖手,曲止水也知道秦忘舒这一去凶多吉少和,也嚷道:“秦哥哥,我也要送你。” 盗幽低声喝道:“休要胡闹。“将曲止水臂上衣袖扯住了,怎样也不肯放手。 秦忘舒辞别众人,举步出屋,就见那许负心悄立院中,正值月华如水,照在她发上,身上。月夜之下,若不仔细,倒也瞧不出许负心面上红斑。若是猛地打眼瞧去,原来那许负心亦是身形纤秀,气质芬华。 想来莞公主自是高贵雍容,倾国倾城,云天轻艳美无双,世间难逢,但许负心自有出水芙渠之清,幽谷仙草之丽。三女真要较来,却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秦忘舒走到她身后,竟觉得心跳如鼓,不敢惊动,许负心转首一笑,就将秦忘舒的右手握住了。二人一路行来,虽常有肌肤相亲之时,但往往都是事态紧急,不得不如此,似这般主动携手相牵,却是头一遭了。 那秦忘舒虽是胸襟磊落,不谙风月之事,被这纤手握来,心中也是莫名一颤,更是说不出话来。原来是这世间男女若是情动,那就是天劫雷火一般,任他佛法无边,也是镇压不得的。 二人携手缓行,步出院去,刚才进这大院,只觉得此院广阔,此刻觉来,却是太促,就恨不得那院子有千百里长才好。 眼瞧着就到院门处,许负心偷了下来,低声道:“忘舒,我本是农家无识少女,自遇忘舒,此生方才多姿多彩,纵是此刻死了,也是不枉了。负心在此谢过了。” 秦忘舒讷讷地道:“这又谢得什么?” 许负心声音更低:“自是要谢的。忘舒,我自从遇着你,心中就渐渐生出一个念头来,却始终不敢说起,今日我大着胆子,定要对你说了。” 秦忘舒道:“你我何分彼此,若是有话,只管说出来。” 许负心声音好似呢喃,但字字却是入心,原来她说的是:“忘舒,我自见到你,心中便有了你,此生此世,绝不磨灭。我只想问一句,你心中可有我?“说到这里,已是泪水婆娑。 第202章公子远来应无恙 第202章公子远来应无恙 秦忘舒又是惊讶,又是感动,恍然间就回到与许负心相遇之时,那时他被乱军追杀,何等狼狈,又因体内奇火相争,生不如死。唯因有了负心,方将那奇火压制住了。 其后屡经厄难,怎堪回首,这段经历,又怎敢忘却,因此负心所问之言,本是极容易回答的。 然而他心中却明白,许负心所要的答案,却并非是指过往经历,而是以心相许,只求自己一诺。 只可惜自己一旦出了齐都,就是刀山火海,若就此许诺,岂不是误了许负心的终身?半年寿限,弹指而过,空口许诺,误人误已。 但负心一腔柔情,又岂能辜负,他将许负心的柔荑紧紧握住,柔声道:“负心,我心中……” 哪知刚刚说出这句话来,却被许负心伸手掩住了,就见许负心展颜笑道:“忘舒此去九死一生,我却来乱你心境,竟是我愚钝了。这话只当我从未说过,你,你还是走吧。” 原来也不知为何,许负心竟没有勇气去听秦忘舒的答案,那秦忘舒待人极好,必不肯令人难堪,就算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又是能如何?自己的心极小,只有忘舒一人而已,忘舒心却极大,大到天下也容不下。因此那真正的答案,自己其实早就明白了。 秦忘舒含笑道:“好生地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许负心痴痴地瞧着他,芳心如碎,低声道:“你一定会回来,一定要回来。” 秦忘舒将许负心的手紧紧一握,立时转身,大步而去。只因有那么一刻,他竟是心中一软,想要就此留下来,再不去管天下之事,只想伴着负心植花莳花,以消永年。 然而人在天地间,瞧来却逍遥不过了,其实又哪里能真正自由。有许多事不得不做,更有许多离别,亦要一一经历。 瞧着秦忘舒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许负心只觉得身子一晃,竟不能持,伸手扶住院门,缓缓地坐了下来。 既是夜深人静,秦忘舒有无相瞬诀之助,自是走得极快,眨眼间就出了齐都,来到淄水边上。此刻他犹是心乱如麻,但瞧那淄水滔滔,尽往东去,绝无回首之时。心中自然想到,自己一出齐都,就再也不能回头。云天轻虽是机心难测,但对自己与负心着实是情深意重,又怎能不救?颜西华与自己有半帅之谊,此仇又怎能不报?可见人生如逝水,又哪里能够回头? 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了一把岸上土,随手洒去,借助土遁之术,缓缓渡过淄水,来到对岸的一座密林之中。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此行先救云天轻,再报颜西华大仇,既然自己的性命已如风中之烛,不如就让其熊熊燃烧起来。多活几月,少活几日,又有什么区别? 心念动处,就向空中一揖,片刻之后,有数百只鸟雀飞来,围着秦忘舒盘旋不定,秦忘舒以鸟兽正训下了法旨,道:“凤火在我,诸禽听真,万里界域,若有厮杀斗法之事,尽数报来。急传我旨,务必诸禽皆知,不得有误。” 说到这里,掌中凤火熊熊燃烧起来,诸雀凛然受旨,立时四向飞去,那来迟的鸟禽听了同伴代传法旨,也立时回头,就以淄水为中心,在这万里地域搜寻起来。 那秦忘舒便坐于林中,只待诸禽来报,半个时辰之后,果有数只鸟雀飞来林中禀事,秦忘舒细细问个明白,那斗法者几人,又是怎样相貌法器,接连得到几处传讯,皆与云天轻无关。 心中正在焦急,一只赤冠乌雀匆匆飞来,冲着秦忘舒便叫道:“大修,小禽有事容禀,离此千里之地,东南方向,有女修与人斗法,那女修着青衣,罩五花丝罗账,或是大修所寻之人。” 秦忘舒精神大振,喜道:“果然就是了,你既立功劳,怎能无赏?我传你一道法诀,或可助你修行无碍。”就将灵虫大修所传法诀择一传授,那乌雀大喜,连连振翅欢呼不已。 秦忘舒就让这乌雀领路,径往东南方向遁去,说来是千里之遥,但在两大神火的催逼之下,又有无相瞬诀加持,那赤凰刀疾去如电,一瞬就是数百丈,千里之路,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罢了。 这次着实是遁得快了,就觉得那劲风扑面而来,好似山岳临身一般,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幸好体内真玄经魔诀催化,玄感极强,就在身前形成一道旋流,将那劲风化解开来,否则身子纵是可以承受,身上的衣衫可要被这风力扯破了。 眼瞧着天光大亮,离乌雀指明的所在已是近了,秦忘舒更是焦急,斗法是数个时辰前的事,云天轻是否还能支撑? 正在急行之际,忽见自西北面掠来数道人影,皆是急如风火一般,亦向东南方向疾行,秦忘舒动用灵识一探,原来是三名修士,服色各异,境界亦是不同,最高者为六级练气士,最低者也是四级境界。 秦忘舒既将灵识探去,那三人自然立时警觉,秦忘舒先声夺人,喝道:“我奉楚三公子法旨,擒杀云逆,苍南修士,莫阻我路?” 那三修先是一怔,其后齐声大笑道:“我等亦是奉了楚三公子法旨。” 秦忘舒喜道:“妙极。”就将遁速略略加快一分,也就是盏茶时分,就与三修于空中相遇了。 那三修足下不停,齐齐揖手道:“楚三公子座下,散修齐宝,焦氏兄弟有礼,不敢动问道友尊姓大名?” 秦忘舒哈哈一笑,道:“在下秦忘舒。” 此言一出,三人神色大变,那齐宝大叫道:“不好!”急急伸手入袖,就要去取法宝? 只可惜三人与秦忘舒已是近在咫尺,若论快,又怎能快得快秦忘舒?秦忘舒经前两次明悟之后,对这近身杀伐之术已深具心得,足下改刀遁为土遁,赤凰刀劈空掠过,那刀好似四面卷来,不可测度,齐宝怎能抵御? 只一刀,就将齐宝斩落遁器,焦氏兄弟这时刚将法剑取在手中,其中一人大喝一声,法剑脱手斩来,另一人分心便刺。瞧这二人配合不俗,果然不愧是一对兄弟。 秦忘舒不慌不忙,手中刀丝毫不停,仍向那脱手飞剑的修士脖颈斩去,同时掌中一道凤火,则在胸前一挡。一道火墙就此生出,可比罡光强得多了。 那罡光只能抵住法宝不可近身,但这道火墙,却是伤人损宝。只听“扑”地一地,赤凰刀便将那脱手飞剑的修士斩落云端,胸前火墙,则抵住了分心之刺。 此修见势不妙,急将身子转来,就要遁器而逃,然而刚刚转过身子,就觉得劲风扑面而来,风中灵压强大之极,压得他胸中真玄就是一窒。 原来面前不知何时立着一人,手中持着巨斧,正劈面斩来。这巨斧甚是长大,怕没分两三百斤,但在那人手中,却轻飘飘如若无物,巨斧斩下的速度,竟是快不可当。 此修叫一声苦,头顶血光迸现,已是身殒魂逃。 那人斩了此修,立时停在空中,秦忘舒笑道:“光灵兄,这巨斧由你用来,竟是再也合适不过了,此番你我兄弟联手,就来个大杀四方。” 原来这持斧人正是被柯猿飞制成傀儡的赵光灵。赵光灵本来境界修为并不算高,但经这傀儡密术炼化其躯,其人的身子坚逾铁石一般,不动则已,一动惊人。虽不能祭宝斗法,可若是近身杀伐起来,却是大占便宜。 或因柯猿飞的炼傀之法略有暇疵,因此赵光灵体内尚有一丝元魂不灭,此刻听了秦忘舒的话,赵光灵身子不动,面容不变,唯有眼中有微光一闪,算是回应了。 秦忘舒正想再往东行,灵识之中忽地探到一丝灵息,急忙回头,只见一人骑鹤而来,口中大叫道:“好个秦忘舒,竟与云逆内外勾结,谋我家公子国宝,今日怎能相饶。” 那修士胯下青鹤速度极快,眨眼之间,离秦忘舒就只有一里了,只见此人急急祭起一对法宝来,乃是一对吴钩,这对吴钩盘旋如轮,冲着秦忘舒的胸前撞来。 赵光灵一言不发,横身拦在秦忘舒面前,手中巨斧猛地劈落,只听“轰”地一声,身子就被这对吴钩撞退一丈去,吴钩飞旋着从赵光灵身边掠过,割下袖上衣角一块。 这赵光灵虽擅近身杀伐,但对这空中祭宝,应对起来,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趁着赵光灵挡在身前,秦忘舒暗将土沉珠祭起,此珠以无相指诀施发,端得的急如电,去如箭。 那修士窥见土沉珠打来,其速之快,竟不能当,只得翻身跃下青鹤,脚下却还是中了一记,就将一条腿打得断了,那身子就往地面疾沉。 此修倒也顽劣,虽是命在旦夕之间,却挣扎着从空中取出一物,将手只一拍,只见一枝赤箭飞上天空,忽地轰隆炸开,赤光映射而出,瞧得天地红通通一片。此修打出箭后,方才施法立在空中。 秦忘舒暗道:“此修要借此箭传讯,引来人马,妙极,妙极。我这边多挡一人,天轻就可减一分压力了。” 想到这里,沉声喝道:“秦忘舒在此,楚三公子何在?” 本以为楚三公子绝不会轻易现身,哪知话音未落,耳边就听到一人悠悠地道:“秦道友,你是在等我吗?” 那声音飘渺不定,或在千里之外,但若是此人尚在千里,又怎能听到秦忘舒的声音?就在秦忘舒惊愕之际,西南空中有白光一闪。瞧这白光所在,果然是千里之外了。 但数息之后,那白光又是一闪,离秦忘舒的距离竟似近了一半。 秦忘舒虽不惧死,此刻也是心跳如鼓,暗道:“楚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第203章十愿百徒显公心 第203章十愿百徒显公心 就在离秦忘舒三百里之地,有一名蓝衫人正负手独立孤峰,山风虽是强劲,此人身上衣袍却是纹丝不动。 远处一块山石上,坐着一名女子,正托着腮,痴痴地瞧着蓝衫人的背影。此时空中有一道白光掠过,正急急地向东南方向而去。 蓝衫人喃喃地道:“楚三果然来了!此人所用之宝必是缩地鞭,恩公独自一人,绝非楚三对手。” 那女子听到“楚三“二字,猛地跳将起来,道:”天弃,你真个儿要去吗?” 蓝衫人道:“小师姐,楚三非一人可敌,此战我不得不往。” 原来这二人正是林天弃与他的师姐沈天钥。 沈天钥神情复杂之极,急声道:“便是你去了,与秦将军联手,也未必就是楚三的对手,明知送死,又何必强行出头?且那秦将军修就无相魔功,也,也活不了几日了。“言罢泪水长流。 林天弃皱眉道:“师姐,这是怎样说话,若无恩公,怎有我今日,便是明知恩公今日必死,我又岂能见死不救。你留在此处,我去去就来。“说到这里,手中已多了一柄青光闪闪的法剑。 那剑向面前一划,空中兹然声响,灵息流动,立时多了一道水样波纹,此道波纹长约十丈,宽约三尺。林天弃瞧见波纹出现,面色一喜,道:“划界破空,易如反掌,果不愧是割域灵剑!” 此剑正是那名海外大修所赠镇魔三宝之一,那大修因担心有外人擅修无相魔功,极可能遗祸无穷,又碍于身份,不便亲自动手,便借仙界神将因果镜寻到林天弃,传他无上神功,镇魔三宝,以监督秦忘舒行事。 林天弃得知恩公竟修成无相魔劫,心中亦是焦急,他当初因一时行差步错,擅自出手行刺秦重,就此造下终身难以挽回的罪孽,又岂能瞧着恩公重蹈覆辄。 若是秦忘舒魔性深种,越走越偏,那可不知要造下怎样的罪孽来。当下立誓承受此责。那大修便试林天弃一身所学,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拍手笑道:“奇哉,妙哉,巧哉。” 林天弃惊问其故,那大修笑道:“你道我是谁?如今我既传你镇魔三宝,你便是我的弟子了,怎能不告诉你名姓?我本是三皇五帝之一,名叫伏羲。我虽修成大罗金仙境界,奈何苍穹不靖,魔焰滔滔,又怎能不顾而去,飞升仙界。这才立誓留在凡界百年,发愿立十大功德,造就百名大能弟子,方可入仙界逍遥。” 林天弃拜伏于地,心中狂喜,道:“弟子何等福缘,竟得大修垂青。” 伏羲皇笑道:“若论你的福缘,倒也不浅。我昔年于苍穹诸处修行,曾在三处留下修行法诀,皆我平生明悟妙法,以待有缘之士。不想三处留诀却因八百年前一场大水毁去两处,唯存苍南这一处,却被你撞见了。” 林天弃又惊又奇,失声道:“难道我于苍南野域荒岭之中,所见的赤壁连山法诀,竟是师尊所留?” 伏羲皇笑道:“你把那赤壁图忘叫做连山诀吗?这名字倒也起得好。我当初所留三处法诀,皆是灵机一动,随手制成,也不曾起得名字,尤其是苍南域留下的这块赤壁功法,虽是我胸中明悟所得,我也是浅尝辄止,不曾真正修行。哪知就被你认真修出来了。” 林天弃道:“弟子修行此功,获益无穷,觉得实与弟子先前所学大有不同。此诀暗蕴天地玄机,实有无尽潜能。原来这连山诀连师尊也不曾修得,想来是因师尊胸中包罗万有,样样皆强,自然不必一一修来了。” 伏羲皇道:“我平生所学,尽在八卦之中,连山诀是为其中一卦罢了。你既然尚未修成浑然金身,自然要依着自身属性修行。这连山诀被你修来,便是你自家独门神通。不过此法毕竟只是我数日明悟,必有缺失,你可于天仙境界大成之时,来海外瀛州火云洞寻我,到时我再你八卦神通,如今只需一心将这连山诀修成便可。” 林天弃再拜于地,道:“敢不遵师尊法旨。” 伏羲皇道:“那位秦道兄以白身而修无相魔诀,着实是一个奇数,此人体内隐伏三大劫难,却又彼此勾连纠缠,难以测度,此人是生是死,连我也测算不得,是魔是仙,我也瞧他不明。便传你镇魔三宝,若秦忘舒行事无偏,你可不必理会,若他执意成魔,你定要将他点醒。若是实在劝不得,也只好除了这个祸根。” 那伏羲创八卦之学,本是天下第一的术数大能,其术数神通,直追创世之初混沌神通天课神算,却又大有不同。 天课神算乃是混沌遗学,借天地不测神威卜测天下,百发百中,绝无遗算,但天课神算既威能无穷,自然不可等闲用之,擅用此术必遭天惩。 而八卦之学则穷究万物之理,借阴阳变化,天地法则推人测物,虽比不得天课神算纤毫不遗,但其中凶吉大略,却可推而断之。 但就算是以伏羲皇的八卦神通,也算不出秦忘舒的未来走向,这才引得伏羲皇心中不安,要传林天弃镇魔三宝,以监督秦忘舒行事。 伏羲皇心中明白,那秦忘舒虽是凡俗草芥,但因风云际会,际遇巧合,竟以一人之身,牵动仙界数名大能,屈指数来,就有朱雀,火凤,玄灵天尊,凤九四位大能被牵扯其中,这也难怪以八卦术数,也算他不准了。 林天弃揪然道:“秦道友与弟子有救命之恩,弟子怎能向他动手?” 伏羲皇笑道:“你与他岂止是救命之恩,其中恩怨纠缠,更是理不清了。但唯有如此,方能体悟世情,磨练身心,不经大劫大难,又如何能造就英才?” 林天弃亦是灵慧之士,闻言似有所悟,便道:“师尊之意,弟子约略明白了,想来若想成就大道,又怎能不经历诸般世情,唯历风雨沧桑,方能修成太上无情了。” 伏羲又惊又喜,道:“不想你小小年纪,浅薄修为,就已这般领悟,倒也是极难得的,我有弟子九十九人,加上你恰是百数,我先前收的那些弟子,皆有不俗成就,但起点之低,唯你而已。” 林天弃道:“弟子定当执心苦修,不敢污了师尊的清名。” 伏羲皇笑道:“好,好,好。“既知林天弃已修连山诀,也不必再传其他法术了,只将镇魔三宝授于林天弃。 林天弃接三宝在手,细细一瞧,原来是一剑,一印,一旗,心中欢喜之余,又担心难承其责,不由得惶恐起来。 伏羲皇道:“我传你镇魔三宝,你需得知道来历。” 将那法剑一指,此剑横在空中湛然而发青光一道。林天弃平生所见法剑不少,怎及得此剑莹然光华,灵息沛然,问道:“敢问师尊,此剑何名,有何来历?” 伏羲皇叹道:“我收了九十九名弟子,但大半殒于仙魔之战中,为师恨那魔修猖狂,便炼制镇魔十宝。那原物供在火云洞中,此三宝乃仿镇魔十宝炼制,虽是仿制之宝,却也有我三日看炉司火之功,不可小瞧了,此剑名叫割域灵剑。与那时空法宝缩地鞭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到这里,令林天弃上前,手掌轻轻一拍,林天弃就得了此剑玄承,御剑无碍,好似修了数十年一般。 林天弃拜谢已毕,又捧印道:“此印想来亦是威力无穷了。” 伏羲皇笑道:“那佛门有一件法宝,叫做玲珑山,专压魔修大能,为师见那玲珑山法则奇妙,亦炼一印,是为镇魔打神印,无论是魔是仙,用此印打去,皆具神妙。” 林天弃喜道:“原来此印仙修之士打得,魔修之士也打得。” 伏羲皇道:“若用来打压仙修之士,此印可依你境界修为而变,至多能打出十岳之力来,想来等闲仙修之士,绝难承受了。若是打那魔修,更见其中好处,那魔修境界越高,此印威能越强,若遇到魔皇魁神,此印或有百岳之重了,此宝威能无穷,定要仔细收藏,印在人在,印亡人亡。” 林天弃肃容道:“弟子牢记在心,绝不容有失。” 伏羲皇又传了镇魔打神印法诀,方将那旗子摇了摇,道:“此旗名叫荡天旗,海外仙岛大大有名,是为海外十大名旗之一。当初有百万魔修破域,为师持此旗独当一面,一旗抵住三十万魔修,全仗此旗之功,此旗晃一晃天摇地动,摇一摇覆雨翻云,更有一桩好处,但有此旗在手,那对手无论人数多少,境界高你许多,灵压也是压不得你。” 又传了荡天旗法诀于林天弃,这才飘然而去。林天弃望伏羲皇背影而拜,足足拜了九次,方才缓缓起身。其后林天弃四处打探秦忘舒行踪,秦忘舒虽是不知去向,但云天轻叛离楚三一事,却已是沸沸扬扬,林天弃就此前来,只想碰个运气,哪知果遇楚三秦忘舒斗法。 此刻林天弃取出割域灵剑,划出一道界域裂缝,只需他将身子向前一纵,跨过这道裂缝之后,就是数百里之外了。 沈天钥见林天弃执意要去,心中大急,便叫道:“师弟,师弟,你可知道,那秦忘舒本是你的生死仇家,又怎能……” 然而只说到这里,却早不见了林天弃的身影,面前只有一道水样波纹,原来在她开口之际,林天弃已跨纵而过,去了数百里了。也不知自己的话师弟是否能听得明白。 第204章我有海珠压百岳 第204章我有海珠压百岳 就在林天弃割域而来之时,楚三公子挥鞭断空,已来到秦忘舒面前,白光散尽,楚三翩迁而出。瞧其相貌风华,实有龙凤之姿,日月之表。 此人出身高贵,已无需赘言,以云泽宗弟子身份,却驾凌于云泽宗宗主之上,若只以出身而论之,则是过于偏颇。若非此子有惊天之才,无双神通,那仙修之士谁不是目高于顶,王公贵族更是俯拾皆是,又怎会独尊楚三公子? 那楚三来到近前,向秦忘舒瞧了一眼,就展颜笑道:“难怪天轻叛我,天轻弄情为生,不想终有一日为情所误,天轻今日困厄,全拜阁下所赐了。” 秦忘舒微微一哂,冷笑道:“公子德薄道穷,唯以势力压人,众叛亲离,理之当然。又何必损毁他人名誉,以卸已责?忘舒诚为公子不耻。” 楚三剑眉一轩,目中虽有杀机,面上犹带笑容,道:“倒也好一张利口,却不知修为如何,想来天轻青目有加的人物,应该不会让我失望了。” 秦忘舒连连摇头,道:“公子果然只知以力压人,在下虽是草芥,亦耻于与公子为伍,今日之战,便是要让天下人明白,楚三公子,其实也不过如此。” 楚三目光越发明亮,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大晋名将,深谙攻心之策,若非已知将军备细,今日竟要被你所欺了。” 就见他神色愈加平和,抬起手来,向秦忘舒微微一揖,便有一道无形灵压如轻云,似流水缓缓铺张开去,那潜流去势虽缓,却是沛然无绝,纵是抵御一时,又怎能久持? 秦忘舒深知对手境界高明,手段极多,自己若不能兵行险着,今日断难活命。楚三揖手施法,那是要以堂堂之阵,与自家斗法,恰好却是自己的弱项了。 秦忘舒大喝一声,无相魔诀配合手中赤凰刀,其身迅若雷电,就向楚三扑去,手中赤凰刀自上而下,虚虚一劈。瞧来只是起手刀式,却蕴无限刀意。 需知世间刀法,原是极简单不过,只因越是简单,越能发挥刀法精意。那猛禽捕食,凶兽噬人,也只是一爪一口罢了。但世道纷繁复杂,人心亦是纷乱不堪。 有人创那刀法,只求姿式美妙,娱人娱已,又有人实力不足,只好剑走偏锋,以式惑人,更有那心怀慈悲者,持刀杀伐,却不肯伤人,因此那刀法就生出变化来。 千万年后,后人不知好歹,不辩精微,那刀法也就愈加复杂,瞧来变化无穷,美妙如斯,却不知离刀法的本意愈加远了。 秦忘舒有缘得遇唯二刀法,当时便悟出繁不胜简之理,其后精益求精,化唯二为唯一,原以为至美至善矣。哪知随着境界提升,才发现唯一刀法虽强,仍是囿于速度力量。既然有所依赖,那么必然是破绽百出。 如今这式刀法,是以不变而应万变,以万变而应对手之变,因此不动如山,动则刀意淋漓不尽,一动一静之间,恰是天地法则最玄妙之处。 好比这苍穹界,人人皆道苍穹静立如桓,万年不曾一动,却不知苍穹绕日而行,一日便是千万里。 楚三瞧见这式刀法,不由微微色变,口中断喝:“好刀法!”欲要祭宝施法,竟然已是不及,秦忘舒赤凰刀既起,那便是占尽先机,无论楚三如何应对,总要慢了半拍了。 好个楚三,不慌不忙,手中长揖不变,身形凝重如山,那无形灵压仍是一波波铺张开去,此亦是以不变而应万变了。 然而那灵压如潮,一波压着一波,初时觉得这灵压不过是春风拂面一般,哪知几波过后,就是积重难返,于不知不觉之中,赤凰刀上灵压无尽,此刀越往前去,越是压力沉重。那刀就好似劈进丝线堆里,泥淖之中,初时一刺数丈,其后就是寸步难行。 眼瞧着赤凰刀离楚三还有三尺,那赤凰刀速度已然减半,绵绵刀意化为乌有。 秦忘舒自明悟法则之能,已斩杀许多修士,今日遇到楚三,却告无功,那是因二人的修为玄承,差得太远了。 不得已,秦忘舒将身一晃,便是丈许身躯,无相身诀既出,身上无名魔息迸发而出,约高三尺,魔息到处,灵压一扫而空,那赤凰刀终得自由,再次猝然进发。 然而就赤凰刀将发未发之时,楚三伸手一指,一点寒星遁空,那寒星急如电,沉若山,就向秦忘舒打了下来。 此宝威能到处,秦忘舒全身如被万丈山峰压得牢牢,竟是欲挣无力,抬头瞧去,那宝物昏昏沉沉,黯淡无光,但灵压之强,却是当世无匹。 秦忘舒无可奈何,心念动处,赵光灵抬斧相迎,与那寒星相持。那寒星压到斧柄上,就将赵光灵的身子压低一尺。而虽有赵光灵持斧来援,秦忘舒仍是难以摆脱这寒星的压迫,若想举刀上前,竟是痴心妄想了。 楚三悠悠笑道:“世有二十四粒海珠,皆是无上法宝,在下侥幸得了一粒,以赠将军,将军觉得如何?” 秦忘舒道:“公子赠珠之情,在下永世难忘。” 那海珠果非寻常法宝,就见珠上微光闪动,灵压一刻强过一刻,若初时只是一山一峰之力,到此刻就是一岳之能了。秦忘舒只是区区五级练气士,又怎能承受如此重压。 瞧这楚三施法,处处以灵压逼人,那是瞧出秦忘舒的弱项了,且双方境界有差,与其将无穷法宝打来,不若以力压人,反倒最是简便。若是与秦忘舒周旋,反让秦忘舒有了以弱胜强的机会。 秦忘舒虽在重压之下,对那楚三的临阵应变之能,也是敬佩有加。 赵光灵护在秦忘舒头顶,所承受的压力比秦忘舒更强三分,只听他身上格格作响,这具傀儡之身似乎要压碎了一般。 秦忘舒正想勉力再将身子长高三尺,以与楚三法宝抗衡,忽见赵光灵身上衣甲破碎,身上肌肤裂开无数口子,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那肌肤就寸寸而裂,一块块掉落下来。 但楚三公子见此情形,却是不喜反惊,只因赵光灵碎裂的肌肤之中,露出金属的光泽,楚三公子玄承深厚,怎不知炼傀之术,知道那赵光灵这番变化,竟是升阶之兆,是为木石之躯进化成铜身铁躯了。 当此之时,本该立时出手,趁其未变而痛击之,奈何楚三法术施成,亦难中途变化,那海珠既然是灵压无极,压住秦忘舒与赵光灵,那么楚三公子也难侵入这无边灵压之中了。 秦忘舒瞧见赵光灵身躯变化,心中喜道:“妙极。”身子随之急长三尺,魔息随之变化,亦长一尺,只听“轰”的一声,那海珠无法承受,竟被抬高半尺去,珠上一人一傀,顿觉身子一轻。 不消分说,一斧一刀就趁此时机,向楚三公子同时击去。那刀上有神火两道,并驾齐驱,斧上有战牛三头,摧山拔岳。秦忘舒终于一改守势,全力反击。 楚三仍是面不改色,淡淡地道:“今日之战,倒也有趣。”大袖一拂,袖中又飞出一宝来。 此宝乃是木鸟一只,瞧其雕画之工,也只是平平,但此鸟将口一张,就吐出一道青光,这青光“刷”地一声,好似一柄战刀,平平切了下来。 秦忘舒见这青光来的甚急,光中法则甚是古怪,急忙止步不前,收刀护体。但赤凰刀还是收得略迟了些,那青光扫到刀上火焰,立时将刀头神火扫得灭了。 秦忘舒耸然动容,他自出道以来,全仗这两道神火,对手纵有百般神通,遇到这两道神火也是无可奈何,哪知公子多宝,这道青光竟将两道神火也扑灭了。 心中吃惊之余,又怎敢上前,赵光灵虽化铜身铁躯,但毕竟是一具傀儡,心思迟钝,一旦与人斗法厮杀,那就只知上前,不知退避。仍是持斧向前,被那青光扫到右臂,“哗啦啦“一声响,这右臂就被扫荡一空。 幸好这身躯是铜铁一般,不知痛楚,否则就是极重的伤势了。 秦忘舒急忙向赵光灵传讯,赵光灵这才收足不前,可惜断去的右臂却是生不回来了。一人一傀激战半日,不但难以向前半步,却又吃了这个苦头,此战前途就此渺茫起来。 楚三抚掌笑道:“青毫余光,倒也不俗。看来今日只需动用此宝,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伸手向那木鸟一指,此鸟立脑袋频点,口中莹然生光,又发出铮铮之声,看来是想再聚青毫余光了。 秦忘舒身为仙修之士,怎不知“青毫“二字,那青毫神光是所有仙修之士的克星,若遇此光,谁能全身而退,如今这木鸟所用光芒,虽多了”余光“二字,但亦非秦忘舒所能抗衡。 便在这时,四周水光潋滟,好似临波照水,日正当头。那水光一现而逝,离二人百丈处,就多了一道人影。 此人向秦忘舒遥遥一揖,口中道:“伏羲弟子林天弃特来拜谢恩公。” 一揖之后,就将胸膛一挺,手中多出两件法宝,左手为剑,右为手为印,却持宝不发,恭声道:“公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为着恩公,天弃便要无礼了。” 楚三见来人口称伏羲弟子,心中自是不信,淡淡一笑道:“道友既来送死,本公子自当成全。“随手一指,海珠移地而击,就向那林天弃压将下去。 秦忘舒脱口叫道:“此珠厉害,道友小心!” 第205章万般因果缘此兽 第205章万般因果缘此兽 林天弃不慌不忙,戟指掐诀,向空中一指,背后荡天旗飞将出来,在林天弃头顶展开。 此旗既然招展飘摇,便大发光芒。那光芒与众不同,虽是明亮,却也温和。此光只照出三尺去,于光芒之中又生青莲三朵,向上挡住海珠。 那海珠虽是沉重异常,被这青莲托住,只在空中翻滚不定,又怎能打得下。也就是林天弃初御此宝,又兼境界不足,否则只需执旗在手,向那海珠一摇,那海珠也不知会滚落到哪里去了。 饶是如此,楚三公子亦是骇然,这海珠本是海外有名的宝贝,自己不惜代价,又托了极大的人情,方才请得此宝,哪知却被一名低级练气士轻松托住。 更令人吃惊的是,海珠遇着此旗,立成凡珠一颗,又哪里来的山岳之威,顿成掌中玩物一般。 林天弃见这荡天旗果然托住海珠,心中暗叫惭愧,若非师尊法宝加持,那海珠打来,自己如何抵挡,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楚三向那旗子瞧了瞧,动容道:“果然是伏羲荡天旗,虽是虚宝一件,足见道友来历。敢问道友,我与你素不相识,奈何插手此事?” 林天弃道:“秦道友本是在下救命恩公,我不救他,却来救谁。”心中亦是惊讶,这荡天旗乃是海外大能法宝,楚三身在苍南,竟也识得,看来此人倒也博学。 楚三点了点头道:“若冲着伏羲弟子情面,今日本该容情。奈何本公子向来执迷,行事只凭胸中义气,不知三皇五帝。道友既来趟这混水,莫怪公子无情。” 说到这里,那楚三朝着东方微微一躬,低声道:“请宝贝现身。” 那楚三已出海珠与青毫余光,本以为诸宝用尽,哪知此人还有手段。 楚三躬身毕,空中绽开一线,原来是凭空开了一道门户,那门户不知通向何方,门户之中,也不知会飞出怎样的物事来。 秦忘舒怎容楚三从施展,既见林天弃托住海珠,空中木鸟仍未蕴光完毕,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心念动处,身上魔息暴涨,左手土沉珠急祭而出,脚下步法错动,百丈距离,一纵而过,赤凰刀就向楚三当胸刺来。 而与此同时,头顶赵光灵单手执斧,亦向楚三攻去,就见那斧上仍是三牛奔袭,但第四头战牛头角乱动,亦有一跃而出之势。看来随着赵光灵升阶,境界有所提升,已可御使四头战牛了。 楚三立在门户之外,竟是八风不动,微微抬起头来,眼角微放光华,那土沉珠抢先打来,但离楚三身前三尺时,只听“扑”地一声,就好似陷入泥淖之中,再也前进不得了。 这时赤凰刀铺天盖地,卷起漫天光华而来,楚三公子也只是略皱眉头,那赤凰刀欺近楚三公子三尺处,忽地光芒大减,刀上真玄被消得干干净净,亦是后续无力了。 林天弃旁观者清,已然瞧得明白,喝道:“恩公小心,此人身覆宝衣一件,挡住法宝光芒,只怕诸宝难以近身。” 他本来亦想趁机向楚三公子动手,见此情景,亦是按兵不动。想来割域灵剑虽可划域而行,但若用来祭宝厮杀,也就是寻常法剑的威能。 唯有将镇魔打神印祭去,或可大获成功。但此印镇魔有方,打神偏弱,楚三公又非魔修之士,此印镇魔之能难以发挥,而以自家境界,也打不出十岳之力来。 自己首次以伏羲弟子身份祭宝,若是不能成功,岂不是弱了师尊威名,因此也只好先探明楚三身上法宝威能,谋定而后动了。 楚三微微一笑道:“不瞒两位道友,我身上法宝,名叫扫霞衣,专扫法宝光芒,任你法宝怎样威能,遇到此衣,也是顿成凡器。在下今日放下话来,若两道法宝能扫到在下衣角,在下立时认输。” 说话之时,空中木鸟发出尖叫之声,楚三笑道:“知道你等得急了。”用手向秦忘舒一指,木鸟飞到秦忘舒头顶,口中青光如水银泻地,倾盆而泄。 林天弃失色道:“此为青毫神光,恩公务必小心。” 秦忘舒道:“若是青毫神光,在下怎能撑到此时,此宝实为青毫余光。” 那青毫神光只诛仙修之士,不诛魔修,且于魔修反有极大好处,但秦忘舒虽修无相魔诀,此身却非魔躯。若是有有朝一日,那青毫对秦忘舒毫无效用,则证明秦忘舒魔根深种,势难挽回了。 此刻只能挣扎求生,尽力避开青毫余光,然而脚下无相瞬诀虽是施展得快,也快不过青毫余光,“刷”地一声响,此光顺着秦忘舒的右手臂扫将下来,臂上的一块血肉就此被割去,顿时血肉模糊。 林天弃也是情急了,那楚三法宝无穷无尽,又怎能谋定而后动,非得招招抢功,方有些微胜算。也顾不得会损污师尊威名,就将镇魔打神印祭来。 此印飞起,果然厉害,印上光芒万丈,瑞气千条,更有无数符忘乱舞,梵唱之声相随。那楚三仗着有扫霞衣在身,倒也不算如何惊慌,就见身上那印上光芒射到身前三尺处,亦是光芒大减。然而此印神威无极,这边光芒扫去,那边光芒立时复生,不等此印及身,光芒已欺近楚三身前半尺了。 看来扫霞衣虽好,遇到这种大能法宝,也是力有不逮。 楚三公子难得变了颜色,惊呼道:“法宝救我!” 就在这时,那门户之中缓缓伸出一只手臂来,此臂一出,四周狂风呼啸,黑云漫空,林天弃与秦忘舒身在这狂风之中,只觉得好似身处极空极旷之地,哪里还是苍穹苍南之域,分明是混沌未开之境。 秦忘舒面色大变,道:“好一道蛮荒气息!” 那手臂半覆衣甲,半裸其臂,裸露处毛长一尺,赫然是一只凶兽臂爪了,瞧那手臂尽头的利爪,实有三尺长短,以此推之,这凶兽可不是十余之高? 此爪不闪不避,就向空中镇魔打神印抓来,大有将此印占为己有之意。 林天弃失色惊呼道:“此兽何来,竟敢夺吾法宝!” 那凶兽虽只是现出了一臂,无法窥其真容,但其睥睨天下之姿,已可想见,别说是三皇五帝的一件虚宝,就算是三皇五帝亲至,此兽只怕也是横行无忌了。 秦忘舒心中一动,喝道:“莫非是极荒山凶兽!” 林天弃大叫道:“啊也!“慌忙掐诀收印,免得此宝落入这凶兽手中。 秦忘舒此言,可谓一言惊醒梦中人了,既然是极荒山凶兽,那是敢与仙界大能灵禽相争的,区区苍南修士,又该如何迎敌。 唯一庆幸的是,此兽限于法则之力,只能探出一臂来,且这手臂便是长达数丈,威能范围也是有限,更无法祭施法宝,但饶是如此,楚三有这凶兽一只手臂加持,此战如何能近得他?竟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秦忘舒亦知此兽不可力敌,立时急退百丈,就在心念一动之时,那巨臂见镇魔打神印收去,便向秦忘舒探来,别瞧此臂不过数丈长短,只一伸,就到了秦忘舒面前,离秦忘舒的面门只隔着一线了。 那是此兽挣脱了法则之力,将这手臂当成法宝一般,就此缩地断空,来探秦忘舒。 一股蛮荒气息扑面而来,秦忘舒饶是胆大,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幸好他自修无相魔诀之后,玄感极强,手中赤凰刀立时窜出凤火一道,倒卷而上,“嗤啦啦“一声响,那凤火烧去臂上长毛一块,逼得此兽只能缩手了。 而在凶兽缩手之后,秦忘舒已退出三百丈去,想起刚才经历,仍是心境动摇不定。 那林天弃目光紧紧地盯着此兽,却是越瞧越亮,忽地将手掌平平托起,道:“前辈不在极荒山逍遥,奈何受人驱使,为虎作伥,可不是损了前辈威名。” 他掌中之物,乃是一柄小刀,只有半尺长短,打造的亦是粗劣。秦忘舒也瞧不出林天弃此举何意? 那凶兽哼了一声,手臂收了回去,片刻之后,又出一臂,缓缓伸向林天弃。 就见这只手臂的四只利爪之上,第三根指爪缺去一块,恰也是半尺长短。 林天弃笑道:“看来前辈心中已有感应了,不错,此刀便是以前辈的一截指甲打造,当初前辈与仙界大能斗法,被那大能拗断一截,不想却落入在下手中。今日或可物归原主,以完前辈金躯。” 说到这里,却将手掌一握,收到后背,那凶兽自是扑了个空。 就见那手臂上长发戟张,四趾利甲皆发金光,显然此兽已是怒极。 林天弃道:“我知前辈是受楚三法诀约束,不得不现身,但前辈若是逞强霸道,在下拼着一死,就将这半截利甲化为乌有,前辈此身,再也难以称得上是完躯了。” 楚三喝道:“你既知我家宝贝身份,也敢如此相欺,便是那伏羲皇,也要敬他三分。” 林天弃也不理他,目光灼灼,只是盯着那只手臂,淡淡地道:“在下此甲可献,只是却要前辈承情,若是前辈横竖要插手此事,莫怪在下玉石俱焚,若是前辈就此袖手,此甲定当奉还。” 楚三大笑道:“你当你是谁,也敢与他讲价还情。“身子忽地一动,似轻烟,如柳絮,就向林天弃掠去。 秦忘舒早就虎视眈眈,怎容楚三夺甲,身子急出如电,横向截来,务必要将楚三拦住。 不过他心中亦感慨之极,世间因果轮回,怎是虚言,自己能有今日,与这凶兽亦是大有关系。 那极荒山凶兽究竟是怎样来历,此兽冒犯仙界大能,仙界大能为何却不敢动他? 第206章凶兽一怒泄天机 第206章凶兽一怒泄天机 楚三虽是先行一步,秦忘舒却是后发先至,无相魔诀今日已是大发异彩。与此同时,林天弃再祭镇天打神印,那凶兽此刻心中犹豫不决,势难及时出手,压制此印。 楚三身上的扫霞衣被此印光芒照来,已是不堪承受,“嗤”然声响中,身上白袍已被压碎一块,露出内覆的锦衣。赤凰刀无阻无碍,无声向前,楚三既失扫霞衣加持,如何能避过这法刚之力,刀过处,血光迸现。 本来这楚三若是持定守势,只以无穷法宝来攻,秦忘舒与林天弃对其亦是无可奈何,哪知却因护兽心切,贸然出击,遂使战局逆转。 那赤凰刀从楚三胸前掠过,瞧来尚隔了半尺,但刀上锐芒已生,就将楚三胸前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势如泉涌,伤势不可不谓不重。 凶兽怒吼一声,巨掌扫来,秦忘舒与林天弃不敢硬接,只好立时身退,那巨掌也不来追,将那楚三一把抓住,已扯进门户中去。 秦忘舒与林天弃对望一眼,心中皆道:“好险!” 那楚三既受重伤,只怕难以再出手了,但因此激怒了这只凶兽,今日之事如何善罢?也不知那天地法则能否真正禁住此兽,若是此兽破域而出,二人皆要死在这里了。 就见那凶兽再次探出手掌来,一声声兽吼自门户之中传出来,林天弃不懂兽语,自然懵然不知。 秦忘舒细听此兽吼声,沉声道:“他说的是,还我失甲,完此机缘,浩劫之日,终有因果。” 林天弃道:“这么说来,他今日竟是要收手了。只是那浩劫又是何意?”既见凶兽说出这话来,林天弃知这凶兽地位极高,怎会食言而肥,就将那断甲掷还凶兽。 凶兽再次吼声如雷,显然此兽能听懂人类言语,或是自高身份,不屑动用人类言语罢了,秦忘舒又听了一回,面色凝重,久久不语。 林天弃道:“恩公,他又说了什么?” 秦忘舒一字字道:“人族不死,魔我难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浩劫之日,玉石俱焚,人王不出,如之奈何。” 林天弃听到这话,亦是色变,道:“是了,那魔我乃天下人恶念所积,世尊虽具无上神通,终难压制,难不成,难不成人族要因此覆灭吗?若果然如此,那着实是一场极大的浩劫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亦是怦然大动,大喝道:“前辈亦是修真之士,怎能不心存慈悲,那浩劫如何消解,还请明示。” 凶兽忽转人言,道:“难,难,难,兽魔将代人族,势将一统苍穹,人族灭亡之日,魔我覆灭之时,就此迎回世尊,天下安靖。你二人虽是福缘之士,他日也难保不死,好自为知吧。” 秦忘舒知道以这极荒山凶兽的身份,但凡出口,必有应验,而遇到如此大事,又怎能不问个明白?只见那空中门户光华已散,这凶兽竟是要回去了。 秦忘舒大急道:“前辈暂留一步,那浩劫何日将临,又将如何禳解!” 凶兽冷笑道:“此刻方知惶恐,岂不可笑,我也懒得对你等细说,你等若知详细,便领你二人去见一人。”说到这里,手掌再次缓缓伸来。 秦忘舒与林天弃相视一眼,心中皆是怦怦乱跳。这凶兽说是要将二人带到一处所在,去见一人,但就此落入凶兽手中,岂不是任他宰割?说不定就将这性命断送了。 但“浩劫之日,玉石俱焚”,这话好似惊雷一般,只在二人心中打转,若是不能弄得个明白,又怎能甘心?又有“人王不出,如之奈何”之语,瞧来似有一线生机了。 但这人王又在何处?生机又在哪里?种种疑团,如千丝万线,绕得人神智昏沉。 秦忘舒想到这里,将心一横,自己不过就是半年寿限罢了,如今楚三公子已被打伤,或可一减云天轻压力,以云天轻的智慧手段,庶几能逃过此劫了。 负心已在齐都,稻种已洒世间,心中大事已了,唯恨大仇未报。但不如意者常八九,人生岂能求全。见那巨掌探来,身子一动不动。 林天弃亦是静立如桓,秦忘舒既然不避,他又怎能独自逃生。 那巨兽见二人纹丝不动,也是惊讶,道:“人族之中,倒也不乏义士,只可惜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巨掌如山,就将二人抓在掌中。 二人到此地步,生死只好置之度外了,忽觉四周一暗,也不知是到了何种界域,只能听到风声呼呼,又传来无数破空之声,想来是界力冲突不定。 二人幸好有这巨掌保护,倒也不受这界力牵扯,忽地面前一亮,已置身于一座山峰之中,那山峰并不算如何雄奇,最高处不逾千尺,林深水浅,幽静异常,令人顿生林泉之志。 再去寻那凶兽手掌,又怎能寻得到,二人不由得相视而笑,此番际遇,千年难逢。那凶兽怎地就放过了自己,这里又是何处所在? 林天弃道:“恩公,既到了此处,好歹也要弄个明白。” 秦忘舒道:“正是,此事若是不明,便是死,也是无法暝目了。” 林天弃皱眉道:“恩公,何必出此不吉之言,恩公春秋鼎盛,自是前程无量。” 秦忘舒叹了一口气,道:“今日若非道友,忘舒绝无幸理了。” 林天弃道:“他日若非恩公,天弃早就死于沟渠。” 二人不由得相视大笑,那林天弃的相貌虽和燕谷外相遇之时殊异,秦忘舒还是一眼瞧了出来,又见林天弃境界深厚,法宝离奇,心中更是欢喜。唯一想不到的,就是那林天弃竟是自己苦寻多年而不得杀父仇人,世事离奇,谁可测度。 林天弃从袖中取出一瓶来,道:“天弃自盗幽兄那里,得知恩公要用无垢池水。天弃便去伏阴山中寻来,哪知恰好寻到,可见恩公的确是福缘之士了。” 秦忘舒大喜过望,道:“我自入了伏阴山,种种事由缠身,竟是身不由已,也抽不出身来去寻这无垢池,不想被道友寻着。” 那无垢池水事关亲妹转世,得了此水,好似救妹子性命,当下接过玉瓶,连声谢过,心中感慨万千。 凶兽既将二人带到此处,得见一人,此人必然是世间高士了,因此二人怎敢肆意妄行,也不敢动用遁法,便步行上山,那山中本无道路,便是连兽迹也极难瞧见。种种奇异蹊跷之处,令人啧啧称奇。 二人不知道路,只好往最高峰走去,那山能有多高?片刻之后,就来到峰顶处,只见峰顶林木葱郁,环境更是清幽,而于林深处,现出草屋一角来,二人大喜,知道终是寻着了。 林天弃道:“也不知此山为何山,此处为何处,此人为何人,我等所问之事,更不知因何而起。”说罢连连摇头。 秦忘舒笑道:“好一个四何,那就将此山叫做四何山罢了。” 林天弃连称妙绝,二人再往前行,很快来到草屋近前,又怎敢入屋,唯在屋前恭身行礼,秦忘舒道:“凡界散修秦忘舒,林天弃,因缘际会,前来问计解惑,却着实扰了前辈清修,心中惶恐之极。” 他说出“凡界”二字,是因为已然猜出,这四何山并不在苍穹三域之中,至于此处究竟是怎样的所在,那就是无法测度了。 哪知连说了三声,也不见有人回应。秦忘舒是极有耐性的,林天弃亦是心境如铁,既道明了来意,那高士必然知晓,见与不见,也是身不由己了。 片刻之后,忽听有人道:“凡界散修,竟能寻到此处,可见机缘不浅,你二人可来屋后说话。” 秦忘舒微微一笑,抬步便行,转到屋后一瞧,只见屋后辟就田地数亩,不过是种了些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罢了,他在归元境中,得千花魔君,百草魔童每日讲谈,于世间仙草识得大半。若论此中学问,可谓当世高人了。 就见那田中立着一人,生得碧眼苍髯,只穿了件灰色短衣,着犊鼻裤,赤着双脚,正在那里荷锄而立。瞧这形状,不过是乡野间一老农罢了,怎有高士气像? 秦忘舒与林天弃急忙揖手行礼,那老农道:“罢了,等我锄罢这三亩杂草,再来与你等说话。” 说罢挥锄向前,将一株紫花绿果的仙草锄了去。 林天弃不识此草倒也罢了,秦忘舒却瞧出老农锄去的那株仙草名叫帝王果,实为珍稀之物,此果百年方能一熟,到那时紫花凋零,绿果转赤,再用这赤果入药,可炼成冲玄仙丹,可不是极难得之物? 老农见秦忘舒目光闪动,似有遗憾之色,不由奇道:“小道友亦识此果?” 秦忘舒道:“在下曾于伏阴山归元境中见过此果,听那境中性灵说,此草便在归元境中,也是难得一见。前辈锄去此果,以晚辈瞧来,自是万分可惜了。” 老农笑道:“他处虽是少见,我这里却是在所多有。” 秦忘舒早就瞧见这数亩田地之中,那帝王果竟生出一大片来,就与田中其他仙草争锋,将数种奇花欺压得奄奄一息,秦忘舒瞧了良久,忽地有所明悟。 老农道:“小道友此刻可知我锄草之意?” 秦忘舒道:“帝王果虽好,却着实霸道,此果若在,四周灵草不生,就好比那世间贪得无厌之辈,只知自己求活,又怎管他人生死。前辈只管锄去便是。” 老农听到这里,眼睛一亮,道:“不想小道友竟非俗客,不知两位前来,有何要事?” 秦忘舒肃容道:“为浩劫一事而来?” 老农轻轻一叹,道:“我只当世人蒙昧无识,浑浑噩噩,或当就此沉沦,哪知总算等到一位明慧之士。嘿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究竟谁是道,谁是魔,却也难说的很。” 秦忘舒与林天弃听罢此言,虽是八九不懂,却也是心跳如鼓,只因二人明白,他们将要知道的,必是这世间最大的机密了。 第207章四何山中述前因 第207章四何山中述前因 秦忘舒抢过老农手中锄头,就去锄那田中帝王果,林天弃也来相助,赤手去拔。哪消片刻,就将这田中帝王果除得干净了。 老农扶髯笑道:“好,好,好。若是世间纷杂万事,皆如除这帝王果般,倒也省心不少。” 秦忘舒道:“只要用心,必可大成。” 老农微微点了点头,便引二人入屋,那草屋陈设简陋之极,唯设锦墩一个,想来是老农平日用的。锦墩边是块青石,亦非奇异之物,石上放着书卷三篇,秦忘舒偷眼瞧去,最上一本名叫《论语》,也不知是何家经典。其下两本,被这《论语》覆盖,更是瞧不出名目了。 但想来高士平日所阅经卷,定是九经百典之属了,秦忘舒瞧着自然心动。 那老农瞧见秦忘舒神情,仍只是微微一笑,自坐了那锦墩,秦忘舒与林天弃自然席地而坐。 老农笑道:“此事却不知从何说起。” 秦忘舒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我等既有缘得见前辈尊范,得有所命,自当遍传天下,千秋万代,皆受其惠。” 老农道:“若论我的名姓,也是一言难尽,那苍穹未诞之时,便已有了我,那时我的名姓不提也罢。其后我在这苍穹域中浮浮沉沉,又用过许多名字,其中一个倒也薄有名声,便叫做鬼谷子了。” 秦忘舒与林天弃耸然动容,又惊又喜,道:“原来前辈就是鬼谷子。向闻前辈已去了海外仙岛,哪知竟在此处,难不成这里便是海外仙洲?” 若论当今高士来历之奇,则非鬼谷子莫属了。二人得遇这般高士,又怎能不喜? 鬼谷子道:“那海外虽好,又有三皇五帝为友,倒也逍遥,但浩劫生发之地,除了海外仙山,另有一处,就是这极荒山了。既然海外大能云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倒不如来此镇守。” 秦忘舒听这鬼谷子亦提及浩劫,知道此事已是定记,心中揪然不已,便道:“那浩劫究竟因何而来,又该因何而解?” 鬼谷子道:“若论这浩劫的由来,则需从世尊力压魔我说起。当初世尊创苍穹界安置众生,又于灭界之中压制魔我,此事人人皆知,倒也不必我赘述了。但世人却不知,那魔我一日强过一日,便是以世尊神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天弃动容道:“便是连世尊也难压制魔我?” 鬼谷子道:“那魔我本是世人心中恶念,本以为苍穹即诞,人人得以安乐,不想千年之后,竟是世风日下,世人贪欲愈炽,那魔我自然是愈发强大了,如今那九渊大帝也只好时时常驻灭界,合世尊大帝之力,方将这魔我勉强镇住。可惜在我瞧来,二尊也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秦忘舒道:“等到二尊无力压制魔我之时,便是浩劫当头之日?” 鬼谷子道:“此说虽不精确,大致就是如此了。” 秦忘舒道:“仙界大能如云,难道竟无人援手,而是坐视二尊束手,浩劫临头吗?” 鬼谷子道:“那魔我既是世人恶念,又该如何消解?是该打还是该杀?若是一人为恶,自可随手诛杀,若是世人皆恶,难不成要将那世人尽数打杀了?” 秦忘舒与林天弃相视无言,此事何等重大,又有世尊大帝在彼,必是想尽手段了,可见消除魔我,实是困难重重。 鬼谷子道:“那世尊因洞见未来,知道魔我其后越发猖蹶,而若想真正消除魔我,必要动用教化之功。因此那世尊亦曾微服下界,点化一人,只盼此人广传教化之法,以消世人恶念,那个人就是当今儒圣了。” 秦忘舒道:“晚辈有幸,亦曾与儒生相遇相知,瞧那儒学之术,的确是济世的良方,只是儒学虽好,却只在东域流传,不曾传到我苍南去。” 鬼谷子道:“那儒圣传经讲学,甚是辛苦,其下虽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可若与苍穹亿万凡俗一较,则是沧海一粟了。而东穹虽是儒学兴盛,也只是民间流传罢了,帝王不用其术,又如何广传天下?” 秦忘舒沉吟道:“仙界大能如云,若是齐心协力,助那儒圣传播儒道,百年之后,必能瞧出结果了,为何儒道诞生三百年,却仍只是困于东域一角。” 鬼谷子道:“那儒圣虽是世尊亲自点化,但仙界诸多大能,却是意见纷纭,莫衷一是,只因那儒道亦有欠缺之处,究竟是否就是济世之学,却也难说的很。” 秦忘舒道:“原来仙界大能,亦是意见不一。” 鬼谷子道:“世尊有鉴于此,便开法坛,就令诸多大能各陈已见,哪知那法坛开了三月,诸多大能争吵不休,也难有个定见,这时有西方古佛燃灯道,‘世尊,既然诸修意见不一,凡俗百姓更是莫衷一是,那诸般济世之学究竟能否应验,还需在凡界一试,不如就令诸修各派弟子下界,将这胸中学术一一试过了,或许数百年后,便知端底了。” 秦忘舒道:“佛祖此言,倒也公允。” 鬼谷子道:“世尊见佛祖说的有理,自是欣然乐从,就令诸修各派弟子下界立学说法,以试成效,这便是当今之世百家的由来的,那百家之说虽是各有短长,若是择一而用之,或可立见成效,只可惜如今之世,诸国林立,帝王如蚁,一家之学便是十分好,也只能困于一隅,又怎能广传天下。” 秦忘舒听到这里,已知鬼谷子之意,刚才田地除草,岂无深意,此刻果然是应验了。 林天弃沉吟良久,道:“此事的确是极难了,百家之说若想传播天下,非得天下一统,方能众志成城,但如今就算是苍南青州,方寸之地,就有三十七国,那诸国的帝王将相,皆是血战得来的身份地位,又怎会轻弃了,便是一统青州也是极难,更何况是一统天下了。” 鬼谷子叹道:“若想消除魔我,必要教化苍生,若要教化苍生,必要一统天下,若要一统天下,也不知要诛杀多少人头,世尊本性极慈,怎忍为此大动杀伐,便是那佛祖亦是不肯的。当时法坛与会诸修知道此事为难,皆是一言不发。但其中却有一人,立誓要为世尊解忧,只因此人心念一动,浩劫便生。若只是此人,世尊佛祖或可施法压制,偏偏与此同时,九渊之中,亦有一位大能动了心思,既是两位大能同生此心,好比覆水难收,世尊佛祖也是无法挽回了。” 秦忘舒动容道:“这两位大能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其心念一动,就惹下这无边浩劫来?” 鬼谷子道:“那动了杀心的仙界大能,其名姓在下怎敢提及,唯知此人身份地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人心念动处,浩劫便从东方来。那九渊大能之士,其身份更是离奇,说来此人本是世尊的囚徒,但此人知道世尊困境,却亦想竭力为世尊解忧,世尊可谓得人矣。” 秦忘舒心中忖道:“浩劫从东方来,莫非指的是海中魔域,那魔域修士若是杀将出来,可不就是从东方而来?至于这九渊中人的大能,却是着实不知了。但瞧鬼谷子话中之意,自然是与极荒山有关。” 林天弃忽地道:“我在宗门中时,曾听宗门前辈说起仙界诸事,说那九渊地宙寂域之中,囚着一名大凶异兽,名叫冰魇,那冰魇又有一位百世夫妻,名叫朱厌,莫非那西面来的浩劫,就与这两位有关。” 鬼谷子既不点头,又不摇头,甚至那神情之中,亦不曾加以暗示,但秦忘舒却知道林天弃必是说得准了。 林天弃道:“若是那东西两面浩劫齐至,苍生必遭大劫,但这与天下一统,又有多大关系?” 秦忘舒毕竟是行伍出身,眼界远比林天弃开阔许多,便道:“如今世道分崩离析,唯有借这外力,方能将世人整顿起来。就好比家中兄弟每日争吵不休,一旦有外敌侵来,自然会尽弃前嫌,齐心对外了。想来那仙界大能与九渊异兽,便是存了这个念头,要借这场浩劫迫使世人天下一统,而若是世人同心协力,或可将这场浩劫化解于无形了,但浩劫一起,必是灾连祸接,不知要枉死多少人了。” 林天弃惊讶之极,道:“此事如何行得?就算此事最终目的,是为消除魔我,靖宁天下,但代价之大,让人与心何忍?天弃但有一息尚存,必将力阻此事。” 若是数月之前,秦忘舒必然与林天弃志向相同,然而魔我不除,天下难安,甚至连世尊只怕都要落个重历劫难的境地,正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天下若不能一统,何来教化?若不施教化,魔我何时可消? 又想起云天轻的话来,瞧那云天轻志向,亦是盼着天下一统,那是抽薪止沸,解决当前乱世的最终办法。 但想到浩劫袭来之时,不知有多少生灵死于其间,秦忘舒又非修成太上忘情境界,又怎能无动于衷?若让他就此赞成浩劫临世,逼使人心归一,却也是决定难下了。 他想了又想,道:“听那极荒山凶兽所言,有‘人王不出,其若奈何’之语,敢问前辈,此语又是何意?” 第208章人王不出若奈何 第208章人王不出若奈何 鬼谷子甚是惊讶,道:“那极荒山凶兽竟说出这话来?这倒也算是一件奇事了。” 秦忘舒道:“此话是我亲耳得闻,绝无差错。” 鬼谷子沉吟半晌,方才缓缓点头道:“若论此兽渊源,倒也是一言难尽,当初此兽亦曾与世尊有莫大机缘,想来就此于心中存了一丝善念。如此也就不难解释,数年前为何此兽要与仙界大能争持,拼着得罪火凤,也要诛杀未出世的兽王了。” 秦忘舒与林天弃皆知这等天大的浩劫,必定牵扯极多,因此皆不说话,静静听鬼谷子细说分明。 鬼谷子继续说道:“那极荒山凶兽原与九渊世尊囚徒关系密切,因此九渊世尊囚徒心中动念之时,此兽便生感知,仙界中人皆以为此兽必然破界用兵,向世人进犯,哪知此兽却是按兵不动,你等知道这其中是何缘故?” 林天弃道:“莫非是觉得苍穹界大能如云,此兽毫无胜算?” 鬼谷子道:“以极荒山凶兽之能,再加上极荒山亿万兽禽,荡平苍南域只是弹指之间,其后乱东穹而祸北氓,一扫天下,也就是数年间事罢了。那海外仙岛虽是大能如云,但因有魔域在东,又怎敢轻动?” 林天弃道:“既是胜券在握,怎地此兽却不用兵,在下愚钝,着实是想不明白了。” 秦忘舒细细体会“人王不出,其若奈何”八字,渐渐已有明悟,他试探着道:“极荒山兽禽用兵犯界,其本意就是要逼迫凡界百姓打破家国之念,齐心协力御敌,正所谓不破不立,唯有这场浩劫,方能令天下一统。既然苍穹凡俗难敌兽劫,若因此而国破家亡,苍生零落,那反倒不是极荒山凶兽的本意了。” 鬼谷子抚掌笑道:“道友灵慧之极,一言中的,兽魔掀起这场浩劫来,本意就是要让苍穹百姓奋起,若是苍穹百姓不堪一击,被这浩劫扫荡一空,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因此极荒山凶兽这才按兵不动,以待人王。” 秦忘舒道:“若依前辈这般说来,那人王出世,必定整顿天下百姓,齐心御劫了,人王不出,极荒山不肯用兵,人王一出,浩劫必至了。” 鬼谷子极是欣慰,道:“那极荒山凶兽的本意,就是如此。但仙界诸多大能不解其苦心,以为此兽与世尊有怨,不肯替世尊消除魔我,便有了另派兽王临世,以御众兽之想,这才有太岳关前兽王出世,极荒山凶兽与仙界大能仙禽争执之一事。” 秦忘舒至此已是恍然,此事成因之复杂,可谓是千回百转,若只瞧表面,又哪里能理得明白。 那极荒山凶兽,鬼谷子虽不肯明说,但此兽必是朱厌无疑。此兽因九渊世尊囚徒冰魇动念,立志掀起浩劫,以求迫使苍穹凡俗万众一心,天下一统。唯有如此,方能使儒家诸术传遍天下,教化世人,以消魔我。 只是那仙界大能未免心急了些,见朱厌按兵不动,竟想着另遣兽王,以代朱厌,自然被那朱厌怒而打杀。但朱厌毕竟身份非凡,又与世尊大有渊源,就有仙界大能瞧出朱厌的本心,这才阻止了那场太岳关前的斗法厮杀。 林天弃道:“极荒山凶兽不出,是因人王未曾现世,而以前辈瞧来,那人王何时才会临世?” 鬼谷子道:“天下既有浩劫将至,风云际会,必有奇才出世。如今天下兽禽以极荒山凶兽为首,虽有天降兽王,却也未成气侯。魔域两大魁神争雄,亦是未分结果。想来就因此故,那人王迟迟不曾现身,但以在下瞧来,人王现世,也就在这数年矣。” 秦忘舒暗道:“只可惜我寿限无多,却瞧不见人王现世了。” 林天弃道:“那人王现世,又有何兆?” 鬼谷子道:“那人王若是现世,必生江河逆流,山岳倒悬之兆。到时又有天火降临,焚尽山林。更有兽吼鬼哭,以应人王冲天杀气。想来那情景必定是惊天动地,响震天下了。” 林天弃听得悠然神往,道:“若果有人王出世,天弃不才,当为人王座下一小卒,竭尽全力,以御浩劫。还请前辈指点,晚辈该往何处去,方能与这人王相遇。” 那林天弃本是性格沉静,但说到这里时,却是目中精光大动,神采飞扬,整个人就像是重新活了一遍。 鬼谷子道:“若说这人王现世,着实是世间第一蹊跷事。想当初世尊历劫转世,重拯五界,仙界大能人人皆知。但这位人王至今不曾露出一丝端倪来,便是元极仙子动用天课神算,亦是算他不出。因此仙界人人皆是不安,纷纷猜想,莫非根本就没有人王现世?” 林天弃道:“世尊转世历劫,尚有线索可循,这人王竟是强过世尊?这事果然是蹊跷了。” 秦忘舒道:“若人王始终不出,极荒山凶兽又能等到何时?” 鬼谷子道:“等那魔界魁神之争分出高下,魔界一统之后,魔界必然倾界而出,到那时朱厌也就只好用兵。哪怕因此使得苍穹人族无存,也只好如此。这就叫天意难违。” 林天弃惊道:“人王不出,苍穹百姓灭绝,那仙界大能又怎能坐视?天地又怎能残酷若此?” 鬼谷子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地瞧来,那兽禽也好,人族也罢,又有多大分别?如今人族掌控天下,肆意妄为,为富者不仁,贫贱者无德,贪求无厌,不知敬畏。天地就此施惩,也是理所当然。那人王现世,不过是天地给予人族最后一次机会罢了,若到了魔界一统之时,人王仍未现世,或可知天地对人族已忍耐到了极点,浩劫一至,玉石俱焚。” 秦忘舒与林天弃相顾无言,若论当今之世,的确如鬼谷子所言,为富者不仁,贫贱者无德,贪求无厌,不知敬畏。人族本是天地之灵,最近道体,但就因人族灵慧天生,心思机变,一旦为恶起来,反倒难以约束了。 秦忘舒道:“世有三皇五帝,本就是庶民领袖,若是人王不曾现世,何不请三皇五帝重执权柄,以御浩劫?” 鬼谷子摇了摇头,道:“三皇五帝虽在凡界,其名早列仙班,又怎能管得凡间之事?且那三皇五帝虽有大德大功,但如今凡俗百姓只知本国帝王将相,怎知先贤?要知道世间百姓,平生囿于一地,终身未必能行出百里去,又有多大见识?因此三皇五帝就算重临凡界,也是于事无补留在凡界,其人留在凡界,也只是以待人王现世罢了。” 秦忘舒道:“诸子百家,不乏高明之士,且受诸国帝王御慕,若能择其一人,只需登高一呼,自然也是应者云集。若以此人为首,率众抵御兽劫,或许亦可安然。” 鬼谷子再次摇头,道:“百家虽是高明,却尺有所长,必有所短,登坛讲学,无人可及,随机应变,竟无一策。唯有那人王集百家之长,能御亿万之众,方有可能率众抵御浩劫。” 林天弃和秦忘舒听到这里,已是面无土色了,天下危在旦夕,但人王却始终不现,甚至那天地本意,就是一心要灭绝人族,不肯诞出这个人王来,若果是如此,一旦浩劫临头,可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了。 秦忘舒知道今日机会难得,虽是话题沉重,却还是强抑心中郁闷,问道:“敢问前辈,假若人王现世,率众低御浩劫有成,一旦天下一统,又该施行何术,以教化苍生?” 鬼谷子道:“若论那治世之术,却又比那人王更难捉摸,以世尊之才,亦不知择何术教化世人。只因那世事千变,昔日良法,今日恶源,因此治世之术,就得因时而变。这其中究竟有何玄妙,可不是比仙修之道还要难上百倍?我在这草屋多中,读尽百家学说,亦是难以抉择。” 秦忘舒道:“前辈历事极多,又一心只为苍生谋条出路,想来必有所得,若肯见赐,以长我等见识,也不枉我与林道友来此一遭了。” 鬼谷子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既来因缘际会于此,又怎能让你等白来。我虽不知治世玄妙,但观当今之世,或有三术可以施行,但这也只是我私心窃念,是否应验,还有得方家。” 说罢就取青石上三本经卷,递给秦忘舒。 秦忘舒接卷在手,只见除了《论语》之外,另外两卷,一卷名叫《道德经》,另一卷叫做《金刚经》,当下持卷在手,细心翻看起来。 那林天弃也来翻看,就见那三卷文字,虽是通俗易懂,但既非仙家心法,更非法诀真言,读来好生无味。也不知秦忘舒怎地就读得兴趣盎然。 林天弃着实读不下去,只好静侯秦忘舒读罢三卷,这才问道:“恩公,这三卷经书皆是空泛,瞧来也无好处。天弃愚钝,敢问恩公瞧出什么道理来。” 秦忘舒笑道:“若论这三本经卷的好处,自是一言难尽,但若有三卷传世,则不管世人是怎样来历,怎样学识,皆能从这三卷经中,学得为人行事的道理。只因这三卷经文,虽是大异其趣,其实却是殊路同归。” 林天弃道:“这倒也奇了,那《论语》说的是为人处事的道理,《道德经》只谈空玄,《金刚经》也不过是劝人向善罢了,在下实瞧不出这三卷经文,怎地就殊路同途了。” 秦忘舒道:“你此刻既是不明,也难与你分说,只是我心中生出一句话来,他日或有应验之时。” 此话一出,就连鬼谷子也是好奇,道:“小道友不妨说来听听。” 秦忘舒道:“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本来是一家,他日人王临世,挽狂澜于即倒之后,若有这三卷传世,必能教化世人,以消魔我。” 第209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209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鬼谷子道:“若能由大乱而入大治,固然是天下之幸事,三教既为一体,就算不分厚薄,皆推而广之,也是可行之事。但目前的当务之急,却是寻出这人王来。两位小道友既有缘来此,极荒山凶兽之意可知,两位可愿为天下苍生谋福?” 秦忘舒与林天弃心中自然明白,那极荒山凶兽携他二人来此,便是要让二人去寻出这人王来,以拯天下浩劫。值此天下倾危之刻,又怎能不挺身而出,秦忘舒虽是寿限无多,也是慨然应道:“秦某有生之年,必将竭尽全力,将这人王寻到。” 林天弃亦应声道:“在下亦是如此,只是我等究竟在向何处寻去?” 秦忘舒道:“既然连元极仙子的天课神算都算不出这人王来,你我只好凭着心中的一点灵机去寻了,所谓乱世出英雄,苍南正是大乱之时,在下便在这苍南域中搜寻一番。” 林天弃道:“既然恩公向南,天弃便向东,东穹域仙宗无数,势力更强,或有那出色弟子尚被埋没,未能脱颖而出,天弃自当一路留心,将这人王寻将出来。” 鬼谷子肃容揖手道:“两位小道友一片公心,极是难得,如今我这三卷经文,两位可随已意,挑一本带去,也算没白来一遭。” 那林天弃暗道:“这三卷经文虽好,不过是济世救民之术,我等又非学者,拿来何用?”正要推辞,却被秦忘舒轻轻一扯。 林天弃倒也机灵,忙道:“我瞧那《道德经》中所述,虽是空玄,却也正合性情,我便取了这《道德经》罢。” 鬼谷子笑道:“道友眼力不俗,若论仙修诸术,实超不出这本《道德经》去,此书来历非凡,道友取了此经,务必用心明悟。” 林天弃连连点头,恭恭敬敬取了那经书在手。 秦忘舒道:“我就要了那《金刚经》吧。”他深知自己魔心已生,全仗佛法化解,自己虽修小重楼心法,但真正的佛道典籍,却不曾瞧过一字,《金刚经》文字虽是浅近,意义极深。正该取这经文而读。 二人取了经卷后,鬼谷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与两位机缘未尽,他年必有相见之日。”说到这里,将手一拍,面前哪里有什么鬼谷子,草屋,不过是一片光华。 等那光华散尽之后,二人睁开眼睛来瞧,原来已是回到原处,犹是立在空中,想起刚才的情景,恍如一梦。 林天弃道:“时不待我,我既领了那鬼谷子前辈法旨,那是一刻也停不得了,这就辞了恩公,前去东穹。” 秦忘舒道:“苍南战事正急,极可能将大晋牵涉其中,在下势必难以离开,只盼林兄此去,能寻到人王,挽狂澜于即倒。” 林天弃再次长揖为礼,二人就此别过,那林天弃会齐了沈天钥,匆匆忙忙,就向东穹去了。 秦忘舒暗道:“楚三公子被我打伤,也难亲自去追天轻了,其座下人马虽众,若无玄极云泽二宗弟子相助,未必就是天轻的对手。” 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了个计较,向那齐都方向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就向西面方向缓缓遁去。 在路上就将那《金刚经》取了出来,细细翻看。但将这五千字一一读毕之后,却不曾有所发现,心中不由道:“难不成我竟猜错了?” 原来他见鬼谷子赠经予二人,心中突生一念,觉得那经文之中,或许设下机关,其中必藏着鬼谷子所赠心法妙诀,否则光是得了这五千掌经文,可算是入宝山而空手回了。那鬼谷子既是前贤大能,必不会如此小气。 想到这里,干脆就停下遁风,来到一座荒山上,随意选了一块山石,就坐在山石上诵读经文。 等他念到第三十六遍时,忽地发现,经文之中有个文字微微发出一道金光来,秦忘舒心中一喜,道:“果然被我料中了!” 想来鬼谷子之意,便是要让二人细读经文,方才能触动经中机关,将那真正的妙法显示出来,鬼谷子此举,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凝目瞧向那金光文字,却是一个“玄”字,此字经文之中原本无有,如今独独显现出来,岂不是有趣之极?但是单单一个“玄”字,又做何解?又能蕴藏着怎样的玄机? 秦忘舒就将那金字反复来瞧,忽觉那字竟跳出经卷,刹那间,面前金光耀目,显出许多符文来,秦忘舒大叫道:“妙极。” 他将这符文反复读来,也只是懂了七八成罢了,只知道这个“玄”字其实是一门极大神通,区区一字,却有着无上威能,若能将这玄字法诀修到手,无论加持何法,皆是威能大增。 秦忘舒越修此字,越觉得妙趣无穷,又哪知时日之逝,转瞬之间,竟是过了一夜,此字虽不能完全明悟,却也可勉强用之了。 秦忘舒瞧见晨光再起,心中不由一慌,自己修行法诀,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夜了,若是再继续修行下去,以他的性情,何时是个头,可不是误了大事? 忙将经卷合起,正想起身,忽觉一股狂风吹来,将四周树木吹得簌簌作响。秦忘舒瞧这狂风来得蹊跷,忙用灵识循风去探,只见山脚下有一人正跨虎而来,瞧这个人的去向,似是向齐都方向而行。 秦忘舒探明此人相貌,不由得又惊又喜,急忙将身一闪,来到此人面前,那人瞧见秦忘舒突地飞掠过来,也是吃惊,手中已去摸刀,胯上黑虎亦是抬首怒吼起来。 秦忘舒笑道:“少昊,那黑虎不识我也就罢了,怎地你也不识?” 陈少昊这才瞧出是秦忘舒,不由“啊”地叫了一声,喜道:“竟是秦将军,真正是想不到,秦将军虽是相貌未变,但这气质风华,却是与往日大相径庭了,若非将军开口,少昊哪里敢认。”说到这里,就要翻身下虎拜见。 秦忘舒急忙上前扶住,道:“你身子不便,何必多礼。” 陈少昊执意不从,就从那虎背上跃了下来,却是立得稳稳。 秦忘舒又喜又奇,道:“怎地竟是大好了?” 陈少昊笑道:“若论此事,自然要来谢过将军。” 秦忘舒道:“这倒是奇了,少昊自有福缘,又与我何关?” 陈少昊道:“不瞒秦将军,那日我与你辞别了,路中遇到一位名匠,言语甚是投机,又被我提起你的名字来,原来那人名叫干将,与秦将军机缘不浅。他见我行走不便,就替我打了一对铁腿,可不全是托了将军洪福?”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我与那干将,的确交情不俗,他等闲也是不肯替人效劳的,只是他怎地就遇到了你?” 陈少昊道:“此人原是奉了欧冶子旨意,要去军中效力的,可不是与我同路?只可惜我与干将未到军中,那边关却是遭遇大变了。” 秦忘舒已知大陈军溃败,马明轸背叛大陈,幸喜陈少昊侥幸活命,便道:“此事我在齐都已经听闻了,那马明轸怎地就叛了大陈?着实有负名将之谓。” 陈少昊道:“我已打听得实,此人身边的谋士郑通,实是大楚奸细,说得那马明轸心动了,竟要叛陈投楚。他二人见我前来执掌兵权,就急忙忙哗变起来,但五万边关大军,随同马明轸哗变者,也只有数百人罢了。但军中既是无主,哪是大楚的对手,就此一败涂地。”言罢双目已是红了。 秦忘舒道:“大陈士卒,亦知义之所在,马明轸背主求荣,罪该万死。” 陈少昊沉声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秦忘舒道:“如今那马明轸却在何处?” 陈少昊道:“说来可笑,此人虽是背主求荣,但因附逆者少,大楚军中哪有地位,楚将也不曾将他放在眼中,此人只好托了郑通,投到楚三座下。如今因大陈公主与齐五公子订立婚约,齐陈有和盟之意,那马明轸亦去了这齐都,要坏了这桩婚事。” 秦忘舒闻听此言,可谓一喜一忧,喜的是那楚三此番行径,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齐陈目前只是订立婚约,离真正联姻尚差着一线,毕竟这等大事,不可仓促而行。若是楚三此计得手,莞公主可不是逃过一劫? 然而齐陈若是联姻失败,大陈必被楚国所灭了,莞公主家国尽丧,其情何以堪?这事情真正是令人左右为难。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少昊此去齐都,那是要谋刺马明轸了?” 陈少昊咬牙道:“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此人拖进阴朝地府之中,若不能生啖其肉,又怎能消我胸中闷气。” 秦忘舒肃容道:“少昊天下义士,我本该随你同去才是,奈何在下身上,亦负着一桩血仇,如今你我各去寻仇,只盼皆能得手,到时你我痛饮三日,方知天道至公。” 陈少昊道:“不错,此仇若不能报,天公地道何在!” 二人击掌大笑,就此订下重逢之约,但二人心中皆是明白,此番分别之后,实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 楚三公子座下高人如云,凭陈少昊区区一人,又有几成把握? 而秦忘舒将要面对的对手,更是两大仙宗高士,胜机亦是渺茫之极,但大丈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遇强便退,又哪来那许多慷慨悲歌之事?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210章舍身寻仇何所惧 第210章舍身寻仇何所惧 秦忘舒离了陈少昊,便向西行。他既立誓舍身报仇,却也深知两大宗主境界远高于他,希望极是渺茫,此事需得有个计较才是。若只管热血上涌,登门挑战,那无异于送死了。 因此他与陈少昊辞别之后,就往陈楚交界之地遁去,此战大楚军中,必有两宗修士随行,自己不如先从这两宗弟子入手,多杀一人便是一人,既可替颜西华报仇,又可替大陈减去极大压力。 说来颜西华是两大宗主所杀,两宗弟子着实无辜,但仙修之士参与凡界战事,本就犯了仙规,其罪当诛。自己虽无代天行罚之权,但此身去日无多,哪里能理得清这许多仙规条陈,大丈夫行事自当肆意,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这一日正御刀而行,忽觉脚下风云难聚,急忙往下一瞧,原来是一枝人马正在行军,约有三五千人,瞧那队中旗帜,分明是楚军无疑。想来此队人马是支偏师,无非是要扫荡外围,探路前行,以便主力长驱直进。 这许多人马聚在一处,虽是凡俗之辈,但胸中既有杀气,亦可干云。秦忘舒心中一动,暗道:“我只当凡俗之辈在仙修之士面前,就如蝼蚁草木一般,不堪一击,现在瞧来,亦不能小视了。是了,亿万苍生恶念所凝,便生魔我,连世尊也弹压不住。凡俗之辈虽弱,若是众志成城,亦是所向无敌。他日浩劫四起,凡俗百姓唯一求存之道,就是齐心协力了。” 但秦忘舒虽极欲按下遁风,阻止楚军向前,但自己毕竟是五级炼气士,若去诛杀普通士卒,又与玄极云泽两宗弟子何异? 秦忘舒强抑胸中杀气,动用灵识向空中探去,果然发现空中云雾之中,藏着两名修士,这二修懒洋洋的跟在楚军之后。想来这条路上大陈兵少,也用不着二修出手。 这倒也不出秦忘舒所料,楚军营中,果然有仙修之士随军。 秦忘舒不闪不避,径直向前,离那二修数里时,二修也探到秦忘舒的灵息,不由得精神一振,各取法宝在手。 秦忘舒微微一笑,远远地揖手道:“两位道友请了。” 那二修见秦忘舒笑容可掬,显无敌意,这才舒了口气,急忙亦揖手道:“这位道友,是何家宗门,因何而来?” 秦忘舒道:“在下原是大楚无名散修,今闻陈楚交兵,便想来瞧个热闹,若是见到楚军遇阻,少不得随手打发了,也算替国分忧。” 二人相视大笑,道:“不想楚国之中,亦有义士,不瞒道友,我等皆是玄极宗弟子,奉宗门法旨监军,道友若是不弃,不如随我等前行,若能立下功劳,说不定就可入我门宗,做个正式弟子。” 秦忘舒道:“在下心中有一惑不解,还请两位道友指点。” 二修笑道:“指点不敢,道友只管说来。” 秦忘舒道:“我等仙修之士,若是参与凡界战事,是否有犯仙规?若是那海外大能前来问责,却如何答他?在下虽极欲替大楚效力,却因想不通此节,心中好不犹豫。” 二修听罢此言,面色不由尴尬起来,其中一修笑道:“那海外仙岛离此千万里,此间之事,海外怎能得知?我等瞧这陈楚战事如天般之大,在外人瞧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秦忘舒脸色微变,道:“这么说来,此事实有不妥之处,不过是存了份侥幸罢了。我本以为你二人不知仙规,如今瞧来,竟是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二修顿时色变,齐声喝道:“你实是何人,我等瞧你绝非大楚散修之士。” 秦忘舒冷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大晋将军秦忘舒,今天代天行罚,以儆效尤!” 二修听罢此言,唬得面如金纸,慌忙将手中法宝祭到空中去,空中两柄法剑并驾齐驱,好似惊虹照水,只向秦忘舒头劈来。 只可惜这二修不过是二级练气士,纵修得这御剑术,又能高明到哪里?那法剑虽是轰隆隆而来,在秦忘舒眼中,却是缓慢之极,当下脚步错动,向前飞掠而去,那对法剑便落了个空。 此时秦忘舒早欺近二修身侧,手起刀落,一修便被断去一臂,另一修则被切去一腿,二修惨叫连连,差点连这遁器也御不住了,转身就急急逃去。 秦忘舒也不去赶,伸手点去,空中残肢断臂已到了面前,就用一团云雾包住了,向前方一指,那残肢断臂从空中落下,恰落在楚军之中。 楚军见此异像,自是一阵大乱,领军大将挥动皮鞭连打了数人,也是压制不住。 秦忘舒遥遥喝道:“两位监军修士,已被我斩手断腿,诸位好自为知。”说到这里,也不等楚军大将回应,赤凰刀掠起,已去了十余里了。 那两名修士逃离战场,就向楚军中军大营中逃去,秦忘舒不紧不慢,就在二修身后追来。他此次报仇,若想报得彻底,就得从下到上,将那两宗修士一网打尽,但凡在这战场之中被他遇着,个个皆脱不过这场罪过。 他只求轰轰烈烈干他一场,哪怕最后被两宗宗主所杀,也是不枉了。 他心中想来,两宗修士明知仙规禁忌,为何却敢铤而走险?想来是因苍南域少见海外大修踪影。所谓海外大修出手惩戒,也只是个虚言罢了。仙规虽立,如何执行,又如何让人敬畏,这其中亦藏着许多道理,有待方家解决。秦忘舒此刻却是不及细思了。 约追了百里,遥遥瞧着前方一处开阔之地旌旗招展,人喊马嘶,秦忘舒知道已追到大楚中军,不由精神一振,此番厮杀,必定是激烈之极了。 动用灵识一探,只见营中飞起二人,正迎着两名受伤的修士而去,四修于空中交错,却不说话,看来受伤二修早将此事传音于营,营中飞来的这二修,是要找秦忘舒算账了。 秦忘舒立定脚步,就将轩辕弓取将出来,乌箭搭在弦上,手指青光闪动,无相指诀已生,当下大喝一声,将那羽箭射将出去。 双方说来足足隔了十余里,又有哪家的羽箭已射得如此之远,且就算能够及远,到最后箭枝的速度必定是缓慢之极,怎能伤敌? 但秦忘舒的射艺却是仙家妙术,怎能与军伍射术相比?那箭横空飞去,横掠数里只是一瞬,十余里的距离,在此箭威能之下,就像是十余丈一般,箭发便至,怎容抵御! 其中一修正大步赶来,哪知云中竟射下一箭,等听到空中异响,急忙抬头时,胸口早就中了一箭,大叫一声,就从空中跌落了。 此修同伴大吃一惊,急忙停下遁风,来救同伴,不想第二枝乌箭又来,却比刚才那人更惨,此箭穿喉而过,那是不能活了。 楚军中军大营之中,不知驻扎了多少人马,既见营中修士与人动人,个个都仰首望天,只盼能瞧见一场好厮杀,哪知对手只射了两箭,就将两名修士射杀,众士卒发一声喊,声音大是惶恐。 忽有一道青金自营中飞起,一修头顶金冠,身穿金袍,足踏金丝步云履,手中持着一柄金伞,大步跃到空中,大喝道:“秦忘舒休得猖狂。” 秦忘舒见此修虽是声如洪钟,但全身法宝加持,分明是露怯了。只是对手既是全神戒备,这射艺是伤他不得了。便用手向空中一指,空中一团黑云便生,此云翻滚不休,又聚来山中云气无数,刹时空中就是乌云盖天。 楚军士卒不知好歹,见秦忘舒这聚云的手段,只当是了不得的仙术,个个惊呼道:“莫非是要引天雷来击打我等?“就在营中乱窜起来。 趁着这黑云漫天之际,秦忘舒已将傀儡赵光灵藏在其中,他收这傀儡虽是事出有因,但炼傀之术毕竟有犯仙规,被对手瞧见面责,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金袍修士眨眼便到,秦忘舒大喝道:“看箭!“随着口中断喝,身子却向前一窜,赤凰刀已然在手,刀光如电,就向那修士刺去。 金袍修士听到“看箭“二字,神情不由一慌,急忙将手中金伞急急摇动,那金伞发出金光一道,足足照出一丈去,同时此修身上亦是金光大盛,那金光合在一处,好似打造了一座小小城池,真个儿是固若金汤。 奈何秦忘舒却是用计,哪有箭来? 原来秦忘舒瞧出此修法宝来历,金袍金伞金冠,合在一处,就叫做“金光成池”。五金之中,以黄金光芒最强,修士取其光而用之,炼成法宝,可修金光成池之术,此术若成,那法宝金光四射,固如金池。等闲法宝难破此光。 但此术虽好,却要消耗真玄无数,其实并不能久持,秦忘舒乃是炼器高手,怎不知这修士法宝玄机,这才虚喝一声,就引那修士动用法术,消耗真玄。 这修士摇动三件法宝之后,方知上当,气得面色通红。却见秦忘舒已然杀到,慌忙取伞相迎,那金伞张开,就挡在身前,别说秦忘舒持刀来攻,就算是引天雷地火来袭,等闲也突破不了这件法宝。 然而金伞大开之后,面前忽地失去了秦忘舒的身影,此修心中大恐,急忙转身四顾,仍是瞧不着,额上顿时冒出汗来。 正在这时,头顶灵压如山,也不知是怎样法宝压将下来。 第211章各逞法宝斗奇技 第211章各逞法宝斗奇技 此修头顶压来法宝,正是赵光灵持九战斧当头打下。赵光灵虽失一臂,法力不失。这次九战斧上有四头战牛越斧而出。 先前此斧三牛齐出,一牛不过一峰之力,三头战牛不过十峰,哪知道这第四头战牛出斧,此斧灵压竟是倍增,约略测来,就有一岳之力了。 再瞧这这四头战牛,倒也与其他战牛不同,此牛两角之中,现青色光环一道。或因这般变化,那战斧便是灵压倍增了。看来这斧上战牛竟是玄机暗藏,有待秦忘舒日后挖掘明悟。 金袍修士手中金伞虽是防御佳宝,但因对手灵压过强,那金伞也是撑不住了,“喀嚓嚓”响,金伞碎成数截,战斧疾快压将下来,幸有金冠冲天而起,勉强敌住战斧。 但就算敌住了赵光灵,又怎能敌住秦忘舒?那秦忘舒脚步错动,竟已来到此修身后,赤凰刀随手刺去,此修真玄消耗极快,此刻已无余力相敌,只听一声脆响,咽喉上中了一刀,就此魂归冥界。 秦忘舒连诛三修,自是神威凛凛,但满营士卒,却是鸦雀无声,瞧着秦忘舒只是发呆。 秦忘舒喝道:“营中还有何修,速速上前送死!”视那数十万大楚精兵,竟若无人一般。 便在这时,自西面缓缓飞来一道遁光,遁光之中有人开口道:“秦将军,你当真视我玄极宗为无物?今日誓要将你诛杀。” 却见来人身穿白袍,披发赤足,右手提着花篮,左手托着银丝鸟笼。花篮之中,盛放着十余种鲜花,显然是园中刚刚摘来,花瓣上犹带露水,那银丝笼中有半尺长的一只翠鸟,倒也生得俊秀,只是此鸟立在笼中一动不动,可谓呆若木鸡了。 精卫原本藏在秦忘舒袖中观战,见到这笼中翠鸟,立时飞将出来,只在秦忘舒身边打转。秦忘舒道:“精卫,莫非你知此鸟来历?” 精卫道:“此鸟名叫啄目鸟,修成一项神技,啄人眼珠,例无虚发。主人需要小心。” 秦忘舒道:“听你这样说来,这翠鸟的啄目之技,倒也非同寻常了。” 精卫甚是不安,道:“主人,既是仙家神通,自然玄妙异常,主人便有法宝法诀在身,若是这翠鸟扑来,主人也是挡不住,非得将主人的一只眼珠啄去了。精卫愚钝,也不知这神技怎地就是破他不得,因此甚为主人担忧。” 那白袍人哈哈大笑道:“秦忘舒,你这只俊鸟儿,倒也知道我家翠鸟的厉害。只可惜今日不但要取你眼珠一对,更要取你性命一条。” 精卫与秦忘舒说话,用的皆是鸟兽正训,还是被这白袍人听了去,看来此修亦擅鸟语了。 秦忘舒森然道:“眼珠性命在此,道友只管来取。” 白袍修士道:“少不得都要取来。” 就伸手将花篮中的鲜花取将出来,随手抛洒,那朵朵鲜花铺设在空中,自然是花团锦簇,就此铺成条空中花径,直达秦忘舒面前。 说来也奇,那花篮甚是小小,最多能盛放十余枝鲜花罢了,但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空中花径已成,何止千百朵,那篮中仍是鲜花满盈,不曾少了半点。 秦忘舒暗道:“此修倒也作怪,设这花径又是怎样道理?若说是虚张声势,倒也不像。” 他挥手向赵光灵示意,赵光灵一言不发,取斧劈向花径,刹那间打得花瓣纷纷。但那花瓣碎而复合,空中花径不曾缺失一块,秦忘舒自是越瞧越奇。 精卫虽知翠鸟手段,也不知这花径是何玄虚,只是紧紧护住秦忘舒身前,纵是那翠鸟扑来,好歹替主人挡上一挡。 秦忘舒伸手将精卫拂开,喝道:“身为主人,自要保灵侍周全,怎地反让你来护我。” 精卫拗不过主人,只好立在空中,向那翠鸟虎视眈眈,大有拼命之意。但笼中翠鸟却是缩肩耷翅,却没正眼来瞧精卫。 这时白袍打开鸟笼,向那笼中翠鸟长揖为礼,道:“道友,今日之事,多多拜托了。此刻花径已成,正好厮杀。” 那翠鸟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用翅,懒洋洋步出银丝笼,一步步遁进花径之中,忽地仰首叫了两声,其声好似金铁交鸣,赫然就是杀伐之声。 秦忘舒见这翠鸟古怪,又听着鸣声不祥,心中顿起狐疑,暗道:“这翠鸟在笼中之中精神萎糜,绝非作态。但到了鲜花之中,立时精神大振,看来这花中必有古怪了,说不定此鸟的啄目神通,就与这花径大有关系。” 想到此处,双手法诀掐起,两道神火吐焰而出,“轰“地一声,神火向前烧去,刹那间就将花径烧毁了大半了,那鲜花虽能碎而复生,但遇着两大神火,又怎能坚持,自是烧得枯干如炭了。 白袍修士面色微微一变,复又笑道:“道友便有神火在手,又怎能烧绝花径。“用手一指,鲜花从花篮之中络绎飞出,将花径迅速恢复如初。 秦忘舒叫道:“果然如此。” 看来这啄目翠鸟的一身神通,全在这花径身上,若等翠鸟扑来,只怕大事去矣。 不等那花径完全恢复,秦忘舒再施神火,同时将手中土沉珠抖手打去。 那斗法之要,就在于料敌机先,力阻对手成事,若容对手从容布设完成,岂不被动之极。 白袍修士手中法诀掐定,篮中鲜花自动补齐花径,算是与两道神火相持,同时袖中飞出一物,乃是一柄精光闪闪的法剑,虽只有一尺,却是冷气森森,耀人眼目。 那短剑飞来,与空中土沉珠一撞,就将此珠撞退三尺。 此番斗法的中心,不知不觉之中,就转到了花径上,那翠鸟跃跃欲试,只等花径通达,便要扑来伤人。但两道神火何等厉害,在秦忘舒身前并成一线,力阻花径形成。任那篮中鲜花无数,若想铺成道路,直通秦忘舒脚下,则是再也休想。 白袍修士颇有些不耐烦起来,道:“今日斗法,怎地半点儿不遂心愿。” 手中再掐一道法诀,空中短剑随之响应,只听轰隆一声,一道闪电于晴空之中无迹现身,向秦忘舒当头劈下。 楚军士卒见这修士召雷引电,皆是齐声喝采,只因那雷电之威,世人皆知,白袍修士有此手段,可不是稳操胜券。 却也不能说楚军士卒毫无见识,仙修诸术之中,以雷电之技最为难修,那雷电本是天地之气机,凌驾五行而存在,等闲修士,又怎能修成。 仙修界有俗谚云:五行之术妙无穷,上天入地运神通,但得修成雷电技,鸟中为凤人中龙。可见习修雷电之术,着实不易了。 秦忘舒见到空中闪电,心中也是一慌,不由得想起因修这无相魔诀引发的天劫示警。那闪电来的极快,百忙中不及施法掐诀,只好将赤凰刀往空中一抛,此刀有两大神火加持,或可抵住雷电之威。 就见一声巨响传来,赤凰刀就被压低了三尺,幸好有两大神火托住,此刀疾沉三尺之后,不再下沉,总算勉强抵住雷电。 白袍修士眉头紧皱,再施法诀一道,短剑振声发音,就引那晴空之中三道闪电击下。 好在此刻秦忘舒已有准备,早将天地洪炉祭出,此炉一分为二,上半截迎向雷电,下半截托住秦忘舒,已将秦忘舒身子护在洪炉之中。 那闪电再强,却也打不穿这横罡铜炉,洪炉与三道闪电相触,竟是岿然不动。 秦忘舒身在洪炉之中,不由哈哈大笑道:“道友,你虽有啄目之雀,奈何却无从施展。“说到这里,足踏洪炉,就向白袍修士欺去。 那白袍修士见秦忘舒法宝层出不穷,亦是心慌,奈何空中鲜花虽是络绎不绝而出,却敌不住两道神火,花径始终无法通达,不得已,转向翠鸟揖道:“唯请道友勉强一试。” 这只翠鸟拗不过白袍修士,猛地清叫一声,振翅就向秦忘舒扑来,此一扑,端得是疾如闪电一般,数百丈的距离,又何消一瞬。 又见翠鸟扑击之时,有数百道符文加身,看来此鸟的啄目无双神通,就与这符文有关了。 若说刚才的数道闪电,已是够快了,如今这翠鸟扑来,却比闪电还要快了三成,若是花径铺成,还不知要怎样快法,秦忘舒大叫一声,缩头耸肩,转身就逃。 白袍修士哈哈大笑道:“却往哪里逃!” 忽听“轰“地一声,那天地洪炉上下相合,就将翠鸟秦忘舒齐皆关在炉中,白袍修士面色变了几变,心中大为忐忑。 那翠鸟被关在天地洪炉之中,固然是令人不安,但以翠鸟扑击之速,秦忘舒必是措手不及。就算舍了这只翠鸟,想来那秦忘舒必也被啄去一目了。 那铜炉合成浑圆铜球,只在空中打转,铜炉之中究竟发生何事,那是谁也瞧不见了。 精卫见秦忘舒生死不知,心中恼怒之极,奋起双翅,就向白袍修士扑去,不想那白袍修士袖中却有一只金铃,此修将大袖一晃,铃声的铃铃传来,实蕴无上神通,那精卫听了这铃声,立时头昏脑胀,就向地面坠去。 第212章深陷魔潭挣不得 第212章深陷魔潭挣不得 这世间针对禽类的法诀甚多,但最强者莫过于惊禽诀了,但此诀久不在世间出现,世人皆以为已经失传,哪知今日那铃声传来,精卫立时动弹不得,这与传说中的惊禽诀极为相似。 精卫听到此音时,心中暗叫糟糕。玄极宗源远流长,据说苍穹未立之时就存在,极有可能将此诀流传下来。 主人困在炉中生死不知,自己又遭惊禽诀所算,只凭神智不清的赵光灵,此战如何能胜? 就在精卫坠向地面之时,那赵光灵急步纵来,要救精卫。却被一道闪电击在背上,一傀一鸟,皆向地面坠去了。 就在这时,那洪炉猛然张开一线,一道火焰窜将出去,此火并非一点,亦非一线,而是铺天盖地而去,刹那间将空中花径席卷一空。 白袍修士的短剑触到此火,也是立时光华黯淡,白袍修士见这大火威猛,慌忙纵身跃起,逃到空中去。那大火仍是直直向前,足足铺陈万丈,惹得楚营中士卒叫道:“天火,天火!” 精卫虽是神智昏沉,但见此火窜出,猛然一惊,凝目瞧去,就见那炉中立起一道丈二魔躯,却与往日大不相同。此躯全身肌肉块块坟起,如山似岳一般,撑得那法袍绽开。 再瞧那炉中人,相貌依稀就是秦忘舒,但本来俊俏的面孔,却生得如寒铁一般,双目赤红如血,瞧来好不狰狞。 那魔躯口角之上犹存鲜血一滴,此刻将舌头一卷,沉声道:“此鸟虽俊,味道却是不佳!” 白袍修士大惊道:“你,你竟将此鸟吃了。” 魔躯神色之中掠过一丝不安,喃喃地道:“我怎地就将它吃了,这种行径,岂不是如同禽兽一般?” 忽地面色大变,巨大的魔躯就颤抖起来,原来秦忘舒脑海之中想起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吞噬仙芽。 利用那洪炉闭合,困住翠鸟,本是秦忘舒的预设之计,只需翠鸟来到炉中,那炉中法则皆由自家掌控,要火便有火,要风就有风,还怕这翠鸟啄目神技? 哪知那啄目鸟名不虚传,虽被炉中大火卷来,其身子有符文加持,竟是不损分毫。就在那翠鸟扑到秦忘舒面上之时,秦忘舒体内无相魔诀猝然发作,口齿一开一合,就生吞噬之意,那翠鸟身不由已,就被秦忘舒一口咬住,至于噬去此雀的仙芽,则是无相魔诀本能动作,却非秦忘舒所能御控了。 他既将这翠鸟噬去,体内魔息更强,竟大有将体内两道神火驱出体外之势。自他踏上仙修之道,便与这两大神火纠缠不清,但无论他的境界怎样提升,两大神火总是亦步亦趋,同时增强法力。秦忘舒若想以自家修为将两大神火完全压制,则是绝无可能了。 不想噬了那翠鸟的仙芽之后,体内魔息运转极快,真玄属性为之一变,就在这顷刻之间,已在体内大占上风。那魔息到处,两大神火被逼得大半遁出体内,但因有洪炉为阻,又怎能逃得出去? 秦忘舒虽不会被这神火所伤,炉中温度也到了不可忍受的程度,只能急速将洪炉打开,这才使得炉中大火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秦忘舒听到楚营士卒齐声大叫:“天火。“不由的心中一动,但转瞬又深陷沮丧。自己虽修无相魔诀,但绝不肯踏上吞噬仙芽的魔修之路,哪知今日阴差阳错,噬了这翠鸟仙芽,自己与魔修又有多大区别? 或因天火之阻,白袍修士无法再摇金铃,精卫下沉百丈之后,神智已复,慌忙振翅向上,那赵光灵也已在空中停住,双目之中微发光芒,向秦忘舒方向瞧去。 白袍修士瞧出秦忘舒心境动摇,此时不来动手,更待何时?奈何那短剑被神火焚毁,已是不堪大用。就从花篮中再取一宝,乃是一根半尺长的金梭,此宝有名,叫做火龙梭。那火龙梭发一道赤光,就向秦忘舒打来。 哪知此梭打去,却是落了个空,对面只剩下两截铜炉,炉中哪里还有人影?白袍修士正在惊讶,就觉得肩膀一紧,心中好不惶恐,急忙抬头瞧去,只见那魔躯立在头顶,巨掌拍来,正中肩背。 “喀嚓嚓“一声响,白袍修士肩背皆碎,那一拍之力好不雄浑,实不知有几岳之力。白袍修士再强,大境界也超不出这炼气士去,怎能承此大力,刹时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魔躯一掌拍死了此修,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竟不顾精卫赵光灵,大步向前遁去,只走了两三步,就已是踪影皆无。 精卫心中着慌,忙向赵光灵急急鸣叫数声,那赵光灵倒也乖觉,就随着精卫向前赶去。精卫一路寻去,心中亦是惊惶,它若是飞得慢了,就怕被主人抛得远了,若是飞得快了,又怕赵光灵跟不上。 最可怕的是,身为侍禽,本该与主人心神相通,可精卫此刻却是灵识空空,就好似主人抹了标识,又或是身在奇界异域之中,与自己难以通连。 怀着心中惊惶,一鸟一傀急急向前赶去,足足追了百里,忽见秦忘舒坐着一条清溪边上,正在那里面对溪水发呆。瞧其面目形容,已是恢复如初了,只是身上法袍裂痕处处,才让人想起,刚才他身化魔躯的情景绝非一梦。 那青聆早就飞将出来,围着秦忘舒打转,口中不停地说着话,秦忘舒仍是发呆,也不知听进去几句。 就听青聆道:“秦兄,你也不必烦恼,你修这无相魔诀,心中就有吞噬仙芽之意,此事也是迫不得已,又何必自责?” 秦忘舒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既修这无相魔功,早该想到必有今日了。却也后悔不得。” 青聆道:“这就是了,大不了下次不再去噬仙芽便是,今日只是噬了一只鸟雀,又不是吃人,怕他何来?” 秦忘舒苦笑道:“青聆,你倒也说的轻巧,若说那鸟兽,我平生不知吃了多少到肚子里去,怎会担心?唯因噬了这翠鸟之后,体内真玄属性已变,刚才那具魔躯,几乎就是魔修一般,我用这溪水一照,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青聆道:“就算你今日不曾噬了这翠鸟,他日魔功渐长,也是这般模样。“此话说出,方知失言,慌忙左顾右盼一回,笑道:”精卫与赵道友追来了。“这是故意引开话题了。 只可惜这句话却如针刺一般,刺得秦忘舒心中大痛,他喃喃道:“原来我修这魔功,就是一条不归路了。罢了,左右都是个死,就算死前清名被污,又能如何。我生不能替父报仇,又何必去管身后名。“说罢就立起身来。 青聆慌忙道:“秦兄要去哪里!” 秦忘舒一字字道:“杀上玄极宗,去寻那玄极宗主报仇。” 青聆吓了一跳,叫道:“秦兄,你莫不是被魔息冲昏了头脑?凭你一人,如何杀上玄极宗?那玄极宗号称修士十万,一人一口气,也将你吹化了。” 秦忘舒笑道:“青聆,你来自归元镜,不知我世人的勾当,那世人最爱夸大其辞。手中有几个铜钱,就说富甲天下;制了一粒丹药,就说能起死回生;写了几首歪诗,就说著作等身。所谓十万修士,听来好不怕人,可是我苍南修士又有多少?便是加在一起,也不过数千人罢了,你若信了这胡言乱语,日后可就吃尽了苦头。” 青聆惊道:“那世人怎地偏爱胡扯?” 秦忘舒道:“虽是各有缘由,却也逃不过‘名利’二字,玄极宗若不是这般吹嘘,那有仙基的,谁去投他?若是弟子少了,宗门用度如何供奉?” 青聆道:“就算依你所言,玄极宗弟子不足十万,想来数百人总是有的,你孤身一人,也斗他们不过。” 秦忘舒道:“我算那玄极宗修士,连武学弟子,玄功之士算上,不会多过五百人,经我在这楚营之中连杀数人,必会引得宗门轰动,这半日之内,那玄极宗自然就会倾巢而出,来寻我厮杀,与其等他们寻来,不如我径去玄极宗,去寻他的正主报仇。” 青聆道:“原来秦兄早有算计,我只当你不想活了,去玄极宗自杀。” 秦忘舒暗道:“我便是想活,那天地也是不容。“只是这话也不必说出来。 青聆道:“你今日闯下这大祸来,玄极宗怎会饶你,既然迟早要与那宗主斗法厮杀,今日趁虚而入,倒也是个办法。我青聆原是瞧热闹而来,还怕热闹大了?不过有件事,秦兄可得应了我。” 秦忘舒道:“青聆兄但有所请,无有不应。” 青聆道:“你那紫竹林非请难入,我去这林中有件事要办,还请秦兄成全。” 秦忘舒奇道:“这算何事,也值得说。“随手施用法诀,就将那青聆送入袖中紫竹林。 不提那青聆在林中勾当,秦忘舒见精卫与赵光灵无恙,亦是欢喜,正要收二侍入林,忽听得天边响起一道霹雳声响,一道紫电似长矢,若银枪,就向秦忘舒头顶劈来。 秦忘舒叫道:“不好,此番定是天劫到了。” 此番天地雷光,却与往日不同,那道道闪电紫中发白,竟有七十余道,其中第一道电光已然近身,就激得秦忘舒发毛倒竖,遍身酥麻。 第213章此术等闲修不成 第213章此术等闲修不成 瞧这天雷威势,秦忘舒哪敢力抗,慌忙中施展无相瞬诀,身子一纵而出。 那第一道天雷倒也算是轻松避过,但其后数十道天雷,立时齐齐改向。说时迟,那时快,第二道天雷已横在身前。其余数十道天雷,就已秦忘舒的身子为中心,来了个团团包围,大有置秦忘舒死地而后快之势。 秦忘舒叫道:“天地亡我!”刚才闪避之时,手中已掐了法诀,他此刻的避雷的唯一手段,只有手中这件天地洪炉了。 洪炉一分为二,就将秦忘舒包在其中,但饶是秦忘舒动作极快,那第二道天雷已然击到身上,“轰”地一声,击得秦忘舒遍身火起,全身骨格欲碎。也亏得他有两大神火加持,否则这道紫雷,就可将他打得粉碎了。 幸好这时洪炉已然闭合,第三道雷光只在炉外闪耀,却难击进洪炉之中。 秦忘舒躲掉此劫,不由得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在炉中侧耳听去,那洪炉被雷电打得轰隆作响,只响了数声,秦忘舒双耳已然承受不得,鲜血就从耳中流将出来。 青聆叫道:“事急矣,速往紫竹林中的避雷。” 连说了两声,秦忘舒仍是浑然不绝,原来秦忘舒这对耳朵,已被天雷震得聋了。 青聆瞧出秦忘舒耳中鲜血,急忙再用传音之术相告,秦忘舒道:“这洪炉便可避雷,何必躲进紫竹林中?” 青聆顿足传音道:“秦兄,你道这天劫怎是好相与的,不出数息时间,这炉中便与天地溶为一处,炉中便生雷劫,那是万万避不过了。” 秦忘舒叫道:“怎会如此!” 不想话音刚落,洪炉之中法则一变,风火皆无,却从那洪炉顶端冒出一道紫光来,正是天劫紫雷。 青聆大叫一声,扯起秦忘舒就躲进紫竹林中,精卫与赵光灵已先一步避进紫竹林中,那赵光灵浑浑噩噩,倒也罢了,精卫已是簌簌发抖。 秦忘舒虽入紫竹林,仍是心有余悸,刚才那道紫雷击体,端得的是极不好受,也就是自己受尽神火催逼之苦,早将世间诸般苦楚尝尽,心境极强,否则刚才那一击,就会令他心境大乱了。 秦忘舒道:“青聆,若连洪炉也挡不住雷劫,这紫竹林不过是寻常空间法宝,又怎能躲得过?“这时他暗运真玄,用那太一神火去治疗受损的耳鼓,神火到处,便可聆音。这也是太一神火的无上神通之一。 青聆仍是传音道:“你当师尊派我来,真的只是伴你逍遥,我实是领了法旨,专来助你避劫。那雷劫虽是吓人,却有一个空当,或可令你苟延残喘。” 这话虽不好听,倒也贴切,秦忘舒道:“那雷劫有何空当可钻?” 青聆道:“雷劫临身杀无赦,你就算能挺过一道,又怎能挺过第二道,不将你打得粉身碎骨,雷劫绝不罢休。但正因雷劫如此厉害,若是那修士发生微妙变化,雷劫便会暂时止住,除非等到真正判明你的身份,才会再次临身。” 秦忘舒道:“这便是说,天地是怕误诛他人了。却不知要怎样的变化,才会使雷劫暂止。” 青聆道:“所谓天劫,就是天地在你身上做了个记号,或用雷电,或出风火,或外而内,或内而外,总之是要动用种种手段,将你抹杀了。若是那记号有所变化,天劫自然暂止。而境界提升减损,或是另入一域,那天地一时判断不出你是否就是秦忘舒,这记号自然就算是变化了。” 秦忘舒道:“难道叫我在此刻提升境界?这怕是比杀了我还要困难了,修士境界升又怎能随心所欲?” 青聆向林中一指,道:“紫果梧桐之中,正可藏身,我有妙策一道,可助秦兄渡过此劫。” 秦忘舒循声瞧去,只见紫竹林中多了两株幼苗,孤零零地立在林中一角,那两株幼苗高不过三尺,枝干赤红如血,树干上不过生了七八片红叶,片片好似火焰一般。 秦忘舒暗道:“这便是紫果梧桐?似这样的幼枝,又如何能助我避劫。”虽是将信将疑,还是将身来到两枝之间,不等他身子靠近,两枝上热力逼来,秦忘舒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那青聆不由分说,在秦忘舒背上一拍,秦忘舒自不由已,只好踏进两枝之间,忽听到腾地一声,一道火焰从口中喷将出来,却是体内的太一神火。 秦忘舒叫道:“不好,太一神火若是逼尽了,我岂不是丢了性命?” 却见青聆神情肃然,口中持着一根铁尺,喝道:“秦兄,你若敢移动半步,铁尺绝不肯饶。”那铁尺当头击下,秦忘舒知他好意,也不敢闪避,头顶便着了一记,痛不可当。 当初秦忘舒在归元境中,也吃过这紫果梧桐的苦头,此刻想来,犹是心惊,但青聆既然是奉了灵虫大修法旨,必有深意,只好咬牙立住了。 这时两旁紫果梧桐不断有热力逼来,秦忘舒腹中好似热油翻滚,团团火焰喷薄而出,又怎能禁得住。 秦忘舒叫道:“青聆,不是我不听你良言相劝,实是太一神火耗尽,在下必死无疑了。” 青聆道:“若不能逼出太一神火来,且不谈能否避开雷劫,便是两大神火相争,你也是必死无疑,如今只好冒险一试涅槃之法。” 秦忘舒身躯剧震,道:“何为涅檗之法?” 青聆道:“岂不闻凤凰涅檗,火中重生。师尊为你之事,苦思多日,方才想出此法来,又因送你出境,将那不死魂火也耗去大半,便是敬你胸有大志,或可为苍生造福。秦兄,万万不可辜负了师尊的良苦用心。” 秦忘舒耸然动容,道:“不想灵虫大修为我,竟做出这般大的牺牲来。” 青聆嘿嘿冷笑道:“若出那归元境,必然是以一命换一命,亏得师尊修成不死之身,那魂火一灭一明,总算可以复燃的,只是境界修为自然是大损了。此话师尊不敢让我对你提起,今日却不得不明言相告了。” 秦忘舒心中感激之极,更是羞愧万分,自己何德何能,竟得灵虫大修如此牺牲。再想起自己不知好歹,去求那灵虫大修送自己出境,哪知却是给灵虫大修出了个绝大的难题。 他轻叹道:“此恩此德,不知如何相报。” 青聆笑道:“你先过了这一道生死关再说。“口中便高声念起法诀来,让秦忘舒依言施法。 原来秦忘舒体内既有一丝凤血,那独属于凤凰之属的涅檗之术,就有了施展的基础了,只是若想施展涅檗之术,还需经过重重难关。 那第一关,便是要驱尽体内太一神火,由凤火独占其躯,方能动用涅檗之术来。 但太一神火一失,秦忘舒必死无疑,因此只好借这紫果梧桐的神通,在秦忘舒由死转生的刹那间,启动涅檗之术,方有万一的可能,于烈火之中重生。 那紫果梧桐本就经过灵虫大修动用诸种香火淬炼,法则之力无穷,或可助秦忘舒逃过此劫。 最妙的是,一旦秦忘舒能从烈火之中重生,就好似脱胎换骨一般,那先前的秦忘舒肉身尽毁,自然算是泯然于天地之间,而重生后的秦忘舒其实便是第二个人。 既然秦忘舒已不复存,雷劫又怎会寻来?这便是灵虫大修苦心孤诣,替那秦忘舒想出的一条生路。此策若成,不光可避雷劫,亦避神火相争之劫,至于第三种境界衰减之劫,也就不在话下,既然涅檗重生,侥幸得了性命,就算重头修来,又费得多少功夫? 秦忘舒此时方才完全明白灵虫大修与青聆的苦心,百般感愧之余,心中也生出无尽希望来,他本以为自己寿限将尽,必死无疑,哪知其中竟有这微妙的转机。 出下就依着青聆所念法诀,凝神修行。不想有一桩事,青聆却不曾实言相告,那就是所谓的涅檗之法,不过是灵虫大修结合自己的玄承推敲而出,与真正的涅檗大法相比,极可能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但青聆既然不说,那秦忘舒自然也是茫然无知。 却说那仙界之中,有一位大能灵禽,名叫火凰神君,乃是仙界在大天尊之一的镇恶天尊,与那火凤是为天地第一对伉俪。火凤虽是天下第一凶禽,神通无极,却因行事有差,地位却比火凰稍逊半级。 这位镇恶天尊性情温厚,与世无争,最喜成全他人。这日正在宫中静坐,忽地心血来潮,稍稍静思片刻,已知凡界之中,有人动用祷天手段,求他相助一臂之力。 火凰何等神通,自然探得明白,原来那世间人要动用涅檗之法,于烈火之中重生,那涅檗之法,本是凤属独修神通,若不经火凤火凰首肯,又怎能成功? 又因火凤性情急燥,不好相与,那凡界修士便来求自己了。 火凰暗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凤儿得知,怎肯与我甘休。“就将那道祷天神念随手掐灭了。 要知道火凰虽是慈悲,却有些惧内,且那凡界一名寻常修士的性命,在火凰瞧来,不过是草芥蝼蚁一般,若因此事而惹得火凤吵闹,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这道祷天神念,正是归元境中灵虫大修所发,他动用此术求恳火凰,也是迫于无奈。此事不求火凰,难道却求火凤?不想神念刚刚通达仙界,就已是泯灭无闻了。 秦忘舒本以为既有灵虫大修主持,此事纵有凶险,也是五成把握,怎知此事还有许多周折。他此刻已将体内太一神火驱除将尽,只等那太一尽去,凤火燃来,就可借体内一丝凤血涅檗重生。 随着体内太一神火越来越弱,身边紫果梧桐上的大火,也是越来越猛了。 第214章嗔心一动浩劫生 第214章嗔心一动浩劫生 青聆只知奉师命行事,哪知这其中还有许多玄机,见秦忘舒体内太一神火将尽,青聆于袖中取出香木数块,掷入火中。 便是凤凰之属行这涅磐之术,亦需奇香为辅。如今火中香木,皆是世间奇珍,灵虫大修历年所积。世间本有八大奇香,此间竟有五种。 用这奇香焚化身躯,其目的在于净化肉身,保其元魂。那大火烧到秦忘舒身上,可谓是焚而不焦,烧而不化。唯见肌肤好似火炭一般,寸寸而焚,凝而不散,但肉身却是幡然一变了。 这涅磐神功,着实是世间最神奇,最残忍,最不可思议之神通,人身肉体,不过是五行变化之物,一旦焚绝,怎可复生?但凤火之中,却蕴着一股极强大的法则之力,这法则卓然于天地之外,不受天地牵绊影响,法则既变,就算身躯化为飞灰,亦可重塑金身。 只是肉身既化,其中痛苦何以克当,秦忘舒虽是咬定牙关,也是忍不住闷哼出声,但其后凤火卷来,咽喉处已遭焚绝,又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按理说既行这涅磐神通,这边身子焚尽了,那边必然是死灰复燃,金身显现,但那凤火将秦忘舒连烧了三回,身躯余烬之中不显半点金光,哪里有重生之兆。 青聆见此也是着急,暗暗叫道:“难不成这涅磐神功却是大差了,秦兄肉身已焚,只靠元魂维持,若是连这元魂也烧化了,那可真正地死得透了。” 说来也是秦忘舒完全相信青聆师徒,才将这性命交付,可如今瞧来,却是出了大状况了。青聆心中愧疚之余,只好挥动铁尺,动用一道凝魂聚元法诀,保持秦忘舒元魂不散,以待师尊祷天功成。 那秦忘舒身子虽是焚绝,灵识不失,这时瞧那秦忘舒的身子,不过是一具通红如炭的废躯罢了,且随时有崩塌之兆,差可安慰的是,肉身既被焚绝,倒也觉不得痛苦了。 却说那灵虫大修以神念祷天,只盼能感动火凰,施以无上加持,助秦忘舒渡劫,哪知因那秦忘舒籍籍无名,于仙界诸多大能绝无干涉,火凰又惧火凤,自然就不肯多事了。 灵虫大修好不焦急,心中忖道:“火凰既是不肯,难道去求火凤?此番我私自动用涅磐之术,火凤不来寻我算账,已是侥天之幸,又怎能求她?” 虽是再起一道神念,那道神念却在仙界之飘飘荡荡,不知所之。 恰在此时,有西域未来佛无参老祖正于院中打坐,一时心血来潮,便动用小天课掐指算来,不由动了佛心。口中道:“那灵虫好歹也与世尊有缘,若让他求告无门,岂不是激发了它的凶性,此虫是不死之身,一旦心中生怨,那于魔劫兽劫之中,岂不是又多了一项虫劫。” 苍穹浩劫既是无可避免,当年法坛与会之士,皆是应劫之人,佛门虽是清静,不在此劫中,但逢着这般大事,又怎能袖手? 那无参老祖最是聪慧无极,稍稍一想,便有了主意,遂起一道狂风,将那灵虫推到一处所在。 原来那仙界有处所在,名叫玄灵山,正是玄灵天尊于凤九修真之地。灵虫神念被这佛风吹拂,刹那间来到山前,那凤九瞧见了,不免惊奇,便道:“原来是凡间有人要施涅磐之术,这可如何使得?凤师若是知晓,可不是天大的祸事。” 正要将那神念推出山门,不想其中却有一点佛心坚执不退,凤九连推三次,那神念便三番回到山前。 凤九不由嗔道:“这位无参老祖,却也多事,若是换了他事也就罢了,但此事与凤师相关,我又怎能擅作主张?” 那玄灵天尊本于山中静修,不理外务。只因他先前嗔心一动,就惹下无边的凡界浩劫来,如今浩劫已蕴,势难中绝,那玄灵天尊行事谨慎,生怕此事有差,不免要将这场浩劫从头到尾细想一遭。又怎敢再妄动神思? 但天尊与凤九伉俪情深,凤九既是动嗔,天尊如何不知。天尊不免细想了一回,便道:“九儿,那灵虫原与世尊有缘,当日我亦在场,既然他诚心求恳,不如就成全了他了。” 凤九道:“天尊,不是九儿无情,实因涅磐神功非同小可,凤师当年为了我亦损去不少修为,此法怎能再惠他人。” 天尊叹道:“那无参佛祖的心思,你怎地就不明白?我当初嗔心一动,惹下这无边浩劫来,仙界诸修有那知我者,自然明白我的苦心,知道我是为世尊解忧,但有不知我者,却说我存了私心,要夺世尊之位。” 凤九动容道:“是谁这般胡说,待我去找他理论。” 天尊笑道:“世人纷纷芸芸,你又怎能理论得过来?何况那世人的猜测,也并非毫无道理,只因世尊所修道果,名叫玄极,乃是源自苍生心志。若苍生念他爱他,世尊便强,若苍生弃他恨他,世尊便弱。” 凤九道:“此事世人皆知,天尊不必多言。” 天尊道:“九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深想来,我因一时动嗔,发动无边浩劫。此劫若生,苍穹凡俗百姓九死一生,虽可借此令苍生同心,天下一统,但若是这其中出了差错,凡界苍生凋零,就算是消了魔我,也消去了世尊道果的根基。因此有人不免揣测,说我要借这浩劫,消弱世尊修为,这想法倒也并非无稽。” 凤九这才明白其中利害,肃容道:“世间至难之事,莫过于令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天尊为消魔我而动嗔心,不想却遭诸修误会了。这也难怪,你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诸修不来疑你,却会疑谁?” 天尊道:“正是此理。” 凤九叹道:“天尊这样一说,九儿忽地想起,先前有桩事,竟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天尊笑道:“又是哪件事。” 凤九道:“我因朱厌迟迟不动,便想起山中关着的那只雪吼螭来,此兽被天尊百计寻来斩杀,一道元魂不散,常伴天尊修行,经这千余年教化,倒也颇知天尊心意,我便送他入了凡间,做一个兽王,也好发动兽劫,与魔劫东西呼应。” 天尊叹道:“此事九儿怕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凤九低眉垂首,道:“九儿的确是急切了,那仙界诸修本就疑心你要谋夺世尊大位,如今我又急急遣下雪吼螭,不免更遭诸修揣测。如今却该如何是好?” 天尊笑道:“那佛祖的心思,九儿还不明白吗?” 凤九道:“九儿愚钝,还请天尊点化。” 天尊道:“我发动这无边浩劫,原是为世尊消除魔我,但这场浩劫起意虽好,若是分寸无法拿捏得准,一场好事,只怕就要翻成大祸了。” 凤九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天尊道:“魔界之争最迟十年之中,必有结果,到时魔界一统,倾兵西向,海外大修虽众,亦未必能敌。再有朱厌自极荒山中杀来,试问苍穹三域之众如何抵御?” 凤九揪然道:“真个儿无法抵御吗?” 天尊道:“人王不出,其若奈何,那苍穹三域之士虽众,却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纵有海外大能加持,亦是与事无补。” 凤九道:“若说这人王一事,着实古怪的紧,天地生劫,必有大德大能之士应劫而出。先前有蚩尤作乱,天地便生出一个黄帝来,将那蚩尤打得形神俱散,不复为恶;又有天降大水,淹尽三域,遂有禹皇出世,搬山移岳,疏通河道。奈何逢此无边浩劫,凡界人王怎地迟迟不出?” 天尊道:“此中缘故,莫说你我,就连玄极仙子,也是百般猜他不,可见天地玄微,便是你我境界,亦是难测了。不过世间之事,虽依天意,亦靠人为,既然人王不出,我等不如就造就一个出来,就算未必济事,也好过碌碌无为。” 凤九道:“这么说来,那佛祖之意,是想令你我造就凡界那位修士了?” 天尊道:“我观凡界那修士,既有你一滴凤血在彼,又修我无相魔诀,与你我皆算有缘,且也算是道心如铁,心怀天下的,唯一缺失之处,就是出身平平,难以得到仙界诸修加持。但佛祖既有成全之意,你我自当顺水推舟。” 凤九道:“就算此人涅磐重生,也算不得人王,他日后究竟能否成就大业,还需拭目以待。” 天尊笑道:“这么说来,你竟是肯了。” 凤九嫣然笑道:“既是为了天尊,凤九也只好得罪凤师了,只是我瞧那修士,就算借这涅磐重生避了雷劫,其身亦是劫难重重,也不知能撑到几时,你我何不索性再替他加持一道?” 天尊摇头笑道:“不经劫难,怎能成就大道,此人百劫临身,可不是极难得的,又何必助他?只需助他涅磐便可。不过有一桩事,我也是疑惑不解。” 凤九奇道:“原来那世间还有事情能难住天尊。不知又是何事?” 天尊道:“此人与我魔界绝无瓜葛,又怎地修成无相魔诀?难不成那苍穹的法则,竟是与当年不同了?可我细细瞧去,虽有变化,却也是微乎其微。” 凤九笑道:“如此瞧来,倒也可对那修士眼高一线。”当下盘膝坐下,以一道凤识降下凡尘,来为秦忘舒加持。哪知凤识刚刚一动,一道红云来到山前,有巡山童子敲起玉板来,高声唱道:“火凤真君来访。” 凤九听到凤师前来,芳心自是一阵大颤。 第215章涅磐重生纵横意 第215章涅磐重生纵横意 且说那秦忘舒的身躯被凤火来回烧了三遍,怎有一丝涅磐的征兆,青聆至此已是冷汗如雨,心中忖道:“此番若是害死了秦兄,我青聆唯有殒身以报了,师尊,却是你害苦了我。”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吟唱,此音非是人声,亦非凤鸣,而是天地阴阳之气交振发音,因此这声音一出,便是山林皆应。青聆听不出这吟唱之声说的究竟为何物,唯有呆呆地仰首向天,侧耳倾听。 那吟唱之声响震不绝,忽有数道赤色符文自空中落下,正落到秦忘舒的废躯之上,那废躯被凤火烧了三回,早就化成飞一般。只靠着一丝元魂维系,方才勉强凝而不散。 如今被那赤色符文飞来,废躯灰烬之中顿生金光,那金光铮然有声,起先只是数道罢了,片刻之后,废躯全身皆发金光,喀嚓嚓声响传来,就从废躯之中先伸出一臂来。 此臂洁白无暇,微发红光,如婴儿初生于世,又好似美玉经精雕细凿,百般打磨而成。青聆见此情景,不由大喜过望,那秦忘舒终于从这烈火之中涅磐重生,自己也不用一死酬知已了。 轰隆声响之中,那废躯之中就立起一个人来,身高约近九尺,青丝如墨身似玉,唇红齿白宛新生,瞧其面目,不是秦忘舒又是谁? 那秦忘舒既在涅磐之中重生,心中惊喜之余,忽觉得灵识之中多了许多玄承,虽然绝大多数玄承一时探他不明,却是福至心灵,口中长吟道:“天地负我恨实多,百劫垂落意如何?涅磐重生逞己志,敢将日月只手摭!” 那秦忘舒只一步,就跨出紫竹林,再一步,就出了天地洪炉,身上仍是冒烟突火。原来那玉体刚刚从烈火中生出,尚未大成,犹需凤火炼化。 这时洪炉之外,那数十道雷电已是消失得干干净净,此番涅磐重生,好似转世了一回,先前残躯已无,又何来的天地标记? 正在这时,空中又传来隆隆雷声,紧接着大雨倾盘而落,向那秦忘舒浇去。 秦忘舒叫道:“此身尚未重塑,奈何灭我凤火!天地待我何其之苛?“便用手向空中一指,那大雨如何能落得下来,那大雨被秦忘舒指力所逼,便如天河倒卷一般,复又回到云中。 这时又有一红云急速落下,将那团黑云冲得散了,这场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那青聆瞧着这情景,已是半痴半呆。 秦忘舒知道刚才那才大雨必有蹊跷,幸好自己重生之际,体内凤火是得了仙界大能加持,出指运法,就好比那仙界大能亲自施为一般,这才逼退了那场大雨。 而等到他肉身重造之后,仙界大能收了加持,自己仍是往日境界,又怎能逼得这天河倒悬? 他心中忖道:“却不知刚才那大雨是何缘由,幸好有红云落下,打散黑云,看来我此次重生,倒也没那么简单?” 秦忘舒既是重生,身上衣衫皆无,自然是赤身露体,不堪入目,那青聆刚想作法,替秦忘舒摭羞,不想空中一朵红云飘来,从云中落下一物来,秦忘舒抬手接过来瞧,却是一件锦绣云衣,其色为青,上绣红云朵朵,那红云皆生金边,猛瞧来熠熠生光,细瞧去光芒皆无。 云衣胸前又绣成金色彩雀一只,似凤如凰,只因那凤凰谁曾见过,因此也只是估测罢了。秦忘舒得此云衣,心中大喜,急忙将这云衣穿上。那云衣宽窄长短,无不合身。仙家所赐法宝,又岂能有错了? 秦忘舒穿了衣衫,正要仰天拜谢,却听空中传来伦音一道:“凡界散修秦忘舒听真,我见你心诚,似有大志大德,这才网开一丝,替你加持。这件云凰衣赐你,实有深意,你若是倒行逆施,我只需心念一动,凰衣之中凤火便生,定烧得你尸骨无存。” 秦忘舒慨然道:“终不敢令大修心寒。” 那声音渐转温和,又道:“你本无来历,更无根基,若行大事,自是千难万难,这云凰衣或可替你挡劫避厄。其中更有一件妙处,你需得记牢。” 秦忘舒不卑不亢,道:“但请大修指点。” 那声音道:“不尽苍生,无边血雨,人心归我,百鸟朝凰。” 秦忘舒一时间也难解其中之意,只好揖手道:“大修明训,忘舒牢记在心。” 那声音犹豫半晌,又道:“世事无对错,行止皆由心,若修天地道,从来泪难禁。” 秦忘舒道:“在下亦是记住了。” 这时空中红云已散,怎有丝毫异像,秦忘舒身穿云凰衣,负手立于天地间,只觉得胸中激情荡漾,难以自制,那天地虽大,却只有一个我。既有天下之事,操之在我之慨,又有天大地大,唯我独卑之感,其中滋味,亦难尽述。 这时青聆也从紫竹林跳将出来,拍手笑道:“秦兄,此番可是大造化了,不但得以涅磐重生,还蒙仙界大能赐下这件云凰衣了。再瞧今日之苍南,又是谁家之天下。” 秦忘舒暗叫惭愧,急忙揖手道:“若非令师徒苦心成全,忘舒怎有今日。” 青聆摆手道:“你也不必谢我,此番我与师尊替你施法,那也是一招险棋,本就是九死一生,至于惊动仙界大能,替你加持,便是师尊也是不敢想的。好在总算是历尽劫波,再生人世,现在我方明白了,原来朱厌所说的人王便是你了。” 秦忘舒慌忙道:“青聆兄怎可胡言,我秦忘舒何德何能,今日侥幸不死也就罢了,却又与那人王有何牵涉?” 青聆笑道:“天地之心,便是苍生之心,如今苍生浑浑噩噩,不肯奋发振作,又哪来的人王?那人王既可是天地所出,亦可人为。秦兄,就算你此刻算不得人王,也可打出一个人王来。” 秦忘舒奇道:“怎地叫打出一个人王?” 青聆哈哈大笑道:“岂不闻刚才那大修所言,世事无对错,行止皆由心,若修天地道,从来泪难禁。那大修是怕你得了这云凰衣之后,行事束手束脚,这才特意叮嘱你,只需心存大志,自然万事由心,又何必计较世人风评,你本为救世人而来,又何必去听人使唤。” 秦忘舒大笑道:“你这话倒也解得好,世事无对错,行止皆由心,这句话深合我心,既是如此,我便先来个纵横苍南域,赢得惊世名。” 青聆笑道:“妙极,妙极,此番再闯玄极宗,那可算有资本了。” 原来此番替秦忘舒加持者,乃是玄灵天尊与凤九,这二人虽是仙界大能修士,地位极高,但行事手段却与仙界诸修大不相同。 凤九本是火凤弟子,性高气傲,心中唯有凤师凰师,何来天地?那玄灵天尊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性情,天地之间,只服世尊一人。 此番既替秦忘舒破例加持,自然就希望秦忘舒禀承已意,大胆行事,莫要效那世间假仁愚慈之士。正所谓唯行霹雳手段,方显仁慈心肠。是以虽以云凰衣加以约束,又再三叮嘱,就是怕秦忘舒抹杀了自家性情。 秦忘舒收了洪炉,紫竹林,就向玄极宗方向遁去。他先前在重生之际,脑中多了许多玄承,此刻正好一一试来。 原来那玄承之中,约有七成是为凤篆,但秦忘舒目前能动用者,也不过数句罢了,其后随着境界提升,玄承中的凤篆神通,方能一一施展。 另有三成,则是无相魔诀中的种种精微奥妙之处,想来必定是玄灵天尊亲传了。 秦忘舒一路试用玄承,却不敢贪多,先将三字凤篆习得精施,又将那无相魔诀揣磨了一回,无相十诀又怎能一一顾及?自然就捡那最重要的无相瞬诀细心体悟。 要知道秦忘舒虽是涅磐重生,却比不得真正的凤属凰类,一身修为并不曾大进,仍是维持如初,此去寻玄极宗报仇,还是要靠原有法宝神通。 那无相瞬诀若是大成,自然逃也逃得,避也避得,是为秦忘舒立身之宝,又怎能不倍加用心。 于路上遁行非止一日,这日清晨时分,前方现出一座山峰来,此山风景清幽异常,山峰三百里外,不见人影,唯见鸟兽成群。正是苍南名山,玄极宗千万年立宗之地妙府山了。 据说那妙府山原非苍穹所有,而是玄极宗弟子自原先界域搬来,这样大费周章,或可不能用心念故土来解释了,其中极可能暗蕴玄机。 秦忘舒动用灵识探去,那妙府山中果然只留下百名弟子,且个个灵息微弱,其中大半都是玄功之士,仙修之士不足十人。 但玄极宗已是地仙境界,按理应该是灵息强大之极,但秦忘舒百般探察之后,仍是毫无发现。 秦忘舒转头问青聆道:“那玄极宗主叫什么名字?” 青聆道:“听说叫什么商洛极。” 秦忘舒便开口喝道:“颜西华半徒,大晋弃将秦忘舒特来拜山,以报大仇,商洛极,速速出来见我。” 断喝之声,足遏行云,那声音被灌足了真玄,自然是满山震动,久久不能平息。 第216章搬山移岳又如何 第216章搬山移岳又如何 喝声未毕,便有十余道身影急速掠出妙府山,赶往山门前。诸修反应虽是迅速,可以玄极宗之威名,却还是大弱了。 按理以玄极宗的势力,陌生修士近山数百里,就该有所觉察,山中修士早该有所准备才是。看来秦忘舒先前在楚营之中大动干戈,果然引得玄极宗修士倾巢而出,宗门之中,已无高士。 数息之间,那十余道身影已来到山门,其中一名修士喝道:“大胆,妙府山禁地,也敢乱闯!” 不想其中一名长须老者挺身而出,在那说话修士肩上一拍,轻轻推到身后去,却向秦忘舒揖手道:“原来是秦将军光降,敝宗上下,无不生辉,奈何宗主有事远出,将军若是想寻宗主,怕是错过了。” 秦忘舒见这两名修士一倨一恭,心中暗暗生疑,想来前者自恃玄极宗威名,仍是小瞧天下修士,长须老者却多了往稳重,知道秦忘舒已在楚营之中,诛杀多名宗中精英修士,又怎能小瞧了,这才言语谨慎。 秦忘舒暗道:“我便来此处,难道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厮杀?怨有头,债有主,我只找那商洛极的晦气便是。” 当下淡淡地道:“商宗主果然不在此处?” 长须老者再次恭身,道:“将军面前,怎敢妄言,妙府山虽大,却大不过将军的灵识,将军一探便知。” 秦忘舒早将这妙府山探了数遍,若论那强些的灵息,的确一道也无,但若让他就此离去,又怎能甘心?正在踌蹰之际,忽见山中一道光华闪动,此光一飞冲天,竟有百丈之高。 秦忘舒用手一指道:“那是何物?” 其中一名少年修士喝道:“我宗门法宝,怎是你敢问的?” 秦忘舒笑道:“正要瞧上一瞧。” 此行就算遇不着商洛极,若能将玄极宗法宝夺去,一挫玄极宗威名,岂不也算是不虚此行? 秦忘舒正要大步上前,那少年修士涨红了面孔,大喝一声,挺身就向秦忘舒刺来,这少年不过是刚才冲玄入境罢了,御剑之术不曾精熟,只好挺剑刺来,用的仍是玄功之士的手段。 秦忘舒怎会在意,若论近身杀伐之术,他此刻或已是苍南第一,见那长剑刺来,便伸指一点一弹,此剑顿时弯曲成弓,“崩“地一声,将那少年弹出去数十丈去,将一张小脸唬得白纸一般。 既然是有人动了手,除了长须老者之外,其余修士齐齐大吼,或施法宝,或挺法剑,就向秦忘舒攻来。 哪知法宝法剑到处,却是落了个空,秦忘舒的身影,早就去数了数百丈,只向那山中光华闪耀处掠去。 长须老者慌忙御器赶来,叫道:“将军还请留步。” 秦忘舒笑道:“你实对我说,那光华闪耀之处究竟为何物?若是吞吞吐吐,不肯明告,莫怪我无礼。” 老者犹豫半晌,方才叹道:“罢了,却也瞒不得将军,敝宗妙府山乃是洞天福地,或三十五年,或百年,那山中便会生出一件宝物来,至于是何等宝物,还需见到方能知晓。” 秦忘舒见这老者坦陈相告,心中便是一奇,他心中暗道:“玄极宗千万年基业,怎可小瞧了,此刻虽是大能尽出,但山中必有布置,或是阵法,或是陷井,只是诱我入山罢了。这老者老谋深算,却不能上他的当。” 若论他此刻境界,也就是五级练气士,但若论玄承修为,却是难以测度了。更因他体内太一神火绝无,只剩下一团凤火,这时再用凤火应敌,就与往日大不相同。 原来昔日两大神火同在体内之时,两火彼此压制,十成威能也只能用出一成,如今凤火驱走太一神火,正是志得意满之时。等闲法宝,一焚而绝,苍南域中,几无对手。 而自从涅磐重生,专修这凤火之后,秦忘舒的性情亦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那凤火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神通,修成凤火者,自然也就具备了睥睨万物的性情。这世间修成凤火者,或是性高气傲,或是刚勇无俦,唯有火凰一人免俗,这才成就天尊高位。 那秦忘舒明知对方用计,仍是一往无前,正合着凤火之性。 秦忘舒脚步不停,何消片刻,就来到妙府山中。 这里方圆千里,虽然都叫妙府山,但真正从那异域带来的,不过是一座主峰罢了。秦忘舒瞧向那主峰,果然与众不同,此山高有万仞,凌驾诸峰之上,那山中沙土,隐隐透出金光,石壁块磊,则生出玉质光华来。 至于那山中草木,更比别处多了许多灵秀之气。看来整座妙府山就是一件宝物了,这等洞天福地生出宝贝来又有何奇? 此峰立于诸峰之中,就好似鹤立鸡群一般,好比那翩翩浊世佳公子,立于市井俗众之中,让人瞧上一眼,就不肯移目了。 秦忘舒将这座孤峰瞧了又瞧,点头赞道:“果然好一座妙府山,敢问道友,此山真个儿是从异域迁来此处?” 长须老者皮笑肉不笑,点头道:“将军面前,不敢妄语,此山的确是来自当初五界之中,说来也是混沌之物了。” 秦忘舒冷眼瞧去,那孤峰虽是天生地长,却隐按三才变化,真可谓是鬼斧神工,难怪玄极宗修士不辞劳苦,将这孤峰迁到苍穹界中了。 再瞧刚才那道光华,却已然隐没了,唯知是在山腹之中,但若是自己贸然闯进山中,只怕就要中了对手的计策了。 秦忘舒沉吟片刻,已有计较,当下双手齐施法诀,向那孤峰四周遥遥拍去,片刻后法诀便生,空中多了一团赤光,恰在孤峰东面。 长须老者不知秦忘舒用意,但秦忘舒手中法诀却是苍南域知名的手段,不由脱口叫道:“五观妙诀三域惊!” 秦忘舒笑道:“道友倒也博识。” 手中法诀不断,又施赤光三道,分别在孤峰西北南三处,如此四道赤光围定孤峰,那秦忘舒再用手一指,“轰“地一声,四道赤光齐齐垂落,就将这孤峰罩住了。 长须老者隐隐猜出秦忘舒用意来,不由变色道:“将军难不成要将这孤峰搬了去?” 秦忘舒也不答话,手中法诀连施,却与刚才不同,那老者瞧出这法诀中的符文好似赤焰飞舞,再不是五观宗手段,而以自家玄承,竟是不识。只知道符文一生,那空中四道赤光更是强大,孤峰虽极高极广,但被这四道赤光形成的光慕罩住,竟是一丝儿灵息也透不出了。 原来秦忘舒心志奇大,竟想将这整座妙府山移了去,也算是给玄极宗一个小小的教训。那老者猜出秦忘舒用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间狂徒虽众,但与秦忘舒这行径一比,简直就是最乖巧不过的孩童一般,那秦忘舒莫非是疯了,竟要将整座山峰搬了去? 忽听秦忘舒大喝一声,四道赤光齐齐摇动,震得那孤峰就是一摇。瞧那峰顶左右移动,竟移动数丈,而山根处则传来崩塌轰隆之声,峰上山石自然是倾泻如崩。 老者饶是涵养极好,此刻也是忍受不得,大叫道:“将军不可无礼。“手中祭起明珠一颗,就向秦忘舒打来。 但此刻秦忘舒已立在赤光之中,身上法袍中飘出红云朵朵,那明珠打将过去,立时化为灰烬。 秦忘舒也不理会老者,只管用心撼动妙府山,连接摇了三摇,那妙符山虽是轰隆作响,摇摆不定,但若想真正移动此山,却总是少了道法力。 秦忘舒只好摇头,他移动这妙府山并非突发奇想,本是有三分把握的。要知道凤火自成法则,世间万物但凡被这凤火罩住,那就任凭自己施为,万岳孤峰,也可视为芥子般轻重了。 那仙家妙术修到极限,纳须弥于芥子本是寻常,但秦忘舒试过之后,却只好放弃,只因他的境界毕竟不足,对凤火的法则明悟也欠了许多火候。看来若想真正搬动这妙府山,非得修到地仙境界不可。 整座山峰虽是搬他不动,但因刚才一阵摇撼,孤峰上一座侧峰却还是与主体分裂了,那侧峰轰隆便倒,直向侧近群山压去。 秦忘舒叫道:“今日就先取这座侧峰罢。” 法诀到处,红光铺天盖地,那侧峰微微一倾之后,立时扶摇直上,就向秦忘舒缓缓移来。瞧这侧峰,亦有数百丈之高,峰上山林泉流皆备。秦忘舒移动此峰,心中不由大喜,道:“妙极,妙极。” 这时玄极宗数十名修士齐至,瞧见那秦忘舒移动妙府山一角,皆是目瞪口呆,这座妙府山孤峰原是玄极宗禁地,除了宗主之外,谁敢涉足此山,哪知却被那秦忘舒移走一块去。 诸修齐声怒吼,皆向秦忘舒攻来,那秦忘舒也不动手,唯将法袍上片片红云激飞出去,将身子团团护住。那红云其实便是凤火,等闲法宝如何近身,无论玄极宗弟子用何等法宝攻来,遇到这红云就是悄无声息,皆化飞灰而去。 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道:“道友何等猖狂,竟视我玄极宗为无物?本座便来会你。”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商宗主,你总算肯露面了。” 话音未落,就见整座妙府山忽地飞将起来,向秦忘舒头顶压下,秦忘舒不禁动容,自己耗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撼动一座侧峰,那商洛极一动手,就将整座山峰压来,二人的差距,可不是一天一地? 第217章彩雀一出百宝黯 第217章彩雀一出百宝黯 秦忘舒虽惊不乱,想来商洛极虽是地仙境界修士,其所修之术,超不出寻常的天地法则,若真个儿想将这山峰祭起压人,最少也要修成百岳法力。若果然如此,那商洛极在苍南域已无对手了。 因此秦忘舒心境不动,动用灵识去探。这才发现那祭来的山峰不过是道幻影,与“苍南乱”法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或因那山峰极其逼真,猝然祭出,任谁也要胆怯三分。 虽然并非真正山峰,可灵压罩来,却无分别,秦忘舒被这极强灵压压得牢牢,哪里能逃得出去。 不过秦忘舒正要一试凤篆神通,见这山峰祭来,正中下怀,当下竭尽全力,动用一字凤篆,乃是个“山”字,此字与苍穹文字不同,若在纸上勉强画出,或可画成左凤右火,中夹一山。 但见那平地里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刹那间便是百丈。此山左边飞来一只赤雀,通体赤红如血,右边则是一团赤焰。于是那赤雀将双翅扇动,引那右边凤火烧那山峰。 此山“轰”地一声,便腾起万丈大火,迎向妙府幻影。两座山峰相撞,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火星四溅而出,将妙府山诸座山峰点燃。那妙府山本是洞天山福地,千万年未遭兵戈,今日却遭此劫。 两座山只撞了两下,四周山峰已燃了七八座了,只怕此场战罢,整座千里妙府山,就会被烧成白地了。 商洛极怎肯就此罢手,纵是毁山灭宗,也只好咬牙苦撑了。当下再施一道法诀,便又有一道妙府幻影压将下来,两座幻影合为一处,其体积虽不见增大,灵压则重了一倍。山字凤篆似乎已不能承受,山体裂缝丛生,大有崩溃沉势。 秦忘舒暗道:“地仙境界果然难缠,若是只斗灵压境界,如何与他相争?” 那凤篆固然是奥妙异常,可与世间一等一的真言法诀相提并论,秦忘舒却苦于境界不足,难以发挥凤篆威力。 境界不足,只好用法诀玄承来凑,秦忘舒再施一道法诀,却是新得玄字真言。这字真言是从鬼谷子所赠《金刚经》领悟出来,比那凤篆还要玄奥三分,秦忘舒虽经数日苦修,也只是略略悟出一成真意。 这字真言不知是何来历,但既是鬼谷子所赠,又怎能弱了?秦忘舒情急之下,只好动用此字,那也是无可奈何。 不想此字真言一出,那山左赤雀顿时长了一倍,左翅伸出,就是百丈,右翅伸来,又是百丈。双翅尽力一扇,瞧来是风,扇到山上,就是一团大火。 又见那山峰亦急增百丈,几与四周山峰平齐了。山上火势越发大了,真个儿是铺天盖地,映红了半个天空。 秦忘舒不由大喜,原来这玄字诀本身虽无杀伐之功,却可辅助法诀,增强威能,凤篆得其加持,威能竟是翻番了。 商洛极瞧见秦忘舒施展这字真言,面色顿时一变,饶他是一代宗主,也是心境动摇,失声道:“无界真言。” 那无界真言本是九经十典之一,仙修界之中,自然是人人皆知。唯因秦忘舒是名散修,哪里学到这许学玄承,因此虽修这字真言,对其来历却是不知。 此刻方才知道,这字真言竟是赫赫有名的无界真言,心中好不欢喜。趁那商洛极心神恍惚,秦忘舒持刀在手,脚下无相瞬诀动用,朝着那商洛极的胸口就是一刺。 此刀快极妙极,本是极难抵御,但商洛极毕竟是玄极宗主,那玄极宗源远流长,宗门玄承无数,自身亦是修得许多神通。就在秦忘舒身子猝然启动之时,商洛极料敌机先,先将明珠七颗祭出,七颗明珠在空中一撞,射出一道光华,就成形成一道光幕,挡在身前。 等那秦忘舒逼过来时,这道光幕恰好完全形成,秦忘舒若是收势不及,撞在这光幕上,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后果了。 秦忘舒暗叫厉害,好在无相瞬诀收发由心,说停就停,那身子只一转,就绕过光幕,再寻商洛极厮杀。 商洛极瞧见秦忘舒如此快法,亦是吃惊不小,且瞧那秦忘舒的刀招,更是变幻离奇,难以测度。若是见招拆招,说不得就要吃他苦头了,唯有将秦忘舒完全挡在身外,不与他近身厮杀,才是上上之策。 手中再祭一宝,乃是一只银色的葫芦,此宝微微一倾,就倒出一滴水来,那滴水滴将下来,就形成一道水幕。被山字凤篆照来,自然熠熠生光,色分七彩。 秦忘舒甚是乖巧,又怎会撞进这水幕之中,那银葫芦之中一滴水,说不定就是一江一河,自己禀凤火而重修金身,其属性为火,这座水幕恰是他的克星了。 一道光幕,一道水幕,几乎将商洛极完全罩住了,秦忘舒若想再欺近商洛极身边,几乎已无可能。 说来双方算是斗了个平手,但这样的局面,却令玄极宗上下皆是骇然失色。 想那秦忘舒籍籍无名,数年之前,唯有战场上听过他的名字,仙修界提起此人,也只知道他是许负心身边同伴,谁会放在眼中。 但此修自伏阴山归元境出来之后,其声名一日响过一日,到如今已可与玄极宗主分庭抗礼了。 玄极宗心中郁闷之极,自己苦修百年,方入地仙境界,在这苍南域中,对手屈指可数,哪知今日却和一名无名散修斗了个平手,若是说将出来,可不是没脸见人。 好在此刻借两件法宝立于不败之地,商洛极心中气恼,便喝道:“秦道友果然高明,且再试在下一宝。” 却见那法宝,乃是一对金龙剪,原是用妙府山所产妙府金所制。这座妙府山本是混沌之物,当初落在五界之中,不过巴掌般大,却因内蕴无限灵气,就此慢慢长成,形成一山。其后有玄极宗开宗创派老祖寻到此间,瞧那山峰,好似一座洞府,就以妙府山名之。 这妙府山不光能自我长大,山中每隔三五十年,便蕴奇金一块,是为妙府金,此金未修炼制便坚逾异常法宝,再被丹火百般炼来,若炼制为刀,则是削铁如泥,破灵有术,若炼制为锤鞭,则一宝临空,就有数岳之力,端得是天材地宝了。 如今这对金龙剪,虽只有四尺长短,其重怕没有千斤?再加上其中法诀形成的灵压,果然便是三岳之重,绝非秦忘舒所能抗衡了。 而这法宝既炼成金剪式样,两条金龙一并,就可将人剪为两截了,别说秦忘舒只是五级练气士,就算是百练之兵,天材地宝,被这金龙剪剪来,也是一分为二。 秦忘舒欲待闪避,但那三岳灵压当头压下,又怎能移动身躯,此宝的灵压,竟比那妙府幻影还要强大一些了。 秦忘舒正自无计,却见赤凰云衣无风而动,衣袍上飞出彩雀一只,此雀本来只有三寸大小,迎着金龙剪一晃,就长大了十倍,但也只是三尺长短罢了。 虽是身躯不足,此雀却傲然不惧,冲着那金龙剪就是一声清鸣,口中喷出一团火来,此火与秦忘舒所修凤火却不相同。秦忘舒平日施展凤火,皆是赤焰如血,这只彩雀口中之火,却多了一道金光,那赤焰像是镶了道金边一般,瞧来华美之极,迎着金龙剪就是一烧。 那法宝被这金边凤火烧来,剪上光芒就是一黯,就在火中直直地落将下来。商洛极只觉得灵识一空,这只金龙剪就失了御控,心中暗叫道:“糟糕!” 原来凤火分为四级,是为天地人凤,那秦忘舒平日所修凤火,不过是人级凤火,彩雀所喷之火乃是地级凤火,两者虽是同源,威能却不可同日而语。 那天级凤火等闲修他不得,唯有火凤火凰亲传弟子方能修成,至于凤级凤火,唯火凤火凰可以修成,凤九因得火凤亲赐凤体出身,亦修凤级凤火。 金龙剪被这彩雀口中凤火喷来,剪上标识就被抹去一空,此为凤火的法则之力,怎是凡界修士可敌? 那彩雀毁了这只金龙剪,便转身回衣,秦忘舒也不知这彩雀如何御控,口中连叫了三声,那彩雀怎会理他。匆匆回到云衣之上,就见衣上的彩雀绣像已和刚才略有不同。 先前那彩雀头顶本绣有三根金羽,此刻金羽少去一根,秦忘舒心中暗道:“这只彩雀不受我御控,看来是仙界大能替我加持,只在危急之刻自动遁出护我,可惜只有三根金羽。” 那金羽用去一根就少了一根,若是自己不争气,每次斗法都要等这彩雀救主,便是仙界大能也护不得自己了。 想到此处,又怎能不振作起来,只听他身形一阵爆响,已化成丈二魔躯,此魔躯左手持刀,右手执斧,那巨斧就朝着商洛极身边光幕猛然一劈。 此斧劈下之时,便有四牛急奔而出,又引得第五只战牛摇头摆尾,在那斧上乱晃,可惜终于未曾脱斧而出。 四牛齐出,本就是一岳之力,再加那第五头战牛摇头摆角,略作加持,此斧便有二岳之力了,那巨斧劈到光幕上,就是一声脆响。光幕猛然晃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 秦忘舒暗道:“不以凤火法则之力加持,此斧便有百岳之力,又怎能劈开至虚之宝?” 好在空中四道凤篆犹在,心念动处,赤光便落,将那光幕连同商洛极统统罩在其中,如此一来,光幕便被隔绝于世,只受凤火法则之力影响。 这时秦忘舒再用巨斧劈去,那光幕又怎能承受? 不想巨斧未曾落下,商洛极闪身便出,其人以指为刃,将身化剑,整个身子浑然若一道青光,就向秦忘舒当胸袭来。四周玄极宗修士山呼海啸般叫道:“玄极剑!” 第218章精卫填海有神通 第218章精卫填海有神通 苍穹未立之时,玄极宗就已存在万年,自是源远流长,只可惜自玄极宗来到苍穹之后,宗门人才凋零,虽名列苍南十一仙宗之列。但放眼整座苍穹界,却也谈不上是名门大宗了。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年传承之下,玄极宗又怎无出奇法术。那玄极剑便是玄极宗立宗之本,宗门绝技之一,只因此术极难修行,才久不现于仙修界。 如今商洛极以指为刃,化身为剑,玄极宗弟子瞧见了,皆是热血沸腾。原来传说中那些神奇无比的宗门法术,居然不曾泯灭,真个儿有人修成。 在商洛极化身为剑的刹那间,秦忘舒立时觉得一点寒气透胸而来,饶他是如铁的心境,也是动摇不定。 需知人身虽是最近道体,但与鸟兽鱼禽相比,人身亦是脆弱之极,无衣不可御寒,无甲不可御刀,全靠天地供养,方能在这世间生存。也因此故,那启了灵智的兽禽,不免就小瞧了人族三分,觉得如此弱小的生灵却号称什么万物之主,岂不是可笑? 因此仙修界的一些有识之士,便创出种种肉身功法,以便与诸兽诸禽抗衡,肉身功法既出,方才止住天下兽禽的悠悠之口。 玄极剑亦算是肉身功法之一,且此法独辟蹊径,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可算是肉身功法中高明的神通了。 肉身功法本与人族本性违逆,是以极难修成,非得到地仙境界之后,心志如铁,方能承受修行中的诸般痛楚。 这时在秦忘舒瞧来,那商洛极又怎是肉身修士,分明就是一柄神兵利器了,百忙中不及细想,手中赤凰刀在胸前一竖,来挡这玄极神通。 虽只是简单一竖,却蕴藏着杀伐至高法则,就将身子挡得水泄不通,好似身在坚城之中。 唯当这赤凰刀直直一挡,秦忘舒心中方能略略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商洛极戟指点来,就在赤凰刀上猛然一按,那赤凰刀来历甚奇,本是不俗法宝,但被商洛极伸指按来,立时向后一弯,刀上无尽玄奥就此一空。 秦忘舒忽地觉得,自己好似赤身露身一般,独立于天地之间,而天上地下,却飞来无数法剑。那种心中惶恐,着实难以尽述了。 这种心境实难描画,若来勉强陈述,或有一比。 好比世人皆畏凶禽猛兽,见到那凶禽猛兽扑来,心中立时便起惊惶之心。只因世人早年灵智未开之时,不知建房屋,制衣甲,修兵戈,在兽禽面前,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那记忆残存至今,不曾泯灭。 又好比世人面对锋利刀剑,心中亦生惊惧之意,只因刀剑无眼,肉身脆弱,自创世以来,死于刀剑者不知凡几。 因此世人畏兽禽而惧刀剑,实是一种本能了,这份天生的恐惧之心,唯在修行之中,方能逐步化去,不惧不畏,方成大道。 此刻秦忘舒赤凰刀已被化解,就好似赤身露体,面对无双锋锐,心中的惊恐之意,自是油然而生。 当此时,便是修士面临的一项极大考验了。世间的种种凶险,不会因你心中畏惧而减弱三分,亦不会因你坦然不惧而增强少许。万事操之在我,安危实系本心。 我若强来敌便弱,我若心怯谁不欺?因此那生死安危,其实只隔着一线,全靠修士如何明悟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忘舒忖道:“我连遭三大天劫,本该死于非命,全仗灵虫大修师徒竭力成全,方有涅磐之机,此身已非我所有,不过是拿来用之,以报一下罢了。若是心生畏惧,又能对得起谁?” 他这种心境一生,虽不算是上佳的修行之法,却也可暂时压制心中惶恐,脚下无相瞬诀猛然施发,身子急退百丈,离那商洛极远了一分,心中就安定一分。 但玄极剑的精义,又怎是避得了的,秦忘舒退得固然极快,商洛极追的更快,食中二指骈起如刃,其上有道道寒芒闪过,只在秦忘舒胸前乱点。 这时却不能指望云衣上的彩雀救主了,瞧那彩雀低首耸肩,似在沉沉睡去,刚才此雀振衣而出,喷出一口地级凤火来,不知消耗了多少法力,此刻断难再出。 而就算彩雀能够被召唤出来,秦忘舒又有脸再去用它? 眼瞧着胸前手指寒芒四起,只得将身子猛然一晃,将云衣上朵朵红云激射出去,此法虽是简单,但御使那衣上红云,亦是消耗灵识无数,毕竟那红云实为仙界大能所赐,御使起来怎如体内凤火方便。 好在红云飞出之后,商洛极亦是心中一怯,不敢逼得过紧了,那双指避开红云,只寻破绽来点。倒也让秦忘舒略略缓了口气。 秦忘舒心中暗道:“这以身化剑之术如此难敌,却该如何是好?” 此战实已到了最后关头,不使尽浑身解数,如何挽回,心念动处,精卫傀儡齐出,虽不能逼退对手,却可搅局。 那赵光灵首先跨步而出,接了巨斧就向商洛极身子劈来,奈何那商洛极全身青光罩定,宛若金汤,巨斧劈来,也只是让商洛极微微一顿罢了。 那精卫倒也乖觉,深知商洛极此刻周身剑芒笼罩,若被那剑芒扫到,身子必受折损,于是振翅飞到云霄之中,忽地一张口,一粒五彩石子落将下来。 商洛极也罢,玄极宗修士也好,见这精卫身形细小,灵压不强,又怎会将其放在眼中,见精卫飞上高空口中落石,自然也不在意,不想那五彩石落将下来时,那空中忽地就是一暗。 商洛极心中吃惊,急忙抬头去瞧,却哪里能瞧见什么五彩石子,分明是一座无尽山岳压将下来。 商洛极虽知此山必为幻像,但此山一出,心中便是一阵大动,就觉得身子小极,渺极,慌忙将身闪动,要从山底掠将出去。 秦忘舒见此奇事,不由又惊又喜,那精卫有何手段,自己怎能不知,怎地就修成这移山搬岳的手段来? 却不知此术本是精卫第一世修成,那精卫见秦忘舒连遭凶险,心中焦急之下,就觉得潜意识中生出一个念头来,方知自己第一世乃是帝女,只因在海外玩耍,被大海淹死,转世之后,化为精卫,立誓填平大海。 于是每日将那石子衔来,去填那无边汪洋。只是那大海何等广阔,这般衔石填海,便是到了地老天荒,又能济得什么事?不过是小女子的一点妄想罢了。 那精卫填海不遂,心中又急又怒,不想就从口中滴出血来,其血化为五彩石,就此修成填海之术,那一石落下,便是百里之广,说来亦是神通惊人。 但便是百里之广,在汪洋大海面前,也不过是芥子般大小,精卫就算修成项神通,也是与事无补。精卫就此郁郁寡欢,百年而殒,其后再次转世重生,是为招苏雀,如今这一世,已是三世了,早将前情忘却,若非到了秦忘舒形势危急,再也想不到第二世修成的填海神通。 精卫前世记忆虽是稍稍恢复,但这填海神通又怎能恢复到极盛之时,因此五彩石落下之时,又怎能覆压百里,唯有借这幻像动摇商洛极心境,以助秦忘舒一臂之力。 秦忘舒被那商洛极一退,全身灵压减去大半,身子复得自由,他自知这是千载难逢之极,若是错失这个机会,此战绝无取胜的可能? 心念动处,轩辕弓已然在手,只是那弦上所搭的,却非乌箭,而是土沉珠一粒,这也是秦忘舒灵机一动,临阵创出的射丸之法。 那土沉珠份量不轻,因此虽有强大威能,却因御控不易,去势甚缓,祭将出去效果不彰,前番更是被对手所获。这次秦忘舒以轩辕弓配合土沉珠,却不知又是怎样的效果。 就见那土沉珠在弦上一压,“崩”地一声惊天声响,便急若流星,快若闪电般,向那商洛极胸前一击。 此珠别看只有指尖大,份量之重,不在巨斧之下,又借这轩辕弓射来,其速实不可计量,那弓弦响震之声未绝,商洛极胸前已是一痛。 只听“喀嚓嚓”声响,商洛极身上青光好似铜镜一般,就被打出数道裂纹,玄极剑术就此露出老大的破绽来。 秦忘舒大吼一声,挥刀向前,那赤凰刀蕴藏无尽法则之力,自然如刀山一般,猛一眼瞧去,又何止千万道刀影,虽然这刀影皆幻像,但若是不去理会,那刀影斩在身上,立时就化虚为实,这也是法则之刀的强横之处。 商洛极见到刀影无可抵御,只好拼着玄极剑青光未散,勉力来挡此刀,就听得爆豆般声响传来,商洛极身子青光皆碎,刹那间消失无踪。 这时赵光灵再次赶到,巨斧中四牛奔出,那灵压自是势不可当。 商洛极全身青光已碎,如何抵御,急将手中法剑来迎,却还是慢了半拍,那巨斧斩在背上,灵压传来,法袍皆碎,虽不曾劈开商洛极的身子,却震得商洛极五内如碎,忽地嗓中一甜,一口鲜血就喷射出来? 商洛极心中忖道:“难不成今日死于此战?” 自己本是地仙境界修士,又怎能败给一名五级炼气士,这等逆天之事,岂不是笑话了,但随着口中鲜血狂涌,瞧这笑话,竟是要成真了。 忽听耳中传来数声:“宗主莫慌,我等来也。” 商洛极听到这数道传音,心中大喜,那奉旨出宗的众多精英之士,总算赶回来了。 第219章妙府山中玄机藏 第219章妙府山中玄机藏 秦忘舒已占优势,怎容形势再度逆转,又起波澜?那杀人本是世间最难下的决定,但秦忘舒涅磐以来,杀心如炽,又兼身负血仇,此刻越是转折之机,越是恒心如铁。 手中赤凰刀再起,却是凝万法为一刀,那刀突破残余的罡光护御,只一刺,便将商洛极咽喉洞穿。又将那赤凰刀一抖,凤火自刀上涌出,刹那间将商洛极烧成飞灰,便是元魂也不曾逃走了。 灵识中已探出数十名修士分成两路,正急如闪电般奔来,秦忘舒收起刀来,再次持弓在手,大喝道:“商洛极杀我半师颜西华,与他人无涉,今日只为报仇而来,如今商洛极已死,谁敢上前,莫怪我无情。” 双目微微一闭,已有数修被他纳入射艺棋格之中,稍稍觑准一人,将那乌箭尽力一发,那修士如何防范,只知道一箭自云中飞来,正穿过此修手臂,此修猛然停住身形,身边诸多修士也慌忙止步,不敢上前来。 需知玄极宗达成地仙境界者,唯商洛极一人,如今商洛极坐拥地利,仍被那秦忘舒单枪匹马,奋力诛杀,诸修便是上前,又有何益? 秦忘舒一箭震住诸修,这才从容施展凤篆,将那妙府山侧峰收起,此峰若立在地上,高达百丈,觉逾数十丈,但被秦忘舒施法收在掌中时,也就是三寸长短,一座珑玲小山罢了。 山前诸修见他杀了宗主,又取了妙府山一角去,皆是又惊又怒,然而刚才两修斗法,又是何等的惊天动地,诸修便是上前,也只是一个死罢了。 那修士斗法,比不得凡界市井之徒相斗,哪怕对方强大,只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就算是无敌勇士也被打个鼻青脸肿了。 修士斗法,境界只需强过一分,便可力敌百人千人,怎是市井之徒可比。 秦忘舒托了此山在手,竟是谁也不敢上前,那前来驰援的修士知道宗主已然被杀,心中自然也是失了指望,各自盘算起来。 若是宗主尚在,大伙儿一拥而上,为宗门效力,也是当然。如今宗主已死,斗法厮杀又为哪般?这便是树倒猢狲散了。 是以这玄极宗妙府山周,虽是修士如云,但既无人出头,竟眼睁睁地瞧着秦忘舒从容遁去。 等到灵识之中已无玄极宗修士踪影,秦忘舒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他刚才与商洛极一场斗法,已是精疲力竭了,若是诸修各施手段,竭尽全力,他这条性命定会送断在玄极宗了,只可惜玄极宗人心不齐,一个万年宗门,就这般被自己生生断送了。 青聆纵身飞出,拍手笑道:“妙极,妙极,秦兄一战立威,不数日声名传遍苍南,离那人王的目标可就更近一分了。” 秦忘舒道:“青聆兄说哪里话来,我此战只是凭着血气之勇,替颜师报仇罢了,又与人王有何关系?” 青聆道:“人的名,树的影,若行大事,那最要紧的,就是让人敬你服你。若你只是籍籍无名一散修,就算有惊天手段,谁能知道?谁肯听你一言?你这个人王虽不是天地亲封,但只要一步步行去,到最后一呼百应,御万众而抵浩劫,可不就是人王了?” 秦忘舒笑道:“你这样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天数有定,事在人为。今日就听你的良言,从此点点滴滴做起,且看看最终能做到哪一步去。” 青聆道:“玄极宗虽是万年基业,其实早就凋零不堪,若论此宗背景来历,原该在那东穹域开宗立业,与东域百宗相持,方是道理,如今避居于苍南一域,可知这家仙宗已是日薄西山了。” 秦忘舒道:“不错,我只道玄极宗千万年传承,除了宗主之后,必然有许多大能高士,哪知全宗上下,只出了一位地仙级修士,我若是那创宗老祖,可不是气得活转来?” 青零道:“秦兄,你可知这玄极宗万年基业,毁于一旦,究竟是何道理?” 秦忘舒道:“正要请教。” 青聆道:“我闲常与师尊说起三域仙修界之事,师尊便道,当今之世,法则已变,但诸宗因循守旧,不肯革旧布新,只知遵循祖先旧法,又岂能不日济衰落?你瞧那五观宗,也是名门大派,如今只知闭门潜修,早没了往日威风,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秦忘舒道:“若照着灵虫大修说法,当今仙修界已是暮气沉沉,萎靡不振了。” 青聆道:“若是仙修界日新月异,人才辈出,那魔域兽界又怎敢掀起这场浩劫来?你瞧这苍南诸宗,或是与强国联手取利,或是自闭门户,或是袖手旁观,哪里有一份济世之怀。你自家若是衰弱了,那外敌觑见到机会,怎能不来?” 秦忘舒道:“此言极是了,魔域兽界发动此劫,固然有仙界大能的良苦用心,但也是因魔域兽界瞧出世人的弱处来,这才趁势而作。只恨苍南仙修界浑浑噩噩,不知大祸临头。” 青聆道:“在师尊瞧来,世人唯一的指望,便在东穹域了,那里百宗林立,夸强斗胜,倒也是一派中兴之像,又有儒门崛起,佛道昌隆。秦兄要做人王,岂能没个助手,若寻助手,非得去那东穹域不可。” 秦忘舒汗颜道:“怎地在你口中,我好似已坐定了人王之位,东穹域百宗林立,自然是奇士如雨,高人如云,又有海外大修无数,怎地就轮到我做这个人王?” 青聆奇道:“怎地刚才雄心万丈,此刻又低沉起来,这样的性情青聆可是瞧不上了。” 秦忘舒笑道:“那仙修境界,要一点点修来,欲行大事,也要一件件做来,我此刻境界不足,便有雄心万丈,若行事张狂,反倒成了出头鸟。要做那人王,行事做人,必要小心,若只管张狂无忌,又能横行到几时。” 那青聆不知世情,只知道弱肉强食之理,怎能理会得世人行事之法,听到秦忘舒这番话,方才低首沉吟起来。 秦忘舒刚才那番大战,也是消耗真玄不少,且新得到这妙府山一角,虽被凤篆化为小山,份量亦是不轻,正该寻地炼制。但见脚下是一座青山,便按下遁风,让那赵光灵执斧劈山,先造就一座洞府再说。 片刻后洞府辟成,秦忘舒稍加禁制,就来到地府之中,也就是数丈见方的一座石室罢了。 青聆在秦忘舒身边坐定了,道:“秦兄,不知你取这妙府山一角来有何用处,那山峰何处无有?偏要取他这一角?” 秦忘舒道:“青聆,你不知这妙府山的妙处,我刚才动用灵识探了良久,此山与众不同,生机无限,其中蕴着一道混沌气机,实有造化之功。” 青聆又惊又喜,道:“怎样的造化之功?” 秦忘舒道:“我观那妙府山,五行之中缺了四种,是为纯灵之地,只因在这苍南立得久了,五行渐渐补齐,从外面瞧来,似乎与其他山峰并无区别,却不知那山腹之中,仍是混沌气机不散,大有名堂。” 青聆道:“我也懒得理会这许多道理,我只想知道,这山峰取来,有何好处?” 秦忘舒道:“此山既然是混沌气机不散,就有可能打造成一座空间法宝,除此之外,瞧那混沌气机,乃是五金之属,一旦空间法宝制成,此山可生出诸般的五金之物来。” 青聆道:“这么说来,这山峰好似田地一般,只不过生的不是稻种,乃是五金之物了?” 秦忘舒道:“正是此理。” 青聆喜道:“若果然如此,那可是十分妙了,我瞧那赵光灵失了一臂,一直想着替他补齐,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出用何物炼制,若果然能制得空间法宝,内生五金,那首先便可替赵光灵续上一臂了。” 秦忘舒道:“也难得你有心,若这空间法宝制成,自当先将赵光灵补齐断臂。” 当下秦忘舒就将那妙府山一角取出,又因洞府狭小,也不敢完全施放,只将那山峰长出三尺来,一虫一人,就向这座山峰仔细探去。 青聆探了片刻,点头道:“果然如秦兄所言,此言暗藏混沌气机一道,只可惜山外禁制未立,那气机无从凝聚,将一件造化之宝生生糟踏了,玄极宗无能若此,又怎能不亡。” 秦忘舒道:“玄极宗倒也不是不知这混沌气机的好处,想来也是束手无策罢了。” 青聆道:“这么说来,秦兄定然是胸有成竹,已知如何炼制此宝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那炼制空间法宝何等艰难,在下其实一窍不通。” 青聆大愕之下,不由叫道:“岂有此理,秦兄不知炼宝之术,巴巴地将这山取了来,岂不是白费力气?” 秦忘舒笑容不失,道:“在下虽不知道,却知道该向何人讨教。” 青聆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那位高士又是谁?” 秦忘舒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青聆听了这话,便左顾右盼起来,但这洞府之中,只有秦忘舒与他罢了,哪里还有第三者。 那青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这可奇了,难不成我便是我高人,我自己怎不知道?” 第220章仙修诸法皆不易 第220章仙修诸法皆不易 就见那秦忘舒微笑不语,青聆猛地明白过来,大笑道:“是了,我虽是不知,可师尊修行千万年,何事不知,正可向师尊请教了。” 秦忘舒道:“前番忘舒涅磐重生,全靠大修加持,青聆此去回归元境问事,还请一并致谢才是。” 青聆笑道:“又何必回什么归元境,师尊早有安排,我便是安坐不动,也可与师尊传音达意的。” 说到这里,就从物藏中取出一物来,乃是一根炉香,只有半尺长短。就借那秦忘舒一点凤火点燃此香,青聆持香便拜,口中念念有词。 秦忘舒如今算是见惯了仙家手段,见青聆持香而拜,倒也不奇。就见那柱香烟气凝而不散,只在空中打转,等到青聆口中念罢,随手一挥,道:“去吧。” 那烟气这才直直飘上天空,忽地化为无数灵虫模样,刹那间就去了。 片刻之后,青聆忽地低下头来,似在倾耳倾听,只听了一阵,面上就露出笑意来,原来青聆要向灵虫大修传讯,那非得借助法宝不可,灵虫大修若向青聆传讯,却是一念之间。 只听青聆道:“师尊知道你得了妙府山一角,甚是欢喜,只是若想炼制空间法宝,的是繁难,除了需修成无数法诀之外,本身境界,至少也要八级不可。且还需四样物事。” 秦忘舒道:“正要请教。” 青聆道:“那空间法宝既然自成一域,就得五行兼备,否则如何能隔绝世外,卓然独存?得了这妙府山一角,只算是得了件土属之宝,还需无垢之水,灵焰一朵,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 秦忘舒叹道:“不想炼制一件空间法宝,竟是如此麻烦,我先前倒是小瞧了这等物事,难怪颜师以八级练气士境界,强大玄承,也只是炼出紫竹林罢了。令师所言的诸般物事,我只有数滴无垢之水,其他物事,却该向哪里寻去?便是这久件物事的名字,有些我也是首次听闻。” 青聆道:“世间本有四大灵焰,是为真离灵焰,无妄碧焰,金锃紫焰,青莲冰焰,其中真离,青莲二焰已修成神火,世间唯存两大灵焰了。” 秦忘舒道:“我有凤火在身,亦算得上是神火,难不成却制不得空间法宝?” 青聆道:“凤火极是猛烈,或可用来炼制神兵灵丹,但用来制这宝间法宝,可不是缘木求鱼?炼制空间法宝,好比是再造乾坤,凤火却是焚绝之性,着实不符了。” 秦忘舒道:“那剩下的无妄碧焰,金锃紫焰,又该去何处寻找?” 青聆道:“这两大灵焰本体亦在仙界,谁有机缘得到?不过那无妄碧焰本主万物生养,倒是时常在凡界现身,而无妄碧焰过境之处,总能留下数点星火,凡界修士若炼空间法宝,皆赖无妄碧焰之助了。” 秦忘舒道:“那灵焰来去匆匆,又怎能逢个正着?” 青聆笑道:“世人既要炼这空间法宝,又寻无妄碧焰不着,可不就是一桩天大的生意?这世间只要有好处的事,还怕人不动心思?因此便有一种人,专门寻这碧焰的踪迹,四下搜寻碧焰火苗。此事师尊已有交待,你只管交给我就是。” 秦忘舒道:“那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又是什么宝贝?” 青聆道:“若是那丹炉百年不熄,炉中又有恰好炼就五金之物,此物便叫做百年精炼之金。” 秦忘舒叫苦道:“这可更加难寻的,谁无事生起丹炉,徒耗晶石,花内百年时间炼这五金?” 青聆笑道:“我刚才便说过,这世间只要有好处的事,总是有人做的,你当那世间修士都如你一般,胸中存在大志,只知苦修精进?虫分亿种,人有百类。就有许多修士,做的就是这法宝资材的生意,别说百年精炼之金,便是五百年,八百年,也定是有人去做的。”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果然是我见识短了,我只当世间修士,皆是深居山木,一心修行,哪知那却有人把修行当一桩生意来做了。” 青聆道:“此事倒也不奇,大道难求,世间修士无数,又有几人能得大成就?到了某个境界,就是止步不前,只好坐等寿限耗尽,此时不行无益之事,何以遣这有涯之生?” 秦忘舒道:“那千年沉柯之木,难不成亦有人炼制?” 青聆将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一般,道:“此物如何炼得?那树木若沉入水里,只需数年就腐烂不堪了,除非是那天生灵木,方能千百年不朽。所谓沉柯之木,就是那灵木入水便沉,也不拘是那种灵木,只需在水中浸透千年,就算是沉柯之木了。” 秦忘舒道:“想来此木亦是难寻了。” 青聆笑道:“这数种物事,唯这千年沉柯之木最是易寻,但经过浩大水域之时,秦兄只要知会精卫,处处留心,不出数月或可寻到了。” 秦忘舒道:“这也罢了,既然是诸般资材凑他不齐,只好搁下不提,只是赵兄毕竟断了一臂,斗起法来就有诸多不便,看来只有另找办法了。” 他虽将玄极宗宗主诛杀,但颜师之仇只是报了一半,另有云泽宗宗主这个大仇尚需努力。 但商洛极既死,云泽宗怎无准备?这时再想故技重施,来个攻其不备,可就千难万难了,而若想以一人之万,独挑云泽宗,那几乎就是痴心妄想。秦忘舒虽是行事果决,杀伐立断,却也非刚勇无谋之事。若不能准备充足,怎好贸然报仇? 除了替赵光灵补续手臂之外,那赤凰刀亦需重加炼制,前几日涅磐时得了诸多玄承,也需细细明悟,无相魔诀更要精益求精,最低目标,也需十相皆修至小成不可。 而自己的境界委实太低,更需精进,且那境界降低减退的大劫,也需想办法安然渡过了,种种事务,竟是无一不急,不知让人从何时着手。 青聆笑道:“秦兄莫要心急,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定这些物事很快就凑得齐了,只是秦兄还得立时启动天地洪炉,速速炼几炉好丹来。” 秦忘舒道:“炼丹倒也不难,只是丹药虽好,赵兄却是用不着的,我修这凤火,体内真玄与众不同,那丹药服了便化,也是没用。” 青聆道:“秦兄只管依着我,捡那丹谱上极好丹药炼上几炉,到时自有你的好处。” 秦忘舒道:“青聆兄必有深意,忘舒自当凛遵。” 当下便启用天地洪炉,从那紫竹林中取来灵花仙草,依妫传容所授丹谱,捡那药材齐备的分别炼来。 紫竹林虽小,好歹也是空间之宝,又经许负心细心布置,那林中不需与外界通达,林中灵气便可循环不休,已是自成体系了。这林中的体系,秦忘舒虽不曾参与,却和许负心百番讨论过的,亦是熟知。 到时若炼成妙府山法宝,这灵气循环的体系,自然也会一样布来。 此时瞧那林中仙草,果然长势极盛,此番在归元境中,不知带出多少仙草灵花来,有那长的极快,已然可用的,也有那长的极慢的,只在木中露出尖芽罢了。 那林中灵气循环的要诀,就是需在这林中炼丹,以保诸般灵气转换不休,始终保持平衡。秦忘舒计点成熟仙草灵花,约得了百余种,再依丹谱配伍起来,共可制成七种灵丹。 本来炼丹一事,亦是颇耗时工,若得佳丹,至少是三十六日起,这是四九天煞之数,或者是八九地煞之数。更有九九之数,那就是寻常炼丹法的极致了,只因若是过了九九之数,那丹药灵气由盛转衰,反倒不堪大用。 如今秦忘舒用这凤火炼丹,却是与众不同,那凤火卓然独立,法则大大不同,秦忘舒用这凤火,炼成丹来也是收反由心,就算九九之数,也可简化成数日就可完成。这是火凤传人的独家绝技,那是艳羡不得的。 手中资材虽可炼成七种丹药,青聆检视过后,只让秦忘舒炼制三种,是为纯元真玄丹,定心养魂丹,水火济灵丹。 那纯元真玄丹不用说了,是为真玄丹中的极品,服一粒可恢复八成真玄,此丹若是求售,那是有多少就可卖出多少去的。定心养魂丹可定心境,是五级练气士修行必备之物。 只因五级开始,修士就要经历心关,魔关,情关,若无定魂养心之物,实难安然渡过。 至于那水火济灵丹,则是调合阴阳,保持体内阴阳之气平衡的妙药,亦是谁都用得着的。 而这三种丹药,亦是秦忘舒急需之物,他此刻的境界也是五级,下一步就要冲击心关了。那心关虽比不得生死关凶险,却也不可等闲视之,只因冲击此关时,那心性就是飘乎不定,行事或善或恶,或急或缓。修士的一世名声,最容易在此道关留下污点。 最令人担心的是,此关若不能安然渡过,心中就会留下恶念,假以时日,说不定就成了行事无端,穷凶极恶之徒。 想那凌度山柯猿飞之所以手段歹毒,为人所忌,其实就是在渡心关之时,留下恶念于心。秦忘舒有志于天下,若是留下恶念,其后成就越高,贻祸越大,又怎能不小心谨慎? 这一日天地洪炉第一丹将成,那洪炉开启时,丹香四溢而出,令人好不欢喜。这炉丹是为定心养魂丹,三种灵丹之中,唯此丹香气最盛。 秦忘舒心中正忖道:“地府禁制,只怕禁不住这丹香,若是被人觉察,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沉吟,忽听地府外有人拍手叫道:“好香,好香。” 第221章千金赠士若等闲 第221章千金赠士若等闲 秦忘舒与青聆对视一眼,皆是大皱眉头,只怨行事不密,且秦忘舒于禁制之学上又略有不足,这才令丹香外泄。那地府外的禁制虽可阻人灵识,却难自成界域,又怎能阻住无孔不入的丹香。 既然有客上门,秦忘舒又何必坚拒,坦然道:“不知何方道友循香而来,既是有缘,不妨入内一见。” 地府外修士笑道:“在下不揣唐突,冒昧前来,还望道友海涵。” 秦忘舒道:“好说,好说。”亲自起身出府迎接。 来到地府一瞧,见那修士身高七尺,相貌平平,身穿一件敝旧的法袍,背上负着一柄法剑,却无剑鞘,只用一块黑布包裹。 若论此修的相貌打扮,倒也不奇,探其境界,也不过三四级罢了,但此修胸前法袍上却有一块污渍,全身上下,亦是风尘朴朴,身上异味扑鼻,秦忘舒见了此修,心中不免一笑。 要知道天下修士最爱清洁,虽在红尘之中,也不肯让那风尘点染。且修行之时,务必要外洁内静,方不会让杂务扰了心境,若是身上臭气熏天,虫虱满袍,修行关键处被虫虱咬了一口,又有异臭袭来,岂不心境大乱? 且修士若想洁衣净身,那也是最简单不过,只需将袍袖一抖,尘沙不得沾衣,敝衣依旧如新,再将真玄略运,汗垢其身不存。 更有那修士高深的修士,修行之地片尘不染,就算用光芒反复照来,也是见不着一点尘埃的。 因此若见着那风尘满面的修士,必是游戏风尘,不肯潜心修行之士了。 秦忘舒先拱了拱手,道:“在下秦忘舒,不敢请教道友大名。” 那修士听到秦忘舒的名字,面上吃了一惊,不由得退了半步,大有转身逃遁之意,只是若此刻逃之夭夭,岂不是让人笑话。 秦忘舒见他神情,心中暗道:“看来玄极宗宗主被我诛杀一事,已然传遍苍南了,我这个恶名是去不掉了。” 那修士就满脸堆下笑容来,忙道:“原来是秦道友,在下无名散修游则生,原是一名丹客,嗅到秦道友的丹香,忍不住就来打扰了。” 秦忘舒对“丹客”二字甚是陌生,只当此人是丹修,幸好青聆早就传音入密,对他道:“那丹客未必就是丹修,其实就是灵丹掮客,无非是左手买来右手空,借这售卖丹药获利罢了。” 秦忘舒这才恍然,他知道青聆让他炼这丹药,无非是因此而获利,再去求购诸般仙修资材。他虽修成五级练气士境界,却不曾真正踏进仙修界之中,对仙修界的诸般事务,只能算是一知半解罢了。如今正经儿修行炼器,少不得要与仙修界诸般人物打交道了。 秦忘舒道:“游兄既是丹客,却也来得好,在下新炼了一炉丹,正好请游兄品鉴一番。” 游则生仍是满脸堆欢,道:“好说,好说。”就与秦忘舒并肩走进地府。 秦忘舒嗅到他身上的异味,先前大是不快,不过此刻细细辩来,那异味八成却是丹药之气。丹药的味道或苦或甜,本是诸味皆俱的,混杂在一起,又怎能是好滋味。 游则生何等历练,岂能瞧不出秦忘舒面上神情,不免尴尬地一笑,道:“在下性情疏懒,倒让秦兄见笑了。”忙将法袍一抖,法袍上灰尘尽去,只是那身上异味因来自物藏中的丹药,一时间也难以散去。 秦忘舒笑道:“游兄何必多心。” 二人步入地府,分宾主坐了,青聆不肯见外人,就去那紫竹林中闲坐。 游则生初时甚是拘谨,但见秦忘舒虽是相貌冷峻,却也和气多礼,也就放松下来,道:“敢问道友炼制的定性养魂丹何在?” 秦忘舒吃了一惊道:“道友闻香辩丹,倒也厉害。” 游则生笑道:“别的不敢说,若论这丹药,哪怕是百里之外,被我嗅上一嗅,此丹怎样成分,有何功效,皆是丝毫不错的,好丹劣丹,一嗅便知。” 秦忘舒连连点头道:“道友的是大才。”就将新制的定心养魂丹取出一粒来。 那丹药握在手中,尚未摊开,游则生便摆手道:“不用瞧了,此丹外赤内黄,那是上等的定心养魂丹。道友若是求售,在下必出高价。” 秦忘舒心中更奇,此丹虽是他亲自炼来,却来不及验看,那丹药的颜色自己也是含混,这位游则生怎地就能分辩出来? 忙将手中丹药轻轻捏开了,果然是外赤内黄,一丝儿不错的。 秦忘舒道:“游兄大才,在下望尘莫及,敢问辩丹之术,有何玄奥,游兄若肯传授,也不让你吃亏,在下以三粒定心养魂丹相赠。” 游则生大吃一惊,瞪着一双眼珠道:“道友恁是大方,出手这般豪阔?恕我直言,秦兄恐怕不知道这定心养魂丹的价格了。” 秦忘舒道:“正要请教的。” 游则生叹道:“那世人便是无识,又怎敢坦然直陈,必定是百般支吾的,就怕被人小瞧了,更怕被人所欺。秦兄却是直性之人,在下若是相欺,这良心上也是过不去了。实不相瞒,秦兄炼制的这种丹药,一粒便可值上一千仙币了。” 秦忘舒以前也听过仙币的名字,却是不甚了了,口中“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游则生却有些急,道:“委实只值一千仙币,秦兄,那定心养魂丹虽是市面奇缺,八九百就是天价了,只因苍南一域,那仙币亦是奇缺的。” 秦忘舒笑道:“在下并非对这价格不满意,只因在下心中估算,这丹药最多只值上数两银子罢了,那仙币又是怎样,在下更是一无所知。” 游则生神情更奇,连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秦道友声名震于四海,原来却不曾入进仙市,不知行情勾当的。这才真正是大德之士,不拘小节。” 便将那仙市,仙币一事细细讲来,原来那仙修之士皆是来去匆匆,神出鬼没,若想彼此交易,极是不方便的,这才生出仙市来。那仙市就是修士交易的所在,往往有地面上强势的仙宗出面承揽,仙市若论规模大小,各有名目。 小的称之为仙集,中者是为仙市,大者则叫仙城。 苍南域虽有十一仙宗,其实仙修之士的数目并不算多,只有两处仙市,七八处仙集罢了。整座苍穹域,仙城共是四座,一为东穹承平城,其二则是北氓孤指山城。另两座仙城皆在海外,海内修士自是不知。 至于那仙币,则是由海外两座仙城百余家仙铺联合发布,就此流转整座苍穹,世间诸般仙修物资皆有定价,那价格数年便是一变,也是扑朔迷离。 等闲一枚仙币,就值得十两黄金,千两白银,只是两者比价虽是如此,那凡俗百姓要仙修物事何用?也不会真的有人用这黄金白银去换仙币。但仙币价值之高,由此可见一斑了。 那仙币虽是仙市交易之物,但苍南域因偏处一隅,仙币流量甚少,仙修物资因此价格偏低,一千仙币,等闲修士可是拿不出来的。 因此游则生见秦忘舒见面便以三粒灵丹相赠,怎能不惊?这三粒丹药便值三千仙币,三千仙币,就可换来一件带“灵“字的法宝,可不是贵重之极。 秦忘舒听罢此言,便微微一笑道:“若不是游兄指点,秦某哪知这其中的玄机。刚才那番话,果然值得三枚灵丹,还请游兄笑纳了。” 说罢真将三粒定心养魂丹取出,递给游则生。 那游则生双手颤抖,竟不敢接,一时间也猜不出秦忘舒的用意来,那秦忘舒凶名在外,谁知他的底细,若是自己真个儿接儿,惹得此人翻脸,这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秦忘舒皱眉道:“莫非嫌少?“又取两粒定心养魂丹来。 慌得游则生连忙摆手,道:“秦道友,你莫要吓杀了我,这一番话,最多值上清茶一杯,怎值得这许多仙币。” 秦忘舒笑道:“你是你的价,我是我的价。实不相瞒,我制这丹药不费一文,也花不得多少力气,在我瞧来,这丹药能值上几两银子,也就够本了。这世间的物事,其价值如何,全看各人心思。好比那仙修心法,有人视为拱璧一般,万金不换,但偏有人随心相授,不取一物,心中只想着普惠众生。” 说到这里,念起颜西华的好处,心中不由一红,差点就落下泪来。想来当初自然是只是凡俗百姓,连玄功尚未修成,若非颜西华倾心相授,又怎有今日。颜西华所传的儒门射艺,又替自己挡去多少劫难。 如今自己替颜西华报仇,虽是惹上恶名,又怎会在意。 那游则生见秦忘舒坦陈若此,心中羞愧之极,五粒丹药,只敢取了一粒,口中道:“秦兄,刚才实是我小人心思,将秦兄视为寻常人物。此刻想来,心中好不惭愧,实对你说,如今这定心养魂丹最是缺货,每粒丹药,竟值上三千仙币了。游某真正该死,还请秦兄恕罪。”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那定心养魂丹又非什么珍稀之物,怎地如此短缺?” 游则生叹了口气,低声道:“秦兄难道不曾听说,我苍南域已是大祸临头,眼瞧着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吗?” 秦忘舒道:“就算大祸临头,又与这定心养魂丹有何牵扯?” 第222章世间洞明皆学问 第222章世间洞明皆学问 游则生道:“秦道友听我细细道来,如今仙修界风传,极荒山亿万凶兽要破禁出山,与我苍穹百姓争夺地盘,若果然如此,苍南域首当其冲,诸修谁不害怕?” 秦忘舒道:“是了,诸修既知极荒山凶兽来袭,便想着尽快提升境界,以便守境安民。” 游则生哈哈大笑道:“秦道友,你这想法着实是,着实是……有些离奇。那极荒山凶兽何等厉害,谁敢与他们厮杀。“他或是畏惧秦忘舒凶名,不敢口出不逊,这才用了”离奇“二字。 秦忘舒皱眉道:“我辈修行何用?既是大祸临头,不去与那凶兽厮杀,反倒要逃之夭夭不成?” 游则生叹道:“便是逃之夭夭,也是一个‘难’字。” 秦忘舒道:“这倒是奇了,那逃之夭夭怎地就难了?” 游则生道:“仙修界地域森严,你若是孤身一人,任你逃向何处,也没人来管你,可若是整座仙宗迁移了,可就不是简单的事了。离了苍南,或入北氓,或入东穹,可不是要与北氓东穹两域的修士冲突?因此诸宗修士,此刻都在加紧修行,以应此变,着实是人心惶惶。” 秦忘舒听到这里,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正想出声叱责,想那游则生区区一名散修丹客,骂他几声又有何用? 但听到游则生说出的消息,心中怎能不怒,苍南这些修士,平日养尊处优,全靠苍南苍生供养,哪知真正用得着他们时,个个想的却是溜之大吉。那仙修之士若是逃了去,却置苍南百姓于何地? 兹事体大,不可轻信,秦忘舒便道:“敢问游兄,此事果然千真万确?那苍南诸宗,真有东迁北移之想?” 游则生道:“游某若有半句虚言,定然天诛地灭。只是那极荒山凶兽究竟何时出动,谁也说不准的。因此诸宗暂且按兵不动罢了,毕竟大伙儿也舍不得千万年基业,非得探听得实,方才有所动作的。” 秦忘舒暗道:“此事非同小可,非得查明不可,极荒山凶兽若是破境而出,全赖苍南诸修抵御,若是一旦东迁北移了,可不是天大的祸事。” 他原本一心报仇,但听到此事,那报仇的念头竟被压了下来,颜师一人之仇,怎抵得上苍南亿万生灵的性命,但此事该如何着手,胸中虽有个大方向,一时也是难定。 便对那游则生道:“游兄,你我言语投机,在下甚是欢喜,且我亦想去那仙市之中交易些物事,但仙市种种情由,在下着实不知,还盼游兄指教。便想请游兄在此盘桓数日,也好随时请教,不知游兄意下如何?”将那四粒灵丹又推了过去。 游则生大喜,道:“这又值得什么,秦道友是大修高士,游某亦是想多多亲近的。”总算将那四粒灵丹收了起来。 秦忘舒就将赵光灵另辟一座石屋,以供游则生静坐调息,他炼丹之时,就请游则生别室静坐,稍有闲暇,就来与游则生说话。 那游则生走遍苍南,人头极熟,消息更是灵通,对诸种灵丹的行情自是了如指掌,一些仙修物资,法器法宝的行情,亦是知之甚多。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秦忘舒先前只知家国大事,自身修行,哪知道仙修界中,还有这许多勾当。 这数日来秦忘舒加紧炼丹,将那纯元真玄丹与水火济灵丹皆炼了一炉。 炼那纯元真玄丹时,因秦忘舒早在妫传容处已有经验,一炉丹竟结了六成好丹,让那游则生惊叹不已。 此番炼丹,与在妫传容处大有不同,一来秦忘舒境界有升,二来这凤火更是精纯了,更重要的是,归元境中的仙花灵草,怎是凡界可比的,六成的结丹率虽谈不上如何惊人,但在练气士境界,能有如此成就,足以傲视苍南诸修。 游则生品鉴这纯元真玄丹时,所下评语是:“白雪黄芽丹气足,一粒到腹灵脉舒,分明练气初丹境,却是地仙侍丹炉。” 这是说秦忘舒所炼纯元真玄丹灵气充足,品阶上乘,虽是练气士境界,却好似地仙亲临。其中虽有溢美之辞,但也不乏真知。 秦忘舒连炼两炉好丹,那凤火更是御控精熟,等到炼这水火济灵丹时,那一炉竟有七成结丹率,启炉来瞧,更是一片赤红,让游则生大为惊愕。 要知道那水火济灵丹本是灰色,就算是上好的水火济灵丹也是略带微红罢了,整粒赤红如血者,便是游则生也是不曾见过的。 秦忘舒见游则生这般神情,只当这炉丹定是炼废了,正要倾倒了重炼,那游则生慌忙叫道:“秦兄,哪里就要倾倒了去,这赤丹游某见所未见,未必就是废丹,且容我细细品鉴了再说。” 就取了一粒赤丹捏得碎了,用指尖沾了些粉未,伸出舌尖舔了,半晌无语。 秦忘舒道:“却是如何?” 那游则生忽地叹了一口气,就流下泪来,秦忘舒却是吓了一跳,道:“游兄怎会如此?莫非这丹气有异?乱了游兄的灵脉?” 那游则生忙将泪水抹了去,笑道:“秦兄有所不知,那世间丹药共分五品,是为元佳灵仙神,寻常丹药,便是元丹了,若能再上一阶,便是佳丹,如此已是难得了。到了那灵丹阶,则是百中无一,正因为灵丹得之甚难,故而世间丹药,皆以灵丹称之。至于那神丹,非我等凡界修士可遇,也不必去说他。”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 游则生道:“游某品丹无数,佳丹遇到不少,灵丹也侥幸遇到几回,但那仙丹却不曾一见,游某只当此世不可能遇见了,哪知今日秦道友所炼水火济灵丹,竟有三分仙气,游某得偿所愿,怎能不哭。” 秦忘舒知道游则生言语油滑,此言未肯尽信,不由笑道:“便是如此,也不值得一哭。” 游则生笑道:“我持了此丹去,无论去了哪家仙市,可不是轰动一时,那白花花的仙币流水般送来,便是梦中也要笑醒。故而游某便要发起愁来,我赚了这许多仙币,可不是要令人眼红,忽地想到,这仙丹却是秦兄的,却与我何干。想到伤心处,这才流泪。” 秦忘舒哈哈大笑,指着游则生说不出话来,那游则生亦是抚掌大笑。 秦忘舒笑毕,对游则生道:“这丹药的交易勾当,我是一无所知。我今日便将这丹药交给你处置,不管赚了多少,游兄皆可取两成去。多赚多得也就是了。” 游则生大喜过望,道:“秦兄果真要用我?” 秦忘舒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游兄是丹客中的行家里手,我不用你却用谁?只是我售了丹药,也不在意那仙币多少,游兄若能替我换来些物事,仍可再提两成。” 游则生哈哈大笑道:“秦兄豪阔,天下无双,这三炉丹共计二百余粒,至少也是二十万仙币了,那水火济灵丹有三分仙气,价格更高,我若买不出两千一粒的价格来,游某可就没脸见人了。秦兄要换哪些物事?不是游某夸口,但凡是我苍南仙市中所有,游某皆能替你换了来。” 秦忘舒道:“我需灵焰一朵,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 那秦忘舒说一件,游则生就皱一次眉头,等到秦忘舒说罢,游则生眉头就皱成一个“川“字了。口中道:”难,难,难。” 秦忘舒道:“若果然极难,也不必诸物齐备,能换得一两件,在下也是心满意足。” 游则生虽是皱眉,却道:“正因极难,才显出游某的手段来。只因这三件物事,皆是无价之宝,等闲修士谁肯换给你?这其中就有许多讲究了。但秦兄只管放心,我若换不齐这三件宝物,便是分文不取。” 秦忘舒极是好学的,正要借此事一观游则生手段,亦可洞悉那仙市交易中的玄机。那游则生又不可能跟着他一世的,日后免不得要与仙市掮客打交道,诸般学问都该认真学来。 三炉丹既成,秦忘舒也是等不得了,如今苍南正逢多事之秋,只恨那时间不够用。 那青聆见秦忘舒要用游则生,心中自是老大的不肯,只因此人生性油滑,可是信不过的。但苍南仙市交易,青聆也是不熟,不用游则生却该用谁? 秦忘舒私下里就对青聆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我皆是潜修之士,哪知仙市的勾当?世间洞明皆学问,莫要小瞧了仙市交易,并不见得就比修行容易,你我冷眼旁观便是。” 青聆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我令秦兄炼这三炉丹药,的确是为了易货换物,妙府山空间法宝未经炼制,尚产不出异金来,不过那百年精练之金,亦可用来炼制傀儡手臂,等到诸物齐备,再来炼制空间法宝,这也是一事两便了。” 且不说一人一灵私下商议,要观游则生行事手段,秦忘舒与游则生收拾了丹药,便离了洞府,就往齐宋之间的随国方向遁去。 那随国虽是小国,但却有一座仙市,名叫随市。此国相传有一宝,名叫随侯珠,与和氏璧齐名。那仙修之士,就借了随珠的大名,在随国开立仙市,自是天下知名。 据游则生所说,随市的后台,应该是重山宗。重山宗势力庞大,仙市规矩森严,因此随市的名头这几年愈发响亮,可就盖过楚境的仙市了。 离随国还有百里时,游则生忽地道:“秦兄既将此事托付于我,游某自当竭力,但若想此事成功,还请秦兄答应我一个条件。” 青聆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想发作起来,此人果然油滑,此刻来提什么条件,分明就是要挟了。也不知秦忘舒如何应答。 第223章人情练达即文章 第223章人情练达即文章 秦忘舒忙向青聆传音,生怕他忍耐不住,就要叱责出声,平地再生波澜,需知用人之法,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想当初他领兵在外,一旦军令下达,前线后方远隔百里,但遇急变,全凭前线将士作主,后方将帅若是事必躬亲,那还怎能打仗? 便对游则生道:“游兄有何要求?” 游则生道:“游某大胆,就请秦道友做个随从,交易诸事,唯凭在下做主,如此方能行事从容。” 秦忘舒笑道:“原该如此,游兄只管行去。” 游则生大喜道:“秦道友豪迈豁达,实为游某平生仅见,道友但瞧我手段如何。” 就见那游则生并不前行,而是按下遁风,缓缓落到地面上,秦忘舒落下遁风,向前瞧去,原来前方是座小镇,也就有数十户人家,但见街上行人如织,竟是热闹的很。 游则生低声道:“此镇虽是无名,却是随市的一个要紧所在,只因入那随市之中设铺,每月供费不少,便有些游方的散修不肯入市,只在这镇中交易。” 秦忘舒道:“既然是在随市之外交易,想来风险不少。” 游则生道:“凭秦兄手段,真要惹出事来,还怕了他们不成?只因秦兄这次交待下来的生意,其中颇有为难之事,也只好来这无名小镇行险了。” 秦忘舒笑道:“游兄自便就是,何必问我。” 那游则生步入小镇,负着双手,在镇中闲逛起来。那小镇中虽有店铺,陈列着些货物,却无人上前,反倒是街边有人当街取出白布,写上几字,便有人挤过来观瞧。 那白布讲究些的,就用竹竿挑着,也有手中持着的,更多的则是在身边土墙上一挂。那白布边必有一名修士,或坐或立,或是神情紧张,或是焦急不安,种种情景,也难一一述及。 至于那白布上的字样,更是花样百出,有售货,也有求购某物的,秦忘舒略略瞧去,那求购物事的,以要求诸种丹药的为多,约有五成,求购法器法宝法袍者,亦占了五成。 而出售货物者,更是数不胜数,更有人在白布上直接写明以货换丹,至于诸修所示物事,大半都是秦忘舒闻所未闻的。 那游则生既不与人闲谈交接,亦不上前观看,秦忘舒凝神瞧去,却发现此修双耳不停的微微颤动,竟在探听镇中修士说话。秦忘舒心中甚奇,这镇子虽小,修士却总有两三百人,自己本想动用灵识来探,哪知那诸般杂音入耳,吵得人心烦意乱,只得收起灵识来。 等在镇中来回转了两圈后,游则生微微一笑,就从怀中扯出一块白布来,说是白布,其实已是污黑不堪。那游则生也不在意,从旁边店铺中借了笔墨,就在布上写上数行字。秦忘舒打眼一瞧,却是吓了一跳,只因那布上写着:“三粒纯元真玄丹,五千仙币。两粒定心养魂丹,四千起售。一粒水火济灵丹,三千仙币。言无二价,论价莫谈。” 秦忘舒记得在洞府之中时,论起这丹药的价格来,纯元真玄丹与定心养魂丹皆是一千仙币一粒,水火济灵丹略贵些,也不会超过两千,哪知游则生平生起价,竟是翻了两三倍了。 游则生也知秦忘舒狐疑,便传音道:“秦兄有所不知,游某在这镇外转了两圈,已知今日行情,原来这丹药价格奇高,且遍瞧之下,只有求购的,极少见到售卖的,便是售丹者,炼制得甚是粗劣,怎能与秦兄所炼丹药相比。” 秦忘舒亦传音道:“游兄定价如此之高,只怕无人问津。”对那游则生的手段,已是暗暗称奇。 这游则生果然是行家里手,在镇上转上一圈,便知行情,也不知他怎样就能从这纷繁杂音之中条分缕析,一一分辩的。 哪知那白布刚刚扯起,就有人上前,那人瞧了瞧白布,也不说话,就取出四千仙币来,游则生笑道:“道友是想要那两粒定心养魂丹了。” 那人道:“非得元丹不可。” 游则生面色一变,道:“道友莫要坏我名声,那元丹谁能出手,便是佳丹,也值不得这许多仙币,在下所售之丹,粒粒皆是灵丹。” 那人却不肯信,喃喃地道:“都说自己是灵丹,这世间哪来的许多灵丹。” 游则生冷笑一声,就取出两粒定心养魂丹来,此丹香气最浓,游则生又是刻意卖弄,稍稍在胸前一晃,丹气传了出去,数十丈可闻,就见那镇中许多修士齐齐转向,口中“咦”了一声。 那人闻到这丹香,神情又是欢喜,又是焦急,恨不得伸手就将这丹药抢了去,又担心有人竞价,脸色涨得通红,急声道:“此丹我要了,我要了。” 游则生一手接过仙币,一手便将灵丹送出去,哪知斜刺里一名修士叫道:“此丹我要了。”手中亦持着满把的仙币,只往游则生手里送去。 先前那修士嚷道:“此丹我已定了,怎能让给你?” 那人道:“价高者得,我多出一百仙币便是。”便在那里争吵不休。 游则生笑道:“先到先得,那是仙市的规矩,你出价再高,毕竟迟了一步。”说罢从容取了先前修士手中四千仙币,就将丹药交给此人。 后来者竞购不得,满脸悻悻之色,猛地抬头,瞧见白布上字样,复又欢喜起来,道:“道友,剩下的四粒丹我全要了,你速将这白布收起,莫让他人瞧见了。” 秦忘舒瞧见这丹药如此抢手,也是一奇。却听游则生笑道:“道友只管放心,在下言无二价,怎会随行就市,平地涨价?你既是先来,这丹药绝不会售予他人。” 果然有人数人上前,便来与游则生讲价,亦是问说价高的,需得好商好量,亦有抬价的,在那里嚷个不休。 游则生统统不理,果然就将那四粒丹药售了,就将白布收了起来。众人见没了指望,只好一哄而散了。 秦忘舒见这丹药售价奇高,偏又出手极快,若说心里不热便是假的了。见那游则生挤出人群来,就往镇外走去,秦忘舒便传音道:“既然此处丹药抢手,何不就在此买出去?” 游则生一边急行,一边道:“秦兄有所不知,一来近日丹药抢手,二来秦兄这丹药着实是好,我售了这数粒灵丹,只怕就被人盯上了,若是在此停留,免不得就要生事。” 秦忘舒冷眼瞧去,果然看见镇中有数人目光灼灼,将游则生盯得紧紧,只是那游则生走的快,那数人心中主意未定,也不知是该跟上去,还是就此放手。 秦忘舒这才信服游则生的本事,这座小镇,分明就是一个黑市,在黑市中交易,固然易得便宜,但也是危机四伏,秦忘舒虽不怕事,就怕动起手来难以收拾,反误了自家大事。 游则生去的极快,很快就出了小镇,秦忘舒紧紧跟随,二人来到镇外,便越到空中去,那游则生忙将仙币取出,一文不剩,尽数交给秦忘舒。 秦忘舒道:“说好的二成利,岂能亏了你。”取出二成仙币了递了过去。 游则生更是欢喜,笑道:“秦兄,你可知刚才那番交易,有何玄机?” 秦忘舒坦然道:“着实有许多不明之处,正要请教。” 游则生道:“我只出数粒仙丹,算是个投石问路,只是想知道目前的丹药行情。那许多丹药,怎能在这黑市之中买弄,我等虽不怕事,却也怕诸修上来歪缠的。” 秦忘舒赞道:“游兄当机立断,果然是行家,我刚才已瞧有数人盯上你了,在这黑市之中交易,风险的确不小。” 游则生道:“既然试过了行情,我心中也有数了。真要放心交易,还得去仙市之中,且秦兄所需的物事,也唯有仙市之中方能寻到,黑市之中物事虽多,却是十物九假,怎样也信不得的。” 秦忘舒道:“不知仙市之中,又如何保证交易公平。” 游则生道:“那仙市必设于深山幽谷之中,远离人居,这才方便布下强大禁制,修士手段再强,入了仙市也是无用武之地。正因维持禁制花费不少,所以仙市之中物价奇贵,且又有许多规矩,那是谁也不敢触犯的。” 秦忘舒道:“游兄试着讲来。” 游则生道:“比如我等要售卖丹药,那可不能当街扯布书字了,唯有交给丹铺寄售一途,否则就是乱了规矩。那仙市店铺每年要交纳仙币数万,若都是些游方散修持货来售,这些店铺的生意可就做不得了。只是去那店铺寄售,自然要受盘剥,最少也要给他两成。” 秦忘舒道:“如此倒也有理。” 游则生道:“若是秦兄等不及,也可将丹药一古脑儿卖给丹铺,只是价钱上又少了一成,好处是来钱最快。但是秦兄丹药甚多,价值已过了二十万,等闲店铺也凑不出这许多仙币来。便是勉强凑出来了,我等两名散修之士,坐拥数十万仙币,那可是惹事的根苗了。” 秦忘舒皱眉道:“若依着游兄,又该当如何?” 游则生正想说话,忽见身后影影绰绰跟来了数修,秦忘舒也是瞧见了,不由微皱眉头。他一心不肯惹事,哪知还是祸事找上门来,此番不动手则罢,若是动了手,必要让这仙市中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游则生虽是精于交易,亦擅避风险,却不知那世间种种劫难,避是避不得的,交易之事,可尽付游则生,交易之外,自己也需略显身手。 入那仙市,自然要遵守仙市的规矩,可天地之间,还有种种规矩,可比仙市的规矩大得多了。 想到此处,就将轩辕弓取将出来。目中精光一闪,杀心已生。 第224章祷天立誓入仙市 第224章祷天立誓入仙市 游则生见秦忘舒就要动手,忙道:“此处动手,恐怕不太方便。” 秦忘舒道:“这又怎么说?” 游则生道:“这里虽非仙市所在,却已是重山宗势力范围了,等闲散修之士谁敢妄动。以在下瞧来,这些人极可能就是仙市店铺暗中邀请的帮手,那些仙市店铺明买暗抢,已非止一日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这些人是得罪不起了?” 游则生道:“你我速速逃进仙市之中也就是了,仙市中规矩大如天,那是谁也不敢动手的。” 秦忘舒笑道:“一旦出了我仙市,正如游兄所言,你我坐拥二十余万仙币,谁不垂涎?若是一味忍让,又要忍到何时?” 就见那身后修士来的极快,有两名修士自两侧包抄过来,人人手中皆亮出法宝,大有将秦游二人一网打尽之势。 秦忘舒暗道:“修士行径,竟是如此不堪,是了,但凡有利益所在之地,人性险恶毕露无疑。难怪以世尊之能,欲行教化也是举步维艰。” 游则生见秦忘舒不肯后退,心中已是慌了,只因面前的修士足有七八个之多,虽是境界不一,但人人面露杀气,分明是做惯了这种勾当的。 秦忘舒沉声道:“诸位莫要上前,若敢再近百丈,莫怪我出手无情。” 那些修士相视而笑,脚步却是不停,其中一名红袍修士喝道:“道友,你等身上的灵丹是从哪里得来?何不留步说话?” 秦忘舒已然出声警告,见诸修充耳不闻,心中怒火更甚,轩辕弓拉得圆满,脑中棋格一闪,已锁定那红袍修士,只听弓弦一声响,那红袍修士咽喉处已中了一箭,身子“呼”地一声,就向地面堕去。 其他修士先是吃惊,又猛地发一声喊,齐齐向秦忘舒奔来,空中祭起法剑两柄,铁鞭一根,金瓜银锤两柄。 游则生见双方动手,也只好硬着头皮,取出法剑祭起,却被那金瓜银锤迎个正着,“喀嚓”一声响,将法剑打成两截了。 游则生本是生意人,惜物如金,见到法剑被打断,怎不心痛?想再取法宝迎敌,又怕受损,若不来迎敌,却又会担心性命不保。便是这个小小的决定,也是轻易难断。 耳边忽听到弓弦又响了一声,对面传来三声惨叫,游则生又惊又喜,惊是的弓弦只响了一声,怎地倒下三个,喜的是秦忘舒果然名不虚传,出手果决,手段高明。 转瞬之间,四名修士就被秦忘舒放倒,那四人皆是咽喉中箭,箭至人亡,纵想施救也是来不及了。剩下数名修士方知对手恐怖之极,怎敢上前,纷纷停住脚步,其中一人叫道:“阁下好狠,无端便杀了四人,目中还有仙家法度吗?” 秦忘舒冷笑道:“此时来说法度,岂不可笑?”手中轩辕弓虚虚一射,弓上虽无箭枝,那人也是忙不迭的的纵身后退,神情极是狼狈。 秦忘舒见那人神色惊恐,初时固是欢喜,其后却是心中一动。 原来他自与玄极宗宗主商洛极斗法以来,无论是玄承手段,斗志心境皆是大有长进,一场生死之战,胜过无数修行。因此刚才出手果决之极,而胸中既有必杀之心,也往往是事随人愿。 但此刻见到那修士的惊惶之色,方隐隐觉得,自己出手怕是过重了。细细想来,这与自己修成无相魔诀,涅磐重生大有关系。无相魔诀本就是魔界第一神通,自是杀气充盈,无由而生。那火凤更是天地第一凶禽,自己修了这凤火在身,原比常人更是易怒好杀。 自己恰是五级练气士,正要冲突心关,若是这般一味杀将下去,那心关如何能破?又不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来。 游则生立在秦忘舒的身后,其面上神情也逃不过秦忘舒的灵识,那游则生此刻面上,分明亦有一丝惧意,似乎连正眼都不敢瞧着自己了,秦忘舒心中叹息一声,杀人固可立威,却因有违天和,弊大于利,日后着实要谨慎了。 秦忘舒转身便走,就向那仙市中缓缓行去,身后诸修果然不敢再跟来了。游则生口中念道:“可惜了那柄法剑。”亦步亦趋,也跟了过来。 越过数重山峰之后,面前出现一道深谷,两侧高山如削,谷中溪流纵横,那仙市便是建在这谷中了。 谷口处云雾缭绕,时有青白两道光芒忽隐忽现,这两道光芒若是分别出现也就罢了,若是同时出现,必定交织成一处,发出滋滋声响,听来惊心动魄。 游则生见秦忘舒注目青光两道光芒,忙道:“这就是仙市禁制了,其威能几可与界力相提并论,修士若是擅自闯入,那必是粉身碎骨了。” 秦忘舒道:“这谷口光芒不散,又该如何入谷?” 游则生来到一处石崖处,长袍一拂,此处云雾散去,露出光滑平整的石壁一面,那石壁上写道:“入市随规,需存和气,祷天立誓,且放刀兵。” 秦忘舒瞧了瞧壁上字样,便道:“莫非要我等立下符誓,方能入谷?这仙市果然规矩甚多。” 游则生道:“这是天下仙市的规矩,人人皆要守得的。” 那壁上原有一个掌印,或因常被人抚摸,甚是光滑。掌印旁刻着符文数道,游则生按掌入印,口中道:“苍南丹客游则生,愿守仙市法度,和气生财,绝不逾规,天地同鉴,绝无异心。” 口中说着,那掌印边的符文便闪了两闪。 游则生收回手掌,道:“秦兄也依样立誓,也就是了,此誓一立,天地必知,一旦真正入谷,体内的真玄就无法动用了。” 秦忘舒笑道:“这禁制倒也厉害。” 他于禁制之学知之甚少,想来必和法则有关,而制定法则,原就是仙修界最高明的学问了。 当下将手掌按在壁上掌印之中,脑海之中立时涌时无数符文,那符文丝丝缕缕,就向体内诸脉散去。秦忘舒忍不住动用归藏经一探其秘,就觉得那符文明白如画,在灵识之中浮现出来。 细细探那符文,与玄字真言系出同源,似乎就是一个“禁”字。秦忘舒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了。 原来这仙市禁制,就是无界真言中的禁字真言,只是与那玄字真言相比,壁上的禁字真言符文少了大半,看来此字真言未必完整。虽是残缺的一字禁字真言,却足以禁住修士真玄,那无界真言的威能着实不可想象了。 秦忘舒借归藏经之助,将这禁字真言的诸多符文一一破解,牢牢记住,只可惜此字残缺,便是能使用出来,也是威能大减。 立誓既毕,壁上符文同样也是闪了两闪,秦忘舒退后一步,细细体会体内灵脉变化,就觉得诸处灵脉之上,像是多了一根丝线一般,将那灵脉扯住。祷天立誓,便是如此奇妙。 这时游则生已来到谷口前,大袖拂去,谷中云雾散去,露出一条窄窄的石径来,二人拾径而入,约行了数百丈,秦忘舒觉得体内灵脉微微一紧,知道已被禁字真言锁住,再也无法动用真玄了。 秦忘舒道:“若有人不敢立誓便进入仙市,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游则生道:“若不立誓,怎能入谷?若被谷中巡察发现,那是立诛无赦的。传说昔日的仙市是动用阵法禁制,耗费极多,不可久持,如今动用了祷天立誓之法,那就轻省了许多,不过若是有人刻意想闯进谷中生事,不去立誓,倒也防不住他。但我苍南仙市,从不曾发生过这等事。”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这祷天立誓其实是存着一丝破绽了。” 游则生道:“若说这是破绽,细细想来倒也不错。不过秦兄只管放心,仙市之中巡察众多,且那谷中暗处又设了誓镜一面,若有人不立誓而入谷,立时就会被发觉了。” 二人说着话,已沿着石径走了数百丈,就见那石径越来越宽,径边花草也渐渐齐整起来,想来此处已有人时常打理。 再走数十丈,面前有溪水横在脚下,溪上有石桥一座,有一名修士正持着渔竿在那里钓鱼。只是那溪水极是清澈,等闲也瞧不见鱼儿,所谓水至清而无鱼。 秦忘舒瞧见此人行止,甚是惊讶,仙修之士不食五谷,钓这鱼儿又有何用? 正想动问,那持竿修士转首笑道:“道友想是初来仙市,是以惊讶,既入我仙市,就是凡夫俗子,真玄动用不得,不食五谷何以存身。” 秦忘舒这才恍然,修士吸纳天地灵气,以供真玄运转,如今真玄动用不得了,肉身如何供养,自然要赖五谷为生了。 游则生也笑道:“入这仙市,好似重入红尘,那凡俗百姓的滋味就要重新经历一番,秦兄可是觉得有趣?” 秦忘舒正想说话,忽地觉得腹中一响,细细辩来,竟是饿了,这种滋味数年不曾经历了,几乎已经忘却,此刻重新经历,竟觉得妙趣无穷了。 就在这时,溪水中恰有一条鱼儿游来,这鱼儿想是饿坏了,见到垂钩上的饵食就一口吞了去,那修士急忙一提,“哗啦啦”一声,鱼儿脱水而出,却是一条半尺长的青鱼。 那修士笑道:“我在此半日,也不见鱼儿上钩,便是两位道友到了,方才有此收获,相逢便是有缘。瞧这鱼儿也不算大,唯可烹汤而食,两位道友可有意乎?” 游则生不敢轻易应承,忙瞧向秦忘舒,秦忘舒笑道:“既蒙相邀,敢不从命。” 只因数年不食五谷,此刻馋虫上来,怎能止得住,想这溪水清澈,鱼儿滋味必佳,忍不住就流下口水来。 第225章祸至身来何需避 第225章祸至身来何需避 持竿修士收了渔杆,提着那尾青鱼,就领着二修过桥入谷。路上通了名姓,此人名叫高辅臣,在仙市中开了件法袍铺,哪知却不务正业,每日里只想着吃食,店中的生意却丢到了一边。 在这仙市之中,也瞧不出高辅臣的境界修为,且此人的话语之中,全无修行仙铺的话题,唯独“美食”二字罢了。 秦忘舒只当仙修之士皆如自己一般,不想先是遇到游则生,不求上进,只知售卖丹药取利,高辅臣更是离奇,好好一名修士,竟只是爱吃。 就听那高辅臣说道:“秦兄,你道我修行为何?那修行的好处,就是去得远,走得快,活得长,如此便可尝尽天下美食了。人生唯有美食美酒不可辜负,除此之外,皆不足论矣。” 秦忘舒道:“以仙修之士而唯求美食美酒,高兄实为第一人了。” 高辅臣笑道:“天地既生出万物来,那着实不可辜负了,奈何天地间虽是泱泱万物,得入口腹者却是少之又少,只因那世人的见识,不过千八百里。若遇到不曾见过的物事,又如何敢去吃他?高某不才,便做个食客的先锋,立志尝尽天下美食,方算不枉此生。” 秦忘舒与游则生皆拍手笑道:“辅臣之志妙极。” 秦忘舒原觉得高辅臣身为仙修之士,不去修行,亦不务正业,唯知美食美酒,岂不是荒唐,细细想来,却是一桩功德了。 便向高辅臣一揖道:“高兄此举,实可与神农尝百草一较,若能将所尝美食尽数入谱,可不是流传千古的美事?” 高辅臣慌忙还礼,道:“秦兄说哪里话来,我不过是贪吃罢了,怎敢与神农相提并论?” 秦忘舒道:“只因地长万物,便是用来供养性灵的,那物事若是无人取用,自然就渐渐消失无存,也就浪费了天地的良苦用心。高兄立志尝尽天下美食,其行径与神农尝百草又有何异?其中好处,着实是一言难尽。” 高辅臣不由大笑,将秦忘舒手腕紧紧握住,叫道:“不想今日却遇知己了,那仙市中人,只知笑话我,不想我这行径勾当,却是一桩功德。是了,若是乱世之中,我这功德倒也体会不得,唯有那天下清平之日,方知高某此举的好处。看来那食谱的确该立时修来。” 这时前方有酒旗招展,店铺林立,恍然如入凡俗市井,唯因街上行人个个衣衫整肃,笑容可掬,方有瞧出几处仙家风范来。 秦忘舒瞧见仙市整肃,人人温和多礼,不由又想道:“那来这仙市的人,自然是良莠不齐,其中绝不乏作奸犯科,心肠歹毒之士,怎地到了此处,却温和多礼起来?想来是仙市法度森严,人人不敢冒犯,只好深自收敛。若将这个仙市扩而广之,人人畏惧法度,不敢放肆,便是恶人也作不得恶了。” 只是若行法度,就得像这仙市一般,有个如重山宗这样的强势仙宗领头,施以森严法度,又得言必行,行必果。日子久了,自然是人人不敢轻越雷池。便有恶念,也是发作不得,既是发作不得,那恶人与常人有何两样。 若恶人不敢行凶,魔我何存?需知天地论事,向来只瞧结果,世人纵有私心恶念,若不曾对他人施予,又怎能定他的罪过?想到此处,对那治世之道,秦忘舒已是略有心得了。 高辅臣就向酒旗下那间店铺走去,抢进铺来,就大呼道:“速速取我那庖衣来,今日我要亲自下厨,烹这鱼羹。” 店中伙计急忙取了庖衣,就替高辅臣换上了,笑道:“高修,是怎样贵客,要劳高修亲自下厨,不过是鱼羹罢了,厨下谁不会做?” 高辅臣道:“你懂得什么?鱼羹虽是人人会做,用心却是大有不同。你等烹这鱼羹,不过是随性做来,我做这鱼羹,却要用心。那万事多了个‘用心”二字,便是大有不同?” 那店中伙计怎明此理,自是听了个目瞪口呆。就见高辅臣披了庖衣,匆匆向厨下去了。秦忘舒与游则生自有伙计领着,于楼上临窗边的桌边坐了。 片刻之后,就见厨下滋啦一声,就有鱼香传来,想来青鱼已然入锅了。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高辅臣方才翩然入席,身边跟着一位伙计,手中托着木盘,木盘之中,自然就是那碗鱼羹了。 等那伙计放下鱼羹,揭开盖碗来,便有一股浓香传来,又见那鱼羹色白如雪,衬着那数粒青葱,真个儿是奇香扑鼻,养目滋心。 秦忘舒与游则生早就等不急了,忙取汤来饮,那鱼汤入口,却无半点腥气,唯觉得香浓滑软,鲜美之极。二人饶是清修之士,也是忍不住再取一匙来饮,口中连声喝采。 游则生叫道:“这鱼羹怎地这般好喝,直让人口滑,恨不得将这汤碗也吃下肚里去。” 高辅臣笑道:“我教你一法,虽是麻烦些,却也是值得的。那鱼羹若想浓白如雪,先得用盐将鱼身抹了,再入油锅去煎,鱼身不散。再论那油脂,若用牛油猪油,可就是腻了,自然要用那花生黄豆榨出油来,方可用得。等煎得鱼身两面金黄,入酒加水,大煮慢炖,方才得了一碗好汤。” 游则生奇道:“那花生黄豆也能榨出油来?高兄着实厉害了,此事先前竟是闻所未闻的?” 原来当时世间若用油脂,唯用牛羊猪身上取来,用花生黄豆榨油,却是那高辅臣的独创了。 秦忘舒道:“高兄,那世间万物的妙处,可被你用尽了。曾有大贤高士说过,世间万事,皆是修行。高兄务必要将平生心得,撰成食谱传世,方不枉高兄多年用心。” 高辅臣哈哈大笑道:“若非秦兄提醒,几乎错过这扬名万世的机会了,秦兄既是我的知己,更是我的恩人了。” 众人不由相视大笑,不想游则生最是奸诈,趁着众人欢笑之际,将那鱼羹喝了个干净,秦忘舒手快些,也只是捞到两匙罢了。 席间论起仙修界诸事,提及极荒山凶兽来袭时,高辅臣叹道:“此事已在仙市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心不安,仙市中的丹药,就此被抢购一空。秦兄既炼得好丹,还怕卖不出去,唯担心树大招风,此刻携着这丹药在身,可不是如同携着天材地宝一般?” 游则生道:“怎地这般抢手?” 高辅臣道:“你等想来,那大祸临头之时,谁敢留在苍南?只好去东穹避难了,我等散修之士随意往哪里一藏也就是了,那仙宗弟子,却是浩浩荡荡,怎好随意藏身的,若是化整为零,这千万年基业也就是到头了,若是聚在一起,那东穹修士岂能不疑?因此那些能提升修为,辅助修行的丹药,仙宗弟子瞧见了,那务必是要弄到手的。” 游则生道:“这般说来,如今这仙市之中,最要提防的,竟是那仙宗弟子了。” 高辅臣道:“仙市中的店铺,那略大一些的,无不有仙宗在背后撑腰,否则也没那么多的本钱了。” 游则生道:“仙市之中法度森严,难不成仙宗弟子便想来抢?” 高辅臣道:“明抢虽是行不通,就怕暗中谋算。秦兄既在黑市之中露了行径,又杀人立威,此事怎能瞒得过,少不得有人借机寻事,要找秦兄的麻烦。” 游则生道:“在这仙市之中如何动手?左不过就是以势压人,我等不去理会,也就是了。” 高辅臣道:“仙市之中,虽是施不得法宝法术,却反倒显出仙宗弟子人多势众的好处来,好汉难敌四手,秦兄就算是手段通天,到此也是无用?而一具肉身,又能经得几人捶打?” 游则生叫苦道:“这么说来,竟是我害苦了秦兄了,我若不是在黑市之中卖弄问价,断然不会生出这场祸事来。” 秦忘舒也不说话,只因若论厮打争斗,他又怕过谁来?当初未修玄修仙术之时,凭着匹马单刀,在那战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区区几名仙宗弟子,他又怎会在意? 如游则生高辅臣这样的修士,便修杀伐之术,也是以真玄为基,像秦忘舒这般,全靠经验力气,修成厮杀手段的,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人来。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窗外一人叫道:“好汤,好汤!” 三人闻言大奇,那鱼羹早就吃得尽了,便有残汁,也是冷透了,哪里有丝毫香味传来?楼下那人,分明是刻意生事了。 向那楼下瞧去,却无人影,只听咚咚楼板响,一名生得如黑塔般的大汉来到桌前,开口喝道:“伙计,刚才那鱼汤且端上十碗来。” 那店中伙计忙道:“鱼汤是客人自备自烹,小店着实备不出来。” 大汉故作不知,道:“却是何人做的汤?”那伙计无奈,只好向高辅臣一指。 大汉便喝道:“既是如此,这位老兄,速速去做十碗鱼汤来,若是做得好,算你晓事,若是不然……”手指几乎要点到高辅臣额头上去。 此话尚未说完,那手腕就被秦忘舒捉住,此人好似腾云驾雾一般,就从窗口飞了出去,“扑通”跌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这时楼下一阵大乱,有七八人叫道:“仙市之中谁敢厮杀,巡察何在?” 随着楼板响,便冲上来四名修士,皆穿青袍,黄绦束腰,腰间挂着竹牌,手中法剑森寒。 秦忘舒瞧见此景,心中冷笑,巡察来的如此之快,若说这不是事先有备,谁肯相信? 第226章微末之技亦动容 第226章微末之技亦动容 四名巡察上前来,一人喝道:“仙市之中,怎容争斗,道友已然触犯法度,速速随我等前去听罚。” 秦忘舒心中冷笑,淡淡地道:“不知诸位要带我去哪里?” 那名巡察喝道:“休要多言,让你去便去,否则罪加一等,重罚不饶。” 秦忘舒心中暗叹一声,正如游则生所说,仙市外那几名修士,分明就是仙市中人,自己杀了数名修士,此事怎能善罢?唯一可叹的是,仙市的巡察亦是同流合污,看来重山宗虽有清名,其中修士亦是良莠不齐,执法犯法,怎可忍受? 好在秦忘舒对此事早有预见,他既有志人王,那么若想行得大事,既需立威,亦需立德,若连一座小小的仙市都奈何不得,又如何领袖苍南诸修,共御浩劫? 他而自修无相魔诀,涅磐重生,性情亦在悄然变化,若是再向以往那般,凡事隐忍,不肯出头,他如何树立威名,他日振臂一乎,谁来响应? 秦忘舒缓缓道:“在下自入仙市,并不曾犯过任何过失,诸位若想拿我,还需给个理由,如若不然,莫怪在下无礼了。” 那巡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仙市之外,道友或可恃技纵横,仙市之中,怎容你放肆。” 此言一出,秦忘舒心中雪亮,仙市被他诛杀的几名修士,与这几名巡察怎样也脱不得干系了。 此时一名巡察上前,口中道:“哪来的这许多废话,拿下此人就是。”手中法剑抬起,就向秦忘舒胸口刺来。 若论此人的剑术,倒也不弱了,仙市之中,人人无法动用真玄,就只好在剑法上大做文章,仙市巡察自然是下过苦功的。 而来到仙市的修士,一旦失去真玄,就好比鱼儿离水,虎落平阳,便有惊天神通,到此也只能束手,任人宰割了。武功兵器本就是近身杀伐中的微末之技,修士既入仙修之道,又怎会再花心思? 只可惜秦忘舒却是战场中厮杀过的,若论凭力气武功杀人,就算放到苍穹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何况是这座小小的仙市。 那法剑虽是来的急,在秦忘舒眼中,却好似女子绣花,既来的慢,动作更是过于轻柔。秦忘舒也不去瞧他,手臂只一抬,那法剑呼地一声,就飞出窗外去,斜斜飞上高空,其后又急速落下,直直插在大街上,惊得楼下众人惊呼。 既是动了手,游则生与高辅臣又怎能袖手,那游则生胆小怕事,行事瞻前顾后,高辅臣却因秦忘舒一席话,将秦忘舒视为知己,此人又是不怕事的,当下亦夺下一柄法剑来,将一名巡察逼得退了数步。 这时只听风声呼呼,又有两名巡察被秦忘舒丢出窗口去,引得满街大哗。 剩下那名巡察见不是头,指着高辅臣叫道:“高兄,你好歹也是仙市中人,竟敢勾结外人闹事,看你日后如何在这仙市容身。” 高辅臣哈哈大笑道:“我在这里呆了一年,也是够了,实不相瞒,你等今日之事,着实是过分了,那丹药虽好,你等却是吃相难看,损了重山宗的威名。” 只听得街上铃声大作,街上竟有数十名修士冲进将来,这其中只有十余人身穿青袍,腰佩巡察竹牌,另有二三十人,却是服色各异,手中兵器亦是形形色色。 高辅臣大笑道:“有趣,有趣,这些仙宗弟子为了些蝇头小利,竟是连脸面也不要了,公然勾结仙市巡察,干的竟是巧取豪夺的勾当。” 说到这里,忽地一叹,道:“浩劫当前,仙宗弟子只想着逃避远走,却无一人肯留下来守护苍生,可悲可叹。” 秦忘舒不由叹息,难怪魔我日益猖蹶,世尊亦是难以镇压了,瞧这些仙宗弟子,在浩劫当头之时,贪生怕死,巧取豪夺之时,偏又勇往直前,仙修界失德若此,怎不令人心痛? 他对高辅臣道:“高兄,今日之事,全是因我而起,高兄又何必为我弄得自己狼狈。” 高辅臣皱眉道:“这是说哪里话来?且不论士为知己者死,便是这苍南修士的嘴脸,谁能瞧得下去?” 秦忘舒面有愧色,道:“实是在下说错了。酒楼狭小,不便厮杀,不如你我冲到街上去,今日便大干一场。” 高辅臣哈哈大笑道:“正该如此,别瞧这些巡察与仙宗弟子人数众多,那仙市之中,岂无一二义士?既是闹将起来,索性就闹得大了。” 秦忘舒笑道:“高兄之言,极是有理。” 他立在窗前大喝道:“诸位道友,还请替我论个公道,在下本是丹修一名,只因炼得许多灵丹,便被那仙市中的巡察,以及仙宗弟子觊觎,刚入仙市,就被人寻事,要拿我去那巡察府,诸位以为如何?” 他本是将军出身,等闲也领得千万人马,最善于鼓动士卒,三言两语,便说得人心动,此刻慷慨陈词,果然说的街上修士人人点头。 秦忘舒说到这里,就将身一纵,自窗口跃下,冲进青袍诸修群中。此刻他虽是杀心大起,却牢记这仙市的规矩,怎会在这仙市之中杀人,且他心中极是明白,他正处于冲击心关的关键时刻,多杀一人,就多一分杀气,就算不去计较煞气缠身之苦,那杀心一日重过一日,必定是贻祸无穷。 秦忘舒刚刚落地,便有七八件兵器同时袭来,这些兵器大多并非法宝,而是专为仙市厮杀特意打造,因而此番仙市厮杀,与掐诀斗法大不相同,对秦忘舒亦是一个考验了。 秦忘舒见那兵器袭来,身子竟是不动,惹得街上修士惊呼,不想等那众多兵器将要及身之际,秦忘舒脚步稍稍一动,诸多兵器尽数落空。这一步移动,瞧来极是容易不过,却在时机上拿捏的恰到好处,分明是极高明的步法,街上旁观诸修只觉得这一步移得美妙之极,不由的眼前一亮,齐声喝起采来。 秦忘舒这个步法,其实是源自无相瞬诀,无相魔功既是魔界第一神通,自是包罗万有,自杀伐之术而至施法御宝,又有哪一项能遗漏了? 那无相魔诀本是魔界魁神专修神通,集诸位魁神智慧之大成,此刻被秦忘舒用来市井争斗,可不是大材小用? 杀鸡既用牛刀,自然是所向披靡。秦忘舒再移一步,已来到一修身后,劈手夺过此人长剑,那人哪里能防得住? 此时身后诸般兵器又至,秦忘舒也不理会,身子挟剑上前,但遇一修,便抬剑拍击,那剑就当成铁尺来用。将剑身在修士腕上一拍,那修士手中兵器便拿捏不住了。 是以一路向前,身边兵器掉落不停,身后虽有七八人死命追来,却总是差了数寸。而前方修士更是拦不住,片刻之后,街上兵器落了满地,到最后只剩下身后七八人手中犹持兵器。 高辅臣本来也跃到街上,想助秦忘舒一臂之力,见到秦忘舒这般手段,直是瞧得呆了。那无相魔诀若是动用真玄,或可被人瞧出来,但此番秦忘舒动用的只是无相魔诀中的微末之技,小巧琐碎的功夫,诸修自然不识。只知道那秦忘舒如穿花蝴蝶一般,身形飘飞如风,仪态妙不可言,口中除了喝彩,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秦忘舒猛地转身,面上似笑非笑,对那七八人道:“你等还想争斗不成?” 这七八人相互瞧了一眼,目中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只因若论境界修为,这些修士在宗门中着实不值一提,但若论这兵器武功,诸修皆是好手,哪知今日遇到的对手,却是高明之极,平日里屡用不爽的依多为胜的妙策,竟是行不通了。 诸修欲待上前,却知绝非秦忘舒对手,若想退后,当着街上众人,那颜面何存?仙市巡察本是人人敬畏,今日却是灰头土脸。 这时旁观修士中,一人笑道:“诸位巡察大人,此修横行不法,怎能放过,还不上前将这罪人拿下了?若是不然,这巡察不做也罢。” 诸修不由哈哈大笑,弄得那几名巡察更是狼狈,真个儿是进退两难了。 忽见这七八人发一声喝,齐齐举着兵器上前,秦忘舒点头道:“你等倒也忠于职守。” 等那诸般兵器凑到一处,手中剑往下一拍,“哗啦啦“一声响,诸多兵器尽被拍落,这一式亦是高明之极,瞧得人目眩神驰。 原以为这兵器拳脚功夫不过是靠力气吃饭,哪知亦有这种种高明的手段,今日此战,诸修可谓大开眼界了。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飘了来,听来好似孩童的声音,说的话却是:“姐姐,那人用的莫不是无相魔诀?” 只因此刻街上人声鼎沸,这孩童声音又低,竟是无人留意,但秦忘舒对“无相魔诀“四字却是极为敏感的,自然于吵嚷声中捕捉到了这四个字。 他急忙循声瞧去,只见街边有两道人影一闪,就走入一家店铺后面去了,这时秦忘舒凝神细辩,又听到一个女子道:“不可胡说,这话被人听了去,岂不是害死了他。” 秦忘舒疑心大起,若非是对无相魔诀极为熟悉的人,又怎能瞧得出来?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历,竟瞧出自己的底细? 第227章上士闻道勤行之 第227章上士闻道勤行之 既是对无相魔诀如此熟悉,莫非竟是魔域中人?秦忘舒对魔界诸修虽无偏见,但此处若现魔踪,却是非同小可之事。秦忘舒想到这里,分开人众,大步向那二人追去。 说来他步子奇快,只走了两三步,便是三十余丈,这在没有真玄御使的情况之下,已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然而等他转到那家店铺后门,唯见到一条空旷的小巷,哪里能见到人影? 那二人或是比秦忘舒速度还快上三分,已然转出小巷,或者是已进入店铺后门。秦忘舒立在那后门处想了想,忽地将手一推,那扇门果然是虚掩着的,一推而开。 就见这后院碎石铺路,两边植着修竹花草,那修竹疏疏密密,错落有致,瞧来像是随手布置,但其中却有大有学问,秦忘舒身入其间,就觉得心中一静,大有隔世忘俗之感。 那碎石小径曲曲折折,绕屋而过,秦忘舒沿着石径走去,真个儿是一步一景,或是花繁叶茂,或是假山突兀,这小小的庭院,竟好似大千世界一般。若非胸中有丘壑者,怎能布置出这样的庭院来? 眼瞧着石径将近,恰又接着一座游廊,秦忘舒步入游廊之中,那游廊雕梁画栋,甚是华丽,每隔数丈,可见柱上绘着一副副画卷,逐一瞧来,倒像是在说着一件故事一般。 那第一副图,画的是两名男子遥遥相对,似在斗法厮杀,两名男子一个穿青,一个穿白,青袍修士法相庄严,白袍男子形容潇洒。二修所在之处,乃是一座巨大的宫殿,但此殿己是分崩离析,碎石乱飞。 秦忘舒瞧这画卷,心中微微一怔,暗道:“瞧这画图,莫非是世尊与魁神在飞升殿斗法的情景?” 那世尊与魁神本是宿世仇家,因飞升殿而结缘,其后亦敌亦友,到最后联手拯救五界,开辟苍穹一事,早就在苍穹界中流传开来,可谓是妇孺皆知了。 再往下瞧去,第二副画卷之中,画的是一名青衣童子,正隔着院墙向院外射箭,秦忘舒瞧到这副图,心中更是明白了。 那是世尊第九世时托生刘姓人家,不想却遭逢时疫,世尊当时年龄尚幼,还不曾修行仙术,但胸中却是包罗万有,便开了一个药方以治时疫,用箭射出院去,假托是仙人所授,这才平定了一场大疫。这是世尊出世时的第一桩功德。 那第三副图,画的是仍是青衣童子,正坐在一名独目巨禽面前侧耳听法,这副图画的就是世尊在玄焰谷中的故事,世尊因遇着独目巨禽,方知自身来历,知道自己是创世世尊一道分魂,这才下了决心,要修天道之修,力拯五界倾危。 其后画卷,画的皆是世尊当年往事,或是在罗华大陆讲经说法,或是与那魔界魁神斗法,桩桩件件,瞧得人悠然神往,热血沸腾,只恨生来也晚,未能躬逢其盛,错过了世尊重新创世的盛事。 秦忘舒贪看廊柱上的画卷,不知不觉之中,已走到院中深处,却见那游廊忽地不见了,面前是一座亭子,亭中坐着一人,正在那里削木。 此人一身灰衣,相貌木讷。手中也无刀具,但随手削去,却是木屑纷飞,手中木块便渐渐成形,秦忘舒立在那里瞧着,也不说话。只见片刻之后,那人手中的木头已是齐齐整整,光滑之极,却也瞧不出做的是什么? 秦忘舒瞧了片刻,也是好生没趣,正想越过此人向前,哪知面前却是立了一堵无形墙壁,竟是寸步难行。 秦忘舒冷笑道:“身在仙市之中,却违逆仙市法度,不肯祷天立誓,道友该当何罪?” 想来这修士若是不曾动用真玄,手掌怎会如刀一般,将这木将滑的光滑如削?又怎能在自己面前施法,阻止自己向前。 那人也不抬头,喃喃地道:“道友莫非不知凡间异术?” 秦忘舒不觉一怔,道:“凡界异术?” 那人道:“凡界异术以心力为基,就算真玄动用不得,亦可施用种种手段,道友杀伐之术虽是高明,可惜见识却是不多。” 秦忘舒怎肯相信,冷笑道:“只凭那心力就可施展法术?道友敢让我一探灵脉吗?” 那人微微一笑,就将手臂伸了过来,道:“道友不妨探来。” 秦忘舒见此人坦然不疑,心中也是惊讶,此刻倒轮到他为难了,若这灰衣人果然修成凡界异术,只靠心力就可施展法术,自己贸然上前,岂不是被他所算? 但若是不敢上前试探,岂不是被这人笑话了? 从那游廊上的画卷瞧来,这座院子的主人必定有大来历,若果然被秦忘舒猜中了,此番闯进此院,就是一个大大的机缘,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可惜之极? 秦忘舒只犹豫了片刻,就伸出手来,搭住灰衣人的手腕,稍稍一探,果然不曾探到丝毫真玄的存在。 那人缓缓收回手去,道:“刚才你既问我,此刻也该轮到我问你了。” 秦忘舒道:“道友只管问来。” 那人悠悠地道:“此处本是私人居所,非请莫入,道友贸然闯来,又是何故?道友虽是高明,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怪在下出手驱客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天赐福缘,怎可错过,君子有成人之美,道友何必拒人于千里。” 那人不由笑道:“哪里来的福缘?我在此住了半世,也就是混个温饱罢了。“话说如此,目中却有精光一闪。 秦忘舒知道此人是在考较自己了,自己若是说错了院中主人来历,此番机缘便成画饼了,就算是猜对了,若是自己理由不足,那在这院子里也是留不得的。 想了想,便道:“力拯五界创苍穹,七情难泯魔我生,欲借浩劫施教化,人王不出计难成。” 这四句说的正是当前大局,灰衣修士听到这里,亦是感慨万千,连连点头不已。 秦忘舒又道:“纷纷乱世人心浮,锥在麻中锋自出,凭借东风一点力,助我直上青云中。” 这话便是直陈其志了,只因秦忘舒已然猜出,那对姐弟必是自海外而来,且与世尊后裔大有干系。无相魔诀虽可瞒过世人,却瞒不过海外大修,海外大修与魔域修士斗法多年,对无相魔诀自然是了如指掌。秦忘舒道出“东风”二字,其意已明。 灰衣修士听到这话,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但秦忘舒面前那道无形墙壁却是消失不见了。 秦忘舒心中会意,便向灰衣人深揖一礼,灰衣人道:“道友心中既有大志,便是有缘人,我也拦你不得,但今日你能得到多大的福缘,全看道友造化了。” 秦忘舒心中大喜,道:“道友难道不肯指点一二吗?” 灰衣人笑道:“福缘本是天定,道友纵施手段,也是无功。” 秦忘舒道:“虽是天定,亦在人为。” 灰衣人无奈,只好想了一想,道:“道友若是擅长音律之学,或可另有好处,若是不然,就只看那人的心情了。” 秦忘舒再一长揖到地,道:“多谢道友指点,他日若遂青云之志,怎敢忘今日指点之德。” 灰衣人哈哈大笑道:“道友口气倒也不小,前有人王之想,后有青云之志,他日道位若是果有大成就,也不枉我这半日之功。” 秦忘舒亦是一笑,便走出亭子,沿着一条林中小路向前行去,约行了数十丈,只见一座小楼自林中横在路边,小楼之中一名女子正曼声念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以为道。” 念罢,那女子又道:“我虽答应了你,携你西来,那每日的功课也不可耽误了,便是我刚才念的这句,解来我听。” 正是刚才街上那女子的声音。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动,这话与其是说给那童子听的,不如说给自己听的,以那女子的大能,岂能不知自己前来。 只因那世上的机缘,原是公平之极,人人皆有机会,只叹世人性情不同,就算遇到机会,若不能把握,便是后悔也是无用了。若等到日后碌碌无为,再来怨恨世道不公,岂不是可笑之极。 是以上士闻道,必定是勤而习之,正如秦忘舒这般,于只言片语之中,就寻到福缘的良机,这才一心跟来。若是他当时心中犹豫,效那中士一般不以为然,若存若亡,就将这大好福缘生生错过了。 只听那童子道:“这话不过是《道德经》中所言,说的是世人听闻大道后的态度,世间大道本是无所不在,但若是过耳就闻,便是天大的福缘,也要错过了。” 那女子笑道:“虽只是说了七七八八,也算难为你了,这经书且放下,再来考你音律之学,音律之学是刘家本分,你可不能偷懒。” 秦忘舒听到这个‘刘’字,面上不由露出微笑来,世尊后裔自是姓刘,这是世人皆知之事。自己刚才虽猜出这姐弟的身份,却不敢确认,此刻则是确定无疑了。 童子叫道:“姐姐,你就饶了我吧,正所谓琴为心声,我此刻心中不定,哪里能抚得琴,奏的曲?不如且让我院中玩耍一会,且将这玩性耍得尽了,再来抚琴。” 女子笑道:“少来扯皮,以你现在的手段,哪里就够资格摸琴的,或是击节而歌,或是取那箫笛吹上一曲,也就是了。姐姐只想听听,你近来进步了多少。” 那童子无奈,片刻之后,楼中果然有笛声传来,但这童子的吹笛之术虽有绝妙之处,只因心中不定,总体听来,却也平平。 秦忘舒想起灰衣修士的话来,便将怀中短笛取来,横来便是一吹,那笛声高亢,实可遏云。而当笛声响起之时,楼中声音绝无,整座小院,唯有这笛声在空中回荡。 秦忘舒初时吹这短笛,原有在女子面前刻意讨好之意,但只吹了数声,笛声合着胸中志向,便发激越之音,那声声笛声好似长枪利箭,一声声射向空中。前方自是有无数凶险,身后亿万之众,偏偏不肯上前。但秦忘舒矢志不移,便觉得天地之大,唯我一人而已,饶是如此,仍是一直向前。 第228章赠牌赐臂肯加持 第228章赠牌赐臂肯加持 一曲吹罢,小楼之中仍无丝毫动静,那楼中姐弟似乎已经走了。秦忘舒汗颜不已,自己不请而奏,其实略有唐突之嫌。又或是听见自己笛声平平,不屑一顾? 看来这天大的福缘与自己终究无份。 他静候片刻,见楼中仍无声响,这才轻轻叹息一声,向那小楼方向一揖,转身便走。 等退到亭中时,那灰衣人已然不见了,只见到一位童子立在那里,手中捧着一只木制的手臂。这童子只有六七岁年纪,生得伶俐,一对眼珠子转个不停,只向秦忘舒来瞧?其手中托着的木臂栩栩如生,好似轻轻一触就能活转来了一般。 那童子一见到秦忘舒就叫道:“快来接了这木臂,此物好不沉重。” 秦忘舒急忙上前接了,果然沉重之极,怕没有三四百斤重?瞧这童子甚幼,竟也是力气惊人。 那童子丢下木臂,只嚷着手酸,秦忘舒冷眼瞧来,知道童子必是刚才楼中那位的,此童托臂在此相候,也不知有何深意。 便道:“这手臂不过是木制,怎地这般沉重?”细瞧那木臂,似乎就是刚才灰衣人所制,只不过刚才尚未成型罢了。那木臂并非整个雕成,而是由数十根木条合在一处,严丝合缝,巧夺天工。 童子白了秦忘舒一眼,道:“你懂什么,此臂是由月中桂制成,自然沉重异常,这也就罢了。最难得的是,制这木臂的人机关传家,当世算得他家第一,就连墨家巨子也要敬上三分的。” 秦忘舒道:“原来机关消息之学,墨家竟算不上第一。” 童子道:“墨家虽以机关传世,算是极厉害的了,但这机关之学的源头,却是龙家。说来那墨家巨子所学,也是自龙家辗转学来,若说墨家巨子是龙家的弟子,也不算说错。只是墨家除了机关之学外,另修成许多神通,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哥指教。” 那童子叉起腰来,又瞧了秦忘舒一眼,道:“刚才那笛子吹得不好。” 秦忘舒道:“惭愧,惭愧。” 他这短笛是从邹公处学来,只因平时仙修功课甚紧,也没有多少时间练习,虽可凑兴,但不免贻笑方家。想那童子的姐姐既是世尊后裔,家学渊源,又怎能瞧得上? 童子道:“姐姐说了,那笛声初时听来,有些急功近利,可见吹笛人性情浮燥,虽存了好心,也是容易误事的。不过其后笛声激越高亢,足见吹笛人心中大志。如今正逢乱世,有此志向倒也难得,正该鼓励加持才是。” 秦忘舒不觉一怔,正所谓琴为心声,那笛声想来也是一般,自己吹这短笛时心潮难平,其中的心思千变万化,哪知丝毫不漏,皆被这楼中女子所知,此女听音辩声之技,真个儿是神乎其神了。 想到自己吹这短笛,无非是想于世尊后裔处得些好处,可不是急功近利了?且就算自己有人王之志,一心救助万众,但这份贪心私欲也没得让人耻笑。不知不觉之中,已是汗如雨下了。 童子又道:“姐姐又说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苍南诸修一心东逃,不肯替苍生着想,着实令人失望,好在此番来到苍南,却遇见道友,也算是意外之喜。这木臂道友若是用得上便用,若是用不上,也可留着,日后总有大用的。” 秦忘舒听到这话,实为望外之喜,忙道:“用得上的。” 童子嘻嘻笑道:“我便知是用得上,姐姐料事,没有不准的。姐姐又说了,本该与道友一唔,只因临时有事,只好匆匆去了。” 说到这里,又取出一块木牌来,与那木臂同样质地,触手亦是沉重异常,木牌上刻着个龙字,瞧来却是平淡无奇。 秦忘舒接牌在手,道:“此牌何用?” 童子道:“仙市中的巡察与仙宗弟子同流合污,只知道巧取豪夺,那也是因他们心中惊恐,只好倒行逆施起来。道友心中既存大志,也不必与他们计较。到头来各人自有因果,道友何必因这些小心,误了自己的前程?” 以这童子的年纪,本来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想来都是那女子所教了,秦忘舒甚至怀疑,那女子其实就在左近,只不过不肯露面罢了。 凝神瞧去,那童子说了一番话后,果然有凝神细听之状,秦忘舒心中更是恍然。 童子又道:“你持了这木牌,仙市中人便要给你三分薄面,行事起来也方便许多。道友一旦凑齐了物事,还请速速离去,仙市向来是是非之地,若是再惹出事来,也木牌也是镇不住了。” 秦忘舒本以为此番机缘无份,哪知却是柳暗花明,今日所得远远超出先前预想,自是不胜之喜。看来那女子毕竟是世尊后裔,胸襟极阔,虽知自己有投机钻营之心,可瞧在自己胸怀大志,竟也竭力鼓励加持,世尊后裔,果然是与众不同。 那童子绷着面孔,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话,怕是自己也是忍耐不住了,忽起想起一事,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来,拍在秦忘舒掌中,叫道:“不跟你说了,和你说了一会子话,耽误我许多好事。”蹦蹦跳跳着就去了。 秦忘舒朝着那童子背影,亦是一揖,口中称谢之时,又问道:“敢问小哥大名,今日赠宝指教之德,正好铭记于心。” 那童子也不回头,嚷道:“叫我琴儿便是了。” 秦忘舒不由一笑,明明是个男童,却取了个女子名字,不过世尊以琴技传世,家中子弟以琴取名,既是有来历的,倒也无妨了。 童子最后递来的物事,乃是一道灵符,在这仙市之中也无法打开,只好先收在袖中,那木臂暂时也难安放于物藏之中,只好负在背上。 他从原路返回,很快来到院外,再走几步,便来到刚才的大街上。却见街上空空荡荡,那些巡察以及街上的修士皆是不见了。 他担心高辅臣与游则生,急忙去街边店铺打听,哪知问了几户,店中人皆是洋洋不理,且个个目露凶光,言语不恭。秦忘舒凤火在体,哪里忍耐得住,正想发作,一人拦腰将秦忘舒抱住,口中叫道:“秦兄竟在这里。”声音又惊又喜。 秦忘舒听这声音极是熟悉,急忙回头,身后这人身材高大,几与秦忘舒平齐,瞧其面目,本是熟悉不过的,但一时间却不敢认。 那人嘻嘻笑道:“真个儿认不出我了?” 秦忘舒亦笑道:“着实是不敢认了,怎地就生得这你高大了?你那师父又在何处?” 原来此人既是墨雷,只因多年不见,墨雷已从翩翩少年长成八尺男子,面目既是大变,谁敢贸然相认? 墨雷嘻嘻笑着,将秦忘舒拖到巷中去,先是匆匆一揖,见了礼,这才道:“秦将军,你刚才与仙市巡察争斗,我与师父一直在旁瞧着,只不过见秦将军大显威风,倒也不必出手了。这些仙市的店家本是与巡察同流合污的,岂不是得罪了他们,又怎能给你好脸色?” 秦忘舒急道:“却不知我那两位朋友去了哪里?” 墨雷道:“已被巡察捉了去,此刻定是在巡察府了,师父见此,便暗中鼓动诸修去巡察处闹事,那巡察若是敢重罚二人,诸修定是不依的。”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你我便去巡察府中瞧瞧。” 墨雷道:“你这可不是羊入虎中,那巡察正等着你上门,那巡察府中可与这仙市不同,其中禁制实对巡察有利,你若去了那里,仍是动用不得真玄法术,巡察却可借着手中法宝施展真玄的。” 秦忘舒想了想,道:“既是如此,只好试试此物了。”说罢就将琴儿所赠的竹牌取了出来,那墨雷瞧见竹牌,身子不由一晃,耸然动容道:“这竹牌怎地,怎地竟在秦将军手中?” 秦忘舒道:“这竹牌是一位高士相赠,想来是有来历的。”在墨雷面前,秦忘舒自是不必隐瞒,不过毕竟是在仙市之中,等闲也不便说出世尊后裔之事。 墨雷颤声道:“秦将实有所不知,这块龙字牌好比那天下仙市中的玉玺一般,仙市中人无人不识。只因这龙氏乃是机关禁制的始祖,仙市诸般禁制皆出于龙氏弟子之手,不仅如此,那龙氏更与我墨家有源,说来我墨氏许多神通,亦是源于龙氏的。” 刚才那童子也说过这样的话,秦忘舒心中着实动容,原来龙氏名声竟是如此隆盛。 他道:“此中详情稍后再说,如今有了这块龙字牌,或可去巡察府中救人了。” 墨雷哈哈大笑道:“此牌一出,仙市中人谁敢不敬,我墨家弟子见此牌亦如见巨子亲临。“却不敢用单手托着,而是双手捧在掌心之中。 那墨雷捧着玉牌,二人便向巡察府匆匆行去,转过两个街道,前方吵吵嚷嚷,人声鼎沸。只见许多修士正围着一座高楼争辩,却被两名巡察拦住。 诸修人数虽众,但冲到巡察府门前三丈处,便再也冲不进去了,显然此处另有禁制,诸修无法动用真玄,又怎能冲得进去。 墨雷分开人众,将手中龙字牌高举在手,口中喝道:“龙字法牌在此,着令府中执事,一干仙市弟子速速前来拜见。” 此言一出,顿时诸修哑然,那两名巡察本不肯信,但向墨雷手中瞧了一眼,立时神色大变,慌忙跪倒在地,道:“仙市弟子,拜见龙字法牌。” 墨雷一路高呼,大步冲进巡察府,但有巡察见了,无不立时跪倒,刹那间就跪倒一片了。 第229章天地君亲论短长 第229章天地君亲论短长 墨雷何曾这般威风过?见此情景,好不得意,大步跨进厅中。秦忘舒随之走进大厅,只见厅中尚有二人站立不动。 其中一人亦是身穿巡察青袍,腰间佩着玉牌,想来就是这座仙市的巡察执事了,另一人身穿麻衣,赫然就是墨雷的师父墨矩了。瞧这二人神色,皆带愠意,想来是说僵了。 秦忘舒正想上前说话,墨雷冲到那巡察面前喝道:“见到龙字法牌,怎敢不跪?” 那巡察执事双目圆瞪,甚是恼怒,但瞧了墨雷手中木牌一眼,神色便是一紧,缓缓整衣跪倒,冲着那木牌拜了三拜。 原来那仙市弟子虽是各有门宗出身,但只要入了仙市,亦要遭守仙市法度。这名巡察执事在重山宗里亦是有身份的,但见到龙字法牌,亦要跪拜行礼。 墨雷见墨矩捻须微笑,忽地玩心大起,对墨矩道:“师父,这龙字法牌有何来历,怎地仙市之中人人恭敬?”这话却是明知故问了。 墨矩不知是计,道:“龙氏本是世尊从龙之臣,地位已是不低,便是仙界大能,遇见龙氏弟子,亦要敬他三分的。仙市禁制全仗龙氏加持,若对龙氏不敬,这仙市禁制可就维持不得的。” 墨雷点了点头,喃喃地道:“不知龙氏与我墨家有何渊源?” 墨矩听到这话,面色就是一肃,道:“墨家机关消息之学,皆出龙氏之学,巨子有言,若见龙字法牌,如同巨子亲临。” 说到这里,亦是缓缓跪倒,向那法牌拜了三拜。 墨雷妙计得售,心中好不得意,持着那法牌对巡察执事道:“执事大人,敢问刚才被捉进来的两位道友又有何罪?” 那巡察执事慌忙道:“尚不知情,正待审明。” 墨雷道:“既是如此,还请速速审来,有罪便罚,无罪便放。若是只管拖延,又是何道理?” 那巡察执事在法牌面前怎敢违拗,忙道:“小人自当尽快办理。” 墨雷道:“好,好,好,我等便在仙市门口那座酒楼之中静候佳音了。” 招呼了秦忘舒转身欲行,却见墨矩仍在跪在那里,便是巡察执事也是一动不动。 墨雷原是戏耍,如今见师父当真,心中大觉不妙,忙上前搀扶道:“师父,拜也拜过了,何不起身?” 墨矩正色道:“你执法牌在手,若不下旨,谁敢起身?那大不敬之罪,在下可是担当不起。” 墨雷慌忙将法牌收起,道:“师父请起。“又请巡察执事亦立起身来。 墨矩这站起来,却是一言不发,径直出了巡察府,墨雷顿觉大祸临头,与秦忘舒慌忙跟了上去。来到府外,急忙忙将秦忘舒一扯,暗道:“秦将军,我怕是闯了大祸了。” 秦忘舒忍笑道:“这场祸事怕是不小。” 墨雷叫苦道:“我只是想一试这法牌的威力,哪知师父真的便跪了,那师父最是小气的,一旦秋后算起账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忘舒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救不得你。说不得,你只好吃些苦头了,想来墨先生虽是小气,倒也慈悲,有打的罪过,应该是没杀头的罪过的。” 墨雷一路提心掉胆,来到刚才的酒楼,那墨矩已寻了个桌子坐了,见到秦忘舒走过来,面上方才露出笑意,道:“不想在此又遇见将军。” 秦忘舒忙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能在仙市遇到先生,的是意外之喜。” 二人说起别后情景,原来墨矩二人这几年皆在东穹修行,那东穹地域极阔,小国林立,其中亦不乏征伐之事。墨矩领着墨雷,本着息争止纷,抑强扶弱的理念,这几年来亦经历许多战事。说来竟是片刻不曾安歇了。 二人只管说话,却对身边的墨雷置之不理,那墨雷愈发惊恐,怯怯地将龙字法牌取了出来,悄悄还给秦忘舒。 秦忘舒接过法牌,便对墨矩道:“墨先生,在下心中有个疑惑,正要向先生请教。” 墨矩笑道:“秦将军今非昔比,见识玄承早就超过在下许多,‘请教’二字实不敢当。” 秦忘舒道:“先生这话可是大谦了。在下所疑,乃是关乎一个‘礼’字,比如那天地,国君,师长,皆是要拿来尊敬的,却不知这其中有何讲究,谁尊谁卑?” 墨矩一听这话,就知道秦忘舒是在替墨雷求情了,他缓缓道:“那儒家敬的天地君亲师,天地为大,国君次之,父母为大,师长次之,儒家视这五伦极重,那是不可稍有差池的。” 秦忘舒道:“想来墨家理念又有不同了。” 墨矩道:“在我墨家瞧来,世人无论贫贱,皆是一般,唯敬天地罢了。但因巨子有创派之功,功劳极大,我等见到巨子,亦是要拜的。那巨子本人虽是不拘礼数,可墨家弟子见到巨子便诚心拜服,却是不由人的。” 秦忘舒笑道:“这么说来,墨雷虽是先生弟子,倒也不必拘礼了。” 墨矩哈哈大笑道:“将军好一番说辞,在下哑口无言,儒家弟子常说我墨家无君无父,却不知我墨家苦心。唔,这样瞧来,竟是我小气了。” 那墨雷甚是乖巧,急忙窜到墨矩身边来,恭身道:“请师父铁尺。” 墨矩奇道:“你又不曾犯错,要请铁尺何用?秦将军的话字字在理,我刚才恼怒,原也是不该的,那是忘了墨家的理念了。” 墨雷道:“弟子细细想来,师父跪拜法牌,固然是不错的,但弟子大喇喇地站在那里,却忘了避礼,岂不是不敬之罪?师父就算不肯见责,徒儿仍是心中惶恐,还盼请出铁尺来,打上一记,方才饭也吃得,觉也睡得。” 墨矩摇头笑道:“偏你有这许多古怪。“只好从袖中取出一根铁尺来,也就是一尺长短,原是墨家常用器具。若是弟子犯错,亦可用这铁尺责罚的。 那墨雷就伸出手来请墨矩责犯,墨矩抬起铁尺,轻轻击了两下,那墨雷便转向秦忘舒,面露得意之色,不想第三下却是打得重了,痛得墨雷就是一声惊呼,却不敢收回手去,神情甚是古怪。 墨矩淡淡地道:“你可知我为何真的罚你?” 墨雷苦笑道:“弟子稀里糊涂,委实不知。” 墨矩冷笑道:“你自请责罚,消我胸口之气,也算你机灵,但你请罚之心不诚,实有投机取巧之嫌,这一记便是要让你牢牢记住今日教训,为人之道,一是一,二是二,若是一味讨巧,日后有的苦头吃。“说罢再次将铁尺一击。 墨雷忍痛道:“弟子记住了,师父打得好。” 墨矩这才收起铁尺来,令墨雷身后侍立,那墨雷得了教训,大气也不敢出,自是恭恭敬敬立在墨矩身侧,至于桌上酒菜茶水,却没他的份了。 便在这时,那高辅臣与游则生也到了。秦忘舒奇道:“两位怎地来的这般快?” 高辅臣笑道:“秦兄也不知从哪里请来的龙氏法牌,如今整个仙市都轰动了,那巡察执事也是个晓事的,不过胡乱问了我等两句,就将我二人请出巡察府,那一路陪的小心,直让人忍受不得。” 诸修听罢,皆是大喜,秦忘舒居中就替诸修互通了姓名,墨氏弟子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且墨家弟子善制机关灵偶,在仙市之中亦甚是抢手,因此听到墨矩在此,高辅臣与游则生皆是又惊又喜。 诸修揖手相拜,足足乱了半日,这才落座饮酒喝茶,那游则生只饮了两杯酒,就立起身来道:“趁着法牌余威,正该将正事办了,诸位在此稍候,我去见见几位仙市大东家,看看可否能凑齐秦兄所需之物。” 秦忘舒忙道:“又何必急在一时,先饮完了酒再说不迟。” 游则生道:“迟则生变,此事还是立刻落实的好。” 墨矩亦道:“龙字法牌久不现于仙市,如今忽地现身,数日之内,必是轰动苍南,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只怕就会引起一场祸事,秦将军既有所需,还是速速处理的好。” 就唤墨雷陪着游则生一道,墨雷忙也应了。二人便匆匆去了。 秦忘舒这才问道:“墨先生重返苍南,莫非是为了极荒山之事?” 墨矩点了点头,道:“我在东穹域时,就听说极荒山凶兽蠢蠢欲动,想那苍南域修士虽多,只怕未必肯替百姓尽心,此正是用得着墨家弟子的时候,在下怎敢不来。” 秦忘舒叹道:“苍南仙宗弟子个个只想东去,先生却巴巴地赶来,两者相较,可不是云泥之判?却不知这场兽劫,又该如何抵御是好?” 墨矩道:“那极荒山界域本来设有极强禁制,越是大能灵兽,越是难以越界而出,但话虽如此,却也不可不防。以在下瞧来,近太岳关处,因曾经历过大能斗法,界力破损,正是极荒山域最薄弱之处,若是有灵兽破域,八九便在那里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喜的是此番重回太岳关,便可与秦百川等兄弟重聚的,忧的是兽劫凶险,此场战罢,又是几人丧命几人还? 正说着话,忽见一人大步走来,手中托着一物,来到近前,恭身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诸位道友笑纳。”将那物事放在桌边,转身就走。 诸修猝不及防,也不知出声拦阻,去瞧物事,原来是一柄法剑,样式古朴典雅,凑近三尺便有寒气扑面,显是一件上佳法剑了。 正在那里观剑,又有一人进来,长揖为礼,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诸位道友笑纳。”将怀中之物放下便走。诸修面面相觑,已是目瞪口呆。 第230章奇珍异宝尽成土 第230章奇珍异宝尽成土 秦忘舒急忙上前一步,将那修士拦住了,那修士虽是吃惊,还是满脸堆笑揖手,就要从秦忘舒身边绕过去。 秦忘舒忙道:“道友,你这礼物送得不明不白,我等万万不可承受,还请说明原由,收与不收,也好有个计较。” 那修士慌张起来,道:“道友,此礼务必收下才是,若是不然,那东家怪罪下来,小人可是受用不起。” 秦忘舒道:“这倒是奇了,你等前来送礼,既不告知名姓,又不说明来意,便是收下了也难心安,你今日若说不出子丑寅卯来,休想离去。” 他伸手将此修手腕捉住,那修士自是挣扎不得,无奈之下,便道:“我东家说了,这礼物着实轻微,若是说出名姓来,岂不是令人耻笑,再者说,那仙市诸多东家稍后皆要前来送礼,道友也记不住这许多名字,因此不提也罢。” 果不其然,就见那楼外来了许多修士,手中皆提着物事,鱼贯而入。墨矩与高辅臣拦住了这个,却拦不住那人,片刻之间,那酒楼雅间已被堆得满满。 秦忘舒仍不放那修士离去,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道:“道友,我知道你等送礼,是因为那块龙字法牌。但凡送礼,自然是要别人记住自己的好处,增进交情,如今诸修放下礼物便走,在下等便收了这礼物,也是茫然不知,岂不是辜负了诸位的好意?” 那修士只是摇头求饶,道:“道友,在下只是奉命行事,着实不明白其中道理,若要问,还得去问东家。” 秦忘舒道:“敢问你家东家是谁?” 那修士仍是摇头,口中道:“东家再三叮嘱,今日准备不足,那礼物又着实寒微,又怎有脸提及名姓。” 便在这时,便听一人道:“秦忘舒秦将军可是在此?” 秦忘舒循声瞧去,只见楼外来了一名老者,瞧其相貌,或在八十上下,已是须发苍苍,形容枯槁,手中柱了根龙头拐杖,走起路来一步三晃,令人担心随时都会倒地不起了。 秦忘舒慌忙上前搀住,道:“在下便是秦忘舒,不敢动问老丈大名,来此有何指教?” 那老者向秦忘舒瞧了一两眼,目光似有精芒闪动,却是稍纵即逝,口中喃喃道:“倒也是一表非俗,难怪能得仙子青睐。” 秦忘舒听这话大有由头,忙将老者让进酒楼,亲自取了椅子,侍候那老者坐了,高辅臣“呀”地叫了一声,慌忙过来行礼。 老者摆了摆手,道:“辅臣也在啊,听说你今日受了些委屈,瞧来也是无事了。” 高辅臣忙道:“一场误会罢了,又值得什么?” 老者叹道:“日暮途穷,难免倒行逆施,若论那仙市东家,本该是仙修界最讲规矩,最守法度的,哪知大乱将起,人心浮动,就露出那穷凶极恶,寡廉鲜耻的本性来,可惜,可叹。只因这恶念一生,枉费多年积善清修。” 墨矩向那老者打量了一番,揖手道:“老丈一语中的,果然高明,敢问老丈,莫非便是随市三老之一的苍髯公?” 老者微微笑道:“老夫虽近三十年不曾露面,却也瞒不过墨先生的一双慧目,想来与巨子一别,也有三十年来了,不知巨子可好?” 墨矩忙道:“巨子已在海外仙岛清修多年,应是无恙的。” 老者道:“巨子心念苍生,便在海外仙岛,又哪里能真正逍遥了?等那魔域一统,少不得又要操心。” 秦忘舒这时拉过高辅臣,已细细问了个明白,原来此老便是这随市三名创始人之一,本是随国国君,只因得了那件与和氏璧齐名的随侯珠,这才生出仙修之志。 因这随侯老年得道,冲玄入境之时已是须发苍苍,故而仙修界皆称之为苍髯公。 那随侯虽是一国之君,但随国又有多大,又有多大财力?本也撑不起这么大的仙市,但那随侯珠却是世间奇宝,此宝又名聚宝珠,仙修传言,此宝放置一夜,必可聚来奇宝无数。只是这等仙修传言,九虚一实,谁又会真正相信? 不过随侯因此豪富倒也不假,莫说这随市,就是楚市,也有随侯的本钱。 至于随市的另外三名创始人,一人是重山宗宗主,另一人便是前任齐国国君了,这三人合在一处,要财有财,要势有势,谁又能得罪得起。 秦忘舒深知若想开创一座仙市,不知要怎样的本钱,这随侯既是仙市创始之一,那自然是富甲天下了。 这时又有修士络绎前来,瞧见随侯在此,竟吓得不敢入门,随侯道:“小子们,回去转告你等东家,也不必费心巴结了,此处一切有我。若不让你等送,你们心中不安,让你们送了,却只拿这些虚文假事的搪塞,没得让人耻笑。” 那楼外诸修诺诺以应,自是无人敢说话了。 随侯瞧了瞧这满楼的物事,只是摇头,转向秦忘舒道:“大修,此处怎是说话之地,不如随老夫前去,寻一个清静的所在说话。” 秦忘舒忙道:“自当奉命。” 随侯点了点头,柱杖便行,秦忘舒与墨矩高辅臣紧紧跟来,二人虽是走得快,却超不过那随侯的步子。秦忘舒暗道:“莫非这便是凡间异术?瞧这随侯的步法,若真要施展开来,未必就弱于仙修遁术了。天地之大,果然无奇不有。我竟成了井底之蛙。” 片刻后随侯已离了仙市大街,直往那山谷深处行去,越往前行,越是云雾浓厚。行到山坡处,随侯用手中龙头杖一指,那云雾中分而开,现出一座石桥来。 随侯道:“秦大修,过了这石桥,便是虚魂道了,不过老夫这虚魂道与众不同,大修不必惊怕。” 秦忘舒动容道:“我听说那虚魂道非是性灵生存之地,唯有元魂可入,但修士元魂若入其中,就算侥幸不散,也会被牢牢困住,再也无计得脱的。” 老者笑道:“天地本有三界域,叫做断灭离,那苍穹也好,冥间也罢,便是那极荒山,魔域,皆在这离界之中,等闲修士,也只能在这离界生存,断灭二界却是去不得的。” 秦忘舒知道世尊便在灭界镇压魔我,那灭界又怎是寻常修士可入?断界更是区险之极。 随侯又道:“其实这虚魂道,不过三界中的过渡界域,本是变化无常,也是老夫福缘不俗,寻到的这处虚魂道略有些灵气,又是易开易入的,便将其做了个清修的所在。” 秦忘舒叹道:“天地玄机处处,老丈福缘无穷。” 随侯笑道:“老夫胸无大志,不过偷生于天地之间,逍遥度日罢了,又怎及大修胸怀大志,天地动容。” 秦忘舒听到这话,更是不懂,正想细问,见那随侯已过了石桥,忙也紧随而去。 身子刚刚离了石桥,就觉得身子一松,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秦忘舒既觉惊讶,又觉有趣。想来高辅臣与墨矩也和他感受一般,但偷眼瞧去,二人面色如常,秦忘舒心中甚是惭愧,自己心境浮燥,竟被这二人比下去了。 离石桥百步,便是数间石屋,又见那石屋之外,皆是阴云沉沉,灰蒙蒙一片,唯见地面上杂草丛生,远处山峰隐隐绰绰,也是瞧不真劫。除此之外,再也瞧不见其他物事了。 随侯便引诸修入了石屋,本以为高士居处,必定是朴素异常,不想一步踏进石屋来,那石屋之中处处光华闪烁,照得秦忘舒眼花缭乱,努力凝目瞧去,只见那屋中供着一个石桌,桌上倒扣一鼎。 至于桌上地面,则是杂物堆积,个个光芒刺目。再瞧那杂物,不免又是一惊,原来满屋堆着的,或是未雕玉石,或是种种奇形怪状的五金之物,屋中因此灵气极沛,好似浓得化不开一般。 随珠道:“这屋子是呆不得人的,好在后屋倒也清静。“正要引诸修离开,忽听得”吧嗒“一声,那倒扣的小鼎微微一动,一块玉石从鼎下挤将出来。 随侯叹道:“不想这禁灵鼎亦是盖不住这物事,天地当真不肯容我。” 三人向那石桌小鼎瞧去,那鼎中似乎塞满了物事,刚才小鼎被掀开时,便有华光透出,此刻小鼎重新盖下,就将那光华盖住了。 再往那桌上地面细细瞧去,三修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高辅臣指向桌上一物,颤声道:“苍髯公,此物莫非是,莫非是……” 随侯自进屋以来,便是大皱眉头,道:“此物叫做惊虹铁,因铁上有赤线一道得名,此铁若用来制成暗宝,便是戮目珠了,那法宝施展时光芒刺目,你若抬头去瞧,便被这暗宝中的惊虹伤了双目,只好束手就擒。” 高辅臣身子动摇不停,显然是心中震惊,那墨矩是苦修之士,不比高辅臣识得诸宝,但也知这满屋玉石五金,皆是价值连城,不想却被堆在一处,好似泥沙瓦石一般。 高辅臣喃喃道:“一颗戮目珠,怎样也值得上万仙币了,不想在此处却是附拾皆是。” 随侯又叹息一声,道:“你等瞧见这情景,想来定是艳羡之极,且不免心中疑惑了。” 秦忘舒笑道:“此石屋之中,皆是满屋珍宝,任谁瞧见也是动心,但以在下看来,老丈似乎反生出无穷烦恼来,其中深意,正要请教。” 随侯道:“大修动问,老夫怎敢不答,这屋中珍宝处处,其答案便在这小鼎之中,大修不妨猜上一猜,这小鼎之中,又是怎样的物事?” 第231章天地之宝德者居 第231章天地之宝德者居 此物事倒也并不难猜,秦忘舒道:“仙修界向有传言,随侯珠能聚奇宝,与和氏璧齐名。莫非鼎中之宝便是随侯珠?若果然如此,和氏璧远逊于随侯珠了。” 随侯点了点头道:“大修猜的不错。” 他用手一指,法诀到处,小鼎缓缓升起,只听“哗啦“一声,鼎中之物尽数散落出来,真个儿是宝气冲天,华光耀目。 那鼎中散落出来的物事或为珠玉,或为金石,诸修纵不识宝,也知这些珠玉金石非同小可,忍不住就连声赞叹起来。 随侯随手取了一粒鸡卵般大小的玉石在手,道:“此物叫做金罡石,其石遇水不沉,遇火不化,逢金不碎,遇风不动,乃是炼制防御法宝的奇珍,但世人所得的金罡石,最大不过童子小指一般,而随侯珠所聚的金罡石,至小也是鸡卵般大了。” 墨矩动容道:“随侯珠果真是天下奇宝了。” 随侯拂开桌上玉石金珠,只见桌上现出一只木盒来,那木盒上颜色阴沉,其上刻有数道符文,不时的闪动光华。随侯道:“此等名叫镇灵符,本是五观宗不传之秘,被我百计求来,用来镇压随侯珠灵气,但饶是如此。那宝珠仍是镇压不住,仍能每日聚来世间奇珍,你说可恼不可恼。” 诸修相顾哑然,那随侯珠每日聚来奇珍,可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怎地随侯却要烦恼?此中玄机,着实是想不通了。 随侯叹道:“不是老夫骄情,实因世间之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有得必求失,你等瞧我坐拥宝山,富可敌国,只当我何等快活。却不知我每得一件宝物,便要损去数日数月寿限,老夫初得此珠时,亦是相貌堂堂,意气风发,哪知自得了这阴损之物,数年间就是垂垂老矣,他人修这仙术只求长生,却不知老夫只求活命罢了。” 秦忘舒动容道:“怎会如此?” 随侯道:“有得有失,有借有还,这本是天地至理,好比修那天谍神算,也是风光之极,总觉得万事未卜先知,自然可以逢凶化吉,哪知所言之事,皆是天机,到头来终被天地夺去性命。”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人若是得了天材地宝,修成无上神通,反倒是天大的祸事了?” 随侯道:“人常道天地至公,为何有人贫来有人富,有人灵慧无双,有人愚钝不堪?此中道理,诸修替我分剖一二。” 墨矩想了想,便道:“那贫贱者既无寸金,自然不受人觊觎,一生也可安乐,若是那大富大贵者,免不得日防夜防,便是坐拥金山,也是提心掉胆,反不如贫者快活了。又有那灵慧无双者,知之越多,便生出无穷烦恼来,反不如愚钝无知者浑浑噩噩,自在逍遥。相识此可见,天地着实至公。” 随侯道:“墨先生此言,的是至理了,但也只是说对了一半,我把那天地好有一比。” 墨矩道:“老丈比从何来?” 随侯道:“那天地好似一个精明不过的商人,你若从他那里得了好处,他必要得到十倍百倍的回报不可,若是不然,那天地自然恼怒,你行动便要得疚,这就是世间诸般劫难的由来的。” 墨矩叹道:“老丈此言,着实发人深省。” 随侯道:“我等仙修之士,生来就占尽百般好处,那天地育我生我,原比常人耗费了许多心机,若是我等只求长生快活,不去济世救人,天地哪肯饶你?世人只知道我等长生逍遥,神通惊天,却不知一旦劫难临身,就是万劫不复,世人虽是寿止百年,却可无穷转世,两者谁对了好处,却也难说的紧。” 墨矩道:“如今浩劫将至,苍南诸修只知逃命求生,岂不是误了天地所托?若依老丈说来,苍南诸修亦是大祸临头了。” 随侯道:“苍南诸修逃往东穹,原以为或可避祸了,却不知一旦陷人宗门法斗厮杀之中,岂不还是一个死?倒不如死在苍南,反得了个义名,只可惜诸修只顾眼前,哪里能想对长远,世间可笑之事,莫此为甚了。” 秦忘舒三人听到这里,皆是默默点头。 随侯道:“我自得了这宝珠之后,初时固然欢喜,其后身子每况愈下,亦是浑然不知,直到最近才悟出其中道理来,原来天地令我得了这宝珠,也不过是借我之手,以救济苍生罢了,若我只是为了一人快活,可不是取死之道?” 墨矩叹道:“天地玄机,令人思来胆寒。” 随侯又向秦忘舒一指,道:“大修来我虚魂道时,可曾觉得身子一松,好似卸去千斤重担一般?” 秦忘舒动容道:“老丈何以得知?” 随侯道:“那世尊后裔传人,等闲不肯露面,如今忽地在此现身,又岂能无因?那龙字令牌更是天下仙市圣物,谁会轻易赠人?由此可知,秦大修必是担负了天大的担子,那世尊传人方才对你青目有加。不过离界之事,却与我这虚魂道无关,因此你来到虚魂道之后,便不必再担起天地重负,这才会有身心一畅之感。” 秦忘舒惊骇之极,细细想来,那天地本来待他极薄,先是父帅被杀,其后又受两大神火纠缠,到最后又因修成无相魔诀,几乎被那天地逼得走投无路。 但自涅磐重生之后,自己的命数似乎就是一变,此番在这仙市之中,更是有缘得遇世尊后裔传人。是了,此生命运变化,便是因为自己生出人王之念了,自己意欲率众御劫,就好比对天地承诺,那天地自然就改颜相向了。 但从随侯的遭遇可知,天地的好处,又岂能是白得了,自己人若是御劫有成倒也罢了,若是一事无成,只怕立时就会陷入无尽劫难之中了。 想到这里,秦忘舒不由得毛骨悚然,但御劫以济苍生,那是自家的念头,并无人强迫,自己本就该全力以赴的,就算壮志未酬,也是问心无愧,天地是否责难,倒也不必去理会了。 墨矩道:“老丈所言,令人如开茅塞,亦坚定了我等力挽狂澜之志,但仙市中人纷纷以重礼想赠秦兄,这又是什么道理?” 随侯笑道:“那龙氏弟子,在我等仙市中人瞧来,就好似天地一般,那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既见龙字法牌,谁人不来巴结。” 墨矩道:“赠物以表心意,倒也是理所当然,但诸位仙市弟子个个不肯说出名姓来,却是何故?” 随侯道:“龙氏弟子虽是仙市神明,但在世尊后裔面前,又算得什么?世尊后裔传人修得无上神通,诸修所行之事,怎能不知?仙市诸位东家就算隐去名姓,也是瞒不过世尊后裔的,又何必说将出来?” 墨矩笑道:“原来这些仙市东家,不是来讨好秦兄,却是去讨好世尊后裔了。” 随侯道:“那世尊后裔好比天地一般,至少也是替天传旨,因此谁人敢不敬上三分,区区薄礼,只是略示心意而已,又算得了什么?且那些仙市东家,毕竟还是小气了,所赠之物,老夫是一件也瞧不上的。” 墨矩与秦忘舒相顾莞尔,随侯有聚宝之珠在手,奇珍异宝只当泥沙土石一般,能被他瞧上的物事,那可是屈指可数了。 随侯将那木盒打开,让诸修去瞧这盒中宝物。先前诸修见到这满室华光,遍地奇珍,对这盒中物事好不期待。但此刻却去了那痴心贪想了。 只因这样的宝物,又怎是能轻易承受的,天下之宝,德者居之,唯到了此刻,三人才悟出其中的道理来。 只秦忘舒瞧那盒中之物,原是一颗黑沉沉的珠子,珠上不生光华,那珠子就好似一只乌黑的眼珠一般,令人不敢逼视,若是瞧得久了,似乎就能瞧到黑珠里面去。秦忘舒忍不住好奇之心,凝神观瞧,忽地觉得身子好似沉进黑珠之中,那珠中界域无极广阔,死气沉沉,但极远处却有无数黑影,忽地有一只巨爪探来,吓得秦忘舒猛地缩回身子。 震惊之余,秦忘舒这才醒转,心中犹是余悸未消,再向墨矩与高辅臣瞧去,二人亦是面色惊惶,看来三人所遇之事大同小异了。 随侯见三修面色惊惶,这才微微一笑,将那木盒关上了,三修如梦方醒,又是如释重负。看来此珠虽好,却极是邪门的,对那随侯早无艳羡之心,而只剩下同情了。 秦忘舒暗道:“这黑珠之中似乎暗藏无尽界域,难怪能生出无尽奇珍来,正所谓纳须弥于芥子,这颗黑珠,其实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随侯道:“这黑珠若在苍穹界时,因灵气甚强,每时每刻必生奇珍一个,自被我移到这虚魂道之中,又加了这座小鼎,就变成数日生出一物来,但就算如此,我若是稍有松懈,那寿限的增益也敌不过这黑珠的损寿之功,老夫的苦楚,诸修想来也该明白了。” 秦忘舒道:“似这般无穷煎熬,哪里是个头?他人瞧来老丈奇宝无数,不想却是个劫数。” 随侯道:“以老夫的德行,想来是镇不住此珠了,老夫只盼天地生出一位大德大贤之士,能够接过此珠,让老夫逍遥数年。”说到这里,就向秦忘舒瞧去。 那秦忘舒却惊出一声冷汗来,莫非随侯邀他来此,竟要以此珠相赠,自己又有多大的德行,能承受此宝?只怕得了此宝之后,也是随侯一般下场了。 随侯明知此珠非同小可,难不成却要祸水东引? 第232章妙府山居平地起 第232章妙府山居平地起 墨矩亦瞧出随侯心思,便道:“世间之宝,德者居之,原以为只是老生常谈,此刻想来,却是令人心中骇然,老丈心忧天下,尚且德薄,我等三修更是不必论了。” 这话大有替秦忘舒解围之意。 随侯道:“老夫心中实有个疑问,不吐不快。敢问秦大修,究竟与世尊传人有何渊源?若是此时涉及天机,那不说也罢。” 这话明是提问,其实却暗藏对墨矩之言的反驳,若秦忘舒不具大德,世尊传人何必对其垂青若此? 秦忘舒暗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丈夫行事,又何必吞吞吐吐,若随侯果然要以此宝相赠,却也是躲不过的。” 便道:“在下对此事本也甚为疑惑,但其后细细想来,必与在下的一点痴心妄想相关。” 随侯道:“还请细说端详。” 秦忘舒道:“我因有缘与极荒山凶兽有半面之缘,其后又蒙这极荒山凶兽指引,见到鬼谷子,这才知道天地浩劫一事。也是在下年幼无知,狂妄大胆。既知天地间不曾生出人王来,就斗胆立了一志,要率众抵御浩劫,做个人王。” 随侯听到这里,已是目光大亮,他本来是老眼昏花,只是偶尔现峥嵘,此刻双目精光四射,精神为之大震,看上去似乎年轻了数十岁。 墨矩却替秦忘舒担起心来,随侯若是顺水推舟,将那随侯珠相赠,秦忘舒该收该拒?若是拒了,可见其所谓人王之志,不过是空口白话,那立性等要当人王的,何惧一粒聚宝之珠?若是收了,此宝阴损之极,得了此宝,就好似自揽一劫,可不是自寻死路? 随侯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秦忘舒道:“大修果真有人王之志?” 秦忘舒也不谦逊,慨然道:“天地既不生人王,苍生无辜,谁来拯救?小子不才,愿替天地解忧。” 随侯拍手叫道:“好一个为天地解忧,大修既立大志,老夫怎能不助你?” 说到这里,转身就离了这间石屋,向屋外走去,众人也随着随侯,来到后屋去。刚才诸修见石屋之中满室奇珍,怎舍得离开,此刻既明其中玄机,竟是不敢多待了。 那后屋与前面石屋相比,陈设略多了几架,但也不过是多了几架书,一盏油灯罢了。 随侯令诸修坐了,道:“先前听闻秦大修遣人在仙市之中寻灵焰一朵,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老夫瞧这几间物事,想来是炼制空间法宝了。” 秦忘舒道:“在下得了妙府山一角,不想那妙府山竟是混沌之物,暗蕴造化之能,或可炼制成空间法宝,便可源源不断地生出妙府金来,想来日后御劫,必要用到许多法宝法器,若有了无穷妙府金,可不是方便许多。” 随侯点头道:“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我已传下法旨,令人去替大修寻来,想来此刻已然到手了,至于那灵焰一朵,如今世间唯有无妄碧焰,金锃紫焰两位性灵,世人所得,只能是无妄碧焰罢了。但大修所制的妙府山法宝,却与无妄碧焰不合。” 秦忘舒心中一动,不由瞧向那屋中的一盏油灯,道:“若依着老丈,又该如何?” 随侯微微一笑道:“大修慧心妙想,已是猜着了,我那油灯之中,便是一朵金锃紫焰,聚宝珠无宝不聚,又何止金石珠玉而已?我得此珠十年之后,那珠中跳出一点星火来,便是这金锃紫焰了。便因这金锃紫焰,却损了我十年寿限。” 高辅臣慌道:“若苍髯公将这紫焰赠予秦兄,岂不是亦折秦兄寿算?” 随侯笑道:“我已因这紫焰折损寿算,天地又怎可一事两罚,高道友只管放心。” 秦忘舒慌忙立起,道:“如此大礼,实不敢受。” 随侯叹道:“只因你若未立德,境界又不算如何高明,怕是承受不住聚宝珠,否则老夫便将这聚宝珠相赠了,区区一朵紫焰,却又算得什么?那金锃紫焰本就具造化之能,虽只是一点星火,却也足够你用了。只盼道友得了此焰之后,好生使用,莫要辜负老夫一片苦心。”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也算有块巨石落地,看来随侯极是明白事理,亦肯承当重责,并不会在此刻将随侯珠相赠。而得了金锃紫焰,可不是意外之喜? 他再次恭身谢过,随侯就将那油灯取来,道:“择日不如撞日,等仙市诸修送来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就可在此炼制妙府山空间法宝了,但不知此宝唤作何名?” 秦忘舒道:“还请老丈赐名。” 随侯笑道:“在老夫想来,此宝既可藏物,亦可藏身,不如就叫妙府山居。那山居之中,务必要打造得壮丽堂皇,日后大修亦可在这山居之中招集部属,聚众议事,又怎能简陋了。” 墨矩听到这里,知道随侯此番岂止是以灵焰一朵,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相赠,那竟是要倾囊相授了。 秦忘舒原只是想炼制一座空间法宝而已,只需能种得花草,纳物藏人也就是了,哪知随侯之意,竟是要打造成一座洞府,不由慌道:“老丈,区区一座空间法宝罢了,又何必过奢。” 随侯笑道:“我每日瞧着那满屋珠玉奇珍,只瞧着气闷,正寻思着大兴土木一番,将这些碍眼的物事一古脑儿清除。还请秦大修随我心愿,替我了却这一桩心事。” 高辅臣道:“瞧那屋中珠玉之物,甚是琐碎,又怎能用来打造山居?” 随侯叹道:“你只当那聚宝之珠只聚来这些许物事不成?” 说到这里,手一抬,袖中飞出一物,原来是一只银盒物藏,那物藏在空中打开,便有一股和风吹来,诸修向那银盒中一瞧,自是赞叹不已。 原来那银盒之中整整齐齐,堆着许多银灰色的石子,在物藏之中每粒石子不过指头大小,但一旦取将出来,必然是庞然大物了。 高明辅认得那银石,抚掌笑道:“原来是灵符石,以此石建造洞府山居,方才有人王气派。” 秦忘舒慌忙道:“着实过奢了。” 原来那灵符石天然生成符文数道,只需几块灵符石凑在一起,便是一道法诀了,那诸多仙宗若建重要建筑,必设法寻来灵符石数块,凑成法诀一道,以做为奠基,因此这灵符石又叫灵符基石。 那建筑若有了灵符基石奠基,一旦大屋建成,便是浑然一体,等闲难以攻破。 随侯道:“那宝珠说来无物不聚,但最多的便是灵符石了,此石我得之甚多,又要他何用?秦大修既建洞府,正可用到他了。” 秦忘舒见随侯其心甚诚,也就不好坚拒了。 其后随侯又取物藏一件,这件物藏中则是整整齐齐,堆着许多青木。此木叫做龙颈木,乃是极坚极固的一种奇木,以此木为屋梁,亦是仙家建筑的常用做法。但有这龙颈木镇宅,便是有千百岳法宝压将下来,其屋不崩。 秦忘舒至此也算是明白随侯的一片苦心了,他虽制成妙府山居,但以他此刻修为,不可能设成强大禁制,因此妙府山居不仅瞒不过大能修士的,且那禁制亦可能被人攻破,一旦攻破禁制,妙府山居中这座殿堂,便成了秦忘舒最后御敌的手段了。 墨矩笑道:“既然是要在山居之中建设大殿,在下自告奋勇,便做了这建殿的班头。” 随侯笑道:“若论机关消息之学,谁能比得上墨家弟子,此事正轮着先生大显身手。” 墨矩沉吟道:“此宝之要,在于可让秦兄随时聚众议事,闲来又可修行炼宝,若有大敌攻入,又要抵御一二,且那大殿之中,也该另设暗道,可令殿中之人脱险。“口中说着,伸出手指来,就在空空点点划划起来。这是在画大殿的构图了。 便在这时,随侯忽地笑道:“两位的朋友已来到屋外,想来那两件紧要的物事也备得齐了。” 果然片刻之后,有人在屋外道:“苍髯公,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已然寻着,便依着苍髯公法旨,将两位好朋友领到这里来,还请苍髯公示下。” 苍髯公道:“只管领进来就是,你等且回吧。” 说话间游则生与墨雷来到屋中,二人犹是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 随侯道:“百年精炼之金,千年沉柯之木何在?” 墨雷慌忙取出这两件物事来,那百年精练之金瞧来却是一块黄土,怎有出奇之处,且托在手中,竟是轻若无物。仙家物事,自然是无奇不有。 至于那千年沉柯之木,瞧来亦是如腐木一块,却又是沉重之极了。 这时秦忘舒又取出无垢水来,如此五行之物齐备,便可先来炼制妙府山居。 此宝若是炼制完成,不过指尖大小,可托在掌中,纳入袖里,一旦祭将出来,等闲修士瞧之不见。那法宝的空间大小,则有十里方圆。在空间法宝之中,只能等是平常。不过那山居中的大殿却是以灵符基石,龙颈木筑成,世间又有几人能这般豪奢? 秦忘舒对于炼制空间法宝,也只能算是道听途说,自己何曾炼过,当初只是心宏志大,觉得只需用心做去,世间怎有难事?此刻有随侯与墨矩主持,却是用不到他了。 便用心瞧二人如何炼制此宝。 随侯道:“此事若想尽善尽美,非得邀来虚魂力士不可。”口中念了一道法诀,法诀念罢,就听到石屋外脚步声隆隆传来,石屋竟是微微一晃。 也不知那虚魂力士又是怎样的性灵。 第233章百典由来细细论 第233章百典由来细细论 诸修皆是好奇,都来到石屋外观瞧,只见从无尽灰暗之中,来了四名黑甲大汉,个个身高三丈,斗大如斗,膀阔腰圆。四名黑甲大汉叉手立在那里,一言不发,只等随侯吩咐。 随侯见诸修甚奇,便笑道:“自苍穹界立后,法度为之一新,天地诸界皆有神将镇守,虽是神将,却是职位地低微,可供役使。在虚魂道便叫虚魂力士,又叫黑甲力士,灭界断界则叫做金甲力士,离界则叫黄巾力士。这些神将,皆是巡天天尊部属,合称六丁六甲。” 秦忘舒道:“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今日见到虚魂力士,方知那神明竟是无所不在的。世人行事,又怎能不小心谨慎。” 随侯道:“六丁六甲职务低微,神通也是有限,但探听诸界消息,做些粗笨的活计,倒也是绰绰有余,今日大兴土木,正可用得着了。” 就令那虚魂力士听从墨矩吩咐,去行那搬石运木之事,可不是比自己亲自动手省去许多力气。 高明辅笑道:“苍髯公,虚魂力士虽好,却先是听命于苍髯公,再奉苍髯公之命,受那墨先生役使,说来竟是一仆二主,可不是有许多麻烦。” 随侯笑道:“高兄之意,是让我将这御使六丁六甲之术传予墨先生了,这倒也使得。这等小术,于我等皆是用得着的,今日索性皆传予诸位,” 就当场将此术传予墨矩秦忘舒诸修,然而此术虽是简单,却因祷天之术的一种,若是从不曾修过祷天之术,动用起来就有许多困难,秦忘舒久习儒门礼艺,于祷天之术已有心德,法诀既授,刹时就唤来四名虚魂力士,如此屋外就有八名甲士听从调遣了。 那墨矩依法施来,亦调来四名虚魂力士,至于墨雷,游则生三人,虽是将法诀记得牢牢,可真正施用起来,也不知哪里就出了差错,始终运转不灵。 随侯道:“那祷天之术岂是轻易修成的,诸位就算此刻难以成功,也不必心急,日后慢慢体悟便是,如今有了这十二名虚魂力士,那是足够使用了。” 那随侯就与墨矩分担两责,随侯只管领着秦忘舒去炼那妙府山居,墨矩则领着十二名虚魂力士建那座人王洞府。等到这洞府建成之后,只需移于妙府山居之中,大事便告成功。 秦忘舒原以为炼这妙府山居必定是时日漫长,尤其是构建人王洞府,那是何等浩大的工程,哪知仙家自有妙术,百丈高楼弹指可成,又怎会花费许多时日。 且不提墨矩如何建那高楼,且说秦忘舒随着随侯炼制妙府山居,冷眼瞧随侯如何行事。 原来炼制空间法宝,好使创造屋宇一般,要先用那土属之物奠定基础,木属之物立为四柱,金属之物覆盖其上,水火充盈其间,五行齐备之后,那界域方能建立。 至于五行彼此通连,浑然一体,又需动用无数法诀,炼这一座小小的洞府,不知要动用多少玄承。秦忘舒不禁叹息,自己当初起意炼这妙府山居,那叫不知高低,以为凭着胸中一团志气,就能炼制成功,不想真正施行起来,竟是如此麻烦。 又想起自己立志成为人王,其实亦算是志大才疏,真要想率从诸修抵御浩劫,其中不知要遇到多大的难题,只凭自己现在的修为境界,成是万万不够的。 在这虚魂道中数日,对秦忘舒来说,却好似过了数十年一般,只因他细细想来,随侯并不算有名高士,但其玄承手段,也不知强过自己多少,便是以随侯之能,也不敢有人王之念,自己怎地就那么大胆狂妄,想做这个人王? 不过复又想到,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自己此刻人王实有百万的差距,但万丈高楼平地起,自己只需一桩桩做起来,就算目标远大,未必就不能成功。 随侯的石屋之中,藏有经文不少,想来随侯随身所藏经文,又怎会是寻常之物?因此秦忘舒一边伴着随侯练制妙府山居,一边手不释卷,将架上经文一一读来。 他以前虽是灵慧,却也谈不上过目不忘,可自涅磐重生之后,灵慧远超昔日,但拿得经忘在手,只需瞧上一遍,不光立时将经忘记得牢牢,便是经文中的微言大意,亦是明悟七八成了。 屋中经文虽多,却也禁不住秦忘舒这样瞧来,随侯初时以为秦忘舒只是囫囵吞枣,先将经文记住再说,若想明悟经文大意,还得日后潜心修行,若果是如此,那秦忘舒这般读书,可就是贪多嚼不烂了,怎有好处? 便道:“秦大修,那经文便是记住了,不过是修士寻常手段,还得一一明悟了,方见其中好处,否则学了也是白的。”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还请老丈一试。” 随侯甚是惊讶,便取经文中的段落来试秦忘舒,不想秦忘舒竟是对答如流,随珠这才动容,方知秦忘舒果然有过人之能。 他沉吟着道:“大修如此大才,也不枉世尊传人青目有加了,只是由此瞧来,天地待大修极厚,那是盼着大修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来,也难怪大修来到虚魂道中,身上就是一轻。” 秦忘舒道:“天地重负,在下也只好咬牙承受了。” 随侯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本仙典亦可传予你了。” 秦忘舒听到又有经文可念,不由喜道:“不知是哪本仙典?” 随侯道:“世上有九经百典,那九经虽不可得,百典之中,我这里却有两部,只是那仙典虽好,其上所载的杀伐之术,与老夫性情不合,也不曾去修他,如今正传予大修了。” 说罢从袖中取出两卷书来,秦忘舒取两卷来瞧,原来是《斧典》《箭典》,不由得大喜过望。 他道:“仙修界倒是常常听到《刀典》的名字,《斧典》《箭典》却是首次听闻了。” 随侯道:“世有百种兵器,若论其运用之法,其实大多可以共通的,因此合起来共有七典,这其中以《刀典》为首,传说那刀典修到至高境界,便可唤出七界刀君为辅佐,故而称之为兵典之首,其次又有《剑典》《枪典》《斧典》《索典》《鞭典》《箭典》《暗宝》,皆是各有来历,修到极致时自有好处,也难一一述尽。” 秦忘舒道:“但请略述这《斧典》《箭典》的好处。” 随侯道:“《斧典》说的是运斧的诸般神通,除此之外,另有一个好处,原来此典是从斧文之中化来,若能修成《斧典》,便可通晓斧文了,话虽是如此,但斧文乃四斫文之一,若想修成,还需看天地之意。” 秦忘舒道:“四斫文何等精深,哪里能轻易修成,在下且不管他,只管努力精进便是。” 随侯道:“这就是了,世间诸学,若想真正修成,还是要靠自家努力,实不必怨天尤人,火候到时,自有分晓。” 秦忘舒心中想来,这《斧典》自己需要修行,亦可传予赵光灵,可不是令赵光灵神通大增,成为自己得力助手?又问道:“修那《箭典》又有何好处?” 随侯笑道:“儒家弟子常自诩儒门箭术为天下第一,只因那射术一道,仙家极少动用,便显出儒门射艺的好处来,却不知真正的仙修大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世间既有弓箭,怎能无典?但修这《箭典》究竟有何好处,老夫不曾细研此典,也难以分说了。” 在随侯说法之时,秦忘舒已将那两本兵典细细读了一遍,这时若想与刚才那般,读后就有心得,则是断然不能了。此二典既在九经百典之列,又怎能轻易修成? 数日之后,妙府山居已然制成,墨矩御使十二虚魂力士,却抢在妙府山居制成之前,将那人王府建成,随手又将那世尊传人所赠断臂替赵光灵接续了。 秦忘舒贪多不厌,又向墨矩讨教制偶之术,墨矩自然倾囊相授,那制偶之术亦是千变万化,又怎是立时可成的?想来此番虚魂道中所学诸术,可供秦忘舒修他个十余年来了。 妙府山居既成,再由十二虚魂力士将大殿迁进山居之中,果然芥子而藏世界,那妙府山居托在手中,不过是小小的三寸物事,不想其中却是暗藏乾坤,又经墨矩巧加安排,山居之中山水皆备,草木处处,那大殿依山而建,俨然就是仙界世界了。 既蒙随侯厚赠,秦忘舒怎能无报,便将所制灵丹尽数取出,还赠随侯,随侯见了这许多灵丹,亦是欢喜。直嚷着赚了。在秦忘舒等人瞧来,建这妙府山居,不知用了随侯多少物事,可在随侯瞧来,但凡是聚宝之珠能聚来的物事,不过是泥沙一般,有何贵重处,反倒是这灵丹炼制不易,方才算是真正地贵重。 至于高辅臣,游则生二人,既有缘来此一会,又怎无好处?那石屋中的物事,随侯便让二人随意取来。随侯虽无限制,二人又怎敢多取,也不过是随手取了几件罢了。只因二人亦是明白,世间宝物,各有其主,若无大德,得了奇珍反添祸事了。 至于墨矩师徒二人,却是片物不取,随侯也知道墨家弟子不重外物,门规森严,自然也是随他。 诸修辞了随侯,游则生首先便向秦忘舒告辞,其后高辅臣亦道:“既蒙秦兄指点,在下心中便有了计较,立志走遍天下,搜尽世间美食,日后便可撰成《食谱》传世,那也不枉此生了。” 这边辞了二修,秦忘舒便与墨矩师徒一道,径直向太岳关行去。墨矩虽算定极荒山诸兽最可能在此破关而出,但详情如何,还需亲自去走一遭,瞧个明白。 三修于路上谈论些仙修之术,守城之法,正说的投机,忽听到脚下喊杀声一片,墨雷凝目瞧去,叫道:“原来是楚陈在此交兵,师父,我等却该助谁?” 那墨矩听到这话,亦觉为难,凡俗交兵,仙家怎能理会,但若是坐视不理,似乎亦是不妥,不由得将目光瞧向秦忘舒。 第234章故人相逢泪难干 第234章故人相逢泪难干 秦忘舒向地面上瞧去,果然有两枝军队绞在一处,厮杀正急,此处已是大陈腹地,大陈军只能倾力来战,若是再不努力,楚军数日就可杀到陈都,大陈便算是亡国了。 他战场经验极丰,只瞧了两眼,便道:“大陈尚有余力与楚军野战,看来尚可支撑。”原来那两枝人马,皆远离城廓,只在荒野之中厮杀。 墨雷道:“秦将军,听闻大陈公主已与齐国公子联姻,按理齐国应该出兵援陈才是,怎地楚军仍不肯退,竟然杀到了这里?” 秦忘舒心中亦感疑惑,莞公主与齐国公主订立婚约已有些时日,想来婚约既定,盟约便成,齐国怎无态度?或是楚军狂妄,连齐国也不放在眼中。 正在这时,地面一阵锣响,那楚军翻身便退,大陈军也不赶上,两军刹时分开,各自回营安歇去了。 秦忘舒细瞧了一回,道:“大陈国的营寨占住要道,楚军一时难以突破,但大陈军毕竟人少,又能支撑几时?齐陈盟约既定,怎地却无消息传来?我要去营中问个明白。” 墨矩道:“在下亦是心中疑惑,便陪秦将军去走一遭罢。” 三人按下遁风,便落到军营之中,说来墨矩的仙修境界不过二级练气士罢了,墨雷更是刚刚冲玄入境,但在大陈士卒眼中瞧来,还不是天神一般?是以瞧见三人从空中落下,皆是目瞪口呆,怔了片刻,就慌忙拜倒。 秦忘舒揖手道:“敢问此处是谁掌兵?” 那领兵大将慌忙赶了过来,亦来参拜,秦忘舒急忙扶住了,笑道:“不必多礼,还请账中说话。” 那大陈将军抬头瞧清秦忘舒相貌,忽地道:“大修莫不是,莫不是?” 秦忘舒知道他认出自己身份来,自己与大陈交手多年,认识他的人的确不少,便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将军莫要惊恐。” 不想那大陈将军亦笑道:“秦将军,若是几日前瞧见你老人家,末将怎不惊恐,如今陈晋同盟,已是兄弟之邦。末将瞧见秦将军,自是满心欢喜。” 秦忘舒喜道:“果真已然结盟?” 大陈将军道:“若不是陈晋结盟,凭我这枝孤军,又怎能挡住楚军?就在三十里外,便有一枝大晋军驻扎,秦将军既在这里,索性就请大晋将军前来一聚。” 秦忘舒道:“甚好,甚好,不知大晋是谁领兵?” 大陈将军将军道:“领兵者乃是秦百川将军,副将乃是华将军。” 秦忘舒心中更喜,暗道:“大晋还有两个华将军不成?莫非华将军那枝孤军已然回晋?如此可是大好了。” 那大陈将军急忙遣人去请秦华二人前来,就请秦忘舒三人于帐中坐了,问起齐陈结盟之事,大陈将军道:“前几日倒是有消息传来,说是莞公主已与齐国公子订立婚约,想来数日之后,齐国必定出兵了,这也是说定的事。只是一直不曾有消息传来。” 墨雷道:“战场上消息传递不便,倒也是有的。” 大陈将军点头道:“齐国便是出兵,也需时日,且楚军占住了大陈大半地界,与齐国难以传讯。便有消息,也会耽搁几日了。” 正说着话,忽听帐外人喊马嘶,大陈士卒齐声叫道:“军营之中不可骑马!” 但听得马蹄声急响,已有数骑来到帐前,大陈将军笑道:“如此情急,必是秦百川大人到了。” 秦忘舒灵识之中早就探到,饶他是道心如铁,知道故人在外,心中也是激动难抑。缓缓立起身来,帐外数人扑至,其中一人直奔秦忘舒而来,将秦忘舒一把抱住,大哭道:“少帅,少帅,总算又瞧见你了。“正是秦百川到了。 秦忘舒凝目瞧去,只见数年不见,那秦百川面容虽无大变,却添了几许威严,他此刻毕竟是领兵大将,又怎是当初的秦府家将可比?只是见到秦忘舒,秦百川浑然就忘了自家身份,只当仍是秦忘舒身边一小厮罢了。 秦忘舒含笑道:“百川,你好歹也是我大晋将帅,怎地就哭将起来,岂不让人笑话?” 秦百川抹泪道:“他人爱笑便笑,也只好由他,我见到少帅,这泪水怎能止得住?少帅,这几年究竟去了何处,竟无音讯传来,可是想煞百川了。” 秦忘舒叹道:“真个儿是一言难言,说来也是一事无成。” 墨雷道:“秦将军这话可说的不对了,伏阴山一战,已是苍南轰动,又诛杀了玄极宗宗主,可不是四海扬名,若这也叫一事无成,我与师父可不是没脸见人了?” 一言说的众人皆笑。 这时秦百川身后统领亦来拜见秦忘舒,其中赫然有华将军在列。那华将军见到秦忘舒亦是泪水难干,问起别后情形,华将军道:“自那日秦将军领着我们退了楚军后,我等五百赤甲军只在大陈西北厮混,其后听到楚军侵陈,在下想起秦将军先前的交待,知道大晋必会出动援军,便鼓勇前来,也亏得西北豪杰相助,总算与百川会着了。” 秦忘舒道:“此番千里奔袭,想来吃了不少苦头。” 华将军道:“众将士一心只想回国效力,便是千般辛苦又算得什么?如今秦将军也在这里,更是十分好了。” 秦百川道:“少帅只管吩咐,水里来,火里去,百川自当身先士卒,将楚军赶出陈境。” 秦忘舒道:“目前有一桩大事,比陈楚交兵更为紧急,若此事阻止不得,我大晋百姓首当其冲,苍南诸国亦难幸免。” 诸人皆是动容,惊问其故,秦忘舒便将极荒山兽劫将兴一事说了,诸人皆是面色大变。 那陈楚交兵虽是凶险,但战败投降,也可保全性命,最多是帝王将相地位不保罢了,国中百姓不过是换了主人,仍是依旧过活。但兽劫若来,又怎与和你讲理,自然是寸草不生?那些极荒山凶兽可是会吃人的。 秦百川道:“这可如何是好,那极荒山中,不知藏了多少凶兽,若是杀将出来,谁能挡得住?便是百万大军,也禁不住那大能凶兽一爪之威的。” 他当初在太岳关前亲眼见到极荒山凶兽与仙界大能灵禽斗法,自然是感受极深,知道人力绝难与大能凶兽抗衡。 墨矩道:“极荒山有强大禁制,越是大能,越是难以突破。上次太岳关之事,极是特殊,但也不能不防。我等此番赶往太岳关,便是要一探虚实,若极荒山群兽果然要从太岳关突破,太岳关附近三千里地域,可就呆不住人了。” 秦百川倒吸一口冷气,道:“大晋又有多大?三千里地域,可不是要腾空大晋国百姓了?难道先生之意,是让大晋百姓迁离故土,移向他处?” 墨矩道:“若是事态紧急,这也是不得不为之事。” 秦百川皱眉道:“大晋千百万百姓,又能迁到哪里,又该怎样过活?百姓若是离了土里,可不是分分钟就要饿死?” 墨矩亦知此事十分为难,但若是兽劫一起,别说大晋百姓,便是整个苍南也是不保。 那位大陈将军道:“晋陈己是兄弟之邦,按理自该守望相助,但千百万百姓的衣食,我大陈怕也承担不起,墨先生,此事当真危急至此吗?” 墨矩道:“详情究竟如何,还需到太岳关前一探,方能知晓,但无论怎样,大晋百姓必受惊扰,那已是无可避免了,区别只在程度多少而已,浩劫一起,人不分地域,皆难逃过此劫。若诸国坐视大晋百姓不理,则浩劫必将蔓延,苍南诸国,谁能幸免?” 大陈将军道:“此事关系重大,我等职位低微,也是过问不得,还请先生赶赴陈都,亲自去见国君才是。” 秦百川亦道:“若果然要迁移大晋百姓,那也得国君首肯才是。在下只是担心,国君怕是宁死也不肯迁移了。” 秦忘舒闻听此言,亦是大皱眉头。一旦大晋百姓迁移故土,那大晋国君何以为君,若是大晋国君硬下心肠,不肯离开国土,誓要与国土共存亡,那也是无可奈何了。 不过他口中则道:“大晋国君爱民如子,岂能眼瞧着大晋百姓死于兽劫,此事孰重孰轻,想来他定然知晓的。” 秦百川也不便反驳,只好叹息一声。 大陈将军道:“在下极愿与秦将军一道,前往太岳关力阻兽劫,奈何目前却是脱身不得。” 此时帐外又有马蹄声响来,帐外士卒呼喝不已,就听那骑士叫道:“有紧急公文,要面呈将军。” 片刻后一人来到帐中,呈上公文,大陈将军取那公主瞧了瞧,面色便是大变,连声叫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那军中大事,诸人自然不便探问,秦百川身为大晋主帅,倒是可以参赞军机,便道:“将军,究竟发生何事?” 大陈将军神情惶急,叫道:“秦将军,不想莞公主,莞公主。” 秦忘舒听到这里,亦是色变,道:“莞公主究竟怎么了?” 第235章沙场点兵操旧业 第235章沙场点兵操旧业 大陈将军长长吐了口气道:“齐五公子被人所杀,那凶手竟是,竟是莞公主。” 秦忘舒脸色大变,立时喝道:“绝无可能。” 大陈将军道:“那公文上便是这般说的,末将也只是照本宣科。想来这定是有人陷害了,莞公主深明大义,温柔娴淑,又怎会杀人。” 秦忘舒一时间心乱如麻,若说杀人,那莞公主既是仙修之士,胸有大局,肯于取舍,未必就做不出来。 先前为救大陈百姓,莞公主只好牺牲自己,与齐五公子订立盟约。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浩劫将至,天下将为之一变,所谓家国,在浩劫面前,必将不复存在,那齐五公子风评不佳,绝非贤德之士,莞公主若是狠心将他杀了,也未必就说不通。 想来若论智谋,莞公主未必就比云天轻弱了,若论意志坚定,拿得大主意,莞公主只怕更胜一筹,是以莞公主究竟是否杀了齐五公子,真个儿是扑朔迷离了。 秦忘舒顾不得礼仪,将公文抢过来细瞧,但公文上语句甚短,反来复去也就是一行话:“齐五被莞公主所杀,去向不明。” 墨矩也瞧见了公文上的话,便道:“陈楚相争的厉害,又何止是在战场之上,此事大有可疑,在我瞧来,莞公主极可能是被楚三公子陷害了。” 秦忘舒心中本想说最好如此,却又知此话极是不妥,楚三公子再有千般不是,只要这公文上说是莞公主所杀,那就不能栽到楚三公子头上。而这“去向不明”四字,则让秦忘舒担心之极。 要知道重山宗虽是护着莞公主,主要也是瞧着齐国的面子,重山宗毕竟与齐国联系紧密,同气联枝。一旦莞公主与齐国翻脸,那重山宗也与莞公主成仇了。 以莞公主的修为手段,等闲岂能被别人逼迫,看来定是重山宗与莞公主破脸,这才能逼得莞公主“去向不明”。 墨矩道:“公文上既说是莞公主杀了齐五公子,那么大陈必定是大祸临头了,若再有齐国消息传来,定是与楚军联手,共伐大陈,如此一来,大陈危矣。” 墨雷道:“大陈若亡,大晋岂能独存。如今前有齐楚联手,后有极荒山凶兽见逼,又该如何是好?” 师徒二人说到这里,皆向秦忘舒瞧来。 秦忘舒缓缓道:“凡间战场厮杀,我等本不该插手,但若是置身事外,却又于心何忍,在下心中有个计较,正要请墨先生参详。” 墨矩道:“秦将军只管说来。” 秦忘舒道:“若是我等动用仙术杀伐寻常士卒,那自然算是犯天仙规,若是调兵遣将,运筹帷幄,想来就算是海外大能亲至,也难有所指责了吧。” 墨矩拍手笑道:“妙极,我等若不动手,只是参赞军机,又怎能算是违犯仙规,秦将军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我与墨雷在东穹助人守城,向来也是如此的。” 秦忘舒道:“若是对方军营之中,有修士助战,我等少不得还是要出手的,以修士对修士,以士卒对士卒,就算走遍天下,也挑不出错来。” 秦百川大喜道:“少帅,这么说来,我等又可像往日一般并肩厮杀了。” 秦忘舒笑道:“那厮杀之事还得你去,我只管在这帐中高坐。” 秦百川大笑道:“少帅如今是仙修高士,怎还能像以往那般流汗厮杀,可不是辱没了修士风范,少帅只管传令,那粗笨的活计交给我等便是。” 那大陈将军本来听到齐陈交恶,心中大为惊惶,此刻听到秦忘舒肯留下来助战,心中老大一块石头落了地,忙也道:“百川说的不错,如今这两枝人马就请秦将军指挥,我等人数虽少,可有了秦将军与墨先生在此,还怕他雄兵百万?” 秦忘舒也不推辞,细问二人军中虚实,原来大陈此处只有五千人,秦百川也只是带来三千人马,连日厮杀又折损不少,如今两军合在一处,也只有五千余人。且粮草兵器皆是难以支撑了。 秦忘舒暗道:“我那妙府山居之中,虽种了仙稻,也难支撑这许多人马,看来还需去别处寻来,至于打造兵器箭矢,或可动用妙府金了。” 当下就令大陈将军另置一座军帐,让墨雷于帐外侍立,屏退了众人,就与墨矩秦百川大陈将军一道,来到妙府山居之中。 那大陈将军何曾见过这种仙家空间法宝,浑浑噩噩之中,来到妙府山居之中,已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墨矩道:“当初建这人王大殿,余下灵符基石与龙颈木不少,那灵符基石也就罢了,将这龙颈木削木为枪,谁能当得?此木虽是极坚极固,份量却也不重。秦将军以为如何?” 秦忘舒喜道:“如此甚好,但这等奇木,等闲工匠也削不动他,只好有劳墨先生动手了。” 墨矩笑道:“莫忘了随侯所传的六丁六甲之术,我与秦将军施法唤来黄巾力士,何消一日,便可得到千枝龙颈枪了,只不过仙家奇珍这般用来,略觉有些可惜了。” 秦忘舒道:“可在每枝枪上皆留下标识,等到战场厮杀毕,一道法诀用去,千枝龙颈枪复又聚拢了来,再也不会丢失一根,且日后太岳关前,亦要用到许多兵器,又怎会可惜了。” 墨矩赞道:“秦将军胸有大局,在下颇有不如。既是如此,这龙颈枪更该细细制来,这妙府山居,他日或可成为天下武库了。” 秦忘舒大笑道:“若是与妙府山居四字比来,我更喜欢这‘天下武库’四字。” 那大陈将军与秦百川自来到这里,只剩下东张西望的份,哪里还能说话,只是听到一夜便能制成千枝长枪,心中怎样也是不信。 秦忘舒微微一笑,口中念动法诀,刹时就有灵验,妙府山居外,营帐之中,就来了四名神将,被秦忘舒一路引来妙府山居。就见这四名神将与在虚魂道中不同,四将皆穿铜甲,颈间系着黄巾,在那里叉手听令。 秦百川见这四名大汉皆是身高三丈,已是惊呆了,失声叫道:“怎地生得这般长大,论这身材,可不是有万斤的力气?若去战场厮杀,谁能挡得住?” 秦忘舒道:“这叫六丁六甲之术,修士御使神将之法,这些神将虽可调遣,万万不可用于厮杀。” 秦百川道:“却不知这些神将是从哪里来的,若是父母养的,怎地这样巨大?” 秦忘舒道:“这些神将皆是千年灵木,万年灵石经仙界大能点化而成,虽略具灵慧,却也只能做些粗笨的活计,便是削木为枪这样的活计,也需当场点化不可。” 他在随侯处读了许多经书,于这六丁六甲之术亦是学得精熟,当下四将就依着秦忘舒吩咐,先将那龙颈木拖到场中,这时秦忘舒已制灵符四道,拍在四将额上。四名黄巾力士就取出刀来,去削那龙颈木,但那龙颈木坚硬之极,又怎能削得动? 墨矩道:“龙颈木非寻常刀剑能削得动的,恐怕秦将军还得另制灵符。” 秦忘舒点了点头,再另制凤火符一道,贴在四名黄巾力士刀上,那刀上既有凤火加持,削那龙颈木好似热刀入牛油一般,一刀下去,便是数尺了。 这时墨矩亦动用六丁六甲之士,再唤来四名黄巾力士,八名力士齐齐动手,又怎需一日功夫?不过七八个时辰,就制得龙颈枪千根。 等到千颈枪制成,秦忘舒再施手段,于枪上标志法诀一道,如此一来,此枪便是遗落百里之外,也可瞬间招来,绝无遗失之虞了。 大陈将军与秦百川皆是赞叹不已,取那制成的龙颈枪来瞧,虽是木制枪头,瞧来毫无利刃尖锋,但因此木极坚,只需力道用足,碎骨穿胸甚是容易。就算士卒不擅用枪,用这龙颈枪当成木棍来说,亦是方便之极。 大陈将军与秦百川试着用了一回,皆是连声赞叹,那大陈将军道:“军中所用兵器,说来惭愧,用不了三五回不是折了,就是裂了,怎及这龙颈枪百折不弯,我士卒有了这兵器,何愁楚军不破。” 原来此刻军中军中所用兵器,以青铜为主,铁器极少,除非是百夫长以上的将军,方能佩用铁刀。那青铜打造的兵器虽然锋锐,却是不堪用,上阵厮杀一回,便要回炉重造了。 在山居中大殿之前,有百丈孤峰一座,便是秦忘舒夺来的妙府山了,如此山居炼成,那混沌气机不再外泄,孤峰里便开始生出妙府金来,只因时日尚短,所产妙府金不过数斤,还派不上大用场。 秦忘舒暗道:“若想用这妙府金制得兵器,非得请来干将莫邪不可。说不得,我得去走一遭了,且那军粮一事,亦需解决了。” 正在山居之中忙碌,墨雷急急传讯进来,原来又有紧急军文来报,说是齐国起十万大兵,已侵入陈地,口口声声要为齐国五公子报仇。 大陈将军听到这消息,顿时面如土色,道:“秦将军,这消息在路上只怕没个三五日?这样算来,齐军恐怕深入我大陈数百里了,说不定已是兵临陈都城下,这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尚未说话,又有消息来报,原来对面大营中的楚军已擂动战鼓,要与陈军一决死战,看来楚军已得到齐国出兵的消息,要趁着胸中锐气,将陈营踏为平地了。 秦忘舒听到这消息,却是淡淡一笑,道:“虽是来的快了些,倒也无妨,此战正好一试龙颈枪威能。”语气虽是平淡如常,但胸中那股豪气,却是足可干云。 第236章纵有天惩谁肯顾 第236章纵有天惩谁肯顾 当下先将秦百川唤来,细细叮嘱了一番,那秦百川闻言大惊,神情甚是惊讶,秦忘舒却笑道:“你只管依计行事,此战定可成功。” 秦百川道:“既是少帅军令,百川怎敢不从,只是少帅的军令着实吓人。”一边摇头一边去了。 秦忘舒这才随着大陈将军出了妙府山居,将千枝龙颈枪分配下去,这千枝新制的兵器,大晋军竟不曾领去一枝,可见秦忘舒并不曾偏心大晋,这让大陈军上下甚是服气。 大陈军中原设有枪兵,但大陈军中长枪,都是木柄青铜矛,上得阵去,没刺上几枪,那青铜矛便不堪大用了,因此每次上阵,枪兵最先崩溃,常被士兵讥笑。 如今虽是得了新制长枪,长短虽是无不顺手,但枪锋亦是木制,怎样也算不得锋利,因此诸多枪兵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忐忑,不知这新制长枪可堪一用。 这时大营外鼓声甚急,那是楚军已杀到大营前邀战了,秦忘舒也不着急,仍领着千余枪兵在营中训练。此事算得上是临阵磨枪了,大陈将士皆是倾倒,这样上阵前胡乱训练一番,就能派上用场? 却见秦忘舒亦持枪在手,只传了大陈枪兵三招,这三招甚是简单,唯一的要求,是在刺出长枪时,口中发一声喊,且那喊声也甚是古怪,并且寻常的“冲”“杀”而是“如律令”三字。 墨矩听到这三字大喝,心中已然有数,但大陈士卒怎知其中奥妙。 三招一喊又有多大玄妙,便是至愚之人,片刻间也是精熟了,秦忘舒这才对大陈将军道:“你便领着士卒出营厮杀,往日怎样今日也是怎样,只是需让这千名枪兵冲在最前也就是了。” 大陈将军将信将疑,却也来不及分说了,楚军已在营中叫嚷了半日,若是再不冲出迎敌,楚军便要攻进来了,到时便要动用矢石迎敌,但那箭枝营中最是短缺,又以舍得动用? 当下大陈将军就领着三千士卒出营,只留两千人守营。秦忘舒则邀墨矩入帐,仍吩咐墨雷守住营帐,不容外人入帐。 来到帐中后,那帐中早就摆下香案,原是事先吩咐大陈人准备的,秦忘舒便来前香案前,焚香拜祭,又制灵符一道,随手烧了。 墨矩在一旁瞧着,等到秦忘舒拜祭以毕,这才道:“秦将军,如今我等可算不得是参赞军机了,将军既动用这祷天之术,亦算是深涉战阵了。” 秦忘舒道:“若不能先止了这场战事,又如何去太岳关抵御兽劫?那法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忘舒一举一动,皆为苍生,若是天地降劫,只管来寻我一人便是。” 墨矩道:“秦将军此番祷天求助,法术极是简单,若是楚营中有仙修之士,立时就会被破了,到时又该如之奈何?” 秦忘舒冷笑道:“浩劫将至,若有修士肯留在军营之中,我便敬他一个义字,想来墨先生也曾动用灵识探过,对面营中,何曾有一名修士?苍南修士,委实让人失望得紧。” 墨矩不由默然,极荒山凶兽将会从太岳关处突破,此事连自己一位低级修士都能预见到,苍南许多大修,又怎能瞧不出,可惜至今却无一人来此御兽。诸修人心惶惶,只知道向东逃命罢了。 这时营外鼓声震天,其后就传来士卒喊杀之声,那喊冲喊杀的,必是楚军士卒,其中偶尔有人叫着“如律令“三字,也只是三两声罢了,喧闹声中,也听不大出来。 但片刻之后,那“如律令“三字就变得响亮起来,就听那大陈士兵越叫越响,越叫越急,到最后整个战场上,只听到”如律令“三字,再也听不到楚军的喊杀声了。 忽见帐外有人急步奔来,墨雷喝道:“中军大营,不可乱闯。” 那人急道:“营前大获全胜,将军特令我报来。” 秦忘舒便请那传令兵入帐,此人进帐便拜,大喜道:“将军万千之喜,军营这场厮杀,我大陈气势如虹,已将楚军击败,如今楚军已败入营中,还请将军示下。” 秦忘舒笑道:“军令早就传出,不必细表,你来说说那战场上的情形。” 那人本是想得了军令之后立时出营,见秦忘舒说出这话来,心中甚是奇怪,也不见有传令兵出营,那军令怎地就传出去了,虽是如此,仍是不敢不答,便道:“我军初上阵时,因那枪兵胆怯,很快就退了下来,亏得主将挥刀斩了两名士卒,大伙儿这才奋勇起来。” 说到这里,传令兵已是精神大振,目中大放光芒,直起身来道:“哪知动用龙颈枪接之后,那楚军竟是不堪一击,大伙儿口中喊着‘如律令“三字,就好似多了千斤的力气,小人在后面瞧得分明,就算是楚军悍将,被那一枪刺去,也是纷纷落马,竟不能挡住一刺。” 一时忘情,口中说着,就在秦忘舒面前学着枪兵的架式演炼了一回,倒也学了个十足十。 墨矩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见到别人立功,也恨不得上阵厮杀。” 传令兵叫道:“可不是,这场仗打下来,枪兵各个立功,那人头竟是来不及割了,倒让后排的刀兵得了许多便宜,可恨我身为传令兵,竟不能上前,心中好不郁闷。” 秦忘舒亦是大笑,就请那传令兵出帐,另让墨雷赏了他一两银子,墨雷得此将令更是郁闷,秦忘舒赐人银子,怎地就让自己破钞,军营之中也不敢问,委委屈屈取出一两银子来,打发那传令兵了事。 这时那传令兵流水般涌来,通报战场情景,先是大陈军冲到楚军大营前,楚军无法抵御,只好弃营而逃。那大陈军士气如虹,又怎肯相让,直追出大营去。 那楚军步卒逃不快,大多做了枪下之鬼,但楚军骑兵仗着马快,本已是逃之夭夭了,不想只逃了数里,楚营后一片林中,涌出一枝人马来,截着楚军便杀。等到大陈枪兵赶来,楚军骑兵也不曾逃了一个。 秦忘舒甚是欢喜,那前来报讯的士卒人人皆有赏赐,哪知只赏了三五人,墨雷就叫嚷起来,道:“秦将军,在下着实没钱了,这赏银万万取不出来了。” 秦忘舒奇道:“军中赏银只需报给军功司便可,何需你出钱?” 墨雷大叫道:“秦将军怎不早说,那送出去的银子还能讨回来吗?” 秦忘舒摇头道:“既是送出去,只怕讨不出来了。”说得墨雷叫苦连天。墨矩在营中听了,也不由莞尔。 其实前线战况,秦忘舒早就一清二楚,他派出精卫出营观阵,精卫所见,必是秦忘舒所见,因此阵前情形,秦忘舒甚至比战场上的大陈将军还瞧得清楚些。 这场厮杀,或行或止,皆是秦忘舒在暗中指挥,那精卫身在空中,对战场虚实瞧得明明白白,又仗着龙颈枪之威,祷天加持之功,别说数千楚军,便是来了数万,数十万,也未必就是大陈军对手了。 到了子夜时分,军中又有喜讯传来,原来离营百里处有浓烟升空,瞧那方向,竟是楚军屯粮之地,莫不是楚军的军粮被烧了。 原来楚军既然深入大陈腹地,军粮难以接济,就在大陈境中设立数处屯粮之所,皆以重兵守把,那冒烟起火之处,就是离此最近的一处粮仓。 墨矩听到这个消息,便来向秦忘舒贺喜,笑道:“先前秦百川奉令出营,莫非便是冲着楚军军粮重地去的?但百川人少,那屯粮之地必有重兵守护,百川怎会成功?”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此事说将出来,也不甚奇,我早就召唤此间鸟雀,替百川引路,雀鸣则进,雀哑则止,因此沿途并不阻碍。” 墨矩道:“就算百川欺近楚军屯粮要地,只怕也无法上前冲杀,又该如何烧尽粮草?” 秦忘舒微微一笑,复又叹了口气,道:“说来也算是犯了仙规,我赐了百川一道灵符,叫做凤火符,隔着数里就能祭出火来,那粮草被凤火点燃了,又怎能止得住。” 墨矩默然无语,此战之所以能够成功,全仗秦忘舒的仙家妙术,秦忘舒深涉凡俗战事,日后只怕难脱干系,那海外大能便是不来指责,也逃不过天地之惩。 但是若不动用仙术,以陈晋两国的区区士卒,又如何破敌?而若是陈境战事不息,又该如何去太岳关抵御兽劫? 而经此一役,也可知楚军之中,仙修之士已逃得干净,并不曾有一人留下。可恨这些修士享尽天地之福,真正浩劫当头,用到他们时,却是不见人影了。 良久之后,墨矩道:“秦将军,你是想将齐楚大军尽数驱出陈地吗?若果然如此,秦忘舒干系不小。” 秦忘舒道:“事已至此,试问在下还有多少选择?那天地便要惩我,也只好由他了。” 墨矩点了点头,道:“苍南之事,怎能由秦将军一人独担,楚军之事交给秦将军,齐军那里,在下愿替将军分忧。” 秦忘舒道:“墨先生有何良策?” 墨矩道:“若能杀一人而救天下,有何不可?在下不才,愿去行刺齐军大帅,若是能侥幸成功,也可免去许多厮杀了。” 秦忘舒动容道:“先生若去行刺,且不谈犯了仙家法度,便是墨家法规,也定是不饶的,万万不可如此。” 墨矩道:“在下决定已下,将军请恕我纵性了。” 秦忘舒连连摇头道:“毁了我一个也就罢了,太岳关前,尚有先生主持,若是你我皆被天地惩戒,又有何人主持大局?” 二人正在相持不下,忽地齐齐色变,不约而同冲出营帐去,那墨雷本是侍立于帐前,但此刻帐外却已是空空如也。 第237章大难临头各自飞 第237章大难临头各自飞 秦忘舒与墨矩相顾失色,墨矩顿足道:“墨雷此去,必定有失,齐国与重山宗交情不俗,军中怎无修士督战,便是我去,也是没多大把握的。这个墨雷,真正可恶之极。” 他虽墨雷名师徒,其实情同父子一般,若是墨雷有失,墨矩怕也是不能活了。 秦忘舒沉声道:“先生且莫着急,我遁速甚快,看看能否将他追回来,先生替我守营三日,三日之内,无论怎样,我都会回来。” 墨矩思忖片刻,也只好点头了,只因若论仙家斗法,自己实不如秦忘舒,而战阵守御,则是墨家所长,因此由自己领兵驻守,亦是无妨的。 既见墨矩点头,秦忘舒当即纵到空中,那满营士卒此刻倒也不奇了,但欢呼之声,仍是不绝于耳。 秦忘舒御刀而行,去的自是极快,眨眼间便遁了数十里,却不见墨雷的身影,秦忘舒暗暗称奇,墨雷不过刚刚冲玄,又有多快的遁速?按理自己早该追到才是。 唯一的可能,就是墨雷心知自己会追将来,因此绕道而行,那墨雷虽是年轻,但也是机灵多智的。 秦忘舒难得生气,此刻也是忍不住了,口中骂道:“墨雷啊,墨雷,此番若被我追来,看我怎样收拾你。” 想那墨雷不管怎样绕路,必是冲着齐国大军去了,自己只需抢先赶到齐军处,还怕拦不下墨雷?因此秦忘舒并不曾改变方向,仍是向东疾行。 正行间,灵识中探到西面数十里处来了一群修士,亦在向东而行。秦忘舒担心是楚国修士,自然动用灵识探去。 就听有修士低声道:“师父,我等匆匆离府,究竟要去哪里?” 那修士的师父就道:“只管随着大伙儿向东就是,又何必多问?你那洞府中物事可曾收得齐全?” 徒儿道:“依着师父吩咐,就连洞前的几株灵草也拔了去,如今洞府内外已是一空了。师父,瞧这情景,莫非我等就不再回府了?” 师父叹了口气,道:“此一去说不定就是永别了,只可惜我那座洞府多年经营,却是搬不走的。” 那徒儿听到这话,忍不住就哭了起来,慌得师父骂道:“好端端地哭什么?若被同门听到,岂不笑话你?” 徒儿凄凄哀哀地念道:“师父,我在风雷宗住了几十年,怎能舍得,究竟是怎样大事,偏要倾巢而出?” 那师父叹道:“你又何必多问,宗主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那东穹界比苍南域大了十余倍,山水明秀,灵气冲天,何处寻不到洞府,可不是比风雷山强得多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已然有数了,原来是风雷宗诸修东迁,此事虽早在意料之中,但真个儿遇见了,心中若是不怒却是假的。世人贪生怕死也就罢了,仙修之士居然也是遇事则逃,可不是令人心寒? 瞧那风雷宗修士不过数十人,看来是分成数路向东了,只因若是全宗弟子聚在一起,可不是惊世骇俗? 秦忘舒虽是心中愤怒,可也强迫不得,就算有本事逼得风雷宗修士强留下来,又得济得什么事? 秦忘舒不想去瞧风雷宗诸修的嘴脸,便放缓遁速,让那风雷宗弟子先行,不想北面又来了数名修士,秦忘舒不想惹事,正要寻地藏身,忽听有人叫道:“前面修士,莫非是秦道友?” 秦忘舒听这声音颇熟,也只好停住遁步,循声瞧去,北面匆匆来了两名修士,另有数修则是慢慢赶来。 秦忘舒凝神瞧去,原来是伏阴山旧识玄丹生,玄妙生,这二人皆是七妙宗弟子。 秦忘舒与这二修皆有一面之缘,也不好避而不见,只好揖手笑道:“原来是玄丹生,玄妙生两位道友。” 二人瞧着秦忘舒,神情却有些古怪,既想亲近,又不敢靠前。秦忘舒知道自己因诛杀玄极宗主,在这苍南域中已是大大有名,两位旧识想必也是听说,对自己的修为手段,自然是畏惧三分。 还是玄丹生笑道:“秦道友御刀而行,火光冲天,这才识得,本不敢上前打扰,可若是错失机缘,岂不是可惜,这才冒昧前来,若有唐突,还请秦道友恕罪则个。” 秦忘舒沉下脸来道:“道友,你这话可就见外了,说什么唐突打扰,说得你我好似交情泛泛一般,道友既不认我这个朋友,在下这便去了。” 慌忙二修急忙上前拦住了,满脸堆笑道:“真个儿是我等的不是了,若论我等的交情,那是共御魔修,同生共死过的,怎能算是泛泛。” 秦忘舒笑道:“这话才是了。” 三人说起伏阴山共御魔修的情景,昔日惊险之处,此刻反倒是趣事一桩的,自是说得投机。 玄妙生便道:“听说秦道友已去了齐都,怎会在此?” 秦忘舒正等着这句话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不说也罢,若是说将出来,就怕两位好朋友为难。” 玄妙生奇道:“究竟何事,还请明示,怎地就让我等为难了。“这话刚说完,那玄丹生就将他的衣袖一扯,玄妙生却是直性之人,道:”师兄,你扯我作甚?” 秦忘舒冷眼观瞧,知道玄丹生八九是猜出来了,仙修之士大多灵慧,闻一知十的,玄丹生既知秦忘舒来意,自然不肯让玄丹生多问了。 秦忘舒瞧见这情形,心中也是冷了七八分,当今苍南域仙修界的头等大事,就是极荒山兽劫了,玄丹生既是知情,又不愿师弟问破,那定是不肯御劫了,自己又何必再问?没得令人为难。 便笑道:“其实也无大事,不过是一些私事罢了。不知两位道友不在洞府中清修,却有闲心来这外面逍遥。” 玄妙生刚想说话,玄丹生笑道:“其实也无大事,只因府中炼丹少了几味药,便与师弟出来瞧瞧。” 玄妙生神色更奇,道:“师兄要炼什么丹药,我怎……“又被那玄丹生一扯。”不知“二字可就没说将出来。 秦忘舒面上笑容已失,揖了揖手,道:“既是各有要事,在下就此别过了。“说毕纵身便走,再也不肯回头了。 他一路纵去,越想越是恼怒,但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化为一声长叹罢了。人各有志,又怎能勉强?自己虽有把握将玄丹生二人留下,但二修若是不情不愿,也未必肯尽力御劫的。 忽地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诸修纷纷离府向东?急忙掐指一算,原来按照仙历,今日原是黄道吉日,最宜出行,难怪在路上遇到两宗弟子。 此一路去,说不定亦会再与苍南宗弟子相遇,秦忘舒向脚下一瞧,赤凰刀冒烟突火,隔着数十里就能瞧见了,今日实不可动用,便收了赤凰刀,洒土而遁。想来就算是土遁之术,也快过墨雷的遁速,定能抢在墨雷之前赶到齐军大营去。 他既不愿与苍南诸修遇着,便刻意升高百丈,于极高空处遁行。若论修士的遁法,离地二三里处灵气最为充沛,适合遁行,越往高处去,灵气越是稀薄,遁行起来就有诸多不便了。而地仙境界以上修士,最多只能离地十里,再往上,就要消耗大量真玄,着实不划算了。 秦忘舒选在离地五里处遁行,一来可避开诸修,二来真玄亦可支撑。 又行了数十里,只听到脚下风声呼呼,各种遁器声响,看来又遇着出行修士了。秦忘舒心中冷笑道:“说什么黄道吉日,最宜出行,对我来说,今日却是撞见鬼了。” 他本是凤火在身,性情易怒,又遇着诸修东逃之事,心境着实难以平静。不过他说完这话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妥了,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借佛家心法舒缓心境。 虽不肯与诸修见面,但还是忍不住动用灵识一探,如今他修这小重楼心法已是略有成就,灵识探去似微风,如轻云,等闲修士也是无法觉察了。 就见脚下修士约有五十余人,个人修为不一,服色各异,皆在那里低头赶路,也瞧不出是哪家仙宗。 秦忘舒正想细探,忽见脚下修士分成六组,每组各有七人。刹那间,诸修就组成一座阵法来,赫然就是六丁六甲之阵。 秦忘舒这几日苦修六丁六甲之术,对这阵法亦是熟悉不过了。那唤来力士役使,本是六丁六甲之术中最浅显的仙术,而六丁六甲阵法,则是集此术之大成者,断然不能小瞧了。 此阵的好处,就是将阵中修士,尽数化成六丁六甲神将,哪怕是初修之士,也拥有绝大的力量法力。所谓化腐朽为神奇,以弱敌强者,莫此为甚。 秦忘舒瞧见脚下修士变阵,心中已知不妙,忽听身周遁风呼呼,从下面窜上来数修,皆是面色阴沉,各按心中法器,冷眼瞧秦忘舒。 秦忘舒大感惊愕,便道:“诸位道友,我等素不相识,又何必如临大敌?” 这时空中便传来一声冷笑道:“秦忘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日正要替商宗主报仇。” 秦忘舒面色一变,已知此人身份了,不等他抬头去瞧,空中一座宝塔压来,竟有数十岳之力,秦忘舒脚下土遁怎能承受,立时就被压沉两三里去。 只见四周光影闪动,黑云阵阵,云中皆是十丈高的大汉,秦忘舒心中一沉,原来自己被那宝塔压进六丁六甲阵中去了。 第238章狭路相逢智者胜 第238章狭路相逢智者胜 这阵法既设在空中,秦忘舒自然想借势再度沉坠,就此穿阵而过,哪知脚下踏定云团,却如触钢铁一般,想穿破云团已是绝无可能。 而头顶宝塔仍是沉沉压来,秦忘舒身子难以承受,周身骨节发出格格声响,眼瞧着就要被压得粉碎了。 不得已,秦忘舒只好急速运转无相身诀,身子便是一长,手中撑定赤凰刀,来与这宝塔抗衡。随着身子长大,宝塔稍稍被托起数尺,但宝塔的压力着实强大,便是魔躯也难承受,那腰身就慢慢地被压得弯曲了。 空中那修士便是云泽宗宗主明崇玄了,此番猝然相遇,但对手分明早有准备,云泽宗所布阵法以及明崇玄所用法宝,皆是以力压人。看来明祟玄是想以境界来压制对手。 不问而知,自秦忘舒诛杀玄极宗宗主之后,明崇玄必定探听明白,今日之战,对秦忘舒来说是场遭遇战,对明崇玄而言,则是苦心安排,早有谋划。 那宝塔沉重之极,显然无策可破,欲避此塔,唯有先破六丁六甲之阵,但此阵集数十名云泽宗修士之力,秦忘舒孤身一人,如何力拚。 那秦忘舒的长处,便在于手段多多,随机应变,一旦被高境界的对手压制住了,自是优势尽丧。 一道身影横掠而出,正是赵光灵持斧来援。秦忘舒见赵光灵不召而出,不觉微微一怔。 要知道赵光灵虽是神智尚存,但大体上仍是浑浑噩噩,既不知自己来历,更不知秦忘舒身份,平日与他心神交流,问他百句,也只能回上只言片语,那语句亦是含混之极,不知所云。 因此秦忘舒虽收他为侍偶,论起来只能算是半个,秦忘舒若不去召唤他,那赵光灵是打死不出的。 哪知此番赵光灵不召而出,秦忘舒自是又惊又喜,莫非赵光灵神智已然恢复? 赵光灵自从被重续断臂之后,又被秦忘舒授以《斧典》绝学。只是因他一向只在妙府山居之中独自演练,那斧典究竟有多大威能,尚未可知。就见赵光灵举起斧来,便向阵中一团云雾中劈去。 那团云雾之中藏着七名云泽宗修士,正齐齐掐着法诀,维持这阵中法则,从外面瞧去,这七名修士个个皆是十丈高的大汉,瞧起来好不惊心。 不想被赵光灵这一斧劈去,阵中云雾顿时散去,只听“轰“地一声,那巨斧劈在虚空之处,居然也是火花四溅,看来激发了阵中法则之力。 瞧那巨斧之上,除有了有五牛奔驰之外,又生出几道异样符文来,看来是修了斧典之后产生的变化了。这几道异样符文一出,云雾中便失去七名大汉身形,那七修摇身一变,又恢复原来相貌了。 秦忘舒大喜过望,原来那巨斧中的符文,竟强过这六丁六甲阵中的法则,这《斧典》不愧是百典之一,怎是寻常阵法法则可以抗衡的。 赵光斧一斧劈散阵中法则,再一斧劈去,那七名修士早就露出惊惶之色,却不敢退,齐齐祭起手中法宝来迎。 但这几名修士最强者不过是五级练气士,又怎能与巨斧抵挡,“喀嚓嚓“一阵响,空中法宝被巨斧打碎一件,荡开数件。也因这阵法现出破绽来,秦忘舒总算身子一沉,穿阵而过。 只是那宝塔如影随形,仍是沉沉地压在头顶,这时那宝塔之中又生出金光数道,牢牢罩定秦忘舒,秦忘舒左冲右突,仍是难以突破金光。就这般被一直压到地面去,只听一声巨响,宝塔之下火光四溅。 明崇玄这时从空中露出身形,探头来瞧,那宝塔已在地上压了个实,除非秦忘舒入遁进土中,否则定是被压得粉身碎骨了,但用灵识探去,宝塔之中灵息不散,秦忘舒似乎并不曾受损。 正在疑惑,一道火光忽地自宝塔底部窜出,就窜到这宝塔中去,那宝塔刹那间就被点燃,烧得塔身皆赤。这宝塔上原有一道标识,如今却被这赤火烧得干净,明崇玄慌忙动用法诀撼动宝塔,那宝塔竟是纹丝不动,怎听他的使唤。 火光之中,秦忘舒大步跨出,口中喝道:“妙府山居之中,正缺了座宝塔镇守,多谢明宗主厚赐。” 就见那秦忘舒身上亦是火光熊熊,但其身不但无损,反倒是愈加精神,明崇玄见到这般神通,已是大惊失色,叫道:“凤火!凤火!” 原来秦忘舒眼瞧着被压到地上去,灵机一动,于周身逼出凤火数道,要借这凤火法则来与宝塔巨力抗衡。那凤火熊熊烧来,秦忘舒身在凤火之中,宝塔压力再强,也压不进这凤火中去,反又被秦忘舒用这凤火烧去宝塔中的标识。算是夺了明崇玄一宝。 但秦忘舒此举亦是行险了,他并非真正的火凤弟子,只能修成人级凤火,火中纵有法则之力,也不算如何强大,若是明崇玄修为再高一筹,压住凤火,那秦忘舒可就是玩火自焚了。 便是此刻,秦忘舒犹是心有余悸,刚才凤火烧那宝塔之时,秦忘舒自身亦承受着凤火无尽的热意,若宝塔再坚持片刻,秦忘舒反倒会被先行焚绝了。 秦忘舒心中暗道:“凤火虽好,此法却不可常用,玩火者必自焚,以我此刻修为,凤火法则毕竟难以掌控。” 好在这次行险,却是大获成功,秦忘舒知道明崇玄此刻心中惶恐,口中喝道:“既知我凤火厉害,何不速速受死。“一手托了宝塔,那塔中火焰,已是渐渐熄了,另一只手凝火成球,就向明崇玄缓缓推去。 凤火焚绝万物之名,谁人不知,明崇玄怎敢以身相抗,亦不敢动用法宝,慌忙转身就走,便是在众多弟子面前,那颜面也是顾不上了。 若是对方驱使诸多弟子来攻,秦忘舒难道真的动用凤火杀人?但对手显然不会想到秦忘舒心有顾虑,见到这凤火厉害,自然心生怯意,只顾着逃生了。 秦忘舒收了赵光灵,亦是大步赶来,却不动手,那明崇玄落荒而逃,正合了他的心意,若是此修唆使弟子将他围住,少不得又添了几道煞气。 明崇玄双足踏着步云履,遁速极快,但秦忘舒御刀而行,遁速亦是丝毫不慢了,二修一追一逃,转眼就是百里,瞧那明崇玄逃遁的方向,却是往西。 那西面正是极荒山方向,本是绝路,明祟玄逃往西面方向又是何意?秦忘舒虽知此事大有玄机,可今日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又怎能错过了,明祟玄就算安排下陷井,那也只能闭着眼睛跳将进去了。 又追了两三百里,前方现出一座荒山来,就听明崇玄急急叫道:“金道友救我,金道友救我。“他动用真玄大呼,自是满山震动。 连叫了三声,就从荒山中跳出一名玄衣修士,此修见到明崇玄,面带愠色道:“你又来做甚?任你说破大天去,我这法宝也不能借你。” 明崇玄急声叫道:“不借法宝,不借法宝,只求救我一命。” 玄衣修士奇道:“对手真个儿这般厉害。“放过明祟玄,拦住了秦忘舒的身子。 秦忘舒见此修护住明崇玄,也停下脚步,冷眼瞧去,此修身高不满六尺,生得枯瘦,瞧来也无奇处,但一身玄色法袍一尘不染,显然是得道高士,明崇玄既来求他,可见此人或有大能手段,或是有奇珍异宝。 秦忘舒道:“道友,那明崇玄与我有血海深仇,道友是清修高士,何必为他人红尘染垢?” 玄衣修士叹道:“你也不必多说,我本是欠了他一条性命,今日怎样也要替他挡上一阵。”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莫怪下在出手无情。” 心灵动处,赵光灵已然遁出,举起巨斧来就是一劈。 那修士慌忙打出一件法宝,乃是黑沉沉的一颗珠子,这珠子来的极快,赵光灵一时不防,竟被打中手臂,那巨斧便是一歪。 秦忘舒见这珠子去势极快,赵光灵本不以速度见长,自然不是对手,当下持刀在手,脚下施展无相瞬诀,刹那间逼到玄衣修士身边,赤凰刀赤芒闪动,已刺向此人咽喉。 哪知一刀刺去,却不见人影,面前现出薄薄的一道水幕,这水幕奇薄如纸,透过水幕,能将对手瞧得清清楚楚,但水幕虽是极薄,赤凰刀却是难以刺入。 秦忘舒叫道:“这是怎样法宝?” 手中凤火便出,想这水幕如此稀薄,怎能经得住凤火烧来,瞬间就可烧得水干了。 但见凤火烧去,那玄衣修士仍是不慌不忙,只是掐动法诀替这水幕加持,那团凤火只在水幕外打转,怎样也烧不进去,秦忘舒见到这情景,自是又惊又奇? 这水幕究竟是怎样法宝,竟连这凤火也烧他不透?秦忘舒心思电转,猛地想起一件奇珍异宝来,不由惊呼道:“难不成竟是太一弱水?” 那玄衣修士面色一沉道:“你既知我太一弱水名头,今日只好取了你的性命。” 就见两条灵蛇自水中冲出,乃是一青一白,那灵蛇窜出水幕之后,来得极快,不等秦忘舒反应过来,两条灵蛇一左一右,已咬住秦忘舒的双臂。 秦忘舒大叫一声,双臂又酸又麻,已是动弹不得了。 第239章血海深仇不假人 第239章血海深仇不假人 秦忘舒自涅磐重生之后,又诛杀玄极宗主,一时信心百倍,觉得苍南已无对手。此番明知明崇玄设下圈套,仍是紧紧追来。哪知今日却遇到对手了。 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苍南域虽小,却也不乏大能遗贤。秦忘舒想到这个道理时,已是后悔莫及了。 幸好双臂虽不能施法,脚步仍可行动,秦忘舒急忙转身,御刀便逃,玄衣修士冷笑道:“今日不可容情。”脚下遁器瞧之不明,像是跨着一道彩虹追来。 就见那彩虹甚是奇特,一窜一弯就是数十里,秦忘舒的遁速虽快,被那彩虹连弯了数次,堪堪已经追来了。 赵光灵原被秦忘舒收了起来,此刻再次不召而出,巨斧就向玄衣修士头顶劈去,但被玄衣修士用黑珠祭来,水幕托起巨斧,就算这巨斧有百岳之力,也是压不进水幕去。 秦忘舒心中暗暗叫苦,这玄衣修士究竟是怎样来历,竟比仙宗宗主还要强上三分,怎地平日却不曾听过这修士的名姓? 这时秦忘舒双臂已是麻木不堪,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再被这玄衣修士赶上,哪怕只是寻常法剑,也要了自己的性命。 就在这时,迎面来了两名修士,二人皆是儒生打扮,其中一人手持竹筒,另一人背负双剑。持筒儒生叫道:“果然被邹衍公料中,秦将军今日遇到强敌。” 玄衣修士见有人相助,眉头大皱,口中喃喃道:“难不成今日要大开杀戒?“袖中飞出青白两道光芒,正是那一青一白两只灵蛇祭出来。 那背负双剑的儒生一言不发,见那两条灵蛇飞来,左肩一动,一柄法剑脱鞘飞出,迎着白蛇一晃,不等那法剑触着白蛇,此蛇就被斩为两截了。 玄衣修士大惊失色,道:“这么厉害!” 那青蛇不知死活,仍向此修扑去,双剑修士右肩又一晃,又是一柄法剑飞去,将这青蛇也斩了。 秦忘舒瞧这双剑犀利之极,心中暗暗喝采。 双剑儒生斩了两条灵蛇之后,面上杀气凌然,向前跨了一步,让过秦忘舒,拦住玄衣修士去路。 玄衣修士大喝一声,袖中再次飞出一宝,正是那粒黑珠,此珠速度极快,又能化出太一弱水,端得是攻守极佳的一件法宝,双剑儒生虽是高明之极,瞧其动作也不算快,不知能否抵御此宝。 双剑儒生不慌不忙,目中精光闪动,空中双剑急急一并,就将那黑珠绞得粉碎,但珠中立时生出水幕一道,挡住双剑,这双剑虽是厉害,也是难以攻进水幕之中了。 这时持筒修士上前,道:“子丘,这是太一弱水,你那困龙剑虽是厉害,也难奏功。“将手中竹筒一拍,此筒哗哗作响,一物就从这筒中飞出,却把场上修士吓了一跳。 原来那筒中飞出之物,竟是一条青龙,想那青龙本是世尊之下,万仙之上的仙界主宰大能,怎会被凡界一名儒生所御? 细细看来,这青龙虽极似龙形,龙爪上只有四趾,原来是一只青蛟。那青蛟张开口来,向那水幕一吸,这水幕忽地化成一滴水珠,被这青蛟吞进肚子里去了。 玄衣修士怒极,叫道:“还吾法宝。“身子只一晃,只见空中阴风四起,乌云滚滚而来,刹那间就是大雨滂沱,再瞧那玄衣修士,下半身已是不见了,而是化成蛇身龙形,只是被乌云团团摭住,怎样也瞧不明白。 双剑儒生喝道:“雨师,你功力未复,便化原形,我也不怕你?“心念动处,双剑在空中盘旋不定,就向玄衣修士斩去。 这时持筒修士道:“子丘不可,你若真斩了他,苍南域十年不降甘霖,可不是苦了此域的百姓。” 双剑修士喝道:“难不成就任他猖獗?” 持筒修士道:“雨师,你先前追随蚩尤,倒行逆施,此番重入轮回,再修仙道,怎地还执迷不悟,要助恶为虐。” 玄衣修士道:“你这修士好没来由,我怎地就助恶为虐了?我在这苍南域修行百年,不曾枉杀一人,又保此域风调雨顺,便无功劳也有苦劳,反倒你二人上前便杀,又是什么道理?” 持筒修士道:“看来这其中必有误会了。雨师,我问你,你道此人是谁?” 玄衣修士道:“这修士我初次相遇,自是不知?” 持筒修士道:“你若是没有这太一弱水在手,可是此人对手?” 玄衣修士想了一回,道:“此人的傀儡斧法高明,若无太一弱水,我可抵挡不住,这修士手中的赤刀更是厉害,那赤刀来得极快,其中又蕴藏无限杀机,我若无太一弱水,也是胜他不得。” 持筒修士笑道:“你可知此人五年前不过是一名凡间将军,既不曾修得玄功,又遑论仙道,但就在这区区五年之中,就修成这惊人道术,你可知其中因果?” 玄衣修士动容道:“五年就修成这种境界手段?可不是愧杀我等?” 持筒修士道:“此人经历一言难尽,唯可相告者,便是此人生志抵御浩劫,就连世尊传人,亦对他青目有加。你却恃宝斩他,可不是助恶为虐了?” 玄衣修士惊道:“竟有此事?“瞧着秦忘舒,却是将信将疑。 秦忘舒与这修士素昧平生,但这两位儒生刚才提到过邹衍的名字,知道自己的来历也就不奇怪了,那邹衍善断阴阳,卜术极精,这世间之事,又怎能瞒得过他。 持筒修士道:“按理说来,此修既无来历,又无根基,那抵御浩劫的大事怎样也轮不到他来主持,但其人与仙界许多大能前世虽无渊源,今生却有殊遇。瞧着那仙界大能面上,天地便许他一个机会,让其略施身手,你不妨凝神来瞧,看此人福缘如何。” 秦忘舒听到这里,也是懵懂,自己立志抵御浩劫,本是一点痴念,怎地就变成天地许他的机会?看来此事只好等遇到邹公时,再去问个明白了。 雨师果然伸出双手,在额上一抹,一双眼珠就发出金光来,向秦忘舒身上瞧去,瞧了片刻之后,雨师点了点头,道:“此修身上有两道瑞气,果然与众不同。” 秦忘舒急忙向身上瞧去,却哪里能瞧见什么瑞气,唯有一身云衣略放光明罢了。 持筒修士道:“雨师,你又是因着何事,与秦道友纠缠?” 雨师便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苍南修行百年,有一位云泽宗主瞧出我的来历,日常时有供奉,但有所需,皆是竭力替我设法,三十年前我与极荒山一名破界凶兽斗法,几乎殒身,也是被他救了,这才欠了他的人情。” 持筒修士道:“苍南修士明知浩劫将至,却只顾着逃命,其行径已犯仙规,雨师,你前世犯下大错,今世若是再糊涂起来,岂不是重蹈覆辄了?” 说到这里,伸手向空中青蛟一指,那青蛟口中吐出水珠一滴,现缓落向雨师。 雨师慌忙将这滴水接了,恭身道:“不敢动问两位先生大名?” 持筒修士道:“在下是儒圣弟子宰予,字子我。这位亦是儒圣弟子,名叫林放,字子丘。” 雨师瞧向林放,目中存有一丝畏惧之色,道:“林先生的困龙剑着实厉害。” 那林放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宰予笑道:“子丘困龙剑一出,便是我筒中青蛟也惧他三分,不过雨师的太一弱水的确是天下奇宝,子丘炼成困龙剑以来,不曾遇到对手,今日却是首次被阻。正好打消他胸中傲气,也算是一场功德了。“说到这里,却向秦忘舒瞧来。 秦忘舒心中暗自惭愧,今日若非邹公妙算阴阳,令宰予林放前来救援,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面前这三人,任一人胜过自己许多,亏自己还想去做什么人王,岂不是可笑之极? 便向前与宰予林放见礼,那林放自从现身,面上一直清冷,不肯多言,此刻却肃容道:“西华之死,其痛椎心,幸得秦兄诛杀玄极宗主,方才令我稍舒胸怀,我儒门上下,皆感秦兄大德。”说到这里,眼圈儿便是一红? 秦忘舒暗道:“瞧此人孤傲之极,哪知亦是性情中人。”便叹道:“颜师与我有半师之谊,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林放点了点头道:“秦兄已诛商洛极,那明祟玄不如就让给区区,若不能亲手替西华报得此仇,儒门弟子,情何以堪?” 秦忘舒道:“先生既然开口,在下自当奉命。”他见这林放的困龙剑好不厉害,想那明崇玄绝非对手,此人既出此言,那明祟玄就算是丢了半条命了。 这时宰予道:“秦兄若有要事,只管行去,我等还需往极荒山中一行,邹公知非以及苏先生已去了大陈军营,等了却这场战事,再来相会不迟。” 秦忘舒喜道:“原来邹公已至军营了。” 他心中虽极想与邹公一见,更是牵挂墨雷,的确不便多待,便向宰予林放雨师一揖,转身就走。这次因追杀明崇玄耽搁了不少时间,只好拼命施展遁术,只盼能将墨雷劫住。 那大陈又有多大,约行了两个时辰,只见前方一道杀气冲天而行,秦忘舒急忙止住脚步,果然是驻扎着一座军营,那军营依山傍河,连绵数里,也不知有多少士卒人马? 秦忘舒动用灵识探去,不见墨雷身影,不知道自己是来得早了,还是迟了。 就在这时,军营之中鼓声大作,那营门处就挑起一个人头来,营中有人喝道:“大陈刺客已被斩杀,大帅吉人天相,安然无恙。” 此言一出,军营数万士卒轰然响应。 第240章唯有家国放不下 第240章唯有家国放不下 秦忘舒见到这情景,不免心惊,难不成墨雷抢先一步闯进军营,从而失手被擒? 但墨雷好歹是冲玄之士,又可飞天遁地,就算是百万人马也擒他不住的,除非是军营之中暗藏仙修之士。可他仔细探来,军营之中并无修士灵息,再向那营前首级瞧去,果非墨雷,这才渐渐心安。 既然来到齐军大营,秦忘舒由不得一阵心动,若是此刻冲进军营之中,齐军大帅随手可杀,可不就是解了大陈兵戈之苦? 杀一人而救天下,这事无论怎样盘算,也是值得的,秦忘舒虽明知此事大为不妥,但一旦想到此事,就很难再抑制自己深想下去。 忽地又想起,想当初林天奇站在晋军大营前时,定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了。 正在那天人交战,后背忽地觉得微微一凉,好似有轻风拂过一般。秦忘舒悚然一惊,知道这是被人用灵识探视了。看来齐军大营之中虽无修士,但在齐营之外,却有修士暗中监督。 既有修士在侧,秦忘舒不由得担心起墨雷的安全来,计算墨雷的遁速,此刻怎样也该到达军营了,为何却迟迟不曾现身。而寻不到墨雷,自己怎样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的。 此时身子右侧又是微微一凉,同样是灵识覆体之感,营外修士,至少已来了二人了。秦忘舒毫不客气,亦用灵识反探过去,三道灵识虽在空中交织,彼此却无妨碍,秦忘舒亦将对手探个正着。 等秦忘舒探明对手身份,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两名修士的灵息极是熟悉,分明就是当初随着莞公主在伏阴山现身的柳道常与林道圆了。 这二修当初为救自己与许负心,亦是出过大力的,哪知昔日朋友翻成对手,世事变幻之奇,莫过于斯? 既探明对手身份,秦忘舒当即转身,就向那柳道常方向遁去。此二修虽是对手,好在毕竟相熟,总是可以说话的,若墨雷已被这二人擒杀,想必也不会隐瞒。而莞公主诛杀齐五公子一事,秦忘舒更需问个明白。 那柳道常发觉秦忘舒径直扑过来,也像是吃了一惊,身子一转,便朝着军营相反的方向,向远处遁去,看来是担心二人斗起法来殃及池鱼了。 而在柳道常退走的同时,林道圆则急急向柳道常靠拢,秦忘舒今非昔比,怎还是伏阴山中时的手段,二修势必要联起手来,方能与秦忘舒一较。 那柳道常退出三十里后,这才在空中停了下来,林道圆亦及时赶到,二人一前一后,就秦忘舒夹在中间,三人一时之间,都不曾说话。这情景却也微妙的紧。 过了良久之后,柳道常缓缓地道:“不想再次相逢,竟与将军做了对头。” 秦忘舒叹道:“人世无常,天意难测。” 柳道常道:“秦将军本是晋人,如今晋陈联手,秦将军助陈抗我,也是当然,只是将军身为仙修之士,实不该深涉凡间战事。” 秦忘舒道:“柳道友岂非亦在此处?” 柳道常道:“我等虽奉旨而来,等闲不敢身入军营,只是防着晋陈修士罢了。军中大事,实不敢置一言。” 秦忘舒道:“果然如此?” 柳道常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重山宗历代宗主皆在海外,又怎能轻易违抗了仙规。” 秦忘舒点了点头,心中纷乱如麻,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深涉战事,只因放不下“家国”二字。大陈若亡,大晋必危,救陈就是救晋。他胸中虽有天下,但在这“天下”之前,却仍有故国亲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话深意,并非是指天地无情无义,而是说在天地瞧来,世间万物总是一般,绝无高下之分。但秦忘舒却远远达不到这个境界了,他本是重情重义之士,自然就有亲疏之分。在他心目中,大晋百姓的性命,自是稳稳地放在第一位的。大晋之后,方是天下苍生。 秦忘舒揖手道:“我有一友,名叫墨雷,只因年轻气盛,执意要来行刺齐国将帅,在下此来,只盼能将墨雷劝回去,但不知两位道友可曾见过此修身影?” 柳道常摇了摇头道:“这几日并不曾见过修士身影,秦将军则是第一个了。” 秦忘舒皱眉道:“此话当真?” 修士的话,等闲不会作假,但如今秦忘舒与柳道常立场不同,心境自是大变,对柳道常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了。 柳道常拂然不悦,道:“我等身为仙修之士,怎能胡言乱语?若有修士前来行刺,杀了便是杀了,又何必瞒你?” 秦忘舒大为惭愧,急忙揖手道:“的是在下失言了。” 柳道常摆了摆手,道:“罢了,兵者,诡道也。你本就是出身军伍,就算修成道术,那性情仍是不变的,又怎会轻易信人。” 这句话本是平常,秦忘舒听来,心中却是猛然一震。是了,自己虽修仙家妙术,但这将军的身份却是怎地也放不下,既是放不下,又怎能一心为公? 这世间的征战杀伐,无时不有,本是管不过来的,其中对错,亦是难以分辩。身为仙修之士,既然站得高,看得远,那就该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只观大略,不计细节才是。 就好比持刀上阵厮杀,那是偏佐之任,军中将帅就该运筹帷幄,若是也上阵冲锋,那就是失职了。 秦忘舒深深一揖道:“多谢道友教诲,在下知错了。在下离了此处,便赴太岳关前抵御兽劫,军伍之事,实不敢再插手了。” 柳道常喜道:“若果然如此,方是天下之幸。我等虽是奉旨前来监督军务,但心中也着实有些不愿,身为仙修之士,自当以天下为已任,御极荒山群兽于外,方是修士根本。” 这时林道圆亦缓缓道:“若太岳关前果有凶兽破界,还请知会一身,浩劫当前,重山宗修士不敢为后。” 秦忘舒听罢此言,自是大喜过望,苍南仙宗修士纷纷东逃,凭他秦忘舒一人之力,又怎能抵御兽劫。哪知此番前来,误打误撞,竟得了一处强援。 秦忘舒再向林道圆一揖,道:“在下替苍南百姓,先行谢过重山宗诸修。” 林道圆道:“这本是修士分内之事,又何必言谢。” 秦忘舒瞧了瞧二修,欲言又止,柳道常知道秦忘舒心思,便道:“秦道友莫非想问莞公主一事?” 秦忘舒道:“此事着实离奇,在下绝不肯信。” 柳道常道:“此事说来也是蹊跷,但事实当前,我等也是不得不信了。” 秦忘舒道:“不知是怎样的事实。” 柳道常道:“莞公主与齐五公子既定婚约,三日之后,五公子便来府上纳礼,哪知入府之后,便传来惊呼之声,我等入内去瞧,五公子已是满身鲜血,绝气身亡了。” 林道圆道:“当时齐公子屏退左右,屋中只有莞公主与齐五公子,我等虽在屋外守护,却也不敢动用灵识,因此屋中情形,着实不知,但绝无第三者在内。齐五公子若不是公主所杀,又能是谁?” 秦忘舒暗道:“那齐五公子品性不端,虽来纳礼,按理也不该与莞公主见面的,为何又要屏退左右?莫非是齐五公子肆意妄为,莞公主气不过,这才错手将他杀了?” 想到这里,不免就是叹息一声。 那莞公主虽是答应下嫁齐五,却是不甘不愿,若是瞧出齐五公子嘴脸丑陋,偏又要纵性无礼,只怕莞公主心中一恼,真会将他杀了。 但复又想来,以莞公主的灵慧手段,又怎能镇不住一名无行浪子?且莞公主胸有大局,绝不会因小失大,因此这件事仍是大有可疑之处。 只是齐五公子死在莞公主屋中,却是诸人亲眼瞧见的,这个凶手的名头,莞公主怎样也去不掉了。 秦忘舒道:“齐陈联姻,楚国受损最大,两位就不曾留意过楚人动向吗?” 柳道常道:“齐五公子身死之时,我等便在四周细细搜索,实不曾见过楚人的身影。” 秦忘舒道:“你等可曾细细瞧过齐五公子的尸身?” 柳道常叹道:“当时莞公主逃出府去,我等奉命擒拿,也来不及去瞧齐五公子的尸体,而我等回返府中之时,那齐五公子的尸体早被齐人收了去。” 秦忘舒叹道:“这么说来,便是想替莞公主翻案,也是不能了。” 柳道常道:“就算我等怀疑是楚人做的手脚,却也寻不出证据来,又如何驳他?但从其后诸事瞧来,齐五公子死后,齐楚第二日就订立盟约,可见楚人是早有准备了。若果然是楚人所为,只能说楚三公子计高一筹,我等算是输给他了。” 秦忘舒道:“不知莞公主如今逃向何方?” 柳道常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以莞公主之能,何处不可藏身?” 秦忘舒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知道重山宗念及旧情,并不肯真正去追杀莞公主,而若是重山宗不肯卖力,那齐君便是坐拥天下,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了。 秦忘舒问明诸事,心事已了,正要起身告辞,忽听到齐国大营之中人喊马嘶,那军营虽是隔得远,但三人皆是仙修之士,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秦忘舒担心是墨雷闯营行刺,忙用灵识向军营方向罩去,哪知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林道圆则是惊呼出声:“怎会发生这等奇事!” 第241章百密一疏金汤漏 第241章百密一疏金汤漏 原来齐军大营中,实现数只灵兽,那灵兽体型不一,相貌殊异,此刻正在营中乱窜,追杀营中士卒。 大营之中,自是人人皆有兵器,但寻常士卒怎能与灵兽相抗。那灵兽抬手便可杀人,众士卒只能抱头鼠窜了。 柳道常动容道:“军营之中,怎会被灵兽闯进来?此事好不古怪。“慌忙御器便行,去军营急急遁去。 秦忘舒抬头瞧去,只见空中多了黄云一朵,黄云之中,似有一道黑色的缝隙半合半闭,就向黄云一指,道:“瞧这空中界力撕扯,似乎开了一道门户,这才将灵兽平空摄来。“亦随着柳林二人向营中遁去。 林道圆忽地道:“莫非是,莫非是……“又将脑袋摇了摇,显然是觉得自己的猜测着实无稽。 秦忘舒却猛地叫道:“莫非是极荒山凶兽?” 柳道常连连摇头道:“极荒山离此数千里,山中灵兽绝无可能平空被摄到此处。“他说到这里,又瞧了瞧空中黄云,又迟疑着道:”只是这界力之事甚是玄妙,说不定亦有可能。我等先去擒只灵兽来,便知端底了。” 就在三人急急向军营中遁去时,那数只灵兽已杀了数百名士卒,其中大半是被一只独角黑兽所杀。 此兽身高近丈,生着虎头牛身,身覆铁甲,手中持着铁斧竟有两丈,那铁斧抡过去,若是撞进人群里,可不就是死伤无数? 军营中初时尚有人放箭射去,但那羽箭射到这独角黑兽身上,好似搔痒一般,哪里能伤它分毫。 此兽既知炼制兵器衣甲,那至少也是三四级了,否则绝无炼器的灵慧。 那灵兽的境界修为,世人常用仙修之士的境界划分,但灵兽与修士不同,若不是天赋异禀,绝难冲玄入境,因此就算是初级灵兽,也不可等闲视之。 秦忘舒遁得最快,刹那便来到军营之中,齐军士卒见空中来了一名修士,知道是来了救星,无不大呼万岁,齐声叫道:“大修救命!” 秦忘舒心中感慨之极,士卒就算是训练有素,但在凶猛之极的灵兽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仙凡之别,判若云泥。修士难得修成仙修之道,自当济世救困,若用来诛杀士卒,那天地怎不着恼? 当下手起一粒土沉珠,就向那独角黑兽打去。 此兽既是冲玄入境,怎能不知厉害,口中大吼一声,将手中铁斧在胸前一挡,铁斧上放出黑光数道,挡住了土沉珠。但此兽就算身子长大,若论法力,却非秦忘舒对手,那土沉珠只是顿了一顿,仍是突破铁斧黑光打将进去,“噗“地一声,将此兽胸甲打得粉碎。 黑兽大惊失色,转身就逃,刚才追杀齐国士卒时,此兽可谓是八面威风,但遇到仙修之士,那就是耗子见着猫一般。 秦忘舒动用土沉珠打此兽不死,心中也是惊讶,以自己此刻修为,那土沉珠打去至少也有一岳之力,若是寻常初级练气士,早被土沉珠打得粉身碎骨了。 看来灵兽的境界好定,其修为却是难测。 黑兽纵到空中之后,大步向军营外逃去,其遁术亦是奇特,一步跨去,便是数里,好似天生修成缩地术一般。秦忘舒只一错愕,此兽已逃到出数十里去了。 秦忘舒若是尽力赶去,固然能赶得及,但营中还有其他灵兽,又怎能顾此失彼? 当下就取出轩辕弓,闭盟沉想,灵识中棋格已成。他自修《箭典》之后,箭术更进一层,对手便在三五十里,也逃不过他的羽箭去。 只是就算能射出三五十里,箭上的威能毕竟还是弱了,未必就是伤到这只黑兽,秦忘舒心念动处,就在箭枝贴上灵符一道,那乌箭一声呼啸,急急破空而去。 见那乌箭声势惊人,呼啸而去,齐国士卒皆是一声喝采,只可惜那箭去了数十里,凡俗之人目力有限,又怎能瞧到数十里去,黑兽是否能被射中,却是看不到了。 那黑兽遁得虽快,又怎能及得了乌箭,弓弦响处,黑兽背上已了一箭,就听一声霹雳声响,那黑兽就从空中跌将下来,将一座山峰撞塌了大半,自身亦是肉血模糊,显见得是活不成了。 这时柳道常与林道圆也已赶到,见秦忘舒一箭射下此兽,不由得齐声喝采。林道圆则是呆望远处,道:“秦道友,你这箭怎地有霹雳之声?难不成已将雷术引进射艺中去?那可是极难了。” 此言一出,便知林道圆于箭上的手段亦是不弱,原来那《箭典》之中有载,射术与刀法剑术相比,亦是博大精深,永无止境。初时只能修到力量速度准头,可最后可引五行诸术,区区一只羽箭,就好比一件法宝,端的是厉害之极。 比引那五行之术入箭更难的,则是时空之术,据《箭典》所说,那箭术修到极致,可以穿界破域,哪怕射手身在凡界,对手藏于九渊地宙,一箭射去,对手立毙。只是这样的境界,却不知何时修成了。 秦忘舒道:“好教林道友知晓,在下尚无法修五行入箭,唯因这箭上有一道灵符,名叫传音雷符,此符一发,便破了那灵兽的遁术,此兽驾不得遁器,自然就落将下来,跌个粉碎了。” 说话之时,手中却不闲着,与林道圆各施法宝,各打杀了一只灵兽。柳道常则祭起百岳如意,在营中大显神通,那如意到处,灵兽触着便死,怎能逃得掉? 林道圆却是首次听说传音雷符,便多问了几句,秦忘舒也不隐瞒,亦是随口应合,却见那军营之中,只剩下一只灵兽了。 秦忘舒急忙叫道:“好歹留下一只,也好知道这灵兽来历。” 柳道常笑道:“不消秦兄吩咐。“那百岳如意祭在空中,凝而不发,用手向营中独存的灵兽一指,此兽境界差得甚远,怎能抵御柳道常的法诀,身子就缩成一团,伏在地上哀叫不已。 柳道常上前抬手轻拍,按定此兽的天灵处,片刻之后,眉头已是皱起,掌中法诀一吐,将那灵兽拍得粉碎了。 林道圆道:“搜灵之术探得如何?” 柳道常道:“果然被我等猜中,这些灵兽皆是来自极荒山。” 林道圆道:“这可就是奇了,极荒山离此甚远,怎地就跑到这里现身?” 柳道常道:“我刚才探得仔细,原来极荒山中已生出数名金仙境界大能,其中那位首领,更是修成大罗金仙,这等强力灵兽为求突破禁制,便设立一阵,名叫破禁阵法,在那里与禁制抗衡,日日削弱禁制威能。” 林道圆道:“极荒山禁制乃是仙界大能所设,谅这极荒山凶兽又有何能,又怎能突破,便是实破了,仙界大能又怎能不管?” 柳道常点了点头道:“那极荒山禁制设得甚是巧妙,若是禁制中的灵气弱了,必有他处的灵气来援,因此极荒山周遭,仍是铁桶一般,但若是极荒山大能若是连续撼动禁制,灵气亦是补不及的。就算极荒山附近禁制威能不失,他处界力却是薄弱了,若山中有灵兽能探知界力变化,便将可灵兽送进苍南域来。” 林道圆变色道:“若是这样说来,那灵兽岂不是可在苍南域任何一处出现,这可如何是好?” 柳道常沉吟良久,方道:“此事着实为难,在下对时空之事知之甚少,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秦忘舒亦是焦急,道:“若是苍南域处处可现兽踪,必定是天下大乱了,更不知该如何抵御,我等修士本就人少,若是分隔开来,又怎是无穷灵兽的对手?” 柳道常道:“事态紧急,在下非得回宗请教宗主不可。”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在下亦要赶回去,好与诸修商议。” 三人匆匆就在营中别过了,秦忘舒就向大陈军营中赶去,此行本是为了墨雷而来,哪知却不见墨雷身影,秦忘舒心中自是心急如焚。但御兽之事更是紧急,既是寻不着墨雷,只好将墨雷放到一边去了。 他急急向大陈军营赶去,约行了百里,忽听到前面山中兽吼如雷,又不时中地法宝光芒冲天而起,秦忘舒忖道:“莫非此处亦有灵兽出现?” 急忙御刀赶来,动用灵识探去,只见山中鸟兽绝无,竟是逃得干净了,但在一座石崖之下,有三只灵兽围住一名修士。三兽之中,有两只灵兽手中紧握兵器,拼命向前杀去,另有一兽,则将手中一柄砍刀祭在空中,那砍刀不时疾沉下劈,倒也声势惊人。 而石崖之下那位修士,左手持刀与空中砍刀相抵,右手则持着一柄匕首,与另两只灵兽的兵器纠缠,其人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而在石崖之下,则是兽尸累累,竟有七八十只灵兽的尸体,看来先前这场厮杀,着实激烈之极。 秦忘舒瞧清此人面目,又喜又恼,叫道:“墨雷,总算寻到你了,你私自出营,真正该死。” 墨雷转身瞧见秦忘舒身形,大喜道:“秦将军快来救我?” 秦忘舒喝道:“我偏不要救你,让你得了教训才好。“话虽如此,赤凰刀早就祭在空中了。 墨雷笑道:“你不来救我也罢,若是误了另一人的性命,可是追悔莫及。” 秦忘舒心中一惊,瞧那战场甚是惨烈,若是只凭墨雷一人,又怎能杀得了这许多灵兽?向墨雷身后瞧去,只见新辟了一个洞口,莫非那人便藏身洞中? 却不知洞中人究竟是谁,竟能杀得这许多灵兽,此人不肯出面,莫非是身受重伤? 第242章界力如水低处行 第242章界力如水低处行 那三只灵兽之中,有两只不过刚刚冲玄登境,就连法器也祭施不得,秦忘舒将赤凰刀祭起,一刀一个,就将二兽斩于刀下。 另一只灵兽虽能祭起砍刀,秦忘舒又怎会放在眼中,土沉珠打将过去,亦将此兽脑袋打得粉碎了。 墨雷赞道:“还是秦将军厉害,出手就杀了三只灵兽。” 秦忘舒道:“怎地此处灵兽如此之多?” 墨雷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将这一波灵兽打杀干净了再说,我可得调息片刻了。”说到这里,盘膝坐起,在那里运起功来。 秦忘舒心中有无数疑团,然而不等他开口相问,只见前方空中黄光一闪,又从空中窜出数只猛兽来,有三只空着手,只是张牙舞爪扑来,瞧来不过是妖兽罢了,另有两只虽是灵兽,手中只持着大棒,境界亦是低微。 对手实力不强,秦忘舒怎会在意,唯一担心的是,这些妖兽灵兽源源不断地涌来,也不知是战到何时,自己还需节省力气,以利久战。 他双足踏定实地,施展起归藏术来,那灵气就源源不断,自土中涌进体内。只要不是过分消耗真玄,靠着归藏术纳气之能,就算支撑数日也是无妨了。 赤凰刀随意施展,就将那几只妖兽灵兽打发了,山中又添了几具兽尸。但空中黄光不绝,在三个时辰之中,足足涌出百只妖兽灵兽来,秦忘舒战到最后,真玄也有些接济不上了。 那墨雷调息片刻之后,亦来帮忙,此番大战,自午时战到子时,恰恰就是半日,就见那黄光之中灵兽渐渐稀少。 此番大战,对秦忘舒而言甚是容易,一来对手虽是源源不断,却是三三两两破空而来,并不能构成威胁,二来对手境界甚低,绝大多数妖兽灵兽手中并无强力法器兵刃,纵有一两只灵兽修成法器,也抵不住赤凰刀与土沉珠,秦忘舒的天地洪炉甚至没有动用的机会。 等杀尽黄光之中最后一只妖兽,墨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这一波兽潮总算停止了。” 秦忘舒在与群兽斗法之时,一直留意山洞里的情形,他的灵识虽探出山洞中修士的灵息,但此人的灵忽隐忽现,且被一股奇强法诀团团护住,自己的灵识根本无法探将进去。 唯知洞中修士正在施展一种奇异法术,将这四周界力打碎摊薄,也因如此,那诸多灵兽妖兽才会源源不断地自空中冲将出来。 这时空中黄光渐渐隐去,四周寂寂无声,秦忘舒瞧向墨雷,将眉毛一挑,意在问墨雷山洞中修士的情形,墨雷笑道:“秦将军若想知道洞中修士是谁,莫要问我,只管自己去瞧。” 秦忘舒狠狠地瞪了墨雷一眼,那墨雷嬉皮笑脸,倒也不惧。秦忘舒无奈,只好立在洞口,恭身道:“敢问洞中大修高姓大名,刚才灵兽自空中黄光涌出,又是怎样情形?” 那洞中“扑嗤”传来一声轻笑,秦忘舒听到这声音,身子立时僵住了,心中百味杂陈,又是欢喜,又是惊愕,喃喃地道:“原来是你?” 洞中修士道:“刚才可是对不住了。” 秦忘舒奇道:“怎地就对不住我了,此话从何说起?” 洞中修士道:“我前日来到此处,就遇见了几只灵兽,虽是随手打发了,但擒了一只灵兽探他来历,方知极荒山中有大能灵兽布设阵法,要助山中灵兽破禁而出。” 秦忘舒道:“原来前日就已开始了,我只怕昨日方有灵兽破禁。” 洞中修士道:“此番灵兽破禁,那是早有预谋,极荒山中这阵法极是厉害,虽打不破山前强大禁制,却可使得整个苍南界力薄弱,处处出现裂缝,那些境界低微的灵兽妖兽,就会在苍南诸多出现,如此一来,又该如何御敌?” 秦忘舒先前正为此事烦恼,此刻则是眼睛一亮,只因若论灵慧,他平生只服二人,一人便是云天轻,他在云天轻手中,可是吃足了苦头。另一人,则是这洞中修士了。 如今回想起刚才与诸兽厮杀的情形,秦忘舒隐隐明白,洞中修士似乎寻到了破解之法。 因此秦忘舒道:“极荒山凶兽随时随地破界而来,的确令人烦不胜烦,亦会扰得苍南不宁,却不知有何妙策?” 洞中修士道:“那界力本是天地最大玄机,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只是私心揣测,觉得那界力好似流水一般,哪里有低洼之地,流水就会流向哪里。而灵兽破界同样如此,哪里有薄弱之处,灵兽妖兽就从在哪里出现。” 秦忘舒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喜道:“极荒山大能灵兽布设阵法,撼动极荒山禁制,引得苍南域诸处灵力急急补充,于是整个苍南域界力不稳,因此界力出现薄弱处便是随机的。若是施展妙术,专攻一处界力,一旦界力打破,那极荒山凶兽就定会在这处界力破绽处现身了,此计果是大妙。” 洞中修士道:“你也瞧得起我了,以我境界修为,又怎能打破界力?我只不过是寻那界力破碎之处,力阻四周灵气来援,使这界力碎裂处无法及时恢复,那极荒山灵兽自然就会涌将过来。” 秦忘舒拍手笑道:“如此一来,灵兽在何处现身,岂不就是可控的了?你这法子果然妙绝,苍南域除了你,再也没人能办到的。” 洞中修士笑道:“你这话又夸坏我了。我虽想到此法,但孤身一人,难免力不从心,恰好遇到墨雷,便动用此法一试。果然引那灵兽妖兽破界,其后你又来了,我就更加可以放手施为了。只不过因分寸拿捏不准,刚才那一波兽潮未免强大了一些,害得你足足拚了半日。”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这又算得什么,若能杀尽极荒山凶兽,便是令我脑干涂地,亦是甘心。” 洞中修士道:“极荒山凶兽亿万,哪里能杀得尽?唯盼能用此法,杀得极荒山凶兽胆寒,令其不敢再犯苍南域,好歹渡过这场危机。” 秦忘舒摇头道:“这场浩劫乃是仙界大能的一番良苦用心,若想安然渡过,只怕是极难了,我瞧极荒山凶兽这次破界,不过是略作试探罢了,真正兽劫到来,恐怕要等到魔域一统之时。” 洞口修士亦叹道:“魔域一统,必然倾域而出,犯我海外疆域,那时极荒山凶兽再大举攻来,便令我苍穹修士腹背受敌了,不知这场浩劫又有几人能活得命去。” 秦忘舒亦是默然,仙界大能虽是良苦用心,只盼着因这场浩劫,令苍穹百姓打破家国界限,协力同心,但这毕竟是非常手段,仙界大能心念一动,却不知要死伤多少苍生百姓了。 那置身事外者,或可高谈阔论,分辩这场浩劫的利弊,但对于凡界修士百姓,却是生死悠关,而这场浩劫最终会发展成怎样的状况,便是仙界大能,只怕也是难以预测了。 洞中修士迟迟不肯出洞,秦忘舒也是担心,却又不便入洞探查。正在心焦,洞中修士道:“苍南域界力又生震荡,我需得速速施法,再将山中凶兽引过来,不过这次凶兽势大,两位可得小心了。” 秦忘舒道:“无妨,你只管将他们引过来。” 他话音未落,空中黄光又是一闪,便有七八只灵兽同时在空中出现,其中有三只灵兽生得一般,皆是独角黑兽,手持铁斧。 秦忘舒知道这种灵兽的厉害,忙对墨雷道:“这灵兽你可打不过,速速避到我身后来。” 见那黄光离地不过数十丈,便是跌下来,也未必跌得死,于是急将赤凰刀祭出。 不想那三只独角黑兽齐齐抬出铁斧,斧上黑光大盛,向空中一冲,将那赤凰刀冲得打转,此刀竟然落不下来。 秦忘舒探这三只独角黑兽,可比先前在齐国军营之中遇到的,境界更强上一级了,难怪三兽合力,便能接住赤凰刀。 三只独角黑兽抵住赤凰刀,其他灵兽吼声连连,就向秦忘舒扑来,秦忘舒祭出土沉珠乱打,虽打得一只灵兽头骨破裂,仍被两只灵兽冲到身前来。 墨雷慌忙举刀来劈,虽是劈了个正着,不想那刀砍在灵兽肩上,那灵兽伤处立时合拢,墨雷竟拔不出刀来。另一只灵兽就转向墨雷扑去。 墨雷叫道:“这是什么妖法!“只好持着匕首与那扑过来的灵兽厮杀,不想那匕首虽是刺中灵兽,这只灵兽却不在意,手爪在墨雷胸前一划,墨雷胸口衣衫破碎,更多了一道血痕。 还是秦忘舒再祭土沉珠,将此兽头颅打碎,这才解了墨雷之危。 但这时空中灵兽越涌越多,刹那间就涌出三五十只来,秦忘舒忙将赵光灵唤出,赵光灵持斧上前,敌住诸兽。他那只新续的木臂极是灵活,且又力气惊人,手中巨斧虽沉,却被他舞得如雪花一般,堪堪敌住诸兽。 秦忘舒暗道:“这次兽潮更是汹涌,只好动用天地洪炉。”正想将天地洪炉祭出,却见一只黄色小兽快如闪电,朝他面门上一扑。秦忘舒正在施诀祭炉,哪里能防得住,眼瞧着这只黄色小兽就到扑到面门上了。 只听身后一声惊呼,面前紫光一闪,那只黄色小兽便化飞灰而去,身侧俏生生地站着一人,正是那洞中修士。 第243章家国天下孰重轻 第243章家国天下孰重轻 此女正是莞公主,此刻虽做男子打扮,身穿灰袍一领,但便是粗服乱发,亦不改天姿国色。只是她立在那里,却是香汗淋漓,一双秀目深陷,瞧来憔悴之极。 秦忘舒已将天地洪炉祭起,法诀到处,铜炉之中生出青光一道,就将几只灵兽摄进炉中,不想那三头独角黑兽已是先行一步,逃出数十丈去。 这三头黑兽倒也厉害,竟能挡住洪炉中的青光,若容这三头灵兽逃将出去,不知有多少百姓遭殃。但此刻正有无数灵兽自黄光之中涌出,又哪里能分心去追? 莞公主低声道:“不可让这三只灵兽逃了。”玉手缓缓伸出,口中念动法诀,那玉掌轻轻一转,刹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天地真个儿好似倒转过来一般,浊者为天,清者为地。正是莞公主独修妙术,紫罗镇天诀。 三头黑兽在这无尽黑暗之中,已是东倒西歪,哪里能站得稳。原来这紫罗镇天诀一出,四周法则已变,尽在莞公主的掌握之中,那莞公主就是这方寸之地的创世主宰一般,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心法莞公主只是初修罢了,因此法术威能不足百丈,若是修到极限了,千里方圆可尽在此法的笼罩之下,紫罗心法号称第一神功,又怎是虚言?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天地只一合,就将三只黑兽压成粉未,其身化为血光一道,散之于四方。 但莞公主施展此诀之后,娇躯便是轻轻一摇,几乎站不稳了,秦忘舒慌忙扶住了,叫道:“莞公主!” 莞公主勉强笑道:“不妨事的。”见身子倒在秦忘舒怀中,不免害羞起来,慌忙用手一推,哪知身子摇晃,更是站立不稳。 秦忘舒叹道:“你与这界力相抗,自然真玄大耗,又何必逞强。” 那修士等闲不会出汗,若是出汗了,必是消耗极巨之兆。莞公主的境界亦不算如何强大,若想将界力扯动,自是要竭尽全力了。刚才又连施法术救人诛兽,怕是要油尽灯枯了。 秦忘舒伸手轻轻压住莞公主香肩,就将一道真玄渡去,莞公主体内真玄虽是残存不多,但仍是生出抗拒之意,竟令秦忘舒的真玄无法让渡。秦忘舒若是用强,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莞公主道:“我稍稍调息就好,大敌当前,又何必消耗真玄?” 秦忘舒皱眉道:“你已是油尽灯枯,就连丹药之力都受不得了,若不能让渡真玄,尽快补充,那身子可就大损了。” 莞公主不再强撑,低声道:“是。”瞧着秦忘舒,便是微微一笑。 秦忘舒在伏阴山中虽曾与莞公主见过面,当时却不敢瞧她,此刻二人隔得极近,呼吸可闻,那公主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被收在目中。方知莞公主之貌,端得是明艳不可方物,秦忘舒慌忙转过脸去,仍不敢细瞧。 莞公主既然不再抵抗,秦忘舒真玄缓缓渡将过去,数息之后,莞公主面上红晕便生,去了七分憔悴之色。秦忘舒这才收功,取出一粒纯元真玄丹来,让莞公主服下了。 莞公主接丹便服,也不理是怎样丹药,当下盘膝坐起,缓缓化去丹力。片刻之后,已是面泛光彩了。 秦忘舒这才舒了一口气,而瞧那场中情景,也大可放心。只见那灵兽但从黄光之中生出,就被天地洪炉青光摄进炉中,一个也不曾逃掉。 这也是因为黄光中之涌出的灵兽境界不高,若是再出现刚才那种独角黑兽,天地洪炉也是无功。 秦忘舒对墨雷道:“你速速回营,去请你师父,邹公过来。目前此处就是御兽的第一战场了,先将这一波兽潮抵住了,方能再言其他。” 墨雷道:“将军与公主需要小心。”立时取刀施遁,急急地去了。 秦忘舒便立在那里,监视黄光中的动静,若有灵兽想挣脱洪炉青光,便将土沉珠打去,不让一只灵兽逃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莞公主一跃而起,道:“忘舒哥哥,你的灵丹好不灵验,我此刻竟恢复了七成真玄,足以再撑上数日了。” 秦忘舒笑道:“你此刻可是御兽的关键所在,不容有丝毫闪失,若无你这分界引流之术,这场兽劫真不知该如何抵御。” 就在这时,那天地洪炉忽地一阵乱晃,就有几只灵兽挣出青光,向四面逃去。 秦忘舒面色一变,叫道:“不好,那灵兽涌来的太快,这天地洪炉竟是不能承受了。” 那天地洪炉的威能,原是与修士的境界息息相关,炉中丹火化灵兽为丹,亦要靠修士法力运转,如今因灵兽不断涌来,可比不得当日在归元境中,极荒山中的灵兽毕竟比归元境中强得太多。 这时莞公主已取一口法剑在手,助秦忘舒诛杀逃窜的灵兽,那莞公主的御剑之术远比秦忘舒高明许多,法剑紫光纵横,灵兽遇之便亡,灵兽不曾逃出一个去。 秦忘舒见莞公主诸般神通皆强过自己,心中大生羞愧之感,暗忖道:“我先前可真是不知地高地厚,妄想做什么人王,便是莞公主也强过我许多了,这念头再也休提。” 他专心运转洪炉,将炉中灵兽急急炼化成气,否则那灵兽塞得洪炉满当当的,这洪炉极可能被撑得破了。 二人一个专管诛杀,一个炼气化丹,但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只是黄光之中灵兽涌出更急,想来是极荒山中的大能灵兽,是要毕其功以一役,彻底打破界力了。 先前灵兽损伤如此之多,极荒山大能灵兽必不甘心,若是就此缩手,前面的损失可就是白饶了,因而此刻黄光之中,每次竟有三五十只灵兽现身,那洪炉已是来不及运转了。 莞公主的御剑之术虽是高明,此刻也是杀不胜杀,十名挣出青光的灵兽,最多只能杀得七八头。那逃出青光笼罩的灵兽除了有半数扑向二人之外,剩下的一半,便就逃向四处。秦忘舒与莞公主虽是着急,却也是分身乏术,鞭长莫及了。 至于扑向二人的灵兽,则被赵光灵持斧截杀,但赵光灵被这扑来的灵兽缠住,若想上前去诛黄光中的灵兽,亦是分身不得了。 便在这时,两名修士大袖飘飘,已急急赶到,正是宰予与林放到了。 秦忘舒见到二修来援,不由得精神大震,叫道:“两位道友来的正好。” 宰予哈哈大笑道:“不想此处竟是战场,若非邹公传讯知会,谁又能想得到?” 那宰予本是齐国大臣,若与莞公主见了面,着实有些尴尬。莞公主便将脑袋一低,任那长发披散下来,摭住面容。这也只不过是女儿家自欺欺人之术罢了,那莞公主的身份,又怎能瞒过宰予。 那宰予何等历练,便是瞧见了莞公主,也只当不知。将手中竹筒高高祭起,亦来收这黄光中的灵兽。 林放一言不发,祭出背后双剑,在空中纵横斩杀灵兽。莞公主瞧了一回,暗暗点了点头。瞧这林放的御剑之术,亦是极高明的,并不比她弱了。看来那儒门仙术,已是卓然成家,可与世间诸多成名仙法相提并论了。 林放性情孤高,又修成这无双御剑之术,原是目高于顶,小瞧了天下剑修,如今瞧见莞公主的御剑之法,亦是暗暗惊叹。只是他怎肯输给女流,当下用心御使双剑,一对困龙剑上下翻飞,剑气淋漓,端得是好看之极。 莞公主微微一笑,反倒收了法剑,对秦忘舒道:“既有强援,我便专心引界分流,我瞧这情景,稍后必有强力灵兽涌来,我可得紧守界力,怎样也不能让地仙境界灵兽破界。” 秦忘舒知道此事最为要紧,刚才三头独角黑兽,境界只是相当于三四级练气士,就能抵御洪炉青光,若容地仙境界灵兽涌来,此战的难度可就要加倍了。 他点了点头道:“此战便依仗仙子了。”“公主”二字在宰予面前,自然不便多提了。 向空中瞧去,黄光中有黑色裂缝一道,初时只有丈许长,此刻那裂缝竟有十丈了,正因这裂缝扩大,涌来的灵兽亦是汹涌之极,等那莞公主进入山洞之后,黄光之裂缝便在缓缓缩小了,涌出的灵兽顿时少了三成。 林放与宰予本来亦是手忙脚乱之感,此刻涌来的灵兽减少,皆是长舒了一口气,林放不由赞道:“仙子端的是高明。”亦不提“公主”二字。 秦忘舒这时方有余裕说话,便问道:“那雨师去了何处,怎地不见跟来?” 林放道:“我与师兄来此,本是要寻那界力薄弱之处,寻了一周,才探出太岳关前界力最弱,日后极荒山灵兽大举破界,定会选在那处了。雨师已留在关前,炼一座阵法,若只是靠人力抵御灵兽,毕竟是撑不了多时的。” 秦忘舒道:“如今有仙子分界引流,又何必选在太岳关前?”那太岳关离大晋腹地极近,若是有灵兽逃出去,可不是害苦了大晋百姓,这也是秦忘舒的一点私心。 林放道:“仙子的分界引流虽好,却是难以久撑,想那仙子又有多强的法力,能撑上几日?同样是分界引流,在太岳关前可是事半功倍了,因此那御兽的主战场,非选在太岳关不可。” 秦忘舒至此也只好默默点头,御兽一事关乎整个苍南,乃至天下,若存了私心,只图家国,那岂不是误了大事?自此之后,自己就该将目光放得长远,家国天下,总要分出轻重来。 黄光中的裂缝本是愈见缩小,哪知大地猛地一晃,极荒山方向窜出黄光一道,直达天际。而随着极荒山中黄光冲天,面前黄光猛然一盛,那裂缝就急速扩张数倍了。 不等三修惊呼,一只金甲灵兽在数十只灵兽簇拥之下一步跨出黄光,那金甲灵兽身高不足三尺,但全身金光四射,神威凛凛,手中刀向下一斩,就将一柄困龙剑击沉三丈。 宰予沉声道:“此是八级金吞兽,诸位需要小心。” 第244章收得金吞修浑朴 第244章收得金吞修浑朴 随侯所藏经卷之中,有《万灵谱》数卷,记载世间诸多灵兽灵禽。秦忘舒记得此谱中亦曾提到金吞兽,此兽吞五金为生,化五金之气而修至坚之躯,不惧水火之术,万岳压身而不折。 万岳之说虽是夸张,但金吞兽极是难缠,却是所言不虚。好在此兽生长不易,《万灵谱》上说的明白,十万里之域,方生金吞一头。极荒山号称八百万里,想来金吞兽亦是屈指可数了。 林放见困龙剑被击沉三丈,怎能不惊,此生于谦谦有礼之中,原比寻常儒生多了三分狂傲之气。当下大喝一声,双手掐诀施法,空中青光乱闪,青光之中现出斧影一道,此为儒家伐檀神功。 青光中的巨斧去的极快,吞金兽忙将手中刀来迎,还是差了半步,被那斧影劈在肩上,留下深痕三寸。但这金吞兽傲然不惧,只是将身子晃了晃,再取手中刀来劈林放。 林放见此,只能摇头,见那金刀实有十岳之力,知道万万承受不得,只好大退数步,金吞兽也不来赶,冲出黄光之后,就向天地洪炉扑去。 宰予喝道:“此兽好不狂妄。“伸手向空中竹筒一指,竹筒之中生出五彩光芒,将金吞兽罩定,金吞兽竟是动弹不得,宰予再将双手一拍,竹筒中就再生一团大火,将这金吞兽烧将起来。 哪知金吞兽身在大火之中,反倒哈哈大笑,就见其身子不见萎顿,反倒又长了一尺,宰予不由气恼,叫道:“此兽果不惧火。” 就见金吞兽将身子扭动,又长了一尺,身子仍向天地洪炉冲去,那五彩光芒愈见明亮,却仍是阻金吞兽不得。而竹筒与金吞兽距离越大,金吞兽的速度也就越快了。五彩光芒已然失效无疑。 这只金吞兽力量奇大,不惧水火,端得是令人头痛万分。 就在宰予与金吞兽相持之时,其他灵兽纷纷涌出黄光,四散而去,这一波逃走的灵兽更多,已近百头了。这些灵兽大多境界低微,若遇修士,自是讨不得好去,可一旦被凡俗百姓撞见,百姓绝无逃生的机会。 秦忘舒知道有这金吞兽搅局,引去三修大半力量,又怎能阻住群兽,当务之急,是将这金吞兽立时诛杀。 他先前不曾动手,是因林放宰予出手甚快,自己若是抢先,岂不是小瞧了宰予林放,此刻再不动手,那局面可就无法控制了。 当下先唤精卫出袖,先将这金吞兽阻住。精卫清鸣一声,飞到金吞兽头顶,将口一张,一粒五彩石落下,将这金吞兽猛然一撞。 金吞兽饶是力大,被这五彩石压来,也是承受不得,身子就向下猛地一沉,“扑“地一声,已被压进土中。 秦忘舒脚下步法错动,身子只一纵,就到了金吞兽的面前,金吞兽仍被五彩石压住,一时也挣扎不出,秦忘舒道:“受死吧。“手中凤火便出。 那金吞兽瞧见秦忘舒掌中火,面色自是浑不在意,哪知那大火烧到身上,方知厉害。此兽就算水火不惧,又怎能不惧这天下无双的凤火,那凤火涌上身去,半边身子顿时就化了,化为滴滴金水。 林放大喜道:“好一道人级凤火。” 秦忘舒心中暗叹,这世间儒生真个儿是个个博学,若与仙宗弟子相较,就算仙家妙术尚有缺失,但这玄承见识,可是胜过仙宗弟子许多了。 宰予亦喜道:“金吞兽所化金水,为五金之菁,切不可浪费了。” 秦忘舒笑道:“在下省得。“双手同时施火,那金吞兽也该遭逢此劫,刹那间身子化为金水一滩,手中刀亦是化得点滴不剩。 林放道:“秦兄,你若能收得十只金吞兽,以凤火烧炼百日,可得金吞青气一道,此为修成浑朴金身的三气之一。秦兄可有此意?” 秦忘舒大笑道:“听闻浑朴金身与风月之体并称两大肉身顶级功法,若有机缘,怎能不修?” 林放道:“浑朴三气,以修金身,秦兄可知是哪三气?” 秦忘舒道:“正要请教。” 林放道:“那三气为先天混沌之气,无上造化龙息,金吞青气。你可得记住了。” 秦忘舒口中道:“多谢林兄指点。” 心中却暗忖道:“那先天混沌之气,我自和氏璧中得了七道,锁在洪炉之中,其后分给负心四道,如今只剩下三道了,奈何这先天混沌之气与我无相魔诀冲突,怎样也吸纳不得,如今我经涅磐重生,体内属性大变,或可再试此气。” 至于那无上造化龙息,却是极难得了,只因这道龙息,唯仙界造化之兽绿龙独有,那绿龙等闲不会在凡界现身,却又能从哪里得此龙息? 不过不行至难之事,又怎能修成大道?浑朴金身与风月之体齐名,若能修成,几乎就是不死之身,自该努力修来。 既收了这金吞兽,其余诸兽也就容易打发了,只是那逃去的灵兽,还是无暇分身追杀,三修心中皆是有些焦急。 忽听远处有人说话,声音遥遥传来,说的是:“青阳,我刚才杀了三头灵兽,你又杀了几头?“其音清脆稚嫩,像是少年声音。 另一人却不说话,片刻后少年又道:“原来杀了四头,可把我比下去了。“言罢甚是郁郁。 秦忘舒大喜道:“莫非是青阳玄嚣来了?” 就见两道身影急急掠了过来,其中一名少年就向秦忘舒扑去,口中叫道:“忘舒哥哥,我来助你。“正是玄嚣无聪。 秦忘舒将玄嚣无聪揽在怀中,哈哈大笑道:“本该去庄中去瞧你们,不想你等却先来瞧我了。“抬头瞧去,青阳失语笑盈盈的立在那里,瞧着玄嚣无聪与秦忘舒亲热,甚是羡慕,只是她毕竟是女儿身,又怎好意思与秦忘舒亲近? 秦忘舒说了一遍之后,青阳无聪便向玄嚣无聪传音,玄嚣无聪这才点头道:“先是重山宗传令苍南,说是浩劫将起,要苍南修士火速去太岳关支援,妫前辈便领着一众散修前来增援。我等行到中途,又得了讯息,这才知忘舒哥哥在这里与灵兽厮杀。” 林放与宰予见青阳玄嚣姐弟动静,才知道这姐弟二人一个无法说话,一个耳力绝无,竟是天生聋哑。但见这姐弟二人年龄幼小,也不知修成怎样的惊人道术,竟不惧极荒山灵兽。 秦忘舒道:“怎地中途又得了讯息?“他知玄嚣无聪听不到话,便向青阳失语瞧去。 青阳失语就向秦忘舒传音道:“中途遇见的那人,名叫风伯,此人的遁速是极快的,说了这话就匆匆地去了。” 秦忘舒听到风伯之名,便点了点头。风伯雨师皆是当年的蚩尤部属,后被黄帝所杀,但黄帝怜蚩尤部属修行不易,此生罪不可饶,许其转世重生,重修仙道。 想来风伯是被雨师邀请,其襄御劫大业,这等机缘对风伯雨师来说,本是洗清污名的大好机会,又怎能错过了。 又细细问了一回,才知妫传容召集了数十名苍南散修,正在这四周捕杀逃去的灵兽,一时间也无法过来相会。 秦忘舒感叹之极,散修生存不易,在修士之中只能算是未流,哪知大祸临头之事,却能挺身而出,仙宗弟子与散修相比,岂不是愧杀了? 这时青阳姐弟二人已立在秦忘舒身边,与那黄光中的灵兽斗法,宰予与林放知道到姐弟二人天聋地哑,身世堪怜,亦好奇二人修了怎样的道术。 只见那玄嚣无聪口呼法诀,其声若雷,那灵兽听到他的呼声,竟在空中立足不稳,纷纷坠下去。黄光离地虽不算太高,但若是境界低微,又不曾修得肉身功法的灵兽,跌到地上便是重伤。 而青阳失语的道术又是不同,此女动用一双慧目,便可控制灵兽元魂,就见青阳失语锁定一只身材雄壮的灵兽,片刻之后,这灵兽已是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就受青阳失语控制,反在群兽之中乱砍乱杀起来。 宰予与林放见这姐弟道术,却是又喜又忧,尤其是对青阳失语的摄魂之术,竟是大皱眉头了。 只因那摄魂之术,在仙修界算是一种禁术,而青阳失语先天有失,那心志反倒比常人强大,这摄魂之术竟是天地所授,无师自通。因此她的摄魂之术,自是十分厉害,远胜修士后天修成。 虽者说世间法术,并无高下之分,但摄魂之术扰乱他人神智,可使他人行为失控,后果亦是难以控制,被列为禁术,也是当然。 至于那玄嚣无聪,其传音雷的道术亦是惊人。但因玄嚣无聪生于草莽,好斗好杀,在其动用法诀震落灵兽之时,双目凶光毕现,也着实令人心惊。 这姐弟二人天生道术皆是惊人之技,若能好好调教,将来必有成就,可若是任其发展,姐弟二人前景堪忧。 秦忘舒瞧见宰予林放的神情,忽地心中一动,向宰予林放深揖一礼,道:“宰公,林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宰予忙道:“秦兄又何必客气?只管说来。” 那林放却微微一笑道:“秦兄不必说了,此事我便答应了,只看师兄心意。” 宰予奇道:“师弟,秦兄尚未开口,你怎地就知道了?” 第245章临阵诸事乱纷纷 第245章临阵诸事乱纷纷 林放笑道:“你我瞧着青阳玄嚣姐弟的神情,秦兄岂能瞧不出来?师兄,那玄嚣的性情正合我意,若是他自家同意,我便收他为徒。师兄你意下如何?” 玄嚣虽是听不到众人说话,青阳却是能听到的,听了林放说出这话时,喜的将玄嚣一拉,急急地向他传音过去。 不想玄嚣的神情却是犹豫起来,瞧了瞧林放,又瞧了瞧秦忘舒,道:“我只想拜忘舒哥哥为师。” 秦忘舒正想扳起面孔训他,林放不以为忏,向秦忘舒摆了摆手,反而笑道:“玄嚣,你这小子目光倒也不差,只是你家忘舒哥哥身负万斤重担,只怕也没功夫教你。你也莫小瞧了我儒门仙术,你若跟了我,我将这困龙剑法传你。” 说到这里,就向黄光处一指,空中双剑同时震动,黄光之中数名灵兽身上同时出现数道裂缝,鲜血就此激射而出,已是气绝身亡。 玄嚣见此妙术,不由大喜,急忙上前跪倒,道:“玄嚣失聪愿拜前辈为师。” 那边宰予亦是欢喜,向青阳失语传音道:“青阳,我儒门仙术,有五经六艺,博大精深,你若肯拜我为师,我定将一身仙术尽数传给你,青阳以为如何?” 青阳失语急忙跪倒,道:“愿拜前辈为师。” 青阳原比玄嚣年长一些,平日里在妫传容府上,亦常常听到儒道修士事迹,知道那儒道非同小可,并不比名门仙宗弱了,今日有此机缘,又怎能错过。 秦忘舒见青阳姐弟各有归宿,心中自是欢喜,他之所以求恳宰予林放收姐弟二人为徒,也是担心姐弟二人没人教训指导,就好似野草一般,天生神通越强,日后越是容易误入岐途。而儒道不但有仙术可修,最要紧的是儒道齐国治国平天下之志,深合秦忘舒心意,青阳姐弟二人能拜入儒门,自己也可放心了。 这时黄光中的黑色裂缝渐渐缩小了,而极荒山方向的那道冲天黄光,也早就消失不见,看来极荒山大能灵兽终究还是打消了一鼓而下的念头,今日或已鸣金收兵。 但御劫之路,不过刚刚开始,此后情形如何,谁能预料。 片刻后空中黄云亦消失无踪,莞公主也自山洞之中走了出来,只是她此次出洞,却是以青巾蒙面,一言不发。那是顾忌宰予身份,若是被人瞧出宰予与大陈莞公主在一起,宰予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宰予一直不曾因此事开口,此刻见莞公主掩去面容,心中不由暗暗叹息,莞公主果然善解人意。且莞公主见到自己,丝毫不曾露出惊惶羞愧之色,可见齐五公子被杀一事,必有蹊跷了。 过了一个时辰,妫传容领着三十余名修士前来,秦忘舒与妫传容相见,自是一番亲热。瞧妫传容领来的修士,至强者不过五级修士,境界第低的,甚是玄功之士。 想那苍南十一仙宗弟子如云,此战却不曾见到一个,可不是令人寒心? 秦忘舒向诸修抱拳道:“苍南兽焰嚣张,大难临头,但既有诸修相助,又有何惧。我等齐心协力,共御此劫。” 诸修齐声道:“齐心协力,共御此劫。”这话说完,就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说起刚才斩杀灵兽的情形,自是你夸我赛,争强好胜。 宰予见到诸修虽是热心,但却不知礼数,行事狂放,也不由得的微皱眉头。就向秦忘舒悄悄传音道:“诸修心性可嘉,奈何却是乌合之众,今日之战,不过是极荒山凶兽略作试探,一旦奋力涌来,凭这些修士,怕是挡不住了。” 秦忘舒军伍出身,自不知约束部属是至难之事,微微一笑,亦传音道:“诸修平日散漫惯了,怎知礼数。不知礼倒不要紧,若是不遵法度,一旦强敌来袭,就算是千千万万,也是毫无用处的。” 宰予道:“似之如此奈何?” 秦忘舒道:“宰公不必着急,等到了太岳关前,在下自有办法约束部属。” 宰予喜道:“御劫之战虽是修士斗法,却与行军打仗无异,如何整顿诸修,全仗秦将军了。” 秦忘舒先将诸修分为两队,将那境界较弱的分成一队,就由宰予妫传容领着,慢慢向太岳关遁去,自己则与林放莞公主领着一队,快速赶到太岳关前。 在路上只行了半日,那太岳关已然在望了,秦忘舒令诸修暂停遁术,只与林放来到关前,太岳关上的士卒见到空中落下两名修士来,吓得惊慌失措,纷纷搭弓持枪喝道:“来者何人,莫要上前!” 秦忘舒喝道:“连秦忘舒都不认得了吗?” 不想那士卒喝道:“秦忘舒又是谁?” 话音刚落,一名将军急急冲上关来,喝道:“你等好大胆,竟连秦将军都不认得了。”慌忙来到秦忘舒面前,跪倒便拜。 秦忘舒细瞧这名将军,依稀认得他是赤甲军将领,不由笑道:“莫非是岳百胜?那守备刘统何又去了何处?” 岳百胜道:“秦将军,刘守备早就退役养老去了,关上士卒也换了两遭,竟是不认得秦将军。将军,你从何处来,不想竟修得这飞天遁地的仙术了。”言罢又是欢喜,又是感慨。 秦忘舒忙将岳百胜拉起,来到关内守备府上,将浩劫之事细细说来,岳百胜变色道:“极荒山凶兽要冲到这里来?这可如何是好?将军,你既然修成惊天道术,何不将极荒山凶兽引到别处去?” 秦忘舒道:“那界力强弱之处,又有谁人能做得了主,我就算身为仙修之士,也只是因势利导,分界引流。这几日就要勘定界力弱处,选好战场。但无论那战场是关外还是关内,你等的处境,皆是危险之极了。” 岳百胜道:“将军,我先前是赤甲军部属,便是做了守备,将军一声令来,自是水里来,火里去,只是我关上士卒,关外百姓遭此无妄之灾,百胜着实不敢做主,此事还需禀明国君才是。” 秦忘舒道:“国君那里,我自会亲自说明,这场厮杀只怕要旷日持久,说不定要尽迁国中百姓前往他处,否则那凶兽闯进大晋,可不是要掀起腥风血雨?” 岳百胜变色道:“怎地还要迁移百姓,这,这许多百姓,又能迁往何处去?” 秦忘舒亦知此事关系重大,但因战场尚未确立,也难与岳百胜分说,就让岳百胜先打扫出几间静室来,好让诸修安歇。岳百胜领了此令,便匆匆去了。 秦忘舒对林放道:“不知雨师在何处设阵,不如先请他入关一叙。” 林放道:“我已知会他了,想来片刻就到。” 半个时辰之后,关外又来了几名修士,却是墨矩与邹衍,韩知非,以及苏仪到了。 秦忘舒正愁不知明日去见大晋国君,不知如何说服他,见到苏仪不由大喜,那苏仪纵横之术无双,先前大晋出兵,亦是苏仪的功劳,如今再说大晋国君,自然是由苏仪出马。 秦忘舒与邹衍苏仪在此处重逢,自是大喜,双方叙了寒温,正说的欢洽,那雨师也到了。 邹衍道:“以老夫算来,七日之后,极荒山凶兽必定大举来犯,留给我等的时间已是不多了,诸修可有打算?” 雨师道:“要紧的是算出战场中心,在下的九龙出水阵法也好团团围定战场,尽量不让灵兽逃出阵去,那战场中心若是设在关外,则是最好不过了,凭这太岳关,只需设下禁制,也可挡住灵兽,不让灵兽破关而入,此为上上之策。” 邹衍道:“那界力强弱唯有天定,我等又有何策,能事先选定战场?“便向莞公主瞧去。 莞公主道:“我自来到此处后,已反复探看过,那界力最弱处,实在太岳关内,若将战场设在关内,倒是可省去许多力气。但如此一来,那局面可就难以控制了。” 邹衍道:“若将战场中心引到关外去,不知可有难度?” 莞公主道:“那就要动用分界引流之术了,关内关外,虽只是隔了数百丈,但既要动用分界引流之术,不免要消耗灵识真玄。” 秦忘舒道:“我有天地洪炉,奇花异草无数,随时可以开炼真玄丹,仙子只管放心,那真玄丹是不用担心接济不上的。” 莞公主道:“就算真玄不会有缺失之虞,但人的灵识心力却有尽时,若只有我一人主持分界引流之术,最多只能支持十日,其间就需调息运玄三日。在下粉身碎骨,也是无妨,却怕误了御劫大事。” 秦忘舒道:“以仙子之见,该当如何?” 莞公主道:“分界引流之术虽是不传之秘,当此浩劫之时,又怎敢藏私?在下唯有一请,要让诸位大能皆修这分界引流之术,若有二三人修成,就不用担心出现破绽了。” 邹衍喜道:“仙子一心为公,公示仙家秘术,必是万古流芳,既如此,还请仙子出示分界引流法诀,我等诸修齐来修行参悟,也就是了。” 莞公主道:“正该如此。” 于袖中伸出素手来,向空中漫然一挥,那素手中就生出金光碎屑无数,洒向半空。诸修抬头瞧去,只见空中现出千八百道符文来,不由得齐齐一惊。 诸修虽知分界引流之术必是玄奥之极,哪知仍是小瞧了此术,若修此术,竟要修成千八百道符文,短短七日之中,又怎么能够? 但诸修皆是争强好胜,又怎肯认输,个个打点精神,去瞧空中符文。只过了半个时辰,在座修士之中,一人闷哼一声,扑地便倒,口中鲜血竟如泉涌一般。 第246章军法无情七斩令 第246章军法无情七斩令 诸修慌忙去瞧,原来是雨师倒在地上。秦忘舒急忙上前搀扶,雨师摆了摆手,苦笑道:“无妨,无妨。只因这符文玄奥异常,在下争强好胜,强自修行符文而不得,一时急怒攻心,这才吐了几口血。” 邹衍令他伸出手来,搭脉诊视,果然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只需调息片刻即可。 在座诸人中,除了苏仪不修仙术之外,韩知非只是玄功境界,也是修不得的。墨矩与邹衍将那符文修了一回,进境却极是缓慢。又见雨师吐血,更加不敢妄进了。 唯有秦忘舒动用归藏之术,这世间千术万法,皆是一蹴而就,又因这分界引流之术又自紫罗心法中化出,秦忘舒修来甚是容易,片刻间就修了百道符文,想来两三日之中,就可修成此术了。 莞公主道:“秦将军担负重任,只怕分身乏术,若再有一二修士修成此术,便是万无一失了。” 秦忘舒道:“不如将关上修士尽数请来,说不定就有那福缘深厚者,可以修成此术。” 莞公主道:“此计可行。“当下走出静室,由秦忘舒招集诸修来到关上,恰好宰予林放亦领着人来到,秦忘舒说明用意,就让莞公主在关上放出符文来。 那分界引流之术是为时空法术,算是仙修之术中的顶级功法的,诸修有此机缘,无不大喜,然而将那符文瞧了一回,不由得目瞪口呆。那符文大半都是识不得的,又遑论修成? 林放最是要强,见诸修之中,唯有秦忘舒修成此功,又怎甘心落后?符文中若有不解之处,就向莞公主细细讨教了,哪知饶是如此,半日之中,也修不成七八道符文,若想完全修成,不知要到何时了。 便在这时,关外数里处有紫光一闪,莞公主瞧见那紫光,不由喜道:“又是哪位大修,灵慧无双,竟修得分界引流之术小成?” 原来那符文映在关上,十里开外皆是能瞧得见的。 莞公主此言说罢,一修缓缓遁器而来,来到关前揖手道:“在下不才,侥幸修得此术。只是若想小成,恐怕还再需数日明悟苦修不可。” 秦忘舒瞧见此人,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林兄果然高明。”原来那修士正是林天弃。 在座诸修,除了秦忘舒与莞公主等少数几人外,并无人识得林天弃。那林天弃满面胡须,形容落泊,若是平日里撞见了,谁会放在心上,哪知此修独具灵慧,竟能修成分界引流之术。 既有二人修成分界引流之术,怎样也是够用了,当下诸修分配职司,由雨师领着十余名修士,去关外布设九龙出水阵法。其余修士或调息运玄,蓄势以待,或加紧炼丹制药。 秦忘舒于天地洪炉之中,取出造化丹十粒,竟是一粒不留,分配诸修。想来此番与灵兽斗法,至少也杀了近千头灵兽,哪知只炼出十粒造化丹来,此丹炼之极,由此可见一斑。 那造化丹极是难得,服之可以提升修为境界,此丹若论市价,至少也是十万仙币起步,且是有价无市。 秦忘舒将这十粒造化分给那境界最低的修士,墨雷亦得了一粒。便以三日功夫炼化之丹,到了第三日,赫然就是二级修士了。 其他得了造化丹的修士,亦是各有进益,甚至有人一夜之间连升两级,可不是羡煞了关上修士。 那不曾分得造化丹的,便来向秦忘舒讨要,一时间诸修纷至沓来,秦忘舒哪里能对片刻安静。 秦忘舒也不说话,等到诸修挤满静室,秦忘舒便道:“在下手中若有丹药,又怎能私藏?只是诸位不必担心,等到下一场战事毕,我那洪炉之中,亦可炼成造化丹数粒。那造化丹的好处不必多说,但此丹如何分配,却请大伙儿给我个主意。” 便有修士道:“造化丹既是大修炼制,分赠诸修自然是瞧大修的心意,他人怎能置喙的。” 立时有修士道:“如今大伙儿在此御劫,那可是担了血海干系,依我之见,造化丹就该赠予境界低微者,就如此次一般,也可保留战力,以图长远。“瞧此人境界,自然只是刚刚冲玄登境。 诸修意见不一,就在那里争个不休,秦忘舒将手一摆,轻声道:“诸位听我一言。” 此言一出,静室之中顿时鸦雀无声,诸修前来御劫,原是凭着血气之勇,哪知竟有这天大的好处,可谓是意外之喜了。而那秦忘舒赠丹之举等豪阔,诸修自是心折。谁敢将他得罪了。 秦忘舒道:“此次御劫之战凶险异常,别瞧我等此刻修士云集,数目也不算少了,但真正被那大群灵兽涌来,亦是难以抵挡。真正大战来临,诸修若不能以一当十,此战前景堪忧。因此那赏罚法度,需得先行订立起来。以我之见,不过是八个字罢了。” 诸修齐声道:“愿闻大修高见。” 秦忘舒道:“我这八个字,不过是有功者赏,有罪者罚罢了,诸位不求名利,为大义冒死前来,忘舒感激不尽。但既然齐心御劫,若无法度,不光战力难聚,亦会连累他人,诸修以为如何?” 诸修纷纷点头道:“正该如此。” 秦忘舒道:“我等在此御劫,好似行军打仗一般,诸国军法皆是一般,如今既在大晋境内,就依大晋军法从事如何?” 诸修亦是齐声允诺,秦忘舒就让韩知非取出红幡一幅,上书红字,幡上列有军法七条。诸修本是漫不经心,可向那幡上瞧去,却是吃了一惊,原来军法七条上,就有七个黑色的“斩“字,那七个斩字龙飞凤舞,鲜红如血,几欲破幡而出,瞧来令人好不惊心。 幡上写的是: 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三,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四,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阵,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五,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六,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七,观敌不审,探兽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大晋军法原有五十四斩,可谓严苛异常,但此番是修士斗法厮杀,与士卒厮杀大不相同,韩知非与秦忘舒思忖再三,考虑到军法要简不繁,这才只留下这七道军令,饶是如此,诸修瞧见七个斩字,亦是心惊肉跳,知道此番斗法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诸修暗忖道:“原来军法竟是这般狠的,我等好歹也是仙修之士,又为大义而来,难不成违了法令,真要被秦将军斩杀了?” 这时韩知非立了起来,向众人一揖道:“在下韩,韩知非,受秦,秦,秦将军所托,就任巡军督,督,督察一职,诸位但立微劳,在下绝不会有所疏漏,若是违令不遵,也莫要怪我无情。” 诸位见这韩知非说话口吃,原是心中窃笑,又见他是玄功之士,未免就小瞧了。哪知抬头瞧去,只见那韩知非双目如刀,虽是身躯矮小,却是不怒自威,神情刚毅之极。 诸修暗道:“此人瞧来性情执拗,必定是大公无私,执法严明。且他又是玄功之士,与诸修皆无交情。万万不可犯到此人手中了。” 秦忘舒又设监斩官一名,正是儒门修士林放,那林放瞧来也不是好相与的,诸修见秦忘舒要动真格的了,皆是暗暗心惊。 这时韩知非又取出白幡一幅,其上细细说明奖赏条例,立大功者可赐造化丹一粒,一等功者可得妙府金三两。其后种种功劳,皆有条陈,或得法宝,或得灵丹,写的甚是详尽。 诸修瞧见那七斩令,自是心惊肉逃,再瞧见这奖赏条例,却又是心花怒发了。那条陈上说的明白,所立功劳依各人境界而定,并非诛杀灵兽越多功劳越大,若是那初级练气士,只需杀得一二灵兽,所立功劳,就不亚于五级练气士百斩之功。 这等奖赏条例,可谓公平之极,人人只需奋勇上前,总能立得功劳。 诸修正在秦忘舒的房中热议,岳百胜匆匆赶来,对秦忘舒道:“秦将军,国君御驾已至关前,离此不过三十里了,还请秦将军速速前去,也好早定大计。” 秦忘舒听到大晋国君亲临,心中亦是暗暗打鼓,他虽是仙修之士,但大晋国君积威之下,自己仍是惧他三分。而此次御劫,事关大晋气运消长,如何说动国君迁移关内百姓,亦算是对他极大的考验了。 苏仪听到大晋国君前来,微微一笑道:“大晋国君既至,在下少不得要陪将军去走一遭了。” 秦忘舒抱拳道:“此行全仗先生。” 那苏仪以一张利口,说得楚军退兵,但此番情形,又与往日不同,不知苏仪见到大晋国君,又是怎样的说词。 第247章哪个禽儿敢则声 第247章哪个禽儿敢则声 秦忘舒向岳百胜讨了两匹战马,与苏仪并骑出了太岳关,岳百胜又调拔百骑相随,诸骑一刻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向关内驰去。 秦忘舒自五年前随父帅秦重领兵出关,就再也不曾踏进关内半天,此刻身在故土,瞧着关外景物依旧,自是感慨万千。如此江山,又怎能沦入无识灵兽之手,自己便是舍了性命,也务必要保大晋百姓周全。 此刻奉旨见驾,若不能说服大晋国君迁走太岳关前百姓,御劫之事就有许多后顾之忧。因此这次召见,非得成功不可。 以他当初地位,极难面见国君,哪知今日却得国君亲身召见,而所垂询之事,则事关大晋千万百姓安危,秦忘舒虽修成仙道,亦是心绪难平。 本来在仙修之士瞧来,大晋国君也不过如此,但论理秦忘舒仍是大晋子民,大晋国君就是天,若大晋国君不肯迁移百姓,秦忘舒就算有惊天动地的神情,也无法勉强。 依秦忘舒之见,最好大晋国民尽数迁出故土,方才是十足安全,但此议显然绝不可行,因此秦忘舒只好择其次而行之,便是前太岳关内千里之地的百姓尽数迁出。 然而此议易下难行,百姓向来安土重迁,又没多大见识,不知灵兽的凶险,不到大祸临头,那是绝不肯后退半步的,这是世人天生性情,秦忘舒怎能不知。若是苦心说服,谁人肯听? 因此唯有动用国君的力量,强行迁百姓离关,如此一来,那国君便是集民怨于一身了,这决心也是难下。 向苏仪瞧去,那苏仪却是神情悠闲,一副成竹在胸之状,秦忘舒忍不住道:“先生,此行能有几分把握?” 苏仪笑道:“你若全依着我,便有十成把握,你若只肯听一半,就有五成把握,你若对我的话一句也不肯听,那就只有靠苏仪的三寸不烂之舌了,胜败如何,全看天意。” 秦忘舒道:“先生之言,高深莫测,还请先生明示。” 苏仪道:“我有上中下三策,还请将军熟思。那上策最是易行,只需将军动用分界引流之术,引数十只灵兽现身,让大晋国君亲眼瞧见灵兽的厉害。那时不用我开口,大晋国君反倒来向将军求助,助他迁走百姓去。” 秦忘舒唬得面色一变,道:“这可如何使得?我好歹也是大晋子民,若引出灵兽惊扰到国君,岂不是大不敬,大逆无道之举?” 苏仪不置可否,又道:“将军若不肯惊扰国君,那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一处人烟稀少之处,引那灵兽过来,到时地方禀报上去,那国君自然也要三思,只需我稍下说词,便可功成。但据我所知,大晋国君宽厚仁恕,施行国政,以不扰民为先。若只是风闻言事,又不曾亲眼瞧见灵兽厉害,这决心也是难下的。” 秦忘舒皱眉道:“我等御兽消劫,为的就是百姓苍生,岂能动用手段,先行伤害百姓?此计亦不可行。” 苏仪叹道:“若秦将军不肯用我上中二策,苏某只好尽力而为了。” 秦忘舒深深一揖,道:“万望先生努力说服国君。” 苏仪道:“若是凭空就下说词,大晋国君如何肯听?还请将军助我。” 秦忘舒道:“只要百姓不受牵连,先生但有吩咐,忘舒无有不从。” 苏仪点了点头,笑道:“还请将军弃了战马,动用遁器纵在空中最好将通身法宝也祭将出来,诸种仙修妙法,也择一二施展,若将军果能如此,苏某见到国君就有话说了。” 秦忘舒原是不肯在人前卖弄的,但听苏仪之言,却是大有深意,那是要让大晋国君瞻仰到仙修大能之士的风范,从而心生惊惧之心,若大晋国君心生三分畏惧之意,苏仪再下说辞,就多了许多把握。 秦忘舒想了又想,苦笑道:“先生上中二策,皆是妙计,只恨在下顾虑甚多,不便遵行。先生这个要求我若是再不答应,可不是让先生为难。” 苏仪笑道:“正要观将军道术威仪。” 秦忘舒无可奈何,当下便弃了战马,洒土为遁纵到空中去,轩辕弓本是收在物藏之中,此刻取出此弓背在肩上,稍稍动用法诀,那轩辕弓便发黑光一道映射天空。 右手又掐法诀,祭赤凰刀于空中,此刀遍体生焰,赤光照耀十里去,那刀上火焰乃是凤火,自与凡火不同,此火明耀之处,胜过骄阳,等闲百姓哪里能睁开眼去瞧。 又将天地洪炉祭在头顶,虚发炉中青光一道,罩住自身。其实目前炉中青光只可摄人,无法替秦忘舒加持防御,秦忘舒动用此炉,不过是想略者修士威仪。 那土沉珠虽是杀伐利器,却因光芒暗淡,百姓不识好歹,自然不必祭出了。 又将赵光灵召唤出来,手持巨斧,护在秦忘舒身侧,前方则有精卫引路。那精卫如今已长成六尺身躯,非当初可比,双翼若是展开,便是丈五长短,自是显得威风凛凛。 此番秦忘舒算是法宝神通尽出,那百名随从瞧见了,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于马上齐齐向天行礼,口称万岁。 苏仪笑道:“虽然是好,可惜却略嫌不足。” 秦忘舒苦笑道:“先生莫要消遣,在下法宝神通尽出,也只能如此了?” 苏仪道:“世人畏威而不畏德,若想使人信服,就需得显露出压倒般的实力来。秦将军法宝神通虽好,但因天生英武,可令人艳羡称赞,而不生畏惧之心,是以略嫌不足。” 秦忘舒道:“在下着实无宝可无技可现了。” 苏仪道:“在下听闻,昔年有位将军,虽是勇动绝伦,足智多谋,但因男生女相,相貌温婉可亲,因此别说敌国对手,就连他的部属随从,对其亦难生敬畏之心,如此一来,那仗如何打得?” 秦忘舒心中一动,知道苏仪是在劝他用计了,忙道:“那将军又能如何?” 苏仪道:“此人打造了一副青铜面具,此面具面目狰狞,令人不敢直视,那将军自从戴了这面具,真个儿是不怒自威,人人畏惧,就此无往而不利,成为一代名将了。” 秦忘舒笑道:“先生口舌机变,世间无双,那纵横之术虽算不上是百家诸技之首,也定能名列三甲了。” 苏仪哈哈大笑道:“正要瞧将军如何行事。” 秦忘舒一言不发,心中念动法诀,那身子便长成丈二之躯,再瞧其面前,哪里还有一丝温和可亲,端得是青面缭牙,狰狞万分了。 且秦忘舒既变化魔躯,身边便是黑云萦绕,魔息万丈,随从士卒猛地瞧见空中多了这样一位凶神恶煞,竟有半数坐不稳鞍鞒,从马上跌了下来。 苏仪不修仙术,心境自然脆弱,明知秦忘舒是在施法,瞧见秦忘舒如此形状,也是胆寒不已,急忙掩面道:“好,好,好,将军就是这你相貌,我保你此行成功。” 秦忘舒见士卒胆寒,心中也是愧疚,忙将一团黑云罩住法宝全身,不肯再露出相貌来。那苏仪又连声呼喝,士卒们这才重新上马,快马加鞭而行。 三十里又能有多远?一阵急驰之下,面前现出山峰一座,那山上建有数排宫殿,正是大晋国君的一处行宫,名叫望岳宫。 但凡大晋军队出征,大晋国君必来此宫送行,又因此宫面朝太岳关,是以有望岳之名。 向山上瞧去,望岳宫中已是旗帜招展,鼓乐喧天。那国君出行,自是与众不同。 秦忘舒先前对国君出行时的诸多礼仪排场颇有非辞,觉得此举劳民伤财,惊扰百姓,又怎能寻出半点好处来。但此刻他现出魔躯,全身法宝灵侍随身,别瞧他只只区区一人,却比国君整个仪仗还要多出了数倍威风来。 而他对国君出行时的仪仗排场,观感已是大相径庭了。 只因那国君借仪仗宣示威仪,就是要令士民震慑,明白上下尊卑,国君若无畏仪,法令如何施行?将军若无威仪,军令如何下达?曾有人将那统治百姓,视为牧民,便是将百姓视为牛羊一般,此议虽招士人汹汹之议,但细细想来,亦有可取之处了。 秦忘舒先行一步来到山前,既明了苏仪先生深意,哪怕招致非议,惹下不敬之罪,也只好硬着头皮行来。就在山前分开黑云,露出魔躯的狰狞面目。 山前本有士卒守住山口,见到空中黑云涌来,本不在意,以为是天阴欲雨了,哪知那黑云分开,就露出一具身高丈二的凶神,无不吓得面目失色。 精卫在前,仰颈就是一声清鸣,平时听来,那精卫的鸣叫之声清脆悦耳,切中音律,不失为伦音天籁一般,但此刻尽力鸣来,却是满山震动。 精卫虽非百禽之王,但因修成仙道,已是灵禽,山中百鸟听了,自是唬得一声不敢妄鸣。真个儿是一雀清鸣压百鸟,哪个禽儿敢出声? 秦忘舒见此,便沉声道:“大晋旧将苍南散修秦忘舒,奉旨求见大晋国君,还请国君赐见。“那声好似惊雷,向着望岳宫滚滚而去。 第248章纵横有术动君心 第248章纵横有术动君心 望岳宫内外,或有万人之众,但秦忘舒此声一出,宫里宫外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守卫望岳宫的按理都是大晋最精锐的士兵,但在仙修之士面前,岂不是如同喽蚁一般。因此人人呆望,不知如何应答。 过了良久,才有一位老臣颤颤微微走出望岳宫大殿,向空中揖手道:“大修果然是大晋秦望舒?”声音虽是发颤,腰身倒也挺得笔直。 秦忘舒认得此人,乃是大晋上大夫严老,此老两代皆为上大夫,本是大晋名族望士,与父帅秦重是有交情的,便也还礼道:“不才正是。” 严老道:“不想一别数载,秦将军已修成这飞天遁地的神通了,只是将军这面目好不吓人,如何能晋见国君?” 秦忘舒原就底气不足,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惭愧,正想收了魔躯,苏仪已快马加鞭来到宫前,扬声道:“严老有所不知,秦将军正御劫归来,那极荒山凶兽更是凶恶,秦将军若不显出神通,哪里能与极荒山凶兽厮杀。” 严老瞧见苏仪,却是认得的,面色稍缓,道:“原来是苏先生,苏先生,听闻太岳关前大修云集,要与极荒山凶兽厮杀,那凶兽到底是怎样厉害?既然有秦将军在此。想来是不用担心了。” 苏仪直把脑袋来摇,道:“此事关乎天下安危,这里是说不得的,若是乱了军心,将这些士卒惊散了,何人来卫护国君?” 严老将面色一沉,道:“我大晋士卒,个个都是忠勇之士,苏先生三言两语,就能说得他们四散而逃?” 苏仪嘿嘿笑道:“秦将军来到山前,万名士卒无人敢应,那极荒山凶兽比秦将军面目凶恶十倍,手段更是残忍之极,士卒若是听闻,岂能不逃?不是我瞧不起大晋将士,实因大能灵兽非人力可及。” 严老知道苏仪口才便给,自己是辩他不过了,只好低声道:“苏先生便到了国君面前,也请慎言,国君近日正因太岳关前的凶兽忧心,若是实对他说了,只怕更添烦恼,岂不是我等人臣的过失?但有天大的事,我等臣下商量着就办了。” 苏仪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严老一心为国,苏某自当奉命。” 这时秦忘舒也收了魔躯法像,正要将精卫赵光灵收起,苏仪却道:“还请秦将军令这傀儡与灵禽守在殿外,但有奇变发生,或可抵御一时,那士卒却是不中用的。” 秦忘舒虽知此言是计,但也并非全无道理,如今苍南域诸处,皆有可能出现凶兽,邹衍算定的极荒山凶兽破境之期,算得是极荒山破禁大阵的运转之期,那是凶兽大举来袭的日子,至于一二灵兽破禁,那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 秦忘舒依言将赵光灵与精卫留在宫外,缓缓落在地上,这时严老再向秦望舒瞧来,方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气道:“将军刚才的法身几乎吓杀老夫了。” 苏仪道:“严老有所不知,秦将军这法身一现,就有移山搬岳的神通,若是收了法身,手段可就减了九分。非是秦将军故意用这法身吓人,实因形势危急,不得不枕戈以待。” 秦忘舒心中暗暗发笑,苏仪此番言论,不过是吓那严老一下,欺严老不知仙修之术罢了。 严老果然面色沉郁起来,喃喃地道:“那极荒山凶兽真的这般厉害?” 这时三人走进大殿,只见殿中已聚集大大晋许多文武官员,正在那三三两两,悄然议事,而向大殿正中的木桌瞧去,却不见国君身影。 那苏仪上次前来大晋劝说大晋出兵助陈,大晋诸臣本是不允,那苏仪舌战群臣,说的诸人心服口服,这才上下一心,出兵援陈,此刻见苏仪重来,诸臣既喜且忧。 喜的是苏仪足智多谋,但有他在,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能化解了,忧的是苏仪既至,必是有那十万火急之事,因此诸人虽来行礼,不免也是人心动荡。 至于秦忘舒先前不过是边关一名将军,怎有资格结识许多名将名臣,因此诸人之中,并无几人认得秦忘舒,且刚才秦忘舒现出凶恶法身,便是百战之士也是心惊,此刻就无人上前招呼,想来心中对他犹惧三分了。 苏仪目光一转,道:“怎不见国君上殿?” 严老叹道:“想来国君在寝宫中见着秦将军法身,受惊不小,苏先生稍候片刻,待老臣去请他出来。” 严老领着几位国君亲近的大臣,匆匆向后去了,哪知严老等人的身影刚才殿后消失,忽听殿外一阵大乱,有人大叫道:“灵兽来袭,速速护驾。”声音极是惶急。 大殿中的文臣听到这话,个个吓对面如土色,那武将虽是胆大,但上得殿来,手中却无兵器,此刻也是面面相觑。 秦忘舒一步纵向殿后,其身形如烟似缕,谁能瞧得明白?竟无人知他去了。 苏仪高声叫道:“诸位莫要担心,既有秦将军在此,便是来了千军万马,也不担心了。” 就有一名大臣战战兢兢问道:“若是来了凶兽又会如何?” 苏仪皱眉道:“若是来了三两只凶兽,秦将军或可随手打发了,若是来了十余只,秦将军怕是左右难以兼顾了,但有一只凶善窜进这大殿来,我等十人之中,能逃得一人,就算是万幸了,若是来了百八十头……“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 此言不说自明,若是来了百八十头灵兽,这满山万余人怕是都活不成了。 这名大臣面色苍生,颤声道:“那凶兽当真这么厉害?” 苏仪道:“那灵兽开了灵智,就如同修士一般,亦可修成法术神通,只手搬山拔岳,也是平常,好比那整座望岳宫压将下来,我等岂能活命?在大能灵兽面前,我等好似喽蚁一般,那是万万难以抗衡的。“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后殿奔去。 殿中诸臣原不敢去,听那苏仪说起灵兽的厉害,更是无人迈动脚步了,但苏仪既去救驾,诸人如何敢落后,事后追究起来,若是退缩不前,岂不是大罪? 秦忘舒奔出大殿之时,心中甚是狐疑,只因他既来山上,不免就用灵识在这满山一探,若有灵兽藏在此处,怎能逃过他的耳目? 但若无灵兽,刚才那惊呼之声却听得分明。此事着实有些古怪了。 他只行了两步就来到后殿,只见殿中地上躺着几名士卒,个个头破血流,躺在那里呻吟不已,但殿中其他士卒却是来不及照看了。只因那殿中立着一只丈高的巨兽,正向着殿中士卒仰首嘶吼。 此刻殿中士卒或有数百名之多,个个手持长枪短刀,奋勇向巨兽扑去,只可惜不等刀枪了巨兽身前,那巨兽双爪一挥,必是枪折刀断,哪里能近得了身? 秦望舒瞧这巨兽,也是蹊跷,按理这满殿士卒绝非他的对手,但此兽只是立在那里,脚步不着移动半步,既不噬人,也不扑杀对手,只是打落对手兵器罢了。 秦忘舒不及多想,早将土沉珠祭起,此宝越用越熟,珠去如闪电,正中那巨兽后脑,只听“轰“地一声,就将这巨兽脑袋打得粉碎了。鲜血迸现,触目惊心。 人群之中有人叫道:“是秦将军,是秦将军来了。” 秦忘舒来不及循声望去,只听殿外吼声如雷,又来了一只兽,此兽亦是身高过丈,青面獠牙,生着硕大的一对铁角,一双凶目大放青光,令人望而生畏。 秦忘舒去探此兽的境界,却是探之不明,这灵兽身上虽有一团灵兽,却是散而不凝,也不知是怎样境界。秦忘舒再细细一探,面上就露出一丝笑意来。 他将赤凰刀持在手中,口中大喝一声,就向巨兽扑去,那巨兽伸手挡来,倒也严丝合缝,势大力沉。只听得“当“地一声,赤凰刀便被格飞,飞上大殿屋梁,夺地一声,切进木柱之中。 殿中士卒见他刚才祭宝打碎一只巨兽脑袋,以为再来诛杀一只巨兽,亦是轻松,哪知兵器却被格飞了,无不大惊。 却不知秦忘舒已瞧出这两只巨兽皆是木偶,分明是有人暗中安排,那巨兽只知格飞对手兵器,却不杀人噬人,那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了。 细细想来,这莫非是苏仪安排下的计策?只为向大晋国君说明当前形势险恶,凶兽难当? 既有念于此,秦忘舒索性也来做一场戏,这才让那巨兽将手中赤凰刀格飞,否则以秦忘舒的境界修为,就算是七八级灵兽,也当不得一记赤凰刀。 众士卒见秦忘舒被打飞了兵器,先是怔营片刻,方才呐喊一声,齐齐持枪挺刀上前,奈何那巨兽巨爪一扫,真可谓当者披糜,那巨兽大步闯进殿来,一时就无人抵挡。 秦忘舒喝道:“今日只好与你拼命。“身子只一晃,现出凶恶魔躯,便与这巨兽一般高大了,那巨兽挥爪便击,正打在秦忘舒胸口,却击对秦忘舒连退数步。士卒见这巨兽厉害,又是一声惊呼。 其实刚才秦忘舒若非强自收敛真玄,早将这巨兽震碎了,这两只木偶只是制作极精,其实并无多强的杀伐手段。 秦忘舒连退三步之后,再度上前,就与那巨兽一拳一掌互击起来,仙修之士,怎会动用这种笨拙的手段,但这种打法拳拳到肉,最是惊人。那秦忘舒若非刻意忍耐,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刹那间双方互击数十拳,秦忘舒虽是刻意收功,那巨兽终究不支,已被打得鲜血淋漓,全身稀烂了。 秦忘舒叫道:“大伙儿守住大殿,我去外面瞧瞧。” 大步冲出大殿,只走了数步,就来到山外了,灵识一探,便笑道:“墨雷,给我滚出来。” 山林深处,果然纵出一人,满脸陪笑道:“秦将军,莫要怪我,全是苏先生的主意,师父打造的木偶。小的只是奉命操纵罢了。” 秦忘舒笑道:“怎会怪你,墨家木偶,倒也制得精巧。” 正在这时,山中又传来惊呼之声,只听人人皆在叫道:“秦将军,凶兽又来了,速来救驾?” 秦忘舒向墨雷道:“又是你捣鬼?这次带来了几只木偶?” 墨雷面色一变,道:“只有两只。” 第249章各执一端谁肯退 第249章各执一端谁肯退 墨雷只带来了两只木偶,难道山中竟来了一只真兽?二人唬得心惊肉跳,急忙转身,就向望岳宫遁去。 秦忘舒在纵身之时,已将灵识探去,只见望岳宫中的后殿之中,果然被推倒殿墙一堵,三只冲进后殿,正与殿中士卒厮杀。 刚才墨雷御使木偶之时,自是极有分寸,只会挡格士卒兵器,并不会真正伤人,那流血倒地者,大多都是被断刀断枪撞着了,便是有伤也是有限。 如今这三只灵兽冲进后殿,则是大开杀戒,怎会有丝毫留情。 其实瞧这三只灵兽,大者状如灰狼,小至不过狸猫大小,原是最寻常不过的灵兽了,但三只灵兽快捷如风,出手如电,那士卒怎是对手,眨眼之间,已被杀伤数十人了。 那士卒初时尚有护主之心,如今瞧这灵兽凶猛,又瞧见同伴头破肉流,喉断身死惨状,刹那间已是崩溃,竟有大半丢了兵器,向后殿外冲去。 眼瞧着那三只灵兽冲散士卒,就要冲到后殿深处,那是大晋国君的寝室所在,一旦被三只灵兽冲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忘舒若是将赤凰刀祭起,或可将这三只灵兽一举诛杀,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赤凰刀威能笼罩下,大晋国君也是活不成了。而就算是动用轩辕弓,也同样存在误伤他人的可能。 情急之下,秦忘舒只好动用无相十诀中的无相魔诀,那灵识如山似岳,就向三兽无声无息地压将过去。 无相十诀之中,以无相魔诀最为玄奥,无相魔诀也因此得名,此诀专可修炼灵识,修成便可以灵识压人,化这无形灵识为有形法术。灵识的强弱,端看修士的修为了。 秦忘舒首次动用此诀,也不知轻重,灵识锁定一兽,那灵兽哪里能承受得住,灵识到此,此兽狂吼一声,脑袋轰然炸开,但兽身却是丝毫无损。 另两只灵兽见同伴爆首身亡,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情,疾冲的身形微微一顿,秦忘舒抓住时机,无相魔诀再次动用,“啪”“啪”两声响,二兽几乎同时兽首爆裂,倒地身亡。 墨雷瞧见秦忘舒施展这等神术,已是目瞪口呆,失声叫道:“秦将军,这是怎样的法术,竟是这般厉害?” 秦忘舒这时已抢到后殿,转目瞧去,只见殿外空中现出黄光一道,正有数只灵兽自黄光之中跳将出来,但这道黄光甚是微弱,那黄光中的灵兽,亦不算强。有自己守住后殿,那灵兽怎样也冲不进来了。 既然胜券在握,秦忘舒便微笑道:“此法以灵识压人,可伤人于无形,最是厉害。你若能突破五级练气士境界,我或可传你修炼灵识之术。” 墨雷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秦忘舒立在殿前不动,双手负在身后,那山风透过倒塌的殿墙处吹来,吹得他身上云衣飘飞,那潇洒从容之意,竟是难描难画了。 而他将这无相魔诀无形施展,那从黄云中跳出的灵兽怎能近身,灵识压迫之下,诸多灵兽纷纷爆首身亡,这情形瞧来也是快意无比。 别说后殿内外的士卒瞧得呆了,就连墨雷也是如痴如醉,心中忖道:“我若修成此术,岂不也可是力敌万兽,扬名天下?” 而在殿中士卒身后,悄然走来一人,此人身穿紫红长袍,四五十岁年纪,相貌不怒自威。虽瞧见后殿乱相,神色却是不变,探首瞧向秦忘舒,面上渐渐露出微笑。 这时苏仪严老等人领着众臣来到后殿,见到此人皆是一惊,慌忙就要跪倒,那人摇手道:“不必多礼,且瞧秦将军诛杀灵兽,大显神威。” 原来此人便是大晋国君赵刚。 半个时辰之后,空中黄光渐淡,那灵兽也是越来越少了,等到诛尽最后一名灵兽,秦忘舒转过身来,一眼瞧见人群中的晋君,慌忙半跪于地,揖手道:“大晋旧臣散修秦忘舒参见陛下。” 按理秦忘舒已是仙修之士,地位超然,不受红尘法度约束,就算见了齐君楚君这样的大国国君,也只是揖手而已。但他心中不忘故国,仍记得自己是大晋旧臣,故而半跪为礼。之所以不能双膝同跪,那是因仙凡有别,大晋国君纵然地位高贵,也受不得这一拜,若是因此折了大晋国君的寿算,可不算是欺国欺君? 晋君上前一步,伸手便扶,道:“大修已跳脱红尘,修成仙家妙术,怎可行此俗礼?万万请起。” 秦忘舒立起身来,二人各自弯腰施礼,这才算是全了礼数。 秦忘舒道:“皆因在下思虑不周,让陛下受惊了。” 赵刚道:“灵兽破界而来,大修何罪之有?只是这灵兽怎地就忽然在空中出现了。” 那时空之事说起来也是麻烦,秦忘舒长话短说,道:“极荒山设有阵法,惹得苍南界域不稳,因此如今苍南诸处,皆有灵兽出没,唯有在太岳关前分界引流,就好比在木桶下开了个口子,桶中之水顺势流出,便不会去别处泛滥了。” 赵刚道:“如此说来,御兽一事,非在太岳关前不可了。” 秦忘舒道:“陛下明断。” 赵刚道:“御兽一事,任由大修处置,却不知寡人如何替大修分忧。” 秦忘舒道:“数日后灵兽大举破界,与今日情形相较,或是超出千倍万倍去,那时便是太岳关前诸修齐心协力,也难保灵兽不会外逃。刚才陛下也瞧其见了,那灵兽十分厉害,凡俗士卒绝难抵挡,唯恳请陛下迁移关内百姓,方是万无一失。” 赵刚道:“大修神通惊天动地,身不动,手不抬,千百只灵兽纷纷毙命。难不成以大修神通,也难挡尽灵兽?” 秦忘舒道:“八百万里极荒山灵兽何止亿万,刚才那些灵兽,皆是等级低微,不值一提,以军中职务来论,最多是士卒伍什之流罢了,但太岳关前一战,来的却是灵兽中的将相帝王,这还是被界力阻住了,若是那极荒山中真正大能前来,集苍南全域修士之力,只怕也难当其一击。” 赵刚动容道:“怎地这般厉害?” 秦忘舒道:“陛下有所不知,那极荒山凶兽极可能就是蛮荒大能凶兽朱厌,此兽一出,仙界亦起波澜,又何况是我苍穹之域?前者有仙界大能与朱厌斗法,亦是吃了苦头。想那朱厌座下大能,又该是怎样的神通?这场浩劫能否挡得住,此刻也难说得紧。” 赵刚道:“以大修之意,需退避多少里?” 秦忘舒本想说出三千里的数字,但大晋又有多大,自太岳关而至极南端,也不过三千里罢了,难不成让大晋百姓退到别国土地去? 他向苏仪瞧去,苏仪袖中就伸出两根手指来。这是两千里的意思了。 但秦忘舒反复想来,就算是两千里,晋君也极是为难,大晋国土长而狭,北面皆是沃土,南端尽是蛮荒之地,北迁的百姓如何生存? 想了又想,这才道:“至少退出千里去,否则必将伤损惨重。” 此言一出,自晋君以降,皆是大声叫嚷起来,严老道:“秦将军,你这话说的好不轻巧,你可知我大晋北富南贫,千里之里尽是沃土,人口实有五六百万,若尽数南移,又哪来的土地粮食存活,不出一年,国库一空,百姓尽成饿殍了。” 苏仪道:“那一千里已是极限了,严大夫有所不知,若是有大能灵兽破界,一步便是百里,千里之距,也就是数步便到,就算追杀及时,修士与灵兽斗起法来,必是摧山拔岳,翻江倒海,那时百姓如何闪避,可不是酿就池鱼之灾?” 严老摇头道:“任你说的怎样厉害,退避千里着实是办不到了,那百姓怎知好歹?只当我国君要谋他的土地,夺他的家产,这一道迁移令下去,国君身上就要担上无数骂名,而南端的百姓,则又担心北迁之民占他土地,夺他衣食,亦会叫苦连天,到时民怨沸反盈天,大晋国不亡而亡了。” 苏仪道:“严老,请问百姓国君孰重孰轻?” 严老脱口道:“自然是国君为重,若无国君,哪来的百姓?因此国君仪不可失,名不可亡。” 苏仪摇头道:“此言大谬了,若大晋百姓死伤八九,试问国君何以立国?这等浅显的道理,又何需多言。” 严老被苏仪说的哑口无言,将大袖一拂,道:“总之退避千里绝难办到。” 秦忘舒也不理二人争辩,只看晋君瞧去。 晋君也不说,抬步向殿外走去,诸人急忙上前,却被晋君摆手止住,那晋君只是向秦忘舒微微点头,秦忘舒便也走出大殿。 二人本是一前一后,那晋君却将手一拉,秦忘舒只好与他并行了。 片刻之后来到殿后山坡上,那南国春来早,天气已是和暖,山坡处和风如熏,花草簇簇,极目瞧去,皆是一片翠色。 晋君忽地叹道:“五年前失我秦帅,寡人痛断肝肠,本以为国柞就此而终,哪知将军千里驰援,替我守住太岳关。寡人能有大晋,实赖秦氏之功。” 秦忘舒道:“陛下言重,父帅与我享国之禄,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 晋君道:“敢问秦氏还有后人否?” 秦忘舒叹道:“除了在下之外,实无嫡亲家人了。” 晋君道:“我听说大修尚有一个妹子,幼年失踪,想来以大修此刻神通,或许能寻到令妹下落了。” 秦忘舒不知晋君怎地问起此话来,便道:“实不相瞒,愚妹早年已然身亡,却是不知其故,不过愚妹一道元魂已被我得了,数年之后,或可令其重入轮回。” 晋君点了点头,道:“大修手段,果然非我等凡俗之人可以想像。大修,寡人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大修可否同意?” 秦忘舒道:“但有所令,自当竭力而行。” 晋君笑道:“大修既说了这话,那可不能后悔了。” 秦忘舒颇觉惊讶,不知晋君心中想得是怎样的念头。 第250章秦晋之好就此盟 第250章秦晋之好就此盟 晋君道:“秦氏忠勇传家,我大晋能有今日,秦氏实有辅国之功。令妹若是转世重生,寡人着实欣慰。寡人有一子,年方五岁,倒也算是聪慧过人。若我秦晋两家能约为婚姻,岂不是国之大幸?”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剧震,世人有指服腹为婚之说,倒也罢了,如今妹子尚未出世,晋君便来约为婚姻,实是旷古未闻之事了。 而晋君的苦心,秦忘舒如何不知。晋君在此刻订立婚约,那是要让自己死心塌地,替大晋谋福。 只是秦忘舒对这个晋君这个要求,却极是为难。按理与大晋皇室联姻,那是无上恩宠。但秦忘舒既为仙修之士,眼界怎能与凡俗百姓一般。妹子嫁入晋国,在他人瞧来风光无限,但未必就是终身之福。 那身份地位固然要紧,却比不过两心欢喜。自己又有何权力,能决定妹子的终身?莞公主殷鉴在前,若非中途发生奇变,莞公主岂不是终身郁郁? 但若是不答应晋君的要求,一来就此与晋君结仇,御劫一事顿生波澜,若因此连累千万百姓,秦忘舒情何以堪?但如果就此决定妹子终身,更非秦忘舒所愿? 秦忘舒心思电转,揖手道:“陛下,秦氏何德何能,敢得陛下如此恩宠,万请收回成命。”这句逊谢之辞总是要说的,想来晋君定然是不肯了。 晋君果然笑道:“且不谈秦帅功高,便是大修一片公心,亦是万人敬仰,且以大修惊天动地的神通,说来却是寡人高攀了。” 秦忘舒慌忙道:“陛下着实言重了。” 晋君道:“这么说来,你定是肯了。”言罢目光甚是殷切。 秦忘舒胸中早有定策,缓缓道:“那婚姻大事,为兄者岂能作主?且此事颇有许多麻烦。一来小妹转世之后,究竟落在谁家,此刻谁也难以预测,二来婚姻大事,自当由父母作主,在下亦需亲赴冥界,求得父帅示下不可。” 晋君点了点头,笑道:“你我之约,旷古绝无,若能得天地玉成,那必将传为佳话了,此事纵有许多波折,也合了好事多磨之说。大修既有此言,寡人便再等上几年,又有何妨。只盼大修莫要让寡人苦候。” 秦忘舒肃容道:“修士心念一动,必然上达天听,等在下稍有空暇,必来尽心料理此事。” 晋君大喜道:“如此甚好。” 秦忘舒知道自己虽算是应了,但这其中有许多手脚好做,秦晋能否真正联姻,端看自己的心思,若晋国公子果然德才兼具,自己将小妹嫁予晋国公子又有何妨,世间女子,总是要有个归宿的。 若是晋国公子与齐国五公子一般,也是一名浮浪子弟,自己稍作拖延,此事也会不了了之。唯一的好处是,晋君既有此念,迁民一事应该是有七八分把握了。 因此秦忘舒趁热打铁,道:“陛下,苏先生与严公之争,想来陛下也听得明白了,迁民之事虽有百般难处,却是不得不行。” 晋君道:“果然要迁民千里不可?” 秦忘舒道:“千里实为底限了。” 晋君沉吟良久道:“大修一心只为苍生,于此事上又怎有半点好处?既然大修主意已定,寡人自当奉命。” 秦忘舒道:“陛下明断。” 经此一事,秦忘舒已然明白,这世间之事,若想办得成功,不光要讲道理,更要讲究人情,人情道理,竟是缺一不可了。 若有那执念不知进退者,只知与人讲道理,却不讲人情,那便是寸步难行了。又好比御劫一事,固然是十万火急,于大道理上最能站得住脚,但前来援手的修士,无不是自己往日积累的人情,可见那人情道理,于俗世之中固然是要讲究的,仙家之事,亦是一般。 但秦忘舒心中也同样知道,晋君虽是答应了,心中也是勉强,那是因大势所迫,不得不如此罢了。而就算是晋君勉强答应了,若是无法雷厉风行的办去,可不是毫无意义。秦忘舒想到这里,也是犯难。 等二人回到大殿时,只见苏仪兀自在那里与大晋诸君争辩不休,苏仪身边几位晋国大夫,被那苏仪说的面色灰败,一言难发,唯有严公仍有一辩之力。 晋君与秦忘舒在殿外听到苏仪高谈阔论,便也同时住了脚,瞧那晋君的意思,亦是想听听群臣的主意。 秦忘舒暗道:“只盼苏先生说服了群臣,或可打消大晋君臣心中疑虑,那时令下法随,方才能真正行起事来。” 就听严公道:“老夫并非不同意迁民,实因千里之地过于广阔,且皆是良田沃土,大晋谷物六成收于此处,敢问先生。一旦迁民数百万,百姓何以充饥?” 苏仪道:“愚观大晋国土,皆是膏腴之地,只需一把火,便可再得百万顷良田。且大晋北地百姓,善植农桑,南国士民,却是半田半猎,便去耕种,也只是一把种子洒下去了事,却不知除草施肥。试问严公,百姓不懂耕稼,岂非是士大夫之失?“一言说得严公张目结舌起来。 苏仪道:“严公,那身为士大夫者,定要上佐国君,下教百姓。那百姓好比赤子,他不去俯就他,他怎来亲近你?你不去教他耕读,他自个儿就能百事皆通了不成?严公言迁民实有大敝,在我瞧来,却实有大利。” 严老本被说得低首,此刻觉得抓到苏仪痛处,当下精神大振,冷笑道:“实不知何利之有。” 苏仪笑道:“既然大晋北地百姓善于农桑之事,一旦南迁,那南地百姓可不是多出几百万的师父来,你等士大夫所失,正好由北地百姓承担起来,岂非妙极?此其利一也。” 严老犹不肯服。道:“难不成还有一利?” 苏仪道:“大晋国土狭长,南北通行不利,就算同为国中百姓,鸡犬之声相闻,却是老死不相往来,一旦国家有变,那百姓彼此无相沟通,又怎肯同心并力,为国为忧?而借此迁民一事,或可使南北浑然一体,大晋上下铁桶一般,这可不是天下的好处。“严公至此已不能对。 这时另一名中大夫道:“苏先生舌辩无碍,在下心服口服,奈何所言之事好似隔靴搔痒,瞧来用足了力气,其实却是毫无用处。“一句话说得群臣哄堂大笑。 苏仪神色仍是从容,含笑道:“请教先生高论。” 中大夫道:“北地百姓南迁,就算依先生之言,固然有百般好处,但人七日不食,便会身死。纵火烧荒,又能开恳多少土地,毕竟大晋国土有限,就算大晋遍地皆种五谷,依在下算来,只怕仍不足使用。那一亩所产可是有数的。” 晋君听到这里,也是微微点头,只因那中大夫所言之事,恰是他最担心的,大晋昔年派遣秦重开疆扩土所为者何,还不是因大晋国土狭小,所产难以自足?若是百姓足食饱腹,谁又肯去阵上厮杀? 而秦忘舒听到这里,则是放心大半,知道这场辩论再也不会输了,苏仪就此牢牢把握优势,定可一鼓而下群臣。 苏仪微微一笑道:“你等偏处大晋,不知世事变化,那世间有一种仙稻,一亩所产,至少可收四五百斤,若遇良田沃土,精耕细作,便是亩产千斤也不稀奇。” 严公哈哈大笑,面上却无半丝笑意,忽地将面容一肃,道:“先生本是高明之士,何以说此无稽之谈。” 苏仪连连摇头道:“严公,如此大事,在下怎敢胡言乱语,你若不信,可请秦将军进殿,只需一问便知端底。” 晋君也是半信半疑,转向秦忘舒道:“果有此事?” 秦忘舒笑道:“陛下,苏先生所言字字为实,陛下若是不信,在下可邀陛下与群臣同观此稻。” 晋君喜道:“若世间果然有这仙稻,可不是救了我大晋百姓?” 若说他则才同意迁移,那是大势之下,不得不然,心中毕竟有许多疑难,但听到仙稻亩年数百斤之多,最担心之事,竟是迎刃而解了,晋君如何不喜。 当下晋君便与秦忘舒同入大殿,群臣拜见毕,晋君道:“我受秦大修所邀,要去观那仙稻,诸位可随我一同前住。” 严老道:“陛下只管放心,老臣这双眼睛虽是老眼昏花,却也要睁得大大的,免得被人糊弄了去。” 苏仪笑道:“严公莫非连秦将军也信不过?” 严老悻悻地道:“秦将军就算是好人,遇着了先生,只怕也学会了不三不四的勾当。“那是辩论不过,难免口中不服。 苏仪哈哈大笑道:“此番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秦忘舒心中暗道:“多亏了遇见负心,种出这仙稻来,若无此稻,如何说得大晋君臣心服。” 他将那妙府山居祭将出来,只见大殿之中,立起小山一座,中间开了一道门户,俨然一座玲珑山居,群臣见了,自然是又惊又奇。 秦忘舒便向晋君一揖,晋君亦是好奇,就由秦忘舒领路,抬足进入山居之中,原以为此山不过数丈大小,哪知入得其中,却是十余里之阔,瞧得那晋君喜不自禁。 又瞧见山居之中,立着一座大殿,殿外山水相依,良田如棋,俨然一座小世界了。晋君瞧了一转之后,目光立时就被那山居中数亩稻田牢牢吸住了。 那几亩稻田长势极势,密密麻麻,更难得的是每株稻谷皆是生得饱满,一望而知是难得的良种。诸臣瞧着这几亩稻田,也是面露狂喜之色。 晋君转向严公道:“严公,你瞧来如何?” 不想严公冷笑道:“陛下,恕老臣直言,我等只怕上了苏先生秦将军的恶当。” 此言一出,诸臣皆惊,秦忘舒与苏仪亦是变色了。 第251章纵火开荒惊异兽 第251章纵火开荒惊异兽 晋君亦是惊讶,道:“严老何出此言?” 严公道:“陛下,那玲珑山居能有多大,却能容人?可见不过一幻术耳。老臣虚渡八十春秋,在那司农令任上,足足呆上三十年,最知农桑之事,这世间哪有稻谷长得如此密集,偏又生得这般饱满,可见亦是幻术了。” 此言一出,竟有大半晋臣纷纷点头。 晋君正在沉吟,严公一整衣冠,在晋君面前跪倒,肃容揖手道:“陛下,苏仪秦将军欺君罔上,罪在不赦,姑念秦氏前世忠烈,可饶其死罪,逐出大晋,苏仪鞭笞三十,以警效尤。” 晋君动容道:“严公,怎可如此。” 苏仪哈哈大笑道:“严公,在你瞧来,那田中稻谷既是幻像,想来是煮不得,食不得了。” 严公道:“不错,你等术士幻像,就算是骗过天下人,岂能骗过老夫。” 苏仪连连摇头,叹道:“井蛙之言,何足辩哉。“竟不再置一词。 秦忘舒见苏仪不见口,自己亦不说话了,只因苏仪刚才那话中已留下暗示,以晋君灵慧,定能明悟,此为不辩之辩。 果然那晋君道:“严公,你道田中稻谷为幻像,何不令人煮而食之,便知分晓了。” 严公道:“陛下此言极是,此番定要让苏秦二人哑口无言,再也不敢行骗欺人。只不过此事且不可让苏秦二人插手,免得又生诡计。” 秦忘舒与苏仪相视而笑,只管袖手旁观。严公便唤了数名士卒上前,割了十余斤稻谷,就当着晋君之面,臼稻去壳取米,足足臼了三回,就见那臼中现出雪花花的白米来。 晋君还是初次见到臼稻取米之法,大为好奇。对严公道:“那百姓取米来食,亦是这般麻烦吗?” 严公道:“百姓若是臼这稻谷,怎舍得臼上三回,只因每臼他一回,那稻米就去了一层,可不是浪费了?但陛下怎能吃得惯那糙米,自然要细细臼去稻壳,取出这雪花花的白米来,方能吃得下去的。” 晋君叹道:“寡人此刻方知民生多艰。严公,你只取那糙米煮上一碗来,也就是了,寡人今日要与百姓同衣同食。” 群君不由得高呼万岁,但其中大半却是面带苦笑,暗暗发愁。只因被严公弄上这一回,让晋君明白取米之难,万一下一道圣旨,令群臣日后只食糙米,那要这地位富贵何用? 严公便令人只取那糙米煮上一碗来,片刻后糙米饭煮成,严公亲自捧着,晋君忙接过了,取箸来食。但只吃了一口,就大皱眉头。 他平常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等粗劣的食物,那碗糙米怎样也是咽不下去了。 晋君叹息一声,不由流下泪来,道:“严公,这糙米细细嚼来,倒也几分白米的滋味,但着实粗硬,难以下咽。可怜我大晋百姓,为了省一口稻谷,每日竟吃得这样的食物,此着实是我等君臣之失。” 严公道:“若每顿都能食得这糙米饭,在那农夫瞧来,可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等闲农夫,一年也是吃不上几回的。” 刚才严公执意苏秦二人作对,令人瞧来好不可恶,此刻秦忘舒冷眼瞧去,渐渐明白那严公的心意了。田中稻谷是真是假,以严公眼力怎能瞧不出,只怕严公故意借这机会,让晋君知道民间甘苦罢了。 他将苏仪衣袖轻轻一拉,低声道:“先生,莫非那严公之意,竟是……” 苏仪微微一笑,道:“将军知道就好,何必说破?” 秦忘舒恍然大悟,原来面前这一切,竟是苏仪与严公刻意安排,细细想来,刚才严公与苏仪之辩,只怕也是故意为之,否则怎地就那么巧,偏偏是晋君回殿之时,二人恰好辩到关键处? 秦忘舒原以为自己修成仙术,灵慧增益,那是远比常人聪明了。想来明悟修行,苏严二人实不如己,可论起这行事的手段来,又怎比得上苏仪严公这等老狐狸。 晋君此刻道:“严公,我瞧这糙米断然做不得假,细辩其滋味,倒也是清香满口,胜过往日所食稻谷多矣,苏秦二人看来是不曾做得手脚了。” 严公一番做作,不过就是要让晋君尝一碗糙米罢了,如今目的达到,又怎肯再起风波。便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竟是老夫老眼昏花,误怪了好人,既如此,老臣这就向苏秦二人陪罪。” 晋君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严公便转向苏仪,缓缓揖手,面上犹带不甘之色,但眼角眉梢却尽带笑意了,秦忘舒瞧得仔细,那严公眨了眨眼,道:“苏先生,秦将军,刚才却是错怪了好人,老夫这里便给你二人陪个不是。” 苏仪与秦忘舒心中忍笑,急忙还礼道:“不敢,不敢。“一场小小风波,就此化解于无形。 晋君又唤刚才那中大夫上前,原来此臣正是当朝司农令。晋君道:“司农,以你瞧来,这等仙稻每亩可产多少?” 司农道:“微臣刚才略加测算,此处仙稻,每亩收成或可达千斤,但此处毕竟是仙家福地,与外间不同,但就算去了一半,那也是五百斤了。这数目着实惊人。” 晋君道:“大晋境内所种稻谷,每亩可产多少?” 司农道:“北地良田若是精耕细作,或可收二百斤,南方刀耕火种,收得百斤就是侥天之幸了。因此若这仙稻能遍植大晋,不出三年,定然仓禀满盈,国无饥馑。” 晋君大喜道:“就算退出那千里之地,亦可保我大晋百姓衣食无忧吗?” 司农道:“莫说退出千里,便是再退出五百里去,也可保我大晋百姓衣食无忧。且我大晋南方水土多有,阳气充足,一年可种上三回,只是百姓未免就要劳苦一些了。” 晋君道:“那劝农桑植,本是你等份内之事,又何必多言。正如苏卿所说,百姓好比赤子一般,你不去俯就他,他怎来亲近你?“司令自是诺诺以应。 晋君又唤严公上前,道:“严公,若非你今日与苏秦二人争辩,寡人怎知民间疾苦?寡人想来,那满朝王公也是一般。自即日起,那白米不可再食了,自寡人以下,皆以糙米为食,每年农耕之期,满朝大臣,皆随我下田耕种,严公以为如何?” 严公大喜过望,颤微微跪了下来,声音竟是哽咽了,道:“陛下此心一动,天地必知,我大晋有这等仁君,实是百姓之福。“恭恭敬敬拜了九拜。 群臣见严公动了大礼,又怎敢不拜,一时跪倒一大片,皆在山呼万岁,至于几人真心,几人假意,却是难知了。 秦忘舒已是散仙之身,岂可再拜人间帝王,但却知晋君此令一下,大晋百姓受益无穷,心中自然也是感激之极,便也向晋君深深一揖。 那晋君急忙上前扶住,笑道:“大修,你何必多礼。是了,你我的约定,大修切切不可忘了。” 秦忘舒道:“陛下所言,在下字字记在心中。” 晋君这才点了点头,领着严公群臣浩浩荡荡地去了。 数日后,迁民令正式下达,那百姓怎知好歹,圣旨一下,自然是叫苦连天,却禁不得官兵如狼似虎,只得怏怏地离了故土。数日之后,数百万携家带口,向南方迁移。 那迁民一事,关涉极多,整个大晋都为之震动了,严公就请苏仪留下,助他办理诸般事宜,那百姓沿途衣食住行如何供给,落脚何方,皆需细细安排,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秦忘舒亦自请一令,领着墨雷去南方纵火开荒,虽说仙修之士不可深涉凡俗之事,但替百姓开荒增田,可不是仙修之士的本分? 秦忘舒与墨雷自是行得快,路上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来到大晋极南之地,放眼瞧去,面前一片林海莽莽,杂草丛生,再往南去,那就是极荒山地域了。 墨雷道:“此处向南,足有千里了,就算扣去高山峻岭,只需这大火一烧,怎样也能得到三五百里的荒地,亿顷良田,且这山中天气炎热,水草充盈,用来植谷种稻,那是再好不过了。” 秦忘舒道:“可惜负心不在此处,若是由负心在此指点百姓植稻,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他早先已向宰予打听明白,负心于齐国稷下学宫讲学之后,名燥一时,便受东穹诸国名士所邀,去东穹域传授仙稻之学,此刻已不在齐都了。 墨雷道:“负心仙子传稻天下,那可是最要紧不过的,受益者何止亿万?大晋之地,已是容不下负心仙子了。” 秦忘舒也知道墨雷所言不虚,他与负心各有重任在肩,哪里还能像以往那般,日日聚在一处。当日并绺而行,谈笑风生之景,只好在心中浮想了。 当下就来到一座山峰之上,测定了风向,就放起凤火来,这场火好不厉害,片刻间已是烈焰腾空,将一座山峰烧得尽绝,只留下一片焦黑了。 那秦忘舒动用法诀,御使大火向前,自北而向南,这团凤火就向南面滚滚烧去。 烧到第二日,那大火已烧出去百里去,却不知南方极荒山空中,忽地现出一对青目,向那凤火瞧了又瞧,随即闭目转身,不复得见。 第252章临阵用策逞机变 第252章临阵用策逞机变 那对青目与秦忘舒相隔千里,已非秦忘舒目力所及,自是难以瞧见。而极荒山与大晋疆域之间瞧来并无一物,但却隔着一道极强的禁制,灵识绝对无法探入,故而秦忘舒对这青目现而复没,并无丝毫觉察。 这时秦忘舒与墨雷脚下凤火忽地止住去势,停在漫天云雾之中,秦忘舒与墨雷向前瞧去,那云雾中横亘着一道极长的深壑,蜿蜒向前,实不知有几千几万里长,将大晋与极荒山生生分隔开来。 墨雷瞧见这深壑,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秦将军,莫非这深壑就是极荒山禁制边缘处?” 秦忘舒道:“想来便是了,你瞧这深壑不知有几千几万里深,好似将这苍穹域劈成两半一般。传说这深壑之中寸草不生,绝无性灵,其中或有条秘道,竟可直达冥界的。” 墨雷不由吐了吐舌头,慌忙退了一步,道:“难道这里就是冥界的入口了,那可不大好玩。” 秦忘舒笑道:“我原想他日前往冥界之时邀你同行,你既然如此害怕,那也就罢了。” 墨雷惊道:“好端端地去什么冥界,难道你竟要去送死?那冥界是阴魂聚集之所,怎是修士去的地方。” 秦忘舒知道墨雷害怕,也就不肯多言了。凝目瞧去,凤火其实仍是向深壑之中烧了过去,只因中途并无寸草,皆是土石,那凤火声势就弱了九分,不用灵识去探,竟瞧不出凤火仍是一直向前。 秦忘舒不知深壑之中有怎样的玄奥,忙将凤火收起,驱动那凤火向别处烧去。等烧到第四日时,被他辟出长约八百里,宽约五百里的空地来。 秦忘舒纵火开荒之时,亦有讲究,那凤火只拣平地烧起,若遇高山峻岭自然引火避开,一来保留水土,二来那山上气候不定,怎可种得庄稼。而这八百里地域其后便成为大晋粮仓,因秦忘舒而得名,叫做秦川。 等到第五日,墨矩传来急讯,原来太岳关前阵法未成,万事未备,但关前黄光时隐时现,极荒山凶兽竟似要提前破界了。 秦忘舒一边与墨雷急急赶回太岳关,一边暗忖道:“邹公阴阳之术天下无双,当时算了是七日,定然就是七日,怎地极荒山凶兽却临时改了主意,竟要提前破界了?” 路上怎肯耽搁,数个时辰之后,已到了关上,秦忘舒不急着进关,向那关前一瞧,只见空中果然有一团黄光时隐时没,黄光之中兽影幢幢,瞧来近在咫尺,但其中兽吼之声却甚是微弱,听来又在千里之外了。 向太岳关上瞧去,邹衍墨矩正与莞公主林放等人立在那里,仰头向空中黄光瞧去,意态沉吟。见到秦忘舒来了,诸修皆是一喜。 秦忘舒先与诸修见了礼,首先向邹衍问道:“邹公,那凶兽的破界日期真个儿提前了不成?” 邹衍道:“我今晨瞧见黄光闪现,便再测了一回,果然是要提前了,看来极荒山中凶兽已是迫不及待了,竟连两日也不肯等。” 墨矩道:“奈何风伯雨师阵法未成,若是仓促接战,我等成算着实不多。” 林放则道:“早来也是战,迟来也是战,我等怎会惧他。” 那林放虽是儒门修士,又名列七二十贤人之列,瞧来亦是斯文,但却是名如其人,性情狂放,手段又高,只在关上这数日,就赢得诸修敬畏,他日交战,端看此修的手段了。 秦忘舒瞧见莞公主并不与诸修一道,而是远远地立在关上一角。那关外有狂风吹来,吹得莞公主身上青袍乱舞。那莞公主本是纤弱的身子,被这狂风吹来,几乎就要乘风而去了。 秦忘舒知道莞公主本来因身份特殊,诸修甚是亲近,但因齐五公主那桩疑案,诸修在莞公主面前,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且又碍着宰予的脸面。那莞公主又是晓事的,遇事向不开口,因此与诸修略显疏离。 秦忘舒来到莞公主身边,轻声问道:“仙子,如今雨师阵法未成,若是凶兽仓促攻来,又该如何?” 莞公主抿嘴一笑,道:“你是此战主帅,我等自当唯秦将军马首是瞻。” 秦忘舒道:“你也来笑我,诸修给我面子,不过是瞧着我是大晋旧将,守的又是故国,自然有许多方便。而以我的才干,怎是统帅之资,莞儿若不肯助我,忘舒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莞公主轻声道:“忘舒,你也不要枉自菲薄了,若论境界,诸修实有强过你的,但若论机缘修为,此处修士,却是以你为首,且诸修向来散慢惯了,若无约束,怎能御劫?也非得秦将军示以军法严规,方能齐心协力。” 秦忘舒笑道:“莞儿这话,却又夸坏我了。” 莞公主微微一笑,道:“此番人兽斗法,好似两军交锋,那极荒山中大能如云,岂能不识雨帅九龙出水之阵,兵半渡而击之,这正是兵法之要,极荒山大能凶兽亦得之矣。故而极荒山凶兽提前破界,倒也不算奇事。”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公主早有手段了。” 莞公主道:“你这又是太瞧得起我了,那极荒山凶兽亿万之众,又是齐齐来攻,我一名女子,又有多少手段?不过在我想来,凶兽提前破界,必定也是临时起意,难免仓促。且诸多大能灵兽,或者也会意见不一,既是如此,我等不妨设一个疑兵之计,拖上他两日。” 秦忘舒道:“莞儿果然灵慧,不知这疑兵之计如何施展?” 莞公主道:“雨师的九龙出水阵法大约布施了七成,虽然难以发挥绝大威能,但规模已具,足以唬人了。因此莞儿想来,若是你我与天弃同施分界引流之术,应可强行打开通道,再将九龙出水阵法布于关前,那山中灵兽必然心生惊疑,不敢真正来攻了。” 秦忘舒喜道:“此计大妙,我等强行打开通道,极荒山灵兽必定以为我等准备充足,又怎敢来攻?说不得只好暂时忍耐,等到山中破界大阵完全运转之时,再攻不迟。” 莞公主道:“不错,凶兽提前来攻,是想打我等一个措手不及,若见我等准备停当,又何必冒险,等上两日又值得什么?不过这两日之中,雨师阵法已成,那形势自是不同了。” 秦忘舒道:“就怕凶兽攻势汹涌,就算是来试探,雨师阵法又无法真正运转的,我等又该如何抵御?” 莞公主道:“这事我也算得准了,那破界而来的灵兽,境界自是不高,唯胜在数量极多罢了,而关上诸修皆已养精蕴锐多时,法宝真玄皆无损耗,初次交战,必能大占便宜,足以遏住凶兽势头。那凶兽本无战意,若见我等气势汹汹,自然就会怯弱了三分。” 秦忘舒深以为然,忙与诸修商议了,诸修皆以为良策,林放更是举双手赞同,当下计议已定,唤来雨师风伯,将莞公主之策说了。 雨师道:“此阵尚无法真正厮杀,但若是虚张声势,却有何妨?秦大修只管放心,我与风伯合力,定然弄出一个大阵仗来。” 秦忘舒瞧向风伯,不过三十岁上下,精瘦高挑的一名修士,若不知其来历,只当是凡俗人物。却不知此修天生修成风属技能,天下无双,只是此刻境界有限罢了。 这时空中黄光愈加明亮,那黄光中传来的兽吼之声,也越发的近了,关上原有的守关士卒听到这兽吼之声,已是吓得腿软,一旦凶兽破界,这些士卒是万万指望不上了。 秦忘舒令岳百胜领着关上士卒退到关下去,以林放的意思,这些士卒既派不得用场,何必留在这里,干脆随百姓南迁便是。秦忘舒却执意留下关上士兵,只因等那妙府山居之中产出足够妙府金,就可用来制成羽箭,凡俗士兵若有这妙符箭在手,亦可伤到灵兽的。 而此刻士卒虽不可参加,却可击鼓传令。当下鼓声便起,关上诸修闻鼓而来,齐聚关上抬头仰望。 林天弃,秦忘舒,莞公主分立空中三处,见诸修齐至,就同时施展法诀,便有三道光芒,自三人掌上激射而去,汇到空中黄光之处。 三人虽修的都是分界引流之术,却因所修心法不同,这同一种仙术,就显出差异来。 林天弃手中所起,乃是青光一道,那光芒湛青如碧,气贯长虹。青光到处,空中滋然生响,引得空中界力乱流涌动不休。 秦忘舒所发的,则是赤光一道,此光虽是分界引流之术,却暗藏凤火法则之能,光芒照耀处,好似赤云烈焰一般,那黄光顿时就被切开一线,若论声势,可就压过林天弃了。 但二人神通虽好,却被莞公主一道紫光夺了声势,原来那紫光一出,竟是铺天盖地,直冲斗牛之间。这紫光与青赤两道光芒合在一处,空中只见紫光万丈,哪里能瞧见青赤光芒。 诸修心中齐齐暗道:“莞公主神通,果然非比寻常。” 三道分界引流光芒,刹那间将黄光割开十丈长的口子,数只灵兽猝不及防,就从空中掉落下来。 林放要建头功,慌忙叫道:“不要与我争!” 就将双肩齐齐一晃,两口困龙剑飞起,空中刹那间飞来血雨一片,掉落出来的灵兽不曾逃得一个。 这时从黄光之中,传来轰隆隆声响,好似山崩地裂,又如同江河倒覆,诸修虽知凶兽必会如潮而来,却是人人振奋,只盼着尽展平生法术,杀绝极荒山凶兽,也不枉修行一场。 但莞公主听到这异声,却是玉容微变,喝道:“诸修小心,那是万兽奔雷之阵!” 第253章万兽奔雷黑莲生 第253章万兽奔雷黑莲生 御劫诸修大多皆是散修之士,玄承有限,怎知万兽奔雷阵为何物。就连秦忘舒也是新近得了《万灵谱》,方知万兽奔雷之名。 兽族与人族相争相杀,非止千年万年,兽族虽比人族强壮敏捷,奈何灵慧不足,两族相斗,历来不占上风。便有那得了灵慧的灵兽痛定思痛,苦思其中奥妙,就此悟出一个道理来。 原来人族虽弱,面临大敌之时,却会本能的集结于一处,齐心协力,共御强敌。而一人之力弱,万众则极强,兽族虽在个体上占尽优势,却又哪能取胜? 因此那启了灵慧的兽族就此总结出一个道理来,便是兽族若想取胜,亦需万兽一心。 奈何兽族毕竟灵慧不足,厮杀只凭本能,若想真正集结于一处,实比通天还难。诸多大能灵兽百般思忖之下,便创出这万兽奔雷阵来。 秦忘舒放眼瞧去,只见那黄光中首先冲来的乃是大群妖兽。妖兽五只一组,并肩而立,每只妖兽的腰间有赤绳一道,将五只妖兽牢牢系在一处。那赤绳并非实物,而是一道兽符,名叫赤绳符。此符一祭,五只妖兽再难分开,就此浑然一体。 而两组妖兽之间,又有赤绳符相连,如此一来,便是千只万只灵符,等闲也难分开了。试想那千万只妖兽排列整齐,同时奔来,可不是万兽奔雷之势,试问世间修士,又有谁能抵挡? 林放离黄光最近,见那万兽奔来,仍是不慌不忙,只是手中法诀施展更急,两柄困龙剑纵横交织,好似急风聚雨一般,数息之间,也不知有多少妖兽被诛杀当场。 原以为诛杀一片妖兽之后,或可阻挡万兽奔雷之势,哪知那妖兽一旦身死,身子赤绳立时消失不见,后面妖兽大步上前,便可重组战阵了。 本来以妖兽之能,在修士面前无非是送死罢了,修士法宝祭去,可不是当者披糜,妖兽如何能当? 但这诸多妖兽组成的万兽奔雷之阵却是不惧伤损的,只需冲到修士面前,万兽之下,修士怕是也活不得命去了。且随着黄光中的妖兽冲出越多,那阵法就越发显示出威能来。 原来妖兽灵压虽弱,此阵却有凝聚灵压之功,黄光中的妖兽冲出越多,阵前对手承受的灵压越是强大,一只妖兽的灵压微不足道,千万只妖兽的灵压凝在一处,就好比一只地仙级的妖兽当前了。 林放恃勇好胜,兀自施剑诛杀,眼瞧着那万兽离他只有数步了,宰予见林放犹不肯退,心中着忙,慌忙叫道:“师弟速退。” 将手中竹筒向下一沉,竹筒沉重如山,便砸死阵前一片妖兽,算是略解林放之困,但其后妖兽大步冲来,卷起一道狂风。那狂风打着旋儿,就将林放卷在其中,林放此刻再想退后,却是来不及了。 若论地仙境界灵兽的灵压,林放修成儒门三省神功,倒也不惧,但这灵压却化旋风而来,林放亦是身不由已,脚步虽钉在空中不动,但身子已是摇晃起来。那由灵压组成的旋风,就叫做灵旋了,最是厉害不过。 就算林放能在灵旋之中勉强支撑,但被万兽齐齐撞来,那也是非死不可了。 宰予大喝一声,竹筒之中生出青光一道,将那旋风扫出一个缺口来,又见那竹筒中飞出青蛟,四爪探来,将林放搭肩抓住,总算拉进竹筒之中。 这时万兽已奔到宰予面前,宰予慌忙纵身后退,便因这一退,黄光中冲出来的妖兽已有数百只了。 关上诸修纷纷祭宝施法,向那空中妖兽打去。说来这些妖兽的确是不堪一击,诸修法宝但凡祭出,绝不空回。然而诸修杀得快,那妖兽冲出更快,杀了一只,便有两三只冲出黄光,关前妖兽已是越聚越多了。 莞公主见此情形,不由紧皱秀眉,叹道:“今日之战,不可容情。“玉手翻转,就要动用紫罗镇天诀。此诀若是祭起,那黄光外的妖兽不可能放过一个。 哪知就在这时,从黄光之中飞出巨三道精光,直奔莞公主而来,莞公主见这精光来的甚急,不求伤人,先求自保,玉掌向胸前一竖,一道紫光激射而出,形成一道屏障,那精光射到紫光屏障之上,立时消失无踪。 莞公主挡住三道精光,刚想再施紫罗镇天诀,哪知千万只妖兽齐声大吼,随着大吼之声,阵中结出黑色莲花一朵,那莲花悬在空中,乌光万道,罩住了空中兽阵。 莞公主这时法诀已成,不想玉掌翻转之下,天空一暗复明,那空中黑莲也只是微微晃动一下,竟将这紫罗镇天诀化解于无形。 莞公主不由的大吃一惊,她自修成紫罗心法以来,几乎不曾遇到对手,哪知今日却被这黑莲所克。 瞧这空中黑莲,分明是万兽齐心协力,以万道兽灵化成,若想将其打散,那可是难了。 好在那黑莲虽是厉害,威能范围却是有限,只能罩定百丈方圆,但如此一来,诸修已难挡住万兽奔出黄光,只需被万兽奔雷阵冲到关上,这太岳关立时就会被冲垮了。 若等妖兽冲出之后,那赤绳符再被解开,千万只妖兽就会冲向四面八方,若想杀得尽绝,那是绝无可能了。 秦忘舒心中明白,若不能打散黑莲,此战危矣。幸好那妖兽便是冲到关前,因此刻关上诸修真玄充沛,斗志昂扬,那妖兽冲出来多少,便斩杀多少,一时间尚无妖兽四散之虞。 但这情形只需持续一两个时辰,关上修士必会耗去大半真玄,那战力可就要渐渐弱了。 更可堪虞的是,目前冲出来的,只是妖兽罢了,若是灵兽汹涌冲出,诸修如何能敌? 秦忘舒虽不知如何破解黑莲,也只能咬了咬牙,将身纵到黑莲前,手起一道凤火,就向那黑莲烧去。指望凭着凤火焚绝万物之能,或可侥幸化去此莲。 然而那黑莲乃是万兽一点兽灵所化,本是至虚之宝,凤火再强,又怎能烧得化? 莞公主急声叫道:“忘舒,此莲乃万兽心志凝成,万兽斗志不失,此莲绝不会消失,若破此莲,好似抽刀断水,怎有可能。” 林天弃本来亦来到黑莲前,听到莞公主这话,也停住手中法宝,对秦忘舒道:“这些妖兽心志愚钝,不畏生死,便是杀得尽了,也是不肯后退的,如何能消饵斗志?” 秦忘舒此刻也隐隐明白,为何极荒山大能灵兽不以灵兽结阵,而是以妖兽结阵了。 灵兽已启灵慧,自然知生死,明敬畏,若被杀得狠的,不免就生出退避逃窜之心,斗志自然瓦解。那妖兽却是浑浑噩噩,怎知好歹,反倒最大程度地发挥万兽奔雷阵的妙处了。 莞公主清叱道:“雨师,对手仓皇来攻,已中我计策矣,试问阵法何在?” 话音未落,关前空中飞起一人,正是雨师,雨师左手青旗,右手一柄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向东方深施一礼,道:“恭请东方青龙现身。” 此言一出,东方空中传来隆隆雷声,就见一只巨大的龙首自空中探出,随着龙首探出云端,地面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与此同时,空中雷声不绝,道道闪电横过天际,照得关上一片雪白。 那妖兽见到青龙现身,如何不吃惊,就见那诸兽头顶的黑莲略略一缩,就小了三寸。 雨师又摇旗挥剑恭身,面向南方道:“恭请南方赤龙现身。” 旗剑指处,果然生出赤云一团,从云团之中探出龙色龙爪一只,那龙爪竟有山岳般大,若是拍将过来,任他千万妖兽也是一个死字。 等这赤龙现身之时,那黑莲只是当初一半了。 雨师又朝北方西方再拜,那北方就请来黑龙一条,西方就请来金龙一条。 这时空中四龙探首,天地间奇光万道,别说诸多妖兽心中惊恐,便是关上诸修也是人人战栗,暗忖道:“这雨师怎地有这偌大神通,请出这四大真龙来。” 要知道那真龙乃是万物之灵,便是世尊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当初黑龙于仙庭作恶,世尊也只是将其囚在仙庭莲池之中,并不肯真正诛杀了他,只因真龙关乎天地气运,若少了一条,天地便有缺失了,又如何能久存。 而真龙既是万物之灵,那就是世间性灵的当然主宰,这世间性灵无论是否生出灵慧来,但凡瞧见真龙,必然心生畏惧,只想着俯身下拜。这是因万物性灵赖真龙而生,那心中的畏惧,却是不由人的。 秦忘舒却知道以雨师地位手段,怎能唤出真龙,空中所谓龙形,不过是法术变化罢了。而九龙出水之阵,也是假借龙形龙威,并不可能真正请到龙族加持。 雨师唤这四大真龙虚像现身,便是要震慑万兽,令万兽斗志全无,就此破了这万兽奔雷阵法,若是此法亦是不灵,今日之战,势必无比艰苦? 就见那黑莲已缩成指尖大小,好似风中残烛一般,但黑莲虽是缩成极小的一点,却仍是不破不散,秦忘舒心中焦急之情,已是不问而知了。 万兽明明斗志全无,这黑莲怎地不灭? 第254章前情往事不敢忆 第254章前情往事不敢忆 情急之下,秦忘舒动用灵识向万兽群中一探,立时就让他发现其中端倪。原来那万千妖兽之中,有十几只妖兽手持青木杖,青木杖之中生出千丝万缕黑线,与空中黑莲联在一处。 秦忘舒至此已是恍然,看来妖兽就算万心合一,若想生出黑莲来,仍要靠法宝加持。若无妖兽手中的青木杖,这黑莲断难生出。 他既知此中玄奥,立时抖手祭出赤凰刀来,此刀往下一落,一名手持青木杖的妖兽身首分离,就从空中坠了下去。 林天弃瞧见秦忘舒动手的对像,心中亦是一动,不消秦忘舒吩咐,手中割域灵剑亦落了下来,此剑既可割域遁行,又可诛杀对手,端得是件上佳法宝,那十几只持杖的妖兽既无黑莲加持,怎禁得住二人法宝,刹那间就被诛杀干净了。 空中黑莲没了加持,“嗤”地一声,就此消散无踪。 万兽本无斗志,又没了黑莲加持,哪里能撑得住,齐齐发一声喊,转身就向黄光之中退去。诸修这时更是精神大振,手中法宝齐齐祭将过来,空中法宝交织,瑞彩千条,刹那间杀尽黄光外的妖兽,关前横尸累累,令人不忍卒睹。 黄光虽高悬关前,但久久不见有妖兽涌出,看来妖兽吃了苦头,一时之间不敢再度冲突了。这时空中四大龙像也支撑不得,渐渐消失不见了。 片刻之后,空中那道黄光也渐渐隐了去,天地再复清明,又是一片朗朗乾坤。 诸修不由得欢呼起来,此战诸修不曾伤得一个,却诛杀过千妖兽,可不是大获全胜?诸修先前参战,心中总有几分惊恐,如今瞧来,那兽劫也不过如此。 秦忘舒此刻亦是欢喜,他向林天弃揖手道:“此番御劫,天弃兄出手最多,忘舒在此谢过了。” 林天弃道:“皆是为了苍南苍生,秦兄何必言谢。”说罢还揖为礼,缓缓来到关上,径直回到静室去了,至于关上欢呼的诸多修士,此人竟没瞧上一眼。 秦忘舒暗道:“林天弃修为虽是高明,只是性情却是孤僻。” 那林天弃自来关上,除了初时修那分界引流术外,便一直呆在静室之中,不肯与人交谈。诸修也知道他性情古怪,又敬他灵慧无双,手段高明,因此亦不敢去烦他。 因此自来关上,也就是秦忘舒与他说上几句话罢了。 且说林天弃回到静室,便调息运玄起来,关上诸修的欢呼之声虽是声声入耳,林天弃却是充耳不闻。 忽听到室外一阵嘈杂,原来是先前离关的大晋士卒回到关上,就听士兵个个兴高采烈,在那里说个不休。 本来秦忘舒既辟出静室来,大晋士兵等闲不敢骚扰,如今正逢着一场大胜,大晋将士哪里还记得这些规矩,兀自在那里说个不休。 就听有将士道:“原来那仙家手段,竟是这般厉害,今日我可算是大开眼界了,尤其是秦将军那把赤刀,真正地不得了,只见一团火光冲天,便有妖兽兽头落地,痛快,痛快。” 另一人道:“秦将军固然厉害,那林先生怎会弱了,你瞧他双肩一动,双剑横于天际,遇到妖兽便杀,我在心中算过了,关上诸修,唯林先生诛杀最多。” 又有一人道:“莫忘了还有林大修,他那法剑祭来,与众不同,似乎空间要被割裂了一般,我就瞧见一只妖兽陷进一道裂缝去,怎样挣扎也是逃不出来了。” 林天弃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他的割域灵兽传来伏羲皇,自然是厉害不过,此剑割域无碍,空中现出的裂缝,的确可将人陷进去,只不过若遇灵兽,总是无用,割域灵剑的真正用途,还是割域遁行,一日千里。 忽听一人道:“那林大修的名字听来极是熟悉不过。” 旁边人笑道:“你又是谁?也听过林大修的名讳?” 先前那人却不服输,道:“诸位,林大修的尊姓大叫做林天弃,你等难道不觉得熟悉吗? 身边诸军皆是摇头道:“这名字先前着实不曾听说过。” 那人便道:“诸位,你等皆是新军,不曾经历过五年前那场战事,当初秦帅被一名刺客闯进营来,举手就杀了,那名刺客,便是叫做林天奇。” 此言一出,别说诸多将士震惊,便是林天弃也是心中大动。 说来此番林天弃故地重游,心中的确闪现过五年前刺杀秦重一事,但此事毕竟是林天奇一生转折,脑海中稍有想起,就硬生生抑制住了,又怎敢去深想?此刻被大晋将士提及,林天弃的脑海之中就如翻江倒海一般翻腾起来。 他心中忖道:“不想还有人记得此事,我行刺秦重,此刻想来的确是莽撞了,但当时那情形,若不去刺杀秦重,大陈百姓便遭涂炭。此事究竟是对是错,却也难说得紧。” 不过他心中虽是这般想来,却是隐隐不安。只因此事之中,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大的危机,令人不敢去深想。林天弃对此事在潜意识之中,亦在努力回避,而自己究竟在回避什么,林天弃亦是说不明白。 忽听有人喝道:“此处为大修清修之地,怎敢喧哗,刚才开口说话者自去军令处领罚,每人不多不多,自领五军棍。” 诸军吓得一惊,齐声道:“是。”那声音却低沉了下去。 大晋军法严苛,五军棍只能算是薄惩了,果然室外将士垂头丧气,齐齐向军令处行去,而刚才下达军令的将军也不跟去监督。那大晋军法,谁敢逃避。 弹指间两日过去,雨师的九龙出水阵法已然布设完成,秦忘舒便邀齐诸修来观此阵。诸修欣然登上太岳关,就向关外瞧去。 只见关前的碎石地已经瞧不见了,平地里云雾翻腾,冷风阵阵,阵中时时传来龙吟之声,可除此之外,也未见什么奇处。 忽见云雾一分,阵中现出皂旗两面,雨师风伯就从皂旗出缓步走了出来。 林放道:“雨师,风伯,这九龙出水之阵有何妙处,正可向诸修解说一二,等凶兽再次前来,诸修亦可配合无间。” 雨师道:“此阵以九道灵符,邀来九大真龙神念加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旦凶兽拥来,诸修只管退这阵中去,那凶兽前去无路,自然也跟进阵中,便任由诸位宰割了。” 林放喜道:“竟有这天大的好处。正要入阵一观。” 诸修随着林放,便来到两面皂旗。林放走过皂旗,忽觉身子一空,身后不见了诸修,原来皂旗内外,就如同两个世界一般,既经过了皂旗,又怎能瞧见阵外景物。 这时诸修也步入阵中,方才与林放会合,林放道:“皂旗内外,就是两个世界了,看来这两面皂旗甚是要紧,临阵之时,若有凶兽来冲突皂旗又将如何?” 风伯笑道:“不现出这皂旗来,诸位怎能寻到门径入阵?九龙出水阵有九大门户,唯此处方是生门,一旦真正开战了,九大门户齐齐封闭,那就再也瞧不见了。” 林放道:“既是门户封闭,凶兽如何入阵?” 风伯道:“那凶兽自空中而来,恰应着阵中的死门,只需分界引流方位得当,极荒山凶兽刚出黄光,便入死门,那是怎样也逃不掉了。” 说到这里,风伯将手中红旗向空中一指,一道红光自阵中生发,直直升到空中去,所指之处,正是前日黄光所在,那赤光射向空中,俨然就是一条道路,诸修有略知阵法者,至此都在微微点头。 林放道:“若是凶兽入阵,我等又该如何厮杀?” 风伯道:“若还是像前日那般,只派妖兽来攻,也不需诸位大修动手,光是这阵法,就足以应付了。” 雨师这时将手一拍,阵中现出三十六处石台来,便请诸修于一处石台上立着了。雨师便道:“诸修入阵之后,可登台应战,无论发生怎样的情形,都切切不可离开石台,否则那阵中机关怎知好歹,说不定就误伤了诸位的性命。” 说到这里,雨师取出黑旗一面,那黑旗只一挥,就见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好在诸修已立在石台之上,那大雨只落在阵中诸处,唯石台不落。 诸修仰首瞧去,果然好一场大雨,就好似当年共工撞碎了不周山,将仙庭江河之水引将下来一般。片刻之间,阵中水高十丈,顿成泽国。 林放道:“这水只有十丈,怕是不成气候。” 雨师微微一笑,伸手向空中一指,那大雨声势就强了十分,又哪里像是下雨,分明是世间江海尽悬在空中一般,阵中大水涨得极快,很快就是五十丈了。 好在那石台随着大水而涨,离水面总有数丈距离,诸修身上的衣衫都不曾湿了一处。 林放点头道:“这水也是够了,但若是有妖兽会水,这水也淹不死它。” 风伯微微一笑,取出一件法宝来,此宝好似一合口袋,只有三尺大小,袋中用黄绳扎着。风伯祭出此宝,用手一指,那黄绳解开,此袋鼓胀起来,就吹出阵阵黑风。 本来这阵中大水平静无波,被这黑风一吹,立时掀起无数巨浪,小小石台,好似风中之舟,竟也在这狂风之中剧烈摇晃起来。 林放不以为意,反倒披衣大笑道:“好风,好风,此风掀浪如山,谁能敌得过。“用手向空中一指,喝道:”极荒山凶兽听着,你等若敢来,便是有去无回。” 话音刚落,空中放出黄光一道,极荒山凶兽已是卷土重来。 第255章大道玄承有传继 第255章大道玄承有传继 诸修早已站定阵中石台,只等极荒山凶兽来攻,见到这黄光闪现也不着急,只将法宝取在手中罢了。 秦忘舒见时机已至,便与莞公主与林天弃分立阵中三处,齐齐打出分界引流术,若是再迟了一刻,那苍南界力灵流四处来援,苍南诸处界力可就显出破绽了。 三道光芒汇成一道,联合极荒山内运转的那座破界大阵,就此在黄光中打开一条通路,黄光中的凶兽如潮水一般涌将出来。 说来那极荒山大能灵兽明知对方早有准备,也是无可奈何,山中阵法再强,却不能直接打开界力,一旦被秦忘舒三人动用分界引流之法,那界力何处现出破绽,可就不是极荒山大能灵兽说了算了。 目前极荒山灵兽唯一依仗的,就是山中灵兽无穷无尽,关上御劫修士的数目却是有限的,就算大打消耗战,极荒山灵兽也是不怕。 秦忘舒瞧向黄光中冲出来的凶兽,果然与前日不同,那当头冲突的皆是三级灵兽,个个气势汹汹。诸修本就要引灵兽入阵,因此并不施宝攻杀,就被那数百灵兽一下子冲进阵来。 不想雨师虽见灵兽冲来,却是迟迟不动,看来是嫌灵兽出来太少,此刻若是动用阵法,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数百灵兽聚在一处时,固然气势汹汹,但一旦散进阵中,阵中云雾浓厚,竟是瞧不见了。而刚才阵中大水滔滔,此刻却是涓滴不剩,也不知隐到了何处。 片刻之后,阵中已涌进千只灵兽,这些灵兽耀武扬威,在阵中乱窜,来寻修士厮杀,奈何那阵法运转起来,诸兽只能瞧见云雾四起,怎能看到人影? 雨师这才用木剑向阵中一指,口中道:“疾,真龙助我,急急如律令!” 木剑指处,阵中顿时波涛汹涌,那灵兽被这大水涌来,便有大半慌了手脚。要知道灵兽修行道术,也超不出五行去,若是那水属灵兽,倒也不惧,但修成四他四属的灵兽可就糟糕之极。 因此那大水涌来,顿时淹死无数了。 秦忘舒见此情景,颇觉奇怪,便向莞公主传音道:“莞儿,那避水诀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道术,这些灵兽怎地不曾修行?” 莞公主抿嘴一笑,道:“说来那避水诀本是小术,凡界之中,便是散修之士,也可轻易修成。但极荒山灵兽修行全靠天性本能,怎能如人族修士那般,有个宗门传承的?灵兽天生下来若不会避水诀,那此后基本上也无缘修成。” 秦忘舒点头道:“原来极荒山中并无门宗传承。” 莞公主道:“门宗教派,你当是小事?门宗教派者,聚众讲学,传承大道是也,人族之所以卓立天地之间,经千万劫而不倒,便是因这玄承学问总可传承。先人的智慧教训代代流传,人族也就愈发强大了。而灵兽虽强,却只凭武力,纵有大能法术,也是一代而终。哪怕是仓促间合在一处,但若无传承之法,又怎是人族的对手。” 秦忘舒恍然道:“如此说来,那极荒山大能异兽苦思的妙法,竟是大谬了。” 莞公主道:“忘舒指的前日的万兽奔雷阵吗?” 秦忘舒笑道:“不错,极荒山大能灵兽创出这万兽奔雷阵来,不过是学了人族的一点皮毛罢了,万众齐心固然要紧,但大道玄承无法流传,灵兽终非人族对手。” 莞公主叹道:“忘舒哥哥,你这话可真是说中关节了,人族卓然于世,本是有极多的原因,但玄承不绝却是其中最大的原由了,奈何当今之世,宗门传承渐渐废驰,宗门高士敝帚自珍,轻易不肯传人的,就怕传了弟子,就显不出他的高明来。也因此故,那宗门才一日弱过一日,我等此番御劫,不见宗门弟子。在我想来,倒不是诸大宗门不敢来,恐怕是真正也派不出多少修士来。” 秦忘舒深以为然,他先前未踏仙修之道,只当苍南十一宗何等强大,如今瞧来,却也是未必了。 雨师一波大浪,就淹死过半灵兽了,那灵兽在水中挣扎不得,就拼命向上纵去,却被风伯祭起风袋,放出道道黑风。空中灵兽怎能撑得住,又被这黑风吹下遁器,眨眼之间,第一批冲进大阵的灵兽,只余下一成了。 雨师便揖手道:“水中灵兽擅长分水之术,我与风伯奈何不得,还请诸修动手。” 诸修应了一声,就将手中法宝向水中打去,秦忘舒也将天地洪炉祭起,来收水中灵兽。 前日凶兽来的虽是不少,这天地洪炉却不曾收得一个,只因若是那妖兽收进炉中,再无半点用处的,逢着今日来的皆是灵兽,天地洪炉正好大显神通。 诸修也知道秦忘舒天地洪炉的好处,此炉中多一只灵兽,造化丹炼制起来也更快一些,因此个个手下留情,只想着将水中诸兽赶进洪炉里去。 但随着黄光之冲出来的灵兽越来越多,诸修也是难以从容了,只好大开杀戒,将手中法宝冲着水中灵兽排头斩去。然而诸修虽是用命,但水中的灵兽却是越来越多了。 原来极荒山中的大能对这边厮杀的动静亦是了如指掌,见到这阵中大水,第二批遣来的,就是水属灵兽了。这些水属灵兽不惧水风之术,因此水中灵兽越聚越多。秦忘舒的天地洪炉也是来不及收纳了。 林放喝道:“诸修不可容情,只管尽力厮杀。“哪知叫了三声,却是无人回应,这才猛然醒悟,在这阵法之中,唯有雨师能主控大局,若想传令达意,还得借助雨师不可。 至于阵中修士,则是各处一域,除非动用传音之术,那是无法沟通的。 秦忘舒也瞧出这其中缺陷来,那雨师既是主阵之人,若是一旦有失,这阵法岂不是土崩瓦解了? 他立时向雨师传音道:“雨师,速速藏身慝影,以防对手偷袭。” 那雨师见阵中灵兽众多,正在竭力运转阵法,听到秦忘舒这声传音便是一怔,道:“秦将军,不必担心,我有这阵法加持,谁人可以近我。” 哪知便在这时,一只巨臂从黄光之中猛然探了出来,黄光处的灵兽闪避不及,被这只巨臂打得粉碎。那巨臂也不理会,急速向雨师探去。 巨臂之上原是穿着青铜宝甲,不想那青铜宝甲触到黄光中的界力,立时化成碎屑飞去,刹那之间,巨臂上长毛立现。但界力压碎青铜宝甲之后,仍是威力不失,就在那巨臂之上划出道道血痕。巨臂每探出一尺,就有数滴兽血滴将下来。 秦忘舒暗叫不好,若非是大能灵兽,怎会被界力所阻?这只大能灵兽不惜手臂受损,为的自然是诛杀雨师,破此阵法。 雨师见到那巨臂探来,方才有些着慌,忙将一滴太一弱水祭起,悬在头顶,那巨臂轰然砸将下来,正砸到那水幕之上,水幕顿时沉了三尺,离雨师的脑袋只有三寸了。 诸修瞧见这情景,无不齐声惊呼,秦忘舒急忙扯弦施箭,正中那巨臂之上,但也只是多了一道血痕罢了,这巨臂连界力尚且不惧,一枝乌箭又算得什么。 好在那水幕沉下三尺之后,巨臂已然力尽,总算停了下来。这时巨臂之上白光闪动,嗤声不绝,那是界力围着这巨臂极力拉扯切割之故,臂上伤势越发的沉重了。 但这只大能灵兽着实强横,便是受了这极重的伤,也还是不肯退中,就见那臂上金光四射,强行挡住界力,臂上多处伤口在金光笼罩之下,竟渐渐有愈合之势了。 这时诸修也瞧得明白,这大能灵兽若没能将雨师诛杀,那是绝不肯退回了,此事攸关诸修身死,诸修岂能不急,就见数十件法宝齐齐打来,空中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诸多法宝竟有大半破损了。 原来不光是那巨臂上的金光厉害,更重要的是此臂引来界力撕扯,诸修的法宝若是略弱些,便会被这界力所伤。 刚才诛杀近千灵兽,诸修不曾伤得半根毫毛,如今因这只大能灵兽的一只手臂,却损去大半法宝,诸修自是大惊失色。那极荒山的大能灵兽,又怎能小瞧了。 就在这时,一修翩然飞来,手起一宝,就向巨臂打去,此印虽小,打将去却是霞光万道,“怦“地一声打在巨臂上,巨臂上的金光就是一黯,界力趁势卷来,臂上又多了数道血痕。 诸修凝目去瞧,原来是林天弃赶来,诸修欢喜之余,也替林天弃捏了一把冷汗,雨师有太一弱水加持,尚可自保,若这巨臂转向林天弃,此修如何迎敌? 那林天弃面色肃然,只管将手中印打去,一连打了七八下,打得巨臂之上金光全无,血如泉涌。 就见那巨臂上已是血肉模糊,已可瞧见森森白骨了,此番那只大能灵兽强行破界杀人,着实吃亏不小。 那大能灵兽实在忍不住,巨臂猛然提起,弃了雨师,就向林天弃打来,诸修齐声惊呼道:“林道友速退。” 不想林天弃不慌不忙,手中多了一面小旗,此旗一晃,又是万道霞光,巨臂被这霞光所阻,亦是打不下去了。 眼瞧着这巨臂两次出手皆不曾占到便宜,诸修也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哪知随着一声霹雳般响,空中又探来巨臂一只,正打在太一弱水之上,那太一弱水虽强,其威能却与修士的境界相关,也并非真正无敌。 只听“波”地一声,水幕被巨臂打穿,那巨臂如山似岳,就向雨师压来。 第256章知己知彼战无殆 第256章知己知彼战无殆 雨师明知不可抗衡,却本能地伸臂一挡。那手臂怎堪一击,立时便告断折,巨臂丝毫不受阻碍,仍是直直压来。雨师纵想逃避,已是不能了。 就在诸修惊呼声中,雨师只觉得面前赤焰一现,一道身躯拦在身前,此躯高达丈五,浑身上下烈焰升腾,魔息强烈。正是秦忘舒及时赶来,替雨师挡住这致命一击。 秦忘舒能够及时赶到并非无因,早在雨师第一次动用太一弱水力撑巨臂时,秦忘舒已瞧出雨师承受极限,若那巨臂主人竭力击来,太一弱水也是撑不住了。 因此秦忘舒急急离了石台,化成丈五魔躯来救雨师,饶是秦忘舒来的得快,也差点错过了。 就见那魔躯手持赤凰刀向上托住巨臂,赤凰刀上烈焰熊熊,那是要逼迫这只大能灵兽收手了。场中有识之士瞧见此景,皆替秦忘舒捏了一把冷汗,莞公主更是面色苍白如纸。 若论秦忘舒此刻神通,怎样也是及不上太一弱水的防御之能,巨臂既然能打穿太一弱水,再将秦忘舒的魔躯打得粉碎,也只是一念之间。但秦忘舒全身赤焰熊熊,若是巨臂不顾一切地压将下来,凤火到处,万物焚绝,这只巨臂必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秦忘舒要赌的,就是这只大能灵兽受惜羽毛,不肯牺牲一只手臂交换自家性命。 那巨臂略略犹豫,就在空中一顿,看来这只大能灵兽是不肯做这番交换了。秦忘舒趁势反击,赤凰刀上凤火冲起十丈之高,巨臂先前不敢来惹凤火,此刻错过大好时机,更加不肯牺牲了。就被那凤火逼着,一丈丈退回黄光之中。 此臂既退,另一只手臂当然也要退回,否则凤火烧进黄光之中,岂不是顺势烧到那只大能灵兽身上? 果然两只巨臂同时一缩,刹那间消失无踪,秦忘舒这才收起赤凰刀来,随手抓住一只灵兽,一掌拍在此兽天灵上。原来他想知道刚才那巨臂灵兽的底细,这才擒一只灵兽来探其灵识。 但他一探之下,仍是神色迷茫,正如莞公主所言,极荒山灵兽并无门宗教派,诸多灵兽分散而居,彼此之间你不知我我不知你。且每只灵兽,皆有一定的活动范围,超出这个范围,便是一无所知了。 当然,灵兽越是境界高明,所知玄承越是深厚,秦忘舒弃了这只灵兽,再寻那高等级的灵兽搜灵,连擒了三只六级灵兽,方才对极荒山凶兽的情形略知一二。 凡界大能无数,至高者则是三皇五帝,而极荒山中则有九王一尊之说。秦忘舒刚才探得明白,极荒山中至尊无上者为混沌灵兽朱压,朱厌座下,则是九大兽王。 朱厌已修成大罗金仙境界,座下九王亦是金仙之境,但此次兽劫,九王一尊并不曾真正插手。此次兽劫的领袖乃是青目兽,此兽刚刚修成天仙境界,奉了朱厌法旨,布设破界大阵,来试界力强弱。 至于刚才那只巨臂灵兽,唯知是青目兽座下一只灵禽,诸多灵兽竟不知来历修为,而以秦忘舒探来,那只巨臂灵兽应该是地仙中乘境界了。 秦忘舒探明此事,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害怕。若是九王一尊倾力来攻,凭自己与数十名苍南散修之士,又怎能守得住?哪怕只是一名兽王前来,自己也是万万挡不住了。 秦忘舒来不及将此事与诸修商讨,只能先向莞公主传音,只盼以莞公主灵慧,分析此中利害。 莞公主闻言便道:“这么说来,此次兽劫,不过是一次试探罢了,一来要试仙界大能心意,二来要试凡界修士的实力。那真正的浩劫,恐怕还是要等到魔界一统之后,方会到来。” 秦忘舒道:“莞儿试言此论。” 莞公主道:“你瞧现在的苍南界力,仍是强大无匹,刚才那只灵兽不过是地仙中乘境界,就被这界力撕扯的伤痕累累,可见仙界大能,尚未同意打开界力,放任极荒山凶兽来袭。”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一旦魔域一统,仙界大能就会削弱界力,放那极荒山灵兽出山了。” 莞公主道:“此为当然之事,否则仙界大能又何必平地生波,掀起这场浩劫?那仙界大能的本意,就是要将凡界人族逼到极致,端要看看,人族何时才能尽弃前嫌,真正协力同心。” 秦忘舒叹道:“此番御劫,来者不过数十修士,且皆是苍南散修,苍南十一仙宗不曾来了一个,极荒山大能灵兽若见到这情形,又该如何?” 莞公主道:“凡界越弱,兽族越强,而仙界大能见人族散乱若此,怎不心痛?正所谓不用霹雳手段,怎显仁慈心肠,我苍穹苍生只怕难逃这场大祸了。” 秦忘舒皱眉道:“是了,苍南宗门弟子贪生怕死,不肯前来御劫,这等自私自利之心,正是魔我的根源,仙界大能有见于此,定是对我人族深感失望,那浩劫来临,就是对人族的严惩了。莞儿,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莞公主道:“竭尽全力,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秦忘舒叹道:“想来也只有如此了。” 莞公主忽又道:“刚才忘舒哥哥探那诸多灵兽的灵识,除了得知极荒山中有九王一尊之外,还得到了怎样的讯息?” 秦忘舒道:“极荒山灵兽划地为牢,等闲不敢去其他灵兽地域生事,九王一尊是兽族的领袖,灵兽生来便知,但除了此事之外,那几只灵兽所知着实不多。” 莞公主又急急问道:“一只灵兽可占多少地域?” 秦忘舒不意有此一问,刚才探那灵兽灵识,又怎会顾及到这种小事?好在身边灵兽极多,随手又抓来数只。这次细细探了个明白,方才缓缓道:“灵兽依修为境界不同,所占地域亦是大相径庭,刚才我擒住的数只灵兽,境界至低者为一只三级灵兽,所占地域约为百里。” 莞公主点头叹道:“我终于明白,极荒山灵兽为何会积极参与浩劫了。” 秦忘舒仍不明白,忙问道:“莞儿,你这话高深莫测,我可是不明白了。” 莞公主道:“那百里又能有多大?且一只三级灵兽必有家族子女,就算是这灵兽一家十口,却也仍是只占了百里的地域,如此算来,那极荒山中凶兽泛滥,已极难供养了。” 秦忘舒动容道:“难不成八百万里极荒山,已尽被凶兽填满,极荒山大能灵兽是想借着这机会趁机扩充地域,以求生存吗?” 莞公主道:“仙界大能打的算盘,是想迫使人族齐心协力,天下一统,也好广施教化,消除魔我。但极荒山凶兽的心思,却是借此良机逐驱人族,占尽苍穹,若无此心,又怎会积极参与此事。” 秦忘舒喃喃地道:“原来那兽族人族,总是一般。” 莞公主道:“苍南诸国征争不休,论其根源,也是因为人口过多,田地已难供养,只好去夺邻国疆域,只求自家生存。试问大晋伐陈,岂非亦因此故? 秦忘舒已不能对。 莞公主道:“兽族人族,总是一般,天下承平日久,必然是由乱入治,由治入乱,我等身逢盛世,亦是乱世,也只好走一步瞧一步了。” 二人彼此传音之时,手中法宝法诀施展不停。这时黄光之中的灵兽仍是不绝涌来,但声势已是略弱了,只因若非水属灵兽,一旦冲进阵中便是个死了,哪怕涌来数万只,也填不满这九龙出水阵法。 极荒山中虽是凶兽亿万,可若想一次遣来许多水属灵兽,也是极难了。灵兽攻势渐弱,也是当然之理。 莞公主见此情景,知道此战很快就会停止了,但此战却让极荒山大能灵兽得知九龙阵法虚实,灵兽再次攻来时,必定会针对此阵做出安排,敌既变,我亦变,若想以不变而应万变,那可是取死之道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黄光之中不再涌出灵兽,又过了片刻,空中黄光消失无踪,这次御劫之战,总算是撑了过去。而计点场中修士伤损,竟是死了一名,伤了七八个。 原来刚才诸修向巨臂祭宝之时,诸修法宝被巨臂挡回,诸修竟无法招架,一修不幸身死,另有几名修士则是各有伤损。 莞公主便请秦忘舒聚众议事,只因这场大战,暴露出许多破绽来,若不能立时改进,怎能撑过下一轮。 诸修齐聚之后,林放当即便道:“雨师,你阵法之妙,切不可藏私,刚才道友若被那灵兽杀了,此阵便是土崩瓦解,我等尽数要死于此处了。” 雨师慌忙道:“非是在下藏私,实是想不到极荒山凶兽竟这般厉害。” 当下取出阵图来公示于众,秦忘舒就将这阵图悬在空中,让诸修加紧修行,然而在场诸修大多都是散修之士,又有多强的玄承?而阵法牵涉极多,是为仙家道术中最难的一项,因此除了有数几人,绝大多数修士根本瞧不出所以然来。 好在秦忘舒借归藏术之妙,对这阵法倒也瞧得明白,当下盘膝坐在石台上,只盼先将体内真玄调息一番,再来细心明悟此阵,哪知那真玄只下了十一重楼,便生凝滞之兆,秦忘舒勉强冲突,费了许多力气,方才功德圆满,但全身上下,已是汗水淋漓。 秦忘舒自入仙修之来,运转真玄无不顺畅,绝不曾遇到这等事,他细细想来,已知其因,不由面色大变。 第257章夺权占位怎堪忍 第257章夺权占位怎堪忍 莞公主瞧见秦忘舒神色不安,悄然传音道:“忘舒,你身子可好?”只此一句,秦忘舒就已明白,自己运功凝滞之态已被莞公主瞧出了七八。 秦忘舒展颜笑道:“或是此战用力过猛,真玄灵识消耗甚剧,只需调息一日,想来就无恙了。” 莞公主点头道:“如此最好。”但担心之色已溢于言表了。 秦忘舒集紫罗心法,归藏经,小重楼心法,无相魔功于一体,虽皆是略有小成,那也是非同小可,本来这诸种心法大有冲突,但在归藏经的引导之下,诸功浑然一体,俨然已开仙修之术的新局面。 修士调息之时,本来是阻碍重重,但秦忘舒集四大心法于一身,此法若是行不通,便另换一法来行,就比别人多出数种选择了。他之所以以以五级练气士境界而能越级挑战地仙境界修士,也是全仗所修心法高明之故。 但如今调息之时,竟出现凝滞之态,这可是一个令人担心的征兆了。秦忘舒隐隐明白,这是他在归元境中强保境界修为带来的隐患,自己的根基扎得不牢,投机取巧,这时就显出严重的后果了。 他再次默运玄功,那气息倒是顺了,但一番调息吐纳之后,体内真玄不增不减,怎是昔日情景。秦忘舒心中已是黯然。 本来修士每次调息吐纳,体内真玄不增不减原是常情,若是每次修行皆有增益,仙修之道,又怎会是天下难事?但秦忘舒原有紫罗心法在身,纵是不去刻意修行,体内真玄运转如常,每日皆可略添一丝半缕。秦忘舒已是习以为常了。 但如今自己刻意吐纳调息一番,真玄依旧如故。在秦忘舒瞧来,真玄不增不减,那就是大大退步了。 秦忘舒不知道那修为退步,境界下降会是怎样的情形,但此事却不便开口问询。关上修士,大多是为自己而来,若是得知自己境界下降了,岂不是乱了军心。 这时诸修皆在石台上调息,以抓紧时间恢复真玄体力,极荒山凶兽随时出动,看来日后只好在这阵中安家了。 秦忘舒强抑心中不安,细心体悟九龙出水阵法,他对阵法一道知之甚少,此刻正是大好机会,补上这项玄承。能在短时内明悟阵法者,除了秦忘舒外,还有莞公主宰予二人,这其中宰予更是阵法行家,论其所学,竟在莞公主之上了。 秦忘舒道:“宰公,极荒山凶兽若是卷土重来,定然尽遣水性精熟灵兽,若我等仍是掀风作浪,只怕难以奏功了。” 宰予道:“九龙出水阵是雨师专属阵法,虽算不得极高明的阵法的,却能将个‘水’字发挥的淋漓尽致,我等便要变化,也只能从‘水’中去寻了。” 秦忘舒道:“愿闻良策。” 宰予笑道:“我心中倒有一策,唯秦兄可以行得,秦兄可愿一试?” 秦忘舒道:“宰公吩咐,忘舒怎敢不从?” 宰予道:“我等在这里说话,极荒山大能未必就听不着,此策不可宣之于口。”就让秦忘舒伸出掌来,在秦忘舒掌上描划了一番。 莞公主也是好奇,凑近细瞧,片刻后点了点头道:“此策甚好,等到两位施展之时,在下亦助一臂之力。” 宰予笑道:“若能得仙子加持,那可再好不过了。在下于这项法术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正说着话,只听阵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正在那里叫道” 秦忘舒,秦忘舒,速速出来见我。” 秦忘舒奇道:“这又是谁?” 莞公主笑道:“她既知道你的名字,你怎地不知道她是谁?此话千万莫在人前说起,没得冷了人家的心。” 秦忘舒大愕道:“这话从何说起。”只得立起身来,向阵外遁去,此刻他已尽知阵法之妙,就从生门而出,分开阵前两面皂旗,将身来到阵外。 凝目瞧去,只见空中来了数修,当前一名女子,身穿大红衣裳,面目倒是熟悉的,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至于红裳女子身后修士,则是一个不识。 红裳女子瞧见秦忘舒神色迷茫,不由怒道:“你竟将我忘了不成,可恼,可恼。”转身便要走了。 秦忘舒猛地想起,慌忙上前拦住,满面羞愧地道:“雪莳仙子大驾光临,在下着实不曾想到,是以吃惊,万请仙子恕我失礼之罪。” 原来这红裳女子就是五观宗修士雪莳仙子,与秦忘舒原有一面之缘,只因当初见到雪莳仙子时,此女身穿白衣,此刻翻成红装了,秦忘舒一时间哪能想得起来。 按理说仙修之士过目不忘,便是换了衣衫,也绝没有认不出的道理,但秦忘舒自得知自己的境界有下降之兆,心神难免有些恍惚了。 雪莳仙子听秦忘舒叫出自己名字,这才回嗔作喜,道:“亏你还有良心,还记得我的名字。我此番奉宗主法旨而来,特来助秦道友御劫,我诸位师兄师姐随后便到了。” 秦忘舒大喜道:“五观宗盛情厚意,苍南百姓定可永刻于心。我等正在商议一策,奈何心法不足,恰逢仙子驾到,可不是无巧不成书?” 雪莳仙子笑道:“竟是要用到我吗?看来我的确来的巧了。” 秦忘舒忙引着雪莳仙子入阵,自有莞公主迎将上来寒喧接待,秦忘舒陪着刚说了几句话,又听阵外有人叫唤,连忙出阵去瞧,这次空中来了三十余名修士,个个衣冠楚楚,仙姿不凡。 秦忘舒瞧见人群中一人,正是伏阴山旧识向元高,自是喜出望外,上前揖手道:“向兄来此,定是要助我了,忘舒感激之至。” 向元高笑道:“在下本来随宗门东迁,既闻秦道友在此御劫,拚着受宗门责罚,又怎敢不来。” 话音刚落,身边一名修士冷哼一声,秦忘舒循声瞧去,只见那修士四五十岁年纪,身高八尺,身穿黄罗袍,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向元向慌忙道:“秦兄,这位是洞天宗大护法多宝道人,最是高明不过,亦是特来助秦兄御劫。” 那曲止水便是出自洞天宗门下,且秦忘舒又知曲止水的师伯三宝品性低劣,对洞天宗原无好感,但对方既是为御劫大义而来,往日恩怨怎可计较,急忙上前施礼。 那多宝道人略略一揖,算是还礼了,也不理秦忘舒,大步就向阵中走去,秦忘舒只好紧紧跟来。 多宝道人问道:“敢问秦道友,此处除了你,还有哪家仙宗在此?” 秦忘舒道:“都是些相熟的散修道友,倒是刚才来了几位五观宗道友。” 多宝道人闻言一警,道:“五观宗也来了,却不知来者是谁?” 秦忘舒道:“目前只来了位雪莳仙子。” 多宝道人面色一缓,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此处御劫之士着实过少,这等实力怎能挡住极荒山凶兽?” 秦忘舒道:“着实恨少,好在大修既来,必有教我。” 那多宝道人也不客气,道:“既是我来了,怎能不助你?到时你等只需听我吩咐,管教极荒山凶兽有去无回。” 此刻阵法已然开放,以方便诸修出入,因此多宝道人的话清清楚楚传到阵中去,此修未曾入阵,更不曾诛杀一名灵兽,居然便要夺权,诸修听到多宝道人如此傲慢无礼,怎不生气? 那秦忘舒倒是好脾气,道:“到时只看大修手段。” 多宝道人来到阵门处瞧了瞧,道:“原来是九龙出水阵法,这阵法也只是差强人意罢了,我有洞天七绝阵法,天下无对,不如将这阵法换去。” 这话说出来,风伯也是气闷,忍不住就要发作了,幸好雨师宰予在侧,急忙将他劝住了。 秦忘舒至此也是皱眉,道:“极荒山凶兽随时将至,临时变阵只怕不妥。” 多宝道人冷笑道:“御劫之事非一日一时之功,只凭这九龙出水阵如何守得住?此时不变阵,他日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秦忘舒道:“变阵之事,着实不可擅行,需得诸修细细商议,方能行得的。” 多宝道人面色一恼,大步走进阵来,此人倒也识得阵法,向阵中一扫,便选定一处石台,用手一指,道:“此处正是巽雷相交之位,正可发挥我洞天无上妙法,我便在此处了。” 那巽雷之位原是九龙出水阵法紧要所在,所以向由林放率人镇守,如今多宝道人上来就要夺位,那林放怎能忍耐得住了,左肩只一动,剑光冲天而起,便有杀人之意了。 秦忘舒慌忙上前按住,急急传音道:“林先生瞧我金面,暂时忍耐,洞天宗好歹为大义而来,怎可失礼。” 林放冷笑道:“洞天宗好大的威风,在下只怕这位道友外强中干,未必能守得住此处。” 洞天宗自多宝道人以降,听到这话皆是大怒,齐声喝道:“大胆,竟敢小觑我洞天宗修士。” 林放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对手便是人多,又怎会放在心上,正想施剑作法,宰予急急赶来,道:“师弟,我有一事,正要与你细商。“连拉带哄,好说歹说,将林放劝了去。 秦忘舒便请洞天宗修士上了石台,那多宝道人瞧了诸修一眼,对身边修士道:“诸位,你等观众人之意,那是在瞧着看我等的笑话了,我洞天宗修士千年清誉,在此一举了,你等可愿随我一战?” 诸修齐声应道:“愿随师伯一战。“三十多人齐声呼来,倒也是天地皆应。 第258章明争暗斗难罢休 第258章明争暗斗难罢休 到了第二日中午,空中黄光闪现,诸修经验已丰,皆持宝以待。本来诸修经过昨日厮杀,手中法宝法器损失不小,今日本无胜算,但如今来了洞天宗修士援助,实力陡然增强一倍有余,故而皆是信心百倍。 但诸修不免存了异样心思,想瞧洞天宗的笑话,这也是人之常情。 秦忘舒瞧出众人心意,心中大为不安,洞天宗修士固然来了不少,想来也定是宗门精英修士,但毕竟是初来乍到,阵法不熟,更不知极荒山凶兽的厉害,若是有了闪失,岂不是坏了大事。 奈何那洞天宗修士着实狂妄,人人皆动了无名怒火,若想解劝,却也是难了。 莞公主察颜观色,已知秦忘舒心思,她微微一笑道:“忘舒不必烦恼,我料今日战局,必然大获全胜,至于其中奥妙,战后再对你说吧。” 秦忘舒喃喃地道:“最好如此。” 此刻他方知人微言轻,言行难以服众之恨,但修士的声名威望,却是要日积月累的,怎可一蹴而就,哪里是能着急的事。 眼见黄光出现,秦忘舒三修同时施展分界引流之术,黄光顿开一线,只见数十道白光急急一闪,向阵中扑来。 细细瞧出,每道白光之中裹着一只灵兽,皆是生得鱼首人身,手持铁叉,此物叫做鱼头兽,《万灵谱》上有载,此兽力大无穷,水性最是精熟。 在鱼头兽之后,又涌来数十只人首鱼身的怪物来,此物叫做鲛人,最善水属法术,比那鱼头兽更令人头痛万分。 见到这两种灵鱼冲来,秦忘舒与莞公主相视无言,此事虽在意料之中,且早有计策,但能否应付得了,此刻尚未可知。 鱼头兽与鲛人冲进阵来之后,立时就向洞天宗修士镇守的石台扑去,原来这座石台位于巽雷交界之处,正是首当其冲之地,林放不肯放弃此位,也是这个道理。 多宝道人见灵鱼冲来,却是一动不动,沉声喝道:“诸位齐齐向前,敢退后半步者,宗规不饶。” 诸修齐声大喝,各施手中法宝来迎灵鱼。那鱼头兽身高力大,冲在最前,若是那境界低微修士打来的法宝,此兽浑然不觉。因此洞天宗修士虽是齐齐动手,却也只是打落了数只鱼头兽罢了。 这时鲛人紧蹑其后,手中掐定法诀,在那水面上急急一拍,就见水花化为利箭一般,向洞天宗修士漫然射去。 这化水为箭虽是小术,但若是数十只鲛人同时施来,空中水箭顿成声势,倒也令人防不胜防。 洞天宗修士境界原有高低之分,又是初上战阵,见到对手凶悍,那境界低微者不免怯了三分,因这一怯,手中法宝法诀就慢了半拍,刹那间已有数修被水箭铁叉打中,倒在石台之上。 但旁边诸修见此情景,不但不来相助,反倒是哄堂大笑起来。 秦忘舒急忙祭起天地洪炉,来收两种灵鱼,林天弃亦立在石台上祭起镇魔打神印,来打灵鱼。此印只需一落,便有一只灵鱼落水,端得的是例无虚发。 但此印虽好,起落之时总需时间,用来对付这等低境界的灵鱼,着实算是杀鸡用牛刀了。 黄光之中灵鱼涌出甚急,片刻间洞天宗修士镇守的石台前已聚集了近千只灵鱼,秦忘舒忙向雨师示意,让他转动阵法,也好将灵鱼转到别处去,让诸修替洞天宗修士分忧,哪知雨师却假作不知。秦忘舒虽知运转阵法之术,却不便夺权,只能恨得咬牙。 说来这也怪洞天宗修士自高自大,得罪了阵中修士,今日遭遇困境,也是当然。 石台前虽在激战,多宝道人却一直双目紧闭,此刻猛然绽开双目,大喝道:“灵鱼大举来袭,正可显我洞天宗手段。”就见他手中托着一宝,放出七色毫光,此宝缓缓升起,七色毫光便照耀到石台之下。 洞天宗诸修本来已有胆怯之意,被这七色毫光照来顿时精神大振,齐声道:“多谢师伯加持。” 秦忘舒瞧那法宝,乃是一只海螺般的物事,螺中所放光华呈现七彩之色,其中隐隐有水波荡漾,看来是件水属之宝了。 那海螺祭出之后,石台四周的水灵气便是一空,七色毫光好似铜墙铁壁一般,灵鱼的铁叉水箭又怎能攻得进去?而洞天宗诸修的法宝法器,却可破光而出。这一下只攻不守,顿时攻守逆转,石台四周刹那间已是血流成河了。 莞公主脱口赞道:“洞天神螺果然厉害。” 此刻阵法尚未运转,莞公主的话多宝道人听得分明,他转过首来,微微笑道:“仙子倒也识宝。” 莞公主道:“激将之策虽好,若不能善用,反而伤了和气。” 多宝道人神情微凛,缓缓点头道:“仙子良言,贫道牢记于心。” 虽有洞天神螺加持,但此番极荒山兽族准备充分,鱼头兽与鲛人之后,又遣来无数奇形怪族的水属之物,这些水属怪物或是力大无穷,或是行动快速,或是掀风作浪,或是施法祭宝。洞天神螺放出的七色毫光便渐渐黯淡下来。 秦忘舒瞧见此景,已明其理,那洞天神螺是靠着水灵气支撑的,如今石台边水属怪物极多,就分去大半水灵气去,洞天神螺自是难以支撑了。 秦忘舒大声喝道:“洞天宗诸修人人奋勇,我等怎可落后。” 林放立时应道:“大伙儿并力杀敌。” 诸修也瞧出洞天宗修士力不能支,若洞天宗守卫的石台被攻破了,大家又有什么好处?因此轰然响应,各祭法宝诛敌。 这时雨师亦将阵法转动,洞天宗石台前便是一空,竟有大半灵兽灵鱼被转到别处去了。 阵中灵鱼灵兽何止三千之数,诸修虽是奋勇,却也是杀不胜杀,莞公主本想施展紫罗震天诀,却又担心这法诀威能强大,若是令阵法有所破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莞公主便道:“忘舒,此刻阵中对手众多,正可用计了。” 秦忘舒道:“唯请宰公莳雪仙子动手。” 宰予与莳雪仙子应了一声,二人各自施展出一项神通来。 先是宰予祭出竹筒,放那筒中青蛟出来,此蛟将口一喷,喷出黑气数道,那黑气落到水上,水面刹时格格作响,竟结成坚冰,这冰面就以洞天宗石台为中心,急速向阵中四处蔓延过去,只是数十息时间,阵中大半水面已结冰七尺了。 但青蛟虽可化水为冰,那冰面并不结实,被那水中灵鱼奋力挣扎,破损冰面不少。雪莳仙子不慌不忙,纤手指处,空中飘落漫天雪花,这雪中的寒气好不厉害,有道是,纤手造就银世界,片雪凝成百丈冰。 那雪花落于冰面,立时结冰百丈,从水面而至水底,竟是统统冻了个结实。莞公主见雪莳仙子手段高明,面上就露出笑意来,既有雪莳仙子在此,也就不劳她施法加持了。 水中灵鱼灵兽被这坚冰困住,自然毫无还手之力,就算冻不死的,被四面法宝轮番打来,顿时伤损数百灵鱼灵兽。 不过此法只能杀得一轮灵兽灵鱼,毕竟黄光之中不断涌来灵鱼灵兽,趁着那水面结冰,正可落在冰面上与诸修厮杀。 秦忘舒瞧见冰面上满满当当,又挤满了数千灵鱼灵兽,知道时机已到,手中便祭凤火,向那冰面一拍,那凤火万物皆燃,便是这冰面上也是熊熊燃烧,凤火到处,灵鱼灵兽大半立时身死,再被诸修趁势攻来,数千灵鱼灵兽竟是数息间死得干净了。 而冰面被凤火烧来,立时再化成水,等那黄光中灵鱼灵兽落下,又是身陷泽国了。 宰予与莳雪仙子见坚冰又化为水,齐声呼道:“妙极。”手中掐了法诀,只等水中再挤满灵鱼灵兽,就可再次施法了。 便在这时,黄光之中冲出两只灵兽,皆是身披黄金战甲,生得牛头龙身,各持巨剑一柄冲进阵来。秦忘舒认得这两只灵兽,立时传谕诸修道:“此为夔龙兽,万法难施,诸修需要小心。” 原来这夔龙兽生就半龙之形,对世间五行之术便生出克制之能,五行之术打来,此兽只当不知,唯有施展重宝,方能伤到这种灵兽。 两只夔龙兽大步踏来,却弃了正面的多宝道人,直奔雨师而去,显然是身负重托,要先将雨师诛杀了,方能破解九龙出水之阵。 秦忘舒知道雨师除了一滴太一弱水之外,其余手段却是平平,若独斗两只夔龙兽,只怕力有不逮了。 他急忙步出石台,迎向一只夔龙兽,左手土沉珠,右手赤凰刀,两件法宝同时向这夔龙兽打去。 此兽既遇强敌,只好停住脚步,但另一只夔龙兽仍向雨师奔去。 正在这时多宝道人大步跨出石台,将身只一闪,就拦住这只夔龙兽的去路,口中喝道:“孽障休走,吃吾一宝再说。” 手中祭起一宝,在空中叮当作响,华光万道,那夔龙兽抬头瞧去,原来是三只金环在空中碰撞不休。 夔龙兽不知厉害,举剑相迎,哪知道金环落下,正好将身子套住,一环套在脖颈,一环套在腰身,一环套在双膝处。只听“扑通“一声,此兽挣扎不得,已落进水中。 多宝道人哈哈大笑道:“先斩了你的头颅再说。”手起一柄法剑,就来斩这夔龙兽的首级。哪知法剑尚未举起,却听到阵中诸修齐声叫道:“多宝道友小心。” 多宝道人不知其故,心中甚是茫然。 第259章归元降境路茫茫 第259章归元降境路茫茫 空中生出黑云一团,云中现出一只灵兽来,与那只夔龙兽一模一样,云中的夔龙兽手持巨剑,向下猛然一劈。 多宝道人听到巨剑破空声响,方才惊觉,忙将身子一闪,却已是来不及了,那巨剑斩中多宝道人肩部,就将多宝道人的一只右臂生生切了下来。 林放喝道:“镜像大法!”身子一晃,困龙剑双双飞出,双剑在空中盘旋飞舞,就将云团中的夔龙兽脑袋斩将下来。再瞧被金环套住的夔龙兽,早就化为一团烟雾了。 原来那被金环套住的夔龙兽竟是虚像,这等计俩原是容易识破的,但在激战之余,又有谁能想得到? 诸修见林放飞剑斩去夔龙兽的脑袋,皆是长舒一口气,不想那夔龙兽的脑袋虽被斩下,身子仍是不倒,颈腔中冲出血光一道,一只脑袋又慢慢生了出来。 这时多宝道人已是全身浴血,仍是面色从容,低声道:“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去眼珠,林先生,是我小瞧了此兽,待我用法术破之。” 左袖中又飞出一宝,乃是金针七根,金针被他抖手飞去,尽数射进夔龙兽的身子。 只是金针虽是没体,此兽却无异状,仍是手持巨剑向多宝道人斩来。 那多宝道人倒也大胆,身子兀立不动,口中叫道:“倒也!” 话音未落,这只夔龙兽身发出金光七道,正是金针没体之处,金光激射之时,夔龙兽长声惨呼起来,面上七窍鲜血长流,手中巨剑一松,就掉落到水中去。 秦忘舒细瞧那七秘金针所在,正是夔龙兽灵脉交织之处,兽族人族虽是修行途径不同,但身上灵脉走向却是大中小异,如今七枚金针封住灵脉,便是以夔龙兽之强悍,也是承受不住了。 林放瞧出便宜,笑道:“道友,恕我抢功。”困龙剑再次盘旋飞来,将那只夔龙兽斩为三截了。 多宝道人拱手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何来抢功之说。”身子晃了晃,刹那间面如白纸,头下脚下,就向水中载去。 林放早有防备,身子一纵,已到了多宝道人面前,伸手扶起多宝道人,将其送回石台,那多宝道人唯有点头而已。忽地嘴唇一动,似乎向林放传音,林放叹道:“道友苦心,竟是如此。” 便对洞天宗诸修道:“诸位道友,多宝道兄身负重伤,势难上阵厮杀,诸位若是瞧得起我,林某便在此与诸修并肩作战。” 洞天宗修士面面相觑,那多宝道人初来,便与林放争竞,哪知最终却被林放救了性命,如今又要领着众人作战,诸修皆是羞愧之极。 林放笑道:“诸位是瞧不起我吗?” 洞天宗修慌忙道:“原随先生作战。” 这时秦忘舒与另一只夔龙兽斗的甚急,不过他既知夔龙兽的手段,又怎会上当,土沉珠与赤凰刀上下翻飞,迫使那夔龙兽难以近身。 只是秦忘舒却学不来多宝道人的金针刺脉之法,冷不防祭出一道凤火来,将那只夔龙兽烧成火龙一般。此兽虽不惧五行之术,但凤火虽说是火,却是超脱五行之术,这只夔龙兽怎能经受得住,刹那间化为乌有了。 秦忘舒收回凤火之时,忽地觉得胸口又是一窒,真玄运转已是不灵,不仅如此,就觉得丹田之中好似刀割针扎一般。他心知不妙,急忙退回石台,莞公主慌忙上前接应,素手一翻,就握住了秦忘舒的手腕了。 秦忘舒欲待挣扎,但莞公主皓腕如铁,又怎能挣得动,而这般动用真玄,那丹田处痛楚更剧,也亏得秦忘舒道心似铁,不曾发出声来。 莞公主抬起头来,已是泪花闪烁了,不过她目中泪水却是一闪而逝。口中道:“忘舒,刚才一场激战,消耗不小,正该好好歇息。” 以莞公主的手段,既被她探了灵脉,秦忘舒体内的症状,又怎能瞒得过她,秦忘舒暗暗传音道:“莞儿,此事莫要声张。” 莞公主神色依旧如故,亦暗暗传音道:“好端端地,这境界怎地就下降这般厉害?” 秦忘舒道:“这是归元降境劫,原是我天生注定,本以为能撑过这场兽劫,哪知发作得却这么快。” 莞公主道:“既生降境之兆,临敌之时真玄必然运转不灵,忘舒,此后的战斗万万不可逞强了。” 秦忘舒笑道:“就算杀不得大能灵兽,遇到那落败而逃的,倒不妨凑上一脚。” 莞公主又悲又笑,嗔道:“这个时候偏偏你还能说笑。” 其实对秦忘舒来说,这个归元降境劫早在意料之中,他当初强行携功出了归元境,就已知有今日结果了,想来自出境之后,倒也做了不少大事,此刻纵是功力散尽,也是不枉了。 最可喜的是这场御兽之战,终于渐具规模,就算没了自己,也大可支撑了。 莞公主沉默了半晌,又传音道:“忘舒,此战过后,你作何打算?” 秦忘舒微愕道:“又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与在伙儿同生共死。” 莞公主斩铁截铁地道:“忘舒,你绝不可再留在此处了,你那境界一旦开始下降,就好江河东流一般,一去千里,到时就算是初级灵兽,也可轻易将你杀了。且你今日树就的声名,他日必有大用。又怎能结果在这里。” 秦忘舒本来是打算战死在这里,也就是了,那境界一旦降了,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生不如死。等闲修士降境,大不了重修便是,但自己所遇,却是一道天劫,就算重修回来,也不知是否还能保住。 前途既然如此渺茫,又何惜残躯?既是如此,索性就在这里求个结果,反倒是轰轰烈烈。 但听莞公主之言,却是计议长远,秦忘舒不禁问道:“难不成我竟能起死回生?” 莞公主道:“未来之事不可知,莞儿只知那修士若想大成,无不要遭遇千劫百难,劫者,结也。那是对过去之事做个了结,忘舒既能涅磐重生,又何惧再历劫难?” 秦忘舒原来虽是心灰意冷,但毕竟心中不甘,听到莞公主此言,胸中顿时升起熊熊火焰来,他将莞公主玉手轻轻一握,以示决心。 这时从黄光中涌出样的灵兽数目虽少,但境界修为却是越发强大了,看来极荒山大能灵兽经这数日试探,已知破界之术,界力缝隙扩得越大,涌出的灵兽自然境界更就。 洞天宗诸修镇守石台首当其冲,所承受的压力极大,但瞧那洞天宗修士,却是个个不畏生死,人人奋勇上前。其临战表现,可用惊艳来形容。 宰予忽地向秦忘舒道:“秦兄,你不妨一猜,那多宝道人对林放说了什么话?” 秦忘舒笑道:“我虽是猜不着,仙子却必是猜着了。” 宰予哈哈大笑道:“我也知仙子定能猜得着,我只是问你。” 秦忘舒道:“此话倒也不难猜,瞧那多宝道人种种表现,不过是一个苦心计。洞天仙宗弟子虽是奉命而来,瞧其斗志却是不高,那多宝道人有见于此,这才故作傲慢,激烈诸修。无形之中,也让洞天宗诸修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了。” 宰予点头道:“这招苦心计着实厉害。” 秦忘舒道:“洞天宗诸修被那多宝道人所激,只好奋勇上前,免得被人所讥,辱没了洞天宗的名声,因此多宝道人对林先生所言,大致就是十六个字了。” 宰予道:“愿闻,感闻。” 秦忘舒笑道:“贡高自慢,惹怨于身,激将励志,情非得已。” 宰予拍手笑道:“秦兄果然是多宝道兄的知已。” 空中金光一闪,四只夔龙兽大步跨来,诸修知道这灵兽的厉害,无不替洞天宗修士担心起来,雨师慌忙运转阵法,要将这四只夔龙兽转到别处去,但那阵中水流,却推不动夔龙兽。 四兽同时上前,其中一兽已打破洞天神螺的七色毫光,一只巨足已踏上石台了。 林放知道洞天宗诸修难敌此兽,伸手只一拂,就将诸修拂开,困龙剑此起彼伏,将此兽身子斩为三截。 但此兽不过是幻像罢了,另三只夔龙兽趁着林放困龙剑出手,同时祭出巨剑三柄,林放大袖拂去,全身青光大盛,竟以一人之力独撑三剑。只是虽是敌住三柄巨剑,却也护不住身后洞天宗修士了。 其中一兽大吼一声,分出一道幻像来,手中亦持巨剑,来斩洞天宗修士。亏得多宝道人不顾伤势,及时出手,将三个金环祭来,将这道幻像打个粉碎。 诸修见此处危急,却又不敢擅离石台,前去增援,只因一旦离了石台,免不得就要随波逐流,不知被阵法转到何处去,到时身边皆是灵兽,分分钟就丢了性命。因此若是无绝对把握,谁敢轻易跨出石台。 莞公主见洞天宗诸修危急,正要大步跨去,那边林天弃也急急遁出石台,要去增援。 正在这时,一道青光从空中撞进阵中,恰落到洞天宗石台之上。此修不从阵门入阵,却视这阵法为无物。这手段之强,令人心惊。 三只夔龙兽见来了对手,正要一拥上前,那修士笑道:“慢来,慢来。”掌心现出山岳重重,只一翻,重重山岳就将三只夔龙兽压进阵中水域之中。只此一术,技惊四座。 第260章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260章你方唱罢我登场 诸修凝目瞧去,只见此人白发青袍,相貌瞧来虽是平平,但高明之士,自然生就凌云之姿,令人见而倾心。 秦忘舒瞧见此人,欢喜之极,拍手道:“道兄既至,大事无忧矣。” 原来此人亦是秦忘舒旧识,雪莳仙子师兄,五观宗高明之。 白发修士一手翻转山岳,压住三只夔龙兽,一手竖起为礼,道:“五观宗白芒闻秦将军聚众御劫,特来相助,以效微劳。” 秦忘舒只知其人,不知其名,听到“白芒“二字倒也不以为然,但满阵修士却是齐齐一喜,原来白芒海内知名,名声极其响亮,此修虽是向来隐忍低调,但身怀绝技者,好比锥在袋中,必露锋芒。 白芒以一式苍南诀压住三只夔龙兽,无论那夔龙兽是真身还是幻像,都是难逃此劫。就在这时,黄光中嗡声大作,一股红云铺天盖地而来,一名修士不知厉害,祭起法宝来迎此云,哪知那红云之中却藏着数千只赤甲灵虫,此修法宝再强,又怎能伤到这等区区小虫,可赤甲灵虫向此修身上一扑,刹那间此修就只剩下森森白骨了。 妫传容正在此修身侧,见这赤甲灵虫厉害,心中着慌,就向石台外遁去,但他逃得虽快,赤甲灵虫来的更快,千只灵虫再向妫传容身上一卷,片刻间将妫传容吃得干净。 青阳姐弟二人在旁外石台上瞧见了,皆是大发悲声,就要冲出石台,去替妫传容报仇,哪知两道身影联袂而至,各出一掌,压住青阳姐弟二人,二人转首瞧来,正是林放宰予到了。 宰予道:“这是噬骨赤虫,最是厉害,你等莫要上前,报仇之事,且交给师父。” 那宰予祭起竹筒,来收这赤虫,青光到处,就有数十只赤虫被摄进竹筒之中。但若想全部收去,却是万万不能了。 原来那赤虫极是狡滑,见到青光厉害,立时散向八方,又怎能收得着? 但若是遇到对手,这些赤虫就会立时聚到一处,数息之间,就将修士噬得肉身全无。而赤虫若是化整为零,更是难缠,若用大能法宝法术收他,费尽力气,也不过杀得三五只,又能济得什么事? 秦忘舒原将天地洪炉祭在空中,若是灵虫飞到洪炉之下,亦能收得数只,可赤虫领教到天地洪炉的厉害,早就避得远远的,只在阵外忽聚忽散,便是莞公主也是无策了。 趁着阵中大乱之时,黄光中的灵兽加紧冲出,片刻间,阵中灵兽竟有万头之多。雪莳仙子见到阵中灵兽众多,忙向宰予道:“宰公,灵兽众多,正好施展冰冻之法。”原来雪莳仙子法术虽妙,却不能无中生有,非得宰予先行化水为冰,方能施法加持,若是由她独自化水为冰,速度可就慢了许多。 宰予点头道:“被这赤虫搅局,在下竟是心烦意乱了。”手中掐了法诀,就要化水为冰。不想赤虫见到掐诀施法,立时来袭,忙得宰予只好弃了法诀,再度摇晃竹筒来收赤虫。 那赤虫见宰予摇动竹筒,立时就翩然飞去,如是者三,总要让宰予难以施展化冰之术。 秦忘舒瞧见此景,知道赤虫必定有灵兽御控,否则怎会有这般灵慧?忙动用灵识向阵中探去。那边莞公主与他心有灵犀,亦是慧目生光,去探阵中灵兽动静。 这时阵中灵兽已是过万了,若有一只灵兽暗中御使灵虫,可就极难觉察了。因此二人探了半晌,也探不出所以然来。 过万灵兽在阵中到处乱窜,忽听哗啦啦一声响,一座石台就被冲垮了,雨师慌忙运转阵法,要将这阵法破绽弥补了,不想黄光中突地伸出一只巨臂,正是前日那只大能巨兽卷土重来。 雨师心慌意乱,竟来不及祭起太一弱水,被那巨臂拍中肩背,口中鲜血喷出三尺去。风伯见机得极快,忙将雨师一把捞起,那巨臂兀自压下,就将雨师身下这座主石台打得粉碎了。 此刻形势可谓是危险之极,阵中石台被连续打塌两处,主阵者又是身受重伤,九龙出水阵已是岌岌可危。 本来白芒入阵之后,形势一片大好,哪知被数千只赤虫搅局,形势竟是逆转了。 秦忘舒深吸一口气,当此乱局,正该有人挺身而出,挽狂澜于即倒。阵中之事其乱如麻,仍越是如此,越要小心谨慎,步步行去。 他立定石台,大喝道:“风伯,速将阵旗递来。” 阵中虽被万只灵兽挤占了,那风伯仗着遁速奇快,在灵兽之间穿梭自如,立时就将雨师手中数面阵旗交到秦忘舒手中。 秦忘舒先取一面青旗在手,将那青旗向石台一插,此台便成阵法核心,剩余的三十三座石台方位为之一变,这阵法的主控权,就此交到秦忘舒手中。 为防有失,秦忘舒将天地洪炉祭在头顶,左有赵光灵持斧卫护,右有精卫振翅加持,这是担心那只巨兽再度攻来。 巨兽见秦忘舒重整阵法,果然举臂来压,秦忘舒深知这巨兽厉害,但只好拼死一搏了,掌中一道凤火祭起,冉冉飘向巨臂,那巨臂不敢与凤火相持,便避开凤火,在秦忘舒面前水中一拍。 只这一拍,激起巨浪数道,将那石台冲得摇摇晃晃,眼瞧着这石台也要崩塌了。 秦忘舒虽可护住自身,却是保不住这石台,而这座石台一旦塌了,阵法便会支离破碎,一旦让万只灵兽冲出阵去,可不是苍南百姓的一场大劫? 就在这时,林天弃手持荡天旗,一步跨上石台,沉声道:“秦兄莫慌,我有荡天旗在手,可敌此兽。” 那巨臂再度击下时,果然被林天弃晃动荡天旗,发出万道霞光,那巨臂竟是击不下来了。莞公主抬头瞧着巨臂,目光闪动不休,心中暗道:“不除此兽,今日难逃阵法支离破碎之厄,然而此兽好不厉害,却有何计将其诛杀?” 秦忘舒幸有林天弃之助,好不容易稳住阵脚,但就算阵法变化如旧,阵中形势也是大不乐观。最可恨的是数千赤只骚扰,诸修瞧见赤虫飞来,皆是胆战心惊,又怎有心思诛兽? 雪莳仙子皱眉道:“若有红拂姐姐在此,何惧这区区灵虫。” 雪莳仙子话音刚落,阵外空中传来格格笑声:“雪莳,你也念着我的好处了。” 雪莳仙子抬头瞧去,只见一名仙子急急飞进阵中,正是红拂子来了。 雪莳仙子叫道:“姐姐,怎地这般迟?” 红拂子道:“法宝未成,便来了又有何用,我听宗主说,极荒山中不光有无数灵兽,亦有无数灵虫,这才匆忙炼制一宝,专收极荒山灵虫。” 雪莳仙子喜道:“正要瞧姐姐手段。” 向元高在阵中瞧见红拂子到来,心中不胜之喜,也顾不着兽势滔滔,纵身踏剑,来到红拂子身边,揖手道:“仙子,又见面了。” 那红拂子向来对向元高没好声气的,此刻却笑道:“你也在此,正好助我。”将手中一物掷来,吩咐道:“等我聚来灵虫,你就依照法宝上符文施法。” 元向高听到这里,心中先是一惊,这是美人吩咐的事,怎能不拼命行去?却又担心法宝上符文深奥,难以明悟,若是坏了红拂子的好事,此生也被他轻瞧了。 凝目去瞧法宝,原来是只琉璃瓶,忙忙去瞧瓶上符文,倒也不算艰深,心中不由大喜,道:“仙子吩咐,在下自当效劳。” 就见那红拂子云袖款摆,袖中飞出红花百朵,诸修正杀得胆战心惊,忽地瞧见这红花纷纷扬扬洒来,皆是一奇一喜。这厮杀战场,因这百朵红花,竟多了几分旖旎风景。 阵中灵兽怎知这红花好歹,见到红拂子与元向高不在石台之上,自然拼命涌来,然而那红花落处便生利刃风刀,任你怎样铁打的身躯,被这红花落到身上,立时血肉横飞。那鲜血与红花齐飞,香风共浊气一体,又哪里能分出何处是红花,何处是赤血。 红拂子立在红花阵中,好似有千刀万剑加持,谁又能近身,诸修见到红拂子妙术,无不倾倒。 向元高立在美人身侧,又见诸修目光扫来,心中快意非常,便是此刻被灵兽一爪拍得粉碎,也觉得此生不枉了。 耳中忽听到嗡声大作,原来那数千赤虫被红花香气吸引,正从四面八方汇来,向元高知道这赤虫厉害,怎不心惊,奈何红拂仙子在侧,两只脚就像是定在空中,那是怎样也不肯拔出去的。 不提向元高胆战心惊,红拂子见到灵虫汇来,喜得玉容绽放,对向元高喝道:“速将琉璃瓶祭起。” 向元高应了一声,就将瓶中符文一字字念出,这符文他从接瓶在手,一直念个不停,已是熟极而流。试想此生修行炼功,怎有今日认真,若是当年都是这般刻苦,此刻早就是地仙境界了。 虽将符文念出,却不知这琉璃瓶有何妙术,能灭这噬骨赤虫。 第261章借得天地三分力 第261章借得天地三分力 空中琉璃瓶应符文而变,从瓶中放出香风一道,只因香风聚而不散,阵中修士却难同承此惠了,唯有向元高嗅个正着。那香气似兰如麝,妙不可言,但只是嗅了一丝,就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五内俱焚。 红拂子笑道:“这香气是诱虫的手段,名叫龙隐香,怎能嗅得?”玉手掐定法诀,在元向高头顶一拍。向元高只觉得一股清气入顶,胸中烦闷之意顿去了,五内熊熊之火,也化为丝丝凉气散入灵脉之中。 但数千赤虫却是遭了大劫,瓶中香气对赤虫来说,可谓世间最大的诱惑,赤虫闻到一丝,就再也不肯离去了,但香气入体,立时化为千刀万剑一般,赤虫纷纷在空中爆裂,刹那间就被灭去大半了。 在红拂子诱虫之时,秦忘舒与莞公主一直留意探看红拂子周遭动静,以便寻出御虫的灵兽来。眼瞧着赤虫被灭去大半,就见一只灵兽神色惶急,举起手中法杖向赤虫一指,那赤虫得了吩咐,果然弃了琉璃瓶,就向四周散去。 这只灵兽生得古怪,虽也是青面獠牙,但面上裂纹无数,好似打碎了瓷瓶又粘合起来一般,偏又手段粗劣,因此那面孔丑陋不堪,令人不肯再瞧。 秦忘舒大喝道:“既被我寻着,看你往哪里逃。”一箭射了过去。 那阵中又有多大,弓弦响声未绝,那灵兽咽喉已被对穿而过。奇的是此兽咽喉中箭,仍是挺立不倒。秦忘舒急忙再将一箭射去,这一箭上蕴凤火一丝,正中此兽胸口。 那凤火轰然一响,就将这灵兽半个身子点燃了,只听得“嗡”地一声响,那灵兽身躯化为无数赤虫,四散而逃。唯留下一只三尺赤虫。仍在那里张牙舞爪。 诸修这才明白,原来这只灵兽是灵虫所聚而成,想来这只三尺赤虫就是赤虫之祖了。 那赤虫之祖被凤火缠身,烧得身上赤甲格格作响,但此虫赤甲首实厉害,被烧了半晌,也不曾裂开一丝。反将赤虫烧得身上金光灿灿,耀目之极。 莞公主变色道:“不好,这赤虫老祖被凤火炼化,反而得了好处,瞧他一身赤甲,竟是被昊化了。” 秦忘舒听到昊化二字,不觉一怔,道:“那昊化又是什么?” 莞公主道:“苍穹未立之时,天地分为五界,其的一界叫做昊天,仙修之士若想飞升仙庭,非得先入昊天不可。器修之士取其意,将那被神火炼制过的法宝称之昊化,法宝昊化,就好比修士飞升昊天一般,就此名列仙籍。” 莞公主说着话,手起法剑一柄,此剑紫光萦绕,寒气森森。赤虫之祖虽有防备,那法剑来的极快,又怎能闪避,法剑在赤甲上一割,立时切开一道裂纹来。 莞公主这才长舒一口气,道:“幸好尚未昊化完全,诛杀有术。” 手御法剑围着赤虫之祖急斩,赤虫之祖左冲右突,也无法摆脱法剑笼罩,赤甲被连割了七八下,忽地一声脆响,就被切下一片来。 秦忘舒早就持弓以待,见赤虫之祖露出破绽,乌箭奋力一射,此虫一声惨叫,鲜血泉涌而出,已是不活了。 此虫虽被秦忘舒斩杀,但诸修瞧得明白,若非莞公主法剑犀利,秦忘舒怎会机会射杀此虫,诸修被这些赤虫欺得苦了,如今见到赤虫老祖被诛,齐声大呼道:“仙子威武。” 莞公主不意诸修如此欢呼,不由得俏面生晕,羞得低下头去了。 便在这时,空中传来炸雷般声响,“这妮子杀我赤祖,怎能与你甘休。”那巨兽虽知人言,声音却是古怪。 诸修抬头瞧去,那只巨臂再度探出黄光,向莞公主猛地拍来。与这巨臂一比,莞公主纤秀的身子抵不上那巨臂爪上的一根指头,双方孰弱孰胜,不问而知。 秦忘舒生怕莞公主有失,慌忙叫道:“光灵助我。”弓弦连振四声,四枝乌箭联珠而去,赵光灵持斧向前,冲着巨臂就是一劈。 然而乌箭虽利,射到巨臂之上,却好似击到铁石上一般,铮铮有声,赵光灵巨斧劈来,却也是划出一道血痕来,怎能伤到此臂。 好在莞公主足下紫云升腾,身法奇快,堪堪避过此臂一击,那巨臂再度抬起,又横直扫去。惹得诸修惊呼不已。 林天弃见莞公主避得狼狈,那秦忘舒站定石台,又不能轻易移动,急忙擎旗叫道:“仙子莫慌,天弃来救你。” 林天弃手持荡天旗,就向莞公主靠拢,只需二人并到一处,凭这面荡天旗,便可撑住巨臂不落。此旗无视境界高低,灵压强弱,端得是一件天材地宝了。 那巨兽见林天弃又来捣乱,也是不耐,趁着林天弃未至,接连拍击了数下,莞公主身子灵便,总在间不容发之际努力避过,此臂竟是拍了个空。这时林天弃已与莞公主并肩而立,荡天旗举起,此兽再也伤不到莞公主了。 那巨臂运足力气,压向荡天旗,却怎能压得动,反被荡天旗上霞光反震,震得臂上血痕累累。 此兽性发如狂,猛然向阵中一扫,一座石台轰然崩塌。因这石台一倒,阵中就显出极大的破绽来,阵中之水一泄千里,就流将出去,太岳关前顿时现出一座大湖来。 阵中大水既然都能泄出阵中,阵中灵兽又怎能不逃,只听呼啦啦声响,阵中万只灵兽竟逃出近千去。 亏得秦忘舒急忙整理阵法,补住缺口,方才站稳阵脚,但逃出的千只灵兽却是追不回来了。 这时那只巨臂仍在阵中发作,去扫四周石台,秦忘舒接连变动阵中,阵中四处生出云雾来,整座九龙出水阵云雾盖顶,已是瞧不清了。 林天弃暗暗发愁,对身边莞公主道:“仙子,此兽不除,这阵法恐怕难以保全了。” 莞公主道:“林道友不必担心,对付这灵兽,我自有办法,只是逃出去的千只灵兽,着实令人担心。” 林天弃道:“既是如此,在下出阵去追杀灵兽便是,这面荡天旗就留给仙子,以防不测。” 这荡天旗是怎样法宝,又怎能轻易授人。莞公主闻言便是一惊,道:“这等法宝,在下万万不敢领受。” 林天弃道:“大敌当前,何必谦逊。”将荡天旗往莞公主手中一丢,寻着阵法生门,就急急出阵去了。当初雨师挂出阵图来,林天弃亦学了了七七八八,自然是能寻着出阵道路的。 那巨臂在阵中肆虐了一回,忽地一顿,就向黄光中急急缩了回去,原来此兽境界高明,唯有强行破界,方能探出一臂来,而既然探出手臂,就只好忍受界力撕扯之苦,这时臂上伤处极多。此兽也是忍耐不得了,只好缩回极荒山中去,将伤臂养好了再说。 莞公主见此,不由点头,口中清叱道:“道友既然破界而来,又何必急着回去。”手起一道紫光,就将这巨臂的手腕缠个正着,诸修瞧去,原来那紫光之中是根金丝红绳。这红绳缠住巨兽手腕,立时被崩正笔直。 巨臂慌忙一缩,却哪里能缩得回去,那红绳不用力则罢,一旦用力,则是越系越紧,深陷爪腕之中。 巨臂着慌,放出金光数道,护住爪腕,再度急急回缩,红绳格格作响,眼瞧着就要被崩断了。 莞公主连施法诀,指尖再发紫光,共祭四道红绳,紧紧缠住巨兽爪腕。如此四绳齐施,巨臂已是挣不动了。 那四道红绳缠腕之苦,对这巨兽而言倒也无妨,便是这爪腕断折,也只算重伤罢了,最令这巨臂主人惊慌的是,四根红绳慢慢缩紧,竟要将他拉出黄光去。这让巨兽如何不惊? 天上地下,法则最大,此兽探出一臂破界,已算逆天,若是身子也破界而出,那界力遇强则强,只怕数息之间,就将他的身子扯得粉碎了。 若论极荒山诸多大能灵兽手段,强行破界倒也不难,但破界之后,必受界力惩罚。只出一手一脚,不过是略受薄惩,若是身子破界,就算犯了天规,惹了天劫,那界力怎能饶他。 莞公主也是深知这其中厉害,这才想起动用四根红绳牵扯住这只巨兽,借用天地之力除去此兽,这手段可谓高明之极。 诸修这时也瞧出莞公主的计策来,无不欢欣喜舞,齐声大叫道:“仙子努力,诛杀此兽。” 那黄光中的巨兽果然是片刻也忍不得了,急忙再出一臂,要去扯断红绳,莞公主笑道:“此绳是混沌古藤所制,混以蛟筋龙欣,便是朱厌亲来,谅他也是无功。” 那巨臂不肯信,仍在极力扯动红绳,连扯了三回,红绳丝毫无损。这时红绳渐渐缩短,就将黄光中的巨兽一寸寸扯将出来。 诸修皆是好奇之极,不知这巨兽生的怎地模样,都探头来瞧。 只听得黄光之中吼声如雷,一只庞然大物就被扯出黄光,此兽身高将近三十丈余,头生青色独角一只,生得双目如鼓,面目凶恶。瞧来像只灵犀,但手爪却生五趾,好似虎爪一般,也不知是怎样的异兽。 这灵兽既被扯出黄光,界力果然上前撕扯不休,数息时间,此兽已是衣甲零落,血肉离散,可谓惨不堪言。 忽听有人叫道:“造化,造化,这虎爪青犀头顶一只犀角可不是天材地宝?”从空中飞来一修,手持法剑,就向这青犀扑来。 诸修见此人贪宝,皆是大怒,莞公主冒性命之危,施展惊天手段,好不容易拖出此兽,难不成却被他人占去便宜? 第262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262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此修三十余岁年纪,身穿灰袍一领,足踏芒鞋,约为六七级练气士境界,手中法剑生出青白二气,瞧来倒也不俗。 莞公主见此修扑向虎爪青犀,面色一变,叱道:“道友不可。” 灰袍修士只当莞公主恼他夺宝,便笑道:“取了此犀角,自然少不得仙子的好处。”纵身来到青犀面前,挥剑就斩向犀角。 莞公主大急,来不及挡住此修,只好将玉手急挥,四根红绳猛然一紧,就将那青犀拉下三丈。然而那修士变招倒也灵活,身子错过,法剑仍是斩向犀角。 这青犀被红绳所缚,又受强大界力撕扯,明知今日已是无幸了,见到有修士上前,可谓正中下怀。就将脑袋一沉,头顶犀角横直一划。 只听得叮当声响,血如泉涌,那修士连人带剑,都被这犀角切成两半了,此修贪图犀宝,不知对手厉害,就此断送了性命。 莞公主见修士惨死,心中好不愧疚,只恨自己难以分身,拦不住此修,竟让人枉送了性命。 这时空中又来了两名修士,见那灰衣修士尸身落在阵中,齐齐叫了一声苦,手持法剑,就向青犀冲去,意图替灰衣修士报仇。 莞公主见这二修亦是莽撞,知道就算出声喝止,也是劝阻不得。只能加紧收紧红绳。那青犀再次疾沉数丈,避开双修法剑。 不想二修不依不挠,手中掐了法诀,就向这青犀斩去。这二修的御剑之术倒也与众不同,其指尖发出光芒一道,与此同时,法剑上亦生出一道光芒,以做应合。 只是二修御剑之术虽是高明,那青犀怎会在意,将脑袋一晃,头顶犀角触到空中两柄法剑,好似撞到腐木一般,两柄法剑被撞了个粉碎。 二修这时方知厉害,瞧着空中断剑目瞪口呆。 这时多宝道人开口道:“两位莫是三清修士?” 二修闻言瞧去,满面狐疑,道:“我二人向来不在外面走动,你这修士,怎却认得我等?” 多宝道人道:“三清宗御剑之术,天下皆知,有个名目,叫做神光御剑术,贫道也是略有耳闻,试着一问,果然如此。” 二修这才恍然,相视便是一笑,本宗法术闻名天下,又岂能不喜,但想起师弟刚才被青犀杀了,心中又是一痛。 多宝道人瞧出二修心思,便道:“两位道友莫要伤心,这青犀破域而来,必遭界力诛杀,又何必动手,两位道友只需静候片刻,此兽必死无疑。” 二修听到这话,心中好生惭愧,更替屈死的同门不值。若是早知其中奥妙,又怎会白白送了性命? 这时青犀明知今日难逃一死,不再想着逃回黄光中去,猛地将身子一沉,将其残损身躯撞向莞公主,只求同归于尽。 莞公主见这青犀汹汹,心中暗道:“若非林道友赠我荡天旗,今日难逃此劫了。”将荡天旗在头顶招展,发出霞光万道,那青犀残躯虽是如山似岳,又怎能压得下来? 青犀这时身上已被界力扯得支离破碎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唯有头顶犀角虽被界力反复割来,也只是留下道道浅痕罢了,这犀角之坚,足令阵中诸修瞠目了。 又过了数息时间,青犀全身肌骨已碎,便是一道元魂也被界力摧毁,而元魂一旦消散,界力亦立时停止。可怜偌大一只虎爪青犀,到最后只剩下一只犀角了。 莞公主将犀角收进物藏之中,抬头瞧去,黄光之中不再涌出灵兽来,看来这只虎爪青犀被杀,对极荒山大能灵兽震动不小。若无法扩张界力,只凭现阶段的低级灵兽,那是无法冲破阵法了。 灵兽既无增援,阵法又补完了破绽,阵中余下灵兽又怎禁得诸修诛杀,这一战,只杀得灵兽尸积如山,阵中皆赤。 秦忘舒瞧见空中黄光再次消失,心中记挂逃出阵去的千只灵兽,便对莞公主与白芒各自施礼,道:“仙子,白道友,此处还请替我主持,那逃出阵去的灵兽,非得诛尽了不可。” 莞公主与白芒齐声应了,林放亦道:“此处也用不着我等了,想那灵兽逃出阵去,必然散之四方,我等需分路诛杀才是。” 当下就由宰予领着一队,林放领着一队,各领着若干修士出阵追杀灵兽,秦忘舒这队只有五六人,两名三清宗修士初来,不曾见功,亦自告奋勇,要助秦忘舒一臂之力。 三人领着诸修出阵,动用灵识探去,方圆百里,果然皆有灵兽踪迹。秦忘舒担心灵兽冲进大晋去,自然向南追去,沿途但凡遇着灵兽,也不分青红好歹,只管随手杀了。 只因此刻若是略略心软,那灵兽冲进百姓聚集之所,谁能挡得住? 路上问明了三清宗二修名姓,一个叫做马天云,一个叫做蒙天赐。这二修心痛同门被杀,出手最是无情。所杀灵兽竟比秦忘舒还多了几头。 诸修一路追杀,粗略算来,也杀了近百只了,诸修见灵兽诛杀容易,心中就存了轻视之心,蒙天赐就道:“我等聚在一处,搜寻范围有限,不如分成两队,那搜索的范围岂不是增了一倍?” 秦忘舒道:“道友莫小瞧了这些灵兽,刚才灵兽四散而逃之中,我记得有几只五六级的灵兽。那能够轻易撞见的,必是等级低微,若是五六级的灵兽,或有手段藏身。一旦猝遇,未必就是十拿九稳。” 蒙天赐笑道:“就算是五六级灵兽,我等又有何惧?” 其他修士也是轰然叫好,纷纷道:”秦将军,又何必这般小心,我等手中也不知杀了多少灵兽了,只怕那灵兽不来。” 秦忘舒说来是御兽的领袖,但本身年纪既轻,又不曾立下功业,境界亦是有限。一旦发生争执,实难扳起面孔来训人。仙修界又比不得大晋军中。军中令行即止,谁敢不遵,修士之间,却只好凡事商议而行。 秦忘舒无奈,只好答应分兵,又担心蒙天赐这队实力薄弱,将身边修士尽数交由蒙天赐统率,自己只领着马天云一人。 两队商议已定,蒙天赐领队向南,秦忘舒则向东而行,二修约定,非得将这大晋境内的灵兽杀得干净,方能回转太岳关。 秦忘舒与马天云二修一路向东,初时数里便能寻到一只灵兽,但数百里后,那灵兽已是难觅踪影了,而向东面瞧去,前方已是大境与大宋的边境群山。 马天云道:“秦将军,我瞧此处已难寻到灵兽,不如我二人亦向南行,瞧这大晋疆域,却是南北长而东西短的。” 秦忘舒正要点头,灵识中忽地探到一只灵兽伏在宋晋交界之地,便道:“马道友稍候,待我杀了这只灵兽再说。” 他正想遁向前去,不想山中扯出一面大旗来,上书一个大大的“宋“字,原来这座山横跨晋宋两界,虽然晋宋两国交好,但大宋仍在山上建了关隘,有数百名士卒在此把守。 只见关上士卒搭弓引箭,严阵以待,一名将军喝道:“兀那修士这里是大宋疆域,若无文书,不可越界。” 马天云不由摇头笑道:“你等凡界士卒不知好歹,我等原为诛杀灵兽而来,若那灵兽逃进大宋,大宋子民岂不是遭殃?再者说,你等有何手段,能拦住我等。” 大宋将军将脑堕摇得像个波浪鼓一般,道:“我奉命在此守把,不见文书不放人,你等修士不也是生得肉身,我这一声令下,定射得你等如刺猬一般。” 秦忘舒见这将军好没见识,也只好苦笑摇头,马天云转向秦忘舒,亦是将两手一摊,道:“这凡俗之事果然是管不得的。” 秦忘舒微笑道:“的确如此。” 马天云叹道:“当初我师弟就因插手凡间之事,杀了一名凡界将军,竟被宗门驱逐,在我瞧来,却又是何苦?秦将军,今日之事又该当如何?” 秦忘舒变色道:“我等仙修之士,若遇到凡俗百姓,纵是对方夹缠不清,也得耐下心来解劝,又怎能轻易杀人?幸好道友门宗法则森严。” 马天云忙解释道:“宗门法规自然森严,我只是可惜我那师弟,明明是宗门后起之秀,前程无限的,却因为一只凡人将军,断送自己大好前程。” 秦忘舒心中一动,道:“敢问你那师弟又叫什么名字?究竟杀了哪位将军?” 马天云道:“我这师弟名叫林天奇。” 秦忘舒听到这里,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差点就要从空中载下去,他苦觅林天奇多年,却是毫无声息,连林天奇的身份来历亦是不知,如今总算寻到一丝线索了。 他强耐心中仇火,生怕言行不慎,令马天云生疑,那马天云瞧来与林天弃关系甚好,若是走漏了风声,此修怎肯以实情相告? 他努力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沉声道:“你那师弟既被逐出宗门,想来是音讯皆无了?” 马天云只当秦忘舒闲聊,也不在意,叹道:“师弟被逐出师门之后,数年之中音讯皆无。不过就是前几日,我在大陈境中遇到师妹,方知天奇改了名姓,又重修道术。我这师弟果然是仙基不俗,只盼他经此一挫,反倒能更加奋进,替我三清宗修士增光。” 秦忘舒知道已问到关键处了,虽知此刻放松不得,但说出话去仍是字字颤抖,道:“不知那林天奇改了怎样的名字。” 马天云面上一疑,道:“秦将军,你到底是怎么了?” 第263章得来却需费工夫 第263章得来却需费工夫 秦忘舒知道自己情急失态,让马天云动了疑心,瞧马天云话中之意,对其师弟林天奇期望甚殷,若知林天奇就是自己的仇人,定会替他百般掩饰了。 他虽是向有急智,但遇着这家仇大恨,心境怎能平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马天云瞧着秦忘舒神情激动,忽地道:“啊,将军姓秦,原来……”话只说了一半,已是面色大变了,后半截的话好似被刀切去了一般,再也说不出来了。 秦忘舒暗恨自己心志不坚,以致被马天云瞧出破绽来,心中一急,便喝道:“马道友,你那师弟究竟改了何名?” 马天云神色迟疑,道:“秦将军,秦将军,敝师弟一时鲁莽做出那件事来,却也是为了苍生性命,此事,此事……” 马天云心中明白,不管自家师弟有着怎样的理由,哪怕天下人皆说秦重可杀,但在秦忘舒面前,这话却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秦忘舒心中一冷,知道再难从马天云口中套出话来,便在这时,山岭中伏着的那只灵兽猛然窜出,就向大宋国方面冲去。 山上大宋士兵急忙放箭,却哪里能射得着,这只灵兽飞纵过去,挥爪击打大宋士卒,眨眼间就杀了数人。 秦忘舒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见这灵兽要趁势逃亡,忍不住大吼一声,身子一晃,已化丈二魔躯,大步跨到山岭上去。 那灵兽纵身便逃,却又怎及秦忘舒来的快,无相瞬诀施展,已到这灵兽身边,那灵兽被秦忘舒气势所夺,魔压所逼,已是常得呆了。 秦忘舒一手按住那灵兽脖颈,只一拳,打得此兽头破血流,再一拳,将那灵兽身子得粉身碎骨。 其实第一拳打去,那灵兽已是不活了,但秦忘舒却不肯放手,只管一拳拳打去,以他魔躯威能,别说是一只灵兽,就算是山峰也打得粉碎了。 大宋士卒皆是惊呆,不想那大宋将军仍是颤声道:“大修,若无文书,在下,在下绝不放你过关。” 秦忘舒大吼道:“真个儿不放?” 大宋将军已吓得体如筛糠一般,却咬了咬牙,将胸膛一挺,大叫道:“不放。” 秦忘舒猛地提起拳头来,大宋士卒一阵惊呼,那将军明知无幸,也是闭目待死,不想等了半日,拳头也不曾击来。 那将军不敢睁开眼来,只听到秦忘舒狂笑道:“好,好,好。”又听到身边轰隆一声巨响,山岭已塌了一半去,再去瞧秦忘舒,已离了山岭,直向马天云赶去。 原来那马天云见秦忘舒情急发狂,吓得胆战心惊,趁着秦忘舒击杀灵兽之时,已是逃之夭夭。秦忘舒祭起赤凰刀,踏刀急急追去。 马天云的遁速本就不及秦忘舒,数息之后,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里了,马天云大叫道:“天赐教我,秦将军发狂了。” 但那蒙天赐已在数百里开外,就算听到马天云求救,又怎能赶得过来。 秦忘舒身化魔躯之时,心中只剩下滔天恨意,除了想将马天云拿住逼问林天奇下落,就再无他想了。眼瞧着离马天云已近,心中无相瞬诀一动,身子刹那间趋前数里,已到了马天云身后。 马天云叫道:“秦将军有话好说。”袖中却打出一点乌星来,向秦忘舒身子袭去。 此件暗宝去势极快,秦忘舒又是急急赶来,两下凑到一处,其速度已超出炼气士境界修士的发应,“啪”地一声,那暗宝已打中秦忘舒的胸膛。 但秦忘舒身上赤凰云衣岂是俗物,就在暗宝即将及体之时,云衣上飞出一朵红云,挡住此件暗宝,那红云又迅速化为凤火一团,不过秦忘舒瞧得明白,这暗宝已化为乌有了。 马天云见秦忘舒如此手段,更是心惊,再想逃去,己是来不及了,就被秦忘舒一把揪住后领。 马天云好歹也是五级练气士,被秦忘舒一把抓住,竟是动弹不得,心中又羞又愧。他大声叫道:“秦将军,你想怎样。” 秦忘舒咬牙道:“只盼将林天奇的下落相告。” 马天云道:“秦将军,你说出这话来,不光小瞧了我,也小瞧了你。” 秦忘舒虽是怒发如狂,但心中清明不失,毕竟他所修的紫罗心法与小重楼心法,皆是静息平心之功,便道:“这话从何说起?” 马天云哈哈大笑道:“刚才那大宋将军,尚知临危不惧,我马天云堂堂修士,难道却不如一名凡俗将军?将军与我同为仙修之士,既是小瞧了我,岂不是也小瞧了天下修士。” 秦忘舒喝道:“今日你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也莫想令我放手。” 马天云摆手道:“将军只管出手杀了我,若想让我出卖他人,再也休想。” 秦忘舒吼道:“林天弃以修士身份,擅杀凡俗,其罪当诛,你一心偏袒维护,却还振振有辞,天下岂有这种道理。” 马天云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林师弟擅杀凡俗,已受宗规处罚。此事在秦将军瞧来,或是罚得轻了,但在我瞧来,林师弟已然无罪。一事两罚,绝无此理。” 秦忘舒听到这话,竟是说不出话来。在仙修之士瞧来,凡俗修士本就不可一概而论。林天奇被逐出师门,打散仙基,这对修士来说,的确是极严厉的处罚了,三清宗的处罚不能说是不公。 马天云身为三清宗弟子,自然奉宗规行事,林天弃既受处罚,其罪已解。这也是当然之理。 唯有在秦忘舒这位苦主瞧来,除非要了林天弃的性命,方肯罢休的。 秦忘舒心中转了无数念头,若依循常理,自己实无逼迫马天云的依据,但若是放走马天云,只怕终身也难报仇了,那林天奇既知自己一心寻他,天下之大,何处不能藏身? 秦忘舒心思电转,脑海中浮出无数个念头来,一会儿觉得马天云与此事无涉,自己怎能牵连无辜,又有声音说,父仇大为天,此仇不报,有何面目生存于世。 正在天人交战处,马天云猛然一挣,裂帛声响处,秦忘舒手中只剩下一截衣领了。 秦忘舒冷笑一声,长臂一伸,再向马天云肩头抓住,不想就在这时,迎面飞来一件法宝,此宝蕴五色光华,飞来如电,且只奔着双目间而来。 秦忘舒被这法宝照得双目难睁,心中也有些着忙,急忙伸手一挡,那法宝艇手背而入,已然穿透手掌,秦忘舒眼急手快,手掌一握,凤火到处,此宝已然被他捏成废铁一块了。 只是他体内太一神火已被驱除,再无疗伤之能,掌中鲜血淋漓,洒了一地。 向前瞧去,只见蒙天赐领着几名修士已然赶到,刚才出手者正是蒙天赐。 蒙天赐自边诸修不知发生何事,但见秦忘舒面目狰狞,眉发倒竖,忙道:“秦将军,有话好说。” 秦忘舒暗道:“今日之事,难不成就这般算了不成?” 但天大地大,父仇最大,胸中这腔怒火怎能平息,当下一言不发,再度伸手向马天云探来。 蒙天赐叫道:“秦将军魔性大发,不可理会,大伙儿先将他拿下再说。” 诸修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瞧那秦忘舒的模样,又怎是神智清醒之态,看来果真是魔性发作了。诸修一咬牙,只好同将法宝施来。 秦忘舒被诸宝施来,只好暂停脚步,足踏土遁风云,祭出赤凰刀挡住诸宝。赵光灵与精卫亦来参战,只不过秦忘舒已暗中吩咐,不可伤了诸修性命。 马天云见诸修挡住秦忘舒,怎敢停留,早就一溜烟的去了。秦忘舒被诸修缠住,一时间也难以脱身,正在没理会处,耳听青聆叫道:“秦兄,我来助你。” 那青聆就从秦忘舒袖中窜将出来,猛一张口,喷出一股黑气,片刻间,场上黑气弥漫,伸手难见五指。 这黑气甚是古怪,大风刮不动,法诀驱不散,诸修在黑气之中东奔西窜,好不容易摆脱了,四下瞧去,已不见了秦忘舒的身影。 秦忘舒受青聆相助,先一步冲出黑气,将那玄字诀施展,足下遁风呼地一声响,半息间就去了数十里了。 那马天云虽然是抢一步逃走,但空中灵息可辩,秦忘舒灵识探去,已知马天云的去向了,仍是紧紧赶来。 片刻之后,灵识中已探到马天云的身影,秦忘舒体内真玄运转,遁速越来越快,哪知就在这时,体内真玄忽地一空,就向地面直直地坠了下去。 青聆慌忙叫道:“不好。”手起一道法诀,空中一朵云团移来,托住了秦忘舒的身子。再瞧向秦忘舒,面色已是苍白如纸,全身颤抖不停。 青聆叹道:“在这节骨眼上,怎地竟遇此劫?秦兄,今儿这事可就难办了。” 秦忘舒深吸一口气,道:“不妨,待我调息片刻,定可恢复如初。” 他在云团中坐定,努力吐纳调息,费了半天功夫,体内真玄总算运转自如,面色也恢复如常。 正想站起身来,忽听一声轻笑声传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那声音听来遥远之极,好似在天边一般,但秦忘舒听到此声,心中却是陡然一沉,暗叫道:“不想竟遇此人。” 第264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264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秦忘舒上次与林天弃联手,方才压制住楚三公子,如今自己孤身一人,真玄又是运转不灵,一旦遇到楚三,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秦忘舒虽是报仇心切,心中尚存一丝清明,知道此刻万万不是楚三对手,趁着体内真玄已然恢复,秦忘舒先将青聆用大袖卷起,赤凰刀急急祭出,便向东方遁去。 那赤凰刀迸出凤火两道,又得玄字诀加持,端得的如电闪雷鸣一般,以这样的遁术,难道还摆脱不了楚三追杀? 果然半个时辰之中,再不曾听到楚三的声音,此刻秦忘舒已身在宋境了。他经这一番急遁,真玄消耗不少。修士的遁术若是缓缓用来,真玄消耗甚微,但若是加速遁行,所耗真玄便是数倍,数十倍之多。除非是到了地仙境界,玄感增强,遁术消耗的真玄方能大幡减少。 秦忘舒自修归藏经以来,极少有真玄不足的时候,但如今身受归元降境劫之苦,体内真玄运转与往日大不相同,眼瞧着真玄耗尽,秦忘舒只好落将下来。双足踏定大地的一刹那,灵气自涌泉而入,身子方才一松。 哪知就在此处,耳边又传来楚三的轻笑之声:“纤红,你说的不错,他果然逃住宋境去了,此番若能擒杀此人,你当立首功。” 这声音忽远忽近,竟是难以测度,也不知楚三公子此刻离秦忘舒尚有多远。 青聆也知对手厉害,急忙出袖叫道:“秦兄,秦兄,速逃,速逃。” 不想秦忘舒却摆了摆手,道:“不逃了。” 青聆叫道:“这楚三公子好不厉害,上回你与林道友联手,也只是勉强胜他一筹,此刻你身受降境天赭劫,又怎是他的对手。” 秦忘舒道:“正因为体内真玄一日弱过一日,今日若不能胜他,他日再也无机会。”说到这里,双足一顿,已深陷大地半尺。 青聆连声叫道:“秦兄,你这是意气之争,却又何苦。” 秦忘舒抱拳道:“青聆兄,忘舒得你陪伴多日,好不感激,但青聆兄久留归元境,虫师必定想念得紧。青聆兄离境日久,也该归境去了。” 青聆叫道:“岂有此理,我虽是一只灵虫,也知道‘义气’二字,这时我若是离你而去,我还算是个义虫吗?” 秦忘舒道:“此番却由不得你了。”掌中便起凤火一道,向青聆拍去,他也只是作势吓青聆一下罢了,又怎会真的烧杀了青聆。 那青聆负手挺胸,昂首而立,冷笑道:“来来来,有本事真的烧杀了我,这种手段,何必在我面前施展。” 秦忘舒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了,没奈何,只能将大袖一招,袖中生出一股风来,就将青聆收了进去。 若论他的修为境界,虽比青聆略强,但也不至于让青聆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与青聆朝夕相处,怎不知青聆的弱处。平时闲谈,问起青聆所修之术,那青聆最是饶舌,唯恐少说了几句,就吃了大亏一般,总会细细道来。因此这股风平地卷来,竟让青聆防不胜防了。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这件赤凰云衣自成法则,变化无穷,袖中之风,乃是数道凤篆凝成,虽比不得真正的袖里乾坤术,其中玄妙,也非青聆所能化解。 见青聆入袖,秦忘舒将袖口一束,那青聆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也就是与青聆说话的片刻工夫,空中浮来玉舟一只,舟上有一男一女,一立一坐。那立在船头的,正是楚三公子。此人今日轻袍缓带,也不束发,只以短箫一根胡乱拢住发丝,瞧来随意,却别具一股风流态度,令人见而忘俗。 玉舟中间,坐着一名女子,内穿轻纱,外披大红披风一领。此女柔中蕴媚,偏又有三分骄憨之态。就见她以手支颐,面带潮红,疑是海棠春睡意未足,又似雨露刚沾体难支。 看来这女子就是纤红了,那纤红与楚三公子并到一处,果然好一对璧人,便是秦忘舒见了,也是暗暗喝采。 楚三公子居高临下,向秦忘舒瞧了瞧,目中虽是杀机无限,面上仍是浅笑吟吟,道:“秦将军怎地不逃了?” 秦忘舒道:“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不如拼死一战。” 楚三公子摇头道:“你心中既想到这个死字,可见怯意已生,又怎是我的对手,此战已无趣味了。” 秦忘舒喝道:“尚不知鹿死谁手。”心中暗叹楚三厉害,若是换了他人,就这是三言两语之间,气势已被他所夺了。 楚三公转目四顾,喃喃地道:“那位林道友又去了何处?何不唤来此人,以慰吾怀。” 秦忘舒冷笑道:“那日战败,你心中念念不忘,此刻一心只想翻盘,公子心境已生波澜,修为大打折扣,今日便是胜了你,也是胜之不武,还不速去。”他这是依样反击,虽算是拾人牙慧,却也可表明态度,不肯示弱。 楚三公子先是愕然,其后放声大笑道:“妙极,妙极。原来我先前竟是小瞧了你。” 纤红懒洋洋地道:“你二人说来说去,也不动手,让人瞧来好不气闷,公子,我可要睡啦。”那声音娇媚入骨,世人听了,谁不骨软筋酥? 秦忘舒瞧见这纤红媚态横生,担心此女擅长慑魂之术,因此打点起十二分精神,生怕着了道。不过细细探来,纤红虽是天生媚骨,比起云天轻的销魂手,却差了许多。 纤红说睡便睡,果然就取来香枕一只,侧卧在玉舟之上。秦忘舒虽不知睡梦千里神功,但见此女临敌之际,却来作态,心中怎不起疑,身上云衣猎猎起舞,仍不敢大意。 便在这时,耳边就吹来一股轻风,那轻风温热甜香,好比那美人在侧,哈气入颈。但此情此景虽是旖旎,却是暗藏杀机。秦忘舒灵识早就施展到极致,因此清清楚楚地瞧见,身后有道极淡的女子身影,手持金针一枚,正无声无息地疾掠而来。 这道身影瞧来好似一道元魂,却是手足皆具,栩栩如生,比那壁上画像少了几分颜色,又如镜中倒影,多了一层云雾摭掩。 秦忘舒心中忖道:“这是怎样的奇术?” 想那身后影子既是至虚之物,凭手中法宝又怎能伤到,心思电闪处,福至心灵,猛地大喝一声,无相魔诀心中横生,周身上下生出魔息千道。 这魔息乃是无相魔诀之用,无形有质,最是霸道不过。魔界魁神专修之术,又怎能弱了。那魔息四散而出,去势如刀,无声无息之间,就将身后疑似元魂打散。 就见舟上纤红猛地坐将起来,抚胸皱眉,就是一阵猛咳,那嘴角就渐渐地泌出几丝鲜血来。 楚三公子瞧在眼中,好不心痛,柔声道:“纤红,你又何必逞强,那寻常法术虽奈何不得你,但此人修成无相魔诀,那正是你睡梦千里神功的克星了。” 纤红垂泣道:“奴家不听公子劝阻,纵性妄为,还请公子垂怜。” 楚三叹道:“你一心为我,我又怎能不替你报仇。”说到这里,手中祭起一宝,正是海珠一颗。 秦忘舒见楚三海珠在手时,就大喝道:“赵光灵何在!” 赵光灵应声而出,手持巨斧,就迎向空中海珠,此珠曾被楚三用来压制赵光灵,但如今赵光灵已非昔日可比,正好借这海珠一试修为。 海珠的溜溜落下,就与赵光灵的战斧撞了个正着,这战斧中五牛齐出,又怎是往日情景,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响。海珠被击高三丈,赵光灵亦被压低三尺了。 楚三眉头微皱,喃喃地道:“怎会如此?” 要知道先前二人斗法,合秦忘舒与赵光灵之力,方才勉强击开海珠,如今只凭赵光灵一人,就与海珠斗了个平手,赵光灵进步之速,怎能不令人惊讶。 更可惊者,今日之海珠的力道也是不同往日,也不知楚三动用怎样的密术,此珠沉落之时,实有三岳之力,比当日强了许多,哪知仍被赵光灵一斧荡开。 楚三心神动荡之时,本该是秦忘舒出手的最佳时机,但不知秦忘舒是胆怯还是小心,仍是双足插进土中,身子一动不动。 楚三道:“秦道友,今日若想胜你,瞧来也没那么容易了。不过正因如此,此战方才令人觉得有些趣味。” 袖中再飞出一物,正是那只木鸟,此鸟能发青毫余光一道,仙修之士绝难抵挡,秦忘舒见到此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赵光灵不知厉害,见海珠击飞,面前再无阻碍,立时持斧奔向楚三,五牛奔驰如雷以作加持,此斧之威,绝不会少于三岳之力了。 秦忘舒知道以赵光灵修为,绝非楚三对手,何况木鸟已出,上次赵光灵一只手臂,就是被青毫余光扫落,这次怎地不吸引教训,还要重蹈覆辄? 他急忙传讯道:“光灵速回。” 赵光灵身子晃动,奔袭如旧,口中却发出低低的一声“唔!” 秦忘舒听到赵光灵竟发声回应,心中又惊又喜,难不成赵光灵元魂养成,神智渐复?若果然如此,那可不是一桩奇迹。 就见木鸟虽出,那青毫余光却不曾真正凝聚,赵光灵抢先去攻,正冲着青鸟而去,这就让秦忘舒更加欢喜。本来赵光灵只知奉法旨而行,怎会临机应变,可瞧赵光灵此番动作,分明已有了自家主意。 然而巨斧斩落之处,却劈了个空,木鸟猛然一动,已飞到秦忘舒头顶,将口一张,一道青光“刷”地一声,就落将下来。 第265章斗法之要唯攻心 第265章斗法之要唯攻心 在秦忘舒下定决心,留在此处等候楚三公子之时,已定下应对青毫余光之策。若不能抵御此宝,留在此处岂非是束手待毙。 因此见那青毫余光落下,秦忘舒大喝道:“云衣彩雀,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说来秦忘舒此刻尚不知如何御使云衣上的彩雀,唯知自己性命交关之际,此宝自会前来护主。云衣彩雀尾上只有三根金羽,每次彩雀出动,金羽就会失去一根,此次彩雀再出,那就只剩下一根金羽了。 但遇到楚三公子这等大敌,不出云衣彩雀,又有何策? 秦忘舒虽是大声呼唤,但云衣上的彩雀仍是毫无动静,此雀是否出动,与秦忘舒的心意毫不相干。 说时迟那时快,青毫余光如明月照水,倾泻而下,眼瞧着秦忘舒全身被照得通明,只听得一声清鸣,彩雀自云衣上翩然飞起,迎着青毫余光一飞冲天。 那彩雀飞起之起,身上符文围绕,足有千数,让人瞧得眼花缭乱,而那道青毫余光照在彩雀之上,就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这等惊天动地,仙修逢之必杀的神通,在彩雀面前,竟是毫无用处了。 说来青毫神光与凤火一般,皆是天地法则之力,两者孰强孰弱,谁也难以判断。两强相遇,就只能看双方御使者的修为了。 奈何楚三公子所用,并非真正的青毫神光,只是青毫神光的一道余光而已,而彩雀不受秦忘舒御控,其真正的主使者,应该是仙界的火凤党徒。两者相较,强弱之态已可立判了。 那彩雀挡住青毫余光之后,仍是直直飞起,迎着空中木鸟便是一啄。只这一啄,就将这木鸟啄得粉碎,楚三公子这件强横法宝,就此化为乌有了。 楚三公子又是心痛,又是急怒,但此修心境之强罕有其匹,纵见法宝损毁,面上仍是古井不波。反将双手负起,静观彩雀动静。 那纤红见楚三公不愠不怒,大感惊讶,喃喃地道:“公子,公子。” 那彩雀毁去木鸟,又在空中翩然飞舞一遭,既不曾瞧见对手,又不曾发现有法宝法诀威胁到秦忘舒,自然重新飞回云衣之上。等那彩雀于云衣上定住,尾上金羽果然只剩下一根了。 楚三公子这才转向纤红,笑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纤红道:“奴家似乎明白了一些,只是仍不大懂。” 楚三公子笑道:“这彩雀乃是仙界大能加持之宝,我等凡界修士又有何能,敢与此宝争衡?就算受她欺辱,也只好罢了。但这种天授护主之宝,却有个大大的缺陷,我若不动,他必不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与她计较。” 纤红拍手笑道:“公子灵慧无双,岂有后来者乎?”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便是一沉。楚三公子果然厉害,竟瞧破这云衣彩雀的玄妙,就此避过一劫,若是刚才楚三公子难抑胸中愤怒,贸然出手,彩雀必与他周旋到底,纵有千百般神通,又怎能禁得住彩雀一击。 如今彩雀已然飞回到云衣上,三次机会只剩其一,说来楚三公子木鸟被毁,实可心痛,但彩雀未尽其用,亦令人叹惋。二人只能说是打了个平手。 好在木鸟乃是楚三公最强法宝,楚三既失此宝,还有何能?难不成再请出朱厌分魂不成?想来那朱厌分魂,就如同这云衣彩雀一般,纵能被召唤出来,也必有重重限制。这样想来,此战尚有周旋余地。 这时纤红又道:“公子,奴家有一件事实不可解,还盼公子解惑。” 楚三公子道:“试言一二。” 纤红道:“这位秦道友双足插进大地之中,就算刚才青毫余光及身,也是不闪不避,这又是怎样的道理?” 楚三公子笑道:“传说当年世尊与人斗法,身子不动,以迎万法,其修为之高,心境之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来秦兄是效世尊风范,追慕前贤罢了。” 纤红格格笑道:“公子又来说笑,秦道友怎能与世尊相比?” 楚三公子这才将笑容一敛,道:“适才说笑,以博纤红一粲。秦道友自然难及世尊之万一,在我瞧来,此人不离大地厚土,不过是修成一种奇特的吐纳之法。由此推之,此人若离大地厚土,真玄必难接续,无法持久斗法。秦兄,你既受降境之劫,又何必苦撑。” 秦忘舒面色不动,心中却已如遭万雷轰击,这楚三公子竟是这般眼力,一眼就瞧出自己遭受降境之劫。这样厉害的对手,当可谓世间无双了。 那楚三公子定是瞧出自己境界有所下降,这才以言语试探,未必就能真正确定自己遭受降境天劫,但无论如何,这份灵慧眼力也是极厉害的了。 至于纤红与楚三一回一答,分明是早有安排,其意不过是来打击自家心境,但就算瞧出楚三公子用意,秦忘舒仍是油然而生恐惧之心。 纤红故作惊呼,道:“秦道友率众御劫,心念苍生,怎地还要会遭受天劫之苦,那天地忒也薄情了些?” 楚三公子叹道:“各人自有因果,天地向来至公。” 说到这里,楚三袍袖轻舒,向秦忘舒身侧一座山峰作势一拍。他的袍袖离这山峰尚隔着数百丈,但大袖拂落之时,那山峰轰然一声响,自中而断,就向秦忘舒压将下来。 凭这一座山峰,怎能压住秦忘舒,但楚三公子之意不问而知,不过是想印证自己的判断罢了,随便也可逼迫秦忘舒离开大地。 秦忘舒纵有法力将这山峰劈开,但难免要被这山峰压住,岂不是束手束脚?没奈何,秦忘舒只能纵身跃起,身子不疾不徐,就向楚三公子飞去。 他虽是持刀在手,这刀却是不动不摇,并无招式变化,云衣猎猎,也不见有何法诀加持。 楚三公子道:“好一招后发治人。“大袖再次舒展开来,向秦忘舒面门上一晃。 秦忘舒正等着楚三公子动手,不等那大袖完全舒展,赤凰刀疾刺向前,借助无相瞬诀之功,就使出那招唯一刺来。 想那楚三公子神仙般的人物,所修法术,必然是务求高明雅致,又怎会效匹夫之能,与人近身斗法?在秦忘舒想来,楚三近身厮杀之术定不见长了。 那赤凰刀挥出之时,已暗蕴法则之力,楚三公子应对稍有差迟,必被这刀法卷在其中,再也挣脱了。 哪知赤凰刀一路向前,竟无丝毫阻碍,原来面前已是一空,玉舟已然不见了。 秦忘舒心知不妙,自己虽算出楚三不擅近身杀伐,却忽略了玉舟之能,以楚三公子身份,这玉舟法宝怎是俗宝? 灵识探去,那玉舟果然已在百丈开外,此宝飘乎如风,移动之速,丝毫不亚于无相瞬诀了。 虽知今日之战,必定艰苦之极,但如此处处被动,仍非秦忘舒所能预料。只是人生因果,皆是自家造就,纵是千难万难,也只有咬牙苦撑。 秦忘舒觑定楚三公子所在,并不转身,却将轩辕弓取出,弦声一响,四枝乌箭接连射出,此为儒家参连之术,自秦忘舒再修《箭谱》之后,箭术更上一层楼,已非昔日可比了。 那玉舟移动再快,又怎能快得过四箭连发,楚三公子手中已多一柄纸扇,纸扇哗啦一声打开,激起金光三道,那金光好似波浪一般,以楚三公子为中心,向外扩散出去。 第一枝乌箭触到金光,立时碎成数截,但金光也同时消散无踪,于是三道金光,便消去三枝乌箭,最后一枝乌箭不受阻碍,仍向楚三公子面门飞去。 恰在此时,纤红手中撑出一面乌油伞来,那乌油伞正挡在楚三公子,乌箭触到此伞,自然亦是无功。 纤红惊呼道:“这位道友好厉害的箭术,公子,你我连出两宝,才挡住四箭,若他连珠射来,又该如何?“其辞若有惊惧之意,但话中已带笑声。 明知纤红动用的是激战之法,秦忘舒立定云端,仍将弓弦一扯,这次仍是四箭齐发,却与当初不同,那四箭并无前后之序,而是同时发出,此为井仪之技。 四箭两两并列,岂不就是个井字?此射艺之要旨,在于胸中成竹已生,知道此箭必不落空,因此若是四箭同时射出中对手,必会给对手极大的打击。 至于如何保证此箭射出不偏,则是儒门射艺的独门密技,非得痛下苦功,方能明悟玄奥。 楚三公子一改刚才轻描淡写之色,面色转为凝重,瞧那四箭,竟是奔着乌油伞而来,或可知秦忘舒有极大的信心,能射穿此宝了。 此伞现由纤红撑着,怎能放心,因此楚三公子急出四指,向那伞柄上搭去。 就在四射触到伞柄的刹那间,乌油伞有黑光一闪,此光罡气凛然,将这这伞周打造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恰在此时,四箭齐至,只听“扑扑扑扑“四声响,四箭同时穿透乌油伞,但毕竟受那罡光所坠,乌箭穿透乌油伞之后,余力已尽,再难向前。 以二人之力,也未必保住乌油伞,楚三与纤红不由相顾失色。 秦忘舒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再试我一箭。” 弓弦拉得圆满,有一道极淡的青光自空中垂落,正落在乌箭之上,那乌箭“铮“地一声,便大发乌光。 然而就在这时,秦忘舒却觉得体内真玄一空,那枝箭竟是射不出去了。 第266章权势焰天无路逃 第266章权势焰天无路逃 秦忘舒的一举一动怎能逃过楚三公子的慧目,叹息声中,楚三公子手中纸扇动摇,三道金光再次向秦忘舒荡去。 赵光灵口中嗬嗬大叫,迎着金光大步跨来,巨斧横在胸前,将那金光挡住,那金光撞在斧上,也只是让赵光灵略退半步罢了。 而不等身形停稳,赵光灵再次向楚三公子冲去。若换了寻常修士,既知对手高明,手段无穷,早就思商退避之策。但赵光灵怎知“生死“二字,只要体内有余力可贾,那自然是一往直前。 楚三公子微皱眉头,道:“这傀儡倒也难缠。“一只手掌就从袖中伸了出来,此掌纤秀如女子,五指上却戴了三枚戒指。 赵光灵只知追敌,怎知对手厉害,就见其中一枚戒指上有乌光一闪,立时就有一道紫电迅疾劈落。紫电乃是雷电中最强者,赵光灵身子僵直,又怎能避过,背上就着了一记,已是皮开肉绽了。 与此同时,秦忘舒闷哼一声,就从空中坠落,以他此刻情景,就算楚三公子与纤红袖手旁观,也会跌个粉身碎骨。 那青聆被困在云衣大袖之中,虽知秦忘舒命在旦夕之间,却难以出手相救,好在精卫早就飞来,以背肩托住秦忘舒的身子,双翼急急一动,就要夺路而逃。 纤红轻笑道:“却往哪里逃!”就见一道虚影从她身上飞起,仍是手持金针,迅疾疾扑向精卫。精卫飞得虽快,但这道虚影来得更快,莫说这区区数百丈的距离,便是千里万里,那虚影亦是一蹴而就,游梦万里神功,又岂是浪得虚名。 这时楚三公子以我戒指中的紫电打得赵光灵连连后退,周身破损不堪,见到纤红动用仙家绝技,不由拍手赞道:“游梦万里神功,今日大放异彩。” 精卫只飞去半里,就被纤红的游魂赶上,瞧那游魂虚无飘渺,世间诸宝难施,精卫虽有填海神通,那想口中彩石,又怎能压得住一道游魂? 秦忘舒虽难动用真魂,神智仍是清明,瞧这一道游魂,似乎是从元魂之中分离出来,但从仙家常识可知,那元魂最是脆弱不过,一旦稍有伤损,轻则神智不清,重则立时身死,也不知这纤红修了怎样的绝技,竟能分魂而不死,那游魂更可伤人。这项神通,着实惊世骇俗了。 想那纤红不过是楚三公子的姬妾罢了,身份甚是低微,又怎地修成这样强大神通?看来这纤红的来历亦非寻常了,再想到就连极荒山万兽之主朱厌也受楚三公子约束,这楚三公子看来同样是背景惊人。 游魂既然赶上,手中金针就向精卫背上一刺,精卫再修百年,只怕也难逃此劫,好在那金针入体,倒也不觉得有多大痛楚,但体内真玄就此运转不灵,原来是背上的一处灵脉,已被金针封住了。 这道游魂法力虽是不足道,但既修成金针封脉之法,再借助这瞬息万里的神通,几乎已是无敌之术,秦忘舒心中一声长叹,两名对手皆肺非常手段,今日不死又能何如? 精卫被这金针封住灵脉,再无力气腾空御风,一人一雀就向地面疾沉下去。楚三公子瞧见秦忘舒已无回天之力,不由叹道:“可惜,可惜。”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大喝:“看印!” 楚三公子与纤红在话音传到耳边之前,已感受到肩背之上灵压沉重,急忙抬头瞧去,只见一方斗大金印凌空落下。此印落处,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楚三公子叫道:“不好。”大袍拂去,就将纤红卷起,二人同时离舟而去,那金印落将下来,顿时将玉舟打了个粉碎。 楚三公子身在空中时,已瞧清此人相貌,面色因之一变,沉声道:“林天弃!” 那林天弃祭印打碎玉舟,手中割域灵剑只一划,就到了秦忘舒身边,伸出臂来托住精卫,又向赵光灵喝道:“速来,速来。” 那赵光灵听到林天意弃呼吸,面色虽无变化,却急急纵来,将身子一闪,身子缩成三寸,就飞进秦忘舒的大袖之中。这是傀儡必修的缩身成寸之法,倒也不奇。 林天弃聚齐秦忘舒众侍,手中灵剑再次划去,立时又去了百里。 楚三公子好不容易将秦忘舒压制住了,怎甘心被林天弃救走,饶是他心境极强,此刻也是妄动无名,口中大喝道:“休走!”携着纤红大踏步赶来。 瞧那楚三公子遁术,却又与众不同,此修不御法宝,竟是凭虚御风而来,哪怕手上携了一人,其速仍是快如闪电。 林天弃摇头道:“公子进步之速,令人称奇。” 原来此番楚三公卷土重来,其境界修为竟是大有进益,与先前比来,虽谈不上判若两人,也是进展神速。 看来在这短短的数日之中,楚三公子或有际遇,纵无际遇,也定有极大的因果。 林天弃自忖凭自己一人,绝非楚三公子对手,更何况楚三公子身,还有一位莫测高深的侍妾纤红,此战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林天弃见楚三公子风驰电掣而来,心中倒也不慌,他手中有割域灵域,又怎怕与楚三公子较量遁术,灵剑连划三道,数百里空间就缩成方寸之地了,再急步跨出,至少也是百里。 但这割域灵剑的极限绝非百里而已,等到林天弃境界提升,此剑威能亦会渐渐增强,到最后便是千里之遥,也是一蹴而就了。 秦忘舒见林天弃及时赶到,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此刻体内真玄无存,身侧狂风如壁,想要开口说话,却是难了。 林天弃一手托着精卫秦忘舒,另一只手划剑急行,与楚三公子的距离渐渐就拉开了。 林天弃这才略略放心,瞧见秦忘舒面色紫涨,呼吸维艰,忙祭气盾一道,挡在秦忘舒头顶,替其挡住狂风,同时叫道:“惭愧。” 秦忘舒被那气盾挡住,这才不受狂风扑面之苦,张口就叫道:“游魂在后,林兄小心!” 林天弃微微一笑道:“此女手段,我已尽知了。”手中灵域就向背后一划。 那游魂本是至虚之物,自然不惧寻常法宝,但这割域灵域却与众不同,竟是连虚空也是能割得开,既能割开虚空,又怎能割不开一道游魂? 游魂正持金针扑来,忽见灵剑光芒闪闪,凌空劈至,慌忙将身子一扭,堪堪避过,但手中金针却被灵剑斩成两截。 就在金针被斩之时,楚三公子怀中的纤红再吐一口鲜血来,哀声叫道:“公子,公子,奴家的金针被他损毁了。” 楚三公子满脸怜惜之色,道:“纤红,你好生将息,莫要再轻易出手了,大不了我陪你十年,再炼一枚金针。” 纤红虽是面色苍白,闻言则是满面欢喜,道:“你真个儿陪我十年?” 楚三公子笑道:“我只盼能陪你千年万年,十年之约,又算得了什么?” 纤红心中更喜,偎在楚三公子怀中,自是娇羞无限。但片刻之后,就已沉沉睡去。 原来这金针炼制与寻常法宝不同,乃是从元魂之中凝气化物,十年方能成功。而在这十年之中,纤红每日沉睡,不省人事,身边若是无人护法,断难重炼金针。 因此楚三公子开口一诺,那就是要保纤红十年周全,更难得的是,在这事上楚三公子脱口而出,绝无丝毫犹豫,试问纤红心中如何不喜? 楚三公子虽少了纤红相助,仍是不肯放弃,一抖手,一道法诀冲天而起,直飞到三百里高空,方才现出霞光万道,瞧来好似烟花一般,照得天地通明。 片刻之后,极远处空中亦现霞光一道,虽只是针尖大小,以楚三公子目力,仍能瞧得分明,楚三公子见到霞光,这才微微点头。 林天弃亦瞧见空中霞光,知道楚三公子是在招朋引伴了,想那楚三公子势力强大,苍南域诸处皆有人手,今日能否逃出公子魔爪,林天弃心中亦是惴惴。 林天弃心中暗道:“那一道霞光又能传递多少讯息,我何不转向变道,难不成这天下都是他的,任一处都有人手拦我? 他本是向北而行,此刻立时转向,向东面割域疾行,片刻之后,已出了大宋疆域,再往东行,就是大齐南面的一个小国了。 忽听得脚下传来微弱的声响,原来脚下一座城墙之上,立着一排箭手,那领头者大声疾呼,却因是凡俗之士,声音微弱,林天弃也只能勉强听清。 此人一声令下,城墙上的箭手齐齐搭弓引弦,就向空中射来,林天弃甚觉惊讶,凭这凡俗士卒,就算生就千斤的力气,手持十石之弓,又怎能射到自己? 果然那羽箭射到一半,就已是力弱坠地了,不想箭雨过后,空中猛然生出一团火球来。 这火球亦在林天弃脚下百丈处,纵是火势焰天,又怎能对林天弃造成威胁?可此火一生,空中诸处火焰连闪,顿成一片火海,就此挡住林天弃的去路。 林天弃这才惊觉,原来那空中早就布有机关,羽箭引发灵符,灵符连珠而起,就成燃起漫天火海。 林天弃此刻方知楚三公子厉害,原来就算是偏僻小国,也早有安排。看来楚国果然有囊括四海之志,楚三公子自然亦是势力遍布苍南。 既是火海阻路,林天弃就算能割域而行,也必将撞进火海之中。若论火中的手段,林天弃也只是平平,瞧着面前火海只是发愁。 身后楚三公子如影随形,已然翩翩赶来。 第267章玩火自焚谁应谶 第267章玩火自焚谁应谶 林天弃若是独自一人,纵来了千军万马也是不惧,但如今秦忘舒真玄难施,精卫灵脉受损,赵光灵虽可一战,却是傀儡之身,自己只怕御使不灵,此战不管怎样算来,都是毫无把握。 因此面对这滔天火海,林天弃只有一闯。 他掐起避火诀来,就向火深中扑去,但这避火诀威能却是有限,只将大火分开数尺,热意仍是不可当,秦忘舒有云衣护体,倒也无妨,精卫身上的羽毛却被烤得焦了。 楚三公子遥遥笑道:“林道友,你自取死路,何苦来哉。” 秦忘舒见事情紧急,欲劝林天弃独自逃生,想那林天弃绝计不肯,反倒要惹他责骂了,二人屡次并肩作战,情谊非殊,因此这话怎样也是说不出口的。 唯今之计,只有努力运转真玄,只需有一丝法力,就可动用凤篆,先收了这漫天大火。但这运转真玄之事,却是急不得的,何况秦忘舒正处在降境之劫,体内灵芽萎缩,诸般心法难施。 事情紧要,偏又要求心境如水,此事真正两难了,对秦忘舒而言,着实是一大考验。 正在这时,火中传来数声鹤鸣,来了两名修士,皆穿大红衣袍,连头脸带手脚都摭住了。两名修士所御,皆是灰鹤一只。这灰鹤名叫烟云鹤,全身羽毛好似烟云一般,生来不惧烟火。 两名修士一言不发,同时祭出手中法宝。那法宝乃是两只铁轮,铁轮到处,浓烟滚滚,数里之地,难辩人影。 林天弃掐了这避火诀,倒是可以避火,但是浓烟扑面而来,却是承受不得了,急忙弃避火诀而掐起一是罡风,那罡风固然吹散浓烟,可很快地,大火就卷地重来,林天弃只好再掐避火诀。一时间,已是手忙脚乱了。 浓烟之中,两只铁轮飞来,林天弃辩识不明,虽将身子急闪,肩上还是挨了一记,火海中一名修士笑道:“中了,中了。” 林天弃受创处正是持剑的右手,他咬牙苦撑,心念动处,听声辩形,镇魔打神印忽地祭起,那修士正在欢笑,冷不防这金印压将下来,此印如何能防,顿时被打碎头颅,一命呜呼了。 剩下那名修士慌忙拔鹤而逃,只将手中铁轮乱打,搅得火海之中浓烟四起,林天弃被呛得泪水长流,真个儿是举步维艰。 幸好那楚三公子突进火海来,遁速也慢了许多,彼此之间仍是隔了数里,等楚三公子的火中手段,可比林天弃强得多了,双方的距离正在急速缩小。 忽听秦忘舒沉声道:“林兄莫慌,我来助你。” 林天弃喜道:“秦兄法力已然恢复了不成?” 秦忘舒苦笑道:“在下正遭逢归元降境之苦,哪里能恢复修为。”说到这里,将云衣一振,云衣上数朵红云飞出,所到之处,大火为之一空。 林天弃喜道:“好手段。” 原来那云衣上的红云能收纳火中灵气,火中灵气一失,又怎有热意,自然就立时熄灭了。 林天弃有这红云开路,再不必掐动避火诀了,但割域灵剑仍是动用不得,只好以土遁向前,那速度又能快到哪里去。 秦忘舒刚才努力调息,也只是聚得丝丝缕缕的真玄,不过那体内灵芽似乎已经稳定下来,故而这真玄倒也可慢慢凝聚,但自身境界却已降到四级炼气士了。 虽是降了一个境界,好歹真玄运转恢复正常,也算是忧中有喜。 秦忘舒转目四顾,见这火海范围广阔,以林天弃的遁速,一时间也难以摆脱,便沉声道:“林兄,大火阻路虽是糟糕,但对楚三公子而言,亦有麻烦之处,不如就在火中与他一战,让他来个玩火自焚。” 林天弃道:“秦兄若有妙计,在下自当奉命。” 秦忘舒先将精卫收起,双手缓缓掐动法诀,初时艰难无比,却是越掐越快,忽见掌中火焰窜出,那凤火总算被祭将出来了,秦忘舒面色一喜,道:“有这凤火可祭,那就好办多了。” 这时他掌中凤火只是星星点点,被他随手掷去,那凤火与大火混在一处,谁能分辩得出,林天弃双目越瞧越亮,已明白秦忘舒的用意了。 这凤火藏在大火之中,却是引而不发,只等楚三公子前来,若是楚三公来到凤火近处,只需将法诀触动,凤火就可将楚三公子活活烧死。楚三公子既用这大火阻路,若被这凤火所杀,岂不就是玩火者必自焚。 只是那红袍修士在这火海中乱窜,动用铁轮祭出浓烟无数,却着实令人烦恼。秦忘舒虽不惧火,也怕这浓烟。二人相视一眼,心意相通,若诛楚三,非得先杀了那修士不可。 林天弃动用灵识,已锁定了那修士的身形,奈何此修驾着灰鹤在这火中来往不定,若想祭宝打去,却是难了。 秦忘舒就向林天弃打了个手势,林天弃会意,二人当即在火中分开,去拦截那修士。 那修士正在火中乱窜,忽见火海之中现出一道身影,口中喝道:“吃我一刀。”一柄赤刀当头祭来,正是秦忘舒拦住其去路。 那赤凰刀在大火之中更显威风,刀上赤焰连闪,已到了这修士面前。别瞧秦忘舒已降了一境,但若论修为,还是强过这修士了。 这修士见这赤凰刀厉害,怎敢相敌,幸好胯下灰鹤动作灵便,不等修士御使,这灰鹤转身就逃,赤凰刀竟是扑了个空。 然而只逃了数里,迎面又来了一名修士,正是林天弃赶到了,林天弃恼这修士放烟,手中双宝齐出,将割域灵剑与镇魔打神印同时祭来。 两宝一左一右,分击此修,灰鹤再是机灵,也是逃不掉了,此修百忙中避开大印,却被那割域灵剑一剑斩下,将这修士的大好头颅斩落下来。 秦忘舒此时也已赶到,先伸手将空中的铁轮夺了去,那灰鹤失了主人,正自心慌,被林天弃一把揽过,笑道:“正少了一匹坐骑,你从今日就归了我吧。”一手掐定法诀,向那灰鹤背上一拍,另一只手高举灵剑,作势就要斩下。 这灰鹤被林天弃一掌拍来,全身酸麻不堪,又见那灵剑寒光闪闪,慌得口中大叫,瞧其神色,应该是屈服了。 林天弃心中叹道:“毕竟只是兽禽,天生畏强欺弱。”忙在灰鹤灵识中做了标识,那灰鹤也不敢挣扎,等到标识已定,此鹤便归林天弃所有了。 这时秦忘舒已将那铁轮瞧了片刻,这铁轮上原就刻有符文,以秦忘舒的玄承,立时就明悟了七七八八,此宝名叫飞烟轮,最能放烟,若与那凤火相配,岂不是相得益彰? 秦忘舒不假思索,就将这飞烟轮祭起,此宝果然放出烟来,刹那间就将二人围定,这飞烟轮既受秦忘舒御控,那浓烟也听起话来,此烟只向四周扩散,不再向二人身上聚集。 却说楚三公子冒烟突火而来,怎知对手已下定决心,要在这烟火之中与他拼命。正行间,已到了一点凤火前,这凤火隐在大火之中,谁也分辩不得,只听轰地一声,那星星之火就化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向楚三公子身上撞来。 楚三公子叫道:“好厉害。” 知道这凤火不可相敌,就在火中施展步法,身子如风似电,堪堪避过火球。 哪知那凤火在大火之中藏了许多,这边刚刚避过,那边火球又生,楚三公子倒也厉害,仗着身法灵便,竟连避了三团凤火,身子毫发无伤。 这时三人间的距离只有数里了。 但楚三公子抬头瞧去,却在暗暗叫苦,原来面前一片浓烟摭路,他的灵识虽可辩明秦忘舒与林天弃的方位,但被这浓烟阻路,又怎能向前。 楚三公子虽遇这绝大难题,倒也不慌不忙,将发间短箫取下,撮唇一吹,短箫发出金戈之声,好似一枝无形之箭,向浓烟之中刺去。 林天弃原是严阵以待,想等到楚三公子冲进浓烟之后,就以手中金印打来,哪知那楚三公子却在空中停下脚步,动用短箫伤敌。 林天弃先前从不曾接触过这种音律法宝,怎知应对之策,听到箫声短促高亢,正自发怔,忽觉胸口被重重击中,喀嚓嚓声音传来,胸骨就断了一根。 原来这短箫的声音竟是可伤人于无形之中。 林天弃虽被重击,却不敢发出声音来,此战秦忘舒境界下降,全仗自己支撑,若是秦忘舒知道自己受创,只怕心境难平了。 就听那短箫之声不绝传来,其音如刀,一记记斩在林天弃身上,林天弃就算全身法宝,法诀多有,但对这无形无质的音律之刀,着实不知如何应对。 他将所知护体之术尽数施展,却仍是挡不住这音律之刀,此刀斩在身上,虽不算如何沉重,但既是无法应对,若被连劈上数十刀,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是支撑不得了。 也就数息时间,林天弃法袍尽碎,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了。林天弃知道再这般下去,则是必死无疑,手中割域灵剑向胸前空处一斩,身子急速跟上,面前烟火闪动不休,已到了楚三公子面前。 楚三公子笑道:“还怕你不来。”伸手向林天弃一指,手中一枚嵌着赤红宝珠的戒指,已是熠熠生光。 第268章御剑有术心生疑 第268章御剑有术心生疑 楚三公子右手上戴着三枚戒指,一枚戒指上嵌着乌石一块,一枚嵌着赤红宝珠一颗,第三枚戒指不嵌珠玉,似乎是用玄银打造,其上铭刻符文数道,一时间也难瞧得明白。 此刻这枚赤珠戒指红光一闪,红光似乎有柄巨大的铁锤迎面打来,林天弃不闪不避,却猛然间发出一声大吼,正是林天弃苦修多年的连山吼神功。 这声嘶吼之声未起,就有一道狂风平地生出,向楚三公子涌去,赤光中的铁锤已将击到林天弃胸前,却被这吼声所阻,怎样也击不到林天弃身子。 楚三公子被这狂风劲吹,长发衣袍直直向后飘去,就连面部的肌肉也被吹得急速浮动,扭曲之极。至于楚三公子衣袍上的两截衣袖,早被这狂风吹得寸寸而裂,只剩下数条布履了。 那楚三公子本来形容俊雅,因被这狂风一吹,顿时狼狈不堪。 但林天弃这一吼,消耗真玄实多,原以为双方靠得如此之近,定能将楚三公子震得骨断筋折,哪知只是毁去楚三公子两截衣袖罢了。 等那狂风过身,楚三公子手中赤珠戒指又是一闪,这一次林天弃再无手段防御,被这赤光中的铁锤击中胸膛,身如断线风筝,直直坠在高空。 楚三公子冷哼一声,再将右手抬起,意欲给予林天弃致命一击。若林天弃再被戒指中的铁锤击中,这条性命怕就不保了。 恰在此时,楚三公子只听身后传来秦忘舒的大喝之声:“公子看刀!” 就算是性命相搏之际,秦忘舒也不忘出声提醒,毕竟自身后袭击他人,有违战场厮杀道义,秦忘舒虽修仙家妙术,但骨子里仍将修士斗法视为战场厮杀。 楚三公子听到这声大喝时,面色已变,只因身后刀气如山,无处不在,欲待转身来迎,已是来不及了,且楚三公子深知秦忘舒近身杀伐之术极是厉害,赤凰刀一出,必是毫无破绽。因此楚三公子竟不敢回头,只好向前急步跨去,身子已纵出三百丈去。击向林天弃那一式,也只好落空。 林天弃身子急沉百尺之后,身子一翻,又回到空中,胸膛虽是起伏不定,但神色已是如常,刚才消耗的真玄,又在急速的恢复之中。 楚三公子大皱眉头,若论林天弃与秦忘舒的修为,的确是略逊自己一筹,而论二人的手段,亦是各有短长,但秦林二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真玄恢复极快,性情百折不挠,无论哪一个,都是极为难缠。 如今楚三公子以一敌二,兀自不落下风,按理该引以为傲才是。 只是楚三公子何等人物,视苍南诸修为草芥一般,如今手段尽出,却拿二修不下,心中就难免有些焦燥了。 不等他性情略复,身后刀气又至,楚三公子仍然无法回身迎战,只好再次大踏步向前,就在这时,空中隐藏的一点凤火被身子撞到,那凤火轰然炸开,楚三公子全身着火,不由的发出一声惨呼。 原来秦忘舒接连两刀,逼迫楚三公子向前,便是因他早将一道凤火隐在空中,此番终于算是得手了。 瞧着楚三公子在凤火之中惨叫,秦忘舒与林天弃相视一眼,皆是暗暗舒了一口长气。玩火者自必焚,这次的输家幸好是楚三公子。 但秦忘舒再向楚一公子瞧去,面色却是一变,只因寻常修士若被这凤火烧来,数息之间就会化为乌有,便是法宝神兵被凤火焚烧,也定会在数息之中烧得化了。凤火之威,又怎是寻常火焰可比。 但楚三公子被焚烧良久,身子不曾减损,反倒增高了三尺,而火中灵息亦是越变越强。秦忘舒不免怀疑,难不成楚三公子亦是火凤弟子,能借这凤火涅磐重生。 忽听凤火之中传来一声狂笑,一道身影分开凤火,立在二修面前,此人身高丈二,身材雄壮之极,瞧其面目,与楚三公子有七分相似,但却一改轻逸风流之态,好似野人一般。 秦忘舒与林天弃同时探其灵息,却发现此人身上虽残存着楚三一道灵息,但其中却有七成与楚三迥异了。 林天弃不由惊呼道:“这是何人!” 只因此人瞧来应该是楚三,但分明又不是楚三,修士判断对手,从来不以相貌为装,只因相貌易于变化,但灵息却是不变了。面前这人灵息大变,又怎会再是楚三。 那野人般的修士哈哈大笑道:“多亏这道凤火,焚去我身上强大禁制,不想我共工也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秦忘舒与林天弃听到“共工”二字,皆是惊骇莫名。天下谁不知共工本是五帝之一颛顼对手,因与颛顼争位不利,怒触不周山,因这一撞,使得天穹碎裂,地倾东南。就此引发大水,成就禹皇盛名。 林天弃惊呼道:“你真是共工?” 野人斜乜了林天弃一眼,面上充满不屑,喃喃地道:“我今日再现人世,那颛顼怎能放过我,但凡见到我的人,皆不可放过了。” 说到这里,这野人大步向林秦二人跨来,秦忘舒忙将赤凰刀祭起,那野人瞧也不瞧,赤凰刀无阻无碍,便斩在此人肩上,但赤凰刀斩此人,如斩铁石一般,只迸出火星数点,就再无声息。 见此人如此神通,秦忘舒与林天弃皆露出绝望之色,那赤凰刀并非俗宝,但斩在此人身上,却是毫发无损,这人的肉身神通,岂不是天下无敌。也难怪能撞断撑天四柱之一的不周山了。 秦忘舒与林天弃心中此刻只剩下一个“逃“字,但不等二人展开遁速,共工已然赶到,双手只一伸,就将二人夹颈捉住,别说二修只是练气士境界,就算地仙天仙,这野人只需一伸手,都必是手到擒来。 遇到这在与三皇五帝齐名的大能,秦忘舒与林天弃怎有还手之力,那共工哈哈大笑,手上施力,秦忘舒与林天弃顿时呼吸维艰,那共工的大手,强过这世间任何法宝了,被这大手捏来,定然是粉身碎骨。 不想就在这时,共工却是怒吼一声,双手一松,秦忘舒与林天弃就直直坠下。 二人慌忙施展土遁之术,方在空中立定,就见那共工呆呆地立在那里,抬起右手来,瞧着其中的一枚玄银戒指发呆。 那玄银戒指本被凤火烧得化了,戒指上的符文亦是模糊不清,但这银戒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戒指上的符文又重新浮现出来。 秦忘舒明白过来,道:“前辈,任你手段高强,可惜此生此世,终非五帝对手,凤火虽烧化这枚戒指,可惜却无法真正解除禁制。” 共工怒道:“你竟敢小瞧我。“伸手就去扯那戒指,但那银戒如同生根了一般,又怎能扯得动。那手指被扯得长出数寸去,格格欲裂,但戒指上符文一闪,共工顿时失了力气,再也扯不动了。 共工大吼一声,再次向秦忘舒扑来,秦忘舒本能地提刀招架,那赤凰刀却被共手劈手夺了过去。林天弃慌忙来救,就将手中灵剑祭起,那灵剑与林天弃手中有光芒同时闪动,此剑迅疾如电,向共工脖颈斩下。 但共工怎去理会,任由那灵剑斩来,灵剑斩到共工脖颈,果然毫无用处,只撞出数点火星罢了。 这时共工左手持着赤凰刀在手,就将右手伸出,猛然挥刀斩去,只斩得右手迸出万道火星来,秦忘舒与林天弃瞧共工如疯颠了一般,皆是瞧得呆了。 瞧那共工之意,是想斩去右手,免受银戒禁锢,但偏偏此人生得铜身铁骨,身子万法不侵,这赤凰刀虽是厉害,也是斩此人不动了。 共工发起性来,连斩右手百余下,那赤凰刀不曾有卷刃之兆,但右手腕处,亦不见有丝毫伤损。却见那共工的速度渐渐放缓了,挥刀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小。 这时再瞧共工,已与刚才不同,一副丈二身躯,此刻已变成八尺了,而观其相貌,已然恢复成楚三公子旧貌,再也寻不到共工的半丝痕迹。 秦忘舒与林天弃皆是心生狐疑,不知是楚三公子与共工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若说共工就是楚三,似乎很难说懂,若上共工将一道元魂附寄在楚三公子身上,瞧来亦是不像。 唯一的可知的是,那银戒若是失去对楚三公子的禁锢,此人便是共工,若是银戒威能不失,楚三依旧是楚三。 秦忘舒与林天弃皆是灵慧之士,就算难以瞧出楚三与共工的关系,却知道那共工已然消失不见,面前立着的,定是楚三,瞧那楚三呆呆痴痴,神昏不宁,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林天弃手中光芒一闪,割域灵剑悄然祭出,楚三公子竟不知抵御,被那灵剑落下,正中脖颈,只听“波“地一声,楚三公脖颈处就是鲜血直流,但或是共工神通未失,此剑虽是入肤三寸,终究未将楚三的脑袋斩下来。 林天弃叫道:“不想竟是心急了。” 若是林天弃再稍等片刻,等那共工完全消失,岂不是就可斩下楚三头颅。 楚三公受此重创,大吼一声,手中赤凰刀一松,就落将下来,秦忘舒急忙接过了,再瞧那楚三,借着一道血光,刹那间已去得远了。 林天弃连叫可惜,但见那楚三公子借血遁之术逃得极快,又怎能追得上。口中便道:“今日之战,着实古怪离奇。“忽地一转身,瞧见秦忘舒冷冷地瞧着他。 林天弃瞧那秦忘舒神色,颠觉毛骨悚然,惊道:“秦兄,你怎么了?” 秦忘舒冷冷地道:“你刚才所用正是三清宗御剑之术,敢问林兄,林天奇是谁?” 第269章恩仇生死谁可断 第269章恩仇生死谁可断 林天弃静静地瞧着秦忘舒,神情平静如水。 其实在他第一次听到秦忘舒的大名时,就忍不住想到秦重。同为大晋将军,又皆是姓秦,这两者之间又岂无关系? 但这个问题却不敢去深想,尤其是与秦忘舒同历生死之后,这件事更被压在心里深处,绝不敢去触及一二。就算那日听到大晋士兵述及此事,林天弃也只会一遍遍地对自己说道:“秦姓本是晋国大姓之一,二人同时姓秦又有何奇?” 原来人是最善于自欺的,就觉得只需瞒过了自己,就瞒过了天下人。 只可惜凡事必有因果,自欺欺人又是欺到何时?今日秦忘舒突然发问,林天弃已难回避。 他缓缓地道:“原来你就是秦重之子。” 这轻轻一句话,已点燃了秦忘舒胸中怒火,他本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冲上前去,将林天弃碎尸万段,然而在这刹那间,秦忘舒却变得冷静无比。 他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转过,先是父帅必死之景历历在目,又想起宁大海临终嘱托,更有一副副林天弃碎尸万段的画面在脑中浮过,然后那最后一副画面,却是自己独立于天地之间,潸然泪下? 自己若是因父仇得报,本该欣喜不已,又怎会流泪伤心? 他依着这脑海中的画面深想下去,原来自己的伤心实因林天弃而起,原来他根本下不了决心,亲手诛杀此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非林天弃两次舍身相救,自己早就命归冥界,又怎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杀父之仇,救命之恩,又该如何掂量? 将此事反复想来,竟是心痛若绞。 秦忘舒喃喃地道:“怎会是你!” 林天弃低首叹道:“怎会是我?” 他自己也曾反复想过,自己行刺秦重一事,虽然甚是鲁莽,又受宗规严惩,但心中并无一个‘悔’字。杀一人而救千千万万的百姓,又怎能算是错了。 唯一的错处,就是秦重竟是秦忘舒的父亲。 秦忘舒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林天弃,林天弃初时怎敢去瞧秦忘舒的目光,但他在心中思忖半刻,心情渐定,也抬起头来,直视秦忘舒的目光。 秦忘舒森然道:“看来你至今仍不肯承认你做错了。” 林天弃缓缓地道:“只因你若是我,你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秦忘舒扪心自问,自己闯进大齐军营之时,的确有将大齐主帅随手诛杀的念头,杀一人而利天下,又有何不可?自己已是五级修士,面对着这极大诱惑时,仍不免心境大动,当初林天弃不过是冲玄之士,又哪里能想得如此深远? 林天弃的话就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秦忘舒的心窝里,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仍是那大晋将军,不曾修成仙家妙术,若有机会站在大齐主帅面前,自己必定奋然出手,毫不犹豫。 可是不管心中对林天弃的行为有怎样的解释,却有八个血淋淋的大字横在眼前,秦忘舒一字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林天弃有那么一刹那的冲动,就想伸长了脖颈,任秦忘舒斩来。与心中的痛楚纠缠相比,有时引刀呈一快,反倒是最轻松不过的事情了,但在秦忘舒说出那八个字时,无尽魔息奔涌而至,却将林天弃刹那间点醒了。 自己身负重任,竟是不能死的,便是要死,也不能死在此时,死在这里。 伏羲皇授自己三宝,所为何故?岂不正是要力阻秦忘舒魔性大发?秦忘舒得仙界大能垂青,这才涅磐重生,重现人世,其人更是立志,要率众抵御浩劫,挽狂澜于既倒。 但秦忘舒毕竟修成无相魔诀,随着他此功修为提升,其人越发的不可抑制,成尊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当初林天弃得授此命之时,原不曾多想,心中只有欢喜。自己离了宗门之后,前途茫茫,寻寻觅觅,如今有伏羲皇授以神功三宝,就好似拔云雾而见青天,给他指明了一条出路。 因此在大业未能完成之时,自己是断然不能死了。 林天弃亦一字字道:“天命在肩,实不敢死。” 秦忘舒大吼一声,手中赤凰刀就向林天弃当头劈来,但此刀在手,却己是沉重如山,那赤光虽是声势惊人,其实刀法已乱。为报杀父之仇,怎能不出此刀,但面前分明是生死兄弟,又怎忍动手。 此刀落处,秦忘舒已是泪飞如雨。 林天弃怔怔地瞧着那赤光斩来,竟不知闪避,他说出“天命在肩,实不敢死”之时,心中亦是犹豫之极,这话既像是在替自己开解,又是向秦忘舒表明立场。但究竟该不该抵御此刀,却是好生难决。 直到那赤刀上的劲风吹到面上,林天弃方才将手一抬,用灵剑挡住此刀,只此一挡,决心已下。 他大声道:“天弃留此贱命,只盼能替天下人谋福,大功告成之时,天弃亲来授首。”说到这里,将身一晃,便已纵将出去。 秦忘舒心中迷迷茫茫,只凭着本能赶了过去,口中反复颠倒,只念着那八个字“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者,就是不能同存于一个世界,这苍穹若有了秦忘舒,就不能有林天弃,若有了林天弃,就不该有秦忘舒。二人之间,只能有一人活在世上。 但可惜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林天弃一心只想远离秦忘舒,手中割域灵域急速斩来,一剑便是百十里,那秦忘舒怎能追得上。 虽然明知追不上,秦忘舒又怎能轻舍,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这脚步又如何有理由能停得下来。 不知不觉之中,已追了两个时辰,此刻秦忘舒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不知林天弃逃向何方,唯有空中有林天弃残存的灵息,向他指明了去路。 但就在这时,体内真玄又是一空,那归元降境界竟又卷土重来。 秦忘舒虽是一心报仇,但若是不当机立断,只怕就要从空中跌将下去,摔成肉饼了,此身若死,何以复仇? 没奈何,秦忘舒只能急急沉降,哪知离地面还有百丈时,体内真玄已耗得干净,赤凰刀被脚尖点去,就偏了数尺。原来刀上法力已失,再也不听他使唤了。 精卫与青聆虽在袖中,可精卫灵脉被封,尚未打通,青聆被困在袖里,亦是诸法难施。 秦忘舒心中只听了一声苦,看到那地面飞扑而来,身子竟是动弹不得,修士一旦失去真玄,与凡人又有多大区别,便是这百丈高空,也足以跌死自己了。 自己坠落之地,若是江河湖海也就罢了,偏偏却是一座乱石高山,可怜自己这位群修领袖,大能修士,竟要活活跌死在这里了。 耳边只听到呃呃声响,赵光灵已从袖中纵将出来,伸手一探,就捉住秦忘舒身上云衣,总算将秦忘舒的下坠之势阻住了。 秦忘舒大喜道:“光灵兄,多谢相救!你总算醒过来了。” 赵光灵听到这话,脑袋缓缓转了过来,满目迷茫之色。喃喃地道:“光灵兄是谁?” 那赵光灵既是傀儡,就如同泥塑木偶一般,本不该有丝毫表情,但此刻赵光灵双目迷茫,却比昔日活泛多了,唯因面部僵直,无法配合目中神情,这才显得神情古怪之极。 秦忘舒道:“光灵兄就是你,你就是赵光灵?” 赵光灵更是糊涂:“我究竟是光灵兄,还是赵光灵。” 说话之时,二人同时跌落尘埃,好在因赵光灵身材高大,手中又提着秦忘舒,因此秦忘舒虽跌在地上,倒也不觉疼痛,但赵光灵却是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双腿踏处,石裂山崩,身子陷进坚石之中。 赵光灵一抬脚,就从山中挣扎出来,手中仍是提着秦忘舒,喃喃问道:“你又是谁,为何我觉得你亲切无比,你是我的兄弟,儿子,还是父亲?” 秦忘舒道:“且放下我再说话。” 赵光灵手一松,秦忘舒扑通落地,虽只是落下三尺,那山石撞到身子,也是好不疼痛,秦忘舒不由皱起眉头来。 二人本是心神相通,秦忘舒觉得痛楚之时,赵光灵亦是心神不安,他本能地叫道:“主人小心。” 秦忘舒这才坐起,揉了揉手肘膝盖,道:“看来你并不糊涂,你说的不错,我便是你的主人,但你若有朝一日恢复神智,我自然会解除符誓,到时你便是我的兄弟好友。” 赵光灵道:“你究竟是我的主人还是兄弟好友?” 秦忘舒大感无奈,瞧那赵光灵的神智,虽是有恢复之兆,却是痴痴呆呆,半是清醒半是糊涂,论起来与三四岁的孩童并无两样。 赵光灵诸事不通倒也好办,大不了自己从头教起,但就怕这赵光灵凡事打破砂锅问到底,可不是缠得自己头昏脑胀? 他耐心说道:“你此刻自然是我的傀儡,等到你日后恢复神智,方才是我的兄弟,不过你那肉身怕是寻不回来了。但人生于世,只需元魂存在,神智不失,那就算是活命了。” 赵光灵微微点头,似有所悟,秦忘舒瞧来亦是欢喜,想那赵光灵生前毕竟是仙修之士,比起三四岁孩童来,自然高明许多。 不想赵光灵又问道:“我此刻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秦忘舒不由哑然,这问题复杂之极,实不知从何说起,就算细细说了,那赵光灵也未必就能明白。 赵光灵瞧着秦忘舒的神情,复又问道:“主人,你面上神情,究竟是欢喜还是苦恼?” 第270章成圣成魔一念间 第270章成圣成魔一念间 秦忘舒也不知道该是欢喜还是苦恼。一直以来要寻找的杀父仇人终于找到,本该是大喜之事,然而那凶手偏偏却是林天弃。 若林天弃是那大奸大恶,秦忘舒也断然不会苦恼,就算此刻杀不得他,只需勤加修行,潜心磨砺,终有一日可报大仇。 偏偏那林天弃却如自己一般,一心只为苍生,更对有自己屡次相救之情,这让秦忘舒如何能痛下决心。 其实以二人此刻的修为而论,林天弃本不必逃避,只需他狠下心来,将自己尽力诛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但林天弃宁愿背负这桩因果,却不肯永除后患,只因从骨子里,二人其实是一样的性情。 这件事究竟该如何了结,秦忘舒心中茫然之极。原来这世间之事,并非仅仅是黑白对错那么简单。以他此刻的智慧,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难题,也许随着他的修为渐进,境界提升,或许就能找到办法了。 但他的仙修之路,却也同样令他迷茫。归元降境劫何时才能停止,又该如何应对?这个难题并不比报仇之事简单了。 赵光灵问完了那个问题,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秦忘舒,神情颇为期许。在赵光灵的世界里,想来一定充满了无数疑团,这个世间对他来说太过复杂,就算穷尽一生,也寻不出答案来。 而对秦忘舒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世界极大,个人极小,大的不是疆域面积,而是那千变万化的人心。赵光灵总算还有自己代为解惑,自己的问题又该去找何人解答。 或许是能体会到赵光灵无知的痛苦,秦忘舒还是耐下心来,替他一一解答。 “人有七情六欲,又何止是欢喜苦恼。所谓修行,就是想寻个办法来,看透那欢喜苦恼的本质。如果修行只是为了习得强大神通,无穷法术,那么越到最后,心中越是迷茫。” 他知道赵光灵肯定听不明白,只因有些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罢了,一个人纵是能明白许多道理,但如果事情降到自己身上,那道理也就糊涂起来。可见人世最大的苦恼,就是源自于自己的本心了。 赵光灵苦苦思索起来,秦忘舒的每一句话,都蕴藏着极复杂的道理,以他此刻灵慧,又怎能想得明白,而越是不明白,就越想将他想通了,这或许也是世人的苦恼之一了。 一主一侍各怀心思,一时无话。袖中精卫忽地急急窜出,就向山林之中扑去。秦忘舒不知精卫意欲何为,只好不去理他。但瞧精卫飞得歪歪斜斜,看来它功力远未恢复,身上灵脉尚未畅通。 他的目光瞧见衣袖,方想起青聆来,此刻自己彷徨无计,正该寻青聆解惑才是,就算青聆未必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多一个人说话,总能略舒胸中郁闷。 奈何他体内真玄已失,竟解不开袖中的符文结印,当下便盘膝而坐,再运真玄,就算他的境界一降再降,只要真玄稍复,就可将青聆放出衣袖了。 然而他用尽心思,体内真玄仍是空空荡荡,这身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以往百试百灵的仙修妙术,竟无一项行得通的。秦忘舒越想越是伤心,这样下去,自己终究是个废人了,说什么替父报仇,率众御劫,现在瞧来,竟是天大的笑话了。 这时精卫复又从山林中飞来,将口一张,几朵紫色小花就落在秦忘舒面前,秦忘舒真玄既失,灵识也是动用不得,只好动用禽语问道:“精卫,这紫色小花又何好处?” 精卫道:“此花名叫紫金铃,以此花为主料,可炼制凝魔丹。主人真玄凝滞,灵脉难通,若是习修仙家法术,终究难行,主人或可一试魔修心法。” 秦忘舒道:“我已修无相魔诀,可不是强过诸般魔功,又何必再修什么魔修心法。” 精卫摇头道:“我观主人所修的无相魔诀,其实是用归藏经强行运转,并非真正魔功。魔修之法,乃是噬仙芽,培魔息,与仙家之术大不相同,既然主人遭受归元降境之劫,就算修成地仙境界,仍会降得干净,不如转修魔功。” 秦忘舒动容道:“你是想让我噬人仙芽,培养魔息?这等损人利已之事,我又怎能行得?” 精卫道:“主人若不修魔功,不过数十日,境界降得干净,到那时,就算一只妖禽猛兽也不是对手了,一名寻常的士卒也能将你轻易杀了。生死大事,万请主人熟思。”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我修无相魔诀,已是逾矩,好在我同时修那紫罗心法,小重楼心法,方才勉强镇住体内魔息魔念,若转修魔功,固然能保住修为,但紫罗心法小重楼心法却不能同时修行了,那时必然一步步沉沦魔道,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精卫道:“精卫只知主人若不修魔功,断难在这世上生存,精卫三世投人不着,此世好不容易遇到主人,只盼有个好结果,若是主人一意孤行,不修魔功,精卫此世已然无望,只好先别了主人。” 秦忘舒怒道:“我境界既失,自然留不得你,你若想走,我又怎会拦阻。” 精卫缓缓摇了摇头,忽地振翅飞到高空,昂着叫了两声,其鸣叫之声极是凄婉,令人不忍卒听。秦忘舒心中有气,也不去瞧,忽见精卫一声之鸣,将双翅一拢,就向地面上的山石撞将过去。 秦忘舒大惊失色,这才明白精卫所谓别了自己,竟是要寻短见,他此刻真玄灵识皆无,怎表救人,慌忙大叫道:“光灵救命!” 赵光灵正在凝神苦思,被秦忘舒这一声唤醒,立时瞧见精卫头下脚上,正向山石撞去,赵光灵不知其故,喃喃地道:“精卫,你撞这大石又是何意?” 只听“怦”地一声,精卫已将大石撞得粉碎了,原来它虽然功力未复,但体内既有真玄护体,反将这大石撞得碎了。不过大石虽是碎了,精卫头顶羽毛亦是撞去数根,脑袋上已有血痕了。 那精卫叫道:“主人,你若不修魔功,精卫只好先行一步了。”再次扶摇直上,这次飞得更高了。 秦忘舒厉声喝道:“精卫,你怎敢逼我!” 那精卫也不答话,将双翅再次拢起,身子直直坠将下来,这次又寻了一块大石。 秦忘舒纵是心中恼怒,但见精卫求死之心甚坚,心中也是大急,忙对赵光灵道:“救精卫,救精卫!” 赵光灵这次总算有了反应,不等那精卫与大石撞上,手中巨斧向前一推,那大石便被推开,精卫一头就扎进泥土之中了。只因这连番撞击,耗尽体内真玄,那精卫扎在土中,一时也挣脱不出。 赵光灵上前提起精卫双腿,口中道:“精卫,你真个儿要寻死吗?” 精卫叫道:“光灵,你速速放开我,主人若不修魔功,精卫只是个死。” 赵光灵道:“为何要道主人修行魔功?” 精卫道:“你我皆和主人订立誓约,主人的前程就是你我的前程,主人若是死了,你一个无识傀儡,我一个无主孤禽,又能投身何处?既然前程茫茫,不如死休。” 赵光灵道:“这么说来,主人是万万不能死了。” 精卫道:“不错,主人万万不能死。” 赵光灵道:“主人怎样才能不死?” 精卫道:“当前局面下,只好修行魔功,方能避开归元降境劫,这叫另辟蹊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方法了。” 赵光灵道:“原来主人要修魔功。” 精卫道:“不错,不错,正是这样。” 赵光灵将那“魔功“两字念了数遍,道:“我依稀记得,修行魔功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是要噬仙芽,培魔息的,一旦走上这条路,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精卫道:“赵光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魔功就算有千般的不是,总是保命的法子,性命若是没了,那就是千了百了,任你有怎样的风骨,怎样的气节,也不过是后人随口称赞几句罢了,谁会真正在意学?且便修这魔功,也并非没有出头之时,如今仙界的玄灵天尊,岂不就是当初的魔界魁神。” 赵光灵道:“我的脑子虽是不算灵光,但听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精卫道:“主人所惧,不过是怕性情大变,日后所行之事遭人耻笑诟骂,但主人却有所不知,人心最是难测,成圣成魔,只在一念之间,只要能保持住心头一丝清明,那成魔其实有百般的好处。” 赵光灵道:“又有怎样的好处?” 精卫道:“你想来,你若是仙修之士,就算你行了千万件好事,在他人瞧来,那也是你的本分,但你若是魔修之士,只需行得一两件好事,旁人便会欢欣鼓舞,觉得你与众不同。若论世人的性情古怪之处,莫过于此了。” 赵光灵怎知这其中道理,道:“这么说来,那恶人行得一两件好事,反倒容易得到称赞了,这又是何故?” 精卫道:“世人性情古古怪怪,千变万化,我若能明白,早就修成道体,转成人道了,又何必在禽类之中挣扎。” 秦忘舒听到精卫与赵光灵夹七夹八说了半日,倒有大半的话不曾往心里去,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句“成圣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他口中反复念道:“成圣成魔,只在一念之间。”念了数遍之后,已是豁然开朗。 第271章且噬仙芽修魔道 第271章且噬仙芽修魔道 修那魔功,好比是个手段,只需心中坚定,未必就会沉沦魔道。魔修偏爱杀人,那是因魔界杀气浓重,弱肉强食,若不去杀人,就无法生存。 但在这凡界之中,与魔界却是大不相同,且那魔界之中,又有新法旧法之分,旧法固然仍要杀人噬灵,但魔界新法似乎却是大为不同。 想到此处,秦忘舒也算明白了精卫的一番苦心,他沉声道:“精卫,你不必说了,我知你苦心,不过是怕我就此沉沦。我便依着你,修那魔功便是。” 精卫大喜,从赵光灵手中挣扎出来,围着秦忘舒转了三圈,脑袋连点九回,以合三拜九叩之礼,口中道:“主人,精卫虽有私心,但着实是为主人着想,修那真正魔功,固然弊端重重,却是主人避劫的唯一手段,主人此念一生,日后虽是险阻无数,却也好过死于沟壑之中。” 秦忘舒道:“魔功亦分新法旧法,我若修魔功,自然只修新法了。” 精卫摇头道:“若说出那魔功新法,又与仙家道术何异,且主人又能从哪里修去?唯有修这旧法,以吞噬灵芽为进阶手段,方能起死回生。” 秦忘舒缓缓道:“难不成我真要损人利己,去吞噬修士仙芽?” 精卫道:“灵兽亦有仙芽,主人既能炼化灵兽,炼制造化丹,与那吞噬灵兽仙芽,又有多大区别?斩头亦是杀人,吞噬仙芽亦是杀人,主人高明,想来应该明白,同是杀人,又何必计较手段。” 秦忘舒细细体悟精卫之言,暗暗点头,世人惧那魔修,只是因魔修行事绝无底限,杀伐手段惨烈之极,但真正说起杀人来,又怎及得上这世间的帝王。 同样是杀人,只因无人替魔修辩护,那魔修就成了极恶的化身,却不知战端一起,流血无数,人族自相残杀,远胜于被魔修所害。但这世间杀人者,无不是振振有辞,冠冕堂皇,世人被其言辞所惑,反倒视那杀人为必然了。 他将那株紫色小花取在手中,摘了一片入口,也不细嚼,就吞下肚去,此花刚刚入口,体内魔息便成,那魔息侵入灵脉,灵脉之中顿时丝丝缕缕生出真玄了。 然而这真玄却与往日不同,其中变化,秦忘舒也说不明白。 细细想来,世人心中皆存恶念,那恶念生生不息,便是魔息魔玄的源头了。但因世人受道德教化,自会努力抑制心中恶念。但这些恶念只是被暂时抑制住,从不曾被化解掉,因此世人修这魔功,其实是毫无阻碍的。 一念成魔便是此意了。 如今秦忘舒要行之事,不过是借这恶念修成魔道,但真正行事,却仍是要遭循天地大道。身修魔修之术,心行天地大道。而以这手段行事者,秦忘舒并非千古一人。想那玄灵天尊,便是以魔魁魁神之躯,而成道果,可见此事定是能行得通的。 唯一的不同的,那魔界魁神以魔修之拯天下,人人道他是弃暗投明,自己以人族修士之身去修魔道,自然会遭世人误解,两者日后遭遇,也定然是大不相同了。 但秦忘舒除了去修魔道,还能有多少选择?想到这里,秦忘舒便将另一片紫花也吞进肚子里去。 以区区两片紫花自然难修魔功,趁着体内魔玄已生,秦忘舒先将青聆放出,就将自己身受归元降境之苦,要修魔功之事细细说了。 青聆连声道:“使得,使得。你既遭天劫,不来自救,谁来救你?世人无识,正人君子最是难做,若想当君子,就得从头到脚,行事无偏,却不知这样一来,那君子就无人肯去做了,这才使得世间恶人横行。君子固然万众敬仰,但又有说法,讲什么君子可欺之以方,可见那君子着实是做不得的。” 秦忘舒不由笑道:“我本来倒也想得明白,被你一说,又糊涂了。” 青聆道:“你糊涂了不要紧,只需记得,那修行魔功不过是手段,真正行起事来,仍能不忘初心,那便是无妨了。” 秦忘舒点头道:“这话才是正理,我若没了初心,那可就是真正成魔了,到时被那林天弃用镇魔打神印打来,我也是无话可说。” 在妫传容所赠的《丹谱》之中,并不曾记载凝魔丹的制法,便是先前有过,世人又怎肯让这邪功魔法存于《丹谱》之中,自然早就删去了。 好在精卫与青聆两处拼凑,很快就凑出一方丹方来,秦忘舒以胸中丹道玄承,再将这丹方细加增删,很快就拟定一张丹方。当下就让精卫再去寻些紫花来,剩余灵草,则从妙府山居中凑齐。就在妙府山居开炉炼丹,炼起这凝魔丹来。 只因要去吞噬仙芽,需得先有魔功基础,否则便是吞了仙芽,也无法化为魔玄。而无相魔诀虽是极高明的魔功,却是运气使玄的法子,本身并非魔修基础心法。 秦忘舒先行修这无相魔诀,皆是动用仙修真玄,其实与无相魔诀并不相合,但因无相魔诀极是高明,倒也能勉强使得。 如今秦忘舒若能修成真正魔功,体内运转起魔玄来,无相魔诀必然是大发异彩,其威能增益便不难想像了。 到了第二日,秦忘舒体内真玄仍是忽有忽无,只知道那境界降得极快,最多数十日,只怕就要降到二级练气士境界了,因此留给秦忘舒的时间已然不多,若他的境界降到冲玄之前,便有这凝魔丹也是无用了。 然而他体内真玄既然忽有忽无,炼起丹来自是困难重重,只因秦忘舒此刻炼丹,全凭体内凤火,若无真玄,又怎能逼出凤火来。眼瞧着十余日过去,凝魔丹炼成遥遥无期,秦忘舒的境界却已降到初修之境了。 难不成天地就是这般残忍,竟不肯给秦忘舒一条活路?秦忘舒白自思一生行事,从不曾昧过良心,哪知道却是劫难重重,天地待自己,未免是过苛了。 这一日精卫与赵光灵在那里商量了片刻,双双出了妙府山居,秦忘舒不知二侍意欲何为,他此刻心情郁闷,也懒得去问了。 不想只等了半日,二侍就捉回一只灵兽,那灵兽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绝无反抗之力,伏在秦忘舒脚下,只是喘息罢了。 秦忘舒道:“我此刻体内魔玄极弱,就是噬了这灵兽的仙芽,也无法得到好处,要这灵兽何用?” 精卫道:“若等到魔玄丹成再去寻那灵兽,又该从何处寻去?且此刻主人体内,已生魔玄,何不姑且一试,说不定就能化仙芽而为魔玄。” 秦忘舒连连摇头,道:“那修行之法,一丝也错不得的,先凝魔玄,再噬仙芽,这是基本的道理,我又怎能将其颠倒了。” 其实以秦忘舒先前经历,在修行之时最是大胆,又有几回是循规蹈矩的,他不肯吞噬灵兽仙芽,其实仍是心中作祟。只因一旦噬了那仙芽,从此就成为万恶滔天的魔修了,因此宁愿拖得一日,就是一日。这也是世人常情。 想那精卫赵光灵未必就洞悉世人性情,因此捉来灵兽催促秦忘舒吞噬仙芽,早入魔道,必是青聆的主意了。 那青聆果然道:“秦兄,我先前觉得你是世间奇男子,行事果断之极,干脆利落,行事瞧来大慰心怀。如今怎地就犹豫起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明知躲不过去,又何必拖延。” 秦忘舒被青聆说出心事,亦是哑口无言,青聆说的不错,既然总要踏上魔修之路,又何必拖延,反倒会误了自身修行。 他叹了一口气,就在灵兽面前盘膝坐下,默默运转魔玄。 此刻他体内魔玄,全是拜那紫花所赐,着实微弱之极,若想用来化解仙芽,定是不足了,但此次吞噬仙芽,乃是要与以往的仙修之道做个了断,能不能化解仙芽倒是小事了。 他默默运转魔玄,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却迟迟不肯伸手,取那灵兽性命,青聆在一旁瞧得急了,喝道:“秦兄,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秦忘舒苦笑道:“青聆,你莫要逼我。” 青聆道:“不是我逼你,乃是形势逼人,休道那魔界弱肉强食,便是苍穹三界,岂不也同样如此?秦兄若是就此泯然于世,后世谁人能想起你来?唯有修成强横道术,方能令世人敬你慕你,心中志向,方有一丝可能达成,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了。” 秦忘舒闻言面容肃然,缓缓地道:“青聆今日之教,忘舒牢记在心。” 他此刻不再犹豫,就向那灵兽伸出手去,只因体内玄运转,体外魔息便生,那魔息者,乃是源自杀心恶念,脚下灵兽已有感应,不由的簌簌发抖。 只因被那魔修噬去仙芽,则是仙道中绝,再无转世重生的机会了。世人畏惧魔修,便是为此。 秦忘舒心生一念,借助无相魔诀之功运转魔玄,本来那魔玄只是一丝一缕,远远不成气候,但被这无相魔诀御使之后,体内魔息顿时强大了数倍。 在团团黑气之中,秦忘舒的身形好似高大了许多,瞧其面目,亦变得森寒凛烈,不敢细瞧,但秦忘舒的那双目光,却仍保有一丝清明。 只听秦忘舒喝道:“魔修载道,初心不失。”一掌拍去,那灵兽头骨立碎,元魂遁出。 第272章万刃加身志不渝 第272章万刃加身志不渝 十日之后,凝魔丹功成,秦忘舒毫不犹豫,就将此丹服下。原本散之于四肢百骸的魔玄就此凝成一束,遂下三十六重楼,那魔玄在体内运转一周之后,秦忘舒就此真正踏上魔修之路。 精卫与赵光灵早就擒来灵兽一只,以助秦忘舒修行,秦忘舒诛灵兽取仙芽,动用体内魔玄,将这仙芽再化魔玄,就此体内魔芽便生。 那魔修之法,本是天下最容易修成的法术,其法入门极易,手法极多,既可修行魔修心法,亦可噬仙芽而增进修为境界。这世间有许多修士,在仙修之术停止不前之时,往往禁不住诱惑,千方百计寻来魔修心法,就此摇身一变,成为魔修。所谓一念成魔,亦指此事了。 此刻动用内视术来瞧,可见体内仙芽已停止萎缩,复又增强起来,但仙芽属性已变,那仙芽原本如一团火,其焰雪白,如今仙芽上已是微带赤红之色。 秦忘舒见自家仙芽微带赤红之色,不由略觉惊讶,只因魔修仙芽本该如青似黛,看来自己因是涅磐重生,便修魔功,也是与众不同。 这时秦忘舒再来修诸般心法,已是顺畅之极,归藏经包罗万有,自是不在话下,紫罗心法与这魔修功法,亦不曾发生冲突。只因天下魔修新法,亦是以紫罗心法为基。 至于无相魔诀,更是进步神速,当初修那无相十诀之时,可谓步步艰辛,每次想取得微小成就,都得花费极大力气,但此刻修来,则如顺风扯帆,不经意间已是一去千里了。 唯独修那小重楼心法时,却是阻碍重重。那魔玄与小重楼心法几乎是格格不入,好比以火浇树一般,怎有丝毫进益? 但秦忘舒虽知此刻再修佛法必定极为艰难,却不肯放弃,他若想保持心中一点清明,非得修这佛法神通不可。 保持初心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他的魔功越是强大,对佛门神通的排斥越是强烈,两者之间,本是水火不容。但若不修佛法,其性情必然是渐渐改变,于不知不觉之中,生戾气,好杀伐,到最后那心境又如何维持。 秦忘舒先前听说玄灵天尊故事,倒也不以为然,如今方知,身为魔界魁神,若想心怀天下,保有一颗慈悲之心,那该是如何艰难。 想那玄灵天尊必不曾修佛法神通,却全凭自家极大毅力,保持慈悲之心不失,此人能成就天尊之位,着实令人心服口服。 其后数月,秦忘舒一心只修小重楼心法,每隔三日则修一遍无相魔诀,而紫罗心法本就可自我运转,实不必刻意修行。 此时他修这小重楼心法,每修一遍,那滋味竟比万刃加身还要痛苦百倍,只因这痛楚与那万刃加身又有不同,万刃加身不过是肉身之痛,咬一咬也就撑过去了。 原来那痛楚是由心而发,于七情之中,乃生怒忧思悲恐惊六情,唯独无喜。修一遍佛功,就要遍历世间诸般痛苦滋味,令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放弃。 但秦忘舒道心如铁,纵是千辛万苦,也不肯放弃,在他想来,那仙宗弟子修行,身边总是有人监督,行事但有偏差,师尊前辈必来提醒。 自己不过是散修一名,谁来怜惜指点,心志稍稍一偏,必定是谬以千里,再无回头之日了。因此他对自己的要求可谓极严,既知这小重楼心法是保持慈心的唯一手段,再也样艰苦也要力撑下去。 青聆与精卫见秦忘舒如此痛苦,皆是感伤不已,早知秦忘舒要承受这般痛苦,当初怎忍劝他修行魔功。 不过修这佛法神通,却是秦忘舒自家的主意,若和劝他放弃,那是断然不肯了。 这一日青聆道:“秦兄,我这数月伴你修行,获益良多,只可惜你我缘份已尽,我今日便要回到师尊身边去了。” 秦忘舒动容道:“原来半年之期已经到了。”思来好不伤感。 青聆亦是舍不得,但他毕竟在虫师面前说定了时日,又怎敢违约误期,当下道:“秦兄不必伤感,我那师尊是极好说话的,到时我苦苦求他,他必定心软,说不定会再放我出来。你我未必就没有重逢之日。” 秦忘舒也知道是留不住的,便道:“青聆,你回到虫师那里,定要好好修行,用心修一项大神通,天下浩劫已生,想来虫师也是难以逍遥,若想日后飞升仙庭,那是一刻儿也放松不得的。” 青聆道:“这场浩劫,不知殒落多少修士,但也会成就许多修士,秦兄,以你心志,何事不成?他年仙庭重排尊位,必有你的位置。” 秦忘舒笑道:“我行事只求问心无愧,怎会在意他日有何结果?身修魔修之道,心怀慈悲心肠,也就是了。” 青聆与秦忘舒依依惜别,秦忘舒一路送他出了妙府山居,这才转身回来,每日仍是炼丹修行,苦苦修他的小重楼心法。 秦忘舒虽在妙府山居修行,每日仍是牵挂着太岳关御兽之事,只可惜他初修魔功,千头万绪,此刻怎能出关?只好让精卫外出捕获之时四下打听。 如今他身处之地,离太岳关足有两千余里,大晋之事传到这里,怎样也要数日时间了。凡俗世间,信息自然不畅。精卫与赵光灵虽是每日外出,所带来的消息仍是陈旧之极。 但二侍每次外出回来的时间,却是一次快过一次了。 这一日二侍只出去半个时辰,就欣然回到山居,又擒来一只二级灵兽,以供秦忘舒修行。 秦忘舒不由疑惑起来,道:“精卫,那外间莫非是遍地灵兽不成,怎地擒兽如此容易?” 精卫道:“好教主人得知,这几日擒捉灵兽,的确容易得很,只需外出三五十里,总能寻到一只。” 秦忘舒皱眉道:“难道说太岳关已然失守,极荒山凶兽已遍布苍南了不成?” 精卫道:“昨天我听到有人论起此事,说是有很多修士赶往太岳关,如今太岳关前,足有两百余名修士。想来怎样也能守得住了。” 秦忘舒道:“既是守得住,那灵兽又怎会遍地都是?” 精卫道:“若知此事倒也不难,只需对这灵兽动用搜灵之术,便可知晓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当下动用搜灵之术,去探那灵兽的灵识,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精卫道:“却是怎样?” 秦忘舒叹道:“如今我与林天弃皆不在关上,唯有莞公主一人苦撑,那分界引流之术无法随时运转,稍有差池,苍南域界力破绽便多,那灵兽可不就是随处可见了。” 精卫道:“主人仙修境界大丧,魔功只是初修,精卫观主人境界,不过三级罢了,就算赶回太岳关,只怕也难替莞公主分忧。最可虑者,主人一身魔息难以掩饰,太岳关诸修还会容你吗?” 秦忘舒听到这里,不由一声叹息,自古仙魔不两立,自己当初为马天云说出林天奇下落,不得不动用强力手段,这话传了出去,也不知会将自己形容的怎样凶恶,若是再让诸修瞧见自己魔息浓重,更加证实了传言,自己竟是羞见故人了。 秦忘舒想了想便道:“就算赶不回太岳关,此地灵兽众多,定是伤人无数,我在这山居之也是呆得闷了,正想着出去散心解闷,也好随手扫荡此地灵兽。” 精卫喜道:“如此甚好,我和赵光灵每次外出,都不敢去得太远,如今主人随行,总算可以大杀一场了。” 秦忘舒道:“小小灵禽,杀性倒也不小。” 精卫道:“侍随主变,主人魔息万丈,杀气盈然,我等灵侍又怎能弱了。” 秦忘舒再次一声叹息,便收了妙府山居,与精卫赵光灵来到外界。 他此刻动用魔识探去,与当初大不相同了,要知道无相魔诀与魔功配合最佳,一分力气,可当成十分来用,无相十诀就算不去刻意修行,也必是修为大进,威能翻番。 他动用魔识时,自然而然就将无相灵诀施展,一道魔识,足探出百里去,可不是比当初强了一倍有余? 一探之下,方知这方圆百里,竟有灵兽七只,虽然皆是境界低微,但若被凡俗百姓撞见,百姓必死无疑。 当下就御使精卫赵光灵分别出动,去捕杀四周灵兽。 那赵光灵虽然略略恢复神智,但大体上仍是浑浑噩噩,唯一的好处,就是执行秦忘舒的法旨更加快速了一些。此刻他接到秦忘舒法旨,立时向远方扑去,口中道:“不可输给精卫。” 秦忘舒听到这话,面上露出笑意来,原来那赵光灵也生出了好强之心,看来赵光灵神智恢复的速度,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快些。 两侍争先恐后,立时就消失不见,秦忘舒独立山林之中,动用魔识锁住七只灵兽,以防不测。他此刻境界虽然没有恢复,但因修成魔玄,借助无相魔诀之功,未必就比当日弱了。百里的距离,只需两三步,只怕就可赶到了。 正在凝神探查,魔识之中出现两道修士的灵息,而就在秦忘舒探到这二修之时,这两名修士也是同时止步,就听一名修士双手合什,道:“师兄,不想此处竟有魔修出没。” 另一名修士身高近丈,身穿麻衣,足蹬芒鞋,手持雪花般的戒刀两柄。听到这话便道:“既是魔修,正好随手杀了。“其人说话声若洪钟,虽是隔了数十里,却是满山震动,回音不绝。 第273章自古仙魔不两立 第273章自古仙魔不两立 秦忘舒见这二修的行为举止,知道是两位禅修之士,苍穹域禅佛并立,其实便是一家,尊的皆是西域佛主。若是聚众建庙,礼拜参佛的,口中称僧的,就算是佛门弟子,若是独自修行的,就算是禅修之士。 秦忘舒刚刚出关,就遇着两位禅佛弟子,也不由的大皱眉头,若是就此避开了,却非他的本性,但听对方口气,竟是不分青红皂白,视天下魔修为敌,若是猝然相遇,难不成就要斗法厮杀? 二修来得极快,不等秦忘舒盘算定了,已来到身边,高个修士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这修士,好好的仙修不修,偏去入了魔道,今日撞见我,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秦忘舒愕然之极,便道:“难不成这世间魔修统统该杀?” 高个修士道:“魔修吞噬修士仙芽,行事毫无底线,自然个个该杀。” 秦忘舒淡淡道:“在下听说,当今魔修分为两种,一种修行新法,一种只循旧例,那修行新法者,已不肯去吞噬仙芽,而是另有修行之法。道友不分青红皂白,一味诛杀,岂不是毫无道理?” 高个修士冷笑道:“这两种魔修最好分辩,那修习新法的,魔息虽是强横依旧,却不带杀伐之气,道友身上魔息杀气冲天,定是修行旧法的,自然该杀。” 秦忘舒道:“若是我平生不曾枉杀一人,便修魔功,也只是吞噬灵兽仙芽,难不成在道友眼中,也是罪该万死吗?” 高个修士不由摸了摸脑袋,嚷道:“怎地这般麻烦,你这修士花言巧语,定然不是好人。“说到这里,双刀并举,向空中一祭,两柄戒刀忽地落了下来。 秦忘舒暗道:“佛禅弟子之中,不想也有这种鲁莽之士。“心中亦是恼怒,也将赤凰刀祭了起来。此番御刀却与往日不同,那赤凰刀先后先至,刀上赤光极盛,只一斩,就将一柄戒刀打落,再急急一沉,又将另一柄戒刀斩为两截了。 瞧见这情景,别说两位佛禅弟子吃惊,就算是秦忘舒也是惊骇不已,自己现在只是三级练气士境界,怎样这赤凰刀反比先前厉害许多? 细细想来,倒也恍然了。原来魔修之法入门极易,且进步极速,秦忘舒玄承极强,所修心法极是高明之极,因此境界恢复极快,且如今对敌,皆用无相魔诀,法术威能竟是翻番了。 那魔修的好处,就算进展快速,非得如此,才能和天下修士抗衡,否则早被仙修之士杀得尽绝了。 但魔修一旦修到高境界时,其修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只因那时心魔纷杂,每进一步就生出重重阻碍来,而能突破心魔者,则是屈指可数了。 秦忘舒也因此故,这才从修魔功的那一刻起,就修佛法神通,哪怕因此承受万刃加身之苦,也要咬牙苦撑,便是担心日后过不了心魔这一关。 另一名矮个修士一直瞧着秦忘舒,目光灼灼,似到盯到秦忘舒的心里去,见那高个修士动手时,矮个修士双眉微皱,大大地不以为然,看来是并不肯秦忘舒动手了。 但如今瞧着高个修士吃亏,又怎能袖手旁观,口中念道:“师尊佑我。“袖中飞来一宝,于空中大放光华,原来是一粒舍利子。 向来佛门弟子与人斗法,皆会口颂佛号,或是过去现在未来佛,或干脆口念“西方佛祖”,但此修与众不同,念的竟是”师尊佑我”。 秦忘舒见那舍利落来,也不在意,仍将赤凰刀御来,此刀横在头顶,赤芒千丈,还怕这舍利不成? 哪知那舍利降到头顶三丈时,就从佛光中现出一名光头老者,这老佛双手合什,便是一拜,就听得“格格“声响,赤凰刀承受不住,被一寸寸压将下来。 与此同时,那舍利佛光罩在秦忘舒身上,秦忘舒顿觉芒刺在身,浑身极不自在。他知道天下佛禅法术,正是魔功的克星,就算是魔界魁神在此,遇到上乘佛法,也只能礼让三分。 看来若想接下这舍利子,若是动用无相魔诀,反倒落入陷井,唯有以小重楼心法抗衡,方可一搏。 当下魔玄涌动,全身赤光四射,口中念道:“提炉乘龙下玉关,神道天宗汇丹田,若论固本保玄法,莫过重楼十二弦。“将手掌挥来,好似拔弦之状,掌中生出青光一道,向那空中舍利一拂。 那舍利被这青光扫到,的溜溜只是打转,就向上升起一丈。 矮个修士大吃一惊,道:“你是魔修之士,怎地也修佛门密宗心法?” 秦忘舒冷笑道:“禅佛之士也会杀人,魔修之士难道就不能拯世救人。” 矮个修士面色大为羞愧,但高个修士却不依不饶,道:“师弟,莫中了魔修奸计,我等所遇魔修无数,又有几个好的。“因失了双刀,就将双掌一拍,掌中发出白光一道,再将手掌分开来,就有数道禅言看掌中飞出,空中吟唱之声不绝。 那禅佛之士,皆要自修禅言,每个所修禅言皆是大不相同,一名佛禅之士毕生玄承修为,尽在这禅言之中。刚才秦忘舒打断对手戒刀,并不算是真正胜了对手,唯有能破了对手禅言,才算是大获全胜。 秦忘舒亦知此理,故而见到对方动用禅言时,丝毫不敢大意。魔修之士若遇禅佛之士,最是痛苦不过,十成法力只能施展七成,种种魔修功法更是处处受制。好在秦忘舒这数月来专修小重楼心法,已修出一道佛光来,若无这佛光护体,光是禅言中的灵压就承受不起了。 饶是如此,那禅言压来,秦忘舒还是觉得身子沉重,尤其双肩之上,好似压了两座小山也似,至少也有一岳之重。再瞧那禅言之中,千符万法凝成山岳重重。秦忘舒就吃知道对方手段了。 秦忘舒喝道:“便是千山万岳,又能如何?“右手便起凤火一道,去和禅言相持。 那火凤道术卓然于世,与诸法不同,无论是真玄魔玄,都可施发,因此秦忘舒目前掌中凤火,与先前并无两致,就见凤火烧过去,蕴藏凤篆数道,与那禅言在空中撞着,就发出霹雳般的声响来。 矮个修士凝神一瞧,却是惊得呆了,原来高个修士所祭禅言,被那凤篆破了个精光,可见禅言虽强,却也强不过凤篆。 矮个修士道:“道友身兼数家之长,来历必定不凡,还盼以大名相告。“一抬手,就将舍利收了回来。 秦忘舒心中已是怒火万丈,冷笑道:“若是打得过我,道友还肯问我的名姓来历吗?“手中凤火不依不饶,又分出一道来,向矮个修士压去。 矮个修士无奈何,只好再祭舍利,佛光中的那位老者面对凤火,却是大皱眉头,双手合什处,佛光大盛,就将凤火逼住了。 秦忘舒再施玄字诀一道,替两道凤火加持,这玄字真言乃是无界真言,不管是在怎样的法则之下,都是威能不失。两团凤火得了玄字真言加持,立时焰光大亮,由三尺之火变成一丈之火。 那舍利中的老者遂被这凤火倒卷上身,只听“轰“地一声,已是消失不见了,那粒舍利子倒也厉害,被这凤火烧到兀自不损,但原本是雪白的一粒,此刻已被凤火烧得乌黑了。 矮个修士大哭道:“师尊,弟子无能,竟污了你的遗骨。” 秦忘舒这才明白,原来这粒舍利,是这矮个修士的师尊骸骨所化,难怪佛光之中,会现出一位老者的相貌了。 矮个修士舍利被烧得乌黑,不敢再祭将出来,高个修士的禅言则被凤篆破干净,那凤火不依不饶,就向两修身上袭去。 这两名修士怎敢强接凤火,吓得转身就逃。不想精卫恰好回转,就藏在空中,此刻二修逃窜,雀口一张,一粒五彩石落将下来。 此石瞧来细小,却蕴强大威能,高个修士已无法宝,见到石子落下,慌忙将手一抬,掌中再蕴禅言一道,来与这五彩石抗衡。 本来以精卫的境界修为,并非这高个修士对手,却被秦忘舒随手施出玄字真言一道,那五彩石陡然增加数倍威能,此石猛然向下一沉,就将高个修士的双臂压折了。 还是矮个修士慌忙出手,忍痛将舍利打来,这才将五彩石打得一偏,二修化身为两道青光,急急地纵了出去。 不想赵光灵受精卫指点,也在空中藏着,见到两道青光掠过,慌忙手起斧落,那战斧没入青光之中,也不知中与没中,但抬起斧来,斧刃上已多了三滴血珠。 精卫与赵光灵还要追赶,秦忘舒摆手道:“罢了,不过是两名妄人,杀之无用。” 精卫道:“主人好端端地在这里,怎地就惹出事来?” 秦忘舒叹道:“既修魔功,在这苍穹境界,自然是动则得辄,我若这般闯出去,只怕每天都要与人厮杀了,这该如何是好?” 精卫道:“主人所修的无相魔诀,最擅长藏身慝影,只要此功修成,就可混迹于仙修界之中了。” 秦忘舒道:“话虽如此,但想修得无相魔诀大成,却不知要修到何时了。” 精卫道:“魔修功法一日千里,凭主人玄承,想来也用不着许多功夫。” 主侍二人正说着话,秦忘舒面色微变,原来他用魔识之中,已探到七八名修士的灵息。诸修口口声声,皆在嚷道:“莫走了那魔修!” 第274章先贤遗泽待有缘 第274章先贤遗泽待有缘 秦忘舒听到这话,恼怒之极,自己虽是魔修,也不曾杀人放火,怎地就不容于天地之间?凡俗百姓就算犯了法度,也要拿去官府问个明白,才好治罪的。难道身为魔修,天生就得了个不问而斩的罪过? 秦忘舒原就不怕事,此刻更是有替魔修正名之念,见诸修涌上前来,不但不躲不避,反倒大喇喇纵向前去,与诸修迎个正着。 诸修见秦忘舒不避反迎,皆是大吃一惊,心中就去了三分底气。一名少年修士怔怔地道:“你怎的不逃?” 秦忘舒不怒反笑道:“我为何要逃?” 少年修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讷讷地道:“你势单力薄,自然是要该逃的。” 秦忘舒道:“在下虽是魔修,却不曾杀人放火,也不曾枉杀无辜,若是逃了,反倒像是做了亏心事,如今我就站在这里,你等想打想杀,只管上前来。” 人群之中一名黑须修士喝道:“你伤了两位禅师,偏还振振有辞,诸位莫与他废话,只管将他杀了。” 诸修哄然响应,手中光芒闪动不休,各自取出法宝来。秦忘舒冷眼瞧去,见诸修手中法宝大多粗劣不堪,诸修的境界亦是参差不齐,至高者不过四级练气士罢了,看来皆是苍南无名散修。 秦忘舒心中暗叹道:“这些修士境界既低,眼力又浅,哪里能讲道理。那两名禅修竟邀得这些人上前送死,可见亦非良善之辈。” 他对佛禅之士原本就敬仰有加,伏阴山中所遇到的幻宇更是大德之士,哪知佛禅之士,同样是良莠不齐了。 但饶是他怒火中烧,杀气盈胸,脑海中仍有一丝清明不失。诸修就算无知无识,不分好歹,但自己若是就此恼怒,也不分皂白,那么又与诸修何异? 遇到那糊涂之人,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走为上策,一个是强硬压制,唯在出手之际,讲究些分寸罢了。 秦忘舒想到此处,大袖向前一拂,这是他自归藏经中新悟出的法术,名叫浮云卷舒。需知秦忘舒得到的归藏经原是一个总纲,并无具体可用的法诀符文,但随着秦忘舒玄承深厚,就可以这总纲为基,创出无数法诀来。 因此别瞧这衣袖轻轻一拂,却蕴藏着紫罗心法与无相魔诀诸般奥义。此一式如同海纳百川,又如同浮云万里,摭敝天地,但凡境界弱于秦忘舒者,再难逃过此式威能。 无声无息之间,七八件法器就被秦忘舒卷在袖中,秦忘舒再将衣袖一抖,哗啦啦一声响,一堆破铜烂铁便落在地上。 诸修见不是头,吓得转身就逃,那名黑须修士口中兀自强硬,叫道:“有胆子的,不要逃。” 唯有那少年修士却不曾逃,这少年瞧着地上的一堆烂铁,忽地大哭起来,叫道:“你杀了我吧。” 秦忘舒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他此刻杀心正炽,唯靠所修的佛门心法,才勉强压制住了,若是再激他一下,杀人只当等闲。 少年大哭道:“你毁了我的法宝,我可不能活了,留在这世上有何趣味。“一头就撞了过来。 秦忘舒见少年愚钝可笑,又冒冒失失上前寻死,不由笑道:“你那物事怎能叫做法宝,就连法器也算不上的。“将身一闪,轻轻避过少年一撞。 少年涨红了脸,叫道:“你瞧来算不得法宝,却是我辛辛苦苦炼制的,你,你要赔我。“这最后一句话,难免中气不足。 秦忘舒道:“这倒是奇了,你斗法不胜,要么就逃之夭夭,要么就束手待毙,哪有向对手讨要法宝的道理。” 少年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理,一屁股坐下地来,满脸懊恼,想想又是伤心,就在那里抹起泪来。 秦忘舒暗道:“这少年不过是山野散修,侥幸修成道术,仙缘自是极有限的,一旦炼成法器,自然倍加珍惜。“也是瞧见少年质朴,秦忘舒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当下强压胸中杀气,用手一指,那堆破铜烂铁就浮在空中。 少年不知所以,只是呆呆地瞧着,只见秦忘舒掌中窜出明焰一道,向那堆破铜烂铁烧去,只烧了数十息,诸修残兵已化为五金之水,颜色赤红,在空中凝集成球。 少年怎瞧过这种炼制奇术,衣袖离开泪眼,已是瞧得呆了。 秦忘舒道:“你刚才用的法器可是铁尺一件?” 少年道:“那叫量天尺。” 秦忘舒原想哈哈大笑,却怕这少年伤了自尊,点头笑道:“好,好,好,就叫量天尺。” 少年还是瞧出秦忘舒的讥笑之色来,恼道:“明明就是量天尺,有何好笑的?” 秦忘舒正色道:“这世间法器法宝各有规矩,名字也不是胡乱叫道,比如这量天尺,原是禹皇所创,用来丈量高山江河,长三尺五寸,厚达寸二,阴阳两面刻有日月之形,上有浮云七朵,你可知为何有这般讲究?” 少年哪知此事,不由大奇道:“怎有这般讲究?” 秦忘舒道:“苍穹原有三域五界,三域者是为苍南东穹北氓,又有五界,为仙凡冥魔兽,故有三尺五寸。寸二者,是指天地之间,厚达一万两千里,至于日月之形,浮云七朵,那是方便量天之用,尺上铭刻的方位,一丝儿也不能错了。”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道:“果然讲究。” 秦忘舒又道:“那量天尺的好处,可不是仅仅用来打人,你持着此尺,离双眼一尺,可借尺上日月浮云观物事之远近,量天之名,便由此而来。是了,你不炼法剑,反倒炼这量天尺,又是何因?” 少年见秦忘舒玄承无双,滔滔讲来,早就敬佩得五体投体,便道:“我起意炼这量天尺,是因我平日修行的所在,叫量天岭,那岭上有一块巨石,笔直如尺,山间百姓都叫做量天尺,我便依着那巨石模样,炼成此宝,哪知却是大谬了。” 刚才这少年祭尺来打时,秦忘舒只是稍稍一顾,并不曾记得仔细,但就算是惊鸿一瞥,若是细细想来,也是忆起那量天尺的细部来。他沉吟片刻,不由心中一动,只因那少年所用来的量天尺虽是粗劣,且只有日形,缺了月形,但尺上七朵浮云位置却是正确无误。 他道:“小道友,我刚才毁了你的量天尺,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便想着替你重炼法宝,但这量天尺的式样尺寸,就怕记得错了,不如你领着我去量天岭瞧瞧。” 少年大喜道:“你真个儿要替我重炼法宝?” 秦忘舒道:“区区小事,又何必骗你。” 少年道:“既是如此,大修随我来。” 秦忘舒笑道:“你怎能称我为大修,或该称为我魔修才是。” 少年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你虽是魔修,倒也是好人,我只当世间魔修都是穷凶极恶的,哪知还有大修这样的魔修。”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世人千面,怎可一概而论,这世界极大,怎能简单的以黑白善恶而论,等你日后历练多了,自然就会明白。” 当下少年领路,二人并肩而行,路上问得明白,这少年姓梁,只因年少时父母双亡,也不曾正式取个名字,就以所居之地为名,叫做梁天尺。 至于梁天尺的一身修为得来,亦是离奇,原来梁天尺七岁时,独坐在量天岭上,瞧那岭上巨石,忽见巨石上有光芒闪动,有一帝服老者坐于石上,便授梁天尺经文一卷。梁天尺福至心灵,立时就记住了,哪知第二日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但梦中所记经文,却是记得牢牢,就此修成道术,以岭上巨石为形,炼成法器一件,却被秦忘舒所毁。 秦忘舒道:“你怎地被人邀来与我厮杀?” 梁天尺道:“刚才那几位,皆是本地散修之士,平日时常聚在一处讲功说法的,近日这附近灵兽出没,我等更是日日聚在一起,卫护本地百姓,昨日来了两位禅修高士,说什么苍南域遭了兽劫,日后会越发厉害,要我等尽心守护百姓,方才不算辱没了一身修为。” 秦忘舒道:“看来这两名禅修倒也有一点公心。” 梁天尺道:“这叫不打不相识,原是我等错怪了大修,只盼大修莫往心里去。” 秦忘舒笑道:“本来我一怒之下,便想将这诸修统统打杀了,今日瞧着你的金面,就饶过诸修便是。” 梁天尺大喜,又是害羞,道:“我哪里就有这天大的面子。” 二人说说笑笑,倒也投机,梁天尺独居深山,虽修成道术,但毕竟无人指点,又能有多大修为? 秦忘舒忖道:“那帝服老者,莫非便是禹皇?想来是他瞧出这少年生有仙基,不肯错失了,这才托梦传功,等到浩劫来降之时,此地总算有人护卫。” 三皇五帝之中,禹皇因有治水之功,名气最大,性情最是慈悲,苍穹百姓,皆是敬仰之极。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量天岭上,秦忘舒举目瞧去,只见那山岭高耸入云,有双峰并立,好似笔架一般,两山之间,横着一块巨石,果然笔直如尺。 梁天尺见得惯了,自是不以为然,道:“大修,这巨石虽是奇特,又不是什么宝物,又甚好瞧?”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禹皇治水之时,已知今日浩劫,一路治水,留下法宝无数,只待有缘罢了。我瞧这巨石,必藏着一件奇宝。” 梁天尺喜出望外,叫道:“果真有奇宝?” 第275章形而上者谓之道 第275章形而上者谓之道 秦忘舒纵到巨石之上,低头瞧去,只见石上果然七道云纹,瞧来像是自然形成,也只有三分像云,但云纹方位却不曾有一丝错了。 又向巨石顶端瞧去,其上又有一处石纹,好似烈日吐焰之状。 至于梁天尺炼制量天尺之时,不曾铭刻月纹,想来是因月纹被压在巨的另一面,梁天尺无法见到。 但他用魔玄细探巨石,却是一丝灵气也无,别说是奇宝,便是连寻常的玉石也比不上,巨石通体上下,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云纹石而已。 梁天尺道:“这巨石奇异,有许多修士都来瞧过,都说是云纹石而已,大修,恐怕此地并无奇宝。” 秦忘舒心中也有一丝狐疑,暗道:“莫非我竟是错了,但这巨石上的云纹方位一丝不错,若不是禹皇刻意留下,又怎会如此?想来其中另有玄机。” 秦忘舒刚才说那禹皇一路治水,留下法宝无数,那是从随候处一本无名经藏中瞧来的,若这巨石果然是禹皇留下的,必是大有深意。唯一可推敲的是“只待有缘”四字。 那机缘说来渺茫之极,不可捉摸,因此对这所谓机缘福缘,世人向来有两种说法,一种人认为缘之一字,着实无稽,不过是世人妄想,亦有一种说法,说是有人天生福缘深厚,诸事皆宜,那福缘就好比是天生的本事,与仙基一般,故而艳羡不得。 但秦忘舒对所谓的福缘,却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在他瞧来,这世间机缘处处,只看修士肯不肯去花心思寻找,若是以为静坐在那里,福缘就会从天而降,那可是荒唐之极。唯有“细心,用心,执一”六字,方是福缘得来的根本。 想到这里,秦忘舒手中窜出一道凤火,就向这巨石一拍,梁天尺叫道:“大修,不可如此。” 秦忘舒道:“此举有何不妥?” 梁天尺道:“若这巨石是禹皇之物,怎能轻易毁弃了,只怕禹皇知道了,必定不肯干休。”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禹皇心怀天下,怎是那小气之人,三皇五帝皆立下不世之功,自该敬仰,但若是连一块留下的巨石也视为神圣不可侵犯,那可是大谬了。我此刻总算明白,你等为何遇宝不见宝了。” 要知道世人皆有个通病,对贤者顶礼膜拜,连头发到指甲都是好的,强者的一言一行,也奉为圭臬,却不肯细辩其中优劣,若是那不肖之徒,自然就是踏之践之,绝无半点好处。 也就是说在世人心中,这世间万事,不过就是黑白二字,非此即彼,却忘了以天下之大,千变万化,怎可一概而论的? 秦忘舒想到颜西华传他儒家六艺时,常提及“中庸”二字,当时瞧来也没心里去,甚至觉得儒家行事,不过是中正平和,不肯逾距而已,此刻细细想来,方悟出这“中庸”二字的好处来。 原来世人行事,最易偏激,好比遇着魔修,就视为十恶不赦,必定杀之而后快,却不肯细辩魔修之中,亦有仁怀在心者。 又比如遇到这禹皇留下的巨石,只知道顶礼膜拜,却不肯细细体悟禹皇本意,世人非黑即白,非彼既此,又怎能瞧清这天地的真容,儒家不偏不倚,取其中,那才是真正的经世之道。 秦忘舒不知有此一悟,其境界已悄然提升,卓然于千万人矣。 原来这世间之事,有两大学问,一种是对实物的探究,世间有形之物,皆在其中,可称之为物理之学,一种是天地大道的探究,可称之为形而上学。 秦忘舒记得在鬼谷子处瞧见《道德经》上有言,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秦忘舒先前所学之术,偏重于器物之学,如今随着玄承深厚,遇事极多,自然就超越物事本体,明究起天地大道来。 掌中凤火只抽出一线来,向那巨石之中刺去,谅这巨石不过是寻常云纹石,怎禁得这凤火一刺。但凤火入石十丈之后,就再也无法向前了,而这巨石分明是数十丈粗细,十丈之深,未及这巨石一半。 秦忘舒凤火受阻,反而大喜起来,只因他刚才早就想到,魔识探这巨石不着,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巨石的确平平无奇,其二就是在这巨石之中,藏着某种法诀奇物,可以摭敝魔识。如今瞧来,定是第二种了。 秦忘舒再无犹豫,大喝一声,凤火施展到极致,就向这巨石烧来。 别瞧这巨石坚硬之极,在凤火之中,就好似腐木一般,刹那间就烧得化了,那石块化为石水,一滴滴落进山谷之中。 片刻之后,巨石就被烧去半,忽见一道青光自石中窜出,秦忘舒哈哈大笑,伸手一指,一物飞出巨石,乃是一柄长达三丈的巨尺。 然而这巨尺就算现在面前,魔玄探去,仍是空无一物,难怪秦忘舒动用魔识探其不着,先前诸修探不出这石中之宝,也是理之当然了。 想到这巨尺若是不遇秦忘舒,还不知要在石中沉睡多年,偏遇着秦忘舒这位不肯循矩蹈矩,无畏无惧者,方才令这宝物重现于世。 梁天尺惊呼道:“不想这石中果有奇宝。” 秦忘舒凝目瞧去,此尺不知有何物制成,通体湛青,其上有奇符三道,瞧来笔划如剑,古意苍然。莫非是就是传说中的剑文?至于这三道奇符,看来就是量天尺三字了。 此宝长三丈五尺,厚达十二尺,上刻日月之形,云纹七朵,果然与当今量天尺制式一模一样。 除了剑文日月云纹之外,那量天尺上又有水迹无数,瞧来锈迹斑斑,更证明是禹皇亲用之物了。 量天尺虽被秦忘舒托出巨石,但因着实沉重,秦忘舒只托了片刻,已有力不能支之感,原来这量天尺本身的重量,便有半岳之重,秦忘舒托得久了,自然大耗魔玄。 他将身一晃,遂化魔躯,手中托着这三丈巨尺,立足于地面之上,但双脚踏去,立时陷进去半尺去,且身子仍在不断下沉。 秦忘舒道:“得到这般巨物,着实令人烦恼。”要知道地面虽坚,可承托万物,但若是将半岳之重压在双足上,地面也是无法承受的。 幸好他玄承多有,急忙用手一指脚下,这方寸之地便坚逾钢铁,此为点地成钢之法。脚下之地得此法诀加持,身子这才不再下沉了。 梁天尺见此秦忘舒果然得了奇宝,心中又是艳羡又是懊恼,他伴这奇宝多年,怎地就没想到巨石之中藏有奇宝?可见此宝竟与自己无缘。 不过便是自己得了这奇宝,这量天尺数丈长短,又怎能施展起来,更是不知如何携带了,因此梁天尺虽是艳羡秦忘舒福缘,倒也并非份份之想。 秦忘舒暗道:“这法宝这般长大,怎是动用之物?”他虽知物藏之法,但高阶的物藏法诀却不曾习得,口中将物藏术念了数回,量天尺也不曾缩小。 这时赵光灵走上前来,就替秦忘舒托起巨尺,秦忘舒笑道:“此刻也只好辛苦你了,我这肉身未经修行,可是撑不得多久了。” 赵光灵乃是一具傀儡,所修之法与肉身修士大相径庭,身上气力源源不绝,更是不知疲累,在秦忘舒未曾想到法子收起量天尺前,唯有赵光灵可托此宝了。 忽听山岭四处传来叫声:“有人盗去禹皇遗物,快快去夺来。” 秦忘舒向四周瞧去,只见山岭下来了许多百姓,手中荷锄持棒,向山上冲来。 梁天尺变色道:“不好,大修取了这法宝,此处百姓定是不依的,这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叹道:“此宝在此沉沦八百年,又能有什么好处,我取了这法宝,自是用来抵御浩劫,与那灵兽魔修斗法厮杀,唯有如此,这奇宝才算是物有其用罢了。” 梁天尺道:“大修说的这个道理,天尺依稀能懂得三成,就算此地百姓说不通。” 秦忘舒冷笑道:“又何必与他们讲理。天尺,我欠你一把量天尺,你跟不跟来?” 梁天尺虽是质朴愚钝,也知道跟着秦忘舒必有千般好处,忙道:“大修等等我。“奈何手中失了法器,也无法遁空,还是精卫上前一把抓住,这才飞到空中去。 二人二侍刚刚飞到空中,精卫忽地动用禽语道:“主人,你瞧那山下,又来了许多灵兽,若是与百姓相遇了,可不是死伤惨重。” 秦忘舒向下瞧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山谷之中,涌出数十只灵兽来,那山谷深处隐隐有黄光闪现,看来这山谷中的界力被极荒山大阵撼动,出现破绽,这才使许多灵兽在此地出现了。 秦忘舒暗道:“看来太岳关只靠莞公主一人,势必难以支撑,怎地这许多修士,就无第二人修成分界引流之术?” 那百姓虽是恨他夺去禹皇遗物,视他为盗贼,但秦忘舒却不能与百姓计较,当下与赵光灵飞到那处山谷前,谷中灵兽见着了,就有数只能遁空的灵兽迎将上来,祭起手中刀剑向前。 秦忘舒冷笑一声,双手从赵光灵手中托起量天尺来,也不计较什么法诀手段,就将这量天尺向山谷中一打。 却不知这禹皇之宝,又有怎样的威能。 第276章万兽纵横闻鬼哭 第276章万兽纵横闻鬼哭 此宝未经标识,尚难御控,因此那量天尺凌空打去,凭的仅只是本身威能。饶是如此,半岳重的巨尺沉沉打去,又有几人能当? 当先冲上来的几只灵兽见势头不好,本想立时闪开,哪知道巨尺虽是沉重异常,落得却是极快,“噗噗”声响中,不等巨尺打实,几名灵兽已是粉身碎骨。 秦忘舒暗暗惊讶,原来这巨尺之下灵压极强,几只灵兽未等到巨尺临身,就已被灵压所碾了。 这时巨尺轰隆打进山谷,只打得山崩石裂,尘土飞扬,谷中巨兽有大半逃出山谷,却被那巨尺掀起的狂风扫落,数十只灵兽只逃出去数只。梁天尺已是惊呆,原来这禹皇遗宝竟是这般威能。 秦忘舒虽是欢喜,也在皱眉。山谷中的灵兽境界低微,就算尽数打杀了,也显不出量天尺的本事来,此宝未曾御使,最多只发挥出一成的威能。但此宝魔识难入,若想将其标识起来,可就难了。 赵光灵纵到空中,持斧一一斩来,将那几只幸存的灵兽从空中劈落,一只也不曾放过。 既见这量天尺如此历厉害,秦忘舒更是爱不释手了。他试着再将魔识探进巨尺,但只探入数寸,就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所阻,连试了数回都是一般。看来自己虽是有缘得宝,却无缘御使,若是扛着这样的巨物游走四方,那可不是惹人笑话? 秦忘舒将这巨尺瞧了又瞧,目光很快就落到尺上三字符文上。刚才他动用魔识探这量天尺时,三字符文适时闪现光芒,看来若想收纳起来,非得先将这三字符文明悟了不可。 瞧这符文笔划如剑,极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剑文了,对剑文修行之难,秦忘舒也是略有耳闻。若无天地认可,任你怎样灵慧,也难修成剑文的。 秦忘舒花了三日时间,将这三字符文反复参详,仍是不得其门而入,这才废然长叹,看来他虽遇此宝,终究福缘有限。 当下令赵光灵携了此宝,离开了量天岭,寻寻觅觅足有半日,只见脚下现出一座大湖来。秦忘舒向四周瞧了瞧,此湖藏于重山之中,是周绝无人迹,正好藏宝。 秦忘舒先不急着沉宝于湖,对梁天尺道:“你我相逢一场,也是有缘,我既答应你重炼法宝,又怎能逛你。” 当下便开启天地洪炉,替梁天尺重炼法宝,此次炼宝,自然恪守量天尺原有式样,尺上标记符文,一丝儿也不曾错的。 但是那三字剑文无论秦忘舒想尽办法,也无法铭刻于尺上。 原来那剑文极是古怪,秦忘舒本是过目不忘的,可偏偏在心中存想那剑文,却是了如痕迹,就像不曾见过这三字剑文一般。就算依样画葫芦,随看随刻,那剑文也无法在尺上显现,让秦忘舒大呼古怪。 看来这剑文若不得天地传授,那是怎样的用不起来的,没奈何,秦忘舒只好弃了这三字剑文。 梁天尺先前炼宝所用材质极是寻常,但经凤火去芜存菁,又加上秦忘舒炼器的手段,此宝已和当初大为不同,先前那柄铁尺,只能算是法器,如今方算是真正的法宝来。 秦忘舒再授梁天尺标识之法,御控之功,梁天尺虽是刻苦,但毕竟时日甚短,也只是学会了三成罢了。 但如今他将这量天尺祭到空中,已是御控自如,铁尺纵横如电,隐然有雷鸣之声。梁天尺习练多日,欢喜之极,道:“大修所赐法宝,可比先前强得多了,此宝既然依足了禹皇神尺的尺寸符文,想来算是一件虚宝了。” 秦忘舒摇头道:“剑文难镌,怎能算是虚宝,等他日我有机缘明悟尺上剑文,定替你再炼一尺,那时方算是虚宝了。” 既然炼宝已毕,就让赵光灵携此宝入水,将这量天尺藏于水底。又将湖底一座山峰推倒,压住那量天尺。 梁天尺道:“大修,就算湖水有千寻之深,又有山峰摭盖,也未必就能藏住此宝,若是有缘人来此,说不定就重启此宝了。” 秦忘舒笑道:“禹皇遗物,易见难得,若真有人福缘超过了我,将这法宝取了去,又有何妨?天下宝物,本就是德者居之。” 梁天尺大惭,道:“小子竟小瞧了大修的胸襟,着实不该。” 秦忘舒道:“天尺,以你此刻境界修为,尚难以与天下修士一较,你不如在湖边静修十年,一来守着这禹皇神尺,二来也可保一方平安,我等仙修之士,苦修所为何来,不过就是保域安民罢了。” 梁天尺道:“大修吩咐,天尺敢不奉旨。“他知道秦忘舒此话说出,必是要分手了,心中大是不舍。 在秦忘舒炼宝传功之时,赵光灵就在湖边替秦忘舒护法,精卫则是每日离湖百里,在这四周探查动静。秦忘舒正要与梁天尺告辞,精卫忽地匆匆飞来。 秦忘舒道:“精卫,山外有何动静,瞧你的神色,竟是有些不安了。” 精卫道:“若论山外之件,件件令人心中难安。” 秦忘舒道:“你便细细说来。” 精卫道:“一是前几日那两位禅修之士吃了苦头,一直心中不甘,如今又聚集了许多修士,在这四处打探主人的下落。” 秦忘舒笑道:“这两名修士好歹也是禅修之士,怎地竟这般记仇。此事倒也不必理会。” 精卫道:“小侍听这四周禽言禽语,说是两位禅修之士曾亲口说过,要从东穹域请一位大德高士来卫道除魔,可不就是奔着主人而来,小侍因此有些担心。” 秦忘舒道:“还有一件事又是什么?” 精卫道:“这第二件事更是严重,主人最好坐稳,免得受到惊吓。” 秦忘舒笑道:“你竟敢小瞧我,以我的心境,就算不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等闲之事,也难令我动容,你只管说来。” 精卫叹道:“不敢相瞒,大岳关御兽之众,已然是偃旗息鼓了。” 秦忘舒说好不惊不动,但听到这消息岂能安坐,不由喝道:“怎地就停了?” 精卫道:“好教主人得知,前几日谷中有灵兽出现,并非无因,今日有从太岳关前路过的雀禽带来消息,原来极荒山大能灵兽改动阵法,阵法的威能因此大增,光靠分界引流之术,已难与其抗衡,如今苍南诸处,皆有灵兽出没,太岳关前的御兽之举,已然是毫无意义了。” 秦忘舒大皱眉头,道:“怎会如此?” 精卫道:“极荒山原有九王一尊,但始终不曾插手此事,如今听说有两位兽王亦参加布阵,阵法中威能自是大增,想来太岳关前,至强者不过七八级练气士,又怎是两大兽王对手。” 秦忘舒听了这话,久久不语。若是苍南域诸处皆现兽踪,太岳关的确是不必再守了。哪知道自己离太岳关不过数月,形势已崩坏如此。 若是苍南诸处果真是灵兽频现,不知要枉死多少百姓,虽是生民涂炭,秦忘舒愁肠百结,好不郁闷。 过了良久,秦忘舒道:“不知莞公主等人又散之于何处?” 精卫道:“太岳关已然失守,莞公主领着一些修士退守大晋,只因大晋离极荒山最近,大晋国土之中,已是千兽纵横。其他修士,也是回到故土保境安民,不过那极荒山凶兽源源不断地涌来,苍南诸处,已无净土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道:“我答应过晋君,要保大晋安全,怎能让莞公主独当此任。”当下就要与梁天尺告辞。 梁天尺道:“大修,不如我随着你一起去。” 秦忘舒道:“天尺,不是我不肯带你去,实因这浩劫生发,苍南域万兽纵横,你留在这里,一样可以保境安民,大晋是我的故国,我心中放不下,这才想回去瞧瞧,你留在这守护,也是一样。” 梁天尺虽是心中不甘,但毕竟拗不过秦忘舒,只好罢了。但不由的流下泪来。 秦忘舒见梁天尺多情,也是心软了,他虽修魔功,胸中杀气冲天,但一个人本性难易,最是重情重义的,他不肯带梁天尺走,也是因梁天尺境界低微,一旦遇事,反倒是束手束脚,只是这话却不便出口。 想了想,便道:“天尺,你若能在此守宝十年,十年之后,我若不死,定会前来探你,若你那时修为大进,心中又是愿意,便可随我同行了。” 梁天尺大喜道:“大修千金一诺,可不能逛我。” 秦忘舒笑道:“那是自然。” 梁天尺这才收了眼泪,将秦忘舒送出百里去,方才依依不舍,回到那座大湖边,此湖因湖底沉有禹皇神尺,便称之为禹尺湖了。 秦忘舒离了梁天尺,就向大晋方向急急赶去,这一日刚到宋境,忽听到脚下传来兽吼马嘶之声,秦忘舒低头瞧去,只见一枝大宋士卒正在平原旷野之处与一群凶兽厮杀,那些凶兽之中,并无灵兽,就连妖兽也没有几只,但饶是如此,大宋官兵仍是抵敌不住。 原来战马见到凶兽,本能地就生出惊惧之心,大宋士卒纷纷跌下马背,就成了凶兽口中之食。而若是平地厮杀,那些凶兽体力充沛,动作迅猛,士卒又怎是对手? 因此只斗了片刻,大宋士卒已是兵败如山,被数百凶兽在后面掩杀。好在前方便有一座城池,大半士卒匆忙退进城中。不想已有凶兽追到城下,迫使城中急速放下吊桥,另一半士卒可就失陷在城外了,城外顿时哭声一片。 秦忘舒见此情景,怎能忍心,便道:“精卫光灵,此事不可不管。” 第277章燃香立誓仇何在 第277章燃香立誓仇何在 精卫与赵光灵领了法旨,就扑进战场之中,二侍各负其责,精卫扑进凶兽群中,双翼一扇,凶兽立足不住,就被扇倒了一大步,再一扇,身边百尺已无兽影了。 赵光灵持斧将城门处凶兽一一斩杀,城外士卒这才松了一口气,来不及向赵光灵感谢,就嚷着让城内人放下吊城。 但城门处就算已无凶兽,城内人人惊怕,仍是不敢放下吊桥了。秦忘舒见此情景,只是摇头,虽说是人心向善,但又有几人肯为他人冒险? 他将赤凰刀祭起,斩落吊桥,吊城轰然放下,城外士卒这才一拥而入,哪知情急之下,人数又多,数千人塞住城中,竟是谁也进去不得了。 这时城外凶兽自四面八方涌来,粗略算来,竟不少于四五千头了,秦忘舒暗暗担心,怎地此处涌来这许多凶兽?幸好这群凶兽之中,只有数只妖兽领着,一头灵兽也不曾见着。 若是有灵兽在此,那城墙又怎能挡得住? 其实极荒山中,自然是以寻常的凶兽为多,若说十万人中,方能出得一名修士,那么百万凶兽之中,方能出得一名灵兽。 至于太岳关前斗法,遣来的尽是灵兽,那是因为极荒山大能灵兽明白,若尽遣凶兽上前,根本冲突不出。是以现在城外有大批凶兽,却难见灵兽身影,倒也不算奇怪。 不过有秦忘舒在此,就算这凶兽来了千千万万,又有何妨? 秦忘舒正想祭法冲杀,却听到城内百姓士卒纷纷叫嚷,要将千斤闸放下。那千斤闸本是守门利器,以铁木制成大箱,箱中装满碎石,此闸一落,就可将城门塞得满满,不担心凶兽冲进城中去了。 但一旦放下千斤闸来,城门处的士卒可不是压得粉碎,城外士卒也没了生路。因此城外士卒听到这话,皆是放声大骂。 说来也奇,有那从城门拥塞之处挤进城中去的士卒,一旦脱困,立场顿然一变,亦大声叫嚷,要放下千斤闸来。世人自私自利之心,就此彰显无疑。 秦忘舒不由得叹息一声,他知道只需战场上形势一变,众人的心思也会一变,与其劝阻叫嚷,不如先退了这城外凶兽。 当下他纵到空中,将赤凰刀与土沉珠祭将出去。两宝在空中起落浮沉,但凡凶兽遇到,自是必死无疑。只是这些凶兽甚是蒙昧,怎知厉害,仍是不绝涌上前来。 秦忘舒暗道:“当初世尊开辟混沌,与千禽万兽厮杀,蒙昧兽禽不知生死,只管涌上前来,便是以世尊神通,也是杀不胜杀,几乎就要放弃了,幸得元极神火现身,这才使诸兽知生死,明敬畏,形势为之一变。如今我这情形,正与世尊相同。” 只可他并非世尊,更无元极仙子相助。唯借世尊旧事想出应付凶兽的手段来,就在战场之上四处点起凤火,再动用凤篆御控火刀,以城门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 那世间兽禽最是畏火,其缘由正是从元极神火而来,因此见到凤火四起,凶兽果然不敢上前。几名妖兽在后大声吼叫,驱使凶兽上前,被精卫瞧出来,飞去便是一爪拎到空中来,再向火中一丢,顿时烧个干净。 连抓了几名妖兽,凶兽无人驱使,就凭着本能向后退去。 精卫叫道:“主人,不如兜头再放一把火,将这数千凶兽烧得尽绝了,也免得留下后患来。”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虽有怜惜之意,却也知精卫的主意不差,凶兽虽同样也是众生,毕竟无知无识,只知伤人,又是教化不得,不将其杀得尽绝,难不成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当他心中生出此念时,不由一惊,只因他隐隐窥出仙界大能的心思来。在仙界大能瞧来,人族也罢,兽族也好,无非都是众生。 兽禽虽是无识,但有九王一尊约束,反倒是好御控的,但人族诸国林立,理念纷杂,若想将其约束起来,可就是难了。 此番降下这浩劫来,也是想令天下一统,教化人族百姓,若是那百姓可堪教化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堪教化,仙界大能是不是也会像自己刚才想的那般,将人族一古脑儿地杀得尽了? 秦忘舒突兀生出此念来,不由吓出一身冷汗来,尽诛凡界百姓,这想法瞧来荒诞之极,但若是人性沉沦,不堪拯救,人族便算是自毁于世了,仙界大能神通虽强,也是改变不了人心,世人若一心踏上死路,谁又能救得了? 秦忘舒回首望去,城门处拥塞越发严重,大伙儿一心只想求生,不想却谁也无法入城,这正是当世的写照了。一个人若是自私自利,不肯给他人让出道路来,到最后自己也是无路可走了。 他向一纵,便来到城外山林之中,迎着群兽就放起火来,那凤火何等厉害,树林立时点着,大火升腾百丈之高,那城门处的大火再急速卷来,城外就此变成火海,数千凶兽不曾逃得一个。 城门内外的士卒百姓本来只想着闭城活命,如今见到这场大火,皆是目瞪口呆,刚才那凶兽好不威风,大宋官兵纷纷败逃,如今却在这火海之中挣扎,那惊惶恐惧之情,原来也是一般。 秦忘舒暗道:“只因这场火,我从此就和苍穹兽族结下不解深仇,日后必有因果。” 不仅如此,那诛杀兽禽,同样也会惹下煞气来,当初在太岳关前,还有诸修共同分担,今日一举诛杀数千凶兽,惹下的煞气定然不少。但形格势禁,秦忘舒又怎有选择。 城池之危既解,士卒也不再拼命向城内涌去,城门处的争执也总算慢慢静了下来。城墙上立着许多士卒百姓,都在静静地瞧着城外的大火。 不到半个时辰,城上数千凶兽已被焚烧一空,秦忘舒这才慢慢收了凤火,这凤火的好处,就是易放易收,也就片刻之间,城外竟不见一丝火星,唯留下满目焦黑。 不知有何人起头,城中百姓士卒渐渐嚷道:“多谢大修救命之恩。“这声音初时只是一两声,很快就是一片,城内外数万人齐声嚷来,倒也算是响彻云霄。 秦忘舒想起刚才众人自私自利的情形,原不想理会,但正如苏仪所言,那百姓好比赤子,岂能不教而化,于到来到城池上空,沉声道:“诸位听真,浩劫已起,我凡界百姓士卒,皆难置身于外,还盼诸位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此言一出,城池内外百姓皆伏地敬拜,一名将军模样的人喝道,道:“大修救诲,牢记于心。“诸百姓亦同声道:”大修教诲,牢记于心。” 秦忘舒又道:“极荒山凶兽横强,百姓士卒若是孤身一人,绝难与其争锋,但人族能卓立于世,岂是偶然?若不能齐心,怎避此难,诸位勉之。” 诸人又齐声答应,人人神情既是感激,又是激动,甚至就有人热泪盈眶起来。秦忘舒暗暗称奇,细细想来,想那世人皆易被强者征服,自己刚才大显神通,举手烧杀数千凶兽,在百姓眼中,那自然如同天神一般。 自己此时再开口,那就是金口玉言,比大宋国君还强出数倍去,秦忘舒心中暗道:“蛇无头不行,我此刻若来御众,自然是如臂使指般地容易,可见人心收束既是极难又是极易,端看我能做到哪一步了。” 这时那名将军有道:“还请大修赐下名姓,我等也好日夜敬拜,以感激大修今日相救之德。” 秦忘舒原是不在意这等虚名的,但此刻想法又有不同,御劫大事,那是必需要有个领袖的,否则人心离散,怎可齐力向外?自己名声越大,行事越是容易,倒也不妨留下名姓来。 于是便道:“不才秦忘舒。“说到这里,将身一纵,就离了这城池,身后中叫嚷之声不绝,人人皆在大呼秦忘舒的名字。 赵光灵跟在秦忘舒身边,口中忽地喃喃叫道:“秦忘舒,秦忘舒。” 秦忘舒喜道:“光灵兄,莫非你将我记了起来?” 不想赵光灵却道:“秦忘舒是谁?” 秦忘舒一时气苦,顿了顿,还是耐心地道:“我就是秦忘舒。” 赵光灵双目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秦忘舒,忽地目光一亮,秦忘舒以为他想了起来,忙道:“想起我没有?” 赵光灵道:“原来主人就是秦忘舒。” 秦忘舒急忙点头道:“不错,秦忘舒就是我,你家主人就叫秦忘舒。” 赵光灵摇了摇头,道:“忘输这个名字甚是不妥。” 秦忘舒奇道:“怎就不好了?” 赵光灵道:“事情忘个精光,自然就会输了,依我主意,主人应该改个名字才是。” 秦忘舒见赵光灵竟想起替自己改名,可见心中灵慧已生,当下大喜道:“你想改成何名?” 赵光灵道:“应该叫做秦不输。主人改了这名字,定然逢战必胜,天下无敌。” 秦忘舒又是着恼,又是好笑,正想答话,忽听一人悠悠地道:“便是改名叫秦不输,今日只怕也是难胜。” 秦忘舒与赵光灵皆是一惊,循声瞧去,只见远处山峰之巅,白云深处,坐着一名光头灰袍的修士。此修盘膝而坐,面前置着三件物事,一琴,一香,一壶。 灰袍修士随手一挥,那半尺更香燃起,灰袍修士淡淡地道:“此香燃尽之前,当取道友性命。” 第278章江山如雪人寂寞 第278章江山如雪人寂寞 秦忘舒不惊不动,淡淡地道:“在下何罪当诛?” 灰袍修士道:“阁下以仙修而入魔道,逆天而行,又何必多问。” 秦忘舒冷笑道:“原来道友见识不过如此,在下多此一问了。” 看来这位修士就是精卫所说的,自东穹域请来的禅修之士了,秦忘舒本以为禅修之士必然高明,可听其一言而窥全斑,此修竟以为仙修而入魔修必是死罪,其拙见如此,秦忘舒已是懒得与他多说了。 灰袍修士道:“既是如此,不如修为上见真章。” 秦忘舒道:“正要见识道友手段。”说话时胸中杀气一生,目中自然是凶焰万丈。 灰袍修士叹道:“如此顽劣,看来已无法回头了。”左手五指在那琴上一按一抹,琴音已出。 琴虽为君子之器,而君子何尝不会杀人?秦忘舒听那琴声,洋洋洒洒,好似春风十里,浩浩荡荡,又似百里烟波,其音刚正不阿,竟无一丝杂音。 所谓琴为心声,那是丝毫掩饰不得的,秦忘舒暗暗点头,此人也算得上是光明正大,但细辩其音,场面虽是恢宏,却有约束不住之感。 想来此修明知对手厉害,却以一柱香为限,可见颇有些自负了。这也是此人唯一的弱处。 琴声一起,天地皆应,四周山林树木簌簌有声,秦忘舒不必动用魔识去探,已能感觉到无限杀机伏在四周,自己若是轻易妄动,那无形声波便可化刀化剑,转瞬间将自己撕个粉碎。 以琴声杀人,并非此修独创,昔年世尊伴侣元极仙子创妙韵十音,其中就不乏杀伐之曲,那无形音波杀起人来,可比寻常的法诀法宝厉害多了。 秦忘舒动用魔识探去,发现四周无形音波越积越多,四野虽旷,但无数音波起伏荡漾,引而不发,好似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己若再想退避逃窜,那是万万不能了。 好在秦忘舒原无退避之意,禅佛之士本就是魔修的克星,自己刚入魔道,就迎来这样高明的对手,既是大不幸,又是大幸。大不幸者,魔功未成,高士已至,着实是一道生死难关。大幸者,若是侥幸突破此修,其境界修为自然更上一层楼。 如今那修士音波四伏,布局已成,秦忘舒知道接下来此修便会放手杀人了,此修竟视自己万恶不赦,又怎会留情,且其人心志极坚,那也别想用言辞说动他了,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抵御这杀人的音律。 紫罗心法虽好,但自己既修魔功,这心法中的种种潜力隐学也就修不得用不得的,唯一能动用的,就是紫罗心法自我运转之功。 无相魔诀天下无双,奈何易被禅功所制,若用此功,则是事倍而功半,怎能讨得好去? 看来只好动用小重楼心法,与其殊死一搏。于是秦忘舒将短笛取了出来,撮唇一吹,一道金戈之音玉振而起。秦忘舒只是略知音律,怎知音波杀人之法,因此那笛声虽如大枪大戟,却并非是冲着灰袍修士去的,而是而四周荡去,只盼能驱散空中无形音波。 若将这四周的音波视为崇山峻岭,那么这笛声就好似开山铺路的法宝,在群山之中生生打出一条路来。 灰袍修士眉头微皱,喃喃地道:“倒也难得。”就听那琴声一变,春风十里,百里烟波统统不见,而是风云突变,便有风刀霜剑来袭。 别瞧这四周绝无变化,但秦忘舒身上却是一寒,无数音波袭体而来,刹那间身子就好似身在冰窖之中。但那音波中的杀人之技仍是隐而不发。 看来此修并不曾小瞧了秦忘舒,不到十拿九稳,绝不肯动用强横手段诛杀秦忘舒。 秦忘舒再次吹笛开路,那知那四周音波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又怎能开出路来,再细听那琴声,已是叠韵重重,密不透风,以秦忘舒的音律之学,已是跟不上了。 既然是跟不上,那是难合音律,又怎能辟出一条路来。 这时身上寒气更紧,秦忘舒脱口赞道:“好一曲万里雪飘。” 灰袍修士微微一怔,不想那秦忘舒道心如铁,心境奇坚,这在极端被动,随时见杀的情景之下,居然还能称赞琴音。他摇了摇头,道:“此曲并非万里画飘,而是江山如雪。” 秦忘舒点头道:“江山如雪人寂寞,世间知已总难逢。道位音律奇高,在下已不能应。” 灰袍修士听到这话,面色已泛微红,喃喃应合道:“我视苍生如赤子,苍生待我如转蓬。” 转蓬者,风中飘泊的蓬草是也,又如车轮,转动不休。只因那世人原就薄情,无论你立下怎样的功劳,当初怎样地轰轰烈烈,数十年甚至数年之后,谁还记得? 仇怨如野草,凤火烧之不尽,恩德如转蓬,转瞬便可忘怀。世间最可悲叹之事,莫过于此。 秦忘舒暗暗点头,他自这修士琴声一起,就知道此人虽是堂皇正大,但仍是略有缺,如今总算明白此修缺失何处了。 原来此修境界虽高,却窥不破名缰利锁,一心只想着万古流芳,却忘了那济世救人的本意。 不过虽知此修境界有限,但其音律之学着实高明,秦忘舒只凭手中短笛已然无法破解,于是祭起土沉珠来,以试此修无形音波。这是要动用强攻手段了。 灰袍修士先前见秦忘舒笛声高明,一直愁眉不展,此刻方知秦忘舒技穷,不由笑道:“来得好。”手挥五弦,便发变徵之声,琴声立转激烈,空中无数音波好似刀枪森森,齐齐向那土沉珠上一斩,此珠不得无法向前,甚至还被压得一沉。 既然秦忘舒已然动手,就证明那无形音波的压力已是足够大了,秦忘舒若是再不反击,四周音波涌来,立时就是尸骨元存。 那土沉珠一沉之中,迅疾被挡了回来,其速竟如闪电一般,秦忘舒若是用寻常手法收宝,势必要被这土沉珠所伤。 没奈观,秦忘舒只好提起手中赤凰刀一挡,“当”地一声,此刀一阵剧颤,秦忘舒这才一伸手,将土沉珠收了去。 他知道形势危急,无法藏拙,大喝声中,右手持刀向前,左手掐起小重楼心法第三弦。 他若是身子不动,音波引而不发,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但灰袍修士布局越久,伏笔越多,到最后秦忘舒可就几无还手之力了,因此秦忘舒是等不得的。 但若是冒险向前,四周音波立时涌来,暗藏无法的杀伐手段。如今这四周,就好比是挂满了刀枪剑戟,若是身子一冲,怎能不撞到刀剑上去。 虽知如此,秦忘舒也只能向前,右手赤凰刀只管厮杀,左手小重楼心法则力主防御,此项佛家神通最大的好处凝气极快,定心坚性,不管四周手段怎样触目惊心,心境仍是不动不摇。 果然身子稍稍一动,耳中就听到千道万道的琴声,这无数琴声合成一起,就汇成狂风暴雨一般。 秦忘舒此刻遭遇,恍然间如同回到战场之上,远处是四周千军万马涌来,矢石如雨,近处是明晃晃刀枪齐齐劈至,乍看之下,怎有一丝活路。到了此刻,任你是怎样的英雄,也不免灰心丧气。 但秦忘舒的性情,却是越挫越奋,身在滔滔法术音波之中,反倒激发了胸中的万丈豪气。 就见他左手急挥处,已生出数道罡风,此风与音波原是属性大异,不可能彼此冲抵,但罡风生发之时,却发生尖利的风声,那风声就与音波和光同尘,刹那间同时沉寂。 要知道五音七律原是不能杀人,能够杀人于无形者,名叫次声。次声附着于五音七律之上,无声无息无影,修士若无法化解,那就是灵脉皆碎,顷刻送了性命。 秦忘舒以罡风之音打散五音七律,那次声既无附着之处,又如何存在?正所谓覆巢之下,怎有完卵。 而若想打散五音七律,动用寻常的手段绝无可能,唯有这小重楼心法与灰袍修士所修之士同源,因此稍加变异,就可与五音七律混在一处了。 因此,那罡风之声一起,秦忘舒四周音波就被化解于无形,秦忘舒大步向前,离那修士只有数十丈了。 不过他若是想祭出这赤凰刀去,则会如土沉珠一般,同样会被这音波所阻,唯一的手段,就在欺近到这灰袍修士身前,手起刀落,迫那修士弃琴而逃。 灰袍修士额上已有汗出,对手明明魔修之士,但自始自终,不曾动用魔修法术,而化解自己音波杀人术的,竟是佛禅同源的小重楼心法。 若秦忘舒胸中戾气无穷,又怎能修成这小重楼心法,若说他是佛禅高士,怎地又修成魔功在身?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人,能将魔禅汇于一身? 魔禅之术,好似水火,难道水与火竟可交融? 灰袍修士所虑者,显然并非自己的生死大事,而是端得瞧不清秦忘舒的本性。 秦忘舒若果然是佛禅皆修,自己今日岂不是来错了。他本来一心卫道除魔,胸口正气盈然,此刻既知有错,心境便是一沮。 就见秦忘舒大步赶来,手中赤凰刀赤光焰天,那刀法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只需这赤凰刀一落,灰袍修士已无幸理了。 第279章自踏魔道心难修 第279章自踏魔道心难修 自秦忘舒领会中庸之道,略窥形而上学之门径,境界既开,刀法自然更上一层楼。那赤凰刀铺天盖地向灰袍修士卷去,怎有破绽可寻。 至此灰袍修士除了弃琴急退,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但灰袍修士若是一退,先前苦心布局,岂不是前功尽弃,近身杀伐之士绝非佛禅之士所长,一旦变成弃琴斗技的局面,此战如何能胜? 灰袍修士紧皱眉头,手中抚琴不停,只听铮然声响,琴边银壶忽地打开,一道白雾冲天而起。 那白雾之中,浮动着一只白鹤,生得赤喙白羽,双爪如钩,此鹤探出爪来,就向赤凰刀抓住,赤凰刀一往无前怎会退避,就与这白鹤铁爪一触。 别瞧这白鹤乃是雾中虚物,只这一爪,却如铜墙铁壁一般,秦忘舒被这鹤爪所阻,竟无法向前,这时白鹤曲颈伸喙,就向秦忘舒面门上一刺。这情形好似有人持剑与他厮杀一般。 秦忘舒有赤凰刀在手,何惧有人与他斗剑,刀招不变,刀意无穷,再与这鹤啄撞到一处,竟是轰然有声。两三式后,这白鹤终究难抵赤凰刀,忽地化为一团烟雾,就此消失不见。 但秦忘舒欲待再度上前时,烟雾中白鹤又生,此鹤散而复生,永无尽时,秦忘舒不禁大为苦恼。 要知道灰袍修士琴声不绝,无形声波不停的涌来,秦忘舒手中罡风自然不敢停顿,因此秦忘舒稍有差池,就有万剑穿身之苦。 但这白鹤虽是易散,总可与秦忘舒挡格数次,其后又因琴声而重聚,竟令秦忘舒难以寸进。 若是照这样下去,灰袍修士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赵光灵在空中瞧着秦忘舒与灰袍修士斗法,早就跃跃欲试,只因主人不曾呼唤,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今感受到秦忘舒心神不宁,赵光灵便道:“主人,莫忘了我。” 秦忘舒闻言心中一动,大笑道:“光灵,此战正合着你来厮杀。” 赵光灵大喝一声,就向灰袍修士扑去,他刚才立在空中时,身边虽有音波无数,倒也不会伤他,此刻他既主动撞来,空中暗伏的无数音波自然激发,刹那间波诡云奇,赵光灵的法袍上已是裂痕无数了。 若是换成寻常修士,早被这无形音波斩杀当场,但赵光灵乃是傀儡之躯,坚固之极,就算是楚三的紫电也难以伤他,音波虽强,对赵光灵来说,也只是隔靴搔痒罢了。 “啪啪”声响,赵光灵无惧无畏,已冲到灰袍修士面前,壶中的烟鹤既要挡住赤凰刀,又要招架赵光灵,已是顾此失彼,被那赵光灵欺近灰袍修士身侧。巨斧之中五牛齐出,重逾五岳。 灰袍修士无可奈何,只能一手抚琴,一手急掐法诀,这道法诀乃是他修成的一道禅言,法诀到处,空中便生吟唱之声,有青白两道符文霍然显现,化成千丝万缕的青白丝线,将巨斧紧紧缠住。 秦忘舒见赵光灵受阻,手中刀法更急,面前烟鹤一挥而散,刀身离灰袍修士虽有数丈之遥,但刀意无尽,刀芒便闪,已袭至灰袍修士面前。 灰袍只好将另一只手也离了七弦琴,向那空中刀芒虚虚一按,这又是一道禅言,方才将刀芒化解于无形。 但他双手既同时离了弦琴,刚才苦心布局,就此无功,无形音波没了持续,自然无声消解,灰袍修士再想用琴声杀人,已是万万不能了。 一主一侍奋力而前,灰袍修士双手飞舞,空中吟唱之声不绝,倒也守了个风雨不透。不仅如此,灰袍修士越斗越是精神,通身上下莹然生光。 秦忘舒暗暗称奇,这灰袍修士的禅言甚是奇妙,无论自己与赵光灵怎样施法用诀,被那青白两道禅言挡来,立时化解于无形,秦忘舒刀上力道强一分,那禅言亦强一分,赵光灵所遇情形也同样如此。 本以为自己与赵光灵以二敌一,必定是大占便宜,但遇到高明法术,总也无功。 秦忘舒自修成玄字真言后,对真言妙术五体投地,向往之极,只叹机缘不足,至今不曾再学会第二字真言。 想来无界真言本就是九经之一,又怎能轻易修到的? 佛禅之士所创的禅言,与无界真言最为相近,其威能或难以与无界真言相提并论,其原理却是一般。 要知道天地妙道,玄奥之极,等闲怎能明悟?唯靠文字方能流传于世,发人深省。因此那无界真言就是天地大道真意了。 但无界真言之后,又有无数文字流传,经年累月之后,庞杂之极,后来修士再想以文字而窥天地大道,可就是极难了。修士若无机缘巧合,只靠自我明悟,想修成一字真言,也是海里捞针一般。 而佛禅之士,皆是灵慧无双,且又内心纯净无暇,因此最近天道,世人敬佛禅之士,岂能无因? 因此佛禅所之士所创禅言,那是最接近无界真言的。 如今秦忘舒细辩灰袍修士所用禅言,虽难以尽悟其理,也难加以明断,却隐隐瞧出两个字来。那就是“化”“采”二字。 那青色符文似乎就是一个“化”字,此字一出,无论秦忘舒与赵光灵怎样施法,皆被这道符文化解于无形。如果将秦赵二人之法算作狂涛巨浪,则这道化字禅言就如春风化雨,任你大雨如注,我自岿然不动。 而那道白色符文,更是奇妙,乃是将秦忘舒与赵光灵所用灵气择其精纯而用之,好似蜜蜂取百花之精酿成花蜜,灰袍修士愈战愈勇,也就是此故了。 修士但施法术,必耗真玄灵气,所用的无非是吐纳之法,那灵气缓缓入体,再缓缓化为真玄,自然是急不得的。 但这道采字禅言,却是将这急风骤雨般的灵气法诀纳而用之,就算百道灵气只采一道,那可足够使用了,竟不必消耗自家的半点真玄。 也就是秦忘舒立于大地厚土之上,归藏经吸纳灵气,源源不断,方能与这灰袍修士抗衡,若是换了其他修士,斗不上数刻,真玄便已耗尽了。 饶是如此,秦忘舒还是大为不安。这灰袍修士将对手的法诀灵气采而用之,那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自己虽有归藏经之助,但吸纳来的灵气总是比不过消耗了,时日一长,仍是极为被动。 灰袍修士弃琴之后,曾有过一丝惊惶,此刻动用两字禅言,渐渐已立得稳当,若是对手再无奇术妙法,此战绝无失手之理。唯一遗憾的是,对手实力甚强,除了这两字禅言可以抵敌之外,若换了其他法术法宝,反倒弄巧成拙。 因此灰袍修士虽立于不败之地,但若想抢攻取胜,则是万万不能了。 场上局势,原就是此消彼涨,灰袍修士意态从容,秦忘舒这边必定是心浮气燥,一来这是形势使然,二来秦忘舒既入魔道,杀气正炽,若想平心静气,岂不是大谬? 这时精卫见僵局难破,亦飞来助战,此雀甚是灵慧,见灰袍修士身周气势惊人,便不敢上前直撄其锋,而是飞到空中去,雀舌一吐,五彩石就落将下来。 灰袍修士抬头瞧见此石,连声赞道:“此石大不寻常,不想区区魔修,也有这般高明的侍禽。” 但敌有万变,我只不变,灰袍修士虽对精卫叹赞有加,仍是动用两字禅言,向五彩石迎来。 那五彩石初出雀口之时,只有指尖大小,其后采纳天地灵气,方成巨物,就此形成数岳灵压,向对手压将下去。等到精卫日后修为大进,这法术威能自然更强。 但五彩石吸纳天地灵气之力,却比不过两字禅言,因此这五彩石在坠落途中,也只是略长数寸罢了。若是这般下去,那五彩石便算是落到场中,也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也无法对灰袍修士形成威胁。 只凭这两字禅言,任对手怎样强大,灰袍修士仍是立于不败之地。秦忘舒不由情急,大吼一声,便化丈五魔躯,手中赤凰刀风声大作,已迸出一道凤火来。 他若遇强敌,这凤火就是最后的手段,若是凤火亦是难敌,实不知该用何策了。 好在他自修成这凤火以来,似乎并不曾遇到对手。 只见那赤凰刀挟风带火,就向前汹涌而去。 灰袍修士亦断喝道:“来的好。” 但手中法诀怎有变化,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仍将那两字禅言来迎。 那凤火本来汹涌如涛,但在空中遇到这两字禅言之的,立时就从漫天大火,变成荧荧之光,秦忘舒最后的手段,竟然亦告无功。 这化采两字真言,端得是神妙之极。 就见那灰袍修士采去凤火灵力,精神更是倍长,大袖翩然舞动,好似风中灰鹤,道体精奇,风姿若仙。 灰袍修士哈哈大笑道:“秦道友,魔修手段毕竟不敌佛禅之法,道友此刻束手,仍有一线生机。” 秦忘舒此刻的确有些绝望了,自己已是竭尽全力,却看不到丝毫胜算,这灰袍修士之强,远远超出他的估算。 世人但逢劣势败局,必生沮丧之心,人人皆难免俗,秦忘舒修成魔道,心境大喜大悲,更难逃脱此理。他沮丧绝望之心既生,就如江河一泄千里,再难抑制了。 心中不禁想道:“我修这魔道,看来竟是错了,正所谓邪不胜正,遇到高明之士,总是无功。不想我秦忘舒寻寻觅觅,最终竟踏上不归之路。” 心境一乱,赤凰刀就慢了下来。 第280章是非对错谁来定 第280章是非对错谁来定 想当初因父帅被杀,天降凤血于体,性命危在旦夕,只好求诸于仙修之道。但却因误杀玄极宗弟子,以致于投人不着。 其后入归元之境,修无相魔诀,原以为涅磐重生,或可重现生机,奈何又遭遇降境之劫。 如今驱太一神火,又修魔道,那是真正的离经叛道了,既修魔道,为世人所不容,自然是举步维艰。今日之遇,秦忘舒其实早该想到。 不过世人所说的正道,当真就能拯世救民?若天地总是无错,又怎会陷世尊于两难之境?魔我不灭,岂非恰好证明,那所谓的天地正道其实已是破绽多多,根本无法维系? 秦忘舒想到此处,不由得精神一振,天下纷乱至此,谁又敢说自己所行之道必是正大光明,偏正无斜。佛禅之士虽是高明,但唯可救己罢了,怎能救民?可见所谓正道魔道,皆是自家说法,谁的声音大些,谁就是当世主流。 而在秦忘舒瞧来,若不能救世,又怎能算是天地正道? 如今之世,正因大道沦丧,方才浩劫横生,自己修魔道而救世,未必就是错了。 正所谓心正则体直,师出有名,方能席卷天下,秦忘舒既明白所修之道并非偏邪,心境自然无波,由不得大喝一声。 只这一声大喝,体内浊气一空,那赤凰刀笔直斩落,气势如虹。 灰袍修士抬头瞧去,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秦忘舒身上虽是杀气凛然,魔息冲天,但瞧其双目之中,却有一丝悲苦怜悯之情,灰袍修士暗道:“莫非他迷途知返了不成?” 就见那柄火凰刀灵压凝聚如铁,招式神妙无方,“化采”二字禅言皆是大失神效,那刀“刷”地一声,就劈到胸前。 灰袍修士暗暗叫苦,自己两大禅言皆无威能,那赤凰刀又怎能避得?眼见得刀光如电,自己绝无闪避挡格之能,只好将双目一闭,只求一死罢了。 想那秦忘舒既然是魔修之士,与佛禅之士水火不容,但有机会,又怎会放过。 不想等了良久,那赤凰刀也不曾劈下来,灰袍修士急忙抬头瞧去,只见秦忘舒早就收了赤凰刀,正立在那里低头思索。 灰袍修士道:“你竟不曾杀我?”低头瞧去,琴前的那柱香早就熄灭多时了。 秦忘舒淡淡地道:“我原就没说过要杀你。” 灰袍修士奇道:“就算道友不曾说过,但本禅子执意要杀道友,道友心生杀机也是当然。” 秦忘舒道:“世人贪心一日甚过一日,以至于魔我难消,难不成世尊便要因此杀尽苍生?” 灰袍修士动容道:“那是世尊,又是怎样的胸襟,谁可比得?” 秦忘舒冷笑道:“为何比不得?” 灰袍修士忽地汗出如浆,不错,那世尊行事,本就是诸人的表率,正要让众人效仿,若是觉得天下事唯世尊行得,他人行不得,这境界可就低了许多。 不想面前这位魔修之士,竟有如此胸襟,以魔修之身,而效世尊行事,天下怎有第二人? 灰袍修士羞愧之极,道:“这么说来,竟是本禅子大错了。” 秦忘舒道:“你也算不得错,我若不入这魔道,也是如你一般,以为魔修个个该杀,只因天下人行事,只喜随众,偏不肯多想一想,既然别人都这般去做,想来是没错了,却不知一人一事,皆有分别,但世人却也是懒得去想了。” 灰袍修士猛然一醒,动容道:“不错,道友一言,道尽这天下大弊。” 秦忘舒道:“你也莫要高看我了,我身为魔修,自然盼着世人能明白我的苦衷,我若与你易地而处,未必就有这样的觉悟?”说到这里,他面色忽地一喜,灰袍修士不解他喜从何来,只是觉得面前这人高深莫测,字字珠玑,不由地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其实秦忘舒面色一喜,是悟到一个关键处,自己历劫实多,诸事皆历,说来是天地无情,其实亦可算是天地对自己的重重考验。 当初世尊历劫九世,方在最后一世成就大道,自己实难与世尊相比,但复又想来,若自己无足轻重,天地又何必对自己百般折磨,劫者,结也,避一劫而解一结,千万劫之后,或许才是康庄大道了。秦忘舒悟到此理,怎能不喜。 秦忘舒既不说话,灰袍修士亦不敢开口,当初抚琴燃香的那份狂傲早就一扫而空了。说来刚才秦忘舒奋力一刀,只是侥幸,若是二人再来斗法,未必就是秦忘舒必胜之局,但二人境界高低,却是不言自明,灰袍修士心中已无争竞,只恨不得行弟子礼,也好早晚聆叫教诲。 秦忘舒一笑过后,这才缓缓揖手,道:“敢问禅师高姓大名?来此何由?” 灰袍修士忙道:“本禅子烟鹤生,原是东穹无名小卒,偶修禅道,可惜却是浑浑噩噩成就无多。因知苍南浩劫已生,这才过来瞧瞧,不想却先遇大修。” 秦忘舒知道他不肯提及另两位禅修之名,那是怕自己记仇,虽说是小瞧了自己,但此人不肯诿过于人,倒也不失正道。 他点了点头道:“既为御劫而来,我便是今日放过你,也能寻个理由说自己了。” 烟鹤生叹道:“惭愧。” 秦忘舒道:“禅师所修的两道禅言甚是高明,只是在我瞧来,似乎未尽其意。我有一言,不知禅师可愿一闻。” 烟鹤生大喜道:“极盼大修指点迷津。” 秦忘舒道:“在下不知这两道禅言本名,姑且以化采二字名之。” 烟鹤生点头道:“化采二字,实已道尽这两道禅言本意。” 秦忘舒道:“这就是了,‘化采’二字虽好,只可惜一味守成,未臻大妙,守御有余,攻杀不足。” 烟鹤生叹道:“大修所言,其实也是佛禅之士的缺陷了。” 秦忘舒道:“世间佛禅之学,虽是极高明的了,可惜总是难以济世,在我瞧来,着实可惜了。仅就化采二字禅言瞧来,那个化字,虽能化解对方灵压,散去灵气,却难撼动对手体内真玄,若是再进一成,对手体内真玄消散,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烟鹤生眼睛一亮,道:“如此果然大妙。” 秦忘舒道:“禅佛之士心念慈悲,不肯伤人,那固然值得称赞,只是如今正逢乱世,浩劫既起,不知有多少大能灵兽纷纷入世,若不知攻杀之法,何以平乱御劫。” 烟鹤生连连点头道:“大修此言,自当铭刻于心。“心思就急急转动起来,如何将这化字禅言大而化之,以化去对手体内真玄。此道虽然是向前微微走了一小步,但其中牵涉实多,若想真正完善此字真言,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 不过这道禅言若能大成,当真是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既不失禅修慈悲本意,又能轻松压制对手。自己的境界修为也会此字禅言,向上大大的提升一大步了。 秦忘舒又道:“至于这采字禅言,虽可采对手法力灵气而用之,可惜却不能真正的采纳入体,战事一罢,灵气无存,自己实无好处,也只能是立于不败之地罢了。” 烟鹤生惊道:“大修莫非是想让我采气入体,以增修为?此法又与魔道何异?”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禅师莫非平生不杀一人?” 烟鹤生道:“自然手诛恶人无数。” 秦忘舒笑道:“那恶人的性命都被你夺了去,采其灵气法力而用之,又有何不可,那恶人一生,一身修为可就还给了天地,于天地无益,于世人无益,只是可惜那一道灵气罢了。” 烟鹤生叹道:“若非大修提醒,本禅子可就执迷不悟了。” 秦忘舒道:“莫怪我多言,只因禅师性情与我先前一般,行事只求无过,不求有功。若是那升平盛世,倒也罢了,如今这乱世,若修不成雷霆手段,怎能行仁慈心肠。禅修勉之。“说到这里,举步便行。 烟鹤生慌忙上前拦住,道:“大修,本禅子实有个不情之请,意欲追随大修左右数月,也好时时向大修请教,只盼大修仁怀,莫失我望。” 秦忘舒奇道:“禅修境界修为皆不弱于我,你我再来厮杀,我未必就能胜过你了,我又能教你多少?” 烟鹤生叹道:“大修此刻修为,已远远超其大修的本身境界了,实因道友站得高,看得远,集诸学于一身,见识极是高明。在本禅子想来,我若与大修隔年再遇,大修境界必然远超于我。正因如此,本禅子才愿追随大修身侧,才不算误了这个机缘。” 秦忘舒道:“莫非你要瞧我如何行事?” 烟鹤生道:“本禅子的那点心思,怎能瞒过大修。本禅子自忖,若是修行明悟,倒也不敢让人,可若论入世行事,则是差了许多了。还请大修不吝指点才是。” 秦忘舒最是性情磊落,便笑道:“既如此,我又怎会怕你跟来。我这一路去,正要与极荒山灵兽厮杀,有了禅师在侧,也算多了一位强援。” 烟鹤生大喜,急忙收拾了琴壶两宝,与秦忘舒并肩遁空而行,只行了片刻,就来到晋宋两界之地,只听得脚下吵吵嚷嚷,瞧那界山上下,不知聚集了多少百姓,也不知是遇到了何事。 第281章初心不变谁能信 第281章初心不变谁能信 秦忘舒与烟鹤生驻足观瞧,立时就瞧得明白,原来是一群大晋百姓扶老携幼,要翻山越岭,前往大宋境中。宋军怎肯让大晋百姓越界,因此在那里吵嚷不休。 这时有许多晋民已经拥到岭上,奈何那岭上建有高墙,城门紧闭,晋民在城下吵嚷了半日,宋军仍是不理。 秦忘舒瞧见这情形,便知道大晋境内凶兽肆虐,晋民存身不住,只好逃向宋境避难,但想那宋国也是自身难保,又怎会轻易放百姓入境。 烟鹤生瞧着岭上百姓鬼哭狼嚎的情形,不由叹息道:“浩劫一生,果然是百不聊生。” 便在这时,岭下冲来了数只凶兽,就向人群中扑去,肆意伤人,那晋民更是乱了,拔足冲上岭去,尽数挤在城门下,就有人搬了石块去撞门。 那城门虽固,禁不住晋民人数众多,很快就被冲开一线,城门上的铁锁眼瞧要被挤断了。晋民一声欢呼,更加努力向前。不想关上宋军一声令下,竟齐齐放箭,城门处顿时死伤无数。 秦忘舒大怒,岭下有凶兽涌来,岭下却放箭杀人,那晋民怎有活路? 秦忘舒往山上一指,道:“烟鹤兄,山下凶兽交给你。” 烟鹤生忙道:“大修只管放心。” 秦忘舒将身子一沉,已到关上,袖袍拂去,一股狂风吹来,关上士卒腾空数丈,等跌下来时,八九是不能活了。 秦忘舒用手一指,城门上铁锁便落,这是盗家落锁法诀,例无虚放。 城门既被打开,晋民呼地一声,就冲进岭去。不想宋境中就来了一群士卒,个个全身甲束,就在那里挥刀斩人。晋民怎能当得住,只好返身就逃。 秦忘舒怒极,纵步来到队伍面前,就将一名领军宋将提到空中,那宋将吓得魂飞魄散,等瞧见了秦忘舒的面容,惊道:“大修饶命。” 秦忘舒喝道:“岭下有凶兽赶来,你等不将城门速速打开也就罢了,怎地还要挥刀斩人,着实可恼。” 那宋将身在高空,虽吓得发抖,却大着胆子道:“大修,非是我等不肯容情,实在是敝国狭小,被那晋民拥来夺衣占食,我等也是没活路了。” 秦忘舒怒道:“怎地就夺衣占食了?” 宋将道:“大修有所不知,前几日敝国已涌来数万百姓,我等想着宋晋交好,自然欣然接纳,哪知那百姓没了衣食,就开始抢夺起来,弄得敝国境内乌烟瘴气。若是再放人过来,我大宋百姓也是没了活路了。” 秦忘舒沉吟地道:“怎会如此?” 宋将道:“那人一旦走投无路,肚子又是饥饿,可不是就穷凶极恶起来,我等身为大宋将士,自然要保境安民,总不能让这些大晋流冠占了我大宋国土。” 秦忘舒道:“浩劫一生,谁能侥幸,此时还分什么大晋大宋,你等见识如此,这浩劫何时可定?” 那宋将被秦忘舒说的无言以对,但难免心中不服,身为宋将,替大宋面姓守关,难道还错了不成? 秦忘舒也知道让世人弃了这家国之念,放眼天下,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便是自己,心中其实也是偏着大晋百姓的。 但当此危急之际,若还是境域分明,壁垒森严,不知要枉死多少百姓。他将心一横,那宋将就从空中落下,顿时跌了个粉身碎骨。 宋军见将领坠地,皆是呆了,秦忘舒喝道:“再敢阻路者,杀不赦!” 宋军见秦忘舒凶狠霸道,皆是呆了,急忙收刀避在一旁,大晋百姓欢呼着冲下岭去。瞧那大晋百姓漫山遍野的,又何止数万? 这时烟鹤生纵在空中,手中掐着法诀,专杀山下凶兽,那凶兽只来了数十只,倒也不经杀,放眼瞧去,大晋百姓浩浩荡荡,实不知有多少万人,正一路向宋境中闯来。 秦忘舒瞧见百姓个个神色张皇,不由的落下泪来,身为大晋旧将,瞧见这情景,心中怎能得安? 他又想起到宋将所言,心中兀自不肯信,便吩咐烟鹤生守住边关,莫让大宋士卒关门杀人,自己纵身来到宋境。哪知动用灵识一探,却不由得怒火中烧。 原来那大晋百姓冲进宋境之中,就有些身强力壮的不肖之徒,四处闯门冲户,抢占衣食,宋境一座边关小城里,已经是鬼哭狼嚎,大宋百姓人人难安。 秦忘舒心道:“难怪魔我凶焰万丈,世尊也弹压不住,这些百姓与强盗又有何异,刚才那位宋将倒不曾说谎。” 正如那宋将所说,人一旦走投无路,肚子又是饥饿,自然就穷凶极恶起来,顺民强盗,也就是一念之间,只是隔着一层肚皮罢了。 世人为了求生,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过就算如此,秦忘舒也不曾后悔杀了宋将,宋军士卒自不该绝了大晋百姓的活路,那大晋百姓也不该肆无忌惮,抢夺衣食。一事一议,需得分得明明白白。 只是秦忘舒就算想杀人立威,那晋民与宋民混在一处,又让人如何施展,何况边关处法度崩坏,并不是简单地杀人立威就能解决的。 他心中明白,此事需得晋宋两位国君商议,达成一致之后,方能彻底解决问题,只凭他孤身一人,就算有天大的手段,又怎能解决这个难题。 便在这时,那座边关城外,已来了一队宋将,看来是想冲进城里去整顿秩序了,秦忘舒知道这些士卒如狼似虎,一旦与大晋百姓冲突,晋民怎有好结果?但晋民的确横行不法,真个该杀,自己就算心中有偏,也不能护短。 他长叹一声,竟不忍去瞧,纵身来到关上,去烟鹤生会合了。 烟鹤生道:“大修,此事真正为难,若闭上边关,大晋百姓走投无路,若开了城门,宋境狭小,也养不活这许多大晋百姓。” 秦忘舒道:“凡界之事,我等修士也难以深涉其中,只好让他们自己解决,在我想来,非得两国国君坐在一处,细细商些议了,才好行事,若是这般混乱不堪,谁也得不到好处。” 烟鹤生道:“正该如此了。” 二人离了边关,就去寻大晋国君,在路上问了许多百姓,有说在东的,有说在西的,莫衷一是,也难让人拿定主意,又问起御劫的修士,百姓更是茫然。但大晋国君已离了都城,都是人人皆知。 原来一个月前,晋都处涌来上千灵兽,晋军抵敌不住,已然大败了。大晋国君在诸修保护之下,这才离了晋都,这消息传来,自是举国哗然,这才引得大晋百姓纷纷逃亡。 秦忘舒暗道:“莞公主与苏先生定与大晋国君一处,如今只好先寻到莞公主再说。” 二人只拣那凶兽众多处行去,数个时辰后,只听脚下兽吼如雷,原来是群千凶兽正在攻城,那城池甚小,方圆也就三四里。但城池之中刀枪密集,倒是聚集了不少士卒。 秦忘舒瞧见凶兽群中,不乏有灵兽出没,不由得为城中士卒担心起来。正在这时,一只灵兽就从兽群中飞起,御着遁器攻城,城中虽有羽箭手射来,又怎能射得到? 那灵兽哈哈大笑,将手中一柄大铁锤祭起,就来冲撞城门。 秦忘舒和烟鹤生正想动手,却见从城中飞出两名修士来,一修祭起法剑,抵住了那柄铁锤,另一名修士则祭起明珠一粒,来打空中灵兽。 秦忘舒认出这二人皆是多宝道人座下洞天宗弟子,不由大喜。 那空中凶兽以一敌二,兀自不落下风,洞天宗弟子的明珠打在这灵兽身上,只是打碎此兽的衣甲罢了,此兽吼叫着冲上前去,吓得弟子就往城中退去。 秦忘舒忙将土沉珠祭起,此珠落将下来,将灵兽的天灵盖打个正着,“扑”地一声,此兽就从空中落将下去。 烟鹤生飞到城外,祭起壶中烟鹤诛兽,那壶中烟鹤当者披糜,就算是遇到灵兽,也是一爪便杀,片刻间,已杀得城外凶兽大败了。 这时秦忘舒与两名洞天宗弟子厮见了,两名弟子见了秦忘舒自是欢喜,但瞧见秦忘舒此刻气质与往日不同,分明已入魔道,又不免提心掉胆起来。 秦忘舒问道:“大晋国君与莞公主现在何处?” 两名洞天宗弟子支支吾吾,竟不肯说出实情,秦忘舒不由恼道:“我有紧急要务,要见大晋国君,你二人百般推诿,究竟是何道理?” 两名弟子相视一眼,一名弟子鼓足勇气道:“秦将军,非是我等搪塞,实因将军魔息万丈,已非我同道中人,这等秘事,又怎能相告。” 秦忘舒怒道:“我虽入魔修,初心不变,只为苍生。” 那弟子冷笑道:“秦将军,那魔修向来最会骗人,将军这话,我等实不肯信,不如等到我家师尊来了再说。” 秦忘舒道:“是了,多宝道人何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道:“多宝在此,秦将军意欲何为?”那声音甚是森寒,虽是多宝道人的声音,却怎有一丝亲近之意? 秦忘舒心中叫苦,自己的魔修身份在这乱世之中,可着实有些尴尬了。 第282章乱局既成疑无路 第282章乱局既成疑无路 秦忘舒循声瞧去,远处来了七八名修士,皆是洞天宗弟子,多宝道人在诸位弟子簇拥之下,正飞速赶来。瞧那多宝道人,面色甚是憔悴,不知道是旧伤未愈,还是又添新伤。 秦忘舒知道这数月来诸修每日与极荒山灵兽厮杀,性命危如累卵,着实辛苦,忙揖手道:“多宝道人,秦某有礼。” 多宝道人上下打量了秦忘舒一眼,面色稍有和缓之意,毕竟秦忘舒先前是御劫的领袖,公而忘私,好生令人敬佩,如今虽入魔道,前功却不可忘。 但多宝道人身边修士,则是个个面露警戒之色,人人取宝在手,护在多宝道人身侧,似乎生怕秦忘舒突起发难一般。 多宝道人道:“秦兄数月来奇遇不小,不知再赴大晋有何公干?” 秦忘舒道:“秦某初心不变,唯知御劫而已。” 多宝道人叹道:“秦兄这话纵是说得服我,只怕诸修不服,贫道不知秦兄这数月来遭遇何事,但自古仙魔不两立,秦兄贸然现身,反惹得人心不安。秦兄,听我好言,你还是去吧。” 秦忘舒愕然道:“却让我去往何处?” 多宝道人道:“如今这苍南域灵兽处处,秦兄若果真初心不变,何处不可御劫,又何必与诸修合在一处?” 秦忘舒叫道:“要我如何才能信我!” 多宝道人亦大喝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秦兄虽入魔道,想来灵慧不失,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就想不明白。” 秦忘舒黯然之极,自己一心只为苍生,奈何却被这魔修身份所阻。但世人对魔修的偏见根深蒂固,一时间如何改变?也就是多宝道人境界不俗,尚知大体,换了等闲修士,只怕立时就要拔剑相向了。 烟鹤生见秦忘舒遭人误会,亦是默默无语,他若非与秦忘舒一战,深窥其人性情,岂不是亦如多宝道人一般,而在这千古未见之乱局之中,“信任“二字,来的谈何容易。 且兽族魔修本是同气联枝,想让诸修相信秦忘舒,那可是极难了。自己纵可替秦忘舒说话,但既与秦忘舒同行,诸修又不知自己来历,说了只怕也没人信了。 秦忘舒胸膛起伏不定,心情既是沮丧,更是悲愤,但此事却又怎能怪得多宝道人,如今这大晋国已是一团乱麻,易地而处,自己又怎会相信一名魔修? 多宝道人瞧见秦忘舒面上阴晴不定,忽而目露凶光,忽而悲愤莫名,心中也是吃惊,暗暗传音下去,令诸修倍加提防。 不想却有一名修士紧张过了头,一时控制不住,大叫一声,手中法剑向空中一祭,就向秦忘舒狠狠斩来。 洞天宗诸修本就如临大敌,既有人开了头,不约而同,齐将手中法宝祭来,只见空中法宝纵横,光芒万丈,那法宝或重或轻,或快或慢,实不知该如何防御。 秦忘舒怒极,本能地一抬手,掌中法诀便出,此诀一出,空中就传来梵唱之声,却让烟鹤生吃了一惊。 原来秦忘舒所用,正是化字禅言,只是远比自己所用高明了许多了,那空中吟唱之声好似洪钟大吕一般,怎是自己所施禅言可比? 而此字一出,空中法宝齐齐失了光芒,那灵气竟是化得一丝儿不见,不仅如此,面前洞天宗诸修除了多宝道人之后,其他修士皆是面色一慌,就从空中坠落下来。 此等玄奥唯有烟鹤生瞧得明白,只因诸修体内真玄灵气也被秦忘舒这字禅言化去,自然在空中立不住了。 烟鹤生自得了秦忘舒的指点之后,一直在心中努力推敲,以求改进禅言,但其中有许多关节,一时也难以明悟。他甚至认为,秦忘舒的提议虽是好,只怕极难办到,便想办得到,也需境界修为再升一层楼不可。 哪知秦忘舒竟将这禅言弥补增强,其人之灵慧,可不是深如大海一般。就此猝然出手,技惊四座。 秦忘舒瞧见诸修坠空,面上便是一叹,道:“我又何必与你等计较。“大袖一挥,就将那禅言收去了。 洞天宗弟子本以为已然无幸,身上压力忽地消失不见,体内真玄总算又可凝聚,慌忙提气御器,复又稳稳地立在空中。 多宝道人见秦忘舒手段如此高明,亦是吃惊不小,且他瞧得分明,秦忘舒这道法诀并非魔修手段,而是禅修之士。一名魔修之士,又怎能施展出禅言来?这世间当真有人能魔禅同修? 秦忘舒收了禅言,复又举手一揖,道:“多宝兄,虽然你等不肯见容,秦兄初心仍是不变,还请多宝兄告知,那大队灵兽又是何处,有何大能灵兽在大晋现身。” 多宝道人知道秦忘舒是想与灵兽厮杀,以正其名,此事虽是凶险,可除此之外,又怎能再让诸修信服秦忘舒。站在秦忘舒的立场,这竟是唯一的选择了。 想那秦忘舒心中若无苍生,大不了拂衣而去,以他的修为手段,何处不可逍遥?多宝道人本来对秦忘舒极是忌惮,此刻也有些动摇了。 他想了想,道:“自极荒山大能异兽变阵之后,苍南界力破绽实多,处处可见兽踪,但大晋毕竟离极荒山最近,因此如今大晋国土,有大半已被灵兽所占了,秦兄若寻灵兽,只管往太岳关方向去。” 秦忘舒道:“好,我便去太岳关前,杀尽那处灵兽,再来与你等说话。”话音未落,身子已去了数里,烟鹤生与多宝道人一揖,亦紧紧跟去。 多宝道人瞧着二人身影消失不见了,不由喃喃地道:“秦将军御劫之志甚坚,这样瞧来,可见其初心不失,我等怕是误会他了。” 身边却有弟子道:“兽族魔修本为一体,谁知他此番回来,藏了怎样的心机,就怕他所谋极大,搅乱我御劫大局。此事亦不可不防的。” 多宝道人叹道:“乱世之中,人心莫测,你这样一说,为师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忘舒离了多宝道人,便向太岳关方向遁去,回头瞧见烟鹤生跟来,心中总算略觉安慰,这世间毕竟还有人信任自己,乱世之中,人心如冰,唯在烟鹤生处,让人得了一丝温暖。 此番向北而行,几乎难以瞧见士卒百姓了,所经之处,无不是墙倒屋塌,遗骨处处,瞧得秦忘舒胸中怒火万丈,差点咬碎了钢牙。 烟鹤生叹道:“不想这场浩劫如此厉害,东穹修士不知这里的情形,尚存观望之心,此番我若能侥幸活命,定要回去禀明此事,尽邀大修前来御劫。” 秦忘舒点头道:“苍南修士大多移向东穹,着实令人失望,东穹修士若能大举来援,方能救苍南百姓于水火之中。”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留意四周动静,地上不时有凶兽出没,二人自是随手打发了,但凶兽虽是遇见了无数,却极少见到灵兽现身。 想来苍南界力既失,极荒山群兽出入已是无碍了,对付寻常百姓,那灵兽又何必现身,灵兽守在太岳关前,莫非是担心诸修故技重施,再用分界引流之术? 秦忘舒暗道:“极荒山大阵既能撼碎界力,分明是逆天之法,又怎能持久?看来这界力仍是有可能弥补的,若诸多灵兽果然守在太岳关,则证明我所想不错了。” 他本来见乱局已生,却束手无策,自是郁郁寡欢,此刻心中想到这个念头,不由得精神大震。本来去太岳关前寻灵兽厮杀,只是一时气不过,现在看来,此行倒是极有价值了。 他将心中所想告知烟鹤生,烟鹤生也是欢喜,道:“若大修猜的不错,那可是天大的机会,群兽就算肆虐苍南,倒也不打紧,只需邀齐了人手,总能打发了,最担心的则是这凶兽源源不断而来,纵是来了千万修士,也是徒劳了。” 这时离太岳关尚有两三百里,二人来到一座山前,忽听呼啦啦一声响,从山中飞来无数灵禽,刹那间已是摭天敝日,算其数量,实不知几千几万。 烟鹤生道:“不想灵禽也来搅局。” 秦忘舒道:“极荒山中,灵禽自是不少,却不知是否也受九王一君御控。” 烟鹤生道:“极荒山内部详情,谁能知晓,只好先擒住一两只灵禽再说。” 秦忘舒禀凤火而修,其实便算是个禽王了,因此瞧见诸禽飞来,不但心中不慌,反生亲近之意,就以禽言喝问道:“秦某乃火凤亲授弟子,你等怎敢近我?” 那群禽听到秦忘舒说话,皆是吃惊,领头一只苍颈雪鹰开口道:“火凤虽是仙界禽王,但我等只奉朱雀为尊,朱雀火凤势不两立,道友既是火凤弟子,那更是放不过了。” 秦忘舒苦笑道:“原来还有这桩因果。” 忽听那雪鹰一声清唳,诸禽齐齐扇动羽翼,凭空就卷起一股狂风,向二修吹来。秦忘舒原不在意,哪知那狂风卷来,竟将足下的遁风也吹得散了,哪得能立得住脚,身子呼啦一声,就被吹去数里了。 秦忘舒这才知道这狂风的厉害,此风集诸禽之能,竟是无可抵御了,想在风中重整身形,哪知仍是身不由已,忽见瞧见身后立起高山一座,秦忘舒暗叫糟糕,若是这般撞上去,可不是粉身碎骨? 第283章魔禅一体总难修 第283章魔禅一体总难修 先前秦忘舒用尽手段,也无法在狂风之中立定身形,此刻只好化出魔躯,咬牙向山峰上撞去。 此刻动用无相身诀最好不过,法诀到处,其身重如山,坚如铁,轰隆一声,将那山峰撞塌了一半。 也幸亏这一撞,救了烟鹤生的性命,原来烟鹤生在狂风之中也是立足不住,同时撞向此山,幸好被秦忘舒扫清道路,免遭粉身碎骨之苦。 秦忘舒吃这山峰一撞,自是周身欲裂,体内魔息由聚而散,连是者三,方才重新凝聚,仍是让秦忘舒头昏眼花。好在身形却慢了下来。 烟鹤生则被狂风又吹去数十里去,这才勉强止住,二人在空中会合,皆是面面相觑,烟鹤生道:“不想这禽风如此厉害,如今有这灵禽挡路,又该如何是好?” 秦忘舒道:“我曾遇着一种土蛙,狂风吹撼不动,当初便悟到土风相克之道,只可惜一直不曾细心揣摩,此番若不能修成定风之术,恐怕难过灵禽这一关了。” 烟鹤生大喜道:“正要请教。” 秦忘舒道:“此术我也只是略有明悟罢了,远远谈不上大成,正好与烟鹤兄商忖。” 就将当初明悟到的土风相克之术细细讲来,烟鹤生连声称赞,又以平生所学,与秦忘舒反复商讨揣摩。二人既知若不能修成此术,难以向前,因此就寻了个所在,祭出妙府山居,静心修行。 精卫与赵光灵则与当初一样,每日出去擒捕灵兽,以供秦忘舒修行之用,那魔修功法果然厉害,只要灵兽仙芽供应不绝,境界自是一日千里,烟鹤生瞧着秦忘舒境界提升之速,不由的目瞪口呆。 他叹道:“难怪仙修之士遇到瓶颈,就忍不住要转修魔道,这魔修功法进步极快,让人怎能忍耐得住。” 秦忘舒道:“魔修虽好,到了一定境界,就是寸步难行。你想来,那魔皇境界者只相当于金仙境界,在魔界已是屈指可数,可见魔修若想修成长生之道,该是何等艰难。” 烟鹤生点头道:“仙魔之道各有利弊,静心瞧来,果然还是仙修之道前途远大,但因魔修易修易成,一旦魔界大举来攻,世间修士谁能挡得住,那时才是真正的浩劫了。” 秦忘舒也是深以为忧,兽族灵慧有限,只是胜在数目众多罢了,却已让苍南诸修慌了手脚,若是魔修再度攻来,实不知该如何抵御。那魔修可比兽族强悍得多了。 秦忘舒除了在这妙府山居明悟定风之术,更向烟鹤生请教禅修之法,他虽修小重楼心法,但对佛禅之道仍只算得上一知半解罢了。 烟鹤生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听他道:“若论这佛禅之法,重在明悟,而不重求诸于外物,只需明悟了天地大道,世间诸物皆来拿来便用,因此佛禅之士只修大道,不炼法宝。我是因禅心难定,明悟有限,恰又得了一件奇宝,这才修成烟鹤神通,说来反倒是惭愧了。” 秦忘舒道:“在我瞧来,修行之术又何必拘泥,佛禅之道不重外物,并不是说就该弃天材地宝而不用,天地生出万物,自该拿来便用,否则岂不是辜负天地之意?” 烟鹤生笑道:“大修妙论,本禅子牢记于心,以大修灵慧,修这佛禅之道,正合其宜,若果然能集魔禅于一身,魔修到了高阶时的重重阻碍,定是难不倒大修了。” 秦忘舒笑道:“我一直不肯放弃小重楼心法,的确是存了这个心思,如今又得了烟鹤兄指点,必在这佛禅道上痛下功夫,也不枉你我相遇一场。” 烟鹤生喜道:“如此说来,我竟算是大修的引路人了。妙极,妙极。” 秦忘舒道:“儒道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烟鹤兄授我佛禅妙道,足以算得上半师了。”说罢深深一揖。慌得烟鹤生急忙还礼。 二人行礼毕,复又坐下,听那烟鹤生讲解佛禅妙道。烟鹤生道:“原先世间只有禅修而无佛道,那禅修虽重明悟,却无师承之说,因此一个人纵是修得大道,却难以传授弟子,只因各人灵慧仙境不同,所悟也是不同,就算想传承也是极难的,禅修难以光大,修者极少,也是此故了。” 秦忘舒道:“苍穹立而佛道生,不知那佛道又有何好处?” 烟鹤生道:“自从西域诞生三位佛祖,佛道遂生,那佛道的好处,便是可以聚众讲学,参拜礼佛。就借了三位佛祖的大灵通,大智慧,方能集众家之所长,创出佛门法术来,原来是各自修行,传承难继,如今则是集众人之所长,光大佛法,否则哪来的小重楼心法这等佛功。” 秦忘舒道:“在我瞧来,那人族修士的最大好多,就是这‘传承’二字,若不能传承有继,先贤的许多心血,泯然于世,岂不是可惜之极。人族有无数先贤,创立无数功法,后人学来,可不是事半而功倍,也免走了许多弯路。只可惜世间虽有许多仙宗,却是敝帚自珍,轻易不敢传人法术,这其实便是自毁之道了。” 烟鹤生道:“我禅佛之道,与仙宗不同,那仙宗若创出妙法,轻易不肯授人,而佛禅弟子,怕的却是受众少了,难以光大佛法。” 秦忘舒欣然道:“佛禅妙道有此理念,还怕日后难以光大不成?在我瞧来,世间诸学,唯有儒道可与佛道同辉,日后儒佛两道,定是交相辉映,福泽苍生。” 烟鹤生道:“我虽在东穹,与儒道之士交往甚少,实不知那儒道的好处。” 秦忘舒道:“儒道理念甚多,虽是泥沙俱下,但不乏真知灼见,最可用来教化苍生,比如有三人行必有我师之语,是让人谦逊好学,有教无类四字,更是深得我心,那儒家妙道,亦是大开门户,不怕人学了去了,与佛禅之道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我才说,儒佛两道,必定会大发光彩。” 他虽与烟鹤生说着话,紫罗心法仍是运转不停,如今秦忘舒修这紫罗心法,虽难以修行心法中的强横法术,却可借紫罗心法自我运转之术,运行魔禅诸功,这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理论的一个体现了。 此时他忽觉体内丹田一动,忙用内视术瞧去,只见仙芽上微生一点光明,瞧来似是仙芽别生一枝,但那光明却是极弱,也难瞧清其日后走向,但仙芽生出这异状来,却让秦忘舒喜忧参半,不知是好是坏。 他知道自己一心参禅修佛,仙芽受此感应,或生异状,若果然是别出仙芽,说明自己真的创出新路,集魔禅于一身。 但这种情形,任何经典都不曾提及,秦忘舒自然也不敢定论,一颗心就此扑扑跳个不停了。 烟鹤生见秦忘舒神情色有异,心中一怔,抬头向秦忘舒瞧来,面色却是一喜,道:“恭喜大修。” 秦忘舒道:“在下何喜之有?” 烟鹤生笑道:“大修脑后生出奇光一道,虽是稍纵便逝,在本禅子瞧来,分明是天大的好事了。” 秦忘舒不由向脑后一摸,却把烟鹤生笑得扑跌,道:“既是奇光一道,大修怎能摸得着。” 秦忘舒道:“那奇光是怎样的情形?” 烟鹤生道:“此光湛青如碧,隐生白光,好似碧水之中生出一朵白莲来,只可惜不能持久,因此观之不明,但既有这异状。可见大修佛根深种,日后定然受益无穷。” 秦忘舒暗道:“莫非这脑后奇光与仙芽异状有光?“便将仙芽异状之事说了出来。 烟鹤生道:“大修仙芽之状,脑后奇光之兆,本禅子识见有限,亦是闻所未闻,但本禅子瞧来,大修脑后刚才那道奇光清正之极,绝非邪术,这是确定无疑之事了。” 秦忘舒道:“可惜那奇光不知何时才能重现。” 烟鹤生摇头道:“大修集佛禅之道于一身,世间无双,大修之事,只怕谁也难以预料了。” 秦忘舒沉吟片刻,心中一动,道:“有了。当初我从和氏璧上得了四道混沌先天至纯之气,因我先修了无相魔诀,那清气难以吸纳入体,此刻若果然是魔禅双修,体质必生变化,不如用这清气一试。” 烟鹤生喜道:“大修福缘深厚,让人艳羡不得,若果然是先天至纯之气,正可一试。” 秦忘舒便将天地洪炉祭起,小心翼翼施展法诀,就引出一道清气来,这炉中所存的四道清气,一直是秦忘舒的一个心病,明知这先天至纯之气好处极多,奈何却无法吸纳,如今仙芽既生异状,说不定就能将这四道清气吸而纳之了。 当下怀着诚惶诚恐之心,以归藏经吐纳之气,先将一道清气缓缓纳来。但结果究竟如何,谁也难以测度。 就见那清气被秦忘舒凝成一线,缓缓逼近秦忘舒的口鼻,秦忘舒深吸一口气,那清气果然被吸进腹中去,但清气便是入腹,却也是作不得准的。 他先前曾试过数回,每次清气虽可入体,但在体内绕行一周之后,与灵脉绝无相合之意,复又窜出体外去,自己竟是毫无所得。 此番吸纳,又该如何? 第284章一往无前定风波 第284章一往无前定风波 那清气入腹之后,便直下丹田,然而却不曾汇入丹田之中,只在体内四处游走,逢灵脉而不入,原以为此番定可水乳融,哪知仍是格格不入。 差可幸慰的是,前几次清气入体之后,只在体内绕行一周,便扬长而去,此番倒是在体内恋栈良久,大有不舍之意。但终究无枝可栖,随着秦忘舒一呼一吸的节奏,又缓缓逸将出来。 秦忘舒无可奈何,只好将这清气重新归于天地洪炉。想吸纳这先天纯灵之气,看来以此刻境界绝无可能了。 那先天灵气虽然瞧之不见,却可用灵识感受,烟鹤生见秦忘舒功败垂成,不免深感惋惜。 秦忘舒沮丧之极,道:“魔禅重修旷古绝无,看来此道终是行不通的。” 烟鹤生道:“大修,当今仙修界日新月异,前人未行之事,不见得就无法成功,大修道心如铁,只需执一而行,必有所得,未必就做不了那开天辟地第一人。” 秦忘舒屡遭劫难,视以为常。刚才信心百倍却未能成功,自然心中沮丧,不过他心志极坚,心境一荡而平,想来若是魔禅同修这般容易,反倒是奇数了。于是笑道:“承你吉言,只盼早日能魔禅同修。” 烟鹤生道:“我观大修行事,行霹雳手段,而怀仁慈心肠,岂非就是魔禅同修之道,我料大修克日必成。” 既纳不得清气,秦忘舒稍作调息之后,就顿忘前事,再修定风法诀。此法诀经这数日推敲,大体已经成形,唯在细节之处需要反复运转试验罢了。 二人于是不再说话,各以自家心法修这项定风法诀,又过了三日,秦忘舒终于面露微笑,原来他这项法诀已然修成。而向烟鹤生瞧去,烟鹤生仍是愁眉不展,可见是遇到了重大难关。 二人修行的法诀绝无差别,但若想真正修成,除了仙基灵慧之外,亦和各人所修的心法息息相关,秦忘舒集诸般上乘心法于一身,自然比烟鹤生高明许多。 为免打扰烟鹤生修行,秦忘舒默然无语,除了将这定风诀反复推演运行之外,又趁着修行余暇,去山中收得妙府金大块,重达十斤有余。 秦忘舒将妙府金分为两堆,一半用来制成量天尺一根,另一半则替赵光灵修补傀儡之躯。 赵光灵的身躯屡经打击,已有数次残破了,若是再不修补,定会影响厮杀斗法。 傀儡修行之法与修士迥乎不同,其体内有枢机一架,内置晶石一枚,上覆千道符文。赵光灵一身法力,全靠是这枢机中的晶石供给了。 秦忘舒对有关傀儡炼制的诸多符文已是了然于胸,但若想让赵光灵的修为更上一层楼,除了替其替换加固躯体之外,只有重换晶石一途。 赵光灵体内这块晶石,其实与丹炉所用的晶石无异,因此赵光灵其实就好比是一架丹炉也似。赵光灵体晶石虽是上品,却非天材地宝,因此赵光灵的修为自然也是有限了。 这世间的晶石,皆伴地火而生,最上乘者,有紫青蓝白红五种,其中以紫晶最为珍贵,灵力亦是最强,而以红晶最为常见。赵光灵所用,则是一块上乘的白晶。 既是晶石,一旦动用必有消耗,此刻赵光灵体内晶石只有鸡卵般大小,再遭逢几次斗法,只怕就要耗尽了。 秦忘舒于妫传容处虽得了些晶石,却是寻常不过的红晶,若拿这红晶去替换了,赵光灵的修为反倒下降了。因此秦忘舒不免有些发愁,如今这天下大乱,该往何处去寻上等晶石。 精卫每次出门之时,秦忘舒却曾叮嘱他留意山中旷藏,若遇到上等晶石,且不可错过了,但大晋地域向来不产晶石,精卫搜寻范围又是极有限的,哪能这么容易就寻到晶石。 到了第五日,烟鹤生忽地长出了一口气,道:“惭愧,经我数日修行明悟,定风法诀总算修成。大修仙基灵慧,实胜过我许多。” 秦忘舒道:“那是各家心法不同罢了,修行自然各有短长,禅师何必挂怀。” 烟鹤生听了,也只好默默无言,要知道禅修之士,本就以灵慧见长,自己亦向来自傲,否则又怎能悟出化采两字禅言,但一山更有一山高,遇着秦忘舒,方知自家着实浅薄了。 那秦忘舒补全化采两字禅言,创定风法诀,桩桩件件,隐隐已有宗师风范,别瞧他此刻境界不高,但以玄承灵慧而言,实超过许多禅修之士了,更遑论寻常仙修。 烟鹤生既修成定风法诀,二人便不再耽搁,立时收了妙府山居,再往太岳关进发。 行了百里之后,便来到诸多灵禽聚居之地,烟鹤生动用禅识探去,不由吃了一惊,原来那山中又多了许多灵禽,比前几日足足多了一倍,其数量已近五六万了。 烟鹤生不由担心道:“灵禽数目加倍,禽风更是强大了,不知这定风法诀是否还能抵得住。” 秦忘舒道:“我创性定风法诀,乃是遵循五行之理,与对方实力强弱,数目多少并无关系,好比那金石必沉于水,与金石的大小重量,着实无涉了。” 烟鹤生听秦忘舒这般说,方才定下心来,当即鼓勇上前,山中果然飞起灵禽无数,前来拦路。 就见那只苍颈雪鹰长唳一声,烟鹤生不知禽语,只好瞧向秦忘舒。 秦忘舒道:“这只雪鹰说,他是奉了多臂猿王法旨在此镇守,凡界修士不可逾界,否则定杀不饶。” 烟鹤生道:“这样瞧来,极荒山兽守住太岳关,果然是大有玄机了,只是这一路生灵兽灵禽极多,就算多臂猿王难以突破界力而来,太岳关前,也必有大能灵兽镇守,大修,这该如何是好?” 秦忘舒亦知对手强大之极,但此刻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有咬牙向前而已,便道:“竭尽全力,不愧于心。” 烟鹤生胸中豪情一生,大笑道:“竭尽全力,不愧于心。” 正要上前冲杀,忽见一修自身后撞来,急急叫道:“这一阵定要交给我。” 秦忘舒与烟鹤生大奇,凝目瞧去,只见来了位铁冠修士,身穿青色道袍,手持浑铁点钢枪,瞧来不文不武,不僧不道,手中法宝,凡间战场上虽是常见,修士却是极少动用了。 这修士足下踏着一个巨大的葫芦,手持铁枪,就向山中闯去。 烟鹤生忙叫道:“道友,山中灵禽善用狂风,你需要小心。” 铁冠修士咬牙道:“可不就是前几日吃了亏,这才千番百计,求来定风珠一颗,这回看他们如何拦我。” 烟鹤生奇道:“只听说海外大能有定风珠,苍南域难道亦有奇士炼成此宝?” 铁冠修士道:“战后再对你说,此刻只想报仇。”说罢催动脚下葫芦,已冲向那只苍颈雪鹰。 雪鹰怎会与他斗法,口中叫一声,山中灵禽齐齐扑动双翼,无数翼间风汇到一处,再由当前的数十只灵禽动用法诀,那风力就向铁冠修士呼啦啦吹来。 秦忘舒与烟鹤生虽然离山稍远,但若是这狂风一起,必受牵连,正是考验秦忘舒所创定风法诀的时候了。 铁冠修士见狂风卷来,哈哈大笑道:“看这次你等还能吹动我。”用手将铁冠一拍,铁冠之中就窜起一道青光,青光之中法诀乱舞,烟鹤生向那青光瞧去,面色不由一喜,道:“果然有大修所创法诀有八九成相似了,大修的是大才。” 诸禽卷起的狂风,有个名目,叫做万山摧,又名乾坤倒。传说是一位世外大能灵禽修成,这位大能灵禽不在苍穹居住,乃是在世外一处名混沌灵域的所在潜修,那大能灵禽于千年前收得弟子三名,其中一名叫做六翼鹏王,就在极荒山中居住。 正因有这个渊源,极荒山诸禽亦修这狂风法术,只因法力低微,只好集诸禽之力于一道,若论威能,便是千万只加在一起,也不及那六翼鹏王一扇。 饶是如此,诸禽卷起的狂风亦是非用小可,秦忘舒若非修成无相魔诀,此刻早就不在人世了。 那狂风吹到铁冠修士身上,轰地一声响,铁冠修士身上法袍就被扯得粉碎,恰在此时,冠上青光猛然向下一罩,将这铁冠修士牢牢罩定其中,那狂风虽强,却也吹不进这青光中去了。 铁冠修士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此番正好报仇。”催动脚下葫芦,逆风向前,那狂风果然阻不住此修,就被这修士冲到苍颈雪鹰面前。 秦忘舒叫道:“道友小心。” 铁冠修士正自得意,洋洋不理,手中浑铁枪好似一道闪电,就向苍颈雪鹰当胸刺去。 雪鹰伸出爪就向这铁枪一拍,只听一声脆响,此枪竟被拍成两截了,雪鹰一声清唳,再探铁爪,向那铁冠修士面门上抓去。 铁冠修士冠中的定风珠虽能挡住狂风,却挡不住这记铁爪,百忙中丢了手中枪,打出一道灵符,在身前形成土墙一道。 不想那雪鹰甚是高明,铁爪探处,土墙立碎,又顺势破了铁冠修士身上一道罡风,“啪”地一声,就将这铁冠修士的肩头拍个正着。 那铁冠修士甚是强悍,虽是受伤,兀自不退,口中一股鲜血喷去,就要再度上前,雪鹰冷笑一声,铁爪再度探去,这次则是抓向铁冠修士的头颅。 第285章纵横有术下说辞 第285章纵横有术下说辞 铁冠修士原以为灵禽除了善卷狂风之外,并无其他手段,哪知道这只雪鹰出手,自己竟是抵挡不住。极荒山灵禽,又能怎小瞧了。 眼瞧着雪鹰就要抓碎铁冠修士面门,空中一道禅言落下,吟唱之声大作,无数符文缠住鹰爪,鹰爪竟不能向前。原来是烟鹤生已然出手。 那禅言施展开来,情形与灵符并无多大区别,只是多了一声声吟唱之音,但并不能说禅言就强过了灵符。世间灵符千变万化,乃是仙修之术中的一门大学问,就算是仙界大能,也常制灵符施法。 这世间任何一种法术皆可制成灵符,因此灵符之强弱端看施法者的玄承修为,而灵符制成之后,随时可用,可不是比禅言方便许多。 铁冠修士原以为无幸,多亏烟鹤生出手,方能救得性命,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口中道:“道位救命之恩,铁中樵永记于心。“慌忙将身子一闪,避开烟鹤生身后。 刚才铁冠修士冲进山中,引来狂风无数,秦忘舒与烟鹤生也同时施展定风法诀,果然那狂风吹到身上,好似蜻蜒撼石柱一般,再无一丝用处了,秦忘舒与烟鹤生这才放心。 这边烟鹤生独自敌住雪鹰,秦忘舒环视四周,替烟鹤生掠阵。山中无数灵禽飞来,就将三修逼到中心,那许多灵禽或引喙来啄,或探爪来攻,或是远攻,或是近敌,空中一时间羽翼摭天,暗流涌动。 此刻灵禽虽难祭风伤人,但无数灵禽汇到一处,那灵压亦是强大之极,三修身在其后,可谓是举步维艰,若想杀出重围,着实是难了。 铁中樵道:“两位道友,灵禽如此厉害,该当如何?” 秦忘舒见灵禽逼来,不慌不忙,喝道:“道友在空中立稳了,且瞧我法术。”说到这里,大喝一声,舌尖好似绽出了一道惊雷也似,以秦忘舒为中心,那雷声荡漾而去,秦忘舒身前百丈的诸禽纷纷坠地。 铁中樵大惊道:“这是何等道术?” 秦忘舒不及回答,就将传音雷法诀不停施来,诸禽怎能近身。诸禽既然无法近身,空中灵压就大为减弱了。 烟鹤生又羡又赞,道:“大修高明手段,层出不穷。”他以化字禅言敌住了雪鹰,抽空将银壶祭起,壶中烟鹤无声无息在空中凝成,就欺近雪鹰身后,猛然伸喙啄去。 雪鹰一个冷不防,被这烟鹤啄中后背,痛得长唳不已,急忙振翅飞开,就让出一条路来。 秦忘舒喝道:“两位道友,速速冲过此山再说。” 烟鹤生与铁中樵齐齐应了一声,各施遁术冲了过去,秦忘舒缓缓跟了上来,诸禽忌惮秦忘舒传音雷妙术,怎敢欺近。 雪鹰道:“道友,你等就算冲过此山,也是无用,那太岳关前,自然有大能灵兽镇守,我等阻住去路,原是好意。一旦与太岳关近灵兽冲突,说不得就断送了性命。” 秦忘舒听到这话,甚觉惊讶,难不成极荒山灵兽灵禽并非一条心?他停住遁风,道:“听道友话中之意,你等灵禽莫非是被强迫而来?” 雪鹰道:“世人只知极荒山有九王一君,却不知尚有一鹏一雀,只因灵兽势大,我等禽属也难与其争锋,只好依令前来,但道友需得明白,极荒山灵禽,并不肯与凡界修士作对。” 秦忘舒道:“听闻这场浩劫,乃是仙界大能的旨意,极荒山灵兽亦是奉命而为,你等难不成却敢抗旨不成。” 雪鹰道:“仙界那场盛会,是奉了玄灵天尊法旨召开,朱雀火凤并不曾与会,我等灵禽唯知有朱雀火凤,不知有玄灵天尊。” 秦忘舒这才点头,看来仙界对这场浩劫,尚不成完全形成共识,这也算是替凡界苍生留下一点活路来,若是连灵禽也齐心协心,与凡界苍生作对,那可真正是毫无生机了。 他心中一动,便道:“雪鹰道友,不知那一鹏一雀,又是怎样的来历,怎样的神通。” 雪鹰叹道:“你等凡界修士果然不知。这天下原有四大所在,除了苍穹界外,还有西域九渊混沌灵域,混沌灵域之中有位通天大能,叫做混沌老雕,原与世尊齐名,老雕共收了三位弟子,大弟子叫做重鹰真人,二弟子叫做雷雕,这两大弟子皆伴着老雕,在混沌碎域居住,唯有三弟子六翼鹏王,因当初犯了门规,被老雕降罪,来到这凡界历劫,如今正是我极荒山诸禽之主。” 秦忘舒动容道:“世界之大,真个儿无法想像,我等竟是井底之蛙了。” 雪鹰道:“极荒山诸禽还有一位副主,原是极荒山本地孔雀出身,因斗六翼鹏王不过,这才认了鹏王为兄长,与鹏王一道共辖我极荒山诸禽。” 秦忘舒道:“那六翼鹏王既是老雕弟子,怎地还受朱雀辖制?” 雪鹰笑道:“这世间生灵,体内皆有一丝太一神火,怎能不拜朱雀为尊?” 秦忘舒道:“若是老雕与朱雀各有法旨,两下冲突,你等又该如何?” 雪鹰叫道:“道友,你这话岂不荒唐,那老雕原是世尊平齐的大能,怎会管这世间俗事?若是老雕开口,便是世尊也要让他三分,朱雀又算得了什么?休说此言,乱我等心境。” 秦忘舒不由也是惶恐,道:“在下着实不知这其中玄奥,若有失言,多多原谅。” 雪鹰道:“你等凡俗修士,怎有见识?我也不与你计较,今日与你道明真相,只是让你等明白,极荒山中除了九王一君,尚有一鹏一雀,不可埋没了我主的威名。” 秦忘舒暗道:“原来这些灵禽,也逃不至这名缰利锁。”心中一动,便道:“在下虽是凡界修士出身,却与火凤有缘,道友,可否行个方便,引我去见鹏王雀王,我有要事要与二王相商。” 雪鹰道:“此事可是难了,你如今只是一位练气士,如何能进入极荒山,两位禽王又是不便出山的,起码等你修成天仙境界,方有资格进入极荒山。且也需我先与二王禀明了,二王同意见你才行。” 秦忘舒一咋舌,道:“便是地仙境界,对我来说也是遥遥无期,那天仙境界更是无法指望了。” 雪鹰道:“想我极荒山两大禽王,怎会拔冗来见一名无名小卒?你既有此志,好自为知。” 秦忘舒动用禽语,与这雪鹰说的倒也投机,这也是因为他修成凤火,与禽属大有机缘,否则这雪鹰怎会理他?他趁热打铁,传音道:“雪鹰道友,这场浩劫你等灵禽原该置身事外,不想却被牵涉其中,说来极是无奈了。” 他说出这话来,大有玄机,这是自苏仪那里学来的纵横辩论之术,既知极荒山灵禽与灵兽同床异梦,大有嫌隙,自然要动以说辞,好从中取事了。 雪鹰听了这话,果然叹息,亦传音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等虽是奉旨而来,也只争虚与委尾罢了。” 秦忘舒道:“这场浩劫若是让灵兽得了势,想来两大禽王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雪鹰将脑袋直摇,道:“那又怎能如何?同在极荒山居住,总不能公然翻脸,虽然真要斗起来,我等禽属倒也是不怕的。” 秦忘舒知道此刻若想说动极荒山灵禽灵兽翻脸,那是绝无可能,一来这雪鹰与自己皆是身份低微,雪鹰就算心动,也翻不得大浪,倒是雪鹰心思动摇,可以略得些好处。 于是趁机问道:“不知那太岳关前来了怎样的大能灵兽,为何别处不去,只是牢牢守定此关。” 雪鹰道:“我等皆是奉多臂猿王法旨而来,如今那关上首领,就是猿王的弟子,你若是遇见了,定要小心。至于猿王弟子守住此关,此事大有玄机,其中详情,也不便相告。唯一可让你知晓的是,那山中大阵并不能持久,一旦阵法威能减弱,若想在苍南域四处出击,那可是极难了,到时这太岳关就是唯一的出口,自然要事先牢牢守住不可。”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已是雪亮,自己先前的判断倒是不曾大差了。若能夺回太岳关,可不就牢牢占据主动? 他知道今日雪鹰说了这许多话,其实也是不想瞧着极荒山灵兽大出风头,其中已有暗中相助之意了。若是自己再多问下去,岂不是让雪鹰为难,便深施一礼,道:“雪鹰道友,今日赠言之恩,他日来报。” 雪鹰道:“今日被你等闯过去,我等也算是面上无关,若是那多臂猿王问罪,只怕我等也难逃其咎,道友,你需与我做场戏了。” 秦忘舒笑道:“在下明白了。”于是就将土沉珠取在手中,道一声:“得罪了。”土沉珠祭将起来,打向雪鹰背脊。 那雪鹰果然不去闪避挡格,任由这土沉珠打来,只听“扑”地一声,此珠打中雪鹰后背,秦忘舒虽是出手不重,却也打断雪鹰数条根骨,落下鹰羽不少。 雪鹰咬牙道:“道友速去,速去。” 秦忘舒感雪鹰厚德,再次揖手,正要纵上前去,追赶烟鹤生与铁中樵,忽见山中飞起一只黑鸟,就向太岳关方向急急纵去。 雪鹰叫道:“不好,你我之间的说话,定是被这黑厮听了去,这黑厮是想背叛禽语,前去太岳关通风报信了。” 秦忘舒惊道:“你我传音交谈,怎能被这黑鸟听了去?” 雪鹰道:“此鸟天生修成通天听神通,便是传音,也是瞒不过他的。”就见那黑鸟飞的极快,眨眼间已是不见踪影。 第286章前兽后禽疑无路 第286章前兽后禽疑无路 本来以雪鹰神通,追这黑鸟倒也不难,但雪鹰刚被秦忘舒打伤,不敢大动,若遣其他灵禽追去,又怕走漏风声。 秦忘舒急急传音道:“此事只管交给我。”忙向烟鹤生传去讯息,令在在前截杀黑鸟,同时将赤凰刀祭地,忙忙向黑鸟赶去。 想那黑鸟若是走漏了消息,引得极荒山兽禽大战,两位禽王必定怀恨在心,若将这怒气发作到凡界来,可不就是大祸临头?因此这黑鸟非得追到不可。 秦忘舒急施无相瞬诀,赤凰刀就窜出两道凤火来,就此急速遁行,也就是数息间,已遥遥瞧见那只黑鸟正亡命奔逃。 烟鹤生得了讯息,虽不知何意,也忙将壶中烟鹤祭出,转身来迎黑鸟。 这烟鹤本是至虚无实之宝,一旦奔驰起来,真是急驰若电,只在一瞬间,就拦住黑鸟,伸喙便啄。那黑鸟不敢厮拼,仗着身子小巧灵便,在空中猛地一折,就从烟鹤身边飞过了。 看来那烟鹤虽是扑击迅猛,可这空中转折的小巧手段,却是弱过黑鸟了。 正在这时,前方来了数只灵兽,黑鸟见来了帮手,猛地张口大叫。只是此鸟境界尚低,不懂人言,而禽言不通兽语,那灵兽只知道这黑鸟有求救之意,却不知其中曲折。 秦忘舒这时已经赶到,生怕那黑鸟传音报讯,那可就泄露了玄机了,就将轩辕弓取将出来,只一箭,就将那黑鸟身子洞穿,自是活不成了。 那几只灵兽见折了黑鸟,连声怒吼,就向秦忘舒扑来。秦忘舒不急不慌,手中按定轩辕弓,将乌箭稳稳射去。他自得了箭谱之后,射艺更是精绝,端得是箭无虚发,那乌箭的速度,更是快到峰巅。地仙境界以下修士,除非有防御至术至宝,等到弦响后再来闪避,那是绝计避不过了。 铁中樵见秦忘舒箭法如此高明,连声喝起采来,赞道:“道友好箭术,这箭术可不是天下第一。” 这时秦忘舒已将对手射杀得只剩下两名了,那两名灵兽见不是头,已然转过身去,不敢再来厮杀。秦忘舒戟指喝道:“刚才雪鹰拦路,被我打断了根骨,你等又算得了什么?今日就饶你二兽性命,告诉你关上首领猿将,将脖子好好洗净了,等我来斩。” 两只灵兽不敢应声,急忙忙地去了。 等那两只灵兽没了踪影,秦忘舒这才放下箭来,与铁中樵见礼。铁中樵对秦忘舒已是五体投地,言辞间甚是钦敬,问起铁中樵来此情由,铁中樵道:“在下是东穹姬氏旁枝弟子,奉了家主之命,前来苍南探这兽劫的消息,因知道大能灵兽皆在太岳关上,这才鼓勇前来,若不能探个明白,家主定是不饶的。” 秦忘舒叹道:“东穹离此有万里之遥,令族家主仍是牵挂不已,反观我苍南修士,却有大半逃得没影了,姬氏高义,苍南百姓定可牢记在心。” 他对东穹仙修界的情形只知略知一二,此刻正好说起,铁中樵自然细细讲来,原来东穹虽是仙宗林立,出类拔萃者共有九家,其中有三大世家,七大仙宗为东穹仙宗主流。 其中三大世家源远流长,早在苍穹未立之时,就已然创宗立派,卓然成家。如今隐然已是东穹仙修领袖了。 三大世家分别是姬杨慕,三大世家各有短长,倒也分不出高低来。 铁中樵略述东穹之事,便问道:“秦道友,刚才那两只灵兽为何就放过了?” 秦忘舒与雪鹰一番对话实不可外泄,便道:“那两只灵兽境界低微,举手可杀,倒是太岳关上强手如云,只凭我三人冲过去,那是取死之道,唯有将太岳关灵兽引将出来,方能逐个击落。” 铁中樵道:“不想道友不光是手段高明,亦知兵法,这个逐个击破之计,果然高明。” 烟鹤生笑道:“铁道友有所不知,秦道友未修仙道之前,本就是大晋名将,苍南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铁中樵笑道:“如此倒是失敬了。” 秦忘舒道:“我三人势力虽弱,但关上灵兽要牢守太岳关,必然不会倾巢来攻,只需我等下定决心,定能与其周旋到底。灵兽虽是悍不畏死,却不知用兵之法,此战必胜无疑。” 铁中樵亦慨然道:“家主令我前来探查,我见灵兽势大,心中以为必死,今日遇见秦道友,方知生机无限,铁某甘愿以秦道友马首是瞻。” 三人当即伸出一只手掌来,这叫击掌为誓,三掌同击在一处,便是立了同生同死的誓约,又何必歃血为盟。 秦忘舒道:“我等前有灵兽,后有灵禽,被夹在其中,那可真正是孤立无援,周旋之地又极是有限,因此必须共同进退,方有胜算。” 烟鹤生与铁中樵右同声道:“秦兄只管下令。” 秦忘舒点了点头,就将妙府山居祭起,此宝祭将出来,乃是珑玲小山一座,一旦动用法术,等闲修士可就瞧不见了,此番厮杀,唯有动用此宝,方才进退有据。 铁中樵见了这空间法宝,点头道:“秦兄既有这空间法宝,我等胜算更足了,我等打得过便战,打不过就往这法宝中藏身,可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三人听了这话,皆是哈哈大笑。 秦忘舒就将那妙府山居祭在山间,三人纵到空中,只等灵兽前来。 只等了片刻,前方尘土摭天,就来了数十名灵兽。那灵兽有一半御器遁在空中,另有一半或因身子沉重,修为不足,或因不曾炼就遁器,只好从地面上赶来。 铁中樵见对手势力不强,不由笑道:“看来太岳关上的灵兽是小瞧了我等,两位道友不必出手,这一阵交给我便是。” 秦忘舒道:“铁兄法宝已损,又将如何迎敌?” 铁中樵笑道:“我那铁枪与众不同,两位道位看我妙术。” 就从怀中取出两截断枪来,用手一合,口中念了法诀,又用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来,与脚下大葫芦恰是一对,含了一酒在口,猛然一喷,那断枪果然含在一处,断折处竟无半点裂纹。 秦忘舒赞道:“这断宝重生之术果然妙极。” 铁中樵道:“这是我主家姬氏家传仙术,最可救急的,但若是那法宝破损了七八回,或是灵气耗尽,那可就用不得的。此番我等与灵兽大战,法宝难免破损,若是开炉重炼,又哪来的这许多工夫,此术正可大用了。” 秦忘舒知道铁中樵有将这妙术相授之意,与烟鹤生相视一笑,皆是大喜。铁中樵只是姬氏旁枝部属,不想就这般慷慨高义,可见姬氏为人定是不俗了。爱乌及乌,心中对东穹大修油然而生敬慕之情。 铁中樵道:“等我杀尽了面前的灵兽,再将这小术相传。”说罢挺枪冲向灵兽群中。 秦忘舒与烟鹤生生怕铁中樵有失,皆将法诀法宝暗暗握在手中,以便及时出手相助。 铁中樵先取空中灵兽,铁枪迎上一只牛头灵兽,只一刺,就将这灵兽刺下云端。空中灵兽慌忙祭宝来战,铁中樵御使脚下葫芦,围着诸兽打转,对方稍有空当,便将铁枪刺去,斗了数十息,空中灵兽就被他刺落大半了。 至于地面上的灵兽,却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抬头瞧着,片刻后,空中只剩下两只灵兽了,这两只灵兽并无出奇本事,胜在身子灵活,铁中樵几次觑准了空间,仍是刺这两中灵兽不中。 秦忘舒见那两只灵兽状若猿猴,心中暗道:“关上既是多臂猿王弟子,这两只灵猿想来就是猿将的部属了。别看这两只灵猿境界不足,步法却极是灵活,那名猿将定然更是高明。” 想那无相瞬诀虽好,只是突击速度极快,若论起方寸之地的腾挪周转来,却非无相瞬诀之长。 他早在创制唯一刺时,就想过创制一套步法,奈何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再瞧见两只灵猿步法,又想起此事来。但创制步法谈何容易,心中虽推敲了数遍,还是不得要领。 再瞧场上局势,两只灵猿虽是躲得快,毕竟境界逊于铁中樵,又斗了数回,被铁中樵将铁枪祭起,将一只灵猿天灵打碎,另一只灵猿见同伴失手,再也不敢恋战,转身就要逃走。 铁中樵生怕秦忘舒与烟鹤生动手相助,忙叫道:“道友不要动手。”御着葫芦忙忙追去。 那灵猿也不向前窜去,而是将身子一沉,就钻进地面上灵兽群中,铁中樵自然赶来,不想离地面还有数丈时,有四只灵兽同时大吼一声,同时祭出铁链一根,刹那布成天罗地网一般。那铁网只一绞,就将铁中樵腰身紧紧缠住了。 秦忘舒与烟鹤生皆是大急,先前铁中樵虽明示二人不可插手,可铁中樵已然中伏,难不成还要袖手? 就见那四兽同时用力,铁链格格作响,铁中樵已被缠得面目通红,然而明明形势危急,铁中樵却向秦忘舒二人再次伸手出来,急急一摇。此人的好胜之心着实令人哭笑不得了,却不知到了这地田地,铁中樵又如何脱身。 第287章冲玄再历生死关 第287章冲玄再历生死关 那地面上的灵兽见铁链困住了铁中樵,齐齐涌将过来,或助四兽拉扯铁链,或取手中刀剑奔向铁中樵。 说时迟,那时快,铁中樵左手一晃,掌中现出一宝,乃是一只半尺长的短柄铁锤,右手亦现一物,瞧来好似一根长钉,也只有半尺长短。 这两宝取出,兹兹有声,电光在两物上窜动不休,看来分明是雷属之宝了。铁中樵奋力将两物在空中一击,兹兹之声大作,数道电光自两物出激射出来,就以铁中樵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去。 但见电光到处,四周诸兽立时皮焦肉烂,已倒下一片去,那铁链更是寸寸而断,瞧得秦忘舒与烟鹤生目瞪口呆,又惊又喜。 烟鹤生道:“那两件法宝莫非是雷锤铁锥,这还了得,铁兄究竟是怎样来历,竟有这仙界法宝。” 原来仙界有一对巡察使,专掌世间雷电,又因这对巡察使是一对男女,故被称为雷公电母,二使所用法宝便是这雷锤电锥了。 铁中樵哈哈大笑道:“两位莫被我骗过了,此物不过是件虚宝,最多用上三次,便告无用了。” 既借这法宝解了困境,铁中樵再也舍不得动用,忙将雷锤铁锥收起,复挺长枪去杀地面上的灵兽。那些灵兽大多都被雷电所伤,又是个个惊恐,怎是铁中樵的对手,片刻间已被杀得干净。但那只灵猿却借机逃了出去。 秦忘舒与烟鹤生见大局已定,更加不会出手了,只看铁中樵如何追杀那只灵猿,虽说就算这灵猿逃出去也无关紧要,但对铁中樵来说,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了。 铁中樵也是着急,刺死场中最后一名灵兽后,就急忙忙将铁枪祭起,此枪上青光大盛,便破风穿云而去,终于赶上那只灵猿,将其钉在地上。 秦忘舒忍不住赞了个“好”字,喝道:“铁兄这一战杀得痛快,若是下一场灵兽卷土重来,定要让给我了。” 烟鹤生道:“慢来,慢来,秦兄手段高明,我等皆知,何不将下一场的功劳让给我。” 秦忘舒大笑道:“烟鹤兄定要与我争功吗?” 烟鹤生亦笑道:“非争不可。”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烟鹤生求战之心甚烈,秦兄果然争不过你,只好让给你罢了。” 说到这里,三人皆是大笑。 既杀了这许多灵兽,又怎能浪费了,秦忘舒上前便取了诸兽仙芽,铁中樵虽知秦忘舒是魔修,但是亲眼瞧见秦忘舒吞噬灵兽仙芽,还是目瞪口呆。 烟鹤生道:“铁兄,你此刻心中怎样想来,不妨直言。” 铁中樵想了想,道:“天地生出禽兽来,便是供世人食用,我等既可食其肉,饮其血,便噬了这些灵兽的仙芽又有何妨?若论罪过,反倒是我先取了这些灵兽的性命,可不是比秦兄更大些。但秦兄若是去吞噬修士仙芽,那就另当别论了。” 烟鹤生笑道:“铁兄此言,方是正理,修士若被噬去仙芽,那就是绝了来世重修的机会,这是赶尽杀绝,端地是使不得的。” 二人正在议论,只见秦忘舒已盘膝坐下,凝神运玄起来,铁中樵经刚才一场大战,真玄也消耗不少,便在秦忘舒身侧坐定,亦来调息,烟鹤生则担起护法之责来。 只过了半个时辰,秦忘舒己将诸多灵兽的仙芽吸纳干净,忽地睁开双睛,两道青光就从目光射去,久久不息。与此同时,空中黑云翻滚,隐隐传来雷电之声。 烟鹤生又惊又喜,道:“不想秦兄将要冲玄,铁兄,你我二人正可护法。” 铁中樵道:“我瞧秦兄境界,恰是三级,若再升一级,那就是魔修的生死关了,就算你我能护得秦兄周全,也不知秦兄能否过得了此关。” 烟鹤生点头道:“你我只需牢牢守定便是,秦兄能否冲玄成功,端看他的造化了。” 秦忘舒也知道此番冲玄非同小可,原来魔修与仙修略有不同,仙修之士五级方是生死关,魔修之道进展快速,四级就是生死关了,其后亦要经历心关魔关,与仙修之道并无差别,唯情关不历。 只因魔修禀杀气而生,境界越高,越是杀伐无情,又怎会经历情关。 仙修之士禀天地灵气而修,却也是千辛万苦,魔修乃是逆天地之本心的存在,冲玄更是危险。更何况又是这生死关?秦忘舒心中大是懊恼,早知道玄关这么快降临,刚才断然不会吞噬许多仙芽了。 想到魔修不必辛苦修行,只靠吞噬仙芽就可晋级,难怪就有修士禁不住诱惑转修魔道,也难怪仙修之士遇见魔修个个咬牙切齿。同样的修行,仙修之士吃尽苦头,魔修却是轻松,怎能不让人痛恨? 秦忘舒暗道:“那世间之事,必有因果,我越是晋级的容易,越该警惕,这叫做先甜后苦,那天下的便宜事,绝不可能让魔修独占了。” 正在思忖,腹中就生出一团魔火来,在体内诸道灵脉之中冲突不休,猛热不可当,饶是秦忘舒受尽两大神火煎熬,猛见到这魔火生出,也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这魔火便是魔修冲玄的难关了,若是灵脉经得过这魔火煎熬,便可顺利冲玄,若是经受不住,便会被这魔火烧得干净。生死关之说,就是因此而来。 秦忘舒咬定钢牙,不肯发出一声,但额上已是汗水涔涔。 若想使灵脉经得住魔火考验,非得运转魔玄不可,秦忘舒依法施来,动用魔玄护住灵脉,就觉得身子好似在丹炉中一般,全身上下,无处不痛。 就在这时,空中黑云之中就激射出一道雷电来,向秦忘舒头顶劈落。铁中樵瞧了心中不忍,正想动用手中雷锤电锥替秦忘舒挡这雷电,还是烟鹤生手快,急忙一把拉住了。 烟鹤生道:“秦兄唯有经得住这考验,修为才会精进,你替他挡住雷电,对他怎有好处,又算得了什么?” 铁中樵叹道:“实因担心过甚,心中已是大乱了。” 烟鹤生肃容道:“秦兄所修魔功与众不同,又同时兼修了佛禅之法,因此更添了许多变数,你我不知好歹,怎能贸然动手。” 这时秦忘舒见空中雷光降落,虽是体内斗得激烈,也只好分出一道真玄来,护住天灵。 魔修冲玄时的雷电,本是天地考验,若是闪避挡格,反倒是错失了机缘,就算勉强冲玄成功,境界必定薄弱,这又怎是秦忘舒所想? 因此他此刻只好不闪不避,任由雷电击下。 “轰“地一声,那道雷电不偏不倚,正击在天灵处,一道热流就此冲进体内,与体内魔火就合为一处。魔火因此大盛,诸处灵脉被魔火振荡,几欲断裂了一般,这种苦楚,已是难描难画了。 虽是痛苦万分,秦忘舒神智却是清明如水,忖道:“此刻不来魔禅归一,又等到何时?“就动用小重楼心法,引那魔火运转,那魔火本来就是势不可当,又得了小重楼心法之助,刹那间就下了十二重楼。体内痛楚更是厉害了。 若论秦忘舒此刻感受,好比身烈火油锅之中,每一刻都是难熬,如今魔火运转更快了,那滋味怎可说得? 得唯有如此,魔禅两道方能在体内真正融合,若想兼修魔禅二术,又怎会容易。 体内有魔火肆虐,体内有雷电击顶,秦忘舒已是风雨飘摇,稍有护卫不周之处,身子就会被这魔火雷电打得粉碎了。 而外御雷电,内驱魔火,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法,秦忘舒就算早有准备,也是手忙脚乱,初时还知道周遭动静,等到两处战场激烈起来,秦忘舒已是浑然忘我,不知身在何处了。 偏在这时,那大地微微一震,烟鹤生与铁中樵皆是一惊。二修抬头瞧去,只见前方涌来灵兽数百只,这数百灵兽有七分飞在空中,只有三成急步赶来。 而在地面上急行的灵兽,其中有数十只皆是身高过丈,虽是境界不高,但仗着身高力大,想来亦是颇难应付的。 烟鹤生忙道:“铁中守住秦兄,待我上前将这些灵兽打发了。” 铁中樵道:“这一波更是厉害了,烟鹤兄小心。” 烟鹤生一步纵出十数里去,以免斗将起来会波及秦忘舒。便在一处山峰顶上立定了,先将烟鹤祭出,迎向空中灵兽,双手掐定两道禅言,以替那烟鹤加持。 就见烟鹤冲进灵兽群中,伸喙探爪,刹那间打落灵兽数只,空中血雨如注,瞧来好不惨烈。 那灵兽虽是势大,但被化字禅言化去灵压,又怎能伤到烟鹤,而烟鹤生再借采字真言,吸纳四周灵气,体内真玄丝毫不减。当初秦忘舒遇到此法,也是前进不得,诸多灵兽又怎能上前。 至于地面灵兽,烟鹤生则将银壶祭起,那壶中本来就有黑烟两道,本是伴着烟鹤修行的,此烟亦有伤人之能,若被这两道烟缠上,就好似被绳索缠住了一般,只需烟鹤生功用法诀,两道烟一紧,就可将灵兽勒毙而亡。 这手段若用来对付大能修士或是不能,但用来对付低级灵兽,则是百发百中了。 铁中樵见烟鹤生守御极牢,心中正在欢喜,忽见前方金光闪动,便奔来两只金色灵兽。 铁中樵瞧得明白,急忙喝道:“来了两只金吞兽,烟鹤兄必务小心。” 第288章天道有损勿求全 第288章天道有损勿求全 烟鹤生不知金吞兽的厉害,又正杀得诸兽大败,能腾出手来,便笑道:“铁兄只管放心。” 两只金吞兽来的极快,却见一只自空中来,一只自地面来,烟鹤生御使烟鹤向空中金吞兽扑去,然而那烟鹤利爪扑到金吞兽身上时,此兽只当不知,将把一拂,就将烟鹤打散。 等到烟鹤重新凝聚之时,此兽已到来烟鹤生面前。 烟鹤生急使化字禅言,要散去金吞兽法力,这一次竭力施为,禅言到处,吟唱声甚是高亢,虽无不及黄钟大吕之声,却也算是这阵遏行云了。 此兽身上金光被禅言压来,猛地一黯,但见此兽大喝一声,那金光复又重新绽放起来,比刚才又明亮了三分。 烟鹤生暗暗吃惊,自己化字禅言竟奈何不得此兽,难怪金吞兽威名赫赫,果然是有些道行了。 那金吞兽举臂挥来,灵压是为数岳之力,烟鹤生怎能撑得住,只能将身一闪。等到退了三上步之后,猛地后悔起来。秦忘舒正在冲玄,自己岂能轻易让步。 虽说世人趋利避祸,乃是本能。但因这一避,却让烟鹤生猛地瞧出自己性情中的薄弱之处。原来遇刚则柔,遇柔则刚,竟是禁不住大考验了。 慌忙急忙身子,向那金吞兽奔去,但毕竟是差了一步,只见空中地面两只金吞兽齐向秦忘舒奔去,显然也是瞧出秦忘舒正在冲玄运功,还手不得。 烟鹤生后悔之极,早知对手这般厉害,刚才秦忘舒冲玄之时,就该劝他回到妙府山居之中。想来是刚才见铁中樵胜得容易,这才托大了,竟没想到此节。 铁中樵见金吞兽冲过烟鹤生,也是吃惊,如今两只金吞兽一上一下向秦忘舒奔来,自己只凭一人一枪,又怎能摭拦得住? 唯今之计,只好竭力死拼了。 手中铁枪飞起,好似冷电一般,刺向地面上的那只金吞兽,此兽不闪不避,只将胸膛一挺,那枪刺到胸口,激起火花无数。金吞兽只是将身子晃了晃,仍是大步向前。 铁中樵大叫道:“秦兄,是我对不住你。” 急忙再将雷锤电锥取出,对准那金吞兽猛力一击,一道雷光从锤锥之间生发出来,曲曲折折,却是矢志向前。 这世间修士若想借助雷电诛敌,绝大多数情形下,都是祷天以求加持,借那空中天然雷电来诛对手,法宝之中能生出雷光者,那是少之又少。 那金吞兽见到雷光,也胆怯了三分,慌忙将身子一转,却哪里能避得过,“轰”地一声,打身子打退了数丈。 但空中那只金吞兽已来到秦忘舒头顶,手中多了一柄七尺战刀,大喝声中,此刀当头劈下。铁中樵不由叫道:“糟糕!” 那烟鹤生离得虽远,好在仍处在禅言的威能范围中之中,见金吞兽大刀劈落,急将化字禅言再度用出,这禅言虽化不掉金吞兽体内法力,却能化去法宝威能。果然禅言一到,战刀顿时无力,怎样也突不进秦忘舒身上的防护手段了。 秦忘舒自入魔道之后,自然而然,就生出魔光一道,是为魔修护体之法,此光长有三尺,色泽湛青见黑,是为魔罡。那是魔修都有的法术,并不出奇。 只因秦忘舒体内冲玄正急,又有魔火雷电交相进逼,因此魔罡比往日强了许多,否则也是挡不住金吞兽的战刀了。 但外敌袭来,秦忘舒难免心境大动,但因正值紧要关头,却难从浑然忘我之境中及时醒来。不过体内魔火与头顶雷电却自动前来救主了。 就见魔火一道自秦忘舒体内涌出,头顶雷电也离了秦忘舒,就向这金吞兽扑去。金吞兽禁不住这两股强大法力涌来,只好倒退了数步,铁中樵与烟鹤生见秦忘舒冲玄之时犹有反击之力,皆是又惊又喜。 哪知那秦忘舒面色忽地大变,“哇”地大叫一声,就吐出一只黑血来。 原来秦忘舒原有真玄法力正与这魔火雷电相抵,魔火雷电忽地改向他处,体内真玄立时没了对手,就好比大力击向对手,却被闪了个空,那真玄激发的力道又能往何处去,自然由秦忘舒身体消受了。 见秦忘舒吐血,铁中樵与烟鹤生皆大急,此时二修总算已寻出对付金吞兽的办法来,铁中樵将手中雷锤电锥连击数次和,逼得一只金吞兽退出数百丈去。 烟鹤生也将禅言牢牢缠住对手,这禅言好似一张天网,将金吞兽包得紧紧,金吞兽纵有万岳之力,也是施展不得的。但二修虽是站稳脚跟,心中则是紧张之急,不知秦忘舒伤势究竟如何,这生死关是否还能冲击成功。 却说此刻的秦忘舒的确苦不堪言,真玄反震之力,已震伤了数根灵脉,也就是秦忘舒是涅磐重生过的,体内灵脉甚是强大坚固,否则早就断了无数了。 灵脉既损,一旦魔火雷电重新入体,又怎能承受得住?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那魔火首先回到体内,此火若在体内灵脉运转一周,那几根受损的灵脉只怕立时就要断了。 正所谓急中生智,秦忘舒眼见魔火回体,忙施展归藏经法诀,将那魔火引入脚下,此火轰然入地,很快就消失在大地之中。 不等秦忘舒松了一口气,空中雷电再次打进体内,秦忘舒故技重施,再将这道雷电引出体内。也亏了这归藏经,否则今日怎能逃过此劫。 但体内魔火去而复生,空中雷电不绝击来,且体内冲玄仍未完成,那丹田刚刚生出变化来,此刻若是停止冲玄,不但前功尽弃,也难压制体内不绝魔火,一旦秦忘舒法力耗尽,可不是分分钟就化为灰烬了? 秦忘舒一边动用归藏经引魔火雷电出体,一边急思对策。 其实秦忘舒不在妙府山居冲玄,并非托大。若是真正进入妙府山后,那雷光极难打进空间法宝,又怎能修成魔禅兼修之道?秦忘舒既然立志别出蹊径,就免不得要遭受这万般凶险了。 如今之计,唯一的法子是尽快修复伤损的灵脉,以便接受魔火雷电冲击,但修复灵脉谈何容易,此法显然是行不通了。 既然灵脉修复不得,又该如何? 秦忘舒心思电转,忽地灵机一动,若是能将这几根受损的灵脉摒除出去,岂不是可以免受魔火雷电冲击,虽然那样一来,冲玄的效果大打折扣,却也是顾不得了。 但如何将这几根灵脉摒除,又是个绝大的难题。 思之再三,总算让秦忘舒想出一个法子来,当下以丹田之中生出凤火数道,使这凤火藏于受损的灵脉之中,那是要用这凤火行使截脉之法,堵塞真玄去路。 魔火雷电虽强,也强不过这凤火去,若遇见了凤火,只好掉头转向,这几根灵脉便可不参加冲玄运功了。虽是对冲玄大计略有小损,却是壮土断腕,不得不行。 等到凤火藏于受损灵脉之后,秦忘舒先试魔火,果然于诸处运转无碍,一旦遇到凤火,则掉头转向,别寻他路运转。 秦忘舒原本担心了,少了这几根灵脉之后,冲玄之力不足,体内仙芽或难变化,但等到魔火运转一周天后,仙芽一暗复明,却比刚才略大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运转魔火无碍,于是再试雷电冲玄,果然亦是同样的情形。若是这般运转下去,这次冲玄或能勉强成功了,只是算不上功德圆满罢了。 这时烟鹤生与铁中樵已熟知对手手段,将两只金吞兽越逼越远,再也伤不到秦忘舒了,只是二修难免七上八下,不时分心来瞧秦忘舒的动静。 片刻之后,秦忘舒忽地发出一声清吟之,就见两道光芒自他头顶窜出,一赤一青,瞧那赤光,仿佛是一只火凤翔天,此光冲云破雾,一往无前。此光气势之强,或可令天地皆惊。 而那道青光,却也是不弱,这青光温润内敛,不疾不徐,虽无赤光冲天的气势,却如有源之水,绵绵不绝。 烟鹤生与铁中樵瞧见这赤青两道光芒,心中皆是大喜,暗忖道:“可不是冲玄成功,原来魔禅同修竟是这般情形?” 却说那赤青两道光芒直冲九霄,青光虽是去得稍慢,后力却是强劲,等冲到第一重天时,就快要与赤光并驾齐驱了。 而在这一重天之下,正有二修缓步行来,二修脚下遁风先被这赤光一冲,其中一名童子脚下的遁风就被冲散。这童子身子一倾,慌忙重新凝风复生。 叫道:“何人这般无礼。” 童子身边那修士奇道:“凡界修士,怎能修出这等奇光来。” 此修头戴冲天冠,身穿紫罗袍,那袍上绘就九鼎图样,相貌威严,举止雍容。 童子道:“原来是有魔修在此。”将手中一柄玉圭朝下一打。 就在这时,那道青光也到了,那修士瞧见这青光,立时叫道:“不好!徒儿此番误杀好人了。” 但玉圭早就出了手,又怎能追得及? 童子也是着慌,道:“不想此人竟是魔禅双修,看来并非歹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289章游历诸域避神光 第289章游历诸域避神光 且说秦忘舒冲玄成功,正抬头瞧那赤青两光冲天而起,哪知道空中白光一闪,一柄玉圭就沉将下来。 赤青两光虽是强大,但在这白圭面前,却如同是涓滴之水以应江河,又如细壤碎石面临山阿。此宝上圆下方,本是礼敬天地之宝,实具仙凡通幽之能。 有一句诗赞这玉圭的好处:“混沌奇峰高万丈,顽石生来沐神光,修去浊气通天地,为赏奇功赠禹皇。” 原来这玉圭乃是混沌之宝,因禹皇治水有功,受赠三宝,这玉圭乃是其中之一。 就见这玉圭打下,五行皆让,雷火急避。任你是怎样的神通,在这法宝面前总是无功。原来此宝乃禹皇礼敬天地,畅通天地之宝,心念一动,便借此宝威能瞬间传于四域诸界。玉圭一出,便是天意,此宝落处,鬼神皆避,除了安然受死,绝无他途。 这玉圭既是打向秦忘舒,便只有秦忘舒受这玉圭之击,就算他身边紧挨着一人,白圭也伤不得他人。这就是天地通幽之宝的好处,天地明其意,怎会枉杀人。 秦忘舒被那玉圭白光罩来,身子顿时动弹不得,那白光好似一只巨掌,将秦忘舒死死压住了,只等这玉圭击顶。 秦忘舒饶是铁胆铜心,被这大能法宝罩住,也是魂飞魄散了。难不成修成魔功,逆天而行,天地竟是容不得他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风平地卷来,忽喇喇一声响,秦忘舒立时就在原地不见了。烟鹤生与铁中樵向秦忘舒立身之地瞧去,竟是空空如也,二修心中大惊,难不成秦忘舒被这法宝神光打得灰飞烟灭? 但就算是灰飞烟灭,也总该留下些蛛丝马迹,哪有消散得这般干净的?因此秦忘舒是生是死,二修哪里能揣摩得出?急抬头向空中瞧去,那玉圭破界穿域,也是不见了。 且说秦忘舒被这清风一卷,立时身陷一处所在,向四周瞧去,依稀是虚魂道的模样,看来是被刚才那清风挟他穿域破界,来到这虚魂道躲避玉圭了。 秦忘舒暗道:“既然来到这虚魂道,那白光再强,想来也追不到这里了,不知那白玉是何法宝,这清风又是谁人所祭?” 不想心中略定之时,一道白光便在虚魂道中一闪,这白光阴魂不散,竟又跟来了。 秦忘舒叫道:“此番必死无疑了。” 叫声未毕,那清风再次卷来,身子飘飘荡荡,神智就此昏昏沉沉,一路所经之地,竟是暗无天日,也不知飘荡了多少里,更不知飘荡了多少时间。一会儿觉得有千百年之久,一会儿觉得只有瞬间罢了。 四周虽是极昏极暗,却有鬼哭之声,依稀听到有人叫道:“秦忘舒,还我命来?”又有人叫道:“秦将军,速速前来救我?”那声音大多陌生,偏有几声听到甚是熟悉。 秦忘舒经此奇遇,心中除了“惊骇”二字,脑中着实是昏沉之极了。 忽见前光有微光闪动,便见一人端坐在一座大殿之上,那大殿阴森之极,唯有一根明烛伴着那人。借着烛光瞧去,此人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手持朱笔,正在一卷书册上点点画画。 秦忘舒来到此人面前,那人便是一惊,道:“你是何人,怎会来此?” 秦忘舒浑浑噩噩,道:“你又是谁,在此作甚?” 那人道:“此为冥界地府,受世尊所托,主掌冥界。你叫什么名字。” 秦忘舒道:“在下凡界修士秦忘舒。” 冥王奇道:“你的名姓先前已从这阴阳薄上悄然隐去了,我正想寻机会问你,恰好你来到此处,却不知你经历何事?名姓不在阴阳薄上。” 秦忘舒懵然道:“着实不知。”他虽听这人说,此处为阴界冥府,心中却是丝毫不惧。 冥王抬头将秦忘舒瞧了瞧,忽地笑道:“我明白了,你与火凤有缘,因此涅磐重生,难怪不受本王辖制了。” 秦忘舒道:“我的名姓既不在这阴阳薄上,岂非是不生之死?” 冥王却摇头道:“既不在阴阳薄上,一旦殒身丧命,元魂便无法来我冥界,天地茫茫,实无皈依之处了。道友若是殒落,实不知魂归何处。” 秦忘舒这才惊恐起来,道:“怎会如此?是了,既有缘来这冥界,有一事正好请教,却不知我家父帅秦重元魂现在何处,我家小妹又遭逢何事,竟被人制成魂珠,无计重生?” 那人正想回答,只见一道白光照进冥府,将这阴森森的所在,照得如白昼一般。 冥王不由皱眉道:“不好,道友被这天地通幽之宝追杀,我也救不得你了。你速离此处,他日若有机缘,再来问我。”猛然将秦忘舒一推,秦忘舒就离了冥府,但那白光不依不饶,仍是紧紧跟来。 耳中只听到一声叹息之声,复有清风拂面,面前便是大亮,原来早就离了冥界。 秦忘舒这时才明白,自己被这白光追杀,幸被那清风所救,但就算是连历虚魂道,冥界,仍是逃不过。这白光不知是怎样的大能法宝,竟是这般厉害。 他见到又来了一处,知道此番机缘非同小可,所历之地无非是天地四域,只知不在苍穹界中了。 向四处瞧去,只见四周山明水秀,波诡云奇,天地间灵气极强,好似化不开的米粥一般。他本来灵脉受损,只好动用截脉之法,以凤火镇住,以免受到了魔火雷电冲击。此刻被这四周极强灵气迫体,一呼一吸,竟好似修了数年一般。 秦忘舒福至心灵,急忙引这灵气去修受损灵脉,竟是霍然而愈,心中自是惊喜之极。但那灵气着实强大,一时间吸纳不得,体内就好似着了一团火,在那里冲突不休。 秦忘舒暗叫道:“不好,我境界低微,在这洞天福地,连这一呼一吸都承受不得了,若是再吸一口灵气,岂不是当场死于此地?”急忙闭脉停息,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了,也幸亏见机极快,方免去杀身之劫。 忽听前方有棋子落盘之声,秦忘舒不敢妄动,更不敢妄言。他是最机灵不过的,见这所在灵气充沛之极,知道必是大能清修之地,怎能与冥界相比。自己在这些天地大能面前,好似蝼蚁一般,又怎有资格开口。 就听一人道:“师叔,那边来了一人,竟是凡界练气士境界,你说古不古怪?” 另一人亦是惊讶,道:“重羽,待我算来。” 只过了一瞬,此修便恍然道:“原来此修魔禅双修,冲玄之际,有赤青两道光芒冲天而起,恰有禹皇携童子经过,那童子被赤光冲开脚下遁风,心中恼怒,就将那件玉圭打来。那禹皇不忍此人身死,就祭清风一道,携他周游诸界,以避此宝神光。” 名叫重羽的修士道:“他既被禹皇吹来我混沌灵域,想来是能避过此劫了。” 重羽的师叔就道:“那白圭乃是通幽之宝,何处去不得?便是来了我这混沌灵域,也是避不开神光了。” 重羽道:“天地有好生之德,既是禹皇要救他性命,我等不如成全了他便是。” 重羽的师叔道:“苍穹之事,你我怎好管得?且这修士来历古怪,与那火凤大有牵扯,火凤既不来管,我等何必献殷勤。” 又有“啪”地一声传来,分明是落子之声。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黯然。原来此处竟是世外之地,混沌灵域,自己有机缘来到此处,可不是莫大欢喜? 但听那大能修士之意,就是连这混沌碎域,也是避不开那道白光的,这位大能修士又不肯插手,自己莫非要死在此处了? 就在这时,耳中传来一声传音,其声甚是微弱,好似蚊呐之声。幸好秦忘舒全神贯注,倒也不曾错过了。 就听那声音道:“道友,实不相瞒,我本是火凤弟子。你既与火凤有缘,那就是我的同门师兄弟一般,我怎能不救你?奈何师叔开了口,我也不敢妄动。我传你一字凤篆,说不定能保你性命。” 秦忘舒大喜,却不敢妄回传音。那重羽传音来声音极低,那是担心被师叔瞧破了,要受责罚,自己是怎样修为?怎能瞒得过重羽的师叔?故而只是将头一点,不敢出声。 重羽喜道:“道友机巧灵变,实为我辈中人。”就将那一字凤篆传来,也不知他用何法术,秦忘舒刹时便明悟此篆,忙在体内试用了一回,体内凤火便出,却比往日明亮了许多。 原来这字凤篆,左凤右火,乃是一个“明”字。因这凤火生出,就将体内那团灵气慢慢消耗了。 不等秦忘舒欢喜,空中白光再次出现,就向秦忘舒身上罩来。 秦忘舒苦恼之极,这白光纵横四域,无阻无碍,竟是怎样也避不过了,此宝虽是禹皇所有,但禹皇竟也救他不得。 若是来到这混沌灵域也避不开神光追杀,却不知要避到何处,才能免去这杀身之苦。 第290章英杰就此应劫生 第290章英杰就此应劫生 正在百般无奈之时,那清风又无端拂来,秦忘舒再次离了混沌碎域,瞬间来到一个所在。 向四周瞧去,只见灰云漠漠,漫无天际,抬头是云,低首亦是云,竟无高下之分,天地之别。秦忘舒机心一动,暗道:“莫非这里便是九渊地宙?这次那道神光难不成还能追来?” 他抬步便行,哪知双足陷在云里,身子竟是动弹不得,举手想分开浮云,那浮云好似泥浆一般,竟是浓厚之极。秦忘舒叫道:“不好,就算躲开了神光,如今陷落在这泥云之中,又该如何是好?” 便是这时,一位童子嘻嘻笑着走了过来,此童身高三尺,生得玉雪般可爱。秦忘舒忙叫道:“童子救我?” 童子听到呼声,转身来瞧,奇道:“你又是谁,怎会失陷在这里?” 秦忘舒道:“在下秦忘舒,也不知惹了哪路大能,被一道神光追杀,幸好又被一道清风,送我周游诸界,好不容易避到这里,也不知那神光能否追来。” 童子向秦忘舒瞧了又瞧,仍是百思不解,忽地面色一凝,似在侧耳倾听,片刻后笑道:“我明白了,你今日经历,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秦忘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盼仙童明示?” 童子笑道:“刚才禹皇传讯于我,我这才明白,原来是你以一道魔气冲散了禹皇身边童子的遁风,那童子见你是魔修,心中着恼,就将一件天地通幽之宝打来,幸好禹皇又见你修出一道佛禅之气,知道错打了好人,这才动用混沌仙风一道,携你周游诸界,避那法宝神光。” 秦忘舒道:“那是怎样的法宝,竟是这般厉害?若果真是禹皇之宝,怎地禹皇也救我不得?偏落在一名无识童子之手。” 童子道:“那法宝名叫通幽玉圭,原是混沌一座高峰上的顽石,久受日月精华,遂成通幽之宝,此宝沟通天地,纵横诸域,端的是厉害之极。” 秦忘舒咋舌道:“这法宝竟是这般厉害。那禹皇岂不是天下无敌,想打谁便打谁?” 童子笑道:“此宝虽是厉害,其实却也打不伤人。” 秦忘舒不由痴了,道:“我被这法宝打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童子你说话却也古怪,竟说此宝不伤人。” 童子道:“道友有所不知,此宝不打肉身,不打元魂,打得是胸中杀气恶念,妄想神识。你若被此宝打来,任你有冲天斗志,万丈凶焰,也只好就此全消,从此碌碌无为,泯然于众人矣。” 秦忘舒又惊又奇道:“这法宝倒也古怪了。” 童子道:“若有那极恶之人,修无穷手段,世间诸修压制不得,就可请禹皇动用此宝打来,就可消了那修士胸中恶念。若是无来历的,从此浑浑噩噩度日,不再为祸天下了,若是有来历的,也可保百年安宁,恶念不生。不过此处为九渊地宙,不受世尊管束,因此那通幽之宝再强,也打不进来。”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此处果然是九渊地宙。” 童子见秦忘舒听到“九渊地宙”四字时,神色不变,不由奇道:“道友,你既知这里是九渊地宙,怎不惊怕,难道你不知那九渊的厉害?” 秦忘舒笑道:“世间修士,谁不知道九渊的厉害,一旦我失陷在此处,那就是终身沉沦于此了,不过在下想通了一件事体,故而并无惊惶之心。” 童子道:“你想通何事?” 秦忘舒道:“禹皇虽是神通无极,但若想以一道仙风,就送我周游诸域,只怕也是难为。而那件遇幽之宝,既然不打肉身,不打元魂,只可胸中杀气,那么我被禹皇仙风挟裹者,过是一道魔识神念罢了,真正的肉身,其实尚在凡界之中。既然如此,我一旦避过法宝,神念总会离开此处,又怎会沉沦九渊。” 童子又惊又喜,道:“道友灵慧无双,难怪禹皇要施用手段保你。” 秦忘舒道:“仙童,你我既有机缘一见,不知如何称呼?” 童子见秦忘舒虽是境界低微,却是不卑不亢,这心境也是极难得的。需知那世人若是身份低微,一旦遇见大能大贤,难免就生出自卑之心,唯有那志向远大,内心强大者,方能悠然处世,不受声名地位所累。 世人之所以敬畏强人,不过是怀了两个念头,一个是贪生怕死,一个是心中有所求。胸中有大志者,自然不畏生死,而无欲无求者,自然是无欲则刚。秦忘舒两者皆兼,岂不难得? 这童子本是来历不凡,老成历练者,故而闻弦歌而知雅意,窥一斑而知全豹,他虽与秦忘舒只是初识,却也瞧明了秦忘舒的性情为人。心中不由暗自赞叹起来。 于是道:“我本是舍利真童,受世尊元极委托,在此镇压冰魇。” 秦忘舒动容道:“原来这里竟是九渊寂域,难道这浮云浓厚如浆,动弹不得。仙童,你既受世尊元极所托,镇压冰魇,我正有一事请教。” 舍利真童道:“道友只管问来。” 秦忘舒道:“我先前曾与极荒山兽君朱厌有一面之缘,方知浩劫将至,这场浩劫生发自有深意,我也不必问你了。我只想知道,那极荒山凶兽不等魔域一统,就提前发动了,实打了凡界修士一个措手不及,这又是何道理?” 童子叹道:“你这事幸好是问了我,若问了别人,哪怕是禹皇伏羲神农,那也是无法回你的。” 秦忘舒奇道:“仙童,你这口气倒也是大了。” 舍利真童笑道:“朱厌提前发动兽劫,也算是良苦用心。他这番举动,一是本身心中怀了一丝慈念,至于其二,则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秦忘舒原是知晓兵法的,听到真童这话,立时就明白了,他笑道:“好比双方联手,合谋发动战役,欲将对手一网打尽,哪知其中一方却提前动手,可不是泄露了天机,让那大敌有了准备。朱厌此举,果然是一片苦心。” 舍利真童拍手笑道:“与道友说话,着实轻省的很,道友举一反三,闻一知十,我平生识人虽多,也唯有二三人可与道友一较了。” 秦忘舒道:“惭愧,惭愧。” 舍利真童道:“道友,你来这九渊多时了,那通幽法宝仍不现身,可见是已然避过了,你虽是一道魔识神念在此,久在九渊也是大有妨碍,不如速速回转。” 秦忘舒道:“仙童,你只当我不想回转,实在是自救不得。” 舍利真童哈哈一笑,道:“我明白了,那禹皇知道打错了人,对你心生愧疚,又见你志向远大,偏又修为低微,迟迟不来救你,是想给你些好处,既如此,相见便是有缘。我便传你一字剑文。” 秦忘舒大惊道:“真童,以我境界,怎能明悟剑文,那可不是痴心妄想,想来天地必然是不肯的?” 舍利真童笑道:“别人传你不得,我却是谁,还不能传你?天地虽是至大,岂能负我。”此话虽是平平说来,但话中豪气却是惊天达地,无人能及。 秦忘舒暗道:“这真童瞧来相貌幼稚,但既受世尊元极仙子所托,在此镇压冰魇,那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修为,难怪口气极大。” 只因揖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舍利真童道:“不是我要刻意成全你,只因这场浩劫本是玄灵天尊一念而生,冰魇为救世尊,也趁机推波助澜,在冰魇瞧来,那世间百姓既是魔我的根源,便是个个该死了,因此这浩劫发动,天地诸多大能,皆是措手不及。幸好朱厌沉稳,提前发动示警,这也让我等有时间及时补救。”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真童传我道术,就是想让我在这场浩劫之中有所表现了。” 舍利真童道:“自道友始,其后那世间修士但有机缘者,无不会应劫而起。正所谓英杰起于乱世之间,说不定世尊期望的第十位天尊,就会在这浩劫之中诞出,我今日助你,也是当然。” 秦忘舒道:“原来仙童传技,并不是仅仅为我,实为天下苍生。” 舍利真童肃容道:“玄灵天尊与冰魇一个出生魔界,一个是混沌凶兽,且一心只为世尊着想,而世间凡俗百姓,又是种种不堪,这两位大能对凡俗百姓怎有顾忌?但在下却与凡俗百姓有缘,又怎能不管。” 秦忘舒道:“真童慈心一动,施惠无及。” 舍利真童喃喃地道:“却该传你哪一字剑文才好?”忽见其脑袋一歪,也不知是何人传音,让他再次侧耳倾听。 听了一回之后,舍利真童笑道:“有了,我便传你一个‘天’字。” 秦忘舒苦笑道:“真童,你这哪里是传技,分明是难为我了,我就算不知剑文深浅,也知道这个天字必定级别甚高,凭我的境界,怎能明悟?” 舍利真童笑道:“我怎会难为你,要知道世间有九重天,那天字就有九大境界,此字虽是剑文中极强者,但入门却是容易的,且我传你这个天字,也是另有缘故,你日后便知了。” 秦忘舒只好应了,心中不免乱想起来,舍利真童传他这字剑文,“另有缘故”四字,又是何意? 第291章一期一会岂由天 第291章一期一会岂由天 忽地想起,他所得的量天尺上,便有三字剑文,其中一字就是个“天”字,舍利真童传他“天”字剑文,莫非是因此而起? 他既得了量天尺,说明与禹皇有缘,此次又与禹皇因玉圭再结机缘,若在旁人瞧来,定会说他福缘深厚。但秦忘舒已略窥天地之道,知道凡有福缘必有原因。禹皇与舍利真童待他既厚,期望必殷。想来到这里,心中哪有欢喜,只觉肩上重担如岳。 这时舍利真童就向秦忘舒开讲天字剑文。真童道:“天有九重,不修这天字剑文,难以进入一重天,若论这进入一重天的好处,不过是开阔眼界罢了。此之谓站之弥高,望之极远。” 秦忘舒知道修士在苍穹界中,一重天离地千里,等闲修士难以飞升如此之高。只因越往上升,消耗真玄越是极多,到了七八百里,那真玄消耗的速度,好似江河入海一般,一泻千里。 自己日后若想飞升仙界,非得洞悉天地玄奥不可,怎能不修这“天”字剑文。 若论此字剑文,固然是极其玄奥,但入门并不困难。唯一可喜的是,剑文乃天地至学,若不能得天地认可,便是学了也是不通,瞬间便忘。 但舍利真童何等身份,叫天天应,叫地地灵,等他娓娓传毕,秦忘舒玄承之中便留下深深印记,再也忘不掉了。 若说学这剑文的好处,倒也谈不上许多,但秦忘舒就此算是得了天地认可,面前打开一道门户,天地大道,尽在其中矣。 更让人欢喜的是,秦忘舒自踏仙修之路,一直不为天地为喜,虽是小小的练气士,但所历劫难竟连天仙地仙之士也难比得过了。而他一路行来,处处逆天,就算到了此刻,仍是身在劫难之中。 而他修成这天字剑文之后,天地待他,或许就此不同。秦忘舒感激之极,便向舍利真童行礼道:“大修赠我剑文,令晚辈得以一窥天地大道,晚辈着实惶恐,他日若有点滴成就,不敢忘真童载培之德。” 舍利真童道:“你也不必谢我,亦不必去谢禹皇,浩劫既至,势无可当,仙界大能各有立场,又受到种种牵绊,实难置身其中。这场浩劫,唯有凡界修士可御。今日便是另一名修士来,我也会同样待他。道友需得明白。” 秦忘舒道:“虽是如此,亦感真童大德。” 正说到这里,极远处传来一声叹息之声,就见四周云团猛然一颤,好似水面一般,生出道道波纹来。一时间云雾翻覆,如同卷起滔天巨浪。 真童皱眉道:“那一位知道你来,心中想起朱厌,心境定是难以平复。你可速速离去,免得再生波折。” 说到这里,真童伸袖一拂,秦忘舒这道魔识神念立时离了原地,飘飘荡荡而去。其间忽明忽暗,浮浮沉沉,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界域,忽觉天光大亮,又不知到了怎样的所在。 秦忘舒已历四域,倒也习以为常了,急忙睁开眼睛,只见身在云端之中,四周金光遍照,清风习习。却见身前立着二人,其中一人相貌不怒自威,头戴冲天冠,身穿紫罗袍,那袍上绘就九鼎图样。 另一人约是十一二模样,瞪着一双眼珠子,直直地瞧秦忘舒,面色又是羞愧,又是紧张。 等他瞧明了秦忘舒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道:“师尊,这位道兄魔识神念无恙归来,师尊大可放心了。” 修士扳起面孔来,冷笑道:“若非为师于天地诸位大能处有些薄面,这位道友就要被你害了。天下修士虽多,那有大志者又有几人,心怀苍生者又有几人?你若打得他意志消沉,泯然众人,试问谁来御劫,谁救苍生。” 那童子见修士生气,吓得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修士又道:“我因这通幽法宝法力强大,不敢亲自携带,就是担心心念一动,天地诸神皆来加持,可不是惊扰他人。知道你心质纯朴,毫无机心,这才令你携带此宝。而你今日之举,着令让我失望了。” 童子大哭道:“师尊,你说出这话来,那是不要我了。” 修士道:“你妄动玉圭,那是何等的大错,为师也救不得你。我知你嫉恶如仇,深恨魔修,你今日之错,我怎能无责?也罢,从今日起,便将这玉圭收起,只当我没了这法宝,少了这项神通。等你转世历劫归来,这玉圭再由你携带。” 童子听到这里,不由向秦忘舒瞧了一眼,目中大有怨恨之意,秦忘舒暗道:“这童子因我犯了天规,自然触怒于我,我从此就多了一位仇家了。” 想到这仇家无由而来,心中甚是郁闷。 这时童子跪在修士面前,道:“师尊责惩,弟子不敢不从。”将手中玉圭恭恭敬敬地递了出去。 修士接玉圭在手,也不收起,而是将玉圭向空中抛去,那玉圭白光闪耀,也不知飞向何处去了。这玉圭何等法宝,却因这童子之失,被修士就此挂起,不再使用。修士失了这项神通,也算是略受薄惩了。 等挂起玉圭来,修士走上前来,只一拍,打得那童子烟消云散,一道元魂就此沉沦冥界,只待转世重修。 秦忘舒本该上前相劝,但见那修士相貌威严,行事果决,且这是他人师门中事,他人怎可置喙,因此着实不敢说话。等到修士打散童子元魂肉身,这才上前施礼道:“凡间修士秦忘舒,有缘得见禹皇金面,何幸之有。” 那修士面上浮起一道笑容来,道:“道友魔禅双修,也是难得,此番经历四域,不知有怎样收获?” 秦忘舒道:“晚辈于混沌碎域之中,得遇两名大修,其中一位叫重羽者,传我明字凤篆。” 禹皇道:“我观你体内与他人不同,不见太一神火,唯见凤火一道,你既得了这明字真言,除了能加强凤火威能,另有一个好处,你可曾知晓? 秦忘舒道:“晚辈玄承浅薄,愚钝之极,还盼禹皇明示。” 禹皇道:“他人修了这明字凤篆,不过是添了一项神通罢了。你既禀凤火而生,凤火强则福缘厚,寿限增,仙基灵慧,就此更进一层,这好处可是非同小可。” 那禹皇与秦忘舒说话之时,声音亲切,神态温和,自是刚才与童子说话那般厉色严声不同。由此瞧来,禹皇严于内而宽于外,实是治天下之大能大贤之士。 秦忘舒又惊又喜,他得了明字凤篆,以为只是凤火威能增强罢了,哪知还有这许多好处。他一揖到地,道:“晚辈此番际遇,全拜禹皇所赐。” 禹皇笑道:“你立志奇大,又修这魔禅双修,可见是能吃得千般苦的,我差点就打散你胸中奇志,心中也是愧疚,至于你所得福缘,那是自家宿缘,却与我无关。” 秦忘舒又道:“我离了混沌灵域,再转九渊地宙,遇到舍利真童,蒙他不弃,又传天字剑文一道。那真童本来不知如何传我,多亏禹皇传讯指点,方传了我剑文。这字得赠,定是禹皇的功劳了。” 不想禹皇却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那真童身份,便是我,也不敢轻易和他说话。我将你留在九渊,的确是盼真童传你些神通,但着实不敢有所求,他传你怎样法术,只看他的心意罢了。” 秦忘舒动容道:“原来劝真童传我天字真言者,竟是另有其人?” 禹皇笑道:“自然是另有其人。” 秦忘舒道:“以禹皇瞧来,此人是谁?” 禹皇摇头道:“天机难测。” 秦忘舒知道禹皇不肯明说,也只好罢了,忍不住就问道:“敢问那舍利真童,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禹皇哈哈大笑道:“若论起此人来,那可是非同小可,便是世尊见了他,也要道一声前辈的。此人原名叫落伽无那,对世尊实有辅佑之德,世尊能有今日,也多亏了此人。其中详情,在下也难以尽知了。” 秦忘舒已是吓得目瞪口呆,不想那真童瞧来娇憨可喜,却是世尊的从龙之臣。听禹皇之言,这位真童的身份竟不在玄灵天尊之下了。他喃喃地道:“不知我前世有怎样的福缘,今生竟遇此童。” 禹皇道:“那真童又对你说了怎样的话来?” 秦忘舒想来,真童说过的话甚多,也不知禹皇想知道的是哪一句,若是应对无方,岂不是让禹皇小瞧了,他想了想才道:“真童说了,苍南域这次劫难,本是朱厌神君的一点苦心,他提前发动兽劫,实为了警示凡界修士百姓,若是等到魔界一统,再与魔修同时发作起来,则苍穹万众,已是无力回天。” 禹皇听到这里,竟是面色一变,低声道:“不好,此番我竟是来错了。” 秦忘舒惊道:“禹皇何错之有?” 禹皇叹道:“我见苍南百姓受苦,心中不忍,便想来弥合苍南界力,却哪知朱厌的良苦用心?若非道友提点,可不是又要误了大事。道友,你这一言,其实是救了无数苍生。原来你我相遇,并非无因无由,那天机天意,果然玄奥之极,细细想来,好不怕人。” 秦忘舒更是动容,道:“难不成今日与禹皇相遇,竟是有人刻意安排,究竟是怎样大能,竟有这样大的神通?” 禹皇苦苦思索半日,忽地笑道:“除了她,再无别人。” 却不知禹皇说的她又是谁。 第292章三星齐聚福禄寿 第292章三星齐聚福禄寿 但这次秦忘舒甚是乖巧,竟不再开口向禹皇问起。既然连舍利真童都要听此人号令,此人的身份来历可不是呼之欲出? 而对禹皇而言,他本以为此番与秦忘舒结缘,本是误打误撞,自己引他神念魔识去诸域周转了一回,也算完成机缘,哪知这其中却另有一桩天大的玄机。 他心中忖道:“洁劫既生,却不见人王,说来亦是蹊跷,想来那位仙子不忍见百姓受苦,却无力反击,这才寄希望于这位秦道友身上,既是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 想到此处,便从袖中取出一张图来,用手一指,挂在空中,引秦忘舒来瞧。 秦忘舒抬头瞧去,只见那图上并无人物,亦非风景,瞧来好似一个龟背上绘就点线纵横,依稀就是五行八卦之状。按理说五行八卦修士皆知,但秦忘舒瞧了一回,只觉得艰深之极,一时也难以明悟。只因等闲修士习来,五行便是五行,八卦便是八卦,此图将两者汇成一图,可不是繁杂了百倍? 秦忘舒道:“禹皇,这五行八卦怎地同汇于此图之上,不知有何深意?” 禹皇道:“当初我治水之时,在洛水处遇神龟献图,就是这张图了。我因得此图,乃制洪范九制,垂拱天下,此图便叫做洛书了。” 秦忘舒道:“既然是神龟献图,必然是天地垂范,禹皇奉天承运,果不其然。” 禹皇道:“你我今日之遇,怎能无凭?我思来想去,便传这洛书于你,你需记得,五行错综,克中有生,纵横顺逆,到头归中,至于你悟得多少,只看你的造化了。” 秦忘舒这才知禹皇亦要传他本事,不由得又惊又喜,道:“禹皇如此大恩,晚辈何以克当。” 禹皇道:“浩劫既生,不见人王,可见对这场大劫,仙界大能各有立场,并没有准主意了,凡界修士若再不能自强自立,则人族不存矣。人族不存,我等修士可不就失了根基,我传此图给你,也是为了我自身着想罢了。” 秦忘舒感激之极,参拜再三,方上前收了此图,但禹皇并不敢对此图细加指点,也是怕泄了天机。至于秦忘舒日后能悟出多少,那就看他的灵慧机缘了。若是他自家悟出的,便算不得泄露天机了。 那禹皇本是匆匆而来,既遇到秦忘舒,又听到舍利真童一番话,方知朱厌深意,因此不再前行,而是对秦忘舒道:“苍南之事,若果然是朱厌示警,数年之内,必可平息。但你等凡界修士,切不可就此放松,一旦魔界一统,那真正的大劫便会临头了。” 秦忘舒肃容道:“敢不遵禹皇法旨。” 禹皇又道:“一旦浩劫起,想来有无数仙界大能弟子应劫而落凡尘,有那存心御劫者,也有那浑水摸鱼者,有人只是虚应事故,应付师尊法旨,有人要借机出人头地,只求仙界扬名,道友需要细心辩别,仔细小心。” 秦忘舒道:“禹皇之言,晚辈牢记于心。” 禹皇道:“以在下拙识,观这场天地大劫,着实是一片浑沌,不知结局究竟如何,我等仙修之士,也只好一步步行去,不求有功,只求无愧于心罢了。去罢,去罢。” 秦忘舒见禹皇叮呤嘱咐,好似慈父以教稚子,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欢喜。然而被禹皇催促,实不敢留,只能洒泪而别。 禹皇见秦忘舒远去了,心中忖道:“难得来这海内走一遭,难道就这般匆匆回府?有了。” 心中生出一念来,当下向前一步,就来到一个所在,离刚才的立身之地实不知几千几万里了。 原来那禹皇神通广大,法术极多,尤其步法最精,只因当初禹皇治苍穹大水,处处紧急,不得不来回奔波。于是修成一套举世无双的步法,名叫禹步,禹步一出,自然便是千万里了。 刹时来到一个所在,抬头瞧去,空中有天河悬挂,离地千里。禹皇点了点头,迈步来到河中。他的身影刚刚现身,天河中便泛起清波,一名龙身人形者恭身道:“不知禹皇驾到,有失远迎,师尊因来了两名道友,正在洞中谈玄,等闲抽不开身,便令弟子前来迎迓。” 禹皇笑道:“我与你家师尊何分彼此,何必让你出迎,我不必管我,我只管闯进洞府中便是。” 那龙身人形者再次恭身行礼,果然回到天河中去了。禹皇缓步向来,来到天河中一座小岛。也不客气,径直进入一座洞府之中。 只见洞府中坐着三名修士,见到禹皇皆拍手欢笑道:“禹皇倒也来的巧,今日难得紫微大帝说法,就被你闯了来。” 禹皇笑道:“果然是巧。”就席地而坐,听那居中者说法。 这洞中三人,居中者名叫紫微大帝,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因掌管天地福气,人称福星。但因世人贪念不止,欲壑难填,福星不敢现世,其名因此不彰。 居左者名叫文昌帝君,掌管人间功名利禄,奈何当今世人只知杀伐,不肯读书,文昌帝君也不过居了个闲职罢了。 居右者相貌生得奇特,其额头生得饱满,好似一个肉瘤。若论此修来历,世人皆是不知,便是禹皇,也只知道此人自混沌初诞便生于世间,修得长生不老之术,与天地同朽。 此老资历虽深,其名亦是不显,因其多寿,人称寿星。 这三人合在一处,便是福禄寿三星,虽修莫大神通,却是仙班未流之士。 这时就听紫微大帝道:“我前日悟得一法,这才急急唤来两位参商,恰好禹皇又至,此法定可大成了。” 禹皇笑道:“大帝莫要抬举我,你有何妙法,速速道来。” 紫微大帝道:“我这法术,名叫紫电云雷,若能修成,那雷公电母怎是我对手,指手为电,举步施雷,既不必假借天地之势,又不必动用法宝法器,乃是自身真玄所聚,你等以为如何?” 文昌帝君道:“若果然如此,那的确是惊天法术了。” 寿星亦赞道:“果然妙法,只是这法术施来,消耗真玄必多,我等虽是大罗金仙,只怕也撑不到几时了。” 紫微大帝笑道:“今日唤你二人来,正想与你等好好参商,如何才能节省法力,又不损这法术威能。” 文昌帝君想了一回,道:“难,难,难。” 那寿星也道:“世间恐怕并无双全之法,大帝既要这法术威能强大,又不肯消耗真玄,可不是异想天开。” 那禹皇听罢,一直直默默无言,只在那里摇头叹息不已。 紫微大帝道:“禹皇,你今日倒也怪了,怎地一言不发?你听了我的法术,心中有何想法,只管说来。” 禹皇叹道:“大帝,不是我存心要灭你的兴致,你这法子且不管是否行得通,只是我叹息你等三人,本是掌管人间清气,哪知却也来理论这杀伐之事,岂不是惜哉痛哉。” 紫微大帝苦笑道:“当今之世,教化不彰,我三人虽掌握人世清气,也是无的放矢,闲来无事,也只好参详这杀伐之道了,不想却遭禹皇笑话。” 禹皇道:“不是我笑话你,只因我等生于天地之间,因缘修成大道,各有职责在身。三位本有要职,怎可去修杀伐?但当今之世,确切也容不得三位大显神通,我心中想到这里,怎不难过。” 紫微大帝亦叹道:“此事如之奈何?” 禹皇道:“我今日遇到一事,甚是奇异。”就将与秦忘舒相遇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文昌君心思最为敏捷,闻言动容道:“那秦忘舒有何来历,竟惹出这位仙子来?” 禹皇道:“我着实查了一回,此人虽与火凤有些因果,但本身绝无来历。” 文昌君道:“不知禹皇怎样查来?” 禹皇道:“我先将他送进冥界之中,冥君也不认识他,可见此人与冥界无涉了,又将他送进混沌灵域,结果灵域大能也不肯出面,唯有重羽瞧着他与火凤有些关联,这才传他一字凤篆罢了。” 文昌君道:“禹皇好不精明,竟因势利导,用这法子查他来历,若他是冥界灵域出身,自然有人助他了。” 禹皇又道:“其后我送他进入九渊地宙,原来舍利真童也不知此人底细,只因那位仙子动念,方传他一字剑文,说来其中一半还是瞧我的颜面,可见其人与九渊诸多大能亦无牵涉了。” 文昌君道:“就怕是仙界某位大能帝子。” 紫微大帝笑道:“文昌君,若秦忘舒是仙界大能弟子,火凤怎肯与他牵扯,他既与火凤牵扯,哪位大能又肯与他有瓜葛?” 文昌君哈哈大笑道:“还是大帝说的透彻。” 禹皇道:“此人绝无来历,却惹出那位仙子出面,可见仙子对这场浩劫必不肯袖手了,又因仙界诸多大能,一直袖手旁观,那仙子也是无奈,只好替这位凡俗修士加持,诸位可瞧出一点苗头来?” 文昌君道:“我等懒散惯了,灵慧迟钝,还请禹皇明示。” 禹皇道:“这场浩劫因是玄灵天尊,冰魇生发,自是无人敢应,但仙子毕竟不忍,她既替秦忘舒加持,说明仙子实有拯世济民之心。那大乱之后,必是大定,正好教化世人,三位帝君想来,此时不出山,更待何时?若让他人抢了先,只怕后悔莫及。” 三位帝君听罢,皆是喜形于色。 但片刻之后,文昌君就皱眉道:“禹皇,你让我等出山应劫,却不知如何出法,若是贸然下界,只怕违逆了天条仙规。难不成你要让我等转世重生不成?” 第293章洛书之中藏大道 第293章洛书之中藏大道 禹皇道:“你等职位虽低,好歹已是位列仙班,若是转世重修,岂不是可惜之极?我之意,是让你等遣弟子去凡间历劫,一来建功立业,也好谋个出身,二来遍建庙宇,使你三人得以接受人间烟火,便可借这香烟去世间施展神通了。” 文昌君喜道:“禹皇妙计,禹皇妙计。我等若得了人间烟火,岂能白白领受,自然要去人世间施惠于民,那仙规也是管不得的。若有那贤德之士,或是在浩劫之中保民有功的,就令其增福加禄添寿。如此一来,世人便明白,若想增福加禄添寿,就得行好事,立功德,这便是教化之功了。” 紫微大帝与寿星皆道:“好计,好计,这场浩劫之中,不知有多少贤能之士应劫而生,岂能不受嘉勉。这正用得着我三人了。” 禹皇道:“你等若果然能教化万民,他日浩劫平复,仙界论功行赏,福禄寿三星必得高位,也不枉世尊当初立这职位的初衷了。” 紫微大帝叹道:“世尊设福禄寿三星之职,其本意就是如此,奈何世尊为压制魔我,也无暇分身他顾,竟使我三人闲散多年,如今正该振奋起来,以报世尊提拔之恩。” 那福禄寿三星本是仙班未流,如今被禹皇一番话说的兴高采烈,志向横生。当下诸修共议起来,如何奖赏,如何宣扬,又该谴哪位弟子下界,种种细处自然要议个明白。 且说秦忘舒得了洛书之后,便御着赤凰刀沉下云端,不多时来到斗场处,只见烟鹤生与铁中樵仍在与两头金吞兽斗法,二修虽是略占上风,但经不住身边有其他灵兽不停涌来搅局,二修一时间也难以将对手拿下。 秦忘舒暗道:“此番得了一字凤篆,一字剑文。那剑文含意深远,但似乎并不适合用于杀伐,不如用这明字凤篆一试。” 当下真玄凝于掌心,就将凤火祭将出来,随后心念一动,施展出明字凤篆,来替这凤火加持。只见凤篆符文一生,掌中之火顿时由红转白,那光芒好不刺目,而火中热意更是惊人。只听到空气传来丝丝的响声,想来是被凤火烧得化。 秦忘舒昔日掌中凤火赤红如桃花一般,如今这团凤火,却是明明如雪,虽然仍是人级凤火,但威能自是大增。 将掌中这道凤火觑准了一只金吞兽,立时拍下,这凤火急急一沉,其速比先前不知快了多少?那只金吞兽感到热意袭身之时,方才瞧见这团火焰,又哪里能来得及闪避,立时化为一团雾气。 秦忘舒暗叫道:“不好,这凤火比先前厉害得多了,若是这金吞兽化了去,岂不是可惜?” 金吞兽所化金水乃五全之菁华,日后若想修成浑朴金身,少不得要用到金吞青气。因此秦忘舒见到金吞兽化为乌有,自然深为后悔。 等他扑向第二只金吞兽时,就将凤火威能减去三分,这道凤火比刚才的速度略慢了些,但那只金吞兽仍是无法闪避,身子被这凤火点燃,很快就化为金水数滴。 秦忘舒长舒了一口气,道:“总算不曾浪费了。”忙将金水收了起来。 两只金吞兽既被秦忘舒凤火烧化,烟鹤生与铁中樵腾出手来,立时大显神通,将身边灵兽打杀的打杀,驱散的驱散,刹那间战场为之一空。 二修见灵兽已退,这才收了法宝,来到秦忘舒身边,铁中樵性急,忙问道:“秦兄,刚才你经历何事,怎地身子忽地就不见了,害得我和烟鹤兄白白担心了半日。” 秦忘舒暗道:“我这番机缘旷古绝无,若是直白说了出来,铁兄性情磊落,烟鹤兄胸襟开阔,自然只会替我欢喜,但若是传了出去,免不得遭人嫉妒,我又何必多言?” 于是笑道:“刚才有一位大能修士路过此地,见我魔息冲天,一时忍耐不得,就将一件法宝打将下来,幸好又很快见到我修出的一道禅息,这才慌忙将我拉到空中去,免受那法宝一击。” 烟鹤生道:“原来如此,不知那位大能修士又是何人?” 秦忘舒暗道:“若说出禹皇的名字,岂不是还是一般。” 摇了摇头道:“世间大能修士出没无常,如神龙在天,见首不见尾,实不知是怎样来历。” 秦忘舒本来是直言快口之人,但如今历经诸域,知道这场浩劫牵涉极多,自己又被诸位大能修士看重,肩负重担,又怎能不备加小心? 铁中樵道:“幸喜秦兄无事,否则只剩下我与烟鹤兄二人,可不是没了主心骨,又怎济得什么事?” 这句话不但自贬己身,也实有小瞧烟鹤生之意,也就是铁中樵心直口快,方能肆言无忌的。烟鹤生性情淡泊,亦是不拘小节之士,闻言反而点头道:“铁兄所言极是,我与铁兄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秦兄万万不可有失。” 秦忘舒感二人厚意,感激不尽,道:“承两位兄台高看,忘舒愧不敢当。” 三人斗了一场,秦忘舒虽是真玄充沛,但烟鹤生与铁中樵却是耗力实多,于是三人就来到妙府山居之中,运玄养神,补充真玄。 过了半日,就见山居之外又来了许多灵兽,在那里吵吵嚷嚷,看来是想找三修复仇了,三修也不理会,就来了个充耳不闻。谅这些灵兽有何大能,再也瞧不穿这件空间法宝的。 秦忘舒回到妙府山居之外,就来到自家常用静室,将洛书挂起,细细参详。然而细瞧了多时,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来这洛书既是神龟所献之宝,必定蕴藏着天地大道,自己一时间难以明悟,也是当然。 若是换了他人,今日既然明悟不得,只好先将这洛书挂起,等他日有暇再来参详,但秦忘舒却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若是他有所收获也就罢了,说不定见好收,如今半日也悟不出一丝道理来,不由将心一横,就与这洛书较量起来。 一连过了三日,哪知仍是一无所获,这时山居之外,已拥来了近千只灵兽。这些灵兽不去他处搜索,只在山居四周乱转,看来是瞧出一点端倪,知道秦忘舒三人必在近处了。 若想知道三修是否远遁倒也不难,只需一二头细心些的灵兽,沿着三修留下灵息细细搜索,总能发现三修踪迹。 如今三修既不曾远遁,那么灵息自然也就留在这近处了,灵兽知道三修必定是藏在某处,只是一时难以寻觅罢了。 这时铁中樵就传音道:“秦兄,我观山居外灵兽动静,应该是知道我三人藏在空间法宝之中,不如我三人再出去大杀一场。” 秦忘舒心中记挂洛书一事,便道:“山居外虽有千只灵兽,却无大能,纵是出去大杀一场,又有何益,不如再等数日,看看对方有怎样的大能,再思应对之策,方合兵法。” 铁中樵道:“如此也好。”只是瞧着山居外灵兽云集,难免心中热痒,如今也只好忍耐了。” 秦忘舒自踏进仙修之道,无论修行怎样法术,几乎都是顺风顺水,就连无相魔诀也是一学就会,哪知此番却被这洛书难住了,数日之中,竟是一无所获,心中难免有些着急。 若论他以前修行,也不是没遇到难处,但只需纳入归藏经之中,就可迎刃而解,但洛书是禹皇所赠之物,难不成却弱过一本无名氏撰就的归藏残篇?正因有这想法,这才一直不曾动用归藏经。 此刻也是逼得无奈了,只好动用归藏经中的总诀,试着参悟洛书。原以为定然无功,哪知道将这归藏经总诀覆盖于洛书之上,脑海之中立起波澜,那洛书上的点线竟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只在秦忘舒面前打转。 秦忘舒又惊又喜,暗忖道:“这归藏经竟连这洛书也能明析,可不是天下第一经卷了?此经究竟是何人所撰,竟把这禹皇的立身之宝也压过了。” 他自得了归藏经以来,但有所得,皆纳入这经文之中,因此现在他所修的归藏经,已非三章总诀而已,这经文如今洋洋洒洒,已有三四十篇了。看来随着秦忘舒玄承愈发深厚,这归藏经破解明析之功也就越发的强大起来。 这时再向洛书瞧去,虽然仍是头绪极多,好歹已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了。于是依着洛书上的点线,口中念道:“载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 这口诀并无奇处,不过是将洛书上九个数字的位置标明出来而已。载九履一,就是九字在上,一字在下。左三右七不必说,二四为肩,是说二四在九字两边,好似双肩一般。六八二字则如同双足,剩下一个五字,恰好居中。 不想这次口中念出这口诀,体内立成云气一道,身子蠢蠢欲动,就想抬步行走。 秦忘舒大觉惊讶,于是依着胸中云气,依法走来,一连走了十几步,越走越是顺畅,体内云气更是充沛了,而真玄运转,也比昔日快了三分。 秦忘舒奇道:“这云气驱使让我一通乱走,究竟是何道理?” 第294章故人远来殷殷问 第294章故人远来殷殷问 他苦思了半日,忽地想起,自己前几日因见了灵猿的身法灵活,一直想创出一套步法来,或因为心中对此事念兹在兹,那洛书又是无所不包,在被归藏经明析之后,竟然有所感应。 秦忘舒心中欢喜无以言表,看来洛书知他心中所想,竟要助他创制出一套步法了。想起禹皇所言,秦忘舒更有明悟了。 原来禹皇当日提起洛书时,曾说道他从这洛书之中,修成洪范九制,这才能垂拱而治天下,由此看来,这洛书竟是法则之经,大道之宝了。 自己心有所思,洛书便生其兆,这件神龟所献之宝,果然是神奇之极。 他一边念动口诀,一边在静室之中急走,初时走了十几步,胸中云气就有所凝滞,这时需得停下脚步,反复思忖推敲,胸中云气复又生出,如此数番,秦忘舒到最后一气走出百步去。 细忖这套步法,乃是胜在一个奇字,一个快字,每一步踏去,皆是他人意料不到之处,步速更是奇快无比。若用这步法躲避对手的杀伐之术,岂不是绝妙之极,但若遇对手以大能法宝祭来,则非这步法所长了。 秦忘舒心中欢喜,每日里就在这静室之中来来回回,走这步法,这其间又去芜存菁,共创出六十四步来,正合八八之数。只因洛书虽是九个数字,中间那个五字,可视为对手立足之地,因此怎样也走不过去的。 这步法是从洛书之中悟出,而洛书又是禹皇所赠,秦忘舒因此将这步法命名小禹步,之所以有个“小”字,则是因为这步法长于庭趋院退,在方寸之间最能施展,若想一步千万里,则还需再来参商。而以秦忘舒此刻玄承境界,也只能是见小不见大,最终想达到大小皆宜,尚需时日。 在秦忘舒醉心于小禹步之时,山居外的灵兽虽然不再增多,但瞧诸兽的动向,那是离山居越来越近了,就几只等级略高的灵兽每日都围着山居打转,最近者不过二三十丈。 看来这几只灵兽已发现山居大致的位置,但因瞧不透这空间法宝,怎样也确定不了方位。 烟鹤生对是否出战无可不可,铁中樵却是按捺不住,屡次向秦忘舒讨战,皆被秦忘舒好言劝住了。 想那山居之外对手不强,又何必损了一次先机,非得等到大能灵兽现身,那时猝然出动,方有战果。 但对方中的大能灵兽似乎也明白此中道理,竟一直隐忍不出,双方就此僵持下来。 足足等到第十日,山居外的灵兽忽地骚动起来,秦忘舒三人本来是轮班探看山居外的动静,这次正好秦忘舒值守。 他见群兽向东南方一涌而去,急忙动用魔识探去,只见东南方向来了一男一女两名修士,赫然是盗幽与曲止水。 秦忘舒瞧见故人,如何不喜,正想一步跨出山居,忽又止步不前。 盗幽与曲止水既然能来到此处,途中不知遭遇多少灵兽,想来定有自保之术,如今这山居之外,定有大能灵兽藏身,自己抢先出动,岂不是反失了先机?自己在明,那大能灵兽却在暗了。 好在跨出山居只需一步,法宝法术皆可随时出手,倒也不担心盗幽二人遇到危急,不如静心以待,先等那大能灵兽现身,同时也好仔细瞧瞧,盗幽与曲止水这段日子有何长进。 那盗幽仍是骑着黑驴,手持碧月刀,曲止水则持双剑在手,瞧其双剑用法,与其母郑三娘却是一路的。 仙家兵器路数,与凡俗大不相同,那兵器皆是真玄催动,力逾千钧,远者可以祭施,远者持兵击杀,其中变化鬼神难测。 秦忘舒细瞧曲止水双剑用法,似比郑三娘轻盈了许多,也高明了许多,那剑法不以力量取胜,唯有“轻”“快“二字可喻,等闲灵兽遇到曲止水,几乎难抵一剑,瞧得秦忘舒好不快意。看来曲止水这套剑法必得高人指点过了。 而盗幽用刀,则是“奇”“诡“二字,那碧月刀忽而在手,忽而远荡,虽只有一刀在手,场中却好似全是刀影一般,场中若有十名灵兽倒下,必有六七名出自盗幽手笔,曲止水虽有双剑,竟也是比不过的。 秦忘舒见盗幽刀法精进如斯,更是欢喜,盗幽与他本是生死之交,如今见到老友修为大进,岂能不喜? 也不知这二人有何奇遇,竟炼成这极厉害的刀法剑法来,唯一遗憾之处,就是不见许负心身影。也不知许负心去了东穹之后,有何际遇,又在何处立足。 千只灵兽围定盗曲二人,却仍是摭拦不往,场中二人忽分忽合,搅得兽群一阵大乱,有些灵兽一时性发,就将手中法宝胡乱祭起,结果不但伤不到盗曲二人,反伤了无数同伴。 就听曲止水道:“盗幽,忘舒哥哥果然在此吗?” 盗幽道:“那仙子既是这般说,自然是不会错了,你这瞧这些灵兽聚在这里,所为何事,定然是因秦兄而来。” 曲止水道:“可恼这里灵兽实多,让人无法安心寻找。” 盗幽却笑道:“恨少,恨少。” 秦忘舒见这情形,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二人也是稳如泰山。这时铁中樵与烟鹤生也被惊动,见到山居外的大战,却急坏了铁中樵,一迭声催促秦忘舒动手。 秦忘舒笑道:“这二人皆是我的故交,我岂能让他们有失,只是对方阵营之中,必有大能潜伏,我等若是抢先出战,可不是失了先机。” 铁中樵也知秦忘舒说的有理,便道:“话虽如此,这心中却是热油煎熬一般。” 片刻间,盗幽与曲止水二人刀剑之下,死伤灵兽已是过百了,秦忘舒不由疑惑起来,难道自己判断失误,此间竟无大能灵兽镇守? 正在这时,空中吼声如雷,一只青猿身披青铜战甲,手持方天画戟现出身形。这青猿身高只有五尺,却是相貌威严,威风凛凛。这青猿在空中举起画戟,就向曲止水沉沉斩来。 盗幽喝道:“你这青猿,不来寻我厮杀,却去欺负弱女子,是何道理?”将手中碧月刀远远祭出,那刀斩在画戟上,将画戟荡出三尺去。 曲止水叫道:“什么叫弱女子,我哪点比你弱了。”一剑在手,一剑祭出,那法剑精光闪动,去势如电。 青猿横戟一挡,将法剑击飞数丈去,左手向盗幽方向轻轻一挥,有一道水帘从空中泻落下来,青猿再举画戟,斩向曲止水。 这次戟法与刚才不同,画戟沉重之极,画戟未到,灵压先至,曲止水竟是闪避不得,只能举剑相迎,剑戟猛然一触,法剑就被压下去半尺,那画戟离曲止水的头顶,只有数寸了。 盗幽情急,再将碧月刀祭来,不想触到那水帘,竟是无隙可入,水帘中的流水急泻不止,不但将碧月刀挡下,更将此刀激飞百丈去。 这青猿有这水帘挡住盗幽,就可一心与曲止水交手,曲止水顿时险象环生。 秦忘舒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向铁中樵与烟鹤生招呼了一声,当下一步跨出,哪知铁中樵性急,竟抢在秦忘舒之前,挺枪向青猿刺去。 青猿瞧见又来了对手,精神大震,将身子微微一躬,就长了一尺,同时一抬手,就在自己与铁中樵之间,竖起一道金墙来。铁中樵运足了真玄,只管刺去,不想却被这金墙所阻,长枪顿时一折,差点就被格断了。 烟鹤生只比铁中樵慢了一步,手中禅言便出,金墙被这禅言施来,金光竟消去一半,铁中樵再度挺枪冲去,金墙威能已失,被他冲破金墙,来到青猿身边。 这时秦忘舒早就与曲止水并肩而立了。 曲止水瞧见秦忘舒,面色欢喜之极,叫道:“忘舒哥哥,果然见到你了,仙子姐姐不曾欺我。” 秦忘舒道:“又是哪位姐姐?负心又在何处?” 曲止水笑道:“见面就问起负心姐姐来,负心姐姐听到了,必是欢喜。” 秦忘舒听她取笑,面色就是一红,不过他对负心原就是牵挂不已,这事又何必隐瞒? 曲止水瞧着秦忘舒的面孔,起越瞧越是有趣,嘻嘻笑道:“好教忘舒哥哥欢喜,负心姐姐人在东穹,甚是安好。她如今被东穹三大世家联名所邀,教种仙稻,可是尊贵的很呢。” 秦忘舒喜道:“这消息令人着实欢喜。” 青猿既被烟鹤生的禅言压制,不光那金墙已被冲破,水帘亦是威能大失,盗幽驱驴而来,亦冲破水墙,来到青猿身边。 这时场中诸人法宝齐出,向那青猿斩去,还是秦忘舒赤凰刀去得最快,只一刀,就将这青猿斩去首级。其他人的法宝也不落空,将这青猿的尸体斩得七零八落。 盗幽笑道:“我当是怎样大能,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青猿虽被斩杀,身子却兀自不倒,忽见一道青气从青猿脖颈断头处升起,那断颈中赫然生出一个头来。青猿重得脑袋,就将身子一晃,身子断折处复他愈合如初,若不是衣甲上血迹斑斑,谁信他刚才竟是身首两断? 诸修不由齐声惊呼,道:“这是何等邪术?” 第295章奇术难破莫奈何 第295章奇术难破莫奈何 秦忘舒熟读经典,尤其是《万灵谱》一书最为精熟。只因他既知浩劫将至,又怎能不研习对手种类神通。于是叫道:“此为灵猿独家秘术三十六天罡,大伙儿要小心了。” 三十六天罡四海扬名,谁人不知,但因此术唯猿类可修,极荒山大能灵猿受界力所限,也不可能轻涉凡界,因此世人只知三十六天罡之名,却不知其中玄奥。 青猿冷哼一声,道:“你等既知我道术,也敢上前来?”竟说出一句人言来。 在千禽万兽之中,以猿类最为聪慧,且其身形与人状相似,亦近道体。因此一旦开了灵慧,学会人言又有何难? 青猿说罢,画戟向秦忘舒面上虚虚一刺,秦忘舒被三十六天罡名头所慑,心中胆怯,只好向后疾退,但所用步法,却非小禹步。 这是因这步法刚则创建完成,秦忘舒心中殊无把握,如今遇到强敌,怎敢妄自动用,若是这步法中藏了绝大缺陷,岂不是取死之道? 青猿逼退秦忘舒,手中金光一现,取出一件法宝来,此宝乃是一只金梭。青猿将这金梭一掂,喝道:“去吧。”金梭就向曲止水面前上袭来。 看来这青猿瞧出曲止水修为最弱,因此总以曲止水为目标,这灵猿的战术倒也不低了。曲止水慌忙举剑相迎,却还是慢了一步,那金梭“扑”地一声,就刺进曲止水的肩窝处,痛得曲止水惊呼出声。 也幸好烟鹤生一直在场中布设禅言,化去青猿法力不少,金梭打中曲止水时,威能只剩一成了,饶是如此,曲止水仍是难逃此劫。 盗幽见曲止水受伤,怎能不急,催动胯下黑炉急步上前,那黑驴如此也是不同往日,四足下云雾翻腾,不必借助遁器,便可离地十丈了,这虽非真正遁术,但以黑驴的境界而言,已是极难得了。 那黑驴去的极快,刹那间欺近青猿,驴背上的盗幽持刀便斩,与此同时,黑驴伸出驴蹄来,就向青猿面门上踢去。 青猿不闪不避,就让碧月刀与驴蹄及身,碧月刀斩到此猿头上,不过是迸出一团火星罢了,黑驴虽是踢中,青猿身子仍是不动不摇。 诸修见青猿如此难缠,皆是着急,这青猿斩首而不死,刀临而不伤,这法术神通可不是逆天之极? 就见那青猿伸手收回金梭,再向盗幽打去,盗幽大叫一声,只得弃了黑驴跃在空中,不想金梭的目标却是黑驴。又怎能躲得过,被那金梭打中背脊,昂声大叫数声,一溜烟地去了。 此驴竟弃盗幽于不顾,气得盗幽连叫咒骂不已。 青猿仗胸中秘术,掌中金梭,真个儿是威风八面,秦忘舒等人一时间竟奈何他不得,反被他伤了一人一驴,诸修心中如何不怯? 秦忘舒却心细,暗忖道:“刚才此猿被我斩了脑袋,怎地却无这金刚不坏的神通?且那三十六天罡之术强大之极,这青猿只需学得三五项,我等皆要死在这里了,又何必动用金梭伤人?” 细细想来,这青猿虽修三十六天罡,也只是初尝滋味罢了,至于金刚不坏之身,必定是另有玄奥。但就算知道青猿未能尽修三十六天罡,可如何将此猿打倒,却是个天大的难题。 秦忘舒心生一计,喝道:“青猿,冤有头,债有主,我知你为金吞兽报仇而来,那两只金吞兽便是被我所杀,你若想报仇,只管来追我。”说到这里,将身一纵,已去了数里了。 青猿喝道:“我知道你叫秦忘舒,最会惹事生非,今日若能斩你,胜过斩他人十倍。”果然大步赶来。 秦忘舒见青猿被自家引来,一则是喜,一则是忧,喜的是好歹将众人救了,忧的是这青猿法术难破,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向东一气遁出去百里去,向四下望去,尽是荒山野岭,并无人烟。这时青猿叫道:“秦忘舒,你若是豪杰,何不与我斗个死活,这样逃去可不是丢尽了凡界修士的颜面。” 秦忘舒不想竟被这青猿耻笑,他修成魔道之后,胸中杀气充足,自然是易怒易恼,当即喝道:“你当我怕你不成,这里地势广阔,正好与你放手厮杀。” 话音刚落,手中已祭起一道凤火,就向那青猿打去。 青猿笑道:“便知道你要用此术伤人。“竟放那凤火过来,身子顿时就陷在熊熊烈焰之中,但那烈焰烧了半日,青猿的身子却是不损不坏。 就听青猿作歌道:“养气培丹术有成,至灵青猿是我身,修成天罡三十六,天上地下任纵横。” 秦忘舒细听这四句歌谣,皆是自夸之辞,也听不出这青猿的来历。这时那青猿掌中金光闪动,又将金梭打来。这个斗场并无烟鹤生加持,若被这金梭打中,可不是非死即伤? 秦忘舒慌忙脚下步法展开,那金梭擦着右臂就飞了过去,这一步恰好是小禹步的起步式。秦忘舒这段时日皆修这步法,但遇危急,身子自然就行动起来。 秦忘舒虽知这步法未经考验,但既能避开金梭,倒也是略得了些信心,于是就将这步法展开,围着青猿打起转来。 青猿收回金梭,几次要重新打出,难而瞧那秦忘舒的步法,却是瞻之在左,其实在右,竟是神奇之极,青猿只瞧得目不暇接,手中金梭怎样也打不出去了。 秦忘舒初时行这步法,仍有些心虚,这时将步法施展开来,渐渐就体会到其中妙处。原来那修士若想祭宝施法,不管是借助目力也好,灵识也罢,总要瞧准了目标才行。自己这小禹步却是行得快,又毫无规律可循,那对手确定方位,自己早就逃得远了。 且这步法的妙处,又在于随对手之变而变,若是对手目光灵识瞧来,秦忘舒每次出步,并非只是八个方位选择,而是足足有六十四步,这让对手如何能预先判断? 因此除非青猿动用法术,将他双足斩落,或将他定在原处,一旦被他施展步法,那是怎样也打不着了。 青猿除了修成的两项奇术之外,其他手段却是平平,手中画戟虽是吓人,反不如金梭来去如电,因此青猿几次挥戟出手,不但落了空,反被秦忘舒用土沉珠打中数次。 奈何这青猿的金刚不坏身法甚是厉害,土沉珠打得火星直冒,也伤不到青猿的半根毫毛。 如此一来,双方竟是你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你了,别瞧是个均势,但这一修一猿皆是好强之人,心中怎会甘心,因此斗得甚是激烈。 秦忘舒与青猿交手了数回后,心中已知这青猿境界有限,修为也是平平,唯独这不死之身与金刚不坏却令人头痛万分,虽知以青猿境界,不可能真正修成这两项逆天道术,可自己瞧不出端倪,寻不出破解之法来,这两项奇术仍是逆天。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青猿身上也不知被秦忘舒打了几十下,若是换了其他灵兽,早就打成肉泥一般。 而秦忘舒依仗脚下步法,则不曾被青猿占到一丝便宜,恼得青猿怒吼道:“今日若不能斩你,我绝不回关。” 秦忘舒也喝道:“今日不破你了你邪术,秦忘舒枉自为人。” 然后大话好说难行,对这青猿的法术,秦忘舒仍是百思难寻破解之策。 正在这时,秦忘舒耳中忽地传来一声传音道:“忘舒哥哥,离你东面三十里处,有座小湖,你若能将青猿引到这湖中来,我便可破了这青猿的法术。” 秦忘舒听到这声传音,不由大喜,传音道:“你怎地也来了?” 那传音叹息一声,声音之中,竟有无限悲哀愤怒,匆匆地道:“忘舒哥哥,莫忘了我的吩咐。” 秦忘舒暗中传音道:“绝不会有误。” 当下将身子一停,冲着青猿喝道:“今日胜不得你,我去见一名高士,等讨教了对付你的法术,再来杀你。” 青猿大笑道:“凡界之中,怎有人能破我妙术?秦忘舒,你定是真玄耗尽,又何必寻借口开溜。” 秦忘舒也不说话,就向东面急纵而去,青猿自然紧紧跟来。 三十里又有多远,秦忘舒片刻间就已赶来,抬头瞧去,面前水气升腾,碧水无波,那小湖好似一块碧玉般嵌在山岭之间,四周风景奇佳,只可惜难以驻足一观了。 秦忘舒瞧那湖中,似乎并无阵法,亦无修士藏在其中,但传音那人的手段灵慧,却是秦忘舒最佩服不过的。既让他引这青猿入湖,定有手段破这青猿法术。 青猿不知是计,只顾着赶来,秦忘舒立在湖面上,喝道:“青猿,你苦苦纠缠,真当我打不过你?” 青猿道:“你就算打得过我,也破不了我的妙术,终归要死于我我。“说罢举戟便刺。 秦忘舒也不与他纠缠,仍是施展步法,在这湖上游走。青猿左拦又阻,又怎能追得上,和刚才一般,又成了闷斗之局。 忽听空中有人道:“青猿,你修成惊天道术,也是难得,奈何既被我撞见,好歹取了你的性命。” 青猿抬头瞧去,只见空中来了一位仙子,生得姿容曼妙,举世无世。青猿不知好歹,冷笑道:“小小女子亦说大话,你有何手段,也敢来杀我。” 那女子微微一笑,双手一扬,数枚金针冉冉落下。青猿见这金针来的甚缓,不由大笑道:“这种手段,也敢夸口!” 第296章夺国争地因势起 第296章夺国争地因势起 空中女子正是莞公主,她见青猿兀自倔强,轻叹道:“我本不欲与多臂猿王结仇,奈何我身为人族修士,怎能容你猖狂。” 素手向下轻轻一按,青猿脚下湖水激起冲天巨浪,青猿怎会在意,借着这水势就向空中纵去,画戟分开头顶银针,手中金梭就向莞公主打去。 秦忘舒已在莞公主身边卫护,将手中土沉珠祭起,“轰”地一声响,与金梭撞到一处,将那金梭打落湖中。 青猿大喝一声,再挺画戟刺来,莞公主用手一指,道:“青猿,青猿,还敢猖狂。”那青猿只纵起三丈来,身子忽地就是一沉。扑通一声,就落进湖中去。 秦忘舒不知其故,便问道:“莞儿,你究竟把他怎么样?” 莞公主道:“我手中金针不过是幌子,那湖水中早就藏了金针七根,借这水势掩饰,分刺青猿七处灵脉。如今这青猿灵脉被封,一身法术再难逞现了。” 秦忘舒大喜道:“这么说来,这青猿已可斩杀了。” 莞公主道:“按理说修这三十六天罡之术,修成一术就可多一条性命,这青猿资质有限,只修成导出元阳一术,那元阳不在体内,任你如何斩他,也是伤不得他的。” 秦忘舒道:“元阳不在体内,他的身子也就是一道幻像罢了,难怪连我的凤火也伤不得他。” 莞公主道:“斩首不死,金刚不坏,瞧来神通无极,其实不过是幻像耳,此刻他灵脉被封,元阳入体。若再落到你手中,便是回天无力了。” 正说着话,湖水哗啦一响,那青猿窜出水面,就向太岳关方向窜去。秦忘舒大笑道:“此番看你往哪里逃。”脚步错动,已拦在青猿面前。 再瞧那青猿,早失了刚才的威风,怎敢与秦忘舒交手,慌忙转向,就想夺路而逃?但秦忘舒步法奇妙,步步抢在青猿面前,青猿左冲右突,也避不开秦忘舒,不由大叫道:“今日与你拼命。”手中画戟恨命刺来。 秦忘舒也不理会,斜行一步,就到了青猿身侧,手起刀落,斩了个正着。 只听“喀嚓”一声响,青猿斗大的脑袋就被斩落下来,颈中一股热血冲出来三尺,复又落下,那尸身再往湖中一坠,再也不能活了。 莞公主见秦忘舒斩了青猿,亦是叹息,道:“你我斩杀此猿,与极荒山多臂猿王可就结下了大仇,他日相逢,定要小心。” 秦忘舒道:“就算不斩此猿,极荒山一众大能灵兽又岂能放过我,多斩一个不多。少斩一个不少。” 转目瞧去,莞公主仍是愁眉不展,且目中泪痕宛在,想来以莞公主胸襟神通,绝不可能因结仇多臂猿王而伤心流泪,自是另有缘故。 他问道:“莞儿,你怎地不在晋君处御劫,却到这里来?” 莞公主摇头道:“晋君那里,我是呆不得了。”说到这里,不禁又流下泪来。 秦忘舒又惊又痛,叫道:“莞儿,那晋君究竟怎样对你?你怎会这般伤心。” 莞公主勉强笑道:“那晋君不过是个凡间君王,又能对我怎样?只是想起晋君行事的手段,不免心中震惊,但偏偏我却无力阻止。忘舒,苍生从此多难,可怜,可叹。” 秦忘舒急道:“莞儿,此事究竟如何,你定要说个明白。” 莞公主道:“目前因大晋境内凶兽纵横,百姓苦不堪言,只好向大宋境域逃去,但大宋虽与大晋交好,对此事却是举棋不定,只因大宋境内,亦有凶兽出没,只不过比大晋略好一些罢了。” 秦忘舒道:“不错,我此来路经大宋,也遇见许多凶兽,不过比起大晋来,却是好得多了。” 莞公主道:“大晋百姓逃往宋境,大宋初时还肯容纳,但百姓一多,难免生事,就有许多无赖凶徒趁机为恶,扰得大宋边关民不聊生。” 秦忘舒叹道:“此事我也亲眼瞧见了,大晋百姓便是逃到大宋,衣食怎能周全,为求生存,只好夺门占户,横行不法,此事真正难为,我欲求见晋君,便是想让晋君与宋君见上一面,好商好量,总能议出个办法来。” 莞公主道:“如今是天下大乱,地少人多,便是见了面又能如何?那晋君也是有见于此,便施一计,以精兵数万扮成百姓模样,混进难民之中。趁那大宋官兵前来维持之际,忽地发难,将大宋精兵数万斩杀了。” 秦忘舒“啊“地大叫一声,道:”怎能如此?” 莞公主道:“晋地已不能容人,若不将大宋夺下,将置千万大晋百姓于何地?晋君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了。” 秦忘舒急道:“其后又是如何?” 莞公主道:“晋君趁着大宋不防,打破宋之后,急行三百里,将大宋都城一举而下,大宋国君亦被晋君擒获。大宋国土,从此为晋国所有。” 秦忘舒听到这里,怒道:“晋君如此无道,真个儿该死。” 莞公主道:“你说他无道,但他却是为大晋子民着想,大宋又有多大,又能收容多少大晋百姓?更别说能收容大晋皇室军队了,因此晋君为求一条生路,只好设计夺国了。只是大宋何其无辜,如今国土被占,国君成擒,大宋百姓经这场战乱,实不知死伤多少了。“言罢又流下泪来。 秦忘舒这才明白,莞公主是为苍生一哭。他忽地想起,这场浩劫的本意,就是要让苍穹诸国打破家国樊篱,天下一统,唯有等到苍穹百姓浑然一体,到时教化之道方能顺利施行。 因此晋君的行为瞧来无道,其实正合了仙界大能的本意,但天下动荡,苦的自然是百姓了,真正实现了天下一统,却不知还剩下多少百姓。 秦忘舒刚才还是怒气塞胸,此刻反复想来,竟也如莞公主一般,觉得一腔力气无处发泄。身为修士,面对这种家国之变,竟是有心无力之极。 想来这苍穹许多君王,到最后只能剩下一国一君,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秦忘舒想到这里,一时也是心乱如麻。 莞公主拭去泪水,道:“忘舒,这几日我也想得明白,天下纵需一统,否则诸国之间战事频仍,不知何时能止,就算过了千年万年,百姓也难逃此厄,不如忍得一时之痛,等到天下浑然一体,百姓同属一国,说不定就可真正的享受太平了。” 秦忘舒叹道:“虽说这道理人人懂得,但瞧着百姓受苦,心中何忍?” 莞公主道:“便是不忍又能如何?忘舒,从此之后,我等只管御劫罢了,凡俗争杀,只好不去理他。只因那个中对错,盘根纠结,却也是理不清的。” 秦忘舒喃喃地道:“不知争到最后,苍穹又是谁家之天下。” 莞公主抬头瞧向大宋方向,虽瞧不见烽火燃天之景,却知道那里必是百姓流离,生民添炭。但不管是大宋百姓也好,大晋百姓也好,如今已是混在一处,再难分出彼此了。 以自己与秦忘舒的神通,若是出手杀了晋君,不过是吹灰之力。但杀了晋君又能如何?那千百万的百姓就此从此安享太平不成?需知晋君若是一死,形势更会乱到极点。仙修之士,终归难涉凡尘。 莞公主慢慢收了眼泪,问起秦忘舒别后情形,秦忘舒道:“我受降境之苦,只好听从精卫劝告,去修魔道求生,但我为保初心,仍修佛禅之道,如今勉强算是魔禅同修了。” 又将自己遇到禹皇之事细细说来,莞公主转忧为喜,道:“忘舒有此际遇,他日必为御劫之主,那人王二字,说不定就应在你身上了,莞公主从此投了明主,他日也好谋个出身。“言罢,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来。 秦忘舒也笑道:“你也来笑我,说什么人王人皇,我瞧那晋君雄才大略,因势而起,说不定才是真正的人王。罢了,此事也不去管他,莞儿来的正好,如今我要夺下太岳关,怎能没莞儿相助。“就将极荒山诸兽把守太岳关之意对莞公主说了。 莞公主道:“我见诸多灵兽守住太岳关,也是心中疑惑,原来极荒山大阵竟是不能持久,这么说来,只需驱除了太岳关群兽,静候时局变化,就能重新守住界力了。” 秦忘舒道:“正是如此。” 二人担心盗幽等人,不敢耽搁,便驾起遁术回到战场。只见那战场上仍是斗得激烈,但千名灵兽,却只剩下一小半了。 盗幽见秦忘舒去而复返,身边又多了莞公主,知道秦忘舒已将青猿斩杀,便叫道:“秦兄,公主,莫要插手,此处交给我等便是了。” 莞公主见场上局势,知道这数百灵兽境界不高,绝非诸修对手,倒也放心,就立在云端之中,静看诸修与群兽厮杀。 曲止水虽是受伤,亦不肯退后,也在场上纵横斩杀,只是盗幽放心不下,一直在她身边保护。 莞公主细细瞧过盗幽与曲止水的刀法剑法,微微点了点头。 秦忘舒道:“莞儿,莫非你知道这二人杀伐之术的来历?” 莞公主笑道:“那传授二人杀伐之术的,你也是见过的,你仔细想来,却会是谁?” 第297章吼声传来万兽从 第297章吼声传来万兽从 秦忘舒正想说道:“好没来由的,又怎能想得起来。“但这话说出口去,可不是就认输了?因此他凝神静息,将盗曲二人的刀剑之术又细细瞧了一回。 以常理论,近身杀伐与祭施之术是为修士的两大必修法术,天仙境界以下者,往往较为强调法宝法器的力量与速度,而天仙境界以上者,则偏重于天地法则。 天仙境界的修士出手未必就比练气士的法宝快出许多,但往往却有种种奇术,能限制对手的速度和力量。秦忘舒境界虽然不高,但所读经典甚多,于仙修玄承一项上,超出同级修士许多。而他又因兼修诸般法术,初窥形而上学门径,眼界既阔,见识自然卓绝不凡。 细观盗曲二人御刀御剑之术,其速度也只是比寻常修士强出一些,并不占压倒性的优势,但无论是近战远攻,皆能轻易突破对手的防御,刀剑出现之处,必然是对手的破绽与弱处。 要知道修士不管修成怎样的防御法术,全身上下诸处总有强弱之分,能够在第一时间内瞧出对手的弱处来,那就是最高明的御器之术了。 若这情景只是偶然为之,但也不足为奇,若是招招如此,那么其中必有原因了。 因此瞧来,传授盗曲二人御器之术者,其见识玄承高明之极,就连盗曲二人这种资质并不算出奇的练气士,也能调教得当,可见必是宗师级的人物了。 但如果仅就这一点而论,秦忘舒也着实想不出是哪位大能,能将盗曲二人的修为点拔的突飞猛进。不过他又很快瞧出,盗曲二人的御器之术虽是高明,但有一项共同的特点,就是出手之时必留余地,伤人而不杀人。可是传授盗曲二人御器之术者,必是仁慈之极了。 而这在曲止水的双剑御法之中,看得攻加清楚。 因盗幽生性刚勇,就算修成这种杀伐仁术,也会略加修改,临战之时,就平添了三分狠辣。因此盗幽杀人虽多,那也是与他的性情有关,和他所修的御器之术并无关系。 秦忘舒想了又想,道:“我平生所见的大能贤士,且又仁慈过人者,鬼谷子算是一个,禹皇算是一个,除了这二人,就是在随市中遇见过的那位仙子了,只可惜我与那仙子缘吝一面,并不曾真正相逢。我妄自猜测,盗曲二所遇,必然是刘仙子了。” 莞公主笑道:“忘舒哥哥果然厉害,此事竟也瞒不过你。盗兄与曲姑娘所遇之人,便是那位仙子了,只因二人所修的御器之术为世尊后裔专修之学,与我所修异曲同工,我才侥幸认出。” 秦忘舒不由喜道:“那位仙子好似世间神龙,见首而不见尾,盗兄与曲姑娘有此机缘,着实令人艳羡欢喜。这么说来,盗曲二人也算是莞儿的同门了。” 莞公主叹道:“只可惜我福缘浅薄,与那位仙子,也是缘吝一面,瞧着盗兄与曲姑娘的这份机缘,真令人好生羡慕呢。” 秦忘舒奇道:“莞儿竟不曾见过世尊后裔?” 莞公主道:“或是见我仙基平平,庸庸碌碌,故而不想见我罢了。”言罢叹息一声,深以为憾。 秦忘舒就算想安慰莞公主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莞公主虽勉强算是世尊后裔,却是旁枝,刘姓弟子对莞公主是怎样的心思,他又怎敢妄测? 这时场中局势已然大定,数百只灵兽已无斗志,纷纷向太岳关方向退去。奈何盗幽想在莞公主面前卖弄,竟截住诸兽的退路,大有赶尽杀绝之势,诸兽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可谓是苦不堪言了。 莞公主虽有慈怀,但对这些为祸苍南的凶兽也是痛恨之极,因此并不阻止,又过了半个时辰,场中凶兽已是死伤殆尽了,千只灵兽,最多只逃回了三成。 想来太岳关上灵兽虽多,经此一战,也是大伤元气了。 盗幽兀自不敢罢休,直将最后一名凶兽斩杀,这才与诸修会合,却见莞公主已施展金针妙术,替曲止水疗起伤来。 秦忘舒迎上前去,大笑道:“好个盗幽,今日一战大显威风,速速老实说来,此去有何机缘,得了谁的传承?” 盗幽笑道:“说起那位大能,真正是高明之极,我与止水与她只相处了三日,就修成这高明之极的御器之术,只可惜止水与我仙基不足,未能完全领悟这御器之术的玄奥,最多只能算是小成罢了。” 曲止水身上被莞公主插了七枚金针,听到这话却是不服,道:“你仙基不足也就罢了,何必扯上我,我那三日光顾着与仙子说话了,也没认真去学,饶是如此,你也没强过我那里去,哎呀,莞公主,这金辄刺来怎地这般痛?” 莞公主笑道:“身子受了伤,还不忘斗口,真正拿你没法子了。若是觉得痛了,那便是肌肤生长,灵脉通畅了,这就是所谓的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了。” 曲止水听了这话,忽地抬起头来瞧着莞公主,那目光越瞧越紧,竟是痴了一般,莞公主虽是女子,也被她瞧得脸红起来。 盗幽喝道:“止水,你怎地这般无礼,只管盯着公主乱瞧?” 曲止水拍手道:“盗幽,你瞧莞主公与刘仙子,可不是有七分厮像吗,尤其是这说话的语气,那整个就是一个人似的。” 盗幽道:“哪里就像了。” 曲止水怒道:“怎地不像,二人的相貌且不论,那刘仙子说话,也是喜欢引经据典来着,闭目听来,简直就是一个人了。” 莞公主慌的摆手道:“我是何人,怎敢与刘仙子相提并论,止水莫要折杀我了。” 曲止水道:“反正我是有话便说,你二人本来就是相像之极。” 正说着话,只见那黑驴半云半雾,缓缓遁了来,却在那里探头探脑,瞧这边的动静。 盗幽见了黑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好个长耳无行的蠢驴,遇到危急转身就跑了,竟然不顾我安危,这次我定要割下你的长耳来,谁劝也是不听的。”说罢上前就扯住了黑驴的耳朵。 秦忘舒也是惊讶,这黑驴虽是胆小,倒也是讲义气的,尤其对盗幽更是忠心,又怎会不顾主人而去?便动用兽语问了一回。 黑驴也是甚觉委屈,向秦忘舒叫屈道:“秦大修,你这次可得助我,非是我贪生怕死,刚才也不知是怎样缘故,耳中听到有人呼唤,身子就不由自主,就循着那声音去了。直到遁出百里去,方才醒悟过来,但身子仍是不听使唤,只好动用灵虫大修心法,这才挣扎了半日,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秦忘舒奇道:“竟有此事?” 黑驴道:“秦大修若是不信,我可就死不葬身之地了,这满肚子的委屈,更是无处倾吐了,秦大修,万万信我一回。” 秦忘舒道:“那声音是怎样唤你,你又是怎样的情景?” 黑驴道:“那声音听来也非兽语,只是低吼数声,我这身子就立时僵住了,其后那四蹄就像是被人用绳索牵住了,只管向前奔去,初时心里也是着急的很,就想着与那吼声的主人见面,若不是后来醒悟,动用灵虫大修心法压制住了,也不知会是怎样了。” 秦忘舒道:“此事甚奇,你且不必着急,我自有道理。”就让盗幽暂且放手。 盗幽叫道:“早说了此番不听人劝,秦兄,就是你来相劝,也是白饶。” 秦忘舒便将黑驴经历之事说了一遍,盗幽连连摇头道:“你莫信这蠢驴扯谎,这蠢驴贪生怕死虽是头一遭,但遇事不前,偷懒耍滑也不是第一遭了。” 秦忘舒道:“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未必就是黑驴说谎,你也说了,你平日虽是偷懒耍滑,但这贪生怕死却是第一遭,那青猿虽是厉害,这黑驴也未必就真正怕他了。” 这时莞公主亦道:“此事果然古怪,瞧黑驴所说的情形,或是那灵兽中的地位尊崇者召唤部属,黑驴本身亦是兽类,一时敌不过这声召唤,也就浑浑噩噩地去了。” 盗幽道:“莞公主,我可是最信你的,你可不要为护这蠢驴,存心欺我。” 莞公主秀眉微皱,道:“若果有此事,必是兽王级的灵兽,这事可是当耍的。” 盗幽这才有七分信了,惊道:“那兽王级的灵兽,竟真的这般厉害?” 莞公主道:“世人只知凡俗修士等级森严,却不知那兽禽界中,等级更是讲究,只因兽禽不像人族,能遵从法令规章,故而若想统御部属,只能靠威压神通。当初火凤心念一动,就有百鸟朝凤之故事,如今又有兽王一吼,诸兽影从。想来这是兽王级灵兽天赐的一项神通,绝非捕风捉影。” 秦忘舒变色道:“这么说来,那太岳关上竟来了大能灵兽。若果然如此,此处不可久留了。” 莞公主露出深思之色,道:“极荒山中的阵法固然强大,也绝不可能放兽王级的大能灵兽出界,此事必然另有玄妙。但此刻若想逃走,怕是来不及了。” 秦忘舒忙道:“就算逃不得,我那妙府山居或可躲避一时。” 便在这时,极远处传来一声兽吼之声,诸修这段时日对兽吼声也是听得惯了,但这吼声却是与众不同,那兽声虽是极远,却如同山崩海啸之一般,其中的威慑之力令人心惊肉跳,战栗不止。 而兽吼之声传来,正是太岳关方向。 第298章世间何人能伏虎 第298章世间何人能伏虎 此声吼罢,便有一股狂风吹来,卷起漫天风沙,便是山中合抱大树被这风一吹,也是立时折成两截。山上巨石滚滚而落,在空中载浮载沉,连那山峰也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拔山而起。 诸修已是色变,这灵兽一声嘶吼就是如此威势,若是动起手来,谁能挡得住? 秦忘舒急急招呼诸修去妙府山居躲避,但诸修身形刚刚一动,那吼声已近在眼前,这灵兽明明在千里之外,哪知却是瞬间就到。 就见空中现出一朵金色云团,金云中现出一只灵兽身形,此兽瞧来像是一只猛虎,全身金黄,身长将近三丈。就从云中探出虎爪,向诸修头顶压来。 诸修虽是急步纵向妙府山居,却发现身形居然慢了下来,那金虎一爪压来,四周空气便被压缩成一堵高墙,身在其中,好似足陷污泥,又怎能快得起来。 秦忘舒大喝道:“诸位努力向前。”急急祭出凤火一道,就向虎爪上袭去。金虎瞧见凤火窜来,毕竟有些畏惧,只好将虎爪急急一抬,诸修身上压力顿时一松,动作便快了数倍。 这其中本以莞公主动作最快,但她来到妙府山居前时,往后一瞧,只见曲止水已然落到百丈开外,不由停住身形,手中法剑向空中急急祭去,斩向金虎背脊。 金虎刚才被秦忘舒动用凤火来袭,已是恼怒之极,现在又被莞公主祭剑斩来,立时大吼一声,就向莞公主身上一扑,至于对空中那柄法剑,则是瞧也不瞧。法剑离金虎还有三尺时,被金虎身上金光所阻,再也斩不下去。 而金虎这一声吼,诸修身子齐齐一软,差点就从空中落将下来,原来这声虎吼不但摧肝裂胆,更使得云散风停,连遁术也施展不得了。 莞公主本想引火烧身,以便让诸修有机会逃进妙府山居,哪知却引来金虎大吼,反倒让诸修无法向前。 秦忘舒瞧见这情形危急之极,那金虎一旦吼毕,只需再伸爪探来,诸修遇到此爪,几无抵御之能,自然是探着必死。情急之下,身子一摇,已是丈五魔躯,与赵光灵一刀一斧,就拦在这金虎面前。 他大声叫道:“这是金毛吼,那是灵兽中极厉害的,诸修不可上前迎敌。” 金虎见面前来了对手,再次伸颈向前,朝着秦忘舒猛地一吼,这吼声又与刚才不同,其中挟裹着一股狂风,将赵光灵吹得格格作响,身子已是裂纹无数,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这身子就要被吹散了。 秦忘舒有云衣在身,那狂风虽吹得四臂欲折,总算还能支撑得住,心念到处,云衣上数朵白云飞出,来挡吼风,却是一吹便散,怎样也凝聚不得了。 秦忘舒趁着衣上白云护体之时,急忙将赵光灵收了起来,瞧那金虎威势,诸般法宝恐怕已难以近身,于是掌中就施展化字禅言一道。空中梵唱之声大作,似乎那虎吼之声就略低了一些。 幸有秦忘舒挡住金虎,诸修这才连滚带爬逃进妙府山居,但秦忘舒既与金虎当面斗法,势必无法脱身了。 秦忘舒本就有将金虎引开之意。以这金虎惊天动地的手段,就算藏在山居之中,也未必就十分安全,唯今之际,只有将金虎引到他处再说。 他牵挂众人,灵识向脑后一探,哪知还有一道人影不曾进入山居,此人迎风俏立,衣袂飘飘,不是莞公主又是谁。 秦忘舒急道:“莞儿,还不速速入内?” 莞公主道:“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说完这句话,已是面赤如霞。忽地一纵身,就来到金虎后背,掌中金光闪闪,已将数枚金针打来。 金虎见吼风吹不动秦忘舒,气势稍挫,又见莞公主再祭法宝,心中更是气恼,抬起虎爪来,就向莞公主拍去。 不想莞公主经这一拍,那身子却借了这虎爪的灵压,反倒纵出数百丈去。这莞公主随机应变之能着实高明,这般借力,却需极精细的心思,极高明的身法不可。 秦忘舒瞧见莞公主用巧,心中一动,暗道:“此虎修为强大,气势冲天,怎可与他力拼,只好动用步法与他周旋罢了。” 于是大喝道:“恶虎兄,何不冲着我来。”将小禹步展来,竟被他一下子欺到金虎身侧,那金虎也是吃惊,急忙抬爪迎来,秦忘舒怎会与他力敌,早就滑到他处去了。 莞公子身子轻盈,秦忘舒步法高明,二人就围着金虎打起转来,在妙府山居中诸修瞧来,二人自然是步步生险,只需稍有疏失,就要被这金虎所杀了。 盗幽叫道:“这可如何使得,我等不如冲将出来,与秦兄莞公主同生共死罢了。” 那铁中樵也嚷嚷着要出去应战,还是烟鹤生老成,忙道:“我等修为不足,那金虎举手投足之间,就可把我等杀了,岂不是让秦兄与莞公主分心?贸然冲出去,反倒是给二人添乱了。” 曲止水也道:“盗幽,你心中只知道厮杀,不知利害,当战则战,不当战则不战,以你的手段,能挡这住金虎一击不成?” 别说盗幽,就算是秦忘舒与莞公主,也是难挡这虎爪一击,这才各施奇术,与金虎周旋,盗幽被曲止水说的没了脾气,只好嘿然不语。 就见秦忘舒与莞公主围着金虎上下盘旋,将金虎慢慢的引向远处去了。 这时莞公主向秦忘舒传音道:“这金毛吼虽是厉害,却幸好不是兽王,看来极荒山兽王终究难以破界而来。” 秦忘舒道:“若这金毛吼算不得兽王,怎地一吼之下,就唤得诸兽云集影从?” 莞公主道:“金毛吼出身高贵之极,当年世尊侍兽白斗七变,其中一变,就是金毛吼了,因此这金毛吼亦有聚众之能,只是这一只境界资历尚显不足罢了。 秦忘舒连连点头,面前这只金毛吼最多只是地仙境界,但因天生技能着实强大,竟比同境界的仙修之士也强得多了,故而十分难缠。 二人苦无伏虎之能,既将这金毛吼引开了妙府山居,干脆就径直向前,将此兽引得越远越好。二人心意相同,却不敢向太岳关方向纵去,仍是去往东方。 若论这金虎的遁速,比秦忘舒与莞公主强得多了,此虎御风纵云之术本是天生,纵步向前,就是数百里,秦忘舒与莞公主本来绝无幸理。 但秦忘舒步法高明,不管金虎怎样扑来,不等灵压压到,早就避到一旁,金虎拿他竟无计可施。莞公主所用手段更是离奇,一旦那金虎迫近,莞公主就借势远遁,就觉得那莞公主好似片羽薄纸一般,竟是怎样也接近不得。 正因二人身形离奇,这才勉强与这金虎周旋下去,只是若想施法伤这金虎,则是万万不能了,秦忘舒动用过百般手段,除了凤火会令这金虎略惧三分外,其他的法术法宝,也就只有化字禅言略微有些用处了。 只恨明字凤篆初修,未能发挥此字凤篆的全部威能,否则以凤火之强,再以明字凤篆加持,或可与这金虎一战,此刻只好是避为上策了。 二人虽将金虎引来,却不知如何才是了局,正在那里且战且走,迎面来了两名修士,一名黑袍修士就叫道:“两位莫慌,我等来也。” 秦忘舒与莞公主凝目瞧去,却是不识,秦忘舒忙问道:“两位从哪里来?需要小心,这金毛吼极是厉害的。” 黑衣修士道:“我等皆是东穹慕家旁枝弟子,名姓实不必说了,我等只为慕家扬名,特来助苍南修士御劫。“说话间四人在空中会面,那二修也不来说话寒喧,各取手中法宝来战金虎。 黑衣修士的同伴身穿白袍,形容甚是俊雅,却不喜说话,上前来就祭起雪花明刀一口,口中念念有辞,将这雪花明刀当头劈下。 此人所用法刀明晃如镜,刀身上似有雪花无数,那是一种独特的炼制之法,被称之为雪花明刀,最是锋利不过。 黑衣修士所用之宝则是一根竹节鞭,此鞭共有七节,每节上都贴着符文一道,祭起来有风雷之声,亦是有名法宝,名叫风雷七节鞭。 这二修既然口称是东穹慕家旁枝,秦忘舒与莞公主怎不敬重,又见二修法宝奇特,知道必是有手段的,因此停住脚步,来瞧二人伏虎。 雪花明刀当头斩落,触到那金虎身上金光时,金光便向两下一分,竟似敌不住这雪花明刀之威。 而风雷七节鞭亦是不弱,此鞭横在空中,好似游龙一般,鞭稍上一道灵符忽地炸开,此鞭去势更急,鞭上雷光盘旋,亦将金光扫开,欺近金虎身边去。 秦忘舒见二修手段高明,心中大喜,与莞公主相视一笑,东穹修士自然手段高明,想来是这金虎的劫数到了。 只听“轰“地一声,风雷七节鞭后发先行,正打在虎背上,然而那风雷七节鞭触到虎背之后,立时断为两截。幸好雪花明刀亦至,就在折鞭之处一斩而落,这也是金虎身上法力唯一薄弱之处。白衣修士的修为足见高明了。 只可惜那雪花明刀触到金虎背脊,亦是轰然而断,二修见势不妙,急忙叫道:“这金虎果然厉害。“转身就逃。 金虎纵上前来,抬爪便拍,“啪“地一声,先将那白袍修士打得粉碎,又冲着黑袍修士而去。 第299章红尘莫入在劫中 第299章红尘莫入在劫中 秦忘舒与莞公主见势不妙,各祭法宝前来相救,又怎及那金虎速度奇快,再将虎爪拍来,黑袍修士头骨粉碎,一道元魂也急急逃去了。 秦忘舒叫道:“苦也。”亦不敢与金虎真正交手,仗着步法灵便,虚应了几招,也只好再向东面逃去。 堪堪越过三座山峰,迎面又来了三名修士,见秦忘舒与莞公主被金虎赶得紧,三修齐声道:“道友,我等来也。” 秦忘舒急忙摆手道:“这金虎极是厉害,三位莫要逞强。” 他原是一番好心,不想三修却沉下脸来,一修冷笑道:“我等自东穹不远万里而来,道友怎地就小瞧了我等。” 不由分说,各施法宝上前,只见其中一名高个修士手持混元锤一柄,那混元锤猛地击下,金虎竟不敢招架,身子向旁边一闪。 另两名修士的法宝也是不弱,一名矮个修士手执拂尘,拂尘上的千丝万线直直竖起,笔直如枪,金虎身上金光被这拂尘一扫,亦被扫去一大片去。 第三名是名胖大的僧人,手中法宝名叫方便铲。此铲大有讲究,传说是西域佛祖无参古佛创制,只因天有九重,地有九层,故而铲头长一尺八丈,铲头各挂铁环一枚,是为阴阳二气,又有铁环五枚,乃是人在五行之意。 此铲既是佛门法宝,自然佛光万丈,金虎虽是凶狠,遇到这佛门之宝也是惊惶,只好连退数步。 胖僧人大喜道:“这金毛吼果然不敌佛门之宝。” 莞公主瞧见此景,只是摇头,虽想开口相劝,但刚才秦忘舒已碰了一鼻子灰,自己开口也是枉然。 那胖僧人见金虎畏惧方便铲,自以为得计,持着此宝奋勇向前,金虎连连后退,足足退去三里地去。 秦忘舒见这三修法宝厉害,心中也存了侥幸,只当这金虎不敌。莞公主却道:“忘舒哥哥,你有所不知,那金毛吼不敢与方便铲相敌,其实另有缘故,并非是修为不济。” 秦忘舒忙道:“这其中有何缘故?” 莞公主道:“这金毛吼乃是一个物种,进阶后就是嘶风吼。而世尊侍兽白斗,便是当今的白虎神君,曾经历七次变身,叫做白斗七变。这其中,就曾变过嘶风吼,因此这金毛吼算是白斗七族之一。至于这方便铲,则是无参古佛所创,白虎与无参古佛,皆是世尊从龙之臣,交情深厚,金毛吼见了此宝,又怎能不退避三里。”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金虎见方便铲而避,避的不是此宝,而是给无参古佛一点薄面了。” 莞公主道:“正是此故了,那金毛吼敬佛不敬宝,切不可会错意了。”她与秦忘舒说话之间,故意使声音远扬,以便让三修听到。 胖僧人皱眉道:“这位仙子,你虽是知道典故,奈何泄我等锐气。”竟是不肯听劝,仍是一味向前。 金虎退出三里之后,果然不肯再退,昂首嘶吼一声,双爪抬起,却是面对西方,好似敬礼参拜一般。等他拜罢,金虎立时目露凶光,抬起爪来,只一挥,就将这方便铲拔到一边。虽是杀心盈胸,对这佛门法宝毕竟不敢损伤了。 胖僧人见金虎凶性大发,目露杀气,不由得胆怯了三分,慌忙转身欲逃,被金虎一步赶上,张开虎口,就向这胖僧人咬去。 胖僧子心慌意乱,脚步停滞,眼瞧着要被金虎咬到,身边矮人修士忙用拂尘扫来,金虎只好摇头避开,胖僧人也算是捡了一条性命。 这时金虎抖擞精神,与三修再斗,局面就与刚才大不相同了。三修法宝虽强,金虎不敢硬接,但这金虎动作奇快,法力强大,三宝怎能近身,反倒是三修险象环生。 秦忘舒见三修招架不住,急忙也上前帮忙,他心中忖道:“这三修好歹也是御劫而来,那就是我的生死兄弟,就算不听劝告,也不能让他们枉死在这里。” 三修之中,因胖僧人刚才逼迫金虎最凶,金虎对他的怨念也是最深,爪发金芒,只冲着胖僧人而来。胖僧人竭力挡了两爪,又怎能挡得住,那方便铲再次被拔开,虎爪探来,身边两位已来不及出手相救了。 这时秦忘舒恰好赶来,将胖僧人衣袖一扯,一把拉出数百丈去,胖僧人再次侥幸活命,已然不肯上前,口中叫道:“两位道友,这金虎好凶,我等不如去休。”已然是锐气全无。 高个修士也是胆怯,道:“且饶过金虎这一遭,我等先退去再说。”就与那矮个修士两下一分,各自逃散。 这样一来,可不是害苦了秦忘舒? 秦忘舒好意上来相助,哪知三修竟是各自逃命去了,反留下秦忘舒一人。 那金虎瞧了一眼秦忘舒,忽地转身便走,却是冲着胖僧人而去。看来这金虎与秦忘舒交手多次,知道此修狡滑多智,一时也制他不得,一腔怒火只向那三修发作。 胖僧人早就转身而逃,哪知金虎来得极快,此虎撕风裂空手段高明,只一纵,就来到胖僧人身边,再将虎爪探来,已是无人能救此修了。 再一拍,将这胖僧人打得粉碎,手中方便铲向地上坠去。莞公主不忍此宝蒙尘,忙遥遥一指,将这法宝收了。 金虎也不理会莞公主,四爪同时向前,只一扯,就来到高个修士身后。这四爪扯空的法术,与缩地术异曲同工。白斗七族之一的金毛吼,又岂是弱者? 高个修士知道闪避不得,只好拼命将混元锤打来。说来此宝也非俗物,乃是仿天地初诞之时,一片混沌而造,其宝浑圆一体,内藏乾坤。举在手中,只有七斤三两,锤落之时,重逾十岳。 这时混元锤向金虎当头击下,金虎也是闪避不得,只好抬爪来迎,爪锤相触,那混元锤大放金光,“喀嚓嚓”一声,打折虎骨三根。 但金虎原有四爪,虽是伤了一爪,另三爪同时抓来,此修再也闪避不得,亦被打得粉碎。手中混元之宝急坠而下,将地上一座山峰打得与地平齐。 莞公主暗叹道:“此修虽是身死,这法宝却不能沉沦了。”忙将这混元锤收起,他日若遇这高个修士同门,也好物归原主。 金虎连毙二修,秦忘舒虽有心相救,却是鞭长莫及。 金虎再次缩地纵身,去赶矮个修士,矮个修士大叫道:“救命,救命!” 秦忘舒暗中苦笑道:“这天地茫茫,谁来救你?偏偏先前还要逞强。”心中虽有怨言,仍是努力向前赶去,只盼能救得此修。奈何金虎去得极快,在秦忘舒身边一纵而去,虎爪大放金光,朝着矮个修士背后就是一击。 此修不敢回头,只将拂尘向后扫来,这拂尘上的丝线并非桑麻之物,而是金丝银线万锻而成。一斤玄金玄银,只能打成十根金丝银线。 若论此宝威能,极是厉害的,打石石碎,打铁铁断,金虎若是能被打得到,亦会受伤。 那金虎见拂尘扫来,果然也不敢硬敌,虎爪忙忙一缩,等避过拂尘之后,再向前闪电般一击,就将这矮个修士身子打出一个大洞,自是不能活了。 莞公主亦上前收了这拂尘,奈何虽是收了三宝,这三修的来历却是不知,刚才场上变化极快,竟连开口说话的时间也没有了。 金虎诛了三修,就在空中停了下来,虎目左盼右顾,在秦忘舒与莞公主身上扫来扫去。秦忘舒与莞公主不敢大意,运足体内真玄,以防这金虎猝然一击。 金虎忽地开口吐露人言,道:“两位手段虽是高明,但总有真玄耗尽之时,若听我良言一劝,不如离了苍南域,又何必来搅这趟混水。” 秦忘舒道:“你等逆天行事,怎有好结果,依着我,不如回到极荒山中去,既来这凡尘,就应了劫数,终究难免一死。” 金虎冷笑道:“好言相劝,总是不听,那莫怪我无礼了。” 正要缩地纵去,忽听远处遥遥传来歌声,唱的是:“天人心念动,人间浩劫生,凡尘不可入,一入在劫中。东边魔万丈,西边杀气重,可怜局中者,不知吉与凶。” 金虎听到这歌谣,似有所悟,不由将虎首连点。二修一虎循声瞧去,只见西边来了一修,双足不御法宝,只是御风而行。 那修士来到近前,冲着莞公主揖手为礼,笑道:“世尊后裔,果然皆是人中龙凤。” 莞公主慌忙敛衽还礼,道:“不敢请教大修名讳。” 秦忘舒瞧清此修面目,大喜道:“原来是鬼谷前辈,前辈来此,定有好事了。” 莞公主自然知道鬼谷子大名,面上极是欢喜,急忙再整大礼,向前来拜,道:“世尊后裔旁枝田莞,拜见鬼谷子前辈。” 鬼谷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世尊后裔虽是人丁不旺,但代代皆有贤士大能,莞公主他日承祧,造化无及。” 莞公主听到这话,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狐疑,只因“承祧”二字,非同小可,心中又怎肯尽信? 鬼谷子转向金虎道:“我前日前来,不为别事,只为度你,金毛吼,你可愿随我前去?但随我去,不在劫中。” 那金虎目光闪动,心中天人交战,也不知打得的是怎样的主意。 第300章归宗承祧事有因 第300章归宗承祧事有因 思忖了半日,金虎道:“大修,你若想让我服你,也得显露两手大神通来,否则我怎肯甘心?” 鬼谷子哈哈大笑道:“我若想杀你,不过是弹指间事耳,莫说是你,就算是九兽一王,见了我也要胆怯三分。” 金虎怎肯相信,道:“大修莫要夸口,九王一君神通无极,与天地同寿,便是仙界大能也要让他等三分,大修就算是极高明的了,不过也是在凡尘厮混罢了。” 秦忘舒听金虎这话,实有伤人之意,竟有一丝瞧不起鬼谷子之意,就算鬼谷子胸襟广阔,不与他计较,但必会显露一手惊天手段来。可他瞧热闹不嫌事大,今日可不是大开眼界了? 鬼谷子微微一笑,用手向脚下一指,足下便生出青莲两朵,又用手向头顶一指,头顶生出庆云一团。金虎瞧见这青莲庆云,已是面色大变。 这世间法身之宝千万种,以莲花为至尊至贵。这是因当初元极神火化三光日月,耗尽真元,世尊怜惜不已,亲自加持,令其于白莲中重生。 莲分五种,为白青金墨红,非大能大贤之士难以修成。玄灵天尊出身魔界,修成墨莲。火凤朱雀,皆生红莲,龙族大能,生青金二莲者为多。白莲则为世尊元极专属法身之宝,他人无法修成。 如今鬼谷子既修出这青莲来,足见功参造化,福缘无穷。 那鬼谷子头顶又生庆云,亦有讲究。 苍穹未立之时,世间诸修生庆云者无数,以此法身之宝为加持,他人法宝极难加身。一次三大佛祖同往灭界拜见世尊,燃灯佛祖便道:“吾见当今修士,滥修庆云之宝,那庆云摭天敝地,法宝难以加身,便是奸滑之士,也逃脱了天劫地罚,岂不是乱了法度。” 世尊知无参古佛多谋,便道:“无参,庆云滥觞,避开天地之惩,毕竟不妥,你替我想个计策来。” 无参便笑道:“此事何难,不修三花五气者,不生庆云便是。” 三位佛祖与世尊皆是大笑,恰好那日有九渊大帝来替世尊镇守魔我,亦在场中,就此定下法度,不修三花五气者,庆云不生。 三花者,为精气神,境界若是不足,难聚三花,五气者,为喜怒哀乐欲,不消胸中五气,难成大道。故而从此之后,但能修出庆云者,皆是大德大能之士。 金虎亦是有来历的,见鬼谷子现出青莲庆云,如何不惊,奈何刚才已出言讥讽,明知得罪了鬼谷子,却也无法回头了。 又见鬼谷子手中多了一张图,将那图卷打开,图上绘就一宝,乃是木盒图形,有一团云气从那木盒之中升起,云气之中生就两目,大放光华。 秦忘舒与莞公主不识此宝图形也就罢了,金虎瞧见图中之宝,唬得全身颤抖,忍不住就将前足跪倒,向鬼谷子拜道:“小兽不知上仙神通,万望上仙慈悲为怀,饶我唐突之罪。” 鬼谷子笑道:“你也识得此宝?” 金虎颤声道:“此宝为斩兽仙刀,那是天下灵兽的克星。昔年世尊持着此宝,万兽拜伏,只因那法宝之中藏朱厌神君一道元魂,万兽如何不惧。” 鬼谷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世尊所用斩兽仙刀,原是我赠与他的,朱厌那道元魂,就是被我收留,否则怎有他今日造化。” 秦忘舒这才恍然,原来鬼谷子留在极荒山中,便是监督朱厌所为,朱厌的元魂既然曾被鬼谷子收留过,论起身份来,鬼谷子就是朱厌的主人了。难怪朱厌现身之后,便引自己去见鬼谷子,原来是这桩因果。 金虎伏身于地,只是连声哀求不已。 鬼谷子知道秦忘舒心思灵巧,于器修之术上大有成就,若这斩兽仙刀的图样被他瞧得久了,免不得依样画葫芦,重炼此宝,可不是天下兽族一劫? 那鬼谷子大德大贤,又知诸兽发动浩劫,原是奉旨而为,自己自然要不偏不倚,怎肯让秦忘舒炼制这镇兽无上之宝? 因此见金虎拜服,就忙将此图收起,却不知秦忘舒过目不忘,有走马观碑之能,已将斩兽仙刀的图样牢记于心,只是其中玄奥之处,尚需参悟罢了。 当下收起斩兽仙刀图,这才用手一指,金虎脖子上就多了一道银圈,鬼谷子跨上虎背,低头笑道:“金毛吼,你既然随了我,就此跳出浩劫,他日必有好处。” 金虎道:“小兽今日得大修指点,甘愿跟随。” 鬼谷子点了点头,正要纵虎而去,秦忘舒急忙上前扯住金虎银圈,道:“前辈,难得相逢,怎能不留下一句半句便走?” 鬼谷子大笑道:“你这人忒也机灵,处处要占便宜,先前相逢,话已说尽,我今日只为伏虎而来,着实无话对你说。” 秦忘舒笑道:“前辈是怕泄了天机不成?罢了,就算对我无话可说,难不成对莞公主亦是无话可说。” 原来秦忘舒先前听到鬼谷子对莞公主说有“承祧“之语,这话对别人说起倒也无关大局,莞公主却是世尊后裔旁枝,因此这话说来必有极大因果,若不能弄个明白,怎能甘心。 鬼谷子笑道:“这事原不该我多言,奈何既是失言,少不得要说个明白。” 秦忘舒喜道:“前辈的性情,原就是极慈悲不过的。” 鬼谷子将莞公主唤上来前来,头顶庆云就生出金光,将身周百丈处罩住,秦忘舒与莞公主皆在这金光之中,有这道金光加持,今日三人说话天地鬼神皆难知晓了。 莞公主半跪于地,俯身聆教。 鬼谷子道:“世尊后裔虽是奉天承运,但既是天梁地柱,自然要应运而生,如今世尊久在灭界镇守魔我,久之气运衰落,祸连刘氏后裔,因此刘氏人丁难旺。如今刘氏血脉,只剩下二人矣。” 莞公主动容道:“魔我不除,竟连累世尊后裔承继。” 鬼谷子道:“如今刘氏尚有一女一男,其女乃是刘氏正统血脉,已修大道,名叫正元仙子,那个男子,虽也是姓刘,却是刘氏旁枝,且毕竟年幼,性情不定,未来成就如何,尚难预测。因此日后刘氏血脉,恐怕只有莞公主可以承继了。那正元仙子亦有让莞公主归宗承祧之意。” 莞公主惶恐之极,道:“莞儿身为女子,岂可承祧?” 鬼谷子笑道:“男子承祧固然是好,奈何刘氏血脉已然无存,且仙家承祧,在德在贤,莞公主亦是旷达之人,何必计较。” 莞公主道:“就算如此,田莞何德何能,敢承继刘氏大统。” 鬼谷子道:“你虽是田姓,那大陈国君刻薄寡恩,与你已是无缘。而如今天下天乱,浩劫丛生,正元仙子飞升在即,刘氏血脉断续,便是世尊亦无法安心了,莞公主若能承祧刘氏,实是天下人之福。” 莞公主想了半晌,道:“但为天下人故,田莞实不敢辞。” 鬼谷子点头道:“苍南浩劫平复不难,等此间事了,莞公主可亲赴海外仙山蓬莱岛,等见了正元仙子,自有说法。只是莞公主莫要对正元仙子提起此事,否则岂不是怨我多嘴。“言罢不由大笑。 莞公主道:“绝不敢提起前辈名讳半字。” 鬼谷子道:“归宗承祧,非同小可,此去海外,一路上必定是平地生波,不知有多少人要来算计你,公主务必小心。” 莞公主惊道:“世人皆是世尊子民,难不成世尊亦有对手?” 鬼谷子道:“世尊若无对手,何来魔我。” 莞公主心思灵慧之极,立时道:“是了,魔我乐见世尊血脉断绝,因此千方百计,要令刘氏绝嗣,以乱世尊之心,途中若遇恶徒歹人,便是魔我作祟了。” 鬼谷子叹道:“如此灵慧,哪里像是刘氏后裔,真个儿就像是世尊元极亲生的一般。而瞧你相貌,与那元极仙子亦有三分相似,此事妙极,妙极。” 说到这里,不由的哈哈大笑,将那金虎后背一拍,此虎纵云裂空便行,刹那间就去百里,再也瞧不见身影了。 秦忘舒在旁边听着,自是一字不漏,见莞公主痴痴呆呆,好似犹在梦中一般,就上前笑道:“恭喜莞儿归宗承祧,只是这担子却是不轻。” 莞公主叹道:“分明是血海般的干系了,此去海外蓬莱实有数十万里之遥,也不知我能否走到那里去。” 秦忘舒道:“莞儿只管放心,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总要将莞儿送到蓬莱不可。” 莞公主面色一红,俏生红晕,道:“你,你真个儿要送我去?” 秦忘舒道:“这算得什么大事,说去便去了。” 莞公主眼波流转,道:“若是苍南事了,岂不是还有负心,天轻在彼,忘舒哥哥难道不想着先去见她们?” 秦忘舒不谙风月,怎知莞公主心思,慨然道:“事有大小缓急,负心有东穹三大世族卫护,我自然放心,天轻机巧无双,她不会害人也就罢了,谁敢去害他。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莞儿了。” 莞公主听到这里,心中好不欢喜。忽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开口对秦忘舒说的话来,那时年幼不知深浅,此刻想来,真个儿是好不羞人。 第301章但为大业暂藏锋 第301章但为大业暂藏锋 过了半晌,一颗芳心才慢慢静了下来,二人商议起太岳关之事,莞公主道:“太岳关上万兽云集,凭我等数人,断难一举而下,唯有重新招集诸修,方有一丝成算,只是如今却有一个难处了。” 秦忘舒道:“怎样的难处。” 莞公主向秦忘舒瞧了一眼,便是一叹,道:“如今大晋境内诸修,皆以宰公林放马首是瞻,儒家弟子有百般好处,唯有一项最是愁人。那就是凡事都要讲个名正言顺,忘舒哥哥修成魔道,二人只怕难以见容。” 秦忘舒不由黯然,先前多宝道人的态度虽是如此,自己倒也不曾记较,想来与宰公林放情谊非殊,哪知二人行事却这般拘泥。不过这也怪不得宰公林放,那儒家弟子向来就是如此了。 原来那儒道自儒圣以降,就生出许多敝端来,在儒生瞧来,天下皆是小人,唯儒生方是君子,又认为诸术皆谬,唯儒术独尊。墨家兼爱,却被儒家骂成无父无君,法家强国富民,则被说成虎狼苛政,仙宗之士,更被儒家说成是遁世之学,与苍生无异。 那诸子百家,几乎被儒生骂遍,也因为如此,儒术离了东穹,便遭人抵致,儒圣降世数百年,儒家学问不出东穹。未免辜负了世尊殷切之望。 但若因儒家之故,就让秦忘舒放弃御劫大业,那他是断断不肯的。大丈夫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就算众议汹汹,又何必在意? 不过御劫大事,毕竟需要联合众人,儒生行事光明磊落,最易凝聚人心,若与宰公林放就此争执,那可不是坏了大事? 秦忘舒沉吟片刻,道:“既然宰公林先生不肯见容,那也无妨,我修这无相魔诀已有心得,若想掩住魔息,倒也不难。到时我只需改换身份便是,不如我就扮作你的师兄去见宰公林先生可好。” 莞公主道:“忘舒哥哥为了御劫大业,不惜委曲求全,那才是一片公心。只是有一桩事却是不妥。” 秦忘舒道:“怎地又不妥了?” 莞公主道:“我出身大陈皇家,又不曾拜过宗门,哪来的师兄?你这个师兄忽地跳将出来,岂不是惹人生疑?那林先生可是个仔细人、” 秦忘舒道:“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莞公主笑道:“依着我,不如就扮成我的兄长,大陈公子数十人,谁能数得过来?且既涉大陈皇室,也没人真正敢去查询的。” 秦忘舒笑道:“果然好计,是了,我还得取个名字,你叫田莞,那我就叫田笑。” 莞公主笑得打跌,心中更觉温暖,田笑田莞,岂不等同于一个人了?一个人的心思,总会在言语之中泄露出来的。忘舒待自己如何,只这一句便可知晓了。 生怕芳心动摇,被秦忘舒瞧出破绽来,莞公主急忙稳住心神,道:“这名字虽是好,却立时就要被人看破了,大陈公子岂能不依着族谱取名的?我是女子,这才胡乱取个名字罢了。” 当下就依着大陈皇室族谱,替秦忘舒取了个名字,叫做田弃疾,大陈公子之中排名十七,因幼年向道,一直在东穹修行,故而人皆不知。至于所拜宗门,则因宗门有旨,秘而不宣。 秦忘舒喜道:“还是莞儿心细,替我编出这一大段瞎话来,便是我听了,也差点信以为真,只当真有这样一个人。既如此,你我先回到妙府山居,容我几日功夫,修成无相魔诀中的藏息之术。” 莞公主点头称是,二人驾起遁术,很快来到妙府山居,盗幽等人已是等得着急了,见到秦忘舒与莞公主无恙归来,皆是大喜。 莞公主与诸修说起联合宰公林放之事,诸修自无异议,但说起宰公林放不容秦忘舒领袖群诸,诸修皆觉得不公之极。 盗幽道:“这些儒生好没道理,怎地见容不得秦兄,论才论智,此威望公心,谁能及得上秦兄,怎地就因为一个人的身份,将他彻底抹杀了。” 铁中樵笑道:“盗兄,你有所不知,那儒家一群书生,就是这般执拗的脾气。若论儒家急公好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志,那是人人称赞,可就是不肯容人,小瞧了天下诸道。也因这个缘故,东穹诸门诸派与儒家也是水火不容了。” 烟鹤生也点头道:“那儒生也算是执善固执了,但因凡事不肯妥协,也的确是难以相处。不过那儒家治世之学,的确是极好的,百家之说各有短长,却不如儒家学术齐备,行之有效。若是日后有个得力的国君将儒道推而用之,天下尊卑有序,或可海宴河清。” 铁中樵道:“我也没说儒道不好,只是这儒生的脾气最难相与,若是仙宗佛禅倒也罢了,秦兄修成魔道,那是绝不会见容了。” 秦忘舒道:“儒道既然有治国妙术,如今苍南御劫大业,又以宰公林先生为首,我又何必与他们争竞。容我数日修成无相藏息之术再说。” 说罢就回到静室,专修无相魔诀中的藏息慝气之法。 那藏息慝气,原是无相魔诀中的上乘法术,此术共分三重,第一重为藏息慝气,若能修成,可掩去身上灵息,就可混迹于仙修之士之中,等闲修士难以分辩。 第二重为藏功慝境,此术若能修成,他人再难探出其境界修为来,历届魁神常用此术迷惑对手,一旦出手,就是出其不意,他人极难防范。 第三重方是藏身慝影之术,此术若是修成,则可泯然于天地之中,大能修士亦难探查,人常说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无相魔诀隐身于天地之间,比神龙更胜一胜一筹。玄灵天尊也是仗着此术,方建立不朽功勋,成就天尊大业。 莞公主知道秦忘舒修此功不易,亦来静室之中相陪。她所修的紫罗心法乃是天地第一心法,无所不包,秦忘舒若遇到功法疑难,便可借鉴紫罗心法,以他山之石,攻无相之玉。 然而就算有莞公主相陪解惑,此功也非一蹴而就,若想修成藏息慝气之法,最低的条件,也是无相十诀皆有小成不可。 秦忘舒于无相十诀之中,以无相指诀最早小成,其后又以瞬诀最精,因创小禹步,于足诀身诀两项,亦得好处,已然小成。 而又因前几日悟形而上学之法,于无相心诀无师自通,亦是小成,至于其他五项,则只是初修而已。 所剩五项未晋小成者,臂诀息诀倒不足为虑,但首诀,灵诀,魔诀三项,却是大大的难关。 只因头为六阳之首,为百脉汇总之地,触之便死,但无相魔诀之中,却要求修成铜头铁骨,小成时十岳压之不碎,中乘者可承百岳之重,大成时,则是千岳临首而不动了。 秦忘舒纵是胆大包天,也不敢以六阳之首去承十岳之重,因此这项魔诀,可谓极难修成了。 因此他只好先修其他诸诀,经十日苦修,又经莞公主百般点化,方才勉强修成,眼瞧着避无可避,只好来修这无相首诀了。 莞公主也知道这法术凶险,饶她灵慧无双,至此也是大皱眉头。 要知道能修无相魔诀者,皆是魔界魁神,而魁神在修无相魔诀之前,往往已修成太阴魔火。修成太阴魔火之后,万死而身不灭,因此再来修这无相首诀时,心中绝无忌惮。 秦忘舒到哪里去修这太阴魔火?因此一旦他修行失败,这颗大好头颅,必然要被压得粉碎了。 而以他此刻境界,虽勉强可承受数岳之重,但又怎敢真地以头颅尝试?因此这个难关,竟不知如何渡过了。 莞公主道:“如今只好循序渐进,先试千斤之力,再试一岳之重,只需修行时稍有感应,立时就放弃尝试。” 秦忘舒苦笑道:“莞儿,这法子虽是稳妥,却是进境缓慢,就算修他个十年八年,只怕也未必能成功的。我为修此功已耽搁了十日,岂能再拖延下去,为着我一人,可不是误了大事?” 莞公主道:“御劫大业,总需有个领袖人物,火凤之所以肯替你加持,绝非无因,禹皇与舍利真童,亦替你操心,可见仙界大能,凡界大德,皆对你期望甚殷。因此你如今竟无法抽身了。” 秦忘舒咬牙道:“既是如此,只好行险了,我将这心法得十足,成也罢,不成也罢,也就在此一举了。” 莞公主慌忙道:“那怎能成,若是一旦失手,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可仔细想想,还有怎样的玄承心法,可助你修成无相魔诀?” 秦忘舒道:“我为修这无相十诀,已是竭尽全力,想尽了办法,若说唯一不曾动用过的玄承,那就是‘天’字剑文了。” 莞公主眼睛一亮,道:“既有剑文,何不一用?” 秦忘舒道:“舍利真童传我此字时说的明白,此字玄奥无穷,但初时并无大用,只不过能够登临一重天而已,就算动用此字,也只是登高望远,只能对观天术略有加持罢了。” 莞公主道:“剑文乃天地至学,又岂能如此简单,忘舒哥哥,我有一策,却不知能否行得通。” 秦忘舒喜道:“莞儿若有计策,必能大成。” 第302章一览苍穹天地小 第302章一览苍穹天地小 莞公主道:“忘舒哥哥既不曾动用天字剑文,怎知他的好处,不如趁着今日,前往一重天一试此字,便知根底。” 秦忘舒道:“就算我动用剑文,与修成无相魔诀又有多大关系?” 莞公主笑道:“忘舒哥哥只管一试,至于其中道理,到时再论。” 秦忘舒这几日若非得莞公主之助,怎能打通修行时的重重难关,早对莞公主钦佩的五体投地。既然莞公主一再要求,秦忘舒再不犹豫,就离了妙府山居,与莞公主前肩纵身向高空遁去。 初时两三百里二人丝毫不受阻碍,飞纵极快,五百里一过,不光是身子觉得沉重起来,真玄消耗的速度也开始加快。幸好秦忘舒身上携有真玄丹,不会有真玄耗尽之虞。 等到了七百里时,秦忘舒体内真玄一泻千里,很快就消失干净,只能先服了粒真玄丹再说,莞公主此时境界强于秦忘舒,又过了五十里后,方才服用一粒。 堪堪到了八百里,二人纵身抬步,已是艰难之极,那肩上就好似担了一座山峰一般,每上升一步,皆要耗尽全身力气。 人常说世间至难之事,莫过于登天,秦忘舒此时方才有所体悟,瞧着莞公主已是极为吃力,秦忘舒便道:“莞儿,你留在这里便是,你未修成天字剑文,剩下的两百里怕是飞不上去了。” 莞公主也知登天一事是勉强不得的,一个人的修为怎样,便能飞升多高,那是来不得半丝勉强了,便点头道:“忘舒哥哥,飞到一重天上时若有所悟,还请及时传我。” 秦忘舒道:“这是当然。”就将那“天”字剑文在心中默念了数遍,施展剑文若动用掐诀之术,往往事倍而功半,反倒是心中念及最省力气。因此秦忘舒默念几遍口诀后,体内如沸的真玄就此止住,真玄消耗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再抬步向上遁去,身子的重量也去了一半,与刚才身承山岳时比,可就轻省得多了。 秦忘舒暗道:“这剑文果然神奇之极,不光用来方便,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只可惜天下虽大,却无处学这剑文,不知我何时才有机缘修得第二字。” 不知不觉之中,已飞升九百余里,这时向下一望,哪里能望到人影,面前云雾重重,已摭住了双目。秦忘舒只好动用灵识向下探去,方才能见到山岳重重,江山如画。 秦忘舒此生从不曾飞得如此之高,瞧那地面景物,果然与往日大不相同,身子飘飘荡荡,很快就突破千里之障,来到一重天。 这时向四周瞧去,与八九百里处也无多大区别,但心境却与刚才大不相同,刚才身在八九百里时,只觉得苍穹域尽在脚下,天地虽大,也不过如此,心中甚至会有一种飘飘然之感。觉得世间修士虽多,但能飞升一重天者又有几人。 此刻真正来到一重天,忽又觉得天地极大,自身渺小之极,那身在九重天者瞧着自己,岂不是亦如蝼蚁一般。 这两种心情彼此交织,让人心中疑惑不定,一会儿自高自大,一会儿妄自菲薄,秦忘舒自踏仙修之境,从不曾如此心情动荡过。 秦忘舒不由向莞公主传音道:“莞儿,此事煞是古怪,我此刻心境动荡不休,一会儿自高自大,一会妄自菲薄,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我便要疯了。” 莞公主不由笑道:“那世间至难之事,不在于登天,而在于瞧清自己。自己的性情为人,你觉得最熟知不过了,但其实并非如此,又如自家的修为境界,也觉得自己必定知晓,但真正的情景就如忘舒哥哥这般。忘舒哥哥,你此刻应该明白,为何你不敢去修无相首诀了。” 秦忘舒道:“不错,我不知自己能否承受,不免就生出恐惧之心来,我虽不畏死,却不肯白白牺牲性命。” 莞公主道:“我听你转述舍利真童之言,说到登之弥高,望之弥远八字,这才忽有所悟,那真童授你这天字剑文,其真正用意,在于让你瞧清自己罢了,一个人若不能知己,那万事也行不得的。” 秦忘舒道:“可是我此刻心境不定,又如何能瞧清自己?” 莞公主道:“你不必去想九重天之事,只管往地面上瞧去,仙界上便有无数大能,也与你无关,你只需低头去瞧这天下,再去了那自高自大之心,说不定就能另有所悟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果然不去想仙界九重天之事,只管往地面上瞧去,同时将那天字剑文反复念来,他既蒙天授,这剑文每念一遍,便生出一丝明悟,一连念了数百遍,心境果然渐渐平复。 这时再往地面瞧去,心境大有不同,原来他既远离凡尘,自然心胸开阔,再去想平时诸事,于微妙之处就可洞悉无碍了。 这时莞公主又道:“忘舒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秦忘舒笑道:“莞儿所言,必是妙事一桩了。” 莞公主格格道:“你总爱逗我。”虽是大有嗔怪之意,其实心却欢喜,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才道:“当年儒圣生于鲁国,其居处附近有座山,名叫东山,儒圣有一日登东山而远望,觉得鲁国尽在脚下。又有一日,儒圣来到齐境,登齐境名山为泰山者,心襟就此一阔,觉得天下大之,也尽在脚下了,就此留下一句警言来。” 秦忘舒已悟出莞公主故事中的深意,忙道:“速速说来。” 莞公主道:“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忘舒哥哥,你此刻可有明悟。” 秦忘舒喜道:“多谢莞儿,果然已有明悟。” 莞公主道:“忘舒哥哥也请速速道来。” 秦忘舒笑道:“若不能超然物外,又怎能瞧得清天地纷扰,自身长短,我先前只当动用内视之术,就能瞧清自己,此刻方知,就算是内视之术,也不过是困囿一身,又怎如此刻俯看苍穹,瞧得更加明白。” 莞公主拍手笑道:“忘舒哥哥果然是悟了。” 秦忘舒道:“正因为我不知自己的修为深浅高低,便因无知而生畏惧之意,不敢修无相首诀。可见我对自身了解极微,对自家修为境界的极限,也是浑浑噩噩。” 莞公主道:“当以何法瞧清自我?” 秦忘舒脱口道:“身在红尘中,心在苍穹外,万事如烟云,何惜身朽坏。” 莞公主不由莞尔一笑,道:“虽是不通,倒也说得过去了。” 秦忘舒就在云端之中盘膝坐下,放出灵识来,不探他物,只探自身,再结合内视之术,对自身修为已是一览无遗了。 原来如此天字真言第一重,不光是以天俯地,更妙的是看清自身罢了,秦忘舒既有此悟,真玄运转毫无阻碍,三日之后,无相首诀已达小成之境。 虽心中已知修成此诀,但毕竟未经试验,当下就将天地洪炉祭起,加一道玄字真言,那洪炉猛然往下一沉,就向秦忘舒头顶落去。 换成三日前,秦忘舒怎敢如此行险,但此刻他对自己的修为境界了如指掌,身首能承受多大压力,更是清清楚楚,一抬头,觉得那洪炉难达十岳之重,便再加苍南乱符文两道,此炉来势如山,果然有十岳之重了。 秦忘舒毫不在意,任由那洪炉压来,幸好此刻莞公主不在身边,否则见这情景,不知是怎样的花容失色了。 就在洪炉压下来的一刹那间,秦忘舒脑后升出赤青光芒两道,来与秦忘舒加持。就听“轰”地一声,洪炉与秦忘舒的六阳之首撞个正着,但虽经这巨力压来,秦忘舒身首不动,心境如水,自是安然无恙。 秦忘舒心中大喜,知道这无相首诀总算修成,如此一来,无相十诀皆修至小成境界,再修那隐气慝息之术,就是水到渠成了。 片刻之后,真玄运转一周天,下三十六重楼,无相魔诀中的隐息慝气之术已悄然修成。秦忘舒便立起身来,悄然下遁,来到莞公主面前。 莞公主凝目瞧去,只见秦忘舒双目华彩闪动,身上清气流转,分明是仙修之士,怎有一丝魔息杀气。 莞公主拍手笑道:“这无相魔诀果然神妙,竟将这万丈魔息,无尽杀气掩饰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天仙金仙,只怕也瞧不出你的心法了。” 秦忘舒道:“果然瞧不出吗?”心中再将无相魔诀运转,又收了目光华彩,身上清气。 莞公主赞道:“此刻不光瞧不出你的心法来历,就连你的修为境界也是瞧不出了,那对手若是再遇见你,可不就要生出高深莫测之感,轻易不敢与你动手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若非莞儿耳提面命,忘舒怎会有今日成就。“就向莞公主深深一揖。 慌得莞公主连忙摆手道:“我只不过胡乱说了几句罢了,那修成无相魔诀,可不是你自家的功劳。” 秦忘舒叹道:“莞儿居功不傲,灵慧无双,世间像你这般的女子,又有几人。” 莞公主虽知他向来直口直心,此番有感而发,未必就是另有深意,但因这话过于暧昧,也不由得面颊绯红,低声道:“忘舒哥哥,你真的这般想来?” 秦忘舒道:“你本就是天下无双,又何必多言?就连那位正元仙子远在天边,也知道你的好处,我若是不知道,岂不是瞎了这对眼珠子。” 莞公主细细瞧了秦忘舒一回,知道他这话虽是赞叹有衷,却不涉男女风月之情,心中虽是欢喜,毕竟略有遗憾,心中忍不住就是一声轻叹了。 第303章七幡招魂意何在 第303章七幡招魂意何在 秦忘舒令精卫回到妙府山居传讯,告知将邀请宰公等人来援,便与莞公主离了太岳关,向南进发。 如今大晋境内,处处皆是战场,尤其是晋都附近战事最为激烈,宰公,林放以及三宝道人皆在此处御劫。 自晋君用计谋占大宋,不光莞公主离开晋君而去,宰公等人亦不屑于晋君为伍,抵御兽劫就此与大晋无关,而只为苍南百姓罢了。 但苏仪却仍留在晋军之中,替晋君谋划。只因在纵横家瞧来,这世间本无家国之分,国弱也罢,国强也好,纵横弟子皆有应对之策,至于诡计阴谋,又何必在意。 秦忘舒听罢莞公主叙述,便道:“看来诸人心中皆有苍生,只是手段不同罢了,苏先生因势利导,从善如流,最合我心了。” 莞公主道:“御劫大业千变万化,若是过于拘泥,反倒是束手束脚了,因此儒家虽是一片公心,未必就当得了御劫的领袖,我这才远远地来寻你。” 秦忘舒道:“在莞儿瞧来,儒家虽好,却是大有缺陷了。” 莞公主道:“儒家长于治世,却乏霹雳手段,若想终结乱世,儒家终非其选。” 一路行去,已难瞧见大晋百姓身影,往日的村庄城池,已成废墟,极荒山凶兽破坏力之强,比军队强出百倍去,因此脚下的种种惨状,莞公主已不忍目睹了。 修士御劫自然是居无定所,二人只捡那凶兽云集之处寻去,但寻了两日,仍不见一名修士身影。 莞公主心中狐疑,对秦忘舒道:“这倒是奇了,难不成诸修损失必重,已藏慝了起来,否则怎地两日寻不见一人。” 秦忘舒道:“群兽势大,御劫修士又是屈指可数,若是耗尽了真玄丹,自然无法抵御。唉,鬼谷前辈虽前苍南兽劫可平,可现在瞧来,也不知要拖到何日。” 莞公主道:“凶兽自是会寻着百姓的足迹而去的,你我不如前往宋境瞧瞧。大晋国土如今怕是沦为极荒山凶兽的乐土了。” 二人折而向东,只数了百里,忽见前方黑云密布,阴风阵阵,黑云阴风之中,传来无数凶兽的哀叫之声。 秦忘舒与莞公主相视一眼,深觉惊讶,忙放慢了遁速,缓缓向前行去,又行了数里,只见前方一庄山峰上挑起一面白幡来,上书一个“漠”字。 那白幡高有三丈,也不知用何物制成,被那阴风吹来,在山上缓缓飘荡,此幡方圆数里,草木枯萎,以往的沃土良田尽变沙尘,而白幡之下,山岭之侧,露出几具白森森的凶兽白骨来,莞公主瞧见此景,不由暗暗皱眉。 秦忘舒道:“莞儿,此幡是何人所立,大晋境内,又何必大漠风沙?” 莞公主道:“我心中想到一事,却不敢断定,且瞧瞧再说。” 二人不敢离那白幡太近,便绕幡而行,大约又行了数里,一座孤峰上又挑起一面白幡来,此幡与刚才那面白幡略有不同,除了尺寸略窄些之外,幡上所书则是一个“冥”字。 秦忘舒瞧向那冥字,只觉得心惊肉跳,没来由的一阵惶恐,体内三魂七魄似乎不安于内,竟要随着这冥字白幡而去了,他急忙动用小重楼心法,心境这才一松。 莞公主瞧此见幡,微微点了点头,道:“既有漠冥两幡在此,这附近必定另有五幡,合在一处,就是七幡招魂阵了,想来是冥界修士在此招魂。” 秦忘舒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苍穹凡间,冥界修士怎能前来,那不是违了仙规天条吗?” 要知道冥界两界比起凡界与极荒山来,那界力更为强大,冥界修士若敢越界而来,必诛无赦。凡冥相隔,便是生死,又怎能轻忽大意了? 要知道世间鬼修,专以生灵的元魂为修行之基,若任由鬼修在凡界行走,那鬼修杀起人来,可比凶兽厉害多了。 极荒山凶兽再强,也要亲自扑杀,方能取了百姓的性命,但鬼修只需略施小术,就可取了百姓的元魂。因此世人听到鬼修二字,无不是吓得魂不附体,好在阴阳两界界力极强,鬼修绝难破界。 但眼前的局面,分明显示此处有鬼修出没了,秦忘舒不知阴阳之事也就罢了,莞公主熟知仙规天条,见到此处有鬼修的踪迹,不由得又惊又惧。 莞公主轻声道:“既有七幡招魂阵,此地必有鬼修出没了,你我需要小心,莫要被那鬼修取了元魂去,可就糟糕之极。” 秦忘舒道:“我向来听说世间诸修士,以鬼修最弱,且天下的仙术妙法,皆是鬼修的克星,莞儿怎会惊怕若此?” 莞公主道:“若与鬼修正面斗法厮杀,仙修之士占尽优势,同样境界,仙修之士大可以一敌三,但如今有这七幡招魂阵在此,那情景可就大不相同了。” 她知道秦忘舒不知阴阳之事,就细细替他分说,原来这七幡招魂阵乃是冥界十大阵法之一,此阵一立,就好似立了座小冥界一般,方圆万里的元魂便会投这阵法而来,便不会投向冥界了。 而修士若是不幸闯进阵中,则是魂魄动荡,神思不宁,只想着昏昏睡去,怎有抵抗之力。 也就是今日莞公主在侧,若是秦忘舒孤身一人,不知好歹,一步踏进这阵法去,说不定早被那阵中的鬼修所擒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方有一丝惊恐,他低声道:“那鬼修来到大晋,莫非是想借机修行,这可不是趁火打劫吗?” 莞公主道:“元魂若是来到冥界,便受冥界御控,等闲鬼修怎敢与冥界夺这元魂,但如今百姓招劫,每一日不知有多少生灵的元魂投向冥界,那冥王必定是应接不暇了,如今这阵法,也不知是冥王的主意,还是冥界大能鬼修私设,若是后者,这局面可就更加纷乱了。” 莞公主说话之际,口中念念有词,仍在计算方位,只见她脚步不停,忽南忽北,片刻后来到一处,向前方一指,道:“此处必有一面白幡,应该上书风字。” 但前方光线极暗,狂风呼啸,飞沙没天,竟是伸手不见五指。秦忘舒凝目瞧了半天,也是观之不明,忙用灵识探去,只见三里处的一座山峰上,果然立有白幡一面,上书一个“风”字。 所谓招魂七幡,是为“天地风沙暗如冥”七字,各有无数玄妙暗蕴其中。沙幡四周平地便起风沙,风幡立处狂风摧山拔岳,那是秦忘舒已瞧见得了,至于其他五幡,也不知有何异状。 在这风字白幡近处,更可探见无数白骨,瞧那白骨的形状,既有极荒山凶兽之骨,又有百姓尸骸,让人怎忍去瞧。 秦忘舒怒道:“苍南已遭劫难,那鬼修偏来横插一刀,是可忍孰不可忍,莞儿,凡界怎容这鬼修为祸,今日你我定要为苍南除此一害。” 莞公主道:“既在凡界见了鬼修,怎能不斩尽杀绝,但这阵法着实厉害,我只是瞧过阵图,并不知道这阵法的虚实,只凭你我二人,未必就能破这阵法,不如绕过此阵,先见了宰公再说。” 秦忘舒叹道:“哪知平地又起波澜。”只好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莞公主心中默念方位远近,向先北行,向往东去,堪堪绕过了风字白幡,这时莞公主的遁速略略加快了一些,片刻之后,越行越快,口中道:“忘舒,前方必有‘如’幡一面,我对这个如幡,一直堪他不透,你我必须尽速绕过此幡了。” 秦忘舒惊道:“连莞儿也堪他不透?”就随着莞公主一道,加速向前,哪知前方忽地哀声大作,黑暗中现出一具高大的身影,手持一柄雪亮的大刀,就向莞公主头顶斩来。 秦忘舒早就严阵以待,急将手中赤凰刀迎去,那赤凰刀上有两道凤火加持,此焰手出万道光芒,将四周照得如白昼一般。 那赤凰刀挟着凤火,等闲法宝如何能敌,就将那大刀一斩而断。而在赤凰刀照耀之下,只见一名凶兽全身浴血,正摇摇晃晃再向莞公主扑去。 此兽脑袋已被削去一半了,右臂已是无翼而飞,左腿也被打得折了,但仍是挺立不倒,瞧来甚是惊人。 莞公主倒也不慌,道:“不过是一具尸骸罢了,体内因有残魂一道,受人御使,又怎能伤我?”随手一指,那凶兽尸骸果然轰然而倒。 然而此尸刚刚倒下,四周又立起许多尸骸来,这其中大半都是被杀的凶兽,亦有几名人族残尸,口中低吼不已,向二人涌来。 秦忘舒怎见过这种诡异的情景,忙将赤凰刀祭起乱打,那尸骸倒也是不堪一击,触刀便倒,但片刻之后,却又重新站立起来,竟好似不死之身一般。 一开始二人身周不过数十具尸骸,片刻之后,已是数百具了,且远处哀吼之声大作,脚步声沙沙作响,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只尸骸涌来。 莞公主道:“这地面不能呆了,忘舒,速速纵到空中去。” 二人急忙各驾遁术,来到空中,哪知空中黑云之中,却涌出数百只鸟禽,朝着二人便扑。 秦忘舒不用去瞧,也知道这些鸟禽亦是残尸游魂,这些鸟禽尸骸无生不死,又受人驱使,就算被他挡落无数,自己遁行的步伐毕竟慢了下来。 他正在努力厮杀,猛地向身边一瞧,那莞公主不知何时,已然不见踪影了。 第304章唯因他在生有欢 第304章唯因他在生有欢 秦忘舒大吃一惊,莞公主境界强于自己,修为玄承更是出众,怎会轻易被鬼修所杀?他稍作沉吟,便知或是自己不知不觉中身陷阵法,或是莞公主失陷阵中。 此阵七百白幡,合起来就是“天地风沙暗如冥”,可见一人阵中,必然是天地失色,难辩纤毫。 他沉下心来,先以赤凰刀守住阵脚,再也魔识探四周动静。只见四周山川依旧,树木宛在,看来自己仍在阵外,那失陷的,就是莞公主了。 秦忘舒虽对莞公主有几份信心,但二人分隔于阵法内外,岂不是隔着阴阳两界一般,若是心中不急,那可是假话了。 若是自己失陷阵中,那是自然也不会惊惧的,但莞公主下落不明,这颗心简直就要跳出腔子一般。他急忙向四下传音,又怎有回讯,看来莞公主果然失陷阵中了。 他大声喝道:“兀那鬼修,若敢伤我莞儿,便是直下九层地府,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忽听耳边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我早就是尸骨无存,你又如何将我碎尸万段。” 秦忘舒最怕的是寻不到对手,那就算是无限神通,也不知该如何施重,此刻听到有人回应,反倒是精神大震,喝道:“你究竟是谁,速速将我家莞儿放出来。” 那声音道:“你若有本事,不如去阵中寻她,我劝你还是加紧行动,若是迟了片刻,你家莞儿可就香消玉殒了。” 秦忘舒在此修开口之时,已用魔识锁定此人,此刻一言不气,循身纵身向前,手中赤凰刀猛然斩下。然而刀落处,却是斩了个空,面前根本身影皆无。秦忘舒至此已是双手发颤,五内如焚。 若说双目容易被幻像骗过,魔识却是骗不过的,刚才魔识分明锁定一道灵息,又怎地却扑了个空? 此刻再动用魔识探去,发现四周景物已变,哪里还能探到山川树木,四周唯有黑云漠漠,风沙漫天,也不知落到怎样的所在了。 秦忘舒知道自己也被引进这七幡招魂阵来,虽然失陷此阵,秦忘舒心中反倒有一丝欢喜。自己好歹于莞公主同处于一处了。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莞公主的传音:“忘舒,你怎地也进来了?” 秦忘舒听到莞公主的声音,心中大为放心,与莞公主失联只有数息时间罢了,可在他心中,却像是隔了千年万年一般。原来莞公主对自己竟是这般重要,为何先前却是不知? 他喜道:“莞儿,我便知道你没事,这区区阵法,怎能困得住你?” 莞公主叹道:“这阵法界限模糊,我一时不察,就不知不觉进人此阵,原以为可与忘舒哥哥里应外合,不想你偏偏这么心急,也闯进阵来。” 秦忘舒笑道:“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莞公主听到这话,不由一呆,只因这话原是自己说过的,原以为秦忘舒未必就放在心中,哪知却被他牢牢记住了。她微微一笑道:“你进来也好,只是你想要寻到我,可得听我的主意。” 秦忘舒听那莞公主的声音飘忽不定,一时间也难探明她的所在,知道这是阵法威能所至,于是便笑道:“莞儿只管吩咐。” 莞公主道:“你此刻可能辩明方向吗?” 秦忘舒向四周瞧了瞧,道:“惭愧,四周飞沙漫天,不辩东西。却不知哪来这么大的风沙。” 莞公主道:“这么说来,你是在沙字白幡附近了,你心中认定一个方向,笔直向直走上百步,看看又是如何?” 秦忘舒依言走去,约走到七十步时,忽觉身周道道狂风卷来,其中藏着无数灵兽尸骸,个个举刀挺枪,口中呜呜乱嚷,秦忘舒不慌不忙,将土沉珠祭起,打得四周尸骸东倒西歪,最后干脆请赵光灵现身,护住自己左右。 莞公主急声道:“现在你又见到怎样的情景?” 秦忘舒道:“狂风四起,尸骸遍地。” 莞公主点头道:“我明白了,忘舒哥哥,你需记住,在这阵中若遇尸骸,必是阴气极重之处,你既身在沙字白幡附近,又遇尸骸,那么必在沙字白幡东南百丈处。你此刻若能向南行上百丈,就能瞧见一面天字白幡了。” 秦忘舒苦笑道:“这四周风沙摭天敝日,黯淡无光,哪里能辩出方向来。” 莞公主道:“想辩明方向,又有何难,你只需抬头一瞧便知。” 秦忘舒猛然抬头,哪里能瞧见天空,仍是风沙漫天之景,头顶黑云灌滚滚,再也瞧不见一丝天色。 但莞公主既说出这话来,怎会无因,他只管抬头去瞧,忽见黑云之中,有一点星光闪动,细细辩去,赫然是数根金针祭在空中。 莞公主急声道:“你可瞧见金针七根?” 秦忘舒道:“不但瞧见了,我还瞧出这七根金针,呈北斗七星之状,哈哈,此法妙极,既有金针北斗,何愁方向不明。” 然而就在这时,黑云之中飞出一物,就向那金针撞去,金针吃这一撞,就被撞得歪歪斜斜,散落于黑云之中。 秦忘舒笑道:“那位鬼修,我已瞧明了方向,你就算是毁去金针北斗,也是来不及了,行此无益之举,可见你灵慧终究有限。” 那鬼修恼道:“我不信你能在这阵中寻出路来。” 秦忘舒道:“趁早用风沙洗净身子,好让我斩来,否则岂不是污了我那口赤凰刀。” 鬼修怒极,空中那件法宝猛然一沉,就向秦忘舒打来,赵光灵守在秦忘舒身侧,见这法宝沉落,立时挥斧击去,只听“铮“地一声,将那法宝撞个正着,也不知撞到哪里去了。 莞公主暗自发笑,正所谓兵法之要,攻心为上,那鬼修被秦忘舒三言两语,就说得心浮气燥,竟忍不住出手攻来,而不知变动阵法迷惑对手,这是以短击长了。 要知道仙修之士是鬼修天然的克星,除非鬼修之士境界高出许多,否则极难是仙修的对手,唯有依靠这阵法变化,方能占得便宜,名剑这鬼修不来斗阵,却来斗法,可不是打错了算盘。 就在赵光灵与鬼修斗宝之时,秦忘舒早就向南急行百丈,转目四顾,果然瞧见面数丈处,有一面白幡飘舞,正是那面天字白幡。 秦忘舒刚刚站稳脚根,莞公主传音已到:“忘舒哥哥,此刻你该在天字白幡面前了,此处为破降紧要处,但请忘舒哥哥守住,不可轻移脚步,等我与你会合。” 秦忘舒道:“我将赤凰刀祭在空中,替你引路如何?” 莞公主大喜道:“忘舒哥哥先前说我灵慧无双,在莞儿瞧来,忘舒哥哥的是机智过人。” 秦忘舒大笑道:“这就叫你吹我捧,不亦乐乎。“逗得莞公主格格直笑。 秦忘舒再将赤凰刀祭起,此刀挟着两道凤火升起三十丈,将四周瞧得如白昼一般。只见这天字白幡附近,情景又是不同,再也瞧不见风沙漫天之际,那天地绝无一物,四周空旷之极,再无一丝生机。秦忘舒瞧这此诡异的情景,心中阵阵发麻。 他先前曾以一道神念魔玄游逛冥界,所见之景,与此有三分相似,冥界地府,自然毫无生机,让人心里难免生出厌世之感。 原来那树木花草,平时瞧在眼里不以为然,等到真正瞧不见了,方才知道世间一草一木,皆有他存在的道理,有树木花草,方有生机,若是绝无一物,心中自然而然就生出绝望孤独之感。 所谓生命,存在,究竟是怎样的意义,秦忘舒先前并不曾仔细想过,此刻想来,所谓生命,不过是相对而言。正如见到北斗七星,方知东南西北,而唯有见到一草一木,方知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又好比何谓家国?在自己看来,只要父帅尚在,那就是家了,若是父帅已逝,这世间唯有一个自己,又何来的家? 幸好父帅虽逝,尚有小妹的魂珠在怀,那魂珠之中,虽只有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游魂,但毕竟是存在的。只在小妹残魂尚在,这个家还是稳稳的立在那里。 秦忘舒想到此处,忍不如泪水如雨。阴阳相隔,固然不幸之极,但这个家,毕竟还没有真正散去。 原来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替他人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人活着的理由。正因如此,世人才应该珍惜性命,自己若是死了,那自然是无知无觉,但对身边人而言,可不就是天塌地陷? 秦忘舒运转真玄,将赤凰刀高高祭起,替莞公主指明前来的方向,这把刀就是他存在的证明,只要见到这把刀,莞公主心中方会安定喜乐。自己闯进阵中,是为莞公主而来,莞公主见到赤凰刀,方知道自己还活着,唯有见到自己活着,莞公主才会努力地生存下去。 一道身影悄然在秦忘舒身后出现,手中一件法宝,发出幽暗的光芒,那光芒只一闪,秦忘舒心境便是一动,神智忽然间就有一刹那间的迷茫,体内似乎有一件物事,正要挣扎着而去。 秦忘舒忽地明白,自己体内的三魂七魄已被引动,正要离体而去,自己有何手段,阻止此事的发生? 第305章拔旗破阵谈笑间 第305章拔旗破阵谈笑间 秦忘舒原以为只有离体孤魂才能被鬼修招去,不想在这七幡招魂阵中,鬼修手段威能大增,竟能动摇的他的三魂七魄。大惊之下,秦忘舒急念小重楼心法,同时将土沉珠向身后疾速打去。 小重楼心法毕竟是佛门妙术,恰是这鬼修手段的克星,数诀念毕,神智立时清明,心境不动不摇,再瞧那粒土沉珠,“扑“地将一声,将身后那道身影打了个对穿。 但这具身影虽被法宝打中,也只是微微一晃,手中又多出一根铁杖来,向秦忘舒胸口点来。 既然是近身杀伐,秦忘舒又有何惧?秦忘舒斜斜跨了一步,就到了这身影的身后,斜目瞧去,那身影身穿竹布灰衫,灰袍宽大,此人偏又瘦弱,因此那灰袍飘飘荡荡,也不知这袍中裹着的是,是怎样的身躯。 秦忘舒转身之时,手中空无一物,但他抬起手时,赵光灵手中巨斧已然移到手中,巨斧冲着身影当头劈下。 以他的小禹步配合这急如闪电的一斧,那鬼修如何能逃。“喀嚓“一声,灰袍鬼修就被劈中,斧下火星四射,那鬼修身子急急晃动,就飘了开去。 秦忘舒耸然动容,自己刚才这一斧实有数岳之力,却劈不断这鬼修的身躯,难不成这鬼修竟是铜头铁骨? 不过那鬼修分明已生惧意,身影急速晃动,离秦忘舒已是远了。秦忘舒牢记莞公主吩咐,脚步错过,又回到原地。此为七幡招魂阵法紧要之法,不可让鬼修占了。 而只要他能与莞公主会合,任这鬼修逃到哪里去,还怕追不到他?这鬼修一战而走,莫不是想引他离开这要地? 灰袍鬼修果然不曾远离,又在三十丈处停下身形,黑暗之中,能瞧见此修双目莹然生光,但分明已有一惊惧恐之意。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我道你有何手段,原来也不过如此。在下就等在这里,你若能逼我离开此处就算你胜了。” 他既知这鬼修受不得激,自然倍加利用,对手越是心浮气燥,越难占得便宜。 凡人若是被激怒了,或能多出一份气力来,但仙修之士若是心境动摇,其手段威能反倒是大打折扣。只因修士手段,大半不是源于自身,十成法术威能,自家只占到一成。另九成威能则是法宝之力,天地之威,所谓真玄动用,最大的作用,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而心境若是动摇,真玄运转便有疏失,那带来的损失就不可计数了,心境对修士极为重要,便是这个缘故。 灰袍修士吼道:“欺人太甚!“用手一指,那天字白幡猎猎飞舞,天地猛然一阵急旋,秦忘舒虽然立足不动,却也随着这天地转动起来,大脑就此昏昏沉沉起来,所谓天旋地转,想来不过如此。 只转了数转,秦忘舒五内翻腾,直欲作呕,若是再这般转下去,又怎有斗法之力,看来这鬼修的阵法处处透着古怪,与仙修阵法大不相同。 但不管如何转动,秦忘舒牢记莞公主的吩咐,双足好似钉子一般扎在地上。好在灰袍鬼修也随着这阵法急转,不过这鬼修显然适应了这种急旋,因此并无痛苦之意。 秦忘舒大喝一声,再将土沉珠打去,这次觑得准了,要打的是灰袍鬼修的双目之间。 他先前听人说过,鬼修并无肉身,只修得一副骨架,刚才土沉珠打向鬼修的身子,八九是穿骨而过了,如今只打鬼修双目,看他如何闪避。 灰袍鬼修见土沉珠打来,双目莹光急闪,就将脑袋避开,却哪里能逃得掉,额头上早被打中,又是一阵火星四溅。因这一击,那天地旋转总算停了下来。 秦忘舒暗道:“此人果然是铜头铁骨。” 他生怕此修再来转动阵法,那滋味可是极不好受,虽知这土沉珠伤他不着,仍是急收急祭,只管向这鬼修头顶打去。灰袍鬼修左闪右避,偏偏一记也不曾避开,若非是修得铜头铁骨,早该毁于土沉珠下了。 秦忘舒虽是占尽便宜,却是越战越是心惊,这鬼修如此顽皮,怎样才能将他拿下? 就在这时,无尽旷野忽地消失不见,四周山林复现,只见那地上有许多鸟兽的尸体,看来是因陷在这阵法之中,故而生机断绝了。 灰袍修士转目一瞧,只见那面天字白幡旁立着一人,风姿绰约,笑容可可。 秦忘舒见莞公主果然赶了来,心中大喜,道:“莞儿来得正好,快助我拿下此修。” 莞公主一手扶旗,一手持着法剑,笑道:“此修铜头铁骨,瞧来极是难缠,忘舒哥哥何不用凤火一试?” 秦忘舒道:“就怕此阵阴风四伏,那凤火烧他不着。” 莞公主道:“刚才阵法完整,若是用火,被他阴风一拂,的确烧他不着,不过现在天字白幡已在我手,形势已然逆转无疑。” 灰袍鬼修喝道:“此旗岂是你能动摇的。“急忙伸向向天字白幡一指,空中有数道符文或隐忽现,但天字白幡却是一动不动。莞公主微微一笑,伸手拔了那白幡,瞧来虽是轻松,但额上已见汗珠。 灰袍鬼修见莞公主拔下白幡,惊得是魂不附体,大叫道:“怎会如此?” 莞公主道:“这七道招魂幡上,每道皆有玄妙之力加持,只可惜鬼修秘术,终不及仙修正道,今日不将你七幡收尽,你也不知我田莞的厉害。” 秦忘舒瞧向莞公主,见莞公主双足深陷山石之中,看来为拔下天字白幡,莞公主耗力不少。原来这面小小的白幡,拔将来竟也这般吃力。 白幡既拔,这四周黑云散尽,光线明亮,秦忘舒再不犹豫,掌中生出凤火一道,以明字凤篆加持,此火顿时明亮如雪,就向灰袍修士压将过去。 灰袍鬼修慌忙将身子一旋,平生地生出一道狂风来,果然将这凤火吹得一偏,身子飘飘荡荡,便急纵数百丈,已藏在地字白幡下了。 秦忘舒见莞公主面色犹带潮红,知道她尚未恢复真玄法力,也不着急,将巨斧还给赵光灵,与赵光斧一道守在莞公主身边。 片刻之后,莞公主呼吸均匀起来,朝秦忘舒一笑道:“还有六面白幡,今日定要一一收来。” 秦忘舒道:“七幡收尽,看他能往何处逃去。不过有桩事我有所不解。” 莞公主道:“何事不解?” 秦忘舒道:“天字白幡既然是此阵核心,此幡既已在手,这阵法为何仍能维持?” 莞公主道:“天地风沙暗如冥,从这七字瞧来,鬼修不敬天地,唯重阴阳,那天地不过是鬼修拿来所用罢了,怎如冥界重要。此阵真正的核心,却是那个冥字白幡,只要此幡不拔,这阵法是散不去的。” 秦忘舒道:“莞儿为何不先将冥字白幡拔去?” 莞公主笑道:“欲破此阵,好比剥茧抽丝,又如拆屋见基,这阵法好比一座屋子,冥字才是地基,不将地基上的砖石取去,那地基怎能动摇。” 秦忘舒道:“原来破这阵法的次序,竟是一丝儿错乱不得的。” 莞公主道:“不仅如此,每面白幡玄妙不同,想拔动这白幡,就得修成七种妙法,我也只是学会了三种而已。” 秦忘舒知道莞公主公然谈论破阵之法,必定另有深意,就顺着莞公主的话意问道:“怎地只修了三种?” 莞公主道:“我有多大年纪,便知道这破阵之法,也难一一修成,便是修成的三种,也是因为修到其他法术时需要用到,这才顺手修了,另四种法术,那是来不及修了。” 秦忘舒道:“但不知这七种妙法,又是怎样的名目。” 莞公主道:“不过是阴阳五行之术罢了,好比拔除这天字白幡,虽有诸修妙法,我用的则是紫罗天地诀,此术可将天地倒转,拔除一面白幡又有何难。” 她说的虽是“又有何难“四字,却向秦忘舒眨了眨眼睛,秦忘舒察颜辩色,已是恍然,既然用的是紫罗天地诀,那消耗的真玄法力可就不止是一点半点了。 这就是说,莞公主瞧来恢复如初,其实未必就有拔旗之力了,不过是借着刚才拔旗之余威,加以言辞威胁,要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秦忘舒心领神会,笑道:“你既然修成紫罗天地诀,那么拔除天地两面白幡便不在话来了。这么说来,你虽修成三诀,其实却能拔去四面白幡了。” 莞公主假作一叹,道:“此事竟也瞒不过你,紫罗天地诀可拔天地两幡,我又修真水诀,可拔沙字白幡,至于那个如字白幡,如者,像也,似是而非,我曾修成千花诀,或可一试。”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七幡之中,你我已可拔去六面了。” 莞公主屈指数来,惊道:“我数来数去,只能拔去四面,又怎地多了两面?” 秦忘舒哈哈一笑道:“莞儿玄承无双,你家忘舒哥哥虽叹为观止,又岂能让莞儿专美于前,我有两诀,可拔两旗。” 莞公主笑意更浓,道:“愿闻。” 第306章凤火驱暗术难成 第306章凤火驱暗术难成 秦忘舒道:“前几日我被极荒山灵禽所阻,被群禽一股风吹出数十里去,为过此关,只好痛下决心,又因机缘巧合,修成定风诀。既然七幡招魂阵超不出五行之术,我用这定风诀,或可拔除风字白幡了。” 莞公主道:“另一项呢?” 秦忘舒道:“我有幸遇着禹皇,得以将一道神念魔玄飞到混沌灵域之中,从重羽真人处修得明字凤篆,这个明字凤篆,恰与暗字白幡相对,究竟能否克制,在下颇想一试。”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灰袍修士的冷笑之声。 莞公主也不理会,道:“能否应验,一试便知。” 莞公主当即起身,领着秦忘舒就向阵中缓缓遁去,此时天字白幡已除,二人身周数百丈处已是云开雾散,重见光明,但除了这百丈方圆,四面八方仍是愁云惨雾,七幡招魂阵法仍在运转之中。 而莞公主选定的方向幽暗之极,越往前行,越是辩别不明。那是要前往暗字白幡处了。 黑暗的极致是什么,秦忘舒先前不知,此刻身在阵中,方有体会。 原来暗到极处时,就不仅仅是瞧不见面前物事那么简单。心境就此动摇,觉得每走一步,都会陷入无边的陷阱,更可怕的是,心中油然而生出种绝望之感,觉得世间除了自己再无他物。这心思一旦生出就无可遏制,到了最后,甚至怀疑起自己是否还存在世间。 莞公主虽然熟知阵法变化,但身在这绝对的黑暗之中,心境还是不可抑制的动摇起来,她本能向后伸出手来,将秦忘舒的手紧紧握住。此举不光是要从秦忘舒这里得到勇气,更是为了证明,这世间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只要这个人存在,哪怕天崩地裂,心中也是坦然。 秦忘舒觉察到莞公主的身子在轻轻发抖,看来莞公主并不像表面上瞧来的那般坚定不移,信心十足。 一直以来,他总是觉得,莞公主虽然离他极近,却又是极远。想来莞公主性情温婉,最好亲近的,但秦忘舒仍是觉得,与许负心相比,自己与莞公主总是隔了一层。 他先前百般不得其解,此刻握着莞公主的一只柔荑,忽地明白过来。 原来莞公主虽是性情温婉,但其本身修为着实强大之极,根本不需依靠任何人,就能独自面对所有困难。一旦见到莞公主,就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想来正因为莞公主强大之极,秦忘舒在莞公主面前,就油然而生自卑之念,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都薄弱了许多。而在许负心面前,秦忘舒却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与莞公主在一起固然涉险如平地,比较起来,秦忘舒反而喜欢与许负心在一起时,那种动荡不安的经历。 如今因莞公主伸手过来这一握,秦忘舒方能一窥莞公主的内心,原来莞公主绝非无懈可击,她也同样有脆弱不安的时候。 也许当有朝一日,自己的境界修为强过莞公主时,才能更多地体会到莞公主的脆弱与不安。 秦忘舒掌中祭起一道凤火,试图照亮四周,但这道凤火的光芒,只能照出三尺去。在这暗字白幡的法则威压下,就算是凤火也难逞强。 莞公主摇了摇头,道:“只要暗字白幡尚在,凤火必然要受到极大的限制,忘舒哥哥不必再图耗真玄了。” 秦忘舒无可奈何,只好收起凤火,顿时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因有秦忘舒的手掌在握,莞公主渐渐安定下来,她口中默念口诀步数,心思转动如电。别看她已稳稳的压制住了对手,但稍有疏忽,仍会将自己与秦忘舒带进万劫不复之境。 此时四周哀鸣之声不绝于耳,无数幽魂在身边飘荡,在暗字白幡的法则作用下,人的神经会变得极为敏感而脆弱,很容易就会被幽魂引向他处,一旦不知身陷何处,心中的恐惧就会完全驱赶理智,那时纵有无双玄承,惊天手段,也不知从何用起了。 走了数百步后,莞公主忽地停了下来,悄然传音道:“此处离暗字白幡已近,但究竟是数尺还是数丈,莞儿着实不知。以我的玄承,也只能走到这里了。虽然白幡近在咫尺,但能否寻到白幡,就要看忘舒哥哥的明字凤篆运用的如何了。” 秦忘舒道:“刚才我祭出凤火,分明能照出三尺去,难道却照不见暗字白幡不成?” 莞公主幽幽叹道:“忘舒哥哥一试便知。” 秦忘舒再将凤火祭将出来,哪知那凤火虽在掌中跳动,其光芒却只能照出三寸去,看来离暗字白幡越近,凤火所受的压制越多。三寸光芒,又能济得什么事? 秦忘舒道:“既然白幡就在近处,不如我用这凤火去四处走一遭,还怕寻不到白幡?” 莞公主连连摇头,将秦忘舒手掌握得紧紧,低声传音道:“七幡各有玄奥,暗字白幡则是我最没有把握的,哪怕离这白幡只有一尺,一旦错过了,就会越走越偏,更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你走了多远,在你想来或只是数步而已,但其实已远离白幡数百丈,甚至是数千丈了。” 秦忘舒对阵法之学虽不精通,亦知阵法的厉害,他此刻丝毫感受不到有灵气流动之兆,看来暗字白幡并不依赖灵气施展威能,而是靠这绝对的黑暗,这是一种强大的法则之力,唯一的破解手段,就是掌中的凤火了。 以莞公主的玄承,也只能大致判断出白幡的方位,但若想精确定位,则是绝无可能。虽然离暗字白幡只有数尺或是数丈,瞧来是无限接近了,可是越到此处,越是危机重重。稍稍错了半步,二人就是咫尺天涯,再也寻不到对方了。 秦忘舒凝神静气,将明字凤篆缓缓施展,此篆由心而发,更见好处,只见一道道赤红色的符文在空中无由而生,向着掌中凤火缓缓落去。那符文好似干柴,一旦触到凤火,凤火立时就有所增强,但数十道符文落下之时,凤火的光芒,也只是照出半尺而已。 如果说想让这凤火为灯照亮四周,以求寻到暗字白幡,光靠掌中所持,那是万万不能了。秦忘舒不假思索,就将掌中凤火打出去,那凤火扑进沉沉的黑暗之中,就拉出一道长长的赤线来,片刻后停在空中不动,离秦忘舒约有十丈之遥。却如荧荧之火,怎能照亮四周。 秦忘舒掌中再施凤火一道,同样以明字凤篆加持,再次打向一处,其后凤火不断,一连打出十六道凤火去。 莞公主明白,秦忘舒是想用这凤火去探白幡的方位,只可惜这十六道凤火所经之处,并不曾见到白幡的存在,这也只能说的是秦忘舒的运气实在糟糕之极。 那十六道凤火以秦忘舒为中心,在空中微微闪动,虽然明明只隔了数丈,但却像是夜空的星星一般,好似隔了千里万里。 这时耳边传来灰袍鬼修的讥笑之声:“就算你有凤火在手,可惜亦无大用,凤火虽强,今日恰遇对手。”其后便是大笑之声,笑得若是放肆无礼。 随着这声笑声,阵法也在缓缓转动,十六道凤火本来分布八方,错落有致,却随着阵法的转动,向四周慢慢的扩散去,离秦忘舒也是越来越远了。 便在这时,空中又传来兵器破空之声,那是灰袍鬼修驱使阵中残骸向二人进击,虽不指望能伤了二人,也可打乱二人的心境。 莞公主道:“忘舒哥哥,你只管依着你的主意去寻凤火,其他事情皆不必管。” 秦忘舒道:“好,阵中游魂残骸就交给你了。” 这时耳边有道金风破空,听音辩器,正向着秦忘舒的咽喉刺来。在暗字白幡附近,那是无论如何也瞧不见残骸兵器的,唯有靠着风声灵息,方能辩明一二。 但秦忘舒既然答应不管此事,竟真的不去理会,哪怕那黑暗中的兵器刺到咽喉处,他也是浑然不理。 就在那兵器离秦忘舒还有数寸时,近处传来骨骸碎裂之声,那件兵器擦着秦忘舒的面颊坠到地面上去了。 这时传来莞公主的声音:“好险,忘舒哥哥,你这人的神经就好似铁打的一般,换了是我,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不应的。” 秦忘舒笑道:“我既然将这性命交给你了,又有何忧,只因我心中明白,你就算自己有所损伤,也绝不会让那些残骸伤我半根毫毛。” 说出这话时,掌中莞公主的手掌就是微微一动,其后传来莞公主极低的声音:“原来你也知道。” 其后这声音就被法剑破空之声掩盖,秦忘舒若想细辩,却是不能了。 秦忘舒仍将凤火不停送出去,直到一连祭出三十二道凤火之中,秦忘舒猛地吐气开口,大喝道:“玄字真言莫要负我!”随着一声断喝,三十二道凤火齐齐大发光明。 只听“轰”地一声,空中凤火突破黑暗禁制,迅速连为一片,将这身周数十丈照得如白昼一般。 却不知那面暗字白幡,是否在这团凤火的笼罩之中。 第307章亡魂何处是皈依 第307章亡魂何处是皈依 凤火光芒之中,如果瞧不见白幡,又该怎么办? 秦忘舒不敢想像这样的局面,他祭出三十二道凤火,已经是竭尽全力,空中熊熊燃烧着的,与其说是凤火,不如说是他的生命。 白幡不见,就意味着他和莞公主永远陷于这绝对的黑暗之中,再无机会突破此阵了。 因在凤火爆燃之间,他也情不自禁的将掌中柔荑一紧,心中的焦燥不安就此传递过去。莞公主传来的却是无比清晰的两个字:“有了。” 果然是有了! 就在火团西边的边缘处,露出一点白色的物事,赫然就是白幡的一角。那白幡显然正在风中来回飘摇,如果刚才白幡向东边飘过去的话,其幡角就不会在凤火光芒之中现身了。 禹皇所说的福缘莫非指的就是此处吗? 白幡或东或西,并无定理,但偏偏是白幡向西一荡的时候,被凤火的光芒捕捉到,在东死西生的情形下,天地垂怜,给予秦忘舒一个小小的机会。 幸好只需这一点机会就足够了,秦忘舒脚步如电,就向那白幡冲了过去,本来就只是隔着三四丈罢了,只需一步,就到了白幡面前。 此刻空中凤火已然恢复星罗棋布之状,刚才的爆燃是无法持久的,秦忘舒与白幡之间仍然隔着无尽的黑暗,但白幡毕竟无法移动,而此幡的方位早就如刀子一般,刻在秦忘舒的脑海之中。 他长臂一伸,就将白幡拔了起来。随着此幡被拔起,四周顿时大现光明,现出四周无数的残骸游魂。秦忘舒心中好不快意,原来生在光明之中是这般的平安喜乐。 拔起此幡不费吹灰之力,这让秦忘舒略感惊讶,不过细细想来倒也恍然。 暗字白幡具有绝对黑暗的法则之力,等闲修士是无法化解了,如果不是秦忘舒拥有凤火,换成另一名修士,一定是另外的结局。 手中持着白幡,秦忘舒信心倍增,开口道:“莞儿,风字白幡又在哪里?”这话有说出不出的意气风发。 莞公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西行二百丈。”手中法剑祭在空中,扫荡四周残骸游魂。 本来她只能凭着灵识辩明对手,此刻白幡已去,光明复现,正可大显这法剑的威能,那些残骸游魂本就不堪一击,如今法剑纵意施展,更非对手了。 秦忘舒知道今日的战局已经向自己与莞公主倾斜,此阵虽然尚在,但暗字白幡一去,大势已如破竹,灰袍鬼修除非另有高明手段,否则这阵法必会被他与莞公主一步步地破了。 二百丈瞬间走完,面前果然狂风扑面,这风听来好似有无数的金刀破空一般,事实也正是如此,那风力若是吹到身上,法袍是万力承受不得的,等闲法宝,只怕也会被这金风吹得裂了。 与其说是道道金风,不如说是一柄柄风刀风剑。那风力凝聚于一处,就是这般厉害。 但秦忘舒早将定风诀默运于心,那金风吹近身边数丈,立时风停力散,再吹到身上时,就与二月的春风无疑了。 抬头瞧去,风字白幡赫然在立,且随着秦忘舒越走越近,此幡已无狂舞之力,慢慢的垂落下来。秦忘舒哈哈大笑,一步跨到白幡面前,手按幡杆,大喝道:“冥界道友,你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灰袍鬼修一改刚才狂妄之态,沮丧地道:“怎地就让我遇到你们。” 秦忘舒道:“这凡界岂是你等鬼修来的地方,你怎样来的凡界,意欲何为,速速道个明白,否则莫怪我出手无情。” 灰袍鬼修不觉一怔,从秦忘舒这话听来,秦忘舒竟有不杀之意,他虽然不肯尽信,还是忍不住道:“我若向你说明此事,你便不会杀我?” 秦忘舒道:“你若有半个虚字,我自然将你挫骨扬尘,一旦此阵被破,你就算修成铜头铁骨,也禁不住我凤火一燃。” 灰袍鬼修忙道:“凡界遭此浩劫,元魂沉沦冥界无数,但绝大多数被冥王引了去,我冥界众多鬼修竟无好处,我等怎能甘心,在下犯险而来,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 秦忘舒喝道:“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世间元魂,本就该由冥王掌控,若皆被你们收了去,天下苍生岂非再无重生出头之日?” 也难怪他心中着恼,父帅与宁大海此刻便在冥界,若是被鬼修收了去,当作修行练功的材料,自己与父帅恩师岂不是绝无再见之时。而怀中的妹子元魂,总有一日也将魂归地府,哪知冥界之中,竟是一团乱麻。绝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秩序井然。秦忘舒又如何不怒? 灰袍鬼修虽被秦忘舒震住,却强辩道:“天地既容我等鬼修存在,就是让我等收纳元魂,以供修行,我等若只靠冥界灵气修行,不知要修到何时方有进益,收元魂而修本就是天经地义。” 秦忘舒不知冥界勾当,更不知冥界法则,听这灰袍鬼修说的振振有辞,一时间也难以驳他,向莞公主传音道:“公主,冥界被元魂究竟是怎样处置?” 莞公主缓缓摇头,幽冥之事,谁能弄个明白?她想了想,传音道:“若是平时,元魂沉沦冥界应该是有数的,冥王自然可以从容招魂处置,但如今无数元魂沉沦冥界,冥王必定应接不暇了,冥界鬼修难免蠢蠢欲动。而与其在冥界与冥王争夺,不如径直来这凡界抢夺元魂,凡界浩劫,却是冥界鬼修莫大的福缘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他曾瞧过那冥王一面,瞧来虽是阴气森森,却也不失磊落,且冥王虽在幽冥之地,却是天地正神,行事自然无偏。但如今元魂沉沦极多,冥王自然也是有心无力,无法约束冥界鬼修了。 莞公主道:“道友,你等在冥界怎样施为,自有冥王管束,我等也是鞭长莫及,又何必来我凡界行险?此番你的性命可饶,但你收纳的元魂,却必须统统交出来。” 灰袍鬼修怒道:“何必逼人太甚,我为炼七旗,不知耗费多少心血,今日不过收得千百元魂而已。且所收元魂不过是些寻常的百姓凶兽,修士元魂一个不曾收得,又怎地触犯了你等。” 莞公主知道双方理念差距太大,极难说到一处,鬼修收纳元魂,亦是为了生存,与世人耕猎采守并无区别。只是站在莞公主与秦忘舒的立场,无法接受这种安排罢了。 想来天地对元魂的处置,必有他的道理,但鬼修越界收纳元魂,怎样也是违犯天规,是可忍孰不可忍。苍生受难之日,竟是鬼修狂欢之时,这事无论哪位修士听到,都是绝不肯饶。 既然有这位灰袍鬼修闻讯而来,想必冥界的诸多鬼修必定闻风而动,看来这场浩劫又增变数,不光要对付极荒山凶兽,更要对付这些群情燥动的鬼修了。 凶兽杀人害命,鬼修纳魂而修,若是任由两者这般施为,那苍生可不是没了活路?秦忘舒暗恨自己刚才多口,竟肯饶过这鬼修一命,此刻想来,但凡来到凡界的鬼修,个个都是该死,绝无饶恕的理由。 他用力去拔风字白幡,不想因刚才消耗过多,白幡只是猛烈地晃了晃,仍是深插地面。秦忘舒向赵光灵一摆手,赵光灵持斧上前,只一斧,就将这白幡连根斩断了。 秦忘舒转向莞公主道:“莞儿,今日务必要拔除七幡,除此祸害。” 灰袍鬼修叫道:“道友,你怎地言而无行,你刚才可是应了我,要饶我性命。” 秦忘舒咬牙道:“死罪可饶,活罪难除。” 灰袍鬼修大叫道:“人族修士果然相信不得。” 瞧见莞公主与秦忘舒已向地字白幡冲去,灰袍鬼修无计拦阻,慌忙大袖一拂,剩下的四面白幡齐齐飞起,已收在袖中了。 七幡皆去,阵法立时消失不见,秦忘舒与莞公主向四下望去,不由的惊骇之极。 原来那漫山遍野,皆是兽尸人尸,想来此处应该曾是一处战场了,而瞧着地上血迹未干,可见场上厮杀也只是刚刚告一段落了。 略略向四周一瞧,连凶兽加上百姓尸体,竟有数万之多,这场厮杀好不惨烈。也难怪这灰袍鬼修要设阵招魂,凭他一人,是怎样也无法阻止这千万元魂奔向冥界了。 设立七幡招魂阵后,那未曾逃向冥界的元魂就会被重新招回,被这鬼修所用了。 秦忘舒暗道:“看来日后但凡有厮杀战场,必要防备鬼修暗中招魂,也不知元魂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进入冥界,唯有等元魂进入冥界之后,方才能安心离去了。” 但就算元魂进入冥界,只怕也难以安心,既有鬼修来这凡界夺魂,冥界修士,必然也会与冥王争抢,可怜天下苍生,不过是鬼修的口食,就算丧命亡命也是死难暝目了。 魔识中已探到灰袍鬼修正在亡命逃窜,秦忘舒叫道:“莞儿,绝不可放过此修。” 他此刻法力未复,难以纵步追杀,只好拜托莞公主出手了。 莞公主应了一手,就轻轻抽出手来,娇躯跨步上前,踏剑飞道而去。秦忘舒知道以莞公主的手段,灰袍鬼修绝非对手,但刚才莞公主玉掌抽离之时,掌中顿觉空虚,不免有怅然若失之感。不知再携玉手之日,又该等到何时。 第308章分明浊世佳公子 第308章分明浊世佳公子 莞公主与灰袍鬼修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无踪,秦忘舒一边动用归藏经吸纳灵气,恢复真玄,一道大踏步向前追去。 他动用小禹步在地面上飞纵,其遁速也只是比踏刀而遁慢了少许,小禹步威能无穷,不知还有多少潜能未被挖掘出来,说不定日后或可借小禹步御风而行,不过那怎样也要等到秦忘舒突破地仙境界不可。 至于吸纳灵气恢复真玄,秦忘舒此刻尚无法离开大地厚土,但随着秦忘舒的境界提升,这个问题也应该可以解决,以归藏经包罗万有之能,岂能离开大地就无所作为? 灵气本就充盈于天地之间,只是空中的灵气远不如大地中的灵气充沛罢了,这世间必有一术,可聚天地间的灵气以为己用,且循环不休,充沛无缺,只是自己尚未寻到门径而已。 秦忘舒隐隐觉得,若想达成这个目标,或可从“天”字剑文上痛下功夫,天字剑文,不仅仅只是登高望远,提升眼界胸襟而已。 只奔出了十里,就见莞公主手中提着灰袍鬼修,正笑盈盈的回转来,那灰袍鬼修双目紧闭,身子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秦忘舒大喜道:“莞儿果然厉害,这么快就将他追到了。” 莞公主将灰袍鬼修向地上一抛,灰袍鬼修仍是双目紧闭,动弹不得。 秦忘舒道:“莞儿,莫非你将他杀了?” 莞公主道:“你先前既然已答饶了他性命,我又怎能杀他,我需让鬼修明白,人族修士言出必行,岂不是当耍的事。” 那灰袍鬼修听到这话,身子略略一动,已微微睁开双目。来到近前,秦忘舒才发现鬼修的目光与修士不同,其目光略显空洞,暗藏绿光,一眼就能分辩。难怪鬼修就算想混迹凡界,也要躲躲藏藏,光是这目中鬼气,那就谁也瞒不得了。 秦忘舒顿足道:“只恨刚才失言,要饶了他的性命,遇到这等趁火打劫,为祸苍生的鬼修,就该斩尽杀绝。” 莞儿笑道:“忘舒哥哥不必懊恼,便饶了他又能如何?正好借此修之口告知冥界鬼修,我凡界虽是大乱,但诸修同心协力,众志成城,鬼修来到凡界,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忘舒这才欢喜,连声赞道:“此言说的极是了。” 他向前将灰袍鬼修提起,先问了灰袍鬼修的名姓,原来是叫做究奇牙,原是凡界散修,其后因故枉死,冥王知他寿限未尽,就许他在冥界修行。 冥界鬼修,大多都是这般经历,倒也不足望奇。 秦忘舒咬牙道:“我刚才虽答应饶了你性命,却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必须以实话答我,如今我来问你话,你必须如实相告,若是不然,我举手便将你挫骨扬灰,也不算违了誓言。” 究奇牙修忙道:“大修只管问来,在下言无不尽。” 秦忘舒道:“阴阳两界最是坚不可催,你有何能,竟能突破界力而来?” 究奇牙道:“大修有所不知,极荒山与凡界相交之处,有道鸿沟,其中便有一处所在,是阴阳交汇之地,极荒山大能灵兽运转强大阵法,打散界力,便也影响到这处阴阳交汇之地。在下这才寻隙而来。” 秦忘舒望向莞儿道:“世人常言那道鸿沟能通冥界,不想果不其然,但阴阳两界的界力,怎是极荒山与凡界的界力可比,那鸿沟的阴阳交汇之地,怎地就这般容易突破?” 莞公主道:“按理说世间的阴阳交汇之地唯有一处,便是鬼门关了,此关位于东南大海之中,阴阳岛之上。那阴阳岛上,建有招魂殿一座,是天下亡魂的去处,殿中有冥司镇守。亡魂通过此殿转于冥府,方是正道,至于鸿沟这处阴阳交汇之地,其来由实不可知。” 秦忘舒向究奇牙喝道:“这处阴阳交汇之地,究竟有何来历,速速道来?” 究奇牙急忙摇头道:“这处所在冥界人人皆知,但着实不知有何来历?此处所在本来是有冥司巡察镇守,只因最近冥司公务繁忙,那巡察也常常被调遣到他处,这才给在下寻到了机会。” 秦忘舒点了点头,心中忖道:“既然鸿沟这处阴阳交汇之地与极荒山阵法有关,若能守住太岳关,逼使极荒山大能停止运转阵法,鸿沟这条通道或可同时关闭了。但这个通道却是心腹大患,也该想个办法守住才是。” 他向究奇牙道:“我既答应饶你性命,怎能言而无信?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说到这里,取出赤凰刀来,刀上两道凤火窜出,此刀顿时火焰熊熊。 便持此刀,如割牛油一般,将究奇牙一只手臂切下,那手臂跌到地上,铮然有声。细细瞧去,虽是一具白骨,却已被炼化的大泛金光,实有五金之质了。 究奇牙咬牙承受,不发一言,鬼修虽不知痛楚,但断去一臂,难免心中沮丧,其心境所受打击远比皮肉之痛更加刻骨铭心。 莞公主向前取了究奇牙腰间的一只物藏,那物藏之中别的物事倒也罢了,四面招魂白幡,却不能让这究奇牙带了去。 秦忘舒又问道:“你所收的无数元魂何在?” 究奇牙知道隐瞒不得,便闭目咬牙道:“物藏之中,有一件物事,名叫魂囊,所收元魂皆在此囊之中。” 莞公主闻言打开物藏一瞧,除了四面白幡以及几件鬼修法宝灵符之外,果然有黑色皮囊一只,那皮囊在物藏中只有三寸大小。取将出来,也不过三尺长宽。若用灵识探去。可探听到皮囊之中哀声阵阵,鬼哭一片。 那声声鬼哭或是悲天哀地,或是自诉经历,或是连声咒骂,听来让人心中揪然不已。秦忘舒只听了一刻,就不忍再听,急忙收回魔识。 莞公主道:“这魂囊之中收了元魂数千,必须送到阴阳岛鬼门关不可。” 秦忘舒道:“苍南事了,正好莞儿亦要去海外一行,正好携着这皮囊去一趟鬼门关。” 那鬼门关岂是轻易去得的,但此事尚是长远,此刻倒也不必提起。 见那究奇牙身上再无一物,秦忘舒厉声道:“你此番回去,若是晓事的,就该遍告同门,若敢再犯凡界,定斩不饶。至于你,若仍是一意孤行,少不得有那魂消魄散之日。” 究奇牙诺诺连声,一步步走向远处,直到离秦忘舒与莞公主数里远了,方才一溜烟的去了。地上的那只断臂竟也不敢拾起。 秦忘舒将手中的暗字白幡亦让莞公主收了,这才道:“鬼修之事,若见了宰公等人,也该细细禀告,到时必要有个应对的办法不可。” 莞公主道:“鬼修出没无常,防不胜防,究奇牙也是见旷野无人,这才行事无忌罢了。不过此处既有战场,四周必有修士,你我正好寻去。” 秦忘舒道:“这附近连鸟兽的踪迹也难见到,实不知那些修士藏在何处了。” 莞公主道:“那些修士经此大战,必定真玄耗尽,必在某处潜修了,说不得,只好一路扬声,让他们现身来寻我们了。只是忘舒哥哥这相貌人人皆是认得的,也该想个主意,替你装扮了才好。” 秦忘舒道:“这该如何装扮,我也没修过三十六天罡之术,不知变身之术。” 莞公主抿嘴笑道:“忘舒哥哥不必管,只需依着我,定然让你焕然一新,总之让人瞧不出来。” 当下莞公主在前引路,便来到一条山泉处,莞公主就令秦忘舒坐在泉边石上,取出胭脂水粉就替秦忘舒细细装扮起来。 秦忘舒奇道:“就这般涂涂抹抹,难道就能瞒过他人?” 莞公主笑道:“你莫小瞧了女子装扮的手段,等我将你装扮一新,包你识不出来。” 秦忘舒怎肯相信,也只好任由莞公主摆布,想来仙修之士只重境界修为,谁会细辩相貌。自己现在是莞公主的兄长身份,就算自己相貌难以改变,大不了就推说自己与秦忘舒相貌相似罢了,只需自己将魔息掩饰住了,或可搪塞过去了。 莞公主也不知用了何物,在秦忘舒面上百般施为,或是垫高面颊某处,或是细细描画,到最后又施了个法诀,让秦忘舒面上物事紧紧贴住,就是湿了水,也是化不去了。 足足忙了半个时辰,莞公主方才笑道:“此番应该是够了,好在诸修皆是男子,应该也瞧不破我的手段。”说罢格格笑着,将秦忘舒扳过脑袋来,照泉照水,以观成效。 秦忘舒向那泉水中瞧去,正值朝阳初升,泉水如镜,照得秦忘舒面上纤毫毕现。他本不以为然,哪知向水中一瞧,吓得就是一惊,道:“这又是谁?” 莞公主格格笑道:“这自然就是你。” 原来那水中男子生得鼻若悬胆,英气勃勃,分明浊世佳公子,岂是大晋旧将军?秦忘舒百般瞧去,也瞧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秦忘舒惊道:“这是怎样的奇术,竟让我相貌变得如此?” 莞公主道:“这叫易容之术,世间女子无师自通,人人行得。” 秦忘舒道:“难不成这世间女子都是用这秘术骗人?难怪女子个个明艳照人,不可方物,原来竟是假像了。”说到这里,就向莞公主直勾勾瞧去。 莞公主被他瞧得羞极,只好扭过脸去,嗔道:“忘舒哥哥,你只管瞧来,好不羞人。” 秦忘舒笑道:“莞儿,我有一问,不知你肯不肯答我。” 第309章岂是大晋旧将军 第309章岂是大晋旧将军 莞公主讶然道:“忘舒哥哥但有所问,莞儿怎能不答?” 秦忘舒眨了眨眼,道:“莞儿易容有术,令人叹为观止,莫非这张面孔也是涂抹描画的不成?” 其实莞公主眉目如画,肌肤如玉,哪需涂脂抹粉,秦忘舒故作此问,实为调笑罢了。但秦忘舒却有所不知,问画眉之长短,笑脂粉之厚薄,已涉闺房之趣,却让莞公主如何应答。 那莞公主知道秦忘舒直口快心,未必就是戏弄之意,若是不理,心中忍气,若是发作,却是无趣了,不由得将身子一转,嗔道:“忘舒哥哥好生无理,莞儿生气了。” 口中虽是这般说,面上最多只是一丝薄嗔微怒罢了。那莞公主向来端庄,令人不敢仰视,不想这薄嗔微怒起来,却别具风情,竟让秦忘舒又是瞧得呆了。 若论风情万种,云天轻当算得上第一,但莞公主真要与云天轻比起来,也未必就输与她了,秦忘舒心中连连赞叹,这世间女子,果然是百般面孔,就算不曾修过涂脂抹粉之术,也让人难测之万一。 秦忘舒慌忙告罪,连称该死,道:“莞儿,你便饶了我这一遭,我家莞儿天生丽质,世人皆知,何需胭脂水粉?若世间女子都生得如莞儿一般,那世间的胭脂铺可不是做不成生意了。” 莞公主不由格格笑道:“你向来正正经经,倒也是好,如今入了魔道,果然就有些油嘴滑舌起来。“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下去,道:”便是这样,莞儿也是欢喜。” 秦忘舒听她这话,已是在表明心迹了,心脏就突突乱跳起来,忽地想起当初莞公主初次开口时对他说的话,心中更是慌乱。原来莞公主对自己的情愫至今未变,只是这份深情,自己怎堪承受? 自己修行境界低微,成就不值一提,更是无名无望,又哪里能配得上莞公主半分?那莞公主自身成就也就罢了,更是大陈公主,一旦日后承祧世尊后裔,那几乎就是天下第一人了,自己在莞公主面前,不过是微尘罢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叹,道:“莞儿说的是,我入了魔道,果然就有些疯魔起来,真个儿是太不应该。” 莞公主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心中亦是叹息。过了半晌,又道:“忘舒哥哥,你虽是相貌变过了,衣着打扮也需略加变化才是。我这里有件法袍,你穿来试试。” 说罢取出自己的物藏,手指一点,一件青布罗袍自物藏中飞出,悬在秦忘舒面前。 秦忘舒见这件青布罗袍瞧来质朴无华,但细密之处颇见功夫,显然是用心打造。他对衣衫之物原不在意,随手取来穿上,不想宽浅长短,无不合适,竟像是量身打造的一般。 秦忘舒惊道:“莞儿,难不成你神机妙算,早就算到我要假扮田弃疾?” 莞公主含笑道:“我又不曾修成阴阳妙术,天算神课,只因上回在上回在伏阴山中见到你,又正好向紫苏学修制器织袍之术,就随手替你织了一件。” 秦忘舒道:“原来紫苏竟是织袍高手,连你也要向她请教,却不知紫苏又在哪里。” 莞公主道:“紫苏的去向,此刻却不能说,到时自然明白。若论紫苏的织袍之术,苍南域或可算得她第一,这件青布罗袍瞧来简单,其实却是由百种鸟羽杂以天藤丝麻织成,穿上此袍,四周气息自然流动,可替遁术加持,说来也算是一件遁器了。” 秦忘舒喜道:“我若有了此袍,难不成就能御风而行?” 莞公主点头道:“此袍名百羽天丝袍,比起寻常的步云履来,定是强过百倍,我有法诀一套,你只需修成,自然就可御风而行。” 秦忘舒忙向莞公主讨教了御袍之法,那法诀甚是容易,自是一学就会,忙不迭地就施展起来。法诀到处,此袍立时两肋生风,秦忘舒御风便行,果然快不可当。 秦忘舒大喜道:“有了此宝,可不是省下一件遁器了,赤凰刀以后就可专用杀伐了。只是你与紫苏既然能制得遁袍,怎地不见你也织一件?” 莞公主道:“我平时有紫苏骑乘,也用不着法袍,法剑也可应急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秦忘舒心中却忖道:“此袍既然是集百羽天丝而成,怎能来的容易,莞儿一时间也难收集到这许多材料,好不容易凑齐了,却一心为我。“心中颇为感动。 秦忘舒将这青袍穿在云衣之上,再配上这新扮的面容,在泉水边照了又照,虽还残留三分往日形貌,但也需有心人细细瞧来,才能瞧出破绽的,宰公林放等人只会动用灵识探察自己,相貌衣着,又怎会在意,那定是瞧不出破绽来。 见秦忘舒装扮已定,二人重新上来,秦忘舒运足力气,沿途扬声道:“太岳关兽情紧急,大陈公主莞与弃疾求见诸位御劫修士。“他稍稍改变体内真玄,声音已变,任谁也听不出是秦忘舒的声音了。 走一路就叫了一路,行到两百余里,仍不见有人应答,秦忘舒心中焦急异常,如今前有太岳关上群兽镇守,后有冥界鬼修寻机而动,这些大事,非自己一人可以承担,若再寻不见诸修,可不是误了大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换了莞公主扬声呼唤,只叫了两声,就听有人远远叫道:“莞公主,我等在这里。” 秦忘舒与莞公主循声瞧去,只见前方山谷中飞起两道身影来,瞧面孔虽不是极熟,却知道是当初太岳关前的御兽修士。二人大喜,急忙迎了上来,两名修士施礼毕。一名修士以手加额,笑道:“我等只当莞公主负气远去,幸好又回来了。宰公知道,必定欢喜。” 秦忘舒道:“敢问此处修士还有几人?伤亡多少?” 那修士白了秦忘舒一眼,仍是瞧向莞公主道:“这位又是谁?” 莞公主道:“这是家兄田弃疾,向来在东穹修行,听闻苍南大乱,这才急急赶来保家安民。” 二名修士听说是东穹修士,倒也和气了许多,一名修士道:“近日东穹修士来了不的,每逢战事,皆出死力。可叹我苍南域仙宗弟子也是不少,却来了几人。” 莞公主道:“世人皆有立场,也管不得这许多了,宰公何在?” 二修连忙引着二人来到山谷之中,只见宰公林放领着七八名修士已在谷口迎接,见到莞公主,皆是欢喜。 秦忘舒此刻虽是莞公主兄长的身份,但谁会在意?应答之间倒也客气,也只是不失礼数罢了。秦忘舒此刻最怕别人打破沙锅问到底,既见无人理会,知道身份未曾被瞧破,反倒乐得轻松。 莞公主问起诸修情形,林放道:“先前太岳关上的修士,已是伤亡过半了,幸好有东穹修士来了十余人,人人以一当十,实力反倒有增无减,只是最近这几场大战,真玄丹太快,诸修的伤势恢复起来也是甚慢,若这再这般下去,战力必有减损了。” 莞公主就向秦忘舒一指,道:“我弃疾兄长知道此处缺丹少药,便带了一些来。” 林放大喜道:“若有丹药,还怕兽劫猖獗,却不知田道友所携丹药又是哪些?” 秦忘舒的天地洪炉每日炼丹不休,纯元真玄丹,定心养魂丹,水火济灵丹练了不少。当下就将这三种丹药取出,交给林放。 林放见到这三种灵丹,不由一奇,道:“咦!“就向秦忘舒面上瞧了又瞧。 秦忘舒忽地想起,自己所炼的这三种丹药,诸修早就见过了,如今自己以另一个身份取出这些灵丹来,可不是凑巧之极,也难怪林放起疑。 林放身边一名修士道:“这倒也奇了,先前我们这里有位修士,亦擅炼丹,所炼丹药与田道友一般无二。” 秦忘舒道:“在下于炼丹之道略有心得,难见遇到同道,却不知那位道友又在何处?” 那修士期期艾艾,不肯实言相告。林放将手一挥,道:“有何说不得的,那位修士名叫秦忘舒,说来也是我等的领袖,只可惜时乖运骞,自家立身不劳,竟沉沦魔道,可惜,可惜。” 秦忘舒道:“魔修向来新旧之分,若论魔修新道,与我仙修之道并无多大差别,不知那位秦道兄修的是何种魔道。” 林放雅不愿提起秦忘舒,皱眉道:“新道旧道,谁能分辩得出,那魔修改修新道,那叫改过自新,若是仙修之士沉沦魔道,则叫做弃暗投明,两者怎可混为一谈。” 秦忘舒知道儒家对魔修成见极深,就算是新道魔修,也只是略略高看一分罢了,但魔修毕竟是禀杀气而生,就算心法改易,行事手段仍是一般,怎能被儒家瞧得上? 他知道此刻不是争辩之时,也只好闭口。 林放取了粒灵丹在手,动用灵识探了片刻,更是满面狐疑,向秦忘舒问道:“田道友,你这炼丹之术从何而来?” 秦忘舒知道这关若是通不过,身份怕是要被林放看穿了,当下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话,诸修先是相视而笑,其后便是齐声欢笑起来。 第310章欲毕其功于一役 第310章欲毕其功于一役 原来秦忘舒说的是:“弃疾丹修之道,原是莞妹所教,源自海外仙山。林先生,莫非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众修皆笑,心中的一丝疑问也就此烟消云散。秦忘舒与莞公主情谊非殊,人人皆瞧在眼中,莞公主既处治传丹术于田弃疾,自然亦能传给秦忘舒了。 而莞公主身份不凡,玄承多有,丹术精绝又有何奇? 林放心中既去了疑问,忙将丹药分于诸修,秦忘舒的天地洪炉之中,原还炼成三粒造化丹,此刻却不敢拿出来了,纵是这丹术可以摭掩得过去,造化炉非天地洪炉不可炼成。一旦取出造化丹来,这身份也就是泄露了。 诸修也不拘泥,就在谷中青石上坐上,问起莞公主去而复返之意,莞公主便将太岳关有群兽镇守,极荒山大阵终将停止,以及鬼修出没之事细细说了,宰公与林放听了这话,皆是大皱眉头。 宰公道:“近日来大晋地域中的凶兽虽是越来越多,但灵兽却变见到几头,不想竟尽数守在太岳关,看来若想将极荒山凶兽驱除凡界,非攻下太岳关不可了。” 林放道:“太岳关上,必有一两位地仙境界灵兽,以我等实力,只怕难有成算了,就算勉强突进太岳关,这里的修士只怕也要殒落大半了。” 宰公慨然道:“大伙儿既来此处御劫,也没想过留得性命,就算我等死得一个不剩,若能将群兽驱除出境,也是心甘。” 那宰公向来稳重,哪知今日却说出这番话来,诸修听了,自是热血上涌,纷纷道:“宰公所言极是,我等来此御劫,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宰公,林先生,你二人只管下令,我等誓死追随。” 诸修齐声道:“我等皆愿誓死追随。” 宰公与林放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不能知己知彼,这法旨怎能仓促下达,因此皆是沉吟不语。 忽有一修叫道:“宰公,还等什么,你等瞧瞧这大晋江山,已成了什么样子,凶兽在凡界一日,也不知枉死多少百姓生灵。若宰公不肯下旨,在下便一个去闯太岳关。“说到这里,那修士已是泪如雨下。 诸修向此人瞧去,心中皆是黯然,原来这修士名叫孟和,是跟着妫传容前来的,如今与他同来的修士,自妫传容以降,已尽数死于劫中,唯有此修独存。这修士眼见得亲朋好友个个殒落,只怕早存了与极荒山灵兽同归于尽的心了。 林放道:“孟道友,宰公肩负御劫重担,行事自然稳重。兵法有云,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还请容宰公三思。” 那孟和道:“宰公怎样下旨,我怎敢多言,但在下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你等不去,我就算独自一人,也要去闯一闯。“说到这里,纵步就向谷外走去。 林放身子一晃,已将孟和拦住,慨然道:“道友,生死大事,怎可轻忽。不如容宰公三日时间,若三日之中,宰公仍不肯下旨闯关,林某人便陪着你去。” 孟和慌道:“我此去不过是送死罢了,林先生何必,何必如此。唉,我活着一日,便想着死去的亲朋,着实是五内俱焚。“说罢忍不住流下泪来。 林放道:“这么说来,你竟是听我劝了。林放今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日之后,无论怎样,林某都要去太岳关前。“说到这里,也不再劝孟和,转身回到宰公身边。 宰公见诸修皆瞧着自己,那眉头皱得更是紧了,只因诸修求战之心虽是急切,但双方实力悬殊,自己一旦松了口,便是数十条修士的性命。 更何况对方究竟是怎样的实力,此刻仍是一无所知,贸然前去,毫无胜算。若只图心中一快,可不是误了大事。 但群修激情慷慨,若是不允,只怕也是不行的。一时间决心难下。 此刻不由想起秦忘舒的好处来,想那秦忘舒无论是为将为帅,都是堪当大任,若论境界,在座有不少修士高过他了,但若论真正斗法厮杀,却无一人是他对手,若是秦忘舒在此,自己的胜算至少也多出一成来。 只可惜秦忘舒已堕魔道,居心难测,御劫大业,又怎能指望一名魔修之士。 宰公思忖半晌,方缓缓道:“如今要紧之事,是要探明关上动静,林老弟,此事只好拜托你了,老弟可自选两三人,逼近太岳关,若能欺近百里,那可再好不过了。” 林放道:“若能欺近百里,关上虚实一探而知,宰公放心,此事只管交给我。” 宰公道:“老弟此去,万万不可逞强,若无法接近太岳关,就请速速回来,却不知老弟要选哪几个同行?” 林放未及开口,孟和就道:“务请林先生容我同行。” 林放大笑道:“好,我也不多邀人众,就你我二人前去一探虚实。” 孟和大喜道:“多谢林先生成全。” 那林放知道事情紧急,既领了法旨,当即辞了众人,就和孟和上路,刹那间已消失无踪。 宰公忙传令下去,令诸修好生调息,以备来日大战,又向在外巡察的多宝道人传讯,令多宝道人也赶往太岳关,以便随时接应林放。 诸修知道大战在即,反倒定下心来,只因这数月厮杀,人人皆是精疲力竭,虽然杀得凶兽无数,却不知这兽劫何时才能停止。如今才算是见到一丝曙光。只要攻下太岳关,这亡命厮杀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秦忘舒见宰公一心只知攻打太岳关,却不提鬼修之事,心中黯黯着急。但瞧谷中修士人人带伤,人手着实不足,那鬼修之事也只好放一放了。 他环视四周,瞧不见邹衍墨矩等人的身影,又不敢动用魔识去探,只好向莞公主示意,将手掌微微一翻。诸修虽瞧见他的动作,却只当兄妹戏耍,自是不明其意。 却不知手掌向上为阳,向下为阴。手掌一翻,就是阴阳之意,邹衍乃是阴阳大家,这是在向莞公主示意,让她打探邹衍等人下落了。 莞公主初时亦不明白,细细想来,方才恍然,伸出三根手指便是一摇。秦忘舒瞧见莞公主只出三指,也细细想了一回,片刻方才明悟。 此间御劫修士,与自己关系最亲密者,除了邹衍外,就是墨氏师徒了,莞公主伸出三指来摇,是说明三人皆不在此处。看来是另有任务,秦忘舒只好耐心等待了。 诸修缺丹少药已久,服下丹药之后,个个都在运功,只剩下秦忘舒与莞公主不必服丹,于是就向宰公请示,由二人守住谷口两处,以替诸修加持护法。 宰公道:“我等守住的这座山谷,原是东西要冲之地,群兽若想冲进大宋境界,非得从这里经过不可。因此每到晚间,群兽必来搔扰,今晚诸修要服丹运气,也就只好劳烦而位了。” 秦忘舒道:“原是份内之事,宰公何出此言。“就与莞公主分手,独自来到谷口西处,西处面对太岳关与极荒山,最容易遇到极荒山凶兽,秦忘舒选择此处,自然是不肯让莞公主轻涉险地了。 守到半夜时,远处果然传来兽吼之声,但因这里离诸修甚近,秦忘舒也不敢动用魔识,虽说他修成藏息慝气之法,可一旦施法运动,自然就容易泄露魔息杀气。 秦忘舒想了想,立时纵步出谷,迎向诸兽,唯有远离山谷,方能大显身手,免得被诸修窥破了身份。 当下借助百羽天丝法袍御风而行,约行了数里,果然见到几只凶兽藏在林中,见到秦忘舒就怒吼着扑过来。 秦忘舒怎会在意,将土沉珠祭在空中,片刻间将诸兽打了个落花流水,此时仍不敢动用魔识,只好努力凝目侧,以探凶兽动静。如此且探且战,离山谷越来越远了。 秦忘舒计算距离,离山谷已有四十余里了,这时方敢动用魔识,去探四周动静,一探之下,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山谷四周,果然来了无数凶兽,今晚倒是可以杀得痛快的,忧的是凭自己一人,未必就能守住谷口,若让群兽冲进山谷中去,扰了诸修的打坐调息,可不是要受宰公责骂? 但此事着实两难,若是守在山谷,怎能动用法宝法术,自己的手段,谷中诸修大半都是见过的。一旦群兽来攻,还是要泄露身份了。 而现在前出数十里迎向群兽,不免就露出老大的破绽来,极易被群兽偷进山谷中去。 虽是两难,也只好放手养厮杀,他不敢动用凤火,就将天地洪炉祭起,来收群兽。那些凶兽就算被收进炉中,其实也无甚大用,但用这天地洪炉对付凶兽,却是最方便不过了。 他将天地洪炉高高祭起,只管迎着群兽向来,所到之处,随手指去,诸兽个个难逃。秦忘舒不由得意起来,这法子果然省事,悄无声息就收得无数灵兽,而战场上不闻厮杀之声,诸修运动之时,也可不受打扰了。 正在那里收得痛快,忽见谷口方向吼声突起,忙用魔识一探,竟有数十只凶兽已冲到谷口去了,秦忘舒不由大急。自己的任务本是守在谷口,若让群兽冲进去,可不是失职? 正想纵身返回,静夜之中有人“咦“了一声。 第311章奈何桥上叹道窄 第311章奈何桥上叹道窄 秦忘舒听出此声虽是人言,发声都是古怪,正是灵兽惯用的语气。能动用人言的灵兽,修为自然不弱,秦忘舒精神大振,循声用手一指,只盼着能将此兽引进洪炉中去。 空中青光一闪,那灵兽不进而退,就向远处逃去。此兽竟能挡过秦忘舒的符文,修为倒也不弱了。 秦忘舒大喝一声,纵步上前,身子借助百羽天丝法袍之力,果然疾去如闪电,只一步就已追上,手中赤凰刀当头劈下。这只灵兽怎能逃得过,立被劈成两半了。 只听远处山峰遥遥有人叫道:“好!”却是修士的声音。 秦忘舒这时已来不及收起洪炉,心中暗叫糟糕,自己的行动被这修士瞧在眼中,可不是泄了身份,有那么一瞬间,秦忘舒心中竟生出杀人灭口的想法来,思来好不惊人,修了魔道之后,杀气时刻盈胸,竟是这版心狠手辣。 但此念刚生,便知不妥,可见秦忘舒清明不失,是非能分。秦忘舒心中叹道:“罢了,便被识破身份,又能如何,大不了离了此处,独自与群兽厮杀。” 但想到若是弃诸修而去,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济得什么事,心中不免黯然。 远处那修士步云而来,足下分明穿着一对步云履了。就听到修士哈哈大笑道:“秦兄,果然是你。” 秦忘舒听这声音,又惊又喜,道:“邹衍公。” 那修士正是邹衍,二人与空中见了面,皆是欢喜。 秦忘舒知道自己的魔修身份便是避过他人,也避不过邹衍公,此公的阴阳算术,岂是白饶的?因此见到邹衍公面上笑容满面,知道邹衍公并不在乎自己的魔修身份,心中难免一热。 便是:“邹公怎会在此?” 邹衍公笑道:“专在此处等你。” 秦忘舒喜道:“原来邹公已算出我会来到此处不成?” 邹衍公道:“听说你沉沦魔道,我与墨矩师徒等皆是担心不已,他二人天天催我算你下落,不想如今你修为进步极快,竟是越发的难测了。” 秦忘舒道:“我修为提升与阴阳算术又有怎样的关系?” 邹衍公道:“你我修为差距越大,我越难算得精准,你难道忘了以大见小的道理?” 秦忘舒道:“邹公跳出红尘,冷眼看世人,谅我秦忘舒何等人物,怎能跳出邹公算术?” 邹衍公摇了摇头道:“你如今与往日大不相同,不但魔禅双修,更得了火凤禹皇加持,仙界凡界大能,皆在替你操心。这也就罢了,这几日我观你所在,瞧出你有一道青气罩定,大有奉天承运之势。我又怎能算得清你。” 秦忘舒听到这里,微微点头,自己已修成天字剑文,那就是得到天地认可的,与往日常被天地劫杀,苦苦支撑的情景大不相同了。 邹公便问秦忘舒何时来此,秦忘舒道:“今日刚到,原以为能撞见邹公,哪知邹公与墨先生皆不在谷中。” 邹公叹道:“果然是算不准你了,我只算到你近日前会在此地现身,却难算出精微之处,就与墨矩师徒寻了个借口,在这四处搜索。幸好误打误撞,还是与你相会了。” 秦忘舒忽地想起有群兽冲进山谷,忙叫糟糕,道:“邹公稍候,有几十只凶兽冲进山谷,骚扰诸修,我先将那凶兽打发了再说。” 邹公笑道:“不必多虑,我事先已让墨矩师徒替你守谷,区区十几只凶兽,又有何大碍?在此遇见你也好,我正有一事要寻你商议。” 秦忘舒见邹公早就有安排,自是心中大定,阴阳算术,果然是天下奇术。忙道:“邹公只管吩咐就是。” 邹公道:“我算出这苍南百姓又将遭遇一劫,但宰公这里人手甚少,又要应付兽劫,着实分身乏术了,便与他说了,也是白白乱了他的心境。” 秦忘舒肃容道:“究竟是何事,竟是这般要紧?” 邹公道:“你近日可曾遇到鬼修。” 秦忘舒又惊又喜,道:“此事果然瞒不过邹公,邹公既知此事,忘舒也可放心了。” 邹公摇了摇头道:“果然是遇见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恐怕远出秦兄意料,我算出数日之后,必有鬼修大举破界而来,到时我等腹背受敌,那是万万撑不住的。” 秦忘舒道:“大举来攻?” 邹公道:“苍南百姓遭此大劫,不知枉死多少,鬼修知道了,又怎不垂涎?这对鬼修而言,乃是千载难逢收纳元魂的机会,只因这些枉死的元魂不在阴阳薄上,便是截而收之,冥王也是不知,故而这次鬼修犯界,数目必是不少,粗略算来,也有千数了。” 秦忘舒虽知此事凶险,但听到“千数”二字,也是耸然动容,惊呼道:“若是千名鬼修破界,别说苍南域,就算加上东穹修士,也是万万挡不住了。” 邹公道:“若果然等到千名鬼修破界,除非海外大能亲至,否则只凭我凡界等闲修士,那是万万挡不住了。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弥合阴阳界力,不放鬼修入界,但此事九死一生,我不寻你商量,又能去寻何人。” 秦忘舒叹息一声,缓缓抱拳道:“承邹公如此看重,忘舒愧不敢当。” 邹公道:“只需阴阳界力不破,鬼修冲不进凡界来,苍南危局或可支撑,只是若行此事,却不需人多,但行事之人,务必要胆大心细,足智多谋,修为高强不可,这样的人选,放眼天下,也寻不到几人来,思来想去,唯秦兄可任了。” 秦忘舒道:“邹公谬赞,何以克当,但值此大劫,舍我其谁,忘舒不才,愿担此任,邹公只管吩咐。” 邹公道:“那阴阳界力在鸿沟深处,等闲修士是进不去的,非得高明手段不可,我虽知阴阳,只恨自身修为不足,对此事只能袖手,秦兄想来,可有合适的人选随你前去?” 秦忘舒道:“此事自然非莞公主不可。” 邹公道:“莞公主自然要去,秦兄还可再邀一人同去。” 秦忘舒惊道:“怎地只能去三人?” 邹公道:“鸿沟深处,阴阳界前,有金水一道,名叫奈河。奈河上有桥一座,就叫奈何桥了。这桥只容一人通过,秦兄就算领了千军万马去,真正能上前斗法的,也就是二三人矣。”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既然有金水奈何桥,分明是仙界布置,但如今却成为阴阳界力的一大破绽了,但不仙界设此奈何桥,究竟是怎样的安排?” 邹公道:“当初留下这阴阳界力的通道,原来专为极荒山万兽而设,兽禽若是身亡,就可借此桥直达冥界,与人族亡魂两不干涉了。但当今冥君,却是个惊才绝艳之士,力劝仙界大能关闭此道,兽族亡魂与人族亡魂皆要从招魂殿,鬼门关走一遭。” 秦忘舒道:“这位冥君提出此议,又有何道理?” 邹公道:“这位冥君说了,天地至公,怎可厚此薄彼,兽禽亦是生灵,怎地就比人族低贱了,若让兽禽亡魂别设通道,以避人族亡魂,兽禽心中必定不快,久之心中生怨,人族兽禽势不两立,可不是肇祸之源?” 秦忘舒脱口赞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此话总被世人所误,这位冥君却是深明大义,深悟天地仁心。” 邹公点头道:“这位冥君自是极高明的,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故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也不是小瞧了万物,只因万物在天地瞧来,任你身份怎样高贵,修为如何高明,也是如刍狗蝼蚁一般,怎有区别?” 秦忘舒道:“冥界打破人兽藩篱,意味深长,从长远看来,实有许多好处,难怪这鸿沟中的奈何桥弃而不用了。” 邹公道:“这位冥君又道,人族最近道体,但其中不乏奸恶之徒,若是死后再转人身,岂非不公?兽禽虽是愚钝,但亦有仁兽义禽,若身死仍归兽禽道,岂非又是不公。因此冥界禀明仙界诸多大能,一改冥界法度,世人奸恶者可转兽禽道,兽禽中的大仁大慈者,亦可修成人身,如此有奖有罚,方显天地之至公。” 秦忘舒拍手道:“这位冥君高明之极,在下对其五体投地,冥君既有此议,那鸿沟中的通道果然是不能再用了。” 邹公道:“这通道虽是封而不用,但先前设置,却难改变,若想完全弥合界力,补此破绽,非世尊亲自动手不可。其后又因世尊被困灭界,镇压魔我,实难抽身来此。这处通道,也就成了一处破绽了。” 秦忘舒道:“今日闻教,方知此中来历。除了莞公主外,诸修之中虽有人选,只怕与我难以共处,这第三人怕是急切寻不出来了。” 邹公道:“若只是秦兄与莞公主,却让邹某如何放心得下?墨矩境界修为虽是不足,但难得一片赤胆忠心,若是实在寻不出人选来,墨矩亦可一往。” 秦忘舒知道墨家仙修之士虽是高明,墨矩仙基却是有限,只怕墨雷日后成就,反倒会超过乃师,可惜墨雷修行尚浅,又怎能担此大任?诸修之中,如林放宰公多宝道人,倒是有这玄承修为,可惜这三修对魔修猜忌过深,双方怎能相处? 邹公见秦忘舒愁眉不展,知道秦忘舒也是担心人手不足,他默运玄功,就在心中掐算起来,忽地展颜一笑,道:“有了,数日后有一人自东穹而来,恰是秦兄的良助。” 第312章游梦千里谁敌手 第312章游梦千里谁敌手 秦忘舒道:“此人是谁?” 邹公道:“秦兄只管前去,到了鸿沟之处,自然就能见到。只因那修士也与秦兄一般,修为境界远超于我,老夫亦是瞧他不清了。” 秦忘舒知道邹公的阴阳算术百发百中,且与自己情同父子一般,绝不肯让自己冒险的,他既说出这番话来,绝无差池。 至于自己能否力阻鬼修破界,想来便是邹公也难推算出结果来,毕竟此事涉及极多,许多鬼修与自己三人的命运纠缠在一处,这世间除了天课神算这种天地妙术之外,再也算不清的。 二人计议已定,便双双来到谷口处,墨矩师徒二人已等候多时了,只是瞧见秦忘舒面生,神情不由有些狐疑起来。 邹公笑道:“不必猜测,这位就是忘舒了,我若非自信算术精准,也差点被他骗过了。” 墨雷大喜道:“不想秦大哥易容之术如此高明,为何连灵息也探不到一丝?” 墨矩忙道:“既是秦兄在此,需防隔墙有耳,邹公,那件大事可与秦兄说了。” 邹公点头道:“已然商议妥当,等见了宰公之后,再寻个借口,你二人就可将秦兄与莞公主送出山谷。悄悄前往鸿沟便是。” 在这山谷处,诸修也不敢说的详尽,好在皆是心知肚明,墨矩问了秦忘舒此刻的身份名字,牢牢记住了,墨矩师徒便代秦忘舒把守山谷,邹公领着秦忘舒来见宰公。 来到山谷深处,只见诸修皆在打坐调息,宰公卧在一块青石上,已在呼呼大睡。莞公主则在身边打坐,秦忘舒正觉惊讶,莞公主低声道:“宰公所修心法与众不同,乃是在睡梦之中修行,当初儒圣见宰公不分白天黑夜,每日昏睡不已,便笑言,宰予昼寝,朽木不可雕也。宰公以此为记,所修之术便叫做朽木神功。”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凝。 楚三身边有位侍妾,名叫纤红,所修之术亦与睡梦相关,亦是极厉害的,不知与宰公相比,孰强孰弱。 宰公既在梦中,诸修也不敢打扰,皆在身边护法,忽听宰公口中喃喃道:“好厉害。”身下的青石传来“喀嚓嚓”声响,竟是碎成数块了。 诸修皆是大惊,以为宰公运功不畅,走火入魔,秦忘舒正想上前探看,莞公主摆了摆手道:“宰公魂游千里,此刻算来,其神识元魂必在太岳关前了,弃疾兄莫要担心。” 秦忘舒动容道:“竟已去了太岳关?” 莞公主道:“想来宰公不放心林先生,这才前去接应,以宰公,林放,多宝道人三人合力,太岳关前灵兽再强,也能安然身退了。” 话音刚落,宰公身下青石又是一声响,本来已裂成数块的青石顿时粉碎,扬起石粉无数,见到这情景,便是莞公主也是担心起来。 要知道但凡是睡梦神功,必是以一道分魂遁出体内,以灵识元魂杀人,端的是防不胜防。对手若想斗法,那元魂灵识本无形迹,实不知该如何下手,若是不去理会,元魂灵识或压迫对手元魂,或化实为虚,就有种种手段伤人。因此这睡梦神功,端的是厉害不过。 以常理论,宰公既是游魂千里,肉身又不曾参与战事,怎会受到波及?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分魂灵识受到对手的强力阻击,心神因此不稳,这才使肉身受到感觉,体内真玄激荡不休,身上青石就受到波及了。 但是明知宰公所遇对手强大之极,却是远隔千里,诸修纵想上前相助,也不知从何下手了。 只见宰公以手支颐,身子侧躺,仍是一动不动,但四周青石皆碎,大地亦生出无数裂纹来,此战激烈可知。 差可安慰的是,宰公神情倒也如常,看来仍是可以支撑得住的。 秦忘舒虽与宰公道不同难以为谋,但为着御劫大业,也不免替宰公担心,喃喃地道:“不知前方战事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宰公伸出一只手来,在空中缓缓划了数道,那空中就多出一个方格来,好似窗口,又似明镜高悬。诸修向那窗口一瞧,皆是惊呆了。 只见窗口之中,现出两道身影,正是林放与多宝道人,却不见随同林放同行的孟和。 林放肩上双剑已放出一柄,正与一名铁甲灵兽厮杀,这只铁甲灵兽生得牛头熊躯,身高两丈,手持泼风刀。那大刀正向林放斩来,被林放避过,却将林放右侧的一座山峰拦腰斩断,山石滚滚而落,瞧来好不惊人。 好在那林放虽是闪避不定,神情倒也从容,且他肩上双剑只放一柄来,可见尚有余力。 另边厢则是多宝道人与一名身拔金甲,手持铁戈的灵猿厮杀。多宝道人头上悬着一宝,放七色毫光,正是洞天神螺,手中有金环三只。 多宝道人仗着洞天神螺发出的水幕护体,手中金环接连祭出,但总有一环在手,以防不测。 三只金环围着那金甲灵猿,上下翻飞,不时地寻出个破绽,在金甲灵猿身上一撞,金甲灵猿身上金甲被这金环撞出碎痕三道,恼得这金甲灵猿怒吼不已。 瞧多宝道人与灵猿斗法,分明是多宝道人略胜一筹,倒也令人放心。 但场中斗法的焦点之战,却非林放与多宝道人。 原来那空中云雾缭绕,有一只青目或隐或现,青目隐没之时,倒也罢了,但每次青目冲出云雾,就从青目中生出一道金光,或向林放,或向多宝道人射去。 这金光好不厉害,但凡遇到土石花草,无不是瞬间化为乌有,以林放与多宝道人的修为,也不敢去挡这金光,唯有上窜下逃,左右闪避,以这金光的威势而论,二修若被这金光扫中,不死也是重伤了。 诸修瞧这空中青目厉害,皆是替二修捏了一把汗,这青目中发出的金光遇物便毁,谁可支撑? 邹公道:“这只青目必是极荒山中青目兽所有,此兽虽不及九王一尊,却已修成天仙境界,哪怕是本体难以突破界力,光是这一只青目,也让人难以抵挡,难怪林放与多宝道人脱身不得。” 秦忘舒道:“不知宰公却在何处?” 莞公主向空中云雾一指,道:“宰公一道元魂,必藏在这云雾之中,只是这道元魂为至虚之物,自然是瞧不见了。也多亏有宰公挡着青目,那青目才无法快意厮杀,否则林先生与多宝道人已是危矣。” 秦忘舒点了点头,细瞧空中云雾,只见那云雾或聚或散,显然有人在暗中御控,而云雾的形状,则是变化万千,或是呈铺天盖地之势,摭敝青目,或是幻化成山岳之状,重重叠叠,向青目撞去。 青目被这云雾纠缠不休,十分气力,倒有九分用在云雾上,那青目也是忽睁忽闭,只有一分气力,用来向林放与多宝道人施加金光。 忽见云雾猛然一散,青目挣扎而出,一道金光猝然生出,就向多宝道人身上罩去。 多宝道人猝不及防,身子略略慢了些,头顶洞天神螺便告遭殃,被这金光一扫,就被挡下去一角来,这件镇宗之宝,就此损去一角了。 多宝道人心痛之极,口中呼喝一声,取一只金环向青目打去,哪知不等金环打到,目中金光又生,只一扫,就将金环扫落尘埃,此环虽不曾有所破损,但金光上神光不在,这法宝已成法器了,顿时降了一阶。 这时金甲灵猿趁机攻来,铁戈刺将过来,荡起黑光数道,多宝道人只剩一只金环在手,只能祭环敌住铁戈。不想那灵猿脑后生出一道黑气,口中念念有词,黑气之中就生出一只铁臂,将多宝道人的后颈捉住,再一提,就要凑到铁戈尖上去了。 这时宰公身边已围了许多修士,皆来瞧这窗中战事,瞧见此景,皆是惊呼失声,诸修恨不得纵身进入这小窗去,去救多宝道人,奈何这小窗只是远观,不可入人,诸修也是鞭长莫及。 便在这时,林放肩背一动,第二柄法剑扶摇而出,这法剑去的极快,“喀嚓”一声,就将黑气中的铁臂斩成两截。多宝道人猛地一挣,就急急坠将下去,总算逃过一劫。 然而林放只顾着救人,却被那牛头巨兽觑出破绽,此兽将手中泼风刀拦腰斩来,林放正凝神用剑,哪里得空闪避,眼瞧着这巨刀就到斩到身上。 林放无可奈何,身上发青光数道来挡巨刀,只可惜集数道青光之力,也难挡此法宝,巨刀临身,狂风拂体,激得他衣巾乱摆。 眼瞧着林放难逃此劫,空中云雾猛然一堕,就将这牛头巨兽与林放一道罩在其中,就见那云雾之中光芒乱射,云雾被扯得东一道,西一道,已是纷乱不堪。 诸修知道是宰公及时援手,助林放逃过此劫。 但云雾之中激战不休,也不知谁占了上风,只知道林放与牛头巨兽皆是不见身影。 而趁着宰公无暇他顾之时,空中青目再发金光一道,急急扫向多宝道人。 多宝道人纵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也难逃此光一扫。 第313章君心我志向来同 第313章君心我志向来同 空中云雾轰然一响,林放裹着一团青光飞将出来。而就在林放纵身出云的同时,两柄困龙剑盘旋飞舞,护在多宝道人头顶。 金光与双剑一触,立时嗡声大作,两柄困龙剑颤抖不停,剑身如波浪一般起伏不定,瞧来随时都会四分五裂。林放双手连点,替这困龙剑加持。僵持数息之后,金光轰然散去,困龙剑仍是安然无恙。 林放大舒了一口气,此番激战,最令人担心的就是青目放出的金光,既然困龙剑足可挡住,也就多了一成胜算了。 山谷中的诸修瞧见林放挡住金光,也同时松了一口气,此刻战场局势虽然仍不明朗,但林放多宝道人已可站稳脚跟,庶几无性命之忧了。 山谷中诸修正想再瞧,哪知宰公面前的窗口却慢慢消失,太岳关前的激战再也瞧不见了。 诸修明白宰公用这法术耗用真玄不少,此刻前方激战正酣,宰公怎会有余力维持。诸修瞧不见战场情景,不免又七上八下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宰公忽地睁开双目,瞧见诸修在侧,含笑道:“让诸位道友牵挂了。” 邹公见宰公汗水如注,但却面带微笑,知道此刻定是有惊无险,忙问道:“太岳关前战事如何?” 宰公道:“牛头巨兽已被林放斩杀,林放多宝皆安然归来。” 诸修齐声欢呼,道:“此战若无宰公。林先生与多宝道人再无幸理,宰公威武。” 宰公笑道:“诸位道友谬赞了,此战皆是林放多宝道人奋战之功,只可惜孟道友不幸殒落,令人痛断肝肠。” 诸修不由默然,有与孟和交情不错的修士,更是感叹不已,过了良久,一名修士道:“孟道友求仁得仁,纵是身死命殒,想来他心中也是安然。宰公不必挂怀。” 宰公道:“为苍生而死,虽死犹荣。太岳关虚实已明,虽然那青目兽的金光厉害,但其真身毕竟难以破界而来,此兽目由老夫料理就是,而林放既斩牛头巨兽,太岳关上数得着的大能灵兽,就只剩下那只金甲灵猿了。等后日诸修调息完毕,我等便要攻下此关,孟道友英魂不远,定会含笑而去了。” 诸修皆道:“愿随宰公死战。” 邹公道:“太岳关之战固然要紧,但邹某算出有一枝凶兽,已破界而来,此刻正在大宋境内,还请宰公允我领着数修扫荡宋境群兽,以保百姓安全。” 宰公道:“邹公算无遗策,在下怎能不允,不知邹公要邀几人去,我这里的人手着实不足了。” 邹公故意不去瞧秦忘舒,而是环顾山谷中一周,诸修皆低下头去,大有不情不愿之态,只因去大宋境界扫荡群兽,虽是急务,却是轻松不过的。又怎如太岳关激战,可以扬名天下。 宰公也知道诸修不愿错过太岳关战事,又怕邹公点将之后,诸修不肯随行,忙道:“御劫之事何分大小,若是邹公有邀,还请诸位道友务必前行。” 诸修无奈,只好道:“宰公说的是。” 邹公见诸修神情,反倒正中下怀,道:“此去宋境也不需许多人手,只需墨氏师徒与田兄一道前住便可。” 墨氏师徒虽有御城之术,又擅长木偶战法,但于仙修斗法杀伐上,比起诸修来却是略逊一筹,邹公点这二人前去,也是当然之理。宋境中的战事比起太岳关之战,毕竟要轻松不少。 秦忘舒见邹公不点莞公主的名字,知道是邹公故意为之,毕竟莞公主修为境界,算得上诸修中第一,太岳关一战,正是用得着的。且莞公主与晋君不和,诸修皆知,若是径直将莞公主要去了去,着实不合道理。 但此去宋境,若是只有邹公与墨氏师徒,那实力也着实弱了些。一旦遇到强力灵兽,可不是要大吃苦头?而自己未曾出手,诸修也不知自己的修为如何。 宰公见邹公只点墨氏师徒与田弃疾,不由道:“邹公,这人手怕是不足吧。” 邹公道:“太岳关战事要紧,自然以此事为先。” 宰公道:“最好再邀莞公主一行,方才万无一失,那破界而来的凶兽之中,说不定就藏着大能灵兽,若有莞公主在,总可设法周旋的。就不知莞公主意下如何。“说到这里,不去瞧莞公主,反倒瞧了秦忘舒一眼。 莞公主含笑道:“宰公有旨,谁敢不从。“她见宰公瞧向秦忘舒的那一眼意味深长,心中也是暗暗打鼓。 宰公道:“既是如此,还请邹公与莞公主即刻起身,凶兽杀起人来,却是不等人的。“就将目光从秦忘舒身上收了回去。 已有修士去谷口唤来墨氏师徒,二人听毕正中下怀,岂有不从之理。当下邹公就领着秦忘舒等人出谷,径直向宋境遁去。 秦忘舒见离山谷已远,便道:“邹公,宋境之中,果然有大批凶兽破界而来吗?” 邹公笑道:“此事虽是不虚,但怎劳秦兄与莞公主动手,只需我与墨矩二人前去,就可料理干净了,你与莞公主速速赶赴鸿沟,若是去得迟了,就怕那人已深入鸿沟之中了。” 就连莞公主也好奇起来,道:“但不知鸿沟处现身的那位修士究竟是谁。” 邹公笑道:“老夫若是知道,怎会刻意隐瞒?实因此人境界高明,修为不俗,老夫亦是瞧他不明,此修竟敢孤身前往鸿沟奈何桥,此人修为胆略,不想可知了。” 秦忘舒道:“此修既然敢孤身前去,必有把握,我与莞儿看来也只是从旁协助他了。” 邹公道:“便是如此了。” 秦忘舒与莞公主怀着好奇之心,辞了邹公墨氏师徒,就匆匆向大晋极南方赶去。当初秦忘舒为了给大晋开荒辟地,也曾前往鸿沟处,想当初见到鸿沟时,怎会想到有一日要深入其中。 一路行去,只见地面上焦痕依旧,但已是绿意盈然。原来有多处地域已被整顿过了,甚至有些地方已划分整齐,洒上种子。那种子稍经雨露,便长出嫩芽无数来。若是大晋不经这场兽劫,用不了三年,此处必成大晋粮仓,只可惜如今只好荒废了。 秦忘舒瞧见地上荒地,不由叹道:“莞儿,你我有生死之日,定要将群兽驱除出去,还百姓清平之乐。” 莞公主莞尔一笑道:“忘舒哥哥去哪里,莞儿便去哪里。却不知忘舒哥哥志向如何?” 秦忘舒道:“我其志不在长生,唯盼苍生多福,得享清平罢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抵御鬼修入界,驱赶灵兽,待有余暇,便送莞儿前往海外仙山,承祧世尊血脉,再送小妹元魂入冥,若能与小妹隔世重逢,此生心愿已足。” 莞公主道:“令妹转世重生之事,莞儿不敢袖手,此事不了,莞儿不去仙山。” 秦忘舒感激之极,道:“小妹若能重生,定让她拜于莞儿膝下,以谢此恩。” 莞公主嗔道:“那是我份内之事,何必她来拜我。” 说到“份内之事“四字时,不由面上一红。说来她与秦忘舒并无瓜葛,既非同宗弟子,又非血脉亲人,充其量只能算是道友罢了,何来”份内“之说? 幸好秦忘舒性情旷达,竟不曾在意莞公主此言中的微妙之辞。 生怕秦忘舒发现自家心事,莞公主忙又道:“苍南兽劫平复有日,但魔域一统之后,则是真正的荡天大劫了,若是这场荡天大劫也平复了,忘舒哥哥又想去行何事?” 秦忘舒道:“等到天下太平无事,我便去四海周游,瞧尽人间繁华。” 莞公主道:“若是仙界有邀,忘舒哥哥也不肯前去吗?” 秦忘舒笑道:“你是说我他日竟可飞升仙界了,此事怎敢去想,便是这地仙境界,也不知能否达成呢。” 莞公主道:“莞儿不才,只知世人志向越大,其成就越高,还请忘舒哥哥三思。” 秦忘舒笑道:“莞儿说的是。” 沿途之中,虽可见到鸟兽,却非极荒山一派的,只因大晋极南之地甚是荒凉,既无百姓在此,极荒山凶兽怎会前来? 因此一路无话,二人很快就来到鸿沟之处,二人分别放开魔灵二识,向四周努力探去,却不见人影,心中大为不安。 邹公既说此处必有修士前来,则绝无差池,难不成那修士已先行一步,已深入鸿沟之中。 向那鸿沟瞧去,沟中波诡云奇,深不见底,让人不禁想起伏阴山来。伏阴山虽可沟通三界,但这三界皆在凡界之中,怎能与这鸿沟相比。 这条鸿沟位于极荒山与凡界之间,又与冥界通连,其中有何玄奥,那是谁也不知了。当初秦忘舒倒也想过,逼问灰袍鬼修究其牙鸿沟详情,却又怕露了怯被鬼修轻视了。 此刻面对鸿沟,虽是一无所知,但秦忘舒怎会有丝毫畏惧,对莞公主道:“莞儿,伸手过来。” 莞公主又羞又笑,还是将玉掌伸出,秦忘舒轻握玉手,道:“莞儿,这鸿沟之中,也不知有怎样的勾当,你我务必要寸步不离才是。” 莞公主低声道:“是。”玉手反握,将秦忘舒的手握得更紧了。 秦忘舒举步便纵进鸿沟之中,既是为了苍生,便是刀山火海,也是不皱眉头。 第314章是情是欲难分辩 第314章是情是欲难分辩 二人身在云雾之中,初时倒也没觉得怎样,但身子下坠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秦忘舒几次三番动用御风法诀,只盼能减缓下坠的速度,却是收效甚微,心中这才着慌起来。 在这云雾之中,遁术最多只能动用三成,若是这般直直堕下去,鸿沟总有尽头,可不是要跌个粉碎?最可怖的是,若在这云雾之中遁术无效,又该如何重回凡界? 莞公主饶是灵慧,至此也有些着慌,轻声道:“忘舒哥哥,此处遁术难施,却该如何是好,若不能尽快想个法子,只怕糟糕。” 秦忘舒皱眉道:“这里既是两界交汇之地,法则定然与凡界大不相同,你我所修遁术,在凡界或可行得通,到了两界交汇之处,自然是大打招扣了。” 那边厢莞公主连施五行遁术,皆是难止下堕之速,那身子反倒是越沉越快了。若照这般下去,一旦沉到鸿沟底部,二人岂不是皆要迭死? 初时二人的遁术尚要动用三成,数百里后,也就只能施展一成了,这一成的遁术又能济得什么事? 秦忘舒与莞公主皆在急思对策,秦忘舒忖道:“既是法则之力,说不得只好以法则抵御。“说到这里,急施凤火两道,那两道凤火腾地一声就爆燃开来,二人顿时身陷熊熊烈焰之中。 秦忘舒的计策,是要用凤火隔绝云雾,以凤火法则取而代之,果然凤火一生,秦忘舒再施遁术,果然就缓了下来。 莞公主见这火焰势大,忙将避火诀念起,但这凤火怎是寻常的避火诀可以抵挡的,火焰就冲着她的面上涌来,吓得莞公主惊呼失声。 忽觉身子一紧,已被秦忘舒揽进怀中,耳边传来秦忘舒的声音道:“莞儿,莫要怪我唐突,这凤火焚绝万物,你若没了我保护,只怕难避这凤火。” 莞公主何曾被男子这样亲近过,一时间霞飞双颊,面赤如飞,一颗心扑腾腾乱腾,低声道:“这凤火好不厉害,忘舒哥哥,你可要护我周全。” 秦忘舒玉人在怀,也是心境动荡,他的境界反反复复,忽高忽低,可却不曾渡过魔关,情关。他因是魔禅双修,境界晋升之路与仙修之士略有不同,但情关不渡,终究难有突破。 他少年时只知战场厮杀,其后一心只想替父报仇,全然不知男女风情是怎样滋味,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冲玄晋境顺风顺水。 如今其境界从仙修境界来说,尚不足五级,但以魔禅双修而论,却是恰逢情关了,不想未晋情关,就遇到这极大的考验,秦忘舒只觉得身子滚烫如火,不知道是凤火之故,还是另有原因。 那莞公主的身子同样热不可当,低头瞧去,莞公主一双秀目似睁似闭,星眸如丝,口中唤着秦忘舒的名字时,更是吐气如火,娇躯微颤,此情此景,却该让人如何把持? 秦忘舒只觉得唇干舌燥,偏那莞公主又抬起头来,二人四目相对,便再也分不开了。 秦忘舒心中有一万道声音,口口声声让他亲下去,他心中也明白,莞公主对他早就芳心暗许,再瞧她的神情,那也是一万个肯的。 本来郎情妾意,那是天地人伦,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仙修之士便是娶妻生子,也不算违逆了仙家法度。 所谓情关难渡,不过是要求修士明悟情字真义,若是纵情肆欲,那是乱了心境,与修行有碍。只因那情字如火,若不能好生把持,有个界限,便会让人忘乎所以。情欲二字最是厉害不过的,一旦沉沦其间难以自拔,那可就损了修行。 因此修士要过的情关,并非是叫人无情无义,须知修士到了金仙境界,要修成太上忘情。若是本来无情,又何以忘情?可见所谓情关,绝非是让人绝情断欲了。 只是纵情无情之间,又该如何把握,方才是最大的难关。 莞公主见秦忘舒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怕。她初见秦忘舒之时,正是一生中最悲凉最无助的时候,若无秦忘舒舍身来救,自己早被云天轻夺了躯体。 她本来就身在深宫,又能见过几名男子,那秦忘舒偏偏又是英武出众的相貌,豪迈磊落的性情,千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来,就算莞公主见过千千万万的男子,那秦忘舒亦是鹤立鸡群。因此当初少女时的一颗芳心,早就暗许秦忘舒多时。 其后二人一别经年,那思念积在心中,唯有越积越多,到最后便是参天大树,万丈高山,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了。原以为定能花好月圆,哪知秦忘舒的身边不但有了个许负心,还有一个云天轻。因此那多年来积下的心思话语,竟让人无法开口了。 莞公主也是骄傲不过的,心中便想到:“我心中虽有了你,你心中却未必有我,我若主动开口,可不是羞杀了人。你若不说,我自然不应的。” 因此见秦忘舒此刻动情,莞公主欢喜之余,又怎不惊怕? 那男女相拥,自然便生情欲,这本是自然之理,只是究竟是情是欲,却要仔细。究竟是由欲而生情,还是由情而生欲,更要辩个明白。 若此刻秦忘舒心中,只是有一个欲字,所作所为,皆是男子本能,此情又将何以堪? 只是情欲二字,本就纠缠不清,却又该如何分辩,莞公主纵是灵慧无双,遇到这人生最大的难题,也是茫然之极了。 然而不管她心中怎样的天人交战,若秦忘舒果真亲下来,自己心中亦有承欢之意,又怎忍拒绝?原来便是她自己,也分不清何事为情,何事为欲了。 眼瞧着二人双唇将触,秦忘舒忽地停了下来,低声道:“莞儿,我心里,我心里乱得很。” 莞公主“唔“了一声,低声道:”我也是。“那声音似呢喃低语,更添无限风情。 秦忘舒猛地扭过头去,不敢再瞧,口中道:“莞儿,你有一百样好,唯有一个错处,就是生得好看。我不知道怎样说才好,只是我心里觉得,你我之间,不该是这个样子。” 莞公主听了这里,初时难过万分,原来自己生得美貌,竟也是错了。然而细细体味,却又无限欢喜起来。只因秦忘舒所思所想,正与己同。 自己生得花容月貌,世人自然一见倾心,但秦忘舒又是怎样的人物,心中却是分得明白的,若是只是贪图自己的美貌,那不过是男子本能的欲望罢了,又怎值得欢喜。 至见秦忘舒此刻心中,也是分不清情欲二字,这才悬崖勒马,以免酿成大错了。 是了,若他心中唯有一个欲字,一旦有逾礼之举,事后思来,又怎能对得起她。秦忘舒既是如此明理,又怎能不令人惊喜。 唯一的遗憾的是,自己与秦忘舒之间,究竟是情是欲,此刻竟是分辩不得了。 就在这时,忽听耳边有人道:“两位道友,若再沉降数里,便要陷入阴风大阵,那可危险之极了。” 秦忘舒猛地抬头,朗声道:“何位大修在此,我等又该如何行事。“忙将遁速又缓了缓,但若想完全停住,却是万万不能。 那声音道:“鸿沟云雾之中,若是仔细分辩,可以寻见朵朵青云,唯有踏足青云之上,方能停住遁术,你二人遁足青云,缓缓落下来,方能落下奈何桥头?“这声音断断续续,想来是隔了极远了。 秦忘舒觉得这声音颇有三分熟悉,但因隔得太远,又受到鸿沟中的法则影响,失真了不少,因此一时间也辩不出来。 秦忘舒朝着声音传来方向揖手道:“敢问道友,可是来力阻鬼修破界的。” 那声音讶然道:“莫非两位也是因此而来?” 秦忘舒道:“凡界正遭添炭,若再有鬼修大举破界,苍南百姓不但尸骨无存,连转世重生的机会也会抹去了,凡我仙修之士,又怎能无动于衷。” 那声音喜道:“不想在此竟遇同道,令人好不欢喜。二位务必寻到青云,缓缓沉降。需要到了奈河金水之上,有阴风万道,那是最凶险不过的。” 莞公主早就睁大了双目,施展灵识,去探云雾中的青云。 这鸿沟中的云雾重重叠叠,色作七彩,若想从其中寻出一片青云来,却是不易。好在二人有凤火包裹,身子降得缓慢,尚有余暇寻找青云。 片刻之后,果然瞧见一朵青云自七彩云雾之中冉冉升起,只是离二人甚远,等二人急急赶去时,那青云已飘进云雾深处去了。 莞公主道:“原来这青云并非早就存在,而是生于七彩云雾之中,忘舒哥哥,你我可要仔细寻来,切不可再错过了。” 话音未落,下方云雾之中,又生青云一朵,秦忘舒叫道:“这回不会错失了。“忙将身子急沉。 眼瞧着就要踏足青云之中,哪知一道阴风自云底吹将上来,“呼“地一声,就将青云吹得四分五裂。秦忘舒正在懊恼,哪知那阴风吹到手上,便是一阵剧痛,急忙去瞧,手上已是血迹斑斑。 这阴风仍是不绝吹来,直向秦忘舒面门扑去。秦忘舒见这阴风厉害,不由得魂飞魄散。 第315章金砂阴风漫天至 第315章金砂阴风漫天至 原来那阴风好似藏着千刀万刃,在手中割下无数伤痕,自己的面容受割也就罢了,莞公主雪肌花容,怎能禁得住这阴风伤害? 秦忘舒身周虽是凤火环绕,竟也敌不住这股阴风,那阴风吹来凤火,竟是不费吹灰之力。 秦忘舒拚着身子受损,挡在莞公主面前,同时心念急转,大喝一声,正是自创明悟的定风法诀。 幸好法诀生,阴风止,那股阴风在面门数寸处,总算硬生生停下来。 秦忘舒惊出一声冷汗来,不禁道:“这冥界阴风怎地如此厉害?” 莞公主道:“我瞧这阴风之中,似乎有无数细砂,看来是细砂伤人,却不知这细砂是怎样的来历?” 这时沟底那声音又道:“金砂玉壤奈河风,最是蚀骨伤七魂,若问此风来何处?血粉骨砂阴风生。两位道友,那世人的血肉之躯进不得冥界,就在奈河之中化成金砂玉壤,所谓阴风,便是世人的一腔哀怨情肠了。” 莞公主点头道:“原来是世人的怨念所积,难怪如此厉害,想来这怨念与魔我竟是同源了。” 那声音赞道:“仙子灵慧无双,洞悉物理,若能得仙子之助,定能阻住鬼修破界。” 秦忘舒笑道:“你怎样只赞仙子,却不理我?道友好生偏心。” 那声音不禁也笑道:“道友法诀无双,定风止息,自然亦是高明之士。” 秦忘舒不由哈哈大笑,他这时已踏定青云,觉得青云的属性果然与四周七彩云团不同,此云乃是这鸿沟之中,难得的一股清风,其中蕴藏灵气不少,在青云之中,仙修之术便可得以施展了。 想来这鸿沟中的七彩云雾虽是艳丽之极,却是世间浊气,更想不到的是,这浊气之中,反能生出一股青气来。这就是物极必反之理了。 秦忘舒足踏青云,自然或快或慢,分云拂雾而降。只是这青云却不堪大用,片刻之后,灵气就散得干净,需得再寻一朵青云来。 而在下遁之时,不时有阴风来袭,总算秦忘舒早有防备,将定风诀时时祭起,阴风虽是厉害,也难欺近身前。 如此又沉降百里,那云雾已是渐渐淡了。初入这鸿沟时,觉得这鸿沟不过数十里宽,但来到这鸿沟底部之后,才知道鸿沟深处,俨然就是一个世界,实不知有几千几万里。 凝目瞧去,脚下数十里处横着一条玉带金沟,蔓延万里,不见首尾,想来就是奈河了,奈河上空,停着一道人影,秦忘舒凝目瞧去,不由又惊又喜。 原来那修士非是别人,竟是伏阴山见过的幻宇禅师,幻宇禅师却没认出秦忘舒来,瞧着秦忘舒含笑揖手罢了。 那幻宇与秦忘舒分手不过数月,但其身上别生出一道白光来,其面容更是端庄雍容,探其境界,竟是与地仙修士等量齐观了。 秦忘舒喜道:“幻宇兄,人生何处不相逢,竟在冥界又逢君。数月不见,幻宇兄境界何以进境如斯?” 幻宇大为惊讶,道:“道友竟识得小僧?啊,你是秦兄,怎地相貌变化若此。”亦是不胜之喜。 这时二人离得近了,声音不受鸿沟中法则之力阻碍,秦忘舒又不曾掩饰声音,故而幻宇一听便知。 秦忘舒道:“我有今日遭遇,却是怨你。” 幻宇奇道:“怎地怨我?” 秦忘舒道:“我在归元境中强行保留境界,不想数月之后,终遭归元降境之劫,为求生存,只好沉沦魔道。” 幻宇又是一声惊叹,道:“怎地就堕了魔道?” 秦忘舒道:“若不修魔道,天地降劫,我早就是粉身碎骨了。” 幻宇道:“秦兄目中清明宛在,便修魔道,其初心不失,这世间诸道殊路同归,只需心存苍生,又怎有仙魔之别。” 秦忘舒叹道:“大师果然通达,只恨世人泥古不化,就算我说破大天去,也是枉然。” 幻宇还对刚才那句话耿耿于怀,问道:“秦兄堕入魔道,情有可原,只是怎地却怪我?” 秦忘舒笑道:“我修成魔道,本来在这凡界也是呆不住了,幸有大师昔日所传的小重楼心法,这才修成魔禅双修,但就算是魔禅双修,为避世人,也只好隐气慝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今日遭遇,可不是大师所赐。“言罢已是哈哈大笑。 幻宇原以为秦忘舒怪罪自己,哪知却是曲意称赞,不由也是莞尔,道:“秦兄虽是魔禅双修,这性情却是更跳脱了,是了,这位仙子莫非就是莞公主。” 莞公主含笑施礼,道:“大师不曾见过田莞,怎地就知道是我?” 幻宇道:“小僧与世尊后裔有缘一见,那位正元仙子与莞公主相貌实有几分相似,所修紫罗心法更是相同,因此你二人的灵息风度,竟也是活脱脱一人也似,本禅子这才认得出。” 莞公主道:“大师果然高明。” 秦忘舒见幻宇境界已近地仙,心中又喜又羡,道:“大师,你我相别,不过数月,这修为怎地精进若此?” 幻宇道:“我出归元境之后,虽是恢复原先境界,但是这三年明悟却是忘不得了,此是其一,小僧所修之术,恰又最重明悟,此是其二,小僧归院之后,恰有本院大师自西域返界,传我法华堂诸弟子佛法三部。” 秦忘舒道:“什么叫做返界?” 莞公主道:“凡界有飞升之士念及旧部,便以灵识一道回返旧处,传部属弟子心法妙诀,此为返界,但这道灵识也在凡界呆不久,最多半日,就要去了。”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对幻宇的际遇好不羡慕,便道:“法华堂既有大师返界,想来法华堂一众弟子皆是突飞猛进,更上一层楼了。” 幻宇摇了摇头,道:“法华堂这位大师所传佛法三部甚是深奥,我法华堂弟子纵有好处,也需慢慢明悟,哪里有立时就可突破的道理。” 秦忘舒叫道:“大师,你这话好不欺人,难不成法华堂芸芸弟子,只有大师一人明悟妙道不成。” 幻宇的性情最是诚实不过,老老实实地道:“说来也奇,大师当日说法,小僧听在心里,只觉得无限欢喜,想来是机缘所至了。那大师传经毕,拈花在手,问我法华堂弟子可有明悟者,小僧见大师拈花示众,不由一笑。那大师便授我金婆罗花一朵,以示我为衣钵传人,此刻想来,恍若一梦。” 莞公主道:“佛法妙道,我也曾有缘一见,只恨田莞旨慧短浅,难以明悟,不过在我瞧来,佛法至道,不在文字,不在法诀之中,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法华堂返界大师拈花示众,幻宇大师心有所悟,会心一笑,这机缘好生吓人。” 幻宇喜道:“莞公主此言说的极妙了,只凭这数语,便知与我佛法有缘了。” 秦忘舒暗道:“那舍利灵童与禹皇说过,这场浩劫一起,仙界大能或遣弟子,或亲自下界结缘,务必要助凡界修士抵御此劫,幻宇能有此遇,倒也不奇了。” 于是微微一笑道:“幻宇大师,你今日来此力阻鬼修破界,莫非就是得了法华堂返界大师的明示?” 幻宇动容道:“秦兄,你这慧根也是了得,难不得你修了天课神算,万事皆在料中。” 秦忘舒笑道:“我哪里有机缘修得天课神算,但因曾与邹衍公相处多年,于阴阳算术,倒也略知一二,不过阴阳算术需得以大见小,幻宇如今境界强过我许多,我便想算来,也是算不准的。至于为何能说得准,倒也是有缘故的。” 就将得遇禹皇,神游四界之事略述一遍,幻宇听罢,点头赞道:“浩劫一生,谁可幸免,秦兄昔日时乖运骞,如今既有这无穷福缘在身,他日必有成就。秦兄,你我既蒙天地佛祖青目,且不可辜负了。” 秦忘舒收起笑容来,肃容道:“大师之言,忘舒绝不敢忘。” 幻宇道:“你又来,你我平辈相交,又最是投缘不过的,又何必口口声声将大师挂在嘴边,还请日后唤我名字最好。” 秦忘舒道:“大师有旨,忘舒岂敢不从。” 莞公主掩口笑道:“还是离不得‘大师’二字。”说得三人皆笑。 正说着话,忽见脚下奈何之中生出狂风一道,将那河中的金砂玉屑吹得纷纷扬扬,就向三人漫卷而来。刚才秦忘舒被阴风所苦,那阴风之中所藏金砂却是有限的,非得凝神才能探到,如今这河中金砂已是历历在目,可能刚才厉害的得多了。 他忙拦在幻宇与莞公主身前,动用起定风诀来,一旦狂风顿止,那风中金砂也就吹不到身上来了。 果然法诀到处,狂风立止。见秦忘舒如此妙术,幻宇也是赞叹不止。 然而此风刚停,彼风又生,奈河之中狂风不断,也不知要吹到何时才会止歇,且那阴风金砂越来越强,以秦忘舒的定风诀已然挡不住了。 忽听莞公主失声一呼,原来有数粒金砂突破定风诀,飘到莞公主衣袖上,竟将这衣袖打出数个小洞。三人见这狂风不止,面色皆是渐渐变了。 莞公主忽地低声道:“奈河之中,似乎有人!” 第316章元魂指路桥何在 第316章元魂指路桥何在 须知这奈河之中,一半是水,一半是金砂玉壤,凡人身死之后,身躯虽腐朽入土,若生平有哀怨二气,不甘心就此泯灭于世间,则血肉为壤,骨为金砂,皆汇进这奈河之中。 那金砂玉壤细碎之极,浮于波浪之上,扬于天地之间,再借阴风之力,便可伤人。只是冥界阴风,不该是无由而生,因此三人皆知此风不止,必有缘故。 此刻听莞公主道破真相,秦忘舒与幻宇皆向奈河中瞧去。 只见河中金水起伏不定,便卷起阴风,将金砂玉壤吹拂而来。秦忘舒道:“不知水中何物,待我射他一箭。” 说罢取轩辕弓在手,以乌箭觑得准了,猛然射将出去。他自修箭谱之后,箭术一日千里,苍南域算他第一了。 此箭呼啸而起,竟将空中金砂玉壤逆吹而去,奈河金水也被这箭风激荡而开,此箭直射进河水深处。 只过了半息,奈河哗啦啦一阵巨响,一物从河中飞出,口中呜呜作响,就向空中三人扑来。 瞧这河中异物,生就黑色双翼,瞧来像是一只飞鸟,其身狭长有鳍,却像是一条大鱼。秦忘舒搜索玄承,也想不出这是何物。想来自己所读过的《万灵谱》虽是穷尽了凡界性灵,涉及冥界之物却是少之又少了。 莞公主沉声道:“此为冥界鲼蝠,为哀怨二气所化,若被它触到,体内血脉便化金砂,两位切切不可大意。” 只见秦忘舒射去的一箭,正中这冥界鲼蝠的右翼,因此这鲼蝠虽是奋力扑来,动作却是缓慢。 秦忘舒道:“待我再射他一箭。” 莞公主忙道:“不可,此物不生不死,永无绝时,此番将他打散了,片刻后又会重聚,又要战到何时?对这种不死阴物,只好避之为上。” 幻宇道:“莞公主之言极是,奈河之中,异物极多,打杀一只,又来了一只,只有尽快寻到奈何桥,一旦立足于桥下,河中异物再多,也无法近身了。” 三人边说边退,河中鲼蝠好不容易感受到一丝阳气,不肯轻弃,仍是在后急急赶来。 只遁了数里,前方金水之中哗啦一响,又飞出一物来,此物圆身细尾,全身上下不见口鼻,唯在腹中生了一只独目,瞧来诡异之极。这物事横在三人面前,腹上独目忽地眨了眨。 这一眨不要紧,秦忘舒再向前方瞧去,哪里还能瞧见这异物,面前乃是一座军营,营中士卒正在操练,喊杀声不绝。有一名大汉正立在军前训练士卒,另有一名将军半甲半袍,立在一座营账之下,遥遥向营中士卒瞧去。 秦忘舒瞧见这情景,忽地悲从中来,原来那军训练士卒的大汉正是授业恩师宁大海,营帐下身穿文武袍的将军,便是父帅秦重了。 秦重忽地回头,转向秦忘舒道:“你不去练刀,来此作甚。”神色甚是亲切。 秦忘舒如痴如醉,口中喃喃应道:“刀法练得再好,一次最多只能杀上十几人,不如去学兵法,那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秦重哈哈大笑道:“你说出这话来,也不枉是我秦重的儿子,待我他日夺下大陈,吾愿已足。便将军权交付于你,专为你整顿后方,积草运粮,那打天下的重担自然是由你承担。” 秦忘舒道:“孩儿只怕难当如此大任。” 秦重转喜为怒,喝道:“这是什么话?” 秦忘舒心中战栗,正不知如何应答,面前军营忽地消失不见,唯见父帅与宁大海立在黑烟灰雾之中,宁大海喝道:“忘舒,父帅之仇,何时可报。” 秦忘舒心中剧震,更不知如何回应,喃喃地道:“何时可报,何时可报!” 那秦重冷哼一声,道:“这样无用的孩儿,你理他作甚。”扯上宁大海转身就走。 秦忘舒心中大急,叫道:“父帅,父帅!”就向前赶去。 忽觉肩上一沉,回头瞧去,原来竟是幻宇伸出一只手来,压在他的肩上,口中道:“好险,好险,差点就被这阴蜃拖进水里去。” 秦忘舒猛然醒转,凝神向前瞧去,只见那只阴蜃已被莞公主的法剑斩成数截,化成金砂而去。 秦忘舒惊道:“难不成我刚才竟被这异物所迷?” 幻宇道:“这阴蜃最能惑人,秦兄又是性情中人,难免被他所惑。” 秦忘舒叫道:“果然好险。” 幻宇道:“冥界之物,杀伐手段倒也寻常,但天生诸般奇技,令人防不胜防。“说到这里,就向身后一指。 秦忘舒向身后瞧去,心中凛然,原来身后已多了十余只鲼蝠,或大或小,正衔尾追来。又有数只奇形怪状之物,在那里张牙舞爪。 莞公主斩杀阴蜃之后,急声道:“此地不可久留,速速去寻奈何桥要紧。” 秦忘舒道:“奈何桥究竟在何处?” 莞公主叹道:“本来这奈河之上,随处可见奈何桥,若是那元魂到此,立时就能瞧见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我三人除非身死,否则怎样也瞧不见奈何桥了。” 幻宇道:“真正的奈何桥倒是有一座,那是世尊亲设的,其桥边立有石碑一块,名叫三生石。只是这奈河辽阔之极,也不知建在何处。至于元魂到此所见的奈何桥,不过是此桥施展的神通,便是我等瞧见了,也难借此桥立足的。” 秦忘舒向前瞧去,那奈何金水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根本瞧不见尽头。但三修除了努力向前,也是无策。 而三人所经之处,总能惊起河中异物飞起,因此三人身后的冥界异物,也是越来越多,到最后何止千万足,放眼瞧去,身后阴物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三人见此,只好加快遁速,好在这奈河之中灵气甚足,倒也不担心耗尽真玄,可是奈何桥究竟在何处?似这般一直向前,何时才是个尽头? 秦忘舒暗道:“这般茫然飞去,何时才是了局,且这冥界之地,法则千变,不辩南北,便是重走回头路也是不知了。“心中忽地一动,就将怀中魂珠取将出来。 这魂珠之中因藏着小妹的残魂,秦忘舒向来倍加珍惜,自得了青冥玉,归元草之后,就制成养魂玉匣一只,每日又诵佛经一卷,替元魂祈福驱秽。 他在这世上,也只有这一个指望了,因此除了每日养魂之外,等闲不肯取将出来,如今来到这阴阳交界之地,立时就想起这魂珠来。 魂珠中的元魂经他每日培育,已由一道残魂变成元魂一道,虽然无法尽复往日记忆,但已非昔日那般脆弱不堪了。 莞公主见秦忘舒取出这魂珠来,已明秦忘舒之意,又见秦忘舒对这魂珠极是小心,知是这道元魂与秦忘舒关系非同一同,柔声道:“这魂珠之中的元魂是谁?” 秦忘舒黯然道:“正是舍妹。在我想来,那元魂定能识路,若想寻到奈何桥,唯有放这魂珠中的元魂出来,方有办法了。” 莞公主亦是黯然,良久才道:“若想寻到奈何桥,也唯有如此。” 秦忘舒道:“也不知这魂珠能否经得住这冥界阴风。” 莞公主道:“这阴风在我世人瞧来,那是摧肝裂胆,可在元魂瞧来,却是春风拂面一般。唯一要防的,是这河中阴物,我等三人,务要必将这元魂护在中间,不容河中异物抢了去。” 秦忘舒道:“正该如此。” 他将魂珠捧在手中,低声唤道:“小妹,小妹,愚兄今日要寻那奈何桥,唯有你能助我,非是愚兄刻意让你行险,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小妹见谅。” 其实那秦家小妹生前又有多大?又不曾修过仙修之术,元魂怎能听到秦忘舒说话,秦忘舒说出这话来,不过是一点痴心罢了,显见他是极为心疼这个妹子了。 莞公主见秦忘舒捧珠泪流,竟是有些痴了,却也不忍来劝,若是揭破那魂珠听不到话语的真相,可不是枉费了秦忘舒的痴心? 秦忘舒说罢此言,方用指在魂珠上轻轻一点,魂珠中的元魂经不住这仙家妙术,只能遁出魂珠,飘飘荡荡,向前方遁去。 莞公主与幻宇同时向前一步,护在这道元魂的左右。秦忘舒则是殿后,三人将这道元魂紧紧的围在中间,便是天地倾覆,苍穹崩解塌,那也绝不会远离半步的。 这元魂刚从魂珠中出来时,尚是茫然无措,只在四周乱转,片刻之后,便辩明了方向,斜斜向前遁去。元魂要归冥界地府,本是天性使然,这道元魂虽弱,却也是识得路的。 奈何因这道元魂行得甚慢,身后冥界阴物已追了上来,那些阴物或许知道三修厉害,也不曾立时上前交手,只是慢慢将三修围在中间。 半个时辰之后,三修四周已不知聚了多少阴物,忽听得四周呜呜作响,诸多阴物齐齐发声,三修闻声色动,知道这四周阴物终于要动手了。 却不知以三修手段,能否挡得住河中阴物的轮番攻击,幻宇高诵一声佛号,手掌一翻,一朵金花已然在手。 第317章焚香半束向天祷 第317章焚香半束向天祷 法华堂大修返界,携得金婆罗花一朵,因幻宇见此花妙悟由心,展颜一笑,遂传法华堂大修衣钵,得赠金婆罗花。 秦忘舒在归元境中三年,得千花魔君指点,识尽世间百草千花。知道金婆罗花并非凡间灵草,而是西域佛种。 西域有三大佛祖,其一是为过去佛,名叫燃灯,其二为现在佛,名叫五越,又有过去佛,名叫无参。 燃灯古佛与五越禅师开立佛门之时,无参古佛尚未西来。 却说有一日两大佛祖聚众讲经,燃灯古佛阐发佛经妙道,众弟子皆听得欢喜,正说到妙处,燃灯古佛座上开出白花一朵,状如满月。此花远远瞧去,好似卷了千堆雪一般,瑞气千条,不可名状。 众弟子皆是欢喜,盛赞燃灯古佛妙喻天机,天地方生此佛花为敬。 燃灯古佛却笑道:“此花非因我而开,实因圣人将至,花开为贺。” 众弟子只当燃灯古佛谦逊,哪知五越忽地一笑,亲至大门处,远出十里迎来一人,正是无参离了苍穹,来到西域。至此西域三佛方立。 众弟子早闻无参大名,见到无参古佛前来,怎不欢喜,急忙上前拜贺,有弟子道:“佛座白花因无参古佛而生,可惜无名,还请无参古佛赐名。” 无参笑道:“此花怎是因我而开?实因过去现在未来三佛齐聚,天地方生此花为贺,实非因无参一人。” 五越禅师便笑道:“你二人说法皆有道理,但佛花现世,诸生皆受其福,或因圣人现,或因得闻妙法,又何必强分?依我之见,此花可名之为婆罗花。” 婆罗花者,天花是也。 众弟子遂请无参说法,无参古佛也不推辞,上座说法,一连讲了三个月,说得天花乱坠,妙相纷呈。别说西域诸多修士皆来听讲。便是苍穹许多大能,也来旁听无参说法。 那无参说罢,忽见座下白花之中,开出金花数朵,三大佛祖知其缘故,皆是相视而笑。诸弟子不明所以,惊问其故。 五越禅师笑道:“无参说法,九珑有聆,莲花座下,婆罗生金,可惜你等竟是错过了。” 原来无参说法之时,世尊伴侣九珑放心不下,知道无参初来西域,恐会被西域诸弟子所轻,遂悄然前来听讲。见到无参宣讲无碍,众弟子心悦诚服,这才欢喜,又悄然而去,诸修竟是不察。 那婆罗花初诞之时,谁也说不其来历,或因燃灯说法,或因无参来西。但莲花座下,婆罗生金,却的是九珑的缘故,因此这金婆罗花就此声名大燥,为西域第一名花。 如今幻宇手中所持婆罗花,呈淡金之色,正是佛祖座下九十九朵金婆罗花之一。 秦忘舒知道此花来历不凡,不由屏了呼吸,来观幻宇施法。就见那幻宇持定此花,口中念了佛号,遥遥向西方一拜。再将手一指,三人身周就生出光圈一道,将三人圈在其中。 此圈只有三丈直径,花芒亦是黯淡,但圈外冥界异物但触到此圈,立时烟消云散。那冥界异物就算化为金砂玉壤,也绝计侵不到圈内去。 秦忘舒与莞公主暗中赞叹不已,方知佛法无边。那金婆罗花本是西域第一名花,清正之极,正是这冥界异物的克星了。试问此花在手,冥界异物如何能近身? 也就是幻宇境界尚显不足,未能完全发挥此花威能,否则心念动处,奈河桥中哀怨二气立时散得干净,哪里还有这些冥界异物的存身之所。 这也难怪幻宇敢孤身前来挡住千万鬼修,冥界的魑魅魍魉,怎能近得了这朵金婆罗花,一旦寻到奈何桥,祭出此花,便是万千鬼修,也只是见花而退了。 秦忘舒道:“幻宇兄,这光圈神通光大,该唤作何名。” 幻宇笑道:“不如唤作金刚圈罢了。“他在施展金刚圈神通时,早以一道佛法替圈中的元魂加持,否则此花见了佛光,亦要魂飞魄散的。 莞公主低声对秦忘舒道:“忘舒哥哥,你也孟浪了一些,我囊中收有万千元魂,随意取一道出来,就可引路的,又何必让令妹元魂出来冒险?” 秦忘舒道:“万千元魂,各有其命,生杀予夺,谁可做主。唯有舍妹这道元魂,方是我能做主的。” 莞公主听到此言,不由面色一红,原来与秦忘舒比起来,自己的见识竟是差了一筹了。幻宇听罢此言,亦肃容道:“秦兄但有此心,方知慈悲无极,实有天地般的胸襟了。“他本来对秦忘舒沉沦魔道,亦有几分担心,如今方知秦忘舒心中慈悲,竟是强过自己的。 那世人最难看破的,就是私心,秦忘舒不用万千分魂引路,唯取小妹元魂一道,可不是极难得的? 因有金刚圈加持四周,冥界阴物如何近身,因此行了一段路,四周阴物已被吓退数里了,幻宇这才收起金婆罗花,再让秦忘舒小妹元魂引路。 不过见到幻宇收起金婆罗花,四周阴物不知死活,又会缓缓聚来。等阴物聚得多了,前方路塞难行时,幻宇只好再取金婆罗花在手,重祭金刚圈驱邪。 莞公主见幻宇手脚不停,又要施法,又要护住圈内阴魂,便道:“幻宇,你只管驱邪,我以真言一道,来替元魂加持罢。” 幻宇笑道:“莞公主学究天人,必有妙术。” 莞公主因刚才小瞧了秦忘舒,心中有愧,便忖道:“忘舒固然舍己为人,但此举着实凶险,秦家妹子可不能白白引路了。” 她心中盘算了一回,就从怀中取出一截香来,此香只有三寸来长,分明是以前用过了。 秦忘舒见莞公主取出这半截香来,心中甚奇,又见此香是用过的,知道此香必实珍贵之极,否则那莞公主又非小气之人,怎会取半截香出来。 莞公主见秦忘舒欲言又止,便笑道:“我初修紫罗心法时,有一日紫苏外出三日,其后就衔来这一根香,原来是海外一名大能所赠。我若遇到急事,自己无计解决的,就可将此香燃起,叫天天应,叫地地灵。” 秦忘舒变色道:“如此奇香,怎可擅用,切不可浪费在舍妹身上。” 莞公主笑道:“就算你不心痛妹子,我可是心痛的。” 用手将秦忘舒轻轻一推,就将此香燃起,心中暗暗祷告了一回。秦忘舒见莞公主执拗,何况又是对小妹有好处的,只好听之任之,不过心中仍是好奇,不知莞公主替秦小妹祷天求告,又是求得什么? 却见那香燃起青烟三道,冉冉飞到空中去,其中一道飞向东南,恰有福禄寿三星送走禹皇,正要各遣弟子,去凡界应劫,就见那香烟遥遥飞来。 三星见到这道烟,齐声叫道:“不好,这是祷天仙香,不可错过了。“急忙动手,将这道烟拢住了。 原来这祷天仙香乃是镇龙使取九龙海真龙之涎,炼制而至,若是受了一道香烟,便可与真龙结缘,那仙界大能谁不肯与真龙有缘,故而见到这香烟,谁都不肯错过的。 寿星用灵识一探,便知其中因果,不由唉声叹气起来,道:“这烟我消受不得,只好让给两位了。” 其他二星齐道:“怎地就受不得?” 寿星道:“那是世尊后裔旁枝莞公主替秦忘舒屈死小妹亡魂所祷,那秦小妹日后也要修仙法的,寿限无穷,又怎能用到我。” 禄星听罢此言,不由也叹道:“秦小妹既是女子,又入仙修,想来也是不要功名的,看来我也是无分了。” 福星拍手笑道:“无论是仙修凡俗,岂可无福,两位贤兄推让,在下义不容辞。“就受了那道香烟,就此真龙结缘。 而他既受仙烟,日后也少不得要亲身去替秦小妹赐福的。 至于另两道仙烟,则是渺茫不知去向,也不知被谁消受了去。唯有等到秦小妹日后重生转世,看她的经历际遇,方知因果了。 莞公主焚香毕,片刻后便有一道青气绕定元魂,以为加持,莞公主知道有仙界大能受了一道仙香去,但这仙烟是被何人受得,自然是瞧不出来的。 片刻之后,元魂之上又有两道青气分别现出,元魂得了这三道青气加持,自然不怕被金刚圈震散了元魂,一路飞去,再也阻碍。 也不知行了多远,就见那道元魂的速度忽然加快,幻宇忙道:“秦兄,速速收了这道元魂,若被她冲过奈何桥去,那可救不得了。” 需知此刻奈何桥边,应有鬼修无数,若见了这道元魂,还不是立时就噬了去?秦忘舒慌忙将小妹元魂收起,抬头看远处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前方数十里处,横着木桥一座,宽有七尺,那木桥一边架在云雾之中,另一端奈河深处,只知远端黑烟滚滚,也瞧不此桥通向何方。 而在七尺奈何桥上,有无数鬼修挤挤挨挨,缓步向前,等走到长桥尽头之后,方才向空中一跃,立时不见了去向。 秦忘舒叫道:“不好,我等竟是来的迟了,不知有多少鬼修,已破界而去,前往凡界了。” 第318章奈何桥上三生石 第318章奈何桥上三生石 凡界多一名鬼修,不知道要收去多少元魂,秦忘舒情急之下,大步向前,不想离奈何桥还有百丈时,身子忽地一声,就从空中落了下去。 秦忘舒脚下就是滔滔奈河,一旦沉入金水之中,岂不是化为乌有?奈何秦忘舒体内真玄却是一丝儿也动用不得,身子沉坠越来越快。 幻宇猛地醒悟过来,叫道:“不好,奈何桥百丈之内,不可动用法术。“慌忙伸出手来,向秦忘舒一点。然而他的法诀再强,到了奈何桥百丈处也是法力顿失,秦忘舒下堕之势怎能止住? 本来就精卫靠着物藏之术,将身子缩成一寸,藏在秦忘舒大袖之中,但既然法术动用不得,精卫自然也无法破袖而出了。 便在这时,莞公主扯下腰带来,向秦忘舒抛了过去。那腰间约有七八尺长,仍够不着秦忘舒。好在秦忘舒也是机警,随手将身上的百羽衣脱了下来,一抛一卷,就与腰带缠到一处。 这凭空打结的法子用力甚是巧妙,就连莞公主也喝了一声采,急忙再用力一提,就将秦忘舒提到身边来。 秦忘舒立定云端,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好险。” 莞公主嗔道:“忘舒哥哥,怎地这般冒失。” 原来奈何桥百丈禁制处,虽是瞧之不见,可若是动用灵识探来,还是可以轻易探得的。 秦忘舒拍了拍额头,汗颜不已,道:“一时情急,竟是不管不顾了。” 莞公主立足之地离禁制处只有半尺罢了,亦是险极,若是莞公主刚才拿捏不住分寸,只怕也要撞进这禁制之地了。 秦忘舒心神稍定,就将精卫与赵光灵唤出大袖,道:“精卫,此刻正用得着你,你速速背着我去那桥上。等我站立桥头,再将莞公主与幻宇背来。” 精卫应了一声,身子一倾,就将秦忘舒负在背上,两翼展开,就冲进禁制之中,直向奈何桥上冲去。 莞公主凝神探去,见奈何桥上鬼修虽多,但同样受这奈何桥禁制所限,无法动用法力。 想那奈何桥本是阴阳交界之地,虽是荒废了,其上禁制不失,怎容修士施法?这禁制也是保护此桥,不受修士伤损,否则这木桥再坚固,被这冥界阴风反复吹来,或是有修士在桥上斗法,那也是万万承受不住的。 既然桥上鬼修无法动用法术,正好让秦忘舒大现身子,若论法术修为,莞公主与幻宇皆强过秦忘舒,但若论近身杀伐之术,二人绝非秦忘舒的对手了。 精卫背着秦忘舒疾飞而去,桥上鬼修虽是见着了,也是无可奈何,无法向秦忘舒与精卫动手。就在精卫离奈何桥还有三十余丈时,桥上飞起一物,尖喙利尺,原来是只骨禽。 此禽张开两翼,便有一丈长短,虽然身上不覆片羽,却可凭空飞起,原来此禽骨节之间,生着极薄的一层骨皮,御风而行,亦是无碍。 精卫虽是动用法力不得,想来对手也是如此,又怎会惧他。别看精卫身上负着一人,双翼仍是强劲有力。双翼猛地展动,便扶摇而上,竟抢在那骨禽的头顶了,这时再将身子一沉,整个身子就向这骨禽压去。 秦忘舒叫道:“做得好。“他早将轩辕弓持在手上,见那骨禽飞来,本想射他一箭,既见精卫占了上风,知道精卫必胜无疑,不如让精卫一逞威风。 那骨禽被精卫压来,双翼怎能承受得住,立时被压得粉碎,口中哀鸣一声,就向奈河之中堕去,被河中金水卷来,立时没了身影。 精卫这时已飞到奈何桥上空,不等它身子一倾,秦忘舒大喝一声,就从精卫背上跃下。 身在空中之时,四箭齐齐搭在弦上,朝着落处之地猛地射去,只听得桥上惊呼之声不绝,已有四名鬼修被乌箭射中。那乌箭就算没有法力加持,亦非凡器可比,顿时将四名鬼修身子打得七零八落。 秦忘舒身子一沉,脚下踏住一名鬼修,却咯得双脚生疼,原来那鬼修的骨格极其坚固,若是不动用法力,那是伤损不得的。乌箭虽撞断这鬼修身上数骨骨格,这鬼修仍是不死。 秦忘舒手中早将赤凰刀持在手中,顺势斩落,正中那鬼修头颅,此修头骨碎裂,激起一道绿光,就此骨碎魂消,再也活不成了。但反击之力震来,却让秦忘舒手腕发紧。 秦忘舒深吸一口气,道:“今日之战,只怕有些艰苦了。” 要知道在这奈何桥上,双方皆无法动用法力法宝,只凭本身气力厮杀,总有用尽之时,而鬼修就算不是个个铜头铁骨,一身骨骸也比常人坚固许多,力气亦是不小。因此今日之战,只可用巧,不可用力才是。 秦忘舒刚刚立定,就有三名鬼修同时扑来,幸好奈何桥宽约七尺,每次最多只容三名鬼修同时并立,若是再多一名,腾挪空间有限,只怕就要被挤下桥去了。 秦忘舒细观此桥,乃是竹木打造,桥两侧虽有围栏,高不过三尺,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 要知道来到这桥上者,皆是元魂一道,飘飘荡荡向前,又何需围栏扶手的。 在这方寸之地,最可显现秦忘舒杀伐之能,他将赤凰刀向前一摆,身子一倾,引一名鬼修撞进怀中来,刀柄顺势一推,这鬼修立足不稳,就从桥上跌了下去,秦忘舒哪里需要用力。 而桥下的金水玉壤,最是厉害不过,一旦有实物入水,立时就被打得粉碎,任你是千万年修行,到此也是枉然。 秦忘舒心中战法已定,那身子忽进忽退,忽左忽右,虽然是在方寸之地,却是飘忽如风,神鬼莫测,正是小禹步的妙用。 那鬼修被秦忘舒连接推下奈何桥去,已不敢急急扑上前来,后面有鬼修叫道:“不可与他斗身法,我等前肩向前,亦将他挤下桥去。” 就见秦忘舒面前三修并肩而立,将手中法刀法剑舞得风雨不透,一步步挤将上来。这是步步为营的战法,斗力而不斗智,算是这种情形下的最佳手段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雕虫小技,岂能伤我。“身子忽地向前,竟从三名鬼修刀剑之下抢过去,恰与三修并肩而立,忽地将肩一沉一撞,三名鬼修一时不防,竟被同时撞下桥去。 片刻间,秦忘舒刀上不斩不劈,却将七八名鬼修撞下奈何桥,这身法手段煞是惊人,鬼修已然不敢上前了。 但这奈何桥上,已挤满了鬼修,前面鬼修停将下来,后面鬼修不知前方战把如何,仍是拼命挤将下来,桥中鬼修顿时大乱,不时有鬼修被挤下桥来。 这时精卫背着赵光灵到了,赵光灵来到桥上,赵光灵身子落下奈何桥,不需秦忘舒吩咐,就持着巨斧上前,顿时又劈落数名鬼修,桥上鬼修更是大乱了。 秦忘舒喜道:“光灵兄,此战你为前锋,正可大显威风。” 需知赵光灵乃是一具傀儡,一身力气用之不竭,鬼修虽是众多,若想耗尽赵光灵的力气,那非得成千上万不可。而等到赵光灵耗尽力气,剩下的鬼修还有多少。 赵光灵挥舞巨斧,在前方开路,要将鬼修逼回冥界去,秦忘舒持着轩辕箭,在赵光灵身后掠阵,若有那赵光灵顾及不到的鬼修,就将这乌箭射去,以保赵光灵万无一失。 唯一烦恼之处,就是乌箭恨少,一旦乌箭用尽,在这桥上又无法动用法术及时收回,却该如何是好? 秦忘舒见乌箭快用去一半了,也舍不得再用,忽地瞧着和中间有名鬼修,身上带着一只箭壶,那箭壶之中插着二十四枝银枝铁羽箭,不由大喜道:“光灵,将那鬼修箭壶夺来。” 赵光灵微微点头,手中巨斧横扫,只扫了两下,就清出一大片空来,正抢到那用箭鬼修身前,巨斧竖起来猛地一劈,将这鬼修半个身子劈开来,斧尖挑到一物,正是那只箭壶。 秦忘舒瞧那壶中箭枝,越瞧越是欢喜,原来此箭并非玄银打就,其箭杆是冥界一种奇木打造,名叫九转荣枯木,三十年由荣转枯,是为一转,转到第七转时,此木已是银打的一般,其坚远逾钢铁,便可大用了。再加丹火炉制,百斩不留痕迹,称之七转银枝。 到了八转时,便为金枝。若是到了第九转,其状如朽,那就是九转枯枝,再用这九转枯枝制箭,若射到修士身上,修士肉身立朽,百法难救,是为冥界厉害不过的一件阴宝。 如今这箭壶之中,虽只是九转银枝,那也是难得一见了,秦忘舒不舍得动用,将这箭壶收起,笑道:“光灵兄,再替我抢一壶箭来。” 赵光灵口中咕哝着道:“主人,你这要求甚是无赖。”身子忽地一怔,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秦忘舒奇道:“光灵兄,你倒是怎么了?” 顺着赵光灵的目光瞧去,只见桥上立着一块石碑,约有七尺高低,石上只写了三个字,“三生石”,除此之外,并无一字。 秦忘舒瞧着三生石,神情与赵光灵一般,亦变得痴痴呆呆起来,桥上鬼修虽是见这一仆一主皆是不动,不由心中大喜,立时如潮水般涌将过来。 第319章前尘今世浑然忘 第319章前尘今世浑然忘 原来秦忘舒第一眼瞧向这三生石时,倒也无出奇之处,等他第二眼瞧去,那三生石忽地化成一面明镜,镜中景像纷繁,变化如电。 秦忘舒猛地想起,这三生石可照见前世今生来世,但凡宿命轮回,缘起缘灭,皆被记在此石之上。 若有元魂来到奈何桥上,三生石边。见石上所记之事,就可知三世因果,方知此世或悲或欢,或穷或达,原来皆有缘故。于是笑一场也罢,哭一场也好,前尘往事就此做个了结,其后遁入冥界,忘却前世记忆,方可无牵无挂,转世重生。 世人向来只记今世,不知前世,更惶论来生,唯有在这三生石前,方能一窥三世因果。只可惜虽是瞬间明悟了,但其后一入冥界,就是记忆全消,由此瞧来,世人虽有一刻清醒,但大半都是糊涂的。 秦忘舒今日来到这三生石前,也算是莫大的机缘,因此不免好奇起来,自己的前世究竟如此,是山野村夫,帝王将相,还是仙修之士,兽禽之属? 他心中既有此念,竟忘了这桥上风险,就这么痴痴的瞧了起来。 凝目瞧去,那石上现出无数人马,枪戟森森如林,其中一位少年挺枪跃马,正率众向前厮杀,瞧其面目虽是不识,但秦忘舒心中却立时有所感应,这少年不是自己又是谁? 秦忘舒瞧到这里,不由一叹,原来自己的前世,亦是一名将军罢了。 就见那少年纵马上前,越奔越快,身后士卒哪里能跟得上。 但见这少年将军极是勇武,但遇对手,皆是一枪了帐,秦忘舒瞧得眼热心跳,心中赞个不绝。自己当初在大陈战场上虽有威风,大多是靠身边士卒卫护,怎及这少年将军在万军之中纵横无敌? 前方本有数千人马,但被这少年将军连挑数十人后,数千人竟是抵敌不住,拖着一面帅字旗转身就逃。 少年将军有夺旗之意,分开人众,向那执旗者冲去,那执旗者慌不择路,就冲进一座山谷之中,少年将军自然紧紧追去。 秦忘舒瞧着那山谷地势高耸,不由脱口叫道:“不好,此处有埋伏。” 只可惜那少年哪里能听到,匹马单枪就冲进山谷之中,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从山上落下滚木擂石无数,将这少年将士顿时压成肉泥了。 秦忘舒见那少年落难,大有感同生受之感,连连摇头道:“不想我前世竟是一勇之夫,那也活该早折了。” 这时三生石上画面一转,现出两张面孔来,瞧这二人的装束打扮,显然皆是将军,其中一人也不知是怎样缘故,面目模糊不清,在那里搓手道:“将军,你也心急了些,如今只有一人入谷,你就滚下大石去,其后那些士卒,又怎会再跟来了?” 那将军叹道:“杀他一人,胜杀千人万人,此人既死,敌军胆寒,此战方能不战而胜,可不是省去许多厮杀?也可救得许多性命。” 秦忘舒听这话大有慈悲之意,心中一凛,暗道:“此人倒也出奇。”向那将军面上瞧去,仍是不识,但瞧其风姿相貌,依稀又有七八分熟悉,忽地有所明悟,不由暗暗叹息起来。 原来这将军的风姿相貌,与林天弃实有数处暗合,再听他口中言语,那就活脱脱是个林天弃了。 他心中暗道:“难怪我此世与林天弃恩怨纠缠,此事的因果,竟要逆溯到前世去。前世我既然死在他的手中,此世怎能不报?” 但不知怎地,他对石上的将军,却生不出半点恨意来。苦心设伏,只杀一人,这份仁心慈念,可不是世间无双?怪只怪自己前世鲁莽,恃勇而骄。 这时三生石上画面又转,秦忘舒正想细瞧,忽觉胸口一痛,原来是一名鬼修无声袭来,一柄法剑正抵在胸口了。 也就是秦忘舒身穿两件法袍,其中内穿的那件,乃是火凤所赠的赤凰云衣,此袍就算被禁制了法力,也比寻常的铠界强出数倍去。那鬼修法剑虽利,也是透袍而出。 秦忘舒急忙抽刀便劈,将那鬼修斩成两截,这时前方鬼修如潮水般拥到,秦忘舒不退反进,连跨三步,左冲右突之下,将十余名鬼修推下桥去,就将赵光灵护在身后了。 那赵光灵自见到三生石后,便放下巨斧,痴痴呆呆地瞧起来,秦忘舒也知道这经历难得,赵光灵原本元魂残破,神志不清,或可借这三生石唤起一些记忆,可不是一桩喜事。 因此他为保赵光灵安心观石,这才向前挡住鬼修。 桥上的鬼修虽多,但既失了法力神通,在秦忘舒面前,便是不堪一击了。说来鬼修最是难修,就算修上千年,也未必就能敌得过凡间修士修行了三五十年,可怜桥上这些鬼修,也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方才得了一些成就,今日遇到秦忘舒,却是大劫当头了。 忽觉得木桥一阵摇晃,前方传来一名鬼修的大喝之声:“熊君已至,诸位速速让开。” 秦忘舒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桥上鬼修向两边一分,让出一条道路来,一名巨大的骨兽肩扛两丈长的大铁桥,大踏步赶来。 秦忘舒瞧那骨兽,像是一只巨熊,只是此熊面目虽恢复了一半,可见境界不足,但这鬼熊毕竟身材高大,想来力气过人,在奈何桥的强大禁制之下,断不可小视了。 冥界的鬼修,非止是人族修士,亦有无数灵兽殒命之后,或因机缘不到,或因禀性凶残,冥王便不肯放他转世,就在这冥界留连。鬼兽的地位远不如鬼修之士,但此番桥上厮杀,鬼修难以施展所长,正可让鬼兽一显身手了。 不等那鬼熊冲到近前,秦忘舒又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原来是刚才冲出桥头,已到云中的鬼修,也转过身来,寻秦忘舒厮杀。 这些鬼修折返回来,但也不见得有多大义气,只因鬼修在凡界人人喊斗,若是去的少了,一旦遇到凡界修士,很快就被扫荡一空,自然集结大队突进凡界,方能保住性命的。 但对秦忘舒而言,这下子却是腹背受敌了,他纵是不惧,但却要照顾身边的赵光灵,就怕难以兼顾了。 他心中忖道:“精卫怎地还没见幻宇莞儿送来?”想到这里,急忙向桥外一瞧,只见桥外不知何时飞来许多骨禽,正围着空中的精卫争斗,精卫就算勇猛,但也敌不住对手数目众多,只好在空中百般冲突,与骨禽周旋起来。 精卫背上的莞公主亦持剑助精卫与对手厮杀,奈何法剑却短,莞公主又施展不得法术法诀,又能帮上精卫多少忙? 而桥外百丈处的幻宇也无法冲进这禁制中来,只好眼睁睁地瞧着场中厮杀,竟是束手无策。 秦忘舒暗道:“此战唯有以力相拼,竟不能取巧,如今只好一步步行去,且看天地待我,究竟如何。” 他竟不再去瞧空中精卫与莞公主的战况,只因就算分心去瞧,除了徒添心乱之外,自己又能如何?只好先将身边的鬼修一个个打发了再说。 这时那鬼熊越奔越快,到最后纵步如飞,忽地大喝一声跃到空中去,手中大铁枪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就向秦忘舒头顶刺落。 而与此同时,身后数名鬼修亦持着兵器赶到,腹背受击之势已成。 哪知秦忘舒偏在此时,却是一动不动,他身上的头发法袍被枪风所激,已是狂舞起来,但就算如此,秦忘舒仍是如泥塑木雕一般。 莞公主虽远离奈何桥,却一直关心桥上战况,见到秦忘舒身形不动如山,已知秦忘舒用意,脱口叫道:“好!” “好”甫一出口,秦忘舒身子便是一动,正所谓不动如山,动若脱兔,此话正是秦忘舒此刻的写照。 他在大铁枪离头顶还有三寸前,方才将身子一动,双步错动,已晃到鬼熊身后去了。他究竟是怎样离了原先方位,来到鬼熊身后,诸鬼修灵识动用不得,只凭眼力来瞧,又怎能瞧得出来。 那鬼熊收势不住,只好挺枪上前,“喀嚓嚓”一声响,将前方冲来的一名鬼修挑在枪上。此刻鬼熊再想收足,却被秦忘舒在背后借势一势,身子只好大踏步冲过去,一连冲倒数名鬼修,足足冲出去十余丈,方才轰然倒地。 莞公主见秦忘舒虽是身陷重围,但仗着步法神妙,心思灵巧,一时之间尚可周旋,可自己身边的骨禽却是越聚越多,精卫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忽听精卫一声短鸣,原来是左翼被一只骨禽抓去,折断羽毛三根。而等莞公主挺剑去刺时,那骨禽早就飞到一边去了。 而若论物中心中最急切者,则非幻宇莫属了。他身在奈何桥禁制之外,纵有百般神通,也是无从施展,就算是佛心如水,此刻也忍不住焦燥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骨禽忽地飞到身前,那骨禽上坐着一名鬼修,身穿雪白的袍子,长发如瀑,面上覆着一张金色面具。瞧这身形,像是一名女鬼修了。 女鬼修与幻宇只隔了三丈,面具后一对绿光闪动,只向幻宇瞧来。幻宇以为她来挑衅,又怎会上当,便将目光转了过去。 忽听女鬼修幽幽地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三百年,终于将你等来了。” 第320章杀生之情永在心 第320章杀生之情永在心 幻宇听到这话,心中甚奇,急忙施礼道:“女施主所言何事,小僧实不明白。” 女鬼修道:“你此刻未到三生石前,自然记不得前尘往事,你可随我来,只需到了桥上石边,便会明白了。”说罢就向幻宇伸出手去。 就见那只手枯瘦纤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肤,隐隐能瞧见绿色透出,那肌肤几乎透明,薄可见骨,其中道道绿纹纵横交错。原来此修境界不俗,已修成鬼脉。那鬼脉之中,虽无鲜血流淌,阴气鬼玄已可运转无碍了。 鬼修境界共分五境,是为鬼士,鬼将,鬼相,鬼帅,鬼尊。非得修到鬼将境界,方能修鬼脉而生骨肌。而因鬼修修行不易,若想修成鬼将境界,少则三五百年,多则千年。 这女鬼修修脉生肌,其境界至少也是鬼将境界,如今贸然向幻宇伸出手来,幻宇怎能不惊? 莫非是这鬼将施计,赚他跨进奈何桥禁制之中,若果然如此,自己向前一步,便中了这鬼将的计策,可谓万劫不复了。 那女鬼修见幻宇迟迟不肯伸出手来,不由伤心起来,黯然道:“有缘人,你怎地却不肯信我,前世杀生之情,舍命之谊,缜娘永世不忘,便是杀尽天下人,我也绝舍不得伤你一根毫毛的。”说到这里,面具后的两团绿光忽明忽灭,甚有哀婉之意。若非血脉不生,只怕这鬼修就要流下泪来。 幻宇听她话语之中真情流动,不由动容。他本是最质朴不过的,最肯信人,就算被世人欺上千百回,仍肯相信人心本善,这是他天生的性情,自是百折不回。 幻宇口中喃喃道:“原来你叫缜娘。只是何谓杀生之情,舍命之谊?”他听缜娘之言,似乎与自己有缘,但他百计想来,也想不出自己与一名鬼修有何牵扯。 缜娘道:“你怎会记得前世之事?我初次见你,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其间你我各自轮回,又在百年前见过一面。如今你再次轮回,更是记不得了,但我原是桩桩件件都记得的。至于杀生之情,舍身之谊,却也一言难尽。”她的语气虽是平静森寒,但话中欢喜之情,却难以掩饰,更有几分娇嗔婉转,令人心境微动。 幻宇心中默默念着“杀生之情,舍命之谊”八个字,越想越是奇奇,难不成这女鬼修竟是被自己所杀,但瞧她言语,不但无丝毫仇恨,反倒是心中欢喜。此事却又透着古怪。 幻宇听她情真意切,本已有六七分信她了,又忖道:“难不成我就在这桥外袖手旁观,就算有万千风险,我也该与秦兄莞公主同生共死才是。”想到这里,就向缜娘伸出手去。 缜娘大是欢喜,骨掌轻轻握住幻宇的手掌,只一提,就将幻宇提到骨禽背上,骨禽增了重量,陡然下沉三尺。缜娘喝道:“用着你时,偏又这般无用,信不信我将你挫骨扬灰?” 座下骨禽慌忙急振双翅,这才上升数丈之高,就负着一鬼一僧,向桥上飞去。 便在这时,亦有两名鬼修驾禽而来,其中一名鬼修对缜娘喝道:“既赚了他过来,怎不将他丢进奈河中去?” 缜娘目中绿光大盛,喝道:“花努押,我缜娘之事,也轮到你管,此人乃是我的有缘人,三百年缘定三生,我正要领着去三生石前一窥因果,速速闪开。” 那名花努押身穿灰袍一领,手持一对铁灵牌,闻言道:“若是他凡俗百姓也就罢了,如今他与那对男女阻我破界,怎能容他,别说是你三百年有缘人,就算是冥王亲朋,也莫想过我这一关。” 猛然摧动座下骨禽,就向缜娘飞来,手中一对铁灵牌高高举起,就向幻宇头顶一拍。 幻宇此时若将怀中金婆罗花取出,四周鬼修尽化乌有了,但座下骨禽,以及身边缜娘同样难以幸免,自己也难逃落水之劫。正在心中犹豫,缜娘娇叱一声,伸手一拂,就将铁灵牌拂开,另一只骨掌竖起如刀,就切进那花努押的怀中去。 花努押慌忙将手臂挡来,只听一声闷响,手臂就被缜娘生生切了去,慌得大叫一声,急转骨禽而逃。 缜娘冷冷而笑,也不追赶,催动骨禽飞向奈何桥,身边骨禽虽多,但慑于缜娘的威风,竟不敢上前。精卫瞧出便宜来,也紧跟在缜娘之后,一路无阻,很快来到桥边。 秦忘舒正与腹背鬼修厮杀,见到诸修皆至,大喜道:“来的好,我可是倦了。”就往地下一坐,面对身边涌上来的鬼修竟不理会。 缜娘奇道:“你这个倒也古怪,说不战就不战了,也不怕被人占了便宜。” 秦忘舒笑道:“你与幻宇兄情孽纠缠,既肯来助他,必会来助我。” 说话之间,那缜娘骨掌翻飞,将数名鬼修逼退数丈去,倒也不出秦忘舒所料。 两边鬼修见到缜娘,皆是惊讶,一时间竟不敢上前,桥上有人叫道:“缜娘,我等虽是敬你,但莫要阻我等好事,你只管会你的有缘人,我等可要上路了。” 缜娘冷笑道:“你等已等了几十上百年,再等片刻又有何妨?” 便有鬼修道:“缜娘,瞧你的面子,便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若是此香燃尽,我等仍是要厮杀的。” 缜娘也不理,任由桥上鬼修点起一柱香来,就将幻宇拉到三生石边,急声道:“有缘人,速去瞧瞧。” 幻宇也是好奇,就向那三生石上瞧去,那赵光灵仍是立在石前,痴痴呆呆,缜娘伸手去推赵光灵,却哪里能推得动,不由面露讶色。 幻宇道:“我等就在这里观石罢了,何必去推他人。” 缜娘低下头去,柔声道:“是。”倒也乖巧起来,与刚才力战花努押时相比,竟是判若两人。 幻宇定睛瞧着三生石,片刻之后,那块奇石就化成明镜一面,镜中人影绰绰,火光冲天,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这时身边缜娘低声道:“有缘人,你可瞧得明白了。”声音颇为急切。 幻宇道:“只瞧见人影绰绰,火光冲天,其实也瞧不大明白。” 缜娘叹道:“此石每人所见情景并不相同,你既瞧见火光冲天之景,那就是了,你我初会,便在此处此时。” 幻宇凝目瞧去,这时瞧得明白了些,镜中所在应该是一座村落。只见火光中冲出数十名男子,个个青巾蒙面,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利刃,逢人便斩,逢屋便烧,杀得那村民抱头鼠窜。却哪里能逃得掉,大多都斩于刀下,侥幸得命者,皆是年轻的女子。此情此景,着实惨不忍睹。 幻宇瞧见这等人间地狱,不由合什念佛,喃喃地道:“感断一切恶,愿修一切善,誓度一切众生。”反复念来,面容之上大放光茫,更显慈悲。 缜娘奇道:“有缘人,你念的是什么?” 幻宇道:“只盼那镜中恶人及时醒悟,回头是岸,更盼镜中受苦人来世平安,远离悲苦。” 缜娘叹道:“原来你的性情,竟是三百年不变,难怪今世修成大能手段,只是缜娘与你,竟是越行越远了。” 幻宇再向镜上瞧去,忽见一名骑士大笑着冲了过来,那骑士面前的横担着一名少女,少女被缚住手足,口中亦塞了麻布,唯将双目圆睁,极是惊恐。 幻宇饶是佛心如水,至此也发雷霆之声,喝道:“这些人杀人放火,意欲何为?” 缜娘黯然道:“这些人都是青风山上的强盗,干的就是劫财掳人的勾当,那一日闯进村落,杀尽村中男子,却将一些年青女子掳了去,是要卖于青楼。你若是瞧见一名少女被缚在马背上,那便是我了。” 幻宇点头道:“果然有一名少女。” 这时就见一名蒙面山贼跃马过来,伸手将那少女的下巴抬起,大笑道:“这个好,这个好,若是这样的货色,怎样也值千金。” 掳那少女的山贼笑道:“何止千金?只是这山野丫头,恐怕不服管教,若能好好调教了,便是万金也不在话下了。” 四周山贼皆笑道:“你莫非是瞧上了她,若果然如此,何不就娶她做个押寨的夫人,我等也好讨两盏喜酒吃。” 其后言语更是放肆,一时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幻宇却是听不下去了,对缜娘道:“石上镜像,想来皆与我有关,只是这镜中人哪一个是我,难不成,难不成……” 缜娘道:“不错,其中有名山贼,便是你了。” 幻宇“啊”地大叫一声,道:“怎会如此。” 他在群盗之中急急寻来,很快就瞧见了自己,原来那是一名极年轻的山贼,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正牵着一匹瘦马,缓缓走来,少女恰好抬头,也瞧着那年轻的山贼,二人四目交会,皆是怔住了。 少女口不能言,只是将眼波流转,向那年轻的山贼瞧了又瞧,目中的哀怨绝望之意,让人怎忍多瞧。 年轻的山贼定定地瞧着少女,忽地下了决心,缓缓向少女走来,诸盗正在欢笑,又怎会在意,竟被这年轻的山贼走近少女。 年轻的山贼附在少女的耳边,低声道:“你知道你要什么,只是那刀子刺进去,一定会很痛很痛。” 少女拼命点头,将眼睛眨了又眨。年轻山贼颤抖着提起刀,就向少女胸口刺过去。 这时缜娘喃喃地道:“那一刀的确很痛很痛,但这一刀虽要了我的性命,我心中却是欢喜。” 第321章唯有痴心不可解 第321章唯有痴心不可解 石上的画面,除了本人之外,他人皆是瞧不见的,就算缜娘与幻宇命运纠缠,也是同样如此。 不过经由幻宇与缜娘的片言之语,秦忘舒与莞公主也略知二人相遇之奇。 原来幻宇竟将缜娘杀了,这法子究竟是解救还是杀害,唯有当事者有权裁定。想来缜娘既落入贼子之手,不但清白难保,更是苦不堪言,到头来难免一死。幻宇将他死了,岂不是将其救出苦海? 而瞧缜娘言语之意,对幻宇也甚是感激。想来幻宇此举,怎样也是不会错的。 秦忘舒欣然道:“天地果然至公,幻宇能有今日福报,想来也是因这杀生之情了。” 幻宇却摇了摇头,叹道:“我此刻依稀能够想起当日情景,我手刃缜娘之后,便被乱刀斩还。不过再让我遇到此事,我仍然也会这般做了,只是在天地瞧来,我却是做错了。” 秦忘舒惊道:“怎会如此?” 幻宇向那三生石上一指,道:“此刻石上所现,正是我第二世的情景了。” 秦忘舒道:“可惜幻宇之事,我等却无瞧见,还请幻宇兄自家讲来。” 幻宇道:“此刻石上所现,乃是一条海船,这船通行于海外诸岛之间,贩些海货奇珍,仙修物事。虽是大买卖,却极是凶险。因此每次出行都要去问虬童,探听风浪消息。” 秦忘舒道:“何谓虬童?” 幻宇道:“海外仙岛之中,多的是大能奇士,其中以虬童一事最为奇异,传言百万人之中,必生出一名虬童来,那虬童生来便知海上诸事,何处有鱼群,何处有风浪,皆是每说必中。” 秦忘舒动容道:“世间奇事之多,着实难以想像了。” 幻宇道:“说来更奇,那虬童一旦过了十岁,便不灵验了,只好再去百万人中去寻来,而往往便能寻着。但凡若有一名虬童到了年限,必然另有一名虬童诞出,这也是天地好生之德了。” 秦忘舒道:“幻宇想来亦在这海船上的,不知是做的船主还是船长?” 幻宇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做了名苦力罢了。” 秦忘舒道:“怎会如此?幻宇兄前世舍身为人,那是种下了大大的福田,转世重生,居然还是一名苦力?冥界行事,怎会如此不公?” 幻宇道:“此事只好去问冥王,贫僧亦是不知。” 秦忘舒道:“你等去问虬童,后来又是怎样?” 幻宇道:“那船主备了礼物,便去求见虬童问卜海上消息,片刻后得了块符牌,上书七月四日为吉日,择此时入海,必然不遇风浪。哪知道海船在海上只行了三日,就遇着大浪,全船数十条性命,危在旦夕。” 秦忘舒道:“我明白了,那虬童必是缜娘转世,特意来报前仇,而船上人众,想必就是当年青风山的山贼了,虬童既然通灵,必知船上人众来历,又知海上风浪,可不是轻松报了此仇?” 幻宇道:“秦兄慧根深种,一言中的,那船上的人众,的确是就是当年青风山山贼,我当时懵然不知,此刻见到石上画面,方知是虬童前来报仇了。” 秦忘舒道:“那后事又是如何?” 幻宇道:“在海上若遇风浪,向来有个法子,便是杀人祭天,方可保海船平安,但那祭天之人,却不能胡乱寻来,非得心甘情愿,肯替大家牺牲,方有灵验的,否则那海浪来的更猛,就算你是深中蛟龙,也是无幸了。” 缜娘听到这里,“啊“地叫一声,喃喃地道:”有缘人,就因你一念之慈,却害苦了我。” 秦忘舒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便对缜娘道:“缜娘,怎就害苦了你?” 缜娘因戴着面具,也瞧不出神色来,她摆了摆手,并不说话。 幻宇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道:“我那一世甚是孤苦,直到上了这海船,方算是讨了条活路,那海船上的人众待我极好,我又怎知这些人的前世来历?既然遇见风浪,非得祭天以平风波,我便挺身而出,甘愿投身入海,哪知却救错了人。” 秦忘舒叹道:“你救错了人不要紧,却也因此让缜娘添了罪过。那船上的人个个该死,却被你救了,你本来最不该死,却被缜娘转世的虬童所杀,这笔帐真不知怎样算起了。” 幻宇喃喃地道:“原来那至慈至仁,未必就是好事,世人行事,怎地就这般艰难。” 缜娘忽地道:“有缘人,你此刻心中可是恨我,第一世若是没遇见到,你也不会被山贼乱刀杀了,第二世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葬身鱼腹,你对我有山岳之恩,我却害你两世性命,你若真的恨我,也是应该。” 幻宇道:“我前两世行事虽是莽撞,都是由心而发,并不受人逼迫。既然惹下事来,是福是祸,自当唯我一人承担,又怎能去怪别人,缜娘,我心中实不曾恨你。” 缜娘喜道:“真地不恨我?” 幻宇道:“贫僧既入佛门,自然不打逛语。” 缜娘欢喜不禁,复又叹道:“我就因前世误杀了你,添了极大的罪过,这才沉沦冥界,难觅转世之机,今日好容易盼得你来,你既然亲口免了我的罪过,我终可安心了。” 幻宇微笑道:“缜娘只管放心,贫僧此世,无论他人怎样负我,贫僧绝不肯负人。” 缜娘忽地道:“我有一件机密之事,还请有缘人附耳过来,不可让他人听到了。” 幻宇便附身上前,缜娘目光绿光闪动,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却是极低,秦忘舒虽是离得近,也只是听到“三生缘定,永世不分“八字,他不解这八字的深意,正在思忖,忽见缜娘迅疾伸出骨掌,就向幻宇胸前拍来。 见缜娘竟向幻宇出手,就算灵慧如莞公主,也是目瞪口呆。 那缜娘五指纤秀如刀,幻宇又是身在禁制之中,怎能抵挡?且幻宇与这缜娘有杀生之情,舍身之谊,便是任何一人,也想不到缜娘竟会向幻宇痛下毒手了。 就在众人错愕之间,缜娘的指尖已穿透幻宇身上法袍,幻宇神情痛苦之极,但他瞧向缜娘的神色,却又是哀悯,又是无奈,低声道:“缜娘,你又是何苦?” 秦忘舒与莞公主齐齐出手,各自持手中刀剑,向缜娘攻去,只可惜二人身手再快,只怕也来不及救下幻宇的性命了。 就在这时,幻宇怀中忽地金光大放,那朵金婆罗花因被幻宇衣衫破裂,就从怀中显露出来,缜娘首当其冲,就被这金光照到。刹那间身子寸寸而裂,骨中一团阴火窜出,将缜娘烧成了一团火人。 火中的缜娘凄厉大叫道:“三世缘定,永世不分,有缘人,你等着我,等着我。”那火越烧越烈,片刻间,缜娘已化飞灰,一道元魂飞驰如电,就向冥界方向窜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秦忘舒见幻宇虽是面色苍白,双足倒也立得稳当,忙上前道:“幻宇兄,伤势如何?” 幻宇摇了摇头,道:“倒也无妨。” 秦忘舒恼道:“这鬼修果然不可理喻,你前世救了她,第二世又因她而生,哪知她不生感激,反来害你。” 幻宇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莞公主将秦忘舒轻轻一扯,道:“忘舒哥哥,你怎地还不明白,你将这‘三世缘定,永世不分’这八个字细细忖来。” 秦忘舒道:“早就思忖了七八回了,也忖不出道理来。” 莞公主笑道:“忘舒哥哥,你有所不知,那世人相遇相知,可不是平白得来,需得极大的缘份不可,你可听说一句话,叫做‘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说到最后一句话,面上就是一红。 秦忘舒道:“这话谁不曾听过?只是听过就忘,也不曾细细理会过。”此刻再细细想来,倒也明白了。 莞公主柔声道:“若是有二人三世相爱相杀,那就是天赐机缘,再也分不开了,缜娘向幻宇兄动手,想来就是此故了。这也是缜娘的一份痴心。” 她向那三生石瞧去,心中就是微微一动。 缜娘选在这三生石前动手,只怕更是滋味绵长,只因若有人在三生石前立誓,那就是天地作证,这机缘怎是寻常可比。 想那缜娘数百年修行,也是不易,但今世一个是鬼修,一个是佛门,那是绝无相伴的可能了,唯有舍弃这一身修为,只求来世,方有一线机会。这份心思,可不是极痴的? 从缜娘身上,又想到自己,缜娘与幻宇无论是相爱也好,相杀也罢,总算是缘定三生,却不知自己与秦忘舒在这三生石前,又能留下怎样的言语誓约。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桥上有鬼修大声喝道:“缜娘已然殒落,那柱香也燃尽了,我等速速动手,不可再误了时辰。” 莞公主虽知又将是一场大战,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心中想到:“就算忘舒哥哥不曾对我说过什么话来,我与他在这三生石前并肩作战,那也是千百来修来的机缘。我只求今世相遇相知,又何必去问来生。” 三修见鬼修涌来,皆是凝神已待,哪知赵光灵忽地转向秦忘舒,森然道:“秦忘舒,原来我有今日,全拜你所赐。”巨斧如山,就向秦忘舒冷不防劈将下来。 第322章鬼门关前论神兵 第322章鬼门关前论神兵 秦忘舒本是全神贯注以向鬼修,心思不曾有一丝放在赵光灵身上,被这一斧劈来,竟是无可闪避。莞公主法剑急刺,“波”地一声,已刺到赵光灵的胸口。与此同时,秦忘舒面前碎骨粉飞,原来赵光灵那巨斧所向,竟是一只自空中袭来的骨禽。 莞公主这才知赵光灵出手,竟是为了去救秦忘舒,心中老大的过意不去。莞公主的法剑何等厉害,刺入赵光灵胸膛竟达半尺之深,若非赵光灵是一具傀儡,这性命定是不保了。 赵光灵却是浑不在意,口中道:“莞公主不必在意,你可伤不得我。” 秦忘舒叫道:“赵光灵,到底是怎样?” 赵光灵嘿嘿笑道:“我已在三生石上瞧得明白,你先前虽伤了我,却也救过我,就算扯了个直,其后又将我从歹人手中救出,我赵光灵能有今日,可不是拜你所赐。”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你总算恩怨分明,不枉我救你一场,光灵兄,你我日后并肩御劫,若是机缘,我定想办法让你重修肉身。” 赵光灵摇头道:“这身子不痛不痒,也没什么不好。”他身子高大,巨斧又是长兵,便专去应付空中骨禽,骨禽但遇此斧,便是立时粉碎,再不空回。 三修被赵光灵护住头顶,便放心向前厮杀,秦忘舒一马当先,左边是莞公主护卫,右边是幻宇加持,核心处则是赵光灵。三修一傀儡虽不曾组成阵法,倒也配合有度,攻防有序。片刻间就向前推前百丈去。 秦忘舒道:“幻宇兄,我们要怎样才能弥合阴阳界力?” 幻宇道:“若能将鬼修赶下桥去,便可瞧见有双峰并立,中成门户,宽不过三丈,那就是鬼门关了。只需将这门户关上,就算断了鬼修一条破界之路。” 秦忘舒道:“好,我等齐心协力,就将这些鬼修赶回冥界去。” 桥上鬼修亦叫道:“我等在冥界便是修行千百年,又能修到多大成就,此番正值凡界浩劫,元魂遍地,此时不杀进凡界,更待何时?” 诸鬼修听了这话,亦是群情激愤,双方在桥上的战事极是激烈,奈何秦忘舒的火凰刀极是犀利,鬼修身躯遇着便碎,便是手中兵法,也因没了法力加持,被赤凰刀劈来,也是立时两断。 到了最后,不等秦忘舒将赤凰刀劈来,鬼修便惊惧而退,不敢与此刀争锋。 有鬼修叫道:“敢问那凡间修士,此刀叫做何名?” 秦忘舒笑道:“此刀来历,我也不知,只见刀上有赤凰二字凤篆,那便叫做赤凰刀了。” 鬼修人人口中念着赤凰刀三字,刹那间传遍桥上桥下。这柄赤凰刀在凡界并无名声,哪知先在冥界扬名。 秦忘舒偷眼向那赤凰刀瞧去,只见刀上覆盖之物,又生出裂纹无数,看来经这番厮杀,此刀再经淬炼,又可脱去刀衣一块。 那刀上覆盖之物,暗合五行,先前已脱去大半,按方位而论,金木水三处方位已露此刀真容,如今刀衣上再生裂纹,就可现出火位来。 奇的是这柄赤凰刀每次脱落一块,刀的份量反倒重了一些,也不知道是怎样道理,唯知此刀衣减去一分,玄感就会增强许多,更加方便御使。 却不知等到刀衣完全脱去之时,这柄赤凰刀又是怎样的神通? 正在诸修与鬼修忘我厮杀之时,空中有只黑鸦掠过,嘎嘎叫了几声,鬼修见到这黑鸦飞来,皆是抬起头来,面色又惊又喜。 秦忘舒也注意到空中黑鸦飞来,对幻宇道:“这黑鸦又是什么名堂,似在向桥上鬼修传讯一般。” 幻宇摇了摇头,道:“贫僧亦是不知,推想来,或是有大能鬼修来到,先令这黑鸦传讯了。” 二人说话之际,桥上鬼修攻势就是一缓,近前的鬼修且战且退,远处的鬼修则是齐齐转向,向黑云深处奔去。 秦忘舒虽知对方大有古怪,但也不可能就此止步,只好打点起十二分精神,静以待变罢了。 只半柱香时刻,桥上鬼修已退去大半,留在桥上的鬼修也无心恋战,也一步步向后退去。 莞公主道:“瞧这情形,对方是想在鬼门关前与我等斗法了,在这奈何桥上,鬼修数量再多,也只能斗力,无从施法。看来鬼修中果然来了高明之士。” 秦忘舒笑道:“若能斗法那可再好不过,鬼修的法力本就易被仙修之术所克,又有幻宇兄的金婆罗花这件奇宝,那些鬼修可是打错了算盘。” 莞公主道:“只好瞧着吧,世间之事,说来复杂,其实也简单不过,也就是力强者胜,力弱者死罢了。今日我三人已无退路,或是死在此处,或是封印鬼门关。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路可走了。” 鬼修既不肯竭力抵抗,三修很快就来到奈何桥彼端,立在桥上向远处瞧去,前方乌云盖顶,光线昏暗。四周湿气极重,阴风阵阵。于黑暗之中,能瞧见两座山峰并立,中间夹着一条窄道,窄道之中绿光幽幽。 又有许多蛇虫鼠蚁出没其中,竟是活物,而非不死生灵,想来此处既是阴阳交界之地,自然是阴气灵气并存,有活物出现,倒也不奇。 鬼修从桥上退下来,就进入两山中的夹谷之中,刹那间已是退得干干净净,本来桥上桥下鬼嚎一片,此刻却是格外寂静。三修来到此处后,唯有此刻,这里方有几分冥界景像。 莞公主境界虽高,但见着这面前一片死寂,心中也是揪然,道:“见此众生安息之地,令人心中凛然生危,幻宇兄,我等仙修之士,并不该因境而移情,这又是何故?” 幻宇合什道:“世人畏死贪生,若参不透生死玄关,来到这生死关口,自然心生畏惧。” 莞公主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幻宇道:“此事因人而异,还请莞公主自我参悟。” 莞公主点了点头,她来到此处,便生悲苦之心,只想着速速离开此处才好。但重担在肩,也只好鼓勇上前。她本是弱质女流,只因修成妙道,有无穷法力,也就无形中担了许多责任。若是她后退一步,凡界不知会有多少百姓遭难,就因着这原因,今日也是绝不能退的。 三修步下桥头,向鬼门关缓缓走出,约行了百丈之后,身子忽觉一松,知道是离开了禁制之地,真玄法力失而复得。三修法力重生,心境自然一松。刚才桥上厮杀,虽是不曾吃亏,但总觉得心的无底,如今重新拥有法力,心情已是大不相同。 忽听蹄声得得,鬼门关中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来。那身影负手立在一只巨大的骨兽背上,身上蓝衫飘飘,倒也有几分俊逸风流,只因四周光线不明,也瞧不大真切,不知此修相貌。 又有三只黑鸦,围着这身影盘旋,口中嘎嘎之声,划破了这死寂之地。 那身影出了山谷后,足下骨兽就停了下来,这时秦忘舒三修已动用灵识探了个明白。 那只巨大的骨兽面上生着一角,竟是一只骨犀。按理说灵犀本是天生瑞兽,不该沉沦冥界之中。也不知这灵犀犯了怎样的罪过,竟在这冥界沉沦。 骨犀上的鬼修极高极瘦,面上已生出一层薄薄的骨皮来,目中绿光之中有眼珠转动,只是这对眼珠毫无生机,并无一丝流光溢彩。瞧他相貌,有三分英气,三分诡异,更有三分杀气冲天。 秦忘舒等人见了,不免吃惊。鬼修若是修出骨皮,便是鬼将境界了,若再能修出一对眼珠来,又算是怎样境界? 那鬼修将一只右手从背后缓缓移来,指尖所向,正是秦忘舒。瞧他这只手,竟已是血肉丰满,与世人无异了。 那鬼修开口道:“道友,你若留下赤凰刀来,我虽饶不得你的性命,却也不会将那千种刑罚加诸你身,定然给你一个痛快。” 秦忘舒不怒反笑,道:“若我不肯留下赤凰刀,又会怎样?” 鬼修叹道:“我有千种刑罚,件件令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你只需尝上三五种,便知活着好生无趣。” 秦忘舒装作惊怕之意,道:“我就算是怕了你,只是心中委实割舍不下此刀。” 鬼修冷笑道:“你有多大福缘,该用此刀,你可知此刀来历?” 秦忘舒奇道:“难不成你竟知道?” 鬼修面带不屑之色,傲然道:“天上地下之事,我有哪件不知?此刀虽有‘赤凰’两字凤篆,其实却和火凰无关,乃是火凤火凰弟子凤五亲手打造,火凤火凰弟子,最多只能修成五狱凤火,唯有这凤五却能修成五狱。这才以五狱凤火,欲炼成神刀一柄,只可刀未炼成,其身已灭,可惜,可惜。” 秦忘舒道:“凤五既然有偌大神通,怎地就被人灭了。这般瞧来,此人也不过如此。” 鬼修喝道:“你懂得什么,那灭凤五者,乃是世尊与玄灵天尊,任你怎样修为,遇着世尊与玄灵天尊,又怎能不败?” 秦忘舒道:“听你刚才之言,那赤凰刀并不曾完全炼成了。” 鬼修道:“不错,此刀练到四狱时,火凤传旨,令凤五下山去挡世尊,其后凤五殒落,火凤是重情之人,不忍见着此刀,就将这赤凰刀沉进无边海之中,不想沧海桑田,天地倾覆,这赤凰刀竟然也能现世。” 莞公主忽地道:“仙界之事,你怎会得知?若你所言不虚,我便知你的来历了。” 第323章谛天听地泄天机 第323章谛天听地泄天机 鬼修冷笑道:“在下的来历,无人得知,仙子莫要夸口。” 莞公主忽地向鬼修足下骨犀盈盈一礼,道:“世尊后裔旁枝田莞有幸得见通天灵犀前辈,何等之幸。” 此言一出,骨犀背上的鬼修目瞪口呆,大叫道:“仙子,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骨犀低吼一声,顿时大地动摇,鬼门关两座山峰齐齐一震,就有数块巨石滚落下来。莞公主丝毫不惧,仍是执礼甚恭。 骨犀开口道:“仙子广见博闻,竟瞒你不过。我如今沉沦冥界,羞见故人。没奈何,只好将仙子留下,免得泄了我的机密。“转首对背后鬼修道:”没齿辄,今日这三修不可放过,端看你的手段,若是胜他们不得,你来莫来见我。” 秦忘舒暗道:“这冥界鬼修的名字甚是古怪,先前那灰袍鬼修,叫做什么究其牙,这位名姓亦奇,叫什么没齿辄。” 没齿辄听到骨犀之言,慌忙道:“通天道友,我好歹随你多年,何必如此无情,此战我尽力而为就是。“身子忽地一闪,就从骨犀背上消失,再一闪,就到了莞公主身后。此修步法竟是灵便之极。 莞公主正要动手,只听到耳边刀风破空,正是秦忘舒动手了。 秦忘舒喝道:“莞儿,这厮交给我就是。” 随着话声,莞公主听到身后就是一声金铁交鸣,秦忘舒已与没齿辄战到一处。莞公主凝目瞧去,只见没齿辄手中法宝,乃是一件铁骨扇,扇起时绿光闪动,扇落处黑雾飘飘,也不知是怎样一件阴宝。 没齿辄不用法宝法术,却来近身格杀,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因鬼修所修之术,最容易被仙修之士所克,若非境界修为高于对手甚多,鬼修等闲不敢与仙修斗法。此番遇到秦忘舒,正是对手。 没齿辄见一击不中,立时飘然身退,秦忘舒大跨步赶来,哪知没齿辄忽又随风飘来,其速如电,手中铁骨扇“啪“地一声,就在秦忘舒右肩上拍了一击,痛得秦忘舒几乎晕了过去。 秦忘舒自从创出这小禹步以来,就不曾遇到对手,哪知今日遇到没齿辄,转瞬之间就吃了苦头,若非内罩赤凰云衣,肩骨吃这铁骨扇一拍,定要粉碎了。 没齿辄笑道:“这次再打你右肩。“大笑声中,早就斜斜地去了,秦忘舒施展小禹步,连走了一步,将将赶上,那没齿辄猛一转身,竟到了秦忘舒右侧,铁骨扇再次打落,正中秦忘舒的右肩。 见秦忘舒两次吃亏,幻宇与莞公主皆是大惊,他二人不是没见识过秦忘舒的步法,若算不上顶级步法,却也是独步苍南,不想今日却遇到一个更厉害的。 秦忘舒向莞公主与幻宇摆了摆手,道:“莫要过来,今日我遇到对手,便是死了也甘心。” 没齿辄大笑道:“我这仙风云步,天下无双,你那步法虽也算是高明,却非我对手,这次不与你戏耍,便要打你的天灵。” 莞公主知道秦忘舒倔强,既然声明不需他人相助,自己与幻宇若是贸然上前,反惹他不快。然而见到没齿辄步法如此高明,秦忘舒又怎是对手,双肩被击,那是有法袍护体,却问天灵处怎可摭拦? 情急之下,莞公主冲着骨犀大喝一声,道:“好个通天灵犀,你偷听天地也就罢了,竟将仙界大能法术私传他人,此罪滔天,你就不怕天劫降身吗?” 骨犀听到这里,身子一震,没齿辄忙叫道:“仙子莫要胡说,这是我自创的仙风云步,与骨犀何干?” 莞公主冷笑道:“你不过是鬼将境界,又有多大灵慧,能创出这般高明的步法来?此术定是偷学而来,绝无疑问,而这位通天灵犀,上能闻声九天,下可谛听九渊,定是有仙界大能修这步法时,被通天灵犀听到,你等还敢狡辩不成。 骨犀冷笑道:“今日你三人必死无疑,就算你指证无误,也传不出这阴阳交界之地。” 莞公主亦冷笑道:“莫忘了我是世尊后裔旁枝,你以为我就没手段上达天听。”她举起左手来,就向天一指,又举右手来,指向心口,通天灵犀见着这手势,不由大惊。 原来此式乃是世尊后裔专修的一项秘术,名叫传心诀,本是世尊亲授,此式一手指心,一手指天,也不需口中说话,心声便可上达天听。 这位通天灵犀别无手段,却能听天谛地,世间诸事,没能瞒过他的。因此就算是世尊亲授法术,也是瞒不过他的。 然而他虽有这惊天神通,偏偏自己却无法修行,这也是天地所限,就好比能修成天课神算者,必是肉体凡胎一般。但拥有绝大法术,必有所缺,此为当然之理。 在莞公主想来,这位通天灵犀本该在天地间逍遥自在,之所以沉沦冥界,定是因为泄露天机,才遭此劫难,不想此兽不知悔改,又将仙界妙术擅传他人。 若论传心诀神通,莞公主境界,又怎么可能修成,莞公主此番冒险一试,也是被逼急了,若是等到没齿辄真地动手打碎秦忘舒天灵,可不是悔之晚矣。 而莞公主摆出这传心诀手式,亦存了一点机心。此刻她双目如电,紧紧地盯着通天灵犀,不敢稍移片刻。 通天灵犀慌忙道:“莞公主,有话好说,何必翻脸。” 莞公主听到这话,心中顿然一松。 只因她虽摆出这传心诀的手式,其实却是似是而非,这传心诀既然是世尊亲授,自是非同小可。境界修为若是不足,那手式怎样也是摆不正确的,必然有些微偏差。 而这种通天秘术,一旦稍有偏差,那就传不出一个字去。 但通天灵犀却未能分辩出来,可见通天灵犀虽然能探知天地秘事,但是只凭着只言片语,也不可能将诸般妙术神通学个十足十。他只知世间有传心诀神通,亦知传心诀手式摆法,可细微之处,却是难辩了。这也是只能耳闻,不能日睹的弊端所在。 既然通天灵犀辩不出传心诀手式,那么他传给没齿辄的步法,定然也是残缺不全了。只要秦忘舒能苦撑一阵,没齿辄的步法之中,必然会现出破绽来。 莞公主心思电转,已将此事通盘思忖完全。面上就露出微笑来,道:“通天灵犀,你有何好话,田莞洗耳恭听。” 不想通天灵犀竟是沉吟不语,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没齿辄却猛地喝道:“废话少说,我先打碎这修士的天灵再说。”举步上前,提起铁骨扇就向秦忘舒头顶敲来。 就在没齿辄动手之时,秦忘舒同时一动,身子便化魔躯,没齿辄本来算得精准,但怎知秦忘舒身子忽地长大,铁骨扇只敲中秦忘舒的肋骨,虽令秦忘舒痛不可当,却总比变碎天灵好了许多。 只是就算化身魔躯,没齿辄若是再次出手,那也是万万逃不过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莞公主的传音:“只逃不攻,以窥敌短。” 秦忘舒心中暗道:“难不成没齿辄这步法竟有缺陷?是了,这步法本来绝无缺陷,但通天灵犀只是听来的心法,细微之处,又怎能明辩?莞儿果然精细。” 心中想到此处,不等没齿辄再度攻来,就将步法展开,再以无相瞬诀加持,那步子自然是转得极快了。 无相魔诀配合魔躯,实有事半功倍之效,因此秦忘舒这时的步法,端得是如急风骤雨一般,等闲修士若在此刻瞧去,只能瞧出场中有无数声影,又怎能辩出秦忘舒的真身。 没齿辄冷笑一声,就在秦忘舒身后慢慢赶来,他这所谓的仙风云步果然高明之极,其举手投足之际,好似和风细雨,举重若轻。瞧来比秦忘舒慢了不少,但秦忘舒稍有停滞,立时就能赶将上来。秦忘舒几次奋力向前,也无法摆脱此修,心中只有暗暗叫苦。 秦忘舒虽与没齿辄比拼步法,却不敢远离莞公主与幻宇,以防没齿辄恼羞成怒,迁怒于莞公主与幻宇。更担心通天灵犀另有出奇手段,能伤到二人。因此只好围着通天灵犀急转罢了。 堪堪转了七八圈,没齿辄忽地闷哼一声,身子就是一倾,差点就要载倒在地,不过此修丝毫不慌,再次跨步向前,身子又是其稳如山,其快如电。 但秦忘舒见此情景,却是恍然大悟。要知道仙家步法,必然与心法同修,绝无只修步法,不修心法的道理。 既然步法心法合二为一,一旦施展起步法来,体内真玄必定是运转顺畅,走的越快,越的越久,真玄越是运转极快。秦忘舒初创这步法时,心法尚未完全,但已隐隐觉得,一旦心法推敲完整,这步法其实就是一种修行的手段,与打坐运玄其实并无二致。 没齿辄的步法远比自己高明,其对真玄运转,怎地反不如自己的小禹步高明。 因此这情景唯有一个道理能说得通,那就是通天灵犀虽偷听到了步法方位,但心法却未学全,因此没齿辄走到一定程度,体内真玄便无法跟得上了。 秦忘舒既悟此理,不由心怀大畅,他蓦地大喝道:“没齿辄,九步之内,看我斩你的左足!” 第324章此心烦忧与君同 第324章此心烦忧与君同 刚才秦忘舒被动之极,此刻忽地又口出狂言,别说没齿辄不信,就连莞公主也是将信将疑,就算秦忘舒瞧出仙风云步的破绽来,若想将其一举击溃,怕是极难了。 就见秦忘舒仍是大步急行,但双手却暗暗掐起,左手挥出,便是一道化字禅言,右手一扬,则是一道纳字禅言。 两道禅言一出,场上顿时梵唱四起,或是洪钟大吕之声,或是铁板铜牙之音。而听那梵唱之声声声入耳,没齿辄身子就是轻轻一晃。禅言本就是鬼修的克星,化采二字禅言更具玄妙神通,没齿辄体内阴玄因此消耗极快,身子怎能不摇。 没齿辄大叫道:“说好比赛步法,怎地却用禅言。” 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这是场生死之战,又非同宗弟子较技,双方自当竭尽全力,哪来的许多规矩?他说出这话来,没得让秦忘舒耻笑。 不想秦忘舒却道:“既然是比赛步法,又何必动用真玄?” 没齿辄听到这话,又是一呆,原来他这套步法本是仙界某位通天大能的绝学,这套步法,就连世尊也是叹赞不绝,视为天下第一。 但创这步法的仙界大能,生来只爱近身杀伐,不修心法。但这位大能天赋异禀,就算不修心法,也能强行将步法运转。 但这样一来,这步法自家动用,固然是天下无双。若是传授他人,就是破绽极多,怎样也发挥不出这步法的妙处来。 世尊有鉴于此,这才亲创一门心法,配合这步法使用。由此这套步法才能在仙界流传。 而这套心法既然是世尊所传,无论何人有缘得修此功,皆是倍加珍惜,秘不示人。通天灵犀虽有谛天听地之能,也无缘谛听到完整的心法,穷尽千年岁月,也只是听了些残言片语,勉强凑到一处罢了。 秦忘舒已然瞧出,单以步法而论,这套仙风云步毫无破绽,但对施用者要求极高,没齿辄心法稍有差池,就再难发挥出这步法的妙处了。 他动用化采两字禅言,便要消去没齿辄体内阴玄,到那时这步法难以完全发挥,破绽必多,自己就可一鼓而下了。 没齿辄也知道被秦忘舒瞧出自家破绽,打落的牙齿只好和血吞,这步法若无心法配合,最多只能每挥出一成威能罢了,此战前景顿时变得渺茫之极。 堪堪行了七步,秦忘舒大喝道:“还有两步,看我如何斩你。” 没齿辄听到这话,身子更是猛然一晃,拚着体内还有一丝阴玄,一步纵到秦忘舒面前,铁骨扇猛地击下。 只可惜他的动作虽快,但在瞧在秦忘舒眼中,却是破绽百出了。正如秦忘舒所料,这步法虽好,可惜对修行者要求极高,以没齿辄的境界修为,就算不用禅言,再走上数步,也会露出破绽来。 秦忘舒笑道:“只有八步,我不来斩你。”口中虽是这般说,手中赤凰刀却轻轻一顿,一声轻响,就将没齿辄的右足斩落于地。 没齿辄大叫道:“你说好不来斩我。”鬼修不知苦痛,便被斩下一足,也不会如行痛苦,而断足只要不碎不失,仍可拿回炼制重续,因此虽被秦忘舒断去一足,没齿辄倒也不以为然。 秦忘舒面上似笑非笑道:“九步之后,斩你左足,在下一言既出,怎能反悔,你再瞧瞧,我斩你的是哪一足?” 没齿辄往足下一瞧,又是一呆,被斩去的果然只是右足一只。 秦忘舒这时刀指没齿辄,道:“没齿道友,说好九步之后,斩你左足,你若是立在这里不动,我自然不会斩你,但你若是敢再行一步,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没齿辄忙叫道:“不动,不动,我打死也不会动了。” 秦忘舒转向通天灵犀道:“通天道友,没齿辄这套步法的来历,我谅你也不敢多言,而除了这套步法之外,那仙界许多大能的神通手段,想来你也偷听了不少。看来通天道友的志向倒是不可小视了。” 通天灵犀冷笑道:“不错,我在冥界弟子如云,你就算斩了这没齿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等我再唤几名弟子来,定让你三人死在此处。” 秦忘舒摇头叹道:“你在冥界聚众传技,广收部属,那分明是想与冥王争锋了,只可惜你虽有大志,行事却不周密,在我瞧来,你绝非冥王对手。人常道鬼修愚钝,道友就是明证了。” 通天灵犀恼道:“我座下部属千万,各修天地绝学,只是目前境界不足罢了,只需破界而出,收纳许多元魂,自然就是修为大增,到时冥王也只好低头。嘿嘿,别说是冥王,就算是仙界大能,到时也需向我附首称臣。” 秦忘舒听到这里,不由与莞公主相视而笑,通天灵犀行事不密,智谋恨短,空负大志,却不知收敛,这样的对手再强,也是微不足道了。 秦忘舒笑道:“原来此番鬼修破界,其幕后主使者就是通天道友了,道友,你听我一言,立时退出鬼门关去,前往冥王处诚心请罪,说不定在冥界还有容身之地,若是固执已见,我料你死期不远矣。” 通天灵犀恼道:“帝脑苦,狼牙毫何在,速速领我法旨,诛杀此修。”此言一出,三只黑鸦立时向鬼门关处飞去。想来是传讯去了。 然而等了片刻,鬼门关处仍不见有鬼修前来,通天灵犀虽是恼怒之极,恨不得亲自上场厮杀,奈何他心中虽是记得无数绝学,偏偏自己一术也修不成。 忽见狭谷之处身影晃动,一名童子捧着一只木盒缓步前来,通天灵犀转首瞧去,却不识得这童子,喝道:“你又是谁?” 童子也不理他,径直来到秦忘舒面前,单手一揖道:“秦道友,在下奉冥王法旨,特来擒此孽障。此番鬼修破界,全因冥王约束不力,若非道友前来阻住,为祸不小。” 秦忘舒虽不曾亲身见过冥王,与冥王也算有一面之缘,忙道:“凡界浩劫一起,亡魂无数,冥王自然应接不暇,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童子向那通天灵犀一指,道:“这只灵犀,因屡泄天机,才被打碎肉身,将一道元魂来我冥界历劫,哪知这孽障不知悔改,在冥界广收门徒,意图不法,我等瞧他前身是仙界灵犀,也不肯过分相逼。不想此番却闯出这大祸来,那是无论如何也饶不得了。” 秦忘舒道:“这兽虽有大能,好在灵慧不足,但也不足为虑,只需将其与部属分离,独自押在一处,也不怕他翻起大浪来。” 童子道:“秦道友所言,与冥王大人不谋而合。如今这灵犀部属,已尽被我等擒拿,只剩这灵犀尚未法办。道友稍候,待我去将他擒来。” 通天灵犀听到童子这番话,方才自家行事,早在冥王算中,不由后悔之极,他向童子叫道:“我是天地瑞兽,你怎敢拿我?” 童子笑道:“冥界之中,冥王最大,就算你是天尊,只要来到我冥界,就得听我法旨。” 说到这里,就将手中木盒打开,那盒中放着一方金印。童子用手一指,此印飞到空中,大放青光。 童子喝道:“通天灵犀,你可瞧明白了,这是冥王金印,世尊亲授之宝,你敢不听号令,此印一旦祭来,定打得你魂飞魄散,再无重生之机。” 可怜通天灵犀虽有无双玄承,自家却修不成手段,见到金印只好低头,叫道:“仙童莫打,莫打。”前腿一屈,就跪将下来。 童子就从怀中取出一根绳索来,穿过灵犀的鼻子,牢牢抓在手中,道:“灵犀,我敬你是瑞兽出身,不敢轻慢你,你如今只随着我去见冥王罢了。” 那通天灵犀无奈,只好道:“愿随仙童前去。” 童子转向秦忘舒道:“这鬼门关我等会立时闭起,不劳诸修费心,从此之后,此处阴阳通道,就此封住,天地间唯有海外阴阳岛一处关口了。” 莞公主道:“童子,你且停一步,我在凡界遇到一名鬼修,抢下魂囊一只,正好交付于你。” 童子揖手道:“多谢仙子成全,此举造福千万,世人永记。”恭恭敬敬取来魂囊,又向莞公主行礼。 秦忘舒道:“仙童,我另有一事,亦盼成全。”就想从怀中取出魂珠来,交给童子。如今这魂珠已然养成,若托冥王助其转世,岂不是方便?然而伸手入怀之后,他忽地心中一动,身子便停住了。 童子道:“道友有何话说?” 秦忘舒这时已经改了主意,笑道:“我刚才与那没齿辄斗法,瞧他步法高明之极,心中好生艳羡,更是好奇,若蒙仙童成全,令那通天灵犀告诉我这步法来历,也可一解我心中疑团。” 童子笑道:“此事何难。”转向通天灵犀道:“灵犀,你将那步法来历传音于秦道友便是。” 通天灵犀只好点头,果然密密传来一句话,原来这步法原名猎风步,乃是仙界镇龙天尊猎风所创,难怪高明如斯。 童子见通天灵犀传了讯,这才牵着通天灵犀,一步步走回鬼门关,等一人一犀消失在鬼门关后,两侧山峰便缓缓合起,“轰”地一声,狭谷已然不见了。这处阴阳通道,就此断绝。 然而秦忘舒瞧着通天灵犀远去,却是愁眉不展,恰好莞公主向他瞧来,秦忘舒叹道:“我心中有一事,着实担心的紧。” 莞公主叹了口气,道:“我心中之忧,或与君同。” 第325章诛心之论亦可听 第325章诛心之论亦可听 幻宇笑道:“两位打得好哑谜,小僧虽是猜到一点,却有几处不解。只不过此事不可在此论及,以免隔墙有耳。” 秦忘舒笑道:“岂止是隔墙有耳,分明是身边有人。”就向没齿辄一指。 原来那没齿辄甚是听话,秦忘舒让他不动,他果然不敢动,此刻童子已领着通天灵犀离去,此修仍是独足立在原地,不动一动。 莞公主道:“没齿辄,那鬼门关已被封闭,如今你也是回不去了,若去凡界,分分钟被人打杀,想来也是去不得的。” 没齿辄叫道:“仙子,我知道你心地最慈,务必指我一条明路。” 莞公主道:“秦道友原本想放你回去,却被我劝住了,只因我的确有借重你之处。”说到这里,就向幻宇一笑。 幻宇亦是一笑,对没齿辄道:“冥王仙童虽然封闭了狭谷,但冥界之中必定有人掂念着这条通道,如何我和莞公主商议,就替你寻个差事,你若肯答应,不过是一场功德,也是你一条出路了。他日三界整肃,自然有你的好处。” 没齿辄忙道:“怎样的好处?” 幻宇道:“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这件事你若能办得好,枯骨血肉生,凡界任你行。” 没齿辄摇头道:“难,难,难,我等鬼修若想复生血肉,非得鬼帅境界,然而若想修成这等境界,冥界万万修不成,非得前往九渊地宙不可。那九渊地宙又是轻易能去得的?” 幻宇笑道:“实不相瞒,小僧此次却非私行,而是奉仙界大能法旨而来,让你枯骨生血肉又有何难?” 没齿辄道:“大修既如此说,小的怎敢不依,就怕大修交待下的事件艰难之极,小的能力有限,难以达成。” 幻宇道:“此事倒也不难,不过是虚耗岁月罢了。”说罢就从怀出取出那朵金婆罗花来,没齿辄见到幻宇金光闪耀,慌忙就是一退,那金婆罗可是仙界之物,寻常鬼修怎能经受得起。 幻宇就将此花祭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念毕,方向空中一拜,道:“今有凡界佛门弟子幻宇,奉旨封印阴阳两界,还请西域诸佛佑我,成此功德。” 将这话连说了三遍,再伸手向空中金婆罗花一指,此花忽然花瓣绽开,花中一粒种子缓缓落下,随着一点金光闪没,那种子就钻进地面去了。 没齿辄道:“小的明白了,大修将这佛花种在这里,来年开花结果,挡住鬼门关,就算这鬼门关重启了,冥界鬼修也难以破关而出了。” 幻宇道:“你倒也机灵,实情就是如此。” 没齿辄道:“不知大修怎样差遣我,莫非是让我浇水施肥,小的身为鬼修,可靠近这佛花不得。” 幻宇道:“也不需你浇水,更不需你施肥,这佛花奉旨而生,奉运而盛。花开有时,花落有期。” 没齿辄道:“这里面没小的什么事,却让小的留在这里作甚?” 幻宇道:“那佛花三十年一开,百年一结果,其果共有七色,若是其他诸色,不必理会,若生出紫果来,还请道友摘下,到时要将这紫果送返西域,在佛祖面前,方有个交待的。” 没齿辄道:“此事虽是不难,就怕小的难近佛果。” 幻宇笑道:“若你果然能等到紫果生出,天地怎会负你,到时你自然知晓。” 没齿辄毕竟灵慧不足,仍是听不明白,道:“大修,好歹说明白些,小的越听越是糊涂了。” 秦忘舒忍不住道:“没齿辄,你这名字竟是起错了,该叫没脑子才是。你想来,那紫果诞出之时,就是你功德圆满之日,到时天地必有所赐,自然令你枯骨复血肉,两胁生清风,还怕摘不到紫果吗?” 没齿辄将信将疑,道:“两位大修,果真没来逛我?” 幻宇道:“佛门弟子,怎打逛语。若是欺你,天地不饶。“说到这里,便起一道佛誓,指尖绽出符文无数,射向天空四处。 没齿辄这才信了,喜道:“我欲想转世重生,又舍不得这修为,若想在这冥界安心修行,前途却是渺茫,如今既应了这应事,方瞧见一点出头之日来,大修放心,但有那紫果诞出,我定会摘下。只是到时如何见你?” 幻宇道:“佛花若生紫果,小僧自然知道,到时就来会你了。只是你务必牢记,不可让那紫果落地了,否则那冥界便不成冥界,反正是佛门静地,冥王岂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没齿辄忙道:“放心,放心,我每日巡他个三回,还怕紫果漏掉不成。” 幻宇肃容揖手道:“此事虽小,干系不轻,数百年枯守,亦是不易。“说罢此言,这才举步向奈何桥方向走去,却见莞公主与秦忘舒已行在桥上了。 幻宇步上奈何桥之后,就取出那金婆罗花来,金光到处,木桥便断,如此走一道照一路,那奈何桥一截截断去,阴阳两界的这条通路,方算是彻底断绝。 三人过了奈何桥,再入鸿沟之中,那沟中虽有阴风,却已减弱了许多,毕竟鬼门关已然封印,阴风也是无由而生了。半个时辰之后,三修已然出了鸿沟。 秦忘舒道:“此行倒也顺利,就是顺利得过了头,我原本以为必将是一场生死之战,哪知冥界大能修士,竟不曾遇到一个,那冥王果然好手段。” 幻宇道:“此行不见冥界大能,怎见得就是冥王好手段?两位刚才打的哑谜,此刻也该见分晓了。” 秦忘舒到了这凡界所在,也不怕冥界的大能听了去,便道:“幻宇兄,这次鬼修破界,分明就是通天灵犀的缘故了,这瑞兽野心勃勃,遍收弟子,又想仗着座下高徒与冥王争竞,这才不惜破界收魂。” 幻宇道:“此事确定无疑了,的确是这通天灵犀作祟。” 秦忘舒道:“只可惜这通天灵犀空负大志,才干却是不足,行事亦是不密,不等时机成熟,就这般大张旗鼓的舞弄起来,以冥王之智,怎能不知?但仍是被这通天灵犀差点惹出大事来,幻宇兄,在你瞧来,冥王打的是什么主意?” 幻宇道:“这正是小僧不解之处,你瞧那冥王只派出一名童子携印而来,就镇住了通天灵犀,此兽座下弟子因境界不足,修为不到,竟无法反抗,既然冥王早有成算,那鬼修破界一事,原是不该发生的才是。” 秦忘舒道:“幻宇兄,你只知天地正道,不知世间诡计,冥王明知通天灵犀胡作非为,却听之任之,不过就是想让这通天灵犀惹出事来,他才方便动手的,若是通天灵犀一直隐忍不发,那冥王也是无可奈何了。” 幻宇这才恍然,道:“冥王虽有纵容之嫌,也算是行事的手段,毕竟若是通天灵犀无罪,又该如何治它?如今鬼修虽有破界之举,总算没能酿成大祸,也算是冥王及时出手之功。但瞧两位心思,似乎另有忧心之处,小僧不解,还请明示才是” 秦忘舒道:“我与莞儿担心的,其实便是冥王了。” 幻宇道:“这话又怎么说?” 秦忘舒道:“这次鬼修犯界,不见大能,可见冥王约束冥界手段不俗,那些大能鬼修必然是早就得了消息,这才不肯跟随通天灵犀前来,由此瞧来,冥王心计之深,端的不可小视。” 幻宇道:“既然被天地认可,任职冥王,又岂能是弱者,他有强力手段约束冥界大能,倒也不足为奇。” 秦忘舒道:“我最担心的,是通天灵犀经此一事后,被冥王抓住痛脚,从此对他言听计从,若冥王凭着通天灵犀之能,暗地里修行仙界诸多大能手段,探听天地玄机。” 幻宇动容道:“以冥王之智,怎不知此事违逆天条,又怎敢妄行胡为?” 秦忘舒道:“我也盼他恪守条规,绝不逾矩才好,但他既然处积虑,纵容通天灵犀犯错,可见其必有私心了。不过这也算是诛心之论,算是我的私心妄测。” 幻宇沉吟道:“那世人的性情未必一开始就肯犯错的,必定是开始得了甜头,其后越陷越深,到最后就是无法自拔,秦兄与莞公主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 秦忘舒道:“不错,那冥王若是行事清正的,既洞悉通天灵犀的手段,何不早点设法,不让冥界鬼修与通天灵犀接近。这样一来,通天灵犀志向难舒,也只好安心在冥界修行。” 幻宇细细想来,秦忘舒的担心岂止是有些道理,分明是直指其心,那冥王的心思或已是昭然若揭了。 想来以通天灵犀的天赋神通,谁不垂涎,且此兽纵是玄承无双,偏偏自家又修不得,最是好欺负的。因此无论是谁,既遇到通天灵犀,又怎能不动心思? 因此秦忘舒初时本想将小妹魂珠转托冥王小童转世复生,其后此念一生,便再也不敢提及此事了,只好以没齿辄的步法来历胡乱支吾了几句。 若是冥王果然机心深重,心有图谋,自己将小妹魂珠交给他,岂不要受他辖制了。也幸好秦忘舒及时回头,方免去一场大祸。 但既对冥王生疑,小妹元魂转世一事,可不是陡生波折?秦忘舒思前想后,方寸已乱。 第326章割首损身逞一快 第326章割首损身逞一快 三人皆是心怀天下之志,深知世道艰难,人心难测。值此天地浩劫,人心动荡,有人看到的是苦难,有人看到的是绝望,有人看到的是机会,而有的人,看到的却是新生。 但细细想来,反倒觉得不足为奇。玄灵天尊正是见到天地间清气衰微,魔我猖狂,这才掀起浩劫来。这偌大个舞台,正是要让众人尽情施展,到时候大潮退出,谁存谁浮,正好能瞧个明明白白。 幻宇道:“苍南兽劫,定会无疾而终,冥界之事,我等且冷眼瞧他,在那真正的天地浩劫来临之前,我等只需勤修此身,保持初心不变,也就是了,至于成败利钝,非小僧所想。” 秦忘舒道:“就凭这句话,大师二字我也要重新拾起了,以大师瞧来,苍南事了之后,天下之变,将在何处?” 幻宇道:“苍穹三域之中,以北氓域最为辽阔,但苍穹精华,尽集于东穹,日后抵御天地浩劫,东穹修士必为中流砥柱,且世间仙修神通,诸般妙论,尽在东穹。欲观天下大事,明悟大道,聚众御劫,非去东穹不可。” 秦忘舒喜道:“大师妙论,忘舒牢记于心,待苍南事了,忘舒必将前往东穹,若是有缘,或可与大师重逢。” 幻宇合什道:“小僧在东穹等着秦兄与莞公主。“说罢此言,幻宇再次合什为礼,身子纵起一道青光,随即消失于茫茫天地之间。 秦忘舒与莞公主叹息了一回,心中记挂太岳关战事,以及邹衍墨矩师徒,忙也离了鸿沟,向太岳关方向前去。 一路行来,就见那兽迹禽踪少了许多,那极荒山兽劫好似潮水一般,先前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如今却渐有衰微之势。 离太岳关还有三百里时,二人足下遁风忽被一股冲天杀气冲散,身子足足堕下三十余丈,方才重聚遁风。 二人心知有异,急忙向脚下瞧去,然而脚下云气蒸腾,将一座山峰团团罩住,又怎能瞧得明白。秦忘舒再将魔识探去,这道魔识穿云破雾,直下千丈,不想临近山峰之时,魔识之中忽然空空如也,唯存一道冷电般的目光。 这就是说,秦忘舒的这道魔识不但被人瞧破了,还被那目光的主人打散,因此秦忘舒的魔识探不到其他物事,只能瞧见这对目光了。 秦忘舒对这道目光熟悉不过,先前宰公游梦千里,可不就是与这道兽目交锋?难不成那只青目兽已然突破界力,亲自来到凡界。若是如此,那可是糟糕之极了。 要知道这青目兽已是天仙境界,若果然以本体破界而来,试问苍南域中修士,谁人是这青目兽的对手。 这时身边的莞公主也是一声轻呼,看来莞公主的灵识也被这青目兽所阻,无法探明山峰中的真相了。二人不由得抬起头来,相视一眼,皆是惊惶万状。 若对手是地仙境界,二人若有一战之力,但天仙境界何等强大,以二人以刻修为,这境界究竟如何,那是连想都无法想像的,更别说出手一战了。 若是二人晓事的,就该立刻转身,逃得越远越好,但二人心中也非常明白,若对手果然是青目兽本体,就算立时逃走,成功的机会也十分渺茫了。 但是凡界界力何等强大,青目兽既然是天仙境界,又怎能破界而来?修士境界越强,界力反击之力越大,青目兽就算竭力破界,其肉身怕也是保不住了。 就在这时,忽见空中传来一声断喝:“好个青目兽,竟不惜割首弃躯而来,你真以为凡界无人了不成?” 秦忘舒与莞公主听到“割首弃躯“四字,心中顿时明白。不想这青目兽如此强悍,不惜损了这具肉身,也要破界前来。此兽如此牺牲,又为哪般? 秦忘舒再祭魔识向云中探去,这时魔识已无阻碍,可将云中情景探个分明,只是若想再下探山峰中的情景,仍是会被一道无形光芒所阻。 云雾之中,浮着一颗巨大的头颅,竟有一丈长短,此兽若是肉身宛在,可不是十丈高的巨躯? 就见这兽首之上,已是伤痕累累,一只兽目半睁半闭,鲜血长流,想来界力如刀,在这青目兽破界之时,不但损了这青目兽的肉身,亦将此兽的一只兽目伤了。 而在这兽首的东西两侧,隔了百丈,分别立着一人。其中东侧那中年文士打扮,头戴方巾,身穿布袍,瞧来甚是斯文。至于此人境界,秦忘舒只知此人必是地仙境界以上,至于到了何种程度,则是探不出来了。 西侧那位则是一位少年,这少年头戴金冠,冠额上嵌着美玉一块,美玉之中影影绰绰,也不知是暗藏符文,还是另有玄机。身上穿白袍一领,欺霜赛雪,袍上团花锦簇,甚是妖饶。 再瞧这少年相貌,虽娇好若女子,却不失英武之气,秦忘舒从不曾在意他人相貌,对男子的相貌更是不曾放在心上过,可见到这少年英武,也不由在心中赞个“好“字。 少年微微侧目,似在瞧向秦忘舒与莞公主,或因探出二人境界低微,这少年鼻端就发出一丝冷哼,一对锐目转向兽首,口中道:“端木先生,你与我虽同领法旨,为东穹御兽盟先锋,但盟主所赐先锋旗却在我手上,此处当需在下做主。” 端木先生微微一笑,欠身一礼,道:“自不敢与杨公子抢功。” 少年本来紧绷着面孔,此刻方展颜一笑,这一笑之下,倒有几分羞涩顽皮。再衬着他的明眸皓齿,竟让人瞧得呆了,秦忘舒心中忖道:“这少年究竟是男是女?若只瞧他的相貌,真个儿让人糊涂了。” 不过这少年声音醇厚,又兼身材高大,不去瞧他相貌,就是十足十的男子。这倒是不会错的。 兽首虽只剩下一只独目,却是气度不失,就见这兽首微微张口,空中就传来嗡嗡声响,细辩之下,方知说的是人言。说的是:“两位是谁,在我青目兽面前,竟也敢这般狂妄。” 少年冷笑道:“死到临头,何必管这许多。青目兽,枉你割首损躯而来,今日遇到我,就是你的劫数到了。” 青目兽怒极,空中嗡声大作,独目之中就射出一道金光,就向少年扫来。 少年不慌不忙,掌中翻出一宝,乃是一面明镜,将此镜对准了金光一摇,那金光射到镜上,“嗤”地一声,就折向他处。瞧金光所去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冲着中年文士去了。 秦忘舒瞧得明白,这少年将这金光折向中年文士,分明是刻意为之,此举既可说是捉狭,又有几分顽皮,但深究起来,这少年与中年文士之间,着实不算和睦了。 中年文士见这金光折来,失声叫道:“不好。”急忙提起衣袖,在身前一挡,此袖提抬之时符文乱舞,向前挡住金光。 虽是如此,这金光还是洞穿了一层衣袖,直到金光射进中年文士袖中,方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道:“端木兄,一时失手,还请见谅。”口中虽在道歉,面上却是一丝歉意也无,细细瞧去,少年嘴角上竟泛起一丝微笑来。 秦忘舒忍不住向莞公主传音道:“莞儿,这少年是谁,修为倒也了得,就是心狭气傲了些。” 莞公主慌忙传音道:“莫要理论,但被他听了去,又是一场祸事了。东穹人物我识之不多,这少年既是姓杨,看来是三大世家的杨氏弟子了。世家子弟自然骄傲,忘舒哥哥莫要与他计较。” 秦忘舒道:“既是为御劫而来,便是我的生死兄弟,我怎会与他计较。” 莞公主轻轻叹了口气,秦忘舒固然视这少年为同仁兄弟,可在这少年心中,只怕没将秦忘舒放在眼中了。 那青目兽再射金光一道,这次金光来的更急更快,先前是细细的一道,此刻那金光粗若尾指,破空激射,兹声不绝。便是一座山峰,遇到这道金光,也定是粉碎了。 少年笑道:“青目兽,你仅此一技,又如何是我对手。”手中明镜再次一摇,那金光直直的返了回去,却是奔着兽首而去了。慌得那兽兽急忙避开。 端木先生击掌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公子手段妙极。”刚才这少年折返金光,故意让他出丑,这中年文士倒也大度,不但不去计较,反倒替这少年喝起彩来。 秦忘舒本身最敬佩气度宽宏之人,见这中年文士胸襟磊落,心中便生欢喜。忍不住又去向莞公主问道:“莞儿,这文士瞧来像是儒家弟子,不知又是谁?” 莞公主道:“儒家弟子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之说,七十二贤人之中虽然不分高下,但世间流传,却有十哲之说,此人既然姓端木,想来就是端木赐了。儒家弟子若论口才便给,算他第一,又兼长袖善舞,富甲天下,那是东穹一等一的豪富之士。” 秦忘舒细瞧端木赐,衣着打扮也不出奇,实瞧不出一丝富贵像来。看来此人不但善于藏拙,亦善于藏富,若非谦冲有度,岂能如此。心中又敬了几分。 这时场上激战更烈,青目兽连施数道金光,皆被少年挡回,但此兽甚是愚钝,只管将这金光扫来,秦忘舒瞧这情景,心中大生狐疑。青目兽明知这金光奈何不得少年,为何执意不变? 第327章佳客远来传佳讯 第327章佳客远来传佳讯 以境界修为而论,秦忘舒与这少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但论斗法经验之丰,却未必比这少年弱了。他将魔识探用四周,立时就窥知青目兽的用意。 原来那数道被明镜挡出的金光除了有一道被端木赐收进袖中外,其他数道金光并未曾去远,而是在远处凝集成束,形成一个金球。 这金球藏在浓云密雾之中,不转不动,无声无息。若非是胸有大局,阅历丰富者,绝难发现这金球的存在。 看来青目兽不停发出金光,竟是在积聚力量,暗藏手段,以求拼死一搏了。只因这青面兽割首损身,纵有千般手段也是难施,唯存这目中金光或可一战。 可惜此兽牺牲如此重大,本以为定可建功立业,不想却遇着东穹世家子弟,杨姓少年,不用这最后的手段,绝难挽回败局。 秦忘舒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出声提醒,但这少年境界修为强过自己,自己能瞧出来的事情,这少年怎会瞧不出?且照是这少年性高气傲,贸然提醒,可不是削了他的面子? 就在秦忘舒心中交战之时,那端木赐眉头微微一皱,同时目光向空中一扫,秦忘舒暗道:“原来端木先生已发现了青目兽的手段,却不知他如何应对,刚才这少年无礼,端木先生以牙还牙也是应当。” 然而等他再用魔识探向金球,却是吃了一惊。只见那金球已在急速旋转起来,并且发出呜呜之声,就算是隔了百里,也是清晰可闻了。 秦忘舒心中恍然,暗道:“原来端木先生暗用手段,将这金球转动,以便提醒少年,既化解了青目兽的潜藏手段,又给这少年留足面子。此人胸怀竟是如斯。” 不过端木赐的行事虽令秦忘舒敬佩万分,但秦忘舒却总觉得有几分不妥之处。但究竟是哪里不妥,却是难以言说,看来自己毕竟学识有限,于这世间大道,仍然未能深究。 少年听到空中呜声大作,猛然一抬头,不由笑道:“这厮好不奸滑,竟在空中暗藏手段,只可惜你今日却遇见了我。” 这少年本身也是修为的,既知青目兽用意,指尖弹出一宝,乃是一粒舍利,这颗舍利一声锐响,就向云雾中的金珠撞去。 青目兽见自己手段被人认破,只好孤注一掷了,那金球猛然暴涨,化成铺天盖地一道金光,就向少年压来。 只可惜少年法宝施用在先,青目兽施技在后,双方修为差距又是不小,大局势难挽回了。 那舍利冲天而起,就与金光撞到一处,在与金光撞到的同时,舍利上白光大盛,刹那间平铺千丈,若论这白光的威势,怎样也不会比这金光弱了。因此金光虽强,也难压将下来,而随着舍利急速转动,白光威能有增无减,终于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之声,将金光卷在其中,片刻之后,空中唯有白光万丈,已不见一缕金光了。 青目兽既没了肉身,这目中金光就是他唯一的手段,如今金光被少年破得干净,此兽已是无计可施,按理此兽应该及时抽身退去,以图后计才是。 哪知青目兽大吼一声道:“朱厌神君,小兽不听你良言,妄想破界立功,怎有面目回去见你。“那兽首急速纵行,就向少年撞来。 少年哈哈大笑道:“你既来求死,在下成全你。” 端木赐急声喝道:“需防玄爆。” 少年面色一变,明明是惊惶不已,口中却强自镇静,道:“何需先生提醒。” 那青目兽来的虽快,以这少年的遁术,自然能够避开,可若是稍退一步,可不是弱了杨氏名头? 这少年逞强不退,双手急掐法诀,刹时有三道法诀向这青目兽迎去。第一道法诀符文幻化为山,山峰重重,是为重山诀,第二道符文化为汪洋一片,波浪层叠,是为复水诀,第三道法诀则起狂风一道,是为万刃风诀。 秦忘舒瞧这三道法诀次第而出,不疾不徐,倒也罢了。但三道法诀气势极大,则显示出少年境界修为高深之极,世家子弟,果非寻常修士可比。 青面兽突破第一道重山诀时,兽首已被撞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此兽执意向前,仍不肯后退半步,再撞到第二道复水诀时,被那水水流一荡,首上血肉已被冲得干净,只剩下一具骷髅了。 饶是如此,青目兽仍是不肯回头,再向万刃风诀撞去。 秦忘舒虽与这青目兽有敌我之别,瞧见青目兽如此强悍,也是叹惋。若凡界修士皆有青目兽这般的斗志,何愁兽劫不消。 想来这场人兽之战,又何尝不是生存之战,极荒山虽有八百万里,也养不活这许多凶兽。凶兽破界前来,与其说是禀承天地旨意,不如说是应运而为。 这场苍南之役,只是算是朱厌神君对世人的一个小小警告,若世人仍不知死活,到时浩劫一起,凡界是否就此换了主人,谁可知晓? 空中传来万刃破空之声,也就是数息之间,青目兽已被这万刃加剩,斩得尸骨无存了。此兽割首损身而来,终究落了个粉身碎骨,但也算是求仁得仁,令人感叹。 少年以三道法诀斩了青目兽,面色先是一喜,其后对端木赐道:“端木先生,这青目兽先前以灵识一道封住此山,想来这山中必有蹊跷了。” 端木赐恭身道:好教公子得知,刚才公子与这青目兽斗法之时,在下观战无趣,便向山中一探,原来这山中藏了许多灵兽,这青目兽深知公子大能,心生畏惧,这才极力替部属掩饰。” 少年点头道:“想来山中灵兽此刻已四散而逃了。”便将灵识向引别一探,不由一惊,道:“怎地那灵兽整整齐齐,竟不曾逃去一只?” 秦忘舒也暗用魔识探去,亦是吃惊,只见山谷之中,果然立着三千里铁甲灵兽,排得整整齐齐。忽听群兽齐齐发出一声悲鸣,阵阵杀气冲天而杀。 秦忘舒心中暗道:“这些灵兽原该不知教化,哪知却有与青目兽同生共死之心,青目兽便是死了,也不曾有一只逃去。便是我的铁甲军,也被这些灵兽比下去了。” 他原本对极荒山灵兽绝无好感,此刻见群千灵兽不逃不避,唯求一战,心中大起敬佩之心。 端木赐向秦忘舒和莞公主遥遥揖手,道:“两位道友请了。” 秦忘舒与莞公主急忙还礼,秦忘舒道:“先生有何指教。” 端木赐道:“两位想来是苍南修士,必知详情,这些灵兽藏在此处,究竟有何道理?” 秦忘舒道:“此处离太岳关甚近,目前关上有苍南修士正与关上灵兽激战,这些铁甲灵兽破甲而来,想必是要与太岳关上群兽里应外合了。” 端木赐点了点头,道:“在下是东穹儒门弟子端木赐,这位是东穹杨氏明玄公子,我东穹知苍南遭劫,遂联众为盟,推举姬氏宗主为盟主,揽三十名修士,驰援苍南,我与杨公子是为先锋。” 秦忘舒又喜又忧,道:“三十名修士怕是恨少。” 杨明玄冷笑一声,道:“若是酒囊饭袋之徒,便来了千万也是无用,我东穹修士,个个都有惊天手段,以一当万,便是这三十名修士,莫说荡平苍南,便是将极荒山万兽杀得干净,也是弹指之事。” 秦忘舒听他口气狂妄,不由皱眉,只是对方不远万里而来,义举可嘉,又何必说破?因此只是一笑罢了。 这时山中数千铁甲灵兽之中,已有半数纵步登空,仍是排得整整齐齐,来寻诸修厮杀。 秦忘舒瞧见群兽前来,不由叹息。数千灵兽至强者不过四五级练气士境界,就算此处只有自己与莞公主在,也讨不得好去。 如今杨明玄与端木赐皆是地仙以上境界,就算是千万只灵兽涌来,也不过是弹指间可灭。境界相差如此之大,何来斗法之说,不过是送死罢了。 杨明玄见群兽涌至,正想动手,端木赐道:“公子已胜一阵,这一场就交给我吧,这等低境界的灵兽,又何劳公子动手。” 杨明玄笑道:“先生此言甚是。” 端木赐就从怀中取出一只锦袋来,将那锦袋张开,就从锦袋之中飞出黑蚁无数,这无数黑蚁好似一道狂风,向那群兽卷去,“呼啦啦”一声响,前排数百灵兽只剩了个空壳,唯有身上铁甲丝毫不损,堕下云端。 杨明远见了端木赐的手段也是动容,道:“不想先生这万只铁蚁这般厉害,下次若有缘与先生动手,明远可要小心了。” 端木赐笑道:“公子说笑了,在下微未之技,怎敢与公子一较。我用这铁蚁噬兽,虽是残忍了些,却也并非无因。” 秦忘舒道:“极荒山群兽斗志无穷,悍不畏死,又小瞧了苍南修士,唯有下得重手,让群兽知道厉害,或可收敛三分了。” 端木赐点头道:“在下之意,正是如此。” 杨明远见秦忘舒得了端木赐的赞许,心中不快,懒洋洋地道:“不知两位高姓大名,是何出身?” 秦忘舒道:“在下田弃疾,这位是舍妹田莞。” 杨明远听到田莞二字,眼睛不由一亮,喜道:“莫非是大陈莞公主?” 莞公主裣衽为礼,道:“田莞有礼了。” 杨明远向莞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眼,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美人儿,也不枉我家老三痴心不改。” 莞公主听到这话,面色涨得通红,秦忘舒更是怒不可遏。 第328章大能云集泯然矣 第328章大能云集泯然矣 这时山中群兽拥来更急,端木赐的黑蚁虽是厉害,也难尽数挡住,就有几只灵兽冲到三修近前。杨明玄也知道刚才脱口而出,语涉调笑,与自己身份大为不合,忙也住了口。 只是虽见群兽拥来,此人却负手而立,不肯施以援手。 端木赐再祭法剑一口,来斩灵兽。秦忘舒瞧这柄法剑,其御剑手段令人大开眼界,那法剑如泼风一般,在灵兽群里乱转,灵兽若撞到这法剑,自然是被斩了个七零八落,就算是被剑风涉及者,也是在空中驾不住遁风,纷纷坠向地面,摔了个粉身碎骨。 别瞧那法剑去向不定,却能清晰地瞧出一道界限来,只要是灵兽欺近端木赐身前百丈,必被优先斩杀。是以就算是数十只灵兽齐齐涌来,也无法越过百丈界限。这柄法剑,就好似有了灵性一般。 秦忘舒在心中细细揣摩端木赐的御剑之术,心中艳羡不已。等闲御剑之术,不过是令到剑随,但若是修士照应不到,那法剑怎会主动伤敌? 而端木赐的御剑之法,却另具神妙,那法剑所得到的指令甚是灵活,在一定范围之内,法剑纵横有序,不需修士施加指令,可不是省了许多力气。 但若修这种御剑之术,非得修成器灵不可。这将是秦忘舒面临的又一大修行难关了。而就算修成器灵之术,也只是剑修的初始,仙修之术浩如烟海,就算花费千万年,又能修到多少? 可怜极荒山这些灵兽,好歹也是千百年修行,可遇着大能之士,其身幻灭如飞蛾扑火一般,哪里能占到丝毫便宜。 秦忘舒当初率众与灵兽厮杀,不知花费多大力气,仍是抵挡不住。但今日却是形势逆转。秦忘舒不由忖道:“若是极荒山大能灵兽尽数破界而来,凡界修士又有几人能挡得住?以我此刻境界,遇到极荒山大能灵兽,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看来苍南事一了,我也得加紧修行,方能在真正的天地浩劫中之活得性命。” 山中群千灵兽,被端木赐一袋铁蚁,一口法剑,杀得尸横遍野,转瞬间就死伤大半了,但群兽仍是不肯退后,口中嘶吼悲鸣,仍是不停地涌来。 端木赐见此情景也是皱眉,叹道:“世人情深意浓之时,口口声声说要同生同死,却又有几人能办到?反倒是这些凶蛮灵兽,又何曾发下誓言,偏又这般义气深重。难怪天地间煞气难消,魔我猖獗了。” 杨明玄皱眉道:“若依端木先生这话,我等凡界人族,反不如这些禽兽了?” 端木赐道:“世人若不知教化,怕是连禽兽也是不如。” 杨明玄勃然大怒道:“教化,教化,你等儒生只知教化。人族最近道体,那是天地当然的主宰,怎能与禽兽混为一谈。先生此言,明玄实不敢苟同。” 端木赐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世人最近道体,天生灵慧,固然不假,但越是灵慧之辈,一旦做起恶来,也就越加厉害。我观这场兽劫之肇始,那是仙界大能对世人冷了心,要对世人加了警告。这其中又让灵兽瞧出机会来,若世人不知悔改,他日之苍穹,未必就是人族之世界了。” 这端木赐果然是口才便给,一番话说来,竟令杨明远目瞪口呆。 莞公主道:“先生之言是也,极荒山兽禽若只是奉仙界大能旨意示警,又何必这般拼命?以田莞瞧来,极荒山兽禽实有替代人族之意,就算朱厌神君心存慈悲,也禁不住兽意滔滔,他日魔域一统,海外大修无暇西顾,这苍穹界只怕真非人族所有了。” 杨明玄冷笑道:“莞公主,你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但有我东穹三大世家在,绝不容极荒山兽禽猖狂。” 莞公主嘿然无语,也不与杨明玄争辩,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声音甚是冷峻。那人道:“两位前锋去了半日,怎地还有这许多灵兽。” 那声音说到第一个字时,分明在千里之外,等说到最后一个字,一道高大的身影已来到诸修面前。 但瞧此人,身穿灰袍一领,面容虽是三十许人,鬓间早生华发,面沉似水,目蕴精光。若抬头去瞧他,心脏就由不得的扑扑乱跳,怎样也禁止不得。 端木赐见了此人,亦是面色肃然,恭身道:“在下无能,让前辈失望了。” 杨明玄却露出笑容来,道:“慕师叔,明玄不才,刚才已斩杀天仙境界灵兽一名。” 此人竟是姓慕,想来也是三大世家弟子,而其辈份又高于端木赐,可见必是慕家大能修士。莞公主倒也罢了,秦忘舒何曾见过这等高人,心境一时难以平静。 灰袍人向秦忘舒与莞公主瞧了一眼,很快就将目光落在莞公主身上,忽地展颜笑道:“原来是大陈莞公主在此,在下慕圆方,与正元仙子亦有一面之缘,听闻正元仙子有意让莞公主承祧,如此好事,可喜可贺。” 莞公主道:“田莞何德何能,正元仙子青目有加,田莞愧不敢当。” 慕圆方道:“先将这苍南灵兽扫荡干净,再来与莞公主说话。” 莞公主道:“前辈之言是也。” 慕圆方向山中灵兽瞧了瞧,道:“端木先生,此处便交付于你,我与明玄先行一步,去助太岳关诸修,其后若有人来,还烦先生引路,皆在太岳关前会合。” 端木赐道:“在下领旨。” 这时山灵兽仍有近千,慕圆方却不曾再瞧一眼,就见他足下也不用遁器,一步跨去,身子已在百里了,杨明玄忙叫道:“师叔等等我。”也急急纵步前去。 秦忘舒见慕圆方去了,不由的舒了一口气,刚才此人在场时,他胸中就觉得压了千斤石块一般,说来慕圆方已将灵压内敛,并不会给秦忘舒施加压力,但大能之修,自然如山似岳,那无形中的压力,也让人承受不得。 他长舒一口气后,便揖手道:“端木先生,田莞不才,愿助先生一臂之力。” 端木赐笑道:“正要瞧道友手段。” 秦忘舒正想将赤凰刀祭起,忽见一名黑袍修士急急闯了过来,口中叫道:“端木兄,我来助你。” 端木赐笑道:“柳兄来的正好。” 那柳姓修士就取出一只葫芦来,用手一指,葫芦之中射出百把飞刀,在灵兽群中乱打。这群兽虽是身穿铁甲,也禁不住这飞刀乱放,但遇此刀,便是铁甲洞穿,死于非命。 秦忘舒见有人相助,自己的微末之技又何必献拙,只好悻悻然收了手。 黑袍修士刚刚祭出法宝,又有二修御风而至,这两名修士相貌一般,高矮平齐,原来竟是一对双生子。左侧那修士揖手道:“端木先生。”右侧修士道:“我来助你。” 二人前后说话,如同一人,虽是二人,却只说一个“我”字,看来别人瞧他二人是一对,他二人自家却视已若一人了。 端木赐笑道:“原来是齐氏昆仲,两位再迟来半步,那功劳可被柳道友抢了去。” 柳姓修士哈哈大笑道:“说的极是了,若论抢功,谁能抢得过这两位兄弟。” 齐氏昆仲不言不笑,左侧那修取一宝在手,原来是柄弯刀,右侧那修亦取一宝,同样是弯刀一柄。二人各祭弯刀,一个从兽群左面杀来,一个在右兽群右边祭刀。 那弯刀出手之时,不过三尺来长,祭到空中去则是一丈,其后见风便长,刹那间就是十丈长短。两柄弯刀急旋如电,就向群兽排头斩去。 却见这两柄弯刀锋利异常,刀切铁甲无声无息,斩这场中灵兽,就好似砍瓜切菜一般。 两刀一左一右向中间汇去,也不知斩杀了多少灵兽,忽地合在一处,便是一只巨大的铁环了。 柳姓修士跌足叫道:“不好,这功劳果然被抢了去。”慌忙施诀加持,那飞刀来去纵横,更是极了。 哪知巨环之中,就发出一道银光来,就悬在空中罩向群兽,银光中的灵兽身不由已,就向这巨环之中飞去。 秦忘舒见这法宝厉害,也是微微点头,不过自己的天地洪炉,也并不比这铁环弱了。但两名双生修士毕竟境界高他不少,铁环中的银光吸力强大,又胜过天地洪炉了。 柳姓修士要与两位昆仲抢功,但飞刀虽好,却强不过这空中铁环,十成灵兽,被这铁环银光摄去了七成,也不过数息之时,山谷之中已是干干净净,就连那灵兽的尸体,也被铁环摄了去。 在诸修斩杀群兽之时,场中又来了近三十名修士,个个仙风拂体,相貌清奇。只是诸修前来,只与端木赐见礼,也有认得莞公主的,或会上来寒喧,但秦忘舒怎会人识?有那谦逊有礼的,或会上前问讯,若是那清高自傲的,则是根本不向秦忘舒瞧上一眼了。 秦忘舒瞧着这情形,心中甚是没趣,他在军中之时,身边何时少了士卒簇拥,便是在这苍南仙修界,也渐渐打响了名声。 然而在东穹大修眼中,他这位炼气士却又算得了什么?天下之大,大能之多,若不能执意进取,不过泯然众人矣。 第329章此兽吼来百兽慑 第329章此兽吼来百兽慑 山中灵兽既被诛杀干净,端木赐便道:“诸位道友,此处已无热闹好瞧,我等速速前往太岳关前,将这苍南灵兽扫荡干净。” 诸修轰然叫道:“好,好,好。”各自施展遁器神通,转瞬间就去了个无影无踪。 秦忘舒见诸修去了,心中踌蹰,按理他也该去太岳关前瞧瞧,然而放着这许多东穹大能修士,太岳关前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但君子行事,本该善始善终,苍南御劫由自己而始,若不能眼瞧着灵兽被诛杀干净,又怎能甘心? 莞公主忽道:“忘舒哥哥,那个太岳关,我可不想去了。” 秦忘舒不由一怔,道:“怎地就不去了?” 莞公主道:“我瞧那杨明玄讨厌得很,我可不想再瞧见他了,再者说,既然连慕圆方也来了,此战绝无悬念,便是去了,也没甚热闹好瞧的。” 秦忘舒听到这话,正中下怀,便道:“既是如此,不去也罢,只是盗幽等人亦在关前,你我先与盗幽会合了再说。” 莞公主道:“若是见了盗幽,苍南域又是平定了,忘舒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事,可莫要忘了。”说到这里,面色就是一红。 秦忘舒笑道:“这是当然,我原是答应过你,等苍南事了,就陪着你去海外仙山。”忽地想起宁大海说过的话来,宁大海名字中虽有一个海字,却不曾见过大海的模样,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天下之大,自己不曾去过地方不知凡己,趁着苍南御兽大事已定,正该周游一番,且父帅之仇,终需有个结果,那个林天弃,也该寻到才是。 莞公主听到秦忘舒记得此事,不由嫣然一笑,心中好不欢喜。她本是大陈公主,最尊贵不过的身份,又修成惊天神通,哪知却被适配齐国公子,自己被那亲情束缚,竟是身不由己。 其后齐国公子被人诛杀,那齐国君臣只当是自己杀了,也就罢了。就连大陈君臣,也是如此想,只当自己不肯应承此事,狠心杀人,此事思来好不寒心。本以为家国难容,天下已无容身之所,好在却有秦忘舒陪伴,从此天涯海角,悠哉闲游,岂不是好不快活。 二人缓步向太岳关行去,秦忘舒问起海外风光,莞公主自然也是不知,却道:“我见那书上有记载,海外有仙山无数,有名的是十八座仙山,其中又以蓬莱,瀛州,方丈为首。每座山上,皆有大能云集。只是若想入海,非得天仙境界不可,看来你我还得先往东穹,寻个所在潜心修行才是。” 秦忘舒听了只是摇头,道:“你我连地仙境界尚未修成,怎敢去想天仙境界,若是终身修不成天仙境界,难不成就入不得海,登不得山?” 莞公主道:“那大海极深处就是魔域,常有魔修之士跨海而来,若遇魔修,寻常修士怎能抵御。因此海边便设有禁制,非得天仙境界方能破界的。这也是海外大能一片良苦用心。” 秦忘舒笑道:“听了这话,让人忍不住振奋精神,世间既然有无数修士能修成天仙境界,难不成你我竟是不能?你我便去东穹修行,十年也好,百年也罢,想来终有一日,能达成天仙境界。” 莞公主忖道:“若能与忘舒哥哥相伴相随百年,那天仙境界又算得了什么?世人只求长生,我求的只是与心中欢喜的人共伴此生。“又想起自己初次开口时与秦忘舒说的话,面颊更是热得厉害,生怕被秦忘舒瞧见了,不由低下头去。 正说着话,忽听脚下山中传来兽吼之声,秦忘舒与莞公主也不在意,心道:“原来这里有只落网之鱼,正好随手杀了。” 循声瞧去,只见一人跨虎而来,秦忘舒瞧见其身影,不由大喜,道:“少昊兄,不想又在这里见面了。“瞧那陈少昊胯下黑虎,比先前所见又长大了不少,更显威武雄壮了。 陈少昊见到秦忘舒却是不识,不由疑道:“阁下声音好似一位故人,但相貌却大不相同,不敢动问,阁下姓甚名谁?”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少昊兄,我便是秦忘舒了,你怎地却想不起来。” 陈少昊这次辩明声音,知道是秦忘舒无疑,不由大喜道:“果然是秦兄。秦兄,总算见着你了。” 秦忘舒按下遁风,与陈少昊把手大笑,二人皆是欢喜无限。那陈少昊见着莞公主不由一慌,急忙下了虎背,就向莞公主行礼。陈少昊不过是大陈将军,莞公主正是他正经的主子。 莞公主忙道:“少昊将军,荒野之中,何必多礼,何况如今我也不是公主的身份了。” 陈少昊怎肯答应,还是恭恭敬敬跪下行礼,道:“莞公主,齐五公子之事,我此去大齐也探听得了明白,分明是楚三公子遣人所为,那楚三生怕陈齐交好,怎能坐视陈齐联姻。公主的污名也该洗清了才是。” 莞公主道:“少昊将军怎知是楚三公子所为?我虽是疑他,可惜却无证据。” 陈少昊道:“我此次赴齐,便是去谋刺马明轸,天可怜见,被我寻了数月,终于在齐都郊外撞见。那厮亲口承认,齐五公子是楚人所杀。他日若能面见国君,少昊定当为公主一辩。” 莞公主叹了口气,道:“罢了,红尘中事,已与我无缘,他日浩劫一至,生民涂炭,我又岂能在宫中安坐。少昊将军,恭喜你大仇得报,又替我大陈除去奸佞小人。却不知你此番前来,又为何故?” 陈少昊道:“公主心念苍生,正是少昊的楷模,少昊来此,也只是想为御兽出点力气,少昊虽是境界低微,我这只黑虎却是百兽之王,一声虎吼,群兽慑伏。” 正在这时,空中一人叫道:“不好,来的迟了,明玄,端木先生竟是去得远了。山中灵兽也被杀得干净,可恼,可恼。” 另一人道:“那边不是还有一只?” 秦忘舒与陈少昊急忙抬头,只见空中来了两名修士。其中一人身穿碧绿法袍,手持绿玉杖,另一名修士一身蓝衫,手持法剑。 那蓝衫修士手持法剑,气势汹汹而来,正是奔着陈少昊身边的黑虎去了。 陈少昊慌忙摆手道:“两位大修莫要动手,这是我家养的黑虎,怎是极荒山灵兽?” 蓝衫修士向黑虎瞧了又瞧,道:“道友,你这只黑虎虽非极荒山灵兽,只怕你却压制不得他,不如就舍了我吧。” 陈少昊不由怒道:“大修,我敬你境界高明,你怎地却效那强盗行径,要夺我的坐骑?” 蓝衫修士摇头道:“道友,你不知这黑虎的厉害,他此刻境界微弱,倒也听你的使唤,他日一旦开了灵窍,冲玄入境,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忌他三分。我要了你这虎,实是保全你的性命。” 陈少昊横剑在手,冷笑道:“大修,便是你说破大天去,也莫想夺我黑虎,若想夺虎,不如先取了我的性命。” 蓝衫修士冷笑道:“若取你性命,倒也不难。” 秦忘舒见这修士已是地仙境界,其同伴境界亦是不俗,但如此行径,他怎能瞧得过去。当下哈哈大笑道:“我只当东穹修士个个贤德无双,不想亦有那假公济私之徒,没得辱没了东穹修士的名头。” 蓝衫修士大怒道:“兀那修士,你说的是谁?” 秦忘舒道:“说的自然就是你。” 蓝衫修士怒极,抬剑就向秦忘舒刺来,不过他虽是恼怒,出剑却甚有分寸,此剑只用了三成真玄,显然也是怕真正伤到秦忘舒。看来也只是想给秦忘舒一个教训罢了。 秦忘舒暗道:“东穹修士虽是境界高明,却欺我苍南无人,行事肆无忌惮,又怎能忍得。” 手中赤凰刀一抬,瞧起来是去格那法剑,其实不等刀剑相触,脚下步法转动,已到了那修士的身后,赤凰刀向前一抵,便抵住此修后心。 蓝衫修士大惊,道:“这是怎样的步法,再来比过。”慌忙向前一纵,摆脱了赤凰刀的威胁,秦忘舒也不去赶。 蓝衫修士将衣衫一整,神情已是凝重之极,手中法剑缓缓抬起,剑上光芒大盛,身上清风绕体。 莞公主忽地道:“弃疾,这场剑也不必比了,反正你是必输无疑。” 蓝衫修士道:“这位道友步法高明之极,我就算竭尽全力,也未必就是对手,仙子何出此言?” 莞公主道:“你已是地仙境界,如今全力施为,便是灵压也压得死他了,又何必比过?” 蓝衫修士笑道:“仙子是在说以我境界压人了,也罢,我仍只用三成力,只与他比试这近身杀伐之术罢了。” 莞公主仍是摇头道:“还是不妥。” 蓝衫修士不由急道:“仙子,怎地还是不妥?” 莞公主道:“你此刻固然说的好,可若是到了生死关头,或是眼瞧着比不过了,不知不觉之中,就要竭力施展。更怕你比剑不胜,恼羞成怒,动用法宝将我家兄长杀了,却让我等去哪里说理去。” 蓝衫修士大急,道:“这也不行,哪也不行,却让我如何是好?” 持碧玉杖的修士道:“仙子,你竟是信不过我等了,难不成要让我等立下誓来?” 莞公主这才笑道:“若是立下誓约,方才令人放心。” 第330章信义二字牢把持 第330章信义二字牢把持 蓝衫修士毫不犹豫,道:“立誓便立誓,我姬无涯怎是以强凌弱之辈。”此人倒也干脆,当即取贝叶一片,书符文一道,就此立下誓来。 莞公主见蓝衫修士用这贝叶立誓,心中暗暗惊讶,姬氏弟子果然出手豪阔之极。 原来那贝叶本是西域物种,此物万年不朽,水火不侵,西域佛门弟子常以贝叶传经。因东穹三大世家与西域有缘,贝叶亦传到苍穹域来。此物虽非至宝,却是难得。 那贝叶符文就交给了莞公主,莞公主也不细瞧,随手收了,这才道:“弃疾哥哥,这位姬道友既已立下誓来,你大可放心,姬氏弟子岂能言而无信,以强凌弱。” 秦忘舒其实也不曾在意,那蓝衫修士姬无涯虽是地仙境界,自己全力一搏,未必就会输了,何况比的又是自己最擅长的近身杀伐之术,更有七成把握。 刚才一众东穹修士前来,个个傲慢之极,不曾将苍南修士放在眼中,秦忘舒也是存了一口恶气,存心要与东穹修士斗个高低。 忽听莞公主传音道:“忘舒哥哥,你我要去东穹修行,免不得要与东穹修士交结,那东穹修士有名的敬强凌弱,你越是敬他,他越不会将你放在眼中,唯有将他压制了,他才真心服你。” 秦忘舒暗暗点头,莞公主计谋深远,竟要借此战为将来的东穹之行谋篇布局了。若想在东穹站稳脚根,那非得狠狠打几个胜仗不可,这位姬无涯境界修为略高于己,自己又有胜算,正好拿来祭旗。 姬无涯已是等不及了,叫道:“誓文已立,道友速速来战。” 秦忘舒深施一礼,道:“不才田弃疾,斗胆请教姬道友仙家妙术。” 姬无涯叫道:“这些个虚文不要也罢。“竟是等不及了,法剑向前一刺,此剑破空有声,虽是声势惊人,果然只用了一成真玄。 剑刺去,却不见了秦忘舒的身影,姬无涯正在惊讶,忽觉脖颈一凉,那赤凰刀已横在颈前,幸好刀上不曾施展凤火,否则这一刀可就要了姬无涯的性命。 姬无涯叫道:“怎地这般快法,无涯准备不足,心中不服,再来比过。” 秦忘舒微微一笑,也不去说他,双方立时分开。姬无涯这次不敢行险,将那法剑舞的风雨不透,缓缓向秦忘舒逼来,然而秦忘舒脚步稍一错动,便来到姬无涯的右侧,姬无涯叫声糟糕,慌忙将法剑移到右侧,只挥了三下,秦忘舒身形如风,又到了他的左侧。姬无涯再次变招,法剑幻成电幕一般,将身子摭得严严实实。 就见那法剑一会儿脱离手掌,围着身子急旋,一会儿又紧握剑柄,舞了个水泄不通,世家弟子的御剑之法,自然是高明之极。 秦忘舒见姬无涯护卫周全,难寻战机,也不进逼,或作势沉肩,或虚抬手臂,总能引得姬无涯心中大乱,法剑舞的更急。持绿玉杖的修士见到此景,不由暗暗摇头。 姬无涯叫道:“这样可胜不了。“鼓勇上前,法剑当头斩将下来,虽只动用了一成法力,但因此修玄感不俗,法剑速度极快。 只可惜他身子一动,就被秦忘舒瞧出破绽来。 需知秦忘舒于杀伐之术上,强的可不仅仅是步法,他自创的唯一刺刀法,专觑对手破绽。两者配合用来,以杀伐之术而论,秦忘舒已是苍南第一,就算去了东穹,亦可与众多大修一争短长。 需知修士境界越高,对近身杀伐就越不肯重视,与其在近身杀伐上耗费力气,不如勤修心法,炼制强力法宝。真正的大能修士斗起法来,又怎会让对手近身? 当然,随着修士境界提高,于近身杀伐上就算不曾痛下苦功,也会水涨船高,世间大能修士,无不是近身高手。 秦忘舒是战场出身,对近身杀伐实有偏爱。且他又非仙宗弟子,世家子弟,手中资源着实有限,若想与人法宝,那是妄想,若想大斗仙术,也苦于仙修岁月苦短,境界不足。不知不觉中,反将这近身杀伐修到最强了。 只因他心中明白,这世间有万般法术,到最后不免是殊路同归,自己手无重宝,境界急促难成,不如专心近身杀伐,说不定就能另辟蹊径,开出一条路来。 更有一个重大的原因,就是他目前所修,乃是魔禅双修之道,若动用法宝法术对敌,就极容易显露出魔修的面目来,而近身杀伐拼的是眼光,斗的是速度机变,实不容易泄露心法玄机。 既觑到姬无涯御剑术的破绽,赤凰刀斜斜一刺,便刺到姬无涯的胸口处。这时只需秦忘舒手上稍稍有用,就算是十个姬无涯也被他杀了。 姬无涯大喝一声,体内一物急速遁去,此物如电光火石一般,朝着赤凰刀一撞,“轰“地一声,那物事将赤凰刀荡开数尺,余力不衰,振得秦忘舒袍袖鼓涨,手臂上肌肤绽裂,刹那间已是血迹斑斑。 秦忘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逼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立得定了,猛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时场上忽地静了下来,几乎是针落可闻,那姬无涯虽是逼退秦忘舒,面上却毫无欢喜之枪,反倒是愁苦之极。过了半晌,他向莞公主缓缓抬起一揖,道:“仙子,我妄用法身之宝,那是大大地违了誓言,你将那内叶拍碎了,自然有誓劫罚我。” 莞公主微微一笑道:“此事我可做不得主,端看我家兄长是何主意。“就将怀中贝叶交给了秦忘舒。 秦忘舒取那内叶一瞧,只见上面写道:“较技杀伐之术,不可以势压人,若违此誓,誓火焚身。“其后便是数道符文。 秦忘舒知道只需将此符一拍,誓火立时会从姬无涯的身子涌出,立时就将此人烧得干干净净了。 秦忘舒见这誓符厉害,心中大觉惊讶,东穹修士瞧来傲慢,哪知却将这“信义“二字守得牢牢,立誓制符,竟不曾去动手脚,更不会恼羞成怒,以势压人。这样的性情,岂不是难得之极? 想那三大世家领袖群伦,岂能无因,若是一味地以权势压人,势必无法久长。秦忘舒本来对东穹世家子弟的一点执念,就此也慢慢改变了。 他哈哈大笑,忽地将手一抬,吓得持碧玉杖的修士面色一紧,但此修虽是关切,身子却不曾稍动。而姬无涯则是一副闭目待死的模样,更不会有所反应了。 秦忘舒将手掌一收,微笑道:“较技作耍罢了,又何必这么郑重,我家妹子也是担心过甚,竟逼道友立下这誓符来,可不是大题小作?” 那持贝叶的手掌中,忽地起了一道凤火,刹那间将这贝叶烧得干干净净。誓符可用火焚,以消誓劫,这是众人皆知之事。因此姬氏二修见到秦忘舒火焚贝叶,皆是大喜过望。 持碧玉杖的修士大喜过后,却皱眉道:“田道友,恕我直言,你焚去这贝叶,实为不智。” 秦忘舒愕然道:“此话怎讲?” 此修道:“你既焚去贝叶,我等再无负担约束,大可就此出手将你等杀了,世间无人得知,也可保我姬氏清名。道友以为如此?”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当年玄灵尊者有言,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姬氏本是苍穹诸修之望,天地清正之表。贝叶本是佛家之物,却在姬氏子弟手中,可见姬氏亦有佛缘。若姬氏弟子竟是卑鄙无耻之徒,可不是说连西域佛祖也瞧错了人?” 姬无涯哈哈大笑,对持碧玉杖的修士道:“师叔,这修士的脾气与我甚是投缘,这次前来苍南,能够得遇此人,也算不枉了。” 持碧玉杖的修士笑道:“敢问弃疾道友师承何处。” 秦忘舒原也是性情中人,见那姬无涯是慷慨豪迈之士,心中一热,便道:“实不相瞒,在下姓秦名忘舒,田弃疾这名字,不过是个假名。其中缘由,却是一言难尽。在下却是个散修。” 姬无涯与其师叔相顾讶然,道:“秦忘舒这名字,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是苍南御劫的领袖,难怪近身杀伐之术如此高明。秦兄,苍南大事将了,你可有东游之意?” 秦忘舒道:“不知姬道友有何指教?” 姬无涯道:“我东穹大修如云,各家自有妙术,一时也难尽述,但若论杀伐之术,也未必就弱了。我有一位好友,一身近身杀伐之术在我这一辈之中当称第一,在下极盼秦兄东行,若能与我这位朋友一较,定是一大快事。” 秦忘舒亦是好事的,喜道:“却不知我去了东穹,该去何处寻你?” 姬无涯道:“你到了东穹,还怕探听不到我姬家子弟?”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来,道:“此剑为我姬氏制式法宝,东穹修士人人识得,你持此剑前来,自然有人引见。”说罢就将那短剑递了过来。 秦忘舒也不细瞧,随手收在袖中,姬无涯又转向陈少昊,诚恳地道:“这位道友,不是我要谋夺你的黑虎,实因此虎来历不凡,一旦开了灵窍,就怕你压制不得。道友,你这黑虎干系非轻,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如随我前去,大伙儿想个法子,将这黑虎妥当安排了才是正经。” 陈少昊听了这话,不免犹豫起来,就向秦忘舒瞧去。 第331章身在归元心在凡 第331章身在归元心在凡 见陈少昊向自己问计,秦忘舒甚是为难,他与姬无涯萍水相逢,实谈不上信任二字,最多算是意气相投。唯一能信得过者,不过是姬无涯的身世背景罢了。 但仙修界中,人心百变,却又不得不防。 于是便问道:“姬道友,这黑虎是何来历,究竟有哪里不妥?” 姬无涯道:“好教秦兄得知,在下此次前来苍南,除了御兽大事,亦奉了家中长老法旨,来寻这道兽魂。“他转向陈少昊道:”道友,你实言告我,这黑虎可不是被夺了舍去的?” 陈少昊道:“姬道友瞧得甚明,当初太岳关前有灵兽出世,惹得极荒山一名大能灵兽破界,其间虽有仙界大能出手阻止,那灵兽终究还是被杀了。不想那兽魂不肯散去,亦不肯沉沦冥界,反附着在下身上,害得在下差点身魂皆丧,幸好被我师尊救下,但就是师尊,也只是瞧出这兽魂来历非凡,却说不出真正缘由。” 姬无涯点头道:“你也甚是胆大,既知这兽魂厉害,怎就敢收了他为侍兽,若论这只灵兽的来历,端的是非同小可。” 秦忘舒与陈少昊皆道:“还请姬道友细说端详。” 姬无涯道:“当初火凤与朱雀争位,以代四神,那火凤野心勃勃,不光要夺朱雀之位,还暗地里培育一只灵兽,要代白虎之位,若不是遇着世尊,几乎就要让火凤得逞了,饶是如此,当初仙庭那场厮杀,真个儿是惊天地而动鬼神。想来若是火凤得志,又何来的这座苍穹。” 诸修听着这话,皆是热血沸腾,只恨身来也晚,赶不上这场惊世之战,唯有痴想远望罢了。 陈少昊道:“火凤私育灵兽以代白虎,端的是野心勃勃,那灵兽后来又是如何了?” 姬无涯道:“那只灵兽,名叫雪吼螭。火凤为了栽培他,不惜发动万兽攻杀仙庭大能,其意却是要借无边杀气养这灵兽。其后火凤战败,这雪吼螭下落不明了,白虎几次寻他,也寻他不见。最后还是世尊亲自向火凤问责,那火凤只好亲自出手,将这雪吼螭杀了。” 陈少昊道:“如今瞧来,火凤怕是有所隐瞒了。” 姬无涯道:“火凤怎敢欺瞒世尊,便想欺瞒,也是瞒不过去的。我家长老私心揣测,那雪吼螭虽被火凤杀了,但被火凤拖延了许久,说不定早就诞下后代,道友黑虎中的这道兽魂,与雪吼螭必定是脱不了干系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不由暗暗点头,当初这灵兽出世,惹恼了朱厌,那来劝阻朱厌的,可不就是火凤弟子?这灵兽与火凤自是关系密切了。 秦忘舒道:“不知火凤降下这灵兽来,又意欲何为?” 姬无涯道:“玄灵天尊心中一动,天地浩劫已生,这场浩劫的本意一来是警告世人,二来是消除魔我,以解世尊之困。若让玄灵天尊立下这场功劳,则玄灵天尊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火凤再想与他争持,那可是万万不能。” 秦忘舒道:“在下明白了,那火凤要借这浩劫立功,就降下这灵兽来领袖天地兽禽,难怪朱厌着恼,不让这灵兽出世了。” 姬无涯道:“这场天地浩劫牵涉极广,仙界大能人人都无法独善其身,至于大家各怀怎样的心思,不到最后关头,那也是瞧不明白了。但这灵兽既然是火凤所谴,必具有惊天动地神通。道友,不是我小瞧了你,以你的修为,不过数年,就会是主侍易位了,道友命衰事小,天地间多了一只凶兽,那可是祸事不小。” 陈少昊道:“姬道友说的分明,在下心中计议已定。我这条贱命死也无妨,若是因此误了苍生,那是万死难赎了。陈少昊愿随道友前去,任凭道友处置。” 姬无涯大喜道:“如此极是,道友,你随我速速前往太岳关了,等见过慕师叔,也好立时回转东穹,好生替这黑虎做个安排。” 陈少昊当即就与秦忘舒告辞,三人匆匆忙忙,就向太岳关去了。 秦忘舒与莞公主亦驾着遁风,来太岳关前寻找盗幽,到了妙府山居祭施的所在,二人入内一瞧,山居之中不见一人,心中倒也不奇,知道盗幽等人必是随着宰公前往太岳关去了。 秦忘舒对莞公主道:“此刻关上大修云集,万兽举手可灭,你我便是去了,也帮不上大忙,不如就守在这里,一来等候盗幽,二来,若是灵兽逃到此处,正好截杀。” 莞公主知道秦忘舒有些心灰意懒,当初御兽一事,原是他挑的头,如今却落入可有可无之境,任谁也是打不起精神来。不过以秦忘舒豁达的性情,这一关并不难过,倒也不必勉强他非要上前不可。 立在山峰处向太岳关方向瞧去,虽离得甚远,听不到兽吼之声,但空中时常有雷光电闪,可见关上激战异常。那太岳关虽是坚固,经过这场厮杀,只怕也是荡然无存了。 其间果然有灵兽逃来,大多都是伤痕累累,有气无力了,二人随手斩来,又能费得多少手脚? 且说青聆自回到归元境后,每日里无非是修行打坐,戏花弄草,日子过得甚是清闲自在。这一日正陪师尊打坐,他本是心猿意马的性子,哪里能坐得住,免不了东张西望,抓耳挠腮。想着师尊已经入定数月,怎能瞧得见自己做鬼? 哪知当日午时,灵虫大修忽地睁开双睛,叫道:“不好。” 青聆慌忙坐正了,正襟危坐起来,从容道:“师尊,哪里不好了?青天白日的,莫要吓人。” 灵虫大修道:“我所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好友秦忘舒,如今他面临一个天大的难题,无论怎样行来,皆要得罪了人。” 青聆听说与秦忘舒有关,慌忙问道:“师尊,究竟是怎样大事,连你也是为难?” 灵虫大修道:“你当我是谁,不过是天地间一只灵虫罢了,只因有缘得见世尊,许下不死之誓,这才仗着无尽岁月,略有成就罢了,若与仙界大能一比,也就是沧海一粟。” 青聆叫道:“师尊,你莫要扯开话题,我只问秦忘舒究竟怎样了。” 灵虫大修道:“苍南御劫之事已然告一段落了,或有数十年的太平。而苍南御劫诸修的表现,那天地诸位大修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刚才我神游天地,瞧得明白,如今就有火凤遣人去见秦忘舒,要收秦忘舒为凡世记名弟子。” 青聆喜道:“那火凤是何等人物,秦忘舒此番竟是天大的造化了。” 灵虫大修叹道:“你懂得什么,火凤虽敬世尊,但其为人偏狭急燥,一意孤行,若随了她,未必就有好结果的。” 青聆刚才欢喜,听了这话又发起愁来,道:“这可如何是好,师尊也说你,你不过是小小得道灵虫,怎能与火凤相比,那火凤真要收了秦忘舒,师尊也是无可奈何了。” 灵虫大修道:“若火凤真要收他,也算不得一件坏事,最多我对他提点一二也就是了。不想如今又有禹皇亦遣人来,要请秦忘舒去海外仙山,瞧他的意思,只怕也要收秦忘舒为弟子了。” 青聆以手加额,道:“这可真正是大好事了,那禹皇地位超然,虽在凡界,仙界大能也敬他三分,且禹皇是凡界仙修领袖,若拜他为师,在这凡界之中,可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正好就让禹皇将他领了去,日后定有极大成就的。” 灵虫大修摇头道:“难,难,难。那火凤性急,所遣弟子离苍南不过万里,而禹皇所遣之人,刚刚离岛入海,秦忘舒定会被火凤弟子抢先见到了。” 青聆道:“我明白了,那秦忘舒云里雾里,不知好歹,若见了火凤来人,自然就先随火凤去了,禹皇可就扑了个空。” 灵虫大修道:“青聆,你说此事如处置。” 青聆道:“师尊,不是我说你,你虽是一番好意,只怕却是强人所难。” 灵虫大修道:“我怎地就强人所难了?” 青聆道:“我瞧师尊之意,那是倾向禹皇了,虽然我也这样想来,却没顾忌到秦忘舒的心思,可不是强人所难?如今青聆有一妙策,可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灵虫大修笑道:“你有何妙策,快快说来。” 青聆道:“师尊,你既要管这闲事,少不得要亲自出马,你我师徒分兵两路。师尊去阻火凤弟子,我便去见秦忘舒。到时我将这事对他细说了,端看他的主意。” 灵虫大修道:“我去阻火凤弟子不难,那修士也是凡界中人,因在仙庭之战中身亡,其后又在凡界转世,火凤最重旧情,容他重修凤火罢了,但其人仙基有限,此世那是难以飞升了。” 青聆道:“这火凤行事,怎地也拖拖拉拉,不如干脆降一道凤旨下来,可不是极快?” 灵虫大修道:“你道那仙界大能动辄就可在凡界现身的,前番为阻朱厌,惹得凤九出手,仙界已是震动,若是再违仙规,就算是火凤也讨不得好去。且降下凤旨,那也过于郑重其事,等于是周知天地诸多大能,秦忘舒便是他的弟子了。若是秦忘舒日后成就有限,可不是羞杀了火凤?” 青聆道:“这火凤偏有这许多心思,罢了,师尊,你我立时出境,各行其事。等我问明了秦忘舒的意思,再传讯于你,那传讯的宝贝,你可得交给我。” 灵虫大修道:“这是自然,若无这法宝,你怎能传试于我。”将一物取出交给青聆,忽地疑道:“青聆,究竟你我之间,谁是师来谁是徒?” 第332章义气担当是青聆 第332章义气担当是青聆 青聆虽是顽皮,听到这话却正色道:“师尊,你是千万年灵虫修成大道,怎是徒儿可比的,只是人无完人,虫无完虫,就算是世尊,也要困于魔我,何况师尊。师道好比孝道,师长有错,弟子若不去谏诤,那是陷师长于不义了,怎能行得?” 灵虫大修点头笑道:“这话我却不曾教你,你是从何处听来?” 青聆道:“我与秦兄时常谈论,说起世间诸事来,那秦兄常有出奇的见解。秦兄常道,这世间大道,若是拿来便用,不算是至善至美,非得结合自身实情,化而用之,才算是良法,若只知大道,不知有我,算不得真正的大道。这就叫非我无道了。” 灵虫大修笑道:“好一个非我无道,秦忘舒既能说出这番话来,日后成就可期,也不枉你我师徒替他操心费力。” 师徒二人忙忙出了归元境,就在境外分了手,灵虫大修先以一道仙风送青聆前往大晋境内,自己则分云拔雾,前去东穹拦阻火凤弟子。 青聆被仙风吹拂,飘飘荡荡来到一处山谷,凝目瞧去,却不见秦忘舒身影,不由嗔道:“我这师尊虽好,就是行事不够仔细,干脆一道仙风送我到秦兄面前就好,如今又要我寻路找人。” 他知道秦忘舒就在附近,倒也不急,先飞到云端之中,动用观天术来瞧,奈何太岳关前正在激战,使得八方风云来聚,青聆道行苦不甚高,瞧了片晌,也透不过这层层云幛去。 正是发愁,忽觉鼻端传来阵阵香气,耳边传来车轮滚滚,马嘶之声。青聆循着香气瞧去,只见云中驶来一辆马车,由四匹龙马拉着,正隆隆而来。 那马车上坐着一名蓝衣仙子,车前车后,亦有四名黄衫仙子提着花篮相随。青聆瞧见这阵仗,眼睛却快瞧直了,忖道:“好一个香车宝马,瞧这势头这般隆重,不知去接哪位大能?” 忽地想起一事,心中就是一紧,急忙取出怀中一件宝物来,此宝瞧来像是一只竹哨,有个名目,叫做乾坤万里哨,此哨吹来无音,却能传讯万里,是灵虫大修最得意的几件法宝之一。 青聆取这竹哨撮唇一吹,心中传音借这无声哨音,已传去万里了,青聆说的是:“师尊,师尊,你可曾见到火凤弟子?” 片刻后灵虫大修传讯道:“尚不曾寻到。” 青聆叫道:“糟糕,糟糕,师尊,你怕是老糊涂了,算错了火凤弟子的方位,那火凤弟子只怕已到大晋了。” 传罢此讯,久久不见灵虫大修回讯,青聆等得心焦,忙将竹哨收起,心中鼓足了勇气,将双翼展开,来到那香车龙马之前。 蓝衣仙子见有灵虫拦路,不由一惊,清叱一声道:“你是谁家弟子,敢来拦我道路。” 青聆笑嘻嘻地道:“仙子莫要生气,你我原是一路的。” 车旁一名提篮黄衫仙子叱道:“大胆,你知道车上仙子是谁,也敢说与我等是一路的?” 青聆面不改色,仍是笑道:“仙子来历,容我猜上一猜。” 蓝衣仙子倒也是好脾气,微微一笑道:“也罢,瞧你修为,也不像是个没来历的,你倒来说说我,我等是谁?” 青聆道:“若论你家主人,那可真是天下无双,世间无对,我猜的可是对了?” 蓝衣仙子吃吃笑道:“好没来由,‘天下无双,世间无对’这八字,说得虚无飘渺,不过是谀词罢了,怎能信得。也罢,我家主人也当得起这八个字,算你说的近了。” 青聆道:“若我再猜,你家主人,必是擅长用火的,那所用之火,乃是万火之祖,离中之精。” 蓝衣仙子想了想,道:“也算得你猜得对了。” 青聆见蓝衣仙子首肯,心中就是一忙,忖道:“果然被我猜中,真个儿是火凤弟子前来迎接秦兄,我那师尊,真正是老糊涂了。” 青聆想了又想,就将心一横,暗道:“秦兄,我这次助你,也不知成与不成。只盼你他日得意之时,莫要忘了我青聆。” 于是笑道:“仙子,我既是猜对了,你也猜我一猜。” 蓝衣仙子掩口笑道:“你的来历,我略微知道一些,说来也算是我辈中人。当初世尊聚众说法,有只灵虫在旁偷听,被那玄灵天尊发现了。正要处罚,却被世尊拦了下来,就许他不死之身。那灵虫其后修成大道,就在归元境中修行,至于你,境界虽是低微,所修之术却与那灵虫是一脉的,必是他的弟子了,我说的准是不准?” 青聆吓得魂不附体,惊呼道:“仙子明见万里,洞察幽微,好厉害,好厉害。”心中更加坚信,这蓝衣仙子必是火凤弟子了,若非火凤这般大能,又怎知师尊来历? 他既知对手厉害,心中自是惧怕之极,忍不住就想溜之大吉,然而细细想来,自己或可一走了之,那秦忘舒若错投了火凤门下,可不是误了大好前程?火凤虽是仙界大能,毕竟犯有前科,其先前虽收了许多弟子,却大多风流云散了,可见拜入火凤门下,未必是福。 想到这里,只好咬牙支撑,展颜笑道:“仙子,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接人?” 蓝衣仙子笑道:“我驾这香车龙马而来,可不是为了接人。以在下身份,可坐不得这香车的。” 青聆道:“这就是了,也幸亏是遇见了我,否则仙子就要白跑一趟了。” 蓝衣仙子道:“这话却怎地说?” 青聆道:“仙子要接的那个人,早就不在大晋了,而是赶向东穹去了,仙子来这里接他,可不是南辕北辙。” 蓝衣仙子大奇道:“怎么可能?我有宝镜一面,清清楚楚照见那人的相貌方位,再也不会错了。怎地又去了东穹?” 青聆笑道:“仙子有所不知,那一位机缘巧合,修成了无相魔诀,别说凡界法宝,就算是仙界三大宝镜,也未必就能瞧他真切的,他这个人好似仙界神龙,瞻之在左,其实在右。” 蓝衣仙子闻言色变,叱道:“小道友,你莫要胡说八道,那人怎能修成无相魔诀?你定是哪里弄错了,速速闪开,莫要阻我行事?” 青聆见计策行不得,只好狠了狠心,暗忖道:“师尊,你说火凤弟子修为不高,可莫要弄错了。“又忖道:”秦兄,别忘了我。什么叫义气,我青聆就是义气。” 袖中暗取一柄短剑,念了句口诀,那短剑电闪而去,直奔蓝衣仙子胸口。 蓝衣仙子秀眉微皱,手中马鞭随手抽来,短剑去的虽快,却怎及这马鞭来的快,立时就被拔到一边。 然而青聆用剑却是虚招,身子早就随着那短剑向前一扑,这是他在归元境中苦修多年,最得意的仙法,名叫青聆扑。这一扑无声无息,好似闲花照水,这一扑快如惊虹,实有抽鞭断空之能。 灵虫大修见青聆修成此扑时,曾言道:“这一扑精妙之极,世间九成修士,难以闪避了,只是此法先天不足,快的够快了,却无大用。” 原来这青聆扑虽是极快,令人防不胜防,只因一身修为尽在此扑之中,实难再出手伤人。这与盗家秘术,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当下就欺到蓝衣仙子面前,急急用手一摘,就将蓝衣仙子头顶一根金钗取将下来。青聆扑虽是伤不得人,但盗物吓人倒是本色当行。 他摘了这金钗之后绝不回头,竭力展开双翅,就向远处飞去。 蓝衣仙子被青聆摘去金钗,心中自是恼怒,但这仙子一怒之后,心境刹时平复,却笑将出来,脱口赞道:“好个灵虫,倒也身手灵便。”回想刚才青聆扑种种精巧之处,仍是赞不绝口。 这边口中说话,那边倒转马车,手中马鞭挥起,就将这马车缓缓驱动起来。 四匹龙马初时启步甚缓,却是越来越快,蓝衣仙子笑道:“小虫儿,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若被你逃出千里,就算我输了。” 若论青聆的遁速,怎样也不算弱了,他盗了金钗之后,正盼着蓝衣仙子追来,等师尊赶到此处后,定能阻住这仙子了。 哪知却听到身后车声隆隆,离自己是越来近了。青聆竭力飞遁,却听到蓝衣仙子笑声如铃,不离自己左右,别说逃出千里,便是逃出去三五百里,也是极难了。 香车边四名黄衫仙子却没蓝衣仙子那般好脾气,一名黄衫仙子捧起手中花篮来,向蓝衣仙子请求道:“姐姐,容我用这花篮擒住此虫。” 蓝衣仙子笑道:“这花篮甚是霸道,就怕消了他胸中元气,这灵虫虽是调皮,其实却是与我等同宗的,说来算是旁枝弟子了,自然要给他一份薄面。” 黄衫仙子奇道:“这虫儿竟与我等同宗?” 说话之际,香车已与青聆平齐,青聆慌忙转头,只见蓝衣仙子笑意吟吟,离自己只有数丈,只需马鞭一挥,自己怕就难逃此劫了。 正在这时,怀中竹哨一响,青聆慌忙取哨来听,就听灵虫大修传讯道:“青聆,我已寻见火凤弟子,你遇见的又是哪一个?” 青聆不由失声叫道:“仙子,你等要接的人,究竟是哪一个?” 第333章此誓立来天地证 第333章此誓立来天地证 蓝衣仙子道:“小虫儿,我奉正元仙子法旨,来接大陈莞公主,你以为是哪一个?” 青聆又惊又喜,道:“错了,错了。” 蓝衣仙子格格笑道:“究竟是谁错了?” 青聆停止下遁风,急忙施礼道:“仙子,此事自然是我错了,我以为你是火凤弟子,哪知却是来接莞公主。不过话说话回来,这也怪不得你,总是因为仙子说话含糊,这才令我生出误会来。” 蓝衣仙子奇道:“我所说之言句句是实,怎会有错?” 青聆道:“若论正元仙子,当也算得上天下无双,世间无对,只知我问你主人可是擅长用火,你可不是也点头称是了?这也难怪我误会了。” 蓝衣仙子笑道:“若论离中之精,万火之祖,怎能轮到凤火,小虫儿,你又将元极神火置于何地?” 青聆“哎呀”叫了一声,振翅叫道:“天地万火皆源于元极神火,在元极神火面前,凤火又算得什么,且元极仙子与世尊本是一体,果然是我错了。” 蓝衣仙子道:“你也好大胆,竟敢拦阻火凤弟子,若我真是火凤弟子,你这性命要还是不要了?” 青聆正色道:“大义当前,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忽地又是嘻嘻一笑,道:“仙子,你既是正元仙子遣来,定是胸怀宽大,不会与我计较了,我猜那莞公主与秦忘舒必在一处,你我不如一笑泯恩仇,且行正事要紧。” 说罢将金钗捧在手中,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蓝衣仙子莞尔一笑,果然不与青聆计较,又道:“你刚才那一扑倒也了得,竟连我也避不过,这是怎样的神通,是从哪里修来的?” 青聆得意洋洋,施施然道:“若论这项神通,不是我吹牛,这世间能避过的,百中无一。这叫青聆扑,原是我苦心孤诣自创的,在我瞧来,也算是世间无双了。” 四名黄衫女子本来见青聆拦路,心中也是恼他,可见他言语有趣,举止滑稽,倒也有几分可喜之处。何况灵虫大修亦是紫罗心法一脉,说来也是世尊旁枝,既然是误会冰释,自然也就不再计较青聆刚才的无礼之举。 就有一名黄衫女子笑道:“小虫儿,你这青聆扑虽好,在我瞧来却是有气无力,最多只能吓人,却无大用的。” 青聆双目一瞪,道:“谁说没用?刚才这姐姐的金钗可不是被我顺手牵羊摘了去?实不相瞒,我这青聆扑本来亦可伤人,只是我就细想了一回,你若去伤人,别人就会伤你,到头来怨怨相报何时了?如今我这青聆扑既不能伤人,别人也不好意思伤我,这便是我的存身之道了。” 一席话又说得众女皆笑,又说他荒唐的,也有说他天真的,不想蓝衣仙子却点头道:“小虫儿,你这与世无争的性子倒也是难得的,他人笑你荒唐,我却说你是有大智慧的,至于结果如何,且瞧着吧。” 这时香车复又转向,向太岳关前驰去,蓝衣仙子见青聆在车边遁飞吃力,就向青聆摊开手掌。青聆会意,身子一摇,化为原形,原来是一只三寸长的青头碧玉小虫,倒也玲珑可爱。 正行间,只见山中地上有十几只灵兽窜来,那灵兽之后,跟着几名修士,将那十几只灵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蓝衣仙子叹道:“仙界大能嗔心一动,不知枉死多少生灵。“向外瞧了瞧,不见莞公主身影,青聆也瞧了瞧,不见秦忘舒身形,蓝衣仙子也不理会,仍是直直驰去。 那几名修士瞧着香车轰隆而去,皆是发怔。 且说秦忘舒与莞公主不去太岳关前,只在这山中拦截灵兽,到了第二日,盗幽曲止水亦至,四人会了面,自是欢喜,问起太岳关情形,盗幽道:“本来我等随着宰公林放,恰与关上万兽斗个平手,等到慕大修一到,那太岳关万兽便是溃不成军了,被我等一通好杀,太岳关立时就被夺了。慕大修便传法旨,诸修四处追杀,我与曲水寻思着秦兄或会在此处等候,就讨了法旨,来这里瞧瞧,果然就遇见秦兄。” 秦忘舒道:“苍南之事已将告一段落了,盗幽兄与止水意欲何为?” 盗幽道:“负心身在东穹,虽有三大世家照应,毕竟人地生疏。我先前也答应了她,一旦苍南事了,自然要回东穹,守在负心身边才是。” 秦忘舒心中一动,道:“说来我对负心,亦是想念的紧……“不提负心也就罢了,一旦想起许负心,想起昔日万里长伴之景,秦忘舒嘴角边不由泛起微笑来。 回想起来,自己自踏仙修之路,唯有与许负心相伴的那些时光最是平安喜乐。 莞公主见秦忘舒提起许负心时,目中流光溢彩,嘴角泛起笑容,不由得心中就是一紧。她心中明白,虽然她与秦忘舒有约在先,可又何必提醒,这世间男女情愫,原是来不得半点勉强的。若是说出口来,可就好生没趣了。因此竟是一言不发。 盗幽喜道:“秦兄亦要随我去东穹吗?” 秦忘舒正要回答,忽听空中有人叫道:“秦兄,秦兄,我寻得你好苦。” 秦忘舒循声瞧去,不由大喜,道:“青聆兄,是哪阵香气将你吹来了。” 青聆这时已跳出蓝衣仙子手掌,抢到秦忘舒面前,大笑道:“不是香风,而是香车。“就朝身后一指。 诸修向那香车瞧去,皆是一怔,便是莞公主也不知这蓝衣仙子是何来历,但既是与青聆一路,想来也是同道中人了,便盈盈一礼。 蓝衣仙子将莞公主上下打量了一回,微微一笑道:“田莞,我奉正元仙子法旨,特来迎你。只因正元仙子飞升在即,蓬莱天伦阁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公子早赴仙子,继统承祧。” 莞公主听到这里,不由的心神动荡,颤声道:“这便要去吗?” 蓝衣仙子道:“本来正元仙子倒也想让你多些历练,奈何仙宫催促甚急,正等着正元仙子补缺。正元仙子无奈,这才令我前来迎接公主,以正天伦阁阁主之位。” 莞公主心中好生无奈,原想着与秦忘舒周游天下,就这么一步步前往海外,虽说是山水迢迢,却盼着路途越远越好,若是有个十年相处,那可是十分好了。 只可惜仙旨难违,竟是一刻也呆不住了。她向秦忘舒瞧去,只见秦忘舒满面欢喜,那自然是在替她高兴了。因此莞公主就算是千般酸楚,万般无奈,此刻也只好隐忍了。 她一整衣冠,冲着东方恭恭敬敬跪倒,连拜了三拜,道:“田莞不才,既蒙正元仙子青目,许我继统承祧,田莞自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蓝衣仙子这时下了香车,手中捧着瑶琴一架,四名黄衫仙子各捧一物,为一剑,一杖,一印,一瓶。五名仙子来到莞公主面前,亦齐齐跪倒,将手中法宝上举。蓝衣仙子道:“还请公主接了此琴,那便是我等的主人了,至于继位承祧大礼,还需等到公主晋级金仙境界,方才施行。” 田莞点了点头,道:“以我此刻境界,也只能暂摄天伦阁罢了。”将瑶琴接在手上,又取了诸女手中法宝,诸女再次下拜,主侍已分。 细瞧手中法宝,那瑶琴是件古物,琴上青光流韵,实有混沌气像,看来此琴若非世尊旧物,便是元极仙子所用,实为天下无双之宝。 至于剑杖印瓶,想来亦是各有来历,自己若能尽修天伦阁奇学,方能动用这五宝的,莞公主虽自恃聪慧,却也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极大的挑战了。 秦忘舒见莞公主收了法宝,已是天伦阁主了,心中既是欢喜,又是难过。莞公主本就是地位尊重,如今暂摄天伦阁,那可不就是天下修士的首领了,二人之间,更是天差地别了,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莞公主强忍目中眼泪,对秦忘舒笑道:“忘舒,他日我若能侥幸晋级金仙境界,正式继统承祧,你可肯前来赴会?” 秦忘舒心中一怔,正想答应,忽地想到,若想去海外仙山,那非得天仙境界不可,自己连地仙境界尚不知何时修成,又怎敢去想天仙境界。 更为难的是,若是莞公主真的晋级金仙,自己就算是侥幸突破了天仙境界,那也没脸去瞧莞公主的。 因此莞公主这句邀请,竟是轻易答应不得的。 青聆在旁边听了只是咋舌,道:“金仙境界,好吓人,我这辈子怕是无望了,秦兄,我家师尊对你期望甚殷,这金仙境界虽是万中无一,你定能达成的。” 莞公主也不说话,只将一对妙目定定地瞧着秦忘舒。她这句邀请一来出自本心,二来更是激励之语。只因她此去既代摄天伦阁,那就是天下修士的首领,修行起来,就有极大便利了。 但这样一来,她与秦忘舒之间的差距,可就越发的大了,若是秦忘舒难以追上她的脚步,二人之间,终究无分。 秦忘舒抬起头来,瞧着莞公主殷切的目光,不由得豪气陡生,大声喝道:“莞儿,等你晋级金仙之日,我秦忘舒必来朝贺,此言天地为证,若是违了此誓,定是天诛地灭。” 第334章各有利弊费参商 第334章各有利弊费参商 龙马嘶鸣,香车已远。莞公主独自坐在车里,心中既是黯然,又是欢喜。 拉车的龙马原是龙种,传言有天马于云中嘻戏,有真龙路过,喜那天马俊美,便化身为马,与天马盘桓三年,世间遂有龙马。 那龙马最是重情,非得雌雄为伴,并驾齐驱,方肯供人驱使,若是雌雄分离,哪怕是隔了千山万水,也会努力向前,直到合在一处。 莞公主之遇秦忘舒,始于危难之际,其后共历风霜,不曾有片刻安宁。虽是彼此心照,可惜三生石前,不曾留下片言只语,平日相随,也不曾海誓山盟。此刻想来,不免让人怅然若失。 但秦忘舒临别时这句誓言,却可抵得千万句了,“等你晋级金仙之日,我秦忘舒必来朝贺,此言天地为证,若是违了此誓,定是天诛地灭。” 莞公主知道车外侍女围绕,实不敢吐露心思,只好在心中暗暗忖道:“忘舒,忘舒,我不管你心中有谁,只盼我继统承祧之日,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心中念了数遍,泪水无声流下。 诸修瞧着香车龙马远处,皆叹息不止,莞公主此遇固然令人艳羡,却也是理所当然。此次御劫,若无莞公主,那局面怎堪收拾,秦忘舒虽有首倡之功,却抵不过莞公主的功劳。 忽听青聆叫道:“秦兄,你这下可死定了。我师尊只说过你有望晋级金仙,却可没限定时日。莞公主代摄天伦阁,那是怎样的造化,以莞公主灵慧,再有天伦阁之助,其修为必是一日千里,你又有何能,敢说能与莞公主并驾齐驱。” 秦忘舒刚才脱口而出,此刻心中也是打战,奈何话已说出口去,又怎能后悔,他咬牙道:“大不了我便从此刻起,每日里勤修苦学,也就是了。” 青聆冷笑道:“这世间修士,谁不想长生不老,谁不是每日勤学苦修不辍,谁问几人得道,几人飞升?” 秦忘舒被他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了,嚷道:“依你说,又该如何?” 青聆道:“这世间修士若有成就,无非有三大条件,一是仙基灵慧,二是资源充足,三是机缘巧合。如今这三大条件,你只勉强占了一项,我只问你,如何能达成誓约?”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我等散修,竟是无出头之日了。” 青聆道:“不错,那散修就是绝无出头之日。” 秦忘舒冷笑道:“我听说世尊当初亦是散修一名,其后却拯天地于既倒,再造苍穹,这又怎么说?” 青聆道:“你别忘了,就算是世尊,当初也是拜于天一宗门下,又与天灵宗形同一体,其后更入了昊天姬氏,以藩宗周氏名义替姬氏上阵,亦是得了姬氏全力相助。这桩桩件件,口口相传,难不成你竟不曾听过?” 秦忘舒不由气沮,道:“这么说来,我亦要拜入仙宗,才能跟得上莞儿的脚步了,奈何天下仙宗虽多,却与我无份。” 青聆笑道:“谁说与你无分,如今就有两个绝大的机缘摆在你的面前,端看你如何选择了。” 秦忘舒奇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青聆道:“此处说话,要防隔墙有耳。“说罢就向空中指了指。 秦忘舒会意,忙将妙府山居祭将出来,诸修入了山居,安坐于段中说话。 青聆性急,不等秦忘舒催促,就道:“此次御劫,虽只是朱厌神君对世人的一个个小小警告,但仙界大能,无不时刻关切。那有神通的,每日神游凡界,那没神通的,只好去抢仙界三件宝镜照看凡尘。谁肯出头,何人退却,诸多大能可是瞧得明明白白。” 秦忘舒心中大动,道:“你是说,我等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仙界大能慧目?” 青聆道:“如今苍南事了,正是论功行赏之时,好教秦兄欢喜,如今有两位大能对秦兄青目有加,一是火凤,二是禹皇。如今这两位大能皆谴使前来,就看秦兄的意思了。” 秦忘舒“啊“地叫了一声,道:”火凤,禹皇,这可让人如何选来。” 青聆也知秦忘舒为难,此刻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了,就见他精神大振,口沫横飞,替秦忘舒条分缕析起来。 “秦兄,若论地位,那火凤真君是真君之位,其名位虽低于天尊。可莫要忘了,十大天尊中的镇恶天尊火凰就是火凤的夫君,火凤火凰原是一体。若拜了火凤为师,可不是一步登天。” 秦忘舒听得悠然神往,道:“吓人,吓人。原来那火凤竟是这般大来历。” 青聆又道:“不过火凤虽是地位尊崇,禹皇却也是地位超然,只因八百年那场大火,成就禹皇盛名,就算世尊元极,见到禹皇也要礼让三分。只因若非禹皇治水,世人都要死得绝了,世尊也只好做了个孤家寡人,这功劳可是大到天上去了。” 秦忘舒道:“一个是仙界称雄,一个是凡界为尊,真让人难以选择。” 青聆又道:“那火凤的神通自是不必说起,十大天尊之中,能压制火凤者不过一二人罢了,而若是火凤火凰联手,也就只有世尊或有胜算而已。” 秦忘舒道:“论起神通来,禹皇果是弱了。” 青聆笑道:“此言差矣,禹皇再弱,与秦兄相比,也是天地之别,这两位大能孰强孰弱,与你何干。” 秦忘舒点头道:“此话有理,无论我得了谁的指点,都是大造化了。” 青聆道:“火凤虽是神通无及,但禹皇却是凡界之尊,凡界诸多资源尽在禹皇之手,你又是在凡界修行,那火凤就算有混沌万宝,只怕你也是用不上了。” 秦忘舒道:“果然是各有各的好处。” 他听到这里,忍不住叫道:“青聆,我只盼你能替我拿个主意,可被你这样说来,我竟是更加糊涂了,你不远万里而来,竟是来气我的不曾?” 青聆哈哈大笑道:“这是你人生关键处,青聆自然要替你细细分解,面面俱到,也免得你他日后悔,怪我青聆不义。” 秦忘舒道:“还有什么话,只管说来。” 青聆道:“这后面的话句句关键,你可得听清了。” 秦忘舒道:“忘舒洗耳恭听。” 青聆道:“以火凤之才,本该名列天尊之位,奈何火凤当年失德,几乎酿下大错,因此就算其后火凤幡然悔悟,世尊分封之时,也只是得了真君的名头。且这火凤恃才自傲,与仙界诸多大能关系不睦,只能算是孤家寡人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长思不语。 青聆又道:“秦兄若拜了火凤,那便是绝了与诸多仙界大能通好之路,且不说朱雀与火凤誓不两立,其他九位天尊,对火凤亦是敬而远之。” 秦忘舒听了这话,更是皱眉。 青聆道:“又有一项,这场浩劫是玄灵天尊一念而生,意在替世尊消除魔我,那火凤向来不肯服人,定会与玄灵天尊争强好胜,到时会惹下怎样的事端来,青聆虽不敢妄测,想来也是祸连天地。” 身边盗幽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青聆,你这话也是诛心之论,那火凤先前固然失德,也不该就此对你另眼相看,且秦兄涅磐重生,也是火凤的恩德,若秦兄弃火凤而就禹皇,岂不是忘恩负义了。” 秦忘舒听了这话,不由得缓缓点头。 青聆笑道:“盗兄,你这眼光,好似芥豆之火,只能照见数尺去。火凤固然有秦兄有恩,那也只是私恩罢了。若秦兄只求上位,攀个强大的后台,火凤自然是不二人选,但秦兄之志,只怕却不在此处了。” 秦忘舒道:“青聆兄,你不必说了,我秦忘舒身在凡界,志在苍生,习得绝大神通固然是好,若是与苍生无益,忘舒也是不屑修行。” 青聆大喜道:“秦兄,你果然拿定主意了。” 秦忘舒道:“本来心中甚是糊涂,但得了青聆兄教诲,我若仍是愚钝不明,那可不是辜负了青聆兄的一番苦心。” 青聆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向师尊传讯,务必求他拦住火凤弟子,若是被火凤弟子抢先来到此处,他一旦开了口,那事情可就不好回转了。” 秦忘舒动容道:“火凤弟子竟会前来见我?” 青聆道:“我家师尊神游无极,探得分明,火凤要收你为记名弟子,不敢擅下凤旨,以免惊动天地大能。就怕你日后成就不彰,惹大家耻笑。这才令一名转世弟子前来见你。” 秦忘舒苦笑道:“火凤真君倒也要强之极。” 青聆道:“不过秦兄不必担心,我师尊已寻到那火凤弟子,以我师尊手段,定能将他阻住,禹皇所派之人一路无碍,定会抢在火凤弟子面前,与秦兄会面了。” 秦忘舒立起身来,向青聆深施一礼,叹道:“就因我忘舒一人,连累令师徒万里奔波,忘舒心中着实过不去了。” 青聆摆手笑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正说着话,曲止水忽地向山居外一指,道:”那天边红云,好不灿烂,不知是何征兆。” 听到“红云“二字,秦忘舒与青聆皆是一惊。要知火凤弟子必修凤火,一旦出行,可不是红云随身。 诸修急忙向山居外瞧去,果然见到东方飘来红云万朵,摭天映日,不可一世。 第335章法天师地寻大道 第335章法天师地寻大道 那红云飘到山居外,自红云之中现出一名修士身形,身穿大红法袍,头戴火焰冠,手中捧着玉册一卷,口中叫道:“秦忘舒何在,秦忘舒何在。” 青聆击额叫道:“不好,定是火凤见弟子受阻,另遣弟子前来,秦兄,万万不可现身,若是答应了火凤,前途不免蒙尘。” 秦忘舒瞧着山居外的修士半晌,缓缓摇头道:“忘舒本是必死之身,若非火凤加持,许多涅磐重生,天地间怎有忘舒。为人若不知感恩,与禽兽何异。” 说到这里,大步走出大殿去,再跨一步,可就要走出妙府山居了。青聆急忙赶到,道:“秦兄,心中早定主意,你日后的前程,就在今日了。” 秦忘舒笑道:“青聆兄替我劳心费力,忘舒感激不尽,忘舒心中自有主意。”说到这里,一步跨出妙府山居,冲着空中红袍修士揖手道:“大修远来辛苦,秦忘舒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红袍修士面色肃然,将秦忘舒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你便是秦忘舒?” 秦忘舒道:“不才正是。” 红袍修士面上微露喜色,道:“你本是大晋旧将,因缘得了凤血在身,其后又得火凤真君加持,涅磐重生。又因你御兽之战,表现不俗,我乃火凤左重明,奉火凤法旨,特来明告,你若有意,可拜入我火凤座下,做一个记名弟子。待他日略有成就,便可正式名列门墙。如此造化,还不速速谢恩。” 秦忘舒揖手再拜,道:“火凤真君待我,实有天高地厚之恩,今日又蒙真君许我记名,在下感激不尽,然而真君厚爱,实非在下可以承受。” 左重明变色道:“世间修士能有几人待真君青目,但入我门墙,何异于一步登天,你这修士,好不识抬举。” 秦忘舒温言道:“大修,实不相瞒,我另有师承,真君美意,着实不便承受了。” 左重明怒道:“秦忘舒,在我面前,怎敢欺瞒,我早就查得明白,你并无师承,更不曾拜入仙宗,又哪里来的师承传授?” 秦忘舒道:“大修容禀,我自踏入仙修道来,便在心中立下一誓,要以天地为师,不入宗门。只因在下生性散慢,不肯受宗规约束,又因天下仙宗门户,所修者无非是一宗一派之绝学,实非在下志向。” 左重明听到这里,面露嘉许之色,道:“你有法天师地的志向,倒也难得,只是这条道艰难无比,稍有松懈,便会泯然众人矣。” 秦忘舒道:“大修良言忠告,在下字字在心。” 左重明道:“罢了,当初真君传旨之时,也曾有过明示,真君与你,并无师徒缘份,我此次前来,也只是姑妄一试罢了。天地浩劫或数十年,或百年,必将重临凡界,道友好自为知。” 秦忘舒道:“在下记下了。” 左重明微微点头,将手中玉册收起,那团红云忽地一卷,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那左重明消失良久之后,诸修方敢现身,青聆叫道:“糟了,糟了,秦兄,你刚才应对有误,竟连禹皇这条路也堵死了,你既不肯答应火凤,又如何能应得禹皇。” 秦忘舒笑道:“青聆兄,我刚才的话说的明白,我立志法天师地,自然不会拜任何大能为师了。” 青聆叫道:“你莫非是要气死我吗?这世间散修无数,又有几人修成大道?秦忘舒,你这是自废前程。” 秦忘舒知他气恼,也不分辩,等了片刻之后,这才缓缓道:“青聆兄,天下知我者甚少,青聆兄算是其中之一了。我虽不曾拜入仙宗,却已兼修各派之所长,至今所修心法,计有归藏经,儒门六艺,紫罗心法,无相魔诀,小重楼心法,又蒙禹皇赠以洛书。你道我为何有这许多机缘?” 青聆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秦忘舒道:“福缘二字,最是虚无飘渺,世人千万,怎地我却有这许多福缘?” 青聆奇道:“莫非这其中另有名堂,你倒说来听听。” 秦忘舒道:“若一个人不知努力,只知困守深山洞府,那福缘难道会从天下落下来不成?所识福缘,其实件件都是自己挣来的,好比今日火凤真君与禹皇要收我为弟子,难道也是凭空落下来的?” 青聆道:“这话说的倒也有理,我若不是见你勤奋努力,心怀苍生,又怎会替你奔走?” 秦忘舒道:“再有一项,修士若是拜入仙宗门户,固然是好,但他人便有了顾忌,怎肯传道于你?儒家弟子常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人若是立志修行,还怕学不成大道?天地大道,他人悟得,我怎地就悟不得?” 此言话音刚落,就听空中一人赞道:“闻道友妙论,方知今日不虚此行。” 诸修慌忙去瞧,只见空中不知何时飘来黄云一片,云中立着一名长须修士,相貌生得古怪。原来此修双目皆渺,却在额间生着一颗内瘤,肉瘤之中隐生一线,好似藏了一只眼珠。 秦忘舒急忙施礼道:“不才谬论,有辱清听,不敢动问大修名讳。” 长须修士道:“我本是禹皇八臣之一,名叫真窥是也,因奉禹皇法旨,前来会你。只可惜迟了半步,你我终无同门之缘了。” 秦忘舒慌忙道:“原来是禹皇重臣,在下何德何能,竟劳大修奔波往返。” 真窥道:“你既然拒绝了火凤真君,又怎能再应我,好在你虽与禹皇无缘,但你心中既有大志,未必就是前途渺茫。小道友好生珍重,真窥去也。” 青聆却是个有心的,见真窥转身欲走,慌忙上前拦住,急急地施了礼,道:“大修莫急,好不容易来到此处,怎地只说了两句话就走。” 真窥笑道:“青聆道友,我知道你为人最讲义气不过,此番拦我,也是为了秦道友了,你有何主意,只管说来。” 青聆听到真窥赞他意气,不由的洋洋得意起来,先不问秦忘舒之事,而是问道:“这倒是奇了,你怎知我最讲义气?” 真窥指了指自己的额上内瘤,笑道:“仙界之事,我难以窥探,凡界之事,可瞒不过我,当初禹皇治水,那水中不管藏了怎样的精灵古怪,也逃不过我这只真目。你先前胆大包天,连正元仙子的香车也敢拦阻,这份义气,可不是天下无双。” 青聆大喜道:“大修的真目果然厉害,难怪得了真窥之名。” 真窥道:“青聆道友,闲话少叙,究竟有何指教,还请速速道来。” 青聆道:“我这位秦兄虽是志向远大,却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就算想潜心修行,也不知令从何做起,大修,那凡界虽大,没有你不知道的所在,敢问大修,秦道友若想寻个洞天福地修行,该往何处去。”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感激涕零,自己虽辜负了青聆的良苦用心,不想青聆仍是替自己着想,这份深情厚意,真不知如何报答了。 真窥哈哈大笑道:“青聆道友果然义高千古,闻者动容。也罢,今日一朝一会,也是有缘。若论那洞天福地,凡尘之中,怎样也有百八十处,但有一处所在,这时前往,最是时机,那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秦忘舒听见真窥这般说,亦是心境动荡,忙问道:“还请大修明示。” 真窥道:“我此番登岸东来,路过东穹帝困山时,瞧见山中有青光一道,一冲而灭。我心中好奇,不免动用真目瞧了又瞧,哪知竟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青聆动容道:“那帝困山中之物,竟连大修真目也瞧不出,可不是骇人听闻?” 真窥道:“我心中不服,便停下脚步,非要瞧出其中玄机不可。三个时辰之后,山中青光又起,这次我早有准备,总算瞧了个明白,原来是有一件混沌之宝在此现世,只可惜那法宝却与我无缘,只好怅然离开。不想因在帝困山耽搁了三个时辰,就此与秦道友错失同宗之缘了。“言罢叹息不已。 青聆听了这话,立时像霜打了的茄子,打不起精神来了,苦笑道:“大修,你也与我等小辈作耍,那混沌之宝连你也是无份,怎能落到我们手中?” 真窥笑道:“这其中有个道理,我说将出来,不值半文。还请秦道友细细想来。何况就算没有这件混沌之宝,那帝困山也是极佳的修行之地,秦道友倒是不妨走一遭的。” 盗幽道:“帝困山本是七大禁地之一,其中不知有多少风险,我等若是轻易涉足,可不是白白送死?” 真窥道:“帝困山山势离奇,三皇五帝之中,颛顼、帝喾皆曾被困此山,百计难以脱身。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山中因有混沌之宝现世,帝困山法则顿然一变,正是赶赴此山的绝好时机。若等那混沌之宝被人得了,或是飞升而去,帝困山法则恢复,便是我也不敢涉足了。” 诸修听到这里,心中自是跃跃欲试,齐齐转向秦忘舒,青聆道:“秦兄,我这次难得出境,正好四处耍耍,不如就往这帝困山走一遭?” 也不知秦忘舒有何主意。 第336章此去东穹如逆水 第336章此去东穹如逆水 秦忘舒见诸修皆是跃跃欲试,且青聆向真窥问计,也是一片苦心,又怎好拂逆了诸修的好意,便笑道:“苍南事了,正该去天下瞧瞧,此去东穹,也可与负心一见。多时不见负心,我也甚是想念。” 曲止水拍手笑道:“忘舒哥哥也不害臊,你心中想着负心姐姐,就在心里想着好了,又怎好意思说出口来。”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我向来直口直口,又何必掩饰,你的负心姐姐就好似我的妹子一般,哥哥想念妹子,又有何稀奇。” 曲止水道:“原来负心姐姐在忘舒哥哥心中,也只是妹子一般,好没趣,好没趣。” 秦忘舒奇道:“负心不是我的妹子,又能是什么人,难不成我倒要叫她姐姐?” 曲止水白了秦忘舒一眼,嗔道:“你们这些修士,开口就是长生不老,闭口就是打坐修行,红尘诸事,半点不懂,真是懒得理会你们了。” 真窥道:“你等既然定计,就得尽早动身,东穹高士如云,帝困山混沌之宝出世的消息,怕也瞒不了多时,若被人捷足先登,那可悔之晚矣。”说罢此言,就向诸修揖手告辞,诸修皆立在遥揖,只见真窥携一团黄云,很快就消失在天际之中。 青聆目送真窥去了,这才转身道:“大伙儿不可耽搁,速速上路才是,秦兄,你我还是老规矩,就借你的袖袍打个尖。”说罢仍如昔日那般,飞进秦忘舒的袖中安歇。 盗幽议曲止水欢欢喜喜,伴着秦忘舒纵到空中,秦忘舒问起许负心在东穹的详情,曲止水道:“负心姐姐在齐都稷下开坛讲课,惊动八方,座中有一位修士,本是姬家旁枝弟子,名叫陈辛,当下就力邀请负心姐姐前往东穹,负心姐姐想来,那东穹域是苍穹仙修界精英所在,仙稻若能得东穹修士之助,必能传播天下,便欣然前住。” 说起此事来,盗幽亦是兴高采烈,他道:“我等随着负心启程,先前只有陈辛相伴,哪知到了第二日,就有姬氏旁枝弟子七人来迎,礼数甚是周全,等到了东穹域,三大世家,七大仙宗皆派了嫡宗弟子来迎,那场面之大,就算是迎送王侯,也不过如此了。” 秦忘舒笑道:“就算是贵为王侯,又怎能惊动三大世家,七大仙宗的嫡系弟子,负心本是当世神农,仙稻一出,天下皆惊。三大世家七大仙宗如此隆重,只能说他们是有些见识的。” 盗幽哈哈笑道:“我等随着负心,也算是荣耀了一回,只是那些个弟子虽是殷切,彼此间又是客气,可真正争竞起来,却是寸步不让,个个要请负心前往自家,可不让负心好生为难。” 秦忘舒道:“此事听来,真让人好生欢喜。却不知这事最后怎样解决?” 盗幽道:“诸多弟子相争不下,最后竟惹出三大世家,七大仙宗宗主齐出,这才好商好量,就在东穹藤国划出一块地来,恭请负心在此培稻,以观后效。藤国国君藤文公本就是姬氏旁枝弟子,有他一力维持,自然是万事周全。若一季稻培出之后,果然如负心所言,那仙稻亩产数百盈千,诸位宗主方可真正在东穹推广传播。” 秦忘舒道:“这几位宗主行事,自然谨慎,仙稻虽好,毕竟是在苍南种出,是否能适应东穹水土,尚未可知。且令天下农夫改换稻种,事关生死大事,不可不慎。” 盗幽道:“我与止水离开藤国之后,负心已种出一季稻来,苍南东穹水土虽然有差,但一亩所产,也有六七百斤之数,喜得那诸位宗主惊呼忘形,如今仙稻已遍传东穹,负心每日奔波,也甚是劳苦。”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我等便去了藤国,也是遇不见负心了。” 盗幽道:“负心每隔一月,必来藤国数日,看顾稻田,若是去得巧,或许还能撞见了的?” 秦忘舒道:“也不知负心的遁术修行的如何,如此每日奔走,果然是辛苦之极。” 盗幽道:“那慕氏宗主本来赠了风云车一辆,侍女八名,若是安坐于车上,倒也不算辛苦,只是负心嫌这仪仗过奢,出行诸地,仍是乘着她的毕华罢了。那毕华虽然境界低微,倒也行得快。” 秦忘舒听到这里,知道东穹修士对许负心待若上宾,照顾甚周,心中倒也放心。当初不提负心也就罢了,既然想起很快就会见面,不免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进东穹才好。 于路上问起东穹三大世家,七大仙宗详细,盗幽道:“东穹三大世家那是世人皆知了,传言东穹三大世家,皆与世尊有缘。当初苍穹未建之时,就已存续千万年来,可谓是源远流长。这其中姬氏与世尊缘源最深,族中弟子如云,就连海外大修,亦有许多姬氏弟子,可算得上是第一世家了。” 秦忘舒道:“我也听闻苍穹诸国国君,亦与姬氏大有干系,诸国国君或是姬氏后人,或是姬氏从臣,只因姬氏专心仙修之道,不肯再涉红尘,方将这人间权柄慢慢的移交了。” 盗幽道:“若当初姬氏不肯放弃权柄,专心经营,如今这天下,可不就是姬氏之天下,到时号令一下,士民响应,不管是稻种也好,教化也罢,可不是立刻就能施行?也就免去这场天地浩劫了。” 秦忘舒道:“姬氏不肯专权,那是他的好处,怎能反倒指责他了,沧海桑田,人心百变,就连世尊也难事事周全,何况姬氏。” 盗幽点头道:“天意幽微,其实难测,却也怪不得姬氏。另两大世家杨慕,则是各有专精,亦是枝繁叶茂,不可动摇。” 秦忘舒道:“东穹七大仙宗又是如何?我向来只闻其名,不知备细。” 盗幽道:“七大仙宗为重阳宗,阴朔宗,步云宗,天风宗,九星宗,天曜宗,驭兽宗,苍穹立而七宗创,比起三大世家来固然不如,但遍览苍穹,再无其他仙宗能与这七宗相比的了。” 秦忘舒道:“听这七宗名目,除了驭兽宗外,皆应着日月星辰风云,可见必得天地垂兆,各有渊源。东穹域果然是大修云集。” 盗幽道:“既说到东穹修士,少不得要说到儒道了,三大世家七大仙宗弟子虽众,但与儒教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了。” 秦忘舒道:“儒教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听来的确不少,但别说三千弟子,就算七十二贤人之中,也未必个个都修仙修之术,又怎能与三大世家,七大仙宗相比?” 盗幽道:“秦兄,你身在苍南,不知东原穹之事,那儒教有教无类,广开门户,教中不知聚集了多少奇门异士,若论境界修为,自然难与三大世七大仙宗抗衡,但儒教根植万民之中,势力庞大无极。如今东穹域中,但凡是读书人,几乎皆是儒教弟子,你说吓不吓人。” 秦忘舒叹道:“这也怪不得儒教昌盛,仙宗秘术等闲不可示人,只传亲朋,略及旁枝,更遑论是寻常百姓了。而世人又是求知若渴,一旦听闻儒教广开门户,又怎能不纷至沓来,而百姓一旦读了诗书,启了灵慧,若无仙基则罢,一旦有了仙基,修行起来可就方便许多了。别看现在是仙宗弟子一统天下,也许再等上个三五百年,那儒教弟子不光能一统天下,仙修界中也必是一方雄主。” 盗幽道:“秦兄对儒教竟如此看好?” 秦忘舒笑道:“我与邹公处习得术数,虽只能算是略知皮毛,也曾替儒教草占一课,瞧那卦像上,就现出八个字来。” 盗幽道:“他哪八个字?” 秦忘舒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盗幽哈哈大笑道:“秦兄,别的我服你,但这术数之学,你也只是半通不通,当今仙宗林立,各有奇学,儒家何德何能,竟能罢黜百家?” 秦忘舒嘿嘿一笑,也不深辩,只因他对这卦像呈兆,也不敢深信。当初心血来潮,随手占来,也只是戏耍罢了。 但就算如此,他对儒教传扬天下,也是深具信心。若论那儒教的学说,固然是大可参商,但儒教凭着“有教无类“四字,其理念就远超诸大仙宗。因此儒教的前程,可谓是不卜而知了。 三人行了数日,这日中午,就来到一座城池上空,盗幽道:“此城名叫南临城,本是齐国边关,一旦越过此城,那就是东穹域了。” 秦忘舒身在苍南,长在苍南,若非因缘际会,踏入仙修之道,此生有何机会离开苍南,来到东穹?正如宁大海名字中虽有一个“海“字,却终生不见汪洋? 因此修这仙术的好处,不仅仅是有望长生,更重要的,就是令人眼界大开,前途一阔,生出无限的可能来。却不知来到这东穹之后,又是怎样的际遇,只知人生在世,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离苍南,夫复想念。而秦忘舒之志,非止苍南,又岂在东穹。 第337章脱缚碎剑只等闲 第337章脱缚碎剑只等闲 秦忘舒并不回头,一步跨出,其身已在东穹。一路行去,就见那东穹山水与苍南渐渐显出不同来。 苍南域地广人稀,山多林密,而东穹域则是人烟稠集,城池林立,朝脚下望去,往往是仟陌纵横,千里平川之地。而据苏仪《三域志》所记,苍穹人中百亿,七成皆在东穹。 这就难怪儒教昌盛于东穹,天下仙修大能之士尽集于斯土了。 秦忘舒心中记挂许负心,离了南临城后,就向藤国方向匆匆赶去,约行了百里,只听到脚下喝斗之声不绝,斗得倒也是热闹。 盗幽好奇,拔开驴首往下瞧去,只见两队人马正在厮杀,只是斗得虽是激烈,地下却不曾倒下几个。细细瞧去,不由哑然失笑,原来两队人马皆是农夫打扮,所用的兵器也不是锄头铁铲罢了。 再瞧双方斗法,更是令人喷饭,这边锄头提起,那边早就跑出几丈远去,那边铁铲拍来,这边一哄而散,怎地也拍他不着,似这般打法,可不是饿杀了大夫。 盗幽笑道:“原来是村夫械斗,想来无非是你家牛羊吃了我的稻苗,我家猫狗咬伤了你家孩儿。我只道东穹文风昌盛,原来也免不了任性斗气。” 秦忘舒原不在意,又兼遁速甚快,早就一掠而过了,然而他忽地觉得,背后射来一道目光,竟让你背脊生寒,大有芒刺在背之感,他不由动用魔识一探,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在两群械斗的村夫之侧,一座草堆上,坐着一名少女,这名少女只有七八岁大小,衣着褴褛,一头乱发与草堆纠结,也分不出哪里是草,哪里是发。 更令人称奇者,这少女全身皆被绳索缚住,自双脚而起,直至双臂,皆是缚得牢牢。别说针对的是名少女,便是擒来了熊罴虎豹,又何必缚得这般结实。 那少女的空洞无神,面目亦是痴痴呆呆,让秦忘舒不禁疑惑起来,刚才令自己背脊生寒者,真是这位少女吗? 要知道能令仙修之士背脊生寒,必是能让修士感受到凶险,这也是修士自我防御之能,可列于灵识魔识之列。但这少女一来年幼,二来目光呆滞,又怎能伤到秦忘舒? 见秦忘舒回头凝为,盗幽不由奇道:“秦兄,下方村夫械斗,又有何奇处?若连这种事也管,只怕十年也赶不到藤国去了。” 秦忘舒道:“那少女甚是古怪,不如且冷眼瞧上一回。” 盗幽与曲止水听了这话,皆是“咦“了一声,向那少女瞧去,但二人瞧了半晌,也瞧不出端倪来。 曲止水道:“许是一个疯丫头吧,村民怕她伤人,这才将她牢牢缚起,只是她身上的绳索怕没有几十道,却也缚得太狠了些。” 就在这时,一名村夫被人推搡,踉踉跄跄奔到少女身侧,手中铁铲更是收不住了,就向少女身上撞去。 曲止水惊呼一声,手中法剑当即祭去,她的御剑之术得正元仙子指点过了,怎是寻常御剑之术可比,虽是后发,却是先至。铁铲离少女还有数尺时,就被这法剑击落了。 然而等到她施展心法,想将这法剑收回来时,却发现心念一空,那法剑就像在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她心中一慌,急忙凝目瞧去。只见少女的一只手不知何时从绳索之中挣脱出来,手中所持,正是曲止水的法剑。 且不谈这少女如何能从重重绳索之中挣出手来,那仙家的法剑,又怎是能轻易抓到的?此刻别说曲止水心跳如鼓,就连秦忘舒与盗幽也是心中骇然。 曲止水生怕伤了那少女,又怎敢强行夺回法剑,忽听到“喀嚓嚓“声响,那法剑已被这少女捏得粉碎了。空中三人见到这情景,自是目瞪口呆。 场中械斗的村夫仍在苦斗,那铁铲被曲止水挡住的农夫则大叫道:“不好哩,这女娃娃又作怪了呢。“说的尽是乡俚俗语,听来倒也有趣。 但场上农夫皆在提防对手凶器偷袭,谁去在意那农夫叫唤,那农夫嚷了数回,方被一名老农听到了,这老农摆手道:“莫打了,莫打了,俺家女娃娃又作怪哩。” 那老农的对手是名赤脚大汉,听了这话却是不服,嚷道:“谁说是你家女娃娃,分明是俺家的女娃娃。” 老农怒道:“她爹是俺村的赵大,我嫡亲的侄儿,女娃娃不是俺村的,还能是谁家的?” 赤脚大汉道:“有脸说不,有脸说不,这女娃娃自从生下来,就是吃俺村百家饭长大的,你赵家可曾喂她一口水,一碗饭?如今瞧见好处了,就巴巴地攀过来,我呸!” 秦忘舒既然留心,村夫的话自然一字不漏,不仅如此,在少女刚才挣脱绳索,捏断法剑之时,他的魔识也探得分明,少女在抓住法剑之时,目光有寒光一闪,瞧来令人不寒而栗,饶他是仙修之士,魔禅双修,见到这少女目中的寒光,也是打心底感到一丝恐惧。 他心中忖道:“这少女不知有何来历,探她身上,并无灵息,绝非仙修之士,但脱缚碎剑之时,身上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似这般奇才异能之士,若是流落乡间,自然是被世人视为邪魔鬼祟了。” 他将遁风一收,缓缓落了下去,场中村夫见有人自空中落下,无不大惊,老农叫道:“大仙,你来的早了,这女娃娃还没夺回来呢。” 秦忘舒知道若与这些乡野农夫说理,必是夹缠不清,不知要扯到何时,便冷冷一笑,道:“什么大仙小怪,我是本朝国师,今日瞧见你村子有妖祟作怪,便来瞧瞧,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本以为“国师“二字定能将村夫镇住,哪知村夫们虽是惊惶,那赤脚大汉却与老农挤眉弄眼一番,满脸堆下笑容来,道:”国师大人,你老怕是弄错了,俺村可没什么妖祟。” 秦忘舒见这二人神色古怪,心中早有计较。士子动之以义,愚夫动之以利,千古皆然。 手中就托了块妙府金,足有五两,众村夫见到此金,无不是圆睁双目,粗气连声。 秦忘舒冷笑道:“你等若想得这黄金倒也不难,只需实言相告,立时到手,若是敢胡言乱语。“伸手向一处荒坡指去,一道凤火便出,山坡上一块山石顿时烧了起来。 赤脚大汉大惊道:“不得了,这石头也能烧起火来,这可是真正的仙术了,我瞧北山那老道的手段,也敌不过国师的。” 那老农甚是狡慧,立时就道:“国师,我说,我说,只是我若说了实情,这金子可得归我。” 赤脚大汉怎容老夫抢占先机,趁老农不防,提起锄头来对准老农脑后一击,顿时将其打晕,道:“国师,这事还得问我。“这手段倒也利落。 村夫见老农被打晕在地,口中叫嚷,作势就要冲上前来,只不过叫嚷的虽是厉害,却盼着他人上前,自家退得更远了。秦忘舒身边反倒更加空了。 秦忘舒伸手提起赤脚大汉衣领,身子已在空中,那大汉吓得面无人色,口中嚷道:“国师饶命。” 秦忘舒纵起三十余丈,知道已是足够了,便道:“你速速讲来,再来饶舌废话,我手中就是一松。” 那大汉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至此也是筛糠一般,忙叫道:“国师,俺村的确有妖祟一名,就是那草堆上的女娃娃了。” 秦忘舒道:“这女娃娃果然有些古怪,你细细道来。” 赤脚大汉叹道:“这女娃娃也是命苦哇,她娘本是俺村的马三姐,生下这女娃娃不足三月,丈夫就得了病死了,在赵家村无人照顾,只好回村来。哪知只过了三年,赶上荒年,肚子里灌足了神仙土,自是活活撑杀了,只留下这女娃娃一个,的确是吃俺村的百家饭长大的。” 秦忘舒道:“这女娃娃长到几岁,方才作怪?” 赤脚大汉道:“女娃娃长到七岁,也不开口说话,也不会笑,也不知道饥饿,别人丢她一碗饭,她也肯吃,若是十几日不去管她,她也饿不死,这是作怪之一了。”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赤脚大汉又道:“这女娃娃虽是生得瘦小,力气却是极大,平时最喜用铜铁器顽耍,顽得够了,一把就捏碎了。国师,你说我庄户人家,能有多少铜铁器,这女娃娃真正的害人。就有人说这女娃娃是邪魔作祟,偷偷挖了个坑,骗她过去,将她推进坑里埋了。” 曲止水与盗幽也在云中偷听,听到这话好不可恼,忍不住叫道:“你等好没道理,那七岁的娃娃知道什么,竟也要害她。” 赤脚大汉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吓得张惶四顾,又怎能瞧得见,秦忘舒道:“你不必理会,慢慢说来。” 赤脚大汉叹道:“我等虽知这女娃娃是祸害,毕竟怜她孤苦,听说她被人埋了,急忙赶过去掘土救她出来,却已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哪知她当场就坐了起来,也不言语,仍是四处顽耍,可不是让人惊呆了。” 秦忘舒道:“果然奇异。” 赤脚大汉道:“更有奇事呢。有那被这娃娃害苦了的人家,怀恨不过,知道埋杀不得她,就积了柴草,要用火来烧她。” 曲止水听到这里,又想发作,幸好盗幽眼明手快,早将她口鼻捂住了。 第338章争灵夺宝需抢先 第338章争灵夺宝需抢先 秦忘舒心中亦是勃然大怒,却强忍着不曾发作,沉声道:“想来是柴火也伤她不得了。” 赤脚大汉苦笑道:“正是如此哩,那柴草堆得有人高,足足烧了半个时辰,连她一根头发丝也没点着。也不知她怎地就恼将起来,拖了一人进入柴火,若不是我等生拉硬扯,早就烧成飞灰了。” 秦忘舒暗道:“别人埋她,这少女也不理会,但被人用火烧来,却是心怀恨意,拉着一人入火,看来这奇女子对火尚存有一丝畏惧了。” 便道:“北山老道又是何人,与这事有何牵扯?” 赤脚大汉道:“说起来这北山老道,可是本地的一个大仙家,也不知何时来这北山修行,最少也有百年了,每日里吞云吐雾。又修得一口宝剑,常踏在剑上行走。我等奈何不得女娃娃,就有人大着胆子,去求那北山老道,老道便说了,此女或是五金之精,要想治她,非得动用地火丹炉不可。” 秦忘舒忖道:“这老道修行百年,也只能是御剑而行,看来仙基平平了。不过他这法子倒也不差,若用地火丹炉,或可将这女子炼化了。” 秦忘舒道:“既是这北山老道肯助你们,为何你们又争执起来。” 提起此事,赤脚大汉恼怒之极,愤愤地道:“北山老道说了,我等向他献宝,也不能白献,将这女娃娃送到山中,就有五十两白银,若是能炼成法宝,另有厚赐。就因这五十两白银,赵村的人得了消息,就要抢人,这女娃娃不曾吃他赵村人一口水米,怎地就有脸来讨要?” 秦忘舒虽是恼怒,却知道与这些愚夫愚妇分说不得,便道:“那老道出五十两白银,我便出这五两赤金,可不是比他强得多了,这女娃娃就交给我吧。” 赤脚大汉大喜道:“如今金贵银贱,五两赤金怎样也值得七八十两白银。只是这金子果然是真的吧。” 秦忘舒冷笑道:“我堂堂国师,岂能欺你,你细细瞧瞧,这赤金是真是假。“就将手中妙府金递了过去。 其实这妙府金不知比赤金贵重多少,但村夫无识,瞧出色泽不对,说不定就不肯接受了。秦忘舒递出妙府金去,心中也是忐忑,说来也甚是好笑了。 赤脚大汉将这妙府金握在手中,反复查看,又在衣上乱蹭了一回,这才眉花眼笑地道:“十足真金,十足真金。” 秦忘舒心中暗笑,想来村夫能见过几回真金?这回总算瞒过了。他也不管这赤脚大汉得了金子如何分配,是否还会与赵村人争斗起来。论起来这些人真正该打,最好彼此间打个头破血流,方才记得一点教训。 他用手向那少女一招,那少女“呼”地一声,就来到秦忘舒面前,其身子竟是轻若无物一般。 赤脚大汉瞧着少女,竟流出一行泪来,抹着泪道:“女娃娃,不是大叔狠心,实因你在村里祸害不少,我也保你不得。你随了国师去,自有你的好处。” 忽地想起,国师买了这女娃娃,定然也是用来推进丹炉炼化,女娃娃终究是没了性命了,想到这里,竟是泪如雨下。 少女的目光本来空洞无神,但瞧着赤脚大汉泪流满面,目光微微泛起一点光芒了,缓缓伸出手去,用一根手指挑起赤脚大汉面上的一滴泪珠儿,定晴细看,目光亦有一丝伤感之意。 赤脚大汉不由一怔,这女娃娃在村中七年,谁也不肯亲近,哪知此番离别,竟也有不舍之意。 忽听少女喃喃地道:“泪……娘哭了,泪……大叔哭了。” 赤脚大汉不由大哭道:“女娃娃,你生生要哭死大叔了,我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 忽地将女娃娃抱在怀中,对秦忘舒摆手道:“不卖了,不卖了,大不了我将她养在家里,将她看得牢牢,也就不会害人。反正她也吃不了许多。“虽是动情,毕竟还要计算得失。贫苦人家添丁入口,却也不是小事。 秦忘舒道:“你真的舍不得了,那赤金却要赐还的。” 赤脚大汉瞧了瞧手中赤金,又瞧了瞧女娃娃,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舍给国师吧。” 秦忘舒知道赤脚大汉最终定是舍不得赤金,但有那一哭一抱,三分不舍,也算是极难得了。人性本就是经不得考验的,非要让这赤脚大汉去做圣贤,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他伸手将那少女手臂握住,少女目中寒光一闪,便要挣脱,秦忘舒早有所料,体内真玄流动,何止千万斤的力量,但少女力气大得出奇,竟还是被她挣脱了去了。 秦忘舒暗自骇然,只能再次闪电般出手,擒住少女手臂,这一次用了三成力道,绝不怕这少女再次挣脱了,同时另一只手激出凤火一道,也不说话,就将这凤火在少女面前一晃。 少女大骇,目光露出极恐惧的神色来,低声呼道:“火,火,凤火!” 秦忘舒大惊,这少女本该无识,又怎能认出这凤火来,天下修士虽多,能认出凤火来的也是屈指可数。这少女的来历越想越是怕人。 秦忘舒缓缓道:“丫头,我虽不知你来历,但你既然有缘遇见我,我定会保你周全,不让你害人,亦不会让他人害你。你若是不肯,落进那歹人手中,定会将你在丹炉中炼化了。你可细细想来。” 赤脚大汉听了秦忘舒这话,大喜道:“女娃娃,这国师是好人,你就跟了他罢。” 少女也不说话,双目仍是瞧着那凤火,惊骇之色难平。秦忘舒就将这凤火缓缓收了去,少女身子仍是轻颤不己,瞧着秦忘舒的神色已有几分敬畏了。 秦忘舒知道这凤火是她的死敌,足以压制,便道:“你若肯乖乖听话,谁舍得用这凤火压你。“就觉得少女手臂不再挣扎,于是缓缓一推,将少女推进妙府山居之中。 当下再次落到地面,将赤脚大汉放下,这才纵到空中去与盗幽曲止水会合,曲止水见秦忘舒收了少女,大喜道:“这女子好自古怪厉害,我去瞧瞧。” 盗幽忙叫道:“这女子水火不侵,视五金为无物,力量惊人,你需得小心。” 曲止水嘻嘻一笑,道:“你也知道担心我,这倒是奇了。我以为你心中只有负心姐姐。” 盗幽又羞又恼,叫道:“我怎地就不曾担心过你的,有的没得,又提负心作甚,真是懒得理你。” 曲止水格格直笑,身子扭动,也进了妙府山居之中。 秦忘舒瞧那盗幽的意思,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道:“这女子古怪,盗兄最好也跟去瞧瞧,莫要生出事来。” 盗幽大喜道:“秦兄法旨,谁敢不从。“竟来了个顺水推舟。慌忙也跟着曲止水去了。 这时地面上已乱成一团,为了五两妙府金,两村村夫岂不是要斗个天昏地暗,好在瞧刚才两村人相斗的情形,最多打个头破血流,也惹不出人命来。 秦忘舒纵身便行,只行了数十里,身后有人大叫道:“道友留步。” 秦忘舒回头瞧去,只见身后匆匆忙忙来了一名修士,足下踏着法剑一口,此修篷头乱发,面上尽是黑灰,像是刚从炉灶中钻出来的一般。 虽见此修狼狈,秦忘舒也不肯失了礼数,忙揖手道:“道友唤我何事?” 那修士恶狠狠地道:“废话少说,速将那女娃娃交出来,趁着我整治丹炉,竟被你抢先得了手,好不可恼。” 秦忘舒心中一叹,他自踏仙修之路,所遇者无不是当世大能,或是灵慧之士,似这修士般不知死活,不明高低者,倒是甚少遇见了。 这篷头修士境界不过三级炼气士,就连整治丹炉也弄得这般狼狈,又能有多大的道行?忽地想来,自己修这无相魔诀,等闲探不出灵息深浅,境界高低,这修士不知自己的境界,倒也不奇了。 于是道:“道友,你捉了这女娃娃无非是炼器,那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天地有好生之德,怎可滥杀无辜,不如就随了我。” 那篷头修士恼道:“你懂得什么,这女娃娃是五金之精,万中无一的性灵,不用来炼器反倒是糟踏了。哎呀……“说到这里,急忙掩口,那是自悔失言了。 秦忘舒笑道:“偏你知道她的来历,我竟不知道?道友,那女娃娃既然是无主之物,又被我抢了先,道友莫要争抢才是。” 篷头修士道:“我也不与你废话,只在这法剑上见真章。” 秦忘舒奇道:“你要与我动手?” 篷头修士不由分说,从袖中取出法剑一口,就向秦忘舒祭来。 秦忘舒怎会在意,也不取刀相迎,唯将手指一点,那法剑果然只在空中打转,怎样也落不下来了。 篷头修士面色大变,忽地顿足捶胸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猛地一声大喝,空中法剑电闪而落,秦忘舒一时不防,竟是来不及闪避,耳边发丝,就被削下断根来。 篷头修士连声冷笑,法剑复又转了回来,其快不可当,秦忘舒大惊失色,自己一时轻敌,难不成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第339章悲欢难测原有故 第339章悲欢难测原有故 幸好这段时日苦修身法,转换腾挪之时不必由心而发,身子遇强则避,已为本能。当下脚步错动,总算勉强避过,秦忘舒不敢再掉以轻心,连走数步,已将篷头修士绕得头昏脑胀,实不知秦忘舒身在何处了。 篷头修士心知不妙,不敢再来进逼,只将那法剑护定周身,此剑上下盘旋,冷气森森,一时间竟无破绽可寻。 秦忘舒暗道:“东穹修士,竟是高明如斯。” 面前修士境界甚低,但只以这御剑之术而论,已远胜苍南同境界修士许多了,秦忘舒若非身经百战,至此也是束手无策。 幸好他以无相魔诀配合这步法,其身来去如风,灵识难辩,篷头修士御剑之术再强,也只是落个守势罢了。而篷头修士这般御剑,定是大为消耗真玄。骤雨不可终朝,秦忘舒只需保持心境,必定能等到机会。 果然片刻之后,篷头修士剑势一缓,猛地一转身,就要逃之夭夭了。秦忘舒却是冷冷一笑,此修分明尚有余力,为何转身就逃,分明是暗藏玄机了,这个手段可骗不过他。 秦忘舒也不追赶,只将土沉珠祭起,篷头修士“啊呀“大叫一声,慌忙御剑盘旋于顶,抵住土沉珠。 秦忘舒不再斗巧,而是难得地以力压人,手中掐定玄字真言一道,土沉珠势若万均,沉沉压将下来,只听“咯嚓“一声,篷头修士的法剑已被打成两截了。 秦忘舒先前遇敌,以弱敌强者多,以强凌弱者少,更别说以强力手段压人了。但遇到这篷头修士,竟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篷头修士法剑既断,再也回头,身子化为一道青光急急遁去,秦忘舒也不追赶,只将土沉珠收了回来,向篷头修士遥遥一拜道:“道友承让了。” 回想这篷头修士的手段,也就是御剑手段精熟罢了,除此之外,并无惊人之技,但饶是如此,也让秦忘舒惊出一身汗来,秦忘舒不由忖道:“这修士境界弱于我,竟也差点拿他不下,东穹修士又怎能小瞧了。” 怀着一颗诚惶诚恐之心,秦忘舒遁土而行,又行了百里,瞧见天色已晚,便落下地来,将妙府山居祭起,来山居之中探看那少女情形。 走进山居中的大殿,曲止水迎面走了出来,拍手笑道:“秦哥哥来的正好,快瞧瞧我家妹子打扮的如何?” 秦忘舒向殿中望中去,只见那少女穿了一身黑衣,孤零零地坐在殿中一角,盗幽在那里百般劝她走出来,那少女充耳不闻,只是用手指轻抚身上衣衫,面上微露红晕,像是颇为欢喜。 秦忘舒走到盗幽身边,盗幽将手一摊,道:“秦兄,这孩子甚是古怪,劝了她半日,她也不听,只肯呆在殿角。幸好她倒是愿与止水亲近。” 秦忘舒点了点头,向盗幽传音道:“这孩子似人非人,来历离奇,不可以常理度之。她平日受尽欺凌冷眼,对人皆有警戒之心,缩在殿角处也算是自我保护的本能了。” 瞧这少女身上衣衫,应该是曲止水的一件法袍,此袍本是纯黑之色,以金线缝合,于简朴之中又透着十分的精致,秦忘舒虽不知法袍样式好坏,也是觉得好。 只因那少女肌肤苍白,好似透明的一般,衬着这件黑袍,反倒显得肌肤如玉,有几分少女的模样了。 曲止水又将这少女的长发清洗打理过了,虽只是简简单单的挽在腰间,以一根金钗别住,倒也多了几份风致。 秦忘舒赞道:“果然是打扮的好,止水妹子,多亏你细心。” 曲止水叹道:“我原以为我算是苦命了,哪知这孩子更是遭遇离奇,秦哥哥,这孩子遇到你,也是她的造化。秦哥哥也该给她取个名字,日后也好召唤。” 盗幽道:“若论取名,我最是拿手,瞧这孩子肌肤如雪,长发如云,端的好相貌,不如就叫雪儿。” 曲止水叫道:“俗,俗,再好的名字,常被人用来,那就没在十分好了,这孩子禀赋天成,定要取个别致的名字才好。” 秦忘舒与盗幽相视苦笑,只好搜索枯肠,仔细想来。片刻之后,盗幽又道:“这次真正是好名字,别致有趣。只因这孩子又五金之精,性灵之身,碎剑若等闲,不如就叫剑灵。” 曲止水道:“这名字果然好,就是略觉不足。” 秦忘舒向那少女瞧去,正好那少女也将目光转来,二人目光相触,秦忘舒心中就是一寒。秦忘舒本能地动用魔识抵御,方去了这心中寒意,同时再用这魔识探这少女的灵息,只觉得那少女的身子好似一团混沌,又好似一团寒铁。 但无论是混沌也好,寒气也罢,其中所蕴着的一股未知的力量,却是惊人之极。 秦忘舒暗道:“这少女分明一块璞玉一般,只可惜不知如何开发造就。”正在那里思忖,魔识之中闪过一道光影,等秦忘舒再去细探时,却又探他不着了。细细想,那光影好似一柄长刀,式样古朴之极。 秦忘舒脱口而出,道:“剑为君子之器,这孩子却是一团肃杀,不若唤她为刀灵如何。” 曲止水拍手笑道:“的确是刀灵二字,最合适不过了。” 那少女听到一个“刀”字,双目猛然一亮,似乎将脑袋微微一点,曲止水喜道:“看来她自己也喜欢这名字了,秦哥哥,就这么定了吧。” 盗幽道:“名字好办,就不知秦兄如何调教她了,若说传她仙修之道,刀灵似乎却无仙基。又兼她浑浑噩噩,也不知她能否听得明白。” 秦忘舒道:“刀灵来历不明,魂魄有失,一时间也难极教化。只好慢慢探她来历再说。这阵子大伙儿轮流与她说话,先去了她心中这份警戒惶恐再说。” 曲止水赞道:“秦哥哥这主意最好不过,刀灵幼失怙持,又受尽村人欺凌,也该尝些温情暖意,否则若让她恨苗深种于心,一旦长大了,岂不是个大大的祸害。” 盗幽道:“可惜负心不在这里,负心妹子既温和,又是耐心,若能常伴刀灵,还是刀灵日后为祸天下,定然会成长为一个好孩儿了。” 曲止水叫道:“我哪里就不温和了,不耐心了,盗幽,你需得给我讲个明白。” 盗幽笑道:“是,是,是,止水妹子自然也是温和耐心,贤德无双。便有那负心也比不过。”说得曲止水格格直笑。 秦忘舒想起明日就要见到负心,心境也是难平,便去自家静室用起功来,他这阵子习修步法魔诀,佛门心法搁下不少。回想今日与篷头修士一战,也多了些心浮气燥,自己有魔功在身,与寻常修士不同,三日不修佛法,杀心海念好似野草一般,不可抑制。今日正该静心潜修。 不知不觉之中,已将小重楼心法运转三遍,心境顿然如水,魔识中探到刀灵就在隔壁静室与曲止水伴坐,那刀灵背对自己,面壁而坐,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身边曲止水虽是柔声安慰,却也无甚大用。 秦忘舒心中叹息,那刀灵受尽苦楚,心中惶恐岂是三言两语能打消的。幸好刀灵遇到自己,若是被那篷头修士所得,此刻也不知落到怎样的田地了。 既修佛法有成,便可大着胆子再将无相魔诀修行一回。如今他修这无相魔诀,不必专捡一项魔诀来修,大可将这十诀依次修来,每修一次,便多一丝进益,但若想将十诀皆修到中乘境界,也不知要花上多少岁月。 他修这十诀之时不敢分心,但因每修一诀,体内魔气就多上一分,因此每修成两诀之后,就需再动用佛法化解。这修行之法虽是烦难,却也不可更改,若只管修为进益,专修魔诀,日后祸事不小。 唯一担心的是,就是这小重楼心法毕竟不算是佛门最上乘功法,随着他魔功日进,小重楼心法已然是压不住了。先前修成四项魔诀,方可动用佛功一回,如今两项魔诀修过,就需动用佛法压制了。 要知道无相魔诀毕竟是最强魔功,非得大般若神功,菩提心法方能与之相抗。只可惜这两种心法为佛门秘藏,等闲无缘修成,唯有高德大士方可得传,却又让秦忘舒从何学起。 他正要再转小重楼心法,魔识中忽地探到刀君面朝自己,目光流光溢彩,显得不胜之喜,刚才的惶恐之色,再也寻不到一丝半点了。 秦忘舒心中奇道:“不知止水用了怎样妙法,让刀灵心中欢喜起来。” 曲止水在旁见刀灵面露欢喜,也是惊讶,口中道:“刀灵,刀灵,你想起什么喜事来,快说给姐姐听听。” 刀灵口中唔唔作响,半日也说不出整句话来,只是用手向秦忘舒的方向一指。 秦忘舒不明其意,暗暗称奇,但不免就留意起来。等他再修小重楼心法时,魔识再向刀灵身上探去,只见刀灵面上就是一紧,急忙转身向壁,小小的身躯又在颤抖起来。 秦忘舒想了又想,忽地心中大动,暗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340章培息养魂待时日 第340章培息养魂待时日 故老相传,当年魔界魁神索苏伦有魔刀一柄,因与世尊于飞升殿大战,身殒魂消,那魔刀亦下落不明。 其后世尊因缘际会,重获魔刀,不想那魔刀已养成性灵,遂为世尊两大刀灵之一,与七界刀君齐名。 其后魔刀随世尊征战八方,魔刀为救世尊,竟是身碎魂消,唯余残魂一缕,就算以世尊神通,竟也难以复原。此刀遂不复现于世。 魔界魁神分魂之一魔姬煞月痛惜魔刀遭遇,百般寻觅,终将魔刀残魂收留。但因索苏伦以青魔剑收五界灵气,重修器魂,魔刀残魂无处可依,终难再修性灵之身。 如今秦忘舒所获刀灵,似人非人,若说她是性灵,却是冥顽不灵,失魂落魄。且又与魔息亲近,秦忘舒心中揣测,刀灵极可能就是当初煞月收留的那道魔刀残魂了。 秦忘舒又深想去,刀灵与自己相遇,想来并非无因,这世间修得无相魔诀者,除了当年的魁神,今日的玄灵天尊索苏伦之外,便只有自己了。 或因此故,就被那仙界大能瞧在眼中,安排自己与魔刀残魂相遇,或是想借自己之手,令这魔刀重现于世了。 只不过秦忘舒这番胡思乱想,瞧来虽有道理,其实却无证据。但无论如何,这想法却让秦忘舒热手沸腾,跃跃欲试。 自己婉拒了火凤与禹皇的好意,禹皇也就罢了,火凤性情狭窄,日后只怕很难替自己加持了,自己若想修大道,只好从魔修功法着手。今日得遇刀灵,亦是天赐良机。 想到这里,就让曲止水将刀灵送进自己的静室,让刀灵陪侍在自己身边。曲止水也是被刀灵闹得够了,见秦忘舒接手,正中下怀。便道:“秦哥哥有多担当些吧,若被她闹得乏了,再来唤我。” 秦忘舒笑道:“止水只管去静修,刀灵交给我便是。” 等曲止水出了静室,秦忘舒重启无相魔诀,一道魔息自体内生发,慢慢地笼罩静室,比起刚才隔室相处的情景来,刀灵所承受的魔息已是强了百倍了。 就见那刀灵果然欢喜,双目再泛光芒,双手就在空中乱舞起来,像是要去抓去空中物事,偏偏又不得其法,神情因此大急,口中唔唔乱叫。 秦忘舒暗道:“莫非刀灵要纳我灵气?只可惜她灵慧不足,又不知修行之法。” 于是就向刀灵招了招了,刀灵这次十分乖觉,移步来到秦忘舒身边,神色又是焦急,又是期盼。 秦忘舒温言道:“刀灵,你身在魔息之中,心中可是欢喜?” 刀灵言辞难以达意,就拼命地点了点头。 秦忘舒叹道:“你体内并无仙基,若想修行却是难了,待我想个主意来,或可令你多纳些魔息。至于魔息入体之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此刻尚难预料,不过却大可值得一试。” 刀灵再次点头,神色更是期待。 秦忘舒思忖了一回,道:“我有盗家混一心法,虽非魔修之道,却可采气纳息,就算是异种气息,也可混而为一,这混一心法有个手式,倒也简单易行。” 说到这里,就让刀灵盘膝而坐,悬两腕于膝上,左手掌心向天,以中指点住掌心,此为朝天揖。右手掌心向地,中指亦点掌心,此为敬地礼。有此手式,掌心就可纳玄养息。 等到两掌之中气满而溢,则将双掌合拢一处,引掌中气息入体,此为混一。 至于魔息入体之后,如何引导,如何调理。刀灵五体不全,魂散魄失,此刻怎样也是修不得的。只好先用这混一心法养些气息,以观后效罢了。 刀灵虽是灵慧不足,好在这混一心法的手式坐功甚是简单,秦忘舒又是耐心,几次三番纠正无误,刀灵欢欢喜喜,也开始坐起功来。 秦忘舒昔日坐功不过半日,此番为了刀灵,却足足闭关三日,让静室外的盗幽与曲止水等得好不心焦。 等到三日后秦忘舒功行圆满,就将静室开启,请二人进来。 盗幽道:“秦兄,可是行功遇到了麻烦,平时见你修行,那是最轻松不过的了。” 秦忘舒就将刀灵亲近魔息一事相告,又用手向身边刀灵一指,道:“你二人细细瞧瞧,刀灵这三日之中有何变化?” 曲止水道:“我先瞧,我先说。” 盗幽遇到曲止水也是没了脾气,只好道:“好,好,好,你先瞧,你先说。” 曲止水将刀灵瞧了又瞧,叫道:“是了,刀灵妹子的肌肤可比三日前润泽了许多,也去了些病色,尤其是这对眸子,可比先前好看了了。” 盗幽笑道:“你怎地只瞧她的肌肤眸子,我等修士之士,要这皮囊何用?我教你一个乖,若瞧修行进益,需看精气神三项才是。” 曲止水道:“就你明白,要你教我?刀灵怎样也是女子,那女子不看肌肤眼眸,却要看那一处?女子就算修成金仙大罗,若是生得难看,也是没人理会,你怎知我等女子的苦楚,那皮囊才是真正要紧的。” 盗幽被她抢白,只好转向秦忘舒求援,哪知秦忘舒亦是将手一摊,想来也是束手无策了。 曲止水笑道:“你二人神色这般委屈,倒像是我凶狠霸道,欺凌你二人一般。” 盗幽奇道:“难道不是?” 曲止水白了盗幽一眼,又道:“罢了,也不说笑。我瞧刀灵经这三日修行,目光精光初绽,气息满盈。有道是目为魂主,可见刀灵元魂已强健了些。元魂既复,灵慧便生。若刀灵日后真说句完整的话,我也就没那么无趣了。” 秦忘舒道:“止水说的不错,刀灵体内元魂残缺,便有天地禀赋,也难以大用了,不想我教她混一心法,吸纳魔息之后,对其元魂竟不无小补,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定就可将残魂修补完整了。” 曲止水叹道:“只想靠一点灵气魔息就想补完残魂,只怕是极难了。秦兄,刀灵究竟是怎样的来历,这几日可曾发现端倪?” 秦忘舒道:“也不过是我的私心妄测罢了。我用魔识探她,其身子好似混沌,隐有刀形光影显现,其后又发现她亲近魔息,这几个疑点合在一处,两位不妨想来。” 曲止水眼睛一亮,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她这情形,可不就是魔刀残魂,市井上时有说书人说起世尊故事,每说到魔刀殒落之时,众人皆是叹息,我也听过几回的。” 盗幽道:“若是这些传言不虚,刀灵极可能就是当年的魔刀残魂了,是了,秦兄所修的无相魔诀世间唯二,玄灵天尊已有青魔剑养成性灵,魔刀残魂自然只有来投秦兄了,说来这机缘竟非无因。” 曲止心喜道:“当年魔刀何等威风,几将七界刀君的风头也抢了去。如今刀君高高在上,主宰天下神兵,魔刀却是沉沦凡尘,秦兄,你定要好生培育刀灵,他日或可再与刀君争锋。” 盗幽听了就是一咋舌,道:“那刀君如今是怎样的地方,刀灵便修千年万年,怕也及不得她的。” 曲止水面色一沉,甚是不快,嚷道:“盗幽,你怎地这般没志向,我家刀灵哪点就弱过刀君了?等我家刀灵日后破尽天下神兵,说不定就要引得刀君出马,哈哈,那时定有好看的了。” 听了这话,盗幽只好摇头,此事过于异想天开,也只有曲止水不知天高地厚,方敢这般想罢了。 原来那七界刀君虽随世尊在灭界镇压魔我,但因得世尊钦点,是为天下神兵之主,修士若炼得神器,必向刀君借一点锐气,方能大发异彩。似刀君这般地位,便是玄灵天尊怕也有所不及了。 盗幽道:“刀灵若想有所成就,那第一步,就得恢复刀魂不可,而当初魔刀粉碎,元魂散尽,若想收全了可就极难了,指望秦兄以魔息培育,更是旷日持久。但也并非绝无办法。” 曲止水奇道:“今日倒是奇了,你这木头脑袋倒是灵光起来,培育刀魂何等之难,你竟也有办法?” 盗幽笑道:“愚者千虑,终有一得,你想来,刀灵若果然是魔刀残魂,若想恢复刀魂,也有唯有一所处在了。” 曲止水脱口叫道:“魔界。” 盗幽道:“如今魔界新法旧法弟子混战不休,魔界之中,必定是杀气冲天,对常人说来,那是避之不迭,可对刀灵说来,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培魂之所?” 曲止水道:“道理虽好,可惜不通。” 盗幽脸色一红,道:“我也知魔界凶险之极,以我等境界修为,若去了魔界,不过是送死。但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说到这里,就向秦忘舒瞧去。 秦忘舒缓缓道:“我等此时去不得魔界,不代表就永远去不得,我既婉拒火凤禹皇好意,若想修成大道,又岂能安坐于此。那魔界,终究是要去走一遭的。” 曲止水叫道:“秦兄,你莫不是疯了?” 盗幽却喜道:“秦兄,何日成行?” 第341章此事思来极耸然 第341章此事思来极耸然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如今却是要见负心要紧。魔界之行尚需从长计议。” 曲止水这才舒了口气,悻悻道:“秦哥哥,我拿你自然毫无办法,等见了负心姐姐,自然有人来管你。” 当下秦忘舒仍让曲止水伴着刀灵,自己则与盗幽出了山居,正值天光大亮,盗幽瞧了瞧四周地势,便道:“此处离藤国只有数百里了,如今修士出入藤国,必被严加盘查,我虽是与他们相熟,秦兄却是面生,需得仔细。” 秦忘舒道:“负心是当世神农,身惊奇技,不知被多少有心人觊觎,三大世家严加防范也是应该。” 其实许负心越是被人重视,秦忘舒越是欢喜,又怎有埋怨之理。就依着盗幽建议,二人缓缓行去,到了第二日,便是藤国边境了。二人正在那指点江山,贪看风景,迎面掠来两名修士,远远就喝道:“仙稻重地,不可乱闯,还请两位道友止步,说明来意。” 盗幽急忙揖手道:“在下盗幽,原是许仙子好友,这位亦是许仙子故交,两位道友监守辛苦了。” 秦忘舒瞧向这二人,果然与苍南修士衣冠不同。苍南修士大多都是潜居深山,披发宽服。而这两名修士,却是戴冠披巾,衣带佩玉,自是齐齐整整,端庄肃然。 又见两名修士大袖上皆绣有族徽图饰,左侧修士的族徽为一个姬字,上盘苍龙。右侧修士的族徽为一个慕字,饰以七月当空。 这两大世家的族徽皆有来历,姬氏先祖与真龙有缘,故而得饰龙形。慕氏先祖则是月神护法,且慕氏镇族神通,名叫七月心刀,故以七月为饰。 但两名修士的族徽图饰皆在袖上,不在领上,那自然不是姬慕二氏嫡系弟子了。 就见姬氏旁枝弟子肃容道:“盗幽之名,在下虽是听过,奈何先前无缘一会,道友便来探望许负心,亦不便擅入,还请在此稍候,亦请道友面朝正东,方便宝镜探照。” 盗幽知道此间规矩,点头道:“这是当然。”于是就仰面朝东,端坐在黑驴上不动。 原来那许负心居处之中,悬挂着一面宝镜,若有人来探许负心,若是三大世家熟知者也就罢了,若是不识,就得仔细盘查了。 两名弟子很快传出讯去,在旁伴着盗幽秦忘舒默然无语,自有人动用宝镜,来探盗幽相貌。 过了片刻之后,姬氏旁枝弟子微微一笑道:“盗兄,请吧。” 盗幽笑道:“总算有人认得我。”正要与秦忘舒并肩同去,哪知两名修士却伸手将秦忘舒拦下,齐声道:“他可去不得。” 盗幽不由皱眉道:“两位道友,莫开玩笑,这位不但是我的好友,亦是仙子故旧,若是仙子知道你等拦阻他,仙子怕是要着恼了。” 姬氏旁枝弟子道:“职责所在,不敢轻忽。此人虽然是仙子故交,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等怎能让其擅入,还请盗兄速去面见仙子,除非仙子有话来,方敢令其踏进藤国。” 秦忘舒生怕盗幽发作,忙道:“盗兄,你只管先去见负心,两位道友奉旨卫护负心,尽职尽责,原也是应该的。” 盗幽无奈,只好催动跨下黑驴,一阵风般地去了,那藤国本就不大,此去负心居所,不过一炷香功夫,就算赶个来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两名弟子见盗幽气冲冲去了,但秦忘舒气定神闲,并无愠色。心中略有愧意,便来与秦忘舒搭话,再三致意。三人通了名姓,姬氏旁枝弟子名叫铁中渔,慕氏旁枝弟子名叫方正山,皆是七级炼气士境界。 秦忘舒笑道:“你等依足规矩而行,在下怎会见责,我瞧见你们严加守护许仙子,心中只有欢喜才是。说起来在下在苍南域御劫,有幸得识一位好友,名叫铁中樵,不知与铁兄怎样称呼。” 铁中渔大喜道:“中樵是为家兄,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秦忘舒也不隐瞒,道:“在下秦忘舒。” 铁中渔大喜道:“家兄此番回来,尚不曾与我见面,但秦兄大名,在下却是有所耳闻的,秦道友振臂一乎,首倡苍南修士御兽,那是天下义士了。” 秦忘舒本是性情磊落之人,最是亲和不过的,三人说说笑笑,倒也融洽的紧,只是仍是不敢放秦忘舒过去。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盗幽回转,更不见有人传讯有两位修士,秦忘舒不由大起狐疑,道:“许仙子耕种之地离此有多远?” 铁中渔也觉得情形有些不妙,忙道:“若是赶得快些,来回最多半个时辰了。“急忙传讯一道,去向居中守卫的同伴探问,哪知却丝毫不见回讯了。铁中渔的神情渐渐有变了。 秦忘舒沉声道:“敢问许仙子共有七人保护,怎样安排?”说到这里,就急急向前遁去。 铁中渔与方正山慌忙跟来,铁中渔道:“我等是四人在外,三人在内贴身守卫。且三大世家早就昭告天下,等闲修士不许进入藤国,若经此处,非得绕道不可。若有人胆敢心生不轨,那是不想活了。” 三大世家,七大宗门何等的势力,除非海外大修,否则谁敢来犯?而三大世家与海外大修关系紧密,亲如一家,也难怪他说这话来底气十足。 秦忘舒道:“若有人不施遁术,自地面上悄悄入藤,不知可有防范?” 铁中渔道:“耕种之地有三人守卫,若有人安步当车,悄悄入藤,自然是拦他不住,但若想掳去许仙子,那非得出手杀了三修不可。只是许仙子虽负神农之技,虽不是身怀天材地宝,纵被人掳了去,又有何益?”说到这里,仍是大大地不以为然。 秦忘舒听他说出这话来,心中就是一凉,看来铁中渔对许负心的价值并不明晰了。说来三大世家守护许负心,瞧来警卫森严,但大多靠的是三大世家七大仙宗的威名罢了,若论其中安排,却是大有推敲之处。 他沉声道:“东穹诸国林立,不知那稻种如何安排?” 铁中渔摇头不知,方正山想了半晌,方道:“仙稻第一季生产有限,便得了些稻种也是不多,第一批共有三国分了稻种,其他人只好等一等了。秦道友,难不成真有人为了早得稻种,就将许负心掳了去。” 秦忘舒担心许负心出事,亦是心乱如麻,若说有人为了独占稻种就将许负心掳了去,的确不合情理,如今这稻种已遍植三国,等这批稻种收成,整个东穹都可种植了,又何必冒着得罪三大世家的风险,打许负心的主意。 但若是不为稻种而来,又能为着何事? 三人竭力赶去,自是遁速极快,途中铁中渔几次传讯,仍是不见回音,三修皆是心如火焚。 片刻后来到一处所在,铁中渔道:“前方那村落便是了。” 秦忘舒急忙动用魔识探去,只见田中农夫忙忙碌碌,也不见有何异状,但此处不见一名修士灵息,更探不到许负心的灵息,三名守卫与盗幽难不成皆被人杀了? 这时曲止水知道许负心极可能被掳,也忙忙地从山居中纵了出来,口中叫道:“负心姐姐,你千万不要出事。”就向村中纵去。 秦忘舒生怕曲止水有失,寸步不离左右,曲止水来到一间草屋前,伸手推开房门,那房中怎有人影。但屋中物事,却是齐齐整整,不曾有丝毫斗法的迹像。 曲止水大叫道:“姐姐去了哪里!”空屋回音不绝,却无人应她。 那村落又有多大,铁中渔转了一周,却是毫无所获,问起田中农夫,亦是一问三不知。 曲止水不由慌了手脚,道:“好端端地,人怎地就不见了,就算是来了厉害修士,总来斗法施诀,瞒过田间农夫也就罢了,难不成却不曾留下一丝迹像来。” 秦忘舒虽是心中担心之极,心境倒也不乱,按理说三名守卫并非弱者,若是斗起来法,怎样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来,难不成三修不出一声,不施一技,就被人诛杀于无形。若果然如此,那对手该是何等强大? 铁中渔与方正山围着这草屋乱转,可四处查看,也不见可疑物事,铁中渔顿足叫道:“那对手从何而来,又从何而去,究竟用怎样子手段,竟将六个人都掳了去,便是我家宗主,只怕也难做得这么干净了。” 秦忘舒道:“许仙子身边不是安排了几名侍女吗?这样算起来就有十余人了。” 铁中渔骇然叫道:“是了,再加上八名侍女,那就是十三人,这人竟一举将十三人掳了去,并且不留丝毫痕迹,世间怎会有这种奇事?“饶他是七级炼气士,至此也是手足发颤,六神无主了。” 秦忘舒一直在默运魔识,细细探查,但屋中屋外绝无灵息波动,已是确认无疑,可见双方绝不曾动手了。既然不曾动手,又可将他人悄然掳去,用的极可能是慑魂法术了。 当初云天轻以一只销魂手,就将自己迷得神智不知,那慑魂法术的厉害,秦忘舒最清楚不过了。 只是就算动用慑魂手段,最多只能迷倒三两人罢了,其他人闻知动静,必有动作,但瞧此番的情形,十余人毫无反应,就被人一网成擒,细细思来,好不耸然。 第342章土行有术不可防 第342章土行有术不可防 这时铁中渔已放出求援信息,但对手这般厉害,非得宗门中护法级修士出面不可了。但姬慕两家离此甚远,就算及时得到消息立时动剩,至少也需半日。 要知道地仙级以下修士传讯距离最多两百里,铁中渔的讯息要传到姬氏本宗去,中间至少也要三四人传递,一来二去,可不是耽搁许多时间。 而以时间来推算,那掳去许负心者最少去了一个时辰,再等姬慕两家大能修士前来,那对手早就扬长而去,不知去了几千里了。 秦忘舒表面虽是镇定如桓,却已是汗水如注,曲止水更是差点要痛哭失声,被掳去的十三人中,其他人也就罢了,但负心与盗幽亦在其中,可不是要了曲止水的性命。 秦忘舒道:“止水不必担心,负心定然不会有事的。” 曲止水强忍泪水,道:“负心姐姐就算不会有事,盗幽他……“说到这里,泪水已是止不住。 秦忘舒围着草屋转了数圈,心中忖道:“若是换了我,放着草屋内外许多修士,又该如何动手?” 他心中明白,自己神通法宝有限,玄承见识亦要受限于常识,因此若想探明此事原因,那非得有天外奇想不可。想来对手无论怎样厉害,怎样的隐藏剩上灵息,若是从空中来,绝不可能同时掳去十三人。那么对手莫非是从地下而来?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大动,这想法虽是异想天开,但并非荒唐。就循着这思路深想下去,很快就让他发现几个疑点来。 忽见他微微一笑,向草屋外地面上一指,道:“烦请铁兄掘地三丈,看看地下有何物事。” 铁中渔惊道:“秦道友,这是何意?“口中说着话,就将手中法剑祭出,那法剑切石掘土如切腐物,片刻间就挖出一个大洞来,但铁中渔与方正山动用目力灵识向这沉坑处探去,又怎有碍眼的物事? 秦忘舒用手一指,洞中一物飞来,落在手中,铁中渔与方正山齐来观看,原来是一粒稻种。 方正山道:“这稻种怎会在这地下?是了,必是许仙子被人擒住,刻意留下稻种。原来对手修成土行之术了,秦道友,你怎知对手竟修成这项神通?“说到这里,几乎失声。 要知道土行之术极难修成,除了天赋异禀之外,更需机缘巧合,痛下苦功,修这法术好似身在炼狱一般,放眼天下,能修成土行术者,除了海外三仙岛的一名大能,再也不曾听过有谁修成。 秦忘舒道:“共有十三人被掳了去,其中至少有四人绝非弱者,怎能被对手一网成擒?除非是潜藏地下,再以慑魂手段,悄无声息接近对手,就可将诸修拉进土中,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了。” 说到这里,又向屋外某处草地一指,道:“那处花草略显萎顿,必是对手出没之处,施展土行术时,法则必生变化,这些花草在土行术法则笼罩下,就如同离开大地一般,虽只有片刻功夫,却也是略有影响。” 铁中渔道:“不错,土行法则施展,大地好似空气一般,可以直行无碍,法则既生变化,花草乃柔弱之物,怎能不受影响,但这影响也算是微乎其微,也难得秦道友目光如电。” 秦忘舒俯下身来,将那几株略显萎顿的花草抚了又抚,心中感慨万千。他之所以留意到这处花草,并非无因。原来此处种着茶树数株,这几株茶树别人不识,却瞒不过秦忘舒。 原来这茶树正是两不厌茶,秦忘舒得之于林天弃的师姐沈天钥,因爱其滋味,剩下十七八根茶叶时,便舍不得再饮,后被许负心索了去。如今也不知许负心用了怎样的手段,竟种出这几株茶树。负心用心之深,竟至如斯。 方正山道:“对手既擅土行之术,难怪防不胜防,我等修士千防万防,谁能想到去探地下?听说那土行之术修到极致,可以日行千里,此刻定是去得极远了,却该从何处着手?” 秦忘舒道:“此处不是有宝镜一面,也不知是否被来人顺手夺了去。” 方正山面色一喜,道:“那宝镜是夺不去的。”说罢向空中一指,拂开云团数朵,就有光芒微微一闪。原来那宝镜已放置在空中了。对的土行而来,自然难以知晓。 秦忘舒道:“既有这面宝镜,此事也就容易了一些,许仙子在土中遗下稻种,那是在指引我等寻找了,若是天可怜见,还能在土中寻到其他稻种,许仙子去向可知。” 方正山这时已跃到空中,将那面宝镜取在手中,此宝为青铜所制,镜面为朱红宝石一面,背刻着四字,叫做洞天虚镜。原来是仿仙界三镜之一洞天镜而制,是为一件虚空。那慕氏本就有通天手段,制成这件虚宝又有何难? 揽镜自视,这洞天虚镜也只是依稀能照见人影。方正山持镜在手,手中掐了道法诀,再将此镜一晃,镜中一道光芒就直射入地面去。 铁中渔道:“可惜那面窥地虚镜被姬氏一位老祖带去海外,今日若有那面窥地虚镜在,任那修士逃去千里,也定能瞧见他了。” 秦忘舒道:“这洞天虚镜可能瞧见地下百丈?” 方正山道:“百丈之深自然不在话下。” 秦忘舒道:“能照见百丈,想来也是足够了,还请道友细细照来,那稻种极是细小,又无灵息,就算极容易就错过了。” 方正山笑道:“道友不知这洞天镜的好处,此镜烛照万里,玄机无穷,又何必细细探查。” 说到这里,就将此镜对准掌中稻种照去,镜上有红光一道,在稻上照了又照,就此锁定此物。再向四处照去,那镜中昏昏沉沉,也不去显现地底土石,但若是再瞧见稻种,必会在镜中显现了。 秦忘舒听罢方正山细述此镜神通,自是赞不绝口,当下方正山执定洞天虚镜,来到村外,将这宝镜四处照来,不想却是一无所获。 秦忘舒道:“许仙子既被掳去,未必就得自由,纵想遗落稻种,也需等待机会,还请方兄将这宝镜的探查范围再扩大一些。” 方正山点了点头,纵身再升百丈,复又将宝镜照来,镜中红光笼罩大地,足有五十里方圆了。 那宝镜照向东面,西面,皆无所获,等到宝镜移向北面时,镜中忽有一物闪过,秦忘舒早就凝神以待,立时叫道:“稻种。” 方正山缓缓调较方位,那镜中果然清清楚楚,浮现稻种一粒,方正山叫道:“对手冲着北面去了。” 诸修好不容易探到蛛丝马迹,皆是精神大振,虽知对手厉害,但救人心切,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方正山执镜在前,秦忘舒与铁中渔护卫在侧,曲止水亦在后面紧紧跟来。 向北行了百里之后,又在地底发现稻种一颗,众人更是欢喜。 瞧那两粒稻种所指方向,正是北面无疑,铁中渔道:“就算是追到天边,也绝不能放过此人,我姬慕两家,何尝受过这种欺辱。” 诸修一边飞遁一边要动用此镜照向地面,行动自然迟缓,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也不过行出去三百里罢了。 忽听空中遁风急响,一名苍髯修士大袖飘飘而来。此修不御遁器,足下亦只是着了一双布鞋罢了,观其境界,至少是地仙以上了。具体境界修为,秦忘舒自然难以探明。 铁中渔与方正山见到此修,慌忙止住遁风行礼。口中道:“姬护法,我等失职,竟让人将仙子掳了去,本是罪该万死,还请护法恕罪,许我二人待罪立功。” 苍髯修士将手一摆,道:“罪罚之事,自有族中计议,你二人随我前去,好歹将仙子救下,也可稍减罪责。” 铁中渔与方正山齐声道:“护法明见。” 苍髯修士见秦忘舒境界虽是低微,倒也相貌堂堂,锐气逼人,不由多瞧了两眼,道:“这位道友又是谁?” 秦忘舒连忙自报姓名,苍髯修士点头道:“苍南御劫,道友有首倡之功,既是许仙子好友,倒也不奇了。在下姬明灭,如今是姬氏四大护法之一,此事究竟如何?” 姬氏嫡系弟子辈份排行,用的是“空见明无”四字,细审这四字排行,可知禅意无尽,遂知姬氏大有佛缘。 秦忘舒就将草屋中的详情一一道来,姬明灭奇道:“秦道友果然灵慧,既然是土行高人,难怪防不胜防。” 就将方正山手中宝镜接了过来,道:“我先行一步,你等速速赶来。我姬氏在东穹数千年,不想今日竟被人欺到头上。”身子只一纵,一道青光拂体,立时消失不见。 铁中渔二人一心要待罪立功,将足下遁器施展到极致,曲止水遁速不足,已渐渐跟不上了。秦忘舒便将曲止水收进妙府山居之中,铁中渔二人见秦忘舒竟有空间法宝,心中暗暗称奇。想来秦忘舒的境界比自己还弱了些,怎就有这福缘,炼成宝间法宝。 若论遁术,秦忘舒自修无相魔诀有成,又创小禹步。再加上凤火威能,就算赶不上姬明灭一纵百里,也比铁中渔二人强得多了。 也不知行了多久,忽见四周朔风吹来,遍体生寒,原来前方白茫茫一片,竟是雪域风光。 方正山道:“分明尚在东穹,又怎地瞧见这北氓风景?” 铁中渔向前一指,道:“这里就是帝困山了,帝困山一日四季,变化无常,见到大雪纷飞又有何奇?” 秦忘舒心中一凛,暗道:“那位土行高士莫非想顺手取了帝困山法宝?” 第343章奇宝现世惊四方 第343章奇宝现世惊四方 方正山向四周瞧了瞧,神情大喜,道:“果然是帝困山,不想今生竟能得见帝困山真容。” 秦忘舒道:“方道友身在东穹,竟也不曾来过此处?” 方正山道:“秦道友有所不知,这帝困山有两劫三难之说,就连三皇五帝,来此也要却步,更别说是等闲修士了。” 秦忘舒道:“正想一听详细,何谓两劫三难。” 方正山道:“两劫者,乃是雷劫火劫,若是修士曾经滥杀无辜,惹了煞气在身,就极易引发山中雷火两劫,任你如何大能,遇到二劫也难逃性命去。当初帝困山尚未得名,颛顼大帝路过此山,竟引发二劫,一时雷火迸发,大帝危在旦夕。” 所谓一将功成万古枯,又遑论帝王,秦忘舒知道颛顼曾与共工争位,自然杀人如麻。引发雷火两劫,也是当然。 方正山续道:“幸好颛顼大帝手中有宝旗一面,名叫玄冥真武旗,本是天下五旗之一,大帝持此旗护定周身,足足被困九年,方才寻机脱困,帝困山因此而得名了。” 秦忘舒道:“这山中雷火二劫果然厉害。” 方正山道:“后有帝喾大帝,本生于西海之滨,因苦于水患,率众来东穹寻地立国,不想来到这帝困山时,亦在这山中被困三年。” 秦忘舒道:“听闻帝喾乃是福德之君,其一生不遭战火,怎地也遭雷火两劫?” 方正山道:“帝喾大帝乃是仁慈之君,自然不遇雷火两劫,但这山中却有三难,是为瘴难,虫难,无妄难。那瘴难起时,瘴雾铺天盖地,无论人兽,遇着便死。虫难更是厉害,帝困山中灵虫无数,不时爆发虫难,虫难起时,半座山都被摭住了,管你是怎样大能,又能撑到几时?” 秦忘舒道:“那无妄难又是何物?” 方正山道:“无妄者,无妄之灾是也,每人属性不同,福缘有异,无妄之难也大不相同。修士若遇此难,也有那失踪不见的,也有那完好无损,却是疯疯颠颠的,更有损手断脚,法力全失的,若是你去问他遭遇何事,竟是打死也不肯说了。只说帝困山去不得。” 秦忘舒道:“不知帝喾大帝遭遇何难?” 方正山道:“帝喾大帝来到此山时,正逢着瘴雾四起,大帝无可奈何,只好寻了个无底山洞,足足待了三年,方等到瘴雾散尽,逃脱此山。” 这时铁中渔道:“帝困山的瘴雾最是厉害,也最为常见,我先前几次经过这里,此山都是瘴雾笼罩,只好绕山而行。不想此番帝困山瘴雾全无,也不知是何缘故。” 方正山道:“那瘴雾总有散尽之时,又有何奇,趁着此时瘴雾不起,速速入山才是正经。” 三人不由分说,各御遁器入山,一路行来,那风景竟是大不相同。 入山之时,还以为身入雪域之中,四周都是银装世界,玉裹乾坤,但入山数十里,那景色便是一变。就见山中落雪渐稀,满目都是红枫黄叶,分明是深秋景像。 而再往前行,又觉得渐有暖意袭来,山林青翠欲滴,又是初春景色。 秦忘舒行到此处,不由脱口道:“帝困山中莫非有地火?” 铁中渔笑道:“秦道友所见不差,那帝困山中的地火天下知名,为三大地火福地,若用来炼器制宝,最是合适不过了,只可惜此山常年瘴雾笼罩,谁敢擅入?” 秦忘舒心中暗道:“真窥前辈说的明白,山中有混沌之宝现世,飞起青光一道,想来因有这混沌之宝的缘故,才扫去满山瘴雾。只是真窥前辈为何却不敢入山寻宝?” 想起真窥留下的那个谜题来,此刻想来仍是毫无头绪。 这时铁中渔得到姬明灭的传讯,令三人速向山中深处行进,三人不敢怠慢,加快遁速行去,没行多远,就见一块千尺高的巨石被斩为为两截,瞧那石上的痕迹,却是新痕,石边有断剑数截。 方正山揪然道:“莫非是姬护法与人斗法?瞧这情景,甚是惨烈了。” 铁中渔却笑道:“方兄,你怎知我姬护法的手段,姬护法与人动手,极少动用法宝,若被人逼他亮出法宝来,姬护法便敬他修行不易,再不肯杀他了。屈指数来,姬护法此生七十余战,真正取出法宝者不过三次。” 方正山恍然道:“铁兄不提,我几乎忘却此事,姬护法雅号姬氏枪一,若用法宝,自然是神枪一柄了,又怎会用剑。” 那姬氏的神枪的确名燥苍穹三域,传言姬氏有神枪一柄,已修成性灵,端得是厉害不过。因此姬氏大修,用枪者最多,姬明灭能得到姬氏枪一的雅号,足见此人御枪无双。 秦忘舒细瞧那断剑裂石,心中忖度了一回,这巨石虽是千尺之高,若是自己一刀劈去,亦可轻易劈开,又怎会伤及法宝? 三修再往前行,只见斗法痕迹越来越多,随时可见断刀碎剑,林伏石崩。更有水火迹像,看来这场斗法倒也激烈之极。 铁方二人见这情景,心中大是狐疑,铁中渔道:“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在此厮杀。” 方正山动用灵识探去,叫道:“前方有人正在厮杀,正好过去瞧瞧。” 这二人皆是三大世家藩宗弟子,向来性高气傲,东穹修士虽多,却没几人能入他二人法眼,因此瞧见斗法厮杀,不但不避,反而兴冲冲上前去。 没行多远,果然前方有十余名修士在一片密林上空斗法,三修远远立在空中瞧了一回,秦忘舒便轻轻摇了摇头,铁方二人则是冷笑出声了。 原来林中这十余名修士斗得虽是激烈,可惜诸修境界修为苦不甚高,法诀法宝更是平平。原来是一些东穹散修。 方正山上前一步,喝道:“诸位道友,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哪知他话音未落,一名修士杀得眼红,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一柄法剑祭来。那法剑虽不甚佳,来势倒也不慢。 方正山哈哈大笑,左袖只一拂,就将法剑拂卷在袖中,顺手将法剑掷了出去,那修士胸口中剑,一声惨叫就坠入林中去。 铁中渔慌忙上前道:“方兄莫要轻易杀人,莫忘了这山中雷火二劫,一旦引发出来,那可不得了。” 方正中闻言神色一变,道:“瞧我记性,竟将这大事忘了。“当下纵步上前,冲到修士群中,大袖随意舞来,片刻之间,手中就多了数件法宝了。 林中修士见方正山如入无人之境,夺起法宝来轻描淡写,皆是惊得呆了。那些未曾被夺去法宝者,更是吓得倒退数百丈,林中战斗顿时停止下来。 方正山笑容可掬,揖手道:“诸位道友请了。” 诸修士见方正山法术高明,怎敢失了礼数,慌忙还礼道:“大修也请了。” 方正山道:“在下有事相询,还盼诸位实言相告,若有一句支吾,我便折损手中一宝,若是有两句无人应话,我手中法宝便统统丢进山中地火之中,若是三句无人答我,则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诸修大是惶恐,齐声道:“大修见问,我等自当实言相告。” 方正山面上再次浮现笑容,道:“好,我来问你等,你们都是哪里修士。” 诸修生怕方正山见责,此言一出,顿时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好在诸修虽是同时开口,仙修之士耳力奇佳,仍可将诸修后言一一分辩清楚,记在心中。 这些修士来历不同,有七八人来自苍南,另有数人来自北氓,东穹的修士却只有一二人罢了。 方正山点了点头,又道:“你等为何来此?” 诸修又齐齐开口道来,但所言之事却是一般,都说是此山有青光冲天,必是混沌之宝现世,这才急急赶来瞧来。 至于问起诸修打斗原因,说来令人摇头,原来诸修皆以为山中多了一人,自己就少了一份机会,因此言语之间甚是无礼,或是威胁恫吓,或是出声讥讽对方,到最后不免战成一团。 铁中渔道:“山中若有奇宝现世,怎是你等可得的,听我好言,速速离开此里,方能保得一条性命,若是不然,你等的性命一个不留,尽数要死在这里了。” 诸修神情大是怏怏,但仔细寻思起来,就算诸修联手,也未必能斗得过方正山,何况对手竟有三人,若是手段修为相同,那是怎样也斗不过了。 方正山见诸修迟迟不肯离去,变色道:“你等留在这里,是想激我动手不成?“随手取了件手中所夺法剑,骈指敲去,那法剑断时两半,这手段虽是寻常,却唬得诸修色变了。 当即有一名修士长揖到地,转身就走,既有人带了头,剩下的修士也不肯停留,纵是心有不甘,一步一回头,终究还是去了。 等诸修散得干净,方正山与铁中渔不由相视而笑,忽听远处有人冷冷地道:“姬氏藩宗弟子,果然好大的威风。” 方正山循声瞧去,却不见人影,便喝道:“敢问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远处那人却笑道:“只凭你二人修为,怎有福缘见我一面,除非是姬氏明辈弟子,慕氏圆辈弟子,说不定我才有兴趣现身。” 铁方二人见这修士如此口气,皆是大怒。 第344章山中灵虫不可辱 第344章山中灵虫不可辱 方正山冷笑道:“道友藏神弄鬼,非奸即盗,说不得,只好让你现身。”从物藏中取出一宝,乃是一只铁打的黄莺。 这黄莺立在方正山手中时,呆若木鸡,被方正山在其脑袋上轻轻一抚,铁黄莺振翅而鸣,围着方正山转了两转,方正山一拍手,向刚才出声处一指,铁黄莺便鸣啾而去。 秦忘舒见这法宝奇异,大感好奇,目光追随铁黄莺而去,铁黄莺没在云中,再也瞧不见了。 忽听远处那惊叫道:“好厉害的莺儿,差点啄了我的眼珠去。” 方正山与铁中渔相视而笑,铁中渔道:“此修虽是口气狂妄,方兄略施薄惩也就罢了,千万莫要弄出人命来。” 方正山笑道:“若是想要他性命,我怎会出此黄莺,早将我那只铜头银鹰放了出去。 二人不由抚掌大笑。 忽听身后一人阴恻恻道:“方正山,还我眼珠来。” 方铁二人大惊回头,却哪里能瞧见人影,方正山双手一翻,物藏中又取出一宝,果然是一只铜头银鹰,虽是五金打造,却是栩栩如生,振翅发声,无不维微维肖。铁中渔则取法剑在手,手掐法诀,严阵以待。 秦忘舒动用魔识探去,身周数百丈处哪有灵息,但那人的声音却是不绝于耳,口口声声要方正山还他眼珠。这人的声音忽而在左,忽而在右,竟让人无从测度。 铁中渔本来神色肃然,听这声音飘来飘来,渐渐就露出笑容来,道:“杨三公子,你若再不肯现身,我少不得要去杨宗主处告你一状,将你禁足三年,看你还敢欺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莫来,莫来,上次被禁足一年,害得我错失苍南御兽之战,若是再禁足三年,那可活不成。” 秦忘舒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现出一名少年修士。秦忘舒暗暗吃惊,自己的无相魔诀最擅藏身慝影,但这少年突兀现身,刚才又探他不着,这藏身慝影之术亦是高明之极。 难不成这世间竟有与无相魔诀比肩的法术? 细细瞧去,立时恍然,原来这少年身披一件织锦袍,以金丝银线绣成符文,端得是灿烂夺目,衬着这少年雪白的面庞,高瘦的身子,倒也颇可一观。 而那袍上符文却也古怪,明明瞧得真切,但只需目光移开法袍,那符文就忘得干干净净,赫然是一字剑文了。难怪此人能隐身慝影。 秦忘舒见这法袍竟能上绣剑文,不由暗暗吃惊,毕竟是世家弟子,手中法宝无数,怎是散修可比。 方正山见这少年现身,也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除非是杨三公子,否则谁会这般顽皮。不好,我那铁黄莺定被你捉了去,快快还我。” 杨三公子正色道:“方兄,你那黄莺厉害,我捉他不着,只好将他毁了去,只好报歉了。” 方正山上前揪住杨三公子法袍,叫道:“我不管,快将黄莺赔来,若是不然,我就打上府去,找你家七师叔算账。” 杨三公子吓得就是一咋舌,道:“惹上七师叔那还了得,罢了,算我怕了你,黄莺可不是在此?“手掌一翻,掌中果然立着那只铁黄莺。 三修大笑,便将秦忘舒丢在一边,还是铁中渔回过神来,忙替秦忘舒与杨三公子引见。原来杨三公子乃是杨明玄的三哥,名叫杨明知,杨氏嫡系弟子,东穹仙修界大大有名。 秦忘舒暗道:“原来这就是杨明玄所说的杨三公子,倒也是一表非俗,难怪对莞儿动了心思。” 杨三公子听了秦忘舒的名姓,只是微微点头,转过脸来问方正山道:“听说许仙子被人掳了去,如今又是怎样?” 方正山道:“姬护法持着洞天虚镜,一路追到这里,如今正催促着我等速速入山,如今也不知怎样了,不想又在这山中遇到许多修士。” 杨明知道:“这座帝困山前几日有青光冲天,我家宗主说了,必是有混沌之宝现世,就让我来瞧瞧。” 方正山道:“这倒是奇了,既有混沌之宝现世,怎地我东穹修士不见几人,反倒是苍南北氓的修士来了不少。” 杨明知笑道:“东穹修士皆是晓事的,这帝困山既在我三家管辖地域,便有宝物现世,谁敢来抢。苍南北氓修士怎知天高地厚,以为能混水摸鱼,图个侥幸,岂不是可笑。” 方正山笑道:“公子一言,顿开茅塞。” 杨明知道:“我三大世家同气联枝,不分彼此,需防七宗暗中遣人夺宝,别瞧七宗修士表面恭敬,其实已忌恨我三家多时,最是要严加防范的。” 方正山点头道:“此事何需公子吩咐,便是这次许仙子被掳,我猜八九就是七宗所为。” 铁中渔慌忙道:“莫要高声,我等与七宗好歹不曾破脸,若被人听见了,又是一场风波。” 杨明知冷笑道:“本公子正想找个机会,与他们破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今每次遇到七宗修士,都要虚以委蛇,假模假样,可不是生生憋死了人。偏偏这些七宗修士暗地里手脚不停。” 铁中渔忙道:“公子暂且忍耐吧,三家七宗共立东穹多年,一旦失了和气,可不是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杨明知道:“迟早要战,迟战不如早战,我可要把话说到头里,一旦开战,步云宗的步云施雨剑可是我的,谁敢与我争抢,莫怪本公子不讲交情。” 方正山笑道:“说来七宗法宝神兵着实不少,若是迟迟不战,那些法宝神兵何时能到手,果然还是早点开战的好。” 二人在旁边说的热闹,却将铁中渔急得手足无措,秦忘舒冷眼瞧去,心中暗暗摇头,原来三家七宗表面和睦,竟是面和心不和。难不成苍南战事刚了,东穹便起风波? 可叹朱厌示警竟无人理会,东有魔界亿万魔修虎视,西有极荒山众兽垂涎,苍穹仙修之士犹是醉生梦死,只知贪图小利。 诸修一边说话,一边向山中遁去,那帝困山号称方圆十万里,自然是广阔之极,就算是仙修之士,来到此山之中,也觉得天地极大,而自身极小了。 约行了半个时辰,秦忘舒忽觉有些古怪,原来四周极是安静,行了多时鸟雀之鸣不曾听到一声,山风拂来,亦是腥臭之极。 杨明知忽地停下脚步,道:“不好,鸟雀不鸣,兽影不现,莫非我等已进入灵虫地域。” 话音未落,就从远处草丛中飞来三只虫子,皆是灰甲八足,身子只有尾指般大。方正山与铁中渔本不在意,在山中遇到虫子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 杨明知却是眉头紧皱,忽将身子法袍取下,扬手祭向空中,那法袍鼓涨起来,发出毫光万道,就将杨铁方三人罩住了,秦忘舒因离得稍远,并不在毫光笼罩之中。 杨明知向秦忘舒一招手,皱眉道:“秦道友好没眼色,速速来我法袍下躲避。” 秦忘舒没来由被他指责,心中虽是有气,却也知杨明知是一番好意,忙纵进法袍毫光之中。 方正山道:“公子,究竟发生何事?” 杨明知道:“前方三只灰虫名叫探路虫,山中灵虫等闲不会轻出,只会在虫穴之中静修养玄,只因那灵虫一动,亦是要消耗真玄。唯有等这探路虫探到食物,灵虫方才会离穴而来。” 方正山不以为然,道:“区区三只灵虫有何要紧,干脆随手打杀了也就是了。” 杨明知道:“方兄,你不知这山中灵虫的厉害,所谓二劫三难岂当耍的?二劫且不去说他,那是修士因果自造,三难之中,在我瞧来,算是这虫潮最是厉害,我若将这三只探路虫杀了,其灵虫同伴必有感应,那可不是引狼入室?” 方正山道:“也不知刚才这探路虫是否发现我等。” 杨明知道:“就算刚才发现了,我四人在这剑文法袍下,探路虫探查不得,只当我等已经去了,想必无妨。” 就见那三探路虫翩然飞来,就围着四人打转,但那剑文毫光何等厉害,自然是探查不得,过了片刻之后,三只探路虫便悻悻然而去。 杨明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好险,若是惊动灵虫,我纵有御虫之术,也是要大费手脚。” 诸修见杨明远说的珍重,怎敢大意。再次上路遁行,四修灵识便探个不停,生怕被灵虫抢先发现。 正行间,忽有一股香气传来,方正山寻香瞧去,只见百丈处山坡处开出红花一朵,不由喜道:“杨公子,我等好造化,那红花莫不是天脂兰?” 杨明知瞧见那红花,也是泛起笑容来,道:“果然就是天脂兰了,此灵花可避瘴雾,唯帝困山可见。” 方正山上前去,轻轻将那红花摘下,不想忽觉手指一痛,原来花蕊之中藏着一只米粒般的小虫,方正山一时不察,就被这小虫咬了一口。 就在杨明知的惊呼声中,方正山随手将这小虫捏杀了。杨明知来不及拦阻,已是面色大变。 第345章立得孤岛迎血战 第345章立得孤岛迎血战 方正山见杨明远色变,也知手快惹祸了,讪讪地道:“杨公子,这山中虫儿,难不成皆是一体?想来应该没事吧。” 杨明知叹道:“天脂兰何等珍贵,怎无灵虫看守,方兄,此事倒也怪不得你,总是我粗心大意。” 秦忘舒原见这杨明知骄横自大,心中大为不齿,不想真正遇到大事,此人却不肯诿过他人,就冲着这胸襟,也是大大值得一交了。 铁中渔道:“既是惹了灵虫,不如速速离开此处。” 杨明知道:“若虫潮真正被惊动了,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择地坚守为上。稍后姬慕两家皆有强援入山,只需再来一两名地仙境界修士,或可免去一劫。” 秦忘舒听他语气,也不算十分坚定,知道他心中未必就有把握。心中不由一紧,不过若论对付灵虫,他也算有些经验,且有青聆在侧,那虫潮再强,也可自保了。只是未必就能护得众人周全。 因此秦忘舒一言不发,端看杨明知如何应对。 铁中渔忙道:“自当以公子马首是瞻,却不知该择何处坚守。” 杨明知道:“帝困山底便是一片火海,无尽地火,因此这山中灵虫皆是火属,若想应付灵虫,必须择一处湖泊泉流。”他本来声音略有轻颤之意,此刻已是恢复镇定,看来此修决心已下,要与这虫潮周旋到底了。 当下诸修纵上空中,去探这山中地势,铁中渔向东面一指,道:“那里便有一座湖泊,公子瞧来可使得?” 秦忘舒循指瞧去,离诸修十余里处,有处狭长水域,将两座山峰一劈为二,只是那湖水面积甚小,长不足十里,宽只有一里,好在湖水颜色碧绿,可见湖水甚深。 杨明知道:“再去寻别处湖泊怕是来不及了。”一步跨去,就到了湖泊上空,秦忘舒与铁方二人随后等至,也只是前后脚罢了。 杨明知向两侧山峰瞧了瞧,道:“在水域之中,山中灵虫威能大减,大伙儿不可离了这湖面,否则便是我也救不得了。” 秦忘舒道:“水中无立足之处,只怕不便久守。” 杨明知道:“秦道友说的甚是,诸位在此稍侯,待我去取半截山峰来立在湖中,好歹也有立足之地。”话音未落,已到了右侧山峰上,见一座孤峰突兀而立,约有千尺之高,便从袖中取法剑一口,将法剑祭在空中,向那山峰根底斩去。 那法剑未及山峰,剑上法诀威能已显,“轰隆”一声巨响,将这山峰齐根斩下。此峰就向山脚处落去,但遇林木,自然一扫而光。 不等那山峰落地,杨明知已飞到山峰底部,那山峰就被他稳稳地托在手中。秦忘舒见杨明知法力惊人,也是惊叹不已。 他自忖若将这巨峰托起,就算化身魔躯,也只是勉强为之,怎如杨明知这般举重若轻。那修士的法力来不得半点虚假,三大世家弟子的确是有些道行的。 只是杨明远托着山峰虽稳,却已是遁不得了,只能落在地上,一步步向湖边走来,那湖岸离山脚只有百丈,平时一跃而过,此刻却显得漫长无比。 更令人担心的是,一旦踏足水域,那杨明知又该如何托着山峰登水。 就在这时,诸修耳边嗡声大作,循声瞧去,远处一群青甲灵虫自山中诸处飞起,很快就汇到一处。这群灵虫不过三四千只罢了,便是聚在一起,也只是数丈方圆的一团,但虫鸣声之却如雷鸣一般,听得人心惊胆战。 等那青甲灵虫汇到一处后,忽地转向,就向杨明远扑去。 方正山叫道:“不好,公子托着山峰,如何施法应对?”左手祭出铁黄莺去,右手则将铜头银鹰祭起,迎向那灵青甲灵虫。 黄莺身轻灵便,先一步迎到青甲灵虫,伸嘴就啄了一只去,动作甚是干净利落,铁中渔就喝了一声采,叫道:“好只铁莺儿。” 等那黄莺再去啄第二只时,身上却已是爬满灵虫,那灵虫张口噬来,却是踢到铁板了。这铁黄莺并非肉身,乃是五金炼就,灵虫又怎能噬得破。 黄莺依次啄去,很快就啄去数十个,这时铜头银鹰已至,此鹰张开铁翅,只管向青甲灵虫打去,听来若炒豆一般,打得数千只青甲灵虫七零八落,无一只灵虫能越过这银鹰去。 铁中渔赞道:“方兄,你今日来立大功,平日瞧你这两件法宝也无大用,今日却是大放光彩。” 方正山洋洋得意地道:“这是在下的先见之明,铁兄是艳羡不得的。” 杨明知见方正山出手挡住青甲灵虫,也加快脚步,奈何他走得再快,也比不得遁风行云,总要一步步向湖岸走去。 只听得身边铮铮作响,飞来了百只乌头灵虫,不由分说,就向山峰下的杨明知面门扑去。 杨明知双手托住山峰,却是不慌不忙,口中念动法诀,蕴真玄一口,等那灵虫扑到,猛地大喝一声。那乌头灵虫被这一股真玄吹来,顿时有半数粉身碎骨,但另一半灵虫却逆流而上,仍是扑向杨明知。 杨明知暗暗叫苦,他一口真玄刚刚用尽,再想蕴气重施故技,竟已是来不及了,而此刻就算想放下手中山峰,怕也是来不及了。 忽见面前红光一闪,一柄赤红法刀在面门边横掠而过,刀光到处,就将数十只乌头灵虫击得粉碎了。 杨明知喜道:“好一式风卷残云。“抬头瞧去,正是秦忘舒到了。 杨明知微微一怔,道:“多谢秦道友出手。” 秦忘舒道:“在下护送公子入湖。” 杨明知道:“全仗秦道友护法。” 秦忘舒伸手向山峰一托,杨明知顿时觉得身子一松,便可腾出一只手来,杨明知大笑道:“我既腾出一只手来,便是再来千万只灵虫也不怕了。” 忽听方正山惊呼失声,二人抬头瞧去,只见那空中来了一群赤甲灵虫,这群赤甲灵虫好不厉害,十余只围定铁黄莺,数息之间,就将这铁黄莺噬得粉碎,铁屑铁块洒了一地。 秦忘舒与杨明知也是色变,杨明知道:“这是来了正主了,这赤甲灵虫,才是那虫潮的主力。” 片刻之后,铜头银鹰也被赤甲灵虫咬得支离破碎,此鹰双翅皆损,再也支撑不得,赤甲灵虫见没了对手,就向杨明远与秦忘舒扑去,对湖中铁方二人,则是瞧也不瞧了。 秦忘舒见这赤甲灵虫噬去黄莺银鹰甚是轻松,心中大生惊惧之意,与这赤甲灵虫相比,以前所遇的灵虫竟可不屑一顾了,要知道黄莺银鹰皆是五金炼制之宝,并非血肉之躯,但被这赤甲灵虫噬来,却是数息了帐,自己若被这灵虫噬到,可不是数息丢了性命。 他心念一动,就向山居中的青聆传讯道:“青聆兄,这赤甲灵虫是怎样来头,怎地这般厉害,就连五金精炼之器也能噬去了。” 青聆回讯道:“这有何奇,此虫名叫铁离虫,一身虫甲坚逾钢铁,故用到一点‘铁’字,又因是离火中诞出之虫,又得了个‘离’字,此虫口中有极毒之液,五金遇之而化,铁莺银鹰又算得了什么,便是你的土沉珠,赤凰刀,被这灵虫噬到,也要咬去一块去。” 秦忘舒原想重施故技,动用刀风卷去赤甲灵虫,听到这里,忙将赤凰刀收起,青聆的话虽未必十足准确,可此刀来历非凡,若真被赤甲灵虫噬去一口,那可不是心痛之极。 青聆忽叫道:“头晕,头晕,那位杨公子十分可恶,竟动用驱虫香来害我。” 秦忘舒转目瞧去,只见杨明知手中持着尺长的更香,香烟传来,扑鼻生香。 那香中烟雾就围着秦杨二人打转,并不曾散到四周去,而赤甲灵虫遇到这香,立时收了凶悍之气,纷纷后退不迭,有那退得慢的,就昏昏沉沉扑地而倒,很快地上就是大片虫尸。 秦忘舒向青聆传讯道:“青聆,你身在山居之中,这驱虫香怎会伤到你?” 青聆道:“就算闻不到烟气,便是瞧见这香也是心烦意乱,这是我的大克星,自然头晕。“一句话说得秦忘舒哑口无言。 杨明知见这驱虫香大有奇效,心中就是一松,这时二修已来到湖边,杨明知自袖中取出一只纸折的小船来,口中念了句诀,那纸船飞到湖上,稳稳地停在水中。 杨明知向秦忘舒摆了摆手,秦忘舒会意,二人同时举步踏上那纸船,此船只是微微一沉,便定在水中了。 秦忘舒奇道:“既有此宝,刚才何不动用?” 杨明知道:“此舟只可登水,不可遁风踏云,若是远去海外汪洋,这宝物就能用得着了,比起遁器来,另有他的好处。” 秦忘舒道:“是了,不管是何遁器,都要消耗真玄,这纸船不耗真玄,视万顷碧波如平地一般,亦算是好用之物。” 杨明知笑道:“秦道友果然灵慧,知道这宝物的好处。” 二人立定纸船上,那纸船急速前行,很快就到了湖中心,这才将巨峰沉入水中,湖边便现一座小岛了。 诸修踏足小岛上,心中甚是欢喜,然而向湖岸边瞧去,则是心中一沉,原来那湖泊四周,已聚集了无数灵虫,其数目实不可计算,唯知光线为之一暗,而这场御虫之战,不过刚刚开始。 第346章可奇世间有虫痴 第346章可奇世间有虫痴 杨明知神情凝重,沉声道:“诸位道友,今日之事极是凶险,等我手中驱虫香燃尽,灵虫必会大举来攻。幸好我这件法袍尚可支撑,撑上个三五日应该不在话下了。” 方正山道:“三五日之后,又该如何?” 杨明知道:“三大世家必有强援,诸位大可放心。到时会齐人手,再做道理。” 方正山道:“那也只有如此了。“他在诸多散修面前威风八面,如今瞧着这四周灵虫,则只有簌簌发抖了。实因无论是谁,若被那万虫噬身,便是想一想也是惊惶之极。 杨明知已将法袍高高祭起,法袍上毫光落下,将四人罩住,但此法虽好,却全靠杨明知一人支撑,一旦杨明知真玄耗尽,那就再也挡不住灵虫来袭了。 河岸边的灵虫虽在鼓燥,却因驱虫香之故,一直不敢逼来。而赤甲灵虫虽是诸虫领袖,却因天生畏水,一时间也不敢跨水来袭。湖面上倒也安静。 杨明知道:“等我掐灭驱虫香,灵虫必会袭来,大伙儿使尽解数,多杀灵虫,尤其是那赤甲灵虫,体内藏有五金之菁,以一狱之火炼来,可炼成赤玄金,最是珍贵不过,不可错失了。” 方正山本来甚是沮丧,听到“赤玄金“三字,也不由喜动颜色,道:”若炼神兵,非赤玄金不可,今日虽遇凶险,若能得到赤玄金倒也不虚此行了。” 铁中渔却道:“一狱之火,谁能办得到?除非是帝困山深处地火,或有一狱之能,只是我等哪里能靠得近。” 秦忘舒听到有这好处,心中大喜,他有凤火在身,若想修到一狱之能虽并非易事,却比常人方便得多。凤火共分四级,是为天地人凤,若能修到地级凤火,便是一狱之能了。对秦忘舒而说,地级凤火总有一日修成,因此这赤玄金可不能错过了。 这时杨明知已将驱虫香掐灭,等那最后一丝香烟散去,湖岸边就卷起一道狂风也似,无数灵虫汹涌而来,片刻后就来到四修身边。 杨明知大喝一声,心中念动法诀,头顶法袍顿时毫光大盛,灵虫怎能近身,有那性情急燥的灵虫拼命向毫光撞来,只撞了几下,就撞得甲裂翅折,坠进水中。 此时身边灵虫尚不见赤甲灵虫身影。诸修就祭起法宝来一通乱杀。若论诸修手段,本也是不弱,可一剑一刀劈将下去,又怎诛得几只灵虫?想靠法宝卷起强风诛虫,最多也只是将灵虫驱走,其实并不能诛杀多少。 倒是杨明知的法剑甚是厉害,原来此修法剑之上,能泛出青光一道,灵虫被这青光卷来,立时粉碎。原来杨明知已修成法宝罡光,用来对付修士修显不足,用来诛虫则最好不过了。 秦忘舒御虫的手段其实不少,除了凤火之外,还有青聆和他的虫侍冰蚀虫,哪怕杨明知不在此处,只凭他一人,也可抵御虫潮。但有杨明知在此,又有三大世家强援,自己大可藏器待时,且隐锋芒。经苍南御兽一战,秦忘舒性情之中已少了份浮燥,多了些沉稳了。 四修仗着剑文法袍护体,已立足于不败之地,心中倒也安稳,半个时辰过后,身边灵虫渐稀。后来者也是裹足不前,看来被攻破剑文法袍,灵虫已然不具信心了。 但诸修却不可就此掉以轻心,只因那群赤甲灵虫始终不曾出手,也不知是畏水不敢上前,还是在打其他的主意。 这时湖岸边灵虫之多,已到了惊世骇俗的程度,整个天空都被摭得严实,这一眼瞧过去,哪里还能见到山川树木,只剩下诸色灵虫了。 方正山心中直是发毛,叫道:“三公子,我等可是惹了大难了,这些灵虫怎地只冲着我等来,早知如何,就该将那些散修留下才好。” 铁中渔道:“那些散修又能济得什么事,反成了累赘。” 方正山道:“铁兄,你想来,那些散修若是在此,只需推几人出去,灵虫吃上几口,觉得不甚美味,说不定就去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忽听赤甲灵虫齐声大燥,诸色灵虫纷纷后退,方正山喜道:“莫非是要鸣锣收兵?” 铁中渔道:“灵虫既是占不到便宜,就此收兵也是可能的。” 哪知诸虫虽退,却从岸边虫群中涌来一群土黄色灵虫来,这些黄色灵虫不向四人逼近,却扑到湖中巨峰之上,却噬那土石。诸修瞧见此景,暗暗称奇。 方正山道:“这些灵虫定是饿得极了,连这土石也不放过。” 铁中渔叫道:“方兄,你莫忘了,若是这小岛被噬得一空,我等皆要落水,这便是灵虫的主意了。” 方正山笑道:“我等有遁术在身,又怎会落水,这次灵虫可打错主意了。” 杨明知皱眉道:“方兄,动用遁术,怎样也要消耗真玄,灵虫见久攻不可,打得是久战的主意,湖中小岛若被噬尽,我等又能支撑几时?这灵虫叫做噬土虫,别看这巨峰不小,也禁不住噬土虫啃噬的。” 方正山恍然道:“这些灵虫好不可恶。”祭起法剑来,向那噬土虫乱斩,却也没斩到几只。 那噬土虫啃噬土石果然厉害,千万只噬土虫聚到一处,很快就啃去巨峰一角,以一个时辰一尺的速度,向四修慢慢逼来。 杨明知虽动用法宝罡光打杀许多灵虫,但噬土虫源源不断涌来,杀得再多,也只是给后来者提供空位罢了。噬土虫的速度丝毫不减。 方正山瞧这情形,已有些慌了,道:“三公子,若是这小岛被噬,我等怕是撑不到三天两日了。” 杨明知见他屡次胡言乱语,也是皱眉,冷笑道:“方兄还是少说两句的好。” 方正山被他责骂,心中一凛,遂不敢说话了。而杨明知既说出这话来,可见他心中亦生急躁,心境开始动摇了。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有人笑道:“此处竟聚了许多灵虫,有趣,有趣。啊哈,还有赤甲灵虫无数,妙极,妙极。” 诸修听到这话,又惊又奇,帝困山灵虫凶恶之极,怎地有人不以为惧,反以为喜。 那灵虫虽是摭天敝日,却挡不住四修的灵识,秦忘舒动用魔识探去,只见虫群外来了四名修士。四修各具风华,瞧来皆非俗流。 其中一修跨坐一只花斑豹而来,那花斑豹体长一丈,四足各踏一朵乌云。《万灵谱》上说的明白,此豹为乌云豹,能修四朵乌云遁空,不假遁器,一日千里,且又性情凶悍,修士难以近身,乃是难得的座骑。 乌云豹上坐着一名大汉,生得一脸虬髯,法袍半袒,露着铁打般的胸膛,手中持一柄砍山刀,倒也是威风凛凛。 另有一修身穿大红法袍,足踏双剑,背上亦负着两柄法剑,此修一人身携四剑,倒也是不多见的。 红袍修士身边,立着一名女修,约有三旬年纪,虽有五分颜色,却是柳眉高挑,目露凶光。手中持着一对铁轮,打造得如同赤日生焰一般。这法宝样式秦忘舒不曾见过,只是既为日焰之状,想来必是火属法宝了。 第四名修士头戴竹冠,左手持了柄桃木剑,右手高举青色葫芦一只,刚才出声大笑者就是此人了。 方正山三人见了这四人,面色又喜又犹,方正山刚才虽被杨明知喝斥,此刻也忍不住道:“他四人怎地就混到一处去了。” 铁中渔见秦忘舒不解,就细细替他解释,原来那骑着乌云豹的大汉是驭兽宗的修士刘三奇。红袍修士为天曜宗的赤霞真人。女修为重阳宗的柳闻莺。虽是取得好名字,却是个凶恶婆娘,生人勿近。 那持桃木剑青葫芦者,则是阴朔宗的修士青暝子,此修最善养虫,人称虫痴。世人见灵虫而欢喜者万中无一,青暝子就是其中的异数了。 秦忘舒暗道:“这青暝子既称虫痴,想来必有御虫手段,且看他如何行止。” 就见青暝子大步向前,慌得身后赤霞真人道:“青暝兄务必小心。” 柳闻莺笑道:“他见了虫儿,哪里还顾得性命,你叫他也是白饶。” 刘三奇催豹向前,喝道:“青暝兄,灵虫势大,若是汹涌而来,你倒是御虫有术,可不是将我三人害苦了?” 青暝子听到这话,方才止住脚步,笑道:“无妨,无妨,我教给大家几句法诀,叫做避虫咒,一念百虫避,二念千虫逃,三念万虫闻风遁,下次见面亦告饶。” 柳闻莺道:“胡吹大气,若是你那避虫咒这般厉害,怎地就被灵虫咬断了脚?” 原来青暝子的右足曾被灵虫咬去半截儿,如今用香木雕成脚形,凑成一足。 青暝子老脸一红,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柳仙子莫要笑话,那时我出道不久,避虫咒尚未修成。经此一难,方才修成大道。我等修士皆是百劫不死之身,只要一息尚存,那就不算输了。” 诸修被他用这正话说来,反倒无言,青暝子取出三块灵符,交给三修,道:“三位先用这灵符御虫,我先收个万儿八千灵虫再说。” 柳闻莺一把扯住,叫道:“是不是又后悔了,不肯传我等避虫咒?只拿这灵符搪塞,我可是不依的。” 也不知青暝子是否肯传这避虫咒,那避虫咒是否就是那般灵验?秦忘舒四修亦是好奇。 第347章避虫乏术需苦战 第347章避虫乏术需苦战 青暝子正与柳闻莺纠缠,湖边灵虫已被惊动,便有数千只灵虫翩然飞来,柳闻莺听到虫鸣之声大作,吓得将青暝子一推,躲在青暝子身后。 青暝子叫道:“大伙儿听好了,那避虫咒我只念一遍,是否学成,端看你等机缘。” 方正山摇头道:“作神弄鬼,胡说大气,那灵虫又有多大灵慧,能听懂咒文?” 杨明知道:“仙修之术浩瀚无穷,既有惊禽诀,难说就没有避虫咒。” 方正山道:“若果有避虫咒,世间有许多大能修士,怎不见有避虫咒流传下来,偏这青暝子却能创出避虫咒来。” 二人正在争辩,青暝子已大声念出咒语,秦忘舒侧耳听去,这避虫咒语音古怪,佶屈聱牙。若是不明其意,哪里能记得住。 好在秦忘舒禅功有成,虽在万虫环伺之下,其心平静如水,生生将这避虫咒记在心中。等到记全之后,再在心中默念数遍,赫然发现这符文用的乃是魔界之言,自己虽略知魔界言语,但此咒所用魔域符文甚是生僻,十句之中,只懂得三四句罢了。 那边杨明知也是低首闭目,显然也在用心记忆。 修士皆有过目不忘之能,那是因所见之物可以印在灵识之中,难以磨灭,但若是想过耳不忘,却非是人人能行得了。 青暝子念出避虫咒时,群虫根本不理,仍是向他扑来,但等到这避虫咒念出一遍后,群虫来势稍缓,便有灵虫飞到青暝子身边,也是绕身而过,大有回避之意。看来这避虫咒果然有些威能。 青暝子念过一遍之后,再也不肯念了,忙忙将手中青葫芦祭在空中,口中念念有词,青葫芦微微一倾,一道黑气窜将出来,将诸多灵虫一卷,那灵虫昏昏沉沉,飘飘荡荡,就向葫芦中飞去。 诸修都在记忆青暝子所传的避虫咒,也不知几人能记得完全,柳闻莺叫道:“青暝子,你再念一遍,那句马格突之后又是什么来着?” 身边刘三奇道:“柳仙子,不是马格突,而是马嘉克突沃德。这是魔域言语,甚是古老,如今便是魔域修士,也大多不会说了。也不知这青暝子从何处学来。“别瞧他生得雄壮,在柳闻莺面前,言语甚是轻柔。 柳闻莺大奇道:“刘三奇,这魔域言语你也懂得?” 刘三奇甚是耐心,细心解释道:“这世间强力的灵虫灵禽大多都是源自魔域,驭兽宗中来自魔域的灵兽亦是不少,若是探其灵识,常能探到这许多魔域古语,我等驭兽宗弟子倒是见多不怪了。” 柳闻莺喜道:“这么说来,青暝子所念的避虫咒你定是记全了,速速教我。“说罢将刘三奇手掌拉起,甚是亲热。 刘三奇面上就是一红,慌忙缩了手,神情大是扭捏,道:“仙子有令,三奇怎敢不从。”就将那避虫咒一字字念来,秦忘舒远远听来,正好与刚才所记一一对应,倒也一字不错。 柳闻莺连听了数遍,仍是记不大全,好在刘三奇极是耐心,一一替其纠正无误,足足花了一盏茶功夫,方令柳闻莺记得牢牢。 柳闻莺嗔道:“这青暝子甚是作怪,世间有许多符文不用,偏用这魔域古言,可不是存心不让人学了去。” 刘三奇道:“仙子你想来,这世间强力灵虫皆出自魔域,你用其他符文,灵虫未必就怕,非得动用这魔域古言,那灵虫方能明白的。我瞧这避虫咒并无大用,不过是用了个诈术,让灵虫误认为你也是灵虫一体,那灵虫便不来噬你了。若是遇到有灵慧的灵虫,只怕反而弄巧成拙了。” 柳闻莺笑道:“这么说来,这避虫咒只能骗骗笨虫,却骗不得智虫了。” 刘三奇哈哈大笑道:“仙子这话一言中的了。” 因有青暝子四修现身,秦忘舒这边又有法袍毫光罩体,急切难下,诸多灵虫渐渐转向青暝子四修,涌向青暝子的灵虫已是越来越多了。 青暝子本来不肯再念避虫咒,那是存了一点私心,不肯让人真正学了去。但灵虫既多,青葫芦虽是纳虫有术,也来不及收尽灵虫,只好将这避虫咒又念了数遍。 就见青暝子身周灵虫围了数重,但并无一只灵虫上前噬他,也不知这避虫咒真的有效,还是他身边灵虫灵慧不足,难以识破避虫咒的圈套。 方正山忽地低声叫道:“赤甲灵虫也出动了,不知这避虫咒能否骗过,在我瞧来,怕是不易。” 他先前怀疑避虫咒并无威能,哪知却被打脸,如今只盼着青暝子吃些苦头,也好扳回一城。 诸色灵虫见赤甲灵虫飞来,皆主动让开道路,数百只赤甲灵虫振翅突喙,立时突到青暝子身前,青暝子见这赤甲灵虫来势汹汹,慌忙举起桃木剑来,此剑大发黑光,将他全身罩住。 细细瞧去,那黑光之中,亦是无数魔域符文,看来与避虫咒系出同源,也不知能否挡住赤甲灵虫。 有许多赤甲灵虫被这黑光中的符文所欺,也不敢向前扑杀,心中又有不甘,就围着青暝子打起转来,但仍有数只赤甲灵虫饶有灵慧,识破青暝子的骗局,扑到青暝子身上就是狠狠一口。 刹那间青暝子就被咬了数口,赤甲灵虫极是厉害,被咬之处顿时高高肿成,灿若桃花,片刻之后,就有黑水从伤处流出,青暝子自是痛不堪言。 杨明知低声道:“不好,青暝子虽是御虫有术,怕是挡不住这赤甲灵虫,此人一死,剩下三人必死无疑了。” 方正山道:“公子要救他四人?” 杨明知道:“同为三家七宗弟子,怎能不救。” 方正山道:“可是,公子先前说过……”他自知失言,慌忙住了口。 杨明知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向秦忘舒道:“秦道友替我主持,我去将你四人救过来。”想来他瞧来瞧去,还是秦忘舒行事稳重,比方铁二人靠谱许多。 秦忘舒道:“杨兄,这法袍非你无人施展,你若离了此处,我如何用这法袍。” 杨明知道:“那法袍御使之法,自然要传你。” 不由分说,就动用传音之术,将那法袍御使法诀传予秦忘舒,秦忘舒大是惊讶,这法袍御使之法,牵涉到一字剑文,那是何等珍贵,怎能轻易授人的。 而细听杨明知的法诀,方知那法袍之上,绣着的剑文是一个“壁”字。既是剑文,寻常修士如何修得,因此围绕着这字剑文,又有许多符文解释引用,就算无法记住这字剑文,只需牢牢记住运用之法,也可勉强施展的。 但秦忘舒已得天地认可,只需明白剑文玄奥,就可运用自如了,因此他也不理会杨明知所传的许多符文,只将那剑文奥意细细领会。不等杨明知传诀完毕,其实秦忘舒已可施展法袍毫光。 这剑文的妙处,在于生成一道无形光壁,与太一弱水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修士修为越强,对壁字剑文领悟越深,光壁越是强大。若是修到极致,只靠这一字剑文,就可挡尽天下神兵了。 秦忘舒一心藏拙,等杨明远传授已毕,故意挑了些深奥的符文向杨明知问来,杨明知见青暝子渐渐不支,却也只好耐着性子,细加解释。 秦忘舒偷眼瞧去,青暝子身上诸处已被赤甲灵虫咬了数十口,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是撑不住了。青暝子身后三修则是自救尚且不足,又怎能救他?一时间四修皆是险象环生。 刘三奇将柳闻莺护在身后,将手中砍山刀祭起,形成罡光一道,却也只能挡住身前,无法顾及后背。 柳闻莺便与刘三奇后背紧贴,将手中双轮急旋,双轮大放光芒,好似两轮明日一般,照得灵虫不敢向前。 这二人背靠背抵御灵虫,初时甚觉扭捏,尤其是刘三奇小心翼翼,不敢与柳闻莺肌肤相亲,每次双方后背触到一处,就慌忙挺胸避开,反倒是柳闻莺落落大方,屡次喝道:“刘三奇,你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我背上有刺不成?老老实实贴住才是正经,莫让灵虫瞧到破绽。” 刘三奇红着老脸,唯唯称是。 这二人共御灵虫,却苦了赤霞真人,此修别无御虫手段,只好将避虫咒念了又念。幸好赤甲灵虫皆被青暝子吸引了过去,纵有数只飞到他身前来,被他将四柄法剑同时祭起,倒也摭拦得严严实实。 杨明知传功已毕,大喝道:“诸位道友莫慌,我杨三来救你等。” 柳闻莺大喜道:“三公子速来救我。奴家一步也不敢乱动了。”因见杨明知生得俊俏,忍不住就多瞧了两眼,双目似泛桃花,被那刘三奇瞧在眼中,却也发作不得,只好拼命忍耐罢了。 杨明知深知此行救人,要诀在于一个快字,喝声未毕,一步就跨过湖岸,来到青暝子身边,但二人之间隔了无数灵虫,如何能够靠近。 杨明知不慌不忙,手中法剑大放罡光,逼开面前灵虫,就此杀出一条路来,将青暝子手臂一抓,道:“青暝兄,随我共驱灵虫,救出其他三人。” 青暝子道:“三公子,多亏了你。我如今也是御虫乏术了。” 杨明知见他受伤甚伤,怕是指望不了上,正想上前去救其他三人,只听身周嗡声大作,无数赤甲灵虫飞来,将杨明知二人团团围住,他正要再施罡光驱虫,不想有三只赤甲灵虫同时扑来法剑上,“咯嚓嚓”数口,将那法剑噬去一块。 这时屋外脚步声响,就转进数人来,刘统道:“可不是这二人来回来了。” 秦忘舒循声瞧去,心中颇感好奇。 第348章强援虽至势难突 第348章强援虽至势难突 法剑既有损伤,灵气外泄,罡光也就弱了许多,杨明知出其不意,便是一怔。就在他一顿的功夫,臂上已飞来一只赤甲灵虫,张口噬来,皮肉就去了一块。 赤甲灵虫体型不大,就算噬去皮肉,本也不必在意,但此虫肚中毒液实有融化五金之能,毒髓透肌入骨,剧毒实不可当,饶是杨明知境界不俗,至此也是皱眉。 身边青暝子呻吟出声,道:“三公子,务必坚持住,不要弃了我等四人。” 杨明知道:“这是说哪里话来,三家七宗同气联枝,就算我丢了性命,也绝不会弃你等不顾。”袖中急急取出那截驱虫香来,只一晃,香头已燃,香烟散向四周,赤甲灵虫顿时向两侧一分。 诸位大喜道:“多谢三公子。”急忙合在一起,就向湖中小岛掠去。 这驱虫香果然灵验,诸修一路向前,再无灵虫阻拦,这才来到湖中小岛,藏在剑文法袍之下。只是那驱虫香只剩下半寸来长,不堪一用了。 虽是如此,杨明知还是珍而重之,将这驱虫香藏好。 那小岛本来不算小,站了四修上去仍是绰绰有余,如今挤占了八个人,就显得拥挤许多。但此处有剑文法袍抵御灵虫,和刚才的情景相比,则是好得太多了。 青暝子取出几粒丹来,分给诸修疗治虫伤,柳闻莺道:“青暝子,你的避虫咒也不济事,这丹药只怕也无大用吧。这丹药倒是好香。” 青暝子道:“柳仙子,此刻我还能对你等说笑?我终身与灵虫为伍,最知虫性,若是被毒虫咬了,这丹药必定是药到病除。” 柳闻莺冷笑道:“既然最知虫性,怎就配不出三公子的驱虫香来,我瞧你也是平平。” 那青暝子被柳闻莺抢白,也不着恼,只是嘿嘿直笑,仍是专心致志,动用青葫芦去收灵虫。 那杨明知也取了一粒丹药在手,却不去服用,青暝子催他道:“三公子,这赤甲灵虫极是厉害,若不能及时化解毒气,到时毒气入骨,便是大罗金仙也没救了。” 杨明知拂逆不过,只好将那粒丹药服了。 青暝子又取三粒丹药,分给秦忘舒与铁方二修,方正山道:“我又不曾被灵虫咬到,要这丹药何用?” 青暝子道:“有备方能无患,我这丹药的是灵验的。” 诸修既然合在一起,灵虫对策自然变化,仍是由那群噬土虫为先锋,来噬湖中小岛,诸修虽是施法用宝,却也难止湖中小岛被渐渐啃噬了去,到了第二日,那小岛便被噬去一半了。 秦忘舒与杨明知见小岛狭窄,只好立在云端之中,留下位置来供他人盘坐调息。 方正山忽道:“秦道友,我记得你有件空间法宝,可以容人,不知可否……” 秦忘舒尚未回答,杨明知一摆手道:“那宝间法宝之中,藏的皆是修士的机密,等闲怎能容外人入内,方道友莫要令秦兄为难。” 秦忘舒道:“便是入内藏身也是无妨,如今形势凶险,正该同舟共济。” 青暝子也道:“既然秦道友胸怀磊落,我等何必冷了他的好心。” 秦忘舒正要将妙府山居祭起,空中一声霹雳响,落下青色雷光数十道,将湖岸边的灵虫打得七零八落,刹时扫去一大块了。 诸修循声瞧去,皆是一喜,原来空中来了两名修士,其中一名修士手持尺八皮鼓一具,以手掌相击,那皮鼓每被敲击一次,空中就落下青雷数十道。原来是件雷属之宝。 持鼓修士身边手持铁枪一根,长约三丈,此修将长枪略略舞动,长枪就幻出道道枪芒来,灵虫遇到这枪芒,立时粉身碎骨,就连赤甲灵虫也难以幸免了。 此枪灭虫的威能虽不比皮鼓,却比不俗。 杨明知喜道:“无远兄,苍柏兄,可将你二人盼来了。” 铁中渔甚是热心,就向秦忘舒介绍这两名修士,以皮鼓引雷者,乃是慕氏弟子慕苍柏,此人手中之宝名叫小天雷鼓,亦是仙界虚宝。 慕氏当代弟子,以“隐月圆苍”四字排名,这四字大有来历,相传是慕氏老祖,当今仙界大能苍穹真君慕行云亲自圈定。其中玄机实不可测。 持长枪者则是姬氏弟子姬无远,姬氏无字辈弟子英才倍出,大有强爹胜祖之势,其中以无涯无远二修最是知名,实为东穹后起之秀。 杨明知与慕苍柏与姬无远同辈,境界修为又是不相上下,因此关系极佳。 姬无远笑道:“明知莫慌,哥哥我前来救你。” 杨明知亦笑道:“好个没羞没臊的,你明明比我小了半日,也该在我面前称大?” 姬无远哈哈大笑道:“那是接生的稳婆弄错了时辰,其实我着实大你半日。” 慕苍柏忍笑道:“这桩公案你等扯了数十年,怎地还扯不清?你二人说来不烦,我却听得够了。” 杨明知道:“既是听得够了,速速发一道青雷,毙了你身边这厮?” 慕苍柏大笑道:“说得好。”手中奋力一击,此次皮鼓引来青雷咒有百道,但自然不是击向姬无远,而是击向湖岸边的灵虫。 姬无远手中长枪指向杨明知,佯嗔道:“我好心前来救你,你却唆使他人杀我,我先杀了你罢,以解我心头之恨。”长枪脱手飞出,就向杨明知袭来。 但此枪去势极缓,行进之中枪身颤动不休,幻出千百道枪芒。若是猛地瞧去,也不知那是铁枪真身,哪是铁枪幻影。这铁枪每行一丈,便不知扫荡多少灵虫,是以姬无远亦是作耍,怎会真正冲着杨明知而来。 杨明知见好友来到,自是精神大振,便也取出法剑,来助两修扫荡群虫。 三修在空中这场大杀,将那无数灵虫打落湖水之中,湖面上浮尸无数,半个时辰之后,那湖面上哪里还能瞧见湖水,尽他虫灵盖住了。 然而湖边灵虫之多,着实难以想像,且八方灵虫仍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似乎整座苍穹域的灵虫皆集于此处了。 三修初时杀得痛快,半个时辰过后,仍不见灵虫见少,不由的暗暗发愁,且三修所杀灵虫之中,以杂色灵虫为主,那赤甲灵虫并不曾被诛杀几只。而放眼瞧去,湖岸四周已是一片赤红,尽是赤甲灵虫。瞧见这等情景,诸修怎能心安。 就见那赤甲灵虫分为四队,离湖岸稍远处盘桓,一直不曾主动向湖中修士进攻。看来这赤甲灵虫畏水并非虚言,诸修只需身在湖中,便不怕这赤甲灵虫攻来了。 但秦忘舒瞧见湖面灵虫浮尸,心中隐隐生忧,这无数浮尸摭住湖水,岂不是替赤甲灵虫打消恐惧之心,若是赤甲灵虫见不到湖水,会不会汹汹涌而来。 正思忖间,东岸那群赤甲灵虫齐声鸣叫,亿万灵虫之声汇到一处,好似惊雷一般,就连皮鼓引发的青雷之声,也被这虫鸣压住了,鸣声之后,东岸赤甲灵虫齐齐出动,向湖中小岛迅猛扑来。 青暝子叫道:“糟糕,糟糕。赤甲灵虫扑来了,三位公子速来救命。” 杨明知叫道:“莫要慌,那赤甲灵虫虽凶,也攻不破我的剑文法袍。” 话音刚落,就有无数赤甲灵虫飞到法袍之侧,秦忘舒急忙口念法诀,施展剑文毫光,赤甲灵虫皆被挡在毫光之外,无法逼近法袍三尺。 青暝子喜道:“这法袍的是了得。” 然而他口中虽是称赞,秦忘舒却隐隐觉得,此修声音森寒,殊无伙喜之意。 忽见千万只赤甲灵虫在空中列成一线,赫然就是一柄法剑也似,诸修哪见过这种手段,皆是骇然。 不等诸修有所反应,那空中剑型虫群就向法袍猛地刺来,“铮”地一声轻响,法袍毫光就被刺得裂了,毫光有一处立时黯淡下来,露出老大的破绽。 杨明知面色大变,亲自施展法诀来助秦忘舒御使法袍,哪知西岸处虫群已然杀到,那虫群席卷而至,怎容杨明知施法,只好将手中法剑奋力劈来。 但这赤甲灵虫怎是杂色灵虫可比,除非是被法剑斩到手上,方有粉身碎骨之可能,若只是被罡光扫来,最多只是略有损伤罢了。 赤甲灵虫不出手则罢,一旦出手,果然气势如虹,湖中两处皆是遇到重大危机。 慕苍柏见杨明知吃紧,忙道:“三公子莫慌,看我助你。” 伸手再击皮鼓,不想这次只引来十余道雷光,慕苍柏神色一变,叫道:“不好,我的真玄竟是耗尽了。” 姬无远叫道:“两位兄弟莫怕,我尚有余力可贾。”急忙展动长枪护住慕杨二人,只一步,就来到法袍之下。诸修也算是合兵一处。 但湖中小岛已只能容三人并立,其他修士都已然站在空中。 姬无远三人刚刚来到法袍之下,剑形虫群再次猝然一击,只听“嘶”地一声,法袍就被刺出一个口子来,法袍毫光立时消散无踪。 面对这极危之状,诸修皆是大惊,秦忘舒心中一动,向青暝子瞧去,此修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实无惊惧之色,却有欢喜之情。 第349章藏器待时非止我 第349章藏器待时非止我 秦忘舒藏拙至今,一直不曾真正显示出御虫之术。他的凤火本是天下灵虫的最大克星,就算赤甲灵虫乃火属灵虫,也远远难以抵御凤火,毕竟赤甲灵虫源于帝困山地火,而地火再强,与凤火相比,则是荧荧之火难以与日月争辉。 只需秦忘舒祭起妙府山居,收起诸修,再请青聆携冰蚀虫出手,必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可此刻瞧出种种疑点,秦忘舒也就只好再次隐忍了。 他初到东穹,又怎能锋芒毕露,三家七宗之争,他也绝不能轻易插手,最明智的举动,就是冷眼旁观,坐观成败。唯一的底线就是,保住自家性命,救出许负心,除此之外,则非他能力所及了。 他对青暝子的观感本来甚是平平,此人虽然号称虫痴,却是言过于实,所创避虫咒也只能说是乏善可除,聊胜于无。可现在瞧来,此修别有心机,或许暗藏诡计了。 难不成此番虫难,是这位不起眼的青暝子一手安排,其目的又是如何? 杨明知瞧见剑文法袍破裂,心中甚是痛惜,饶是向来镇定,此刻目中也闪过一丝慌乱,但此刻若将这法袍收了,又该如何抵御灵虫。没奈何,杨明知只好再掐法诀,替这法袍加持。 法袍毫光再现,却已是大不如刚才,片刻之后,又将赤甲灵虫攻破一处,法袍多了两道裂纹,虽然仍可使用,却是威能大减了。 姬无远道:“事急矣,三公子,若是困守此处,只怕我等皆要死在这里了,需得再寻一处湖泊,方能挡住赤甲灵虫。此番灵虫怎地这般势大?” 杨明知沉声道:“帝困山被瘴雾锁了多年,山中灵虫久不见人族修士,可不是饥渴之极?这才来势汹汹。” 慕苍柏则叫道:“可惜这次不曾携得水来,早知今日,出门前就该将向宗主求来龙瓶,那瓶中有三江之水,还怕了这区区赤甲灵虫?” 姬无远道:“说这事后话又有何用?我入山之时,瞧见离此百里处有座大湖,比这湖泊大得多了,只需移到那处湖面上,或可令赤甲灵虫攻势稍顿。” 杨明知点头道:“困守在此总是无用,赤甲灵虫毕竟畏水,还是及早移走的好。” 三人计议已定,也不与诸修商量,就向前冲去。途中姬无远取出数粒真玄丹,三人立时服用了。青暝子伸手讨要,姬无远道:“你等又无手段诛杀灵虫,要这灵丹何用?这真玄丹何等宝贵,怎容浪费。” 青暝子悻悻然道:“我这青葫芦也能收得许多灵虫的。” 姬无远冷笑道:“你这青葫芦又能有多大,我刚才细细算过,自我现身至今,你只收了两三千只罢了。如今这四周有亿万灵虫,两三千只灵虫,不过是我一枪灭虫之数。” 青暝子神色讪讪,嘿然无语。但秦忘舒细瞧他的神色,倒也无怨怒之色,秦忘舒不由疑道:“难不成我竟错看此修?” 等他再度寻思,忽地恍然。青暝子正面对姬无远说话,自是小心翼翼,怎敢稍露心事,而按理常人被对手这般抢白,必然是心中生恼,青暝子却是浑若无事,反倒是更为可疑了。 他的物藏之中,丹药倒是不少,以秦忘舒性情,怎会小气。但见姬无远质责青暝子,若他此刻取出丹药来,可不是故意与姬无远作对,也只好罢了。 当下有姬远山持枪在前,诸修随后,杨明知与慕苍柏则在左右护卫,保着诸修离开湖泊,向远处大湖遁去,秦忘舒则被安排断后。 秦忘舒在这场御虫之战中并不算突出,只是比铁方二人略强一些。不过他刚才御使法袍御虫,倒也有章有法,遂被杨明知看中,担当断后之责,说来也算是高看一眼了。 姬杨慕三修服了真玄丹后,体内真玄充足,手中法宝再显神通,赤甲灵虫虽是凶悍之极,也是难以近身。秦忘舒亦挥动赤凰刀,动用刀风驱虫,凤火的手段,则是不必急于施展了。端是要瞧瞧,青暝子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又有怎样的图谋。 本来百里之遥对诸修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可现在有灵虫阻路,又怎能贸然遁行,也只好步步为营,冲出一条血路。 等离了湖泊之后,杨明知向远处一瞧,暗暗叫苦,只见四周赤红一片,好似云霞,此战分明已将帝困山中所有的赤甲灵虫惊动了。而远处又来了群血甲灵虫,瞧来比赤甲灵虫略小些,可身上却是灵息惊人,一只血甲灵虫,或可抵得上百只赤甲灵虫了。 姬无远也瞧见血甲灵虫现身,叫道:“糟糕,糟糕,这血虫向来深藏地府,等闲不会现身,今日怎地也被唤了来。” 慕苍柏道:“许是知道我等厉害,赤甲灵虫摭拦不住,只好将这灵虫的祖宗唤来了。” 姬无远道:“看来的确如此了。” 此时山居中的青聆忽地传音道:“这修士是谁,竟是毫无见识。” 秦忘舒传音道:“他是姬氏弟子姬远山,我瞧他这话,说的亦有道理。” 青聆冷笑道:“他懂得什么。那血虫名叫地火虫,与赤甲灵虫虽是相貌不差,却是两族。彼此间亦不算和睦,赤甲灵虫就算死绝了,也休想使唤得动地火虫出来一只。” 秦忘舒道:“那这地火虫为何现身?” 青聆道:“秦兄,你难道没注意到那位虫痴?这位虫痴藏拙的手段,并不比秦兄弱了,所用诡计更难识破。” 秦忘舒知道于灵虫一事上,青聆就是当然的权威,当下诚心请教道:“我对此人也有几分怀疑,却是捉摸不透,寻不出证据来。正要请青聆兄指点一二。” 青聆道:“此事本来关系到我灵虫性命根基,怎敢轻易泄露,也就是你,若是他人,我青聆万万不敢轻泄一字的。”虽说了这话,仍是迟迟不肯开口。 秦忘舒也不催促,他深知青聆性情,此虫有百般好处,就是天真烂漫,城府不足。肚中若是有话,那是怎样也藏不住的。 青聆想了又想,叹道:“罢了,还是对你实说了,想来你日后怎样也不会害我。这位虫痴所创的避虫咒本是极高明不过的,然而真正用来,却无大用,秦兄可知其中道理?” 秦忘舒道:“我虽略知魔域言语,这避虫咒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怎如青聆虫感同身受。这避虫咒有何玄机,青聆兄最有体会了。” 青聆道:“虫痴创这避虫咒好似一剂良方,只是却少了一道药引,因此这避虫咒的威能只发挥出百分之一罢了。在我想来,这避虫咒若是创得全的,天下灵虫皆避,就好比那惊禽诀一般,必定声闻天下,从此灵虫见了修士,只好绕路而行。” 秦忘舒动容道:“这虫痴创的避虫咒竟这般厉害?” 青聆道:“也就看这虫痴的灵慧了,我猜他必定藏起一段关键符文,以防他人学了去,但他这段关键符文的威能究竟多强,尚难知晓。不过他这创咒的路子却是大大对头。就算他未必能寻到真正的药引,不出十年,必有真正的避虫咒被创制出来,那可就是灵虫的末日到了。” 说到这里,揪然不欢。 秦忘舒知道青聆虽知人言,平常瞧来,也当做知交好友,浑然不曾想过他是灵虫之躯,但青毫毕竟是灵虫出生,与自己身为修士的立场不同。避虫咒若是创制完全,那是天下修士之福,却是灵虫的大祸了,也难怪青聆方寸大乱。提起虫痴青暝子来,亦是恨得牙痒。 秦忘舒道:“青聆,你说这位虫痴故意藏拙,那便是说,他本有手段在这虫群之中游刃有余,却心存不良,只盼着诸修送死。” 青聆道:“他在避虫咒上做了手脚也就罢了,那是担心绝技泄露。但他赠予他人的丹药,却暴露了此人的心机。” 秦忘舒也得了青暝子的赠丹,只因未曾受伤,倒也不曾服用。闻听这话,就是一惊,道:“那丹药你也不曾亲眼瞧见,怎知就有不妥之处?” 青聆道:“我何必去瞧,这丹药是否能治虫伤且不去理论,但这药中有一方引虫草,那是确定无疑了,地火虫之所以能从深底深处被唤来,就是这引虫草的香气所致了。” 秦忘舒道:“这丹药虽是香气扑鼻,又能传得多远?” 青聆道:“秦兄,你有所不知,这世间万物,各具奇能,人族以灵慧著称于世,灵虫异兽自然也是各有天赋于身,就说这引虫草的香气,我隔着数百里也能闻到,但对人族而离,离了数丈,那香气可就闻不着了。”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青聆是说,这血虫竟是被这青暝子引来的。不知道他这般作为,是个人行为,还是有人授意,若是早有安排,这三家七宗之争,可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激烈了。” 青聆叹道:“我本也不知人世这般险恶,明知天地浩劫在即,这些修士不知勤修仙术,以图日后抵御东魔西兽,偏偏却要自相残杀,秦兄,这其中究竟有何原因?” 秦忘舒瞠目结舌,竟不能答。世人自私逐利,争强好斗,本是天性使然,否则哪里来的魔我。青聆固然无知,自己又比青聆强出多少,遇到这天大的难题,自然不知如何应对。 忽听乌云豹一声嘶吼,原来是被一只灵虫咬破了眼珠,此豹不辩路径,猛地跳向虫群之中,顿时被灵虫围住。豹背上的刘三奇立时险象环生。 第350章谋划既成拂衣去 第350章谋划既成拂衣去 柳闻莺惊叫一声,双轮急旋而出,来救刘三奇。这对重阳轮本是重宝,若与对手斗法,其轮力逾重岳,自是大占便宜。但用来对付灵虫,却是无从施力,灵虫虽是被一荡而开,又能扫去多少。 赤霞道人亦是着忙,祭起四柄法剑荡开群虫,只是这法剑虽多,威能也是有限,起码对灵虫而言,并不构成重大威胁。反倒引得灵虫反扑,慌得赤霞道人只能自救为先,却顾不得刘三奇了。 刘三奇将手中砍山刀奋力挥去,也难以尽数驱走身边灵虫,臂上腿上仍是漏了数只,那灵虫好不容易噬到对手,自然大口噬来,痛得刘三奇倒吸冷气,叫唤不停。 杨明知忙来救助,连连数剑扫荡四周灵虫,方将刘三奇救了回来,只是刘三奇胯下的乌云豹身上伏满灵虫,那是救不回来了。 只用了片刻功夫,那乌云豹只剩下一副骨格,灵虫噬肉之速令人骇然。 秦忘舒瞧得明白,在刘三奇遇险之时,青暝子神情极是复杂,又想上前,又在极力忍耐。可见青暝子虽有心救助,终究因胸有大局,不敢轻易泄了自家机密。 秦忘舒暗道:“这青暝子的避虫咒若是果然藏私,自可随时远去,但他此刻并无把握利用灵虫杀尽此间修士,故而一直隐忍罢了。若等到诸修真玄耗尽,此人必定施展手段,不顾而去。那时诸修被灵虫害死,却与他毫无关系了,此修竟是残忍若此。” 他与场中诸修并无交情,但若是眼睁睁地瞧着众人被灵虫害死,怎样也是与心不忍,且此刻血虫已出,诸修本就是险象环生,若再有地暝子暗中施展手段,那可真将诸修害死了。 想到这里,他向前一步,抓住青暝子手腕,道:“青暝子道友,前方血虫已现,道友有虫痴之名,想来必有应付这血虫手段,还请不吝赐教。” 青暝子连连摇头道:“这血肉厉害的得,比瞧他身躯弱小,却是铁打铜铸的一般,等闲法术也是伤不得他的。” 秦忘舒道:“想来青暝道友必有良策。” 青暝子叹道:“在下实是无计可施,只好奋力与他厮杀罢了,多杀一只,便是一只。” 秦忘舒道:“在下倒有个计较,我瞧青暝道友的青葫芦并非俗宝,不如你我上前,用这法宝收纳血虫,也可一解诸修之危。” 青暝子叫道:“我这青葫芦又能装纳几只?道友莫要玩笑。” 秦忘舒笑道:“在下自有办法保得道友周全,且这血虫珍贵之极,道友难道不想捉他几只?不如你我就做了约定,我保你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之中捉来的血虫,你我对半分成,道友以为如何?” 青暝子目光闪动,道:“道友果然能保我半个时辰?不是我小瞧道友,便是杨三公子,在血虫面前,只怕也没这样的手段。” 秦忘舒知道他心动,此人既有虫痴之名,遇到这血虫怎能不动心?人心既贪,何不诱之以利? 秦忘舒笑道:“道友莫要小瞧了我,我有火符数道,支持半个时辰,自是绰绰有余。“说到这里,就取出几片妙府金打造的凤火符来,这灵符是他从昨日开始,就在袖中悄悄制作,到今日已有数十道了。这也是因为他知道那小岛守不住,自己便施凤火,也有真玄用尽之时,不如趁着身在小岛之时,多制灵符,以备大战。 青暝子见到灵符,仍是不肯尽信,但妙府金光芒流动,显非俗物,瞧得他亦是心动。 秦忘舒紧紧抓住青暝子,大步向前,那青暝子心中犹豫,也不曾挣扎。二人一旦脱离了队伍,少去了姬慕杨三修的保护,立时陷在虫群之中,刘三奇与柳闻莺齐声叫道:“两位小心。” 秦忘舒暗道:“常听闻若是男女彼此爱慕情动,必定心肠柔软,今日见来,果然如此。” 便回首笑道:“两位放心,在下必然保得青暝子道友周全。“手中灵符一抖,灵符顿时碎裂,一道凤火就窜将出来,那火焰何等厉害,但遇灵虫,自然是一焚而灭,便是赤甲灵虫,也当不得凤火之威,前方立时就开出一片空地来。 秦忘舒再施三道灵符,就有四团凤火围定二人,二人有这凤火防身,那灵虫自然避得极远了,二人立时就扑到血虫面前,与诸修之间已隔了数百丈。 这数百丈距离虽短,却因被无数灵虫隔开,说来竟是咫尺天涯了。 青暝子大喜道:“道友御火之能竟是厉害的得紧。” 姬慕杨三人见秦忘舒如此手段,也是惊叹艳羡不已,姬无远低声道:“这是凤火灵符,也不知秦道友自何处得来。在这灵虫群中,此符可谓价值连城了。” 杨明知冷笑道:“此修倒也能隐忍,到此刻方显出手段来。” 姬无远道:“三公子,你莫要怪他,世人皆存自私自利之心,我若是他,这凤火灵符轻易也是不肯动用的。” 杨明知道:“倒也不曾怪他,只是佩服他能忍到此时罢了。” 既有凤火御体,青暝子忙不迭地取出青葫芦收那血虫。不想他将青葫芦对准血虫,葫芦中的黑烟却卷不动血虫,急得青暝子额上冷浑直冒。急忙再加一道法诀,再收血虫。 可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血虫机警异常,早就远远避开,黑烟之中也只是收了几只杂色灵虫罢了。 这群血虫绕过凤火,就向姬无远等人飞去,这些血虫果然凶悍,路上若是遇到灵虫,皆是远远避开,不敢与这血虫争锋。而血虫过处,伴随着腥风一道,闻来令人作呕,直恨不得远离了才好。 秦忘舒要试这血虫的身手,祭起赤凰刀来乱打,但就算有血虫被这赤凰刀撞下,也只是被撞出数尺罢了,虫刀相触叮当作响,好似打铁一般。 秦忘舒这才知这血虫名不虚传,暗道:“若被这血虫席卷过去,姬慕杨三人或能自保,其他修士,怕是要大吃苦头了。” 只好再祭凤火灵符三道,截住血虫前行之路,如今空中就有七道凤火灵符,这七道凤火本来各不相干,中间有极大的缝隙可以出入,秦忘舒念动凤篆,七团凤火迅速爆裂扩展,很快就连成一片,空中好一团大火。 这团大火呈半圆之状,挡在血虫与诸修之间,长达百余丈,就约数十丈,顿时就将这御虫战场分成两处了。 那边青暝子忙了半日,也不曾收到一只血虫,原来这血虫不但机警,法力亦是不弱,便被黑烟卷到,也能保持神智清醒。青葫芦在这血虫面前,竟是毫无用处。 秦忘舒大施诀用火之际,早就与青暝子分开,青聆的判断是否有误,此刻便可见分晓了。若这青暝子的避虫咒并不曾藏私,秦忘舒自有手段将他救回来,但若是青暝子借此远遁,也可让诸修瞧清他的真面目,免被此修所害。 二人稍稍一分,中间就涌来无数灵虫,青暝子大叫道:“秦兄速来救我。” 秦忘舒叫道:“青暝兄莫慌,我先挡住这血虫再说,哎呀不好,只顾奋勇向前,这真玄竟是不足了。”说到这里,身子就往下一沉,大有力不能支之感。 杨明知等人远远瞧见秦忘舒坠空,也是大惊,但因中间有浩大的一团凤火阻隔,谁能突火上前,也只是干着急罢了。 秦忘舒坠下数十丈后,方才稍稍将身子一提,故意急急忙忙取出一粒真玄丹来,扬手张口,瞧来像是服丹,但那丹药却滑进袖口之中。 就这么一刻的工夫,青暝子已被灵虫团团包裹,更有数百虫血虫向他迅猛扑来,此人若仍是故意藏拙,只想等秦忘舒来救援的话,必定是来不及了。 而诸修鞭长莫及,纵想去救青暝子,又能如何? 那青暝子目光闪动不休,似在下一个极大的决心,此刻灵虫极多,血虫又出,诸修纵能支撑,一旦耗尽真玄与真玄丹,那必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青暝子想到这里,忽地面色一紧,伸手做了个古怪的手式,左手按住额头,右手则按住胸口,十指掐诀不定,口中念念有词。 秦忘舒瞧这他手式古怪,却又感到甚为熟悉,无相十诀之中的无相指诀,就有数式与青暝子的手法颇为相近。秦忘舒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那避虫咒不足之处,是靠手掐魔界法诀补足,而并非一段符文。 青暝子掐诀之时,身上已扑来几只血虫,而等到青暝子掐诀念咒已毕,身子忽地大发黑光,那几只血虫慌忙振翅,就急急离他而去,至于其他灵虫,更是四散而逃,也就是一瞬间,青暝子身周再无一只灵虫,离他最近的灵虫,至少也在百丈之外。 诸修见他驱虫有术,无不惊讶,青暝子忽地一笑道:“在下身有要事,不便相陪了。”说到这里,一路冲开虫群,很快就消失的无踪无影,只留诸修怔在当场。 第351章百年相知犹按剑 第351章百年相知犹按剑 方正山见青暝子扬长而去,一时还没明白过来,怔道:“青暝子道友怎地就弃我等而去了?” 铁中渔也是狐疑,道:“他用了怎样的手段,就那般杀出一条路来?” 刘三奇叫道:“此人诡计暗藏,将避虫咒最关键之处秘而不授,如今瞧见形势危急,我等再难逃出生天,自然扬长而去。” 杨明知冷笑道:“不仅如此,只怕他还有其他手段,还是秦道友心知肚明,诸位若有不解之处,请教秦道友便知。” 秦忘舒见诸位来到近前,便伸手拂开凤火,分出一条路来,诸修再次合到一处,四周凤火熊熊,灵虫无法近前。 柳闻莺急声道:“秦道友,那青暝子究竟施了怎样的诡计?” 秦忘舒取出袖中丹药,正是青暝子所赐,道:“在下以观玄术探去,这丹药之中暗藏引虫香,如今虫群声势浩大,与此丹药或有关系。” 刘三奇道:“难怪他向来小气,这次却这般大方,主动将丹药相赠。”忽地变色道:“不好,他赠的丹药岂是好物,莫非有毒。” 听到这话,柳闻莺与赤霞真人皆是面色大变,只因这三人亦是服过青暝子的丹药的。 杨明知道:“那丹药倒也无毒,何况我等修士,就算是极厉害不过的毒药,也未必就能毒死,青暝子心计过人,又怎会在这丹药上弄鬼,只需一味引虫香胜于万千毒药了。” 刘三奇道:“不错,他将这血虫引来,我等同样的难逃生天,天幸秦道友有火凤灵符,方能保得我等周全。” 柳闻莺道:“火灵符虽好,总有用尽之时,你瞧这漫天虫海,如影随形,何时才能冲将出去,这青暝子生生将我等害死了。”说到这里,就向赤霞真人瞧去。 赤霞真人黯然无语,神色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柳闻莺叹道:“赤霞真人,枉你与他相交数十年,哪知此番他连你也算在其中,这人心肠之歹毒,远胜这灵虫了。” 赤霞真人苦笑摇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将我等也算在其中,他如此丧心病狂,究竟是谁人指使。” 柳闻莺冷笑道:“赤霞真人,如今你还替他说话不成,他既是丧心病狂,又何需他人指使?就不知阴朔宗诸修是否也插手此事。” 诸修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其中关节,若是说阴朔宗指使青暝子对三大世家弟子动手,没理由将刘三奇,柳闻莺,赤霞真人也同时害了。七宗虽与三大世家面和心冷,但七宗之间,却是唇齿相依。那阴朔宗天大的胆子,也不该以一宗独抗三家六宗。想来这是青暝子自家的主意了。 可是青暝子就算害了诸修,对他又有多大好处? 杨明知忽道:“姬兄,你那件玉聪珠可曾带在手上?” 姬远山道:“来这帝困山凶险之地,怎能不携此宝?若遇雷火两劫,全仗这玉聪珠救命了。” 杨明知点了点道:“我明白了。”姬无远也是微微一笑,道:“看来定是如此。” 刘三奇嚷道:“三公子姬公子,你二人打得好哑谜,却让人绞尽脑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请两位公子明示。” 姬无远道:“刘道友还不明白?此番我与慕兄,杨兄来此,身上必携宗门重宝,若我等被那灵虫噬了,法宝可是噬不去,青暝子正好可捡个便宜。便是三位身上法宝珍物,只怕也将落入此人手中了,这厮倒是想得美事。” 杨明知道:“其他法宝也就罢了,唯这玉聪珠最是要紧,我瞧那青暝子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这帝困山中将要现世的混沌之宝,他将我等用灵虫困住,也只是随手之劳,一来消灭与他竟争的对手,二来夺了玉聪珠,便不必担心雷火两劫。嘿嘿,这厮的确好算计。” 诸修纷纷点头,道:“这厮果然是想独占混沌之宝了。”一时皆是愤愤难平。 杨明知哈哈大笑道:“这青暝子如此高明,我先前竟是失敬了,可惜,可惜,若是有幸再遇,本公子定要与他好好亲近亲近。” 刘三奇咬牙道:“三公子,三奇不懂得斯斯文文说话,若被我再撞见这厮,若不将他碎尸万段,枉自为人。” 诸修说话之时,四周凤火已渐渐弱了,这是灵符中发出的凤火,一旦灵气耗尽,便不能持久了。 杨明知向秦忘舒深深一揖,秦忘舒连忙还礼。杨明知道:“杨明知有眼不识高人,好生惭愧,今日我等性命,全在秦道友手中了。” 秦忘舒道:“杨公子此话在下可受不得了,秦某有何德何能,敢救公子,我这里倒是有不少火府,公子若是觉得有用,只管取了去。”说到这里,就取出十道火符来。 他虽制了百道火符,若是尽数取出,岂不是令人惊骇?火符易得,凤火火符则是万金不易之物,若让他人知晓他有近百道凤火符,定是令人生疑了。 杨明知道:“惭愧,惭愧,今日斗这灵虫,我等虽有许多法宝在身,却是效用甚微,唯有秦兄的火符恰是那灵虫的克星。只是在道火府未免太多,在下可用不起了。”说罢果然只取了五道火符。 秦忘舒道:“只管尽数取去便是。” 慕苍柏笑道:“秦兄,你有所不知,这位三公子最是吝财,取你五道火符,至少也要让他掏出五万仙币来,你瞧他可是舍得?” 杨明知大笑道:“慕兄果然知我。” 以秦忘舒的性子,便是百道火符取了去,又值得什么?他摇头道:“大伙儿共舟共济,自当有力有出,怎能让三公子破钞,这话可是小瞧在下了。” 那杨明知也是慷慨之士,闻言只是一笑,也不争辩。道:“诸位道友,如今灵虫势大,就算另寻湖泊,能避得了赤甲灵虫,也避不过血虫,依我之见,只好努力向前,杀出一条路来,若能得遇姬护法,那是最好的结果。就算遇不到,我等就去寻一座山洞,封住洞口,也方便与这灵虫周旋。” 慕苍柏道:“此计甚好,既然来这帝困山,免不得要效二帝事迹,被困上一困,这就叫不让二帝专美于前。” 诸修困在虫群之中,虽是心中战栗,听了这话也是抚掌大笑。 姬无远也笑道:“我等虽难以与二帝一较,好歹也是仙修之士,此番被困,只当是追慕二帝事迹,说不定后人传说之中,就此多了一桩故事。我等岂不是留芬百世?” 慕苍柏道:“依我说,只因有你在,那叫做遗臭万年。” 诸修又笑,杨明知此时已取一道凤火火符在手,只一拍,那妙府金符就此破碎,纵出凤火一道,杨明知早就掐定法诀,向那凤火一指,此火笔直向前,如箭矢,似长枪,就此开出一条路来。 诸修会意,便一涌而上,借着这道凤火开出的道路努力向前,那灵虫毕竟怕这凤火,自然是远远避开,纵见诸修有许多破绽,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杨明知御火之有术,这道凤火速度极快,一道凤火灵符,足可燃烧一炷香的时间,因此等到那道凤火燃尽,诸修已冲出三十里去。只是那灵虫遁速亦是极快,诸修稍稍一停,灵虫就围了过来,且山中诸处,仍是源源飞来灵虫无数,若想逃过这场虫难,哪里那么容易。 在遁行之际,姬无远动用传音向姬明灭护法求援,却一直不曾得得到回音,心中不免着急。这两日他传讯无数,也不见回讯,若不是深知姬明灭境界修为高明之极,真要担心姬明灭被对手杀了。 但姬明灭身为姬氏护法,便是放眼整座东穹,能有资格做姬明灭的对手者,也是廖廖无几,姬无远便是身死百回,也绝不肯相信有人能动得了姬明灭护法。 杨明知再用一道火符,诸修奋力向前,只见前方虫群略见稀少,但大队虫群正衔后追来,最多盏茶时间,就能追到诸修,而前方极远处,又见到虫群四起,摭天敝日,瞧得诸修只是叫苦,暗骂青暝子不已。 若是不是青暝子丹药之中藏有引虫之物,一来虫群不会这般势大,二来也不会紧紧跟上。如今那丹药已经服下,无计消除,想避过灵虫则是万万不能了。 杨明知见与姬明灭护法联络无望,只好道:“诸位,我等且寻一个山洞避上一避再说。” 慕苍柏道:“与其寻个山洞,不如自家劈山开石,三公子你想来,那山洞之中,若是灵虫的洞穴,可不是撞个正着?” 姬无远笑道:“此言有理。” 不等杨明知点头,慕姬二修就落到一处山坡上,一人御枪,一人御刀,就地开掘起来。 诸修纷纷上前动前,哪消片刻,就挖进去百丈,秦忘舒与杨明知则在诸修身周护法,将第三道火符祭起,围成一圈,灵虫仍是不敢上前。 诸修且掘且进,渐渐深入山腹之中,洞口处自有杨明知照料,不担心灵虫近前。 有这山洞存身,便不担心灵虫四处来袭,每次只需一人守住洞口,也省了许多力气。 诸修坐在山洞之中,听到洞外虫群乱舞,但再无虫噬之苦,不由得皆是欢笑起来,与刚才相比,真个儿是天地之别了。 就听柳闻莺笑道:“哈哈,身在这洞中,再不怕这灵虫了。” 忽又道:“你和我挤在一处作甚,那边不是有许多空当?” 诸修听了这话,甚是惊讶,只因柳闻莺身周并无一人,诸修恪于男女之防,怎会与她靠近?那山洞又被掘得开阔,更不必挤在一处了。 刘三奇更是关心,远远向柳闻莺瞧去。 只见柳闻莺咬牙切齿,道:“你非要缠着我作甚,瞧我不杀了你。”竟举起重阳轮来,向洞壁狠狠击出。 第352章事起无妄最求真 第352章事起无妄最求真 那洞壁虽是坚石,又怎能禁得住修士法宝?一旦山石崩塌,山洞陷落,诸修固然无事,就怕引来灵虫,刚才一番辛苦,可就顿成泡影了。 姬无远急取长枪挡住重阳轮,此枪之妙,在于既可化雷霆万钧之力于无形,本是姬氏枪法绝技。 柳闻莺三击洞壁不中,转过身来,瞧向姬无远,双目空洞无神,冷冷地道:“三师兄,你莫要逼我,我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 姬无远修为境界虽是远高于她,见她神色古怪心中也是有些发毛,忙叫道:“柳仙子,醒来,我是姬无远。”手中长枪仍将柳闻莺的重阳轮挡了个风雨不透。 柳闻莺浑然不理,提起重阳轮虚空一击,格格笑道:“三师兄,你速速投向冥界,莫要回头,若是走得快些,说不定还能赶上五师弟,哈哈,你二人在冥界重逢,不知是怎样滋味。” 诸修闻言恻然,不由得想起一桩往事来。柳闻莺原是重阳宗三大长老之一玉真子的弟子。玉真子收徒甚苛,平生只收了七位弟子,不像其他两位长老,座下弟子如云。 不过玉真子的七位弟子皆是人中龙凤,不光仙基甚佳,更是勤奋努力,因此玉真子这一门人数虽少,却是最出风头。这其中以柳闻莺与她的三师兄五师弟最为优异。 哪知三十年前一场大变,玉真子两位最得意的弟子莫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柳闻莺今日忽然疯魔了,似乎快将这桩公案的秘密揭开了。难不成柳闻莺的两位同门,皆是被此女被杀? 刘三奇颤声道:“柳仙子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中了邪还是入魔了?” 杨明知沉声道:“无妄之难。” 刘三奇“啊”地叫了一声,神情大为惊骇。 无妄者,至诚也。邪道不行,不敢诈伪。帝困山有二劫三难,其中以无妄之难最是难测,如今柳闻莺忽然坦露真言,岂不是就应了这无妄之劫? 且无妄又是六十四卦之一,是为无妄雷劫。世人不诚,天雷击之。 赤霞真人低声道:“三公子,柳仙子怎地就遭了这无妄之难?” 杨明知道:“这帝困山乃是天地布局,神妙莫测。否则怎能困住两位大帝?二劫三难虽是凶险,却是天地对你的测试,实为天地苦心。我等一入此山,便在局中,一切自有因果。” 赤霞真人道:“三公子之言,着实高深莫测。” 杨明知叹道:“道友,帝困山既现混沌之宝,自然引来无数修士垂涎,但那混沌之宝怎是寻常修士能得到的?既然我等前来寻宝,就得接受天地考验,天地奇宝,唯德者居之。” 赤霞真人恍然道:“这么说来,天地对柳仙子降下无妄之灾,那是将她排除在外了。” 杨明知道:“只盼柳仙子知难而退,莫要逞强。” 赤霞真人低首无语,但入此山者,对那件混沌之宝岂无必得之心,原以为夺宝的对手不过是同行的修士,哪知那真正的对手却是天地机心。 不知此番入此山,又是谁能通过天地的考验?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一个谜团忽地豁然开朗。当初真窥前辈笑而不言的谜底就此揭开。帝困山这件混沌之宝既然是天地对修士的考验,真窥又怎敢泄了天机? 而极荒山兽劫刚刚平息,帝困山混沌之宝便来现世,莫非与人王有关?看来谁能夺得这件混沌之宝,便是人王的人选了。自己虽有志于人王,但在天地瞧来,人王人选远未决出。 而今日在场的修士,姬杨慕三修皆是后起之秀,人中俊彦,其中任一人都强过自己,看来今日之会,绝非偶然。而自己的机会,却甚是渺茫。 此时柳闻莺仍是浑浑噩噩,胡乱挥动手中双轮,姬无远竭力摭挡,却渐渐地力不从心。若他不管不顾,起意将柳闻莺杀了,那倒不会费上许多手脚,但既要保住柳闻莺性命,又来护住洞穴,可就是十分为难了。 诸修瞧见姬无远虽是神情不耐,却在努力支撑,忽地心中雪亮,那姬无远是要借柳闻莺一事,向天地表明心迹,显示仁德慈悲之心,只盼能就此遴选过关。此番猜测,虽是诛心之论,却是八九不离十了。 刘三奇忽将身上法袍紧紧了,将头发披散下来,道:“柳仙子,你瞧瞧我是谁?”诸修瞧向这般行止,皆是大奇。 柳闻莺痴痴呆呆,就向刘三奇瞧来,猛地全身一颤,道:“三师兄,三师兄,你怎么也来了,你怎么也来了。” 赤霞真人对杨明知低声道:“三奇与玉真子诸弟子最熟悉不过,他这打扮与玉真人三徒弟倒也有几分厮像了。诸修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 柳闻莺神智已失,又遭逢无妄之劫,怎能辩得明白?她心中越是害怕见谁,心中想的便是谁了,因此刘三奇扮作玉真子三弟子,立时就被她误认了。可见刘三奇虽是相貌粗豪,灵慧亦是不弱了。 刘三奇哑着嗓子道:“四妹,你害得我好苦,如今我在冥界沉沦,不得超生,我究竟与你何怨何仇,你竟要害我?” 柳闻莺叫道:“三师兄,你莫来问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刘三奇道:“四妹,你既杀了我,又怎会不知?” 就见那刘三奇的神情痛苦万分,却有三分不忍,两行眼泪无声流将下来。 秦忘舒暗道:“刘三奇对柳闻莺倒是一片痴心,只可惜忽地听闻心上人竟是杀害师兄弟的凶手,其情何以堪。也难怪他伤心流泪。帝困山这场考验,对他二人的关系,也算是一大难关了。” 柳闻莺叫道:“三师兄,你莫要逼我!!“那声音极是尖锐,听人令人毛骨悚然。 刘三奇道:“四妹,我过了奈何桥,顿将前世诸事忘却了,那冥王说,若我不能悔悟前非,便不能重生,还请四妹救我。” 柳闻莺哈哈大笑道:“三师兄,你也有今日,好教三师兄欢喜,自从你去后,师尊七大弟子,我便是第一,师尊对我好生宠爱,法宝法诀尽授于我,哈哈,今日见你沉沦,我好不痛快。” 刘三奇原本甚是伤心,见那柳闻莺笑容狰狞,不由得一声叹息,神色失望之极。秦忘舒暗道:“柳闻莺杀害同门一事,那是坐实了,也难怪刘三奇对柳仙子心生失望。” 刘三奇转向杨明知,低声道:“柳仙子既遭无妄之难,本不该有所隐瞒,怎地她还是吞吞吐吐,不肯吐露实情?” 杨明知道:“三奇,你又何必再问,她的两位同门被她所杀,那已是确定无疑了,只要此事不假,小节不必理会。” 刘三奇道:“三公子,此事你而言无关紧要,对柳仙子来说,却是一世声名,我,我觉得柳仙子绝非是妄杀同门的奸恶之徒,这其中必有原由。” 杨明知叹道:“三奇兄,世间女子多有,有的是那贤良淑德的佳人。” 刘三奇苦笑道:“三公子,你不必再说了,你若是像我一般,心中有了一个人,那便再也不会去想她人。” 杨明知听到这话,不禁低下头去。面上就露出几丝笑容来,瞧这笑容又是甜蜜,又是苦涩,若不是想起某位心上人,又怎会如此? 秦忘舒见了杨明知的神情,却是心中剧震,忖道:“他苦恋莞儿,不知又是怎样的原由。” 刘三奇瞧向柳闻莺,见她已经是形容憔猝,只这一会儿工夫,已是面容大变了,她本来只有三分颜色,如今只剩下一脸凶蛮,也不知刘三奇怎地就喜欢起她来。这男女之情,最是无稽无由了。 刘三奇越瞧越痴,初时仍有几分失望,到最后尽是怜悯之色了,看来他若不能问个明白,那是死也不肯甘心的。 就听他柔声道:“四妹,我知道你动手杀我,定是我不对,你原本也是温柔可亲的好女子,都怪师兄师弟一味逼你,方将你逼成这步田地,我说的对不对?” 诸修听到这里,皆是摇头,这刘三奇忒也痴心,“温柔可亲”四字评语更是引人发笑,那柳闻莺凶名远播,怎样也配不上这四字了。天地间也有刘三奇方会这般想罢了。 柳闻莺颤声道:“三师兄,你是在向我忏悔吗?” 刘三奇道:“不错,我便是在向你忏悔,只是我忘记前情,心中便是有悔意,也不知从何悔起,四妹千万要救我。” 秦忘舒暗道:“刘三奇一心想替柳闻莺洗白,虽是一番痴心,只可惜那柳闻莺已自承杀人,这罪名如何能扳得回来?等他知道真情,只怕会更加绝望了。” 柳闻莺忽地流下两行清泪来,喃喃地道:“三师兄,你当初若不逼我,我怎会杀了你。” 刘三奇喜道:“我逼你,我怎样逼你?”他的双目忽地大亮,就像溺水的人瞧见一根木头一般。 此事虽与诸修无关,但见这事到了关键处,诸修皆是屏息以待,不知那柳闻莺又能说出什么话来。 秦忘舒只盼着柳闻莺的确大有苦衷,也不枉刘三奇一片痴心,只可惜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常八九,柳闻莺杀害同门的罪名也不知能否就此洗白。 第353章是非曲直谁可断 第353章是非曲直谁可断 柳闻莺神情凄楚,瞧来换了个人似的,忽又咬牙道:“三师兄,你自家做的事你竟记不得了,我却是一刻也忘不了。那一年我初入宗门,就被五师弟迷上了,从此对他倾心爱慕,可恨那五师弟对我始乱终弃,又去勾引师伯的女弟子,我心中恨不过,就将那女弟子偷偷杀了,我本以为能瞒过众人,哪知道却被你瞧在眼里。” 诸修皆是轻声一呼,原来柳闻莺少女时便知杀人,心肠如铁。情场失意固然可怜,遇到登徒浪子更是不幸,但杀人怎样也是太过了。 刘三奇喉咙中咕哝响了一声,竟是说不出话来。 柳闻莺既开了头,往事如潮而来,又怎能抑制,缓缓道:“五师弟原怀疑我杀了他的心上人,对我自然冷淡。我原以为他会就此安生,便是不来理我,大家潜心修行也就是了。哪知他旧性不改,又去勾引驭兽宗的女徒。我便寻个机会,将那女子也杀了。” 诸修心中动容不已,这女子虽是多情,却着实歹毒,只因自家情事不遂,心上人别有怀抱,竟是连杀两人。 刘三奇目中泪水已干,只是摇头叹息不已。 柳闻莺又续道:“那一次大师兄立了功劳,师父传他重阳融雪功,你心中嫉妒,意图谋害,便拿那两条性命来逼我,我打你不过,又怕你泄露机密,只好听命于你。三师兄,我偷偷将大师练功所用的万年冰晶换成暖玉,致使他走火入魔,可是受你的指使。你此刻还记不得吗? “又有一次,二师兄修行突飞猛进,得了师父称赞,你担心他修为超过你,又再次逼迫我,诬告二师兄窥我洗浴,可怜二师兄有口难辩,被师父逐出门墙,前几年我见过他一次,本来好一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仙修之士,如今落泊之极,至今还没有突破生死关。可见前程已废。 “你的眼中钉其实就是五师弟了,只因他仙基灵慧样样超过了你,我与五师弟的私情之所以被你所窥,便是因你心中一直视他为大敌,不肯放过他的一举一动。那一次我三奉师父之命,去雪域寻万年寒晶,你逼我与你联手,将五师弟也杀了。三师兄,你可害苦了我,五师兄虽然终身不肯与我说话,其实我心里还是忘不了他的,你逼我杀他,我怎能不恨你。 刘三奇禁不住低声吼道:“闻莺,你一错再错,怎地这般糊涂。” 柳闻莺笑道:“三师兄,别人责我也就罢了,你怎地还有脸责我,杀了那两名女子,的确是我的错,我每日里做梦,都梦见她二人寻我报仇,都说修士无梦,怎地我天天都是恶梦?我本来也是如花似玉,却因这多年来心力憔悴,容颜已非,俗语云相由心生,我生得这般相貌,可不都是全要怪你。” 刘三奇咬牙道:“不错,我的确该死,四妹,你所害之人,唯有这位三师兄真正该死。” 柳闻莺道:“你此刻知道该死,也不知是否迟了,三师兄,你可知道,师父只收了七名弟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宗门无数弟子,也盖不过我七个人的风头去,却因你妒嫉凶狠,害得师父弟子离散,郁郁寡欢,三师兄,师父待你如亲子,你可对得起他。” 刘三奇道:“四妹,你究竟怎样杀得我?” 柳闻莺道:“说起此事,要感激一个人才是,若不是遇见此人,我怎能有办法杀了你,那个人,那个人对我极好,我自杀了五师弟后,本来万念俱灰,哪知遇到他后,便觉得又有了许多生趣。“说到这里时,面色大泛桃红,其相貌瞧来倒也有几分可观之处了。 刘三奇又奇又妒,道:“那个人是谁?” 柳闻莺道:“那个人就是驭兽宗的刘三奇了,别看他相貌粗豪,其实却是个细心的好心,我那时便想,等我杀了三师兄你,就可一心一意跟了他,师父答应则便,若是不答应,我便随他浪迹天涯。” 刘三奇面色紫涨,神情大惭,怎知柳闻莺竟说到自己身上来,也不敢抬头去瞧诸修,臊得手脚都无处放了。 柳闻莺道:“三师兄,我知道斗不过你,但你若是不死,我终身也难心安。我从刘三奇哪里借来一宝一丹,那宝物名叫碎龙鞭,本是驭兽宗镇宗之宝,就算真龙见到此鞭也要摇头,那灵丹名叫十象伏虎丹,吃了此丹,就有十象之力,就算是白虎神君在此,也能与他一斗,这一宝一丹皆是驭兽宗至宝,可是三奇慨然相赠,竟不曾皱了一皱眉头。” 刘三奇道:“原来你借我碎龙鞭,十象伏虎丹,便是去杀这三师兄,闻莺,你若是早对我说,我自然与你联手,将这恶人除去了,也免得你身受重伤。“瞧向柳闻莺的目光仍是爱怜横陈。 诸修之中,赤霞真人原是闲云野鹤,性情散淡,不知风月,秦忘舒以及三位世家弟子,则是专心修行,更不知男女之情,见柳闻莺自述身世之后,刘三奇仍是痴心不改,皆是大为惊奇。柳闻莺这样的女子,换了谁都该是避若蛇蝎一般,哪知刘三奇仍不能忘情。 世间男女之情,可不是比仙修妙法还要令人难以捉摸? 柳闻莺吐露心事之后,神智渐渐恢复,又听到刘三奇说话颠三倒四,不像是三师兄的口气,不由警戒心起,叫道:“你究竟是谁?” 刘三奇道:“闻莺,你心中有事,到了这帝困山中,就被这天地气机所迷,遭遇无妄之难。你可速速醒来,我便是刘三奇了。” 柳闻莺又惊又怒,道:“三奇,你也欺我。”目中泪水如雨而下。 刘三奇道:“我心中唯有你一人,又怎会欺你?闻莺,一个人做错了事不怕,怕的是不肯悔过。我昔日遇过一位大德高僧,那高僧说过,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你犯事虽多,只要真心悔过,向你师父坦陈诸事,那自然就可放下心事,重新做人了。” 柳闻莺摇了摇头道:“师父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刘三奇道:“闻莺,你怎地还这般糊涂,你犯了许多过错,玉真子前辈便要杀你,也是应该。但三奇在此发誓,无论你重生转世寄身何处,我总会将你寻来,便是千世万代,也只等你一人。” 柳闻莺大哭道:“三奇,你何必对我如此,我心肠狠毒,血债无数,便是师父也不会原谅我,你怎地就待我这般好?” 刘三奇道:“闻莺,你本是个好女子,只因遇人之淑,又,又不曾被人细心教诲,这才一错再错。我只恨遇你太迟,否则,否则也不会让你这般受苦。” 秦忘舒本来觉得刘三奇对柳闻莺的这片痴心无稽之极,诚不可以常理度之,细细想来,竟觉得刘三奇的话有几分道理。 这世间的恶人,又怎是生来就是穷凶极恶,不过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才变得不可收拾。按理说恶人自该受到严惩,以儆效尤,但若是做了错事,便无机会悔改,似乎也不妥当。 尤其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秦忘舒还是首次听闻,又心中将这话反复思忖,虽不能全信,也该有他三分道理。 柳闻莺此刻神智完全恢复,听了刘三奇这话又是大哭,道:“三奇,你对我千好万好,只可惜我已非清白之身,怎能配得上你,你还是丢手吧。” 刘三奇急道:“闻莺,你说出这话来,可不是用刀子扎我的心,在我心中,你便是玉洁冰清,谁也比不上的,你若让我放手,不如让我去死吧。”说到这里,就将砍山刀横在胸前,慌得柳闻莺一把抱住,刘三奇弃了此刀,二人抱头大哭。 秦忘舒与杨明知面面相觑,不知其可。柳闻莺纵有过失,也轮不到他人责惩,只看玉真人如何处置罢了。倒是今日之事,可谓一奇,让人大开眼界,原来那情到深处,竟是这般不管不顾的。 秦忘舒又深想了一层去,若不是刘三奇坚持让柳闻莺吐露真情,这女子便负上了杀害同门的罪名,怎样成洗不脱了,如今听完整件事,柳闻莺虽是其罪可诛,却是其情可悯。可见世间之事,务必要条分缕析,彻底弄个明白不可,世人的罪过,又怎是一言一事可定的。 这时在洞口抵御灵虫的慕苍柏向秦忘舒招了招手,示意由秦忘舒前来替换,秦忘舒点了点头,与慕苍柏换过位置,将赤凰刀祭起,挡住乱舞的群虫。 他虽不曾动用凤火,但因洞口狭小,只需将赤凰刀稍稍舞动,自有强风拂来,将群虫推送出去。 杨明知道:“这山洞既能挡住灵虫,我等何不向山腹之中进发,再将这洞口封住了,那灵虫再也本事,也是寻不到我们了。” 慕苍柏笑道:“明知啊,明知啊,你名字中有个‘明’字,果然是明见万里,所见不差。” 杨明知笑道:“你又来损我,这笔账且记下了,等出了此山,看我如何治你?” 慕苍柏大笑道:“不好,惹恼了三公子,天地虽大,再无我如身之处,只好逃进深山去也。”将法刀御使向前,向下方狠狠挖去,忽听叮地一声,法刀触到一件金铁之物。 诸修大喜道:“莫非是挖到天材地宝?”循声瞧去,慕苍柏已将那物事取出,原来是银枪一柄,长止七尺,宝光四射。 姬无远只瞧了一眼,面色就是一沉,颤声道:“这枪,这枪是姬护法之物。” 第354章三宗合一意如何 第354章三宗合一意如何 慕苍柏失声道:“难不成姬护法,竟然,竟然……”已然说不下去了。 杨明知虽惊不乱,沉声道:“姬护法纵有天大神通,也不擅土行之术,怎能潜到土里与对手交战?这枪出现在这里,只是怕另有原由。” 慕苍柏顿时恍然,拍手道:“是了,定是姬护法祭出此枪,刺向土中对手,只可惜却被那人避开了。” 姬无远道:“若是祭出枪来,护法大人怎地竟没来得及收回?若真如三公子所言,这一战激烈程度,实不难想像了。” 秦忘舒探查四周,只见那土层甚是混乱,别处土石都是层层叠叠堆在一处,偏此处土壤,搅成了一锅粥也似,他心中忖道:“那土行之术,究竟是怎样神妙,瞧此人身在土里,竟不失灵活,连姬明灭的神枪也能避开,竟比鱼在水中还要敏捷数倍。仙修之士,的是玄机无穷。” 诸修也知这里是激战之战,唯有细心探查,方能瞧出点端倪来,因此诸修皆在动用灵识探查四周,秦忘舒首先寻到一物,乃是一片衣角,递给姬无远去瞧,姬无远道:“这衣角绝非护法所有。” 诸修听到这里,皆是一喜,姬明灭既打下那人的一片衣角来,说明此人的御身之术防不住姬氏神枪,姬明灭的修为稳稳超过他了。 片刻之后,杨明知也寻到一物,乃是一柄三寸长的飞刀,这飞刀银刃金柄,打造得甚是精巧,刀上有符文三道,触手冰寒。诸修见到这飞刀,同样也是一喜。 姬氏弟子不用暗宝,这飞刀显然本非姬明灭之物,既是对手留了柄飞刀在此,又不曾收回去,可见那人已是形势紧迫。 慕苍柏测了测飞刀与银枪的距离,笑道:“我明白了,定是姬护法祭出枪来,此人动用飞刀来挡,遂将这两件法宝皆留在土中了,二人纠缠不清,又斗到别处去了。 姬无远笑道:“你来了帝困山数日,唯这一句最慰吾怀。“慕苍柏不由大笑,既然知道姬明灭并不曾吃亏,诸修心情皆是一松。 杨明知持刀沉吟,道:“这飞刀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身边的柳闻莺忽地道:“这飞刀是雪神宫弟子所用。” 杨明知道:“柳仙子见过此刀?” 柳闻莺道:“师门心法重阳融雪功为师父独创,若修此功,需用到万年寒晶,每隔个三五年,我等皆要去雪域寻这寒晶,与雪神宫弟子也打过交道,雪神宫弟子的飞刀与众不同,一见便知。” 杨明知道:“此刀样式虽精,却也难说与众不同。” 柳闻莺道:“三公子试着以手拭刀,手指压在符文处必有感觉,三处符文的感应皆不相同,这就是雪神宫飞刀的异处了。” 杨明知果然伸手拭刀,压在第一道符文处,立时道:“此处触手极寒,那寒气沁进肺腑,实不可当。” 再试第二道符文,则道:“手按这处符文,耳中隐隐传来风声,想来是一句风属法诀了。” 又去试第三道符文,道:“此处符文玄妙不可测。” 柳闻莺道:“我听师父说,雪神宫所飞法宝,皆有三道符文,是为寒土风,寒属法诀可令法宝发出极寒之气,就算冻不住对手,也可令对手灵脉不畅,运法艰难。” 杨明知道:“寒属功法是雪神宫的独门绝技,倒也不必说他。” 柳闻莺又道:“那风属法诀一旦施展,法宝疾进如电,势不可当。至于那第三道符文,师父也知之不详,只说或有分土之能。对手就算藏在土中,那法宝分土便刺,防不胜防。雪神宫弟子每次动用法宝时,只需激活法宝上的符文,那法宝便依符变化,一件法宝,就可当成三件来使,可不是方便之极。” 杨明知道:“这法子果然不俗。” 慕苍柏道:“是了,雪神宫弟子法宝既有分土之能,自然就能修成土行术,我等先前怎地就不曾想到?” 杨明知摇头道:“慕兄,你又说笑了,那分土之能与土行术可是天差地别,法宝入土甚是容易,你将肉身挤进土中来看,怕不要压死你。” 慕苍柏嘿嘿笑道:“总是瞒不过杨三公子。” 杨明知道:“这次掳去许仙子的修士纵非雪神宫弟子,与雪神宫也脱不了干系,既然寻到来历,那他就逃不掉了。雪神宫好大的胆子,竟然与三大世家七大仙宗作对,我瞧他们也是活到头了。” 刘三奇道:“闻莺,既是雪神宫惹上门来,我三家七宗同气联枝,怎能置身事外。” 柳闻莺此刻一改言笑无忌之态,变得温柔可亲了许多,闻言点头道:“正该如此。” 刘三奇道:“若论对雪神宫的了解,此间谁也不如你,闻莺不妨替我等细说端详。” 柳闻莺道:“北氓雪域地广人稀,修士数目最少,就连苍南域也是比不过了,正因如此,那雪神宫自百年前坐大之后,便迅速吞并了雪域各大宗门,已然一统北氓了。” 刘三奇动容道:“雪域向有三大宗门,雪神宫只是其中最强罢了,雪神宫并了些小宗门也就罢了,怎地就将那两大宗门也吞并了?” 柳闻莺款款笑道:“三奇哥,你得的消息倒也不假,雪域三宗为雪神宫,极寒阁,瑶光殿,本是三足鼎立之势。三宗百年来明争暗斗,皆想一统北氓,到了三年前终有结果了。” 刘三奇道:“是怎样的结果?” 柳闻莺道:“雪神宫当今宫主极是神秘,叫做雪域神龙。我也只知其名号,不知其本名。” 杨明知道:“不错,本公子也只知雪域神龙的大名。这口气甚是狂妄,既叫雪域神龙,那分明是将整座北氓雪域视为己有了,只是极寒阁与瑶光殿与我三家皆是联络,分明宗门尚存,何来吞并之说。” 柳闻莺笑道:“公子莫急,听我细细道来。就在三年前,雪域神龙与瑶光阁阁主北氓神女结成双修伴侣,雪神宫与瑶光阁实为一体了。” 杨明知“啊“地出声惊呼,雪域神龙与北氓神女结成双修,那是何等大事,不想雪域神龙竟是秘而不宣,这人的心机着实难测。 刘三奇道:“这事何等重大,怎地没听到一点风声,闻莺又是从何处听来?” 柳闻莺道:“我因常去北氓雪域,与雪神宫一位弟子交情不俗,那一日见他去万山湖底开采冰花,说是宫中要迎接贵客,当时闲谈,他说漏了嘴,方知所迎贵客竟是北氓神女。” 刘三奇道:“恭迎贵客并不出奇,何以有双修之说。” 柳闻莺笑道:“三奇哥,你不知北地风俗,但凡北氓修士双修,必用得着冰花,此花为万年寒冰凝成,其状如花,寻常人家,至少要用八朵,雪神宫迎亲,手笔自然不俗,竟要用到八千朵。若不是迎娶北氓神女,宫中用这八千朵冰花可不是冒犯了神女,瑶光殿诸修怎样也是不依的。” 杨明知道:“冰花迎亲之说,我也有所耳闻,这么说来,这位北地第一神女,竟是下嫁雪域神龙了,雪神宫瑶光阁就此一体。” 柳闻莺道:“夫唱妇随,两家就此变一家,那也是理所当然。“说到这里,忍不住向刘三奇瞧了一眼,刘三奇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她,二人目光相触,就是一笑。 本来那柳闻莺虽有三分姿色,但因眉间煞气甚重,令人不敢亲近,哪知自从二人吐露心迹,柳闻莺心情大畅,眉宇间的煞气也减了几分,瞧来竟多了几分清丽,说来也是一奇。 杨明知道:“雪神瑶光既并到一处,极寒阁独木难支,看来也只好倒千雪神宫了,不想北氓仙修界发生这种大事,东穹诸修竟是不知。是了,三宗合之后,其意莫非在南,难怪雪神宫出手掳去了许仙子。” 姬无远担心宗门护法安危,已在施宝掘土开路,诸修相视一眼,皆将法宝取出,取姬无远开山。 修士的法宝之强,远非土石所能抗衡,法宝击到土石之上,自是当者披糜,好似快刀去斩腐木一般,那修士若是想开辟一座洞府,往往半日就能建出三四座石屋来,此刻诸修齐齐动手,速度更是惊人。 也就半日工夫,就被诸修在山腹中开出十里长的通道来,此时早就入口封死,灵虫无法跟来,诸修既可借此避开灵虫,又可去寻姬明灭,倒也一事两便。 但这样的掘进速度虽是惊人,可与土行术相比,不过是小溪之比汪洋,那土行术可是一日千里的,诸修想借此追上斗法的二人,只怕是极难了。因此按杨明知的提议,诸修掘路的方向指向山腹深处地火,那件混沌之宝既在帝困山现世,而非他处,定与帝困山的地火大有关系。 秦忘舒冷眼瞧这姬慕杨三位公子,三位公子的共同之处是行止轻佻,目空一切,这是世家弟子的通病,谁也难以免俗。而这其中,杨明知遇事沉稳多智,则在姬慕二人之上了。但姬无远遇事最肯上前,胆略过人,慕苍柏生性诙谐,心境最强。因此这三位公子可算是各有短长,难分优劣。 随着山洞一路向下,诸修渐觉四周热将起来,手中法宝的速度也放缓了,若是不小心掘到地火,被那大火涌出,诸修身在狭处,又该怎样逃走? 但就在这时,整座大山猛然一晃,一道青光自大山深处激射而出,诸修皆在这青光笼罩之中。 第355章重宝当前心意动 第355章重宝当前心意动 诸修沐浴在这青光之中,皆是激动难抑,这青光中的气息强横霸道,令人热血沸腾,更有一股莽荒古意,激发体内潜在的杀机。 秦忘舒情不自禁,忍不住长啸一声,震得四周泥沙俱下,土石动摇。原来他体内的魔性被这青光所染,一时难以抑制。 诸修听他长啸之声皆是动容,杨明知更是疑心大起,沉声喝道:“秦道友,秦道友,你究竟怎么了?” 秦忘舒不由自主的长啸出声,已是后悔不迭,不等杨明知出声喝止,已动用佛门心法努力压制,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自己体内的魔息总算稍扬便抑,或许未被杨明知觉察。 就见姬无远等人齐将目光向秦忘舒射来,人人皆生警戒询问之意。 秦忘舒从容道:“不想这件混沌之宝杀气如此强大,在下心境不足,就此失态,惭愧,惭愧。” 慕苍柏点头道:“秦道友,既然是混沌之宝,必然是杀意苍然,你想来,那混沌之中一团乱麻,无数性灵惶惶不可终日,只好以杀伐求生了,因此那混沌未分之时,天地间杀气充盈。便是世尊也只好以杀止杀了。这法宝的杀气非同小可,连我也是难以抑制,秦道友境界不足。更要小心了。” 姬无远道:“不错,世尊开天辟地,将那漫天杀气移向魔域,天地方能一清,但世人心中皆存杀伐之心,平时瞧不出来,遇到这混沌之宝可就难说了,不光是秦道友需要小心,便是我等也不可大意了。若是失了本性,可不是后悔莫及。” 秦忘舒道:“原来如此。” 他心中暗道:“这么说来,魔域杀气竟与混沌气息暗合了,莫非我与这件混沌之宝有缘?” 正在思忖,忽听青聆传讯道:“秦兄,你那位新收的刀灵要想冲出妙府山居去,我快要压制不住了。” 秦忘舒既是惊讶,更是着急,自己刚才失态,好不容易掩饰过去若是刀灵冲将出来,诸修瞧出刀灵身上魔息,岂不是又大大生疑? 要知道诸修此刻表面镇静,但个个都是心潮起伏,混沌之宝只有一件,而来此的修士谁无觊觎之心,前几日遇到虫难,大伙儿尚能同心协力,但真正见到宝物,又有谁肯落后? 自己若是泄露了魔修的身份,可不是让诸修寻到了借口?此刻虫难已远,少了一名修士,自家可就多出一分机会来。 但此刻自己身在妙府山居之外,又怎能管得了山居中事,那刀灵目前魂魄不全,自己也不曾在其灵识中留下标识,自然也无法御控他了。 他只好向青聆传音道:“青聆兄,务必努力,替我压制刀灵。她此刻若是现身,只怕会惹出大祸来。” 青聆怎不知其中厉害,那刀灵似人非人,魔息强烈,一瞧便知是魔域之物,被三家七宗弟子瞧了去,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只好叹道:“罢了,大不了本虫与她拼了。” 秦忘舒心中暗觉奇怪,青聆修为不俗,怎地奈何不得刀灵?难不成刀灵得了魔息之后,潜能激发,就此不可抑制? 他之所以不曾将刀灵收为侍将,是考虑到刀灵魂魄不全,就算种下标识,等刀灵魂魄养成,还得再费一番功夫,不如等到刀灵养全魂魄再说,如今瞧来,收刀灵为侍需得及早进行了,否则这魔物可就真正无人御控了。 只是妙府山居本是空间之宝,那道青光怎地就能侵入山居,惊动刀灵?看来这件宝间法宝破绽实多,假以时日,还得重新炼制不可。 诸修见到青光,心情自然激动,本来还是小心翼翼地掘土上前,此刻手中动作就加快了几分,慕苍柏忍不住取出皮鼓,手掌轻轻一击,数十道雷光直直向前,瞬间辟出一条数十丈的通道来。 杨明知忙叫道:“不可鲁莽,若引出地火来,我等怎可容身。” 他话音刚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前方土石崩塌,一团大火,沿着这长长的通路汹涌而来,诸修身在通道之中,避无可避,皆是忍不住惊听失声。 杨明知慌忙上前,将手中法剑祭起,横在大火面前,剑上光芒绽放,形成一道罡光,只盼能挡住地火。 只是那地火虽是被暂时挡住了,可后面的地火仍是急急涌来,整座地道热意难当,地火四周的洞壁咯咯作响,显然已是难以承受了。而瞧法剑前的地火,初时赤红如血,其后越来越是明亮,怕没有十火山之能? 修士炼丹炼器皆要用火,因此对火焰威能皆是了如指掌,仙修之士将火分为数个等级。百烛之火为一炉,百炉之火为一火山,百火山之火为一狱。地火虽然极难达到一狱之能,但一炉之火便可融金,十火山的威能如何想像,修士的血肉之躯那是万万无法承受了。 姬无远叫道:“不好,这地火涌到一处,力量难以想像,我瞧三公子这罡光撑不了多时。” 杨明知忙叫道:“大伙儿速速另辟道路藏身,若是这法剑挡不住,大伙儿闪避不得,尽要被大火吞噬了。” 诸修如梦方醒,各祭法宝另辟道路,一时间洞中法宝飞舞,就开中三条歧路来。刘三奇与柳闻莺赤霞真人合力开出一条道路,约有三丈之长,姬慕二人亦开出一条路来,则长十丈,秦忘舒独自辟出一路,唯有一丈长而已。 慕苍柏道:“秦道友,你那通道过短,就算藏得了人,却避不了火,不如入我此路。” 秦忘舒道:“多谢慕公子。”他口中虽是应着,身子却是不动,只是因心中早有记较,此刻也该离开诸修,自行闯荡。法宝离的越近,人心越是燥动难安,不回远避为上。 这时杨明知的法剑罡光已被地火压住,法剑被烈焰逼近,剑身渐渐弯曲,杨明知一边手中掐诀,一边倒退着走进姬慕二人开出的通道,口中道:“大伙儿小心了,我将这法剑撤了,那地火便会涌来。” 正想撤诀收剑,忽听刘三奇大叫道:“血虫,血虫。” 此刻唯有秦忘舒立在通路中心不动,他循声向刘三奇藏身的通道瞧去,只见那通道前方涌出大群血虫来,正嗡嗡大叫,向通道中的三人扑去。 秦忘舒心中大动,暗道:“原以为避过灵虫,哪知却被这灵虫当头截住了,想借这山洞避虫,原来亦是不通。” 柳闻莺叫道:“三公子多支撑片刻,容我等过来。“急急退出通道,与姬慕杨三人并到一处。秦忘舒脚步移动,也来到这条新辟的通道之中,只不过他就站在道口,并不曾远远躲进洞中去。 这时那群血虫衔尾追来,恰被秦忘舒挡住,杨明知瞧见秦忘舒此举,口中赞道:“还是秦道友仔细。”身子一退,就从原先的通道中出来,与秦忘舒并肩而立,共御血虫。 这新辟的通道又能有多大,二人并肩立着,身子就要触到洞壁了,杨明知道:“秦道友稍退一步,让我来抵御血虫便是。” 秦忘舒道:“正下有火符可以自保,危急之时,不得能挡这灵虫,亦能挡住地火,还请杨公子先退一步。” 杨明知感激之极,道:“危难之际,方知道友大义?“脚步向后一撤,口中道:”我就要撤剑了,道友小心。” 秦忘舒道:“杨公子只管撤剑。这地火涌来,必可将这血虫冲走,我等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杨明知叹道:“最好如此。” 其实血虫既可在旁边这个道通出现,可见这山腹之中灵虫无处不在了,能否避开灵虫,只能看个人的福缘。 杨明知正想撤剑,哪知那法剑已是烧得化了,剑上灵气已失,撤与不撤已无多大分别,只听“轰“地一声,那地火好似一条火龙,沿着先前的那条通道呼啸向前,顿时将通道中的血虫冲了个无影无踪。 而秦忘舒被那地火一卷,顿时也没进地火之中。 杨明知情急大叫道:“秦兄,秦兄!“就要冲进地火之中救人,但地火寻路而来,却让他逼退了数丈,多亏慕苍柏及时出手,方将地火逼退了。 杨明知叹道:“可惜秦道友竟被这地火卷了去,如此义士,竟死于非命了。” 姬慕二人亦是摇头叹息,道:“罢了,个人自有命数,那也是勉强不得的,他此去反倒省事。如今却有一事,还需与三公子细商。“说到最后两句,已动用了传音之术。 杨明知道:“慕兄有何指教?” 慕苍柏道:“混沌之宝只有一件,若是侥幸得了,又该如何处置?” 杨明知心中一凝,瞧了瞧慕苍柏,又瞧了瞧姬无远,他与慕苍柏传音,姬无远自然是听不见的,但二人皆是瞧向自己,面色肃然,可见二人早就心意相通,达成共识了。 杨明知皱眉传音道:“三家何分彼此,那法宝谁得了皆是一般,依我之意,此宝若侥幸得了,自该三家宗主会面,好商好量。万万不可因此宝而失了和气。” 慕苍柏面色一喜,道:“原来三公子也是这般想来,在下放心许多,只是如今却有个大大的妨碍。“就将手掌横在胸前,中指曲起指向自己。 杨明知心中明白,慕苍柏问的是如何处置慕苍柏身后的三名修士。 第356章天生魔种谁肯怜 第356章天生魔种谁肯怜 秦忘舒在被地火狂流卷走之时,已将凤火祭出,这团凤火环绕四周,那是极厉害不过的火盾,地火如何能攻得破。 凤火若与地火实有君臣之别,且在凤火法则笼罩之下,地火的威能竟是半点发作不得,秦忘舒虽在大火包围之中,其身反倒是一片冰凉。 稍稍一顿之后,秦忘舒逆火而行,那无边地火被凤火分开,怎有丝毫阻碍,只纵了数百丈,地火势头只增不减,向四周瞧去,原来那山腹已被地火烧得中空,烧出好大的一座地火洞穴来。 只见地面洞壁诸处皆是岩浆流淌,便是冥界的火狱,大概也不过如此而已。这个所在,可谓生人勿近,秦忘舒仗着凤火御身,自然是游刃有余。 秦忘舒暗道:“自苍穹建立,这里就是地火熊熊,千万年真离之境,不知会炼出怎样的物事,难怪那件混沌之宝能在此处诞生。” 正想细瞧四周情形,山居中的青聆叫道:“秦兄,我可撑不住了,那刀灵便要出去了。” 秦忘舒道:“无妨,此处只有我一人而已,刀灵既出,正好将她标识了,也免得日后无法御控。” 话音未落,刀灵纵身跃了出来,身子就向地面上的岩浆坠去,秦忘舒伸手捉住,魔识一动,就向刀灵逼去。 那刀灵虽是魂魄不全,但元魂被异识所侵,本能地便起挣扎,秦忘舒就觉得自己的魔识像是触到铁板一般,竟被生生挡住了,细探刀灵,其元魂好似一团黑云,黑云之中刀影乍现,秦忘舒的魔识再次被逼上回来。 秦忘舒暗叫道:“不好,这刀灵的元魂天生强横,我的魔识竟探她不得。” 青聆此时也纵身而出,大叫道:“秦兄,这刀灵乃是天生魔种,你用魔识探她,怎是她的对手,需要禅识压制她才行。” 秦忘舒苦笑道:“我虽是魔禅双修,那禅识却不曾修行。” 青聆道:“既然是魔禅双修,必有禅识,你只是不知运用罢了,这刀灵体内魔性被那件混沌之宝激发,再不将她标识了,可就控制不住她了。“就见青聆身上法袍零乱,面部青肿,看来刚才与刀灵一番缠斗,青聆吃亏不小。 这倒不是说青聆法术不济,实因以青聆聆的手段,若是真要施法,就怕伤了刀灵,此物天生魔种,世间无二,若是不小心毁掉了,岂不是可惜之极,但若是与肉身与她缠斗,刀灵举手可碎金铁,青聆自然是大大地吃不消了。 这时刀灵瞪着一双森寒的目光,直勾勾地瞧着秦忘舒,秦忘舒心中寒意大起,竟有退避之意。不过这道森寒的目光之中,尚存一丝亲近之意,看来刀灵仍是记得秦忘舒的。 秦忘舒强攻无策,禅修又不知从何施展,只好动用攻心之策,柔声道:“刀灵,此处危险之极,你若不听我使唤,一旦堕入其中,身子便是炼化了,你可明白?” 刀灵转目四顾,瞧了片刻,目中露出深深的惧意来,此处地火熊熊,焰势滔天,任谁见了也是心惊,这刀灵万物不惧,却是畏火,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秦忘舒见她明白心意,喜道:“如今我想收你为侍灵,到时你我心意相通,无论你遇到怎样的危险,我立时便能知道,才好前来救你。你可愿意?” 刀灵喉中响了一声,道:“侍灵,侍灵。” 秦忘舒道:“我秦忘舒在此发誓,我若收了你为侍灵,自然与你同生共死,再不会让世人欺你辱你,你只需放松身子,不再抵御,便不会有任何痛苦。” 刀灵目光流转,寒意大消,沉思了片晌,方道:“我,信,你。”“又指了指青聆,道:“不,信,他。” 青聆大叫道:“冤枉,冤枉,我也是一心为你,便是和你打架,也是为你好。罢了,你这魔物又懂得什么。” 秦忘舒心中暗笑,他刚才趁着与刀灵说话之际,已试着运用禅识。正如青聆所言,他既是魔禅双修,自然已修成禅识,只因他体内魔强禅弱,那禅识潜藏心中,轻易不肯显露,此刻秦忘舒刻意运转,禅识终于破土而出,片刻之后,已是运转自如了。 就见秦忘舒白光环绕,神色安详,目光之中尽是慈悲之意,那刀灵痴痴地瞧着,面上忽地泛起一丝笑意来。 秦忘舒本以为自己动用禅识之后,刀灵必定会本能地反抗,哪知那禅识润物细无声,悄无声息之中,已将刀灵体内魔性压制。禅识佛法本就是魔功的最大克星,刀灵魂魄不全,更加非其对手,遂被秦忘舒悄然侵入了。 秦忘舒不敢大意,生怕伤了刀灵的元魂,以极轻极缓的心念,将禅识在刀灵元魂之中留下标识,这才缓缓退出。那刀灵浑然不觉,不过从此之后,主侍之位已然定下了。 秦忘舒标识完毕,额上尽是汗水,他身在地火之中,不曾流出一洞汗来,但刚才标识刀灵,甚是小心。只因稍有不慎,便会毁了这天生魔种,又怎能不大耗心刀。 青聆用秦忘舒神色,已知他收了刀灵,不由拍手笑道:“恭喜恭喜,秦兄收此天地魔种,再得了混沌之宝,必将无敌于天下矣。” 秦忘舒道:“青聆兄,你这话传将出去,我可就死不葬身之地了。” 青聆笑道:“此刻虽是说早了些,大致也是不差的,可笑三家七宗修士用尽心机,却与那混沌之宝无缘,不过是白来一趟罢了。” 秦忘舒道:“此话又从何说起?” 青聆道:“刀灵见青光而舞,可见那件混沌之宝必是魔宝无疑,既然是魔宝,仙修之士拿来何用,自然非秦兄莫属了。” 秦忘舒道:“那些修士手段不俗,且这帝困山中,又有两名大能修士,亦是为这混沌之宝而来,我只是区区一名炼气士,若想夺宝,怕是极难了。” 青聆笑道:“雪神宫那位修士固然厉害,姬明灭更是高明,只可惜与那混沌之宝既是无缘,哪怕是近在咫尺,也是远在天边了。” 秦忘舒道:“听你这话,你是想让我令刀灵去寻此宝了。” 青聆哈哈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秦忘舒也是一笑,他之所以借故离开杨明知等人,一来是避祸,二来也是因见到刀灵与青光有缘。只有离开诸修,方能从容行事。 他想了想,道:“只可惜刀灵未修仙术,不知遁法,就算青光再起,她也走不出这山腹去,又该如何行事?” 青聆道:“此事不难,如今她已是你的侍将了,你可强行将遁术逼于她的元魂之中,只需稍加点拔,她自然就会使了。” 秦忘舒道:“刀弱并不曾修行仙修之术,毫无根基,又怎能学得遁法。” 青聆连连摇头,将白眼翻来,叫道:“秦兄,那刀灵是天生魔种,就好比一件法宝一般,你只当她是凡夫俗子吗?法宝修行千万年,方能成就性灵,刀灵却是天生的性灵,只需知道运用之法,自然诸术可行。” 秦忘舒道:“好,此法当可一试。”便伸出手掌来,缓缓按住刀灵的头顶,将一道禅识缓缓灌入。 刀灵既为秦忘舒的侍将,主侍心神相通,自然知道秦忘舒的意思,便安然受了此教,片刻之后,秦忘舒不需开口说话,心念一动,刀灵已知,只见她足下生出黑云一团,果然就悬在空中了。 秦忘舒轻轻放开刀灵的手臂,刀灵身子不坠,不由的又惊又喜,转目转向秦忘舒,又瞧了瞧脚下黑云,面上笑意盈盈,倒有三分少女的娇憨之态了。 青聆喜道:“可不是成了,刀灵,你试着走上两步。” 哪知刀灵听了他的话,反倒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子仍是一动不动。 秦忘舒知道刀灵还在记仇,这刀灵化身为女子,想来必非无因。便道:“刀灵,你既能悬在空中,自然能御云而行。说起来,我若离了遁器,仍不能在空中飞遁,你却能凭空遁行,可比我强得多了。” 刀灵听了秦忘舒的吩咐,这才跨步前行,第一步走去甚是小心,好似行在独木桥上一般,生怕堕进地火岩浆之中,第二步走来,胆子就略大了些,其后连跨数步,喉中格格作响,似在欢笑不止。 十几步走下来,果然是稳如泰山,刀灵一声欢呼,就围着秦忘舒急走起来,慌得秦忘舒忙叫道:“慢些,慢些,这四周地火势大,莫要被地火伤着才是。” 青聆笑道:“秦兄,我瞧你对这刀灵,好似自家儿女一般,也算这刀灵有福遇着你,若是落在他人手中,还不知是怎样的境地。” 秦忘舒道:“刀灵身世堪怜,自小受尽欺辱,心中自然是戾气横生。你瞧她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孩儿,谁又忍心对她苛刻了。” 青聆叹道:“也只是你这般想罢了,世道人心,可比你想像中残忍得多。” 秦忘舒想起青暝子的所作所为,以及柳闻莺的遭遇,也是一声叹息。自己是见机得早,早一步离开姬慕杨三位公子,不知刘三奇等人此刻又是如何了,一旦见到混沌之宝,三位公子怎会饶了刘三奇三人? 只可惜这事自己纵想去管,也是力不从心。 正在沉思,忽听刀灵厉喝声起,手掌挥动,已捉住一物,立时捏得粉碎。秦忘舒急忙瞧去,只见刀灵身边血虫飞舞,已被团团包围。 第357章因材施教育煞星 第357章因材施教育煞星 秦忘舒大惊失色,那血虫何等厉害,刀灵身无长技,又怎是对手。急忙忙动用无相瞬诀,一步来到刀灵面前,心中通通乱跳,只担心来得迟了。 就见刀灵身上已经爬满了血虫,血虫正张开铁口,拼命噬去,只闻得一片咯咯响起,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秦忘舒见到此景,反倒是投鼠忌器了,刀灵本就惧火,又怎能地凤火烧去,若不用凤火,却又该用何策?若用手去捉,也不知要捉到何时,只怕没捉上几只,刀灵就是尸骨无存了。 直将秦忘舒急得冷汗长流,口中大叫道:“青聆兄速来救命。” 因他身上凤火熊熊,血虫自然不敢靠近,仍向刀灵扑去。 青聆其实只是策了半步来到刀灵身侧,见到这情形也是心中恻然,道:“秦兄,这刀灵怕是没救了。” 秦忘舒恼怒之极,叫道:“你好歹也是灵虫大能修士,怎地就奈何不得一群血虫。”这话虽是无理,可一个人气愤之下,自是口不择言了。 青聆急的也是抓耳挠腮,就算他御虫手段多多,可刀灵身上已是爬满了血虫,却让他如何着手? 二人正作没理会处,忽见血虫一个个自刀灵身上跌了下来,也就片刻之间,刀灵身上血虫已是跌满大半了。其他血虫不知死活,仍是拼命噬去,但不去噬也就罢了,一旦触到刀灵肌肤,立时便跌下地火岩浆之中。 青聆大奇,见一只血虫欲堕,忙伸手取来细瞧,只见那血虫身上虫灵已裂出无数细纹来,其身僵直,已是死了。 也就是二修关心情急,否则早就能瞧得明白了。青聆大喜道:“这血虫竟是被刀灵杀死了,妙极,妙极,也不知她动用了怎样的手段。” 秦忘舒向刀灵身上瞧去,只见每次血虫噬她,必然是微微一震,就此僵直不动,堕了下来,倒像是触动了刀灵身上一股奇异的力道。只是这力道一吐而收,一时间也分辩不出。 就在二修端看之际,刀灵身上的血虫已是跌落了干干净净,再瞧刀灵身上,除了一身黑袍上尽是虫眼之外,刀灵的肌肤竟不曾留下一点痕迹来。 青聆忽地喜道:“莫非是刀煞?” 秦忘舒道:“青聆兄,你又说笑,她小小年纪,哪里就能修出刀煞来?但瞧这情形,既不像刀芒,又不像刀罡,甚是古怪。” 原来刀剑两种法宝与其他法宝不同,其法宝神光自有一路,不可与其他法宝混淆。以法刀而论,修士以真玄法诀迫进法刀,便生刀光,此光可以伤人。随着修士修为大进,刀光逐步加强,或同铁壁厚墙,可挡对手诸宝,亦是无坚不催,可用来杀人,称之为刀罡。 刀罡再进一层,便是刀芒了,那刀芒等闲难以修成。若能修成,每道刀芒如针似电,等闲法宝触宝,非损既碎,修士的肉身之躯,更是不堪刀芒一击了。 刀芒再进一层,方是刀煞。放眼天下,修士数不胜数,能修出刀煞者却是万中无一,可见刀煞修成极难。刀灵又是多大年龄,怎表修出刀煞来,秦忘舒是打死也不信了。 青聆道:“秦兄,刀灵乃是刀中性灵,举世无双,这刀芒若由修士修来,千万年也未必能修成,可对刀灵来说,或是具天生之技。我瞧她日后成就,必不在刀君之下。你想来,她不曾仙修,又是怯怯的身子,怎地就有碎金断铁之能。这血虫可是比五金之物还要坚硬数倍的,可在刀灵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秦忘舒便是不敢信,此刻也有几分信了,心中又惊又喜,道:“只盼真的如此才好,只可惜我家刀灵浑浑噩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修向刀灵瞧去,只见她果然对刚才之事一无所知般,振落了血虫之后,仍在这洞穴之中纵步飞遁,甚是快意,洞中血虫前赴后继,仍是向她扑去,秦忘舒既知刀灵的手段,自然不去理会。 青聆道:“你既是她的主人,何不一探她的灵识,自然便知端底。” 秦忘舒急忙摇头道:“我有多大的修为,怎敢去探她灵识,万一伤损到她,那是百死也难赎其疚了。” 青聆道:“这话也说的是,只是这刀灵魂魄有损,却不知怎样补得回来。否则这谜底怎样也揭不开了。” 秦忘舒道:“我以无相魔诀细心助她养魂,想来总有一日,能补完她的魂魄。” 青聆道:“难,难,难,我探她体内元魂,只能算是微乎其微,若她是肉身凡胎,必然是不活了,常人就算是失去一魂无魄,也是肉身难附,刀灵若非是天生性灵,早就荡然无存了。” 秦忘舒叹道:“我也知道她体内元魂极弱,所缺的魂魄或有六七之成之多,好在她体内的这道残魂之中,隐藏着一种极厉害的手段,就算残损,也是锁得牢牢,倒是轻易不去散失的。” 青聆道:“我之所见,亦是一般,看来是有人刻意锁住刀灵的元魂,不令她元魂散失。只是这种逆天的手段,凡界怕是无人能够施展了。” 二修说话之际,刀灵不知又震死了多少血虫,其他修士若遇一两只血虫,便不知所以了,哪知血虫遇到刀灵,却是一场大劫。只怕经此一役,这帝困山中的血虫便是一蹶不振了。 秦忘舒瞧向地火岩浆,只见那岩浆之中虫尸已被烧得干干净净,但岩浆之上,却浮着一层金光,也不知是何物事。 秦忘舒忽地想起,杨明知曾经说过,赤甲灵虫体内藏着五金之菁,可炼成赤玄金,那可打造神兵不可或缺之物,血虫与赤甲灵虫同源,且修为远强于赤甲灵虫,这岩浆上的金光,莫非便是赤玄金? 想到这里,随手向金光一拂,扫去一片金光悬到空中细瞧,只见空中无数金光闪耀,好似水映朝霞一般波光鳞鳞。数息之后,金光汇成一滴金水,又过了片刻,金光渐渐冷却,便是一粒金粒了。 青聆道:“莫非这就是赤玄金?” 秦忘舒道:“且不管他是也不是,这血虫所化之物定然珍奇,先将这金光收了再说。” 青聆道:“若真得了赤玄金,也不枉来此一遭。” 二修便跟在刀灵身上,去收拾岩浆上的赤玄金。那血虫不断地自刀灵身上落将下来,再被地火岩浆炼成金水,收集起来也是不易。只是二修知道这金光必是奇珍,便是再费手脚,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此刻血虫仍从洞穴诸处飞来,秦忘舒身上有凤火护体,血虫不敢接近,青聆本是灵虫之体,血虫嗅到他身上并无血肉气息,又怎会惹他,只好去追赶刀灵。 约过了数个时辰,二修手中粒金也只是收了七八十粒罢了,就算汇成一处,最多只有三两。 那青聆将这手中金粒瞧了又瞧,也不敢肯定就是赤玄金,只因那赤玄金向来珍贵,炼器之时只需三四钱便是足够了,这赤玄金好比那药引一般,最可激发五金属性,三两的赤玄金,起码能打造七八件神兵了。 而手中金粒,却比那赤玄金还要沉重,此物究竟是为何物,除非是能将九经百典之一的《五金谱》取来瞧瞧,否则怎可轻易断定。 洞穴中的血虫越来越少,岩浆上的金光也极难收集了,原来并非每只血虫都能被炼化出这奇异的金粒来,百虫灵虫之中,最多只有三成体内残存此金。 秦忘舒见此情形,便道:“这赤金也算是收集够了,这处地火洞穴毕竟不可久待,还是去别处瞧瞧。” 青聆道:“那青光久不发作,刀灵自然无处可去,这里虽是地火熊熊,反倒是帝困山最安全的所在了。” 又过了半日,洞穴中的血虫久久不见一只,计数刀灵所灭血虫,何止三五万,帝困山血虫一族,虽不敢说消灭殆尽,也必是元气大伤。日后若有人再想得到这种金粒,怕是极难了。 血虫既无,秦忘舒便将刀灵唤来,如刚才传她遁法一般,又传了她几项仙修之士的基本功课。这些法术法诀用禅识输进刀灵的元魂之中,与自家多年苦学并无两样,刀灵只需在玄承之中搜索一番,便可拿来动用施展,就好似练了许多年一般。 这种仙家传功虽是轻省,却只是些运用之法,若是修士本身境界真玄不足,仍是动用不得,但刀灵一身法力却是天授,便是秦忘舒此刻,也弄不清刀灵潜藏的无穷法力又是从何而来。 但那刀灵对秦忘舒所传的诸般心法皆是懒懒地不去理会,哪怕是无相魔诀,刀灵也是不肯起身练习,这与刚才修行遁术时的情景可其大为不同了。 青聆见秦忘舒传功无用,也是惊讶,道:“这刀灵如此惫懒,就算天生法力也是无用了,她此刻虽有刀煞,毕竟极弱,难不成每次都要等到对手咬她一口?” 秦忘舒倒不着急,笑道:“儒家有言,授徒传功需得因材施教,刀灵魂魄散失,对心法修行自然难以着手,看来倒是我教得错了。” 便不再传刀灵无相魔诀,而是将自家最得意的小禹步与唯一刺相授。 那刀灵得传小禹步法,己是神色欢喜,等到秦忘舒传毕唯一刺功法,刀灵一双眼珠子顿时发出一道奇光了。 青聆不由大笑道:“我算是明白了,秦兄,你收的分明就是一位煞星,心中只想着杀人。”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冷冷传来:“既是煞星,还是早些除去的好。” 第358章机心算来总不误 第358章机心算来总不误 秦忘舒与青聆听了这话皆是吃惊,秦忘舒记得这声音,这人赫然就是姬氏护法姬明灭。 以姬明灭的阅历玄承,自然能瞧出刀灵的来历。这等魔种,仙修之士又怎能容他? 秦忘舒暗叫不妙,此刻便将刀灵收起已是不及,若与姬明灭斗法,便是十个秦忘舒恐怕也非对手,便是想逃,也不该逃向何处。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道:“姬护法,你们之间正事未了,怎地又管起他人的闲事来。” 姬明灭冷笑道:“正事闲事,都得管。”这声音飘乎不定,又在别处了,只听得远处轰隆作响,如天崩地裂一般,想来这二修又斗到一处。 秦忘舒暗觉侥幸,若非姬明灭脱不开身来,刀灵立时就要被诛杀了。 细看二修斗法,忽而离自己甚近,忽而又去了极远。这两位大能在这山腹之中一番大战,极是激烈,像是要将左座山峰颠覆了一般。 秦忘舒急唤刀灵,不想便在这时,山中青光又起,那刀灵毫不犹豫,就窜了出去,眨眼间就瞧不见身影了。 那青光激发之时,整座山峰都被罩在其中,实难瞧出这青光源于何处,但刀灵的感应自是与他人不同,故而青光一出,立时就判断出方位来,这是刀灵的本能,他人艳羡不得。 秦忘舒无奈,只好纵步来赶,这山峰因被地火千万年炼化,处处中空,洞穴相连,刀灵却是笔直向前,若遇洞壁山石阻路,又怎知红纡回向前,而是一头撞将过去。 却见那洞壁山石在刀灵面前,就好似纸糊的一般,刀灵轻轻一撞,就是数十丈,可比法宝开山辟路快得多了。 秦忘舒与青聆急步向前,数十息后,已遥遥瞧见刀灵在前方急驰。此处地火比刚才更强,青聆颇有些承受不住,干脆回归妙府山居,以避烈焰。 秦忘舒一直不曾放松对姬明灭二修的探察,这二修修为极强,若是被自己撞见,定然讨不得好去了。因此见到地火势大,反倒欢喜,只盼这地火能阻住二修。 但与众此同,秦忘舒又在犯愁,若许负心果然被雪神宫的人掳了,去,凭自己一人,又怎能救得回来?势必还要靠姬明灭不可。但姬明灭身为仙修之士,显然又放不过刀灵,此事真让人好生为难,也不知有何办法,能解决这个困局。 忽听雪神宫那修士道:“姬道友,那混沌之宝既然现世,你我之间的恩怨何不先放在一边,先去瞧瞧那混沌之宝究竟是怎样的物事。” 姬明灭道:“只怕你没机会瞧见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是了,你若是杀了我,这法宝自然归你所有,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只可惜姬兄却算错了一件事。” 姬明灭道:“死到临头,便要动用诡计脱身吗?” 那人冷笑道:“你只当我真怕了你?” 姬明灭道:“你的土行之术,慑魂大法在我瞧来也不过如此,你既然不怕我,为何稍战便退?不敢与我堂堂正正地一战?” 那人叹道:“姬道友攻心有术,差点就被你激将出来了,罢了,好教姬道友得知,我一直藏拙,便是为了那件混沌之宝,只因这件混沌之宝与众不同,那是极厉害的一件煞器,我若不保存些力气,只怕近不得那件混沌之宝。” 姬明灭道:“难不成你竟知此宝的来历?” 那人道:“不瞒姬兄,数日前我先到这帝困山一步,已与那法宝打过交道了,凭我一人之力,绝非这法宝的对手,若回雪域求援,就怕错过时机,这才去劫了许负心仙子,天幸引得姬道友前来。”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喜,原来雪神宫修士掳去许负心,其意竟在混沌之宝,这么说来,许负心与盗幽当无性命之忧了。他忽又明白,为何许负心能沿途遗下稻种引路了,现在看来,竟也是这人的安排了。 姬明灭喝道:“许仙子对我东穹百姓有再造之德,原比那法宝珍贵许多,你速速将许仙子交出,自然好商好量。” 那人摇头道:“姬明友,你也是痴了,帝困山这等凶险之地,我怎敢将许仙子携来,自然是安排她去了雪域,等你我取了这件混沌之宝,便邀道友前住雪域,迎回许仙子。” 姬明灭听到这话,不由冷笑道:“道友好一张利口,就借着这件混沌之宝,将你掳掠许仙子的罪过一笔勾销,你等掳去许仙子,不过是瞧中了她的造化之能,又岂能轻易放过。你这盘算,何必在我面前卖弄。” 那人笑道:“不错,在下掳去许仙子,一是为了引道友前来,二来,也是存了一点私心。姬道友,东穹百姓是人,我北氓雪域苍生,便算不得人吗?东穹百姓要丰衣足食,我北氓苍生亦有此心,想来绝不过分吧。” 姬明灭道:“你这话说的才叫痴了,北氓雪域,天气苦寒怎表种得稻种,你掳了许仙子去,又有何用?” 那人叹道:“姬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当那许仙子只擅种稻不成?你可知许仙子有何来历,有何神通?可知道这件混沌之宝此刻现世,又是何意?此宝又是怎样的来历?” 一连串问题,问得姬明灭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姬明灭方道:“还请道友指教。”他刚才一直言语生硬,此刻总算婉转了一些。 那修士道:“许仙子之事且放在一边,若论这件混沌之宝,真个儿是举世无双。” 秦忘舒听到这里,只觉面前眼睛一花,现出两道身影来,这两道身影明明远在身后,但此刻却出现在面前数百丈处。其来也无由,其现也无影,端得是神龙在天,不可测度。 那姬明灭苍髯布鞋,最是好认,其身边修士,生得圆圆滚滚,好似一只冬瓜皮球一般,穿了件土黄色的布衫,却是不染半点灰尘。 秦忘舒心中甚奇,这修士常年在土中钻来钻去,怎地就不染半点尘埃,这土行之法竟神奇如斯。 圆胖修士忽地回过头来,瞧了秦忘舒一眼,嬉嬉笑道:“小道友御火有术,好俊的神通。” 姬明灭也不回头,道:“这修士名叫秦忘舒,本是许仙子的好友,自然有些道行。” 圆胖修士点头道:“原来是许仙子的好友,难怪修为不俗。” 秦忘舒见二修皆对许负心推崇有加,心中只有欢喜。许负心自从被自己带出桃源村,一直颠沛流离,秦忘舒心中着实有些不安,如今许负心名满天下,人人敬慕,倒也不枉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圆胖修士就向秦忘舒招了招手,道:“秦小友,你既然能寻到这里,与那混沌之宝想来也是有些机缘的,不如过来说话。” 大能前辈有邀,秦忘舒怎敢不从,便紧行一步,来到二修面前。只是他怎敢超过二修身前,自是后退半步,以示恭谨。 姬明灭本来对秦忘舒不以为意,瞧见秦忘舒知礼,便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散修之士,也知礼数,倒也难得。” 圆胖修士笑道:“莫忘了他是许仙子之友,自然与众不同,许仙子的目光还能差了。”对秦忘舒实有一番爱乌及乌之情。 秦忘舒揖手道:“不敢请教前辈高姓大名?” 圆胖修士甚是和气,含笑道:“我雪神宫弟子,自然以雪为姓,不才雪土龙,如今是雪神宫护法。” 姬明灭见二人寒喧,颇有些不耐了,便道:“雪道友,你吊了我半日胃口,也该好好说说,那件混沌之宝,究竟是怎样的来历?” 雪土龙笑道:“不急,不急,前方就是地火赤狱了。看看能不能过了此关再说不迟,若是过不得这地火赤狱,那法宝真容自然是见不到了,说了也是无益。” 姬明灭抬起头来,果见前方地火冲天,猛恶难当。秦忘舒见这地火厉害,更是吃惊,慌忙去寻刀灵,只见刀灵身子缩在空中,以避那地火,但地火升腾起来,足有十丈,且有无数残焰在空中飘来荡去,刀灵左闪右避,甚是辛苦。 秦忘舒慌忙上前,将刀灵收进妙府山居之中,便觉得姬明灭与雪土龙两对眼珠,始终不曾离开过刀灵。他知道这二人目光厉害,刀灵的来历只怕会被二人瞧出了,心中怦怦乱跳起来。 幸好就在这时,前方涌来一股大火,姬明灭不慌不忙,将身上法袍一拍,这法袍顿时生出毫光万道,将面前大火逼退三丈去。 雪土龙笑道:“东穹果然多宝,不过我雪域修士,亦是不差。”掌中托着一粒明珠,那明珠发出白光一道,迎向烈焰,一股极强的寒气席卷而去,顿时就将烈焰压下去数丈,前方之路顿时一空。 秦忘舒有凤火加持,自是不惧,三修缓缓前行,只见四周的烈焰愈发的强大了,整座山腹洞穴,俨然就是一座丹炉了。 一道声音从无尽烈焰之中幽幽传来:“宝贝儿,你瞧这凡界修士好不讨厌,前赴后继都要来瞧你,你且安心,我这就将他们打发了。” 第359章刀煞袭来谁可当 第359章刀煞袭来谁可当 此处地火万丈,赤焰熊熊,怎能辩清人影,秦忘舒唯有用禅识探去,方能探到在洞穴中心处,那火焰与别处不同,此处火焰赤红如血,其状若莲。 这多朵火莲占据三十丈域,莲中捧出一只巨大的血虫,长宽约有三丈。血虫身边立着位青衣少年,面色惨白,绝无一丝血色。身材高瘦,双目之中冷气横生。 那血虫不停地吞吐火焰,身边少年用手轻抚血虫,低语喃喃。 姬明灭也探到这奇异的情景,不由也是呆了,唯有雪土龙皱眉不语。 那少年对血虫低声语罢,转过头来瞧着雪土龙,目光中戾气横溢,雪土龙竟不敢逼视,慌忙转过头去。 青衣少年柔声道:“你怎地又来了?”声音虽是轻柔,却无一丝温柔之意,听人令人毛骨悚然。 雪土龙竟不能答,只是嘿嘿一笑。 青衣少年道:“是了,你自忖胜不过我,便去寻了帮手来。可惜你无论寻了多少人来,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说到那“死”字时,青衣少年犹在轻抚血虫,“了”字刚刚吐气开声,其身影已到了秦忘舒面前,那少年便一扬指,一道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忘舒早就全身戒备,此处三人自己最弱,少年若是出手,不来攻自己又会攻谁?因此几乎就在少年出手的同时,秦忘舒脚下小禹步展开,行如流云般掠了出去,少年竟是一扑而空。 姬明灭惊叫道:“怎地这般快法。”虽然少年攻的不是自己,但这如雷轰似电闪的速度,却让人如何不惊?因此姬明灭连退数步,以防不测。 秦忘舒虽勉强避过一击,心中却是怦怦乱跳,自己幸好是料敌机先,抢先一步施展小禹步法,若是等到少年出手再来移动,自己怎样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刚才那少年扬指击来,气息如刀如剑,却远比刀剑犀利多了,那气息与刀灵身上的刀煞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比刀灵强出百倍了。 少年一击不动,身子早就退回原处,瞧来就像根本不曾移动过一般,他对血虫喃喃地道:“今日之事却是奇了,这修士用的是猎风步法,可不是让我为难?仙界大能无数,我也没有几个瞧在眼中,唯独这镇龙天尊最是难缠。” 秦忘舒早就从通天灵犀处知道这步法来历,也就罢了。在他瞧来,镇龙天尊也好,玄灵天尊也罢,都是极遥远极渺茫的存在,与自己实不相干。 但姬明灭与雪土龙听到“猎风步”,“镇龙天尊”名讳,则是耸然动容,内心之震惊实难言表。 姬明灭高声道:“雪道友,这少年究竟是怎样来历,身法如此惊人,又修得这惊人的刀煞。” 雪土龙道:“姬道友,这少年的来历实难测度。我只知他是仙界一件神兵的性灵,与姬氏枪灵性质一般,若想胜他,非得姬兄出手不可。” 姬明灭咬牙道:“你逛了我来,便是要我用枪灵对付此人?” 雪土龙道:“这少年虽不用法术,但出手如电,刀煞无敌,绝非寻常修士可以抗衡,且他周身九虚一实,五行不惧,无论你怎样神通,也是伤他不得,除了姬氏枪灵,在下实想不出还有谁能压制得了他。” 姬明灭道:“你怎知枪灵便在我身上,又怎知许仙子被掳,一定会是我前来救助?” 雪土龙微微一笑道:“姬氏枪一的雅号岂是凭空得来,姬氏枪灵若不是姬老祖身上,必定就在姬兄手中,想那姬老祖已修成金仙境界,行将远赴海外,又怎会携这枪灵在身。至于知道必会引来明灭道友,说来亦是简单,只因我出手之时已探得明白,姬道友离藤国最近,自然第一个得到消息。” 姬明灭冷笑道:“雪道友深思远虑,明灭叹服。” 那少年对这二修的对手充耳不闻,仍在对着血虫低语道:“宝贝儿,这两位修士都将近天仙境界了,而我逆天破界而来,亦是折损不少,若是斗不过他们,岂不是被人笑话了,这却该如何是好?” 血虫怎知人言,仍在那里吞吐火焰。它每次吞吐,身下火莲便是一缩,其后四周地火急急来援,火莲复又长大,细细听去,血虫腹中猎猎作响,也不知在弄什么玄虚。 姬明灭知这少年厉害,怎敢抢先出手,雪土龙吃过这少年的大亏,亦是不敢向前,场中一时寂静无声,唯有漫天地火呼呼作响之声。 忽听一人道:“总算摆脱了灵虫追杀,也不知姬慕杨三位公子去了哪里。此处好大的火。” 诸修因有火焰隔阻,瞧不见来人身影,动用灵识探去,只见来了三人,正是方正山,铁中渔与赤霞真人。其他五人也不知去了哪里,看来是中途失散了。 青衣少年道:“又来人了,可恶,可恶,”话音未毕,只听火焰之中一声惨叫,诸修灵识中探得分明,那位赤霞真人双手捂胸,已从遁器上坠了下去,地火卷来,刹时烧成灰烬。 方正山与铁中渔怎知火焰之中藏着一个极厉害的煞星,等到赤霞真人被杀,方探出那少年的存在,皆是惊呼不迭。 姬明灭忙道:“正山,中渔,速速来我这里。” 二修听到姬明灭的声音,如逢大赦,喜道:“护法竟在这里,这可最好不过了。” 二修急急施了个分火诀,就向姬明灭冲来,青衣少年恍若未觉,等到二修离姬明灭还有百丈距离时,青衣少年再次一动,已到了方正山的面前。 方正山收足不迭,差点就要撞将上去,只见那青衣少年手指一抬便是一道白光。白光中花开一朵,共分七瓣,瞧来其白若雪,美艳不可方物,令人如痴如醉。却不知这是至强的法宝神光,杀伐之菁。 姬明灭大喝一声,袖中飞出一宝,此宝如同紫电一道,就向青衣少年撞去,那少年恍若不觉,手中刀煞方向不变,白光到处,可怜方正山全身粉碎,刹那间化为飞灰。 而等到那紫电快要撞到青衣少年身上时,青衣少年忽地一闪,身子早在血虫身边了。那紫电收势不住,仍是向前飞去,一声轻响,便将铁中渔身子洞穿。 姬明灭误伤已方修士,大叫道:“气死我也。” 那紫电飞出百丈之后,忽地停了下来,于紫光之中闪出一道身影,这身影全身紫金铠甲,手持金枪一柄。全身金光万丈,耀眼生花。正是姬氏镇族之宝,枪灵。 青衣少年喃喃道:“宝贝儿,我这回怕是有大麻烦了,这道枪灵与我属性一般,我也没把握伤他了。却让我如何是好。” 姬氏枪灵未得姬明灭法旨,仍是立在空中不动,姬明灭则是沉吟不语,场中又安静了下来。 雪土龙道:“姬道友,枪灵既出,何不与这少年斗法,你我在旁努力加持,未必就会输给他了。这这灵虽然出手如电,刀煞无敌,毕竟不擅法术法诀,只要竭力一搏,总有三分机会。” 姬明灭道:“雪道友,非是我怯战,实因这少年行径古怪,尤其是他身边的血虫,分明是他的同伴了,也不知这血虫有何手段,若不能知己知彼,又如何取胜。” 雪土龙点头道:“这只血虫与这少年的关系的确奇异,既是如此,待我先探探这血虫的手段。” 说到这里,将手中明珠祭起,此宝发出森森寒光,向前辗压过去,熊熊烈焰逢此宝而退,弹指之间,就被这法宝攻到血虫面前。 姬明灭脱口叫道:“逆寒雪珠,果然名不虚传。” 那逆寒雪珠去若流星,就向血虫身上打去。 血虫见这逆寒雪珠打来,只当瞧不见一般,仍是吞吐火焰不止,少年猛一抬手,掌中白光与这逆寒雪珠一触,逆寒雪珠立时被逼退数丈,雪珠上寒光一敛复起,显然不是那刀煞对手了。 雪土龙大皱眉头,道:“这刀煞难破,却该如何?” 秦忘舒忽地“哦”了一声,低声道:“我明白了。” 姬明灭也不理会,雪土龙则转身问道:“小道友明白了什么?” 秦忘舒道:“刚才刀煞扫灭方正山时,刀煞中有七瓣刀芒。刚才逼退雪珠,在下探得明白,只有五瓣刀芒了,如此瞧来,这少年刀煞虽是厉害,气息却是断断续续。” 雪土龙沉吟道:“这少年本是仙界大能法宝的性灵,这次偷来凡界,为了突破仙凡界力,必定折损不少修为。” 秦忘舒道:“这只血虫,似乎就是他气息来源了,他每次出手之后,必要到这血虫身边,方能再度出击,这样看来,这少年虽是厉害,其实并非无懈可击。” 雪土龙听到这里,双目不由一亮,叫道:“不错,不错,这少年离了这血虫,便是气力不加了。” 他猛地转向姬明灭,叫道:“姬道友,你可听明白了吗?” 姬明灭神色不动,却已将腰身挺得笔直,缓缓地将手一挥,大喝道:“枪灵,替我灭了这厮!” 第360章性灵之争天地惊 第360章性灵之争天地惊 姬氏枪灵大步向前,挺枪向青衣少年刺去。枪灵之刺,果然迅猛之极。 以御枪之术而论,其最高境界自然就是人枪合一。但修士无论怎样修行,也难逃这个“御”字,那枪被修士御来,总要以诀御枪,心念先动,枪枝后行,中间总是差了那么一丝。 但枪灵御枪,则绝无这个“御”字,只因枪灵便是枪,枪便是枪灵,两者怎可分开? 而在枪灵猝然之击下,四周烈焰猛然一分,那枪尖狂飙突进,绝无阻碍。 可惜在青衣少年面前,枪灵的表现远远不够。 青衣少年身子只一闪,就到了枪灵身后,手指抬起,刀煞生花,那白花便在姬氏枪灵身上急速绽花,“轰”地一声响,姬氏枪灵身上紫金铠甲尽碎,整个身子化成无道金光。只剩那根银枪在空中盘旋。 不想姬氏枪氏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只此一招,便落了个粉身碎骨。 然而姬明灭视若不见,手中掐定法齑向血虫遥遥一指,空中突现四柄短枪,齐齐向下一沉。 雪土龙叫道:“正该如此。”逆寒雪珠再次打去,二位大修联起手来,誓要将这血虫诛杀于当场。 秦忘舒却是心中疑惑,若牺牲一道枪灵的目标,只是赢得向血虫出手的机会,这代价岂非过大? 青衣少年见血虫受袭,目光戾气一闪,就向姬明灭冲来。秦忘舒领教过这少年的冲杀,若非能料敌机先,抢先行动,便是以姬明灭的修为,也未必能逃来青衣少年的一击。 然而就在青衣少年将动未动之际,一道金光在青衣少年身侧蓦地出现,那金光并成一线,将青衣少年拦腰一斩。 金光复又大盛,发出极璀灿的光芒,光芒之中人影绰绰,那姬氏枪灵复又再现。 秦忘舒这才明白姬明灭何以如此从容,原来这枪灵虽被打得粉碎,其实却不曾被伤到毫毛。 这奇景秦忘舒何曾瞧过,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他细思其中端倪,隐隐有所明悟,看来刚才枪灵被刀煞所碎之时,其身是主动化为至虚,这才避开刀煞的致命攻击。而这虚实转化之术,想来就是枪灵独门密术了。 青衣少年被金光拦腰斩过之后,其身子一分而合,瞧来似乎无恙。同为法宝器灵,青衣少年自然也修成虚实转化之术。只是他刚才过于轻敌,转化之际,总是慢了半拍,因此身子必然受损,其身形虽无大变,但其面色却是更加苍白。 青衣少年并非血肉之躯,绝无失血之虞,但法宝器灵亦要靠法力灵气支撑,枪灵这一斩,或许消耗了青衣少年不少的法力灵气,因此大有不胜负荷之感。 但青衣少年只是稍稍一顿,其身子再次启动,目标仍是姬明灭。 就在两大器灵斗法之际,四根短枪与一粒逆寒雪珠齐齐落到血虫背上。只将血虫身上赤光大放,烈焰升腾,就将这银枪雪珠牢牢托起,五宝虽强,又怎能落下半寸。 姬明灭大喝一声,面对青衣少年仍是无视,一心一意只想尽快诛杀血虫,只因他明白欲除青衣少年,非得先断了这少年与血虫的联系不可,血虫不死,性灵不死。 自己枪灵已然修到人在枪在,人亡灵消的境界,青衣少年是仙界大能法宝器灵,又怎能弱于枪灵。 枪灵之所以得手,不过是因这青衣少年下界之时折损过大罢了,若是这少年功力尽复,别说这枪灵不是对手,便是放眼东穹,又有几人能在青衣少年的攻击下逃出性命去? 青衣少年再度启动之时,其身子已是略显迟缓,看来他离开血虫之后,灵力恢复减缓,已不复刚才之勇了。 虽是如此,其身子仍是快不可当。然而枪灵抢先一步,跨到少年与姬明灭之间,少年与这枪灵便是猛然一撞。 这一撞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一道极强的潜流急速向四周扩散,压得四周地火顿时一空。 雪土龙道:“姬道友,我你不可藏拙,先竭力将这血虫打杀了才是正经。” 姬明灭深以为然,道:“谁若藏拙,天诛地灭。” 这二人这番对话并非无由,要知道大能修士所修秘术,自然不肯示人,若是被人瞧见了一回,再次施展出来,对方可就有防备。怎有出奇不意之效。 姬明灭与雪土龙今日联手,那是因对手过于厉害,一旦没了对手,这二人分处两大阵营,纵有十足交情,未来必将成为对手,又怎能事先让对手瞧清了自己的手段。 但今日之战,若不能全力以赴,只怕二人的性命都会丢在此处,若是藏拙,反倒是不智了。 雪土龙口中高声念了句法诀,逆寒雪珠发出白光万道,每道白光如同银针雪芒,千万根银针雪芒漫天垂落,一根根扎进血虫甲上的赤光之中。 那血虫本是火属灵虫,甲上赤光自然就是火焰光芒,如今遇到这逆寒雪珠,便是遇到了克星,银针雪芒发出的极寒之气将赤光一寸寸压将下去。赤光威势不再,血虫顿现危机。 青衣少年长长叹息道:“今日不现手段,岂不是弱了天尊的名头。拼着天尊知晓,也不得不如此了。” 青衣少年说到这里,左手朝天一指,右手则指向东方,左手指天处,顿生青光一道,这道青光直直指向天际,不但穿过山腹,似乎已然通天。那青光初时只是一线,瞬间变成尾指粗细。青光忽地洒将下来,将青衣少年罩在其中。 再瞧那少年,已是肌肤如玉,面颊泛起微红。 再瞧他右手所指处,一团黑云无由而生,黑云之中魔息强烈,在场者立时感应,顿生恐惧之心。 秦忘舒耸然动容,他瞧出这少年这右手一指,已然划破界力,那黑云便是从另一座界域之中生出,而黑云之中既然是魔息强烈,说明黑云所来界域必是魔域无疑了。 原来这少年指天划界,是要从仙界借来法力,自魔界引来魔息。这样的通天手段,岂不骇人! 姬明灭与雪土龙也瞧出这少年的惊天手段,姬明灭大喝道:“好个性灵,不愧是大能之侍。” 心念动处,枪灵已知,枪灵伸手一招,银枪已在手中,却迟缓了身子,将那银枪对准少年,一寸寸刺了过去。 向来修士斗法杀伐,唯有其快,哪知这枪灵用枪,却是缓到极点,像这般一寸寸刺去,就算是三尺儿童也定可闪避了。 然而此枪虽缓,枪尖处却生出一道金光,罩定了青衣少年,细瞧金光笼罩处,则是符文飞舞盘旋,那符文越来越多,空中隐隐传来吟唱之声。 所谓符文,自然就是天地玄机,天地传之于天下,世间生灵方知天地之威德,如今符文绽现,天地便来应合。那吟唱之声,便是天籁之声了。 既然同为法宝器灵,谁无来历,谁不是得天地认可? 故而青衣少年虽能指天划界,借来法力魔息,枪灵自然亦可借符文求天地加持,两大性灵之较,端看谁家修为更胜一筹。 金光中的符文越聚越多,青衣少年的身子风雨飘摇,面上阴晴不定。他这少年心无旁骛,只求尽快借来法力魔息。 若开法力,此身难以支撑,若无魔息,断难伤及对手。青衣少年忍着符文缠身之苦,也要蕴足气力,方能与对手生死一搏。 枪灵也知道对手一旦养成气力,自己绝非对手,自己不生不灭也就罢了,主人若是就此殒落,自己又将灵归何处? 银枪虽是刺得缓慢,还是刺到少年身上,少年瞧着银枪入体,面色痛苦不堪,他若是血肉之躯,此刻早就毙命了,但就算他是九虚一实之体,那符文打散身躯,其痛楚与万刃分身又有多大区别。 秦忘舒暗道:“青衣少年指天划界借来的法力魔息,竟有大半被这符文消耗了,此刻正是这少年最脆弱的时刻,我稍加一羽之力,或可大收其效。” 他知道以他的境界修为,在青衣少年这样的强敌面前,自保己是不能,对手哪怕一息尚存,也可将自己轻易诛杀。但面临这将对手一举诛杀的绝大诱惑,秦忘舒亦难把持。 血虫在雪土龙的重压之下,赤光随时可破。姬明灭见此良机,又怎能袖手,他口中笑道:“逆寒雪珠果然名不虚传。” 雪土龙道:“姬氏枪一,方是真正令人大开眼界。” 二人相视便是一笑,虽明知未来不久就将分处两处,殊死一搏。此刻却是莫逆于心。姬明灭再次掐诀,四柄短枪“铮”地一声脆响,便合并为一处。金光乍现,四枪已然合一。 空中唯有一柄丈八金枪,以雷霆万岳之势向血虫刺来。 只听“轰”地一声,赤光崩碎,这金枪再无阻碍,深深刺进血虫体内。 随着血虫一声巨大的哀鸣之声,逆寒雪珠也同时落下,将那血虫打了个粉碎。血虫体内赤焰轰然涌出,烈焰升腾起来,足有百丈之高。 而在这百丈烈焰之中,浮出长刀一柄,此刀碧青如水,黯淡无华。而就在这长刀现身的一刹那,妙府山居之中,传来曲止水的一声惊呼,一道身影闪出,正是刀灵。 第361章替他人做嫁衣裳 第361章替他人做嫁衣裳 秦忘舒见刀灵不召而出,心中丝毫不惊,反而生出期待之意。这青衣少年也好,血虫体内那柄长刀也罢,定与刀灵有莫大关系,如今三者的关系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一个惊天秘密就此水落石出了。 那柄长刀高悬于烈焰之上,静默无声,刀灵死死地盯着长刀,目中神情既是热切,更是心喜,忽有一滴鲜血的眼泪自眼角流下,又急速坠下,在刀灵雪白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见刀灵流出血泪来,秦忘舒既是心痛,更是惊骇,若说刀灵非人,何以会流出血泪?若干说她是血肉之躯,又怎能碎金断铁?种种诡异之处着实难解。 青衣少年瞧见刀灵现身,“啊“大叫一声,神色极是欣喜。瞧他神情,极欲靠近刀灵,却因被银枪符文所阻,又怎能行进半步? 就在这时,刀灵飞身上前,伸出双手迎向长刀,那长刀微微一动,发出虎啸龙吟之声,忽地青光大放。本来这长刀黯淡无华,毫无生机,却因这青光绽放,顿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那青光在刀身上不停地流动,端得是流光溢彩,明艳不可方物。 青衣少年大急,叫道:“刀魂,此物非你所有,不可接近他。” 忽见他手中白光大放,白光之中生出三朵刀花来,每朵刀花皆生七瓣,三花齐齐绽放,二十一刀煞轰然一响,向四周射去。 姬氏枪灵首当其次,被这刀煞绞得粉碎,那银枪被这刀煞斩来,顿时断为三截,可惜这姬氏镇族之宝,今日却遭断枪之劫。 姬明灭瞧见银枪断裂,刀灵碎体,心痛之余更是大骇,伸手遥遥一指,三截断枪到了手中,双掌忙将三截断枪合在一处,一道光华闪过,银枪总算三截合一,只是刚才断裂之处,已留下断痕三道,除了回炉重炼,怕是无计消除了。 而在青衣少年刀煞绽放的同时,刀灵飞遁而去,欲接此刀,只可惜她的遁速虽是不慢,可与青衣少年视时空为无物的遁速相比,还是不可道里计。 刀灵离长刀还有三丈时,此刀已被青衣少年持在手中。 刀灵一字字道:“刀,我的刀。” 青衣少年哈哈大笑道:“你的刀?我的刀。” 刀灵猛然迸发出厮吼之声,大叫道:“还我刀来。“合身向地衣少年扑去,那青衣少年扬刀便斩,那长刀正迎向刀灵的面门。秦忘舒大叫道:”不可。“手中赤凰刀急急祭去,就算明知此刀飞去好似飞蛾扑火一般,又怎忍得瞧见刀灵被劈为两半。 青衣少年随手一拂,赤凰刀怎能近身,那长刀向刀灵斩来,然而长刀离刀灵还有三尺时,刀速已然变缓,其后长刀每进一寸,都变得无比艰难,再行半尺之后,长刀硬生生停了下来。 那长刀与刀灵近在咫尺,刀上青光更盛,刀灵在这青光的沐浴之下,双目大放青光,忽地道:“万千杀气天地凝,百炼成刀锻此身,我是魂来他是体,刀魂合一护玄灵。” 她本是魂魄不全,灵智愚钝,便连说话也是口齿不清,不想在这长刀青光笼罩之下,却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就此焕然一新。 青衣少年喃喃地道:“这魔刀竟是劈不得你,这魔刀竟是劈不得你。” 刀灵冷笑道:“我便他,他便是我,他怎能伤我!” 青衣少年神情苦闷之极,道:“那我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刀灵道:“正要问你,你究竟是谁!” 青衣少年傲然道:“我是玄灵天尊青魔剑器魂,天下器魂,唯我独尊。” 刀灵道:“你若是唯我独尊,那刀君又算什么?” 青衣少年神情一顿,道:“刀君乃世尊侍灵,自当不与天下器魂争锋。” 刀灵道:“竟不敢与刀君争锋,这等志气,可笑可笑。” 青衣少年道:“我此刻就算难以与刀君争锋,等我收了你,自然就可与她一较。” 刀灵道:“你竟要收了我?” 青衣少年咬牙道:“不错,这世间有你无我,你这点刀魂不灭,我永远是立身不牢。” 刀灵道:“所以你偷偷下界,便是来寻我。” 青衣少年道:“正是。” 刀灵瞧着那长刀,神情痴迷,好似慈母瞧着怀中幼子,又似妙龄女子痴望情郎,那目中的眷恋之意瞧来令人心酸。 只听她喃喃地道:“你是从何处寻来这刀体,我与它一别,已不知隔了几世。” 青衣少年道:“当初此刀断碎,刀魂遁出,天尊只好弃而不用,重修青魔剑,我费尽周折,方在魔域五龙镇魔山中寻回,若不寻回此刀,如何能引你前来。” 刀灵道:“原来你还去一趟魔域,你为了我,倒也用尽机心。只是这血虫又是何意?” 青衣少年道:“帝困山地火万丈,这血虫借这地火修成体内三昧真火,正好用来重炼刀体。” 刀灵道:“原来如此。只可惜你费尽心机却只是将这刀体送来与我罢了。”忽地闪电般出手,右手已攀上刀身。 青衣少年急忙收刀,但长刀怎听使唤,就在他手中微微一顿,终被刀灵握住刀身。 青衣少年大喝一声,用力回夺,刀灵怎会放手。长刀在两位性灵的争执之下,发出清啸之声,忽地铮然一声响,长刀已断。二灵各得了一截刀身。 长刀计有七尺,刀灵所有,乃刀锋乃至刀刃之处,共约四尺。青衣少年得了刀柄与半截刀身,约长三尺。这柄魔刀毕竟刚刚合体炼成,怎经得起两大性灵争执。 断刃在手之后,刀灵更是目光灼灼,只见那断刃之中,不断地有黑气光华窜进她的体内。只听得刀灵全身格格作响,身子就长了一尺。原先是七岁稚龄女身,经此一变,已是二八妙女模样,只是其全身上下煞气流动,黑光缠身,双目邪光四射,让人怎敢生出亲近之意。 而青衣少年与此同时,却是面色枯槁,形容憔悴起来。刚才瞧来尚是翩翩少年,此刻却苍老了许多。 青衣少年大叫道:“怎会如此?” 刀灵森然道:“凭你这玄承见识,也敢与我争刀,你体内杀气元魂原就归我所有,如今元魂归主,有何稀奇。” 在两大性灵争执之际,姬明灭与雪土龙皆在侧耳倾听,只因此事关系着世尊座下第一天尊玄灵天尊,谁不好奇,谁敢插手。 雪土龙忽地道:“我明白了。” 姬明灭道:“我也明白了。” 雪土龙道:“姬道友试述其中因果。” 姬明灭道:“玄灵天尊重修青魔剑,收天地杀气,重育器灵,只可惜未能收得齐全,终有一道刀魂流落在外。” 雪土龙道:“传言那收留刀魂者,乃魔姬煞月。如今这位女子,莫非便是煞月当初收留的刀魂?” 姬明灭道:“以我瞧来,八九便是如此了。” 雪土龙道:“煞月既收刀魂,何不献与玄灵天尊,若是青魔魔刀两大器灵合体,青魔剑岂不是成为天下无双神只,足可与刀君一较。” 姬明灭道:“你莫忘了,那魔刀刀魂自离了玄灵天尊之后,便被世尊收留,请问世尊之物,又怎肯再委身他人。” 雪土龙点头道:“姬道友所言不差。我若是这魔刀刀魂,也不肯再归玄灵了。” 姬明灭道:“更有一处紧要所在,雪道友不可不知。” 雪土龙道:“还请姬明兄示。” 姬明灭道:“传闻煞月与玄灵天尊皆是昔日魔域魁神分魂,其位一般,那煞月性高气傲,怎容玄灵天尊一手摭天,如今煞月放这刀魂来凡界游历,必然也存了与玄灵一较长短之意。” 雪土龙道:“不错,若连这缕刀魂也收了去,煞月再无机会超越玄灵天尊了。” 姬明灭苦苦一笑道:“只可惜你我竟白来一趟了。” 雪土龙道:“无论是这剑灵也罢,刀魂也好,怎是你我可以奢望的,但你我躬逢其盛,也算有缘。正可见证天地一桩大事了。又何必叹息。” 姬明灭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剑灵刀魂必有一战,或是剑灵收了刀魂,必是刀魂收了剑灵,两者之间,不可并存于世,这场大战,好生令人期待。 若是剑灵得胜,借此收了刀魂,则青魔剑就此威能大增,足可与刀君日月争辉,世尊座下第一天尊之位,谁也抢不去了。 若是刀魂得胜,收了剑灵,则青魔剑顿成废宝,天地间则多了件无双魔器,玄灵天尊是否会地位动摇,又是否会影响到这场天地浩劫? 种种猜测,令人心旌动荡不休。 刀灵本来所穿黑袍乃曲止水旧袍所改,此刻身子长大,那黑袍紧紧裹在身上,且这黑袍被刚才血虫扑咬,裂缝无数,此刻自是妙相纷呈,诸修虽知她是非人之躯,但如此情景,令人瞧来也是尴尬之极。 秦忘舒身为刀灵的主人,更是皱眉,忙将身上的百羽天丝袍取来,披在刀灵身上。 刀灵回过首来,神情便是一肃,沉声道:“多谢主人赐袍。” 姬明灭与雪土龙听到刀灵叫出这“主人”二字来,比刚才得知刀灵与少年的身份还要惊讶。 若刀灵认了秦忘舒为主人,岂不是可与玄灵天尊等量齐观,二修瞧向秦忘舒,目光之中已多了一丝敬畏之意。 刀灵穿上百羽天丝法袍,持断刃在手,目光低垂,瞧着足下熊熊地火,一字字:“剑灵,你认输吧。” 第362章虚则无攻实无守 第362章虚则无攻实无守 青衣少年气结不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方大叫道:“刀魂,你竟敢小瞧我,此番定将你打得魂散魄消,方知我剑灵的威名。” 秦忘舒瞧这青衣少年,虽有三分轻狂,三分冷酷,却着实有些稚嫩。器魂培育不易,性情更是天生。剑灵出世甚晚,又经历多少大战?那刀灵瞧来年幼,但早年随世尊征战八方,阅历极多,又怎是剑灵可比。 而刚才二灵争刀,刀灵因有魔刀偏心相助,无形之中,得到许多杀气魔息,更是极有可能得了些散失的刀魂剑魄,双方此消彼涨,情形已与刚才大不相同。 若刚才刀灵将这魔刀整个儿夺来,那剑灵恐怕只有认输一途了。 青衣少年也知手中半截刀体事关重大,绝不能让刀灵夺了去,因此先将这断刀向体内一拍,腹部青光闪耀,那半截刀体已不见踪影。 若是换了别人,见到这情形定会情绪失控,上前争夺。刀灵却是冷静之极,仍是凝在空中不动。秦忘舒见到此景,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要知道刀灵虽经万战,但毕竟魂魄尚未补足,所缺失的部分,或许正是杀伐之术。刀灵的冷静,或许是想谋定而后动,或许是因为苦于难有手段,与剑灵一争短长。 青衣少年大喝一声,左手指天,右手指向刀灵,白光闪耀处,刀煞花开七瓣,冉冉飘向刀灵。 虽然那刀煞如花,但其威能却可粉碎这世间任何物事,刀灵非人非灵之躯远未修成九虚一实之体,怎能承受这刀煞一割。 刀灵冷笑道:“花开七煞,不过如此。” 话虽如此,身形却闪得极快,以刀煞之威,任谁也不敢直撄其锋。 刀灵足下步法,正是秦忘舒强输于她的小禹步法,这步法原已精妙之极,其后秦忘舒又将猎步法中的精髓揉参其中,此刻刀灵行来,自是行云流水,灵动无方。虽难像秦忘舒刚才那般料敌机先,抢先行动,但刀灵身形变化之速,却又远胜秦忘舒,故而就算是应敌而变,亦能招招抢先。 青衣少年大叫道:“镇龙天尊何时传你步法!”伸指再向刀灵指来,但白光中的刀煞只余六瓣,威能自然减弱了些许。 不过对刀灵而言,刀煞是七瓣也好,六瓣也罢,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哪怕只是一瓣,也绝非她所能抗衡的。 而这番争斗,也瞧出剑灵的不足来,这道性灵若是阅历经验再丰富一些,又怎会每次出手皆会竭尽全力,他若是保存实力,将那刀煞一瓣瓣攻来,场上局势自然又是一变。 以姬明灭与雪土龙的临敌阅历,自然瞧出其中端倪,但二修怎敢插手性灵之争,何况去助青衣少年,又有什么好处,这少年一旦得势,这里的三名修士只怕皆要被他所杀。唯有刀灵胜了,方能活命。 刀灵仗着小禹步法,只是与青衣少年周旋,她几次挺刀欲前,却连番微微摇头,不知是因久离斗场,生了怯斗之心,还是知道自身功力不足,难以对青衣少年造成威胁。 而在她扬刀之时,又常将十指轮动,但每次又是摇头,面上更露出思索之色,看来她果然记不得以住的杀伐之术,故而一直都是只避不攻。 青衣少年也瞧出刀灵进攻无策,不由哈哈大笑道:“你虽盗了我的杀气魂魄,只可惜仍没回想起魔刀十式来,刀灵,你身长无技,何不乖乖认输,你我合为一体,方是你的宿命。” 刀灵也不说话,仍在努力回想,但这缺失的杀伐之术是与魂魄密切相关,魂魄不得,玄承之中就是荡然无存,任她怎样想来,也是摸不着半点头绪。 秦忘舒沉声喝道:“前学皆失,不如从头修起。” 刀灵听到这话,游走之际,不忘揖手为礼,道:“主人教诲,牢记在心。” 这时青衣少年已略略学了乖,手中刀煞引而不发,只等刀灵攻来,那刀灵毫不犹豫,便跃身向前,手中断刃直指青衣少年胸膛,而瞧着她出手的时机,场中三修皆是心中大震,齐声道:“原来如此。” 要知道面对器灵,绝大多数修士都苦于器灵虚实变化无常,不知该何时出手,亦不知该判断对手何时是虚,何时是实。 若对手是至虚之体,无论你有怎样强大的手段,也是白费力气,唯有等到对手化虚为实,方能一举奏功。 此刻青衣少年蕴刀煞在手,蓄势以待,瞧来绝非出手的最佳时机,但刀灵偏偏选在此刻出手,其原因何在?三修皆是灵慧之士,立时就瞧出名堂。 只因器灵至虚者无攻,至实者无守,器灵在蕴酿法力,等待出手的那一刹那,其体必然为实,这才是应对器灵最佳的时刻了。 青衣少年见断刃刺来,猛地大叫一声,手中刀煞尽放,却只有四瓣刀煞了。 但就算是四瓣刀煞,刀灵若被攻来,必然也是粉身碎骨,而以刀煞之强,威能范围之广,这断刃便是攻到身前,也会被这刀煞所挡,怎能真正刺到青衣少年身上。 不想那刀灵刺到中途,忽地将断刃一收,复又游走而去,原来刚才她大张旗鼓,奋力向前之势,竟是虚晃一刀。其目的无非是引发青衣少年出手,消耗法力魔息罢了。 青衣少年屡攻不着,心中恼怒之极,此番出手怎会善罢甘休,手中白光连点,一连出了七式,刹那间场出白光耀目,刀煞乱舞。秦忘舒三修虽是避得极远,可瞧着空中刀煞纷飞,也是胆战心惊,若不幸被这刀煞粘身,那可不是立时送了性命。 秦忘舒见青衣少怒发如狂,更为刀灵担心,幸好那刀灵已深知小禹步法三昧,不去理会漫天刀煞,只顾着自家游走。只因她若是瞧那刀煞,不免心惊,一旦心境动荡,必被刀煞所伤,不如坚信脚下步法之妙,方是唯一避敌的手段。 而刀灵对小禹步法的信心,自然不是源于实战,而是来源于秦忘舒的心得。在秦忘舒传功授法之际,早将这份对小禹步法的信心,也一并传给刀灵。 只因对小禹步法坚定信心,便是这小禹步法的最关键的心法,秦忘舒并非饱学之士,不知文饰,故而传给刀灵的心法,也就是八个字:“你打你的,我走我的。” 姬明灭与雪土龙瞧见刀灵不管不顾,只知行走无碍,虽屡次处于极危之境,却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化险为夷,不由瞧得心怀大畅。 姬明灭叫道:“好步法。” 雪土龙叫的却是:“好心境。” 这二修瞧见的,果然就是这小禹步法的精髓了。 随着七轮攻势一过,青衣少年脸色复又苍白起来,而他刚才第六七次攻击,也只剩下了一朵刀煞,秦忘舒暗道:“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若以赤凰刀近身攻去,自然毫无用处,只怕还会遭青衣少年刀煞反噬,但若是动用法术法诀,青衣少年又是至虚之体,五行不惧,便是攻去也是毫无意义。 想到此处,秦忘舒缓缓取出轩辕弓来,将乌箭搭在弦上,却是引而不发。 刚才的明悟,此刻正可一试,务必要等到青衣少年重蕴法力,再现刀煞之时,方是他出手的时机。 青衣少年七轮攻罢,只好再来指天划界,重蕴刀煞,就见空中青光重落,乌云翻滚,青衣少年苍白的面色也急速恢复起些微的血色来。 姬明灭猛地回头瞧向雪土龙道:“雪道友,可肯助我!” 雪土龙笑道:“助你便是助我。” 姬明灭哈哈大笑,手中银枪向空中猛地祭去,那银枪一飞冲天,就已刺穿山腹,将这山滴的穹顶打出一个大洞来。而银枪出了山腹之后,仍是飞升不止,忽地一声,已没入云层不见。 雪土龙叫道:“好一招刺天截灵!”手中逆寒雪珠绰起,亦打向空中,那雪珠飞到穹顶大洞处便悬停于此,猛地大发寒光,只听得“喀嚓嚓”声响不绝,山洞穹顶便被冻得结实,洞口处则结巨冰一块,厚达三丈,原来这逆寒雪珠已将一道玄冰罩住山洞了。 姬明灭亦拍手道:“你这逆寒冰玄同样不俗。”二人相视大笑。 秦忘舒知道二修出手,在于断绝青衣少年法力来源,若那银枪果然能刺天截灵,雪珠果然能逆寒冰玄,则天地灵气难以通达,青衣少年也就断了刀煞的大半来源了。 要知道既为器灵,便要与法宝步步相随,一旦离了本体,就是无源之水,青衣少年私自下界意在收回残魂,此举显非玄灵天尊授意,故而青衣少年绝不敢携剑下凡,既是如此,法力来源断绝,这也是青衣少年苦斗的原因了。 若是青魔剑就在身前,别说场中三修,就算是海外大能在此,刀煞一出,又有几人能活得性命。 银枪雪珠飞出之后,空中青光果然就是黯淡了许多,这两件法宝虽不能完全隔阻青光,却将这青光大为减弱了,青衣少年蕴势受阻,面色便是一沉,咬牙道:“今日若不将你等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话音未落,秦忘舒闭目张弓,将那只乌箭义无反顾地射将出去。 第363章义结金兰莫论齿 第363章义结金兰莫论齿 秦忘舒习修《箭谱》有成,射艺亦算是他赖以扭转战局的重要手段之一,但此番动用射艺,却不敢指望对青衣少年能造成损害,若此箭能让刀灵寻到进攻的良机,方算是现实的考虑。 世人常用离弦之箭来形容速度,但秦忘舒的箭速,应该远超世人想像的极限,只可惜如此凌厉一箭射去,那青衣少年只是将身子稍稍一动,那箭便擦着他的身子飞了出去。 而青衣少年面对此箭,也不由流露出极度不屑的神情,一名炼气士便想伤害到他,那真是痴人说梦了,便是想借此给刀灵出手寻取机会,那也是绝无可能。 然后青衣少年就看到三枝乌箭齐齐射来。这正是儒道参连之术! 面对这三箭临胸,青衣少年大喝一声,身子猛然一顿,全身青光大放,那三箭虽是凌厉,被这青光触到,立时化为飞灰。但姬明灭与雪土龙却同时露出欢喜之色。 只因青衣少年既担心乌箭及体,可见他此刻的确是至实之体,若放任乌箭射来,其体必有损伤。这也证明刚才二人悟出的对付器灵的办法大有根据。 更加欢喜的是,青衣少年避箭之时,刀灵又怎会袖手旁观。 耳边传来“嗤”地一声响,正是刀灵手中断刃破空之声,这一刀出手时机恰到好处,刀速之快,已非凡界修士所能想像。他日静坐修行,心中忽地想到今日情景,想来二修必定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免会来寻思,若是刀灵一刀刺来,又该如何闪避?是不是只有束手待毙。 青衣少年自然亦是避无可避,只得大叫道:“正要与你拼命!”掌中刀煞绽放,却只是花开三朵。 “铮”地一声轻响,两道性灵乍合便分,彼此间相距百丈之遥,青衣少年身子挺立不动,但胸口处青光耀目,嗤然有声,过了片刻之后,那青光才渐渐消失不见,但青衣少年的面色已然变得如透明一般,只是透过他的面部肌肤向头颅中瞧去,唯见青光闪动,除此绝无一物。 姬明灭与雪土龙皆是心中骇然,就算是将这青衣少年击中了又能如何?世间修士,其实并无手段能将这剑灵真正诛杀了。 再去瞧远处的刀灵,仍保持着刚才挥刀的动作,瞧其相貌神情,似乎并无变化,但刚刚换就的法袍上已多了一道裂随,一缕极淡极淡的血色液体正缓缓流将出来。 秦忘舒与刀灵心神相通,知道刀灵受创极重,她刚才虽刺中青衣少年一刀,自己亦被刀煞波及,幸好刀灵抢攻在先,退避及时,未能被刀煞正面撞到,否则怎会只留下一道伤口? 雪土龙亦是关切,急忙问道:“刀魂,你伤势如何?“他不知刀灵此刻名姓,只好随着青衣少年称呼刀魂了。 刀灵缓缓道:“有劳前辈牵挂,此伤虽重,却杀不死我。” 雪土龙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如此最好。” 青衣少年冷笑道:“刀魂,你被这刀煞伤了寄身本体,焉有命在,又何必强撑?速速依从了我,方是你的造化。” 刀灵淡淡地道:“鲜血流尽,方为性灵,从此我再非人身,可修行九虚一实器灵之体,皆拜刀煞之赐。你连此事都不明白,枉为青魔剑的器灵。” 青衣少年大叫道:“今日有我无你!”手指连挥数次,却难以凝聚白光,看来刚才为了重伤刀灵,他已是耗尽了法力,纵能源源不断地自魔界得到魔息,但既无法力,又如何动用魔息。 刀灵嘿嘿一笑道:“今日之事,自然是有我无你。”身子猝然一动,断刃再次刺去,那青衣少年实不敢挡,慌忙倒纵而去,这一纵便是三百丈,身后已是洞壁了。 但青衣少年身子不停,猛地背撞了过去,那洞壁怎能经他一撞,立时塌陷下去。青衣少年便在这山腹巨石之中一路撞去,却始终无法转过身去。 只因刀灵断刃所指,仍是青衣少年的胸口,青衣少年哪怕只是微微一顿,双方之间百丈之距顿时无间,那断刃再次刺来,不知又会造成多大的伤损。 两大器灵一退一追,已深陷山腹石壁之中,这山腹中的石壁在两大性灵瞧来,竟若无物一般。 雪土龙土行有术,见两大器灵穿石而去,不由大摇其头,只因两大器灵此番穿土而行,凭的是无坚不催的一身杀气,与自己的土行之术大为不同。 他喃喃地道:“仙界大能两件法宝性灵,便已强悍如斯,我等凡界修士可不是如蝼蚁一般。” 秦忘舒牵挂刀灵,亦急急追去,姬明灭刚想追出,雪土龙却摇了摇头道:“姬兄,便是真追上了,你又能如何?” 姬明灭不觉一怔,道:“不错,便是剑灵受创极重,难不成我竟能杀了他?” 姬明灭道:“仙界大能家事,我等如何能插手,只好随他去罢。倒是这血虫腹中内丹,正该为你我所得。” 姬明灭目光闪动不休,沉声道:“你刚才若不扯住我,我几乎将这血虫的内丹忘却,道友与我交情泛泛,又何必殷勤若此?” 雪土龙道:“唯盼借许仙子三年。” 姬明灭缓缓摇头道:“此事非我所能做主。” 雪土龙道:“自不敢指望道友应承,若道友能在姬老祖面前美言两句,便是我的造化了。” 姬明灭冷笑道:“一粒血虫内丹,怕不是值不得两句话。” 雪土龙不由愕然,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缓缓地道:“姬道友果然要与我雪神宫作对到底?” 姬明灭冷笑道:“这话反过来说方有道理,我只问你,雪神宫果然要与我三家七宗翻脸不成?” 雪土龙仰天长叹道:“可惜了你我今日同生同死的交情,他日一战,我让你三式。” 姬明灭亦点头道:“道友性情中人,姬明岂能无情,在下今日立誓,他日斗法,饶你一次不死。” 雪土龙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今日有幸得遇姬道友,实是我三生之幸。“当下也不去取那内丹,身子扶摇而上,就向穹顶处飞去,飞到中途时,已收了逆寒雪珠,洞壁穹顶上便有无数冰块落将下来。 在漫天飞舞的碎冰之中,雪土龙穿洞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姬明灭瞧着头顶大洞,长叹了一声,伸手一招,银枪从极高空处落下,经过洞口回到姬明灭手中。 银枪在手之时,三道身影自洞口处落将下来,同时有人叫道:“姬护法,原来你在这里。“声音甚是惊喜。 姬明灭瞧见是杨明知,慕苍柏,姬无远三人,道:“你三人怎地寻到这里?” 姬无远上前揖手,道:“这帝困山处处危机,又被灵虫追赶,只好在空中暂避,还是瞧见护法银枪,这才寻光而来。” 姬明灭道:“你三人来的正好,那血虫死而不僵,不如抬将出去,倒也是一件可用之物。只是莫将血虫的内丹伤了。” 姬无远道:“这血虫全身粉碎,怕是死得透了,便是抬回去又有何用?” 姬明灭道:“这等万年灵虫,岂是轻易就死?只需内丹尚在,便有办法救它性命。这血虫乃是帝困山血虫之祖,腹内炼就的是三昧真火,我三家法宝经这三昧真火淬炼一番,自然更增威能。” 姬无远大喜道:“原来如此。” 姬明灭道:“更有一桩要紧事,我等回去之后,明知苍柏回去禀明自家宗主,详述此间事后,再来姬府寻我。” 慕苍柏与杨明知齐齐揖手道:“谨遵护法法旨。” 姬明灭微微一笑道:“你等可知我唤你三人回来,是为了何事?” 慕苍柏道:“护法玄机,晚辈实不敢测。” 姬明灭又瞧向杨明知道:“后辈弟子之中,明知最合吾意,明知,你也来猜猜,我唤你等过来,所为何事?” 杨明知不假思索,道:“护法说话之时,目光不离血虫,想来护法所行之事,自然与这血虫大有干系。明知想来,此番雪神宫掳去许仙子,公然渺视三家七宗,是可不忍孰不可忍。” 姬明灭喜道:“明知已知雪神宫掳去许仙子?” 杨明知道:“晚辈侥幸在山腹之中掘得短枪一根,飞刀一柄,短枪是护法法宝,飞刀则是雪神宫之物,这才推算是出雪神宫的人掳去许仙子。” 慕苍柏与姬无远相视苦笑,这一节他二人也是知道的,只可惜刚才怎地就没有想到,以灵慧而论,还是略逊杨明知一筹了。 姬明灭道:“不错,雪神宫已在北氓坐大,三家老祖冷眼旁观多时,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杨明知瞧着血虫良久,又道:“若去与那雪神宫弟子交手,非得防他的寒属心法不可,这血虫体内修成三昧真火,或可用来破敌,护法深意,莫非如此?” 姬明灭欢喜之极,忽对姬无远道:“你与明知相比,谁的年岁大些?” 姬无远道:“明知略小我数月。” 姬明灭道:“雪域凶险之极,一旦成行,你三人正该守望相助,彼此无间,方能安然归来。我想来,你三人年岁相近,何不就此结为生死兄弟。仙修之士只问境界修为,何论年齿,就尊明知为兄,无远次之,苍柏为弟,你三人意下如何?” 三人听了这话,心中虽是欢喜,亦觉得哭笑不得,只因便论境界修为,杨明知也不是三人最强,何以姬护法偏心若此? 第364章等闲不见玉人面 第364章等闲不见玉人面 奈何姬明灭虽只是姬氏护法,但姬慕杨三家实为一体,姬明灭既然开了口,怎敢不依。是以三修齐声道:“愿奉护法法旨,我等三人,今生今世,结为生死兄弟。” 世家弟子义结金兰,必有许多规矩。荒交野外难以施行,只好回去再说,此刻不过是定了长幼,彼此行礼罢了。 姬明灭喜道:“此事极妙,荒交野外不必拘礼,先将这血虫收了再说。” 三修虽不曾炼制空间法宝,这种小事倒也难不住三位公子,杨明知来到血虫面前,口中念了个法诀,正是六丁六甲之术,刹时有三名离界黄巾力士来到身前,唱了个诺,叉手行礼。 杨明知道:“速送血虫回府,不可有误。” 三名黄巾力士上前搬起血虫,那血虫粉身碎骨动弹不得,唯有一粒内丹尚有光华。黄巾力士依言抬起血虫来,半云半雾,就将这血虫送出帝困山去。 姬明灭肃立在旁,恭送黄巾力士而去。慕苍柏道:“护法大人,黄巾力士不过是役使之辈,何必多礼?” 姬明灭道:“六丁六甲虽是身份低微,可供御使,毕竟是巡天天尊部属,不可轻慢了。且这黄巾力士原负有巡察之职,若我等贡高自慢,骄横跋扈,巡天天尊必知,试问在上界巡察面前,谁敢大意?” 三修自小就学得六丁六甲之术,因族宗严厉,诸事皆是亲历亲为,不敢假手他人,极少招唤黄巾力士,今日方知那黄巾力士等闲是召不得的,那便是巡天天尊的耳目,一举一动,可是会被巡天天尊瞧在眼里的。 三修便是一咋舌,慕苍柏道:“我只当这六丁六甲之术是天地所赐的福利,哪知却有这许多名堂。” 姬明灭道:“这世间哪里有许多便宜让你白占,既有所得,必有所失,天地洪福,最难消息,你等需谨记‘有借有还’四字,日后方能略有成就。” 三修齐声道:“护法教诲,永记于心。” 姬明灭摆了摆手,道:“这次入山,七宗修士怎地只见了一个?可惜却被我误杀了,思来甚是可恼。”言罢叹息不已。 杨明知道:“七宗修士共来了四人,其中有阴朔宗的修士青暝子,于丹药之中暗伏引虫香,将我诸人困住,几乎死于灵虫之口,此人可恶之极。” 姬明灭皱眉不语。 杨明知本以为姬明灭听到这话,必发雷霆之怒,不想姬明灭却不开口,只好又道:“又有驭兽宗修士刘三奇,重阳宗修士柳闻莺,中途便退了回去,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姬明灭微微一笑,道:“他二人见你三人在此,知是夺宝无望,自然就退了,嘿嘿,不想我也是白来一趟。” 慕苍柏心中对青暝子念念不忘,道:“护法,那阴朔宗的青暝子最是可恶,差点将我诸人皆害死了,此人绝不可轻饶。” 姬明灭缓缓道:“如今三家七宗的大敌,便是北氓雪神宫了,雪神宫的宫主雪域神龙雄才大略,绝不可小瞧了,他如今遣人掳去许仙子,分明是公然挑战,三家七宗怎能不应,此番回府,三位老祖必会遣我等北上问罪,若那雪域神龙低头则罢,若是不然,必有一场血战,当此大势,三家七宗自当同气联枝才是。” 三修听罢,默默无言。本来三家七宗已渐有分裂之势,双方虽然还不至于势同水火,却已是面和心不和,只需一个火种,三家七宗必会破脸一战,不想却有这北域雪神宫搅局。 杨明知道:“姬护法明见万里,自不会错了,青暝子虽是可恼,也只好暂放一边,等雪神宫事罢,再来处置此事不迟。且我等无论何时都可用青暝子之事向阴朔宗问罪,战衅开与不开,其实操之在我。” 姬明灭喜道:“还是明知知我。” 姬慕二人见杨明知对答得宜,又得姬明灭称赞,皆是怏怏不乐。 姬无远道:“师叔,七宗之事也就罢了,此番随我等入山者,有位苍南修士秦忘舒,此人身携许多凤火火符,神通手段更是高深莫测,虽然他此刻境界低微,却也不能小瞧了。这样的人物,或揽或杀,正该由师叔一言而决。” 他一直随着众人称呼姬明灭为护法,如今忽地改口,称起师叔来,杨明知心中一怔,暗道:“是了,无远不论如何,也是姬护法的族中弟子,亲厚远胜于我,他此时刻意说来,却不知打得什么主意。“心中难免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因得姬明灭嘉许,两位金兰之交心中怕是不快了。 姬明灭道:“那位秦忘舒来历非同小可,又岂止是数道火凤火符而已。如何应对此人,姬某也不敢自专,还需面见三位老祖细细台详才是。” 慕苍柏惊道:“区区一名炼气士,怎地就要惊动三位老祖。” 姬明灭嘿嘿一笑,道:“闲话少叙,帝困山虽好,却非久留之地,趁着瘴雾不起,我等速速离去才是。” 三修齐声道:“谨遵法旨。“四人刚想离开洞穴,忽听到外面雷声隆隆,不由齐齐色变。 且说秦忘舒跟着刀灵,一路追去。青衣少年在山腹中一冲便是数里,其后一飞冲天,就已逃出山腹去,刀灵自然不舍,紧紧跟在身后。 青衣少年屡次想停下身子,动用指天划界之术再弄法力魔息,毕竟忌惮刀灵手中魔刀断刃,总也下不了决心。 二灵一追一逃,刹那间便是数百里,眼瞧着就要离开这帝困山了。哪知正在这时,空中雷声隆隆,空中飘来乌云数朵,天地顿明一暗。 那乌云虽不至于摭天敝日,却见那乌云与众不同,每朵乌云边缘处份佛镶着银边也似,二灵一修见此奇云,皆是一怔。 瞧那乌云急速向远处飘去,乌云之中虽落下雷电百道,其目标却非二灵一修。 秦忘舒暗忖道:“莫非这便是帝困山雷劫,不知是何人触怒天地,遭此雷劫。” 青衣少年见到这乌云翻滚,面色就是一喜,将身一纵,就向乌云追去,刀灵却迟疑起来,她并不曾修成九虚一实之体,若被雷电劈中,必然重伤。 秦忘舒关于刀灵伤势,忙道:“刀灵,那剑灵欲借这雷电而遁,可是追不上了,不如你且回妙府山居,将息好了伤势再说。” 刀灵应道:“谨遵主人法旨。“便将身一闪,回到妙府山居之中。自有山居中的曲止水接应了。 青聆本来已进入山居之中暂歇,此刻听到外面雷声不绝,忙又窜了出来,向远处瞧去。只瞧了片刻,便笑道:“原来是他,也难怪遭这天地报应。” 秦忘舒也瞧出远处乌云之下,雷电之中掩着一道身影,正是阴朔宗的青暝子,心中也道了声“该!” 就见那青衣少年一步跨进乌云之下,雷电之中,这性灵本是五金之菁,法宝器灵,自然极易遭致雷电击打。因他冲进雷电之中,十成雷电便有九成被他引了来。 青暝子本来已缩成一团,以一件木盾挡住身子,双手掐着两道避雷诀,只是他这些许手段,又怎能避过雷劫,只消两三下,头顶木盾已被打得裂纹无数,眼瞧着就要死于雷劫。 不想因青衣少年引去九成雷电,青暝子顿时压力一松,偷眼瞧向青衣少年,心中暗喜道:“原来帝困山中的混沌之宝,就应在这少年身上。“正是雷劫未消,贼心又起。 青衣少年怎来理会他,双手在面前一划,一道黑云涌现,界力便出,空中兹声不绝,那是开了魔域界力,想借此逃进魔域中去,也好避过刀灵的追杀。 只是魔域界力易开,若想真正地破界而去,以青衣少年此刻法力,已是勉为其难了。且那道道雷电劈在身上,青衣少年只好以实化虚,避开雷电之击,但避雷之时,法力便无法吸纳了。青衣少年不由神色大急。 幸好身在雷劫之中,灵刀必不敢追来,但无法破界而去,可不是令人心忧。 青暝子忽地道:“小道友,你莫非是想破界而去?若果然如此,在下可助你一臂之力。” 青衣少年正眼也不瞧他,淡淡地道:“你有何能,也能助我?” 青暝子道:“我这手中木盾,勉强可扫住雷电片刻,小道友身在这木盾之下,只再将息片刻,定能恢复气力,破界而去了。” 青衣少年忍不住瞧了木盾一眼,不由神色一喜,道:“此盾莫非是龙梧制成?难怪能避雷劫,只是你既肯助我,我却无好处予你。” 青暝子忙道:“怎敢要小道友好处,若道友肯护我同去魔域,吾愿已足。” 青衣少年冷笑道:“以你的境界,便是勉强入了魔域,只怕也活不过三日了。” 青暝子苦笑道:“我留在这雷劫之中,可不是立时就要死了。” 青衣少年点了点头,道:“罢了,我今日运衰,只好求人了,我你答应了你,你若助我一盾之力,我便助你破界而去。” 青暝子大喜,急忙来到青衣少年身侧,就将木盾祭起,果然那雷电尽被木盾挡住,一时半刻之间,一修一灵皆可安闲。青衣少年不敢迟疑,体内法力稍复,便再次伸手划界,那界力很快被开中丈许长宽,两道身影大步跨了进去。 却听到魔域之中传来一声燕语莺声,“果然将你盼来了,看你今日往哪里逃!” 第365章伐檀有斧义当先 第365章伐檀有斧义当先 遥遥瞧见青衣少年与青暝子跨进黑云之中,秦忘舒与青聆皆是顿足,可恼天地不公,竟让青暝子这等奸恶之徒也逃了出去。 等那青暝子身形消失,空中乌云没了目标,也很快消失殆尽,刹那间空山寂寂,针落可闻。 青聆向四周瞧了瞧,道:“不好,剑灵既是去了,帝困山的法则便生变化,只怕瘴雾去而复返,若不能尽早离开此处,等那瘴雾出现,那就来不及了。” 秦忘舒道:“不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青聆道:“有劳。“将身子一扭,已回到妙府山居之中,秦忘舒却不能偷懒,当下祭起赤凰刀来,向北方如飞而去。 他本来穿着百羽天丝法袍时,那法袍就是遁器,如今法袍赠给了刀灵,只好再祭赤凰刀遁行。 赤凰刀电射而出,秦忘舒抬头瞧去,只见再越过七八个山头便是一马平川,那已是帝困山外围了,估量距离,尚有二三百里之遥。若是竭力遁行,也就是盏茶工夫。 哪知刚刚行了三五十里,只见帝困山中四处升腾起缕缕黑雾来,更可虑者,身前不远处也升腾起一道,此刻瞧来甚是稀薄,但黑雾凝聚极快,只一眨眼的工夫,黑雾已是浓黑如墨了。 秦忘舒忖道:“这黑雾连两位大帝也能困住,我有何能,敢在这黑雾之中穿行。”急忙改变方向,就在黑雾之急穿行起来,如此一来,速度可就慢了许多。 就见四周黑雾越聚越多,越来越浓,且诸处黑雾已连绵一处,秦忘舒渐渐地已寻不到出路了。 秦忘舒暗叫糟糕,欲想从极高空处离去,但抬头瞧去,却是暗暗叫苦,那天空之中,早就黑雾重重,已是垂天连地之势。想从空中去,那是绝无可能了。 秦忘舒无可奈何,只好祭起凤火数道,护住身躯,哪怕这黑雾闯不得,今日也只好闯上一闯了。 仗着熊熊凤并,秦忘舒就向面前黑雾冲了过去,那凤火法则果然厉害,赤焰升腾之处,黑雾怎能欺近身来。秦忘舒见此,也算是轻轻舒了口气。 哪知体真玄蓦然一动,紧接着就以往常数倍的速度消耗起来,那凤火原是要靠真玄灵识维持,少了一种,凤火不生,秦忘舒见真玄消耗如此之速,心中便是一慌,也就是弹指之间,真玄已耗去七成有余了。 秦忘舒来不及探究其中原因,忙取了粒真玄丹入腹。努力将这丹药化开,真玄总算又恢复至七成,但此丹腹下片刻,复又急速耗去,秦忘舒只得再取一粒丹药服了。 只是服丹补充真玄,原是不得已而为之,且短时间内,丹药的药性也会逐步衰减,初次或可补充七成,其后便是六成五成,若是连服四五粒真玄丹下去,到最后恢复的真玄已是有限了。 这也是丹药先天不足之处,否则那修士只需携着一把真玄丹就可纵横天下,岂不是荒唐之极。天地灵气,毕竟不好平白得来。 秦忘舒连服三粒真玄丹,也赶不上这真玄消耗的速度,细细想来,应该是凤火被那瘴雾逼来,只好增强法则之力,而若想维持法则之力,自然就需要消耗大量的真玄了。 除非秦忘舒将这凤火收起,方能止住体内真玄消耗,可一旦收起凤火,瘴雾排将过来,自己定是一命呜呼了。 秦忘舒此刻尚未真正接触瘴雾,便已领教了这瘴雾的厉害,难怪当初两位大帝也会被困此山,东穹修士亦视这帝困山为禁地了。 青聆虽在妙府山居之中,却怎能安坐于内,瞧见秦忘舒陷入困境,忙叫道:“秦兄,若实在行不得,只好祭起妙府山居来,先避过这一阵再说。” 秦忘舒道:“青聆兄,若是那般,我等岂不是也被困在这里。” 青聆急声道:“纵是被困,也好过撞进瘴雾之中,死于非命。我瞧这瘴雾,虽对草木无损,但肉身定然是吃不消了,就连这凤火,也抵不住其侵蚀之力,可不是厉害之极。” 秦忘舒叫道:“负心被掳去雪域,心中定是焦急惊惶,我不去救她出来,要此身何用。若是被困这里,难不成要让负心等上十年八年?且让我再闯上一闯。”想到许负心日夜南望,心中惊惶,只觉得心肝儿都颤了。 说到这里,秦忘舒手起狂风一道,向前方吹去,这是《五观正宗》中记载的五行之术,以秦忘舒此刻的玄承修为,运用起来自是不难,然而那狂风虽强,却也只是将面前瘴雾吹散了少许,若想开出一条路来,这风力怎样也得加强百倍不可。 秦忘舒为节省真玄,只能先将凤火收去一半,那凤火护御的范围,也只剩下三尺而已,果然收去一半凤火之后,真玄消耗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秦忘舒手中掐诀,正是一字“玄“真字。 与此同时,再祭狂风一道,与那玄字真言并到一处。直直向前拂去。就见这道狂风比刚才增强了十倍有余,但也只是将瘴雾吹来数尺来宽,百丈来长的一条狭道罢了,若想借这狂风冲出瘴雾,那可是痴心妄想了。 秦忘舒到了此刻虽不想认输,却也知道凭自己之力,绝难冲出瘴雾,正在心灰意冷,准备将妙府山居祭起之时,山居之中冲出一道人影,正是赵光灵。 秦忘舒喝道:“光灵,你出来做什么,这瘴雾极是厉害,便是你们傀儡身躯只怕也是承受不得了。” 赵光灵道:“主人,身躯毁了,主人再造。” 秦忘舒道:“身躯好造,若是伤了元魂又该如何?” 赵光灵道:“到时再说。“赵光灵虽是恢复了些许灵慧,毕竟比不得当初,说话又不算十分灵便。且至愚之人一旦下了决心,那自是无法更改,秦忘舒虽是他的主人,却也拗不过他的。 秦忘舒无奈,只好让赵光灵一试。就将腰间妙手府山居交给赵光灵,赵光灵伸来巨掌,将这法宝揣进怀中,叫道:“主人,进去,进去,进去“连说三遍,声音甚是急促。 秦忘舒心中叹道:“光灵待我,何以义气若此。“只好将身一闪,也潜进妙府山居之中。 来到山居之中,只见曲止水与青聆皆立在殿外,抬头仰看。那山居空中,开了一处天窗,可用来观测外面动静,秦忘舒担心赵光灵遇险,也立在殿前,抬头观看起来。 只见瘴雾之中,赵光灵大步向前,但只赵了数步,那步子便迈不开了。瘴雾浓厚如稠,像是将赵光灵的双足裹住了一般。细细瞧去,瘴雾之中生出无数细索,缠住了赵光灵的双足,赵光灵自然是举步维艰。 秦忘舒暗道:“也亏得是光灵,若是换了我,被这瘴雾中的黑索缠住,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赵光灵大喝一声,举斧便劈,口中叫道:“瘴雾退散,莫阻我路。” 只是那瘴雾中黑索瞧来如绳似索,却分明是至虚之物,巨斧虽是厉害,又怎能劈得开,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这瘴雾与那水流其实便是一般。 赵光灵连劈三斧,也劈不断足上黑索,不由得就是一阵发呆。 秦忘舒知道赵光灵毕竟灵慧不足,若指望他寻出对策来,可不是无稽,心中急急思忖,那《斧典》之中,又有怎样的手段对付至虚之物? 秦忘舒自从在随侯处得了《箭典》《斧典》之后,《箭典》用来自修,《斧典》则与赵光灵共同修来,那赵光灵心无旁骛,专修《斧典》,其成就反倒强过了秦忘舒。只是赵光灵斧典虽是《斧典》有成,但临敌之变却远逊于秦忘舒了。 秦忘舒心思电闪,很快就从《斧典》中寻出一句话来,他急忙向赵光灵传讯道:“伐檀有斧,草木辟易,草精木怪,斧罡向前。” 这话是上古文字,自是说的艰涩,其实倒也不难明白,檀者木也,伐檀就是伐木。那先人造出斧来,便是用来伐木,是以草木但遇铁斧,便是遇到了克星,故而才会“草木辟易”。 想那瘴雾所出,不过就是草木腐气生成,日久养成性灵,也算是草精木怪了,若想对付草精木怪,则可“斧罡向前”,这是说若能修出斧罡来,便可令草精木怪退后了。 赵光灵听罢此言,立时精神抖擞,叫道:“多谢主人。”巨斧幻出罡光一道,就向足边黑索劈去,那斧罡到处,黑索立时断绝。 青聆拍手叫道:“妙啊,这世间一物降一物,若想对付草精木怪,果然非铁斧不可。” 赵光灵挥斧向前,一路劈斩过去,很快就在瘴雾之中杀出一条路来。 只是赵光灵身在瘴雾之中,傀儡身躯亦受损不少,只因他这一副身躯皆是五金打造,瘴雾虽伤不得草木,却可侵蚀五金,等到赵光灵冲出瘴雾,这身子怕就是动弹不得了。 面前仍是瘴雾重重,但青聆与秦忘舒探得明分明,最多再冲出去十里,那就是瘴雾的尽头了。 赵光灵心思愚钝,也不管路途远近,只是挥斧斩去。来到最后一座山峰时,只见峰顶上立着一名女子,手持红伞,在瘴雾笼罩之中,那红伞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秦忘舒瞧见这女子,不由心中一沉,原来这女子正是纤红。 纤红瞧向赵光灵,不由将秀眉微皱,道:“你是那个谁?”纤指轻敲额头,似在苦苦思索。 第366章明悟阴阳渡情关 第366章明悟阴阳渡情关 纤红既然在此,楚三公子必在近处,秦忘舒向赵光灵大喝道:“速速冲过去。” 赵光灵不管好歹迅疾挥斧向前,手中巨斧就像纤红劈去,纤红惊呼一声,身子飘离立足之地,那山峰被赵光峰一斧劈来,便被削去大半截去。 纤红受此一惊,失声道:“你这傀儡好不凶蛮。”手中拈了根金针,便要与赵光灵斗法。赵光灵与纤红也是交过手来,见到对手自然停顿下来。秦忘舒连声催促道:“不可恋战,速速脱离瘴雾。” 赵光灵违不得主人法旨,只好回首道:“仙子,改日而战。”扛着巨斧大步向前,便来到瘴雾边缘处。 纤红格格笑道:“我记得你了,你家主人何在,怎将你丢在这里。”笑声之中,化出一道极淡的身影来,手持金针,无声无息袭到赵光灵身后。 赵光灵一来不察,二来只顾前行,被那纤红化出的幻影欺到面前,颈部便被刺了一针。 这金针可截灵脉,最是厉害不过,只是赵光灵哪有灵脉在身,像是被斩手去足,也只当不知。再跨一步,已来到瘴雾之外了。 秦忘舒见赵光灵冲到瘴雾之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不惧与楚三斗法,唯惧这瘴雾难缠,此刻既在瘴雾之外,便是楚三亲至也不怕了。 正想冲出山居外迎敌,却见那纤红并不追来,反倒转身遁进瘴雾中去了。 青聆奇道:“世人皆避此雾,这女子好生古怪,偏要去这瘴雾之中,也不知是何道理。” 秦忘舒道:“青聆兄,难道你忘了,我上次原对你说过,那楚三上次与我斗法,手中银戒被凤火烧化,便现出野人的身躯来,自称共工。” 青聆道:“这事怎能忘记,共工怒撞不周山,与颛顼斗法,那可是极厉害的人物。” 秦忘舒道:“这位楚三与共工究竟是怎样的关系,着实高深莫测,且那楚三当初能请动朱厌一点分魂助战,可见这楚三的来历渊源,非等闲人物可比了。” 青聆点头道:“这楚三公子的确来历不凡。” 秦忘舒道:“你再想来,这帝困山是怎样的所在,那是当初困过颛顼的,共工又是颛顼大帝的死对头,纤红孤身来此,自然是与楚三有关,且必与共工脱不得干系了。” 青聆叫道:“依你之意,你我难道还要再回帝困山去,瞧那纤红的行事?” 秦忘舒笑道:“纤红手持红伞,在这瘴雾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我怎敢在瘴雾之中惹她,但此事甚是蹊跷,若不能瞧个明白,心中大是不甘。” 青聆道:“依我说,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秦忘舒道:“青聆兄,你知道我最担心何事?” 青聆道:“你只是担心害我不死罢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忽将笑声一次,肃容道:“青聆兄,我最担心之事,便是怕那共工脱离了银戒的索缚,重新现世,那共工是何等人物,一旦重现世间,可不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青聆叹道:“若那共工真个儿重现于世,实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祸来。” 秦忘舒道:“楚三不过是楚国公子,在凡界地位倒也不俗了,可在朱厌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偏这楚三能请动朱厌助战,此刻想来,那朱厌不是来助楚三,定是瞧着共工的面子了。那朱厌虽是极厉害不过,却被极荒山界力困住,难以施展,可那共工却是身在界外的。” 青聆机零零打了个冷战,道:“莫非你想说,那朱厌与共工原是一体,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要掀起这浩劫来。” 秦忘舒道:“这次灵兽冲出极荒山,终因其中无大能在内,最终被诸修镇压了,可见无主事之人,灵兽再多也是无用,若那极荒山有共工这样的人物主持,其局面必定是大为不同了。” 青聆叫道:“不说了,不说了,这事深想来好不怕人。” 秦忘舒听到青聆口中说出这个“人“字来,心中暗觉好笑。这青聆虽是灵虫之体,可因与灵虫大修朝夕相处,自然是近朱者赤,只替苍生着想,不知不觉之中,已将自己等同于凡界修士了。 便道:“楚三与共工是怎样的渊源,总再探个明白,好在我无相魔诀已是小成,藏身慝影固然办不到,却可藏息慝气,只需我多加小心,蹑足纤红之后,定不会让她觉察到了。 青聆是:“也不知那纤红何时才能出山。” 秦忘舒道:“我一心要去北氓去救负心,怎能在此耽搁,青聆兄,你我行止,只看天意,我只在这山外等她三日,若是三日不出,我便径去北氓雪域,只当天意不在我,不让我管这闲事。” 青聆道:“这事关乎苍穹兆民,却也算不得闲事了。” 当下秦忘舒便出了山居,将这山居在帝困山外祭起,这才携了赵光灵再回山居,又担心纤红悄然而出,与她错过了,便会精卫出外探查,但有消息敌踪,立时来报。 虽说难得有这三目空暇,秦忘舒也是一刻闲不得的,首先便来到大殿静室之中探望刀灵。 刀灵正由曲止水伴着在那里打坐运功,见到秦忘舒前来急忙立起施礼,秦忘舒见她行动自如,不像是受了重伤,心中倒也放心,再瞧刀灵的神情,已与往日不同。 想想昨日之前,刀灵不过是无知少女,此刻一夜长成,瞧来已是亭亭玉立,目光灵动。 只是那刀灵虽是面泛浅笑,若是细细瞧去,其目光之中仍是深藏重重杀气,森寒不可直视。 而瞧她形容举止,对秦忘舒虽是恭敬有加,却有一丝勉强之意,大有虚与委蛇之感,只是这感觉秦忘舒却是述说不得,只能在心中隐忍了。 他心中明白,这位刀灵原是随过世尊的,自然是目高于顶,此刻沉沦凡界,神通不足,只好委身于自己罢了,一旦她修为大成,会不不反噬背主,却也难说的紧。 瞧她与剑灵相斗之时,何等地心高气傲,剑灵煞开五朵,居然也被她小瞧,剑灵甘于位居刀君之下,更被刀灵嗤之以鼻,可见刀灵之志,是要与刀君争辉,这样的性灵,怎是秦忘舒能压制得了的? 若是主强侍弱,倒也罢了,一旦侍强主弱,究竟会发生何事,那真是令人不敢深想下去。 且在这种法宝器灵瞧来,这世间哪有规矩,哪有法度,强便是生,弱便是死,如此而已。 秦忘舒将这心思深藏于内,自不泄露半点,细问刀灵情形,刀灵恭身道:“小侍与刀体重逢,本可借此恢复神通,只惜只得了半截断刃,虽得本体之助,自剑灵处偷了些刀魂剑魄,但诸般神通法术,却不曾盗来,只好慢慢修行罢了。” 秦忘舒道:“若是那半截刀体复得,不知可否令你神通恢复?” 刀灵道:“便是刀体重得,也只是有了寄身之所,恢复起来速度更是快一些,若想真正恢复神通,非得收了剑灵不可。” 秦忘舒道:“剑灵已逃进魔域,等闲难觅,唯有等我他日有缘进入魔域,方能去将这剑灵寻来。” 刀灵伏身在地,道:“刀灵他日成就,全在主人身上了。” 闲话数句,秦忘舒与青聆回到自己的静室之中,青聆一入静室,便忍不住叫道:“这刀灵瞧来与先前大不相同了。” 秦忘舒微笑道:“怎地不同?” 青聆道:“前日刀灵虽是愚钝稚嫩,瞧来尚有一份我见犹怜之心,此刻她虽是恭谨有礼,却让人脚底生寒,只想速速开溜。” 秦忘舒知道青聆亦是感应敏锐,口中却道:“哪有此事,青聆兄怕是多心了。” 青聆大摇其首,道:“秦兄,前日那刀灵,尚存一丝人味,今日之刀灵,只是一件法宝罢了,这法宝又与寻常法宝不同。魁神当初炼这魔刀为何,只是为杀人而已,如今这刀灵也是一般,心中也只是想着杀人。秦兄,你日后可是生受了。” 秦忘舒沉声道:“刀灵前来附我,不可说不是有人刻意安排,原因无非是我修成无相魔诀罢了,这世间除了玄灵天尊之外,也唯有我能重育刀灵,能任此职,怎能推卸,虽明知千难万苦,也只好咬牙承受了。” 青聆道:“世间已有刀君,何用刀灵?” 秦忘舒道:“此事我早就想个明白,你想来,世间本有世尊,何来魔我?本有光明,何来黑暗?若天下器灵刀君独大,那刀君没了束缚限制,会不会自高自大,渺视苍生。世间有阳有阴,万物皆得平衡,方能井然有序。” 青聆道:“听你说这话,莫非是想说,若是没了魔我,那世尊也会自高自大起来。” 秦忘舒道:“这世间有了魔我,世尊方知自己行事有了偏差,方会沉下心来,细探其因,若没了魔我,世尊只当天下无事,自己怎样行来,都没了过错,便是以世尊灵慧,若是固执己见,怕到最后也是天地沉沦了。可见掌有两面,孤面难存。阴阳之道,不过如此。” 青聆揖首便拜,道:“秦兄这番话,便我我家师尊若非触动灵机,也是说不出来的,秦兄明悟大道,可为青聆之师。”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既修这魔禅之道,自然要三省吾身,常思己过。我若不能潜修精进,又怎配得上刀灵的主人。” 说到这里,全身便发白光一道,禅风拂体,白光禅风之中,秦忘舒端得是法相庄严,原来秦忘舒既悟天地阴阳之道,就此超脱情关,境界又升一级。 第367章三昧玄金炼赤凰 第367章三昧玄金炼赤凰 禅修之道,唯在明悟,心到境至,绝无差池。然而世情千变,大道幽微,能明悟者又有几人?故而禅修虽好,世人也是畏之如虎,倒不如去修仙修之术,一点一滴修来,总有个指望。 秦忘舒却因修不得仙修正统,只好转修魔功,又担心忘了初心,执迷了心中灵慧,这才兼修禅道。今日集多年之所得,终于一朝明悟,突破情关。 若论这情关,世人皆以为是男女之情,肉体之欲,唯有绝了这情欲的念头,才能突破此关。哪知在禅修眼中,所谓情关,却是对苍生的一片慈悲之心,唯有对世人有情,方算是明悟了天地的一点苦心。 原来世间万事,皆要有个界限。若因世人贪欲无穷,生出无穷魔我,就对世人恨之入骨,只想诛之灭之,岂不是有悖天地好生之德。世人贪欲无穷,就要借兽劫压他一下,刀君若想独大,就借这刀灵压他一下,如此方能使阴阳调顺,天地井然有序。 秦忘舒正因悟出天地苦心,这才有这境界突破之时。青聆在旁边瞧着,自然是艳羡之极。 仙修正统修行讲究的是日积月累,步步为营,来不得一丝燥进,但禅修之法,由心而发,但有明悟,境界自然提升。 这是因人身最近道体,那肉身瞧来脆弱不堪,却是天地间最强大之物,天道究竟在何处?不过在我而已。人身瞧来渺小之极,其实却是内蕴无穷潜能。仙修正统借天地灵气而用,借人身灵脉施展法术,其实深究起来,却是弃大用小。人身潜力无穷,又何必去外界寻去?所谓禅修也不过如此罢了。 此番冲玄,又与往日不同,秦忘舒只听到体内霹雳般声响,连绵不绝,刹那间那雷声就连下三十六重楼,但青聆在外,却是静寂无声,唯能听到秦忘舒淡淡然,绵绵然的一丝呼吸声罢了。 原来禅修进境,其天地呈兆竟是在内不在外,只因人身便是天地,又何必呈之于外? 秦忘舒听到体内连番雷鸣之声,不免有些心惊,好在他虽是初次以禅功冲玄进境,倒也心中有数,知道体内雷鸣乃是天兆内呈,当下静以观变,不想体内雷声未绝,禅念中杂念丛生。 原来他禅念中浮起无数灵兽的面孔,每只灵兽皆是全身浴血,面色狰狞,拥挤着向秦忘舒扑来,秦忘舒吃了一惊,凝神想来,才知道这都是些被自己亲手诛杀的灵兽了。 自己诛杀这些灵兽,虽然是替苍南百姓御劫,但修士既然杀生,总免不得要身染煞气,这煞气等闲不出,但在秦忘舒行功冲玄之际,自然浮现出来,以证因果。 秦忘舒暗道:“我诛杀这些灵兽,虽然是问心无愧,但天地法度便是如此,若去诛灭生灵,必惹煞气,如今这些煞气前来骚扰,却该如何是好?” 那煞气袭来,手段千变万化,这次是来禅念之中骚扰,下次不知又换成怎样手段,只是秦忘舒初次迎来煞气缠身,却不知如何应对了。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时,禅念之中生出雷光一道,将一名满脸血污的灵兽幻像打得烟消云散,其后雷光不绝而来,片刻之间,禅念之中所生出的灵兽幻像皆是击得粉碎了。 秦忘舒心中大喜,原来以禅修冲玄竟有这般好处,先前积累下的些许煞气,被这体内天雷打得粉碎,从此再也不来纠缠了。而秦忘舒与灵兽结下的因果,也就此了解,就此焕然一新,重新来过。 青聆见秦忘舒初时眉头紧皱,其后神情惊惶,知道秦忘舒遇到修行难题,奈何那修行比不得斗法厮杀。自己再有手段,也难上前相助,正在心惊胆战之时,又见秦忘舒面泛微笑,这才放下心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秦忘舒缓缓睁开双目,含笑瞧向青聆道:“这是第几日了?” 青聆道:“秦兄入定,已近三日了。瞧秦兄神色安详,白光罩体,禅风拂身,想来已是冲玄有成了。” 秦忘舒道:“托青聆兄洪福,总算安然渡过此关。” 青聆道:“这就奇了。” 秦忘舒道:“青聆兄何奇之有?” 青聆道:“那等闲冲玄进境,真玄或是增加数成,最多也只是翻上一倍罢了,可秦兄这次进境,究竟得了多大的好处,我竟是瞧不出来了。” 秦忘舒道:“青聆兄,你有所不知,原来那禅修冲玄,竟可洗荡先前积累的煞气,如今我体内煞气被天雷扫荡一空,真玄运行绝无阻碍,灵脉获益无穷,我粗略算来,也该是先前三倍了。但真玄虽是强大,却如那体内天雷一般,他人可是瞧不出来的。” 青聆动容道:“禅修冲玄进境,竟是恐怖如斯?” 秦忘舒道:“你想来,那禅修与同样境界修士一较,几无对手,便是因这禅修冲玄有绝大的好处,我的真玄增强三倍,说来也无甚奇处了。” 青聆叹道:“早知如此,我也去修这禅修了。” 忽又摇了摇头,苦笑道:“罢了,我若修这禅道,还得先要修成人身道体,这事想想就是头痛之极,我还是跟着我师尊胡混罢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将在帝困山地火洞穴中所得的血虫金粒持在手中,手掌只一握,掌中生出凤火来,将那堆金粒融为一体,等他张开手掌,手中就多了一方金印了。 青聆道:“秦兄,以你的禅识瞧来,此宝果然是赤玄金吗?”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我细辩此物良久,发现这赤金之中藏着一道真火,此火共分三道,各有来历。细究其来源,原来是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 青聆脱口叫道:“三昧真火。” 秦忘舒含笑道:“正是此火了。我把这种赤金,叫做三昧玄金。想那血虫比赤界灵虫强大许多,又是常年与地火为伴,便是体内暗藏三昧真火也不稀奇。我既修凤火,倒也用不着修这三昧真火,但这赤金因有这三昧真火,若能用于法宝之中,定有绝大好处。” 青聆道:“又有怎样的好处?” 秦忘舒道:“一来那法宝暗蕴三昧真火,必然不惧风火水金之术,唯土属克之,二来那法宝常蕴三昧真火一道,不需我勤加炼制,法宝就可被三昧真火随时炼来,日积月累之下,法宝自然是越发强大了。” 青聆喜道:“果然是绝大的好处,凤火虽好,可惜过于强横,非要将万物焚绝了不可,若论炼器制宝,果然还是三昧真火强些。” 秦忘舒道:“天地所生之物,必有他的用处,凤火再强,也有他的短处。”说到这里,就将赤凰刀祭到空中去。 青聆道:“三日之限将近了,无论纤红是否现身,你我都要去雪域走上一遭,在此时炼器,岂非耽误了时辰。” 秦忘舒笑道:“你只管放心,我此番炼器,与往日不同,莫忘了三昧真火的好处。” 见那赤凰刀祭定,这才将手中小小金印祭起,那金印上已多了道凤火,自然是熊熊燃烧起来,此印落将下去,已是一团火了,正好落在赤凰刀上。 不等那团火铺陈在刀身上,秦忘舒用手一指,那团火复又凌空,火焰渐渐消失,复又是一印,瞧来却比刚才略略小了一圈。 再瞧赤凰刀上,已留下金印一道,熠熠生光。金印留下的符文,则是一个玄字。 青聆笑道:“我明白了,你用这金印刻出个玄字真言来,三昧真火威能更增一分,从此这赤凰刀被三昧真火每日炼来,他日必成神器了。” 秦忘舒道:“这赤凰刀原本就是神器,只因其上有乌铁覆着,掩去了他的威能光芒罢了,此印不求增强赤凰刀威能,唯盼着早日去除刀上乌铁,再现神刀也就是了。” 青聆道:“此番炼器果然与众不同,这一方玄字金印,抵得上百年淬炼了,却又不费许多时日。” 秦忘舒道:“这金印尚能再炼四件法宝,青聆,你平时擅用何宝,我正好替你炼来。” 青聆也不客气,拱手笑道:“沾光,沾光。” 他身在归元境中,师尊又是混沌大修,平日见到奇珍无数,但归元境中奇珍大多皆是草木之精,像金印这样的宝物,却是极少见到了,因此心中甚是激动。自己法宝倒有不少,但因平时极少动用,也不知哪件法宝才是最爱。 想了想,方道:“实不相瞒,我本是灵蝎,与师尊来历一般,这才被师尊瞧中,收我为徒。我跟随师尊百年后,依着师尊法旨,便将那一对蝎螯斩去了。” 秦忘舒动容道:“斩去蝎螯又是何意?” 青聆道:“我等灵虫,若想修成道体,非得将身子一点点斩去,方能修成肉身,比起斩却三尸更要痛难上十分,这苦楚怎是你等人族明白的?” 秦忘舒点头道:“人身最近道体,可惜却有许多世人不知珍稀,是了,那对蝎螯必被你炼成法宝相随了,这蝎螯毕竟是天生之物,谁肯轻弃的。” 青聆点了点头,就从袖中取出一对短刀来,那短刀只有三尺来长,颜色铁青,似甲非甲,似铁非铁,但却内蕴光华,这等灵蝎随身之物,自然绝非俗宝了。 秦忘舒道:“好,我便助你重炼这双蝎刀。” 便照刚才步骤,在这双蝎刀中打下金印一道。那双蝎刀刚刚镌上金印,就听精卫急急来报,纤红已然从帝困山中现身了。 第368章雪岭苍山径疑断 第368章雪岭苍山径疑断 秦忘舒抬头从山居中的天窗处瞧去,纤红持伞而行,去的甚是匆匆,瞧她神情,亦是眉梢带喜,看来此行甚有收获了。 秦忘舒当即起身出了山居,一步跨到云端之中,施展出无相魔诀,远远跟了上去。 他有空中重重白云摭住身形,又有无相魔诀掩去灵息,除非是与他近在咫尺,瞧见了他的身影,否则怎样也无从发现他的存在了。 若他日无相魔诀大成,便可真正的藏身慝影,哪怕近在眼前,他人也无计瞧见。当初玄灵天尊,就是靠着这项绝技纵横仙庭,仙庭大能无数,拿玄灵天尊也是无可奈何。 纤红出了帝困山后,也不曾将红伞收起,只是那红伞颜色已变,变得一柄青罗伞,此伞御风而行,俨然又是一件遁器了。 而纤红经过之处,留下香风一道,秦忘舒原不在意,这世间女子,哪个不爱涂脂抹粉?哪知道那香风吸纳入腹,五脏六腑好似刀割一般,慌忙屏息凝玄,再缓缓将这毒气逼出体外。 方知这香气并非纤红身上的脂粉气息,极可能就是红伞上所散发出来的了。 秦忘舒细细想来,便知其理,帝困山的瘴雾为草木腐气所凝,毒不可当,红伞香气,恰好可以毒攻毒,也难怪纤红能在帝困山中通行无阻了。 这件法宝显然是楚三公子所有,此人倒也是个大大的人才,苍南大能修士凋零,幸好有个楚三,或可与东穹大修一争短长。 只是东穹修士也难以自由出入帝困山,楚三却能轻易办到,仅从此点而论,楚三实又强过东穹许多修士了。那楚三能与共工朱厌扯上关系,又怎是等闲修士可比。 就见纤红一路向北,四周风景渐生变化,初行时尚是满目苍翠,鸟语花香,其后草木渐渐稀疏,大地一片苍芒,数日之后,地面已是白雪皑皑。但见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雪岭高万丈,冷风彻骨寒。 秦忘舒身在半空,更觉寒冷,不由得略运玄功,以驱寒气。他在邹衍公处住了三年,熟知北方路径,知道此处已是北氓境内,自是寒不可当。 那北氓雪域终年飘雪,唯有每年夏季时,方有三月时光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此刻正是深秋。北氓已然入冬久矣,那地面上的积雪怕不是三五丈之厚? 就此再向北行,天气愈加寒冷,触目所及,皆是雪岭高山,座座雪峰直指天际。 秦忘舒见纤红直往北行,不由心中狐疑,难不成纤红要往北氓雪域去?不过他就要前往北氓,纤红既向北行,反倒遂了他的心愿。 北氓境因积年积雪,本有雪域之称,但在修士口中,北氓雪域却特指北氓极北处,雪神宫所在之地。北氓雪域共计百万里,四座仙城之一的孤指山城以及仙修之士飞升之所天沙岭皆在北氓雪域之中。 那北氓雪域的寒气极是厉害,寻常法宝携入此域,不消几日就冻得碎了,再也无法使用,也因此故,北氓修士虽是人少,却因有这寒气之利,不曾将东穹修士放在眼中。 北氓修士若前住东穹,或难与东穹修士抗衡,可若是身在雪域之中,东穹修士法宝难施,纵有天大的神通也是施展不得了。 秦忘舒想到此处,忽地隐隐觉得,雪土龙将许负心掳去北氓,其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除了许负心本身造化之能引人垂涎外,雪土龙借掳去许负心一事,引东穹修士北上,以便在雪域之中重击对手,或才是雪土龙的真正用意。 只因若果如柳闻莺所言,雪神宫已然一统北氓,则雪域神龙必然起意向南,要与东穹修士一较短长了,可若想损耗对手实力,自然是将对手引进雪域来,方可稳操胜券。 秦忘舒想到此处,不回一叹,浩劫在即,凡界修士却仍只管争权夺利,罔顾苍生,真个儿是不知死活了。但深想开去,却又恍然,若凡界修士人人能斩去贪欲,只为苍生,那世间又哪来的魔我,世尊又何必困于灭界? 这日正行间,青聆传音道:“秦兄,如今到了何处?” 空中正有一股寒风吹来,秦忘舒不敢动用凤火驱寒,生怕惊动了纤红,只好缓缓运转玄真,驱去寒气。将身上法袍紧了紧,道:“我瞧地面所在,怕是已到了真正的雪域了。” 青聆道:“可是冷得紧?” 秦忘舒道:“冷得紧,冷得紧。” 青聆笑道:“秦兄生受片刻,既来到雪域,就算纤红前往极北的雪神宫,也最多只有四五日路程了。” 秦忘舒叫道:“四五日路程,你倒说的轻巧,不如你我换来,你携着山居而行,我在山居之中逍遥如何?” 青聆哈哈大笑道:“那空间法宝可是你们,我可御使不得。” 这雪域寒气,的确厉害的紧,哈气成冻只是寻常了,只因要运转真玄抵御寒气,虽是消耗不多,但真玄不得补充,遁速也就慢了下来。说来最远不过是四五日的路程,可瞧这现在这遁速算来,怎样也需七八日了。 幸好就在这时,纤红身子缓缓沉落,立在一座雪岭之上,秦忘舒遥遥瞧见,也慢慢停了遁风。 顺着纤红的目光向远处瞧去,正是飘雪之刻,远处崇山峻岭皆是风雪之中,哪里能瞧得真切,但风雪之中,却有一座孤峰笔直如枪,指天而立,其峰高有三万丈,那身在孤峰上的人,岂不是手可摘星辰? 就听纤红喃喃地道:“今日风雪甚大,怕是上不去了,只好等到明日再说。” 秦忘舒瞧向那座孤峰,只见半山腰处风雪极大,那风雪打着旋儿围着孤峰肆虐,像是要将这孤峰折断一般。 秦忘舒暗道:“纤红好歹以是仙修之士,境界也不算弱了,怎地却惧这孤峰风雪?” 等他动用禅识探去,方知端倪,原来那孤峰山腰处的风雪大是诡异,风雪之中,隐约能瞧见符文痕迹,也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天生。 若是人为,那所费代价未免就太大了,若是天地造化,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秦忘舒暗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我指望帝困山的法则之力亦算是颇强了,哪知这座孤峰上亦是另有玄机,既然纤红今日不肯上岭,我也只好在这雪地里苦挨一夜了。” 青聆在山居之中,也瞧见了那座孤峰,便道:“秦兄,这座孤峰好似擎天一指,莫非就是孤指山城?” 秦忘舒瞧向孤峰山顶,虽被那积雪盖得严实,可从积雪之状来瞧,俨然便是一座城郭,便点头道:“那峰顶上的确有城池一座,与这孤峰浑然一体,极可能就是孤指山城了。” 青聆道:“正要考考你,纤红来此,八九是要与楚三会面了,却不知那楚三万里迢迢来到此处,却是为了何事?” 秦忘舒道:“楚三机谋百变,谁能测得出来?青聆兄莫非被触动灵机?” 青聆摇头道:“我也说不大准,只是我隐隐觉得,楚三来此,必与共工有关。那雪域飞升之地天沙岭,便是不周山昔日所在,共工当年与颛顼争位不胜,怒撞不周山,竟使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不光引发洪水滔滔,更使得凡界修士飞升之路就此断绝,这才使得仙界大能震怒,降下天劫诛杀了共工。若那共工得以转世重生,与这不周山定是大有牵涉了。” 秦忘舒道:“你这样说来,虽是牵强,却也有几分道理。如今且看纤红明日如何行事,那楚三公若是果在北域,必在这孤指山城之中了。” 青聆道:“难得来到仙城之中,秦兄可得有所准备,孤指山城虽是偏僻之极,却是奇珍异宝汇集之地,便是海外修士,偷空也会来这走上一遭,说不定此番入城,不光能瞧见北地之宝,亦可以一睹海外奇珍。” 秦忘舒道:“我身上所有,不过是一些丹药灵草罢了,山居中想来又诞出妙府金不少,除了这两项,那三昧玄金原有大用的,也舍不得拿出交易,除此之外,可就身无长物了。” 青聆笑道:“亏得我提醒,否则入了这宝山,可不是空手而回?你那符火灵符在你瞧来毫不稀罕,可瞧见世人眼中,却万金不易的奇物,何不多制一些。” 秦忘舒道:“前几日在帝困山中,倒也制得不少,你既如此说,我再制些凤火符来。” 当下也择了处雪岭落下,寻了个背风敝雪的所在,将妙府山居祭起,自在山居之中制符。 忙了一夜,约制了百道火符。和上次剩下的火符加在一处,也不算少了。秦忘舒制符甚易,也就没觉得这凤火火符有多少贵重。可当初杨明知等人见了这火符,却是惊羡不已的,三大世家弟子,怎是没见识的,既是连杨公子三人都视若重宝,秦忘舒也就将这凤火火符重视起来。 到了第二日清晨,青聆抢在秦忘舒之前,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只在山居外呆了片刻,就叫道:“冻死人了,冻死人了。“忙又回到山居,就对秦忘舒道:”孤峰上风雪不止,我瞧纤红今日怕也上不得山。” 正说着话,就见从山居天窗处,掠过数道身影,径直飞向孤峰。秦忘舒暗道:“莫非是三家七宗弟子,怎地来的这么快?” 禅识探去,却是一个不识。 第369章道高一尺魔一丈 第369章道高一尺魔一丈 想来孤指山城既是仙城,自然是修士云集之后,是以秦忘舒见到这几名修士,倒也不奇。 这群修士共计五人,四男一女,除了那女子身披貂裘之后,其他四名男修皆是一袭薄衫。那女子将貂裘紧裹,也瞧不清面目,只见她身子打颤,显然修为不足。 那四名男修顶风冒雪而行,视这雪域极寒天气直当无物一般,看来个个境界不低了。 其中一名长须男子瞧了瞧孤峰半山腰处的风雪,皱起眉头道:“今日却是不巧,赶上孤指山城的这场半坡雪,瞧这雪势甚急,没个三五日怕是入不得此城了。” 身边一名胖修士便道:“别的不打紧,就怕嫂夫人抵挡不住这极寒天气。” 长须修士道:“夫人丹药将尽,若留在这雪地里,可不又是一场煎熬?” 正说着话,女子身子一晃,差点就要跌下遁器,幸好女子身边有位少年修士一直随侍在侧,急忙伸手一扶,叫道:“姐姐小心了,这寒风极是厉害的。”从怀中取出一道灵符来,伸手拍得尽碎,一道火焰便出,绕着那女子转动不休,原来是道火符。 那女子低声道:“我能撑得住的,何必用这火符,这一道火符可也值得百八十两仙币,也不知仔细使用。” 少年修士笑道:“这又值得什么,等姐夫将那件雪玲珑换了,便是千八百道火符也能换得来了。” 女子面色一变,道:“噤声,噤声,需防隔墙有耳。” 少年修士浑不在意,道:“这雪岭荒山的,哪有人影?” 女子忽地在他肩上一拍,向远处雪岭一指,少年修士抬头去瞧,便是一惊,原来那纤红不知何时移步出了潜修之地,正撑伞立在峰上,冷冷地瞧着众人。 秦忘舒在山居中将这情形瞧了个明白,忖道:“不知那雪玲珑又是何种奇珍,难不成纤红听到这宝物的名字,竟是动了心思?” 五修本来因要照顾貂裘女子,遁得并不算高,那雪岭却是参天之势,因此五修抬头瞧着纤红,皆是心中狐疑。已方说来也是人多势众,对方只是孤身女子,没理由就怕了对手,但纤红神色冷漠,目光生寒,瞧来又令人不快。 这时那貂裘女子就埋怨起少年来,嗔道:“都是你多嘴,可不惹出祸事来。” 少年修士兀自强辩,道:“也不见得就是祸事。”见纤红生得美貌,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便在这时,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道:“弘道兄,刚才我听到‘雪玲珑’三字,却不知是否听错。” 那弘道兄笑道:“千真万确,便是这‘雪玲珑’三字。老弟听得半点不错。” 二修藏在云端深处,只凭目力是瞧不见的,秦忘舒动用禅识方知,这二修其中一人身穿白色锦袍,相貌虽是年轻,却是顾盼自雄,倒生得有三分俊俏。另一名黑袍修士,面白微须,想必就是弘道兄了。这两名修士赫然皆是地仙境界。 白袍修士喜道:“我早就听闻这雪玲珑的名字,说是什么雪域奇珍,极寒之宝,弘道兄,你见多识广,倒来说说这是怎样的宝贝?” 弘道兄道:“若论雪玲珑这件奇宝,甚是珍贵。雪域中有种灵物,叫做玉虫,说来是虫,却是长在土中。这玉虫有道是,离土便死,遇火则焦,唯有在极寒之地,方能寿限千年。” 白袍修士道:“果然是奇物一件,不知这玉虫与这雪玲珑是怎样的关系。” 弘道兄道:“那玉虫寿限只有千年,无论修得如何,到了千年必死,死后其尸死而不僵,那虫尸瞧来冰雪剔透,栩栩如生,便是大能玉工,也雕不出这巧物来,又因生得纤巧,就叫做雪玲珑了。” 白袍修士道:“依弘道兄所言,不过是件玩物罢了,又何奇之有,何贵之有。” 弘道兄笑道:“你当这雪玲珑容易得来?这玉虫若是安然活上千年,好比是我凡界修士飞升仙界,百万中无一,若能得到一只,可不是福缘深厚?更要紧的是,这雪玲珑可治寒毒,哪怕你这人被这冰雪冻得透了,只需将这雪玲珑用火化来,香气透入肌肤,那人可就能活转来了。” 白袍修士不由失声道:“这雪玲珑竟能救人性命,果然是一件奇宝了。” 听空中这二修说话,云下四男一女皆是大皱眉头,这二修公然谈论他人的宝贝,甚是无礼,可见必定不怀好意了。长须修士忍不住上前,将那女子的手掌握住,与那少年修士一道,将女子护在身后。 胖修士与另一位青袍矮个修士,则悄悄将法剑取出,横在胸前。四修就将貂裘女子团团围住。 秦忘舒瞧见这情形,知道这件雪玲珑必在女子身上。 空中修士又道:“弘道兄,底下这四位道友,一位仙子却又是谁?我不识北氓大能,正要向弘道兄指教。” 弘道兄笑道:“我虽常在雪域行走,也难以尽识雪域大贤。不过那位长须道友,却是赫赫有名,众人皆知。此修名叫井长青,虽是散修一名,却修成九级炼气士境界,当年雪神宫瑶光殿极寒阁皆来招揽他,此修竟然说走就走,不肯俯就的,也算是有一身傲骨了。” 白袍修士道:“莫非是雪域蛟龙井长青?就连我也听过他的名字,只是此人雅号犯了雪域神龙的名讳,怕是说不得了。” 弘道兄道:“不错不错,此人的雅号竟有三字与雪域神龙冲突,也难怪他在雪域中呆不得了。”又指向那女子道:“这位仙子,必是井长青的夫人了,名叫清雅仙子,当年也是雪域美人儿,如今虽年近五旬,姿容不减当年。” 少年修士叫道:“兀那两名修士,休得胡说八道。” 要知井长青一行,唯有井长青修成九级炼气士境界,胖修士也只是七级炼气士,其夫人不过三四级罢了。因此听见两位地仙修士说话,他人自是大气也不敢出。唯有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怒斥其非。 空中二修施施然不理,白袍修士笑道:“其他诸修不值一提,弘道兄不说也罢,只是那雪岭上的美人儿又是谁?”手指所向,正是纤红。 弘道兄在说话之际,目光早就飘向纤红多时,十分目光有九分落在纤红身上,此刻便咽了口津涎,道:“这位仙子实有倾城倾国之姿,只可在下未能识荆。” 白袍修士哈哈大笑,道:“弘道兄,你修那止水心法多年,如今遇见这位美人儿。瞧一眼便损十年修为,瞧三眼功力尽费。弘道这多年清修怕是白饶了。” 弘道兄面色一红,道:“老弟休得取笑。” 白袍修士笑道:“弘道兄,你我可得将这丑话说的明白,美人儿与雪玲珑,可不能两者兼得,究竟是想要美人儿还是雪玲珑,速速做了决断。” 井长青诸修听到这话,皆是大怒,空中二修好不嚣张,竟视众修为无物,已将那雪玲珑已当成自家物事了。纤红却是神色不动,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来。 青聆见这二修强横霸道,不由就是摇了摇头,道:“秦兄,怎地这凡界修士,尽是卑鄙无耻之徒?” 秦忘舒欲辩不得,也只好摇头。自己自踏仙修之道,也遇到不少贤德之士,但哪怕百名修士之中只出了一名败类,便损去仙修之士许多清名。在青聆这等世外性灵瞧来,便觉得世间恶徒遍地了。 再深想去,苍穹兆民,自然也该是忠诚良善者为多,为何魔我却如此猖獗?可见一人生出恶念,便消去贤德之人的许多功德。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良善消长,便是这般了。 秦忘舒忖道:“难怪这世间有‘除恶务尽’这四字,果然说的明白,一名恶人,就污了我清修之士的名头,这二修怎能不杀?” 这时弘道兄瞧了瞧清雅仙子,又瞧了瞧纤红,竟是决断难下,若要雪玲珑,又舍不得美人儿,若要了美人儿,雪玲珑可不是就此无缘? 急得白袍修士便道:“弘道兄,莫要贪心,若想两件皆占,我可是不依的。” 弘道兄只好一顿足,咬牙道:“罢了,雪岭上那美人儿归了我。” 白袍修士哈哈大笑道:“早知弘道兄必选美人儿,井长青便交给我了。” 身子微微一沉,便穿透层层云雾,口中喝道:“井长青,若是晓事的,速将雪玲珑交给我。” 口中说着话,就将手中法剑祭起,此剑罡光大作,那罡光如针似芒,就向足下五修罩去。 井长青大喝一声,将袖中一柄雪亮的法刀祭来,这柄法刀亦是大放罡光,迎将上来,挡住剑罡无数。那法剑怎能落得下来。 少年修士与胖修士亦是同时大喝,各自祭出法宝,二人所用法刀皆是法刀,瞧两柄法刀去势,与井长青正是一路的,只是两柄法刀光芒虽盛,却也只是刀光而已,这两名修士,毕竟修为不足。 于此同时,弘道兄也扑到纤红面前,纤红柳眉倒竖,喝道:“可恼。”手中金针当面刺去。然而其身子却如青烟一般,已然消失不见了。 第370章帘中玉指最销魂 第370章帘中玉指最销魂 秦忘舒知道纤红虽是境界不高,但这游梦万里神功甚是奇异,出奇不意之下,未必就会败给对手。但纤红若是有失,便断了楚三这条线索。在没有确定楚三的下落之前,秦忘舒绝不容纤红有失。 毕竟此事极可能涉及共工,怎能调以轻心。 纤红身影一闪便逝,空中唯有一枪金针刺向弘道兄,此修虽惊不乱,口中道:“美人儿倒也扎手。”大袖拂去,将金针拔到一边。 哪知纤红金针刺面不过是些晃一招,其身形早就藏在云端之中,弘道兄动用灵识一探,早就探着,不由笑道:“美人儿闪得倒快。”身子如影随形,也向空中纵去。 便在此刻,纤红一道淡淡的影子在弘道兄身后出现,那弘道兄一心扑向云端,怎知背后情形,还是白袍修士叫道:“背后,背后。” 秦忘舒与纤红交过手,虽以无相魔诀破了纤红的幻影之术,却知这道幻影无声无息,极难探察出来,白袍修士便是出声提醒,弘道兄也是极难避过了。 只听“嗤”地一声,那金针刺进弘道兄的后脑,这人身子一僵,就从空中落了下去。 白袍修士大惊,弃了井长青,就向纤红扑来,手中法剑高高祭起,就向云端中的纤红猛地刺来。 纤红见这法剑罡光强烈,来势汹汹,也不敢抵挡,身子连续晃了两晃,已退到百丈开外了。 貂裘女子喝道:“长青,何不与这仙子联手,先杀了这对恶人再说。” 井长青洪声应道:“正该如此。”口中招呼一声,四柄法刀同时向白袍修士压去。这四修除了井长青外,其他三柄法刀本不足为虑。但不想四刀共祭之时,那情形却大不相同。 原来刀上白光连成一处,形成一道光圈,这光圈似雷如雷,在空中嗡嗡作响,白袍修士若被这光圈套中,怕是讨不了好去。 白袍修士大喝道:“四象刀阵,不过尔尔。”手中法剑抵住光圈,同时双手各掐一道法诀加持。就见那法剑罡光分出三道来,三道罡光虽分实并,原来是一种高明的罡光神通,名叫三才罡光。 四象对三才,恰是对手,四修便与白袍修士僵持不下,纤红瞧出便宜来,将身再化一道幻像,那幻像手持金针,悄然向白袍修士脑后刺去,若能再次得手,可不就化解今日危局。 秦忘舒见诸修行将得手,自然不必轻举妄动。 哪知身子刚刚一动,背后一声无息伸出一只巨手来,将纤红一把握住,巨手之后,乃是一团乌云笼罩,乌云之中弘道兄现出身形,哈哈大笑道:“美人儿,你这游梦万里神功虽好,可惜仍非在下对手。” 纤红被那巨手攫住,身子已是动弹不得,青聆见了大怒,正想冲出山居,秦忘舒一摆手道:“时机不对,不可擅自出手。” 青聆略想了想,那弘道兄手中有纤红为质,自己若是出手,反倒是束手束脚了,想来弘道兄贪慕纤红美色,倒不至于就伤了他。只好暂时隐忍,以待时机。 白袍修士见弘道兄去而复返,不由哈哈大笑道:“弘道兄,你这番作耍差点吓死我了。” 弘道兄嘿嘿笑道:“我这美人儿甚是难缠,若是用强,又怕伤了她,只好动用妙策,方能将她毫发无损拿下来。” 白袍修士连声赞道:“妙极,妙极。” 弘道兄道:“老弟,我瞧你急切拿这四人不下,要不要在下出手相助?” 白袍修士笑道:“既知弘道兄无恙,小弟精神涨了十分,区区小事,何足牵挂。”说话之际,头顶冲出一道白光,白光之中现出一只黄珠来,黄珠在白光之中的溜溜打转,忽被白袍修士伸手一指,黄珠急急打向井长青。 井长青见这黄珠来的犀利,慌忙纵身就退,四象刀阵自是破了,空中法剑向下一压,其他三柄法刀支撑不住,喀嚓嚓声响传来,三柄法刀齐被压断。 再瞧向那井长青,虽是退出斗场,却被黄珠紧追不舍,黄珠去的又是极快,就在井长青背上一撞,井长青一个扑跌,就被打下遁器,坠下地去。 少年修士惊呼一声,慌忙纵着遁器来救,半空中扶住井长青,只见井长青已是昏迷不醒,少年修士连声呼唤,井长青方才悠悠醒转,却只是将目光张开一线,口中道:“好厉害。”复又昏迷过去。 刚才弘道兄被打金针刺下云端,白袍修士被刀阵压住,可谓是形势大好,哪知转瞬之间,攻守逆转。白袍修士与弘道兄毕竟技高一筹,井长青被打得昏死过去,纤红亦是被擒,这场斗法结局已定。 白袍修士森然道:“清雅仙子,井长青被我这夺魂珠打来,至少昏睡三年,三年后就算醒来,身子也废了,你若想救他性命,速将雪玲珑交来。” 清雅仙子手中紧握着一物,嘶声道:“你若敢伤我夫君性命,我便与这雪玲珑同归于尽。” 白袍修士笑道:“我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仙子何必动嗔?你这雪玲珑若肯交出,我自然救你夫君性命。” 清雅仙子颤声道:“你好歹也是大能修士,不可其言语欺我。” 白袍修士哈哈大笑道:“在下说话,自是千金不易。” 少年修士忙叫道:“姐姐莫要信他,除非他将救姐夫,再给他雪玲珑不迟。” 清雅仙子点头道:“就是这个主意。“将手掌紧了又紧。 白袍修士笑道:“也罢。“纵步来到少年修士面前,将手一张,道:”小道友,你瞧我手中丹药。” 少年修士伸颈去瞧,却见白袍修士手中空空如也,心中猛然一惊,后颈就被白袍修士抓住,身子被提将起来,顿时动弹不得。 清雅仙子大惊,叫道:“大修怎地出尔反尔?” 身边的胖修士叫道:“夫人,你怎地还不明白,那夺魂珠伤人针药无救,这修士分明是在逛你。” 白袍修士笑道:“这位胖兄倒也明白事理,清雅仙子,如今我手中有两条性命,我只数三声,速将雪玲珑交来,三声过后,若不见雪玲珑,却要让我为难了。” 弘道兄便来凑趣,道:“老弟有甚为难处?” 白袍修士笑道:“我手中二人,一位是她的夫君,一位是她的亲弟,你说我该先杀谁,才能让她心痛?” 弘道兄道:“一夜夫妻百日恩,自然是杀了她的夫君,更令人痛初肝胆。” 白袍修士好整以暇,摇了摇头道:“弘道兄此言差矣,夫妻虽是一体,但怎及同胞骨肉。” 弘道兄道:“此事真正令人为难了。” 二人一唱一和,相对叹息,却是面带讥讽之色,清雅仙子身子颤抖个不停,目光涣散,显然是形将崩溃了,她虽有对手誓在必夺的雪珑玲在手,可对方手中却是两条性命,任谁被杀了,自己也是活不成了。 青聆在山居之中瞧着目眦欲裂,急道:“秦兄,此时再不出手,怕这白袍修士真要杀人。” 秦忘舒皱眉道:“清雅仙子必会交出雪玲珑来,井长青与那少年修士倒无性命之忧,唯有等这二人脱离了白袍修士的掌握,方可动手,否则你我便是出手,也是投鼠忌器。” 青聆怎不知这其中道理,不由长叹道:“这二修着实可恶,此番情形,就算境界高出他二人数倍者,只怕也是束手了。” 秦忘舒咬牙道:“今日不诛这二修,我秦忘舒誓不为人。” 这时清雅仙子已是六神无主,这雪玲珑无比珍贵,夫妻二人不知花了多大的心思得来,只盼能用此珠换来所用之物,也可解身上沉疴,此珠交出,自己又能活到几时? 但眼瞧着夫君与亲弟危在旦夕,又怎能狠心不救? 可就算心中愿意用此宝交换夫君亲弟性命,就怕对手得了此宝之后,不肯放人,反倒百般纠缠勒索,那可不是人宝两失? 白袍修士面色一沉,道:“一。” 清雅仙子慌忙叫道:“莫数,莫数,这雪玲珑我交给你便是。” 她虽知交出雪玲珑之后,自己再无挟持对手的手段,夫君与亲弟能否活命,就看白袍修士的一念之间的,只是这二人如此凶恶,又怎能信得过。 心中便是纠葛不已,也只好将手掌摊开,只见掌中果有一只玉虫,此虫天生地长,死后化为玉躯,便是大匠天工,也是雕刻不出的。更难得的是此宝可解寒毒,救人性命。这世间能起死回生的法宝自然都是珍贵之极。 白袍修士见了雪玲珑真容,不由大喜,正想施法取来,忽听空中传来两声巨吼,紧接着就是隆隆车声。诸修急忙抬头去瞧,只见一辆马车电驰而来,那马车前方,系着一虎一狮,皆是身躯雄壮,瞧来好不惊人。 马车急驰而来,却又在众修面前忽地停下,那马车说停就停,不曾有一丝晃动。 诸修瞧这马车华丽,狮虎威风,皆是瞧得呆了,只是那马车锦帘低垂,也不知车中坐着何人,动用灵识探去,却被车上一股奇力所阻,竟探不进车中去。 忽见锦帘挑开一角,伸出一只长袖来,片刻之后,袖中伸出一根玉手,向着白衣修士勾了一勾。 只因那长袖堆叠,摭住袖中玉手,众人瞧见的,不过是一根春葱般的手指罢了。但见玉指勾动作,举动甚是轻佻,可除了清雅仙子之后,其他修士皆是呼吸沉重起来。 第371章可怜肉身不经弹 第371章可怜肉身不经弹 帘中人所穿衣衫,不过是寻常黑袍,质地亦不算如何精良,但衬着这根玉指,竟别具一种惊魂动魄之美,令人无法转目他视。 而瞧见了这根玉指,就忍不住心中暇想,一根玉指已然销魂,若是那帘中人伸出整只手来,又会如何? 秦忘舒猛地瞧见这根玉指,心中亦是一荡,好在他禅修有心,心境颇为强大,稍稍运转真玄,已然静心,但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忖道:“莫非是天轻?” 但帘中所伸玉指却是左手食指,云天轻只修成一只右手,可见帘中人绝非云天轻了。秦忘舒想到此处,不免就是一叹。 就见场中诸位男修痴痴迷迷,只管盯着这根玉指,尤其是玉指所向的白袍修士,竟情不自禁走上前去,口中喃喃地道:“好美,好美。“金身僵直木,似乎随时都会跌下遁器去。 弘道兄知这情形诡异,但目光既瞧见了这根玉指,竟不肯出声喝止,只因他心中存了一丝妄想,总觉得若是惊吓了帘中人,帘中人撤回指去,自己岂不是错失这副旖旎风景? 故而弘道兄只是喉头格格作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忘舒对弘道兄的心情,亦可算是感同生受,销魂手下,谁能免俗,修士修行,说来便是要断却七情,只是那七情如何能轻易断得,不过是努力压抑罢了。平时里不去管他,倒也相安无事,自家也觉得七情已断,能拒绝一切诱惑。 哪知道那七情不过是深自潜藏,怎有一刻断绝。就算是仙界大能,又有几人能真正斩却七情三尸? 今日遇到这绝大诱惑,诸修心中七情好似火山喷涌,又怎能压抑得住?秦忘舒是因修了禅功,且那帘中人只出一指,尚可勉强支持,除此之外,就是清雅仙子与青聆对玉指无动于衷。 本来清雅仙子虽为女子,也未必就能不受销魂手所诱,销魂手本是三大慑魂绝计之一,所施对像怎分男女? 但一来清雅仙子成婚多年,风月深历,又因心忧丈夫与弟弟的安危,因此只是瞧向井长青与弟弟,怎有心他顾。二来帘中人只出一指,显然未尽全力。 至于青聆本是灵虫,尚未修成肉身,又哪来的七情六欲。 白袍修士缓缓走到马车前,车前狮虎对他低吼连连,此修仍是恍若不觉。此时白袍修士离玉指不过三尺了,便停住不动,呼吸已是急促之急。 便在这时,玉指向前缓缓一弹,“波“地一声,白袍修士额上就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急射而出。白袍修士口中嗬嗬大叫,仰面坠下空中,片刻之后,”啪“地一声巨响传来,已是跌个粉碎了。 然而面前明白有人坠地身死,场中诸修仍是浑然不觉,就连弘道兄也是不皱眉头,仍是痴痴地瞧着帘前玉指,唯有清雅仙子失色惊呼,又慌忙掩住了嘴巴。 她此刻方才醒悟过来,帘中人竟是来救自己家夫君与亲哥,若是不小心喝破了,可不是功败垂成。 然而清雅仙子却是多虑了,销魂手当前,但凡这世间男子,有几人能把持得住? 那帘中人杀了白袍修士,玉指缓缓移动,每当玉指指向一修时,那修士必是心跳如鼓,双目通红,只盼着这根玉指能停留下来。 而最后玉指所向,正是弘道兄。 弘道兄见玉指指向自己,面色顿泛潮红,那玉指又轻轻勾了勾,弘道兄情不自禁,就向马车走去。 纤红本来被弘道兄的奇术所攫,但此刻弘道兄心魂动荡,正可趁机挣脱,因此纤红猛然一挣,就从巨手中挣脱出来,那巨手无人御控,又无法术加持,自然渐渐地隐去了。 纤红瞧着帘前玉指,目光又羡又妒,她亦同样有志修行慑魂之术,只可这世间无论哪种法术,都需九成天姿,一成努力,自己便有志修行,毕竟天姿不足。 弘道兄同样来到马车前,口中喃喃念道:“仙子,仙子。” 眼瞧着他离玉指只剩下三尺了,清雅仙子已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难不成帘中人故技重施,连弘道兄也杀了?此修老谋深算,比起白袍修士来可强了不少。 就见那玉指急速弹起,又要再施故技,弘道兄忽地大吼一声,猛地扯开胸前衣襟,原来他内穿一件黑衣,黑衣上绣着一条青蛇,衣襟扯开之时,衣上青蛇猛地窜出,一头撞破车帘,飞进车中。 帘中人不慌不忙,玉指仍是伸得笔直,“波“地一声,弘道兄鼻端开了一个酒杯大的血洞,所受创伤比白袍修士更重,不等他跌下云端,已是死于非命了。 帘中人杀了弘道兄之后,这才缓缓收回玉指,而弘道兄衣上的青蛇窜进车中后,久久不见动静,也不知这青蛇随着主人身死,是否也消失无踪,还是已重创了帘中人。 忽见车帘再次掀起,两根手指伸出帘外,指上夹着青蛇一条,这青蛇身子僵直,已是不活了。 而这只手骨节粗大,显然是男子之手,就听车中男子道:“此人久经风月,见惯美色,且又境界不俗,非等闲修士可比,你刚才只出一指,算是轻敌了。” 车中女子也不说话,那马车缓缓转了个方向,就向孤指山城轰隆隆驶去。 等那马车去了数里,少年修士如梦方醒,大声叫道:“姐姐,您神通广大,务请救我哥哥一命。” 车中人只当没听着一般,仍是风驰电掣而去,片刻之后,就驶到孤指山城边的风雪之中,少年修士虽见车中人不肯应答,却也不去怨她,只是叫道:“姐姐小心,城门风雪极大,可是进不去的。” 车中人仍是不答,却见那马车边的风雪却缓了下来,马车长驱直入,很快就没入风雪之中,再也瞧不见了。 少年修士喃喃地道:“这位姐姐好大的神通,连这孤指山城的雪旋也没瞧在眼中。” 清雅仙子对少年修士叹道:“也不知这位仙子是谁,也是我刚才糊涂,她救了你与长青,却忘了留下她名姓来,便想答谢,也不知从何谢起。” 少年修士道:“那位姐姐怕是个,怕是个……“原想说是个”哑子”,又深知此言唐突佳人,怎敢说出口,忙又道:”必定是有个缘故,不肯说话。” 他话音刚落,忽地面色一惊一喜,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我记得住了,嗯嗯,我记下来,入得城去,去寻龙髓酒,堕尘丹可救姐夫性命,多谢仙子姐姐。” 诸人见他忽地胡言乱语起来,皆是吃惊,细听他话中之意,方才恍然,显然是车中女子传音于他,授其救助井长青的秘法了。” 清雅仙子喜道:“小弟,莫非是,莫非是……”她一时情绪大动,哪能说个完整话来? 少年修士拼命点头道:“就是了,就是了,只需入城寻来龙髓酒,堕尘丹,便能救我姐夫性命了。” 胖修士嚷道:“这可难了,龙髓酒没个三五千两仙币,谁肯给你?堕尘丹更是值上七千两仙币,再加上嫂夫人需要的玄火符。最少也要将这雪玲珑换出两万仙币来。” 清雅仙子道:“雪玲珑换不得两万仙币吗?” 胖修士道:“就算死磨硬缠,能换来一万五千仙币就是顶了天了。” 清雅仙子道:“无妨,我身边火符尚有数道,先将长青救活了要紧,只要长青在,还没赚不到仙币?大不了再入雪域走一遭,好歹也能再寻到一颗雪玲珑。” 胖修士叹道:“嫂夫人,那雪玲珑若是这般好寻,又怎值得这许多仙币。” 秦忘舒手中仙币倒是有一些,只是碍事着纤红在此,又怎能露面?看来只好先入了这孤指山城,到时悄悄寻到清雅仙子诸人不迟。井长青只是被夺魂珠迷了心智,尚不至于立时就死。 纤红忽地道:“那雪玲珑拿来我瞧来。” 清雅仙子慌忙将手中雪玲珑一紧,堆笑道:“这位仙子,你要瞧雪玲珑做什么?“夫君与自己的性命尽系此宝,闻听纤红此言,自是惊骇。 纤红道:“这雪玲珑若果然是真的,我便出两万仙币买下便是,在这极寒雪域出没,这雪玲珑总是用得着的。” 清雅仙子又惊又喜,道:“仙子真要买下此宝?” 纤红道:“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仙币,你等入了城后,便来啸匣庄寻我便是,到时钱货两清,岂不是干净。” 清雅仙子喜极,道:“多谢仙子成全。”恭身便是一拜。 纤红笑道:“同劫中人,何必客气。”忽地一抬头,口中道:“城外风雪渐止,看来今日可以入城了。”也不来招呼诸修,撑起手中青罗伞,身子化成一缕轻烟也似,就向孤指山城掠去。 少年修士大声道:“姐姐,这风雪果然要停了,我等也速速入城去。” 清雅仙子连连点头,招呼同伴入城。胖修士正想前行,忽地落下雪地,自去寻那两具尸体,取了二修的物藏,这才追了上去。 秦忘舒见诸修去得远了,这才对青聆道:“孤指山城啸匣庄,说不定就是楚三公子的藏身之地。这啸匣庄的名字甚是古怪,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第372章万事向前莫回头 第372章万事向前莫回头 秦忘舒出了妙府山居,只见纤红早就掠进山城风雪之中,此刻城边风雪虽大,却比刚才弱了百倍,纤红持伞径入,很快就没了身影。 清雅仙子等亦紧紧相随,可是清雅仙子境界低微,在风雪之中飘荡不定,差点御不得遁器,幸好身边有少年修士扶持,方才勉强立住。 四修见这风雪虽是弱了,仍是厉害,又负着一人,皆不敢大意,四修手臂相连,步步为营,哪知道风雪强劲,四修刚才与人斗法,消耗真玄不少,竟难以与风雪相持,挣扎了半日,还是未能穿过孤城风雪。 秦忘舒见纤红已然入城,倒也放心,急忙遁刀上前,揖手道:“诸修道友请了。” 四修刚刚经历一场斗法,人人自危,虽见秦忘舒相貌堂堂,但此人突兀而来,毕竟可疑,还是胖修士略有历练,急忙揖手道:“道友,在下有礼了。” 秦忘舒道:“这孤城风雪厉害的紧,不知何时方能停止。” 胖修士叹道:“孤城风雪有个名目,叫做雪旋,这已算是最弱的了,若今日不得入城,过了半日,说不定这风雪又大了起来。我等境界低微,竟入不得城去,惭愧惭愧。” 秦忘舒道:“各人属性不同,所修功法大异,五行相克,本是寻常。在下不才,曾遇高人传授定风法诀,或可助诸位一臂之力。” 其实定风法诀本是他自家明悟,之所以说成是他人传授,也是怕惊到清雅仙子四修。在世人瞧来,世间仙修诸术无不是大能先贤创建,秦忘舒连地仙境界都未达成,若说竟能创制法诀,谁又能信? 清雅仙子摇了摇头道:“道友好意心领,只是我等囊中羞涩,怕是付不出仙币来。” 秦忘舒先是一愕,其后方才明白清雅仙子之意,不由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心中不由忖道:“这北氓风俗甚是不堪,怎地处处都要讲钱讲价。若没了银钱仙币,只怕在这北氓就是寸步难行了。” 当下也不说话,双手掐出法诀来,面前果然风停雪飘,那雪花本来拂在身上,好似石子打来一般,此刻雪落轻柔,恍然无觉了。 诸修见秦忘舒这般神通,皆是大喜,少年修士更是艳羡之极,道:“好手段,好神通。” 秦忘舒笑道:“小道友,你若是瞧得上,便传了你如何?” 少年修士喜出望外,道:“大修果然能传我?” 却听清雅仙子轻咳一声,道:“小弟,还是尽快入城要紧,若是迟误了片刻,这风雪复又大了起来,就怕这定风诀也是压不住的。” 秦忘舒知道清雅仙子对自己深具戒心,在清雅仙子看来,这世间哪有这等好处,萍水相逢就将大能法术相授的?秦忘舒此举,说不定另有诡计了。 秦忘舒明白了清雅仙子的心思,只能暗暗摇头,此事非三言两语能说的明白,而北氓若一直都是古风不存,“信任”二字那是何从谈起。 要知道秦忘舒心怀天下苍生,想法自是与众不同,他恨不得世人皆修玄妙法术,方能在浩劫来临之时保得性命。只可惜世风如此,他纵有好心,也难取信世人,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诸修纵步上前,果然无阻无碍,这才穿过半山坡处的雪旋,升到峰顶处。 只见那峰顶果然是建有一座城廓,只不过不管是城墙也好,城中建筑也罢,都是以巨冰砌成,并不曾动用一砖一瓦。在这极寒之地,那冰块万年不化,冻得比铁石更坚几分,可不是能砖瓦强了许多。 立在空中俯看,那城中四角各竖大旗一面,城池上空乌云盖顶,摭住城中景物,便是灵识也难透入其中。 秦忘舒去过随国仙城,知道仙城的规矩,但凡仙城,必定设立禁制,以防修士在城中斗法。看来入得城中之后,那法术也是动用不得。 少年修士虽被清雅仙子喝止,不敢答应秦忘舒的好意,但他少年心性,对定风法诀怎能放得下,便与秦忘舒格外亲近,这时便向秦忘舒道:“大修,此城有两座城门,一进一出,可不能乱了规矩的。” 秦忘舒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少年修士笑道:“说来也是好笑,那世间交易,无不都是货比三家,偏这孤指山城风俗不同,你若问价之后,再去别家比过,觉得还是第一家店铺划算,等你回头再去卖时,那店家就绝不肯你了。这叫做货不相比,价不两问。” 秦忘舒笑道:“这风俗倒也有趣的紧,我瞧其中深意,那是叫人行事莫要回头,莫要后悔,若以为可以处处逢源,占尽好处,那可是枉想了。” 少年修士笑着拍手道:“我也是这样想来。这也是叫人行事谨慎,莫要瞻前顾后,那好事一旦错过了,可就寻不回来了。” 说罢二人皆是大笑。 秦忘舒见那城头刻着孤指山城四字,城门两侧各刻四字,左边是:货不相比唯看机缘,价不两问回头甚难。不由得暗暗点头。 那清雅仙子心急夫君身子,急步上前,只盼早些找到啸匣山庄,卖了雪玲珑,也好去买救命之物。诸修也紧随入城,却见城中街道上并无一人,甚是冷清。 再去瞧城中建筑,座座都是积雪数丈,哪里能瞧出区别来。 少年修士不由叫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城中建筑都深埋雪中,也瞧不见招牌,又到哪里去寻啸匣山庄?” 秦忘舒故意奇道:“你等也要寻啸匣山庄?” 少年修士道:“可不是,我等有位主顾,便在啸匣山庄中等着,若是去迟了,可不是招人埋怨。” 秦忘舒道:“我有位好友,亦说住在啸匣山庄,可惜我事先也没问个明白,只当入城便能见到,哪知却是这般。” 胖修士道:“如今只好去旁边店铺中问路了,就怕问出路来,这城中房屋总是一般,怕也难以分辩。” 就听旁边一处积雪中传出笑声来,少年修士性急,忙走上前去,却见那积雪早就房屋深埋其中,也不见有人出入的痕迹,更不见有人出来扫雪清道。 想来这孤指山城每日都是大雪,这边清出道路来,半日功夫就掩了去,索性也就不去理会了。 少年修士循声向前,一路分开积雪。行了数丈后,方才瞧见一堵雪壁,沿着那雪壁绕行,片刻后寻到一个门户,原来这雪屋竟不曾设门的。反正会有积雪塞住门户,又何必多此一举。 清雅仙子经不得这城中酷寒,已是簌簌发抖,连声催促少年入城,少年寻到门户,一路分雪向前,忽觉面前一空,原来已身在屋中了。 就见这房屋甚是高大,也无桌椅,只在平地上架着青石,石上燃着火堆,屋中共有七八处火堆,每处火堆处有三五人围坐。其中有一处火堆最是热闹,也不知谁说了句笑话,人人皆笑得前仰后合。 在大厅东北角,挂着厚帘一幅,想来厚帘之后便是里屋了。 火堆边修士见有人来,也无人招呼,好在少年修士与胖修士皆知城中规矩,忙去寻了座青石台,那石上堆着新劈的木柴,诸修便围着木柴而坐,少年修士正要取火符点柴,清雅仙子忙道:“不过是点火罢了,怎就用到火符?不如去别处讨个火种来。” 少年修士嚷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此城的木柴不比寻常,叫做晶柴,不用火符可是燃不得的。你瞧这木柴根根好似石雕玉琢的一般,就算别人肯借火,也是无用。” 清雅仙子道:“若是没携带火符,难不成就不能用火?” 少年修士道:“若是没带火符,只好向店家去买,一道符便是一百二十仙币,你说值不值当。” 清雅仙子嗔道:“别处的火符,也就是八十仙币罢了,怎地这城中却这般贵。” 少年修士笑道:“这里是孤指山城,天气苦寒,不将这晶柴燃起,就得动用真玄御寒,到时可不冻死你,此处火符那是人人都要用的,还怕卖不出去,自然价格不菲。” 清雅修士争辩不得,只好让少年修士拍碎火符,点起晶柴来。那晶柴燃起,果然与众不同,此火并不算如何猛烈,却是灵气四溢,温度宜人,诸修被这火焰烤来,身子就是一暖,再不受这雪域极寒之苦了。 胖修士向了一会儿火,便立起身来,向旁边火堆处的修士打听啸匣山庄,哪知问了几人,诸修皆是摇头,原来此间修士大半都是初来的,便是来过两三回的,也不曾听说过啸匣山庄的名字。 清雅仙子见问不出名堂来,不免心中焦急,少年修士劝道:“姐姐,你这身子可是急不得的,等这里的店家出来,好歹也可问得明白,没道理连这里的店家也不知路径的。” 清雅仙子只好道:“也只好如此了。” 正在这里,忽见那厚帘掀起,走出一名女子来。这女子身裹锦袍头戴毡帽,包裹的甚是严实,也瞧不出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此女手中托着木盘,木盘上置着一粒明珠。 那女子托着明珠,一路曼声叫道:“万年寒玉珠,只售千两仙币。若是错过,后悔莫及。” 走过三处火堆,也无人理会,忽听一修道:“店家,这等寻常货色谁能瞧得上,贵店可有雪玲珑?” 听到这话,清雅仙子全身一怔。 第373章一物两售全因利 第373章一物两售全因利 诸修听到“雪玲珑”三字,也颇为关注,转目瞧去,说话之人身高九尺,生得铁塔般的身躯,钢针似的胡须,瞧来便是北地大汉。只是那大汉右手失了尾指,左手更是只剩下一根拇指,也不知昔日遭遇何事,损了数指。 店家女子道:“这位道友说的轻巧,今年比往日更冷,北域苦寒之地谁肯去?自上月至今,那雪玲珑也不曾见着一颗。便是店中有了,其价也在三万仙币,道友怕又要嫌贵了。” 大汉道:“只要有,在下也不怕多出几千仙币,只因这件物事得不着,可就要坏了我的大事了。” 身边一位白面修士道:“胡道友,你要行何大事,竟要这雪玲珑,说出来大伙也好替你参详。” 大汉道:“此事我一个人也行不得,正想拜托诸位替我拿个主意。” 大汉的火堆边坐了五人,皆道:“胡道友只管说来。” 大汉先朝白面修士一揖,道:“欧阳兄,诸位道友。年前我因受人推荐,得了雪神宫一件差事。” 诸修喜道:“恭喜恭喜,胡道友竟替雪神宫办起事来,雪神宫向来豪阔,这差事定可大赚了。只是雪神宫富甲天下,又需要什么物事?” 胡姓大汉笑道:“雪神宫虽是奇珍无数,可日常所用之物,如齐丘之丝,浊水之麻,宁窑的瓷器,南城的胭脂水粉,可不是要在东穹采办?” 白面修士道:“胡道友常在东穹行走,识人无数,这差事交给胡道友来办,定是不差了,只是雪神宫向不闻雪神宫收得女弟子,却要胭脂水粉何用?” 大汉嘿嘿一笑,道:“欧阳兄,这事还是莫要深问的好,免得无端遭祸。” 白面修士面色一处凝,忙道:“胡道友说的是,你只管说正事,莫要理会我胡言乱语。” 少年修士听得仔细,闻言小声道:“那胭脂水粉不过是寻常之物,怎地就不能提了?” 清雅仙子慌忙将少年修士的嘴巴掩住,低声叱道:“只管听着,不可胡说八道。”少年修士见清雅仙子神色严厉,神情更是茫然。 秦忘舒却已明白诸修噤若寒蝉之意,雪神宫本来不收女弟子,自然用不到胭脂水粉?但自三年前北氓神女下嫁雪域神龙,雪神宫便有了女子了,北氓神女既来到雪神宫,身边少不得要有侍女仆妇候,且北氓神女亦收得不少女弟子。雪神宫多了这些女子,可不就要用到胭脂水粉? 只是北域神龙不愿声张自己与北氓神女的婚事,诸修身在北域,谁敢得罪雪域神龙,提起此事来自是噤若寒蝉了。 只听大汉又道:“我采齐了物事,路经七星丘时,因那日风雪厉害,我只好寻了处山谷背风,不想运气便来了。”说到这里,双目闪闪发亮。 诸修皆道:“快说,快说。” 大汉道:“原来就在风雪之中,现出一只银狐来。我初见这银狐,也没理会,不想却被我无意中瞧见,那银狐背上竟有数道金毛。修士” 白面修士声音儿有些发颤,道:“胡道友,你可瞧得准了,那银狐背上果有数道金毛,具体又是怎样?” 本来大厅中修士听这大胡子讲古,也只当是闲聊罢了,如今听到银狐字样,皆是侧目而视,显然是人人震动。 秦忘舒见清雅仙子与胖修士亦是神情关切,知道这金毛银狐定非泛泛之物了。只是北域灵物,他这位来自苍南的修士自是不知。 大汉道:“银狐背上的数道金毛便生在尾端处,那金毛横三竖四,俨然就是一道符文了。” 少年修士听得入神,此刻脱口叫道:“金符魔狐!” 大厅中修士听到“金符魔狐”四字皆是一惊,清雅仙子嗔小弟多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年修士甚是委屈,道:“我也不曾说错,既是银狐,背上又生就金光符文,不是金符魔狐又是什么?” 大汉道:“小道友说的是,那银狐便是金符魔狐了。此狐本是魔域灵兽,近百年方在北氓现身,传说若想进入魔域,非得这金符魔狐引路不可,在下虽不可闯进魔域,却知此狐难得,便奋不顾身冲了上去。” 白面修士道:“不错,既有了这天大的运气,怎能错过?但凡有那想闯进魔域者,非得这魔狐引路不可,胡道友若能擒得此狐,可不是价值数十万仙币。” 大汉叹道:“只可惜那银狐甚是机灵,我在雪谷之中与他周旋半月,也没捞到它半根毫毛。那雪谷极是寒冷,我勉强挨到半月,耗尽真玄,就再也吃不消了,只好无功而返。不想回到家中,双掌皆是麻木不堪,方知冻坏了。当时又无雪玲珑在手,只好狠心割了去。” 白面修士道:“魔狐现身之地,必是极寒地域,胡道友能在雪谷支撑半月,那也是极难得了。胡道友莫非想再去雪谷闯上一闯?”说罢目光闪动不休。 大汉道:“凭我一人,去了也是白饶,手中若无雪玲珑,更是不敢妄动了,可惜今日就连这孤指山城,也寻不到雪玲珑。” 白面修士道:“若有了雪玲珑,在下不妨陪你走一遭。” 火堆边诸修听了这话,皆道:“若无雪玲珑,那雪谷可是去不得的,万一再冻坏了脚趾,胡道友可就成了无趾之徒。”厅中诸修听了这话,皆是大笑。 清雅仙子忽地扭头道:“那个,那位胡道友,你真个儿诚心求闯雪玲珑?” 大汉循声瞧来,面色欢喜,道:“难不成仙子手中便有?” 少年修士慌忙一摆手,道:“姐姐只是说笑,这等珍贵的物事,我等怎有福缘得到?”就用手将清雅仙子衣袖一扯。 清雅仙子恼道:“小弟,莫在此捣乱。” 少年修士连使了几个眼色,清雅仙子也不理会,少年修士无奈,只好低声道:“姐姐,先前已答应了那位青罗伞仙人,做人可得诚信,怎可食言?便是姐夫日后知道了,也定不欢喜。” 清雅仙子道:“那位仙子只出两万仙币,这位胡道友却是出得三万的。” 大汉听到这话,知道清雅仙子手中必有雪玲珑了,忙道:“果有此宝,三万仙币绝无二话。” 只因那魔狐至少也值四五十万仙币,三万仙币的本钱又算得什么? 少年修士脸色涨得通红,立起身来大喝道:“姐姐,这雪玲珑是姐夫拼命寻了来,你可不能擅自作主,且刚才那位仙子肯出两万,那也是同情我等遭遇,特来周全我等,姐姐若是转售他人,那就是不信不义之徒。” 秦忘舒暗暗称赞,这少年修士虽是冲动鲁莽,这番话却说得不错,为人若不知恩义,唯贪私利,可不就是无信无义之士。 清雅仙子恼道:“你家姐夫的物事,我自然能做主,姐姐家中之事,何时轮到你来当家?”说到恼处,将少年修士猛地一推。 少年修士不肯反抗,任清雅仙子推来,竟被推得跌了一跤,心中既是委屈,忍不住双目泪流。 清雅仙子也知此事办得有些欠妥,但一万仙币的差价谁不动心,本想上前解劝,此刻只好硬生生忍住。 大汉生怕节外生枝,忙道:“仙子,在下此来孤指山城,专为雪玲珑而来,这是三万仙币,你我财货两清,最是干脆不过。”手中便持着三块玉牌。 原来雪域仙币与他处不同,非得雪神宫出面认可,方能畅行雪域。但此仙币出了北氓,可就无用了。 清雅仙子见三块玉牌上皆刻着雪神宫的徽章,自是如假包换,怎不动心,伸手入怀,就将雪玲珑取了出来。 大厅中诸修皆来瞧这宝贝,见这玉虫晶光四射,知道是货真价实之物,皆是艳羡不已。更有数人目光闪动,神色诡异,不知是不是动了歹心。 秦忘舒虽与清雅仙子一行并无交情,但既有同行之谊,少不得就替清雅仙子担起心来。清雅仙子贪那一万仙币的差价,本是不该,但她也是救夫君心切。何况一万仙币毕竟不是小数目,任谁也会动心。 少年修士坐在地上,只是摇头流泪,哀声道:“姐姐,不要卖了它,不要卖了它。” 清雅仙子见少年修士神情凄楚,也是不忍,心中也拿不定主意了,转向胖修士两位修士道:“两位意下如何?当初去这雪域,两位皆有陪同,这雪玲珑正该两位作主。” 胖修士与身边同伴相视一眼,胖修士道:“今年天气极寒,诸物得之不易,物价腾贵,就怕龙髓酒,堕尘丹也会涨了价钱,所以……”竟是十分肯了。 清雅仙子瞧向少年修士,不由叹了口气,道:“长青性命最是要紧,多出这一万仙币来,就算物价有增,也足以应付了。” 说到这里,便向大汉道:“这雪玲珑便卖给你了。” 大汉大喜,急忙立起身来,手持着玉牌仙币,就向清雅仙子走去。 就在这时,少年修士猛地从地上跃起,抢过清雅仙子手中的玉玲珑,不等清雅仙子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出大厅去,只剩下清雅仙子与大汉目瞪口呆。 第374章城中野迹自有因 第374章城中野迹自有因 大汉的同伴见少年修士抢走雪玲珑,纷纷呼喝,便要追出门去,秦忘舒身子一晃,便拦在门口,他起身原在诸修之后,却是后发先至,这就是小禹步的威能了。 原来在孤指山城之中,那禁制与其他仙城不同,只压制了修士的九成灵识真玄,这是因为北域奇寒,若无真玄在身,怎能抵御得了这奇寒天气。因此刚才少年修士可以启用火符,秦忘舒亦可以动用小禹步法。 只是除此之外,若想施展法宝,动用强大法诀,则是万万不能了。 一修士见秦忘舒拦路,不由分说抬剑便刺,秦忘舒立在原处不动,身子微微一晃,已避过此剑,手掌如刀,在那修士腕下一切,轻轻巧巧就将法剑夺了回来。 这时又有两名修士扑到,两修手中法剑一柄直斩,一柄斜劈,剑速皆是极快,招式亦是巧妙。 哪知秦忘舒仍然只是身子一晃,左手拢去,两剑交并到一处,秦忘舒再次伸手,又将两柄法剑夺下。 秦忘舒双足不离原地,却连夺三柄法剑,刹时技惊四座,白面修士与胡姓大汉本已扑至,却不敢上前,生怕亦被夺了法剑,可不是损了声名? 白面修士缓缓抬起手来,道:“道友拦我等去路,却是何意?” 秦忘舒面上笑容不失,亦抬手揖道:“交易尚未达成,诸位这般追出去,是想效强盗行径,抢夺雪玲珑不成?” 只此一句,问得胡姓大汉与白面修士无语可说。 秦忘舒向胖修士招了招手,道:“还请道友出去瞧瞧,莫让你家小兄弟闯出祸来。” 胖修士慌忙道:“大修说的是。”和同伴急忙出了大厅,去寻少年修士。 清雅仙子只想救助夫君,哪知竟是平地生波,被小弟抢去雪玲珑,气得面色通红,又见秦忘舒一心维护小弟,不免迁怒于人,怒道:“这位道友,我井家之事,要你管来。” 秦忘舒虽见这清雅仙子利令智昏,不分好歹,又怎会与她计较,他缓缓地道:“仙子有所不知,城外遇到的那位青伞仙子大有来历,你若是得罪了她,怕是有大祸临头了。” 他知道这等愚妇,与她好言好语绝无用处,只能动用重话强行压制不可。 清雅仙子果然色变,道:“那仙子,那仙子究竟是何来头?” 秦忘舒道:“这人有个极大的靠山,在下绝不敢当众说出他的名姓来,否则等不到次日,说不定在下就会横尸此处。还请仙破原谅则个。” 其实楚三纵然势大,也不可能将手伸到这北氓雪域来,秦忘舒虚言恫吓,也只是想让清雅仙子安分一些罢了,虽是虚言,却是良苦用心。 清雅仙子见秦忘舒身子不俗,但却面露惊惶,想来连秦忘舒这样的人物,都怕了青伞仙子背后的靠山,自己又怎能惹得起?她瞧了瞧火堆边昏睡的井长青,心中愁苦不堪,忍不住放声大哭。 便在这时,厅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之声,其声非人非狮非虎,像是猛兽垂死挣扎,那声音传进大厅,人人皆是惊讶。 白面修士道:“这声音,这声音……” 胡姓大汉道:“这声音昨晚听到过一回,甚是古怪,孤指山城之中,怎会有猛兽藏身?” 白面修士道:“莫非是哪位修士的坐骑?” 忽听那兽吼声又起,紧接着就是修士的怒骂吼叫之声,其后城中惊呼声四起,又不停传来惨叫之声,诸修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店中锦袍女子也是面露惧色,颤声道:“这定是,定是啸匣山庄中的那位野人又出来惹祸了。” 诸修皆是大奇,齐声问道:“野人?” 锦袍女子道:“就在一个月前,啸匣山庄来了一位公子,初时瞧来倒也斯斯文文,但从此之后,每日午时,庄中就传来兽吼之声,其后又传出消息,说是庄中一名侍童被杀,那尸体趁夜抬出城去,但还是被人发现了。” 胡姓大汉道:“后来又是如何,怎地又有个野人?” 锦袍女子道:“城中店家疑心兽吼之声来的古怪,便有人借口交易,入庄去瞧,却也没瞧出什么来。但以后每日午时,城中必听到这兽吼之声,终于有一日,从庄中跑出一位野人来,逢人便去厮咬,片刻间就被这野人打杀了四五人,最后还是啸匣山庄的庄主亲自领了人来,方将这野人抓了回去。” 胡姓大汉道:“既出了这等大事,怎地城中巡察竟不去管他?” 白面修士道:“胡道友,你有所不知,啸匣山庄的庄主何正贤是孤指山城七大东家之一,谁能惹得起?何况城中店家无物不售,店中便多了位野人,也无甚奇处。城东有家万兽园,就专门做灵兽的生意。” 锦袍女子道:“我瞧那野人,恐怕并非售卖之物。” 胡姓大汉道:“这又如何瞧得出?” 锦袍女子道:“何庄主去抓那野人时,神情虽是焦急,却不曾失了礼数,且那野人所穿衣衫虽被扯了个稀烂,却有人瞧出,野人所穿的冠带衣巾,恰是一月前那位公子所有。” 胡姓大汉惊道:“莫非那野人就是公子?” 锦袍女子道:“城中店家议论,应该就是如此了。至于这位公子怎地就变成野人,谁也说不出名堂来,可惜了那位公子,倒是生得好相貌呢。” 诸修说话之际,城内已是大乱,到处都是房倒屋塌之声,惊叫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初时听来在北,其后又在东,却听那声音离这家店铺越来越近了。 诸修极盼出去一瞧,又怕撞到了野人,可不是糟糕?修士没了法力,怎能与野人去斗力气? 胡姓大汉转向白面修士道:“欧阳兄,你见多识广,可知那野人究竟是怎样的来由?” 白面修士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道:“我虽听过野人的种种传说,但具体是怎样情形,在下着实不知。” 便在这时,大厅中一名修士道:“若说起这世间的野人来,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秦忘舒听到这声音,心中便是一凛,他记得这人的声音,正是城外遇见的那辆狮虎所拦的马车中人,却不知那辆马车又去了何处。 诸修循声瞧去,只见大厅西北角坐着二人,其中一人全身裹着黑袍,就连面上亦是黑布蒙面,也瞧不出是男是女。黑袍人对面坐着一名老者,身穿一袭青袍,正伸出手来向火。 那老者手中戴着一枚碧玉戒指,被火光映来熠熠生光。再瞧这老者的面容装束,甚是整洁,不光头发一丝不乱,颏下胡须亦是修剪齐整。 别瞧这老者年事已老,一双手却不曾显出老态,端得是白玉无暇。整个人瞧来,就令人肃然一敬。 秦忘舒暗道:“瞧这老者虽是男子,却真正当得‘清雅’二字。” 青袍老者不出声时,任谁也注意不到此人的存在,好似龙潜于渊,但此番开口后,却令人眼前一亮,就觉得此老如同飞龙在天,任谁也不敢小视了。 诸修一见到这老者,胸中就是一清,有那见多识广的,知道其中必有玄机,便是那识浅的,心中也是肃然起敬,不敢贸然唐突。 秦忘舒则是深想一层,一个人的气度风华,那是由内而外生发,绝做不得假的,一个人的见识阅历,往往就清清楚楚显在面上。老者气度若此,必是大能之士。 更令他惊讶者,则是他进入大厅时,几乎瞧过每个人的相貌,也大致能推断出每个人的来历修为,却偏偏将这老者忽略了,就像这老者根本不存在一般。 秦忘舒心细如发,显然绝不可能错过这位老者,但仍是将其忽略了,可见这老者必是修了某种神奇的法术,若不肯让人注意,便是瞧见此老,也是视而不见。 这神通与无相魔诀颇有相通之处,秦忘舒之所以有此想法,也是因他修了无相魔诀之故,至于大厅中其他修士,便知老者有隐于大众的手段,自然无法揣测其中玄机。 白面修士揖手道:“正好向前辈讨教。” 老者道:“自从世尊创建苍穹,便有野人一族存在于世,其来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说是灵猿一脉,又有说是人族与兽族所生,不过在老夫瞧来,那野人族或与朱厌冰魇相关。” 白面修士动容道:“前辈所指,莫非是指极荒山兽君朱厌与被镇于九渊之冰魇不成?” 老者道:“正是这两位大能了。” 白面修士道:“虽说朱厌冰魇伉俪情深,但却不曾听说两位有后代存世,其后被世尊强行分开,千万年难见一面,既不曾见面,又何来后代?前辈此说却是何来?” 老者笑道:“朱厌冰魇皆是大能之士,其神通非常人可以测度,那冰魇便被困于九渊,其神念亦可达于诸域,且这两位大能神通无极,便是梦交有孕,亦非绝无可能。” 白面修士道:“前辈此说,晚辈着实难解。” 老者道:“有人曾亲眼瞧见野人是灵猿所生,但那野人诞出之后,其母灵猿却是诚惶诚恐,竟要向野人三拜。但凡见到灵猿产出野人来,莫不如此,若野人果然是灵猿后代,又怎会母拜其子?” 白面修士道:“此事果然蹊跷。 第375章猛虎出柙谁可制 第375章猛虎出柙谁可制 老者又道:“那野人出生时,受了灵猿三拜之后,便会伏地而哭,那是面向九渊,以拜其母,此事经典有记。待长大成人,便会面西而拜,口中念着‘朱厌,朱厌。’每日朝拜三回,一年之后,便修就一项神通,其身如钢似铁,力大无穷。” 胡姓大汉惊叹道:“世间竟有这等奇事。” 老者道:“想来是朱厌冰魇借灵猿之身而产其子,但灵猿虽生野人,终有主仆之分,故而野人绝非灵猿后代,不问而知。且瞧那野人相貌身形,七分像人,三分似猿,且天地灵慧,绝不逊于人族,又怎是灵猿可比。” 胡姓大汉道:“这野人既是生来灵慧,其身又如钢似铁,力大无穷,岂不是强过人族了。这可如何了得?” 老者道:“野人既现苍穹,千万年后已有数十万众,但野人虽强,却因皆是独来独往,妄自尊大,怎及得人族聚众成族,聚族为国,双方厮杀拼斗不休,那野人一族反倒是越见稀少了。” 胡姓大汉这才长舒一口气,道:“我人族瞧来虽弱,但只需万众一心,便是天下无敌。” 秦忘舒暗道:“这位大汉说的极是,野人也好,灵兽也罢,哪怕至强至猛,也敌不过万众一心。” 老者道:“那野人一族与人族厮杀最厉害的时期,便是颛顼与共工之争,那共工手段通天,其神通远在颛顼之上。只可惜共工虽是野人首领,却不知聚众为伍,只知凭个人手段与颛顼争夺,颛顼大帝率百万之众,众志成诚,终将野人一族击败,共工被天劫所杀。我等人族经此大战,方在这苍穹称雄,若是当初共工得势,则天下无人族矣。” 胡姓大汉道:“共工既死,野人皆亡,这么说来,天下已无野人了,怎地此城却有野人出现?” 老者道:“谁说没有野人?野人最盛之时,计有数十万众,虽被颛顼大帝击败了,但苍穹诸处仍残留野人不少,颛顼大帝原想斩尽杀绝,以免后患,哪知因共工撞了不周山,天降大水,苍穹诸处尽是泽国,颛顼大帝要引着百姓避水,此事只好无疾而终。” 胡姓大汉道:“若说有野人,怎地我这多年来不见一个?便是传说野史之中,也极少提及野人?” 老者道:“那残留下来的野人知道人族厉害,怎肯再来现身,或褪去全身杂毛,藏于百姓之间,或深潜于山荒山野岭之处,等闲不肯现身。此事凡俗百姓自然无知无觉,但三皇五帝,海外大能却是洞若观火一般,据我所知,便是这北氓雪域之中,离地百丈之处,便藏有野人三千。” 诸修齐皆动容,道:“雪域地下竟藏着野人?” 老者道:“老夫此番来到此处,便是为这三千野人而来,只因共工即将重现于世,那野人必将应势而起。共工当初不知御众,这才败于颛顼,他此番得了教训,怎会重蹈复辄,若他复起三千野人于雪域之中,且不谈人族安危,我等北氓子民必是难逃大劫了。”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自是战栗不已,那老者虽是博闻广知,怕也不知道共工便是楚三,如今城中野人,莫非便是共工挣脱银戒,要重现于世?若果然如此,自己绝不能让共工得逞。 正想到这里,忽听“哗啦啦“一阵乱响,那大厅墙壁就被压塌了一处,一条毛茸茸的大腿踩在厅中。有两名修士不及闪避,其中一人被这巨足踩中,当场死于非命,另一名修士大腿被压,痛得惨叫连连。 秦忘舒见这野人身躯高大之极,竟超过三丈了,不由色变。当初自己动用凤火烧毁银戒,共工亦曾一现身形,也不过丈二身躯罢了,看来这三丈巨躯才是共工的真身了。 老者见野人压塌大厅,面色亦是肃然,手指遥遥点向被野人踩在脚下的那人,指上碧玉戒指碧光一闪,那修士大腿便被击断,身边有大胆的修士,忙将这断腿修士扯了过去。 诸修见这老者能动用法诀,皆是一奇。在这孤指山城之中,稍稍强力些的法术便不能施展了,这老者却怎能施法? 忽觉头顶一空,原来是大厅屋顶已被这野人挥手拂去,无数雪团冰块落将下来,逼得诸修东躲西藏。 秦忘舒闪避之际,抬头瞧向那野人,果然就是当初楚三化身的那一个,只是今日这野人不光身躯长了一倍有余,目中凶焰更是大盛,全身上下杀气腾腾。 野人俯首瞧向秦忘舒,猛地大一声大吼,伸足便向秦忘舒踏来,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秦忘舒足踏小禹步,自是轻松避过,野人连踏三脚,皆伤不得秦忘舒,但整座大厅已是尽废,诸修皆暴露在漫天风雪之中。 老者沉声道:“今日遇到我,怎能容你猖狂。“手掌掐了道法诀,一股狂风卷风雪花就向野人迫去,那野人被这狂风卷来,身子站立不稳,只能退出大厅。老者不依不饶,再次祭起狂风一道,迫使那野人再退数步。 只是这老者虽有手段逼退野人,却无手段伤到野人,野人连避数道狂风之中,心中大是不耐,猛然合身向老者一扑,老者不敢挡格,只好闪身避过。那野人扑击的动作越来越快,老者初时闪避得从容,到最后已是大皱眉头,却见野人如疯狂了一般,动作愈发的快了,老者纵是身子灵活,又能闪避几时? 秦忘舒见老者遇险,又怎能袖手?一步纵到野人面前,提刀便斩。那野人虽是气力惊人,身子转动却是不便,这一刀竟不能避过,但那赤凰刀斩在野人腿上,也只是削去一层油皮,老者说这野人身躯如钢似铁,现在瞧来果是这般。 野人见了秦忘舒更是怒发如狂,瞧他双目赤红,仇焰万丈,看来是认出秦忘舒来了,便将所有攻势尽数向秦忘舒。别瞧那野人身躯长大,若是竭力进更,端得是身躯如电,秦忘舒若非有小禹步法,早就被拍成内泥了。 但这大厅之中冰块堆积,甚是碍事,秦忘舒几次被冰块绊住,差点就要遭殃,因此他且战且退,就将这野人引到城中空旷之处。 刚才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此刻已是人头族拥动,那野人一路走来,踏碎房屋百间,伤人无数。自然已是满城皆惊。 说来城中不乏大能之士,但一身法力被禁制所限,便有无穷手段也是施展不得,那野人又是蛮力惊人,这才被这野人得势,连伤了无数修士。 老者见秦忘舒步法离奇,目中尽是惊异之意,而老者身边的那位黑袍修士,却像是比老者更为关切,此修紧跟在老者身后,目光所向,不离秦忘舒半寸。 城中修士见秦忘舒与这野人周旋了许久,竟不曾让野人占到半点便宜,皆是又惊又喜,秦忘舒每次闪避得手,就赢来彩声一片,其后响应之众越来越多,到最后每次秦忘舒避开一击,便是满城彩声雷动。 秦忘舒与这野人周旋之余,目光则是扫向众人,只见纤红立在一名锦袍男子身后,妙目已然泛红,神情甚是凄楚。纤红关心的,当然便是那野人了。 纤红身前的锦袍男子则是不停地搓着双手,低声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人越发难制了。今日怕是要糟糕。” 秦忘舒与这野人斗了半日,已知对手深浅,若论这野人的手段,一掌挥来便有千万斤的力气,自己若无法力加持,那是万万挡不住的,但若是出了此城,自己虽可恢复法力,共工却只有变得更强,自己更加不是对手了。 看来唯有在这孤指山城之中,合众修之力,方能将这野人拿下了。 这时老者快速移步来到锦袍老者面前,森然道:“何庄主,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场祸事,少不得还是要由庄主出面。” 原来这锦袍男子便是啸匣山庄的庄主何正贤了。 何正贤神情一愕,道:“敢问道友高姓大名,怎知这野人与何某的渊源?” 老者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道友不必问我名姓,如今先将这野人压制了方是正经,若纵容野人伤人,只怕何庄主也难一手摭天。” 何正贤瞧向街上修士,皆是愤愤难平,知道今日与往日不同,若说伤了三五名修士,他或能摭掩得过去,但今日伤亡近百,那是何等大事,可是万万压不住了。 何正贤面泛苦笑,道:“道友,实不相瞒,我本有定魂咒可令这野人定魂静神,哪知这其中,这其中……总之一言难尽,定魂咒此番竟是无用了。” 老者道:“这野人非是别人,乃是当年共工,此番因劫现世,定魂咒区区小术,怎能压得住他。除非是颛顼大帝留下的一道镇旨,方能令他心生畏惧,不敢妄动。” 何正贤听了这话,愈加动容,低声道:“道友无所不知,究竟是哪位高人?” 老者微微一笑,抓过何正贤一只手划了数道,何正贤面色大变,急忙深施一礼,口中道:“原来是……“就被老者扶了起来。 再瞧了那何正贤,面上已无傲慢之色,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本已派人去帝困山寻那颛顼大帝的手泽,但当初颛顼大帝被困之处,留有数十道法诀符文,在下也不知哪一道是镇旨,正在那里细加端详,这野人就发作起来。” 老者不由皱眉道:“不想竟是迟了一步了。” 正在这时,就见那野人一声长嘶,弃了秦忘舒,就向城门处奔去。 何正贤与老者齐齐色变,若是让这野人逃出城去,那可如何收拾。 第376章身化蛮野却怜香 第376章身化蛮野却怜香 城门处原有不少修士,可见野人奔来,皆是一哄而散,秦忘舒与何正贤,青袍老者虽拔足追来,可在禁制之下,遁术难施,只凭双脚去追这野人,又如何能追得上? 忽见人影闪动,城门口已多了一人,正拦在野人身前,诸修凝目却瞧,皆是动容,原来那人正是纤红。 就有许多修士叫道:“仙子速速闪开。” 那纤红身躯纤秀,立在野人面前,更显得弱不禁风,哪怕那野人只伸出一根手指来,怕也压得她粉身碎骨了。 纤红对诸修的叫喊之声充耳不闻,她立在野人面前,两行清泪就流将下来,嘶声叫道:“三公子,三公子,你快醒醒,我是纤红。” 野人本来向前疾冲,此刻却硬生生停下脚步,众人见到这情景,不禁一奇。 纤红又是欢喜,又是焦急,道:“三公子,你认出我来了,快快随我回去,我自有办法救你。” 野人忽地冲着纤红大吼一声,纤红竟被他口鼻的气息冲得退了一步,但纤红身子一晃,复又向前一步,目中虽是惊恐,神色却是坚毅之极。 秦忘舒远远瞧见纤立阻住野人道路,心中忖道:“这女子倒也多情。” 野人再次怒吼一声,猛地举起手掌,就向纤红拍去,诸修见野人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无不大惊。只是见那野人威猛,谁敢上前。 纤红见野人巨掌拍来,面色反倒一静,喃喃地道:“你杀了我也好,免得我替你担心受怕。”双目反倒闭了起来。 “啪“地一声,野人巨掌从纤红身边滑落,击在纤红身边的雪地之中,雪花飞舞处,纤红已被这雪浪冲到一边,野人大步来到城门处,回头瞧着纤红一眼,忽地咧开大嘴,笑了一笑。 秦忘舒等人赶到城门时,野人已然不见,诸修探头向城外瞧去,只见城门雪旋又起,哪里能出得去,就见那野人巨大的身躯被雪旋卷起,片刻间就没了踪影。 有修士道:“这野人被卷进雪旋之上,怕是要跌死了。” 另有人道:“这雪旋虽强,又怎能杀得死他,你难道不曾瞧见,这野人刀枪不入,身躯好似铁打的一般。我倒也盼他跌死了才好。” 诸修议论纷纷,纤红只当没听见,来到何正贤面前,盈盈拜道:“何庄主,三公子之子,唯请庄主做主。” 何正贤皱眉道:“不是何某不肯助仙子,若在这孤指山城之中,何某倒也有些手段,如今三公子出了此城,雪域茫茫,却到哪里去寻他?” 纤红森然道:“这么说来,何庄主竟是不管了?” 何正贤忙道:“怎能不管,只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纤红听了这话,再也不瞧何正贤一眼,忽地来到秦忘舒面前,伏身便拜,却让秦忘舒吃了一惊。忙道:“纤红仙子,快快请起。“伸手去扶,那纤红竟不肯起身,足足拜了三拜,方才抬起头来,却已是满面泪痕。 秦忘舒与纤红实有敌我之分,然而瞧见纤红泪流满面,神色凄楚,那个“敌“字,却又从何说起。 就听纤红缓缓道:“三公子与秦大修仇怨纠缠,纤红原不敢求秦大修,但纤红向来听闻,秦大修心怀天下,仁德无双,秦大修若不肯救三公子,纤红只好,只好去死。” 秦忘舒知道纤红当众向来自己拜求,那已是走投无路了,否则又怎会求恳对头相救?亦可见纤红对三公子情深意重,这份痴情也极是难得的。 秦忘舒想了想,便道:“纤红仙子,若想让我去救三公子倒也不难,此事详细情形,还请纤红仙子细细道来,否则秦某亦是无从措手了。” 纤红面色一喜,但其实并无惊讶之色,倒是算定秦忘舒必会出手相救一般,她道:“此事详情,自当尽述。” 青衣老者道:“此处非说话之地,纤红仙子,便要出城求寻那野人,也需商量个办法来,不如先去啸匣山庄商议。” 何正贤忙道:“不错,不错,诸位但请入我庄中议事。” 纤红点了点头,向老者揖手道:“不敢动问前辈高姓大名,三公子若有重见天日之时,纤红定当厚报。” 青袍老者微微一笑道:“在下姓罗,叫我罗援便是。” 秦忘舒知道罗援二字必是假名了,只因刚才这青袍老者在何正贤手中划了数道,何正贤便面色大变,改颜相向,想来必是天下知名的修士,但“罗援“二字说来,四周修士却无丝毫反应。 看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此者并不肯暴露身份了。 当下何正贤便邀诸修前往啸匣山庄,秦忘舒担心少年修士安危,这少年立身颇正,颇讲信义,若是在刚才的混乱之中有所折损,岂不可惜。 细细瞧了一回,咱见那少年修士正混在人群之中,便招手让他过来,少年修士见秦忘舒招唤,连忙来到秦忘舒身边,不等二人说话,清雅仙子也从人群中冲出,揪住少年修士不放。 清雅仙子只问少年修士讨要雪玲珑,少年修士自是不肯,唯求秦忘舒做主。 何正贤在旁边听了数句便知其意,不由笑道:“区区小事,何必在意,两位既是秦大修之修,也随我入庄便是,龙髓酒,堕尘丹又算得什么大事?” 清雅仙子听了这话,方才欢喜,这才松开少年修士衣领,却仍是嘀咕不休,自是怨那少年修士性拗。 这时那胡姓大汉与白面修士也挤将过来,上来便道寒喧。倒像是与秦忘舒与罗援极熟悉一般。 何正贤不知就理,也邀请二人入庄,二人没口子答应了。 一路行走,城中诸修怨声载道,有被那野人打碎了房屋的,也有被野人打死打伤同伴亲朋的,皆来向何正贤诉苦。 何正贤对诸修的要求一开始满口答应,可见来诉苦的人多了,忙又改了口,只说日后再议。秦忘舒瞧到这里,暗暗摇头,看来这位何庄主也是没担当了。共工三公子一事,怕是指望不上了他了。 那青袍老者罗援,与此事倒是有些瓜葛,但此修来历不明,不可不防。秦忘舒更怀疑此修与云天轻大有牵涉,因此十分心神,倒有七分在此修身上。 罗援的那位黑衣同伴亦是随行,只是此修却远离人群,不肯与诸修为伍。秦忘舒几次瞧向他,却瞧不出所以然来。 诸修随着何正贤来到孤指山城西北角,便被引入一间低矮的雪屋,那雪屋瞧来毫无奇处,又出招牌,难怪等闲打听不到。 不想入了雪屋后,何正贤按动机关,那雪屋向两边一分,露出一个洞口来,洞中有热气上浮,诸修身上皆是一暖。原来那啸匣山庄竟是建在山腹之中。 何正贤笑道:“北地苦寒,在下只好在这山中建了宅院,以避寒气,诸位莫嫌简慢。” 清雅仙子喜道:“也唯有何庄主手笔,方能建起这庄妙宅来。” 说得何正贤哈哈大笑。 诸修拾阶而下,行了百丈后复又上行,走到石阶尽头,方见一座石门立在人前,石门两侧书有一联,上联是:“剑在匣中啸,龙潜渊里行。” 秦忘舒暗道:“原来啸匣山庄由此得名,从这联中瞧来,这位何庄主也是藏器待时之辈,只是此修甘居山中,胸际平平,便有大志,却因行事缩手缩脚,怎有成就?” 需知世人行事,一举一动皆是由心,胸中有怎样的格局,处事就就有怎样的手段,何正贤虽是富甲一方,可在这孤指山城之中一手摭天,但此人的成就也就仅限于此了。 秦忘舒以前不知识人,如今经历极多,自然眼力高明起来。 那山庄既是建在山腹之中,与寒气隔绝,诸修身在其中,自然身子温暖,不必动用真玄抵御寒气。 何正贤将诸修请至一间静室,便有奴仆端茶送水,招待的甚是殷勤,片刻后便有一名童子手捧银盘,来到清雅仙子面前,那银盘上盖着红布,清雅仙子将红布掀开,只见银盘中放着一壶酒,一粒丹。清雅仙子早就猜着,不由欢喜叫道:“莫非是龙髓酒,堕尘丹。” 何正贤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慌得清雅仙子急忙立起身来,千恩万谢了。 秦忘舒见何正贤入得庄来不理正事,反倒去理会这些小事,不由得暗暗摇头,瞧他赠酒赐丹之举,不过是彰显财力罢了,只知讨妇人欢喜,却将共工野人这等大事放在一边。 罗援见这何庄主轻重不分,也是摇头,还是纤红忍耐不得,道:“何庄主,何不将我从帝困山中寻来的手泽取出来,也好让罗前辈与秦大修瞧瞧。” 何正贤恍然大悟,道:“该死该死,若非纤红提醒,竟忘了此事。” 慌忙去叫侍童捧了来,原来纤红此番进入帝困山中,寻到颛顼大帝被困之处。那颛顼大帝被困三年,闲来无事,便在困居的石洞中留下手泽十余道,如今被纤红切下石壁,统统取了来。 罗援与秦忘舒便凑上前去,瞧那十余块石壁。 第377章无心造孽因缘会 第377章无心造孽因缘会 只见那石壁共有一十七块,每块石壁上符文或多或少,但多者不过十余道,少者不过三四道。 修士所修法诀,等闲法术,也需用到十余道符文,便是百道千道符文,也并非奇事。按理说符文越长,法诀威能越是强大。如今瞧见颛顼大帝所留符文甚少,秦忘舒略感失望。 但细瞧切下来的石壁符文,或笔划如刀,或横竖如斧,且每一字符文皆是古朴苍劲,此城虽设禁制,那符文仍是灵气扑面。且瞧那石壁,本来是寻常青石,但因有这等文镌刻其上,那石质多年来已生变化,竟是晶润之极。 原来便这石壁,也成了一件宝物。 秦忘舒一直在修《斧典》,但那《斧典》中所用文字,皆是斧文,他本来并不识斧文,便得了《斧典》多时,也不知从何下手,哪知秦忘舒聪慧但常,竟别辟蹊径,竟将这斧典修得小成。 原来秦忘舒观那斧文笔划,就好似有人手执大斧在书上挥舞一般,秦忘舒试着从这斧文笔划之中修行,哪知体内真玄亦生反应,就此修得御斧之术,至于斧文真意,则自然无从领会了。 秦忘舒当然明白,从那斧文笔划中修得御斧之术,定是撰此斧典者的刻意为之,只因这世间修士,有几人能有缘得得斧文,那撰典者这才暗将一套御斧之术藏于笔划之中,但笔划中所藏御斧之术,显然绝非真正的御斧绝学,若想修成斧典大成,还得精熟斧文不可。 此刻秦忘舒瞧石壁符文,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怅然,壁上斧文虽大半熟悉,可惜其中奥意却是不知。 至于那如笔划如刀的符文,莫非便是刀文? 需知上古符文共分四种,为刀斧枪剑,其中以剑文最为深奥,秦忘舒也算是福泽深厚,却也没学成几字,当初便有幸得了禹皇所留的量天尺,也因不识尺上剑文,也无法将量天尺取下,只好委托梁天尺看管。 如今又有缘得见刀文,可惜却是一字不识。 罗援瞧那壁上文字不比秦忘舒,竟是一扫而过,其后便点了点头道:“此为刀文,斧文,难怪你等不识,那刀文也就罢了,斧文一道,甚有玄机,若不得天地认可,断然难辩其意的。” 纤红喜道:“莫非前辈竟能识得?” 罗援道:“在下曾修过《刀典》。于刀文原是精熟,但斧文一道,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可惜那道镇旨,却是用斧文学成,在下实不知能否明悟。”说罢大皱眉头。 纤红大感失望,道:“连罗前辈也不识镇旨吗?这十余块石壁,不知哪一块写着镇旨,其他诸壁上,又刻着怎样的神通?前辈若肯明示,纤红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目光就向罗援瞧去,神色甚是忐忑,只因刀文斧文一道,任谁修成都会密而不宣,又怎会公之与众?这世间仙宗无数,但便是宗门之中,若想尽学宗派诸学,也需经历种种难关。这也是秦忘舒欲传少年修士定风诀时,清雅仙子百般不信,这世间哪有将仙家秘术随意授人? 罗援微微一笑,道:“这世间的仙修妙术,便因诸修个个视若拱壁,后人所学只有前人的百分之一罢了,此实为世间学问流传的一大弊端,在下时常念起前贤心血因后人私心,不得传世,常怅恨不已。” 秦忘舒道:“我听闻东穹儒家有教无类,但凡入得儒门,就能尽修儒门妙术,若世人皆如儒家弟子,可前辈绝无怅恨了。” 罗援笑道:“儒家宗旨,着实令人敬佩不已。释道两家,虽是博大精深,远超儒学,但儒学却因这‘有教无类’四字,必定昌盛无极。” 他说出这话来,诸修皆是暗暗欢喜,知道罗援必肯传授诸修刀文斧文了,这等际遇,可不是千年一遇。尤其是秦忘舒身边的少年修士,更是雀跃不已,差点就要起身高呼了。 纤红道:“前辈胸襟风光霁月,世人何及,纤红今日聆教,没齿难忘恩德。” 罗援道:“传这符文不难,仙子,我只问你,那颛顼离符于壁,仙子怎会知晓,那位野人与仙子又有何瓜葛,还请仙子明示。” 纤红道:“大修当前,怎敢隐瞒。那位野人原是我家主人,楚三公子,三公子出生甚奇,生来便戴了枚银戒,但这银戒是何来历,谁也不知。其后三公子修成仙术,便走遍三域四海,去寻这银戒的来历,直到遇到一位天伦阁的修士,方才恍然大悟。” 罗援点头道:“除非是天伦阁,否则谁敢管这闲事。” 诸修听到这“天伦阁”三字,皆是动容,那天伦阁是为世尊后裔执掌,天伦阁主向来就是天下修士的当然领袖。只是天伦阁虽是地位崇高,但极少插手仙修界中之事。如今天伦阁既然主动出面,可见三公子这枚银戒来历非同小可,必涉天地玄机。 纤红道:“听那天伦阁修士道来,方知这银戒与颛顼大帝有关,原来当年共工与颛顼争位,共工因撞了不周山,受了天罚,就此粉身碎骨。但因玄灵天尊心中一动,欲拯世尊于灭界,压制魔我。共工便应劫而出,颛顼大帝怕这共工出世之后再惹是非,便以一枚银戒,封住共工元魂,那共工虽是出世了,却因被这银戒镇住,自是浑浑噩噩,不知自家来历了。” 罗援道:“这么说来,三公子便是共工了。” 纤红道:“在我想来,若银戒不除,三公子便是三公子,唯有这银戒去了,三公子方是共工,这二人其实是泾渭分明,却又是势不两立,若是共工现世,世间便无三公子了。“说到里,忍不住泪满面。 诸修刚才见她在城门处挡住野人,言语行止之中,对三公子一往情深,此刻见她流泪,也皆是稀嚅不已。 少年修士道:“姐姐,我瞧那野心出城之时,冲着姐姐一笑,可见三公子心中一直也念着姐姐的,这里有许多大能修士,还怕赶不起共工,救回三公子?” 纤红含泪笑道:“好孩子,姐姐听了这句话,心中真正欢喜。” 罗援道:“仙子说的不差,那楚三公子与共工同用一具肉身,已然是势不两立了,只是楚三公子既然知道此事,自当谨慎小心,又怎会让这共工得逞?” 纤红道:“此事说来话长,三公子回楚之后,知道这银戒非同小可,一旦这银戒有何闪失,共工破戒而出,自己便是魂魄无依了。然而他刚刚回楚,便有一位异士寻了过来。” 罗援道:“这异士又是何人?” 纤红道:“此人自称是极荒山朱厌使者,知道楚三银戒之事,特来相助。” 罗援失声道:“不好,三公子若应了此人,可是上当了。” 纤红叹道:“三公子虽是灵慧之极,又怎知朱厌暗藏的诡计,他只知朱厌乃极荒山兽尊,万万得罪不起的,且那朱厌使者的请求,三公子也是无从拒绝。” 罗援道:“这位使者请求何事?” 纤红道:“那朱厌说那银戒事关天下苍生,不可轻忽,担心楚三公子境界低微,难以抗衡,便许以一道元魂神念,替楚三公子加持。试问那朱厌何等身份,竟说出这要求来,三公子他怎能拒绝。” 秦忘舒暗忖道:“三公子纵是灵慧,又怎知共工与朱厌的关系?且三公子就算能纵横苍南一域,名震天下,可在朱厌面前,也不过是尘土罢了。” 罗援转向胡姓大汉,道:“在下推测野人乃朱厌冰魇之后,如今又得明证了。” 胡姓大汉连连点头道:“朱厌遣使而来,分明是想替共工解开束缚了,三公子怎知这其中因果,可惜可惜。” 罗援道:“朱厌使者前来,是哪时候的事了?” 纤红道:“乃是七年之前。” 罗援道:“这就奇了,既然朱厌早在七年之前,就将一道元魂常伴三公子,怎地这共工此刻方才现世?难不成那朱厌又改了主意?还是另有缘故?” 纤红道:“纤红今日想来,朱厌之所以一直隐而不发,或有两大缘故。” 罗援道:“哪两个缘故。” 纤红道:“楚三公子身边有一件宝物,名叫和氏璧,此宝有种种好处,其中一项,便是诸邪不侵,朱厌便想替共工解戒,但因这和氏璧的缘故,只怕也难以出手了,毕竟他寄身在三公子身侧的,不过是一缕神念元魂罢了。” 罗援道:“和氏璧乃混沌之宝,清气如凝之物,的确非同小可,朱厌杀气满身,自然难以接近。” 纤红道:“另有一个缘故,便是那银戒既是颛顼大帝亲授,朱厌亦无法解开了。” 罗援道:“这两个猜测都极有道理。” 纤红道:“只可惜因三公子用人不当,被云天轻所欺,竟将这和氏璧骗了去,三公子没有和氏璧在侧,遂慢慢地堕入朱厌的圈套了。” 秦忘舒听到这话,似有意似无意地瞧了瞧罗援身后的黑衣修士,但此修自入啸匣山庄以来,便静默无声,此刻听到纤红说话,也是古井不波。 秦忘舒暗道:“看来我竟是猜错了。” 罗援道:“三公子虽失了和氏璧,那朱厌也未必就能破得了银戒,又何以至此?” 纤红缓缓抬起手来,道:“此事因由,皆要问他。”纤指所向,正是秦忘舒。 第378章一期一会怎无因 第378章一期一会怎无因 秦忘舒被纤红指来,虽是略感惊讶,倒也坦然。便道:“不错,在下本是大晋旧将,只因心念家国,助陈抗楚,这才与楚三公子结下仇怨。当初与楚三公子斗法,以一道凤火炼化银戒,不想却被共工趁机现身。此刻想来,犹是惊惶不安。” 他本想说是以一道凤火火符炼化银戒,但那罗援既知刀文斧文,且在这孤指山城之中,亦能施展法术,其人境界修为着实深不可测。自己若是虚言隐瞒,只怕未必能骗过此人。 罗援神色讶然道:“不想道友竟能祭出凤火来,莫非道友竟是火凤弟子传人?” 秦忘舒坦然道:“火凤弟子的确有此心意,只是在下想来,若合作入了门宗,岂不是要受尽约束,倒不如做名散修,倒也逍遥自在。至于在下凤火的来由,说来亦与朱厌有关。” 就将当初太岳关朱厌与仙界大能相争一事略略述来。 罗援这才恍然道:“道友福缘深厚,令人好不羡慕。楚三共工一事,在下心中已然明白。” 纤红道:“当初遇着那天伦阁修士时,那位大修便告知我家三公子,帝困山中,有颛顼大帝避难的洞府,那洞府中留有颛顼大帝手泽数道,其中有一道便是专为共工而设。只是帝困山终年瘴雾漫天,怎能擅入,还是最近方才修成这柄三色毒伞,方能敢入这帝困山寻宝。” 那青罗伞就依在她的脚边,诸修听到“三色毒伞“四字,皆是惊慌,离她最近的胡姓大汉慌忙移了开去。纤红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罗援道:“想来那银戒既经凤火炼制,其符文威能必是大损,这才让朱厌这道元魂寻到机会,救助共工脱困。如今要救三公子,重新封印共工,大伙儿非得修这镇旨不可。” 说到这里,伸手托起一块石壁来,向诸修展示。 纤红道:“壁上符文,正要请前辈开解。” 罗援叹道:“我传这斧文,实为逆天之举,但既为苍生,在下又有何惧。“也不推辞,就指着那壁上符文,向诸修细细讲来。 原来斧文修习与剑文大为不同,两者虽同样要得天地认可,其中又有极大的区别。 若不得天地认可便修剑文,那剑文过目便忘,怎地也记不得心里去。 而斧文之道,则是传授者必要祷天禀告,以求天地认可,才敢传授此学,若是不得天地认可擅传此术,则必受天劫惩罚。 不想这位罗援也不去祷天禀告,就自作主张,来传诸修斧文,此修可谓胆大之极。 但细细想来,这也是无奈之举,一来在这孤指山城之中,未必就能行得这祷天之术,二来诸修良莠不齐,纵是祷天禀告,想来后果可知。 但劫杀共工却是当务之急,又怎容得罗援精挑细选?但有修士肯插手此事,已是侥天之幸了,毕竟出城去追共工,那是极为凶险之事。 这道镇旨刀文斧文参半,表面文字虽是浅显,但其中的符文之道却颇为艰深,诸修修了半日,仍是云里雾里,就连纤红也是一知半解。唯有秦忘舒连连点头,欢喜无限。 他当初从笔划修这斧文,虽是另辟蹊径,但对斧文所下的功夫,怎是其他修士可比。再加上他所修的归藏经祝神通无穷,借归藏经之助,本可明悟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符文法诀,只因斧文着实高深,归藏经又不曾大功告成,这才一知半解罢了。 如今既得罗援传授,自然是霍然而明。 罗援见秦忘舒微笑点头,竟大有明悟之状,心中不由甚奇,就捡了几处艰难关键之处向秦忘舒问来,秦忘舒随口便答,竟说得无一处错失。 罗援不由惊叹道:“道友莫非曾于别处习过斧文?” 秦忘舒怎肯说出《斧典》便在怀中,想当初《刀典》一出,不知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斧典》虽不及《刀典》,那也算是九红百典之一,说将出去,定会引来无妄之祸了。 便含糊应道:“的确曾有修习。” 罗援这才恍然,道:“难怪道友一点便明,看来此番出城追击共工,全仗道友手段了。” 秦忘舒道:“此事说来也是由我而起,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罗援却疑道:“那楚三本是你的对头,我等若压制了共工,楚三便算是得了性命,道友果真公而忘私,不记前嫌?罗援直性快语,若有唐突之处,还请道友莫怪。”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楚三公子是我平生大敌,在下恨不得将其手刃,方泄心头之恨,这样的大敌,又怎舍得他死在别人手中。” 罗援先是一愕,其后大笑道:“道友原来也是性情中人。“说到这里,他忽地转向身后黑衣修士,道:”想来这颛顼大帝的镇旨,你也该修成了才是。” 黑衣修士缓缓点了点头了,仍不曾开口说话,在诸修想来,此人只怕是位哑子了。 罗援道:“这镇旨既有三人修成,想来也是足够了,事不宜迟,我等速速动身,出城缉拿共工,若是再拖延一二日,怕也寻不到此人了。” 何正贤道:“只凭在座区区数修,只怕人手仍嫌不足,在下在这城中也算是薄有名声,不如容在下片刻时间,再去请来数修相助如何?” 罗援皱眉道:“如此最好。” 本来出城缉拿共工已是不言而喻之事,何正贤若想多邀人手,何不早点进行,非得等到动身之时,方才抛出此议,可见何正贤行事拖泥带水,实非干才了。 若不是身在孤指山城,有借重何正项之处,罗援怕是早就发作了。 趁着何正贤出庄邀人助拳之时,少年修士走到纤红面前,将那件雪玲珑取了出来,道:“姐姐,这雪玲珑便是你的了。“将那玉虫轻轻放在纤红掌中。 纤红微笑道:“好。“忙吩咐侍童去取了两万仙币,交给少年修士。少年修士却只肯一半仙币,道:”姐姐,当初说好的是两万仙币,如今何庄主已赠了龙髓酒,堕尘丹,怎好再要你两万。只这一半,已是足够了。” 纤红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何庄主虽是我的至交,这交易却与他无关。“还是将那两万仙币合在少年修士手中,少年修士坚拒不得,只能红着脸接了。 自始自终,他也不提有人曾出三万仙币要得此宝。秦忘舒冷眼瞧来,对这少年又多了一份欢喜。 要知道这世人但凡做了一些小事,就恨不得嚷嚷的世人皆知,也好彰显自己的功劳才干,那少年修士为了这雪玲珑,差点就送了性命,却不肯邀功,这性情也是难得的。 胡姓大汉到雪玲珑交到纤红手中,知道与自己无缘了,不由咕哝道:“我当初出了三万,你偏偏不肯,如今只得了两万,可不是大亏了?” 纤红微微一愕,复又笑了笑。 少年修士道:“胡道友,我本是先应了这位姐姐,别说三万,便是三十万,我也绝不会答应你的。” 说得那胡姓大汉只是摇头。 纤红柔声道:“小道友,你姓甚名谁,可否告诉姐姐。” 少年修士道:“贱名何足挂齿,只怕污了姐姐清听。” 纤红格格笑道:“瞧你年少,倒也谦逊的很,姐姐偏要知道你的名姓不可。” 少年修士红着脸道:“不是我谦逊,实在是我的名字不好听。我家亲姐叫清雅仙子,何等的好名字,可惜爹娘偏心,却唤我作狗儿,便是长大了,起了大名,也依着这小名,叫做倪不苟。你说这名字,怎能说得出口。” 纤红正色道:“不苟二字,怎地就说不出口了,那为人行事,就该一丝不苟,且堂堂丈夫,若是遇事便要苟且,那也让世人小瞧了。你爹娘对你寄意甚殷,你可莫要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倪不苟原为这名字结结多年,如今被纤红开解了一番,方知爹娘深意,不由大喜道:“姐姐果然解得好,我如今才知道,我这倪不苟三字,并不比清雅仙子弱了。” 说得清雅仙子便是一笑,道:“当初姐姐也这样说来,你偏偏不肯听,怎地换了一个人,说了同样的话,你倒欢喜起来。可不是没羞?“说罢就在脸上刮了一下。 忽听身边的井长青呻吟一声,已从地上坐了起来。 刚才清雅仙子得了酒丹二物,就忙给井长青用来,如今仙酒丹药效力发作,井长青这才醒转。清雅仙子见夫君无恙,更是欢喜了。 井长青见身边环境大异,又多了几名修士,茫然问道:“清雅,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倪不苟怎容清雅仙子说话,忙一五一十细细道来,井长青听了将脑袋连点,叹道:“不想竟是共工现世,这还了得,若容这凶神猖蹶,天下苍生可不是遭了大劫。” 倪不苟道:“我等正在商议,要出城去缉拿共工,只是外面风雪甚大,那共工逃出城去许久了,便是出城,也不知怎样去寻来。” 井长青低头沉思了半晌,道:“若寻共工,倒也不难,若我猜的没错,我知道有个去处,那共工必是要去走一遭的。” 诸修正为共工的去向发愁,听到这话,皆是动容。 纤红急急地道:“井道友,那共工究竟会逃向何处?” 第379章强宾怎可压地主 第379章强宾怎可压地主 井长青道:“我上月去寻这雪玲珑,只好深入极北雪域。在天冰河一带搜寻。” 胡姓大汉道:“井道友那是不要命了,天冰河处虽是雪玲珑产地,但天气极寒,足以碎金断铁,道友到了这天冰河,便是九死一生了。” 井长青苦笑道:“拙荆早年因运功不慎,伤了灵脉,便是炎炎夏日,也是遍体生寒,全仗着火符续命了,我若不去寻来雪玲珑,又哪里来的仙币去制火符。” 清雅仙子闻言伸出手来,与井长青轻轻一握,柔声道:“长青,这些年来着实辛苦你了,偏我这般没用,嫁给你多年,只给你添了无穷累赘,却没一点好处。” 井长青将清雅仙子的手掌握得紧紧,觉得那手掌冰凉,便在掌上哈气,又笑道:“我井长青原是无名散修,既无家世,更无成就,原以为孤苦一生,哪知天可怜见,竟得遇清雅,清雅不来嫌弃我也就罢了,我又怎有资格嫌弃你。” 胡姓大汉笑道:“长青兄伉俪情深,令人好生艳羡,只是莫只顾着儿女柔情,理会正事才是要紧。” 井长青歉然一笑,忙道:“我到了天冰河处,哪知连寻了数个山头也寻不见一只雪玲珑,师弟便劝我就此回程,我却哪里肯甘心,便让师弟在天冰河南岸等我,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北岸碰碰运气。” 胡姓大汉动容道:“那天冰河北岸便是摩云崖了,此处为北域绝寒之地,有道是,摩云高万仞,一步一生寒,横岭绝命处,令人不敢攀。” 清雅仙子道:“这歌谣又是何意?” 胡姓大汉道:“这歌谣是说,那摩云崖高达千刃,每攀行一步,就多一分寒气,到了离地千尺处,有座横岭,堪称生死关,但凡越过横岭者九死一生,不知多少修士在这横岭处断送了性命。” 清雅仙子转向井长青,颤声道:“那样凶险的所在,你怎地也去了,若你有了闪失,我也活不成了。日后断断不可如此行险。” 井长青笑道:“清雅,我只盼与你天荒地老,又怎会行险,再也不敢越过横岭的。我登上摩云崖六百尺后,便寻到这只雪玲珑,立时便返回来了。” 清雅仙子嗔道:“若是在横岭下寻不到雪玲珑,你又怎能不去行险,你的脾气,难道我竟不知。“眼圈儿一红,便流下泪来。 罗援道:“井道友,令夫人可常有背肩生寒,腹部坠痛之感?” 清雅仙子讶然道:“前辈所言极是,不知前辈怎知我的病状?” 罗援道:“夫人怕是伤了督脉,自然背寒腹胀,运功之际,大椎穴必生迟滞。若治此病,本来倒也不难,但夫人动用火符驱寒,治表而不及里,反倒积燥热于体,那便是绝症了。” 井长青顿时色变,忽地向罗援跪倒,哀声道:“大修务必请救拙荆一命。” 罗援叹道:“你若早些遇到我,这病症倒也去了,如今积病正瘰,哪里能治得好,除非……“说到这里,止口不言。 井长青听这话留有余地,不由又是一喜,道:“除非什么,大修务必相告。” 罗援伸手向秦忘舒一指,笑道:“除非这位道友肯施以援手,方能救得你夫人性命。” 井长青大喜,忙又向秦忘舒跪倒,他本是昂藏七尺的男儿,但为了救妻子性命,这脸面可就顾不得了。 秦忘舒忙道:“但有所令,无有不用,只是在下实不知该如何救治令夫人。” 罗援笑道:“道友既修凤火,像清雅仙子这病症,便是千百条性命也能救了,你只需将一丝凤火隔体三尺,缓缓点向大椎处,最多七八次,此症便可痊愈了。那凤火不光能焚绝万物,亦可驱寒通脉,只是凤火毕竟厉害,其中火候拿捏不可不慎,又非得离体三尺不可,否则但有一点火星触到清雅仙子,仙子也是没命了。” 井长青已向秦忘舒拼命磕起头来,口中只说救命。 胡姓大汉笑道:“井道友,你夫人的性命定是能保住了,这位道友古道热肠,最肯助人的,只是在这孤指山城之中,怎能御使凤火。” 秦忘舒忙道:“若是出了此城,自然竭力施为。” 井长青这才大喜,忙将清雅仙子也拉来跪下,先行拜谢秦忘舒救命之恩,清雅仙子亦是欢喜之极,连声来问秦忘舒尊姓大名。 纤红笑道:“这位大修名叫秦忘舒,你等若不知他的名讳,那可真成了井成之蛙了。” 井长青喜道:“莫非是苍南域首倡御劫的秦将军,天幸在此遇见,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将军事迹,更是妇孺皆知了。” 秦忘舒哪受过这般恭维,一时间手足无措,便窘在哪里,竟不知如应答了。忽听罗援身后的黑衣人扑嗤一笑,其声若黄莺出林,端得是悦耳之极,诸修听到这笑声,心中皆是一荡,忖道:“原来竟是个女子,这声音怎地这般好听。” 罗援笑道:“既然秦大修已然允诺,贤伉俪当可放心,井道友还是将摩云崖之事细细道来。” 井长青忙道:“我得了雪玲珑之后,正要回到天冰河北岸,哪知却在摩云崖下发现一行足迹,一直指向摩云崖背后。那摩云崖背后便是绝命谷了,常年阴风呼啸,绝寒难进。我自然不敢跟过去,但瞧那足印,却比常人大了三倍,却又是五趾宛然,不是野人足迹又是谁的。” 罗援听到这话也是动容,道:“莫非三千野人竟藏在魔云崖背后的绝命谷中。”饶是境界深不可测,心境高明之极,此刻也是喜动颜色了。 罗援道:“在下见到那足印,当时吓了一跳,也不敢深想,还是刚才听到诸位要寻野人,这才想了起来,那般大的足印,除非是野人,再不会是别的灵兽的。” 罗援道:“我原先想来,那天沙岭便是当年的不周山,与这共工有莫大的关联,实在不行,便去这天沙岭走一遭,如今瞧来,共工既然现世,必会先去见他的部属。别人不知三千野人的藏身之地,共工必是知晓的。” 抬头向门口瞧去,见那何正贤去邀人助拳,竟是迟迟不至,不免也有些心焦。 又等了一回,方见何正贤领着两名修士匆匆赶来。 纤红见何正贤去了半日,只领来两位修士,不由心中不快,道:“何庄主,此去雪域缉拿穷凶极恶之徒,可不是当耍的事,若是人手不足,只怕促有成算。” 何正贤笑道:“好教仙子欢喜,城中诸修听到要去缉拿仙子,个个裹足不前,哪知天假其变,却在城中遇到极寒阁两位故旧。”说罢便向身边二修一指。 二修皆是身穿黑底镶金法袍,其中一位老者身材矮小,却是目露精光,另一名中年修士淡金面皮,入得门来便双眼上翻,显然甚是倨傲。 老者道:“诸位请了,老朽是极寒阁执事莫寒兵,这位是我的师弟仇寒刀,听闻诸修要去缉拿野人,我二人听了,皆是惭愧,北氓之事,却让远来客人效劳,好生过意不去。” 罗援道:“共工一事,若是处置不当,必定祸及苍生,又何分北氓东穹,两位道友既肯相助,那自是十分好了。” 莫寒兵道:“老朽已传讯回去,到时宗门中必会派人来援,却不知共工那厮逃往何处?” 罗援道:“极可能是逃向天冰河摩云崖处。” 莫寒兵听到“摩云崖”三字,倒是神情古井不波,唯点头道:“这厮倒也寻得好去处。诸修远来是客,此事便由我来安排,但请诸位在这城中稍候片刻。” 此事本该以罗援为主,但莫寒兵一来,便算是喧宾夺主了,秦忘舒虽不知罗援来历,想来是非同小可,但此老甚是沉稳,听到莫寒兵说出这话来,竟也含笑点头。 说来这罗援背景再强,极寒阁却是本地地主,强宾势难压主,由这极寒阁主持此事,倒也多出许多方便来。 纤红道:“我等候在这里,不知要等谁来?” 莫寒兵道:“此去摩云崖有数万里之遥,且沿途都是苦寒之地,行路遁行极是不便,我已禀明宗门,速调一只锦帆冰舟来,诸位借此舟之便,明日便可到达摩云崖了,说不定还能抢在共工前面,来个以逸待劳。” 纤红点了点头道:“莫前辈果然安排周全。” 莫寒兵道:“老朽稍尽地主之谊,那也是应该的。只是此行凶险,诸位若非七八级练气士境界,还是莫要涉险的好。” 这话说将出来,在座诸修便有大半去不得了,就连秦忘舒也没了出城的资格,因此听到这话,井长青两位伴当与清雅仙子姐弟皆是色变。 清雅仙子道:“我誓要与夫君同生共死,夫君去哪里,清雅便去哪里。” 莫寒兵皱眉道:“仙子还是别去的好。” 井长青也劝道:“清雅,此行着实凶险,你与不苟诸人留在城中,我也可安心。” 清雅仙子却甚是倔强,道:“夫君,你若不肯带我去,我便与小苟徒步赶去,总之此行你绝不能丢下我。” 纤红冷笑道:“在下的境界也不过六级炼气士罢了,莫非连我也不能去?” 莫寒兵笑道:“纤红仙子与那共工关系非常,此行却少你不得。” 仇寒刀忽地瞧向秦忘舒,道:“敢问这位道友,你修行境界又是如何?” 秦忘舒听到这话,有些尴尬起来,他虽然已过情关,按理算是八级练气士了,但那是因为他是魔禅双修,晋级路线与众不同。原来这三关修行甚是容易,因牵涉到心境,故而极难了,秦忘舒仗着禅修之便,视这心境上的三大阻碍为无物。唯有这但真正论起来,他也是刚刚达成六级炼气士而已。 第380章沉疴既去稍试技 第380章沉疴既去稍试技 因此秦忘舒坦然相告,道:“以境界而论,在下刚晋六级而已。” 仇寒刀冷笑道:“以六级炼气士境界而欲闯摩云崖,可谓是送死了,道友还是莫要出城的好。” 秦忘舒虽知仇寒刀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这等傲他的言辞让人忍无可忍,便淡淡地道:“生死由命,凶吉在天,在下的性命安危,不劳道友多虑。” 仇寒刀将双手拢进袖口,冷哼了一声,道:“道友若是执意前往,在下也不敢勉强,只是到时莫要做了他人的累赘。” 秦忘舒胸中怒火实不可遏,自己好歹也是苍南域首倡御劫之士,怎地来到北氓雪域,却被人如此轻瞧,他既是魔禅兼修,却以魔修为主,兼修禅道,不过是防止魔功坐大,收不住胸中杀气罢了,因此他此刻的性情甚是易怒易发。 他腾地立起身来,正要发作,黑衣人忽地伸过手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秦忘舒瞧着黑衣人袖中伸出的手掌,肌肤如玉,指似春葱。这只手平日里不知回想过几回,那是终身难忘之事,因此瞧见此手,不觉就是一怔。 罗援淡淡地道:“以境界而论修为,实为大谬,秦道友自有绝技在身,此行却是少不得他的。” 莫寒刀道:“大修莫怪,实因摩云崖着实凶险,不可轻忽。也罢,愿意去的,只管前去,只是最好留在舟中,莫要轻易涉险。” 极寒阁既然主导此行,少不得要听人吩咐,井长青便令胖修士与他的同伴留下,倪不苟与清雅仙子执意前去,也只好由着他们。 胡姓大汉与其同伴欧阳灵境界亦是七八级上下,二人商量半日,也决定前往一探。 忽听城外传来金钟一响,莫寒兵道:“锦帆冰舟已至,诸位随我出城。” 诸修离了啸匣山庄,来到城门处向外一瞧,只见那城外雪旋越发地大了,但风雪之中,一辆雪白的飞舟稳稳地停在空中。此舟长有二十丈,宽约五丈,俨然是庞然大物,那飞舟不知是何物制成,通体雪白,舟上立有锦帆三副,其帆符文密布,灵气冲天。 清雅仙子禁不住城外风雪,不由将身上貂裘紧了又紧,仇寒刀神情大是不耐,忍不住就冷哼一声。 井长青对秦忘舒低声道:“入舟之后,还请秦道友务必出手,替拙荆驱去沉苛。” 秦忘舒道:“井道友只管放心。” 诸修来到舟上,自有舟子引进船舱,此舟甚是宽大,分成静室十余间,井长青求了一间静室,秦忘舒当即便为清雅仙子驱寒疗伤。 他知道此番动用凤火与往日不同,定要极为小心不可,凤火焚绝万物,动辄便可伤人,稍有不慎,救人便成杀人了。 但若是凤火离清雅仙子过远,凤火威能难及体内,又驱不得清雅仙子体内寒气,其中分寸拿捏,对秦忘舒亦算是一个考验了。 他沉吟片刻,就令清雅仙子离他一丈,背向而立,这才于掌中生出一团凤火来,井长青目不转睛,瞧着他掌中火焰,自是惊叹不已。 这团凤火赤红如血,明艳之极,好似掌中开了朵牡丹芍药一般,井长青叹道:“不想凤火焚绝万物,所向无敌,竟也明媚如斯。” 清雅仙子笑道:“这就好比世间女子,越是相貌动人,越是厉害,那毒药可不也是甜的。” 秦忘舒笑道:“仙子如此,令人心怀大开。“忽地想起云天轻来,那云天轻就好比这凤火,瞧来明艳娇媚,不可方物,却是心机莫测,手段惊人,可不是厉害之极。 井长青亦笑道:“清雅,你此言莫非另有所指?” 清雅仙子吃吃一笑道:“秦道友心中自然明白。” 秦忘舒怎好搭话,但想起此行并不孤独,不觉心中一热。当下运玄御火,将掌中赤焰向清雅仙子缓缓逼去。 清雅仙子忙也收了笑容,静待凤火逼来。秦忘舒如今的御火之术,已是驾轻就熟,那凤火并成一线,直指清雅仙子背后的大椎穴。此火唯可使大椎穴处生出热意,却不及其余,这方是疗伤驱寒的根本。 初时凤火离清雅仙子足有七尺,再缓缓逼进,以观清雅仙子动向。 清雅仙子道:“大椎穴处果然热意盈然,只是那热意尚未及内,还请秦道友再进一尺。” 秦忘舒小心翼翼,令那凤火再进一尺,清雅仙子喜道:“此火不焦不燥,不疾不徐,除了大椎穴之外,背肌诸处,感受不到一丝热意,秦道友的御火之能,令人叹为观止。” 井长青道:“既然凤火已在大椎,可稍运真玄,令这热意通达灵脉,只需运转三十六周天,清雅必可大愈了。” 清雅仙子点头道:“此番若是驱寒成功,不知能否再运玄功。“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井长青道:“沉疴若去,自然任你施为。” 清雅仙子果然引大椎穴热意融为灵脉之中,那凤火向来只知杀人焚物,这次却来救人,大椎穴处的凤火虽然只有一丝半缕,但凤火威能之强,谁可比拟,区区体内寒气在凤火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片刻之后,清雅仙子已是香汗淋漓,面色红润,瞧来已无大碍了。 井长青喜道:“瞧来体寒已去,罗前辈指点有方,秦道友神乎其技,清雅,你我终身莫忘了这二人的恩德。” 清雅仙子道:“这是当然。“转过身来,先向秦忘舒裣衽为礼,秦忘舒忙也还礼,就听清雅仙子笑道:”秦道友,体寒既去,我总算可以再运玄功,微末之技原不敢在秦道友面前卖弄,秦道友只当个笑话瞧着吧。” 秦忘舒甚是好奇,不知清雅仙子修得的是怎样神通,便道:“正要一瞧仙子神技。” 清雅仙子嫣然一笑,瞧来实有十分颜色,此女相貌原是不俗,此刻沉疴尽去,心怀大畅,更添了许多风情。 就见清雅仙子双手掐起法诀,掌中符文飞舞,令人瞧得眼花缭乱,再瞧她一对眼珠,已蒙了一层黄雾,黄雾笼罩之下,这对眸子越发深邃,那眸子深不见底,似乎内蕴无穷界域一般。 秦忘舒越瞧越奇,暗道:“这究竟是怎样的神通?瞧来竟是强大之极。” 井长青境界虽不算低,修为也只能算是平平,清雅仙子境界甚低,想来也不该有如何大能神通,但此刻清雅仙子双眸深邃似海,却让人瞧得胆战心惊。 便在这时,极远处传来呼啸之声,只是那声音隔得极远,听来甚是低微,也不知发生了何时。 片刻之后,清雅神色如常,一对眸子也恢复如初,但舟里舟外,却并不曾发生异动。 秦忘舒正在惊疑,井长青笑道:“秦道友,你我且去舟外瞧一瞧。” 秦忘舒道:“也好,立在这飞舟之上观雪域风景,想来必是别有风致。” 三人出了静室,只见船舱大厅之中空无一人,唯在船舱门口,立着两名舟子,想来诸修皆在静室之中打坐修行,以备来日大战了。 三人正要出舱,一名舟子道:“飞舟遁行之时,舟外风力强劲,稍有不慎,就被会卷进风中,诸位务必小心。” 井长青道:“此舟遁速如何?” 舟子道:“此舟虽不及修士遁速,可若是全速遁行,一炷香时间或可飞越百里之遥。” 井长青叹道:“此舟庞然大物,一炷香便是百里,那已算是极快的了。” 清雅仙子道:“这么说来,最多三炷香的时间便可瞧见了。” 井长青笑道:“只要飞舟方向不偏,定能让秦道友瞧见的。” 秦忘舒愈加惊疑,道:“两位莫要再吊我胃口,刚才仙子施法,究竟应在何处?” 井长青哈哈大笑道:“秦道友莫要着急,到时必能瞧见,这世间居然有人以境界论修为,岂不是可笑之极?这世间有无数神通,与境界又有多大的关系?“这话说来声音提高不少,满舟皆闻。 秦忘舒知道井长青说出这话来,是针对仇寒刀了,不由就是一笑。 看来刚才仇寒刀贡高自慢,得罪的人非止自己而已。 清雅仙子道:“这世间的灵兽灵禽,便是修行千万年,境界也高不过仙修之士,但那灵兽灵禽,个个修成异样神通,仙修之士却怎样也无法修成,若以境界而论修为,不知极荒山一众大能灵兽听了,又会是怎样感受。” 井长青哈哈大笑道:“清雅说的好。” 秦忘舒暗道:“这夫妇二人刚才甚是谨慎,此刻肆无改忌惮,公然挑战极寒阁修士,似乎另有所恃。” 心中对清雅仙子所修神通更加好奇了。 三人举步来到舱外,立在甲板之上向外瞧去,舟上气息如常,三副锦帆也只是微微摇动,但舟外却是风声凛烈,实可裂石。 就见飞舟之外有无数符文在狂风之中飘荡不休,那符文色作五彩,耀目之极。 再瞧舟外风景,自然是一片苍茫,天地浑然一色,通体雪白。雪国风景,实令人心旷神怡。 忽听清雅仙子道:“这便要到了,秦道友务必仔细来瞧。” 秦忘舒急忙纵目舟外,凝神专注,却不知清雅仙子要让他瞧些什么。 第381章浩劫当前奇士现 第381章浩劫当前奇士现 冰舟再向前飞行片刻,清雅仙子忽地雀跃起来,向雪地上一指,叫道:“秦道友快瞧!” 秦忘舒循指瞧去,耸然一惊,原来那雪地之中,有一道巨大的裂口,冰雪崩落,露出黑黝黝的岩石来,这裂口足有百丈之长,深达十丈。 瞧那裂口整整齐齐,好似有人亲手画出,只是这北域坚冰便是动用法宝劈斩亦是不易,是谁划出这巨大的裂口来? 瞧这裂口乃是刚刚绽开,莫非便是清雅仙子所为?难不成清雅仙子身在百里,便能开山劈谷,这样的神通,可不是令人瞠目结舌。 再往前行,就见那裂口之上再添一横,其后那裂缝纵横交错,或横或竖,或撇或捺,乃是以大地为纸,心念为笔,在这雪域之奋笔直写。只可惜天地之间有云团朵朵,摭住了视线,也瞧不大真切。 清雅仙子道:“秦道友可瞧出来了。” 秦忘舒正想称赞,那冰已然停了下来,舟上一股狂风向下卷地,顿时吹开云团,这时再往雪地上瞧去,秦忘舒不由失声叫道:“仙子大能,秦某拜服。” 原来那地面上纵横交错的裂口,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个大大的“秦”字,这惊奇令人措手不及,秦忘舒怎不能不失声而叹。 不知何时罗援已来到身边,瞧着地面上的大字,罗援亦是动容,道:“仙子地裂妙术,世间无双,更难得的是心驰千里,便可裂地崩土,在下也是闻所未闻。” 清雅仙子被罗援称赞,不由的羞红了脸,道:“区区小术,何足挂齿。” 罗援道:“这样的地裂之术,世间典籍无载,想来是仙子的天生禀赋,原来那天能神技,绝非兽禽专有,人族之中,如今亦得天地垂青,不肯让兽禽大能专美于前了。” 清雅仙子更是害羞,道:“前辈这份夸赞,小女子可承受不得了。” 罗援道:“敢问仙子,此术何时修得?” 清雅仙子道:“我十六岁方入仙修之道,到了二十八岁方才冲玄入境,于仙修一道上已无指望了,更可恼的是遁术难修,别人驾器便飞,直达云霄,我却只能离地一丈,可不是令人羞恼之极,有一日路遇一庄高山,长青腾身便飞过去了,我却被那山路所阻,怎样也越不过去。” 井长青笑道:“那一次你发作起来,好不吓人。” 清雅仙子也回首一笑,又道:“我当时恼怒起来,恨不得从空中降下一把刀来,将这面前的山峰劈开了才好,哪知心念动处,那山峰果然应声而开,就裂出一道长长的山谷来,从那时才知道,原来我竟身怀地裂之术。” 罗援道:“修士手中若有法宝,开山劈路倒也不难,但仙子心念如刀,劈山如竹,那可是极了不起的天赋了。仙子若用此术施于人身上,千里之外,岂不是就可斩人首级?” 清雅仙子笑道:“哪里有那么大的神通,长青知道我身怀地裂之术后,常陪我修行,但也只能裂得大地,却斩不得兽禽修士。故而此术瞧来声势惊人,其实却无半点用处。” 罗援道:“仙子怎可妄自菲薄若此,此术等闲用来,只当一笑,但若是时机恰到好处,便是无人可及,好比那些野人深藏雪地坚冰之下,神兵难以开路,仙子心念一动,便开山劈土,那野人可就无所遁形了。” 清雅仙子神情大喜,瞧向井长青道:“依罗前辈这样说来,我此去摩云崖,也就算不得大家的累赘了。” 罗援笑道:“此行既有仙子妙术,定可事半而功倍。” 秦忘舒道:“前辈,清雅仙子于仙修一道艰难重重,怎地却有这奇术在身,这其中有何道理?” 罗援沉吟片刻,缓缓地道:“玄灵一念,浩劫便生,这天地浩劫既然无法阻止,众生难免添炭,但天地有好生之德,对人族更是重爱有加,又怎忍瞧见人族坐以待毙,便因此故,方令仙子天赋加身。在我想来,如今人族之中,必有许多奇能异技之术,只等着我等去发现罢了。” 秦忘舒忽地想起玄嚣青阳姐弟来,这姐弟二人亦是境界低微,可天生神技远超其境界了,当下脱口叫道:“在下闻前辈此言,顿开茅塞,天地浩劫既生,只凭修士如何抵御?那修士毕竟是万中无一,大能修士更是凤毛麟角,看来日后若想抵御浩劫,不光要靠我等修士,更要多多借重凡界奇士不可。” 罗援大喜道:“秦道友思虑深远,时刻心怀苍生,端得是大德之士了。” 秦忘舒却深想道:“只是世间便多奇士,想来也同样的万中无一,若来抵御魔族凶兽,只怕仍也孤力难支,不知有何手段,能令凡俗百姓亦能自保。”心中忽有所悟,不免浮想连翩。 这时舟中修士皆出舱来瞧,瞧见雪地上那个“秦”字,无不惊呼感叹不已。大赞清雅仙子神通。 井长青道:“罗前辈,拙荆虽怀此术,奈何却不知如何精进,当初发现此技时,便能裂地十丈,如今施尽手段,费尽心思,也仍是止于十丈罢了,但不知前辈有何心法,可令此术突飞猛进。” 罗援道:“这等天赋神技,已超出仙修之道,就算你修到大罗金仙境界,对这天赋神技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了。” 井长青叹道:“这么说来,拙荆地裂之术,也仅止于此了。” 罗援道:“就凭此术当前威能,已非等闲大能修士可及,井道友何必郁郁?他日魔修凶兽当前,此术定能大光异彩。” 秦忘舒本想开口,见罗援已说出这话来,怎好驳他,只好闭口不言。 原来秦忘舒想来,清雅仙子天赋神通,固然与自身修行无关,但既是天赋,必是得自于天地,自当归属于祷天之术的范畴,若能在施术之前,沟通天地,明达已愿,只需心愿不违天地法则,人伦之道,天地怎会不来加持,到时便凭增十倍威能,也并非异想天开了。 只不过祷天之术,亦是难修,但好歹也是一条修行之路。 以罗援的修为,未必不知此道,或许此人不提此事,乃是另有深意罢了。 在诸修为清雅仙子的奇术欢呼之际,那位极寒阁的修士仇寒刀始终不曾现身,只因清雅仙子此术,恰恰证明修士神通手段,实与境界无关,以境界而论修士,岂不是大谬之极? 其后冰舟重新启动,向前飞行,此舟的速度虽不及修士遁速,却可省去修士许多力气,毕竟这在极寒之地遁行,消耗的真玄大大超过以往,而一旦面对野人,定是一场好厮杀,不留足气力,怎能取胜? 到了第二日,前方又现锦帆冰舟两只,想来是极寒阁派来的援兵了,三舟并到一处之后,两只冰舟上各来了二人,与诸修相见。 这二修皆是极寒阁寒字辈高手,境界都在地仙之上。其中一人名叫曾寒月,与莫寒兵同为极寒阁护法,另一名修士名叫凌寒飞,亦是少年英雄,言语虽是谦逊,眉目间却顾盼自雄。比之仇寒刀的飞扬跋扈,却又略有不同。 曾寒月道:“我家阁主听说此事,甚是关切,嘱咐我等务必齐心协力,将三千野人尽毙于摩云崖下,绝命谷中。” 罗援道:“但不知此行来了多少修士。” 曾寒月道:“两舟之中共计三十一人,除了本阁修士之外,各人亦邀了些好友。大伙儿听到野人现世,无不踊跃前来。毕竟此事关乎天下气运,若让那共工引出野人来,可不是要酿成巨变。” 罗援道:“野人一族虽久不闻于世,但在人族之中,必藏有野人无数,那野人只需褪去毛发,岂不是与世人无异。若容共工振臂一呼,天下野人同时发作起来,那可是令人措手不及了。” 曾寒月道:“野人身躯高大,就算褪去毛发,又怎能混迹于人群之中,大不了我等去求恳雪神宫的雪域神龙,只需雪域神龙一道法旨传遍天下,号召各地修士杀尽世间长人,也就是了。” 罗援不由喝道:“怎可如此胡为?且不说人族之中,亦有身材高大者,这道法旨一下,不知要错杀多少无辜了,再者,野人潜藏民间,必修缩骨之术,说不定比寻常世人还要矮小一些,你若只去杀长人,只怕怎样也杀不到野人头上去。” 曾寒月见罗援声色俱厉,说话不留情面,不由大皱眉头,只是此行本是罗援首倡,且对野人一族知之甚熟,轻易不可得罪了他,也只好隐忍不发。 秦忘舒探另两只冰舟,果然约有三十余人,其中大半都是身穿黑底镶金法袍,那是极寒阁的弟子了,另有一小半修士之中,说来是邀来的好友,秦忘舒却隐隐觉得,必是从瑶光殿与雪神宫邀来的修士。 一来那小半修士之中,有一半尽着白袍,另一半尽着灰袍,服饰甚是统一,一瞧便知是同宗弟子了。二来其中还有三名女修。北氓仙修界中,除了瑶光殿外,又哪里来的大能女修。 看来为了摩云崖的三千野人,北氓三宗已是精华尽出,只是三宗却不肯公然联手,行事之际,仍是掩掩藏藏。而在秦忘舒这等有心人眼中,三宗之间的关系,却是昭然若揭了。 三千野人藏于北氓地下,对三宗自然是腹肋之患,也难怪三宗如此热心,但若是除去野人之后,这些同行的修士,三宗又会如何处置,秦忘舒想到深处,只觉遍体生寒。 第382章客自海外仙岛来 第382章客自海外仙岛来 三只冰舟次第向前,秦忘舒诸修所乘之舟已在最后,约行了三百里,前方两只冰舟帆静舟停。井长青问道:“尚未到达摩云崖,怎地就停了下来?” 莫寒兵道:“此处名叫七星丘,传言有金符魔狐出没,不如停下来瞧来。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此言一出,胡姓大汉与欧阳灵皆是色变,二人为了捕这魔狐,也算是费尽心机,哪知却被极寒阁抢在头里。 胡姓大汉忙道:“莫道友,贵宗此举太不讲道义,那魔狐原是我先发现的,贵宗怎能出手捕捉。” 莫寒兵冷笑道:“魔狐本是无主之物,道友捕得,我等怎地捕不得。” 胡姓大汉不由大怒,原来北氓雪域有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北氓雪域的奇珍异宝,谁若先发现了,便有寻宝的权利,除非三次寻宝不得,他人方可插手。否则胡姓大汉怎会公然道出此事。 当初北氓雪域之所以有这规矩,是因雪域广阔之极,遁行艰难,发现物事不易,就算指明所在,想那雪域茫茫,瞧来都是一样,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就算知道所在,也未必就能寻到。 且那孤指山城为了吸引天下修士前来,也鼓励诸修踊跃寻宝,以便使得仙城兴旺,便可从中渔利。而孤指山城的东家,自然少不得有北氓仙宗维持。 如今极寒阁公然违规,岂不是自毁长城。故而胡姓大汉恼怒之余,也颇为震惊。 此事就连罗援也瞧不下去了,冷笑道:“莫道友,贵宗此举,可不是寒了天下修士寻宝之心,北氓雪域广阔之极,便是贵宗可以一手摭天,难道能寻尽雪域中的奇珍?” 莫寒兵微微一笑道:“以往或许不能,今时却不同往日,北氓雪域中的奇珍异宝,早晚会被我等所得,实不必再依赖天下修士插手了。” 罗援道:“这倒是奇了,贵宗有何手段,能搜尽天下奇宝?” 莫寒兵刚想说话,忽地神情一凝,便侧着身子,似在聆听传音。片刻之后,莫寒兵竟满脸堆欢,笑道:“刚才在下戏言,诸位莫要着恼,那魔狐既是胡道友发现,在下怎能坏了规矩?胡道友,你若去寻宝,还请速速动手,冰舟可在此等你半日,若是迟了,可就等不得了。” 秦忘舒与罗援相视一眼,皆是默默无言,看来刚才已有人提醒莫精兵,不可与诸位争竞,否则莫寒兵怎会忽地改颜相向。 想来若寻野人,少不得罗援这位大方家,既然有用得着罗援之处,北氓三宗也不便轻易得罪了。 胡姓大汉先是欢喜,其后便是愁眉不展,只因半日时间,怎样也不够了,且只凭他与欧阳灵二人,想去捉那魔狐,着实胜算不多。 秦忘舒瞧出胡姓大汉为难,便道:“胡道友,不如我陪你等走上一遭。” 胡姓大汉大喜道:“若是秦兄相助,定是手到擒来,事成之后,秦兄自然便可占三成好处。” 秦忘舒摇头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怎敢妄取一分,只是这冰舟寂寞,借此活动下手脚罢了。” 井长青道:“既是秦道友有意前去,在下也凑个热闹,若论雪域雪宝,在下也算颇有经验,只是胡道友只管放心,便捉到那只银狐,在下也不取一分。” 胡姓大汉感激之极,道:“两位如此高义,可不是让人难为情。” 罗援道:“时间紧迫,诸位速去速来。”又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宝来,交给秦忘舒,道:“若遇阻碍,此宝或可助你等一臂之力。若是平安无事,此事不可打开。” 秦忘舒接盒在手,急忙道谢。罗援此举,分明是在向莫寒兵明示,秦忘舒罗援等外来修士已混为一体,若是极寒阁另有谋算,那可得掂量一二了。 因此罗援赠宝之时,莫寒兵神色颇为不快。 清雅仙子亦想跟去,井长青怎肯答应,好说歹说,方劝清雅仙子留在舟中,那舟中自有罗援照应,自是万无一失。 四修离了冰舟,便觉身子一寒,那寒气袭来,竟是彻骨切肤,井长青等三人也就罢了,是常在这雪域中往来的,秦忘舒却是初次领教,不得已,只好掌中祭起一道凤火来,那凤火虽只有指举大小,却是热意四射,身子如沐温泉,百寒不侵。 胡姓大汉赞道:“秦道友御火之术,真个儿天下无双,今日此行有秦道友在,定是手到擒来。” 秦忘舒道:“在下只是凑个热闹罢了,也免得呆在舟中,瞧着极寒阁修士好生闷气。” 此时离冰舟虽远,但若是舟上修士动用灵识探来,亦可听到秦忘舒的声音,但秦忘舒怎会在意。北氓三宗鬼鬼祟祟,明分暗合,其心可诛,着实算不得光明磊落,他早就瞧得不顺眼了。 胡姓大姓哈哈笑道:“还是秦道友性情刚直,最投我脾气,舟上其他人也就罢了,尤其是那姓仇的,让人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嘴脸。” 欧阳灵忙道:“两位噤声,此处离冰舟甚近,就怕舟上的人听到。” 胡姓大汉摆了摆手,道:“怕他何来?” 欧阳灵压低声音道:“诸位,那极寒阁的人虽没将我等瞧在眼中,对那位罗大修,却是颇为忌惮,你等可知他的来历?” 井长青道:“极盼予闻,就怕道友也不知他的来历。” 欧阳灵嘿嘿一笑,道:“在下想来,罗大修必是海外修士,否则极寒阁怎会对他百般敬重。” 胡姓大汉笑道:“欧阳兄,你这话只是哄人,就算是三岁孩童,也瞧出罗大修必是来自海外。一来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便是在孤指山城之中,亦能动用法宝法术,只此一项,就瞧出他是天仙境界了。二来,身为天仙修士其名却无人得知,可见必是海外大修无疑。” 欧阳灵却不肯认输,道:“海外仙山众多,你等可瞧出他是来自哪座名山?” 井长青道:“这可猜不出来了,海外有十八岛之说,其中以瀛州,蓬莱,方丈三岛为首,而三岛修士,则尊天伦阁为君。名山如此众多,其中详情更是无人可知,就算是身在海外,怕也瞧不出修士的出身来历了。” 欧阳灵笑道:“你等猜不出,在下却能揣测出一二来。” 胡姓大汉道:“欧阳兄莫要胡说大气,你若能说得出来,那魔狐售后分成,就多你一成。” 欧阳灵喜道:“这么说来,这一成利润那是稳稳到手了。好教你等得知,这位罗援罗大修,必是碧玉岛的修士。” 胡姓大汉挠了挠脑袋,道:“碧玉岛又是怎样的所在?” 欧阳灵道:“那碧玉岛乃是十八岛之一,最要紧的是,此岛离魔域极近,那魔域修士若是破域寻事,首先就要与碧玉岛冲突,因此这碧玉岛就是与魔域厮杀的前线了。” 胡姓大汉笑道:“你倒是说的头头是道,就怕仍是蒙人。” 欧阳灵急道:“胡道友,你与相交数十年,哪件事骗过你?” 胡姓大汉道:“你倒说说看,罗大修怎地就是碧玉岛上的修士。” 欧阳灵道:“海外大修虽是来处不一,但既然分列诸岛,那也是有讲究的,往往丹修聚在一岛,剑修合在一处,器修亦喜同岛而居,故而每座仙岛,隐隐就算是一家仙宗了。” 井长青道:“这说法在下也曾听闻,也因此故,十八仙岛大多都有别称,比如那方丈山因是丹修居住之地,又称之为丹岛,万山岛因是火属修士众多,又被称之为火岛。” 欧阳灵点头道:“十八岛中,唯碧玉岛与众不同,此岛并无修士常居,岛上修士,皆是其他十七座仙岛上汇来。原来海外修士皆要轮班来这碧玉岛上与魔修厮杀斗法,每名修士驻岛三年,就要离岛潜修,等到轮到自己时,便再去碧玉岛上轮值。” 井长青道:“原来如此。” 欧阳灵道:“那在碧玉岛上轮值的修士,指上总要戴着碧玉戒指一枚,若是出岛办事,别人瞧出碧玉戒指,必然竭力周全,也免得误了御魔大事。因此这碧玉戒指,就是碧玉岛修士的标志了。” 井长青道:“罗大修手中的确有碧玉戒指一枚,看来欧阳兄的说法倒有七八分准了。” 秦忘舒道:“先前罗大修初遇何正贤,便在他指上划道,表明身份,想来就是告诉何正贤,自己是来自海如碧玉岛了,也难怪何正贤对他甚是敬重,就连极寒阁的修士,也对罗大修忌惮三分。 欧阳灵道:“我也是猜出罗大修的身份,这才敢前来。否则谁敢去惹北氓三宗?那北氓三宗今时不同往日,已渐渐坐大起来。以往三宗修士虽是内斗不休,对外社团是谦和之极,如今三宗明分暗合,彼此间是斗不得了,这才一致向外。日后这北氓仙修界怕是呆不得了。”说罢连连摇头。 诸修一边说话,一边加快遁速,径直掠进一座雪谷之中,胡姓大汉向四周瞧了瞧,道:“此处就是数月前我与魔狐周旋的所在了,天可怜见,只盼此番莫要空手而归。” 井长青道:“四周皆是雪茫茫一片,却不知该从何处寻起。” 秦忘舒正在思忖,忽地心中一动,刀灵传音道:“主人,若想寻那魔狐,刀灵原助主人一臂之力。” 秦忘舒不由大喜,刀灵对魔息极为敏感,此行既是捕捉魔狐,自非刀灵出面不可。 第383章伏中有伏谁为主 第383章伏中有伏谁为主 刀灵飘然而出,仍着身着黑裳,在这雪地中瞧来,自然是格外醒目。井长青三修见秦忘舒身边忽地多出一人来,皆是瞧得呆了。 秦忘舒道:“这位是在下侍将,诸修莫要生疑。” 胡姓大汉惊道:“这位,这位瞧来像位少女,可是,可是……” 刀灵自上回被剑灵刺伤之后,人气绝无,若用灵识探来,好似死人一般,怎有一丝灵息。因此三修立时瞧出不对来。 秦忘舒微笑道:“此事另有玄机,如今时间紧迫,还是去寻魔狐要紧。” 刀灵得了秦忘舒的吩咐,便飘飘向行,刀灵的遁法虽是秦忘舒传授,可因自身是杀气所凝,又去了肉身。若是托在手中,轻盈不过一羽,故而又怎需遁器,随风纵去,好不轻省。四修都需运足了真玄,方能跟得上了。 这座雪谷之中道路狭窄,宛若迷宫一般,前回胡姓大汉就是被这路径所苦,怎样也追不到灵狐,此番刀灵在前引路,就像识途老马,径直奔向魔狐的藏身之地。 那雪谷之中风雪甚大,雪地上若有足印,最多一炷香时间,就再也瞧不见了,因此若想循着地面足印去循魔狐,那非得与魔狐靠得极近不可。 刀灵循着雪谷的魔息而行,自然是绝无差错。那谷中魔息极淡,就算地仙修士在此,也未必就能感受得到,刀灵本是源自魔域,对魔息的感受自然强过修士百倍。 忽听胡姓大汉一声欢呼,向地面一指,只见雪地上赫然出现八道足印,瞧那足印的形状,自然就是金符魔狐了,既是八道足印,那就是两只魔狐了,诸修见此,皆是大喜。 既见了足印,便无刀灵之助,诸修循印而去,自然绝不落空。胡姓大汉与欧阳灵加快遁速,急急向前,就见那足印指向雪谷深处,却是越发清晰。 那魔狐狐既然仍能在地面留下足印,可见并不曾修成遁术,离冲玄入道尚有不小的距离。因此此番捕捉魔狐,实无风险可言,唯一担心的,就是魔狐速度极快,极难捕捉。不过放着四修在此,还怕这对魔狐飞上天去。 前方的欧阳灵渐渐停了下来,指着雪地上的足印道:“诸位道友,你们细细瞧瞧,这里可不是多出一行足印。”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激动。 井长青与秦忘舒急步上前,只见八道魔狐足印附近,又多了两行足印,那足印因被大雪覆盖,只能依稀辩得出来。但瞧那足印宛如人足,却长达尺半,可不是比常人大出三倍去。 诸修面面相觑,皆是骇然,井长青沉声道:“这足印与我在摩云崖处瞧见的足印一般,不想此处居然也有野人出没。” 胡姓大汉道:“这野人怎地就与魔狐在一处,难不这这魔狐竟是这野人的侍兽不成?”说到这里,面色惨然,他为了这魔狐已损了数根手指,若是那魔狐是野人所有,再想得到魔狐,可不是希望极微。 欧阳灵咬了咬牙道:“诸位道友,此处只发现一行野人足印,可见这只野人离群索居,我方却有四人,还怕一只野人不成?那共工的是野人的领袖,秦忘舒仍能与他周旋,至见野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胡姓大汉道:“欧阳兄,你莫非疯了,竟要生念捕这野人不成?” 欧阳灵初时见了野人足印,也是本能地生出恐惧之心,此刻却是双目发光,道:“胡道友,你想来,那野人在此修行多年,不知收集了怎样的奇珍异宝,只需寻到这野人,其洞中宝贝,可不是尽归我等所有,极寒阁对野人如此用心,其意也在此了,魔狐与这野人相比,可是微不足道了。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诸修听罢,皆是热血沸腾,向来北氓雪域多宝,只因地域广阔,道路难行,但就算如此,千百年来,修士也在此处得宝无数,野人在此潜居多年,对路径极熟,又不畏风雪,所得之宝可不是多过修士百倍? 四修想到此处,怎能不动心? 秦忘舒却忖道:“我来这雪域的目的,只望负心而来,只是阴差阳错,被卷进此事,一时也难以脱身,此番行险,却又何来?” 然而四修同路而来,又见三修欢欣鼓舞,这时若抽身而退,委实不讲义气了,只好道:“诸位可想好了,那野人在此潜修,至少也是数百年了,就算野人心灵愚钝,境界也不会弱了,一旦猝遇,说不定就是生死之战。” 井长青道:“秦兄,井某平日里以寻宝为生,但此生碌碌,也没寻到几件像样的宝物,今日难得遇此良机,井某实不肯就此退缩。” 胡姓大汉也道:“不错,我等散修之士,一生又有多大的福缘?遇到一次就少了一次,这次若是放过了,必定是终身悔恨。” 欧阳灵见三修皆是赞同已见,不由狠狠一击掌,道:“诸位主意既定,那就干这一票再说,我等散修性命好似蝼蚁一般,不是死于荒丘,就是殒身雪原,那又有多大的区别。” 四修鼓勇上前,就见那地上的巨足印越发的清晰了,诸修深知大敌在即,皆将法剑持在手中。 又行了数里,忽见前方山坡之上银光闪耀,诸修凝目瞧去,皆是大喜,原来山坡上有一对银狐正在追逐嬉戏,瞧来令人眼热。 胡姓大汉喜道:“今日是哪来的追化,竟是事事顺遂。“他对这魔狐掂念已久,自是梦牵魂绕,此刻瞧见银狐,眼中就是一热,可比瞧见心上人还要亲切三分。 井长青道:“胡道友不可鲁莽,这魔狐灵敏异常,我等不如各占一角,布成阵势,无论那魔狐奔向何处,都可挡得住了。” 欧阳灵笑道:“长青兄此计虽好,却仍是略欠一步,在我瞧来,我等四修,若论身手灵便,出手如电,那非得秦道友莫属,我三手便是出手,未必就能手到擒来,依我之见,不若让秦道兄站定一处,我三人将这魔狐赶过去,岂不是把握更大。” 井长青笑道:“欧阳道友的计策,果然强我一筹。” 秦忘舒向四周瞧了瞧,只见雪谷深处有个背风之处,三面山崖围绕,只有一条出口可通,那魔狐又飞不上天去,这所在恰好可用来伏击,便道:“我就在这山谷之中埋伏,便请三位将这魔狐赶来此处。” 三修喜得应了一声,当即分散而去,纵到空中,从三个方位,向魔狐欺近。 眼瞧着离魔狐近了,其中一只魔狐甚是机警,抬起头来就向四周张望,胡姓大汉生怕错失良机,慌道:“可不能让魔狐再逃了去。“猛地纵身一扑,口中随之一声大喝。 本以望银狐受此惊吓,必将逃窜,哪知那对魔狐抬起头来,狐目精光闪动,竟是不畏不逃,瞧那狐目中的光芒,分明有几分讥讽之色。 秦忘舒虽与这对魔狐离得甚远,可他禅识最能辩微识末,对魔狐的神情瞧得清清楚楚,心中猛然巨震,暗叫道:“不好,这对银狐见人不畏不逃,倒像是设了圈套一般。是了,我等视那野人为猎物,岂不知在野人心目中,我等四人亦是难得的猎物了。” 此念甫生,就见一对魔狐身躯一扭,就没入雪中不见了,那雪洞只达山腹之中,可见必是事先安排。秦忘舒见此情形,更是一凉。 胡姓大汉怎知就里,扑到雪地上时,见魔狐钻进雪洞不见,自然就要追随而去,哪知耳边传来一声大吼,雪地里就伸出一只手来,拦腰就向胡姓大汉抓去。 这只巨掌或有五尺长短,伸将出来,可不是芭蕉扇一般,胡姓大汉猝不及防,被那雪人一把抓住,只听得喀喀身响,身上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眼瞧着是活不成了。 可怜胡姓大汉一见魔狐误终身,终因这对魔狐而死。 井长青与欧阳灵见巨掌探出雪地捏碎了胡姓大汉,皆是大惊,奈何那身形疾冲而下,势难止住,只得手中掐起法诀来,要与这野人拼命。 两道法剑光芒好似雷光电闪,就向这野人袭去。 这时雪地里露出一只巨大的头颅,一只野人半身没在雪地中,只将双手在空中乱舞。瞧来毫无章法可见,可若是细细瞧去,那手掌舞动之际,却是大有名堂。 只听“铮“地一声,地上雪花被激得飞起,在空中凝成一团,恰好挡住两道剑光,以修士法剑光芒之利,劈山开石只当寻常,哪知触到这团雪,却也只是迸开数点雪花罢了,这野人就以这手中雪团挡住二修合击。 这时野人便再次伸出巨掌来,扇向井长青,若这一扇击得中了,井长青怕也要重蹈覆辄了。好在井长青久在雪域中寻宝,遇险不惊。身子反而加快速度,就从巨掌之侧滑过了。这临机反应是多年历练所得,等闲难以修成。 野人被井长青避过,巨掌也不改向,就向欧阳灵击来,欧阳灵大喝一声,祭起手中法剑,挡在胸前,只盼能挡上野人一挡,就可借机逃命了。 那野人虽勇,也不敢以肉掌来迎法剑,猛然缩回手掌,另一只手掌却后发先至,已拍到欧阳灵的头顶了。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欧阳灵全身无恙,早就闪避一旁,原来挡住野人一击者乃是刀灵。却见地上血迹斑斑,野人一只手掌已是支离破碎了。 第384章刀灵一出谁可敌 第384章刀灵一出谁可敌 原来秦忘舒一见野人现身,便令刀灵速去救援,极寒雪谷之中,修士遁速受限,刀灵却是来去自如,这才抢在野人第二次出手之前,挡住野人一击。 那刀灵虽是手无寸铁,但全身刀气,比寻常的法剑法刀不知强大多少倍,刀气将野人的手掌裹住,顿时绞得粉碎。 野人不退反进,怒吼一声,另一只手掌便向刀灵压将下来,却见野人五指之间有电光闪动,一股蛮荒气息铺天盖地。此一击不光气力惊人,更是暗藏天地玄机。 罗援曾说野人亦可修成仙术,只需朝拜朱厌,便不修而得,此刻瞧来,野人指掌间电光闪动,无疑是雷属心法。雷属心法修士极难修成,对野人来说,却是天生技能。 刀灵见巨掌拍来,神色略显犹豫,怔营之际,那身子就被拍到雪地中了。秦忘舒虽知刀灵绝非易与之辈,不会被野人轻易压制,毕竟关心则乱,情急间轩辕弓已然在手,乌箭呼啸而去,正中那野人的咽喉。 奈何野人周身似铁,这乌箭虽有穿山破金之能,却只是在野人咽喉处留下一道血痕,秦忘舒真玄急速运转,口中大喝道:“天罡地煞,锐我锋镝。“再将一箭射去,那乌箭忽地通体发白,箭矢处更是大放金光。只这一箭,就将野人一只手臂洞穿。 欧阳灵刚才虽是遇险,此刻瞧秦忘舒威风凛凛,乌箭罡光大盛,也不由脱口叫道:“好箭法。” 此箭正是《箭典》之用,《箭典》之中有无数加持手段,令罡光加持,亦是其中之一。 野人手臂中箭,自是痛不可当,转过身来就向秦忘舒扑去,别瞧这野人身子长大,可在雪地之中却是灵活之极,那身子凌空扑来,视数百丈之距只当咫尺。井长青不由叫道:“秦道友小心。” 秦忘舒早将赤凰刀握在手中,正想祭出凤火来焚此獠,哪知背后腥风大作,山崩地裂,另一只野人从山石中跳将出来,双手便向秦忘舒合身一扑。 秦忘舒心中忖道:“这野人竟能藏于山石之间,莫非亦擅地行之术?” 他原以为野人就算修成仙术,也仅限一项罢了,比如兽禽天生技能,往往只是一种,若论仙修之术花样百出,那定是人族修士的专利。 哪知身后野人,似乎便擅长土行之术,这让秦忘舒如何不惊。 看来野人灵慧丝毫不亚于人族,仙修花样之多,也需另眼相看。 好在近身厮杀本是秦忘舒所长,那野人动作再快,土行之术再神奇玄妙,若论速度反应,却非秦忘舒对手。 秦忘舒小禹步展开,任身后野人力逾万钧,也是轻松避过了,只是身受强大灵压波及,全身灵脉震动,五藏六腑好似翻江倒海一般,却是难受之极。 先前那只中箭的野人狂性大发,一只手掌将四周山石打得粉碎,山石激射而出,皆向秦忘舒飞来。表面上瞧来是这野人情绪失控,其实却是用这碎石打乱秦忘舒的步法,看来临敌机变,也非人族修士的专利了。 秦忘舒的小禹步虽是神妙,可场上乱石穿空,雪花飞舞,怎能从容施展步法,两只野人全身上下灵压激增,这座雪谷怎能承受,两侧山峰受这灵压逼迫,已露出尺宽的裂缝来。野人威能,竟强大如斯。 欧阳灵与井长青虽欲相助,却怎敢轻涉战场,只好将手中法剑祭起,来助秦忘舒分压,奈何两只野人全身气息强大,两柄法剑怎能压得下来。 秦忘舒暗道:“这雪谷狭窄,施展不便,还是要纵到空中去,与野人斗法。” 他见这两只野人一直在雪地中打转,不曾遁空,也有心一试野人的遁术,当下身子三晃两晃,便出了雪谷,当即遁风而起,升到空中。 两只野人瞧见秦忘舒遁空,便尽力伸长手臂,向秦忘舒乱舞,可惜却是隔了数百丈了,怎能够得着,秦忘舒暗道:“莫非野人无法遁空?” 便在这时,第二只野人巨掌翻转不停,掌间黄气升腾,瞧这模样,似在掐印施诀一般。 随着这野人巨掌翻转,野人身周黄光大盛,身子便冉冉升起。秦忘舒暗暗点头道:“这是土遁之术,虽不及我人族修士精妙,却也是另有道理。” 不想那野人遁空之际,长臂一伸,就将先前中箭的野人手臂握住,再猛然一掷,断臂的野人如箭矢,似流星,就向秦忘舒撞来。这野人竟将同伴当成法宝一般。 秦忘舒怎会料到野人竟用出这办法,他见野人遁术平平,心中自然放松,忽见野人如山岳般撞将过来,不免大吃一惊,再去施术闪避,便有些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雪地中窜起一道光华,光华之中隐隐瞧出半截法刀,只是这法刀虽是精光四射,却被那光华掩盖,故而只见光华,不见刀光。 刀光合着光华,便向空中野人身上一罩,空中刹时便下了一场血雨,那野人全身尽碎,已是烟散云散了。 血雨之中,刀灵傲然而立,向秦忘舒恭身道:“刀灵刚才心神不定,护卫不周,让主人受惊了。” 秦忘舒道:“为何心神不定?” 刀灵道:“我初修这虚实转换之法,其中有许多难处,因此刚才见这野人巨掌拍来,心中甚是犹豫,不知是该避开的好,还是借此试用虚实转换之法。是以两难。” 秦忘舒笑道:“原来如此。” 刀灵道:“经此一试,刀灵已想得明白,野人虽是气力惊人,周身如铁,但仙修之术毕竟有限,刀灵恰是他们的克星。以后但有野人,主人只管交给我便是。” 秦忘舒道:“你怎地就是他们的克星?” 刀灵道:“野人仙术源自朱厌,朱厌虽是混沌古兽,却并非以杀伐见长,世人皆畏朱厌,是因乱世现,朱厌生。朱厌本是应劫的凶兽,但朱厌本身神通,只以强力见长,细微之处,远不如人族仙修妙法了。尤其是虚实之道,更非朱厌所长。” 秦忘舒见刀灵言语之间,颇有睥睨天下,视野人若无物之意,就连朱厌也小瞧了三分,不由暗皱眉头,道:“刀灵,你莫忘了野人仙术来源,非止朱厌而已,那冰魇于梦中便可杀人,千里万里,一梦而杀。那梦境难道不是世间至虚,你又怎敢断言野人不擅虚实变化。” 刀灵听了这话,狂傲之气大减,恭身道:“主人教诲,永刻于心。” 秦忘舒道:“寻常野人,或非你对手,但我瞧野人天生技能非只一项,其花样之多,未必就弱于人族修士了。你日后若遇到野人,仍要十分小心了。” 刀灵神情更是谦恭,道:“是。” 这时那野人动用土遁之术,已向秦忘舒欺近,来到刀灵身后,便双臂乱舞,要将刀灵毙于掌下。 刀灵正在主人面前聆训,主人若不发话,怎敢擅离,因此就算知道野人袭来,身子似是一动不动,唯见她的身子微微一颠,再瞧过去时,就像是罩了一层云雾,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正是刀灵化至实为至虚的手段,虽是初修小成,可瞧来已是神奇之极。 那野人明明抱住对手,可双臂之间却空无一物,双掌收势不住,就拍到了一起,一股强大的灵压四散而开,逼得秦忘舒也退后数十丈。 秦忘舒正要一瞧刀灵虚实之术修行的成就,便道:“虚实转换,那是器灵存身之基,此术不精,难与天下大能争衡。刀灵务必用心,正可借这只野人,一试妙术。” 刀灵道:“谨遵主人法旨。” 就见她身影一闪,已挣出野人怀抱,伸手向野人招了招,道:“野人,你有何法术,只管施来。” 野人大怒,双拳挥起,作势一扑,不想身子一转,却向秦忘舒扑去,看来这野人对刀灵已生忌惮之意了。 然而野人身子刚刚一动,刀灵便拦在身前,冷冷地道:“你的对手便是我,怎可另寻他人。”身子忽然一扑而退,其动作之快,令人眼花。而在欧阳灵与井长青瞧来,刀灵刚才怎会动过? 但那只野人的一只左臂已被生生切了去,鲜血狂涌而出,洒得地上雪地尽赤。 野人怒极,更是恐极,挥着一只独臂就向刀灵击了下来,瞧他指掌之间,赫然多了土山一座,此山约有七尺之高,玲珑可喜。但若是压将下来,自然力逾数岳之力了。 刀灵面上微泛笑容,道:“来得好!” 身子仍是一动不动,任这土山压来,那土山劈头压下,却是无阻无碍事,一直压到雪地中去。井长青与欧阳灵瞧见了,皆是骇然。 这虚实变换之术,看来刀灵已然练成了。 但秦忘舒却瞧出,那土山压将下去时,有一刻的功夫略有凝滞之意,看来刀灵的虚实变换,仍是稍逊一筹。不过自得断刀以来,不过数日时间,刀灵修为已是精进如斯,足可大慰了。 见这土山竟压不住刀灵,野人神情更是惊恐,猛然间身子急堕,就向地面冲去。 秦忘舒喝道:“这野人擅长土行之术,莫要让他触到地面。” 刀灵口中喝道:“谨遵法旨!”身子只一晃,后发先至,竟已抢先来到地面,抬头瞧向野人,冷冷而笑。 野人身如山岳,就向刀灵压来,刀灵立时冲天而起,只见一道光华闪过,那野人已被分为两半了。 刀灵绝不回头,一步来到秦忘舒面前,道:“刀灵已斩野人,特来缴旨。” 她刚才力斩野人,全身浴血,却见她的百羽天丝法袍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第385章宝藏取舍岂难为 第385章宝藏取舍岂难为 秦忘舒道了声“好”字,左手掐了道法诀,就向空中招了一招,掌中就多了一团若有若无的气息,正是那野人的元魂。 按理生灵身死之时,元魂必归冥界,但野人在冥界并无名册,元魂无所皈依。因此那野人既是肉身不存,元魂便孤零零地悬在那里,瞧来倒有些令人心酸。 井长青与欧阳灵这时也靠了过来,见这野人的元魂不曾遁去,皆是大感惊奇。 井长青道:“怎会如此?” 欧阳灵道:“想来当年颛顼大帝与共工争位,其意志在灭绝人族,那冥界既然是人族修士掌控,又怎容得野人转世重生。” 井长青道:“既然野人无法转世,那么杀得一个,也就少得一个了。” 欧阳灵道:“按理来说必是如此。只不过此番天地浩劫将兴,共工应劫而生,冥界对野人一族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可就难说了。我瞧天地之意,未必就肯让野人灭绝的。” 秦忘舒道:“那就要看共工在这场浩劫中的立场了,若共工肯助人族对抗凶兽魔修,天地有好生之德,未必就不肯容他。若共工一意孤行,要助朱厌灭绝人族,便是天地容得下野人,我人族修士也誓要与他周旋到底。” 井长青喝道:“说得好,我人族修士岂能示弱于他,是友则生,是敌则亡,也唯有这个气度,方不愧我人族万物之灵的称谓。秦道友,速速动用搜灵之术,探探这野人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秦忘舒点了点头,动用搜灵之术探向掌中元魂,片刻之后,他缓缓地叹道:“可叹无论是兽禽魔修,人族野人,都少不得这争权夺利之事。” 井长青与欧阳灵齐声道:“究竟是怎样?” 秦忘舒道:“原来自共工遭受天劫,野人散之四方,共有三千野人来到北氓雪域,深藏地底。罗前辈说的果然是不错的。只是如今雪域中的野人,也只剩下数百只了。” 井长青道:“野人既然无法转世重生,死得一人,也就少了一个,几百年来生老病死,也是当然。” 欧阳灵摇头道:“既然野人生来就可修成法术,怎会生老病死?就算无法与天地同寿。若无意外,野人的寿限绝不会少于千年了。” 秦忘舒道:“不错,野人之所以衰落至此,是因野人内部为了推举首领,纷争不休,就此分裂成三派。三派这数百年互相厮杀,因此三千野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两成了。” 井长青叹道:“雪域中的野人只剩下三千,本已是灭族在即了,却仍是不知死活,只管争斗。这样下去,不必我等去管,那野人终究也要灭绝了。” 欧阳灵嘿嘿笑道:“井道友,我凡界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这几年行走三域,可是瞧得明白了,东穹三家七宗表面和睦,其实也是明争暗斗,雪域三宗好不容易息争止纷了,却又想挥兵南下,一统苍穹。人族之间的争斗,怕要比野人狠得多了。” 井长青听到这话,也是黯然无语。 秦忘舒道:“这雪谷中的两只野人,乃是一对夫妻,本是为避祸来此,因天地不容,元魂不生,无法诞出子女,只好养了一对魔狐,视若己出。瞧这野人的意思,大有借这对魔狐逃往魔域之意,看来野人内斗竟是极为厉害了。” 欧阳灵道:“野人间斗得越是厉害,对人族越有好处,哪里管得了他。秦道友,你快探来,这对野人收罗了怎样的奇珍异宝。” 秦忘舒道:“那野人洞穴之中,倒也收集了不少宝贝。” 欧阳灵大喜道:“不知这对野人的洞穴又在何处?” 秦忘舒朝着足底一指,道:“便在这山腹之中了。两位掘开这冰层岩石百丈,或可瞧见了。” 欧阳灵与井长青当即动手,御使法剑掘土,哪知那山石冻得厉害,一剑下去,也只是刺入半尺罢了,若依这样的速度,百丈深的地底何时能掘到,屈指数来,离半日时限也只有一个时辰了。 二修正在发愁,忽听雪谷中呦呦传来魔狐哀鸣之声,三修循声瞧去,只见两只魔狐围着那片染血的雪地逡巡不去,口中哀声不绝。 欧阳灵眼睛一亮,道:“就算掘不到宝藏,捉了这对魔狐回去,也是一笔横财。” 秦忘舒见这对魔狐眷恋野人,瞧来也是多情,心中大为不忍。这对魔狐若落到欧阳灵手中,怎有好结果?便道:“欧阳兄,长青兄,我有个不情之请,就是难以开口。” 井长青忙道:“秦兄只管说来,你我兄弟,又何分彼此。” 秦忘舒道:“在下是想收了这对魔狐……” 话音未落,欧阳灵面上就显出十分的不快来。 秦忘舒又接着道:“但野人洞穴中的宝贝,在下自然不取分毫,两位大可均分了。” 欧阳灵又惊又喜,却又举棋不定,只因那对魔狐的价格是有数了,野人洞穴中所藏之宝究竟价值几何,却是难说的紧,这买卖可不是愁人。想那秦忘舒已知洞穴中宝藏虚实,这才弃宝而取狐,这样说来,野人洞穴所藏定是泛泛了。想到这里,面色更是阴沉。 井长青道:“这两只野人皆是秦兄所诛,我等实无半点功劳,别说这对魔狐,便是连同将洞中宝藏取了,长青也无怨言。” 欧阳灵悻悻地道:“他救了你家清雅仙子的性命,难怪你向着他。” 井长青淡淡地道:“若非秦道友,你我今日能否生出雪谷,我瞧也是难说的紧。” 欧阳灵见井长青已倒向秦忘舒,自己势单力薄,怎好与二人争竞,只好将手一摊,道:“罢了,任凭秦道友处置便是。” 秦忘舒微微一笑,对刀灵道:“你去替两位道友辟出一条道路来,我去瞧瞧魔狐。” 刀灵恭身应了,身子一动,就向足下冰层撞去,那寒冰虽坚,怎能经得住她满身刀气。只是轻轻一撞,便是数十丈,连撞了两三下,忽听地底传来哗啦啦响声,想来已深入洞穴之中了。 欧阳灵与井长青大喜,急忙循着刀灵辟就的道路沉进地底,自去野人的洞穴中寻宝去了。秦忘舒掌中托着野人的元魂,缓缓来到雪谷处,两只魔狐也不远遁,四目抬起,瞧着秦忘舒的手掌哀鸣不已。 秦忘舒叹道:“你等多情多意,也是难得,便是人世间,也难见这般真情,不如就随了我,自有你等的好处。“他此刻说话,却是用的兽语了。 两只魔狐歪着脑袋,向秦忘舒瞧了又瞧,神情甚是迷惑,只因秦忘舒既有元魂托在掌中,在魔狐瞧来,便如主人一般,怎又说出这话来。 这也是两只魔狐灵识未开之故,若是开了灵智,自然就能分清谁是主人,谁是他人了。 秦忘舒见魔狐神情迷茫,不由笑道:“我可是痴了,你等既然未开灵智,我说了也是白饶。“手中起了一道法诀,一道清风,就将两只魔狐卷进妙府山居之中,自有青聆与曲止水照料。 忽听洞穴深处传来欧阳灵的惊呼之中,声音极是惊喜,其后刀灵悄然来到秦忘舒身边,道:“主人,那洞穴之中宝藏甚多,主人怎地就不取分文,只取这对魔狐?”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这世间最珍贵之物,莫过于一个‘情’字,这对魔狐重情重义,世间难得,便是无价宝来换,我也是不肯的。那洞中宝藏又能值得几何?” 刀灵神情甚是惊讶,微微摇了摇头,想了半晌,又点了点头。忽地幽幽一叹,道:“听你说话,就好似我昔日的主人一般,可惜我追随昔日主人多年,也没有多少长进,今日沉沦历劫,只怕就是这个缘故了。” 秦忘舒奇道:“你昔日的主人又是谁?难不成竟不是玄灵天尊?” 刀灵道:“玄灵天尊亦是我旧主,但是我真正的主人,却是另有其人。你若有缘,便能见他,你若无缘,我可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秦忘舒忖道:“玄灵天尊何等身份,刀灵也不怕说到他的名字,怎地她昔日的主人名姓,竟是不敢提。“一时痴想下去,越想越是惊心动魄。 抬头瞧去红日西堕,眼看半日时辰将至,便对山腹中二修叫道:“时辰已至,再不回去,只怕要遭埋怨了。” 井长青应声而出,自是满面红光,片刻之后,欧阳灵也恋恋不舍地遁出地洞,口中犹道:“秦道友,那地洞中的生着许多灵草,若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定能尽数取了来,如今那灵草留在那里,岂不可惜。” 井长青笑道:“今日所得还不够?你连那几株灵草竟也舍不得。” 欧阳灵嘿嘿直笑,瞧向秦忘舒时,面上忽地生出愧意来,他向秦忘舒一揖到地,道:“秦道友,万请恕我刚才无礼,原以为洞中宝藏无多,哪知却是大大一笔横财,秦道友,我刚才错怪你了。” 他知道秦忘舒既然探明了野人元魂,洞中所有自然了如指掌,自己刚才可不是误会他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再不动身,莫寒兵真正放不过我等了。“三人立时动身,就向冰舟遁去。 第386章苦心藏拙论古今 第386章苦心藏拙论古今 离了雪谷后,井长青问道:“回舟后,他人若是问起,此事该如何回应?” 欧阳灵笑道:“两位不必理会,此事包在我身上,该说的便说,不该说的,定然是滴水不漏。” 片刻后回到舟中,那红日早就沉进天际线下,仇寒刀立在甲板上,老大的不耐烦,但瞧见四人只回来三人,不免还是一惊。 这时诸修也围了过来,问起三人此行详情。 欧阳灵长叹一声,便流下泪来,诸修惊问其故,欧阳灵捶首顿足,叫道:“不想那雪谷之中,竟伏了两只野人,我等一时不察,胡道友竟被野人所杀,若不是秦道友大发神勇,我等皆是回不来了。” 秦忘舒与井长青甚奇,自胡姓大汉遇难,那欧阳灵不曾提过一回,哪知见到诸修,却是说哭就哭,这手段也是一奇了。 莫寒兵道:“不想此处也有野人,既是如此,不如我等再去一探。好歹也要弄个明白。” 欧阳灵心中大惊,若诸修回到雪谷,瞧见那藏宝的山洞,怎能不追问野人宝藏下落,自己与井长青可就瞒不住了。 此人的是人精,遇变不乱,道:“此处唯有两只野人,皆被秦道友所诛,且秦道友已动用授灵之法,探知详情,原来是两只避祸的野人。” 说到这里就向秦忘舒瞧来。 秦忘舒接着道:“不错,我已探得明白,雪域中的野人为立领袖,分为三派,打得不可开交,三千野人,只剩下五六百只了。共工便是寻来,这残局怕也不好收拾。” 他知道欧阳灵心意,野人之事只管道来,宝藏之事,一字莫提。因此言谈之中,自然不提野人宝藏半字。 罗援叹道:“何处不争权,何人不贪利,‘权利’二字最是害人,野人只剩下这数百人,又如何再能为祸苍生?这样想来,倒也是件好事了。” 莫寒兵道:“秦道友,你可探得明白,这三枝野人又藏在何处?” 秦忘舒道:“摩云崖后的绝命谷中,野人数目最多,或有近四百只。另外两处所在,一处约有百多名野人,另一处不足百人。至于这两处藏身之地,一处叫莫勒格,一处叫卡西乌。” 莫寒兵皱眉道:“雪域地形我也算是颇熟了,怎地这两处地名我却不知。” 罗援道:“野人说话既非兽语,亦非人言,又在这雪域住了数百年,对雪域诸处定然另有说法。我倒是有个主意。” 莫寒兵道:“罗大修赐教。” 罗援道:“若有雪域地形图,不妨取来一瞧,秦道友既探了野人的灵识,必知地域远近,就算说不出地名,那所在却定能瞧得出的。且秦忘舒行伍出身,定然也是会看地图的。” 莫寒兵喜道:“毕竟是大修想得周全。” 忙令人将雪域地形图取来,诸修来到舱中,只见舱中一张大桌上已放置一张大图,秦忘舒近前来瞧,不免暗暗吃惊。 原来那地图并非止于北氓雪域而已,而是将苍穹三域尽数囊括其中。且瞧那地图上位有十余处所在标有红旗,皆是东穹所在,标识之处,三家七宗自然是少不了,另有儒门两处要地,以及两家东穹较大的门宗。 看来北氓三宗枕戈待旦,日日谋划要进攻东穹诸大仙宗了。 莫寒兵瞧见这地图神情甚是恼怒,叫道:“这地图画得粗略,怎能瞧出详情来,速将北氓雪域的地图取来。” 罗援与秦忘舒只推不知,也不说话,任由舟子换了地图,另取了张北氓地图来,的确比刚才那张详细了些。 秦忘舒行伍之人,最善认图,依着野人灵识中的记忆,就将莫勒格,卡西乌两处所在标出,莫寒兵与仇寒刀相视而笑,道:“我倒是怎样的所在,原来是赤玉谷与白龙潭。” 莫寒兵对罗援道:“罗大修,既然野人分裂成三处,不如我等来个诸个击破,赤玉谷离我等最近,最好先从此处着手,大修以为如何。” 罗援道:“但不知贵宗如何处置这三处野人。” 莫寒兵将手一挥,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自然尽数诛杀了事,以绝后患。” 罗援叹息一声,道:“野人在冥界并无名录,元魂无处依附,死了一只便少了一只。但野人终究是人族大敌,却也不能心慈手软。” 莫寒兵喜道:“罗大修之言最善。” 当下莫寒兵传来号令,三只冰舟顿时改向,径直前往赤玉谷方向。 欧阳灵见诸修只问野人动向,不问野人宝藏,自然是正中下怀。但瞧见仇寒刀不时将目光瞧来,欲言又止,心中已然明白。 等莫寒兵与罗援计议已定,欧阳灵道:“莫道友,这次去雪谷寻狐,不想魔狐不曾遇到一只,野人却遇两个。在那野人洞穴之中,我等亦寻了几件宝贝,可惜却是不识,正要向莫道友与罗大修请教。” 此人倒也厉害,竟来了个先发治人。 莫寒兵甚觉兴趣,笑道:“不想诸位此行竟是大有斩获,快取出瞧来,究竟是怎样宝贝。” 欧阳灵就从怀中取出许多物事来,竟占了半张桌子,秦忘舒甚是惊讶,这欧阳灵怎地就这般大方起来,这许多宝贝既然取了出来,又怎能尽数收回来?那极寒宫修士怎样也要截留不少了。 不过去瞧井长青神色,便已猜到少许,看来桌上物事宝贝虽多,也只是野人宝藏之中价值最低者,欧阳灵故作大方,其实是早有谋算。 再瞧那桌上物事,不过是寒玉玄冰灵草,在别处修士瞧来或算是奇珍异宝,可在北域修士瞧来,却是最寻常不过的物事了。 罗援笑道:“这几块寒玉品相寻常,倒是有两块玄冰算是难得了,至于这几种仙草,在下倒也尽数识得,算是北域特产,各有好处。你等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莫寒兵与仇寒刀瞧见桌上物事,却是大失所望,仇寒刀甚是不甘,道:“就取了这些物事回来?” 欧阳灵将眼珠子一瞪,道:“便是这些物事,怎样也值得三五万仙币,仇道友竟是瞧不上?” 仇寒兵瞧向井长青道:“看来井道友所得,也差不多如此了。” 井长青道:“那野人身边物事便是这些了,原想分些给秦道友,不想秦道友慷慨大方,不曾取得一毫一厘。” 仇寒刀哈哈大笑道:“这些物事,怎能入秦道友的法眼。” 井长青道:“虽是菲薄之物,我等怎敢独占,自该取将出来,分与众人。” 正想去怀中物宝,罗援摆了摆手道:“你等挣命得来的物事,自家留着便好。”仇寒刀亦在旁边大笑。 莫寒兵也笑道:“井道友,我等只是想知道野人详情,怎会贪你物事?要知道得了件野人身边物事,便可知道许多事情。你瞧这寒玉玄冰,品相只是平平,可见野人玄承也是平平,那许多物事不见炼制雕琢,可见野人的炼制手段不值一提,如此就能瞧出野人的战力手段来。” 井长青道:“两名野人的确手无寸铁,不曾炼得法宝,但两位野人各有奇术,倒也不得不防。秦道友与野人交手,最知详细了。” 秦忘舒也不隐瞒,就将野人诸般手段一一道来,尤其是其中一只野人擅长土行之术,更是说的详尽。 罗援凝神听罢,道:“野人擅长五行之术,倒也不奇。且瞧野人所用法诀,皆是古法,今人极少动用了。那古法虽好,如今天地法则早与往日不同,古法今用,未必就能发挥出十成威能。看来只需擒住共工,大事可了,这些野人着实不足为虑。” 秦忘舒动容道:“古法竟不如今法?” 罗援笑道:“世人向来崇古非今,在我瞧来却是大谬了,那法诀手段日新月异,后人岂能不如古人?且法则日变,古法执泥不化,其实是落伍了。因此古法着实不如今法。” 秦忘舒道:“罗大修的非古之论令人大可眼界,但世人何崇古非今,却又是何道理?” 罗援道:“世人常说世风日下,推崇古人德行,这说法倒也不错了,且那古人又有许多好处,也不可一概而论。比如混沌之宝皆是天地之灵,自然是大大强过今人法宝,但论起炼制手段来,今人却又强过古人。若是能将古人之物,今人之法合二为一,那才是大善。” 此言一出,便是莫寒兵也是称赞不已,道:“大修之言,字字如金。” 诸修议论片刻,秦忘舒便回到静室之中休息,井长青也一并跟了来,随手关了静室房门,向秦忘舒传音道:“秦兄,你快来瞧瞧,我替你带了怎样的宝物。” 将手掌摊开,掌中赫然是一粒乌珠,虽不是如何耀眼,却是灵气瞧来,瞧来便是一件真正的宝贝了。 秦忘舒知道井长青好意,野人宝藏极多,自己只取了一对魔狐,可不是吃亏了? 他正想开口婉拒,忽听静室门外有人轻轻一笑。 秦忘舒倒也罢了,井长青却是吃惊不小,差点就将手中物事跌将出去。 第387章暗室止水荡微澜 第387章暗室止水荡微澜 秦忘舒听到这声音,却是微微一笑,伸手将静室房门打开,竟觉得手掌有些微微轻颤。 冰舟中的静室皆设了些简单禁制,以供修士静心养玄。秦忘舒到来舟中时便已试过。屋内动静,屋外人无法觉察,但屋外的一举一动,屋中人皆可知晓。 这种设制,无疑是为了方便室内修士及时发现外敌,由此瞧来,锦帆冰舟应属于战舟了,故而才会有这种巧妙安排。 因此秦忘舒倒不担心自己与井长青的对话被外人所窥,但室外人那声轻笑,似乎已对屋内发生的事情如掌上观纹。 此事初想来自是令人惊讶,但想起屋外那人的身份,秦忘舒也就坦然了,这世间之事能瞒过屋外那人的,着实不多。若论灵慧无双,心细如发,屋外那人与莞公主大可一较。而二人之优劣高下,则是孰难判断了。 房门拉开之际,屋外那人如游鱼般滑了进来,随手关上房门,舱中顿然一静。井长青仍不改惊讶之色,怔怔地瞧着来人。 来人全身黑袍罩体,黑布蒙布,瞧来甚是神秘。忽见来人将面上黑布轻轻揭了下来,井长青顿时眼睛一亮。 原来黑布之下,竟是一个绝色女子。井长青的夫人清雅仙子亦算是美人儿,但与这女子相比,却少了份明艳,多了份迟暮之气。 就见黑衣女子眼波流转,灵动异常,便是她一个字也不曾说,井长青却觉得全身通透,似乎自家秘密尽被这女子所窥了。 秦忘舒亦觉得心境如潮,不免定了定神,笑道:“果然是好事不门,坏事传千里,我等在室内分赃,自然瞒不过你的心思。” 原来那女子正是云天轻,自苍南一别,时日虽不算长,但却觉得其间过了千年万年一般,如今在这雪域重逢,可不是莫大之喜。 在孤指山城中,秦忘舒先是听到云天轻一声笑声,其后面对仇寒刀的轻视,本欲发作,却被云天轻伸手扯来,方才免了一场风波。而秦忘舒先闻其声,再睹其手,若还是认不出云天轻来,岂不是白活了。 云天轻笑道:“欧阳灵只将一些寻常物事取将出来,虽是先发制人之举,瞧来却是突兀,可见你等此行收获,必定不小,井道友既历奇险,回到冰舟之后,不去与夫人团聚,反倒来与你说话,可见若不是分宝,又怎能还有他事?” 井长青见秦忘舒与云天轻神态亲密,心中这才放心,听到云天轻说出这话来,不由又将心提了起来,道:“这么说来,我与欧阳灵慝宝不缴,诸修皆是心知肚明了。皆是我心急,竟害了秦道友。其实秦道友此举一无所取。若事闹将出来,可不是冤枉了他?” 云天轻道:“区区小事,何足挂怀,世人虽是贪心,但此去赤玉谷,白龙潭,摩云崖,不知将遇到多少野人。你等此行收获越多,越可坚极寒阁修士的斗志。既然重宝在前,你等所获得又算得了什么。” 井长青本来心惊肉跳,生怕极寒殿的修士寻上门来,经这云天轻条分缕析,心中刹时定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道:“仙子辩毫入微,明见万里,井某钦佩之极。” 云天轻笑道:“此行你等究竟寻了怎样的好宝贝,不如让我来瞧瞧。” 井长青忙将手中物事递给云天轻,道:“在下虽不识宝,也知道这珠子来历不俗,秦道友此行不取分毫,在下怎能安心。仙子,你可得助我,劝秦道友收下此物。” 云天轻也不说话,托起掌中乌珠来瞧,那乌珠虽在掌中停止不动,可猛瞧来却像是在转动不休,似动实静,甚是玄妙。秦忘舒瞧了又瞧,也猜不出此珠为何物。 云天轻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这物便是野人魂珠了。野人名册不录冥界,元魂无处皈依,只好将元魂凝成魂珠,以便他日趁机转世,这粒魂珠定是雪谷中两位野人的亲友了。此珠井道友怕是用不着了,秦兄拿来却有大用。” 井长青喜道:“既是如此,我这里两粒,不如一发儿交给秦道友。“说罢将另两粒魂珠也取了来。 秦忘舒不想云天轻竟没忘自己替小妹养魂之事,心中好生感激,自己与云天轻在归云境中待了数年,自家琐事怎能瞒过云天轻,也亏她记得。 既是魂珠,对养魂大有好处,秦忘舒自然无法坚拒了。 井长青赠了三颗魂珠,稍觉心安,又见秦忘舒与云天轻久别重逢,自己若还是留连不去,岂不是太没眼色了。便哈哈一笑,道:“我若是再不去见清雅,就怕她打上门来了。”寻了了借口,忙忙地走了。 屋中只剩下秦忘舒与云天轻二人,本该落个轻松,哪知秦忘舒反倒觉得尴尬起来,再瞧那云天轻,亦有些手足无措,二人目光乱转,皆不敢去瞧对方。哪知静室狭窄,毕竟还是遇着了,二人不觉一笑,室中气氛也为之一松。 秦忘舒道:“你怎地却来了这里?” 云天轻道:“我在苍南呆不住,便去东穹,不想却惹了几名浮浪子弟,竟是七大仙宗弟子,东穹便也立身不牢。本想买舟出海,去碰碰运气,奈何出海百里之后,遇到强大禁制,竟也前进不得了,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所。”说到这里,就是格格一笑。 秦忘舒听她轻描淡写说来,但其中必定是艰辛倍尝,只因云天轻着实出色,无论身在何处,又怎能不引人注目?既是在东穹立身不住,必是惹下杀身命案,想她独自在外飘泊,无人依附,心中着实难过。 但无论遇到怎样风浪,在她面上又怎能瞧得出来,因此也不提其中故事,只是道:“原来海中只限天仙境界修士出海,倒不是传言了。” 云天轻道:“那也是海外大修的一片良苦用心,海中就算遇不着魔修,也是危机四伏,那一日我便遇到一只海中巨物,正下生死攸关之际,却遇着了罗大修。” 秦忘舒以手加额,道:“天幸遇着罗大修,此人大贤大德,亦是慈悲之士,遇着他,自是十分好了。” 云天轻道:“我与罗大修极有渊源,此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了。罗大修此次前来雪域,本为野人而来。只因共工既将现世,别瞧野人势单力薄,但每名野人皆是天生仙基,若是稍加整顿,就是一股极强的势力了,又怎能小瞧了。” 秦忘舒道:“我只当你有所顾忌,不便相认,为何又来见我,这其中必有缘故了。” 云天轻道:“秦哥哥,想来你也该有所觉察,极寒阁修士包藏祸心,野心极大,我生怕秦哥一时不察,这才前来向你禀明。” 秦忘舒点头道:“前面两舟之中,分明还有瑶光殿与雪神宫的修士,莫寒兵却隐慝不提,那是怕有人瞧出三宗之间的关系了,既然莫寒兵刻意隐瞒,一旦雪人事了,只怕便不肯放过我们了。” 云天轻喜道:“秦哥哥才是明见万里,说来倒是我小瞧了你。”说到这里“扑嗤”一笑。 秦忘舒也笑道:“除此之事,你定然还有别的事情,否则怎会急急来见我,快说将出来,莫让我等得心焦。” 云天轻道:“你既瞧出极寒阁的人心怀不测,自然倍加提防,我那件事说与不说,其实也没多大干系了。” 秦忘舒笑道:“莫非是地图之事?” 云天轻更是欢喜,叹道:“我只当这灵慧无双,世间再无对手,哪知遇到秦哥哥,才知道是小巫见大巫。” 秦忘舒奇道:“你今日嘴上莫非抹了蜜?” 云天轻亦奇道:“你怎知道,要不要来尝尝。”此话脱口而出,便是她自己也是出奇不意,忽地想起这话太过轻薄,亦涉及调笑。那玉容顿时飞红起来,便将脑袋扭了过去,贝齿轻咬樱唇,却又偷偷去瞧秦忘舒的反应。 秦忘舒也是措手不及,原来男女若是暗室独处,那气氛便是十分微妙,往日说不出来的话,此刻便可轻易出口了。难怪儒家有“君子不欺暗室之说。”,一时间也是心中大乱。 不过他刚刚渡过情关,这点考验倒也是能承受的,云天轻对他的心意,他怎能不知,但云天轻着实神秘,行事更是每每出人意表。二人之间,始终有一层薄雾相隔,实难推心置腹。又怎及与许负心之间,毫无顾忌。 自己若是遇到危急,云天轻定会舍命来救,但转瞬之间,说不定就会被云天轻陷于万死之敌。那云天轻的心思,可比这世间任何一人都要难猜了。 静室之中针落可闻,二人唯能听到自己胸中怦怦乱跳,此间微妙之处,不可与人道矣。 过了片刻之后,秦忘舒方才一定心神,道:“莫寒兵故意将这战图取出来,无非是让舟中修士知道,三宗其意南下,一统东穹仙修界。若这消息泄露出去,必惹得东穹修士前来。极寒阁此举,其意像是在祸水北引了。世人皆知北氓三宗以雪神宫为首。东穹修士若来问罪,自然冲着雪神宫去了。这么说来,极寒阁未必就与雪神宫同心。” 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世间勾心斗角,随处可见,便是大敌当前,也是不止不休,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云天轻听到秦忘舒顾左右而言他,虽可略解尴尬气氛,但神色之间,仍是稍有失望之色,亦是幽幽一叹。 第388章土行奇术修不得 第388章土行奇术修不得 不过归元境三年相伴,秦忘舒的性情云天轻怎能不知?何况二人初遇着谈不上愉快,若想化解秦忘舒胸中狐疑,尚需时日。 男女之间的感情,越是亲近,越是掺不得一丝杂质。她努力控制心情,稍觉心境恢复,便道:“北氓三宗相争数百年,如今雪域神龙与北氓神女已结双修之盟,两宗实际上已然合并,两宗势大,极寒阁也只能俯首,但多年恩怨怎能一朝而解,极寒阁心怀鬼胎也是当然。若能引得东穹修士北上,与雪神宫一战,极寒阁怕是要袖手旁观了。” 秦忘舒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原来极寒阁要做这个渔翁。” 云天轻笑道:“此事本与你我无关,何妨冷眼相看,看这三宗能闹到何时,说到你我才算是渔翁。”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负心已被雪神宫掳了去,如今生死未卜,此事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云天轻骇然道:“负心向在东穹,被三家视为上宾,怎地竟被雪神宫掳了去。” 秦忘舒细细说来,云天轻越听越恼,她与许负心归元境多年情谊,未必就弱于秦忘舒了,当下咬牙道:“不想雪神宫竟如此猖狂。” 秦忘舒道:“雪神宫掳去负心,定有深意,但不管如何,这行径怎能忍受,天轻,你我与负心相交一场,断不能瞧着她在雪域受苦。” 云天轻慨然道:“雪神宫既惹了负心,若不能将这北氓三宗搅得天翻地覆,云天轻势不为人。”说到这里,伸出手来猛然一击。 秦忘舒瞧她的左手,分明也是玉质宛然,秀美异常,肌肤上不见一丝暇疵,真个儿算是无暇美玉一般了。他不由道:“天轻,原来你的左手也修至大成了。” 云天轻嫣然一笑,伸出双手来在秦忘舒面前一晃,秦忘舒哪里敢深瞧,慌忙侧过脸去。 云天轻笑道:“秦哥哥,你只管放心,我再也不会对你动用手段了。上次是我错了,你便饶了我一遭,好不好?” 秦忘舒道:“说什么饶与不饶,若非你上次舍身救我,我也难有今日。” 云天轻叹道:“我修这销魂手原是为了自保,在我瞧来,与其他法术有何区别,哪知竟被天下人另眼相看,觉得我必定是生性放荡,品行不端。我屡次被人苦苦纠缠,也是因为此故了,云天轻此生,成此销魂,败也销魂。” 此言无疑有向秦忘舒表明心迹之意,秦忘舒也只好陪着她叹了口气。销魂手被视为禁术,怎能无因。前辈大能修士自然知道修这销魂手的利弊所在,而云天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也怨不得他人,纵被他人误会也算是当然。 云天轻此番随罗援北来,便是以黑衣罩体,黑布蒙布,也算是吃了教训,不得不如此了。 云天轻缓缓摭上黑布,袖起双手,道:“秦哥哥,我来你房中半日,就怕惹人生疑,我你在人前相见,还是装作不熟好了。” 秦忘舒笑道:“自该如此。” 瞧那云天轻的行止,大有恋恋不舍之意,但毕竟此处不可久留,云天轻定定了瞧了秦忘舒一眼,猛地回头,悄然而去了。 秦忘舒等她去了,坐在那里半日,想起云天轻的一颦一笑,心中哪里以静得下来,还是默诵了数遍小重楼心法,心境方才渐渐平复。 想起此行得的两只魔狐,便将妙府山居祭起,纵身来到山居之中。却见曲止水正在殿外与两只魔狐戏耍,一人二狐显得甚是亲热。 见到秦忘舒前来,曲止水叫道:“秦哥哥,你捉来的银狐好不可爱,定是你知道我山居无趣,让这两只银狐来陪我是不是。” 秦忘舒眨了眨眼睛,道:“这是当然。” 曲止水道:“既是如此,这两只银狐就送了我吧。” 秦忘舒笑道:“你既然开了口,我怎能拒绝,不过这对银狐我尚有大用,等我去魔域走过一遭来,自然就赠送给你。” 曲止水吓得花容失色,叫道:“秦哥哥要去魔域?” 秦忘舒道:“此刻自然去不得,但早晚总是要去的。” 曲止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是了,刀灵若想修为大进,非得在魔域历练不可,魔域杀气冲天,他人畏惧不前,却是刀灵的修行福地。” 秦忘舒叹道:“若论杀气冲天,真等到浩劫来临,魔域怕也比不得凡界。我想去魔域走一遭,也是想瞧明对手虚实罢了。与极荒山凶兽比起来,魔域亿万修士才是人族真正的大敌。” 曲止水神情也凝重起来,道:“秦哥哥,魔域修士与人族之战,真的避免不了了吗?” 秦忘舒道:“仙魔势不两立,这场战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因魔域之中分为新法旧法两派,一时腾不出手来罢了,等到魔域一统,那必是要向人族动手的,就算没有玄灵天尊镇压魔我之念,仙魔大战也是迟早要来的。” 曲止水黯然道:“此战一起,不知还有几人能活得性命。” 秦忘舒道:“所以我人族修士,要想尽办法,尽量拖延浩劫到来,能拖得一日,凡界力量就能增强一分。” 曲止水叹道:“那也只是秦哥哥一厢情愿罢了,你瞧人族修士内斗不休,何时才能停止,又怎能一心向外,只凭秦哥哥一个人,若想挽狂澜于即倒,可是极难了。” 秦忘舒也知道此事千难万难,事实上此刻想来,就觉得面前乌云盖顶,几乎瞧不见一丝光明。自己能否抢在魔域一统之前,闯进魔域一探虚实,心中怎有把握,而就算自己探明了魔域虚实,那御魔之战如何进行,探来的消息有何用处。桩桩件件,皆在虚无飘渺之中。 秦忘舒让曲止水将两只银狐唤来,细瞧银狐背上金符,一时间也难瞧得明白,只好先记下来,日后细细参悟。又见银狐灵智未开,此刻若来标识,就怕它们承受不得,也只好罢了。 自己虽得了这对银狐,却不知该如何调教,忽地想起驭兽宗的刘三奇来,若能向此人讨教一番,这对银狐或许方有成就。 他在山居之中也不敢多呆,吩咐曲止水好生看顾银狐,这才回到静室之中。略作调息之后,秦忘舒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只因若论此去雪谷的收获,他可比井长青与欧阳灵所得大得多了。 原来他所得的那道野人元魂之中,除了野人数百年历史经历,更暗藏了一项野人的绝学,那便是土行术了。 野人的仙修密术皆得自于朱厌,朱厌既为天第一凶兽,又怎会是浪得虚名,其五行之术,无一不是登峰造极,野人虽难尽学朱厌法术,但只需得一便可在这世间立身了。 如今这只野人,所擅长的就是土行之术,若能修得此术,便可在这土地之中穿行自如,用来探宝慝身,那可不是最好不过? 就算打不过对手,只需将身子藏在土中,对手便是有惊天神通,也只好无可奈何,任自己从容逃去。 而借用土行之术行刺用间,更是妙到峰巅。秦忘舒越想心中越热,忍不住就将那道元魂取将出来,动用搜灵术探个明白。 反复探明之后,土行术的修行之法已是胸中了然,但秦忘舒稍稍一试,便觉得无比艰难。 原来土行术的第一要诀,是将泥土坚石化为至虚。其后借土灵气而行,反倒是小术了。 化至实为至虚之术,可不是世间至难妙术?刀灵是天生器灵,也是得了半截刀体之后,方才能重修此术,野人修行数百年,方才修至大成,自己又要消耗多少时间,方能修成此术? 至于那位雪神宫的雪土龙,亦擅土行之术,但雪土龙至少已是天仙境界了,其修得土行术大成,恐怕也该在地仙境界才是。 秦忘舒连试了数种办法,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便是用归藏术来修,虽是明悟了土行术的诸多关键处,但真正修起来,仍是毫无头绪。 只因归藏术虽能蕴藏万法,毕竟远未大成,秦忘舒的玄承强上一分,归藏经的威能也就随之增进,但此刻归藏经的包藏的玄承,还不足以让秦忘舒速成土行之术。 秦忘舒修行之时从不畏难,更不会拘泥旧法,但饶他心思百变,面对这项仙修至难之术,也是不知从何做起了。 在静室中怎计岁月,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静室之中铃声丁当,原来是屋角的一只银铃在响。 这铃声响来甚是轻微,那是担心修士修行之时,受不得干扰,若是铃声过响,岂不是害人? 秦忘舒知道外面修士在召唤自己了,看来冰舟已然来到赤玉谷前。 他当即收拾停当,便来到船舱大厅,只听诸修络绎前来,莫寒兵立在大桌前,俯身瞧着北氓雪域图,神情倒也威武,好似临战的将军一般。 见到诸修到齐,莫寒兵道:“诸位道友,前方就是赤玉谷了,临敌之际,怎能不知对方虚实,不知哪位道友,肯去赤玉谷一探。” 第389章百刀寒下玉如血 第389章百刀寒下玉如血 秦忘舒万事不肯落后,正想上前讨了这个差事,不想云天轻抢先一步,道:“在下是罗援大修弟子秦天云,此来此氓,寸功未立,岂不是弱了我师尊的名头,在下情愿前往赤玉谷一探。” 秦忘舒见云天轻出头,知她必有主意,自然不必去争。且前去赤玉谷探听消息,最少也需要两人同行,彼此方有个照应。想来云天轻必会指定自己了。 且听云天轻的声音甚是尖锐,听到略觉刺耳,怎有往日半点妩媚动听。 莫寒兵喜道:“大修高徒,必定修为不俗,只是此去赤玉谷,纵算不与野人斗法,也甚是凶险,道友不如再挑一人同去。” 云天轻傲然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天云一人足矣。” 莫寒兵欲待不允,又担心驳了罗援的面子,海外大修等闲可是得罪不起的,欲待答应,又担心云天轻性高气傲,贸然向前,岂不是坏了大事? 云天轻冷笑道:“莫执事莫非信不过我?” 莫寒兵无奈,只好道:“也罢,道友此去赤玉谷,务必小心。” 云天轻微微点头,昂首便出了冰舟,那冰舟早就停在空,四周旋风不起,云天轻疾射出舟,身化一缕清风而去,遁术甚是精奇。惹得舟上修士喝彩不已。 秦忘舒见云天轻独自前去,大感意外,也不知云天轻打的是什么主意。 罗援笑道:“劣徒有百样好,唯这性情最是孤傲,我也勉强她不得,只是事关重大,孤身去探赤玉谷毕竟凶险,在下之意,莫道友或该再选二人同去,以便接应。” 莫寒兵道:“大修之言,正合我心。” 秦忘舒本来又想开口,忽地想起,云天轻不肯指名自己同行,那是怕别人多疑,自己又何必多言,想来云天轻自有安排。 他本来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可一旦遇到云天轻,不由得就要拱手让贤了,只觉得云天轻的主意,必定高明百倍,自己拍马也是赶不上,索性懒得去想。 只听罗援道:“秦道友前番曾与野人交手斗法,最知野人虚实,以在下瞧来,由秦道友出面接应,那可最好不过,不知秦道友意下如何?” 莫寒兵喜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秦忘舒道:“蒙两位厚爱,秦某自当效劳。” 忽听仇寒刀道:“不如我也去走一遭。” 莫寒兵笑道:“你去也好,秦道友,就由寒刀与你同行如何。” 秦忘舒心中便有千万个不肯,又怎能拒绝,便拱了拱手道:“一切自当听莫执事安排。” 仇寒刀冲着秦忘舒一笑,道:“秦道友,此番你我同行,那也算是同生共死了,还盼道友务必替我加持。” 秦忘舒道:“好说,好说。”二人亦来到甲板上,秦忘舒祭起赤凰刀来,踏刀而行。仇寒兵却不用法宝遁器,一对大袖鼓荡起来,灌满了风力,大袖随即向身后一拂,借着一点风力,身子直直向前。这是风遁之术,瞧来也甚是高明。相较之下,秦忘舒借遁器飞行,可就弱得多了。 二人出舟之后,皆是尽力向前,那仇寒刀始终抢秦忘舒一头,秦忘舒若是快些,他便快些,若是慢些,他便放慢遁速,大有与秦忘舒一较高下之意。 此修境界已达地仙,秦忘舒自然万万不是对手,但秦忘舒若是动用凤火,加持玄字真言,也定可与此修一较了。但秦忘舒怎还是当初争强好胜之境,斗气任性,徒乱本心,又能有什么好处? 因此他也不理会仇寒刀,稳稳向前遁去,浴途动用禅识,去探四周动静。 那仇寒刀见秦忘舒不肯争先,渐觉好生没趣,便道:“赤玉谷地域广阔,也不知秦天云去了何处,你我又该怎样接应?” 秦忘舒暗道:“天轻将名字倒转过来,便是秦天云了,不想她偏要与我同姓。”云天轻此举虽是寻常,可细细想来,却令人荡气回肠。 于是道:“在下境界低微,历练不足,一切唯仇道友马首是瞻。” 仇寒刀道:“若依我的主意,秦道友遁速甚慢,我也顾不上去,我便去前方瞧瞧,道友只管慢慢赶来。” 秦忘舒见他屡次挑衅,胸中不由火起,但此行是要探明野人动静,以务布阵围剿,若只顾斗气,岂不是坏了大事。且瞧仇寒刀之意,那是巴不得自己身陷危局才好,到时仇寒刀再来出手相救,可不是大为风光。甚至就此害了自己的性命,也未可知。 这世间原有一种人,性情狭隘,睚眦必报。也不知哪里就得罪了他,仇寒刀怕就是这种人了。 既知仇寒刀心思,秦忘舒也不计较,笑道:“道友务必小心。” 仇寒刀哈哈大笑道:“秦道友还是自己多加小心的是。”说到这里,大袖鼓风向前,很快就没了身影。 秦忘舒独自前行,约行了百里,只觉四周风雪渐紧,那寒气如刀,割得肌肤痛不可当。 修士对火焰威能分划明白,计有炉、烛、火山、狱四等,但对寒气威能的划分,却是含糊其辞。说来这也算是仙修妙术的一项空白了。 只因仙界大能,甚少有修行寒属功法者,而寒属功法与其他诸项仙修大类相比,也明显弱了许多,但正如罗援所言,天地法则因苍穹之立而渐生变化。瞧这北氓雪域的寒气威能,也不见得就比火焰弱了,对这寒气的威能,也该有个细致的划分才是。 野人居于极寒之地,那是迫于无奈,唯有如此,才能避开凡界修士。想来这数百年来,野人对极寒天气已然适应了,赤玉谷与摩云崖皆是苦寒之地,想来白龙潭也应如此才是。 想到这里,秦忘舒于怀中取出那道野人元魂,再探其中幽微,他当初探到土行术时,便不曾他顾,因此野人性道元魂中尚有许多处未曾探明。 此刻一心去寻野人灵识有关寒属功法玄承,片刻之后,果有收获。 原来野人将寒气以刀做喻,化为一刀,十刀,百刀,千刀。想来那寒刀吹来,果如刀割,这比喻倒也恰当不过。 一刀寒为寒气之始,以结冰为限,若是冰厚一尺,便是十刀寒了。 那百刀寒又是不同,这寒气袭来,凡俗百姓全身立刻僵直,再也动弹不得,不消一炷香时间,就没了性命。 如今此刻天气,或在两三百刀寒上下,凡人绝难踏入半步,修士虽有真玄御寒,消耗起来也比往日快了许多。五金之物一敲便碎,对是修士法宝亦是极大考验。 而到了千刀寒境界,等闲修士已经无法承受,便是地仙境界,也支撑不了多时,如此方可称之为绝寒之域了。不知摩云崖后的绝命谷,是否便是千刀之寒。 除了寒气划分之外,秦忘舒又搜得御寒术一篇,但细究此术原理,不过是尽力吸纳雪地灵气,以补消耗,说来说去,还是要动用真玄御寒。 秦忘舒体内修成凤火,原是不惧这极寒之域,只是动用凤火自然也要消耗真玄,只是比起其他修士来,却是省了许多了。 因此野人的御寒之法,对秦忘舒来说,也是无不陴益,他试着运转此术,自冰寒之中吸纳灵气,片刻之后,倒也略有收获。 那水灵气因被冰雪冻住了,自然吸纳不易,可若是功用野人御寒心法,便可略小补,比起完全吸纳不了真气的情形,可谓天壤之别。 正行间,禅识之中探到数道灵息,显然并非云天轻,亦非仇寒刀,秦忘舒心中大疑,在这极寒之域,谁又会贸然前来送死? 忙用禅识探了个明白,原来雪岭之中伏着三名修士,正挥动手中法宝破那山岭上的坚冰,然而此处冰块极坚,远逾钢铁,三修忙了半日,也只掘下了冰屑来。 就听一名红衣修士骂道:“这冰层冻得这般坚实,便是再花两三个月,也未必掘得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另一名黑衣修士笑道:“马兄弟莫急,再掘个半尺,就可将火霹雳置于其中,那火霹雳炸开,别说这冰层,便是这雪岭也要被炸塌一半了。” 红衣修士道:“火霹雳虽好,可我等只剩这一颗了,这方位究竟准不准?若是稍有偏差,掘不进这山腹去,寻不到赤玉,可不是白来一遭。” 第三名修士身着灰衣,本来正在埋头掘冰,此刻抬头道:“马兄弟,你瞧这这座雪峰,赫然便是整座玉山,我等只需掘进十余丈,便能寻到赤玉了,至于那赤玉的成色如何,也就不好去计较了。” 马姓修士不由抬起头来,去瞧这雪岭,口中喃喃地道:“你怎地就知道这雪岭便是一整座玉山,我也不贪心,只需能掘到百八十斤,也不枉走这一遭了。” 另两名修士大笑道:“百八十斤,那还不叫贪心。” 秦忘舒凝目瞧去,他的禅识虽是高明,也探不进厚厚冰层之中,到了百刀寒上下,那天地法则其实又有不同了。 便在这时,空中云散雾开,恰有一道阳光照向雪峰,只见冰层之下,隐隐透出红光万道,这红光初时并不醒目,但其后却是光耀夺目起来,映得雪峰尽赤。 瞧见这雪峰奇景,别说岭上三名修士,就连秦忘舒也是瞧得呆了。 第390章赤玉映山怎无因 第390章赤玉映山怎无因 与雪岭上欢呼雀跃的三修不同,秦忘舒深想一步,忖道:“若是这雪岭整座皆是赤玉,怎会留存至今?此地虽然偏僻,也不至于人迹罕至。那修士但凡听到何处有了宝物,总会千方百计寻来。” 要知道赤玉虽不算是顶级奇珍,亦算是仙修之物,一两赤玉怎样也能值得数十仙币了。哪有放着一座赤玉峰不来挖掘的道理。 如此看来,雪岭之中红光万道,定是另有原因。绝非想像的那么简单? 就见雪岭上的三修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掘进数尺去,黑衣修士就将一个碗大的黑丸置于雪洞之中,看来就是三修所说的火霹雳了。 秦忘舒瞧了一眼,就知道这火霹雳必是火药制成,凡人常用火药开山,仙修之士用之,必与凡人不同,其威能必定翻番。但赤玉峰既是野人藏身之地,一旦山崩地裂,岂不是惹出野人来?他断然不能让三修打草惊蛇。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就向雪岭上掠去。同时遥遥传音过去:“三位道友,且停一停。” 这时三修已退离雪岭数百丈远,听到秦忘舒传音皆是惊讶,那黑衣修士也不理会,手中掐了道法诀,雪岭上的火霹雳顿时青烟直冒,眼瞧着就要爆炸了。 秦忘舒来不及与三修细论短长,急急伸手向火雳霹指去,那火霹雳应指而起,就向秦忘舒飞来。与此同时,秦忘舒掌中一道凤火,就将这火霹雳罩住。 本来这火霹雳便是火药制成,若是被火焰烧来,岂不是瞬间爆炸,但凤火法则笼罩之下,那规矩却是由秦忘舒来定。就见那团凤火罩住火霹雳之后,虽是微微一闪,发出极沉闷的一丝声音,而凤火中的火霹雳却是不见了。 三修见火霹雳虽是爆炸了,但威能不足数寸,声音好似低语,皆是惊骇之极。虽不知秦忘舒用何手段,唯一可知的是,秦忘舒突兀现身,坏了三人的好事。 三人好不容易寻到这里,眼瞧着一笔横财在手,却被秦忘舒破坏,心中怎能不恼,黑衣修士怒气冲冲,大叫道:“道友好没道理,还我火霹雳来。“取出一柄雪亮的长刀,朝空中一祭,那法刀射出一道寒光,就向秦忘舒急旋而来。 秦忘舒暗道:“若在此地斗法,岂不是惊动了野人。” 也不招架,更不施法,转身便向雪岭外遁去,那雪刀已锁实秦忘舒,就急急追了来。 另两名修士也齐齐动手,各施法宝来攻,其中灰衣修士祭出铁如意一柄,打向秦忘舒的后头,红袍修士则祭手锤一对,气势汹汹而来。 但法宝来的虽快,秦忘舒动作更快,三修步步紧跟,也立时出了雪谷。 秦忘舒见将三修引出雪谷,正以为得计,哪知最后那红袍修士刚刚掠出雪谷,身边的山坡积雪之中,忽地伸出一只巨掌来,拦腰将红袍修士捉了去,拖进积雪之中,刹那间就不见踪影了。 黑衣修士与灰衣修士只管赶来,哪知同伴已遭伏击,秦忘舒虽不曾亲眼瞧见红袍修士被擒,但禅识笼罩方圆百里,怎会错失此事。 他心中一凛,急忙停下脚步,转身回头之际,双手同时向空中法宝招去。原来他刚才奔逃之时,已探明两件法宝威能,这两名修士境界与自己相若,可论起修为来就差得远了,因此法诀到处,空中两件法宝顿时堕落雪地之中。 二修见对手厉害,大惊失色,正想分外逃窜,秦忘舒却摆手道:“两位道友,你二人的同伴已被野人掳了去,就这样逃去了不成?” 二修急忙转身四顾,才发现不见了红袍修士的身影,皆是惊呼一声。 秦忘舒道:“两位在此稍候,在下前去雪谷中瞧瞧,看看能否救出那位红袍道友。” 也不等二修说话,身子急遁之下,已来到红袍修士消失之处。虽知这雪谷之中有野人埋伏,但他仗着刀灵在侧,自是不惧。 唯一要担心的,则是与那共工在此猝遇,否则就算野人有数十上百,他也可从容逃去。 身子陷进积雪之中,只觉得四周白茫茫一片,怎辩东西南北。原来刚才野人出没之地积雪甚厚,怕没有百尺?好在秦忘舒早就习惯动用禅识探路,就算目力辩之不明,四周动静,却难逃过他的禅识。 积雪深处红光映射,秦忘舒心念到处,全身凤火绕体,四周积雪顿时化为热水,向雪岭深处流去。秦忘舒也顺着水流趁势深入山腹之中。 就见那山腹通路狭窄,又被积雪覆盖,等闲谁能瞧得出,但流水寻隙便入,正好做了秦忘舒的向导。若遇到缝隙狭窄,身子难以通过之处,则将赤凰刀向前削去,此刀同样的凤火绕体,正是这坚冰积雪的克星了。 这样一路寻隙而入,所行路线未必与野人出没的道路一致,但只需循着流水而去,总能寻到野人的藏身之地。 只是赤凰刀开路虽是便捷,可比起土行术来,却差了许多,秦忘舒想起土行术的好处,心中念念不休,只可惜此术难修,也不知何时才能修成。 除了有流水引路,缝隙之中亦不时地有修士残留的灵息,因此秦忘舒前去的方向绝不会错了。而禅识之中,则不停地那只野人的身影出没。原来此处坚冰山石虽有摭挡灵识之效,可这山中裂缝无数,禅识又是无孔不入,因此野人哪里能逃得掉。 也不知行了多久,忽觉面前一阔,原来已身处一处洞穴之中。这洞穴方圆约有十余丈,虽深在山腹之中,却是光线明亮。原来有座石台上放着块拳大的赤玉,赤玉前三尺处,有石镜一面,那赤玉被石镜照来,竟是红光大盛,照得洞壁皆赤。 秦忘舒恍然大悟,原来雪谷外瞧来红光万丈,竟是有人刻意安排,雪人以此设伏,是要引来凡间修士聚而歼之不成? 忽听传来一声轻笑,来人低声道:“忘舒哥哥,你来的好快。” 秦忘舒知道是云天轻在此,不由大喜,道:“原来你抢先一步到此。” 一道身影闪来,洞穴之中已多了个人,正是云天轻。却见云天轻已没了黑布蒙面,倾国之貌被这洞中赤光映照,自然增色不少。 云天轻道:“我见这雪谷赤光万道,必有缘故,这才入山来探,原来这里有许多洞穴置着赤玉石镜,诱人前来。” 秦忘舒道:“野人向来潜藏不出,怎地又设这圈套诱人前来?这岂不是公然昭告天下,野人便在此处吗?” 云天轻道:“在我想来,共工既然现世,野人心中自然便生感应,这赤玉映山,或许就是野人与共工联络的信号了,既然此处赤玉陈设依旧,可见共工并未来此。” 秦忘舒点头赞道:“野人的心思,怎能逃过你的眼睛。” 云天轻“扑嗤”笑道:“这次见面怎地就改了性?整日的甜言蜜语,让人欢喜。” 秦忘舒道:“说的皆是实情,何来的甜言蜜语?” 云天轻低声浅笑,显得心情甚佳,又道:“忘舒哥哥随我来,这里有处洞穴,刻着许多符文,我也瞧不明白。” 秦忘舒道:“你若瞧不明白,我更加不懂了。”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何必谦逊,你如今魔禅双修,可是真正的不得了,若论修为玄承,早就超过我了。” 秦忘舒听到这话,却是一惊,自己一直动用无相魔诀隐气慝息,怎地就被云天轻瞧出来了?忽地想起,云天轻就算瞧不出自己修为的底细,但罗援又是何人,自己的修为定是瞒不过他了。 见秦忘舒神色惊讶,云天轻道:“有件事正要相告,你可知道罗大修是何来历?” 秦忘舒道:“有人说他的碧玉岛中人,碧玉岛是御魔的前沿,罗大修既来自此处,自然修为极高。” 云天轻道:“此话只猜对了一半,其实罗大修真正的来历,却是魔域中人。” 秦忘舒吃惊不小,道:“罗大修既是魔修?怎地他全身正气凛然,瞧不出一丝魔息,且魔域修士,又怎能助凡界修士御魔?” 云天轻道:“魔域原有新法旧法之分,那修了新法的修士,其实已与仙修之士区别不大了,只可惜新法虽好,却被大半魔修视为异类。因此新法修士与仙修之士自可携起手来。然而这新法虽好,若论修行的速度,怎比不上旧法,因此魔域之中,新法魔修形势笈笈可危。” 秦忘舒道:“若是新法魔修不敌旧法魔修,一旦旧法修士一统魔域,是否就是浩劫来临之时。” 云天轻面色沉重,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二人已来到另一处洞穴之中,这洞中亦有赤玉石镜,但除此之外,其中一面石壁甚是光滑,上面刻着许多符文,秦忘舒瞧了几眼,竟能辩出大半来。 原来他先前动用搜寻术探过野人元魂,对野人的文字符文不知不觉之中,已是略知一二,故而瞧着壁上符文,就觉得分外眼熟了。 云天轻见秦忘舒沉默不语,但目中精光闪烁,神色甚是欢喜,知道他必是识得了。 便道:“忘舒哥哥,这壁上符文究竟是何种功法?” 秦忘舒也不答话,忽地微微一笑,伸手向石壁上按去,就见他的一只手掌已没入石壁之中,但石壁上却无丝毫裂纹。云天轻惊喜不已,道:“土行术!” 第391章美人在怀谁忍拒 第391章美人在怀谁忍拒 秦忘舒道:“这石壁上的确是土行术的法则要诀。我先前在一只野人灵识中探到,可惜此术甚为高深,欲修无门,这石壁上的法诀则是浅显多了,所以容易修行。” 云天轻喜道:“恭喜忘舒哥哥修成奇术。” 秦忘舒道:“离修成土行术,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土行术为土遁中至高法门,这世间土石之性不知凡几,石壁上的法则,只适合在这雪域冻壤中穿行,到了他处就行不通了,有句话说的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若想真正大成,那还得痛下功夫不可。否则此处行得,别处就行不得,别人一日千里,我一日只行得三五十里,那就无甚大用了。” 云天轻叹道:“忘舒哥哥对仙修之术精益求精,务求穷尽玄机,那才是真正修行的态度。天轻平生向不肯服人,却对忘舒哥哥敬佩之极。” 秦忘舒笑道:“原来此番你见了我,也是整日价甜言蜜语。闲话少说,我先传你这土行法则,日后总是用得着的。” 云天轻将身子扭来扭去,道:“这法术我可学不来,一来听忘舒哥哥所言,这法术竟是无比艰难,二来整日在这土里钻来钻去,弄得灰头土脸,又成什么样子?” 秦忘舒苦笑道:“怎就灰头土脸了?法则到处,土石如若无物,此身不染微尘,若非如此。又怎能算是土行奇术。” 云天轻听到这般好处,方才转嗔作喜,道:“要学,要学。” 秦忘舒将壁上符文迅速说了一回,又将自野人灵识中探来的高深学术也传予云天轻,以那云天轻的灵慧,定是过耳不忘的。至于云天轻日后能修成怎样境界,就看她下的功夫了。 土行之术虽是繁琐,但秦忘舒传得快,云天轻学的也快,真正算起来,也没耽误多少工夫。传功之际,秦忘舒仍是警戒四周,等最后一句口诀传毕,便道:“刚才那野人离此处只有百丈之距,你我以土行之术悄悄欺将过去,定能令其措手不及。” 云天轻道:“擒了这名野人,就能知道这赤玉谷中野人动静,便可回舟缴令了。” 秦忘舒道:“只是你我下手务必干净利落,若让这野人传出警讯去,那可就令谷中野人有了防备。” 云天轻连连点头,秦忘舒试着再施法诀,将身子陷进石壁之中,法则到处,那石壁果然化成泥桨一般,身子虽可轻易陷入,可若想快步如风,可就难了。 秦忘舒并不着急,他知道自己初修此术,哪里就能跃行无碍,其中必有许多关键处,还需一一明悟不可,好在就算无法彻悟这项土行法则,他有玄字法诀在手,或可大为改观,强行突进土中。 果然玄字诀一出,那泥浆再化成云雾般的物事,行动起来几无阻碍了,但这离土行术大成尚有不短的距离,此术若能真正修成,应该是空虚无物才是。 云天轻本以为秦忘舒既然在前开路,自己也就懒得施诀用法,只管跟着走就好,哪知土行奇术的妙义,并不在于土中打出一条通道来,而是化土石为虚无。因此若有土行奇人在前逃亡,身后逃踪者若想同样在土里追击,那就是万万不能了。 秦忘舒虽然小试得手,但毕竟功力尚弱,其法则威能有限,离开秦忘舒三尺,那土地复又坚硬如铁了。 云天轻不由传音低呼道:“忘舒哥哥,我可行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忘舒略作沉思,已知其中奥妙,笑道:“天轻,此术怕是难以偷懒沾光,你还是得自家施诀用法不可。”话虽如此,还是转过身来,将云天轻一拉。 云天轻趁势贴近秦忘舒,二人在土中身子相拥,相隔只有一线了,那土中虽是寒气逼人,但二人不觉间已是满面通红,全身燥热起来。 秦忘舒与云天轻在土中相拥,呼吸可闻,更兼云天轻吐气如兰,便是她的心跳声,似乎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此情此景,怎堪忍受?便觉得天下之大,忽地只剩下彼此二人,那世人也好,礼教也罢,竟是通通抛之脑后去了。 秦忘舒手掌贴在云天轻的腰身上,虽是法袍厚重,但便是隔着法袍,也能觉出袍中躯体,纤腰不盈一握,就觉得云天轻的身子在法袍之中微微颤动,那呼吸之声也是越发沉重了。 秦忘舒轻声道:“天轻。” 云天轻“嗯”了一声,声音慵懒无比,像是懒得回应,更怕是多说一字,便打碎了这绮景梦境一般。 土中自然是光线绝无,但二人贴的既近,对方的一举一动,身姿方位,无不感知无误,比之目力所瞧,反倒更微妙了几分。 秦忘舒热血上涌,他心知不妙,他昔日受过云天轻销魂手的诱惑,此番土中相拥,只怕覆辄在即,若不能努力把持,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 哪知就在这时,面颊上滚烫起来,原来云天轻娇躯瘫软,已倒在他的身上,二人面颊贴得紧紧,那云天轻面上,已是赤热如火了。 秦忘舒忍不住就要揽美在怀,恨不得将世间万物抛之脑后,但偏在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两道影子。更觉得千万里之外,有两双妙目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秦忘舒霍然惊了一声冷汗,伸出手来,微微将云天轻一推,低声道:“你我该去了。” 那云天轻被他伸手推来,虽只是一触便停,但已知秦忘舒心意,心中既是伤心,又是害羞,更有三分恼怒。原来秦忘舒对自己仍是心有顾忌。 复又想来,秦忘舒相识许负心在前,遇莞公主于后,自己在秦忘舒心中究竟是怎样地位,却也难知。 以那秦忘舒的性情,心中但有了一人,其他人千好万好,他也绝不会放在心里了。想到这里,不由黯然,莫非秦忘舒心中已然有了心上人。 但她细细回想刚则秦忘舒那一推,说来是拒,却是立时停手,且听他的说话声音之中,大有歉疚之意,那是生怕自己伤心了。由此瞧来,秦忘舒心中未必就没有自己。 云天轻虽是灵慧无双,但遇到这男女情事,不免是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平时里的机变计谋,竟是半点也用不上了。 那世间的男子,若能得自己一颦一笑,别说舍家弃子,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拼命贴将上来,这世间唯一能拒绝自己的,也就是秦忘舒了。 或因如此,云天轻对秦忘舒也将愈发的难舍了,只因她明白,他日秦忘舒若是对自己动了真情,那必定是义无反顾,生死不离。若果然是那样的真情,便这等上百年千年又能如何? 刚才心中虽是杂乱无绪,片刻间已收拾干净,因此云天轻很快就道:“的确该去了。” 令秦忘舒惊讶的是,云天轻声音之中,并无自己想像中的羞怒之意,倒像是刚才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一般,原来云天轻的心境竟也这般了得。 此番二人再度分土向前,虽是身子不离方寸,却已是相安无事了,秦忘舒想的是:“天轻固然待我极好,可我对她,总是捉摸不透。” 云天轻想的却道:“忘舒哥哥,你此刻心思难定,那又何妨,他日他总让你知道我的好处。” 其实以云天轻的灵慧,若想真正令秦忘舒投向自己,不知有多少手段,可是对世间他事,云天轻固然愿意不择手段,去争去抢,却知道真正的情意,却是抢不来,夺不走,骗不得的。 秦忘舒初次动用土行奇术,也不敢行得太快,更担心法诀稍有偏差,那冻土坚石化虚为实,又沉沉压将下来,就算伤不得二人,若是污了云天轻的法袍身子,也怕她不喜。 正因为有其这样一份心思,秦忘舒方知云天轻在自己的心目之中,竟也是格外珍贵了。 虽是行得慢,百丈之距也是很快就到了,用禅识瞧去,那野人正弯腰立在前方山洞之中,脚下伏着一人,瞧来正是被掳去的红袍修士,也不知是死是活。秦忘舒与这野人只隔了数丈,但因秦忘舒身在土中,那野人自然是浑然不觉。 秦忘舒正想扑出石壁动手,哪知就在这时,洞外脚步声响,两名野人各挟着一人,大步走进洞来。 秦忘舒暗忖道:“莫非赤玉山野人皆聚于此?若果然如此,便是我与天轻加上刀灵,也难悄无声息地将这三名野人统统压制了。” 进洞来的两名野人将那二人往地上一抛,原来便是候在雪谷外的灰衣修士与黑衣修士。秦忘舒与这三人虽无交情,亦替三修担心。更不知野人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这三修。 三名野人皆是兴高采烈,口讲指划说得热闹,秦忘舒对野人言语已算是粗通了,听了片刻之后,不由将眉头皱起。 云天轻传音道:“这三名野人说了什么?” 秦忘舒道:“似乎在说什么移魂换命之术,以前这法术虽是行不通,但近来这法术却成功了一回,又说什么共工现世,天地垂怜。这些野人的言语甚是简陋,词汇不丰,我也只能胡乱揣摩罢了。” 云天轻道:“若果然如此,只怕世人要遭大劫了。” 第392章羞见故人何惜命 第392章羞见故人何惜命 秦忘舒道:“移魂换命,倒也并非罕见,何以天轻瞧来这般严重?” 云天轻道:“当初魔修同样不许转世,但天地对野人一族却严苛许多,野人不光不许转世,甚至在冥界也没有名册,因此野人便是想传续后代也是不能,看来天地是想要绝灭野人一族了。” 秦忘舒道:“不错,既无名册,便无元魂,野人死得一个,便少得一个。” 云天轻道:“魔族原有亿万之众,就算不允转世,但因基数庞大,倒也无灭绝之虞,可野人本就数目凋零,再加上不许转世,无法生儿育女,野人已临灭族之祸,怎能不挣扎求存。虽然忘舒哥哥无法明白野人言语,但以我想来,野人所用之术,应该是夺魂换命才是。” 秦忘舒想起共工与楚三共存一身之事,不由点头道:“不错,的确是夺魂换命之说方才妥当。看来野人是想夺来人族的元魂,以便传续后代了。” 云天轻道:“刚才忘舒又听到‘共工现世,天地垂怜’之说,看来,自从共工现世之后,天地法则对野人也是放开一线了,竟默许野人施展夺魂换命之术,可见天地对人族的怨气愈加深重了。天轻最担心的,也就是此事。” 秦忘舒不由黯然,就算野人夺魂换命,以野人的数目,实难动摇人族根基,但经由此事,却可瞧出天地对人族极为不满,又怎能不令人惊骇。 人族本是万物之灵,更是天地的宠儿,可如今瞧来,因魔我之故,天地对人族的加持厚爱之心,似乎也开始发生动摇了。 而天地之意,本是高于仙界大能之心,就算玄灵天尊欲借浩劫警告人族,天地若是一味袒护,这场浩劫未必就能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天地之心如今显然已发生动摇。因此他日浩劫来临,结果究竟怎样,已非世人可以预料。 秦忘舒再去听三只野人说话,便是格外仔细,很快就听野人提到赤玉谷之中,还有两名修士未曾捉到,看来所说的就是自己与仇寒刀了。幸好未曾提及云天轻。 三只野人说罢,便各提一人出了山洞,看来是想去寻找自己与仇寒刀了,但因三只野人始终不曾分开,秦忘舒与云天轻虽紧紧跟随,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这座赤玉峰中山洞无数,彼此相连,但走过许多山洞,却没见到几只野人的身影,看来赤玉峰并非野人真正藏身之地。这座赤玉峰也就是野人的前哨而已。 由此瞧来,野人数目就算不多,可能量已超出众人的想像,一旦共工整合了野人,三支野人合并为一处,那是任何仙宗门派都无法与之抗衡的了。 幸好野人现在分崩离析,共工未曾到位,尚给了诸修一线生机。秦忘舒想到这里,也觉得甚是侥幸。 忽听远处山腹之中传来轰隆之声,听来像是有人在山腹之中斗法厮杀,秦忘舒第一个念头,便是认为仇寒刀已被野人发现了。 因此他急忙动用禅识,向轰隆声传来的方向探去。 哪知瞧见的却是一名野人狂性大发,正在那里挥动铁拳,在山壁上一拳拳砸去,石壁虽坚,怎禁得起这野人铁拳。片刻之间,已被这野人打塌了几座洞穴了。 三只野人闻声奔去,口中嚷成一片,细细听到,原来亦和夺魂换命之术相关。 原来那只发狂的野人,竟是野人动用夺魂换命之术,新生出来的野人后代,只可惜夺魂换命之术缺陷甚多,因此这野人尚存着人族元魂的记忆。故而这野人一旦发现自己变成野人,又怎能不惊。 秦忘舒对云天轻道:“原来这夺魂换命之术并未大成,尤其是洗涤人族元魂一项,最是麻烦,若是元魂灵识清洗的不净,便会残存记忆,若是清除得干净了,那生出来的野人又是痴痴呆呆,灵慧不足。野人故而为此烦恼。” 云天轻道:“野人之中缺乏大能,自然就会如此,可一旦共工与野人会合,那情形必会一变了。” 秦忘舒道:“必会如此。” 这时三只野人抛下手中修士,齐齐上前,揪住那名发狂的野人,这名野人虽是年幼,修为境界不足,但此刻发了狂性,便有平日数倍的力气,合三只野人之力,竟是压制不得了。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说不得你我只好动手,趁着这四只野人内斗,无暇他顾,再不动手,此番只好空而回了。” 秦忘舒正想点头,忽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野人身后,此人虽是衣衫破烂,神情狼狈,但举手投足之间,风雅不失,再往他面上瞧去,秦忘舒更是吃了一惊,此人赫然便是楚三公子了。 既见楚三,共工自然不存,难不成楚三的元魂竟战胜了共工,夺回了身躯,秦忘舒虽与楚三公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可瞧在同为人族的立场上,见到楚三现身,秦忘舒心中也是一喜。 既然局势已发生变化,秦忘舒急忙伸出手来,在云天轻身上微微一按。 云天轻原是点头会意的,又怎不明白,她与楚三公子之间,仇怨只会比秦忘舒来的更加强烈,因此乍见楚三公子现身,云天轻秀眉紧皱,心中委实难以决断。 若以二人之间的恩怨来论,她自是巴不得楚三公子就此不存于世,但共工若是胜了楚三公子,夺回身躯,那后果却是更加严重。公私之间,孰轻孰重? 就听楚三公子低声叫道:“这世间野人,个个该死。“他抢上前去,出手如电,已抓住一名野人的肩头,那野人身躯高大之极,被他只手拍来,又怎会在意,只是转过身来,瞧了楚三公子一眼罢了,且目中大有不屑之意。 哪知楚三公子低吼一声,手掌只一扯,就将这野人的手臂扯将下来,随后猱声上向,抓住这野人的脖子一扭,那颗斗大的野人首级就此堕地。 秦忘舒与云天轻瞧见楚三公子生撕野人,几乎是瞧得呆了,野人的身躯并不仅仅是肉身而已,便是以赤凰刀之利,也未必就能伤到,哪知却经不住楚三公子一扯一扭。 楚三公子举手间撕了一只野人,除了那发狂的野人懵然不知外,其他两名自是大惊,忙弃了发狂的野人,就向楚三公子扑来。 再去瞧楚三公子的举止动作,又与野人何异,亦是不闪不避,伸手又搭上一只野人的手臂,再一扭,这只野人手臂便脱离了身子,血如泉涌一般。 另只野人本已扑到,见楚三公子这等强力的手段,吓得转身就逃,却又哪里能逃得掉,被楚三公子一步赶上,再将脖子一扭,当场毙命。 秦忘舒与云天轻皆是瞧得心惊胆战,手撕野人与只手拗断法宝何异,这种强力无极的近身杀伐手段,显然并非楚三公子的昔日所学,看来楚三公子夺回身躯之时,也继承了共工的神通手段。此刻的楚三公子,实难分得清究竟是共工还是楚三了。 云天轻向秦忘舒传音道:“他,他究竟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声音已是颤抖不已。 别说云天轻,便是秦忘舒此刻,对这楚三公子也是大为忌惮。 楚三公子缓缓抬起手掌,击在断臂野人的头颅上,这野人头骨粉碎,自是活不成了。 那发狂的野人不知好歹,口中怒喝不已,就向楚三公子合身扑来,楚三公子却不动手,只是将身子一闪,避过发狂野人一扑。忽又闪电般出手,压住这野人肩头,那野人被这一掌压来,竟是动弹不得,身子渐渐弯了下去。 楚三公子道:“你是何处的修士,怎会被野人夺了元魂?” 那野人挣扎了半晌,仍是挣不动,却只知大喘粗气,也不知如何回答。但他瞧向楚三公子的目光之中,却露出悲哀之情。 楚三公子叹道:“你就算恢复神智,凭你这身子相貌,那也是羞见故人了,不如我就成全了你罢。” 那野人不再挣扎,目光慢慢清亮起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楚三公子叹息一声,道:“我被那共工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也是无颜面见故人了。可惜世间却无一人,能够成全我。“说罢一掌拍在那野人天灵处,那野人就此倒地,已是没了性命。 楚三公子喃喃地道:“这雪谷之中不知还有多少野人,我定要将其寻将出来,一个个地杀了。” 说到这里,楚三公子身形如风,便出了山洞,瞧他遁行之术,似乎又是昔日的手段,看他的背影,也同样有当年楚三公子的俊逸风流。 但昔日的楚三公子,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如野人般扯撕他人。 瞧着楚三公子一路远去,秦忘舒与云天轻心情皆是复杂之极,秦忘舒轻轻遁出石壁,先取了空中的四道野人元魂。这四道元魂皆停在空中不动,自是轻易到手。 云天轻也随之出了石壁,低声道:“忘舒哥哥,以你瞧来,那楚三公子真的压制住了共工不成?” 第393章鸟尽弓藏无需问 第393章鸟尽弓藏无需问 秦忘舒道:“楚三公子这身惊人神通,绝非他昔日所修,可见他虽主导了这具身躯,共工对他的影响并未消失。二人元魂以这肉身为战场,楚三公子最多算是略占上风罢了。” 云天轻点头道:“天轻也是这般想来。” 秦忘舒道:“若论修为神通,楚三公子绝非共工对手,但一来这肉身向来是楚三公子所有,二来楚三公子的意志强大之极,这才勉强与共工斗了个平手,但这局面若是持续下去,我对楚三公子的前景绝不乐观。” 云天轻道:“楚三公子要杀尽野人,其意若何?” 秦忘舒沉吟良久,方道:“楚三公子行事,自然计谋深远,在我想来,楚三公子亦知,以他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杀尽野人,便是将野人杀尽了,那共工依然尚在,对他与共工之争,也没多大好处。唯一的理由,就是楚三公子想让共工因此部属分崩离析,就算他日他争夺肉身失利,共工也会落了个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下场。” 云天轻深以为然,道:“忘舒不愧为楚三公子大敌,竟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如此说来,我等又该持怎样的立场才好。” 秦忘舒道:“野人立志要重整旗鼓,所失元魂只能向人族争夺,因此野人与人族,已是势不两立。共工心性残忍,且与朱厌关系密切,极易对朱厌所用,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共工现世。就算我等与楚三仇怨不可解,这一回也只好帮他了。” 云天轻咬牙道:“只可惜便宜了这厮。”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与楚三公子实为生死大仇,势不两立,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亦是相当不易了。 至于说服极寒阁修士相助楚三公子,倒不是什么难事了,一来何正贤与楚三公子关系非殊,二来极寒阁亦不会容忍野人在雪域之中扎下根来,那野人一旦整顿壮大起来,第一个就要拿北氓三宗开刀了。 秦忘舒也没忘了三名凡间修士,他来到三修被抛的洞穴之中,先起了道法诀,唤出三名黄巾力士,背起三修远离此处。想来经此一吓,三修再也不敢打这赤玉峰的主意了。 云天轻更是手快,取了几座洞穴中安置的赤玉石镜,野人的物事虽是粗糙,但必是上品之物无疑。 二人各行其是,动作皆是极快,瞬间收拾停当,便再次动用土行之术,深潜入土,悄无声息离开赤玉峰。一路行来,也不见仇寒刀,二人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但回舟复旨最为要紧,又怎好再返身去寻仇寒刀。 二人离了赤玉峰数里后,方才钻出冻土,动用遁法回来锦帆冰舟之上。在路上秦忘舒动用搜灵术,探了一名野人的灵识,便知道此处野人的虚实了。 原来赤玉谷中共有一百多名野人,大多藏身于离赤玉峰五十里外的一座雪谷之中,那雪谷气候极寒,未必就弱于摩云崖了。等闲法宝,难以在雪谷之中施展。 不想遥遥瞧见仇寒刀立在舟边,扳起面孔道:“两位怎地这么迟才回来?” 秦忘舒道:“中途遇到野人,不免多费了些手脚,自然有些耽搁了。” 仇寒刀喝道:“若只管等你们回来,可不是误了大事?罢了,两位甚是辛苦,还是回船舱静室之中静修便是。” 秦忘舒不由一呆,道:“怎能不见莫执事便去歇息?” 仇寒刀道:“三舟诸修得了我的消息,早就去了,你等在途中竟不曾遇着?是了,那野人大部都是藏在离赤玉峰五十里处的一座雪谷之中,方向不同,自然是撞不见的。” 秦忘舒讶然道:“怎地就去了?” 不过心中还是暗自敬佩,原来仇寒刀办事亦是干净,竟也探明了野人的藏身之地。他向三只冰舟了瞧了瞧,果然舟上除了舟子之外,舟上的修士已无人影了。 仇寒刀道:“兵贵神通,既然得了消息,自然不可耽搁,稍后还有大队修士前来,我在此等他们会齐了,再去雪谷增援。” 云天轻道:“仇兄大才,在下甚是惭愧。”将秦忘舒衣袖轻轻一拉,秦忘舒会意,便向仇寒刀揖手为礼,回到冰舟中去了。 舱中正坐着欧阳灵,井长青,清雅仙子数修,个个愁眉不展。见到秦忘舒与云天轻来到,忙起身行礼。秦忘舒见诸修皆在,甚是惊讶,道:“大队人马已去雪谷,怎地你等还在此处?” 欧阳灵将手一摊,苦笑道:“我等虽有心杀敌,奈何别人却是瞧不上。”他先前得了甜头,只盼这场大战中再捞一大把,哪知竟被极寒阁修士所拒,自是大为烦恼。 秦忘舒笑道:“不去也就罢了,倒也落个清闲。三舟精英尽出,那人手也是够了。” 便在这时,舟外遁声不绝,飘飘然来了七名修士,皆是一身白衣的美貌女子,看来应该是瑶光殿的修士了。 这七名女子甚是孤傲,就连仇寒刀上前恭迎,也只是微微将头一点罢了。七名女修上了冰舟,也不去舱中歇息,只是立在甲板上闲看风景。 片刻之后,空中络绎不绝,又来了许多修士,或穿黑底镶金法袍,那是极寒阁的修士,或着灰袍,则是雪神宫的修士了。 秦忘舒计点三宗修士,约有二十余名之多,且每位修士,至少也是地仙境界,北氓三宗的家底也算得出甚是雄厚了。 秦忘舒暗道:“原以为先前三十余名地仙修士,已算是精英尽出,哪知三宗又能派出二十余名地仙修士,加上总部也要留些修士看守,无论怎样算起来,三宗地仙境界修士,也不会少于百人了,再加上三宗定有三四名天仙境界修士,而雪域神龙,北氓神女以及极寒阁阁主的修为境界,自然更是厉害,这实力的确足以与七家三宗一较短长了。” 二十余名修皆不曾入舱中歇息,皆停在舱外甲板之上,而虽是诸修云集,却不曾听到只言片语。这二十余名修士,就像是哑子一般。 就见那仇寒刀也收了倨傲之色,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尤其是对七名白衣女修,神情更是恭谨。 一名身材高挑,眉目凝霜的女修寒声道:“仇道友,此事果然用得着这许多道友吗?若是你等谎报军情,让我等徒勒往返,莫怨我上禀龙君,道你一个不是。” 这话虽是轻描淡写,仇寒刀却是神情大恐,道:“怎敢谎报军情,此处的确有近百名野人,那雪谷气候极寒,等闲法宝动用不得,若是人手不足,定难一举成擒,说不定还要折损人手。” 高挑女修道:“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既然人已到齐,怎地还不前去?” 仇寒刀道:“还有雪飞龙师叔未至。” 高挑女修面露讶色,道:“不过就是百余名野人罢了,怎就要劳动雪飞龙师叔大驾?” 仇寒刀微微一笑道:“此事自有玄机,但此刻着实不便细述。” 高挑女修身六名女修齐皆变色,一名肤色黝黑的女修喝道:“好大胆,三师姐向你问话,你竟敢推三阻四。在我等面前,何事不能言?” 仇寒刀极是为难,道:“其他事说得,这件事万万说不得,等雪飞龙师叔到翻手,你等自去问他便是。” 只听一声脆响,那面色黝黑的女子头顶升起一道光华来,光华中之悬着一样法剑,却如同雪雕玉刻的一般,瞧来竟是透明的。 那法剑大放毫光,剑尖直指仇寒刀。 此剑一出,仇寒刀身边的数名同宗修士齐皆动容,但诸修竟是一动不敢动,更是无人说话,只因舟上数名灰衣修士,也将目光瞧来,看来若是极寒阁修士胆敢出手,这些灰衣修士必定也会加入战团。 秦忘舒已知这些灰衣修士皆是雪神宫弟子,在三宗弟子之中,地位最为尊崇,如今北氓神女已与雪域神龙结为双修伴侣,雪神宫与瑶光殿实为一体了。 因此极寒阁修士若敢轻举妄动,需先过了雪神宫弟子这一关。 秦忘舒瞧见这情形,便知极寒阁虽已附从雪神宫,但地位着实尴尬,雪神宫与瑶光殿诸修,并没有极寒阁修士瞧在眼里。 那仇寒刀已吓得额头冷汗长流,瑶光阁女修虽是瞧来美艳无双,可真正杀起人来,可毙雪神宫修士还狠,如今北氓神女新嫁得宠,便是雪神宫弟子,在一众瑶光殿女修面前,也是礼让三分,自己若再是强项,吃亏了也没处申辩去。 他无可奈何,只好动用传音之术,向高挑女子说了数句。 高挑女子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忽地目光斜斜一扫,已瞧向舱中诸修。此女的目光好不吓人,真个儿如刀似剑一般,清雅仙子被这女子目光扫到,已是魂不附体了。 云天轻本来立在秦忘舒身后,此刻忽地抬起手来,在秦忘舒后背划了几字。 秦忘舒细辩云天轻所书,也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云天轻写的是:“鸟尽弓藏,杀人灭口。” 第394章图穷匕现杀机生 第394章图穷匕现杀机生 北氓三宗过河拆桥,倒也没出秦忘舒的意料。三宗虽已联手,但其实并不是铁板一块,这恐怕也是三宗始终不承认联盟存在的原因之一,而三宗所谋既大,自然不愿让人瞧出其中的虚实来。 更何况野人数百年所收藏的宝藏无比庞大,这消息若是泄露出去,必引来天下宗门觊觎,得知这些消息的外界修士,最好还是死得干净。 除了这两条理由之外,秦忘舒隐隐觉得,三宗必定还有一条极为重要的理由,要将诸修赶尽杀绝,此事他虽是有所揣度,却寻不到确切的证据。但既然云天轻已觉察出三宗的杀机,那自然是不会错了。 虽然心中还有无数疑团,也只能先逃出这里再说,但如何逃出冰舟,却成了大大的难题。 冰舟上有二十余名地仙级修士,只需出动四五人,便可将船中诸修打发了,因此破脸动手,那是绝无胜算了。 最大的问题是,井长青等人尚不知对方图谋,又该如何救他们出去。 本来动用传音之术交流,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但云天轻刚才并非动用传音,而是采用了最原始最简单的手段,由此看来,云天轻应该是觉察出了某种危险,知道在此时动用传音并不安全。 秦忘舒的目光在舱外诸修身上扫了一遍,很快就发现,灰衣修士之中,有一位修士始终背朝船舱,瞧来是在闲看风景,但此修两只耳朵似在微发毫光。难道原因就出在此修身上? 传音之术并不十分可靠,这是秦忘舒早就明白的道理,修士境界越高,越容易截听到对手的传音,或者是专修一门法术,亦或者是炼制某种法宝,皆可听到对手传音。 便在这时,云天轻已向清雅仙子走了过去,清雅仙子自然从井长青那里,得知了云天轻的身份。因此二人携手低语,甚是亲热。那云天轻所言,不过是平常闲话罢了。但二女手掌相握之时,云天轻已将该说的话传了出去。 由云天轻传话于清雅仙子,再由清雅仙子告知井长青,井长青亦用同样的方法,知会了欧阳灵。片刻之间,三宗的图谋诸修已知。 诸修皆是久经历练,就算知道了这惊天噩耗,面上也不敢流露出半丝惊慌来。 但就算是洞悉对方图谋,如何逃出生天,亦是极大的难题。 更重要的是,留给诸修的时间已然不多了,三宗修士之所以不曾立时动手,想来是在等候那位雪飞龙前来,只因杀人灭口虽非多大事体,但其中因牵涉到罗援这位海外大修,若无更高级别的大修发话,怎能擅自行动。 若只是为了对付秦忘舒等人,只需一位仇寒刀就可立下决心,可海外大修身份非比寻常,一旦杀了罗援,就需将前因后果细细盘算在内,这个决心委实难下了。 想来云天轻正是听到有雪飞龙到场,才霍然明白,三宗已有杀人灭口的动机。 秦忘舒想了又想,若想逃出冰舟,那是绝无可能,唯一能拯救自己与诸修的办法,似乎只有在海外大修这事上大做文章了。 他转向云天轻道:“秦道友,罗大修邀来的两位大能何时才能来此?” 云天轻原是点头会意的,秦忘舒此言一出,云天轻心中明镜一般,便道:“罗大修动身离岛之时,两位道友正在炼制法宝,若论两位具体动身的时间,怕是难定了。” 二人这番对答透露出来的信息非同小可,若再来了两名海外大修,谁问北氓三宗如何敢轻举妄动?就算三宗孤注一掷,那也需禀明更高级别的修士,方能痛下决心的。 果然听到二人说话,瑶光殿那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神色微变,频频向仇寒刀示意。 仇寒刀立时走进船舱,满面堆欢道:“怎地还有海外大修前来,区区数百名野人,又何必兴师动众。” 云天轻道:“这原是行前就定下的计划,野人之事说小不小,若是罗大修此行未能寻到野人行踪也就罢了,如今此事坐实,另两位大修静极思动,自然前来瞧瞧,只当戏耍了,也是有的。” 仇寒刀道:“两位大修是怎样的境界,叫何名姓?” 云天轻笑道:“我又不曾上岛,怎知详情?便是见到了,以我的身份修为,又怎敢去问?仇道友莫要说笑了。” 仇寒刀道:“这么说来,野人之事,罗大修已经传讯中去,遍告碧玉岛上诸位大能了。” 云天轻道:“罗大援如何行事,在下怎会知道。” 仇寒刀的眉头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字,若此事已是众人皆知,那就算杀光了诸修,又如何灭得了口? 忽听一人道:“北氓离碧玉岛相隔百万里,若想传讯回去,只怕不易。“说话之人正是耳放毫光的灰衣修士。 此修截听他人传音,手段非凡,看来对传讯之术最为精通,仇寒刀听到这话,眼睛便是一亮,道:“果然传不到海外去?” 那灰衣修士道:“若想传讯千万里,便是金仙大罗,也未必能够。除非是修成‘心’字无界真言。只可此术失传久矣。或许佛禅之士,亦可另外修成传讯千里之术,但据我所知,碧玉岛上,并无佛禅之士。” 仇寒刀道:“佛禅之士向来慈悲为怀,意在苍生,怎地碧玉岛上反不见佛禅之士?” 灰衣修士道:“若是魔修破界,佛禅之士怎会惮劳,自然义无反顾,站在御魔的最前线了。但如今魔域内斗不休,已有多年未曾破界惹事了。海外十七岛修士虽轮番上岛,却怎样也轮不到佛禅之士头上。” 仇寒刀道:“这又是何故?” 灰衣修士轻笑一声,大有讥讽之意,想来是笑话仇寒刀阅历不足,道:“御魔之事,向由天伦阁主持,但佛禅之士不在天伦阁的管辖之中,若无战事,碧玉岛上绝无佛禅之士,这也算是仙修界的常识了。” 仇寒刀向来讥笑他人,此刻却反被他人笑话了,不由地老脸一红,道:“多谢道友赐告。” 灰衣修士道:“仇道友,你只管放心,此事利害,诸位护法大能早就想得明白。罗援境界虽高,也难以将此处讯息传回碧玉岛。那位仙子,罗大修行前,果然邀了两位碧玉岛的修士助拳?” 云天轻道:“‘助拳’二字,怕是用得重了,以罗大修手段,除了共工之外,其他野人又能有多大道行,怎被他瞧在眼中?两位大修前来,不过是静极思动,寻个借口来海内散散心罢了。” 灰衣修士道:“仙子这样说来,我便有个疑问了,还盼仙子明告,以解我心中之惑。” 云天轻道:“道友请问。” 灰衣修士道:“如果罗大修得探明野人虚实,又该如何通知海外两名大修?” 云天轻道:“罗大修的手段,在下怎知?” 灰衣修士道:“我刚才说过,便是海外大能,也极少有人能传讯千万里,罗大修境界修为虽高,但我瞧他也并不擅长此术。” 云天轻冷笑道:“罗大修的手段,也是你能妄测的?” 灰衣修士亦不恼怒,笑道:“就算罗大修另有手段知会海外,如今野人讯息已明,想来碧玉岛两位大修早该动身了。为何此刻尚不见人影” 云天轻道:“海外碧玉岛离这里百万里之遥,哪里能说到就到?” 灰衣修士道:“且从你等离开孤指山城算起,那时已知野人潜藏于雪域之中,且共工已露真容,罗大修最有可能在那时通知海外。这样算起来,留给碧玉岛两位大修的时间非常充足了。” 云天轻道:“我刚才说过,两位大修正在炼制法宝,何时动身,却也难说的很。” 灰衣修士笑道:“算你说得有理,但罗大修自来到这舟中后,怎地就不知催促两位好友起身,若是两位大修来迟了,岂不是就凑不上这个热闹?” 云天轻道:“罗大修必定中途催促过了,只是这等秘事,他人如何知晓,说不定片刻之后,两位大修就会翩然而来。” 灰衣修士摇头道:“好教仙子得知,罗大修自在舟中,就不曾向外间传出一道讯息去。仙子若是盼着能有机缘见到两位海外大修,我劝你还是死了心的好。” 云天轻不由动容,道:“此话何来?” 灰衣修士声音渐冷,道:“不瞒仙子,在下一直在冰舟之外随行,罗大修若向外传去讯息,定然瞒不过区区。” 云天轻饶是灵慧无双,此刻也是讶然,叫道:“道友,你等既敢监视罗大修,这便是三宗的待客之道吗?” 灰衣修士声音更冷,道:“仙子明明生得花容月貌,声如黄莺出谷,又为何摭摭掩掩。这也算是待人以诚吗?” 此言一出,云天轻已是变色,秦忘舒更是动容,难不成舟中诸修一举一动,早在这灰衣修士的监视之中。 而这灰衣修士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已无意伪装下去。既然力证海外来人已属虚妄,可不是就要翻脸动手了? 第395章原来凶神也怜香 第395章原来凶神也怜香 既然连罗援也被监视在内,可见三宗早就有了杀人灭口的计划,如今三宗修士环侍,诸修若是动手,绝非三宗对手,若是束以待毙,则情何以堪? 便在这时,就听冰舟外一声巨响,其中更夹杂着修士的惨呼之声,舱内舱外的齐向舟外瞧去,只见邻近的两只冰舟中,已有一只断为两截,向地面坠去。这冰舟上的两名舟子则被是全身浴血,亦随着冰舟堕落。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正向着诸修乘坐的冰舟掠来,诸修齐声喝道:“野人来袭!”秦忘舒却喝道:“此是共工!” 刚才共工出现在赤玉峰山腹时,尚是楚三公子相貌,此刻则是全身毛发摭体,如同猿猴一般。再也瞧不出楚三公子的一丝形状了。 高挑女修吃惊道:“这便是共工!是了,我等去攻野人巢穴,这厮亦来报复了。” 秦忘舒见共工前来,心中自是一喜,有了共工来此搅局,岂不是可趁机逃去?可见楚三公子形容不在,心中亦是怅然。刚才是楚三公子占了优势,此刻又被共工夺回,难不成这就是楚三公子最后的结局吗? 两名黑袍修士大喝一声,同时祭起法剑,抢先向共工出手。极寒阁修士在三宗地位最低,屡被怀疑压制,若想挣扎出头,那就得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不可。 共工面目狰狞,双目如赤,对那袭来的法剑视而不见,反手将空中的一名舟子抓在手中,双手一分,就将这舟子撕成两半了。这时两柄法剑已到身前,共工身上蓦地电闪雷鸣,升起黑云一道,那法剑如何能够近身。 这时又有修士祭出法宝,助两名黑袍修士攻敌,奈何这些修士的法宝同样被黑云所阻,怎样也攻不进共工身边。 共工身影如电,已抢到冰舟上,七名女修惊呼四起,纷纷闪避。毕竟瞧见共工手撕生人,情形恐怖。诸女已瞧得胆战心惊,哪里还记得自己同样也是身怀绝学。 两名舟子倒也胆大,急步上前喝道:“仙子们速退!“就将手中刀剑砍来。 只可惜在共工面前,无论是祭施之宝,还是近身神兵,统统皆是无用,共工左手挥去,刀剑皆断,右手已抓住一名舟子头颅,喀嚓声传来,这名舟子已是骨碎身亡。 高挑女修倒也大胆,刚才虽是退了数步,此刻却立定脚步,喝道:“怎能任你猖狂!“一声脆响,此女长发披散,天灵处升起明珠一颗,青玉短剑一柄。那明珠射出五彩光华,罩住高挑女修全身。青玉短剑罡气环绕,剑尖对准共工,发出”铮“地一声锐响。 瞧瑶光阁女修手段,那是自成一路,与寻常手段不同。世间修士,大多养气御剑,只需一口真玄足,御剑施法无不宜,那瑶光阁修士,则养剑如养气,《五观正宗》论起这养剑之法,也是大加赞叹,有诗赞云:“瑶光清体养吾剑,十年锻得玉剑成,剑去如电斩妖孽,瑶光清名天下闻” 刚才那名皮肤黝黑的女修虽也养出剑来,其剑唯有冰雪之形,却无玉光罡气,那是略逊高挑女修一筹了,且这高挑女修不光养出玉剑一柄,更养出明珠一粒。七名女修之中,此女当为魁首。 共工见这玉剑刺来,竟难得将身一闪,避过玉剑猝然一击,可见便是共工,对这柄瑶光玉剑,也是忌惮三分了。 那共工龙行虎步,已避开玉剑,瞧他步法大开大阖,虽不及小禹步精妙,却也可圈可点,只一步,就纵到一名女修身侧,随手抓住这名女修腰肢。 那女修虽是拼命挣扎,又怎能挣扎得动,吓得已是亡魂大冒,尖声大叫起来。 诸修怎忍去瞧,有大半修士都将目光避开,那女修落到共工手中,还有能有什么好结果? 唯有数名灰衣修士闷声上前,手中急施诸般法术法宝,只盼能令共工分心,无暇杀人,高挑女修更是情急,玉剑如风,斩向共工后颈。 共工身子转动不休,诸修法宝法诀虽是厉害,却也难寻到目标,但见他双目紧紧地盯着手中女子,巨掌虽是紧了又紧,却始终不曾真正下手。 就听他口中喃喃地道:“你是纤红?云儿,小怜,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瞧他目中神色,倒也有三分温柔,大有怜香惜玉之色,秦忘舒心中暗忖道:“是了,那楚三公子元魂虽是暂时失利,但共工怕也难以将其尽数驱除出体。这场元魂之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趁着共工前来搅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秦忘舒向云天轻悄悄打了个手式,二人同时纵出冰舟。却见井长青等人已遥遥在前,论起逃亡的手段来,井长青诸修未必就弱了。 再去瞧三宗修士,正围着共工斗法厮杀,怎有一人顾念着舱中诸修,但就在秦忘舒与云天轻退出冰舟数里后,那名耳发毫光的修士猛然一回头,正与秦忘舒四目相对。 秦忘舒低声道:“诸位速速施法离去,不可迟误,秦某断后。” 井长青等人待了警告,无不竭力施展遁速,亡命奔逃,唯有云天轻仍与秦忘舒并驾齐驱,怎会离开秦忘舒半步。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的性情,那是绝不会舍他而去了,而他面对雪神宫的地仙之士,本就是毫无把握,若有云天轻在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因此实不必去催促云天轻离去了。 二人既是心照,四目相视,皆是一笑。 冰舟上那名灰衣修士也纵身出了冰舟,背后发出五彩光华来,光华散尽之后,便多了一对翅膀,此翅半是血肉之躯,半是金玉之物,也不知是怎样修成。秦忘舒瞧见此修肋生双翅,自是大为惊愕。 那双翅舒展开来,便有一丈之长,双翅只一扇,灰衣修士疾去如流星,身影如轻烟,似淡雾,竟是瞧不真切了。 忽听逃待最远的欧阳灵一声惊呼,原来已被灰衣修士截住。 欧阳灵虽知对手厉害,又怎能束手就擒,也将手中法剑劈头斩去,怀中又取一宝,乃是一面玉牌。欧阳灵双手在玉牌上一阵急拍,玉牌上符文飞出,化成黄蜂无数,个个体大如雀,腹藏尖针,就将灰衣修士团团围住。 灰衣修士笑道:“区区真诀,岂奈我何?” 需要修士的符文法诀除了可以亲自祭施之外,还可以制成灵符真诀,尤其是一些大能法诀,消耗真玄甚多,临场祭施,一是怕来不及,二是怕消耗真玄过多,因此常常制成灵符真诀。 灵符一旦动用,立时粉碎,自然不可再用了。但若是能制成真诀,就可反复使用。而真诀炼制之难,自然又强过灵符了。 灰衣修士见黄蜂飞来,就将背后双翅急急扇动,平地里卷起狂风数道,将四周黄蜂吹待东倒西歪,怎能在空中立足。 欧阳灵叫道:“这对翅膀恰是看黄蜂的克星了,长青兄,秦道友,速来助我。” 只可惜刚才欧阳灵逃得太快,便是离井长青也有十余里路程,离秦忘舒更是三十里开外了,二修又不曾肋生双翼,如何能赶得过来? 灰衣修士伸手一指,口中叫道:“不要来!”欧阳灵的法剑就此停在空中,无法向前半尺。这时灰衣修士袖中就取出一件法宝来,乃是漆黑的铁锤一柄,此锤名叫混元锤,以地火炼制十年方成,锤起处照乌云摭天,锤落时,重逾十岳。 欧阳灵被灰衣修士祭出混元锤来,不等那混元锤落将下来,身子已是动弹不得,二人境界相差甚多,那锤上灵压迫来,欧阳灵怎堪承受。 一声闷响,那混元锤将欧阳灵劈胸打中,一道元魂就此魂归地府,从欧阳灵的怀中掉出一件物藏,已然绽开一线了,物藏中的物事流水般泻落出来。 原来这一锤不光打得欧阳灵粉身碎骨,连这物藏也压破了。可惜欧阳灵一生蝇营狗苟,费尽心思收集来无数宝贝,自家又用到几回? 灰衣修士随手将物藏收起,再用手一指,空中堕落的物事尽数回到手中,凝目瞧了瞧,不由得笑得眉开眼花。 而就在灰衣修士收拾宝贝之时,空中四名修士,已不见身影了。 灰衣修士大感惊讶,只这一会儿的工夫,秦忘舒等人又能逃到哪里去?而无论四修逃去何处,自己有这一对金玉肉翅,千里万里只当等闲了。 但放眼瞧去,四周寒云漠漠,怎样也寻不到四修身影,若只是一名修士动用藏身手段,瞧不见也就罢了,如今四修同时消失不见,岂不是奇怪也哉? 灰衣修士忍着胸中焦燥,再用灵识探来,不想探了片刻,仍是一无所获。 便在这时,极远处一道白光闪过,那白光闪现之时,或在百里开外,但这道白光只闪了两闪,便有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了。 白光之中,赫然裹着一道身影,灰衣修士慌忙恭身行礼,道:“雪师叔。” 白光中的修士冷哼一声,道:“冰舟上战事如何?” 灰衣修士竟不能答,自然是汗出如浆。 白光中的修士道:“随我来!” 灰衣修士纵有千言万语,可雪飞龙既然是开了口,又怎敢不应,只好道:“属下遵命!”心中难免狐疑,秦忘舒四人又藏到哪里去了? 第396章天轻妙计乱北氓 第396章天轻妙计乱北氓 此刻秦忘舒已在雪域冻土之中。 见到灰衣修士肋生双翅,一纵百里的手段,秦忘舒自然明白,若就这是般径直逃去,必被灰衣修士所擒。欧阳灵逃的最快,却被灰衣修士一步赶到,秦忘舒又怎能逃出生天? 因此他急急召唤井长青夫妇,立时沉坠地面,趁着欧阳灵与灰衣修士斗法之时,已深入雪域冻土百丈之下了。 虽然灰衣修士灵识扫来时,也曾无意之中扫向地底,好在秦忘舒早将云天轻井长青夫妇请入妙府山居之中,再将无相魔诀施展开来,灰衣修士修为再高明十倍,怕也难以瞧穿无相魔诀了。 虽然侥幸逃过灰衣修士追杀,但此地自然不能久留,秦忘舒施展土行之术,在地底缓缓行进,此行不求其速,但求万无一失,因此半个时辰之后,秦忘舒方来到百里开外。 他缓缓钻出地底,将妙府山居祭将出来,这才来到山居之中,井长青夫妇二人侥幸逃生,见到秦忘舒自是连声称谢。 秦忘舒道:“此地不可久留,贤伉俪还是速速离开北氓雪域的好,最好终身莫要踏入雪域,或许才能免遭雪神宫三宗追杀。” 井长青道:“恩公良言,长青怎敢不听,在下这便与拙荆离开雪域。” 云天轻道:“清雅仙子虽经凤火拔除寒毒,但这寒毒在体内纠缠多年,就怕灵脉一时难复。南海之滨温暖如春,你二人不如去那里修行,必有好处。” 清雅仙子感激之极,道:“秦妹子,你二人也要好自郑重,他日有暇,定要来南海一聚。”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 井长青二人犹是恋恋不舍,被云天轻连番催促,这才双双去了。 等二人离去之后,云天轻转向秦忘舒道:“忘舒哥哥,你现在是什么主意?” 秦忘舒毫不犹豫地道:“罗援大修身处危境,怎能置之不理?那雪飞龙前来,必是冲着罗大修去的。罗大修修为再高,北域三宗既然早就有所图谋,那也是有心算无心,罗大修性命危矣。” 云天轻道:“罗大援自然不能不救,但雪神宫修士有截听传音之术,若我等贸然传音,定有极大的可能被雪神宫修士截获,到时可就暴露了你我的方位所在。” 秦忘舒道:“我有这座妙府山居藏身,又有无相魔诀摭掩气息,想来总可逃生。” 云天轻摇头道:“若对手只是那灰衣修士,倒也足可应对,但雪飞龙乃是天仙境界,非同小可。你我的境界与他差得太多,我等的法宝法诀,在他瞧来,不过儿戏一般。” 秦忘舒道:“若依着天轻,又该如何行事?” 云天轻尚未开口,青聆便道:“此间既有天仙境界修士,那可当不得耍,不如我将师尊唤来,便是十个天仙,也可随手打发了。” 秦忘舒道:“此地离归元境万里迢迢,你又如何能传讯于他?” 青聆洋洋得意地道:“我有师尊亲赐的传音法宝,任你身处在苍穹三域任一角落,这法宝传出讯息来也是随时可达。师尊得了讯息,以他的神通手段,瞬间可至,只要他老人家一来,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云天轻摇头道:“青聆,这世间名山大川,仙修福地无数,为何灵虫大修却选了归元境修行?” 青聆愕然道:“归元境又有什么不好?” 云天轻道:“归元境好是好,但虽在凡界之中,其实与世隔绝,只落了逍遥自在罢了。” 青聆道:“我那师尊倒是最爱逍遥。” 云天轻道:“灵虫大修身在归元,心在苍穹。亦是心怀天下之士,奈何所修功法乃是紫罗心法,这便是极是大的障碍了。” 青聆道:“紫罗心法乃世间第一神功,又有何不妥?” 云天轻道:“青聆,你有所不知,当初世尊便因紫罗心法过强,世人但修了紫罗心法,进境极速,就算不曾明悟天道人心,也可轻易达成大罗金仙境界,如此一来,大能之士未尽劫难,性情便是善恶不齐,当今之世,魔我猖獗,人心贪欲,说来也与这紫罗心法传世大有关系。” 青聆道:“原来这紫罗心法虽好,竟然也有大弊。” 云天轻道:“世尊有见于此,这才施展绝大神通,收了天地间诸修的紫罗心法,从此紫罗心法唯有世尊后裔得传。” 青聆嘿嘿笑道:“世尊这个行径,算不算假公济私?” 云天轻摇头道:“不是世尊假公济私,是因世尊后裔血脉与世尊一般,若收了世尊后裔的紫罗心法,岂不等于将自己的紫罗心法也收了去?世尊纵是无所不能,怕也做不到自废神通。世尊后裔独承紫罗心法,也就是这个缘故了。”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为谋求修行紫罗心法,对紫罗心法必是极有研究,此刻听她娓娓道来,大有如梦方醒之感。 青聆道:“原来世尊收去紫罗心法神通,是从这血脉处下得手,难怪天下修士皆无法修成紫罗,唯有世尊后裔专有的。是了,秦道友亦修成紫罗心法,莫非也有麻烦。”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虽修紫罗,却也只是小成罢了,若他想再进一步,那则是万万不能。” 青聆听到这里,忽地明白过来,道:“我家师尊一身修为,尽来自于紫罗心法,若论他的境界修为,已怕连世尊后裔正元仙子也稍逊一筹了,这莫非是说,世尊若离了归元境,那心法神通便会被世尊收了去?” 云天轻道:“若灵虫大修不与他人动手也就罢了,一旦动手,触动天地法则,一身修为,只怕就此尽丧了。这也是灵虫大修选在归元境修行的最大原因。青聆,你此刻还敢将你师尊请来吗?” 青聆唬得面色大变,急忙摆手道:“若非仙子提醒,我差点就要害了师尊他老人家,我青聆也成了欺师灭祖的罪人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云天轻道:“他日便有十万人急之事,也不可轻易请灵虫大修出面。青聆你可记住了。” 青聆道:“我一身修为,也尽数来源于紫罗心法,莫非我日后也是同样下场?” 云天轻道:“我瞧你一身修为,虽是源自于紫罗,但心法根基,却是灵虫大修独辟蹊径,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大可放心。” 青聆又是惊喜又是恼怒,道:“这么说来,师尊一直都是在骗我了,我每次问他我所修的是何法术,他口口声声说什么紫罗心法,天下第一,不想竟上了他的恶当。” 云天轻扑嗤笑道:“他若不这么说,你又怎会用功?我瞧你的性子,也是最爱偷懒的。”说得青聆哈哈大笑。与师尊的这场小小过节,自是轻轻揭过了。 秦忘舒道:“原来修这紫罗心法,竟有这绝大弊端,幸好我仙修之道难成,只好去修这魔修禅法,否则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空?只是灵虫大修既然不便出面,你我又该如何去救罗大修?”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说不得,只好来个混水摸鱼。那北氓三宗既然得罪了我,我若不施展些手段,那云天轻的名字可就要倒要写了。”她虽是缓缓道来,言语温存,但自有一股冲天豪气,油然而生。 秦忘舒喜道:“愿闻天轻妙策。” 云天轻道:“赤玉谷中有百余名野人,又有共工搅局,北氓三宗虽是精英皆出,那野人占尽地利,一时间也拿不下来。” 秦忘舒道:“不错,野人灵识之中说的明白,赤玉谷野人藏身之地奇绝无比,等闲法宝难以动用,野人又擅长五行之术,再加上有共工牵绊,北氓三宗此战极难立时得手。” 云天轻道:“离赤玉谷最近的,便是白龙潭了,你我只再急驰白龙潭,将赤玉谷遇袭之事相告,野人间虽是不睦,但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必定是倾巢而出。” 青聆叫道:“妙计,妙计。” 云天轻道:“白龙潭的野人若得了此讯,必有办法通知摩云崖的修士,北氓三宗想来个各个击破,我只好还他个内外夹攻。而只需野人不灭,雪飞龙自然也不便对罗大修下手。” 秦忘舒皱眉道:“野人毕竟是我人族死敌,此战野人若是得胜,北氓三宗损失极大。野人一旦得势,可不是无从遏制?” 云天轻道:“事急只能从权,北氓三宗意在一统凡界仙修界,且不论他此志是否好高骛远,我只知战端一开,必定是惨不堪言。两害相较取其轻,野人之祸,远不及三宗之害。” 秦忘舒叹道:“此言说来,我竟是辩驳不得。” 云天轻又道:“更重要的是,负心妹子尚在雪神宫掌握之中,若不能搅得北氓三宗大乱,又如何能就中取事,救出负心妹子来。“说到这里,举步就向山居外走去,只因云天轻心中明白,许负心在秦忘舒心中的地位,那是无可比拟的,此言一出,秦忘舒绝无二话了。 果然秦忘舒立时大步跟来,面上早去了犹豫之色,云天轻妙计得售,心中本该欢喜,但却是隐隐作痛起来。 第397章千里传讯反遭怨 第397章千里传讯反遭怨 她心中忖道:“我以大势劝他,他仍是犹豫不决,但一旦提到负心,他立时就下了决心。原来负心妹子在他的心目之中,果然排在第一。” 忽又念道:“负心妹子本就是千好万好,我又怎能比得过,我若是他,必然也偏向负心多些。何况救出负心妹子,原也是我的本意。”这样自我开解一番,心里也好受多了。 北氓雪域本来平静无波,却不想因着一位云天轻,就此形势大变,那云天轻以四两之轻,拔千斤之重,北氓就此乱局生,再无逆转。 二人出了妙府山居,就向白龙潭急急驰去。 当初二人已在舱中瞧过北氓地图,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已牢牢记住。修士之灵慧,绝非凡俗百姓可比,过目不忘,理所当然。 沿路之上风雪交加,数步之内,几乎就瞧不见人影。秦忘舒踏刀御火倒也不惧,再瞧那云天轻,亦是神色从容。每次秦忘舒与云天轻重逢,总能瞧见云天轻修为的惊人进步,此女不光灵慧惊人,论起勤奋苦修,也是不遑多让。 秦忘舒暗道:“莞儿既掌天伦阁,修为必定是一日千里,就连天轻,每次重逢,都令人刮目相看,忘舒又怎敢偷懒。比不过莞儿也就罢了,若连天轻也比不过,那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至于云天轻所学,在秦忘舒瞧来,却是来处极多。此女如今也是孤身一人,无枝可栖,若想修得高明心法法诀,只好或抢或偷。相比而言,自己于仙修一道上福缘深厚,又强过她了。因此秦忘舒更加没了偷懒的理由。 细瞧云天轻的遁术,与寻常修士大为不同,寻常修士遁行,必定是遁风随身,遁法越是快,遁风越是强大。 但云天轻身周却是风力极微,若只瞧她神情,就好似闲庭漫步一般,但其脚下遁速,却又是其快如电。秦忘舒不由暗叹,也不知云天轻修的是何种遁术,竟是俊逸如斯。 二人虽是并驾齐驱,却也暗暗起了一较高下之意,一番较量下来,倒也半斤八两,只是云天轻甚是要强,每次总要抢先秦忘舒半步方敢甘休,若是秦忘舒不肯,那必将又是一场追逐。 秦忘舒原想笑她要强,但细细想来,此女自弃五观宗,便是孤身立世,若不是仗着胸中这口气,又怎能挣扎求存至今?这样想来,反倒对云天轻更加敬佩起来。 二人既然是竭力争先,千里路程又能花费多少工夫,就见前方雪花下得更紧了,云天轻虽只抢先数步,若不大凝神去瞧,也极易瞧不出身影来。 忽见脚下现出一座大湖,苍苍茫茫,横无际涯,秦忘舒不由止了脚步,道:“莫非这里就是白龙潭?” 云天轻点了点头道:“若从莫寒兵的地图上瞧来,这里就是白龙潭了,只是这里四周山脉矮小,莫非野人竟是居于湖底?” 秦忘舒道:“野人擅长五行之术,潜水伏土不足为奇。只是我对水里的勾当甚是平平,这该如何是好?” 云天轻笑道:“那避水诀可曾修过?” 秦忘舒嘿嘿笑道:“当初得了一本经典,名叫《五观正宗》,其中就载有避水之法,在下倒也曾修行过。” 云天轻白了秦忘舒一眼,嗔道:“亏你好意思提起,就知道偷人家的东西?”说话间,取出一对法宝来,乃是尺半长短,两头皆有锋芒,好似放大了百倍的黄蜂尾上针。 秦忘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法宝,便道:“此为何物?” 云天轻道:“这是我偶尔得的一对法宝,名叫分水双锋。此宝若与人斗法,也只平平,但在水中却有妙用。忘舒哥哥,入水之后,你莫要离我半步,我包你滴水不沾,滑若游鱼一般。” 秦忘舒道了个“好”字,二人立时入水,只见那分水双锋入水之中,四周水势立时分开,秦忘舒紧跟在云天轻身后,亦沾其惠,果然不曾有滴水沾身。 二人借这分水双锋之能,在这水中遁行如在空中一般,速度更不稍减。云天轻急速下沉,片刻之后,已沉下去数里了。 哪知道那湖水极深,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此刻湖底光线极暗,更是辩之不明。 秦忘舒便将赤凰刀取出,祭出凤火一道,照亮四周。但脚下暗暗沉沉,也不知还要多远才能到达湖底。 云天轻道:“与其费尽周折前往湖底去寻野人,不如让他们来寻你我。” 秦忘舒道:“此计甚好。” 当下凝声如线,向湖底一声声迫去,叫道:“白龙潭野人听真,赤玉谷野人已遭人伏击,危在旦夕,我奉共工法旨,特来相邀助战。” 他用的便是野人的言语,只是吐字发音大显生涩,也不知野人能否能听得明白。 连叫了数声,湖底仍无动静,二人面面相觑,不由心生疑惑,难不成野人并不在湖底居住。 正在这时,忽听哗啦一声,一道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二人掠来,不等二人开口说话,那白影在水中立起身来,原来是位身高两丈的白毛野人。这野人伸出巨掌,就向二人头顶抓去。 秦忘舒恼道:“特来报信,怎地反倒是恩将仇报?“赤凰刀高高祭起,迎向那只巨掌,但赤凰刀离开分水双锋划开的空间之后,便沉进水中,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巨掌避开赤凰刀仍向二人头顶拍落,云天轻扬起左手双锋,遥遥向巨掌上一指,就见巨掌上出现一点寒光,那巨掌猛然一缩,显然是吃了苦头。 云天轻喜道:“这法宝在水中用来,果然不同凡响。” 秦忘舒见这分水双锋上射出的寒光便可令野人缩手,自是大感惊讶,野人全身如钢似铁,等闲法宝也不会放在眼中,哪知却怕这对法宝的寒光,这其中不知是什么道理。 云天轻既知分水双锋在水中厉害,当即脱手祭起双锋,那双锋在水中翩迁飞旋不定,围着白毛野人打转。也就是云天轻手中留情,并不曾真正以双锋刺人,但便是锋上的寒光拂体,也让白毛野人狼狈不堪,在水中翻翻滚滚,抱头鼠窜起来。 秦忘舒乃是修行痴,遇事总要弄个明白,他一直紧盯着分水双锋在水中的运用,忽地叫道:“我明白了,这件分水双锋自然是水属法宝,水势至柔,却又是天下至坚,滴水可以穿石,一滴太一弱水,便可挡尽天下万物万法。双锋上的寒光伤人,那不过是水灵气法则之大用。此物非比寻常。天轻,你老实说来,怎样得的此宝?” 云天轻笑道:“果然万事也瞒不过你。我当初来到东穹时遇到一人,自称是什么三家七宗弟子,问他名姓,却是含糊不应。倒是来百般讨好我,奇珍异宝赠了无数。” 秦忘舒笑道:“既下重利,必有所求了,天轻,想来你定是欺得他好苦。” 云天轻嗔道:“怎地是我欺他,明明是他欺我。他初时倒也诚恳,其后方知,他竟是要娶我为妻。” 秦忘舒道:“男子及长而慕少艾,又算什么欺人?天轻花容月貌,倾国之姿,任谁见了也是动心,这男子仰慕你也是当然,若是视而不见,反倒是奇了。” 云天轻道:“若他只是仰慕我也就罢了,可是我打听得实,这男子竟是天风宗宗主之子,早就有了一妻五妾,再把我娶回去,那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此事虽是久远,此刻提起也是愤怒难平。 秦忘舒叹道:“这世间男子,怎地个个贪得无厌。既娶了一人,就该好好对她,务必讨她欢喜,不要让女儿家伤心。那女子嫁了人,便是抛家弃业,只当父母没生过她一般,可不是一生指望了你?再去贪慕美色,那真正是使不得了。” 云天轻听了这话又惊又喜,当今男子谁不愿娇妻美妾,那一生独守一人者,不过是迫于势耳。秦忘舒这番议论,却真正打到世间女子的心坎里去了。 便道:“我既知他是贪色之徒,怎与他客气。便设计夺了他的物藏,扬长而去,那物藏之中,便有这对分水双锋了。其后那人引着许多修士追杀我,闹得沸沸扬扬。” 秦忘舒道:“难怪此宝非比寻常,原来是天风宗宗主之子的物事,这对分水双锋,内藏水属法则,那才是真正厉害不过的。你日有暇,定要好好修来。” 哪知云天轻却道:“若是水属法则,我可不修。” 秦忘舒奇道:“法则之力,世间最强,手中握有法则,就好似人间的帝王一般,万事皆由我掌控,这样强力的仙术怎能不学?” 云天轻幽幽地道:“你擅长的是火属法则,我若学了水属法则,你我之间,岂不是水火不容。” 秦忘舒大急,道:“这算是什么理由,真正是强辞夺理。”转目瞧去,那云天轻似笑非笑,似嗔还怨,心中忽地明白,云天轻不过是借此吐露心事罢了。 但云天轻甚是狡滑,你若当真,这话听来却是玩笑,你若当成戏耍,此话却又是大蕴深情。 秦忘舒心中长叹:“天轻刁钻古怪,我遇着天轻,便是束手束脚,真不知该拿她如何了。” 忽见水中白影幢幢,又出现了数十只野人。秦忘舒大感疑惑,自己明明前来报信,却反遭围攻,难怪野人尚未开化,竟是好歹不分? 第398章各逞巧言引强援 第398章各逞巧言引强援 野人既然能修五行之术,其灵慧自然远超凡俗百姓。且野人以区区数千人众,就能自创语言,夺魂换命秘术,其中必有大智慧之士。故而像现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情形,颇让秦忘舒与云天轻感到意外。 本来云天轻以分水双锋独斗一只白毛野人,仍是绰绰有余,可等到数十只野人一拥而下,便有无尽灵压涌来,湖水一下子将二人淹没。 云天轻只好收回分水双锋,再度掐动法诀,方向二人身周湖水逼回,但湖水离二人三尺之后,就再难后退了。 分水双锋虽是奇宝一件,在数十名野人形成的灵压面前,也是难以施展了。 这数十名野人久在湖中潜藏,因此水性极佳,别看他们个个身躯高大,却是灵活异常,其中有两名野人动作之快,便是连游鱼也比不上了。 忽听“哗啦”一声,一名野人的铁拳突破分水双锋形成的空间,就向云天轻面门打来,这铁拳便是野人的法宝,哪怕是触到一点油皮,云天轻也是性命不保了。 秦忘舒眼急手快,抬起手中赤凰刀就向那野人的铁臂斩去,但此刻情形不明,若不问好歹,将这野人伤人,双方势成水火,云天轻的大计也就无疾而终了。 因此赤凰刀虽是疾斩而去,却是以刀背向前,此刀猛然一撞,就将野人铁臂挡开,刀上一团凤火就向野人面门上涌去。 那野人倒也畏火,慌忙向后一退,只盼退到湖水中好,那火焰又怎能袭来。 却不知凤火凌驾万物,便在水中也可熊熊燃烧。秦忘舒知道形势危急,若不能尽展所学,二人只怕都要被野人迫死在这水中了。 因此以刀上一团凤火逼退野人后,掌中凤火连发,一共弹出七朵火焰,分袭四周野人。 野人果然惊恐,忙不迭地向后退去,二人四周压力稍减,身边湖水退出去六尺,稍觉从容了一些。 云天轻喝道:“我等实奉共工法旨而来,并非赤玉谷的奸细,赤玉谷野人虽与你等势不两立,但唇亡齿寒,赤玉谷野人若是被诛杀殆尽,你等灭族在即了。” 连说了两遍,野人仍是无动于衷。 秦忘舒道:“这些野人怕是听不懂凡俗语言。” 忙用野人言语再说了一遍,就见野人面面相觑,已生犹豫之态。 秦忘舒转向云天轻道:“这些野人果然是担心你我是赤玉谷的奸细。” 云天轻道:“三枝野人势成水火,彼此间必定是攻伐连连,用尽手段,这里的野人不肯相信,也是当然。” 秦忘舒又将这话也译给野人,就见野人连连点头,其中一名野人指手划脚,口中说了几句,秦忘舒道:“这野人说了,我等既是共工派来,又有什么凭证?”说罢大皱眉头。 他和云天轻本是矫旨而来,不过是用的计策,哪里有共工的凭据。 云天轻却是微微一笑道:“那共工原与楚国三公子共用一躯,因此共工便是楚三公子,楚三公子就是共工了。” 秦忘舒也将这话说了,但仍是一头雾水,不知云天轻此话何意,野人听了更是摸不着头脑。 云天轻便伸玉指,向空中虚虚一指,只见一道清气透指而出,青气之中,绽出一朵青莲的虚影来。 野人中也有识货的,便有三名野人喝道:“这是混沌清气,你从哪里修来?” 云天轻道:“楚三公子有件奇宝,名叫和氏璧,因我跟随有功,便将此宝借我,这才修出混沌清气,若我不是共工亲信,又怎能修出此术来?” 一名野人微微点头道:“和氏壁的确是楚三公子之宝,我等也听说过,不过就算你修成混沌清气,那也只能证明你是楚三公子亲信,并非共工老祖手下。老祖楚三共用一躯,但其实却是两个人。你这女子将二人混为一谈,岂有此理。” 秦忘舒暗道:“不好,这野人心思灵慧,天轻怕也骗不过他了。”便将这话译了,看云天轻如何应对。 云天轻冷笑道:“老祖神通无极,早将楚三公子压制,这世间再无楚三了。且老祖刚刚现世,你等又不在身边,不用楚三公子旧部,还能用谁?你既知我是楚三旧部,说明你已知我与老祖有缘,如今我口传老祖法旨,试问除了老祖,这世间还能有谁能调遣我。” 野人面色已现惊惶之色,道:“这么说来,你等已被老祖收了。” 云天轻道:“我等皆是楚三公子侍将,老祖既然压制了楚三公子,自然尽夺楚三公子之物,我等不为老祖效力,还敢心生背叛不成?如今老祖被人围困,形势危急,你等若再是推三阻四,老祖但有闪失,野人一族从此于世间不存了。” 秦忘舒便这话加重语气,重重说来,野人皆是大恐,面面相觑之后,便纷纷道:“不管是否是赤玉谷野人用计,这二人必与老祖大有瓜葛,怎样也该瞧瞧去。” 却又有野人道:“赤玉谷野人屡次用计,我等也是怕了,莫忘了上回,就被他们杀了数人。” 那野人也有想去的,也有怕中计的,竟是你说我讲,没个准主意。 秦忘舒暗道:“这些野人个个桀骜,看来至今仍未选出首领来,这样议来论去,可不是误了大事。” 他大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此行前来,是为救老祖,你等惜命,我却不怕死。我有个主意,还请一听。” 野人纷纷道:“你讲来。” 秦忘舒道:“你等过来二人,分别锁住我的手臂,押着我去赤玉谷,若是赤玉谷无事,你等不要客气,只管将我脑袋扭了去,若是赤玉谷果然被人围攻,嘿嘿,说不得就要跪在我面前磕头,以赎此罪。” 两名野人当即越众而出,道:“这方法倒也使得,如果赤玉谷果然受人围攻,我等不但向你赔礼,更有重宝相赠。” 说罢两只野人就来到秦忘舒近前,秦忘舒伸开双臂,全身毫不设防,那云天轻极是担心,但除此之外,又有何计能赢得野人相信? 两名野人不由分说,各出一只巨掌,将秦忘舒双臂锁住,那巨掌摊开来,整只手臂都被包覆了,若这野人稍有不满,秦忘舒这两只手臂定是要不得了。 秦忘舒胸中坦荡,神色从容,见双臂被抓得牢牢,这才笑道:“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野人见了秦忘舒的行径,皆是摇头惊讶,其中就有一名野人低声念道:“人族之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身边一名野人道:“老兄,你怕是不知人间之事,世人虽是奸诈,但也是英才倍出,百世不绝的,那人族既然是万物之灵,自然会有出色人物。” 野人议论纷纷,终究还是浩浩荡荡,押着秦忘舒离了大湖,片刻后分水离湖,两名野人架着秦忘舒便大步向赤玉谷行去。这两名野人也不动用遁器,身子竟也离地数丈,御风而行。 秦忘舒又惊又羡,道:“两位老哥,你等身子沉重,怎地就御风而行,不用遁器?” 原来秦忘舒的性子,最喜交友,见了他人的好处,必是诚心称赞,绝不吝言。 一名野人对秦忘舒舍命之举甚是敬重,便客客气气道:“人族小弟,你有所不知,我等天生就能修得奇术,这御风遁术又算得什么?你既是老祖侍将,怎地就没修行过?” 另一名野人道:“你也是痴了,他是人族修士,怎能与你我一般,天生修得奇术,那人族修士虽是灵慧,但若学奇术,还得一步步修来,而百万人族之中,也就极少数的人族生有仙基的。” 秦忘舒道:“不错,我人族修士若想修行仙术,可是极难了,怎及你等天生仙基,不教而学。” 野人被秦忘舒称赞,更是欢喜,二人抢着道:“你要学我等五行之术,倒也不难,我有口诀一套,你记得牢了,照此修行便是。” 哪知这位语音刚落,另一只野人就抢先念出口诀来,又是什么“借得清风力,浮游天地间。“又是什么”体分五行,巽风在胸。” 他的同伴便叫道:“明明是我在教他,你何必捣乱。” 那野人就道:“不过是同样的口诀,难不成你就能教出花来?你讲我话,岂不是一般。” 云天轻本来是担心之极,生怕两名野人一个不满意,就将秦忘舒扯碎了,哪知秦忘舒三言两语,就哄得两只野人一团欢喜,竟争相向秦忘舒传授口诀,大有讨好之意。 细细想来,野人虽是凶蛮,却也是质朴诚实,怎及人族奸诈,又遇到秦忘舒这样的人物,自是片刻间就堕五里雾中去了。 不提两只野人争先向秦忘舒传授口诀,再瞧其他野人,遁术各有不同,也有那遁风向前的,也有钻进土里,施展土行奇术的,亦有踏雪而行,遁速奇快的。原来那雪便是水,这野人用的定是水遁之法了。 更有一名野人遁术最奇,这野人手持两根金杵,只一抬手,那金杵便飞去十余里去,力量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那边金杵刚刚在空中悬停,这野人手中的另一只金杵立时大发金光,野人便借着这金光向前,半息之间,已到了远处金杵旁边了。 云天轻又惊又奇,莫非这便是金遁之法。五行遁术之中,金遁最难修成,不想今日却大开眼界了。 第399章高歌一曲传万里 第399章高歌一曲传万里 秦忘舒片刻间就与两名野人打得火热,自家想来也觉好笑,等两位野人老哥争相授诀已毕,秦忘舒道:“这次老祖对头是雪域三宗修士,三宗精英尽出,来头不小,若只是我等这七八十人,就算仍嫌不足。何不去请摩云崖的同道请来?” 身边两只野人齐齐摇头道:“我等与摩云崖那伙老死不相往来,理他作甚,便是赤玉谷这些家伙,若是不冲着老祖金面,也任他自生自灭罢了。” 另一名野人就道:“人族小弟,你不知这两处家伙何等可恶,这多年来逼得我等极苦,若不是深藏湖底,早被这两处灭了。” 秦忘舒道:“大敌当前,灭族在即,这些自家恩怨只好放到一边,你等想来,老祖既然现世,那局面就大大不同了,若是让老祖瞧见你等自相残杀,不知有多伤心,若是惹得老祖心灰意冷,弃你等而去,野人一族再无法重振声威了。” 这番话言词恳切,两名野人听了皆是默不作声,正不知如何是好,哪知身边不远处一名野人忽地掉头就走,这野人修的是水遁之术,在雪地上遁行极快。 诸野人见他转向,忙叫道:“你去哪里?莫不是心中胆怯,不敢前去厮杀!” 这野人大叫道:“人族小弟说的有理,我去摩云崖报信,务必要请来摩云崖大伙儿助拳。” 诸多野人皆是一奇,纷纷叫嚷道:“这可使不得,你这样去了,可不是送命吗?” 秦忘舒也是一奇,怎地这些野人说走就走,说行就行。行事极为任性,看来这也是没有首领的好处。 就见野人把那位送信的野人围住,个个苦劝他改变主意,莫要枉自送了性命。 这位野人急道:“人族小哥儿,你刚才说的话甚是罗嗦,我也学不全,速速再讲一遍给大伙儿听。” 秦忘舒不由一笑,忙将刚才那话又说了一遍,这次动用真玄振喉发音,自然传去极远。 听了这话,大多野人皆在点头,道:“人族小弟这话说的有理。” 自然也有野大摇其头,道:“不可不可,摩云崖那伙儿杀了我无数兄弟,我便是万死,也不想去求他们。” 忽见一名野人大声唱了起来,其声虽是古怪难听,却也能听出曲调来,秦忘舒与云天轻皆是大奇,这野人无故高歌,又在玩什么花样。 秦忘舒身边两位野人忽地也摇头晃脑,与那高歌的野人应声相合,这两位野人的声音一个高亢嘹亮,一个低沉雄厚,同样唱来,可就好听多了。 片刻之后,又有数名野人加入进来,其后雪原上高歌的野人越来越多,最后除了几名顽固不化者,绝大多数野人都在引吭高歌。那歌声初时听来古怪离奇,不想越听越觉得心中悲愤莫名。就算听不懂其中古音,听那曲调哀沉低婉,似乎在诉说野人立世以来的种种不幸遭遇。 秦忘舒略识音律,知道那世间固然有许多语言,彼此间无法沟通,但音律却是共通的,或悲或喜皆能感同身受,世间至奇至妙之事,莫过于此了。 云天轻低声道:“忘舒哥哥,这些野人齐声高歌,莫非是在向摩云崖修士传讯吗?” 秦忘舒道:“我心中也有此惑,这世间原有一种大势执心咒,若是齐心协力,同念此咒,则是威能强大之极,野人借歌声传讯,大概也是这个道理了。” 再瞧身边两位野人,已是泪流满面了。 云天轻叹道:“不知他们唱的什么,竟是这般伤心,忘舒哥哥,你译给我听。” 秦忘舒道:“他们唱歌所用的,或是野人古音,我也听不大明白。” 一名野人忽地道:“我等野人古音,是从斧文而来。人族小弟,你又怎能知晓。”说了这话,复又唱了起来。 秦忘舒又惊又喜,他本来已从罗援处学得斧文,奈何他当初是将这斧文当成符文来修,只知探究其中玄机深意,又哪里理会斧文如何念法。 经这野人提醒,他再次用心听来,果然就是以斧文创的一首歌谣,歌词大意是:“万里情缘一梦牵,天地诞我意阑珊。借得灵猿造化体,此身生来多磨难,一拜朱厌修大道,二拜冰魇斩痴念。敢让我躯数过万,斩灭魔我荡凶顽。” 那野人歌谣,只知直抒胸臆,怎理会文辞典雅,还是秦忘舒悟歌中之意,另撰其辞,说给云天轻来听。 云天轻点头道:“若不是听到这歌谣,几将这些野人误会了,原来朱厌永魇生出这野人来,便是要荡平世间不平,以灭魔我,其志反在玄灵天尊之前了。” 秦忘舒道:“当初世尊分开朱厌冰魇,不令二人团聚,怎地这对大能反倒对世尊感念不已?” 云天轻道:“你想来,他二人若是在了一处,必定是灾连祸接,早被大能和办法诛灭了,如今天隔一方,反倒能持久了。他二人你心中念着我,我心中念着你,就算不在一处,只要此心不易,那也是有苦有乐了。” 秦忘舒道:“这份痴念,我却是不懂了。我心中若有一人,只想着与她痴守一生,绝不肯分开的,若是这般相隔两处,便是千里万里,我也定会赶过去。” 云天轻道:“若是你与她厮守,就会误了胸中大志,御劫大业,却不知你心中又是如何?” 秦忘舒听到这话,正想脱口而应,却觉得腹中之话,怕有些口是心非,只好止口不言。个人私情与胸中大志孰轻孰重,竟是难以掂量了。 他心中想到,若是那凡俗百姓,自然只肯彼此厮守,管他外面昏天黑地,但一个人若修成仙修妙术,身上便多了一个担子,天地待你越厚,那担子就越发沉重,若只管自家私情,却误了苍生,可不是自私之极,说来这也是魔我之念了。 正在心中交战,忽听诸多野人歌声皆停,别瞧刚才野人唱的动情,个个泪流,此刻却像没事人一般,仍是各逞遁术向前。 唯一让秦忘舒放心的是,这歌声既然是斧文所撰,自然传诵极远,摩云崖诸多野人,已知道有同伴求援了。而刚才野人所唱的歌谣之中,亦将三宗围攻之事述及,只是秦忘舒不曾译给云天轻罢了。 正行间,前方空中来了数道遁光,秦忘舒极目去瞧,见那云端里来了四名修士,其中有二人身穿黑底镶金法袍,那是极寒阁修士,另有二人身穿灰袍,则是雪神宫弟子。 看来三宗也担心白龙潭野人来援,这才派人远出哨探。 秦忘舒喝道:“不可走脱了这四人,诸位速将这四人拿下。” 那野人齐齐大喝一声,其音穿金裂石,响彻天地间,就见空中四修再也御不得遁器,齐齐从空中跌落。 原来那喝声也是斧文之用,诸多野人齐声喝来,当即打散空中云团,四修如何再能凝聚风力。 早有四名野人齐出,一人捉得一个,那四修被野人大喝之声震得浑浑噩噩,便有全身神通也是施展不得了,这才被野人所擒。 却见野人手快,早有两名野人动手,将一名雪神宫弟,一名极寒阁弟子拍得粉碎。云天轻忙喝道:“忘舒,速让诸修停手。” 秦忘舒急忙喝止了,正想动问其中缘故,云天轻道:“三宗派了雪飞龙这样的天仙境界大能前来,其志恐怕不在于诛尽野人,而是想将野人一网成擒。你想来,三宗其志在南,若能收编这群野人,可不是如虎添翼?” 秦忘舒忙将这话对野人说了,又道:“就怕已有野人兄弟落入三宗弟子之手,我等也多擒三宗修士,却不杀害,如此一个换一个,才能换来被擒野人。” 诸多野人齐齐点头道:“人族小弟这话极有道理。” 偏有一名眉间生了红毛的野人不服,道:“为何这人族小弟说话总有道理?” 旁边野人道:“一个人若是不怕死,那就是好汉豪杰,既然是好汉豪杰,说话必有道理。好比我是好汉,你就该听我的。” 秦忘舒听了这歪理,竟是无言以对。 红毛野人道:“就算人族小弟算是好汉,你又算什么好汉?” 野人道:“我刚才只说‘好比’,那是打个比方,不代表我就是好汉,但那只不过是我的谦词,不代表我就不是好汉。是不是好汉,就得在拳头上分胜负,你若是不服,你我打一架再说。” 红毛野人叫道:“打就打,我怎会怕你,只是你就算打赢了我,也不算好汉。除非你打赢了所有兄弟,我才认你是好汉。” 秦忘舒听这两只野人争辩,只觉得头大,忙叫道:“两位好汉,正事要紧,自家兄弟怎能厮杀?” 两名野人同时大喜道:“人族小弟说你我是好汉,这还能有错?人族人弟之言,向来是极有道理。” 说罢二只野人就顾盼自雄,洋洋得意起来。 秦忘舒暗道:“不知赤玉谷那边战况如何。“忙令身边两只野人架着他前去,走到两名修士面前一瞧,不觉就是一惊。 原来那灰衣修士固然不识,其中那位黑衣修士,赫然就是极寒阁的仇寒刀了。 仇寒刀见到秦忘舒也是大感惊讶,但见秦忘舒虽被两只野人架着,野人神情态度却甚是恭敬。 仇寒刀福至心灵,忽地叫道:“秦大修救命!” 第400章欲明真相需用智 第400章欲明真相需用智 秦忘舒见到仇寒刀,不由气往上撞,但此刻绝非挟私报复之时,弄清北氓三宗的意图才是当务之急。到目前为止,对北氓三宗的意图,也只限于猜测而已。但若想让仇寒刀吐露真相,却绝非易事。 他厉声喝道:“罗援大修何罪,你等竟要陷其于死地?” 仇寒刀苦笑道:“那是宗门法旨,我等只是遵旨而行罢了。便是在下也觉得,宗门此旨,委实有些过分了。” 秦忘舒冷笑道:“若只是为了灭绝野人,那与罗大修亦算是同道中人,又何必冒险?可见你等必是另有图谋,若不将罗大修除去,此事便是万万做不成了。仇道友,此旨既是宗门所下,你又何必掩饰。” 仇寒刀连连摇头道:“在下只知奉法旨而行,其中原因,着实不知。” 云天轻淡淡地道:“知与不知,若想弄个明白倒也不难。忘舒哥哥,我从来不曾动用过搜灵术,你不妨来教教我,那些玄承记忆深藏灵识之中,怎地就能探得出来,此事越想越觉得奇妙呢。” 秦忘舒笑道:“搜灵术有何难哉,只是这法术过于残忍,轻易是动用不得的。” 云天轻故意眨了眨眼睛,道:“搜灵术既不损皮肉,又不伤人性命,怎地就残忍了?” 秦忘舒道:“此术虽不伤人皮肉,可稍有不慎,就可令人记忆全失,成了废人一个。对仙修之士来说,这肉身就算换过了,我仍是我,可若是记忆丧失,灵慧受损,那我便不是我。因此记忆若是全无,那才是真正的死了。” 秦忘舒与云天轻每说一句,仇寒刀的面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 云天轻笑道:“忘舒哥哥,若按你这样说来,我倒是找到一个杀人灭口,却又不惹煞气的办法了。” 秦忘舒拍手笑道:“是了,动用搜灵术虽伤天和,但天劫不罚,这也算是天规地则的一处漏洞,他日若遇仇家,就用这办法。可不是就避开了煞气。” 仇寒刀这时全身己剧颤起来,大叫道:“两位道友,同是仙修之士,何必相煎太急。我等,我等此次围剿野人,的确是另有图谋,又担心罗大修碍事,泄露玄机,这才痛下决心。” 秦忘舒与云天轻相视而笑,却仍是面色冷冷,道:“仇道友吞吞吐吐,着实不痛快,还是动用搜灵术探的明白。”说罢就向云天轻示意,如何探入他人灵识,又该如何搜索玄承记忆。 没等他说上两句,仇寒刀忙叫道:“好教两位得知,雪域之中,原有一种奇虫,如叫冰魂蛊,若修士误服了此虫,那冰魂蛊就会潜藏体内,夺魂占魄,受那冰魂蛊御使。如今三宗正处用人之际,若能用这冰魂蛊控制野人,岂不有极大的好处?但若将野人尽数擒获,那罗援大修必生疑窦,或来干扰,此事若是被海外大修得知,怕是讨不得好去,只好出此下策了。” 云天轻冷笑道:“你这话也敢拿来骗人,冰魂蛊岂是好培育的,此虫需养到三寸,方有大用,否则遇到热血,必死无疑,又怎能潜藏体内?寻常冰魂蛊,寿限不过半年,极难长成三寸。百万冰魂蛊纵有一二长成三寸,那也是极其难得,又到哪里去寻数百上千的冰魂蛊。” 仇寒刀道:“仙子所言极是,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仙子既知冰魂蛊,当知道若能育出千焰雪莲来,冰魂蛊便可养成了。” 云天轻道:“这话更是可笑了,千焰雪莲虽是冰属之物,却需地火培育,此莲花开如火,却又寒气逼人,可见其生长条件极其苛刻了,百年之中寻到一株千焰雪莲已属万幸,又哪来许多雪莲培育灵虫。” 仇寒刀见云天轻总是不信,额上冷汗如雨,若是对方认为自己说谎,岂不是立时就要搜自己的灵识,情急之下,不由脱口而出,道:“雪神宫也知道千焰雪莲培育不易,这才请来了许负心许仙子,那许仙子来历非凡,身具造化之能,也唯有许仙子,方有这绝妙手段,养出千焰雪莲来。” 秦忘舒与云天轻听他说出“许负心”的名字,皆是又惊又喜。齐声叫道:“原来如此。” 秦忘舒急急喝道:“许负心目前身在何地?” 仇寒刀道:“许仙子这样重要的人物,自然是由瑶光殿主亲自陪同,至于被关押何处,除了雪域神龙之外,绝无第三者知道,你等便将我碎尸万段,我也说不明白了。” 秦忘舒暗暗点头,雪域神龙养蛊夺魂,那是大伤天和之举,若是天下修士知晓,可不是人人自危,任你怎样修行,若被这冰魂蛊占了肉身,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雪神宫既可以此术控制野人,自然更可用冰魂蛊控制天下修士。到时别说一统东穹,便是以此控制海外大修,也并非绝无可能了。 复又想到,雪神宫虽有此术,却轻易不肯在修士身上动用,那是怕泄了玄机,而雪域野人一来隔绝世外,无人知晓,二来世人对野人的底细几乎不知,因此在野人身上施用此蛊,那是最好不过了。 等到三宗势力大增之外,此术必定是施行于天下,雪域神龙也就再无忌惮了。 想到那雪域神龙野心之大,手段之毒,秦忘舒与云天轻皆是打了个冷战。此事本来极是机密,若不是云天轻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端倪,可不是就要被蒙在鼓里? 云天轻对世人的这场功德,委实不小。 秦忘舒与仇寒刀说话,身边野人自然听得糊涂,见三人说话告一段落了,身边野人皆是七嘴八舌,向秦忘舒问来。 秦忘舒也不隐瞒,就将这事细细说了,野人皆是大怒,更有数名野人举拳向前,要将仇寒刀打成肉泥,方解心头之恨。 秦忘舒忙道:“若是打杀了他,那就是死无对证了,怎能让世人知道雪神宫的野人歹念?若不能让世人明白雪神宫的真面目,岂不是贻祸天下?” 连番苦劝,方才将诸多野人勉强劝住了。 秦忘舒吩咐两名野人,将仇寒刀与另一名修士押回白龙潭,务必要好生监管,不可让二人逃了,此事若想昭告天下,非得这两名人证不可。 无形之中,秦忘舒便成了野人中的首领,野人听他指使,倒也心甘情愿,便是云天轻也是纳罕,野人怎地就这般爱听他的使唤? 云天轻就向秦忘舒问道:“你老实说来,你是不是也是野人出生,只不过掩饰了身形,去除了身上毛发,这才不为人所知,否则野人怎地就听你的吩咐?” 秦忘舒笑道:“世人皆爱慕英雄豪杰,野人亦是如此。” 云天轻笑道:“好没羞,竟说自己是英雄豪杰。”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这些野人心思单纯,性情最质朴不过了,我刚才舍身明志,或许恰好打动野人之心。看来若想令野人敬佩,说来也极是简单,也就是‘不怕死’这三个字罢了。” 云天轻道:“‘不怕死’三个字说来容易,可惜真正能做到的,却是万中无人,比如我就万万做不到了。” 再度启身之时,云天轻提议绕路而行,只因刚才四人虽被野人及时拿下,也难保四人事先传出讯息去。若三宗派遣修士在前方伏击,野人数目虽多,也讨不得好去。 别瞧野人个个身怀绝技,但却是乌合之众,若遇大敌,定是各自为战,又怎是三宗修士的对手? 便是此去营救赤玉谷的野人,那也是毫无把握,唯有等到与摩云崖野人会合了,仗着数目众多,方有一线生机。 秦忘舒行伍出身,怎不知其中道理,便与野人商议改道向前,本以为这话占尽道理,一说就通,那知却遭野人反对,说出来的理由来更是令人哭笑不得。 就听一名野人道:“哪有直路不走,偏要绕道的,这可不是自寻烦恼。” 秦忘舒道:“对方或在前方伏击,以逸待劳,以有备应无备,我等自然要大吃苦头。” 野人却道:“但有修士抵挡,杀了便是。” 秦忘舒道:“就怕杀不过对方,这才只好绕道。” 野人听了这话,个个不快,若不是瞧着秦忘舒是个可敬重的好汉,定有野人伸手将他撕扯了。纷纷嚷着道:“我等又怕谁来?难不成这许多同伴在此,还打不过数十修士。” 秦忘舒见野人讲不通道理,急得心中着恼,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向云天轻问计了。 云天轻微微一笑,说出一番话来,她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些野人不怕杀人,却怕赶路。依我看来,这些野人的遁术着实寻常,让人好生瞧不上,忘舒哥哥,你便将这话对他们说了。” 秦忘舒大感惊奇,这话不痛不痒,难不成却能劝野人改变主意? 哪知他将这话说出来,野人个个神情大变,义愤填膺,不由分其,个个施展遁术,全力前行,直把秦忘舒惊了个目瞪口呆。 第401章吾岂好辩哉 第401章吾岂好辩哉 秦忘舒身边两位野人也不肯落后,架着秦忘舒翻山起岭而起,一边努力向前,一边向秦忘舒卖弄不休。 这个道:“人族小弟,你瞧我这遁术,叫做踏雪千里步法,那步子若是踏得实了,就无法举重若轻,唯有借着水灵力若有若无的反弹之力,方能运动无碍,这遁法修成,最是姿态大方,形容俊秀。” 另一个道:“踏雪千里又怎及我这御风步,我这步法凭空御风,最是难修,若无绝佳的灵慧,那是想也别想了。白龙潭数十兄弟,若论御风步法,我若是第二,谁敢称第一。” 秦忘舒见野人个个卖力,且果然依着云天轻所指,绕道而去,自是笑得合不拢嘴了,连声赞道:“踏雪千里步法灵活多变,暗藏玄机,御风步无中生有,更是难得。” 直把身边两位野人哄得大笑不止。 不过秦忘舒心中也是奇怪,怎地云天轻轻一句,就令野人改变了主意?忙用传音之术向云天轻问起,云天轻笑道:“我瞧这些野人,性情倒也质朴,可就是个个生性倔强,说不得劝不得。好在他们个个要强,除了激将之法,再无其他法子的。忘舒哥哥记住了这条,以后就容易糊弄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还是天轻有办法。” 两名野人见秦忘舒大笑,忙问道:“有甚可笑之事,说来听听。” 秦忘舒正色道:“那位人族小姑娘说了,你等的遁术快则快矣,也算勉强看得过了,就是运气之法略显不足,一边遁行,一边大呼小叫,嚷嚷的千里皆闻。若能屏息静气还能遁行如故,那才算是真正高明。” 此话一出,四周野人顿时闭嘴,生怕被云天轻小瞧了,更有数只野人围着云天轻来回遁行,不时地指地指口,示意云天轻来瞧。以证他们就算不出一声,也能遁行依旧。 云天轻怎不知诸多野人之意,虽是忍笑到腹痛,面上却不肯露出满意之色,就怕自己稍加首肯,这些野人得意洋洋起来,又会忘形了。 如此绕路而行,虽是多行了一倍路,但因诸多野人个个努力,于傍晚时分,便来到赤玉谷西面了。只听得谷中寂静无声,秦忘舒心中不免狐疑,难道自己来晚了一步,谷中野人已被尽数全歼? 只等了片刻,忽听一声闷响传来,整座赤玉谷便摇了一摇,秦忘舒身边两位野人本来面色凝重之极,听到这声闷响,总算略略松了口气。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这两位野人必知缘故,速速问来。” 秦忘舒忙去问了,一名野人道:“人族小弟,我等总算及时赶到了,我瞧三宗修士尚未攻进谷去。” 秦忘舒道:“这是怎么说?” 野人道:“赤玉谷同道藏身所在,是处绝寒之地,等闲法宝是用不得的,此间同道又集数百年光阴,打造了一座冰风绝域,此域以冰雪打造,内蕴玄机,只需八名水属同道守住绝域八方,就算你侥幸攻破了一块,也可随时补来,那冰风绝域复又如金汤一般。我等先前也来攻打过,刚才这声闷响,就是打碎绝域时的声音了。” 秦忘舒道:“既然赤玉谷同道已被三宗修士围困,如今也可证我说话不假,也该放过我了吧。” 两名野人早就虚虚架着秦忘舒了,怎敢用力,此刻慌忙松了手,一名野人道:“人族小弟,既然我等及时赶到,不如就冲过去吧。” 秦忘舒道:“谷中的同道不敢冲出来,那定是因为对方势大,只好坚守,你等若是贸然冲过去,怎是三宗修士对手,对方可是有数名天仙境界大能,就算是共工老祖,道术不曾大成之时,也不是他们对手。” 野人急道:“攻又攻不得,难不成就此瞧着?” 秦忘舒道:“依我之见,最好先派一二人进入冰风绝域,让谷中同道明白两处同道皆来救援了,以坚其心。等到摩云崖大队同道前来,或可与三宗修士斗个高低了。” 云天轻道:“此法最好,瞧现在这情形,三宗必定猛攻过一回,见奈何不得冰风绝域,只好另想对策,趁着三宗攻势稍缓,正好欺进绝域中去。” 秦忘舒道:“天轻在此主持,我领着两名野人去绝域之中走一遭。” 云天轻忙道:“这怎能使得?双方既然交过手,野人必视人族修士为大敌,那野人又是性拗,不等你说话,怕就会将你杀了。” 秦忘舒笑道:“我也没那么容易被杀,白龙潭与赤玉谷原先亦是誓不两立,且瞧这些野人,又有几个会说话的,我若不去,着实有些不放心。” 云天轻也知道这些野人厮杀起来,一个顶十个,可若是通风报信,临敌交涉,那是个个不通,说不定三言两语就打了起来,反倒是误了大事了。 若是共工在此,倒也好办,只可惜共工必被三宗修士围住,怎能抽身来此。好在也就是有共工在外,三宗修士大生忌惮之心,也牵制住了三宗大半精力,否则这赤玉谷必定是被四面围住,怎能让七八十只野人欺进赤玉谷西面? 秦忘舒便挑了两名会土行术的野人,随他一同入谷,两名野人此刻仍不敢开口,只是把胸膛拍得山响,脑袋拼命点来,以示愿随秦忘舒同行。 秦忘舒见云天轻的办法至今尚灵,便道:“我三个动用土行术遁进谷中去,那土行术施来虽是容易,但若是无声无息而去,才算本事。” 两名野人半日不曾开口说话,已是憋得满面通红,原以为到了地底就可放肆一回,哪知又来了一道限令。两只野人面面相觑,又彼此点头示意,想来是鼓励对方,定要紧闭嘴巴,莫要丢人现眼。 秦忘舒身子一晃,已在土中,两名野人见他身法笨拙,忍不住就要哈哈大笑,不想嘴巴张开之时,才发现大大不妥。也算是两只野人机灵,忙伸出巨掌,捂住了嘴巴,这才不曾笑出声来。 野人的手掌极大,摊开来可就将面门整个儿摭住了,两只野人只顾摭住面门,自然是不辩路径,将四周野人撞得东倒西歪,惹得人人侧目,费了许多工夫,方才潜入地底。 秦忘舒在地底潜行,初时倒也容易,可随着地气渐寒,速度也就慢了下来,到最后竟是寸步难行了。两名野人果然乖觉,秦忘舒停下,他二人便停下,绝不曾说出半个字来。只是四只眼珠子不停地瞧向秦忘舒,骨碌碌转个不休。 秦忘舒恼道:“我知道我土行之术稀松平常,你二人心中定是笑话我了,是也不是?” 两只野人急忙摇头,仍是不肯开口。 秦忘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既然身在地底,就算开口说话,也不怕人听了去,何况正要向两位求教,在这严寒地底,这土行术究竟该怎样行来。” 此言一出,两只野人同时道:“土行千变,到了怎样地域,就该用怎样的法诀,你这土行术半通不通,可笑啊可笑。” 当下两只野人不由分说,就当起秦忘舒的老师来,这个道:“在这雪域土行最是麻烦不过,只因那天气分为极寒,绝寒,两种情况下各有法诀。” 另一个道:“不对,不对,真正到了绝寒天气,那土石比法宝还硬百倍,谁也行不得的,所谓绝寒口诀只是用来唬人。” 秦忘舒眼瞧着两只野人就要争辩起来,他冷眼旁观多时,知道野人虽是质朴,却极为好辩,想来在这苦寒地域生存不易,身边来来去去就几名同伴,数百年岁月,这寂寞如何打发?唯舌辩而已。 他急忙摆手,对一只野人道:“你先将极寒诀说来听听。” 另一名野人大是不服,道:“为何不是我来说?若论背这极寒口诀,白龙潭下,我数第一。” 秦忘舒不等另一名野人开口反驳,忙对这名野人道:“我交给你一个差使,别人我是信不过的。” 这名野人大喜道:“是怎样的差使?” 秦忘舒道:“你的同伴背诵极寒诀之时,你需得仔细听好了,若是背错一字,便算他不如你,出了这地底,我便认你是极寒诀背诵第一。” 这名野人喜不自禁,连忙点头道:“使得,使得。” 刚才被指点背诵口诀的野人本来甚是欢喜,不想却忽然多了位监管,欢喜之情立时化成如履薄冰,好在秦忘舒百般鼓励,他才战战兢兢开了口,道:“极寒之域,五行有异……” 只说了这八个字,他的监管同伴便道:“错!” 那背口诀的野人大惊,道:“怎地就错了?” 监管野人洋洋得意地道:“你忘了先背‘极寒诀’这三个字,岂不是大错,这不光是错了一字,而是漏了三字,可不是大错而特错,特错而不能再错?” 秦忘舒喝道:“这三字不算,你若再来捣乱,那就回去吧。” 那监管野人本是存心挑事找碴,心底也是虚的,被秦忘舒厉声喝来,只好悻悻住了口。背诀野人大松了一口气,忙将极寒诀一字字说了。 他平生背这口诀无数,唯这一次最是心惊,竟是比身在战场上杀敌还要胆战心惊了。 秦忘舒已是土行术小成,闻听此诀,自是一点就透,当下体内真玄运转,果然前行无碍,两名野人虽是大步跟来,监管野人仍是心有不甘,口中不停念道:“要不要我将这绝寒诀背来你听?” 第402章逞技不得已 第402章逞技不得已 前行数十里后,已至赤玉谷深处,秦忘舒抬头瞧向地面,果然发现有雪城一座,约有千丈方圆,扼守山谷紧狭处。那山谷三面环山,皆是壁立千仞,上覆万年玄冰,常有阴风呼啸。 秦忘舒低声问道:“就不怕对手翻山越岭而来?” 身边野人道:“这山谷三面皆是玄冰,山高一丈,寒气便多了一分,就算是我等御寒有术,轻易也不敢上山,若被那山上阴风吹到,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是束手束脚。” 秦忘舒点头道:“不想玄冰之极,竟至如斯。” 野人道:“万年玄冰就算是宝贝了,别瞧是一块冰,哪怕是地火炼化,轻易也是化不得的,因此谷中同道,常以玄冰炼制法宝。玄冰之宝配上这谷中阴风,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三人此刻已潜进谷中,瞧见那谷中野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个个神情惊惶。虽说野人在这山谷中厮杀占尽地利,可对手毕竟强大,此役只能胜不能败,一旦稍有差池,被三宗修士更进来,庶几就是灭族之祸了。 秦忘舒正想钻出冻土,忽觉一道寒气如针似剑,直袭后背,他知道是遇到土里潜伏的野人了,忙叫道:“自家兄弟,莫要厮杀。”知道对方用的是玄冰之宝,忙在赤凰刀隔开。 也就是他刚刚修行了极寒诀,对极寒之气尚能抵御,否则不等那玄冰法宝刺到身上,便是法宝上的一缕寒气,也足以将他冻僵了。 两名野人同伴也叫道:“莫要厮杀,自家兄弟。” 来人怎肯听信,三只野人各持三件玄冰剑就与秦忘舒等人在土里厮杀起来。 随秦忘舒同来的两名野人虽不怕寒气,手中却无法宝兵器,一旦交手便有些支吾不住了。 三枝野人中,白龙潭野人最弱,故而数目也是最少。两名野人急得大叫道:“我等是实是好人,不要误会了。” 赤玉谷野人喝道:“我认得你们是白龙潭的同道,休想骗过我。” 白龙潭的野人皆是一身白毛,与其他两处野人不同,那是极好辩认的。 两名白龙潭的野人虽是好辩,可在这紧要关头,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时间又气又急,忍不住就破口大骂,那野人的俚语粗言,秦忘舒可是学不来的。 秦忘舒沉声道:“在下秦忘舒,因与共工老祖有旧,特邀白龙潭,摩云崖两处同道来援,大敌在外,共工同道不可自相残杀,否则灭族之祸转眼就到了。” 他将这声音运用真玄,逼出冻土雪地去,一时间雪谷之中响震不休。 身边三名赤玉谷野人杀得性起,怎来理会,倒是雪谷中的野人未曾厮杀,头脑还算冷静,就有人问道:“你是共工老祖的好友?” 秦忘舒道:“不错,我与共工老祖极有渊源。” 那野人又问道:“你真个儿是来救我们的?” 秦忘舒道:“我若是率人来偷袭,又怎会只带来两名同道?” 那野人便叫道:“土里的三个,速速停下手来,这三位瞧来不像是恶人。” 土中三位赤玉谷野人道:“正杀得有趣,怎地就要停手?” 另一名野人则道:“就算是好人,也要先打一阵子再说。” 这时又有七八名野人潜入土中,各持玄冰法宝而来,秦忘舒暗自吃惊,难不成这些野人也要厮杀?自己的土行术不是野人的对手,在这土中厮杀,可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却见那些野人钻进土中之后,竟直奔着三名赤玉谷野人而来,口中呼喊,手中不停,七手八脚将三名赤玉谷野人逼住了。 秦忘舒趁势跃到地面上去,顿时被无数野人围住,个个神情好奇,只因人族修士虽是常见,擅长土行术的人族修士却是不多。 秦忘舒暗道:“野人敬威不敬德,不可让他们小瞧了,否则怎好说话。” 心念动处,全身凤火四射而出,整个人就好似一个火人一般,那凤火烈焰逼人,照得雪谷透亮,四周野人无不惊呼四散,怎敢围拢过来。 野人叫道:“你究竟是谁,来我赤玉谷有何事体?”虽是厉声大喝,声音之中已有惧意了。 那野人不怕刀兵法宝,又怎能不惧这烈焰。何况凤火威能与众不同,就有几件年份不足的玄冰法宝上凝结了水气,大有融化之状。玄冰法宝便是在地火之中炼制,也是生不出一点水气的,哪知遇到凤火,却是不支了。 秦忘舒喝道:“我身上之火,乃是天下火焰之菁,名叫凤火,那是与元极神火并驾齐驱的神火之一,若惹恼了我,整座雪谷也要被我化了。不过我瞧在共工老祖面上,倒也不会与你们计较。” 野人战战兢兢,忙道:“凤火大修,你果然是老祖旧友?” 秦忘舒道:“若不是瞧在共工老祖面上,谁来管你等的闲事?实不相瞒,北氓三宗培育了无数冰魂蛊,要将你等收为部属,替他卖命。你等若再不信我,我也不管此事了,就任你等自生自灭罢了。” 说到这里,作势就要钻进土中去,忙得野人又想上前拦阻,又怕那凤火焚身,只好皆在那里叫嚷。 便有几个老成持重的野人上前道:“凤火大修,你有这身本事,怎会说谎?我等皆是信了,只是白龙潭与摩云崖两处同道与我等势不两立,见我等被攻,正合了他们的心意,又怎会前来救助?” 话音刚落,两名白龙潭野人就跳将出来,道:“睁大了你等的眼珠瞧瞧,我可不是白龙潭的同道。” 赤玉谷野人却道:“你等只是两只,也算是白龙潭许多同道?” 白龙潭野人道:“大伙儿皆在山谷外,又怎好一起涌进来?再说这里设有冰风绝域,又有几人能进得来?” 两处野人正在争辩,忽见雪地里又冒出一个野人的脑袋来,这野人四处瞧了一回,大喜道:“哈,总算被我抢先赶到了。” 赤玉谷野人齐声道:“你又是谁,瞧来倒是面生。” 雪地里的野人道:“我是摩云崖同道,你等自然从来不曾见过。” 赤玉谷野人齐声道:“不好,摩云崖同道攻来了。”各持法宝就要上前。 雪地里的野人恼道:“我今天是来救你们的,不好与你们厮杀,等过了今日,再来厮杀不迟。” 赤玉谷野人听了这话,大多转忧为喜,叫道:“摩云崖同道果然也来了。” 却有一名野人冒冒失失,上前道:“既要厮杀,为何不能选在今日?” 摩云崖的野人道:“行前我发过誓,今日绝不与你等厮杀,若是违了誓,就把我放在地火上烤熟了。” 赤玉谷那野人吓了一跳,道:“被地火烤熟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摩云崖野人道:“岂止是不好受,简直是生不如死。” 便在这时,他身边又冒出一个头来,见到身边的摩云崖野人顿时垂头丧气起来,嚷道:“竟被你抢了先,气死我也。“举起斗大的铁拳就在脑袋上狠狠一击。 先前的摩云崖野人大笑道:“此番你输给我了,你那件玄冰杵自然就是我的了。” 秦忘舒知道这些野人一旦争辩起来,那绝对是不止不休,将身一纵,拦在两名摩云崖野人之间,喝道:“你等闭嘴,实对我说,摩云崖同道来了多少?” 两名摩云崖野人叫道:“大伙儿全来了,咦,你又是谁?” 赤玉谷野人齐声道:“这是凤火大修,千万莫要得罪了。” 两名摩云崖野人同时道:“哪里来的凤火大修,为何不能得罪,我偏偏就要得罪。” 两名野人同时窜出冻土,就向秦忘舒扑来。秦忘舒正要施展手段,威慑一众野人,否则这群野人又无首领,一旦与三宗修士冲突起来,又如何指挥御使? 他施展开小禹步法,两名野人自扑了个空,秦忘舒已转到一名野人身后去了。心中想道:“不施小惩,怎见我手段。” 手中已祭起凤火一道,却不敢全部拍上去,以凤火之威,野人身躯再长大十倍,怕也会被一焚而亡了。 因此将手中凤火只取一丝一缕,以手指疾疾一弹,擦着那野人大腿边掠了过去。 饶是如此,那野人惨叫一声,腿边毛发已被焚得干净,更有一星半点凤火落在腿上。那凤火就算是星星之火,也是焚绝万物,“腾“地一声,就爆燃起来。 慌得秦忘舒急忙念了道法诀,将这凤火收了,那野人死里逃生,吓得连滚带爬窜了出去,口中只嚷道:“凤火大修饶命。” 另一名摩云崖野人本想扑来,见到同伴惨状,忙也止住了脚步,瞧着秦忘舒只是发怔。 秦忘舒也不理他,正想开口说话,禅识之中探到谷外十余名修士飞掠而来,离谷口三里处停了下来,其中一名修士将大袖一抖,雪地里赫然出现一架铁炮,此炮长约两丈,以玄铁打造,乌沉沉地瞧来甚是惊人。 野人不知厉害,瞧见这物事奇特,皆在那里观瞧,口中议论纷纷。 秦忘舒暗道:“就算是霹雳火炮,也未必就能打破这座冰风绝域。” 不想等他瞧清那铁炮边的修士相貌后,却是吃了一惊,忖道:“不好,三宗修士怎地将他也请来了。” 第403章敌友需分明 第403章敌友需分明 原来那修士赫然就是干将,他与干将在欧冶子处学艺三年,可谓生死之交,此刻竟在雪谷之中相遇,秦忘舒如何不惊。 不想干将竟被北氓三宗请来,这场对决,亦算是同门较技了。 再瞧那尊铁炮,显然非数日就能打造,再瞧干将与身边的雪神宫修士,彼此间亦颇为熟稔,可见干将很久之前,就来到了北氓雪域。 细细想来,北氓三宗将许负心与干将这等奇材异士尽数邀来,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就见北氓三宗修士对干将颇为敬重,秦忘舒凝神探查,只听一名灰衣修士道:“大师,野人的雪堡极是坚固,这才请大师前来相助。谷中的野人穷凶极恶,此战若不能胜,雪域百姓必定受尽苦难了。” 干将低声道:“在下省得。” 其实野人该持怎样的立场,秦忘舒也曾与干将一般,认为野人必将造祸一方,务要赶尽杀绝才是。 但听了野人的歌谣,又与野人相处多时,方知野人绝非穷凶极恶之辈,只需稍加调教引导,完全可以与人族和平相处。 野人出世的原因,那是朱厌与冰魇为报世尊大德,指望以野人质朴之性压制人间魔我,若他日浩劫来临,野人未必就不能成为人族的伙伴战友。 但若像北氓三宗这般,因一己私利,而与野人全面开战,其后果着实难料。若是三宗得手,就算能借野人之力横扫天下,却也得罪了朱厌冰魇。朱厌在苍南之役中,其实是偏心人族的,若因野人之故,对人族心生失望,他日御劫之战,必将极为艰难。 玄灵天尊心念一动,天地浩劫立生,朱厌一怒,岂不是伏尸百万?秦忘舒深知仙界大能一举一动,就会影响天下大势,因此对野人只能力保,不可赶尽杀绝。 他此刻若向干将传音,一来三言两语,未必就能打动干将,二来雪神宫修士有截音的手段,若让雪神宫修士知道干将与自己的关系,干将定会横遭猜疑,说不定就此性命不保了。 看来这场同门较量,已是无可避免了。 他急急对两名摩云崖野人以及白龙潭野人道:“你等速速原地返回,让大伙儿立时发动攻击,等外间战事打响,我等也会冲出谷去,如此内应外和,必可大战。” 四名野人皆是欢喜,齐声应了一声,立时钻进土里不见,急急赶回去传令去了。 秦忘舒来到冰风绝域前,细瞧野人布置。 只见那雪壁约有百丈之高,厚达十丈,四壁浑然一体,也不知是怎样打造出来的。离地三十丈处,有阴风呼啸盘旋。 赤玉谷野人存心卖弄,对秦忘舒道:“凤火大修,你可瞧出这雪壁有何玄机?” 秦忘舒暗道:“这分明是来难我了,可这雪壁上下一体,哪里能瞧出玄机来。” 但若是被野人难倒,只怕就要被他们小瞧了,秦忘舒只好再次动禅识,将这雪壁上下操探了一番,忽地心有所悟,暗叫道:“若非我修的这禅识最善辩微,几乎要被他们瞒过了。” 原来那雪壁之中,竟然暗嵌着无数玄冰,那玄冰与寻常冰块表面上又有何区别?自然是浑然一体,但禅识却能探出玄冰更坚更密,非寻常冰雪可比了。 那玄冰瞧来与冰块无疑,却是经万年重压而成,因此属性发生极大变化,寒气凝结于内,不散不失。掌大的一块玄冰,竟有三四百斤之重,若是那三四万年的玄冰,更是重达百斤。 器修之士有言,万年玄冰可为法宝,三万年玄冰必生昊化,是为昊天之宝,若是十万年玄冰,则是天地仙兵了。 秦忘舒正想开口,忽又发现,那些玄冰嵌在雪壁上,却绝非随手布置,而是另有机杼。细辩可知,这些玄冰被制成冰珠,星罗棋布于雪壁之上,赫然组成了无数符文。 于是微微一笑,道:“嵌玄冰以制符,这冰风绝域果然高明之极。” 赤玉谷野人皆是一声惊呼,个个又是惊讶,又是失望。这冰风绝域原是野人苦心安排,人人以此为傲,只盼秦忘舒瞧不出来,也好趁机卖弄,哪知竟被秦忘舒认破了。 一名野人赞道:“凤火大修高明之极,我等苦心布置,竟是瞒不过你了。” 秦忘舒道:“外面那尊大炮,是一名器修大师亲自打造而成,这位大师非同小可,就算是我等冰雪绝域,也不可大意了。” 野人个个满不在乎,道:“就算他的大炮厉害,这雪壁随时都可修补,让他来。” 这时谷外诸修忙忙碌碌,已将那尊铁炮架了起来,其中一名修士抖手取出物藏一只,自物藏之中,取出一颗硕大的铜丸来。野人瞧着那铜丸,忍不住在自家脑袋上一比,原来那铜丸竟与野人脑袋般大小。 秦忘舒虽见这铜丸硕大,心中却暗道:“干将师兄怕是小瞧了这座冰风绝域,此炮虽是厉害,想来也打不破这面雪壁了。” 干将亲自点火发炮,只听一声巨响,山谷震动,那铁炮猛然一震,铜丸呼啸着离炮飞来,正打在雪壁上。只是这一炮虽是山崩地裂一般,却只是打得雪壁上冰屑乱飞,何曾能打破一块来? 野人瞧见铁炮不灵,皆是指手划脚,嘻嘻哈哈。 干将却是神色不变,缓缓道:“此炮较正完毕,弹道无误,第二发可以碎冰丸试之。” 秦忘舒听到“碎冰丸“三字,心中就是一凝,极目瞧去,填弹的修士从物藏中又取一丸,与铜丸同样大小,却是黑红相间的一颗,也不知是何物制成。 秦忘舒暗道:“若只是寻常点火之物,未必就能打碎雪壁,但以干将之才,怎能瞧不出这雪壁的玄机?这一炮打开,必与刚才绝不相同。” 他急忙招呼赤玉谷野人远离雪壁,尤其是与铁炮弹道方向处,更不可站人,但野人哪里肯听,仍是各施遁术,立在空中,非要瞧个热闹。 又是一炮打来,却比刚才黯哑了许多,那炮口中就窜出一团火来,竟是铺天盖地,烈焰熊熊,惊得许多野人就从空中坠了下来。 这团火尽数窜上雪壁,也只是兹兹作响罢了,似乎并不算如何厉害,但雪壁上的火焰不熄,仍是烈烈燃烧。 秦忘舒叫道:“不好,这烈焰附在雪壁上燃烧,立时就可就雪壁烧化了。” 他话音刚落,那雪壁上就被烧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谷外狂风吹来,便将火焰吹进缺口,雪壁融化的也就更加快了。 秦忘舒暗暗心惊,忖道:“这雪壁足有十丈,竟也禁不住这炮火燃烧,寻常地火也不可能这般威猛,这炮丸竟可与我的凤火一较了。” 野人齐声叫道:“扑火,扑火,补壁,补壁。” 原有八名野人负责补壁,就见其中两名野人同时施法念诀,将半空中的阴风引将下来,这阴风好不厉害,在缺口处急急一旋,洞口火焰立时熄灭了。 又有野人念动法诀,移开巨冰一块塞往缺口,再由这阴风急急旋来,那巨冰就与雪壁融为一处,再也瞧不出缺口了。 那炮火虽是来得快,野人灭火补壁亦是快极,若刚才有修士想趁虚而入,正好被那阴风迎个正着,这谷中阴风,乃是极寒之气,已近绝寒,血肉之躯是万万经受不住了。 秦忘舒暗道:“看来就算是以干将师兄手段,也难以攻破这面雪壁了。” 眼见破冰丸也是无效,谷外修士皆是神色沮丧,干将立在铁炮之侧,身躯如山,神色更是古井不波,缓缓开口道:“再来。” 身边修士道:“野人补壁极速,瞧那谷中又有极寒阴风为助,便是我等打得快,也不如野人补得快,干将大师,这法子只怕不灵。” 干将面色阴沉,道:“当初宫主请我来此,可曾说过什么话来?” 雪神宫修士神情一黯,沉声道:“宫主吩咐,雪谷战事,尽由大师安排。” 干将道:“这就是了,还不速速准备开炮。” 便是秦忘舒与干将极熟,也不知干将打的是什么主意。唯见谷外修士一番忙碌,再次打出一记碎冰丸来。这次野人更是早有准备,那边洞壁刚刚裂开,野人就将阴风引将下来,迅速补足缺口。 干将只当瞧不见一般,仍令雪神宫诸修开炮,一连打了七记碎冰丸,再瞧那雪壁,依然如故,又怎有丝毫变化。 秦忘舒暗道:“干将师哪兄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遥遥瞧去,那干将嘴角边已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又缓缓开口道:“这次换用霹雳雷火丸。” 秦忘舒忖道:“无论换用怎样群弹丸,怎能破这坚壁阴风?” 但他脑中想起“阴风“二字,忽地想了起来,干将连发七弹之后,阴风下旋的速度比第一次慢了许多,秦忘舒原以为是野人性懒,又知对手不敢上前,这才迟了半步,现在猛地想起。经这七次打击,壁上玄冰损失不少,那么以玄冰组成的符文自然也就有所缺如了。 这才是阴风下旋速度变慢的根本。 如今雪壁瞧来依旧,但符文却难以补足,这雪壁的威能,可就大大减弱了,阴风补壁的速度也同时大为迟缓。 秦忘舒想到此处,惊出一声冷汗来,忖道:“若再被他发炮打来,这雪壁定会被打破了。“忽向手中一瞧,又是一惊,原来已不知不觉将轩辕弓取将出来。 难不成自己真要射倒干将,以救野人不成? 第404章中伏亦争先 第404章中伏亦争先 倘若为大义而诛亲朋,秦忘舒或能办到,公私之间,秦忘舒向来分明。 但此次相助野人,细想此事之始,乃是为救罗援,若因救罗援而杀干将,秦忘舒势必无法办到。 其后因与野人相熟,方才明白野人生存不易,且亦需给野人一条生路。毕竟野人与世无争,又不曾真正给人族带来灾祸。若只是因为感觉受到野人威胁,就将其灭族,于理大为不合。 可是,就因为对野人的一丝怜悯之心,就需要牺牲一名无辜吗? 秦忘舒心中天人交战,战栗不已,眼瞧着干将手臂扬起,手中似乎掐起一道法诀来,秦忘舒暗叫道:“干将兄,今日对不住你。” 乌箭离弦而去,一道乌光闪过,干将手臂已被这乌箭洞穿,仰面便倒。 铁炮旁修士齐皆吃惊,奈何秦忘舒身在冰风绝壁之后,诸修虽有法宝,也难伤到对手。诸修忙将干将扶起,见那乌箭虽是洞穿手臂,伤势甚是沉重,但对仙修之士来说,却只是皮毛之伤罢了。 干将摆了摆手,道:“无妨。” 身边诸修催促道:“大师既觉无妨,还请速速开炮,轰开雪壁之后,我等也好替大师报仇。” 不想干将却摇了摇头,道:“要将这霹雳雷火丸打出,非得双手掐诀不可,我此臂受伤沉重,怕是掐不准法诀了。“他努力伸出伤臂来,果然五指颤抖不休,怎能掐定法诀。但一双目光却向雪谷深处瞧了又瞧。 一名灰衣修士道:“还请大师将这法诀传我,在下不才,愿替大师效劳。” 干将道:“道友,此事哪有那么容易,这铁炮就好比我的本命法宝一般,你便是学会掐诀,也用不了他。好比道友的本命法宝,难不成别人竟可御使。” 便在这时,有修士将手向前一指,喜道:“野人攻出来了,妙极。” 原来秦忘舒虽不见摩云崖与白龙潭两处野人攻来,但计算时刻也是差不多了,且白龙潭野人处有云天轻主持,刚才这边炮声隆隆,云天轻必有算计,只需自己率众攻出,还怕云天轻不来接应? 因此抢在干将发炮之前,率众冲出了雪谷。 北氓三宗修士最担心的是野人困守,又怎惧厮杀,见到野人弃了冰风绝域杀将出来,齐皆大喜。诸修纷纷取出法宝,上前迎敌。 因雪谷极寒,五金之器难以动用,因此诸修所用,或是寒玉之宝,或是玄冰之器,这些法宝虽不算趁手,总算可在雪谷之中动用。不想刚刚取出法宝,迎面乌箭射来,诸修中就倒了两个。 秦忘舒一马当先,手持轩辕弓只管射人,他手中的轩辕弓与乌箭在这绝寒之域本来亦难动用,好在他是凤火之体,而非寻常的太一之躯,因此只需激出凤火,弓箭便可运用自如了。 三宗修士叫道:“对手弓箭厉害,需要小心。” 其中一名灰衣修士道:“我认得此人,原以为他逃了去,不想却在此处。“正是先前那名肋生双翅,斩杀了欧阳灵的灰衣修士。 此修手中急急祭起寒玉法剑一柄,就向秦忘舒疾刺而来,秦忘舒抬头一眼,不由魂飞魄散,原来那寒玉法剑精光耀目,罡光逼人。知道绝难抵御,急忙动用小禹步法,就向旁边一闪。 然而那寒玉法剑已锁定自身,无论自己身在何处,剑尖所指,皆是自己的胸口,小禹步法虽是高明,只能在近身杀伐时大占便宜,若遇着高明的祭施手段,亦是无用。 秦忘舒连走三步,那法剑便连刺了三下,虽是每次皆是堪堪避过,但法剑罡光灵压,已使得秦忘舒体重如山,举步维艰,那第四步就万万走不下去了。 忽听身边野人大喝一声,原来一名野人手持玄冰大锤,将这寒玉法剑打落在地。复又踏上一只脚下,狠命地压住了,这才咧开大嘴,向秦忘舒一笑。 秦忘舒正想开口道谢,哪知那法剑电射而起,剑身只一转,就刺进那野人的胸膛,别瞧野人周身是铁,但在地仙境界修士面前,也顿然变成肉体凡胎,不堪一击了。 那野人胸口虽是中剑,犹对秦忘舒笑道:“凤火大修,我知道你要谢我,不必谢,不必谢。“说到最后三字,几乎无声,原来那寒玉法剑几乎没柄,这野人是活不成了。 秦忘舒大吼一声,叫道:“在下替你报仇。” 他本是性情中人,见这无名野人为自己而死,怎能不恼,怎能不怒,他的境界虽远远不及对手,但大不了一死而已,又有何惧? 他将身子一晃,身子便长高了一丈尺,几成两丈魔躯,与寻常野人也是不相上下了,魔躯既现,刀灵随之掠出,护着秦忘舒向前疾冲而去。 两名极寒阁修士不知厉害,欺秦忘舒境界不足,各自祭起寒玉法剑相迎,秦忘舒左手赤凰刀祭起,敌住一柄法剑。对手虽是境界压他一筹,但魔躯既现,抗击灵压的能力大为增强。变成魔躯,并非只是增强法力而已。 右手则将土沉珠打将出去,此珠去势如电,将另一柄法剑拦腰打中。但秦忘舒饶是有魔躯支撑,那土沉珠也只是将法剑打得一沉,勉强将此剑打开罢了。 这时野人大队人马已经冲到。若是远战祭施,野人着实不是诸修对手,但近身杀伐起来,三宗修士只凭肉身又怎能抗得住,片刻之间,已是兵败如山。 秦忘舒瞧出利害,大声喝道:“大伙儿快速跟上,莫要让对手逃了。” 那三宗修士只需离敌数百丈,就可从容施展法术,野人手中虽有玄冰法宝,又怎能祭施,自然是大吃苦头,唯有与对手死死纠缠,方可发挥自家优势。 三宗修士逃得快,野人追的更急,眼瞧着就要冲出雪谷,秦忘舒本能地停下脚步来。 他久战沙场,但凡兵势顺利之时,反倒心中警惕,要防对手设伏。因此瞧见三宗修士退却之时丝毫不乱,心中大起疑窦,但野人一旦冲杀起来,又怎能止得住。心中又难免忖道:“怎地天轻还不攻来!” 虽知前方对手极可能设伏,可惜野人毕竟不是士卒,怎听使唤,不得已,秦忘舒只好抢在大队野人之前,只盼由自家触动埋伏,也好让身后野人有个警惕。 抢先一步出了山谷,忽见前方青云漠漠,风雪漫天,于风雪之中分出四面青旗来,秦忘舒大叫糟糕,身子冲天而起,口中喝道:“前方有伏,大伙儿停住脚步。” 但野人冲杀得性起,怎能止得住,秦忘舒知道野人若是陷入阵法,绝无办法逃出生天,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身一纵,抢先闯进阵中。只行了两步,四周青云大盛,已不见了四面青旗。 刀灵一直紧跟在秦忘舒身侧,此刻低声道:“主人明知有伏,为何又闯进来。” 秦忘舒道:“我不入此阵,谁来破阵?” 刀灵缓缓点头,道:“主人大智大慈,刀灵好生敬佩。主人只管放心,刀灵不死,主人不亡。今日便让北氓三宗瞧瞧我刀灵的手段。” 秦忘舒道:“好,今日并肩厮杀,定要替野人杀出个活路来。” 忽见人影闪动,闪出一名灰衣修士,此修笑容可掬,却非冲着秦忘舒而来,此修恭身向空中一揖,道:“有敌闯进四方极寒大阵,在下今日要开杀戒了。” 那修士说罢,手中举起一斗,好似米斗形状,米斗之中盛着半斗白花花的物事,瞧来如晶似雪。 那修士不肯用手去触斗中雪晶,而是袖中取出玉勺一只,向那斗中盛了一勺雪晶,抖手向秦忘舒洒来。 本来这雪谷天气已是极寒,如今那雪晶洒向天空,四周寒气更盛,刀灵正要举步上前,被那雪晶洒来,立时就被全身冻住,身子急急往下一坠。 却见地面上亦现出一名修士,手中持着银光闪闪的一副渔网,见有人堕落,就将这银网抖开,刀灵沉沉跌进网中去了。 秦忘舒欲救刀灵已是不及,只因那雪晶亦向自家洒来,身子被那雪晶欺近,刹那间已是奇寒彻骨,若非他是凤火在体,这寒气立时就要将他冻得僵硬了。 体内忙出一道凤火,以御极寒。同时心中默念极寒诀,方才身子略略舒展,不为这极寒所苦。 寒中那修士见秦忘舒稍稍一顿,面上复又红光满面,不由大为惊讶,口中喃喃道:“不想一勺极寒雪晶,竟冻你不住,难不成却要用第二勺不成?” 手中再将雪晶抖来,空中寒力增一倍,秦忘舒体内便有凤火,此刻也有些抵受不住了,只因若想激发凤火,亦需真玄,但体内天气如此寒冷,凤火消耗亦是极快,秦忘舒被这两勺雪晶洒来,自是叫苦不迭。更担心刀灵被人用银网收了去,也不知生死如何。 便在这时,只听地面“嗤嗤”之声不绝,那银网一挣而破,网中立起一道身影,正是刀灵。 地面那修士惊道:“怎地又活转来了。” 就见刀灵冷笑连连,手指向修士一指,刀芒已现,只一闪,就将那修士的大好头颅生生割了去。 第405章仆强主岂弱 第405章仆强主岂弱 秦忘舒见刀灵无恙,自是欢喜,瞧那刀灵的手段,胜在速度极快,刀芒无物可御,攻那修士一个措手不及。若他日修成刀煞,谁问天下修士,谁可当刀灵一击? 空中修士见同伴被杀,心中也是一慌,忽觉眼前一花,那刀灵赫然已在身前,这鬼魅般的身影难以形容,此修心中感受,亦是难描难划。 秦忘舒只瞧出此修嘴角牵动,目光大恐,三魂七魄不知安在哉? 好在这修士虽是亡魂大冒,可被选定主持阵法,又岂能是弱者。就见那修士手中林勺一抖,勺中雪晶就向刀灵洒来,只盼此宝再建一功,将刀灵打落凡尘。 刀灵冷笑一声:“雕虫小技,岂奈我何!”竟是不闪不避,长指轻扬,一道刀芒穿过雪晶,正刺在修士胸口,鲜血喷涌之际,那修士体内内乡丹方出,却已是迟了半步了。 此刻雪晶已洒满刀灵全身,但却像不曾遇到任何物事一般,仍是纷纷扬扬落了下去,雪晶坠落之势,竟不曾受到丝毫影响。 刚才刀灵之所以能被雪晶冻住,想来是虚实之变御控不及,如今刀灵全身戒备,此修故技又怎能得逞。 天上地下两名修士一死,四周风雪顿时止住,青云也散去大半,就听到野人吼声传来。 秦忘舒轻轻舒了口气,看来四方极寒阵的破阵之要是在主阵之人,一旦阵主被杀,此阵并不算如何高明。以仙修玄承而论,北氓怎及东穹,那东穹才算是苍穹仙修妙术昌盛之所。 他想去夺那面青旗,却发现此旗已是鸿飞冥冥,不知去向。看来另有主阵之人觉察此处守阵修士空缺,就忙将青旗隐了去。若不能尽破此阵,此旗再也瞧不见了。 细思刚才两修方位,那是位在正南,秦忘舒忖道:“既是在雪域设之四象阵法,自是以北方为阵法核心,与其直闯阵法核心冒险,不如逐个击破,先将东方主阵修士冲杀了再说。” 当下身形急转,那刀灵也紧紧跟来。 约行了数百丈外,前方又是风雪大作,秦忘舒知道是来到东方阵中,也不知主阵修士有何妙术制敌,便对刀灵道:“我上前先去试他仙术法宝,你觑准机会,便可立时上前。” 刀灵道:“怎能让主人冒险,刀灵愿为前锋。” 秦忘舒笑道:“此阵虽妙,但因有‘极寒’二字,威能就可以想像,那自是绝对困不住我了。” 刀灵点头道:“主人凤火之躯,怎惧极寒。三宗修士遇到主人,只好叹时运不济了。” 此话说来恭谨,但实不知刀灵是真心还是假意。二人虽为主仆,心神相通,但彼此之间总有隔膜相阻,实难做到推心置腹,主侍合一。秦忘舒每念及此,也是大皱眉头。 说来说去,便是因为自身毫无来历,而刀灵却是世尊随侍,怎是小瞧了天下修士。自己区区一名无名修士,若想赢得刀灵五体投体,那可是极难了。 不过世间之事,妙就妙在极难极易,往往是一线之间。退一步或可安逸,进一步便是万难。而世间有志之士,不行极难之事,怎显胸中豪情? 他以野人所授之法,去吸纳寒气中的些微灵气,再加归藏经之助,大致可以做到吐纳平衡,刚才施展凤火消耗的真玄也是不无小补了。 再行百丈,身后猛深闪过一道人影,秦忘舒不用回头,便探到此修身后有青旗招展,分明是东方主阵之人。 刚才二修被杀,主阵之人洞若观火,已瞧了个分明。此修怎敢托大,当下一言不发,将掌中托着的锦盒打开,便有一柄冰刀应手而起。 那冰刀只是三寸三分,晶莹剔透,观之可喜,正可用来把玩,但刀上寒气森森,隐生寒芒数道,分明是杀人夺命之宝了。 此刀微微一颤,由一柄刀化为九柄,九柄刀同时颤动,又化九九八十一一柄,数息之间,连晃数次,空中已是漫天冰刀飞舞。 那修士大喝一声,落刀如雨,就向秦忘舒铺天盖地压将下来。 秦忘舒叫道:“好厉害。” 就将天地洪炉祭起,护住头顶,此炉之中已是焰火刀丈,炉口好似巨兽一般,张着血盆大口,只想着将漫天冰刀一噬而尽。 那冰刀虽是锋利之极,遇到这尊天地洪炉,也是遇到了克星。修士所修之术固然是相生相克,世间法宝也难逃这这天地法则,固尔那冰刀遇着这天地洪炉,总是无用,有大半落进炉中,化为水气升腾而去,另一半打在炉身上,也只是叮叮作响罢了。 刀灵道:“果然不出主人所料,此阵既有‘极寒’二字,那是万万困不住主人。” 刀灵身形只一闪,竟从秦忘舒胸口窜将出来,对面修士千防万防,怎知刀灵竟从秦忘舒身上透体而过,等到刀灵冲到面前时,再想施诀用法,已是不及。 刀灵身子不停,就向这修士身子撞去。 刚才她将秦忘舒透体而过,那是将身子化为至虚,秦忘舒只觉得一道清风透体而过罢了。如今刀灵撞向此修,却是至实之体。 至虚者无攻,至实者无守,刀灵以身撞来,可不比世间任何刀剑却要衅利百倍,那修士一声闷哼只发出一半,全身上下忽地碎成千百片,空中血雨纷洒,情形煞是惊人。 地面那修士本来隐在青云之中,只盼与阵主一明一暗,也好配合来杀敌,哪知只是一照面,阵主便被刀灵所杀,此修情不自禁,便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传出,刀灵立时辩明方位,其身运转如风,刹时便到。手指急急抬起,指上刀芒闪动不休。 副阵主既知刀灵厉害,怎能无备,急忙忙取锦帕一面,就向刀灵罩来。 说来此帕亦非俗宝,有名的叫做三才迷魂帕,此宝以五彩丝线织成,暗应天地人三才,祭出时光芒万丈,七色耀目。最容易动人心魄,修士但瞧见此帕七色毫光,往往色迷五目,不知所以。而临战之际,只需稍稍一顿,对手法宝便到,可不是就送了性命? 只可惜此帕虽好,却遇着上冷面无情,无魂无魄的。这世间的迷魂之宝人人惧怕,唯刀灵却是视若不见。 指上刀芒穿帕而过,“嗤”地一声,就将那修士的右臂切了下来。这也是这修士颇算机灵,祭出法宝之后身子已在转动,只可惜还是慢了半步了。 刀灵见一刀竟斩杀不得此人,只觉得面上发烧,大是羞愧。自己好歹也是世尊从龙之士,杀这寻常修士怎能用上两刀? 于是便将手掌一挥,道:“罢了,既是一刀杀不死你,便饶了你的性命。” 此修蒙此大赦,怎能不逃,不顾着臂上剧痛,三步并作两步,已逃进青云深处去了。 此修主副阵主被杀被逐之后,闯进此域的野人也可依稀瞧见了。只是这些野人只知在阵中乱闯,哪里知道破阵之法。 秦忘舒道:“刀灵,你我迟上片刻,野人就会伤损一分,还有两处阵主,你我一鼓作气,速诛四修。” 刀灵连诛三人,伤了一人,也是志气高涨,大喝道:“主人在前,刀灵随后,一炷香之内,势破此阵。”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好志气,随我来。” 若想在一炷香之内尽破此阵,若按秦忘舒刚才计划,怕是行不通了,因此秦忘舒直奔北方而去,北方主阵之中必是最高明之士,但刀灵今日大放光华,秦忘舒亦是信心百倍,以刀灵今日手段,地仙修士怎是刀灵对手,只要那位雪飞龙不在,尽破此阵当在弹指之间。 前行数百丈之后,忽见空中飞来一名修士,口中喝道:“秦道友休得猖狂,你我之间,尚欠一战,正好在此阵中做个了结。” 秦忘舒不用抬头去瞧,就知道是极寒宫那位老对手到了。此修肋修双翼,来去如风,境界修为皆是不俗,的确令人大为头痛。 但在刀灵面前,秦忘舒怎能弱了威风,若凡事只仰仗刀灵出手,他这个主人,也做得太没趣味了。 于是微微一笑,道:“道友,临死之际,还盼以高姓大名告之,也免得他日念起此战,无从凭吊了。” 灰衣修士亦笑道:“秦道友好大的口气。在下雨知秋,你可得牢牢记住,他日冥王问起,也好做个回应。” 原来雪神宫修士辈份不在名中,而在姓上。宫中修士以资历境界论姓排辈,目前宫中修士,按风雪雨云排名。 秦忘舒暗道:“若与此修纠缠,境界修为上定是弱于他了,唯有以我之强,敌彼之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痛下杀手,方有一丝胜算。” 想到此处,小禹步法立时展开,手中赤凰刀迎风一晃,刀上凤火便出,火助人威,人借火势,刹那间雨知秋身侧,若论身法之快,倒也与刀灵不相上下了。 但秦忘舒乃是血肉之躯,刀灵则是灵气之体,因此秦忘舒运转速度能与刀灵相比,那已是极其不易了。 雨知秋见秦忘舒如此快法,也是吃惊,百忙中不及出手,只能将双翅急振,便冲天而去数里。这对双翅着实令人头痛之极,此战能否一胜,实是未知之数。 第406章临战我为圣 第406章临战我为圣 雨知秋冲天而起,不与秦忘舒纠缠,自然早在秦忘舒意料之中,因此就在雨知秋一飞冲天之际,秦忘舒四枝乌箭已然射出。 弓弦声连珠响来,急如炒豆,但声未至而箭已到。秦忘舒已修得《箭典》大成,再配合儒门射艺,仅以这四箭而论,秦忘舒的箭术当可称得上海内第一。 但雨知秋毕竟是地仙之士,反应之快远超秦忘舒所料,双翼急急一扇,四枝乌箭被一股狂风荡起,立时失去目标,飘飘然不知射向何处去了。 以临战反应而论,雨知秋亦可自傲了。 哪知四枝乌箭刚刚掠翼而过,一柄刀已迫到胸前,此刀烈焰升腾,快不可当,雨知秋再想施法用术,已是万万不及,便是想再次腾空飞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只因这一刀刺的恰到好处,正是雨知秋体内真玄旧力将去,新力未成之时,若非百战之士,又岂能将时机拿捏的如此准确。 只听“嗤”声不绝,左翼已被赤凰刀削下一截了,一缕鲜血狂射而出,雨知秋大叫一声,面如金纸一般。 原来这对翅膀虽是金玉打造,亦与雨知秋血肉相连,双翅如同双臂一般,被秦忘舒削下半截去,又怎能不痛。 但为了抢此先机,秦忘舒亦算是竭尽全力,此刻虽是一刀得手,秦忘舒体内已是真玄耗尽,眼花心跳,心境更是动摇不休,若雨知秋立时展开反击,秦忘舒必死无疑。 但雨知秋全身修为,有大半因这对金玉血翅而来,伤了这金玉血翅,好比在那倾城倾国的美人面上划了一刀,其伤固然是微不足道,但对心境的打击却是无比沉重。 因此雨知秋大惊之下,急忙纵身后逃,秦忘舒深吸一口气,归藏经急速运转,灵气入体,秦忘舒顿时精神大振,一场危机就此安然渡过了。 秦忘舒初修归藏经时,只能以大地为基,若离了厚土大地,归藏经便无法吸纳灵气了,但如今随着秦忘舒玄承增益,归藏经也是日新月异,内容无比丰富,威能实难测度。就算此刻秦忘舒身在空中,那灵气仍是不绝而来。 秦忘舒小禹步法展开,身子化成雨知秋的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二者之间,永远不会相距三尺以上。秦忘舒与地仙之士相较,玄承境界无一可比,唯有这近身杀伐之术略胜一筹,又怎能舍长用短。 别瞧秦忘舒并不出刀,但被他贴身紧紧纠缠,亦是对雨知秋心境的重大考验。刀最危险的时刻,便是在鞘中之时,只因此刻谁也不知利刃何时出鞘,又指向何方。 而等到利刃出鞘,则是大局定矣,是生是死,心中已知。 那秦忘舒明明有无数机会出刀斩杀,却偏偏藏而不发,像是要觑准一个最佳的机会,将雨知秋一刀断头,又像是早就成竹在胸,随时出手都可将雨知秋斩下云端。 这种临战斗智,比的不是玄承修为,而是心境信心,其中滋味则是极其微妙了。 雨知秋的境界修为明明略胜秦忘舒一筹,但先被伤了金玉血翅,又被秦忘舒紧紧逼来,心中竟是惊惶不已,强弱之势就此逆转,倒像是秦忘舒的境界强过他一般,雨知秋心中只剩下一个“逃”字。 奈何血翅已伤,等闲难逃,雨知秋用惯了血翅,危急之时反倒将最简单不过的遁术忘得干净了,等他想起动用遁术,意图脱离战场时,秦忘舒大喝一声,赤凰刀再次斩来。 这一刀的时机,亦是拿捏的无比精准。 若是雨知秋抛开所有顾虑,静心与秦忘舒一战,双方胜负难知,但雨知秋既生惧意,意因先逃再战,其气势上可就输了不止一筹了。秦忘舒便在雨知秋身子将动未动之时,及时斩出一刀。 “喀嚓”一声,另一只血翅也被斩落半截,雨知秋身形一窒,就向地面坠去。到了此刻,雨知秋方知今日大劫难逃。 那雨知秋毕竟是地仙之士,接连遭遇两次打击,反倒愈挫愈强。他心中明白,若还是只知依仗这对血翅,那是再也没有一丝机会了。 因此雨知秋虽是身子急沉,反倒是横下心来,要与秦忘舒殊死一战。他身子虽在急堕,心中却生出无数个念头,明明随时可以借遁术稳住身形,却偏偏当做不知,仍向地面堕去。若是秦忘舒此刻扑来,正好与他一决雌雄。 哪知秦忘舒丝毫没有赶尽杀绝之意,还是再度拾起轩辕弓,遥遥对准了雨知秋,弦上乌箭金光大盛,却是引而不发。 雨知秋此刻方知秦忘舒的厉害,别瞧此人境界不足,但临战之时,于对手的心思变化,却是拿捏的极准,于胜负之际的微妙界限的把握,实为雨知秋平生所遇第一人。 他心中忖道:“此人遇强不怯,舍短用长,实为临战斗圣,原来所谓境界修为,未必就是取胜之要。是生是死,端看临战的发挥了。” 原来一个人就算境界高明,玄承多有,那也只是增加了战胜对手的机率而已,若临战时无法完全发挥,纵是苦修千万年,怕也无用。而秦忘舒之强,强就强在每战必能随时应变,一身修为神通皆可全力爆发,此消彼涨之下,境界修为的差距竟可不论了。 当然,若是雨知秋的境界远远超出秦忘舒,秦忘舒自然也是绝无机会,但以秦忘舒之智,若是明知绝无取胜的机会,又怎会站在对手面前。 雨知秋有此领悟,他日若有机会,亦可成为一代斗圣。只可惜若想他日有所成就,端看今日能过渡过生死关。 弓弦声再次一响,雨知秋急抬手中法剑,罡光到处,就此形成一道无形铁壁,那乌箭再强,怕也射不穿这层护体罡光了。与此同时,秦忘舒身子再次扑来,雨知秋不免心中冷笑:“此修手段,不过如此。” 左手一团,抓了数片雪花在手,掌心迅速凝成一诀,是为四方极寒五雷诀,此诀唯有在这四方极寒阵中,方能轻易掐成,若是换了别处,再也难以迅速凝成法诀。这也是雨知秋身为此阵北方阵主的最大好处了。 若是秦忘舒再度猱声扑至,只需将手掌迎面一晃,雪中便生五雷,定可将秦忘舒打个粉身碎骨。在秦忘舒之前,已有两名野人被雨知秋以此法击杀了。 秦忘舒果然迅疾扑来,就见他双脚下青云荡开,清风绕体。这步法之妙,端得令人叹为观止。 雨知秋却在心中冷笑,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刚才自己措手不及,此刻却是严阵以待,又怎能让秦忘舒再次得手。 哪知秦忘舒身在中途之时,忽地猛然停下,雨知秋再次听到弓弦声响,可惜却见不到乌箭来袭,而于此同时,胸口蓦地一凉,原来胸中法袍已被洞开一线,鲜血激射,寒风袭体。但袍上身上,却不见乌箭形迹。 雨知秋大喝一声,仰面便倒,这次却不是作伪,那身子直直坠到雪地上,顿时跌了个粉身碎骨。 刀灵一直在侧,却也瞧不出秦忘舒动用的手段,不由奇道:“主人以何术杀了此修?”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他只防我乌箭,却不知防我无箭之弦。《箭典》有云,凝气为箭,弦动箭至,可谓至射矣。” 刀灵想了半晌,还是不懂,道:“还请主人明示。” 秦忘舒道:“那射术的最高境界,是以是弓弦激发灵气。好比拔动琴弦,其他六弦皆应。对手四周灵气皆可为我所用,哪怕我远在千丈万丈处,弓弦一响,对手四周灵气便受震动,凝灵气而为箭,可不是防不胜防。” 刀灵动容道:“不想主人射术精妙如斯。”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我哪能这么快就修成如斯箭术,我不过是凝雪为冰,化冰为箭罢了。你瞧这阵中情形,处处雪花飞舞,寒气逼人,我化冰为箭,自然隐没无形,此修又指望我合身扑来,浑没料到我会再度用箭,这才被我所杀。” 刀灵道:“那冰箭何在?” 秦忘舒道:“冰箭入体,自然化为乌有了。” 说到这里,身形一堕,就向雨知秋尸体扑去。雨知秋此番被杀,说来也是侥幸之极,若不是刀灵激发了他无穷斗志,也难以让他竭力一战。 而此战每行一步,也皆是侥幸之极,雨知秋若是心境再强一些,自己若是稍稍行错一步,自己只怕已被雨知秋所杀了。 此刻秦忘舒心中掂念的,则是雨知秋的血翅之术,此术神妙之极,若能为自己所用,岂不是大善。因此秦忘舒难得的去寻雨知秋的尸身,只盼能从其中发现血翅的修炼之法。 不想离雨知秋的尸身还有百丈时,一名灰衣修士大哭而来,掌心冲着秦忘舒遥遥一摊,便五色毫光闪现,毫光闪现处,竟是雷声隆隆,正是雨知雨欲发而不得的四方极寒五雷诀了。 刀灵喝道:“主人小心。”身子早就越过秦忘舒,迎着五道毫光而去。那雷属法术本是仙术至强,但刀灵既是杀气所凝,偏偏不惧的就是这雷术。因此五道毫光打在身上,刀灵只当不知。 灰衣修士见五雷诀伤不得刀灵,吓得收泪便走,刀灵冷笑道:“既然现身,何不去死。” 指上刀芒一闪,那修士就刀芒拦腰斩为两截,一具尸体也堕下雪地上去了。 此修一死,四周顿时云开雾散,雪岭上有一面青旗呼啦啦显出形迹来,此阵虽有西方阵主尚在,但因核心处主阵正副修士已死,此阵的威能也就消散大半了。 阵中野人虽不知阵法之妙,可瞧见青云消散,风雨渐止,也知道这阵法破了,无不欢声大叫,个个嚷道:“凤火大修威武!” 秦忘舒这时已从雨知秋尸身上寻到物藏,也不细瞧,急急收进怀中。阵法被破,固然可喜,但云天轻却怎地还不现身?莫非遇到不测?秦忘舒想到此事,难免寸心焦虑。 第407章寂寞何以遣 第407章寂寞何以遣 四方极寒阵已失三方,五死一伤,自然断难持续。西方主阵修士见大势已倾,怎敢独自支撑,立时收起四面青旗,急急遁出雪谷。 但就算秦忘舒破阵及时,赤玉谷的野人也损去十名之多,除了有了两名野人被雨知秋五雷诀击杀之外,另八名野人皆被银网掳了去。 可见野人虽是悍勇,在仙修之士面前,万万不是对手。近身杀伐再强,也强不过是仙修妙术,千变万化。 秦忘舒此番仍是一马当先,以防对手再设诡计,但他心中明白,刚才四方极寒阵甚是简陋,显然是仓促而就,其目的不过是拖住野人冲击的态势罢了。趁着野人被困四方极寒阵的时间,三宗修士大可从容布置,再设一阵。 而此阵必由雪飞龙主持,若只靠自己与刀灵,那是万难率领赤玉谷的野人杀出重围了。 唯有云天轻率领两处野人齐齐杀到,并且还要及时点醒罗援,方有一丝生机。云天轻迟迟不露面,极可能便是想在想方设法与罗援联络,以便让罗援改变对野人的态度。 若是罗援被蒙在鼓里,与雪飞龙联手,便是三千野人尽数在此,也极难冲出重围。 当然,共工亦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但此人体内两道元魂争斗不休,心思立场实难预测,此人究竟会给此战带来怎样变化,那是谁也无法预测了。 野人出了山谷之后,瞧前面前一阔,皆是欢呼起来,原来赤玉谷潜居谷中多年,若无警讯极少出谷。就算设赤玉为饵,诱天下修士前来夺魂,也不敢贸然现身。 此番冲出谷来,竟有恍然隔世之感。 秦忘舒却来不及欢喜,对方究竟安排下怎样的埋伏,此刻竟瞧不出一丝端倪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三宗修士必定另设一阵,以图将野人一网成擒,若想尽擒野人,除了阵法之外,再无第二种办法了。 急急前行数里之后,只见地势而为开阔,秦忘舒不由心中生疑,若布成阵法,最好是依地势而设,像现在这种开阔之地,八面透风,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耳中忽地听到轰隆之声,由远及近而来,秦忘舒凝目瞧去,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雪原上平地涌来翻天巨浪,从四面八方滔滔涌来。那大水好似从天上来,否则雪原之上滴水成冰,又哪里的这四道大水。 就见那前方巨浪足有三十余丈,其后一浪更比一浪高,白浪黑水,其势滔天。不知禹皇到此,是否也要感慨旧景重现? 秦忘舒此刻方才醒悟,对方为何要将野人引到这开阔地了,此处地势开阔,正好用水,那大水从四面涌来,恰可将野人逼到一处,若想四散而逃,可不是极难了。 且离赤玉谷越近,越难动用水阵,赤玉谷本是绝寒之地,大水便是涌来,片刻就可冻住,怎能发挥大水威能? 秦忘舒急忙招呼野人施展遁术跃到空中,但有多名只擅长土行术却难以遁空,只好借助同伴之力,拉拉扯扯,方才勉强在空中立住了。若让这几名野人借土行术逃去,倒也容易,可四周皆是三宗修士,野人一旦落单,势必成擒,唯有聚在一处,方才有个照应。 这时四股大水就此在野人脚下汇聚成一片汪洋。野人纵是人人修得遁术,但却有五行之分,那修得风遁水遁的,或可无事,可是修得金遁木遁土遁的,也只能升空数十丈而已,眼瞧着大水只在脚下呼啸,这些野人自是惊得呆了。 秦忘舒暗道:“这水阵果然厉害,大水一来,野人中便有大半失去反抗之力,除了修成风遁水遁者,谁能在这大水中支撑得住。 就在这时,前方又涌来一股巨浪,高出水面足有二十丈,浪头之上立着一名黑衣修士,正是极寒阁执事莫寒兵。此修手中持着黑旗一面,喝道:“秦忘舒,你好生逃去也就罢了,怎地却来管这闲事,自来送死。” 秦忘舒慨然道:“野人纵有千罪,又何必受冰魂蛊之劫,你等阴谋已露,何必多言。“他正要找个机会,将此事公布于众,若是罗援也在对方阵中,自然能听得明白,也好及时改正立场。 莫寒兵面色一变,大叫道:“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将手中黑旗一摆,脚下巨浪如臂使指,化成水龙一般,呼啸着向秦忘舒冲荡而至。 秦忘舒若避此浪倒也不难,只需腾空而去,那巨浪再强,又怎能伤到他?但他身后便是赤玉谷的野人,被这巨浪涌至,定有大半被冲进大水之中了。 因此秦忘舒虽不善御水,也只能咬牙苦撑。莫寒兵手中黑旗,定有御浪之能,若能夺得此旗,或能与对手平分秋色。 他此念既生,又怎会理会莫寒兵乃是地仙境界修士,怎会轻易被他夺下黑旗。但既然除此之外别无他策,秦忘舒只好冒险一试了。 心念动处,刀灵已知,说来收了刀灵之后,以心神动念向刀灵传旨,这是头一遭了。刀灵收到法旨,身躯微微一动,秀眉更是微微皱起。 只因这般领旨的情形,让她想起当初与世尊同行之时,不想旧景虽是重现,主人却换了一个。 虽然颇不适应,刀灵还是接旨而动,与秦忘舒一左一右,就向莫寒兵急速欺近。 那巨浪虽是扑面而来,又怎能挡住刀灵。刀灵化至实之体而为至虚,就可视巨浪为无物。反观秦忘舒那边,却是掐诀避水,步履艰难。 但莫寒兵只知秦忘舒连诛五人,伤了一人,又怎知其中大半功劳皆是刀灵所立,因此他大半心神,皆在秦忘舒身上,心中思忖,无非是动用怎样法术,怎样的法宝,好将秦忘舒一举击杀。 却不知欺到身边的刀灵才是生死大敌。 身形如烟似雾,刀灵已来到莫寒兵身侧,此女并不出指动手,而是将身子向前一撞。 等到刀灵欺近身前三丈时,莫寒兵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致命一击,竟是来自刀灵。那刀灵瞧来虽是人形,但刀气森森,已然迫肌入骨,面前哪里是位少女,分明就是一柄杀人无算的神兵利刃。 莫寒兵大叫一声,体内法身之宝已出。此宝如晶似雪,状如明珠,乃是极寒宫修士特有的雪珠。此珠遁体之时,寒芒已生,此芒利如刀锋,坚不可催,就来与刀灵一较高下。 刀灵身子与这雪珠一撞,雪珠顿时粉碎,刀灵也只是将身子轻微一晃。莫寒兵则是大叫一声,一口鲜血狂涌出口。 需知法身之宝牵连灵脉内息,法身之宝若有损伤,修士本身必受重创。本来法身之宝乃护体的最后手段,对手就算境界高他一阶,也是极难受损,但今日遇到刀灵,却是他的劫数到了。 刀灵既撞碎了雪珠,身子仍是向前,接近莫寒兵身躯时,刀体稍稍化实,就将莫寒兵身子洞穿。就见莫寒兵身子无损,得全身上下,竟多了百八十个血洞。鲜血涌来,碧波尽染。 刀灵这才夺了莫寒兵手中黑旗,微微一晃,对秦忘舒道:“请主人接旗。” 秦忘舒大喜道:“野人若能逃过此劫,刀灵可居首功。” 刀灵微微一笑道:“这些野人瞧来粗野不堪,其实倒也有几分可喜呢。” 秦忘舒道:“人心原来至朴,就如这野人一般,只可惜世间蒙尘人,人心多变,那世人经得事多了,自然魔我丛生。” 刀灵轻轻地道:“主人一生行事,便是要为天下人去除魔我?” 秦忘舒道:“魔我不除,世道难平。” 刀灵缓缓点了点头道:“主人既有此志,刀灵愿随主人赴汤蹈火。” 秦忘舒见她神色郑重,知道此话大有深意,此刻无从深究,向手中黑旗瞧去,旗上符文,用的是缂丝之法,以金线为经,银线为纬,缂绣出三道符文来,皆是水属法诀。 秦忘舒此刻也难深悟其意,暂且依样画葫芦,心手同时掐诀,只需对了一处,手中黑旗便有效用了。 果然黑旗挥动之下,巨浪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其势立止,向四下一落,顿时消散干净。 便在这时,又有三修踏浪而来,秦忘舒认得其中两名,皆是极寒阁修士,一人是极寒阁执事曾寒月,另一修则是少年修士凌寒飞。第三名则是一名女修,显然是瑶光殿弟子。 三修手持黑旗,就在那里掀风作浪,将一道道巨浪掀起,向秦忘舒滔滔涌来。 秦忘舒不假思索,亦持黑旗向脚下一指,脚下大水立起一道巨浪,反向对方涌去。 四道巨浪迅疾向前,很快就撞到一处,三道巨浪毕竟强过一道,立时将秦忘舒所兴之浪打得粉碎。看来若想与对方斗旗较技,秦忘舒绝没有得手的道理。 刀灵目射寒光,淡淡地道:“主人,请容刀灵向前杀敌,速斩三修,以解野人之危。” 秦忘舒喝道:“定要功成!” 刀灵微微将头一点,面上忽地露出一丝笑意来,遥想当年随世尊厮杀,犹在眼前,此刻想来,亦是心旌动摇。只可惜身边主人已换,便是当年的同伴刀君,也是坐享仙界尊位,不在身侧了。这样想来,心中竟是寂寞之极。 心中寂寞何事可遣?唯杀人而已。 第408章天地生我意 第408章天地生我意 刀灵胸中一道杀气无声无息,却是沛莫能御,直冲斗牛之间。就在她纵身向前之时,百里处亦有一道清气垂天极地,清气之间有五色光华闪耀不休。 但无论是清气也好,五色毫光也罢,皆是稍纵便逝,且在场中巨浪滔天,杀气纵横之际,谁又有心思瞧向他处。 唯有秦忘舒胸有全局,又关心其他两处野人动向,见到这道清气冲天,五色毫光耀目,不由得心中大动,暗忖道:“这道清气,似乎是混沌清气,乃是和氏璧所蕴,世间除了负心便是天轻修成此气,那五色毫光,不知又是何物。” 许负心远在雪神宫中,自然不在此处,那么百里外的混沌清气,必是云天轻所有,秦忘舒借这道清气而得知云天轻的下落,固然是一喜,但云天轻远在百里开外,却又是意欲何为? 就在秦忘舒心中焦虑,思忖不定之时,极远处一道身影迎风冒雪,向那清气毫光之处大步跨来。 这道身影极其高大,全身上下,弥散着无比狂野的蛮荒气息,正是野人老祖共工。 共工只跨了数步,就来到清气毫光闪现之处,就见此处风雪稍缓,于雪岭之巅有白玉牙床一架,上覆五色丝罗帐,帐中坐着一名女子,虽是粗服乱发,却掩不住天姿国色。不是云天轻又是谁? 共工大喝一声,将手中一锤一剑祭到空中,向云天轻袭去。这两件法宝皆非共工所有,而是从三宗修士手中夺来。那共工胸中包罗万有,无论是怎样的法宝抢到手中,自然是随手可用。 帐中的云天轻只当不知,就见那锤剑即将击到罗帐时,帐中五色毫光再次一闪,将一锤一剑扫到一边,此帐瞧来不堪一击,哪知却能抵御万宝。 云天轻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共工低声吼道:“你又是谁?” 云天轻面上笑意更浓,道:“此帐名叫五花轻罗帐,那道清气,乃是和氏璧中所蕴混沌清气。这两件法宝皆是楚三所赠,阁下既不识这两宝,可见来者身躯主魂必是共工而非楚三了。” 共工道:“原来你特在此等候楚三,那楚三元魂已被我打得烟消云散,便是上天入地也寻不着了。” 云天轻摇头笑道:“共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手中银戒宛在,楚三定是阴影不散。我有一策,可驱楚三元魂,阁下可肯一听。” 共工忙将手掌一缩,不肯让云天轻瞧见指上银戒,云天轻放声大笑,共工不由恼道:“你这女子,甚是无礼,这五花轻罗帐虽好,不知能否抵住我双手一撕。” 云天轻伸出双手,只顾着端详,幽幽地道:“此银戒是颛顼大帝亲自打造,其上铭有强力符文。这符文端得厉害,乃是与灵脉相连,就算你斩断手指四肢,那银戒仍是如附骨之疽,怎样也无法去除。阁下以为如何?” 共工本欲上前,听到这话,大有踌躇之意。只因那银戒果如云天轻所言,附骨系脉,百计难以消除,若非此戒,楚三公子的元魂早被他所灭了。 云天轻又道:“有楚三爱姬纤红,立志拯救情郎,此女甘冒奇险,进入帝困山颛顼大帝被困之处,拓来颛顼大帝手泽数片,上有高明符文,专来压制阁下,阁下又以为如何?” 共工大吼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云天轻道:“我昔日得罪楚三,与他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说来,你我竟是同仇敌忾了。天轻不才,愿助阁下去除银戒,就此纵横于天地间。” 共工喝道:“你道我是谁?岂能为你花言巧语所骗,你又有何能,敢夸口替我除戒?” 云天轻道:“此间有一人,名叫秦忘舒,此修胸中修成凤火一道,可以焚绝万物,阁下之所以能现世重生,此人实有解铃之功。此人与我,实为生死之交。” 共工“啊”地叫了一声,口中反复念道:“秦忘舒,秦忘舒。” 云天轻道:“阁下若想自由,非得此人不可。好教阁下得知,此刻秦忘舒正领着赤玉谷中的野人冲出雪谷,说来与阁下亦是同心同德。” 共工喃喃地道:“此人为何要助我?” 云天轻道:“此修境界虽低,却志在天下,可是在我瞧来,他肯救野人,那是不想北氓三宗诡计得逞,但他是否肯来救你,却要看我的说辞了。” 共工嘿嘿笑道:“此人怎敢救我,我若脱离了这银戒束缚,必将杀得天下流血飘橹。哈哈,此人岂敢救我?” 云天轻道:“你真个儿要与人族为敌?” 共工道:“当年若非颛顼阻我,本座早就一统天下。” 云天轻哈哈大笑,以手捧腹,忍不住弯下腰来,又见她目中泪花闪动,竟是笑出眼泪来了。 共工大怒,道:“仙子,本座所言,有甚可笑处。” 云天轻急急喘息了数次,方才止住笑声,道:“阁下浮言夸耀,怎不好笑,试问阁下,北氓三宗攻杀野人正急,阁下不去营救部属,却又为何在此?” 共工听了这话,沉吟不语。 云天轻冷笑道:“此处有两位大修,不过是天仙境界,阁下竟不能敌,只好亡命奔逃,这等手段,也敢说杀尽天下人?” 共工怒道:“若是我得脱银戒,恢复神通,罗援雪飞龙又岂是我的对手?” 云天轻道:“昔年阁下率数十万野人,与颛顼大帝争位,试问阁下与颛顼大帝若是单打独斗,孰强孰弱。” 共工傲然道:“若是颛顼大帝敢与我单打独斗,本座稳操胜券。” 云天轻道:“既然稳操胜券,又因何败于颛顼大帝之手?” 共工愤愤地道:“颛顼善用诡计,在下一时被他激怒,这才怒撞不周山,恼了仙界大能,被降下天劫来。” 云天轻道:“若阁下纵横天下,杀尽天下人族,试问仙界大能,是否会无动于衷!” 若论口才机变,共工怎是云天轻对手,不由恼道:“仙子勿言,勿言!” 云天轻道:“你当年败于颛顼大帝,若不知悔悟,不过是重蹈覆辄罢了,到时再降天劫,看你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共工焦燥之极,道:“天地生我意如何!” 云天轻道:“天地生你,意在压制我魔我,再整苍穹,你若体会不到天地之意,不过一莽夫而已。天地若杀一莽夫,又怎会有半丝怜惜。” 共工冷笑道:“我杀尽天下人,便是为了压制魔我,如今天下人心向恶,魔我丛生,难不成我竟是杀错了不成?” 云天轻道:“天意幽微,一言难尽,只是你体悟的天地之意,却是大错而特错了。” 共工道:“天意究竟如何?” 云天轻道:“他日天地浩劫一起,魔族从东面来,凶兽自西面来,试问阁下那时若重获自由,又该如何?” 共工道:“自当助魔族凶兽杀尽世人。” 云天轻道:“所以你才是大错而特错了。若天地之意,在于诛杀世人,只需魔族凶兽便可,又何必诞下共工野人。” 共工闻言沉吟不语,已渐渐明白云天轻话中玄机。 云天轻道:“天意虽是难测,但在天轻瞧来,共工野人现世,唯在平衡而已。” 共工皱眉苦思,忙道:“仙子试言之。” 云天轻道:“天地之意,唯在压制魔我,实无诛灭众生之心。只盼着借此浩劫,令人族上下一心,消除家国之念,就此天下一统,以施教化。到那时人人皆知善恶之分,魔我自然消除,又何必大动干戈。” 共工动容道:“这般想法,实有大智慧,大气魄,大慈大悲,仙子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斯妙想?” 云天轻道:“这想法并非我所有,乃是秦忘舒体悟天地之意,苦思冥想而来,我受他教点,方悟天地机心。” 共工道:“这么说来,天地诞我,竟是来助人族御劫?” 云天轻道:“浩劫一起,胜负难知,若是人族修士强大之极,立时就将魔族凶兽压制驱除,则天地启动浩劫本心无从体现了,那时阁下或可率野人大众,共伐人族。” 共工道:“此言有理。” 云天轻道:“若是人族修士不敌魔族凶兽,被逼得奄奄一息,无力反抗,则阁下当可率悍勇之卒,独当一面,为人族赢来喘息之机。” 共工再次动容,道:“仙子之言,果然深悟天地苦心。” 云天轻道:“阁下若肯应我,天轻自当说服秦忘舒,替你解除银戒之束。敢问阁下,此刻心意若何?” 共工道:“我若是口中应你,你自然不信,莫非是要让我立下符誓来?” 云天轻道:“阁下凶蛮成性,极难约束,若不立符誓,恐怕难以取信天下。” 共工沉吟不语,喃喃地道:“我若立了符誓,既不是刚脱银戒之束,又要被套上牢笼?” 云天轻道:“大丈夫一言而决,何必瞻前顾后。” 共工忽地微微一笑,道:“云天轻,我便应了你罢。” 但云天轻听到这话,忽地抬起头来,双目已现惊惧之色,就见面前共工虽是凶蛮依旧,铁躯长毛,但却是笑容可可,神态风雅。 云天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楚三!” 第409章雪落竟无声 第409章雪落竟无声 面前巨躯道出“云天轻”三字时,云天轻已知面前之人已换成楚三公子。且一个人的气度风华,便是第二特征,那也是绝对错不了的。 云天轻既与楚三公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此刻相逢,怎能善罢,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但云天轻虽是惊惧,神情却仍是从容,她从白玉牙床上立起身来,盈盈一礼,道:“天轻见过楚三公子,苍南一别,公子无恙乎?” 楚三公子道:“承蒙牵挂,侥幸不死而已,只是今日遇到云仙子,怕也是去日无多了。”心中虽是恨意如山,仍是言语轻柔,不带一丝烟火气。 云天轻道:“天轻何德何能,敢置公子于死地?只可惜天地既生共工,天下之大,实无公子存身之所,可见并非天轻容不得公子,实因天地不容你罢了。” 此言说罢,有清风袭来,将五花轻罗帐轻轻掀动。 楚三公子道:“我若是元魂无所皈依,岂不是寂寞的紧,天轻如花解语,似玉生香,此去茫茫不可知处,若能得天轻陪伴,本公子心中方才无憾。” 云天轻笑道:“公子一片痴心,天轻感动不已。只可惜公子玄承尽失,拿这顶五花轻罗帐无计可施,可惜,可惜。” 原来二人谈笑之间,楚三公于破袖之中早就暗掐法诀数道,只盼能掀开五花轻罗帐,击杀云天轻。哪知共工的元魂好不厉害,早将昔日灵识损伤大半了,因此就连身躯也难以尽复旧观,至于往日的玄承记忆,更是大半缺如。 而动用共工的巨躯铁臂,也只是蛮力而已,又怎能掀动这件至御之宝。 云天轻见此,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她此次前来面见共工,本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而最大的风险,就是此去遇不着共工,反而撞见楚三公子。 但她之所以能下定决心而来,却也是大有依仗。 只因她在共工与北氓三宗修士交手之时,所用之术,皆是共工所有,楚三公子当年修的无数精妙法诀,竟是荡然无存的。也因此故,云天轻才敢放胆而来,只要楚三公子玄承尽失,凭共工之力,未必就能掀动五花轻罗帐。 饶是如此,云天轻的胆略灵慧,亦是可见一斑。 楚三公子连换数道法诀,也只是将五花轻罗帐微微掀起一角而己,此帐原是天下至宝,因怜惜云天轻境界不足,这才慨然相赠,哪知当日掘井,今日陷身,人生至憾,莫过于斯。 见楚三公子目光中露出一丝惆怅,云天轻忽有一种怜惜之情。二人虽是身份天差地别,性别有异,其实宛若一人。知楚三者,云天轻而已,知云天轻者,非楚三尔何。 或因二人极为相似,楚三公子方才因之而重用云天轻,云天轻也因此不敢久在楚三公子账下。 他日楚三公功业大成,又岂能容得下云天轻?云天轻当日早生去意,也是当然。正如今日云天轻占尽先机,又怎能容得下楚三公子。 因此云天轻叹道:“既生天轻,何生楚三。公子,天意如此,又何必逞强,你连当日玄承都被扫荡干净,又怎是共工对手?负隅顽抗,徒增天下人笑耳。” 楚三公子森然道:“原来你此行不仅是要招降共工,亦要来劝本公子慨然赴死吗?你又算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你真想知道我的来历?” 楚三公子此语原是直斥云天轻狂妄大胆,乍听此言,不觉一怔。细细想来,云天轻以倾国之貌,弱柳之姿,却在仙修界如鱼得水。昔日背叛五观宗,却能从容避祸,其后又得罪自己,亦能安然身退,且她所修销魂手为天下一绝,又是从何而来? 今日力劝共工,直斥其非,这份胆略胸襟,更非凡俗可及。虽然昔日便知云天轻是位奇女子,如今瞧来,仍是小看了云天轻。 楚三公子面色一肃,道:“若能相告,感激不尽。”言语之中,已尽敛轻狂傲慢之意了。 云天轻道:“若他日楚三公子元魂散尽,天轻恰又躬逢其盛,天轻自然实言相告,以便公子无憾而去。此时此刻,还请公子容我让我三分。” 楚三公子变色道:“这么说来,天轻已认定我绝非共工对手了?” 云天轻道:“事已至此,前程去向,公子心知肚明。公子挣扎求存,不过是逆天行事。” 楚三公子喃喃地道:“本公子实不甘心。” 云天轻柔声道:“公子灵慧无方,天下无人可及。只可惜世人万事瞧得明白,轮到自家身上,也就只剩下‘不甘心’三字了,公子特立独行,风光霁月,又何必效凡俗庸流,徒劳挣扎。” 楚三公子神色凄楚,令人不忍卒睹,引得云天轻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极难觉察的笑意来。 元魂之争,争的便是胸中志向,个人意志。楚三公子挣扎求存至今,已是难能可贵,但其败势已定,明眼人一瞧便知。若云天轻激发其志,或能令楚三公子苟延残喘,如今云天轻柔声细语,却是暗藏锋芒,对楚三公子的斗志,实是一个重大打击。 此番对话,瞧来是云天轻柔言安慰,其实却是暗助共工,楚三公子不知不觉之中,已受其所诱,自是斗志颓丧,雄心不再了。 就见楚三公子神色变化万千,巨躯亦是微微颤抖。 想来共工与楚三公子元魂之争,无时不在,此刻巨躯体内,必是一番刀光剑影。云天轻虽难想像其中的情景,却能感知此战的激烈。不知此战之后,共工是否能一举夺回巨躯,楚三公子是否就此魂消魄散,归于茫茫然不可知处。 四周风雪不知何时又起,就见那雪花团团,如云盖,似棉团。果然好一场大雪。 但狂风虽劲,大雪却是静落无声,正如巨躯中两大元魂内斗之景。而在百里外的雪原之上,滔滔碧波之中,则是另一番情景了。 刀灵迎风破浪而去,刀体所向,正是曾寒月。 刀灵选择此人,并非因此修地位最高,修为最强。在刀灵瞧来,天下芸芸众生皆是一般。唯一有所区分者,不过是此时该死,其他人容后待死罢了。 刀体一往无前,谁人可当?但两具躯相撞之时,刀灵猛然一顿,竟无法透体而去。刀灵心中大为惊讶,凝目瞧去,挡住自己的,正是曾寒月手中黑旗。 此旗乌光四射,又有淡淡乌云相随,旗上符文似飞鸟般团聚飞舞,又似流星般急纵而逝,其中玄妙,一时难以测度。 刀灵怎肯相信区区一面黑旗,就挡住自己的刀体,口中清叱一声,手指扬处,刀芒乍现而没,却尽数没入黑旗之中,就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刀灵此刻方才一慌,不由得身子扭转,直扑凌寒飞而去。 凌寒飞冷笑一声道:“至虚刀体,其奈我何。”将手中黑旗飞舞,旗上符文亦是狂舞而出。那凌寒飞不肯仅止于此,手中掐了法诀,便向刀灵迎拍来。 刀灵同样被黑旗上符文所阻,竟是寸步难行。那旗上符文就好似千手万臂一般,将刀灵上下牵扯住了,刀灵极力挣扎也是无法脱身。 正在心中沮丧之时,却瞧见凌寒飞的手臂越过黑旗乌光,手掐法诀迎向自己。刀灵暗道:“纵不能诛杀此修,好歹也留其一臂。” 也不管此掌中暗蕴怎样法诀,纤指急急上扬,只听得“嗤嗤”声响了两次,凌寒飞食中二指就此离掌飞去,痛得凌寒飞忙将手掌缩回。这时方传来曾寒月的大喝之声:“紧守旗阵,不可轻敌。” 凌寒飞只因一时骄傲,小瞧了刀灵,本以为有黑旗在手,必可立于不败之地,此刻趁机出手,就算不会得手,起码也不会有所损失。 哪知面对刀灵这种玄妙的存在,稍有差池,便是身断魂消,这个教训,不知凌寒飞是否会牢牢记住。 刹那间,三修各展黑旗,将自身护住。既有凌寒飞的前车之鉴,三修绝不敢再大意轻敌,三旗乌光闪动,赫然成阵,刀灵就算有冲天的手段,至此也是茫然了。 原来就算自己无坚不催,在千变万化的仙修妙法面前也是无功,刀灵受此小挫,不由得心情稍稍沮丧起来。 细瞧三修阵法,不过是寻常的三才阵罢了,但因有黑旗为辅,三修又是刻意只守不攻,固尔这阵法浑然一体,绝无破绽可寻。 刀灵纵是所向无敌,遇到这瞧不清看不明的阵法,也是无计可施,不由向秦忘舒传讯求援:“主人助我。” 秦忘舒瞧见三修阵法,神色亦是凝重,若三修只守不攻,就算天仙境界修士到此,又有何手段破解。 曾寒月喝道:“寒飞莫要再妄自出击,前面四方极寒阵中六修便是个榜样了。” 看来刚才刀灵大杀四方的情形,尽被三宗修士所窥了,否则绝不会刻意布此三才旗阵,以迎刀灵。 虽知破阵不易,但此番却是刀灵首次向秦忘舒求援,秦忘舒又怎能让刀灵失望。 经此一役,主仆之间已生微妙情感,刀灵对秦忘舒已渐生敬慕之意,若此次求援而不得,主仆关系,只怕就会大大退后了。 秦忘舒缓缓举弓在手,此弓本是沉重如山,此刻更是觉得有万岳在手。 而瞧见秦忘舒举弓相向,刀灵心中不免怀疑,那阵法连自己也冲突不破,只凭区区箭术,又如何破敌? 第410章战舟远来急 第410章战舟远来急 秦忘舒心中暗暗祷告:“火凤神君,若天不绝我,请务必加持,忘舒此生,皆感厚德。” 心中念毕,乌箭朝天便射,离曾寒月三修可谓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三修与刀灵疑惑,就连秦忘舒身后野人,亦在大大摇头。 有野人道:“凤火大修此箭大失水准,在我瞧来,他一定是心怯了,这才胡乱射出一箭了事。” 又有野人却道:“凤火大修此举大有深意,他是让人先小瞧了他的箭术,去了你的防范,再猛地一箭射去,自然一箭中的。” 种种猜测,莫衷一是。 却见那乌箭射到中途时,忽地绽放出凤火数道,那凤火初时只有三尺多长,不想轰地一声,便燃起千尺方圆的大火。这团火落将下来,正是三修头顶。 秦忘舒见凤火威能翻番,心中大喜,知道刚才的祷天之术总算有所回应,自己当初虽回绝了火凤好意,火凤对自己倒也不曾生出怨怒来,否则怎肯加持? 曾寒月见大火落将下来,不由变色道:“此为凤火,不可轻敌。” 手中黑旗虽有神通,却未必能挡住凤火,凤火焚绝万物的名头,可不是平白得来的,而若是被凤火沾身,又怎能扑灭得了?因此三修忙不迭的四散而逃,三才黑旗阵就此无法成形。 刀灵见秦忘舒一箭打散三才黑旗阵,心中不由大喜,暗暗点头道:“主人境界虽低,手段却是无穷无尽。” 正想趁势冲杀,忽听秦忘舒传音授计,刀灵心领神会,身子飘飘摇摇,就向曾寒月扑去,但手中刀芒却是引而不发,同时眉头紧皱,一副犹豫不决之状。 曾寒月虽与同伴被迫分开,三才黑旗阵法难立,但有黑旗在手,自是不惧刀灵攻来,又见刀灵犹豫不决,心中更是放心,暗道:“这古怪女子知道攻我黑旗不下,这才犹豫。” 就见刀灵迟迟疑疑,仍向曾寒月掠去,但动作却慢了许多,手中刀芒仍是不敢用出。曾寒月见刀灵迟疑,心中斗志反盛,袖中拢了一件暗宝,就想偷偷祭出。 哪知就在这时,一枝乌箭忽地从刀灵胸中突了出来,那刀灵已化至虚之体,此箭透体而过,自然是毫不在意,但此箭突出之时,离曾寒月只有数十丈了。 那乌箭的速度本就快不可当,又是在这极短的距离突然窜将出来,曾寒月便是有所反应,也是不及,百忙中只能将黑旗挡在胸口,只盼能勉强挡住一击。 就听“轰“地一声,乌箭射在黑旗之下,顿时凤火四溢,其中一点火星已溅上曾寒月的手掌,曾寒月大惊之下,怎忙伸右手一抖,哪知那星星凤火,可以燎原,顿时就将手掌点着。 曾寒月大叫一声,左手并指如剪,就将右手齐腕断去。瞧那右掌,已是烧得焦黑,若是再迟一步,等凤火窜上右臂,损失可就更为惨重了。 原来在此箭射出之前,秦忘舒早就传音于刀灵,让刀灵以至虚之体摭住曾寒月的目光,曾寒月全副身心皆在刀灵身上,怎知真正的绝杀之技,竟是出自刀灵身后的秦忘舒。 秦忘舒主仆间第一次配合,可谓大获成功。 曾寒月举指断腕,固然是刚勇惨烈之极,只可惜来不及听到有人喝彩,面前光芒闪动,刀灵已然再次出手。曾寒月忍着剧痛,再度挥动手中黑旗。 不想那黑旗早被凤火烧出一个大洞来,刀芒掠洞而过,正中曾寒分的胸口,堂堂极寒阁执事,就此丢了性命,一道元魂急急返回极寒阁去了。 见曾寒月失利,那名瑶光殿的女子心中动摇,大呼道:“诸位师兄弟何在,此时不来相助,更待何时。” 就见二十余道身影自碧波巨浪之中窜将出来,站定四方,各持手中法宝,攻向水面上的野人。这些修士手中虽无黑旗,但手中法宝祭出便可伤人,赤玉谷野人仗着手中玄冰之宝,自来迎战,双方于水面上战成一团。 幸好秦忘舒抢先将曾寒月斩杀,水阵失去一角,难以发挥绝大威能,而秦忘舒手中黑旗,倒也勉强能与凌寒飞二人手中的黑旗持平,以免对方掀起巨浪,冲击野人。 但敌强我弱之势却是等闲改变不了的。 野人本来擅长近战杀伐,但如今被这大水逼到空中,怎有办法接近对手,若是大斗法宝法诀,则正是野人的弱处,因此别瞧对手人数不占优势,片刻间却伤了数名野人。秦忘舒纵有回天之力,一时间也难挽回战局。 就在这时,自东面飞来锦帆冰舟一艘,秦忘舒瞧见冰舟驶来,更是心焦,这冰舟本就是战舟,舟上有无数法术机关,野人本是乌合之众,又怎能禁得住战舟冲击。 此舟刚刚浮现,自西面又飞来一舟,秦忘舒大皱眉头,只好对刀灵道:“今日之事,唯奋战而已,斗到何时便是何时。” 刀灵亦是默然,她的刀芒固然厉害,但被凌寒飞二人死死缠住,也无法脱身去助野人,秦忘舒若再想故技重施,凌寒刀二人又怎能轻易上当,此战就算能保得主人身退,赤玉谷的野人怕是要全军覆灭了。 冰舟遥遥飞来,速度极快,刚开始只是一个黑点罢了,很快就现全貌,三宗修士皆是高呼不已。 等那冰舟来到近前,只见舟中并无人影,诸修正在惊奇。舟上忽地飞出无数黑丸,扫向三宗修士。三宗修士大惊,急忙祭手中法宝来挡,那黑丸触到法宝,立时爆烈开来,场上顿时伤了数修。 三宗修士叫道:“舟上道友,莫要认错了人。” 就在这时,两舟上同时鼓燥,齐刷刷地冒出数百野人来。东面冰舟上的野人大叫道:“白龙潭同道尽数在此。” 西面冰舟的野人则叫道:“摩云崖同道不计前嫌,好心来援。” 秦忘舒心中狂喜,难怪两处野人迟迟不至,原来竟是去夺舟去了。这个计策,便是将全部野人脑袋凑在一处,也是万万想不出来的,分明就是云天轻的计策了。 需知舟上修士尽出,两艘冰舟自然防卫薄弱,三宗修士又小瞧了野人,怎能料到野人竟来夺舟?遂被两处野人一举夺下两艘战舟。 至于刚才野人所抛的黑丸,不过是舟上的火弹罢了。那火弹配合大炮使用,更具威能,只可惜野人哪里懂得使用火炮,只知将黑丸乱丢而已。 既然野人不知运用火炮,可见云天轻并不在舟上。秦忘舒心中牵挂云天轻安危,一步窜到舟上,正撞见两名同去赤玉谷的野人,劈面就问道:“仙子何在?” 一名野人喜气洋洋地道:“大修,你瞧我等夺来的战舟好不好看,威不威风?” 那一名野人道:“大修,这船上的舟子怎地不济事,被我等胡乱冲杀,就逃得干净,竟没能痛快厮杀,下次大修遇到那些舟子,定要劝他们好好呆在舟上,不要乱逃才是。” 两名野人激动之下,竟自说自画起来,怎记得回答秦忘舒的问题。 秦忘舒恼道:“仙子究竟何在,若不答我,我便放一把火,将你二人烤焦了下酒。” 两名野人慌忙道:“大修,我等皮糙肉厚,怎能下得了口,大修若想下酒,我去擒两名修士来。“居然真要离舟而去。 秦忘舒知道这些野人定是乐昏了头,已然是不知所以,幸好旁边有位野人倒也稳重,便道:“好教大修得知,仙子领我们夺了冰舟,指引我们来此,便急急地去了,仙子又有交待,让忘舒哥哥只管安心领着人厮杀,雪飞龙,罗援,共工之事,她自有主意。” 这野人学起云天轻说话的声音来,自是不伦不类,尤其是“忘舒哥哥“四字由他口中叫出,竟是令人全身战栗。秦忘舒忙道:”好,好,好,既是仙子有言,我遵令便是。” 但心中难免大为惊疑,云天轻莫非要以一人之力,独斗雪飞龙,共工?那雪飞龙是天仙境界,以云天轻的修为又怎能与他斗法,只怕不等交手,就被雪飞龙所杀了。 又想到:“是了,雪飞龙与罗援必在一处,那雪飞龙有意谋算罗援,天轻是为救罗援而去了。可是两大天仙修士斗法,云轻又该如何插手?” 思来想去,也揣摩不出云天轻的主意来,且这三人中,共工更是个极大的变数,云天轻欲以一人之力,独自摆平三人,无论怎样,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再往场中瞧去,自两处野人杀到,场上形势果然大变,三宗修士怎敢再四散迎敌,只好聚到凌寒飞身侧,诸修各施法宝,以两面黑旗为核心结成阵势,一时间倒也难以突破。 秦忘舒向三宗修士瞧去,见其中必无干将的身影,心中略略放心。先前自己射向干将一箭手下留情,干将与自己相处三年,怎能认不出乌箭来?想来干将念着往日的交情,不肯与自己厮杀,这才借故不传法诀,那尊铁炮方才发作不得,如今必是又借故离开战场了。 秦忘舒心中虽对云天轻百般牵挂,但想来云天轻灵慧无方,又有罗援为助,想来定可无恙,自己只再将三宗修士一网打尽也就是了。 他立在冰舟之上,身边自有刀灵护住,青聆瞧出战场形势逆转,亦领着精卫赵光灵遁出妙府山居,不肯错失了这场热闹。 秦忘舒举目四顾,两只战舟上野人排得整齐,人人斗志冲天,不由的意气奋发,手中黑旗向前一指,喝道:“杀!” 第411章二魂斗正烈 第411章二魂斗正烈 狂风大雪之下,一队修士急急掠过天空,遁风强劲,引得雪花旋到一处,顿时乱了章法。 领队修士身高九尺,身穿灰色法袍,北地大汉相貌,一脸严峻之色。其双目如刀,似要透过重重雪幕,瞧出这天地玄机。此修正是雪神宫四大护法之一雪飞龙。 雪神宫四大护法,皆是人中俊彦,合称雪神四龙。雪飞龙七岁开蒙,踏上仙修之道,十一岁冲玄入境。修成天仙境界时,尚不满百岁,其修为进境之速,令人瞠目结舌,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雪神宫宫主雪域神龙曾言,雪神四龙,得其二可得天下,可见对座下四大护法推崇备至。 雪飞龙身后右侧,则是位青袍老者,正是海外大修罗援。 罗援此来北域,原是要探访野人消息,一举歼灭,尤其是野人老祖共工,更加不可轻饶,以便为人族免除大患。此心此志,正与北氓三宗心意相通。 但那共工狡诈之极,不来与诸修正面厮杀,却四处流窜,伺机偷袭。雪飞龙罗援闻听共工偷袭冰舟的消息,急忙赶到时,那共工早就不知去向了。 野人虽多,但这等不知教化之辈,何足为虑,共工天生英雄,那才是心腹大患,因此雪飞龙罗援领着一半修士,专来追杀共工,至于雪谷中的野人,想来有数十名地仙境界修士料理,可不就是轻松打发了。 但那共工遁速奇快,诸修虽追了半日,仍是难见其身影。 雪飞龙忽地皱眉道:“罗道友,此处共工灵息时断时续,这也就罢了,偏又有四五道灵息,去向皆不相同。罗大修对野人知之甚详,不知此为何故?” 罗援道:“共工穷途末路,只好以这小术欺敌。此为五气散元心法,幸好共工刚刚现世,不曾修至大成,否则便是老朽也拿他无计可施了。” 雪飞龙道:“飞龙只知五气朝元,又何来五气散元?” 罗援道:“当初颛顼大帝与共工争位,那共工虽有数十万之众,其势滔滔,不可一世,却敌不过颛顼大帝的计谋,到最后落了个孤家寡人,亡命而逃。为避颛顼大帝追杀,共工将胸中五气化为分身,向四方逃遁,颛顼大帝一时不察,竟也被他迷惑了。” 雪飞龙动容道:“此人五气化分身,竟能将颛顼大帝迷惑,倒也了得。不知这五气散元之术如何破解?” 罗援道:“五气之中,共工必留一气在体,否则五气散尽,便是共工也要形神俱灭了了。若共工此术大成,五气难分彼此,连我也是束手无策,道友可细探诸道灵息,必有强弱之分,便可知共工真正去处。” 雪飞龙展颜笑道:“那灵息略强者,必然是共工真身去处了。” 罗援笑道:“道友已知端详,何必问我。” 二人相视大笑,各自动用强大灵识,去探四处灵息,五道灵息几乎不分轩轾,等闲修士哪里能分辩得出,但雪飞龙与罗援又是何等人物,细辩之下,心中已是了然。 雪飞龙道:“罗道友,你我心中想来皆有答案了,也不必宣之于口,但请共同指向,好替诸修引路。” 罗援含笑道:“倒也有趣。” 就与雪飞龙同时伸出手来,向北面一指,既见二人指向相同,不免又是一阵大笑。 诸修见两名大能甚是投缘,心中皆是叹息,那罗援虽是海外大修,身份不凡,却难得的平易近人,性情温和,诸修与他相处,皆有如沐春风之感。只可惜宗主早就定下大计,此行势必要擒尽野人,杀尽知情者,否则三宗大计图谋就要泄露于世了。罗援虽好,却也免不了杀身之劫。 这其中纤红更是心事重重,楚三公子志在天下,早与雪神宫有所勾结,来往甚密。因此雪神宫上下,早就视纤红为自家人了,但无论雪神宫与楚三公子交情如何,楚三既与共工同占一躯,雪神宫为免后患,又怎能饶得了他? 唯有罗援独持异议,向雪飞龙进言道:“天地有好生之德,我等修士怎敢妄杀一人,此番寻到共工,诛杀共工事大,救出楚三公子,亦是当然。” 雪飞龙道:“楚三共工已为一体,若想免除后患,怎能不杀楚三?” 罗援道:“既有颛顼大帝手泽,何愁压制不了共工?只需楚三公子修成颛顼大帝所留法诀,共工自然绝无出头之日了。” 雪飞龙道:“实不相瞒,楚三公子与本宗交情不薄,若果有办法令共工永不出头,飞龙又怎忍心对楚三下手。但请大修仔细,若楚三果能压制共工也就罢了,若是不然,飞龙不敢以私事而误苍生。” 正因罗援一念之慈,这才为楚三公子留下一线生机,纤红对罗援大修怎能不心生感激。但就算救回楚三公子,雪飞龙又怎能放过罗援,雪神宫所行之事,实不宜为天下知。 罗援见纤红郁郁寡欢,便微微一笑道:“纤红姑娘,你不必担心,楚三公子意志如铁,我瞧那共工未必能就压得住他,只需楚三公子元魂不散,老朽自有手段救他。” 纤红又是欢喜又是感叹,幽幽地道:“有前辈成全,纤红自是放心。只是共工何等凶蛮,三公子只怕,只怕难是他的对手。” 罗援温声道:“纤红姑娘有所不知,楚三公子所戴银戒非同小可,此戒不除,共工难以翩然挣脱。那银戒系脉牵息,便是断手斩肢,也是难以去除的。” 纤红不由喜道:“若果然如此,那可真是十分好了。” 这时前方有修士叫道:“雪岭之上,有一处积雪扫落,莫非共工来过此处?” 诸修听到这话,纷纷向下瞧去,只见西处一座雪岭之巅,果然有一大块积雪被扫落,想是有人飞遁而来,身子擦过积雪所致。 雪飞龙神色一喜,道:“以共工手段,何以遁术如此,想来必有变故了。” 身边有名灰衣修士道:“共工与楚三一体,彼此争斗不休,想来是两魂争斗甚急,身躯难以控制,这才误扫积雪,露出形迹来。” 雪飞龙连连点头,他抬头瞧了瞧四周落雪之势,面色更是欢喜,道:“此处落雪下得紧,只需半个时辰,就可尽掩一切痕迹了,但这处积雪缺如却历历在目,可见共工必离此不远。” 诸修既知共工在前,无不精神大振,同时更是心中一凛,彼此相戒道:“共工难敌,务必小心。” 雪飞龙不肯让弟子冒险,就与罗援在前引路,却见纤红越众而出,与二人并行,雪飞龙知道纤红心思,虽是皱了皱眉头,却也不曾开口说话。 罗援则道:“纤红姑娘,共工楚三变幻不定,若是他此刻变身共工,怎能认得你,还请纤红姑娘莫离我左右。” 纤红含泪应道:“是。” 约行了三十余里,忽见一块巨石落于雪地之中,那巨石上断痕犹新,石上雪花也只是薄薄一层罢了,再探那石上,共工灵息强烈。 雪飞龙道:“不想二魂争斗竟是这般激烈,也就是野人身躯如铁,方能撞下这山石来。” 纤红担心之极,道:“若是野人身子,公子可不是,可不是就落了下风?” 雪飞龙点头道:“想来必是如此。” 罗援道:“就算楚三争斗不利,落于下风,但只需楚三公子元魂不失,总有办法可想。” 雪飞龙皱眉道:“罗道友,你虽是慈心在怀,却要多费许多手脚。” 罗援正色道:“道友,若能救得一条性命,便是再费百般手脚又有何妨?我辈修士之所以与魔族不同,便在于绝不枉杀无辜,否则魔族人族又有何区别?恕我直言,天地间魔我难消,大半也因这世间修士不愿多费手脚罢了。” 雪飞龙被罗援正词说来,不由涨得满面通红,座下弟子虽是个个不愤,但此刻怎是发作之时,先诛共工,再斩罗援,才是正理。 再往前行去,只见地上已多了一道足印,此处大雪常年堆积,本是深不见底,人若踏上去,还不知堕到何处去,但地面上的足印却是轻轻浅浅。又往往是隔了数丈,方能瞧出一只半只足印。 一名弟子道:“瞧这情形,共工一会儿遁天,一会儿落地,这才隔了数丈,方能留下足印。由此瞧来,共工与楚三这番争斗,已到了最后阶段,两大元魂之争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纤红急道:“可能瞧出谁胜谁负?” 那弟子苦笑道:“纤红仙子,此事怎能瞧得出?放着护法与罗大修在此,必有法子救出公子,仙子只管放心。” 纤红怎能放心,她瞧着地上足印,一颗心突突乱跳,忍不住纵身向前,口中大叫道:“公子,公子,你一定要胜了共工,纤红向来不负公子,还盼公子莫要负我。”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那泪水留下,很快就被寒气所凝,结成两行冰珠。但纤红心中,只怕比这风雪更冷。 忽听前方有人喃喃念道:“纤红是谁,纤红是谁?” 罗援听到这话,心中一凛,若是楚三占躯,怎能不识纤红,难不成这场元魂之争,终究是共工占了上风? 第412章莫笑妾身痴 第412章莫笑妾身痴 诸修缓步向前,如临大敌。就算两大元魂之争令共工精疲力竭,这位恶名卓著的仍令人不敢小视,更需防共工的濒死一击。 雪飞龙与罗援并驾齐躯,转过一座孤峰雪岭之后,只见前方山崖半山腰处突出一块石台,约有百丈方圆,石台上设白玉牙床一架,床上罗帐低垂,一名铁塔般的野人双手支膝坐在牙床之上,衣袍散乱,形神憔悴。 诸修一见到共工身形,心中顿时一阵惊慌,忙不迭地祭起手中法宝,就向野人打去。哪知那罗帐大放五色毫光,诸多法宝如何能够打得下去。 野人忽地抬起头来,于芸芸诸修之中,只瞧向纤红一人。纤红被野人目光瞧来,娇躯颤抖起来,嘶声叫道:“他是公子,他是公子。” 诸修心中疑惑,面前分明是野人老祖共工,又怎会是楚三?这野人无论怎样瞧来,也瞧不出楚三公子的半点风姿。 雪飞龙与罗援自不会贸然出手,先前二人一心只想寻到共工,也好放手与他厮杀,如今共工赫然就在面前,二人心中却忽地失去了信心。 真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未见共工之前,只觉得凭胸中玄承,神通手段,又何惧一名莽夫,然而真正瞧见共工,方知便是英雄落魄,亦是威风不失,哪怕共工只存下一口气,此人仍有睥睨天下,罔视苍生之慨。与此人交手,绝对是世间最凶险之事。 就连雪飞龙心中也在动摇,暗道:“最好他是楚三,也免得冒此绝大风险。” 罗援低声道:“纤红,与他说话。” 纤红点了点头,柔声道:“公子,公子,我是纤红,公子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野人露出茫然的神色来,仍是只盯着纤红,缓缓地道:“我认得你,却又不认得你。”声音虽是粗哑难听,却大有惆怅之意,更有一丝温柔款款,令人心悸莫名。 纤红又是欢喜,又是伤感,喃喃地道:“你怎地又认得我,又不认得我?” 野人双目变得空洞无神,像是盯着极远处的物事,又像是超越时空,瞧到另一个世界了。就听他道:“我见过你的相貌,就算没有千次,也有数百次了,可是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不知道我何时见过你,你究竟是谁,我为何见过你?” 诸修心中暗道:“两大元魂之争,竟是惨烈如斯,面前这人似乎便是楚三,只可惜却是灵识受损。” 纤红听到此人说起见过自己千次百次,面上如春花绽放,笑意盈盈,等听到竟忘了自己的名字,泪水扑簌便落,何止百道千行。 她忽地越众而出,落到石台之上,诸修惊呼不及,罗援虽是抬起手来,还是缓缓落下了。 纤红一步步走向野人,目光迷蒙,在别人瞧来,石台之上不过是名极度危险的凶神恶煞,但在纤红瞧来,却是温柔款款,风度翩翩的楚三公子。若他不是楚三,又怎能见过自己千回万回? 她目中流泪,面上却已尽是笑意,柔声道:“公子,你还记得吗?当年我只是一名弃子,被云泽宗收留,那一年你来到云泽宗时,纤红不过七岁。” 雪飞龙心中暗道:“此女身世堪怜,竟是一名弃子。” 原来是时民风秽乱,民女好野游,所生第一子,往往不知其父。遂将头胎后所产弃之荒野,是为弃子。 野人道:“原来我那时就见过你了。” 纤红道:“那日正是暮春天气,公子光降云梦山,宗门上下皆去迎迓,千千万万人中,纤红只瞧见公子。而于千千万万人中,公子也只瞧见了纤红。公子当时就向宗主讨要,将纤红收留帐下,纤红心中不知有多少欢喜。只因纤红那时身量纤弱,又着红裳,公子便替我取了这名字。” 野人道:“这些事情,我统统不记得了。” 纤红步步走近,离野人不过三丈,那野人若想杀人,别说出手,只需一呼一吸,就要了纤红的性命,罗援一手掐定法诀,另一只手紧握暗宝,却也难有把握能救下纤红。此女是生是死,竟在野人的一念之间了。 纤红又道:“公子手下侍女,皆要习修歌舞,纤红性情懒散,不肯练习,他人皆道纤红必然触怒公子,哪知公子偏心,知我任性,仍是容忍有加。又因纤红爱睡,竟授我游梦万里神功。” 野人目中慢慢露出欢喜之意,道:“我记得你的样子,总是懒懒散散,星眸不睁。” 纤红走到近前,口中念动法诀,轻轻掀开罗帐,野人竟不去阻止,唯将一对目光,痴痴地瞧着纤红。 纤红缓缓伏下身子,竟伏在牙床之上,野人之侧,就以野人双膝为枕,曲起双足,就此睡下。诸修见纤红如此大胆,皆是暗自替她捏了把汗,又见面前情形,实有万千风情,无尽旖旎,不由面赤如血。 野人伸出手来,像是想去轻抚纤红背脊,却又不敢,纤红喃喃地道:“公子独爱纤红睡态,那时公子便是这般坐在床前瞧着我睡去,我修这心法,游魂一去便是千里万里,往往便要与人厮杀,又怎能不心悸意乱,有公子在侧,纤红什么也不怕了。” 野人侧身瞧着纤红睡姿,目光更是温柔,喃喃地道:“我记得你的样子,便是如此。“巨掌落到纤红身上,轻轻一抚,纤红面色微红,当着诸修之面,却行这儿女私房行径,怎能不羞?但心中欢喜,却畅美不可言。 哪怕那野人提起掌来,立时将自己毙了,但这般死在公子膝上,此生又有何憾。 诸修皆是厮杀半生,何曾见过这种情形,人群中诸多女修,皆是面颊飞红。可叹自身虽也是花容月貌,却有谁来怜惜?修行起来不计岁月,往往只面对清冷石壁,寂寞空山,又哪有纤红这般的福份,身边时时有人陪伴。 就有那女修心中妄想:“若我也像纤红这般,有情郎在旁注目相伴,便是弃了这多年修行,又有何妨。” 又见那纤红曲身侧卧,身姿曼妙无方,人群中的诸位男修,皆不由的转过脸去,不敢细瞧,一颗心更是怦怦乱跳,只恨平日修行不足,今日竟是心境大动,惹人耻笑。 罗援以传音一道,向纤红密授道:“此刻身躯主魂,必是楚三无疑,但若想永无后患,还请纤红速将颛顼大帝所留心法相授,楚三公子只需学得此法,便可压制共工了。” 纤红虽是听到传音,面色神态又怎有一丝改变,她轻声道:“公子,你为何会在这里,怎地这五花轻罗帐又去而复返?” 她自然记得,此宝早被楚三公子赠给了云天轻。 野人道:“我这几日浑浑噩噩,只记得在一个黑暗狭小的所在与人厮杀,我瞧不见他,他也瞧不见我。我想用法宝杀了他,可我物藏中明明有许多法宝,却取用不得,便是我想挥拳相向,也打不到对手身上。” 纤红颤声道:“这是元魂厮杀的情形吗,原来却是这般。” 野人道:“后来我想到了办法,只需我凝聚心神,心中想着有火,便有火来,有刀,便有刀刃自天而落。只可惜我会的手段,对手同样精通,我若烧了他,自己也免不得被他烧来,我若刺了他,也不免被他刺来。” 纤红又是心痛,更是怜惜,道:“公子这几日受苦了。“伸手去握野人巨掌,可惜只能握住野人的一根手指罢了。 野人叹道:“我本来记得许多事情,可与那人斗得越久,便忘得越多,幸好有件事情我怎样也忘不掉的,我最终能将那人杀了,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纤红道:“什么事情?” 野人道:“我有一个手段,那人绝计学不会的,原来我心中只要想到你,手中便多了一根金针,那人被我用金针刺来,渐渐地就没了力气。” 纤红娇躯剧颤,晕红满面,低声道:“公子所用之法,竟是纤红的游梦万里之术。公子竟一直不曾忘掉我。” 野人道:“原来这法子竟是你的,这么说来,竟是你救了我。” 纤红道:“这法子其实是公子所传,公子当然也会了。” 野人道:“我得了金针之助,这才将那人压制了,不想外面又来了一名女子,似乎与我深仇大深,只想杀了我。” 纤红动容道:“莫非是天轻,她怎地也来了此处,你又把她如何了?” 野人道:“我自然把她杀了,又夺了她的法宝。” 他忽地又紧张起来,急声道:“这女子莫非也是我旧相识,我究竟该不该杀了她?” 纤红咬牙道:“此女罪该万死,公子杀得好!” 野人舒了一口气,道:“若是没有杀错,那便十分好了。我记不得许多事情,生怕犯下大错,岂不是终身后悔。” 纤红道:“如今公子有了我,便不用担心犯错了,公子忘掉的事情,纤红便助你慢慢去想。但有些人,有些事,忘掉也好。” 野人道:“又有哪些该记得的?” 纤红道:“有一套要紧的心法口诀,公子定要想起来才是,若是想不起,纤红就替你念来,公子不但要记住,还要照法修行,好不好?” 野人咧开巨口一笑,道:“你说的事情,我总是会做的。” 第413章蜗角争何益 第413章蜗角争何益 诸修瞧见纤红说服野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野人虽是记忆残缺,但无疑已由楚三公子占定身躯,只需助楚三牢牢镇住共工,一场惊天之战便可就此消解于无形。 想来纵是诸修齐齐上前,便有把握将共工杀了,此间修士必定折损大半,又如何再向罗援动手?因此纤红以一人之力收服野人,实是最佳的结果了。 就见石台之上,罗帐之中,纤红斜依在野人身上,忽地低声欢笑,忽地殷殷动问,此情此景,堪称一奇。那野人则是越发温顺,眉目之间杀气渐消,换了风流态度,雅致情怀,虽是身躯依旧威猛,但诸修心中的警戒却去了九分。 野人将纤红所授法诀喃喃念了数遍,忽地抬起头来,向诸修瞧去。 此时再瞧他的目光,又怎有半丝敌意,雪飞龙含笑揖手道:“恭喜楚三公子重获新生,飞龙谨以为贺。” 野人亦揖手为礼,道:“莫非是雪神四龙之雪飞龙,雪护法?楚三闻名已久,只可惜缘吝一面,今见相见,果然风采照人。” 雪飞龙大笑道:“楚三公子名震天下,又与我雪神宫大有渊源,今日公子以一人之力,压制凶神共工,他日必为仙修界美谈。” 野人又转向罗援,忽地面色一沉,道:“这位道友,不知从何而来。” 罗援见野人面露不快,大感惊讶,不由他久历风浪,心中倒也不慌,缓缓道:“在下罗援,自碧玉岛而来。” 野人冷笑道:“碧玉岛与魔域近在咫尺,道友与其说是自碧玉岛而来,不如说是从魔域而来。” 罗援神情更是狐疑,道:“楚三公子此言,老朽着实不明。” 野人道:“你身负魔功,便是瞒得过天下人,又怎能瞒得过我。” 罗援原是自魔域而来,此事碧玉岛诸修人人皆知,又何必隐瞒,便道:“公子说的不错,在下的确出身魔域。”心中不免感叹楚三公子利目如刀,竟能一眼瞧出自己的来历。 他所修的本是魔界新法,此法是由世尊亲自创制,自是精妙之极,只需修得此法,便可摆脱魔修弊端,从此不必依赖修士消耗仙芽,就可与仙修之士一般,依靠天地灵气修行。 魔界修士若只修旧法,则与凡界修士永远势不两立,魔凡之争,何时可息,唯有修此新法,方是魔修存世的不二法门。 但世人对魔修早就形成刻板偏见,新法旧法之分,又有几人能弄得明白?罗援虽是心中坦然,也知道自己身份一旦泄露,必将遭致诸修侧目。自己在这雪域可就呆不下了。 果然北氓三宗修士瞧来的目光已是大生警戒,罗援不由心中叹道:“变革之路,何等艰辛,我新法修士就算战胜旧法魔修,可若想一扫世人心中疑惑,却是道路漫漫。” 雪飞龙转向罗援,亦是面色犹豫,道:“原来罗大修竟是魔界修士,向闻魔域有新法旧法之分,大修身上不带一丝魔息,想来必是新法修士了。” 罗援道:“不错,在下所修之法,本是世尊所创,故而方能一扫旧弊,与旧法魔修大不相同。” 楚三公子森然道:“罗道友转修新法之前,修的又是哪家道术?” 罗援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魔界修士,生来便修旧法,只因新法虽好,毕竟难以人人习得,罗某有缘得修新法之时,修的自然是旧法。” 楚三公子道:“这么说来,道友也算是弃暗投明了。” 罗援心中一松,原以为楚三公子步步进逼,不肯让人,哪知其话锋就此一转,倒像是替自己说话一般,看来新法修士虽是一时难以令凡界修士接受,只需择善固执,终有一日可以柳暗花明,便道:“新旧心法之别,的确算得是上明暗之分。” 楚三公子声音忽地转冷,道:“不知当年死于道友手中的凡界修士,闻知罗道友弃暗投明,不知是怎样欢喜,虽将自家一条性命牺牲,但能换来今日的大德之士,也算不枉了。” 罗援黯然道:“罗某出生魔界,便修杀人之法,那是出身的罪过,怎样也是洗脱不得了。” 说到这里,缓缓向雪飞龙揖手道:“老朽虽一心为众,但毕竟昔日有负苍生,实无颜在这凡界留连,共工野人之事已见端倪,老朽就此别过,也可安心了。” 雪飞龙暗道:“若他不知我三宗秘情,就此别边倒也最好不过了,但宗主法旨,怎能违背?且此人随行已久,我三宗秘事怕也是揣摩出一二来,就算不露声色,但心中自是分明。” 便道:“此处怎能少得了罗大修,万请大修留步。” 罗援摇了摇头道:“我出身魔域,难免遭世人所忌,但我新法修士,早就立下洗心革面之志,罗某胸中这腔热血,早晚会被世人所知。”说到这里,转过身来,便向东方行去,雪飞龙若想留住他,势必要立时动手,否则罗援身子一动,便是千里万里,又到哪里去寻他。 诛杀罗援的计划,本是周密之极,要如何设阵,如何用兵,方方面面,皆是考虑周详,但此计便要实施,也要等到彻底解决掉共工野人之事,否则岂不是自乱阵脚。 哪知楚三公子认破罗援身份,三言两语之间,就将罗援逼走,竟让雪飞龙措手不及。 雪飞龙不及细想,身子一晃,便将罗援拦下,急急摆手道:“道友留步,雪某有话要说。” 罗援见雪飞龙神情急切,大觉意外,道:“雪道友有何要事?” 雪飞龙道:“野人未被诛杀干净,道友却抽身而退,却将雪某置身何地?” 罗援笑道:“野人为患,不过是忌惮共工一人,如今楚三公子已修颛顼大帝心法,压制共工,大患已除,至于诸多野人,虽是生得钢筋铁骨,近身杀伐无敌,但只需巧设阵法,野人必定一战成擒。” 雪飞龙被罗援说的哑口无言,只好又道:“敝宗宗主久慕大名,渴欲一见,还请罗大修随我去见宗主,以慰宗主雅望。” 罗援不由笑道:“闻名何需见面,罗某山野之人,无颜面见庙堂之士,且碧玉岛修士旦夕盼我回岛,宗主好意,罗某只有心领了。” 雪飞龙见罗援去意已决,心中大为苦恼,难不成就此放罗援离去?到时宗主问起,怕是不好交待。他不由得将心一横,上前拉住罗援双手,低声道:“罗道友,实不相瞒,我有一件秘事,要与你商议。” 罗援心中更奇,便道:“道友只管说来。” 就在这时,雪飞龙手腕一抖,一道金光猛然落下,就将罗援双臂紧紧缠住。罗援大惊,急忙撤步急退,但腕上金光却是挣脱不得,两只手臂被这金光缠住,竟是合在一处,又怎能掐诀用法。 凝目瞧去,双腕上缠了一条金蛇,此蛇两端皆生出蛇头来,怎能分清首尾,那金蛇双头交缠,蛇身则将手腕死死缠住,罗援连续三番挣脱,但那金蛇强悍之极,怎能挣得开?反倒是越缠越紧了。 罗援大叫道:“雪道友,你以天链金蛇算我,究竟意欲何为?” 原来腕上金蛇出自魔域,罗援怎能不识,此蛇生来双首,却是自有主张,往往一个向东去,一个便向西去,常常挣断蛇身,就此丢了性命。 但百条金蛇之中,往往便有一条金蛇心意相通,行则同步,卧则交颈同眠,好似那情深爱侣一般。养蛇人于百条金蛇中选出这条来,加以训导,就此炼成一宝,名叫天链金蛇。 一旦那金蛇双首纠缠,除非养蛇人发出号令,那是绝计不会分开了。有人说双首纠缠,并非情深意笃,乃是深恨对方,要将对方杀了。瞧来是交颈而眠,其实是恨不得缠死对方才好。 但自恋情深也罢,彼此怨怼也好,又有多大分别,世间情侣爱之越深,越是怨念百出,与这金蛇何异。是恩是仇,谁也分不清楚了。 唯知此蛇双首一旦纠缠,就好比是被天链缚住,怎样也难挣脱了。 雪飞龙森然道:“罗道友,你随我三宗弟子多时,以你的目光阅历,必能瞧出许多端倪来,我三宗志在天下,不容有一丝差池,今日着实对不住了。” 罗援大喝道:“蜗角之争,岂不可笑,罗某何人,怎会理会这蝇营狗苟之事。” 雪飞龙听到“蜗角之争“四字,由不得老脸一红。 这事本是一个比喻,说是蜗牛角上有两国,一国名叫触氏,一国名叫蛮氏,两国虽偏居蜗角,却是争斗不休,往往一战便丧师数万,故而又叫触蛮之争。此事载于仙修诸多经典之中,仙修之士人人皆知。乃是劝人目光放远,不要只瞧见周遭之事。 想来三宗图谋东穹的心思,若放到天下去瞧,岂不就如蜗角之争一般,自家瞧来无限大,却不知在罗援这等海外大修瞧来,不过是蜗角触蛮,徒惹一笑罢了。 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早知三宗之事未被罗援瞧在眼中,自己又何必情急?正在天人交战,忽见楚三公子大步赶来,口中道:“魔域妖魔,个个罪该万死。雪道友闪开,容我生撕了此修。” 雪飞龙闻言大喜,诛杀罗援虽是情非得已,但其中凶险难知,若有楚三公子担纲,岂不是正中下怀? 第414章锻骨何其难 第414章锻骨何其难 楚三公子一步纵来,眼瞧着就与雪飞龙擦肩而过,忽地一伸手,已攀上雪飞龙的肩头,雪飞龙只当他拍肩示意,哪知肩头剧痛传来,已被楚三公子拍碎肩骨。 雪飞龙大叫一声,体内法身之宝遁出护体,但楚三公子不闪不避,竟挺起胸膛硬受了一击,巨掌顺势一拧,便将雪飞龙整支右臂拧了下来。 便是以雪飞龙的境界修为,断臂之痛亦难承受,幸好那件法身之宝将楚三公子打退数丈,二人急急分开。却见楚三公子手持血淋淋的断臂正放声大笑,冲着罗援道:“罗大修,此刻可知北氓三宗的真面目?” 纤红本来坐在罗帐之中,见楚三公子忽地向雪飞龙偷袭,心中惊讶无以名状,口中叫道:“公子,公子。” 正想奔出罗帐去,一只玉手伸来,将她肩头轻一按。此一按竟有一岳之重,纤红哪里能挣得动,急忙回头瞧去,牙床上多了一人,正是云天轻。 纤红惊呼一声,叫道:“怎会是你。”声音凄厉之极。 云天轻格格笑道:“自然是我。” 她一手按住纤红,同时吐气开声,一字字道:“楚三已死,共工现世,图穷匕见,好自为知。” 罗援何等阅历,见到云天轻现身时,心中已明白了八九,此刻再听到云天轻说出这十六个字来,自是心中雪亮。 罗援哈哈大笑道:“好个天轻,好个手段。” 就见那共工一步来到罗援面前,喝道:“共工替大修解此天链。” 罗援道:“此链怕是难以解开。” 共工并不答话,双手揪住蛇头,猛然一扯,蛇身虽被拉长一尺,但果然坚韧之极,断难扯断。 共工大喝道:“无知蛇虫,竟不知我!”口中念动真言,金蛇顿时全身颤动不休,两只蛇首骤然分开。共工将蛇身一抖,那金蛇奋力一挣,逃到雪地中去了。 罗援双手得脱自由,心中大喜,道:“果不愧为朱厌冰魇之子,自然是万灵拜伏。” 原来共工非人非兽,但毕竟是朱厌之子,除了人族魔族之外,世间万灵皆要敬他三分,天链金蛇固然能承受共工一扯之力,却要给朱厌冰魇三分面子,听到共工念动朱厌真言,只好闻风而逃了。 再瞧场上,雪飞龙虽伤了一臂,却不肯就此离去,身边三宗修士也不向雪飞龙拥来,而是分列四周,以雪飞龙为中心,已然布成阵势。 就见诸修人人手中执着黑旗一面,黑旗之间隐隐有如丝若缕的丝线连接。场中修士共有二十一名,那旗阵则由十六人主持,其他修士则在阵外监阵,随时候补。 罗援点头道:“雪道友果然计划周全。” 雪飞龙早就掐诀断血,断臂处虽是血迹斑斑,整个人瞧来仍是精气十足,他咬牙道:“既来擒龙伏虎,自当严阵以待。” 罗援暗道:“今日若非天轻设计逼雪飞龙出手,一旦让雪飞龙准备周全,我定是难逃大劫了。” 共工抱臂立在场中,施施然道:“罗大修,共工不知阵法,只知厮杀。今日之战,全凭大修主持。” 罗援道:“久闻雪神宫善布四象阵法,但瞧这阵法,却非四象,而是八卦阵。” 共工摇头道:“大修此言差矣,既是八卦阵,怎地却用到十六人?” 罗援笑道:“共工有所不知,此阵分为正反,是为阴阳八卦阵法,正反交替,玄妙无穷。你瞧正八卦阵法,是由雪飞龙主持,站定乾位,那是以乾位为基。此阵主攻。反八卦阵法,则由一名女修主持,站定坤位,那是以坤位为基。此阵主守。” 共工道:“这么说来,破此阵倒也不难。” 罗援讶然道:“共工何出此言?” 共工道:“我瞧这位女修,不过是地仙境界,待我上前撕了她,此阵自是被我破了。” 罗援哈哈一笑,道:“道友不妨上前一试。” 共工果然大步向前,就冲着那女修奔去。 此时石台之上,罗帐之中,云天轻正与纤红并坐一处,云天轻已然收回手掌,瞧二人亲亲热热,倒像是姐妹情深。 云天轻捂嘴笑道:“纤红,没想到罗大修瞧来最正经不过,哪知道也会耍人,共工必是要吃个苦头了。” 纤红面色如霜,冷冷地瞧着云天轻,若她修成瞳术,那云天轻定是被她的目光刺得千创百孔了。 云天轻格格一笑,道:“你既然这么恨我,怎地还乖乖地坐在这里,若有手段,只管施来。” 纤红一字字道:“今日有你没我。“玉掌一翻,金针已然在手,就向云天轻的颈部刺去,那云天轻伸出手来,玉指轻轻一拔,金针顿时断为两截。纤红大惊,身子急忙立起,便想要窜出罗帐,然而云天轻出手如电,玉掌伸来又在纤红肩上一压,纤红身子如遭电击,颓然坐了下去。 此刻她的神情于愤怒之中,更多了无限的恐惧。她虽早知云天轻手段在自己之上,但今日真正交手,方知二人的差距,竟是天地之别。 云天轻翻转双手,只管去瞧,轻声道:“纤红妹子,你可知道我为了修这销魂手,吃了多大的苦头?” 纤红自是不答,云天轻继续道:“要修这销魂手,需得由内及外,首先要体内要炼出一团真火,去炼这十根指骨。共计七七四十九天,方能锻骨如铁。可怜我这一遭炼下来,手上肌肤焦烂,惨不忍睹。” 纤红忍不住去瞧云天轻的双手,这双手肌肤雪白,骨肉均匀,端得是白璧无瑕,皮焦肉烂的情形,那是怎样也想不出了。 云天轻又道:“可惜就算是吃了四十九天的苦头,那也仅仅是个开始罢了,若想此术小成,至少得反复锻骨九回。而锻骨之外,方可再炼这掌上雪肌。你可知道我怎样炼成这白璧般的肌肤?” 纤红不知不觉之中,竟被云天轻的声音所诱,喃喃地道:“怎样修来?” 云天轻道:“欲炼雪肌,就得先集齐四十九种毒虫,少了一种也是不成的。等集齐毒虫,我便要将这双手放进虫囊之中,让其反复噬咬。” 纤红想起毒虫噬手之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云天轻叹道:“真火锻骨,毒虫噬肌,不知经历多少苦难,方才修成这对销魂手。纤红,我对自己都下得了狠心,你觉得我对你会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这话轻飘飘说来,却让纤红全身都战栗起来,口中格格作响,原来牙齿亦在打颤。云天轻转过头来,嫣然一笑,道:“这就怕了吗?你我且瞧场上厮杀,那楚三共工的故事,我稍后再说给你听。” 向场上瞧去,正反八卦阵法已然运转起来,场上十六人竟是一刻不停,围着共工罗援转动不休。共工本来瞧定了反八卦主阵女修的方位,哪知身子稍动,那女修就转到别处去了。 共工这才明白,若想将这女修击倒,那可是千难万难。 但他心中忖道:“我若连对手都寻不到,岂不是被罗援小瞧了。” 好在十六名修士虽是急速转动,但也能瞧出规律来,共工瞧了片刻,等那女修再次欺近身边时,猛然出手,大喝道:“往哪里逃!” 巨掌拍去,忽觉一痛,原来面前是八柄法剑急旋,好似风车一般。也就是共工身躯似铁,换成其他修士,这手臂早就断了。 再瞧面前对手,赫然是断臂的雪飞龙。那雪飞龙身躯挺立如山,单手掐诀,御使八柄法剑逼来。共工无奈,只好急忙后退数步。雪飞龙连声冷笑,身子复又飞了无去,正反八卦阵法运转如故。 共工暗道:“刚才毕竟是慢了半步,竟错过了那女修,恰被雪飞龙轮转遇到,这次出手,需得再抢先一步。” 他这次静下心来,只盼能一击得手,罗援立在他的身后,却是愁眉紧锁。正反八卦阵法奥妙无穷,不知有多少神通变化,幸好共工不惧刀剑,可以稍作试探。若谈到了破阵而去,此时言之尚早。 耳边又听到共工大吼一声,喝道:“这次还会错了!” 再瞧那共工,双臂大放黑光,显然不肯再重蹈覆辄,这次出手,先将双臂护得周全。 而共工这次出手,可谓志在必得,那女修共有三次从他身边掠过,他却是强忍不发,等到第四次时,共工早就算好时间方位,自谓万无一失,这才猝然出手。 只听得剑阵破风之声再度传来,仍是八剑凌空飞旋,共工虽有黑光护体,但八柄法剑斩的极快,前一剑耗去黑光,后一剑复又斩来。等斩到第六剑时,护体黑光已被耗尽,其后两剑,皆是硬生生斩到共工臂上。 共工虽是不惧被刀剑断臂,但刀剑斩来,毕竟痛不可当。且那刀剑的力量比刚才可大了一倍了。 再瞧面前御剑之人,共工忍不住大吼道:“怎地又是你!” 原来共工面前修士,赫然又是雪飞龙。 雪飞龙森然道:“这阵法奥妙无穷,怎是你这莽夫可知,便是你再出手千次万次,你那对手,永远是我。” 共工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惧意,这阵法果然神妙,若每次出手,遇到的都是阵中最强修士,那么阵法岂不是等于集来了十六名雪飞龙? 一名雪飞龙倒也可敌,十六名雪飞龙如何攻破? 第415章妙局巧安排 第415章妙局巧安排 经过共工两次试探,罗援已经略窥此阵之妙。按理任何阵法皆有破绽,完美的阵法是绝对不存在的。 但此阵十六人转动不休,纵有破绽也是稍纵既逝,实不知如何捕捉,更可怕的是,阵中十六人好似一人,补位替换如臂使指,共工速度再快,又怎及补位之速,因此共工无论如何攻击,都必然要面对阵中最强者。 如果罗援与共工同时出手,又该如何?若雪飞龙久战不支,情形又会如何? 罗援迅速向共工传音,密授已见,共工心领神会,二人目光同时盯住那名女修,数息之后,女修再次从二人身边掠过,罗援与共工同时大喝一声,各施手段向那女修攻去。 共工别无法宝,只凭一对铁拳迎战,罗援则将法剑祭到空中,那法剑大放毫光,剑身微微一震,一道电芒激荡而出,若那女修被这电芒击中,必然是粉身碎骨。 就算是换成了雪飞龙,以二人之力,也必将令雪飞龙首尾不可相顾。 哪知铁拳法剑虽是齐齐袭至,那方位却是空空如也,不光女修早就鸿飞冥冥,雪飞龙亦是身影皆无。 雪飞龙哈哈大笑道:“攻守杀伐,皆在我心念之间,你等这等小术,如何破阵。” 说话之间,阵中剑光四起,十六柄法剑竟从八方飞来,攻向阵中二修。 罗援御剑之术极是高明,那法剑随手挡去,不想被八剑同时压来,自家法剑竟被压沉四尺。罗援暗暗吃惊,别瞧只是八剑齐施,其实是聚了十六人之法力灵压,难怪自家法剑也被压制住了。 共工则是另生出一个念头来,面对八剑袭来,放过四他六柄法剑,巨掌强行突破剑光,便将两柄法剑抢在掌中,空中大喝一声,两柄法剑已被震碎。 罗援瞧见共工此举,只是摇头。若这阵法就这般轻易被破了,雪飞龙又怎敢以此自恃。 果然两名失了法剑的修士不慌不忙,仍是运转如风,雪飞龙伸手一指,袖中飞出一只物藏,高悬于阵法之中,物藏微开一口,两柄法剑飞将出来,两名修士随手接过,更不停步,口中念了声法诀,又将手中法剑祭去。 而空中物藏虽只有拳头大小,可像修士使用的法剑,就算装上个百八十柄,也是绝不在话下了。共工意图碎剑破阵的念头,也只好就此罢休。 罗援与共工见破不了对方阵法,只好转攻为守,不想随着阵法运转,二人渐觉身子转动不灵,臂上脚上就好似缠了数十道丝线一般,那阵法每转动一次,二人身上就多了一根丝线。 那丝线瞧不见摸不着,像是灵气所凝,以罗援想来,或与诸修手中的黑旗大有关系。 看来十六名修士围着二人转动,不光是要弥补阵法破绽,更重要的目的,是以黑旗祭出灵气丝线,将二修团团包裹。此举就好似有无数条天链金蛇将二人缠住,等到二修动弹不得之时,那时便是一名三尺童稚,也可将二修一举击杀了。 阵中二修想到前景黯淡,固然心境生波,石台上的云天轻见阵法难破,亦是难得的失去从容。 若论斗智,云天轻绝不让人,但阵法之学,杀伐手段,却是讨不得巧的,点点滴滴,凭的都是真实技艺,又怎能只靠灵慧化解? 自己虽也对阵法略有钻研,但若想与雪神宫历代高手苦心孤诣创出的正反八卦阵一较,却是大有差距。 忽听纤红问道:“公子究竟是死是活。” 在纤红瞧来,这世人哪怕死去千千万万,她也绝不会去关心,唯独楚三的生死,方是头等大事。 云天轻自没好气,冷笑道:“你又何必多问,有我在此,又怎能让楚三活命。” 纤红叫道:“你休想骗我,你纵有手段,又怎能插手两大元魂之争,不是我小瞧你的,楚三共工之争,你尚无资格插手。” 云天轻笑道:“这激将法用的时机倒也恰当,可惜我偏不上你的当,你想知道的事,我偏就不说。” 纤红不得不放软了身段,扯着云天轻的衣袖,哀声道:“好姐姐,我向来也不曾与你结怨,你便饶了我这着,我只想知道公子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说话间泪水滚滚而落。 云天轻淡淡地道:“天轻绝非怜香惜玉之人,你种种手段,在我瞧来只是觉得恶心罢了,说什么海棠春睡,百看不厌。没得让人倒了胃口。” 纤红面色不由羞红一片,忽地叫道:“是了,原来你心中亦有楚三公子,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不过是因为公子心中,只是将你当成杀人的利器,却从未将你视为女子。哈哈哈,原来你是因妒生恨罢了。原来纵是目高于顶的云天轻,亦盼得公子垂怜。” 云天轻听了这话,微觉一怔,自己对楚三的仇恨,是否真有此故? 自己遇到楚三之时,正是自己夺魂计划失利,走投无路之时,那楚三不得诚心接纳,更是委以重用,若说当时心中毫无感激,那是自欺欺人了。 且楚三风流倜傥,温柔多情,世间女子见了谁不动心?自己便是对楚三黯生情愫,也是当然。 但仔细想来,那时虽得楚三恩宠,也是感激罢了,实不涉男女私情,只因遇楚三在后,遇秦忘舒在前,自己的一颗芳心其实早就系在秦忘舒身上。 想起当时自己念兹在兹,便是想重遇秦忘舒,也好报仇雪恨,心中便有百回想起的是秦忘舒,想到楚三时,也只有一回罢了。 自己与秦忘舒因此仇而结下孽缘,其后生死纠缠,情苗暗生,由敌而化友,北氓一行,更增加无数变数。二人就此情缘深种,再难忘却彼此的。 但这其中,实无楚三的位置的。 且刚才纤红语带讥讽,自己心中丝毫不怒,如此想来,自己心中实无楚三。 云天轻缓缓道:“纤红,你真想知道我怎样杀了楚三?罢了,便让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将计诱楚三之策细细道来,原来楚三的确有片刻工夫占据躯体,却被云天轻三言两语,道破楚三逆天而行,前途黯淡,竟令楚三公子斗志消沉,共工元魂就此一击得手。 纤红道:“就算公子暂处下风,若想将公子元魂尽消,只怕也是不易。” 云天轻道:“楚三与共工相争,不过是凭着胸中斗志,如今斗志全消,又怎是共工对手,何况我已答应共工,必想方设法,替其去除银戒,银戒一除,试问楚三何处容身。” 纤红面色大变,道:“银戒乃是颛顼大帝亲制,若想去除银戒,再也休想。” 云天轻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银戒之事,又何必与纤红多谈。 纤红犹不甘心,道:“若说公子已被压制,何以那野人一举一动,皆似公子?” 云天轻笑道:“当时我藏身牙床之下,共工一举一动,皆是我亲自授意,你与楚三那些儿女情长,又怎能瞒过我。我又怕共工骗不过你,干脆让他装成记忆失损,那别人纵有怀疑,也可搪塞了。” 纤红不由又是一呆,回想刚才情形,野人的举止的确有诸多可疑之处,但野人既然自承丧失大半记忆,纵是举止与楚三公子大相径庭,诸修心中亦是坦然不疑。 若论斗智,云天轻分明就是个天才了。自己再怎样玉雪聪明,遇到了云天轻,也只能甘拜下风。 她想一想,又道:“北氓三宗弟子擅长截音之术,你若是传音于共工,又怎能不被三宗弟子截听了去?” 云天轻笑道:“我设这牙床罗帐,岂非无因,有了这面五花轻罗帐,一来可保三宗猝然出手,伤了共工。那时共工刚刚斗罢楚三,精疲力竭,若无人这五花轻罗帐,又该如何昏自保。” 纤红苦苦一笑,道:“既有了这五花轻罗帐,你帐中传音,三宗弟子自然是听不到了。其后共工出言逼走罗援,迫使雪飞龙图穷匕见,天轻之智,果然非我能及。” 云天轻道:“只可惜虽是处心积虑,却只是伤了雪飞龙一臂。“言罢怅恨不已。 纤红道:“更可惜的是,你虽是千算万算,却算不出这正反八卦阵法,如今罗援共工已是釜中游鱼,等杀了罗援共工,下一个可就轮到你了。”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我若是别无手段,又怎能安坐于此?此刻场中激战正急,我便是大摇大摆而去,又有谁能拦得住我。” 纤红心中大骇,颤声道:“难道,难道你竟是别有计谋?” 云天轻格格笑道:“纤红妹子,我今日邀你,便是来瞧一场好戏,我要让你亲眼瞧见北氓三宗一败涂地,楚三公子烟消云散。一个人若是苦心布此妙局,却是无人欣赏,岂不是可惜之极。” 纤红心中忽地想到一人,不由叫道:“是了,是了,是他,是他要来了。” 云天轻道:“妹子根基不俗,这么快就想起他来了。” 纤红目中忽地一亮,就好似溺水之中捞到一根稻草,道:“若果然是他来了,楚三公子定然有救了。” 云天轻愕然道:“是吗?” 纤红大声道:“只因他答应过我,一定要保公子周全,此人说话千金不易,他说过的话,一定会办到。” 就在云天轻错愕之际,远处遁风大作,喧哗声起,不知有多少人朝着这方向而来。 第416章山岳倒为轻 第416章山岳倒为轻 除了场中十六名布阵修士,其他人闻听鼓燥之声,皆循声去瞧,只见两艘锦帆冰舟顺风扯帆,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驶来,但船上甲板上,却是清一色的野人。 就见一名修士缓缓步上船头,此修身穿青袍,袍上有红云朵朵,身后立着一名少女。那修士二十七八岁年纪,生得俊眉朗目,神采飞扬,让人见而心喜。身边少女神色冰冷,杀气冲天。正是秦忘舒与刀灵到了。 此事虽早在云天轻意料之中,三宗修士见此情形,则不免大吃一惊。 罗援瞧见冰舟,不由微微一笑,道:“秦道友已然破敌,共工道友,如今只瞧你我了。” 共工向远处的秦忘舒瞧了一眼,哈哈大笑道:“秦忘舒果然不曾令人失望,罗道友,你我也莫要让秦道友小瞧了。” 罗援道:“好。“只说了这一个字,忽将掐了道法诀,一道青光自内而外,急速散发出来,青光到处,身周崩然作响,像是绷断了无数丝线,但那丝线却是谁也瞧不见了。 雪飞龙面色大变,场中二人极是难缠,此阵法虽好,但集十六人之力,却难伤到二修分毫,唯盼着黑旗祭出道道灵丝,将二人紧紧包裹,或可一举诛杀。 哪知罗援体内罡光一现,灵丝就此绷断,苦心经营半日,竟落了个一场空。 共工大笑道:“罗道友罡光高明,本座岂能落后。” 就见他身子一长,原就高达三丈的身躯又长高三尺,体形更显庞大,但灵丝乃是无形之物,又随身子消涨,共工再长高十丈,又怎能挣断灵丝? 好在共工之意,绝非在此。瞧他大步向前,身上便是灵丝万道,也是奈何他不得。此步一跨,便拦在一名修士面前。 那修士急忙挥动黑旗,挡在身前,黑旗光华急速闪耀,旗后修士却变成了雪飞龙。 原来此阵之所以换人极易,靠的就是黑旗神通,旗动人亦动,彼此转换,易如反掌。 共工大笑道:“此阵玄机,我已尽知矣。“巨掌猛然探去,已攀上黑旗。 这次出手的时机,可谓恰到好处,也是共工被困阵中多时瞧出的唯一破绽。但因这黑旗厉害,倒是知道黑旗是阵法破绽,寻常修士又怎敢出手。 就在共工巨掌抢到黑旗之时,旗上有五色光芒闪动不休,有数道法诀向共工手臂袭来,白的是冰刀霜剑,火的烈焰猛火,黑的是霹雳雷光。 但共工打定主意要夺黑旗,怎惧这旗上法诀,那冰刀霜剑也好,烈焰猛火也罢,便是霹雳雷火袭来,他也只当不知。 那数道法诀打在身上,激起共工身上黑光无数,光芒之中,共工更显面目狰狞,就听他一声大喝,那黑旗便被夺了回来。 这夺旗的手段,可谓霸道之极,世间除了共工,只怕谁也办不到了。罗援不由叫道:“如此霸道,果有当年怒撞不周山遗风。” 共工哈哈大笑道:“除年旧事,何必再提。” 罗援道:“老朽不才,岂能让道友专美于前。”手中法诀向近处雪岭一指,那雪岭轰隆一声巨响,便自中而断,半截山峰冉冉飞起,就向阵中诸修压来。 阵中诸修见雪岭及顶,无不神色大变,此阵虽有无穷手段,但血肉之躯,又怎能禁得住半截雪岭压来。就见诸修纷纷避让不迭,阵法顿时大乱。 共工趁乱夺旗,身形闪动之间,已连夺三面黑旗到手,那雪飞龙虽是每次都能及时抢在共工面前,但独臂难敌双拳,每次都被共工硬生生抢去黑旗,只气得目瞪口呆。 别瞧那共工身上灵丝未去,但此人在阵中行进如风,灵丝万道也是阻不住他了。 共工手中已有黑旗四面,不由得意洋洋,叫道:“罗道友,你既然有搬山拔岳的手段,何不尽早施来。” 罗援苦笑道:“你也撞过不周山,当知搬山拔岳之难,自我被困阵中,便开始施展手段,要将这雪岭压来,可不是要百千道法诀。” 共工摆手道:“撞山之事再也休提,想来也是头痛,当初若非这一撞,怎落到今日地步。” 当年一怒撞山,天下皆惊,亦是共工毕生修为极盛之时,如今现世重生,往日威风虽是不再,但只需从头修起,何愁他日不会再展雄风。 云天轻见阵中二人大显身手,形势顿时逆转,心中暗暗点头。 若说罗援谋定而后动倒也罢了,共工重现神威,却与秦忘舒携来的野人不无关系。 那共工在部属面前,怎能不竭尽全力,野人畏强凌弱,若他不施展出手段来,野人首领之位,怕是没那么容易坐稳。 因此秦忘舒的两艘冰舟虽远在百里,但他只需在此现身,便会引发诸修心境变化,此涨彼消,如此而已。 正反八卦阵被共工连夺四面阵旗,再加上雪岭横在阵中,这阵法又如何展开,诸修彼此之间,立时就失了联系,落入各自为战的困境了。 而一旦阵法难施,那凶神共工又怎肯让人,就听一声惨叫传来,一名修士已被共工撕成两截了,血光到处,诸修心中大骇,哪里还敢在此停留,立时便作鸟兽散。 罗援只求破阵而已,那共工积郁已久,怎肯相饶,大步赶上一名女修,巨掌扬起之时,那女修已是花容失容,双目神光尽散,像是要昏过去一般。 幸好雪飞龙及时赶到,手中法剑一扬,挡住共工的巨掌,共工知道一时奈何不得雪飞龙,也不理他,就从雪飞龙身边掠过,连追两步,又赶上一名灰衣修士,巨掌拍到那修士头顶,此修自是粉身碎骨。 罗援瞧见共工凶性大发,不由皱眉,俗语云,赶人莫要赶上,此阵既破,当可只诛首恶,不伤其余,这才是大德之修。如今共工只是刚脱牢笼,修为未复,若等到修为大成之时,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腥风风血雨。 雪飞龙左冲右突,拼命拦住共工面前,只盼能多救几人,口中更恼道:“共工,你若有本事,只管将我杀了,诛杀我家弟子,又算什么英雄豪杰。” 共工虽是四处杀人,灵识到处,亦能洞悉四周修士神情,他瞧出罗援面色不善,船头的秦忘舒更是面沉似水,不由地心中一怔,暗道:“不好,我一时收敛不住,让秦忘舒瞧在眼中,若他不肯替我去除银戒,可不是坏了大事?” 心念至此,忙将脚步一收,斜眼瞧着雪飞龙道:“好,今日只诛杀首恶,不及其余,你这条性命,我却是要定了。” 雪飞龙惨笑道:“飞龙又有何面目去见宗主,此战若能死在共工手中,亦是无憾矣。” 共工道:“我伤你一臂,但却有万千灵丝缠在身上,你我也算是扯平了。既如此,你我公平一战,是生是死,由天意而决。” 雪飞龙道了一个“好”字,伸剑向地上一指,就见一条雪龙拔地而起,张牙舞爪向共工扑来,那雪龙腾空之际,隐有龙吟之声,而这龙吟声传来,空中雪花竟停顿了三息,方才再次缓缓飘落。 罗援瞧见这种手段,立时喝道:“这雪龙有移时的神通,共工需要小心。” 共工道:“世间龙形之物,必有奇妙神通,此言果然不虚。” 见那雪龙飞来之时,身子就好似陷在泥浆之地,竟是寸步难行了。他心知是四周时间法则有变,对手行动依旧,自己却要慢上半拍。这种移时神功最是难防。 就在这一错愕间,雪龙已然飞至,两只龙爪探来,正拍向共工的头颅,共工大喝道:“朱厌冰魇生我,唯天地灭我,便是真龙在此,共工何惧。” 那身子猛然一涨,一头撞向雪龙,只听轰然巨响,就将那雪龙一对雪爪撞得粉碎了。 雪飞龙暗叫道:“不好,那共工一头能将不周山撞倒,此刻就算神通未复,我这雪龙终究不是他对手。” 共工一头撞碎一对龙爪,更是精神大震,恍然间当年情形重现,当下大喝一声,再次向雪龙撞来。 那雪龙虽被法诀聚来,但龙之一物,天生不知退避,见对手强横,亦是以强对强,龙吟声中,雪爪再次生出,将共工合拢了来一拍。两爪便拍在共工的前胸后背了。 与此同时,那共工的脑袋已撞到雪龙胸口,忽啦啦一声响,雪龙颓然倒地,化成冰雪无数。 再瞧共工,虽被雪龙拍了两爪,仍是丝毫无损,唯有其精力弥散,更显威风,就冲着雪飞龙摆手道:“道友有何手段,只管施来。” 雪飞龙遥遥向远处望去,三宗修士皆停在空中,只盼着雪飞龙跟来。个个神情焦急殷切。 雪飞龙缓缓向诸修揖手,朗声道:“诸位弟子,飞龙行事不利,误了宗主大事,怎有颜面见宗主。诸位前程万里,莫以飞龙为念。务必替我致意宗主,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行则行,莫要强勉。” 诸修听他说出这话来,知道他死意已决,皆是垂泪不止。 雪飞龙面色一变,喝道:“话已说尽,何不快走!快走!” 第417章符誓重如山 第417章符誓重如山 三宗修士在雪飞龙的催促之下,只好洒泪而别,秦忘舒身边野人纵想追杀,奈何双方相距尚远,已是鞭长莫及。 罗援身为魔域修士,原不肯多伤人命,否则岂不是更会遭人猜忌,因此亦是按兵不动。 雪飞龙身躯如山,拦在共工面前,显然共工若想杀人,非得先杀了雪飞龙不可。 共工要在昔日部属逞威,若能亲手诛杀雪飞龙这等大修,可谓正中下怀,但雪飞龙毕竟是天仙境界修士,想将其拿下,亦要竭尽全力。 就见共工将双掌一拍,好似打了个霹雳一般,震得雪飞龙身上法袍簌簌发抖,当下跨步上前,伸掌向雪飞龙头顶拍落。 雪飞龙冷笑道:“这种手段也来唬人。”脚下如行云流水一般,已与共工错身而过,法剑回手撩起,便刺在共工肋下。若论近身杀伐之术,天仙境界修士又怎能弱了。 只是那剑虽刺在共工肋下,瞧那共工却似浑若无事,共工复又转身来斗,雪飞龙且战且退,一连退其七八步,却也刺了共工五剑。 等刺到第六剑时,法剑再也支持不住,竟被撞成数截,共工哈哈大笑道:“速速换剑来斗,看你有何手段。” 雪飞龙寻思道:“此獠周身坚逾法宝一般,寻常手段怎能伤他?近身杀伐,终究无用。” 忽地凝步不动,只等共工扑来,共工瞧出便宜,巨躯猛然向前一扑,只听“波”地一声,雪飞龙身影已碎,但这道身影却是镜花泡影,怎是血肉之躯,共工猛一抬头,雪飞龙已远在三百丈开外了。 秦忘舒这时已弃了冰舟,来到石台之上,云天轻掀开罗帐,二人四目相对,便是一笑。二人既是心照,至于这其中的许多担心牵挂,又何必说起。 纤红低下头去,不敢去瞧,心中念道:“若是将秦忘舒换成公子,那我心中该是怎样的平安喜乐。”想到这里,泪水又流将下来。 秦忘舒道:“雪飞龙明知近身杀伐动不得共工,便要用祭施之法,不知共工的神通还剩下多少,若不能近身去斗,此战堪忧。” 云天轻道:“共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否则必遭野人所轻。” 秦忘舒道:“若他心中负担沉重,此战前景更难想像了。” 二人说话之间,雪飞龙重取法剑一口,奈何右臂已无,难以掐诀祭印以为加持,只好先将法剑祭起,左手急急掐诀,那法剑亦作龙吟之声,疾闪如电,就朝着共工胸口一刺。 此剑挟法诀之力而来,若被刺中,则与刚才的中剑判若云泥,修士便有绝大修为,肉身又有多大力道,但法诀御剑而来,其力量则不可测度了。 共工纵是周身是铁,也不敢直撄其锋,巨掌翻转处黑气升腾,黑气中似有珠子两颗,一黑一白。只是那黑珠黯淡无华,白珠如蒙水雾,瞧来平平无奇。 秦忘舒却瞧得兴奋起来,低声道:“共工总算也要施展压箱底的绝技了。” 两珠虽是无奇,但遁出的速度却是奇快,两珠上下交错,迎着法剑便是同时一击,“喀嚓”声响传来,此剑顿时被撞了个粉碎。 雪飞龙不慌不忙,祭物藏于空中,随手指去,物藏中再飞出法剑两口。此番所用法诀又大为不同,两柄法剑一柄大发黄光,一柄放出青光万道,迎着黑白两珠就是猛力一撞。 两珠吃这法剑撞来,竟是被击退数丈去,法剑方向不变,仍向共工飞来,但其速度却慢了许多。 共工喝道:“本座既已现世,明珠怎能蒙尘。” 大喝声中,两只獠牙自巨口中生出,竟有尺半之长,共工提起双掌向那獠牙一撞,双掌中各自划开一道血口,一时腥气四溢,血光冲天。 共工将掌中黑气包着这团血雾推向黑白两珠,两珠受了血气,顿时急速旋转起来,不一刻已是大放光华。 就见那黑珠已变得漆黑发亮,珠上窜起一道虚影,生得猿首人形,白头赤脚,依稀就是朱厌的相貌了。那白珠亦是顿时去了迷蒙雾气,珠上生出一道纤影,瞧来似一名白发女子,此女发长一丈,虽生得有几分颜色,却是凶神恶煞一般。 观战诸人皆是动容,难不成那猿首人形者便是朱厌,白发女子便是冰魇?共工有朱厌冰魇加持,此战焉能不胜? 先前两粒珠子好似蒙了层灰尘,摭了道迷雾,可见共工虽现人世,朱厌冰魇远在千万里之遥,自是不知,如今共工以自身鲜血为祭,好比是传檄千万里,朱厌冰魇皆是无极大能,自然刹时便知,便急忙忙前来加持了。 雪飞龙亦是玄承深厚之辈,瞧见珠上幻出两道虚影来,心中底气本就不足,此刻更是荡然无存了,暗叫道:“他唤出这两大凶神来,此战如何能胜。” 就见朱厌遥遥在前,冰魇紧跟其后,两大凶神足下双珠在前指路,就向雪飞龙身上撞来。 此珠得两大凶神亲自御控,端得是力有千岳。就见黑珠先发,已悬在雪飞龙头顶,白珠不敢争先,略迟了半步,亦停在雪飞龙脚下。 两珠一粒在天,一粒在下,就将雪飞龙困在其中,雪飞龙极欲挣扎而去,但两珠各放光华一道,将他牢牢锁住,又怎能动弹分毫。 共工转身西一拜,又朝下一揖道:“朱厌我父,冰魇我母,谨谢加持,斩此首恶!” 双手只一合,两粒珠子亦随手势合拢,雪飞龙就好似被压在两山之间,身子轰隆一身,已成画饼了。 共工这才收了两粒珠子,伸手拂开血雾,却寻不到雪飞龙的元魂,瞧来是被两珠打得元魂俱灭了。 这时两艘冰舟已至,见到共工如此神威,皆跪伏于船上,口中叫道:“老祖威武现世,他日万灵拜伏。” 共工本是欢欢喜喜,但瞧见两舟上只有数百野人,不由皱眉道:“既知我重现人世,怎地就这些人来迎我。” 一名野人垂泪道:“好教老祖得知,我等原有三千之数,只因老祖受了天劫,天地不管,便是冥界也没有我等的名册,死了一个便少了一个,数百年折辱,可不就只剩下这许多。” 于野人内斗之事,自是只字不提。 其他野人纷纷道:“都是那天地不公,不肯容我,天下虽大,却无我等容身之地了。” 共工转向罗援道:“罗大修,此话你亲耳听到,天地待我野人,何其薄情。” 罗援道:“道友意下如何?” 共工道:“若天地不肯容我,何必令我现世,如今既允我现世,怎地又不给我野人一条活路?本座意欲入冥界问罪,大修以为如何?” 罗援道:“这是你自家之事,何必问我。” 共工又转向云天轻道:“仙子先前答应我之事,不知此刻可否兑现。共工已谨遵约定,救出罗大修,诛杀雪飞龙了。” 云天轻道:“天轻之言,一字千金。” 说罢收起罗帐牙床,走到秦忘舒面前便盈盈下拜。 秦忘舒慌忙将云天轻扶起,道:“天轻,你有何话,只管说来,忘舒岂有不依之理。” 云天轻眨了眨眼睛,道:“我说的话,你总会听吗?” 秦忘舒道:“只要不违天地人伦,天轻无论出了怎样的难题,忘舒万死不辞。” 云天轻甚是欢喜,便道:“此事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难,对忘舒哥哥而言,却是举手之劳,天轻只盼哥哥施以援手,将共工手中银戒去除。” 秦忘舒微微皱起眉头来,道:“那银戒本是颛顼大帝所制,若无这银戒,何人可制共工。” 云天轻道:“天地既允共工现世,岂能无因。他日浩劫一生,必有野人用武之地。” 秦忘舒转向共工道:“大修果然愿替我人族御此浩劫。” 共工道:“实不相瞒,本座前世浑浑噩噩,不知领会天地玄机,只知一味争胜好强,这才被颛顼大帝所困,此世得遇云仙子,方知天地生我之意。” 秦忘舒道:“感闻其详。” 共工道:“天地生我,意在消除魔我,以维持天地平衡,若人族不知进退,一味贪欲骄横,我野人一族必与人族周旋到底,若人族倾危,难敌魔族凶兽,则我野人必为前驱,替人族挡灾。” 秦忘舒大喜道:“大修既出此言,天地必知,你可肯立个誓吗?” 共工慨然道:“若不敢立誓,岂不是言不由衷。” 当下指西向地,以朱厌冰魇名头立下符誓来,那誓言中说的明白,若是他日不遵此约,必是天诛地灭,重蹈复辄,便是朱厌冰魇,也是永世不得见面。 共工立誓毕,就将符誓一道抛到空中,秦忘舒慌忙用手一指,那等誓立在空中,共工见秦忘舒不肯接符,不由愕然。 秦忘舒对罗援道:“此符沉重如山,秦某何德何能,敢接这道符誓,还请大修收留。” 罗援笑道:“此誓因你而发,罗某怎敢擅占功劳,自当由秦道友接下此符。” 云天轻亦道:“如此重任,非忘舒哥哥不可。” 秦忘舒本不是那避责惮劳的,只因罗援在此,自然敬贤慕德,不敢擅专罢了,既听罗援与云天轻都这般说,这才慨然上前,欲接符誓。 忽听石台上纤红叫道:“秦大修,你若接此符,解了银戒,将置楚三公子于何地?你答应我的话,转眼就忘了不成?” 第418章然诺重千金 第418章然诺重千金 秦忘舒正想说话,云天轻却道:“纤红妹子,忘舒哥哥何曾答应过你去救楚三?” 纤红怒道:“秦道友于孤指山城之中亲口允诺,当时罗大修亦在场,又何必抵赖。”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当时天轻也在现场,我记得清清楚楚,纤红妹子因共工逃出城去,便向忘舒哥哥拜了三拜,又道,‘三公子与秦大修仇怨纠缠,纤红原不敢求秦大修,但纤红向来听闻,秦大修心怀天下,仁德无双,秦大修若不肯救三公子,纤红只好,只好去死。” 她一字字道来,竟是丝毫不错,便是纤红当时说话时的语气,亦是模仿的维微维肖,罗援点头道:“当时纤红姑娘的确这般求来。” 云天轻又道:“其后忘舒哥哥便道,‘纤红仙子,若想让我去救三公子倒也不难,此事详细情形,还请纤红仙子细细道来,否则秦某亦是无从措手了。‘纤红妹子,忘舒哥哥只是请你将此事细细道来,何曾亲口允诺,要救楚三?” 纤红又急又恼,指着云天轻道:“你,你,你。“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云天轻冷笑道:“纤红妹子,难道我竟说错了不成?” 罗援心中感慨,若论博闻强记,于修士倒也不难,但如云天轻这般,处处留心,却又是极难了。此女灵慧,当真不可方物。 秦忘舒摆了摆手,道:“天轻,就算我当初不曾亲口允诺,但我心中早已许之,为人行事,怎可欺心?” 云天轻见秦忘舒耿真如此,心中又嗔又怨,忍不住横了秦忘舒一眼,秦忘舒只好装作不知。 共工喝道:“我与楚三势难两立,秦道友莫要不肯救我?” 秦忘舒道:“大修现世,乃天地之意,其志在于消除魔我,平衡正邪,忘舒又怎敢逆天而行。” 共工恼道:“既想救楚三公子,又要救我,这可就难了,此事怎能两全?” 秦忘舒道:“在下有个计较,说来与诸位商议,此策既可令共工大修翩然出世,不受楚三公子牵绊,又可令楚三公子保留元魂,留他一线生机。” 共工道:“世间哪有这种事。” 秦忘舒坦然道:“银戒之所以能束缚大修,唯因符文而已,若这银戒上没了符文,想来大修自然不受颛顼大帝压制了。” 共工傲然道:“若无这道符文,天下谁能制我。” 秦忘舒道:“这就是了,在下以凤火一道焚去符文,却留银戒在指,如此一来,那楚三公子的元魂便有了去处。他日秦某必当亲诣颛顼大帝座下,讨要元魂分离之法,若颛顼大帝处讨不到,秦某便去禹皇处讨要,实在不行,天伦阁那里,便去天伦阁哪里走一遭。” 罗援不由拍手笑道:“秦道友此策果然两全其美。” 他虽见共工立下符誓,毕竟担心共工凶残成性,他日一旦修为大人,谁来压制?就算秦忘舒符誓在手,若他日秦忘舒生出不测来,共工仍可肆无忌惮,更担心共工明里暗里偷用手段,谋夺这道符誓。 故而秦忘舒此策,可谓是意味深长,对共工实有警告之意。 共工悻悻地道:“说来说去,秦道友仍是信不过本座罢了。” 他知道秦忘舒对自己深具戒心,必是因刚才自己杀人无忌而起,心中大为后悔,只因一时约束不当,令秦忘舒疑心大起,这才种下后患来,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隐忍”二字,再也无法可想。 纤红早就泪流满面,伏在秦忘舒面前,恭恭敬敬,又拜了三拜,口中道:“大恩不敢言谢,他日若有缘与公子重逢,我与公子必将以死报之。” 秦忘舒道:“姑娘请起,在下此策,非为公子,实为天下人。”这话说的分明,那是表明态度,对共工信不过了。若共工日后敢肆意行事,楚三公子留在戒中的一道元魂,就是共工的腹肋大患,银戒上的符文既可消去,自然亦可铭刻。秦忘舒不惜得罪共工,便要以一人之力,担负起这血海干系来。 世间修士,难得的就是这“担当”二人,义之所在,奋不顾身,个人生死荣辱,不萦于怀,这才真正是大英雄大豪杰。 云天轻心中原本对秦忘舒大有怨怼,听罢此言,心中已是肃然起敬。她轻轻握住秦忘舒的手,低声传音道:“忘舒哥哥,再重的担子,天轻也要与你分担,忘舒哥哥定要记住,这世间还有一个云天轻。” 共工心中毕竟不甘,嚷道:“秦道友,究竟我要做到何种地步,道友才肯替我分离楚三元魂?” 秦忘舒道:“他日浩劫起,大难至,沧海横流,一个人所作所为,自然彰显于人前。” 共工道:“三皇五帝何等身份,道友何能,竟能令其授艺传道?更别说是天伦阁了,以道友境界,不知何时才能踏进天伦阁中。”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好教大修得知,当初苍南事罢,有二人挟法旨而来,欲请我家忘舒哥哥拜于座下,其中一人,乃是火凤凡间弟子左重明,另一人,则是禹皇座下大德高足,名叫真窥。但忘舒哥哥志在法天师地,怎肯轻易拜他人为师,这才婉言拒绝了,但忘舒哥哥与火凤禹皇的福缘,由此可见一斑了。” 共工听了这话,只是咋舌,不想区区一名六级炼气士,竟有这偌大的福缘,此人究竟有何好处,竟令世间大能趋之若鹜,倍加垂青? 云天轻又道:“至于天伦阁处,那更是不消说了,当今天伦阁主,乃是大陈公主田莞,莞公主便是忘舒哥哥的红颜知己了。“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一叹,目光流转处,自是薄嗔轻怒,拈醋含酸。 共工道:“罢了,如今也只好如此了,秦道友言出必诺,本座又怎会食言而肥,他日浩劫起,端看我的行止,想来秦道友必不负我。” 秦忘舒道:“还请大修伸手亮出银戒,在下好替大修去除我敢上符文。” 共工忙将巨掌伸出,那银戒本来戴在楚三公子手中时,自是不大不小,如今绕在共工的巨指上,亦是尺寸合度,此戒之奇,由此可见一斑。 秦忘舒瞧着那银戒紧紧缠在共工指上,心中沉吟起来,以凤火之能,去除银戒上的符文不难,但若想不伤共工分毫,却是对他御火之术的极大考验了。 共工便是周身是铁,在凤火面前也是无用,凤火到处,万物皆焚,共工的铁躯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存想了半日,方才缓缓伸出右手来,心念到处,指尖便生出一点星光,不过米粒般大小,却是耀目之极。 共工虽是天下凶神,瞧见这点星火亦是本能的生出畏惧之心,若面前修士换成别人,共工只怕再无胆量坦然相对了,只因这是将自家的性命交付于他人之手,又怎能轻忽。 但面对秦忘舒时,哪怕与他交情浅薄,先前更有厮杀斗法之事,共工心中却是坦然不疑,想来秦忘舒自来北域,所行之事又有哪桩是为了自己?若非他强行出头,自己的数百部属早被三宗所擒,自己亦极有可能被雪飞龙与罗援联手,打得魂飞魄散了。 其实不光是共工一人,场上修士,皆对秦忘舒生出极强烈的信任来,若在场中随意挑算一名修士同生共死,只怕人人选的都是秦忘舒了。 原因无他,秦忘舒千金一诺,行事无私,这样的人若也不肯去信赖,必是自家出了大问题了。 秦忘舒道:“共工大修,此火霸道之极,在下固然小心,也怕会伤及大修手指,若有差池,还请见谅。” 共工道:“秦道友只管施来,别人信不过,秦道友还信不过。” 秦忘舒笑道:“如此最好。“当下小心翼翼,将那点星火在银戒上一扫,但此举过于谨慎,星火到处,只是扫灭了银戒上的一字符文罢了。 共工笑道:“大不了我损却一根手指罢了,这般小心扫来,戒上的百道符文何时能扫得干净。” 秦忘舒也不理他,以清寂禅定之心,御焚绝万物之火,再将星火掠过银戒,只听得嗤声不绝于耳,戒上的百道符文就此有大半化为乌有,但就算秦忘舒倍加小心,那银戒也被烧得通红了。 共工咬牙隐忍,怎肯叫出声来,为天下人耻笑。 而随着银戒上的符文去除,就听共工身子格格作响,如雷鸣于天,地震于野,诸修中到这声声异响,皆是面色大变。 看来这银戒上的符文不光压制住了共工的元魂,亦压制了他一身的惊天神通,一旦符文去除,此人果真不可遏制了。秦忘舒消符留戒之举,此刻方知计议深远。 秦忘舒神色不变,再施凤火,如此共是三次用火,方将银戒上的符文挡得干干净净,就在符文去除的刹那间,一团黑气自共工体内蒸腾而出,全身骨节更是雷鸣般爆响。 共工大叫一声,头顶生出尖角两只,身上黑光大盛,已非刚才的血肉之躯,那身躯上多出一层乌甲来,甲上有百兽加持,个个狰狞万状。 忽听共工一声怒吼,巨掌如山,拍向秦忘舒的头顶。 第419章唯在肯担当 第419章唯在肯担当 秦忘舒面对如此突变,仍是镇静如桓,但巨掌笼罩之下,若想飘然而去则是万万不能了。巨掌涌来的力量本是混沌之力,法力施来,方圆百丈处生灵慑服,再也动弹不得。 秦忘舒唯有勉力祭出天地洪炉以挡此劫,但此宝虽好,秦忘舒以区区六级炼气士的境界,又能发挥出多大威能,能否在共工狂暴之力中逃得性命,端看天意了。 而云天轻本在秦忘舒身侧,若是秦忘舒挡不住共工法力,云天轻势必也要受池鱼之灾,饶是她灵慧百变,遇到这等强大无匹的力道也是无计可施。 幸好罗援早有所防,法剑电光一吐,那座悬停空中的半截山峰就向共工压了下来,同时罗援手中碧玉戒指连闪了三次,半截山峰疾沉,轰隆一声巨响,就将共工庞大的身影压到雪地中去。 舟上野人见此情景,皆是纷纷惊呼,弃了冰舟,就向那山峰涌来,只盼能搬倒此山,救出共工。 罗援长啸一声,喝道:“尔等莫要近前,此事自有说法。”法剑向前一指,空中平地里生起狂风一道,形成一道风墙,野人被这狂风所迫,又怎能向前半步。诸多野人虽与共工隔了不足数百丈,却是寸步难行了。 就见那山峰猛然一晃,就向旁侧一倾,纤红惊呼道:“共工要搬倒此山了。” 罗援道:“无妨。”伸剑向山峰一指,忽见峰上有三处大放光芒,原来刚才碧玉戒指连闪三次,就施了三道法诀。 秦忘舒细瞧这三处符文,正是斧文写就,是为“镇”“岳”“渊”三符。三道符文齐齐一闪,那山峰顿时不动了。 纤红道:“亏得秦大修助他脱困,此人反倒恩将仇报,这等凶神恶煞,怎能容他纵横于世。”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共工此举,只怕他自己亦是不知。” 纤红道:“他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怎会自家不知?” 秦忘舒道:“银戒上符文尽去,共工一身神通的封印也被解除了,在这刹那之间,此人功力提高数倍,但心境变化,却是慢了数拍,好比一个人本来贫无立锥之地,忽然得了万金横财,那自然是手足无措了。” 罗援摇头叹道:“难得,难得。秦道友深受其苦,差点被共工所害,哪知仍能持平公议,若非心有天下者,焉能如此。” 秦忘舒道:“大修谬赞。持平公议,原是为人的根本。” 罗援便向山峰处喝道:“共工道友,秦道友的话你可听到了?” 那共工喘息如雷,叫道:“惭愧,惭愧。” 罗援道:“我知你心中怀恨,怨秦道友不肯除去银戒,当时虽可隐忍,但法力恢复少许之后,心境再难压制。此事虽说非你所愿,想来也不算是违背了你的本心。” 共工道:“在下着实有罪。” 罗援道:“由此瞧来,秦道友不肯尽信于你,也是当然了。我有一句话,还盼道友一听。” 共工此刻被山峰镇住,动弹不得,又哪里有资格讨价还价,只好道:“愿听大修教诲。” 罗援道:“你不如随我去海外仙山,先静修个十年八年,收拾心境再说,此刻若径去冥界问罪,就怕你惹出祸事来。当今冥王极有渊源,不光法力出神入化,更是大有背景之士,你若是得罪了他,野人一族岂有出头之日。” 共工沉默了半晌,道:“大修之言,可与谓用心良苦,在下愿听大修指点,随大修赴将外静修十年。” 罗援点了点头,这才挥剑消去峰上三道法诀,那共工也等不及罗援搬山拔岳了,巨掌托住山峰,就将山峰移到一边去,就此跳出雪地。 秦忘舒本能地拦在云天轻面前,防他再度行凶。 却见共工满面羞愧,道:“秦道友,本座平生识人无数,秦道友算是其中境界最低者,但若论心悦诚服,连道友在内,也就是三人罢了。今日共工唐突之举,还请道友见谅。” 云天轻好奇道:“除了忘舒哥哥,另两人是谁?” 共工道:“一位颛顼大帝,此人修为虽不如我,但我与他争斗多年,不曾讨得半点便宜,其后就算我被天劫所诛,颛顼大帝也不肯斩尽杀绝,只以这银戒封印我的身躯。那大帝本是福德之士,我不敬他,却又敬谁。” 云天轻道:“好一个颛顼大帝,听你这么说,连我也要敬他三分了。” 共工道:“另有一人,则是儒圣了。” 诸修听到“儒圣“二字,皆是面露惊奇,只因儒圣虽是得享大名,又传下无数弟子,但其人却如神龙不首不见尾,世间亿万之众,又有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就连罗援也道:“我在海外多年,也只是听见他的名字,可惜却无缘一会,唯有一次,听说他去天伦阁面见阁主,我恰好在蓬莱岛上,急忙赶去,只盼能得睹天颜,哪知赶到天伦阁时,儒圣已然去了。“言罢怅恨不已。 云天轻道:“共工,你既这么说,想来是见过儒圣了?” 共工摇了摇头道:“在下此生亦无缘面见儒圣。” 云天轻道:“这倒是奇了,你既不曾见过他,又何来仰慕?” 共工道:“我被天劫所杀之后,元魂不灭,封存在一盏明灯之中,那明灯就寄放在天伦阁里。本以为绝无出头之日,哪知有一日儒圣来到天伦阁,向天元讨要此灯,允我转世。我在灯中听儒圣说话,可谓字字珠矶,就此诚心叹服。本座敬他,非止于救命之恩。” 罗援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共工道:“屈指数来,也有近三十年了。” 罗援笑道:“看来上次儒圣前往天伦阁,便是为了放你现世了。可惜你我皆是福薄,无缘面见尊颜。” 云天轻道:“共工,你倒说来听听,那儒圣有何言语,就让你敬他慕他?” 共工道:“共工愚钝,难以尽述儒圣之言,唯知儒家以仁义治天下,当今魔我猖獗,便是仁义不存。儒圣之志,意在教化万民,使人知仁守义,在我想来,这便是去除魔我最根本的法子了,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云天轻道:“那儒圣究竟是何来历,共工可知道吗?” 共工道:“当初苍穹初立,有一人九世行善,便有慈航西来,欲波此人去西域向佛,哪知世尊抢先一步,先将此人渡了去,这人便是儒圣了,若非世尊机心一动下凡化人,如今世间只有道家佛家,不知儒家了。” 云天轻动容道:“此人得世尊亲自点化,难怪如此了得。” 共工道:“那儒圣在凡界修成大道,又飞升仙界遍访诸位大德之士,方才真正成就儒家之术,其后再次下凡创立儒门,方才儒道昌盛。以我瞧来,如今虽是百家争鸣,他日必然是万流归海,百家寂灭,独尊儒术了。” 罗援道:“共工,你既能亲聆儒圣教诲,那也是你的福缘,且你重现人世,也是拜儒圣所赐,又怎能辜负了他。” 共工道:“思及儒圣教诲,共工惭愧无及。这便随罗大修去海外仙岛潜修。” 纤红忽地向前,在罗援面前跪倒,罗援慌忙道:“纤红姑娘请起。“双袖只一拂,那纤红便拜不下去。 纤红努力伏身,又怎能跪得下去,只落了个满面通红,只好立直了身子,道:“纤红有个不情之请,还盼大修务必成全。” 罗援道:“纤红姑娘不妨一言。” 纤红道:“纤红愿拜大修为师,随大修前往海外仙山苦修。” 罗援沉吟道:“如今楚三暂逝,你无处皈依。你若拜我为师,倒也不难,只是你境界不足,只怕难以随我入海。” 纤红垂泪道:“万请大修垂怜。” 罗援微微一笑道:“你拜我为师是假,莫非是舍不得楚三,不愿离他半步?” 纤红也不隐瞒,道:“那共工便是说的天花乱坠,纤红着实信不过他,唯有日夜守在他的身边,以防他灭绝公子元魂,纤红唯有此愿,若大修不允,纤红宁愿死在这里。” 手中金光闪动,已多了两枚金针,瞧向金针所向,竟是自家的一对明眸。瞧见纤红如此行径,别说罗援,便是秦忘舒也是动容不已,忙叫道:“纤红姑娘万万不可。” 纤红目中已无泪水,只剩下森然杀意,她咬牙道:“大修若不允纤红所请,纤红再不肯瞧见这世间任何一人一物了,此金针先刺双目,其后入脑,纤红只需一死,便也不会那么伤心。” 罗援见纤红刚烈若此,心中大为踌躇,若是断然拒绝,纤红只怕立时就要死在面前,自己虽可出手救她,但至哀莫大于心死,只要纤红一心求死,自己难不成天天防着她? 但若是答应了她,瞧她目光杀机无限,日后不知又会惹出怎样的祸事来。 那罗援出身魔界,原是最潇洒不过的性子,行事任性而为,此生可谓逍遥之极,若收了纤红,岂不是给自己添了无数的麻烦? 就见云天轻在纤红身后大做鬼脸,做了个摇手的动作,罗援见云天轻调皮若此,面上唯有苦笑而已。 等他瞧见秦忘舒时,那秦忘舒虽是不发一言,但罗援心中渐渐就定了主意。 第420章此礼却不恭 第420章此礼却不恭 天地待修士可谓极厚,但若修士凡事不肯去行,只顾得自身逍遥自在,岂不是辜负天地垂青?玄承不足,可去慢慢积累,修为不足,亦可静心修行,但若凡事不肯担当,天下事谁去行来? 而从秦忘舒身上,瞧出的正是勇于担当四字,罗援于敬佩之余,亦不免惭愧起来。 纵然纤红杀机森然,一心要救楚三公子,又能翻得多大风浪?因此罗援微微一笑,道:“纤红姑娘,你既拜我为师,当受我师门约束。为师也自当传你道术,助你修行。” 纤红喜动颜色,道:“师尊亦肯携我去海外仙山?” 罗援道:“海外禁制毕竟难以突破,你可暂在海边修行,以你灵慧,或有一日可达天仙境界。为师自也会常来看望你。” 纤红也明白禁限难破,罗援本身不过是天仙境界,又怎能助他前往海外仙山?她拜师之意不过是紧紧盯着共工罢了,唯有与罗援扯上关系,方有机会诛杀共工,救回楚三。 而她的一片痴心,诸修自然瞧得明白,纤红之志,不过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罗援肯去成全她,也只是想救了她这条性命。 罗援既收纤红为徒,便对共工道:“道友,你可向部属辞行,速速随我前去。” 共工点了点头,对一众野人洪声道:“我此去海外仙山,不过十年八年罢了,一旦我心境稳固,修为大成,自然回返,本座不在之时,你等不可惹事生非,谨守门户。” 诸多野人七嘴七舌叫道:“老祖只管去,我等自当安安稳稳。” 又有野人道:“等老祖神功大成,我等再随老祖翻天覆地。” 立时就有野人辩道:“翻天先放在一边,覆地最是要紧,你没听老祖说吗?要领着我等去冥界寻那冥王质问,还我等一个前程。” 那野人不服,道“翻天覆地不过是个俗语,怎好分开来说?好比云仙子花容月貌,合在一处说,任谁也能想见其相貌,若是分开来说,谁能听得明白?” 旁边野人见他二人辩得热闹,也来凑趣道:“花容月貌便是分开来说,也无不可。” 共工喝道:“莫要胡扯,我有心法一部,正要传予你等。此心法是我在天伦阁中枯守明灯时所得,最适合野人修行。你等务必认真修行,若我十年后回返,那毫无进益者,定斩不饶。” 说得野人又是欢喜,又是惶恐,正要扯嘴乱说,共工唤一名野人上前来,伸出巨掌按住那野人天灵,就此传下共工心法,其他野人,可以向此人学来。 共工传功已毕,这才随着罗援向秦忘舒告辞,纤红亦随之行礼,但走出数里后,又转过身来,遥遥道:“秦大修,千万记住今日话语,他日修成分魂之术,救出楚三公子。” 秦忘舒道:“秦某言出必行,纤红仙子只管放心。” 那纤红方才随着罗援共工缓缓地去了。 这边罗援共工刚去,一众野人就将秦忘舒与云天轻围了起来,个个争先恐后,吵成一团,秦忘舒只听得云里雾里,哪里能听得明白。 云天轻道:“你等统统闭嘴,谁再敢说话,天轻此后就当不认得你们了,野人之事,天轻再也不理。” 也不知先前云天轻施了什么法子,野人竟对她敬若天人一般,就连刚才两名野人争辩,也不忘大拍云天轻的马屁。此刻野人听了云天轻这话,个个闭口,人人噤声,场上方才安静下来。 云天轻指着一名野人,道:“你来说,你等刚才七嘴八舌,究竟有何要事?” 这名野人见被云天轻选中,好不得意,忙道:“天轻仙子,这次若非仙子与秦大修,我等早被三宗诛杀殆尽了。我等便商议了,有恩不报,枉自为人。我等便凑了些礼物,还盼仙子大修笑纳。” 云天轻笑道:“不错,不错,居然也懂得孝敬之道了,快将礼物拿出来瞧来,若是什么破铜烂铁,我可是不依的。” 那野人傲然道:“我等所送的物事,自然是天下无双,仙子瞧了便知,定然是心中欢喜。” 说罢就去野人群中收罗物事,片刻后手掌中便捧了一堆,无非是玄冰之器,金玉之宝。粗粗数来,竟有七八十件之多。 秦忘舒道:“怎地有这许多物事。我与天轻就算替你奔走,也是举手之劳。” 云天轻笑道:“你等厚意心领,的确用不着这许多物事,也罢,我与忘舒哥哥各挑一件,做了念想也就是了。” 那野人忙道:“只管挑,只管挑。” 云天轻瞧见野人掌中有枚银针,打造的甚是别致,就轻轻取了来,那野人喜道:“仙子好眼力,这银针乃是远古仙人法宝,有一日天降大火,火中有块巨大的陨石,那陨石落进雪域之中,深达百尺,我等掘开陨石,便得了这枚银针,也不知是哪家仙人之物,竟沉沦凡界了。” 云天轻原是觉得这银针式样古朴雅致,听了这话更是欢喜,道:“不想竟是远古仙人法宝。“又让秦忘舒去挑。 秦忘舒怎会在意,瞧见野人掌中有玄冰打造的一枝玄冰箭,便随手取了来,横在手中瞧了又瞧,只见那玄冰箭长约三尺,寒气四溢,但持在手中,却是温润微凉,好似古玉一般,不由心中甚奇。 野人嚷道:“仙子,不是我存心气你,若论目光眼力,秦大修实胜过你多矣。” 云天轻笑道:“他的玄承见识,自然胜我十倍。” 若论云天轻的性情,的确有些心狭,但别人若去夸秦忘舒,她心中只有欢喜,哪里有半丝恼意。 秦忘舒奇道:“这玄冰箭亦是一件宝物不成?” 野人道:“万年寒冰,方能称之为玄冰,可称之为宝,三万年玄冰必生昊化,十万年以上,便是神兵了。大修手中这枝玄冰箭,共有三枝,皆是四万年玄冰打造,故而称之为昊冰箭,此箭烈火不化,逢坚不碎,触手生温。若能搭得弦,射得出,一箭至少也有一岳之力,且依着修士境界提升,因此又称劈岳箭,可不是一件奇宝?” 秦忘舒掂量此箭,也不过是三四两重,怎地就能射出一岳之力?心中既是不信,就将轩辕弓取来,将那昊冰箭搭在弦下。 野人道:“若只管射去,未见这昊冰箭的好处,我有一道法诀,大修记下了。“忙将法诀念出。 秦忘舒只听了一遍,就牢牢记住,当下心中默念此诀,等到法诀最后一字念出,忽见狂风乍起,雪花翻滚,此箭立时就沉重起来。那狂风雪花尽数向弓上昊冰箭卷来,似乎尽数潜进箭中去了。 秦忘舒只觉得双臂上似乎各压了一座大山,双臂便是一沉。 秦忘舒惊讶之极,不想此箭竟能聚来四周寒冰灵气,变得如此沉重,他心中忖道:“我这双臂至少能承受千万斤之力,不想也射不出这昊冰箭去。” 但在野人众目睽暌之下,秦忘舒怎甘心被人小瞧,他立定空中,心中默默祷天以求加持。此为儒门祷天之术,秦忘舒用之极熟,此术用毕,方觉身子一轻。 但四周风雪更急,那昊冰箭也愈加沉重,就怕再过片刻,这昊冰箭的重量就要突破自身承受极限了。 秦忘舒不敢耽搁,忙将弓弦扯开,尽力射出这一箭去。那昊冰箭疾射而去,发出雷鸣之声,又好似半截山峰自峰顶滚落一般,声势好不惊人。 只听得轰隆一声,远处三里开外的一座冰峰轰然倒塌,就被这昊冰箭削去整座山头,诸多野人欢声雷动起来。云天轻瞧见了,也是一咋舌。 秦忘舒惊道:“怎地这般厉害,你等有这种宝物,为何先前不曾用出?” 野人面露惭色,道:“这昊冰箭虽好,但需要天地加持方能射出去,我等野人不在冥界名册之中,那天地只当没有我等存在,便炼制了此箭,又怎能射得出去?”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你等又怎会花费功夫,炼制这等法宝?” 野人傲然道:“我等虽是困居雪域,却是志在天下,他日老祖现世,必将领着我等翻天覆地,自然要事先备下许多重宝来,也好日后厮杀。” 秦忘舒道:“这就是了,这枝昊冰箭的确令人欢喜,在下却之不恭,这便领受了。” 野人道:“这种昊冰箭我等共炼了十二枝,大修既然用得着,不如一发儿全送给大修。” 秦忘舒连连摇头,道:“得此一箭,已是受之不起,怎能再承厚赐。” 那野人不肯,一味纠缠,只因云天轻与秦忘舒各取了一件,这礼收在野人瞧来着实是轻了。若是传了出去,说是野人小气,这让一众野人怎能承受。 云天轻见二人争持不下,便道:“罢了,此事我有公议。” 野人喜道:“仙子之言必是大善。” 云天轻笑道:“若十二枝尽取了去,忘舒哥哥心中定是老大的过意不去,但若只取一枝,未有大用,不如只取三枝如何。” 那野人还要据理力争,秦忘舒忙道:“三枝便是三枝罢,如此已是惭愧之极了。“忙又取了两枝昊冰箭来,那野人虽是不甘,见秦忘舒执意如此,也只好罢了。 当下野人又道:“云仙子,这夺来的两艘冰舟,又该如何处置。” 云天轻道:“我与忘舒哥哥要去那雪神宫走一遭,怎能带上冰舟,此舟他托付于你等,便算是我与忘舒哥哥的还礼了。” 诸多野人皆是大喜,叫道:“赚了,赚了。” 第421章酒倾意气生 第421章酒倾意气生 趁着野人欢喜之时,秦忘舒与云天轻已悄然离去,野人固然质朴可喜,但饶舌起来,也是好不烦人,还是及早脱身为妙。 越往北行,那风雪越发的大了,但二人迎风冒雪而去,心中却是难得的平安喜乐。 秦忘舒担心云天轻受不得这苦寒天气,屡次劝她进入妙府山居暂避,云天轻再也不肯,问她原由,也只是格格笑着摇头不答。 秦忘舒知她性拗,也只好罢了。从地图上来瞧,此地离雪神尚有三千余里,秦忘舒喃喃地道:“越往北行,越是寒冷之极,也不知负心妹子能否捱得下来。” 云天轻亦叹道:“忘舒哥哥竟是个偏心人。” 秦忘舒奇道:“我怎地就偏心了?” 云天轻道:“盗幽与负心妹子皆被掳了去,哥哥口中可半句也没提过盗幽哥哥,可不是偏心。” 秦忘舒道:“我怎能不担心他,负心妹子身负造化之功,雪域神龙就算就她掳了去,也定会好生相待,盗幽则是大大不同,也不知雪域神龙怎样待他。与其想到担忧,但不如绝口不提。” 云天轻道:“哥哥放心,雪域神龙正当用人之计,盗幽盗术无双,正是雪域神龙用得着的,且有负心在彼,定会想方设法护他周全。” 秦忘舒道:“负心自身难保,又如何能保住盗幽?”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你别瞧负心妹子温水一般,好似绝无脾气,其中心中最有主意的,我与她在归元境里呆了三年,怎能不知?她只需以死相胁,还怕雪域神龙委屈了盗幽?她自是明白自己在雪域神龙心目中的份量的。” 秦忘舒本来愁绪满怀,经云天轻妙语开解,顿时放了心事,不由笑道:“天轻,有句话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但却就此打住,不肯说出那句话来。 云天轻格格笑道:“既是赞人,哪有像哥哥这样的,只肯说半截话。你是怕我听了这话,性情骄傲不成,幸好我倒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忘舒奇道:“我竟不信了,难不成你是我肚里的灵虫?” 云天轻道:“我若猜了出来,哥哥可不许耍赖,定要输个东道给我。” 秦忘舒道:“你若真猜得出来,任你差遣就是。” 云天轻道:“那两句定是如花花解语,似玉玉生香了。嘻嘻,好不羞人,哥哥心中竟这样想来。”言罢晕红满脸。 秦忘舒只做了个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真正儿瞒不过你。你就说罢,要赢我怎样的东道。” 云天轻将身上黑袍紧了紧,笑道:“这样的大雪天气,若能有三碗烧刀子下肚,想来定是快意之极,忘舒哥哥,我别无所求,只要你陪我一顿酒便是。” 秦忘舒听到这个酒字,肚子里顿时也是暖意洋洋,他生来也爱饮酒,就算修成道术,辟谷大成,那美酒的滋味也是恋恋不忘,但因上次饮酒误事,这才下决定戒了。 不想云天轻竟提出这个要求。 细细想来,此酒因云天轻而戒,再因云天轻而开,岂非是天道循环?天轻此意,那是想让他忘却前事了,唯有真正开怀饮了这顿酒,才算是了结与云天轻的这场芥蒂。 秦忘舒体悟到云天轻深意,当下慨然笑道:“莫说只是一顿酒,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奉陪到底,只是这雪域茫茫,却要到哪里去弄来酒水?” 云天轻格格直笑,就从怀中取出一个酒壶来,在秦忘舒面前一晃,道:“啸匣山庄饮宴之时,我见桌上有酒,便取了一壶在此,今日可不是派上用场。” 说罢仰脖饮了一口,再随手抛给秦忘舒。 秦忘舒笑道:“亏你处处留心。”接过酒壶来,微觉一怔,只因那壶嘴上因有云天轻刚刚饮过,竟是壶嘴留香,自己若是径直去饮,可不是沾到云天轻的口脂了。 好在他向来豁达,怎会受这小节所拘,当下也是大饮一口,那酒壶只剩下小半了。此酒虽不及当日昌源镇中与齐原所饮,倒可算是佳酿了,只可惜此酒绵软,且又恨少,难以肆情快意。 但在这风雨之中携美同行,共饮此酒,则是别有一番滋味了。 云天轻嚷道:“莫要全喝尽了,留些给我。” 秦忘舒笑道:“我难得开了酒戒,怎肯相饶。”话虽如此,还是将酒壶抛了过去。 二人你争我抢,那壶酒又有多少,立时饮得罄净。 云天轻见壶滴酒不剩,便将酒壶一抛,口中道:“北域寒风紧,天地雪不停,饮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壶难尽意,酒倾意气生,千里飞雪去,踏破雪神宫。“大笑声中,身子化青光一道,拂开风雪径向前行。 秦忘舒见云天轻慷慨侠烈,心中怎能不喜。细品歌中之意,更见磊落胸怀,更有冲天豪气,令人心怀大畅,忙道:“天轻等等我。“急遁赤凰刀而去。 二人此番雪中同饮,豪气丛生,便是明知前方有无尽劫难,又何曾放在眼中,三千里路途,只当咫尺,到了第二日,前方雪谷之中,现出雪堡一座。但此堡地图上却无标识,唯知此处已近雪神宫,既有雪堡,必与雪神宫脱不得干系。 云天轻道:“哥哥来救负心,胸中有何计较?” 秦忘舒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敌情不明,我胸中怎有计策,不过是随机应变罢了。” 云天轻道:“如此也好,只是你我与三宗修士交过手,若径直前往雪堡,只怕会被人认出来了。” 秦忘舒想起当日与莞公主易容之事,不由笑道:“莫非你我要易容改貌,混进雪堡之中?” 云天轻道:“我瞧此堡,定是雪神宫的前哨了,这雪堡又有多大?最有二三十人镇守,彼此间必是极熟悉不过了,就算易容换服,也是骗不过去的。” 秦忘舒道:“此论极当。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修得土行术在身,只需入堡一探,便知根底了。若无要紧之事,就速速离了此处,雪神宫近侧有座雪城,名叫极北城,本是仙凡杂居之地,若探消息,还是哪里最为适当。且又容易蒙混过去。” 极北城在莫寒兵的地图也是有的,那是极北域最大的一座城市了,雪神宫弟子数千,各有家眷亲朋无数。那凡俗百姓纵是沾亲,又怎能进入雪神宫,雪神宫这才别筑一城,以供修士亲朋居住,数百年休生养息,竟有数万之众了。 而城池既然建成,自然有客商往来,北域百姓听到这样的好所在,也是想方设法迁来此处,因此极北城虽是苦寒之地,却是热热闹闹,城中百姓已超十万,以人数而论,也算是一座大城了。 秦忘舒当即将云天轻素手牵来,紧紧一握,道:“若想土行顺利,切记不可离我身遭三尺。” 云天轻道:“好。“也不扭捏,就与秦忘舒携手而行,秦忘舒念动法诀,身子往下一沉,已身在大地之中,将土行奇术施展,虽不及空中遁速,亦是风驰电掣一般。 片刻之后,已来到雪堡中地下,秦忘舒知道云天轻谨慎,又何必吩咐?只将无相魔诀施展,摭住二人灵息,城中便有天仙境界的修士,只要不是刻意往地底来探,也是探不到二人的。 那雪堡也不算大,只有十余名修士驻守,修士的境界修为亦是平平,看来果如云天轻所言,只是雪神宫的一处前哨罢了。 堡中修士大多在屋中向火,唯留两三人在堡中巡查。云天轻忽地用手向雪堡四角一指,只见雪堡四角各建一阁,只有三尺见方,阁中四面透风,悬着一挂铜铃。而雪堡正中央,则置着一口大钟。 秦忘舒亦是瞧见了,知道这等布置,必有缘故。便向云天轻传音道:“这雪堡置下这铜铃大钟,必是传讯之用了。” 云天轻亦传音道:“想来必是如此,除非去寻个人来细问一番,方知真正用处。” 秦忘舒道:“这算多大事,又何必打草惊蛇。” 正在这时,雪堡一座屋中有人道:“说起白日之事,至今想来也令人不平,那瑶光殿的弟子,越发的耀武扬威,目中无人。宫主这段日子,可是将她们宠上天去了。” 其后有人笑道:“老弟,宫主与神女恰是新婚,自然宠幸,且又爱乌及乌,对瑶光殿的弟子也就放纵了一些,且忍他一段时日再说。难不成真会被她们骑到头顶去。” 另有一修道:“纵是被骑到头顶,也是无妨,这些瑶光殿的女修个个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在下身在其下,不知其苦,只知其乐。” 屋中诸修不由哈哈大笑,细细辩来,约有十余名修士。 第一个开口的便笑道:“若冲着她们的美貌,我也能忍了。只是瞧不惯她们的态度,倒像是雪神宫弟子反低了一头。” 便有修士道:“由此可见,我家宫主对神女着实是爱慕的紧,如今神女正当得势,怎敢轻易冒犯她?只是说来也奇,宫主与神女燕尔新婚,怎地就分开了。” 一修士道:“此事你等竟是不知?” 屋中人皆道:“我等在此雪堡困守,已近两年了,倒是兄台初来雪堡,必知宫中情形,速速说来。” 秦忘舒与云天轻本欲离开,听到这话,不由驻足聆听起来。 第422章不识女儿心 第422章不识女儿心 屋中修皆是身穿蓝袍,腰系黄色丝绦,新来的修士年约三旬,比之其他修士的暮气沉沉,此修却是朝气勃勃。 久在这雪堡值守,远离雪神宫,未免令人意志消沉,只求浑噩渡日,那修士新来,自然踌躇满志,与其他修士不同。 新来的修士道:“我家宫主志向远大,实有囊括天下之心,又怎会耽于风月私情?神女不在宫中,那是为了位极重要的人物,不得不与宫主分开。” 屋中修士甚是好奇,道:“究竟为了何事?” 新来修士笑道:“这是宫中秘密,谁敢说起?我也只知那位重要的人物是位仙子,身怀造化神通。神女为了宫主大计,只能暂离了宫主,前往雪神别院亲自陪同。” 屋中一名修士道:“是了,前几日雪土龙护法经过本堡,曾提及过此事,但护法大人也是语焉不详,只是听说,那仙子是从东穹邀来的,那仙子原受三家七宗保护,护法大人以一人之力,竟能从三家七宗处请来此女,可不是十分了得?” 另一名修士一咋舌,道:“怎地就与三家七宗作对起来?三家七宗何等厉害,怎会就此罢手,我瞧这事极难善罢。” 新来的修士道:“我此次前来雪堡值守,也是奉了宫中法旨,若三家七宗有修士潜来,雪堡是必经之处,大伙儿务必打起精神来,莫要让三家七宗修士从这里掩过去。” 屋中修士笑道:“老弟大可放心,但有修士欺近此堡,定然瞒不过聆灵铃。” 新来修士大奇道:“怎地是铃铃铃?” 屋中修士皆是大笑,新来修士更是一头雾水,一名修士笑毕,忙解释道:“雪堡四角皆置了铜铃,老弟可曾瞧见?那便是聆灵铃了。此铃最善探人灵息,若有修士欺近,哪怕远在百里,此铃必然作响,东面来人,东面铜铃便响,西面来人,西面铜铃便响,此宝万无一失。否则我等怎敢不在堡中值守,却来这房中偷懒?” 秦忘舒听到这话,心中暗叫侥幸,若不是行事小心谨慎,以无相魔诀掩了灵息,此刻早就暴露了。 新来修士道:“我雪神宫人才济济,法宝奇多,便是三家七宗修士大举前来,又怕他怎地。”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的铃一声,应该是南面那只铜铃轻响了起来。 新来修士神色一变,慌忙取剑在手,叫道:“不好,三家七宗修士攻过来了。” 屋中一名老者笑道:“哪能来的这么快,三家七宗若是大举前来,此铃怎会只响了一声,定是有修士路过此处了,老七,老八,速去屋外瞧瞧,看看是怎样的人物。” 那老者一直不曾说话,直到此时方才开口。 屋中立起二人来,揖手接令,匆匆出了房门。 老者又道:“老五,老六,你二人去守大钟,若果然是七家三宗修士,那可不用客气,只管将这大钟敲响便是。” 新来修士道:“这口大钟一旦敲响了,想来是传讯于宫中了。” 老者笑道:“不错,此钟一响,宫中必知。三十二处雪堡之中,皆有大钟一口,名叫警杀钟。那警杀钟子母成对,雪堡之中是口母钟,另有小钟一口,皆置于宫中,子母相应,绝无差池。” 新来修士听到“警杀钟“的名字,忙道:”此钟若只是为了传讯,怎地却有一个‘杀’字?” 老者哈哈大笑道:“你这人心思倒也仔细,他日必有成就。此钟威能,非止是传讯而已,若遇敌手,只需将这口钟横直放倒,将钟口对准了他,钟响人亡,可杀敌于十里开外,可不是厉害的紧。” 新来修士又惊又喜,道:“不想我雪堡布置,竟是高明如斯。” 秦忘舒与云天轻亦好奇雪神宫如何对敌,尤其是对雪堡中的铜钟铜铃,更是留心。若来者果然是三家七宗修士,又怎能不提醒他们小心那口警杀钟。 秦忘舒将云天轻轻轻一拉,二人便出了雪堡,因担心雪堡中的铜铃探到灵息,秦忘舒仍是将无相魔诀施展如故,传音道:“天轻,以你我二人之力,若想从雪神宫救出负心来只怕极难,若三家七宗果然大举来袭,方是你我的机会。” 云天轻道:“不错,雪神宫布有三十二座雪堡,宫中实力可知,雪域神龙对负心如此看重,雪神别院必是戒备森严,非得有大敌前来,方能寻出一丝空当来。”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我二人便去南面瞧瞧,看看来了何人。” 此刻堡中修士已有警惕,二人不敢来到地面遁行,仍以土行奇术行来,约行了五六十里,只见前方来了两名修士,满脸风尘之色,显然是从远方而来。秦忘舒却是不识。 二修境界低微,也就是二三级炼气士,在这极寒雪域行走,赶的又是夜路,自然是甚觉艰难。 细瞧二修打扮,背后皆插着一面小旗,上书一个“洛“字。 秦忘舒是个仔细人,既见二修不识,又是境界低微,可见绝非三家七宗修士,自然不去惊动,只在地下跟着二人遁行。二修顶风冒雪,速度甚慢,秦忘舒便是在土地里遁行,速度也快过二修许多了。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两名修士方才赶到雪堡,忽听得堡上铜铃大作,一颗探路珠腾空而起,那探明珠大放光明,将雪堡下照得如白昼一般。 二修吓得浑身发抖,忙叫道:“道爷莫要动手,我二人皆是极北城洛氏布庄的店家。” 两名雪堡修士立在堡上,喝道:“你等果然是极北城中店家?” 一名店伙忙道:“道爷,你瞧我等背后认旗,那还有假?” 雪堡修士道:“旗子虽是不假,你二人却是面生,不问个明白,怎能放你们过去?你等究竟行何勾当,速速讲来。” 那店伙道:“实不相瞒,只因城中传出话来,说是宫主下月要替神女办个彩衣珍玩会,要收尽天下彩衣珍玩,以奉神女。若是被那神女瞧中了,可不是大大的彩头,便是分文不收,也是我极北店家的莫大荣耀了。” 雪堡修士笑道:“你等这些商家,还能做亏本的买卖,若果然是布庄中的彩衣被神女瞧中,城中女子谁不来你家店中轰抢?这么说来,你二人是从各处寻了无数彩衣回城,倒也辛苦。” 店伙嘿嘿笑道:“我等这点心思,再也瞒不过道爷的。” 另一名雪堡修士道:“究竟是怎样的彩衣,不妨取来一瞧,就怕有什么违禁的物事,怎能不仔细盘查。” 店伙忙道:“自是要瞧的,自是要瞧的。“向同伴努了努嘴,同伴会意,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物藏来,就将物藏中的彩衣一件件取将出来,于堡下抖开了,又使了上小术,将彩衣定在空中。 片刻间,就取出十余件彩衣来,果然是锦衣灿烂,各具特色。 店伙道:“这次我二人收罗的彩衣,竟有五百件之多,若是一一查看,我等倒是耽搁得起,就怕劳动二位道爷立在这风雪之中,有伤贵体的。” 雪堡修士见物藏中果然是彩衣,自是懒得瞧了,便道:“罢了,罢了,谅你等也玩不出花样了,那彩衣受了风雪,只怕也会损碍,还不收起来,只管去吧。” 两名洛氏店伙巴不得一声,忙将彩衣收起。云天轻低低传音道:“这位雪域神龙对神女倒也用心,巴巴的替她办什么彩衣珍玩会,只想讨她的欢喜,可不是羡杀人了。” 秦忘舒只是摇头,道:“我等仙修之士,要这许多衣衫何用?就算是蒙了灰尘,只要法力到处,自然逼出污垢去,那法袍就干净了,又何必换来换去,就不觉得麻烦吗?” 云天轻道:“你等男子,哪里明白女儿家的心思。” 秦忘舒道:“我瞧负心也只是素衣两件,也没这许多花头。” 云天轻道:“怎能拿负心来比,负心妹子可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在你心中,自是谁也比不过的。” 此时两位店伙已收拾停当,千恩万谢地去了,秦忘舒正想去极北城瞧一瞧,紧跟着二人之后,亦掩过雪堡去。 秦忘舒道:“瞧这情形,雪神宫虽是布置森严,盘查的倒也不算厉害,那是没吃过三家七宗的苦头了。若是三家七宗行事小心,或可一举杀到雪神宫前。我瞧那雪神宫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云天轻道:“雪域神龙能收服三宗,又岂能是弱者。忘舒哥哥,包子有肉,可不在摺子上。雪堡立在明处,无论怎样防范,总有办法可想,就怕雪神宫另有安排。若雪神宫以为靠着三十二处雪堡就能挡住对手,那我可小瞧了他。” 秦忘舒听这话极是有理,不由暗暗点头,见洛氏店伙遁得甚慢,也不耐烦跟随了,又见离雪堡已远,便钻出雪地,祭刀来行。 只行了数十里地,秦忘舒忽有芒刺在背之感,急忙转身去瞧,唯见风雪漫天,怎有人影?再用禅识探向四周,仍是毫无踪迹。唯探到云端之中有只黑鸦,被秦忘舒探到之后,立时振翅飞去。 第423章北域南风浓 第423章北域南风浓 秦忘舒自忖一直动用无相魔诀,怎能被人探到灵息?但自己的无相魔诀毕竟只修成藏息慝气境界,仍可被人目力瞧出。空中的那只黑鸦行踪古怪,极可能是受人御使来探往来修士。 自己将这黑鸦诛杀倒也不难,但那样反倒泄了行踪。想到这里,就从妙府山居之中唤出精卫来,主侍心神相通,何需一辞,精卫飞出山居之后,闪电般冲向云端之中。 精卫在雪域之役中虽一直请战,但苦无出手良机,此刻难得获得良机,自是精神抖擞,要在主人大显威风。更需要让主人明白,主人灵侍,非止刀灵一人而已。 黑鸦见精卫扑至,不由的一阵惊慌,虽是竭力前飞,奈何怎及得精卫神速,片刻间就已追上,双爪只一扑,就将黑鸦背脊按住。 黑鸦吃精卫双爪捉住,痛得大叫起来,精卫再将双爪一扭,便将这黑鸦撕成两半了。 精卫诛了此鸦,心中好不得意,正想回返邀功,哪知空中一声冷唳声传来,竟飞来一只金雕。此雕全身金羽,目放精光,双翼展开,竟有一丈三尺。 精卫见了金雕,转身就走,金雕怎肯舍弃,急振双翅赶来,秦忘舒禅识中已然探到,忙传讯道:“精卫,速速回来,我让刀灵助你。” 秦忘舒不提刀灵也就罢了,听到“刀灵”二字,精卫体内好似燃了一团火一般,眼瞧着金雕扑至,猛然间一个翻身,反骑到金雕背上,云天轻也在关注此战,就精卫机变灵活,忍不住叫了个“好”字。 精卫探出双爪,在那金雕背上一扯,就扯下数根金羽来,金雕身上罡光四射,震得精卫全身剧震,不敢恋战,急忙腾空而起,那金雕气势汹汹,转头要寻精卫厮杀。 两只灵禽争斗,竟也是这般惊心动魄。 若论身形法力,精卫自知不是这金雕对手,当下急急纵起,口中光芒一闪,一粒五彩石子就落将下来。 此术正是精卫苦修两生的填海之术,别瞧只是一粒石子,却是力沉逾岳。金雕便是再快十倍,也逃不过此石之劫,背脊被石子压住,顿时向下疾沉。 只听“轰”地一声,就被那石子压进雪地之中,一时金羽纷飞,骨断筋折。 精卫连诛二禽,瞧得秦忘舒也是心中欢喜,不由赞道:“好个精卫!” 黑鸦金雕,想来皆是有主之物,精卫诛此二禽,两只灵禽的主人立时便知,若遇到灵禽主人,精卫定要吃亏了。 他急忙将精卫召了回来,将云天轻一扯,二人重言钻进雪地之下,那雪地上除了金雕的尸体,又怎会再留下其他行迹,这也是土行奇术之妙了。 只过了片刻,两名修士联袂赶来,一名灰袍修士见到雪地中的金雕,顿足叫道:“可怜我的雕儿,怎地就被杀了?” 身边蓝袍修士道:“莫非是有修士出手?瞧这金雕骨断筋折,等闲灵禽也难用出这法术来。” 灰袍修士摇头道:“你探这四周怎有修士灵息,不过是只路过的灵禽罢了,这世间兽禽各具神通,未必只有修士才能修得仙家妙术。” 蓝袍修士道:“果然是只灵禽?若被我寻到,非将它千刀万剐了不可。” 灰袍修士笑道:“若果真寻到这只灵禽,可不是胜你家黑鸦百倍,若换成是我,定会想法收服了。” 蓝袍修士展颜笑道:“我也只是说说罢了,真要遇到那只灵禽,谁舍得就杀了?” 二修心中不甘,就循着精卫的灵息在四周探寻,然后精卫已回到妙府山居之中,空中灵息自然断绝,二修寻了半日,也是徒劳。 云天轻传音道:“忘舒哥哥,这两名修士若是灵慧些,定能觉察精卫是有主之物。” 秦忘舒点头道:“精卫灵息忽地断绝,自然是被人收了去,难不成要将这二修留下?”目中精光四射,已有跃跃欲试之意。 云天轻道:“若是出手杀了这二人,那事端便闹得大了,一旦雪神宫警戒起来,不光你我寸步难行,三家七宗修士也难欺进雪神宫了。不如就此扬长离去,任他胡乱猜疑便是。”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杀伐果断,心肠比自己坚忍十倍,她说出这番话来,那是因胸有大局,怎会因小失大,便笑道:“天轻之言,总有道理。” 二人也不管地面上二修如何想来,仗着土行奇术,悄悄远离二修。此刻方知雪神宫布置有道,明暗结合,若非自己修成土行奇术,那是怎样也难逃过雪神宫弟子的耳目了。 在地下潜行两日,就见那土地越发寒冷,若非秦忘舒修成极寒诀,竟是寸步难行了,秦忘舒道:“似这等苦寒之地,怎地竟有人居住,不知负心妹子能否受得了这种苦楚。” 云天轻道:“这种极寒天气,境界低微些的修士也承受不得,何况凡俗百姓。我想那极北城的地势,必是与他处不同。” 秦忘舒道:“却不知雪神别院又在何处,在莫寒兵的地图上,可是没瞧过雪神别院这四字。” 云天轻道:“这等隐密所在,地图上哪能标示出来。” 正行间,秦忘舒忽觉四周地气渐暖,又行了片刻,浑身上下好似身在温泉之中,竟难得暖洋洋起来,原来那地底深处,竟是地火熊熊,秦忘舒已知就要接近极北城了。 他笑道:“果然不出天轻所料,极北城中地上既有地火,自然是四季如春,天下有三大地火福地,但似乎并无极北城的名字。” 云天轻道:“此处地火虽是地域广阔,地火却算不上威猛,炼制法宝尚嫌不足,怎能比得上三大地火福地。也只是适宜人居罢了。” 到了那地火最盛之处,秦忘舒抬头去瞧,果然在地火之上,筑了一座大城,这城池依山而建,将整座山峰都包进去了,那山上赫然片雪也无,唯有满目苍翠,花开处处。 二人自来北域,见到的都是大雪纷飞,银装世界,忽然瞧见这花树满山,不由地心怀大畅,不想北地之中,也能瞧见南方气像。 再向城中瞧去,城中房屋林立,商铺如云,街上人烟稠集,与东穹苍南的城池又有什么两样。 二人虽在地底潜行,难以置身其中,可举目四顾,也是瞧得眼花缭乱,忽见一家店铺高高挑起一面店招,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洛”字,原来竟是来到治氏布庄了。 云天轻将身子一扭,道:“忘舒哥哥,我也要去那布庄瞧瞧,我这身黑衣,可是难看的紧。” 秦忘舒道:“就怕容易暴露行踪。” 云天轻道:“我刚才也细瞧过,城中修士倒也不少,我若混迹其中,想来也是不难。”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仔细,不会轻愚泄露身份,且这城池有十数万之众,怎就能轻易撞见雪神宫的老相识?虽是如此,还是道:“天轻,你我要寻负心妹子下落,总要见人的,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你可否懂得易容之术。” 云天轻嘻嘻笑道:“但凡是女子,此术天生皆会,天轻于此道亦不敢让人,天轻若是自称第二,世间无人敢称第一。” 秦忘舒笑道:“你果然也会。” 云天轻疑道:“怎地叫我果然也会,速速道来,还是谁会此术?” 秦忘舒便将与莞公主替他描画易容之事道来,云天轻听了,也不知是喜是恼,只是连声催促秦忘舒钻出地底,在这地下可是不容易施展手脚。 秦忘舒寻到一个无人之处,这才悄悄钻出地面来,云天轻便让秦忘舒寻块青石坐了,自物藏中取出种种物事来,不过是些胭脂水粉,笔墨镜镊,那物事个个精巧,想来价值不菲,瞧得秦忘舒咋舌不已。 当下云天轻就替秦忘舒细细描画了一回,片刻后取镜来瞧,果然形貌大变,至于与莞公主的手艺相比,孰高孰低,则非秦忘舒胆敢置喙了。云天轻虽是连声追问,秦忘舒只称不知,他此刻已非当初的单纯少年,怎不知女子之间最爱比个高下,斗个输赢,若是那聪明的男子,最好莫要搅局,抽身事外才算高明。 云天轻逼问不得,也只好罢了,不过“狡猾”二字评语,倒是给秦忘舒稳稳戴上了,这才离了偏静之地,来到城中街道上。 秦忘舒知道这极北城是雪神宫地域,行事务必小心,但动用禅识探去,人群之中果然有不少修士,细探其境界修为,则有大半修士与雪神宫心法大不相同,看来这城中也有不少异地修士了。 先前在地底潜行,那是不得不与云天轻身子相挨,此刻来到地面上,秦忘舒怎好意思再与云天轻携手而行。但云天轻却将秦忘舒手臂缠得牢牢,二人一路行去,好似一对情侣一般。秦忘舒不便挣脱,也只好罢了。 那秦忘舒生得高大,英姿勃发,就算被云天轻改易了相貌,也仍是剑眉朗目,一表非俗。云天轻身上的黑衣虽是不堪,但生来是倾国之色,布衣粗服难撄其锋,这一对璧人儿走在街上,谁不是瞧得心旷神怡。 离洛氏布庄还有数箭之地,就见街上石柱子贴出一个公告来,正有人摇头晃脑念那布告上的文字,秦忘舒驻足听了片刻,忽觉身后有人一拍肩头,道:“兄弟,却让我寻得好苦。” 第424章人面包兽心 第424章人面包兽心 秦忘舒早在此人抬头之际已探知此人欺近,但在街道之中,人烟密集之处,想来此人也不至于动手,因此任他拍来。 而回头瞧去,只见是位锦衣修士,生得高大威猛,面目却是陌生。他口中虽在称兄道弟,却是面无表情。 云天轻见到此人,面色却是一沉,冷冷地道:“怎地是你?” 锦衣修士斜斜瞧着云天轻,嘿嘿笑道:“天轻,总算让我再见到你啦,你我在这极北城中相逢,可不是天大的缘分。”瞧他神情,又是欢喜,又是恼怒。只是欢喜却占了七分。 云天轻神色更冷,道:“道友莫不是认错人了,小女子与你实无缘分可言。” 秦忘舒察颜观色,心中暗道:“莫非便是那位天风宗宗主之子?” 锦衣修士神色一恼,正想发作,身后忽地来了一人,将锦衣修士一扯,道:“大伙儿正等着你饮酒,怎地一个人溜了出来。” 秦忘舒瞧见此人,赫然就是慕苍柏了,此修在这极北城出现,倒也不出秦忘舒意料。只是没想到三家七宗行动如此之快。 慕苍柏也向秦忘舒瞧了一眼,但秦忘舒目前面目大变,灵息绝无,慕苍柏自然认不出来。 锦衣修士见到慕苍柏,满脸堆笑道:“在街上遇见位故人,说几局闲话罢了。” 慕苍柏不由分说,就将锦衣修士拉进人群之中,锦衣修士大有恋恋不舍之意,但毕竟不敢违拗,只能一步步走去,很快拐进小巷,不见人影。 再瞧云天轻,刚才胸膛起伏,显得甚是气恼,此刻却是神色依旧,她低头沉吟片刻,方才转向秦忘舒。 秦忘舒低声道:“分水双锋的主人?” 云天轻道:“正是此人了,他名叫任谦冲,不想却在这里撞见。” 秦忘舒传音道:“看来三家七宗修士已经潜进此城,这行动速度倒也快极。” 云天轻道:“只可惜三家七宗择人不善,竟让这种人物担当大任,焉能不败?” 秦忘舒道:“不错,此修身在危境,却是公私不分,不知轻重。只是可惜了谦冲这个好名字。” 云天轻在此处遇到旧敌,只怕节外生枝,幸好慕苍柏倒是个晓事的,将任谦冲强行拉走了,否则双方若是在街道上争执起来,可不是立时坏了大事? 云天轻又传音道:“既然三家七宗行事迅速,想来此城立时就会遭逢大变,你我也该急速行动起来才是。” 秦忘舒道:“天轻莫非已有妙策?” 云天轻微微一笑,向那街心石柱子上的布告一指。秦忘舒顿时会意,笑道:“好计。” 原来那布告却是张招贤榜,榜上写得分明,原来北氓神女要招侍女八名,需得品貌端庄,性情贤淑,有仙基者最佳。若是已然冲玄入境,只需考查合格,竟有机缘拜入北氓神女座下,得授仙家妙术。至于月俸薪资,亦是极为诱人了。 云天轻传音道:“北氓神女哪里会用得着来历不明的女修,我瞧这张招贤榜,极可能是为负心妹子而布。” 秦忘舒道:“你是说这招的八名侍女,是要去服侍负心妹子了。” 云天轻道:“你想来,若是由瑶光殿女修充当负心侍役,负心定是不肯,只因在瑶光殿女修陪伴之下,岂不是等同于监视一般?负心瞧来温和,性情却是最执拗不过的,北氓神女用人之计,想来也只好妥协,这才公布此榜,另招侍女。” 秦忘舒道:“负心若要培育千焰雪莲,的确是需要人手的,甚至有可能这是负心之策,只因负心明白,我定会想办法设法将她救出。她强迫北氓神女招人,也是给我一个机会了。” 云天轻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揭了此榜。” 她行事向来果决,既觉得良机不可失,又怎能错过?当下拂开众人来到榜前,却见榜前有两名修士守着,云天轻便详装欢喜道:“北氓神女果真要收徒吗?” 两名修士齐声道:“这是当然,只要品貌端正,来历清白,又有些仙基灵慧的,皆有可能拜入神女座下。”向云天轻上下打量一番,越瞧越是欢喜,似云天轻这样的相貌,哪里会被人瞧不上的。 云天轻喜道:“既是如此,还请两位大哥领我去,若果然中选了,两位大哥提携之恩,绝不敢忘。” 二修见她言语讨喜,自是心花怒放,其中一修忙道:“仙子相貌端庄,神女定是一瞧便中,在下这就领你去。” 那修士欢欢喜喜,便领着云天轻去了。秦忘舒知道以云天轻的灵慧机变,此去必能寻到机会,若果真是负心设下此计,两女一旦见面,必有好事了,说不定负心就会被云天轻救将出来。 云天轻虽是不顾而去,却向秦忘舒传音道:“忘舒哥哥,莫忘了让精卫跟定了我,也好传递音讯。” 秦忘舒传音道:“忘舒明白。天轻此去龙潭虎穴,定要小心。” 等云天轻随那修士远去了,秦忘舒转身来到一庄小巷,见四下无人,便将精卫放出,心念中吩咐已毕,精卫得此大任,亦是心中欢喜,忽喇喇飞向空中,远远地随着云天轻去了。 等秦忘舒再转回街上时,就见那招贤榜上涌来数名女子,见到榜文皆是跃跃欲试,看来八名侍女名额,很快就要招满了。 雪神宫天下知名,每年前来投奔的散修无数,只因雪神宫择徒极严,更是从不择女徒,如今因北氓神女嫁了过来,方有这绝好的机会,试问北氓女修怎能不欢呼雀跃? 秦忘舒正在驻足闲看,忽见人群中一名白袍修士大喝一声,叫道:“闲人散开,莫要伤了性命。”言罢凌空跃起,便纵到空中去了。 秦忘舒抬头瞧去,只见那修士身周罡光闪耀,护定自身,足下清风聚来不散,却无遁器,不过其双足上的皮靴却是符文密布,显然是件御风靴。 白袍修士纵到空中之后,身子不停,就向城外掠去,极北城中原无禁制,此修御风而行,自然是遁速极快。只跨了一步,身子已到城外了。 这时从两侧街道上纵出两名灰衣修士,遥遥瞧见白袍修士远遁,竟不着急追赶,左侧那修士笑道:“老七,这次却轮到你动手了。” 右侧修士也不推辞,袖中取出一宝,口中念道:“今日雨师疾开了杀戒了。“掌中光芒一闪,此宝疾飞而去,直奔那白袍修士后心击去。 秦忘舒见三修当街动手,自是动容,满街百姓亦是惊呼不已。 雪神宫以风雪雨云四字排名,此修既是姓雨,境界应是不弱了。再瞧其手中祭出之宝,乃是一枚半尺银针,其去如电,疾飞之时破空声极是刺耳。 白袍修士见银针飞来,不慌不忙,取手中法剑向后一祭,来挡银针,那银针竟是不济事,被法剑一格,便分为两截。 白袍修士大笑道:“雨师疾,我瞧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哪知银针虽被断为两截,灵性不失,雨师疾遥遥一指,两截银针绕开法剑,自两侧击去,此一击再无声息,速度快极。 白袍修士这才明白,银针被格断,原是事先设计。如今两侧皆有针来,又在近咫尺,让人如何提防? 白袍修士祭剑已是不及,百忙中体内迸出一道火光,那是被迫动用法身之宝护体了,只可惜法身之宝虽好,却难以兼顾。其中半截银针虽被击落,另半截向前一冲,已没入白袍修士胸口,此修大叫一声,就从空中跌落下来。 秦忘舒不知道白袍修士来历,怎能出手相救,若是雪神宫内部倾轧争斗,自己贸然出手,反倒泄了身份。 眼瞧着白袍修士就要堕落尘埃,此修从百丈高空堕下来,可不是要跌个粉碎了? 就在这时,城中又有道光芒闪动,原来是块锦帕飞去,正好托住白袍修士,助其缓缓落地。 左侧修士冷笑道:“又惹出一人来,这次该我出手了。今日要让三家七宗修士,知道我雨真落的名字” 雨真落在空中一扑,就来到祭出锦帕的修士面前,就见那修士身高六尺有余,身穿黑衣,相貌平平。双目虽小,倒也湛然有神。 此修出手之时,四周百姓自然是四散而逃,哪知此修双手一拢,竟有七八人被他拢到身前,仙家妙术笼罩之下,这七八人如何能逃得掉,就将此人团团围住了。 雨真落见此修掳城中百姓为质,不由大怒道:“三家七宗修士,竟是如此下作,掳我城中百姓为质,妄自为人。” 秦忘舒听到这二修竟是三家七宗修士,本有暗中出手相助之意,但见到这黑衣修士行为下作,心中难免有气。修士斗法厮杀,生死由命,将无辜百姓拉来垫背,又算是什么?秦忘舒就算与此人同仇敌忾,此刻也不耻于与此人为伍了。 黑衣修士嘿嘿笑道:“你若敢动手,大不了我与这七八人同归于尽。” 雨真落手中光芒连闪,却始终不敢真正祭出,凡俗百姓怎能当得住仙家法宝,若真要与这黑衣修士动手,这些百姓必死无疑。 秦忘舒亦是好奇,不知雪神宫修士遇此局面,又该如何定夺。 第425章似真还是幻 第425章似真还是幻 雨真落神色变了数变,始终不敢真正出手。这时大街上人群逃得干净,但就算藏进楼宇店铺之中,一旦双方斗起法来,整座城池瞬间烟飞灰灭。雪神宫决意南下,与东穹修士一争短长之时,莫非没想过这种局面? 不过以极北城之大,就算事先布置禁制,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雪神宫纵有财力,也支撑不住整座城池的禁制,唯有将战场设在向他处了。这也是东穹修士潜进极北城的缘故。 忽听雨师疾断喝一声道:“兀那修士,你瞧瞧我手中是谁?”就见雨师疾将白袍修士高高提起。 白袍修士虽被灰衣修士锦帕救下,毕竟身上银针,伤势沉重,被雨师疾顺势擒了来。 黑衣修士神色不动,冷笑道:“我等来到极北城,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你等若杀了他,我自然要替他报仇,有这整条街的百姓陪他同去冥界,也算不枉了。” 雨真落叫道:“三家七宗好歹是名门大宗,不想卑鄙若此?” 黑衣修士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初你等出手挑衅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秦忘舒虽随着人群退到巷中,但禅识早将诸的罩住,双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探查之中。若论他的性情,恨不得取出轩辕弓来,先将黑衣修士射杀了再说。 由此看来,雪神宫对这场争斗的残酷性尚无充足准备,这不禁让他大为奇怪,雪神宫既无准备,又何必挑衅生事? 他的禅识探查范围足以能笼罩全城,而禅识探得分明,城中大半修士已避得远远的,那应该是外来的散修之士,不肯插手此役了。另有十余名修士则与自己一般,紧密关注长街上的争斗,而双方的身份尚未可知。 不知雪神宫在极北城中安排了多少修士,以目前看来,双方的实力仅以城中而言,竟是半斤八两。唯一可知的是,三家七宗此次的潜伏任务已告失败,双方的争斗,很快就要摆到台面上来了。 黑衣修士身边符文闪动,将几名百姓牢牢地贴紧自己,那几名百姓怎见过这种阵仗,个个体若筛糠,口中只说饶命。 雨师疾几次抬起手来,复又放下,雨真落也是一般,黑衣修士既是亡命之徒,任何手段对他已无用处了,唯有想方设法将其一举击杀,方能化解危局,但对方挟制百姓,又怎能轻易动手。 秦忘舒暗道:“若是雪土龙在此,以他的土行奇术,或可将黑衣修士拉进地底去,好歹也能救了那几名百姓的性命。” 便在这时,一阵清风吹来,雨师疾与雨真落的身影忽地不见了,就连黑衣修士身边的几名百姓也是人影皆无,整条长街唯剩下黑衣修士一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黑衣修士大惊,大喝道:“幻术,幻术,这是幻术。”他纵身一跃,便来到空中,不想刚想施展遁术,一剑凌空飞来,剑芒如雨,向他身上一罩,黑衣修士惨叫连连,身上多了无数透明窟窿,已是死得透了。 那清风复又在长街上一旋,刚才消失的数条人影忽又显现出来,诸人站立的姿式方位仍如刚才一般,竟不曾稍动。忽见诸人身子一顿,雨师疾大喜道:“多谢神女出手。”身子颤抖着就拜了下去,几名百姓如梦方醒,也齐齐跪倒? 一道柔和的女声在城池上空回荡,道:“远来修士听真,我乃北氓瑶光殿莫幻真,雪神宫纵有千罪,百姓何辜?我允你半个时辰内等离开城池,我方修士绝不追杀,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半个时辰之后,凡不肯离城者,莫怨幻真无情。” 雨师疾与雨真落齐齐齐立起身来,同时喝道:“神女有旨,令你等半个时辰内离城,若离城不去,定行诛杀。” 秦忘舒暗道:“这种似真似幻的杀人手段,谁能抵挡,北氓神女果然名不虚传。”想那北氓神女竟肯委身下嫁雪域神龙,可见雪域神龙的修为更是高深莫测了。 雨师疾与雨真落连呼三声之后,忽地城池诸处有七八名修士跃身而出,径往城外窜去,但其中却不见任谦冲与慕苍柏的身影。 秦忘舒见那七八名修士不顾而去,不由暗暗摇头,三家七宗瞧来人多势众,却也是良莠不齐,经此小挫,竟已是失魂落魄,丢下同伴便去了。 雨真落与雨师疾瞧见这些修士远去的背影,也只是冷笑而已,果然不曾出手拦阻,片刻间,几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便在这时,于城池四角,立升起大旗一面,这四百大旗分为四色,是为青金黑红,等这四面大旗竖起,一名大汉扛着一面黄旗于空中疾奔而来,将手中黄旗向空中一祭,空中念总有词,那黄旗就凌空立了起来。 雪神宫这是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五行旗既立,也算是给城中设了禁制,修士若施这五行之术,必是威能大减,虽不算如何高明的禁制,也是聊胜于无。 秦忘舒略运真玄,果然是大受阻碍,但凤火依然运转如故,此火虽有火字,却不在五行之中,寻常的五行禁制又怎能禁得住凤火。但其他神通手段,就要大受影响了。 不过就算五旗树起,破此禁制倒也不难,只需砍倒五面大旗,城中修士依然可以施展仙家妙术。不过因今日之事,雪神宫必会严阵以待,三家七宗修士再想潜进极北城,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半个时辰眨眼便过,莫幻真声音又起:“三家七宗修士,良机已逝,回悔莫及,你等既不肯出城,便是与我莫幻真为敌,诸位弟子听我法旨,但遇三宗七宗修士,格杀勿论。” 于城中诸处齐齐传来响应之声,皆道:“谨遵神女法旨。” 秦忘舒知道法旨一下,必定是全城大检,自己虽非三家七宗修士,但只要是外来的修士,必然会受到怀疑。也不知自己的无相魔诀能否瞒过莫幻真,他行前虽有七八成把握,可见到莫幻真刚才的手段,未免有些信心不足。 忽听城东处传来一声惨叫,想来是雪神宫修士动起手来,秦忘舒既知莫幻真在此,怎敢施展禅识,耳中听到那修士叫道:“冤枉,在下绝非东穹三家七宗修。” 只是这话辩来无力,数声惨叫之后,那处便是无声无息了。 秦忘舒暗道:“不知慕苍柏如何逃过这场大检,既然行踪暴露,留在此城又有何益?” 其后惨叫声不断地从城中诸处传来,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是三家七宗修士,也不知有几人只是外来散修,当此局面下,雪神宫修士自然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了。 秦忘舒身边百姓刚才噤若寒蝉,此刻却是喜笑颜开,每次城中有惨叫声传来,便会引起一阵欢呼,齐声感谢莫幻真大德。 秦忘舒为免行踪暴露,也只好随之欢呼了几声,忽觉杀气逼人而来,街上转来四名灰衣修士一名白衣女子,显然是雪神宫弟子巡检路过此处了。 秦忘舒修为虽被无相魔诀掩住,但目光精光不减,因此怎敢抬头,那五名修士十道目光好似利刃一般,就在秦忘舒身处的人群中扫过,幸好十道目光没一道在秦忘舒身上停留,看来无相魔诀,终究帮忙秦忘舒逃过此劫了。 但这五人甚是仔细,虽不见人群中有何可疑人物,还是停了下来,反复察看,一名灰衣修士道:“此处没甚好瞧,时间紧急,不如去别处瞧瞧。” 其他灰衣修士皆应了一声,不想白衣女修却道:“等一等。”一双妙目如刀,便向秦忘舒扫来。 灰衣修士道:“仙子,此人并非修士,又有甚可疑处。” 那女修道:“说来也奇,这人我倒像是在那里哪里见过?” 秦忘舒虽不曾抬头观瞧,但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心中不由大动,原来先前有七名瑶光殿女修前来冰舟助战,其中有位女子皮肤黝黑,亦曾在船上开口说过话,秦忘舒听声辩人,知道便是此女了。 灰衣修士上前喝道:“兀那男子,还不抬起头来,让仙子好生瞧瞧。”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虽替自己易容换貌,可身形却是变不过来的,修士过目不忘,这女子既然瞧见自己,对自己的身形定能记得牢牢了。 无奈之下,只好抬头,黑肤女子一道冷冷的目光逼来,秦忘舒装作受到惊吓,慌忙退了数步。至于目中光芒,则是深自抑制,是能被这女子瞧出端倪来,秦忘舒已无把握了。 黑肤女子见秦忘舒目光惊惶,身上灵息绝无,心中亦是大为狐疑,不肯肯定面前这人曾经见过,便道:“你叫什么名字,瞧你也是面生,不像是极北城中百姓。” 秦忘舒若自承是城中百姓,这女子只需细细问来,定会露出破绽,便惊惶地道:“小人原是一名客商,闻听到城中要办什么彩衣珍玩会,便想来碰碰运气,说不定便有机会让神女瞧中了,可不是发财?” 黑肤女子道:“这也是奇了,城外风雪极大,等闲修士也难通行,你又是怎么来的?” 秦忘舒道:“我随着几名客商而来,其中有几位伴当,皆是身怀惊天动地神通,这才保了我等性命,不受风雪之苦。” 黑肤女子见问不出什么破绽来,只好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去,身边一位灰衣修士忽道:“慢来,此修神色惊惶,却是应对无误,对答如流,可不是令人起疑?” 第426章斩旗莫奈何 第426章斩旗莫奈何 另一名修士大感不耐,叫道:“既是可疑,那就一剑杀了,又何必多问。”举剑就向秦忘舒胸口刺来。 秦忘舒知道对手宁愿枉杀,不肯错过,那是万万避不过。城中五行禁旗已高高竖起,诸术威能大减,近身杀伐虽是自家所在,但能否逃出生天,机率未必就有一成。 身子向前一纵,赤凰刀应声而出,与那出剑的修士身子交错之际,赤凰刀已将此人的头颅割下。 黑肤女子这时惊惶大叫道:“是秦忘舒,是秦……” 不等她叫出第二声,面前刀锋闪亮,双目如刺,秦忘舒的赤凰刀已架到她的颈前,无形力气逼来,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此女心中大骇,后面的话怎样也说不出来了。 但那赤凰刀转斩为拍,将黑肤女子轻轻地推了出去,虽在极端困境之中,让秦忘舒向一名女子动手,心中仍是不忍。 这时身边三名灰衣修士齐声大喝,法剑并举。在这五行禁旗下,三修若想施展法术,同样艰难无比。 秦忘舒脚下施展开小禹步法,端得如神龙在天,见首不见尾,只行了几步,就晃得三修眼花,立时又杀了一人。 剩下二修明知不敌,却不敢后退,口中大叫,声声唤人来援。 秦忘舒暗道:“若想逃出生天,非得动用土行术不可,若想施展土行术,那就得将街心那面黄旗斩断。” 五行禁旗旗分五色,是为青金黑红黄,分别对应木金水火土,中央黄旗则是土行所在,不斩此旗,五行之术如何动用。 面前二修虽不敢逃走,却也不敢上前,秦忘舒若想杀了二人,总要费些手段,此刻时间宝贵,怎容耽搁。因此秦忘舒弃了二修,直奔中央黄旗而去。 但刚刚踏上长街,就见街上人影幢幢,竟从各处巷道涌来数十人,这些修士境界修为未必就高,但在城中近身厮杀,人数众多反而成了最大的优势。 以秦忘舒的近身杀伐手段,对手纵是来了成千上万也是不惧,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位北氓神女莫幻真,此术的幻术着实惊世骇俗,虚虚实实,真假难辩,若是惹得此女出手,秦忘舒绝无幸理。 不知城中的五行禁旗对此女的幻术是否也能加以限制,若幻术受禁旗影响,秦忘舒尚有一线生机。 这时面前已有三修持剑刺来,不远处则有七八名修士急步赶至,秦忘舒若想欺近黄旗,所杀之人,至少也要在十人以上。 秦忘舒暗叫道:“只盼北氓神女亦受五行禁旗所限。” 抬手一刀,将三修中一人杀了,又趁着另外两修错愕惊惶之际,滑步向前。此战杀得人越多,越容易激得北氓神女动手,因此能不杀人,还是尽意少杀为妙。 奈何雪神宫修士不绝涌来,一层又一层,每次要冲突一层包围,至少也要杀掉一人,等秦忘舒刀下又倒下两人时,空中传来北氓神女的惊叹之声:“秦忘舒果然名不虚传。” 细辩北氓神女的声音,与刚才大不相同,那声音忽强忽弱,怎如刚才如在耳边说话一般。看来北氓神女,亦要受这五行禁旗所限。秦忘舒想通了这点,自是心神大定。 北氓神女又道:“大家小心,此人要斩黄旗。” 护旗的那位大汉本来蠢蠢欲动,要加入战团,听到这话,急忙连退数步,立在黄旗之下。 秦忘舒抬头瞧了瞧那面黄旗,乃是凭空竖起,离地面约有百丈。自己就算赶到旗下,但因遁术受到限制,百丈的高空,不知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纵过,想来斩此黄旗,亦是极其不易了。 越是极危之境,越是考验修士心境,秦忘舒沉心静气,将小禹步法施展到极致,哪怕身在十几柄法剑的围攻下也是进退从容。但诸修已窥知秦忘舒用意,又得了莫幻真的法旨,怎肯退后,迫得秦忘舒非得杀人不可了。 就在这时,从巷中窜出两名修士,直奔街心黄旗而去,长街上的雪神宫修士皆被秦忘舒吸引,怎有心思去管他人,竟被这二修几步冲到黄旗之下。此二修显然是随着慕苍柏同来的三家七宗修士。 大汉喝道:“近旗者杀!” 自背下取下一柄法剑,就与那二修斗将起来。这大汉身高臂长,斗起剑来大占便宜,三家七宗修士长于法术法诀,论起近战来也只是寻常水准,只斗了片刻,一修就被大汉斩断一臂,另一修心中惊慌,转身就逃,被大汉赶上一刀,反倒结果了性命。 想来三家七宗修士既被遣来雪域,又怎是弱者,若是祭法斗宝,必定是惊天动地,可惜在五行禁旗之下,一身法术施展不得,转眼横死。 二修一死一伤,对黄旗已构不成威胁,雪神宫修士急速向大汉靠拢,黄旗下已多了七人,再想接近黄旗更是不易了。 秦忘舒暗暗摇头,看来三家七宗修士也是轻敌了,小瞧了雪神宫的势力,更不知近身杀伐的凶险。此战极可能是全军覆没了。 从巷中又冲出二修,秦忘舒于厮杀之际动用余光瞧去,瞧出正是任谦冲与慕苍柏双双冲将出来。此二皆是三家七宗精英修士,出手自是不同,二人一左一右,冲出小巷,手中法剑各诛一人,离黄旗只有数十丈了。 雪神宫见这二人来势汹汹,亦是大皱眉头。 本来街上修士有七八成皆来围堵秦忘舒,也只是拖缓秦忘舒的步伐罢了,如今又来了两名对手,雪神宫修士虽多,此时却有捉襟见肘之感。 任谦冲大步向前,手中法剑又斩杀一人,一时心中得意,不由大笑道:“雪神宫修士,也不过如此。” 忽觉面前一花,一人急纵而至,拦在身前,任谦冲瞧清此修面目,面色就是一沉,原来此修便是刚才最先现身出手的雪师疾了。 雪师疾亦笑道:“兄台所评,师疾不敢苟同。”此修身形快极,忽地就扑到任谦冲面前,任谦亲大骇,只得急退数步,手中法剑狂舞狠劈,方将雪师疾逼退了。 那边慕苍柏亦多了名对手,正是雪真落赶到,若论四修的杀伐之术,倒也是不分轩轾,一时间难以出分高下来。 秦忘舒身边修士始终数目不变,总是维持在十七八人上下,若是被他杀了一修,立时就有修士补上。瞧身边雪神宫修士个个凛然自危,神情惊惶,但却是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只因雪神宫法则严苛,若敢退后半步,同样是个死。 秦忘舒瞧这情形,就算攻到黄旗下,除非是杀尽身边修士,否则少不得牵手绊脚,怎容他纵到空中去斩断黄旗,看来只有另想他策了。 想到此处,先将赤凰刀施展,眨眼间杀了两人,雪神宫修士心生惊惧,本能的退后数步,秦忘舒这才将轩辕弓取将出来,那搭在弦上的正是野人所赠的昊冰箭。 此箭若是平时射出,便是将这半座城池打塌了也不稀奇,但在五行禁旗之下,又能发挥多大威能。 秦忘舒心中念诀,四周狂风大作,那昊冰箭便一寸寸抬将起来。 雪神宫修士齐声叫道:“此人要射黄旗。” 莫幻真的声音平平送到:“黄旗若倒,诸修皆以畏战不前论斩。” 雪神宫修士听此法旨,人人自危,猛然间齐齐发一声喝,向秦忘舒舍身攻来。 秦忘舒抬弓凝气,怎能动手?只好仗着步法精妙,在人群之中穿梭往来,身边皆是刀身剑影,纵横劈斩,往往就在间不容发之际,被秦忘舒勉强避过。再瞧那昊冰箭,也不过只抬起三寸而已。 慕苍柏喝道:“秦兄莫慌,我来助你。”闪过身前的雨真落,就向秦忘舒这边靠拢。诸修只顾着秦忘舒,哪知背后有人杀到,一时不防,竟被慕苍柏杀了二人,抢到秦忘舒身边。 秦忘舒笑道:“帝困山一别,不想又在此处遇见。” 慕苍柏道:“秦兄只管施法,苍柏不死,怎样也要保秦兄周全。“大喝声中,迎着雪神宫修士冲了过去。 刚才他从外围冲来,倒也是容易,此刻被围在核心,雪神宫诸修又是舍身相搏,情形大为不同,也就是数息时间,身上已中了数剑。慕苍柏自是死战不退。 那边任谦冲也明白此战关键,亦向秦忘舒这边靠拢,可惜却被雨师疾与雨真落双双截住,自保亦是艰难,若想替慕苍柏分忧,那是万万不能了。 此刻秦忘舒手中昊冰箭已与地面平齐,还需再抬高数寸,方能对准空中黄旗。 之所以如此缓慢,是因五行禁旗之下,聚气不易,比起上次来,竟是慢了数倍了,而留给秦忘舒的机会,也许仅有一次了,若不能将昊冰箭灌足灵力,又怎能射靠黄旗? 忽听耳边传来莫幻真的呢喃之声:“莫非此战真要我出手。” 这轻轻一句话,吓得慕苍柏与任谦冲皆是亡魂大冒,莫幻真若是出手,三人怎有半丝机会? 秦忘舒也是情急,双足猛然一顿,数道凤火自体内激射而出,人群中立时有数修身上面上被凤火扑到,顿时惨叫起来。凤火燃烧极速,也就是片刻之间,那着火的修士便化为飞灰,而见到身边同伴火光熊熊,雪神宫修士再有勇气,此刻也唯想着一逃罢了。 趁着四周形势松缓,秦忘舒凝神静气,将昊冰箭又抬起三寸,堪堪对准了空中黄旗。心中暗祷道:“只盼此箭抢在莫幻真之前。” 第427章细目藏奇术 第427章细目藏奇术 说时迟,那时快,昊冰箭离弦而去,狂风掠过长街,万物皆抑。只听“喀嚓”一声,黄旗自中而断。昊冰箭片刻不停,呼啸着冲向天空。 在黄旗断折的刹那间,远处空中现出彩云一朵,彩云之中,依稀有道人影,翩若惊鸿,骄若游龙。其风姿难描难画,但昊冰箭所指,正是彩云出现的方向,因此迫得彩云急急一收,云中仙子也因此停步不前。 这也正是秦忘舒的一石二鸟之策,若只将黄旗斩断,未必就能逃出此城,唯有阻住莫幻真出手,方能逃过此劫。 以昊冰箭之威,便是北氓神女,也要停止不前,这也是秦忘舒等人唯一的逃生机会了。 慕苍柏大叫道:“大伙儿快逃!” 说来北氓神女并非没有给三家七宗修士的逃生的机会,只是世人皆存侥幸心理,不到最后时刻,怎知厉害,就算是秦忘舒与慕苍柏也难以免俗。此刻已惹怒了北氓神女,实不知前景如何。 在黄旗断折的刹那间,慕苍柏已腾空跃起,径向城南方向掠去,任谦冲掠向城北。秦忘舒则将身子一沉,已没入大地之中。 直沉地面十丈之外,四周顿失喧嚣,寂静无比,但秦忘舒仍是高度紧张,就算身在地底,也不算绝对安全。 城中诸修见秦忘舒三人各自逃去,自是呼喝不已,而在诸修的叫喊之声,秦忘舒最关心的则是莫幻真的动静。 他动用禅识向地面瞧去,果见一朵彩云急驰而来,正停在黄旗断折之处,只可惜那团彩云法则厉害,秦忘舒的禅识竟窥它不透,实难一睹北氓第一美女的芳容。 莫幻真轻声道:“此修杀伐有术,箭技高明,不想又擅土行之术,集三大绝技为一身,却仅仅是炼气士境界,此事旷古未闻。” 一人笑道:“殿主,上次我说此人惊世骇俗,殿主却是不信,此刻亲眼得见,可知属下不曾妄言。” 秦忘舒此刻已在城外,唯将一道禅识远远罩去,以探对手动静,听到这人说话,地底虽是地火升腾,也是蓦地一冷,原来是雪土龙到了。 雪土龙既至,毫无疑问便成了他的对手,双方必要比拼土行之术,秦忘舒土行初修,又怎是雪土龙的对手。 莫幻真道:“雪护法,此人既擅土行之术,那便交给你了。” 雪土龙道:“只凭我一人,恐怕难将此人擒获。” 莫幻真讶然道:“此人的土行之术难道竟强过你?” 雪土龙道:“殿主有所不知,我瞧秦忘舒之术,一日可或行八百里,属下土行之术,一日千二里,虽是强过他了。但极寒雪域,冻土难行,双方的速度皆是大打折扣,真要算起来,也未必就强过他多少,且他在前,属下在后,总是略觉被动。” 莫幻真道:“你要我怎样助你?” 雪土龙道:“唯盼借殿主座前豹侍一行。” 莫幻真嫣然笑道:“你倒是偷懒。我若派她去了,又何必用得着你,对付一名炼气士,也要这么大的动静?” 莫幻真道:“殿主莫非忘了,此人身边有位灵侍,乃天地杀气所凝,端的不可小觑了。” 莫幻真这才点了点头,道:“我对此人倒是越发好奇起来,你与豹侍同去,杀他倒是不难。只是这样的人才,若是杀了,岂不可惜?” 雪土龙道:“属下探到此人未拜门宗,乃是一名散修,若能收为己用,自是如虎添翼。” 莫幻真道:“你邀我豹侍同去,想来也是这个主意了,亏你想得周全。” 秦忘舒听到这句话时,已是离城百里,其后莫幻真再与雪土龙说了什么,已然是听不到了。唯知莫幻真身边有极厉害的一名侍童,竟是针对刀灵而来,秦忘舒心中难免疑惑,便是青魔剑灵,亦不是刀灵的对手,那豹侍究竟有何神童,敢来与刀灵一斗? 虽是如此,但对手毕竟强大,尤其是雪土龙,那就是秦忘舒的克星。 奇是的莫幻真与雪土龙交谈之时,并不曾有一字一句提到慕苍柏与任谦冲,这二人本是三家七宗的后起之秀,难不成在莫雪二人心中,竟不如自己区区一名六级炼气士? 或者在莫幻真瞧来,慕苍柏与任谦冲绝难逃出生天,举手可擒,那真是不提也罢。 正因为心中对莫幻真存了恐惧之心,秦忘舒虽是离城百里,也不敢探出头去,城中也不知有多少修士追来,一旦泄露身形,怎有机会逃生,反不如呆在土里,将全副心神用来对付雪土龙便可。 再行片刻,已离了地火之域。冻土难行,秦忘舒念动极寒诀,方能保持遁速不失,哪知就在此时,空中兽吼连连,抬头瞧去,一女修身穿黑甲,手持铁鞭铜镜,正乘豹而来。 瞧这女子座下花豹,身长一丈,体壮如牛,爪上锋芒暗藏,目中凶光四射,端得是威风凛凛。那花豹四足生云,疾飞如电,别瞧秦忘舒领先了数百里,但片刻间就被这花豹赶了过来。 秦忘舒抬头细瞧此女,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此女额上生了一目,此目倒竖,细若柳叶。闭目时额上不显,开目时华光四射。 就见那女子动用此目华光,向地下扫来。秦忘舒暗叫糟糕,若被此目扫中,可不是泄了行迹? 他急忙向地面疾沉,只盼这冻土挡住此目华光。果然那道华光深入冻土百丈之后,就此停住,看来此目的威能恰止于百丈之遥。 山居中的刀灵见了此女,跃跃欲试,道:“主人,莫幻真既然夸口,要以这豹侍来对付我,刀灵不才,欲同此女一战。” 秦忘舒急忙摇头,道:“刀灵,我瞧她额上细目华光,大含法则之力,此目究竟有何神通,尚难预料,既不知对手底细,又如何能战?且我身后有雪土龙紧紧跟来,若露了行迹,定然是逃不掉了。” 刀灵道:“不如我潜在土中等候,等那雪土龙过来,上前便是一刀,谅他只顾着追赶主人,怎能防备此计。” 秦忘舒笑道:“此计倒也用得。” 不想青聆却道:“秦兄,我见了这豹侍,就觉得心惊肉跳,刀灵若是独自设伏,我怎地也放心不下,不如我陪着刀灵一回。” 秦忘舒忙道:“雪土龙乃是天仙境界,何况又在土里,你怎能是他的对手。” 青聆道:“秦兄,你莫要小心瞧了我,我本是灵虫出身,钻隙打洞那是我的本色当行,大不了我化成原形,随意住土里一钻,他难不成为了我,却会弃你不顾?” 秦忘舒本不欲青聆行险,但禁不住青聆反复念叨,何况若不行此策,又怎能摆脱对手,只好道:“若刀灵一击不利,万万不可恋战,你与刀灵分路逃跑,我再回头杀来,便让雪土龙难以兼顾。” 这计策虽是漏洞百出,但情急之下,也着实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刀灵与青聆当即离了妙府山居,就在冻土深处潜藏下来。 不想刀灵心中既生杀心,自然杀气冲天,这道杀气沛莫能御,空中花豹立时感应,仰起脖来就是一声怒吼。 空中豹侍忙道:“雪土龙,土里有伏,需要小心。” 不远处传来雪土龙的大笑之声,只因雪土龙身在土中,那声音自是沉闷之极,“好教豹侍得知,这般杀气他人绝无,必是刀灵潜藏,待我将她逼将出来,也好让豹侍一睹刀灵真容。 秦忘舒见刀灵杀人心切,行踪已露,不由叫道:“刀灵速速回来。” 哪知刀灵性高气傲,怎将雪土龙豹侍瞧在眼中,既然行踪暴露,反倒将身子一撞,撞开身前冻土,就向地面飞去。 青聆大急道:“我的小祖宗,你倒是省些事才好。” 刀灵一心只要杀人退敌,刀体撞向冻土,自是无摭无碍,片刻间,离地面只有数十丈了。 便在这时,豹侍额上细目的华光急急扫了过来,这道华光照在刀灵身上,刀灵猛地大叫一声,身子就此一动不动。 青聆吃了一惊,慌忙来救刀灵,但身子刚刚一动,身后有人笑道:“原来还有一位。”正是雪土龙赶到了。 就见雪土龙分开冻土,伸手就向青聆探来,掌中凝有虚印一枚,符文无数。 青聆叫道:“啊也。”急忙忙化成一条青虫,往土中钻出,雪土龙虽是手快,还是慢了半步,被那青聆逃进冻土深处去了。 雪土龙若去追青聆,就怕秦忘舒借此逃了去,又怕刀灵厉害,豹侍一人难敌刀灵,只好舍了青聆,先向刀灵欺近。 那刀灵被豹侍的细目华光笼罩,全身竟是动弹不待,她将虚实变化之法用来,但无论怎样变化,身子就像是被钉在土中一般,哪能挣扎得动。 雪土龙笑道:“豹侍目中华光有定身奇术,怎容你逃得掉?刀灵,你还是认命吧。” 手中取出一宝,打造的如宝塔样式,在土中祭将起来,往刀灵身上一压,刀灵身不由已,便被压进宝塔之中。向四周瞧去,却是空空荡荡,暗暗沉沉,也不知是怎样的所在。 她只盼寻到塔壁一撞而出,哪里向前急行了不知多久,仍是瞧不见塔壁,刀灵此刻方才惶恐起来,叫道:“不好,这是修士的自我之域,我一时大意被擒,却将主人置于何地?” 第428章火黯魂亦销 第428章火黯魂亦销 修士达成天仙境界,便可修成一项神通,名叫自我之域。此域或大或小,以修士修为根基而定。在自我之域中,修士便是当然的主人,如创世世尊一般至高无上,域中法则,皆随修士心意而定。 任你怎样修为,若被逛进对手的自我之域中,也是施展不得,只能束手待毙了。 秦忘舒见刀灵失手,心急若焚,总算青聆机警,逃过了一劫。他不由分说,当即转过身来,去战雪土龙。不顾灵侍死活,只顾自家逃生,怎是秦忘舒能做得出来的行径。 土中无法搭箭张弦,秦忘舒取出赤凰刀来,就向雪土龙猛扑了过去,这也是他心中唯一的指望了,土中斗法毕竟不易,而近身杀伐,自己未必就弱于对手了。 雪土龙见秦忘舒转身挥刀斩来,可谓正中下怀,秦忘舒不知土中斗法的秘奥,若想将赤凰刀劈中自己,需要得近身三尺方可,而自家所修之术,却可在土中从容施展,双方无论玄承境界,皆是相差极大,此战胜负在雪土龙瞧来,自秦忘舒转身的那一刹那间已然注定了。 就见雪土龙掌中再现金印一枚,符文无数,此为雪土龙成名绝技,多年来苦修的心法,最擅在土中斗法,名叫探龙手。刚才青聆见机不妙,立时闪身逃走,此刻正要让秦忘舒知道厉害。 就见土中有金光一现,隐隐传来龙吟之声,掌中虚印化为黄龙,就向秦忘舒扑来。 秦忘舒急将手中赤凰刀来抵,却怎能挡得住,被那虚龙一爪打落,再一爪,就向秦忘舒胸口抓来。 秦忘舒已然闪避不得,他又不曾修成内丹,更无护体之宝。前者是因他境界不足,后者则是散修最大的苦楚了。散修之士,一饮一啄全凭自家努力,天地福缘,想得一件上佳的法宝,又从哪里来? 幸好就在这时,云衣上红云飘动,彩雀飞出,火凤赠予他的云衣终被激活救主。 就见那彩雀离云飞去,迎向金印虚龙,那金龙自是睥睨苍生,目空一切,而云衣彩雀同样是纵横无忌,无双无对。 云衣彩雀,本是火凤留下的一道神念,金印虚龙则是天人感应,真龙加持,这场土中激战,亦算是龙凤之争了。 彩雀与金龙在土中猛然一撞,竟然无声无息,只这一撞,将那金印虚龙打得粉碎,但彩雀亦是自身难保,同样消失无踪,土中只见金屑乱舞,红光四射。刹那间又归于沉寂了。 雪土龙本以为一举可将秦忘舒擒获,哪知秦忘舒却有这项神通,他不知彩雀来历,以为秦忘舒可随手施来,不由得心中大恐。自己的探龙手修来不易,此番被彩雀打碎虚龙,功力已然大损,非得痛下三年苦功不可,因此他虽可再度施展探龙手,却怎样也不敢冒险了。 却不知云衣彩雀已是秦忘舒最后的手段,秦忘舒自得了这件云衣,云衣彩雀已三次现身救主,这已是最后一次了。秦忘舒此生此世,再无机会唤出彩雀来。而这件云衣,也就此失去火凤加持,变得寻常法袍。 但秦忘舒之性,却是越挫越勇,禅识中探出雪土龙神色大变,心境动摇,虽知对手境界远高自己,却不肯退,手中法诀到处,再将赤凰刀握在手中,此刀红光一闪,就向雪土龙劈去。 雪土龙虚龙有损,心有余悸,以堂堂天仙境界,竟不敢与秦忘舒正面厮杀,将身一闪,就向地面上遁去,掌中则将那座金塔抓得牢牢。 秦忘舒大喝道:“留下塔来!”唯一刀剑施展,赤凰刀挟风带火,气势焰天。 雪土龙叫道:“凤火难敌!”竟不顾身份,急急上窜,那赤刀凤火只在他的身上闪动,但因冻土阻隔,实难伤到秦忘舒。 秦忘舒只恨自家修为浅薄,那凤火赤刀离了身前三尺后,便是威能大减,最多前行四尺,就被冻土挡住,怎能伤敌。 而雪土龙土行法则的范围却超过三丈,二人的差距实不可道里计了。 若是秦忘舒冷静想来,本该就好就收,寻机逃去,但刀灵既拜他为主,那就是他的亲朋手足一般,又怎能眼睁睁地瞧着刀灵落于敌手?若是只顾着自己,那就不是秦忘舒了。 却见那雪土龙虽是不战而逃,却并非竭力施为,离秦忘舒始终只有数丈的距离,若他真正亡命而逃,以雪土龙土行奇术的威能,又怎会仅止于此。 秦忘舒追出数丈之后,心中猛然一醒,暗忖道:“不好,此人诈败用计,是想让豹侍立功。” 心中刚生此念,头顶一道华光就向他扫来,此光连刀灵的虚体都无法抵御,秦忘舒肉体凡胎,怎能承受得住?他慌忙向土中一沉,却还是迟了半步,华光照定全身,立时动弹不得了。 原来这华光之中,果然藏着一项绝大神通,名叫定身诀,此诀施来,万物难逃,秦忘舒只觉得浑身上下,皆被定得牢牢,每道华光都好似针线一般,将他钉住缚住,别说举步逃窜,就连动一动手指也是不能了。 雪土龙转身大笑道:“豹侍好手段。” 豹侍亦笑道:“护法大人存心要让小人立功,良苦用心,小人怎能不知。” 雪土龙哈哈大笑道:“这话也只说对了一半,我并非不想立功,只因他衣上的彩雀厉害,竟将我的掌中金印虚龙打碎,一时心境不稳,竟不敢与他厮杀,这位秦道友端的厉害,以区区六级炼气士境界,竟打得我心浮气燥,若传了出去,岂不是羞人。” 豹侍点头道:“此修果然厉害。” 便在这时,忽见华光之中的秦忘舒身子微微一动,雪土龙与豹侍皆是大惊,定身法诀之下,秦忘舒又怎能动弹,此人的修为,当真逆天了不成? 就见秦忘舒手中口中,齐齐喷出火来,此火明亮耀目,不可一世,正是可与三大神火相颉颃的无双凤火。此火喷涌而出,华光相对黯然,那凤火的法则竟将定身法诀压住了。 秦忘舒大喝一声,道:“雪土龙还我刀灵!”全身浴火,就向雪土龙猛然一扑。 见到这等奇景,豹侍与雪土龙皆是目瞪口呆,豹侍以华光拿手,百发百中,这次失手,竟是平生第一遭。而雪土龙遇敌无数,像秦忘舒这样的低境界对手,本该手到擒来,哪知却有这许多波折。 雪土龙毕竟不敢迎向凤火,只能施展平生绝学,向前竭力奔逃,这次却非用计,而是真正逃窜了,因此双方的差距瞬间拉大,凤火虽强,也只是烧出七八尺去,怎能伤及雪土龙的皮毛。 豹侍心中不甘,再将细目中的华光扫来,可那华光遇到凤火,又怎能扫得下去,法术本有高低之分,法则更有强弱之判,世间诸法遇到凤火,又怎能不低头。 豹侍见华光施展不得,而秦忘舒身在土中,豹侍的其他手段,更是难以施展,不由叫道:“护法,速速恢复心境,再战此修。” 雪土龙听到豹侍呼吸,心中大动,暗道:“惭愧,我竟被此人吓破了胆子,若传了出去,怎会面目见天下人。” 当下定下神来,一呼一吸之间,心神已定。 静心想来,秦忘舒的凤火虽是无物可挡,但施展此火必是极耗真玄,以秦忘舒的境界,好似半尺之烛,而凤火熊熊,其势焰天,又能烧到几时? 于是将逆寒珠暗取在手,同时放缓脚步,让那秦忘舒迫近,若是秦忘舒追得近了,便急逃几步,若是离得远了,干脆就停下脚步,等候秦忘舒追来。 秦忘舒见雪土龙或急或缓,其目的昭然若揭,不过是想耗尽自身的真玄罢了,但秦忘舒此刻也是骑虎难下。 自己所修诸术,唯有体内凤火可与对手一抗,一旦收了此火,数息间就会被对手或擒或诛,而纵想转身逃走,对手怎肯轻舍,哪怕亡命万里,终会被对手追上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在凤火燃尽之前,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 但那雪土龙土行之术远高于己,若想与雪土龙拼命,那是想也别想了。 秦忘舒到此绝境,只好一咬牙,将身子一窜,便冲出冻土,一飞冲天,向空中豹侍扑去。 豹侍见他全身浴火而来,怎能不惊,便是他座下花豹,也是惊吼连连,将四爪踏云生风,急急避了过去。 这花豹乃是通灵之兽,自然也是知道凤火的厉害。 秦忘舒大喝道:“今日只好一命换一命。” 若他能将豹侍擒获,岂不是可以与雪土龙交换刀灵,虽然这个念头极之渺芒,只有万一之可能,但秦忘舒此刻,却是让他支撑下去的唯一念想了。 当下御凤火而行,就向豹侍紧紧追去,花豹惊惶之极,施展全身解数,亡命奔逃。豹侍向来性傲,今日却被秦忘舒追赶,面子上着实过不去,手中暗暗绰了一宝,就向秦忘舒打来。 那宝物乃是明珠一颗,有个名目,叫做戮目珠,本是玄金打造,百发百中,不想此珠打来,秦忘舒口中凤火喷去,刹时将此珠化为乌有。让豹侍心痛不已,不由叫道:“护法,这可怎么办?” 见那秦忘舒身上的凤火,却一寸寸暗了下去。 第429章故人不肯见 第429章故人不肯见 秦忘舒见此情景,不由暗自叹息,他自修归藏以来,灵气丝丝不绝,绝无匮乏之虞,又从野人处学来吸纳寒气中灵气的法诀,但无论身周灵气如何充沛,也禁不住凤火燃烧。 如今真玄将尽,凤火难燃,此战已是绝无胜机可想。 豹侍见到秦忘舒身上凤火将尽,立时拔转豹头,含着胸中一口怒气,就向秦忘舒扑来,坐下花豹更是着恼,爪中锋芒尽出,数点寒光映着雪光,端得是耀目生寒。 眼瞧着花豹只需扑到,就可将秦忘舒撕得粉碎,雪土龙忙道:“殿主一心招揽天下英雄,豹侍莫伤此人。” 豹侍道:“不诛此修,怎解我心头之恨。” 雪土龙面色一沉,道:“豹侍,我好歹是雪神宫护法,职位远高于你,更何况有殿主法旨在前,你真敢抗旨不遵?” 他先前对豹侍恭敬有加,此刻为了秦忘舒,却大有翻脸之势,豹侍怎敢违抗,只能忍气吞声,道:“罢了,此修交给护法处置便是。”说到这里,就将细目华光再向秦忘舒罩去,秦忘舒无法抵抗,只能嘿然束手。 雪土龙急忙上前来,将秦忘舒手臂揽起,笑道:“秦道友,你境界低微,力尽被擒,就被传了出去,也不损你的威名,反倒是在下被道友逼得狼狈,道友日后与人言语,务必口下留情。” 这话一来恭谨,二来暗示秦忘舒虽是被擒,但绝非穷途末路,其中招揽之意不言自明。 秦忘舒叹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此刻豹侍将华光收起,但秦忘舒手臂既被雪土龙揽住,就算真玄恢复,又如何能挣脱。二人的境界差异在这种局面下,最能体现。秦忘舒纵是不服,也是无可奈何了。 雪土龙一刻也不敢放松,一路揽着秦忘舒向前,豹侍则在身侧虎视眈眈,若秦忘舒有所异动,怎能逃过她的目中华光。 那雪土龙压制了秦忘舒,竟比得了奇珍异宝还要欢喜,道:“秦道友,你此来北域,其实早在在下的意料之中,但今日能并肩携手,却是一桩惊喜了。” 秦忘舒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让前辈如此看中?” 雪土龙哈哈大笑道:“且不谈帝困山一役,道友之才令在下惊为天人,刚才土中一役,更令人思来惊心。更有一桩妙事,道友不妨一听。” 秦忘舒道:“还请前辈道来。” 雪土龙道:“令友负心仙子与盗幽虽被我掳来北域,却是处之泰然,殿主因此惊讶,虽旁敲侧击,亦能问出所以然来。如此雪域中有位高人,与殿主半师半友,此人本是禅修之士,擅长小天课之术,殿主便求此人推演一二,秦兄可知他推出何事来?” 秦忘舒道:“既是天课,自然难测。” 雪土龙道:“此人算的是负心仙子命运,那判词上有云:南来赤凤惊天地,挣碎藩笼走玉龙。” 秦忘舒细辩此辞,略有所悟,口中却道:“此卦辞何解,在下着实不知。” 雪土龙笑道:“这卦辞上说的明白,负心仙子若想脱困,非得南来赤凤营救不可。负心便是那玉龙了,秦道友自然就是南来赤凤。想来负心知道有秦道友在外,必会不远万里前来救她,这才安之若素。” 秦忘舒暗道:“这卦辞竟将负心比做玉龙,负心虽然身负神农之技,造化之功,却怎地却是玉龙?“百思而不得其解。苦苦笑道:”只可惜在下行差步错,失手被擒,不但有失负心雅望,亦令神女那位高人好友贻笑大方。” 雪土龙哈哈大笑道:“此人小天谋神技算无遗策,绝不曾失过手,这次定要好生笑他一回。” 忽觉失言,忙道:“秦道友莫要在意,殿主慕名已久,渴欲一见,等见了殿主,自有分晓。 却说极北城北面千里之地,有雪崖万丈,高耸入云,那崖上被人以朱砂刻就四个大字,是为“天之尽头。” 只因再往北去,虽然瞧来仍是雪原茫茫,其实已无陆地,若是掘冰千尺,就可见到海水涌将上来。那雪原冰山,不过是立在海上罢了,说是天之尽头,倒也不算错了。 若再向前数千里,则会凭空生出一道强大禁制,非天仙境界修士难以逾越,只因越过此线,就算是海外大修界域了。 在那冰崖之上,雪岭之巅,竟建有楼宇幢幢,楼前有块匾牌,早被冰雪覆盖,若拂去冰雪,便可见四个大字:“雪神别院” 院外虽是北风呼啸,雪大如席,那院中却是温暖如春。于偏殿一角,置香炉一座,有香气氤氲而出。此香清新淡雅之极,人若置身其中,则是浑若不觉,但若是离院而去,方知衣上清香多日亦不曾去矣。 那香炉前坐着侍女二人,却己是昏昏欲睡,只在那里打盹,而在殿中书案前,正有一名素衣女子以手支颐,持卷而观。 就听她口中轻声念道:“南地宜稻,此地宜麦,若稻麦遍种天下,世间定无饥馑之忧,只可惜雪域绝寒,怎样得一阵好风,吹得雪消千尺。”念到此处,就将一双秀眉微微轩起。 便在此时,一名女子悄然入殿,两名香炉旁的侍女霍然而醒,瞧见那女子,却是吃了一惊,正要上前参拜,那女子却摇了摇手。 此女身量高挑,眉目入画,身穿猩红大氅,内衬雪白法袍。虽是从院外冰天雪地中而来,那大氅上却无一片雪花。 那女子脱下大氅,两名侍女急忙接了,白衣女子便悄然走到观书女子身上,忽地道:“负心妹子,又在瞧什么奇书?” 原来这名素裳女子,你是许负心了。 许负心并不吃惊,闲闲一笑,道:“不过是家父传下的农经罢了,何奇之有?” 白衣女子笑道:“这书上文字我字字识得,汇到一处,却是一句不知,在我眼中,可不就是奇书?” 忽地伸鼻一嗅,道:“好香,好香,怎地我就去了数日,这炉中龙涎香又生出变化来,想来必是负心手笔了。” 许负心笑道:“龙涎香虽好,在负心瞧来,未免有些浓厚了。若论那香气的好处,原是助人心静神怡,若是喧宾夺主,反不为美。负心大胆,加入香草两剂,略加中和,就觉得香气淡泊了些。若是殿主不喜,负心这就将他换过了。” 原来这白衣女子就是北氓神女莫归真。 莫归真忙摇手道:“何必换过,此香淡浓适宜,亦合我性,身在此香之中不而自知,岂非就是香道至妙之境?不想负心不但身负神龙之技,亦知香道。” 许负心道:“世间之道,一法通而百法通,农桑之道与香草本无多大区别。” 莫归真拍手笑道:“雪岭别院窗前,默坐消此尘缘,即将无限心意,寓此一炉香烟。” 许负心亦笑道:“殿主才华绝世,出口成章,负心自愧不如。” 莫归真笑道:“哪里是我作的,只因雪域神龙亦喜香道,有一日见他案头写就此诗,这才记下了,正好在负心面前卖弄。” 许负心道:“原来雪域神龙亦具雅怀,如今却因负心之故,令贤伉俪分处两地,实负心之过矣。” 莫归真便将许负心肩头一揽,伴着许负心坐下了,道:“便为了负心,纵是让我百八十年不见神龙,我也是心甘。刚才我自冰火岭前路过,瞧那千焰雪莲已生出千万朵花苞来,可见负心亦不负我。” 许负心淡淡一笑,道:“雪莲虽好,只怕贻祸无穷,归真心中固然欢喜,负心却是罪孽深重。” 莫归真听到这话,半晌默然,二人相对无言,唯见窗外雪落无声,殿中香气环绕。 过了良久,莫归真缓缓地道:“负心,我知道邀你来此,着实委屈你了,因此我便邀得一人来此,或可一解负心之心中忧。” 许负心心中一动,道:“殿主邀得谁来?” 莫归真笑而不言,忽道:“在负心瞧来,那秦忘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许负心听到“秦忘舒”三字,忍不住芳心剧颤,手中《农经》啪地一声,已落在案上了。 莫归真缓缓拾起此经,秀眉一挑,道:“负心,我的问题你怎地不肯回答。” 许负心扶案稳住身形,过了半日,方才缓缓道:“在我瞧来,那秦忘舒便是个愚痴之人。” 莫归真奇道:“此说何意?” 许负心苦苦一笑道:“此人境界低微,却偏偏心怀苍生,岂不可笑?哪怕你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他便肯替你舍生忘死。若是他的至交好友身陷危境,此人怎知好歹,定要赴汤蹈火而来,至于对手如何强大,势力如何熏天,他竟是浑然不理。殿主,你说这样的人物,可不就是愚痴之人。” 莫归真似笑非笑,道:“我不信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物。” 许负心道:“我原是不信,但殿主既在我面前道出‘秦忘舒’三字,我也只能信了。”说到这里,两行清泪无声而落。 第430章奇才谁不怜 第430章奇才谁不怜 莫幻真无缘无故怎会提地秦忘舒来,可见秦忘舒或是被擒,或是被杀,许负心念及此,心中自是担心之极。 她在被掳北域,困居雪岭之时,的确日夜盼望秦忘舒来救,她也坚信秦忘舒定会想方设法,舍生忘死赶赴北氓。秦忘舒虽是境界不足,修望浅薄,可在许负心的心中,却是这世间唯一的英雄,这世间几乎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然而自从莫幻真来到雪神别院,许负心却渐渐心冷。原来这世间上还有这样厉害的女子,其性情难以捉摸,其神通难以测度,许负心本不信世间竟有这般高明的女修,但现在瞧来,就算是与传说中的正元仙子一较,莫幻真除了境界略逊一筹,玄承手段也未必就逊色了。 更何况一山更比一山高,莫幻真身后,还有一位极厉害的雪域神龙,能令北氓神女诚心拜服,委身下嫁的雪域神龙,又该是怎样的修为神通,许负心几乎是想象不出了。 莫幻真取出锦帕来,替许负心拭去眼泪,瞧她举动温柔,面含浅笑,怎能瞧出她是权倾北域的一代英雌?她柔声笑道:“负心妹子,瞧你面上的红斑近日来竟是变化不少,如今这红斑退居颊边,已然不损美色,反倒别有一番风情了。若是让秦忘舒瞧见了,心中对你的情意必是多了几分。” 许负心本来默然流泪,听到这话也是破泣一笑,道:“你又来消遣我了,负心生来貌陋,世间男子避之不迭,倒是忘舒,却从不曾在意过。” 莫幻真道:“世间男子怎有不在意女子容貌的,他口中不提,也就算是难得的,不过负心此刻相貌,与来时相比,的确变化许多,简直就是焕然一新,负心难道竟是不知?” 说罢取出银镜一面,放在许负心的面前。 许负心被她说的心动,更是好奇,忍不住向镜中瞧去,不瞧则罢,这番细细瞧来,竟是微微一惊。 她先前面上的红斑布满面颊,好似红云数朵,摭住了大半容颜,那红斑又是颜色鲜红,瞧来着实触目惊心。如今那数朵红云归到一处,果然如莫幻真所言,已偏居额头颊侧,如此一来,天生的肌肤便显露出来,原来竟也是花容月貌的。 且瞧那红斑形状,好似神龙摆尾,直冲天际,且瞧那红斑的颜色,又淡了许多,若是将长发自一边垂落,倒也能摭得住了。 许负心自忖相貌惊人,因此极少照镜,哪知今日方知,自家容颜竟生出这许多变化,若说与云天轻所授的心法有关,但这套心法许负心并不曾认真修习,只因她向来认为,男女相慕,重在交心,若只瞧中了女子的相貌,那未必过于浅薄了。 若说红斑偏居额侧与云天轻的养颜心法无关,却又是什么缘故,令面上变化若此? 自己一直勤修不辍的,唯有家传的无名心法罢了,这心法入门极易,却是越修越难,好在许负心本是性情最淡泊不过的,那修为精进也罢,迟滞不前也好,她一直不曾放在心上。只因这心法是家父传授,自然不能轻易舍弃了,这才孜孜不休罢了。 或许正因为自己浑不在意,反倒是无意之中楔合了心法精要。若论这无名心法的好处,初时不过是涓涓细流,好似清泉出自深山,虽至清至纯,终究不成气候。哪知不知不觉之中,那细流已汇成长江大河,修为进益竟是一日千里,更是奔腾喧嚣,不可抑制,实有百川归海之势。 因此自家境界,竟是突飞猛进,自离开桃源村至今,已破四道玄关,如今赫然是突破生死关了。 难不成面上红斑变化,竟是因这无名心法所致。 再细瞧红斑形状,越瞧越像龙形,真个儿是栩栩如生,便是巧工名匠,也未必描画的如此精准的。 许负心揽镜自视,不觉有些痴了。且见那红斑退去之后,所显露出的花容月貌,又怎会比世间女子弱了,就算是与天轻莞公主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莫幻真笑道:“如此相貌,世间不知该有多少男儿为之倾倒,秦忘舒为了救你,不惜舍了自家性命,原也是应该的。只是负心当真不愿见到秦忘舒吗?” 许负心心中突突乱跳,犹豫之极,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论她的心思,那是立时见到秦忘舒才好,但就算秦忘舒此刻尚逍遥自在,不曾被擒,若是因自己一言之失,逼得莫幻真想尽一切手段将秦忘舒擒来,岂不是害了他?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秦忘舒此刻已是莫幻真的阶下之囚,否则以莫幻真的性情,也不会轻易提到他了。 她想了想,淡淡地道:“如今他在哪里?”她努力装成口气淡漠,只因着实不肯因自己而替秦忘舒招祸惹灾。 莫幻真微微一笑道:“你若想见他,我自有办法,你若不肯见他,我更有手段让他消失于世人,此人的生死,端在负心的一念之间。” 许负心苦苦一笑,若论心机,自己怎是莫幻真的对手,自己越是装成浑不在意,那莫幻真就越要逼自己表明态度。如此瞧来,秦忘舒八九已被莫幻真所获了。 想到秦忘舒那骄傲倔强的性情,若是真个儿失手被擒,可不是郁闷至死,许负心想到此处,心中大乱,颤声道:“他此刻究竟在哪里,你千万莫要伤了他。” 莫幻真格格笑道:“果然肯说实话了吗?这世间男子千万,负心心中唯有忘舒一人而已,你需瞒我不过。实不相瞒,那秦忘舒已被我所擒,只是此刻相见,时机尚嫌不足。此修倔强的紧,想说服他诚心投纳,必是要花许多工夫了。” 许负心听到秦忘舒果然被擒,自是芳心如碎,原以为秦忘舒在外,自己终有一日能逃出生天,如今这最后一丝希望,竟是破灭无疑。复又想来,就算这一生被困雪岭,但若能与秦忘舒朝夕相伴,生死于一处,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正在天人交战之际,有女侍移步入宫,轻声道:“岭下有雪土龙护法携同豹侍求见,还请殿主下旨示意。” 莫幻真点了点头,道:“让雪护法于东殿候我。” 转身又向许负心笑道:“负心妹子,好教你欢喜,我知你在此处寂寞,院中侍女你也不喜。如今我出榜招贤,选了几名侍女来,若是有投缘的,不妨就留下来,更请负心放心,这些女子皆是自愿前来,来去自由,你若坚不肯纳,反倒是绝了她们的一条生路了。” 许负心不置可否,仍在那里发怔,莫幻真也不理会,转身便来到别院东殿之中。 只见雪土龙与豹侍早在殿中等候,见到莫幻真急忙上前行礼。 莫幻真笑道:“护法辛苦,那位秦忘舒果然被擒了吗?” 雪土龙道:“此战好不艰辛,属下与豹侍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将此人擒获了,只因生怕此人无礼,不敢冲撞殿主,如今已将其拘在静室之中。” 莫幻真秀眉一挑,森然道:“护法大人莫非与秦忘舒有旧?” 雪土龙大惊,道:“殿主何出此言?” 莫幻真冷笑道:“护法已是天仙境界,与那秦忘舒境界天差地别,只需出手,秦忘舒如何能抗,那‘千辛万苦’四字,却又从何谈起?除非护法大人与秦忘舒有旧,生怕我杀了他,这才突显其才罢了。” 以雪土龙身份,面见莫幻真时只需揖手为礼便可,听到这话,双膝不由跪倒,口中道:“属下该死,着实是起了怜才之心,便是与他动手,也着实舍不得用狠。属下的那点心思,怎能瞒得过殿主。但秦忘舒着实潜能无穷,前途不可限量,若得此人诚心投纳,定是如虎添翼。” 莫幻真不由笑道:“此人的才华,我也算是略知一二,此战又有何变化,你可细细道来。” 雪土龙怎敢隐瞒,将此战详情细细道出,莫幻真越听越奇,道:“不想此人竟修成凤火,果然是极难得的,若是他诚心投纳,神龙苦炼多年的天龙剑岂不是大成可期?那套冠绝天下的冰火大阵亦有望炼成了。” 雪土龙道:“以凤火而炼天龙剑,自是不在话下,但若想参与冰火大阵,以秦忘舒此刻修为,怕是不成。只因秦忘舒此刻不过是六级炮气士境界,而若想参与布阵,至少也得是地仙境界不可。” 莫幻真道:“三家七宗此番吃了苦头,必会卷土重来,只可惜秦忘舒却是赶不上了。虽是如此,此人之才,我亦动心,更何况若想令许仙心安心留在此处,尽展其才,那也非得此人不可。以护法瞧来,说服他留在雪神宫,或有几成把握?” 雪土龙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莫幻真皱眉道:“果真这么难吗?他若是极为倔强,便是天纵奇才,留他又有何用?” 雪土龙忙道:“以属下想来,或可在许负心身上想主意,秦忘舒就算不在乎自家性命,难道会不管许负心死活?” 莫幻真摇头道:“此人精明厉害的紧,他早知道负心对我极为重要,我又怎会对负心下手。若想说服他,还需另想办法。” 与此同时,有雪神宫修士引了十余名女修来到偏殿之中,那修士道:“此番后招来的侍女尽在此处,还旧许仙子亲自选来。” 许负心抬起头来,向那十余名女子瞧去,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其中一名女子身上。 第431章大义轻生死 第431章大义轻生死 屈指算来,秦忘舒被囚静室已有三日,却不曾有一人前来探问。雪土龙先前既流露出招揽之意,怎地又不派人前来劝说?还是这其中又生诡计? 是了,若想说服自己,总得将自己的出身来历打探明白,方好对症下药,以求一发必中。 秦忘舒灵脉被雪土龙封住,自是运动不得,修士若无法运动,吸纳不了天地灵气,就与凡俗无异,身子就会一天天的垮下去。因此每日皆有侍女送来酒食,以供秦忘舒所需。 秦忘舒既至此处,索性不去多想,有食物拿来便吃,有酒便饮。他自修成辟谷之术,也只是饮过数回酒罢了,此番再度如常人般饮食,便觉得那食物味同嚼蜡,毫无滋味可言,比之修行时灵脉通畅,身心俱舒的感受,实有云泥之判。 只因辟谷之术大成之后,身子便与天地一体,身体也就改变了运转的方法,而吸纳灵气之术,比起纳五谷而食可就是高明了许多。此刻再改回来,就好比吃惯了山珍海味,而去俯就粗粮糙米,那是怎样也适应不得的。 好在雪神别院中的酒水滋味甚佳,秦忘舒一日竟能饮得三壶,倒也渐渐得了些酒中妙趣。 那酒的好处,便是一饮陶陶然,二饮忘忧愁,三杯饮来天地小,乾坤倒转我为尊。想来酒之一物不过是五谷和了些净水,别置于窖中酝酿般了,怎地就如此神奇?可见那世间的物事,便是时间了,哪怕是五谷清水这等最寻常不过的物事,一旦有长时间酝酿,便生出种种的奇妙了。 却不知留给秦忘舒的时间还有多少。 想起浩劫将至,自己境界低微,真正等到到浩劫来临,自己又能有多大的神通。欲想挽狂澜于即倒,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每次想到此事,秦忘舒不免又要多饮几杯。 不知不觉壶中酒水已空,秦忘舒拍打静室石门,大叫道:“拿酒来,拿酒来。” 本来只需秦忘舒一拍石门,立时就有回应,要酒有酒,要食有食,哪知这次拍了半日也无人理会,秦忘舒心中气恼,拍得更响了,忽听静室石门微微一动,就被人推开了。 那石门厚达三尺,秦忘舒既失真玄法力,本是推不开了,而此间侍女也绝不敢推门而入,只是在石门上开了个小窗递进酒食罢了。因此瞧见石门推开,秦忘舒心中一动,暗道:“雪神宫定是来下说词,且看看他们有何手段。” 其实秦忘舒对是否加入宗门,并不算是如何拒绝,当初之所以拒了火凤禹皇,也是另有原因,毕竟火凤禹皇不能得罪了一个,不如统统不理。 此番是否加入雪神宫,秦忘舒也是举棋难定,雪神宫行事不择手段,视野人如猪狗一般,若让雪神宫得了势,天下修士必是困苦不堪。但大义虽是如此,为了营救许负心与盗幽,秦忘舒倒也不妨委身屈就,只需觑了个良机,救出许盗二人去,就算被雪神宫恨之入骨,秦忘舒也是满不在乎的。 然而若是轻易就答应加入雪神宫,只怕反会被雪土龙莫幻真轻看,是以秦忘舒需得先听听对方的说辞,方能打定主意。 石门被推开之后,一名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手中提了个尺长的酒壶,面色既忧且喜,不是盗幽又是谁? 既见故人,秦忘舒如何不喜,那盗幽也是激动异常,瞧着秦忘舒眼睛直眨,身子也是摇摇晃晃,显然心中动荡难平。 秦忘舒恨不得将盗幽双手一握,再诉衷肠,然而瞧见盗幽修为如故,在去自由,分明已得雪神宫修士信任,心中陡然一沉,莫非盗幽被逼不过,已然加入雪神宫? 但盗幽究竟是诚心加入,还是和自己一样,只是为了相机营救负心?若不能弄个明白,秦忘舒怎能放心。 他面上泛起笑容来,道:“原来我久等的说客,竟然是你。” 瞧那盗幽神情,几乎羞愤欲死,一张脸涨得通红,只因“说客“二字,就像两根针一般,深深地刺进他的心里。 秦忘舒察颜观色,心中甚是后悔,自己尚未弄明白盗幽的心思,怎地就讥讽起来,若是错怪了盗幽,情何以堪。 盗幽勉强一笑,道:“今日只为陪着秦兄大醉一场。” 秦忘舒拍手笑道:“近日所饮酒水皆无滋味,想来盗兄携来必是美酒无疑。” 盗幽神色渐复,亦笑道:“若不是绝世佳酿,自敢来见秦兄,实不相瞒,此酒采北域水火交融之地的净水,以北地黑麦酿成,端得是滋味绵长,入口生香。” 秦忘舒道:“当初在昌源境中遇到一人,声称酒为五品,不知这水火黑麦酒又算得几品?” 盗幽笑道:“我当日听你说过,一品不过是村酿劣酒,也就得了酒气,第二品便是这杯中酒了,却也只是滋润了舌头,过不了咽喉。那第三品已可以暖肚温肺,那就算是有些趣味了。这样算起来,我这水火黑麦酒,恰是三品。” 秦忘舒拍手笑道:“难得你还记得,纵是三品也是极难得了。” 盗幽道:“秦兄昔日之言,字字在心。” 秦忘舒本是伸出手去取那酒壶,听了这话,手臂微微一颤,他抬头瞧向盗幽,盗幽竟已是热泪盈眶,秦忘舒不由点了点头。 那盗幽本是性情中人,怎会作伪,此番伤心难过,定有七分是觉得委屈了。而世人交友,贵在交心,既然盗幽说出这样的话来,秦忘舒如何不信,便是被他骗过这一回,也是心甘情愿。 他口中道了个“好“字,顺手将盗幽拉得坐下,先将酒壶拍开,大大的饮了一口,这才递给盗幽。 盗幽见他神色,已知秦忘舒心中之意,不由大喜,忙接过酒壶来,也大口饮下,哪知因饮得过急,那酒水又是浓烈,竟呛得酒水四溢,二人不由大笑,刚才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无形界限就此消失无踪。 盗幽稍稍运气,自是将酒气压了下去,缓缓道:“当日负心以性命来挟,这才换了我的性命,但盗幽本是无足轻重之人,是生是死,雪神宫的人也不会放在心上,若是负心故技重施,只怕雪神宫的人绝不会轻易就范了。”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我若是不肯俯就,那莫幻真便要杀了我?” 盗幽道:“此女瞧来温柔可亲,其实心狠手辣之极,我将此女好有一比,秦兄想到此人,只需将天轻拿来比较,也就知道此女一二了。” 秦忘舒道:“若是天轻在此,听到这话,盗兄此生定是寝食难安。” 盗幽笑道:“盗幽原以为连死都不怕,怎会怕人,哪知一见到天轻,便是提心掉胆,惶惶不可终日,秦兄莫要取笑,我着实是怕极了天轻。” 秦忘舒不知这三日之中,云天轻做了何事,是否已顺利潜进雪神别院,他就算失手被擒,只要想起天轻在外,便不曾失去希望。 只是他虽然相信盗幽,但云轻此行事关诸人生死,自要谨慎之极,因此对云天轻的动向,暂时不可向盗幽提及了。若此事只是自家生死,当可对盗幽坦然无疑,但此事却又牵扯到天轻与许负心,秦忘舒怎能大意?他也没理由将云天轻与许负心的性命,与自己系到一处。 那酒的好处,便是胜过千言万语,既不知该如何说话,秦忘舒便去饮酒,就见盗幽将酒壶一倾,倒了些酒水在石地上。伸指沾了酒水,写下四个字来:“天轻已至。” 秦忘舒心中大喜,云天轻果然能干之极,竟顺利潜入雪神别院,不仅如此,竟和盗幽已经联络上了。既然盗幽已知天轻的存在,可见云天轻已细细考查过盗幽了。 他忍住心中欢喜,亦提起手指,写道:“此来何计?” 盗幽哈哈一笑,奋指疾书,就在那石地上写出数百道符文来,秦忘舒只瞧了一眼,便已明白,那符文正是连命符。此符乃是云天轻的绝技,他人的再也学不来的。 以盗幽灵慧,若想记住这数百道符文,也是一件难事,可见这三日之中,云天轻竟是一刻也不曾清闲,否则怎能传得盗幽这许多符文。 当初云天轻劫去许负心,用的就是连命符的手段,竟令秦忘舒无计可施,如今云天轻再度出手,连命符的手段用来亦是恰到好处。 只需自己的性命与云天轻牢牢系在一起,莫幻真投鼠忌器,自己就可与她周旋到底了。 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是第一步,只要云天轻身份不泄,她与秦忘舒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定有无数办法逃出生天,想到这里,秦忘舒嘴边已是笑意渐浓。 那盗幽写上一行,秦忘舒便随手抹去一行,这连命符他也是下过功夫,此番符文虽与昔日符文有差,其中原理却可推寻,因此秦忘舒只需瞧过一眼,就可牢牢记住了。 不想就在盗幽写到第后数行时,石门外脚步声响,传来雪土龙的声音:“秦小道友,来此三日,可曾住得习惯?” 盗幽神经如铁,仍是手指不停,只顾着写来,秦忘舒抹去酒水的动作也更是快了,但能否抢在雪土龙踏进石室之前修得此符,却也难知。若是此事泄露,盗幽必死无疑。 那盗幽竟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换秦忘舒一命了。 第432章说术本无双 第432章说术本无双 就在雪土龙踏进石室的刹那间,秦忘舒将酒壶倒提而起,酒水倾泻而出,将地上的酒迹冲得干干净净。其后将酒壶一掷,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君勿言。你我恩断情绝,就如这覆水难收。” 盗幽面色惨然,道:“秦兄当真不顾及往日情份?” 秦忘舒道:“雪神宫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忘舒劝你及早抽身回头,莫要同流合污,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雪土龙听到这话,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自是尴尬之极,忙在盗幽肩上一拍,道:“盗幽,凡事不可勉强,你还暂退。” 盗幽默默无言,起身走出了静室,心中甚是惴惴,他倒不是担心被雪土龙瞧破行迹,实因雪土龙来的甚急,刚才最后数行符文被酒水冲去,也不知秦忘舒能否记在心中。 若秦忘舒无法修成连命符,雪神宫便无顾忌,自可随意处置秦忘舒了。 雪土龙坐将下来,笑道:“秦道友好大的怨气。”伸手拂去,地面上的酒水凝成一团,再一拍手,手的酒团化得干干净净,就连石室中的冲天酒气也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秦忘舒闭目不瞧,却在暗修连命符文。最后数行符文虽被他抹去,但他对连命符下过苦功,只需举一反三,细加推敲,仍可补完符文。 但与许负心连命共生,固然可令莫幻真投鼠忌器,但大丈夫却要靠一名女子救命,秦忘舒心中着实不耻。此符修来自有用处,但绝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闭目沉吟半刻后,秦忘舒已在心中补完连命符,这才睁开双目,瞧着雪土龙似笑非笑,道:“在下心境已复,愿闻前辈说辞。” 雪土龙摇了摇头道:“秦道友道心如铁,岂可违逆本性,委曲求全,在下实无苏仪的辩才,怕是劝不动道友了。” 秦忘舒耸然动容,道:“前辈也知苏先生大名?” 雪土龙笑道:“先前有消息传来,苏先生辅佐晋君,以三寸不烂之舌连说三国投向大晋,如今晋国幅员万里,士民数千万,已俨然是苍南大国,与楚齐三足鼎立。想来他日并楚吞齐,也是指日可待了。” 秦忘舒听到这消息,不知是喜是忧,故国强大如斯,固然是一喜,但晋君若志在并楚吞齐,则必是兵连祸接,生民添炭。 不过复又想来,他日浩劫来临,若天下仍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又怎是魔修凶兽的对手,倘若晋君真能完成统一大业,纵有牺牲也是值得的。 秦忘舒衷心赞道:“若果能并楚吞齐,苏先生功垂天地了。” 雪土龙道:“只可惜苏先生虽是才冠当世,却难以说得仙修界齐心御劫,仙凡俨然两个世界,不知仙修界何时诞出一个苏先生来。” 秦忘舒道:“仙修界强者为强,纵是苏先生大才,只怕也是束手无策了。” 雪土龙道:“在下所想,正如秦兄一般。修士本性喜散不喜聚,只顾各自修行,所谓门宗世族,或因血统联合,或因聚众授徒而自保,针插不进,水泼不入。若想如凡界诸国联为一体,可谓极难矣。他日浩劫来临,免不得还是各自为战。” 秦忘舒动容道:“以前辈瞧来,又该如何行事?” 雪土龙道:“非得有一人,集诸修之才智,慑服天下,威压各大宗族,或能令仙修界结成铁板一块,那慈悲之道,非强者不可为。世尊有云,唯强者方能慈悲,正是这个道理了。” 秦忘舒目光闪动,道:“在前辈瞧来,只需目标远大,就可不择手段了,无所不为?” 雪土龙道:“或十年,或二十年,魔域必将一统,到时魔修并力来袭,天地浩劫势难避免,哪里有时间让你从容施展,欲行非常之事,就得用非常手段。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秦忘舒微微一笑,雪土龙自苏仪身上说起起,渐渐引到仙修界来,这说词又是花样一新,不知不觉之中,就让人堕入其中,无非是替雪域神龙申辩,劝自己同流合污罢了。 他若想救出许负心,非得留在雪神宫不可,但他的性情早被对手所知,若是立时就答应下来,怎不令对方生疑。若雪土龙的说词毫无新意,自己也难顺势依从。 如今听雪土龙之言,似乎极有道理,一时也辩他不得,但若想赢得对方完全信任,却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劳前辈亲至,陈述雪域神龙之志。“瞧那雪土龙虽是惜才,但自己毕竟只是一名六级炼气士,又何必耗费许多力气来说服,可见其中必有缘故了。 雪土龙哈哈一笑,道:“道友之才,好似龙潜于渊,假以时日,必可凤唳九天,只可惜道友却不自知,竟仍在妄自菲薄。我雪神宫若得道友,好似如虎添翼一般。” 秦忘舒摇头道:“前辈谬赞,忘舒实不敢当。忘舒今日困倦之极,请前辈勿言。” 雪土龙点了点头,道:“土龙所言,还请道友深思。” 秦忘舒道:“前辈之言,忘舒牢记在心。” 雪土龙当即退出,不过其后每隔数日,雪土龙必来探望,且其后雪土龙对秦忘舒再不曾下一句说词,二人相会,说的不过是仙修妙术,天下大势罢了,那秦忘舒也只当忘了自己的囚徒身份,与雪土龙交谈甚欢,静室岁月,倒也悠然之极。 有时秦忘舒也旁敲侧击,探问雪神龙劝服自己的意图,但雪土龙往往顾左右而言他,竟不肯以一句涉及此事。只以秦忘舒大才难得之语搪塞罢了。 这一日雪土龙又携酒来访,秦忘舒却发现其神情憔悴,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他心中惊讶,以雪土龙的境界,早就百病不侵,却不知遇到了怎样的麻烦,竟落得如此? 其间说到修士的自我之域,雪土龙叹道:“修士的自我之域固然强大,奈何难以动用,在我瞧来,不过是屠龙之技,瞧来神通无极,实无大用了。” 秦忘舒道:“忘舒此刻虽修不成自我之域,却也知自我之域一旦施展成功,对手就算境界远超自己,也是束手无策,任人宰割,怎地在前辈瞧来,竟无大用。” 雪土龙道:“你想来,若是对手境界低微,就算不用自我之域,也可以战而胜之,若是对手境界高明,灵识通达,等那自我之域施展起来,对手立时反抗,说不定反陷自己于极不利的境地。可见这自我之域的好处,就在于‘施展成功’四字,但若遇高明对手,又怎能施展成功?” 秦忘舒道:“既然前辈不屑此术,怎地却擒了我的刀灵去?” 雪土龙笑道:“刀灵技能强大,境界低微,这样的性灵,世间少有,这也是自我之域难得成功的范例,且在下施展此术时,亦是动用诈欺之术,否则定难成功。” 秦忘舒道:“正要请教。” 雪土龙也不隐瞒,便道:“我施此域与众不同,乃是另行炼制宝塔一座,此塔瞧来与寻常法宝无异,但其中却暗藏自我之域的法诀玄妙,但是如此施法,却是大损元气,并且就算将刀灵擒获,却也难将其收之灭之,这样说来,自我之域终无大用了。” 秦忘舒不由笑道:“前辈难得施展此术成功,却对刀灵无可奈何,难不成就算在自我之域中,前辈也难伤到刀灵?” 雪土龙道:“刀灵乃天地间杀气所凝,如今虽在我域中,冲突难出,但其身躯在至实之虚之间,我自是难以将其灭除,可是我若将其放出,那刀灵一旦得脱自由,谁能压制?” 秦忘舒道:“是了,维持自我之域极耗法力灵识,难怪前辈憔悴若此。” 雪土龙苦笑道:“我收了刀灵,竟好似作茧自缚一般,而道友一日不肯回头转意,我便要受一日的煎熬。在下的苦楚,真是不提也罢。” 秦忘舒心中大动,不想刀灵的手段,竟远出自己所料,看来若想逃出生天,或可将希望寄托在刀灵身上了。 虽是刀灵被雪土龙囚于铁塔之中,若想将这铁塔取到手,非得先过雪土龙这一关不可,但雪土龙就算憔悴之极,那也是天仙境界,哪怕是一息尚存,也可将自己轻易诛杀。 更要命的是,自己自被囚进静室,就被封住灵脉,法力难施,又该怎样杀了雪土龙,夺回刀灵? 看来也是时候虚与委蛇,答应雪土龙所请了,只需自己能被解了灵脉,重新恢复功力,再与云天轻联手,那情形可不就是翻天覆地一般? 于是他沉声道:“前辈为刀灵受苦,忘舒着实不安。但忘舒有一个疑惑,若不能弄个明白,实难下定决心。” 雪土龙勉强提起精神,道:“秦道友有何疑惑,不妨直言。” 秦忘舒道:“前辈苦心孤诣,要劝忘舒归服雪神宫,忘舒虽不敢妄自菲薄,却也知道自家根底,敢问前辈,雪神宫究竟有何处能用到我?” 雪土龙哈哈大笑道:“在下为了一句话,日夜难安,总算给我盼来了。” 第433章百计难脱身 第433章百计难脱身 秦忘舒道:“前辈厚望,忘舒惭愧之极。” 雪土龙道:“我主雪域神龙以绝世才华,创了套冰火大阵。此阵深得阴阳之妙,冠绝古今。但此阵却需两件法宝,缺一不可,一是地煞刀,二是天龙剑。那地煞剑以十万年玄冰为基,也算是勉强炼成,但天龙剑已炼制三十六年,却尚未成形。只因此剑非地火可炼,非三大神火不可。” 秦忘舒道:“如此说来,前辈欲借在下胸中的这道凤火炼成天龙剑了。” 雪土龙道:“凤火虽非三大神火之列,但其威能绝不亚于神火,只因火凤恶名在外,仙界大能不肯让凤火名列神火罢了,但朱雀神君与火凤相争多年,亦难压制火凤,可见凤火之强,又怎会弱于太一神火了。” 秦忘舒沉吟片刻,道:“忘舒无宗无派,修行之道极是艰难,本来也想过投效宗门,以补玄承历练之不足。投效雪神宫又有何不可。” 雪土龙大喜道:“秦兄果然肯来助我?” 秦忘舒道:“只可惜贵宗行事逆天,忘舒着实不敢苟同。“这是以退为进之策,端看雪土龙有何说法。 雪土龙笑道:“秦道友,你也是聪明绝顶之人,怎不明白我家宫主苦衷。” 秦忘舒道:“前辈试言之。” 雪土龙道:“正是因天龙剑难成,冰火大阵形如虚设,但宫主一统天下的大计又片刻等不得了,这才另思别策,以冰魂蛊御使人众。倘若天龙剑可成,宫主以冰火大阵之威,必能横扫天下,既可用堂堂之阵,又何需再用诡计。” 秦忘舒喜动颜色,道:“若果然天龙剑炼成,雪神宫真可弃蛊惑之术而不用?” 雪土龙郑重道:“土龙不才,愿以性命发誓,若天龙剑炼成,雪神宫仍要动用冰魂蛊,土龙必将遭受天劫,天诛地灭,永不复生。“说罢左手食指指向空中。 秦忘舒慌忙上前按住,道:“前辈一言九鼎,忘舒怎能信不过,罢了,忘舒这条性命,日后便受前辈驱使。” 雪土龙大喜道:“秦道友此言,当浮一大白。“说罢将酒壶提了起来,一气喝下半壶去。 秦忘舒不叹道:”前辈待忘舒之德,忘舒没齿难忘。” 他心中自是感愧不已,自己投顺是假,救人为真,日后可不是辜负了雪土龙一番期待? 那雪土龙曾与姬明灭有约,就算姬明灭落在他手中,也要放他一条生路,可见亦性情中人,此番雪土龙连日说他,亦可见性情中的好处。 再想到雪飞龙为救三宗修士,不惜身死命丧,难怪有人曾言,怎地北地雪域,多的就是慷慨悲歌之士,飞龙土龙二人,便是如此了。 本来秦忘舒就算口称投效,也该逼他立下符誓,但雪土龙却是只字不提,亦可见雪土龙的为人。或者在他瞧来,秦忘舒千金一诺,又怎会出尔反尔,大丈夫一言而决,又何必立誓? 不过就算秦忘舒立下符誓,他心中自也不惧,只需能救出负心盗幽,便是自己毁诺弃盟,粉身碎骨,受天下人笑,又有何妨。 雪土龙当即便解了秦忘舒的灵脉,秦忘舒不由长舒一口气,试着运转真玄,初时虽有凝滞之像,很快就运转如初了。 雪土龙道:“你此番被封灵脉,损耗修为不少,还需在此静修多日,唯等你完全恢复,我再领你去见神龙神女。” 秦忘舒道:“一切谨遵前辈法旨。” 雪土龙道:“负心仙子住在别院西殿,或不在西殿,便应该是在岭下的冰火岭中,离此处向东,此岭离主峰约有三十里,秦兄功力稍复,便可去瞧她了。盗幽住在别院西殿,若是不在殿中修行,必是伴着负心仙子去冰火岭。”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负心盗幽皆可在别院自由往来了。” 雪土龙面色一红,道:“这其中另有缘故,不提也罢。” 秦忘舒心中一沉,知道许负心与盗幽必是服下了冰魂蛊,自然就不怕二人逃了出去,这也难怪雪神宫如此大方,任二人自由行走。 他面色一沉,道:“前辈,何不将冰魂蛊取来,在下若不曾服用,想来神女神龙也是信不过我的。” 雪土龙忙道:“秦道友千金一诺,怎需这种手段。便是负心仙子与盗幽二人所服魂蛊,在下也深劝过莫宫主,这几日内必可解除。” 秦忘舒仍是面色不豫,淡淡地道:“如此最好。” 雪土龙神色讪讪,竟也不好意思多留此处,忙道:“秦兄只管静心调息,冰魂蛊之事在下立时去办。”说罢匆匆去了。 秦忘舒等雪土龙离去,当即静心调息。本来他荒废课业许多,再度修行必有重重障碍,就好比那庭院多日不理,必是杂草丛生,修行之道亦是一般,这也是仙修之士每日勤修不辍,不可有一日荒废的道理。 而紫罗心法之所以称之为天下之第,就在于此心法不导而行,不需修士运转,修士唯有切身体会,方知紫罗心法的好处。 秦忘舒原也修过紫罗心法,只因其后又修无相魔诀,紫罗心法便无法增益,紫罗心法既然无法大成,于该项心法中其后的种种强大神通,也就无缘了。 但紫罗心法每日自动运转的神通,却已然深植入体。也就在雪土龙解开他封印的刹那间,这心法就运转起来,又何需秦忘舒导气运玄。 且他又修归藏经总纲,最擅于吸纳灵气,这两项神通合在一处,只需稍加引导,多日荒废的课业,只需半日就可补充了。 秦忘舒觉得体内真玄运转自如,虽只达成往日一半修为,却足可抵御院外的绝寒之气了,因此怎肯稍待,当即离了静室,就向别院西殿走去。 就见那别院之中四处无人,空空荡荡,但此院既然是由莫幻真亲自监督,怎会无备,黑暗中也不知有怎样的法宝罩定此殿,院中修士的一举一动,必在莫幻真的监督之中。 想到与许负心就要重逢,饶是秦忘舒道心似铁,心中也是激动不已,不知负心是否安好?境界又是如何?久困此处,心情又是怎样?桩桩件件,皆是萦绕不去。 几步跨到西殿,殿前殿内正有两名侍女正在打扫,见到秦忘舒便裣衽为礼,道:“见过秦执事。” 秦忘舒奇道:“我怎地变成了执事?” 一名侍女笑道:“我等新来,也是不知。这是雪护法吩咐的,属下自要依从。” 秦忘舒道:“你等与我未不相识,怎会认出我?” 那侍女掩口笑道:“只因此殿除了盗君之外,便只有秦执事一人,阁下既然不是盗君,不是秦执事又是谁?” 秦忘舒道:“这也罢了,敢问负心仙子与盗君可是去了冰火岭?” 他刚才试着动用禅识,倒也勉强可用,只是那禅念受到某种禁制,难以及远,比之往日威能,也就留存了一成罢了。这才知道许负心与盗幽并不在宫中。 侍女道:“仙子与盗君每日此时,都要去冰火岭走一遭的,秦执事若是去了,定能逢个正着。” 秦忘舒道:“你等既是新来,不知新来侍女几人,又叫什么名字?” 侍女见秦执事甚是罗嗦,原有几分不耐,但既见动问,怎敢不答,便道:“我等一众女修共来了二十七人,却只留了八名,分别叫晓月,鸣风,初雪,晴晓……”说到这里,伸指敲了敲脑袋,显然诸位侍女的名字记不大熟。还是另名侍女替她补足了,无非都是寻常名姓。 秦忘舒听到“晴晓”二字,翻转过来就是小秦了,莫非便是天轻的化名?又不便直接去问,就道:“八位侍女各在何处,有何值守?” 那侍女名叫雪见,当下耐心答来,秦忘舒对其他侍女动向也不在意,唯细心留意晴晓去向,原来却是伴着许负心盗幽同去冰火岭了。 秦忘舒心中暗喜,既是被许负心唤了去,晴晓不是云天轻又是谁?若果然四人能聚到一处,可不是万事皆宜? 他谢过雪见,大步出了雪神别院,此刻他若是翩然离去,自然是谁也拦不住了,但雪土龙与莫幻真早将他瞧定了,既是许负心与盗幽在此,那是打死他也不肯独自离去的。 而莫幻真如此托大,想来也是因为许负心与盗幽身上已有冰魂蛊在身,此蛊若不除去,二人怎能脱身。想到此处,秦忘舒顿觉心情郁闷之极。 云天轻纵是足智多谋,却也无法去除此蛊。雪土龙虽答应替许负心与盗幽去除此蛊,但必然另有手段约束诸修。因此将这事反来复去想来,竟是困难重重。 院外风雪极大,秦忘舒真玄只恢复一半,竟有虚抵受不住,急忙念动绝寒诀,方觉身子一暖,这才大步向东行去。三十里路程片刻就到。 秦忘舒凝目瞧去,只见那冰火岭中一半积雪千尺,另一半露出黑黝黝的岩石,竟无片雪覆落,原来是地火上涌,融去了雪花。 又见冰火岭上开就红花朵朵,瞧来好不艳丽,而万朵红花之中立着一人,身披白氅,内罩素衣,不是许负心又是谁? 第434章南敌远来袭 第434章南敌远来袭 秦忘舒大喜,上前叫道:“负心,负心。”此番久别重逢,心中欢喜可知。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早将许负心视为家人骨肉一般。便不去想她,许负心也会在心中占据极重要的位置,若是想到她,就忍不住生出温暖之意。 许负心转首瞧着秦忘舒,却叹了口气,道:“怎地白日里也做起梦来。“却不忍将目光移开,仍是直直地瞧着秦忘舒。 秦忘舒大叫道:“负心,便是我来了,那是真真切切,怎地会是做梦了。” 许负心全身一颤,嘤嘤哭道:“你真的来了。” 秦忘舒上前将许负心双肩揽住,笑道:“可不就是我,不信你咬我一口,看我痛也不痛。” 许负心泪水如雨,嗔道:“好端端地,我咬你作甚。果然是忘舒哥哥。“双手将秦忘舒双臂抓得牢牢,生怕手一松开,那秦忘舒便要消失了一般。 秦忘舒瞧着许负心,欢喜不禁,拂开许负心面上的发丝,笑道:“这红斑怎地偏向一侧去了,妙极妙极?红斑移去,才显出我家负心真正的相貌来,原来也是如花似玉,艳压群芳。” 许负心又羞又喜,道:“说什么艳压群芳,我可谁也比不了。“心中忖道:”莫幻真说的倒也不错,原来男子皆重相貌,忘舒哥哥先前不提,是怕我伤心,其实他心中仍是在意的。” 秦忘舒道:“可别这般妄自菲薄了,你此刻容貌绝不输人。是了,盗幽何在?” 许负心转目四顾,道:“刚才伴着晴晓去了,原是要去崖下替我采几朵千焰雪莲来。”忽地用手一指,道:“可不是来了。” 只见盗幽与一名侍女转过山崖,匆匆赶了过来,瞧那侍女相貌,正是云天轻。当初在雪神宫三宗弟子面前,云天轻并不曾以真面目示人,此刻露出原来相貌,三宗弟子自是不识。 云天轻笑道:“忘舒哥哥,你见了负心妹子,心中可是欢喜。” 秦忘舒大笑道:“自然是欢喜。” 曲止水在妙府山居之中见了盗幽,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急忙掠出山居,扑向盗幽,搂着盗幽便是大哭。 盗幽面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去推开,生怕曲止水着恼,口中笑道:“止水,难得见面,正该欢喜才是,怎地却只知道哭?” 曲止水道:“人家日日替你担心,既见到了你,怎能忍得住。“忽地笑将起来,弃了盗幽,又搂着许负心嬉笑。 原来那雪土龙甚是大度,不肯去翻检秦忘舒身边物事,因此并不曾发现妙府山居这样的空间法宝。想来雪土龙自忖境界修为高明,秦忘舒便是有天材地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此刻众人相聚,只少了青聆。那青聆被雪土龙的探龙手所惊,也不知逃向哪里去了。 云天轻道:“且别忙着欢喜,怎样逃出此地才是道理。负心与盗幽皆被种了冰魂蛊,若不能解了此蛊,那可是寸步也离不开的。” 秦忘舒正为此事犯愁,皱眉道:“此事的确堪虞,雪土龙虽答应解蛊,但就算解了此蛊,又要生出别的计策来,雪神宫视负心极重,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云天轻皱眉道:“雪土龙何时解蛊?” 秦忘舒道:“此事定会上覆雪域神龙知晓,一来一回,怎样也要两三日。” 云天轻道:“这么说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负心妹子,那冰魂蛊两日之中可否解得开?” 许负心道:“我近几日细研千焰雪莲之性,由此及彼,推敲解蛊之术,也就只有三四成把握,两日时间,怕是匆促了些。” 秦忘舒喜道:“原来负心竟能解此虫蛊?” 许负心摇头道:“此事尚未可知。” 云天轻道:“雪土龙一番好心,要替你与盗君解蛊,哪知反而弄巧成拙。正如忘舒哥哥所言,雪域神龙与莫幻真就算答应了,也必然生出其他法子,哪怕只是加强护卫,我等也难脱身。趁这两日雪神宫来了大敌,莫幻真与雪土龙皆不在此处,务请负心努力。” 许负心想了一想,道:“若解此蛊,非得反复试验不可,否则我与盗君身上虫蛊又怎能轻动,稍一不慎,可就触动了冰魂蛊,那可是糟糕之极。” 云天轻道:“若因此事烦恼,倒也不难,别院中可不是有几名侍女,正好拿来试验。” 许负心面色一变,道:“怎能如此。”她不忍指责云天轻凉薄,便不说话了,但她向来不会七情上面,此刻不肯说话,心中便是恼了。 秦忘舒道:“怎能用活人来做试验,此处若有灵兽灵禽,不妨捕来一试。” 云天轻一时情急,自知失言,忙扯着许负心的袖子道:“负心妹子,算是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许负心知她好心,只是云天轻行事向来无所顾忌罢了,见她求饶,又怎忍与她计较,忙笑道:“你也是好心。” 盗幽道:“此处天气极寒,灵兽罕至,若想去抓灵兽灵禽,两三目内未必能办得到,这可如何是好。” 云天轻想了想,道:“若想别处捕抓兽禽,一旦离了此处,院中必有警示,既然雪土龙不曾翻检忘舒哥哥身边物事,想来也不知精卫赵光灵,如今只好让精卫赵光灵去外面走一趟了。” 秦忘舒道:“惭慨,雪土龙坦然君子,不来翻检我身边物事,我倒是要用诡计对付他。” 云天轻道:“为救负心,何需计较手段,雪土龙便是君子,雪域神龙却是其心可诛,还请忘舒哥哥速下决断。” 秦忘舒忙将精卫与赵光灵唤出,吩咐了数句,二侍遵旨便行,至于许负心的坐骑毕华,因也在雪神宫的监视之中,出行不便,也就不再随行。且以精卫与赵光灵的手段,等闲灵禽可不是手到擒来。 秦忘舒细问冰魂蛊一事,许负心道:“如今这千焰雪莲尚未成长,雪神宫也难大量动用冰魂蛊,若是这谷中万朵千焰雪莲一旦长成,那雪神宫可就谁也遏制不得了,幸好天轻与忘舒哥哥皆被引来这里,否则天下修士少不得遭逢一场大劫。” 盗幽道:“我等离开之时,就将这万朵雪莲扫荡一空,看他雪神宫怎样害人。” 许负心道:“倒也不必毁去,千焰雪莲除了能培育冰魂蛊,亦有诸般大用的。且就算我等毁了雪莲,雪神宫得了我的培莲之术,总可随时补种。这世间的物事原无善恶,最恶者莫过于人心罢了。” 秦忘舒道:“不错,只要雪神宫恶心不息,总有办法养出千万只冰魂蛊来,只盼此番三家七宗能将雪神宫一战而胜,方能永免此祸。”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事,便向云天轻道:“天轻,你瞧雪域神龙虽有大志,但诸般准备却不齐全,怎地就仓促邀战?此举大是反常了。” 云天轻道:“此事的确有些古怪,极北城之战,雪神宫甚是狼狈,那五行禁旗也是仓促立起,若说雪神宫小瞧了三家七宗,可不是蹊跷,想来这其中必有原因。” 秦忘舒道:“此次雪土龙与莫幻真不在宫中,定然是三家七宗修士来袭,只盼三家七宗胜了,也免去我等许多麻烦。” 云天轻道:“欲观此战倒也不难,这几日我在宫中,对宫中法宝布置倒也略知一二,趁着精卫与赵光灵未至,正好去瞧个明白。” 许负心衷心赞道:“也就是天轻你罢了,换了他人,怎有这种手段,我在这别院宫中多日,也曾留意过,怎地就不曾发现端倪。” 云天轻格格笑道:“负心妹子,你我所学各有不同,你修的是济世之道,我学的则是害人的手段怎可拿来比较的。” 当下诸修回来宫中,曲止水怕被侍女瞧见,自然回到妙府山居中去。回到别院之后,云天轻轻车熟路,来到南殿一间石室之中,将石室大门推开,只见两名修士赫然端坐其中,见到诸修前来,皆是一怔。 云天轻肃容道:“两位,如今秦道友已投效我雪神宫,位列执事之职,两位还不速来拜见。” 室中二修慌忙来拜,道:“不知执事光降,我有失远迎。”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你等有职事在身,何必多礼,我欲观雪护法与北来之敌斗法,不知可否。” 二修道:“执事关心护法,那是当然,此战莫殿主亦会出手,定然是必胜无疑了。” 秦忘舒走进石室,只见室中悬挂一面银镜,这种法宝倒也是常见的,但凡名门大宗,皆备有类似法宝,以观周遭动向。 立在镜前瞧去,只见镜中白雪茫茫,绝无人影。秦忘舒正要惊疑,一修士忙道:“此地是忘魂川,乃是瑶光殿以南三百里一个紧要所在。先前已探得明白,三家七宗修士在极北城吃了苦头,不敢再来,便意图先取瑶光殿,断我羽翼,再谋雪神宫。” 秦忘舒道:“三家七宗倒也打得如意算盘。此战除了雪土龙与莫殿主之外,还有谁会出战?” 那修士道:“雪云龙护法必是要出战,有两大护法出手,再加上莫殿主,那自是万无一失了。” 秦忘舒道:“雪域神龙想来亦不会坐视了。” 二修士相视而笑,道:“除非三家七宗老祖皆至,否则我家宫主怎会出手?便是来了一两位老祖,有莫殿主在此,也足以应对了。” 秦忘舒暗道:“不想雪域神龙自视极高,此人究竟有何神通,敢小瞧了天下修士。” 第435章银镜可窥战 第435章银镜可窥战 银镜中很快出现两道身影,瞧来皆是熟识,原来是杨氏两名兄弟,杨明玄与杨明知。杨明玄固然是性情高傲,不可一世,但那杨明知却颇具灵慧,此番三家七宗攻打瑶光殿,以杨明知为先锋,也算选才得当。 却不知雪神宫如何安排,以便将三家七宗弟子一网打尽。 两名雪神宫修士见镜中出现人影,皆是激动起来,双拳齐皆紧握,目光不离银镜分寸。 就见杨明知忽地停了下来,嘴角牵动似在对杨明玄开口说话,奈何银镜虽能探敌,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秦忘舒转向两名修士道:“此镜威能略显不足,怎地听不到对方说话?” 一名雪神宫修士苦笑道:“本宫原有神镜三面,可惜历来战事频频,竟全被打碎了。其后再重炼窥敌法宝,哪知却是时运不济,炼成的三面万里镜皆是只能视物,不能探声。” 秦忘舒道:“万里镜无法探知对手说话,那是其中的玄银纯制不足,北域寒气极重,压制了地火,法宝炼制诸多不宜。” 两名修士皆在拼命点头,一修叫道:“那位干将大师也是这般说来,秦执事与干将大师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了。” 另名修士道:“如今有秦执事前来加盟,凭秦执事胸中凤火,干将大师铸器之材,我雪神宫他日成就定是不可限量了。” 秦忘舒暗道:“不知干将兄受了怎样的欺骗,被哄进雪神宫来,是了,干将是位诚实君子,听到雪域神龙说的天龙乱坠,自然就轻信了,怎知雪域神龙暗底里却培植冰魂蛊,手段下作之极。” 就见镜中杨明知迟迟不前,显然是发现了三宗修士伏击的端倪,但身边的杨明玄却执意向前,二人就此争辩起来。 秦忘舒见两名修士境界不高,便向云天轻传音道:“杨明知执意不肯向前,究竟何故,天轻可能瞧出原因来?” 云天轻不假思索,便道:“从地图上瞧来,瑶光殿所在之地皆是崇山峻岭,山高万丈,以北域的极寒天气,遁行极难。唯有取道忘魂川,一路曲折向北,方是最省真玄的途径,既然忘魂川如此紧要,若是无备,必是大有玄机,那修士不肯向前,倒也是谨慎不过的。” 秦忘舒点头道:“杨明知虽是谨慎,但前锋大将的责职之一,便是要刺探敌情,哪怕牺牲性命也所不惜。明知虽是谨慎,却不如明玄有勇。” 云天轻道:“修士斗法怎比战场厮杀,一名修士修成不易,怎能轻言牺牲。而军中悍勇之士,虽也难得,比起精英修士来,怎样也容易培养。” 秦忘舒听了云天轻这番话不由愕然,他是军伍出身,向来以战场经验出发推断世事,如今瞧来,却是行不通了。云天轻之旨,实胜过他多矣。 银镜中的杨明知不知说了怎样言语,杨明玄不再执拗,在那里频频点头,忽见杨明知从怀中取出一宝,曲指向空中弹去,那法宝瞧来像一粒黑珠也似,祭到空中之后立时发出焰火数道,那焰落将下来,就在川侧一座雪岭上熊熊燃烧起来。 此火显非凡火,竟能在雪地上燃烧不灭,那火刚在雪地上点燃,就从雪中跃起数名修士,个个神色狼狈。 雪神宫两名修士惊道:“这是怎样的火焰,竟是这般厉害?” 秦忘舒道:“此火名叫三昧真火,虽比不得三大神火与凤火,比起寻常地火来可就强得多了,雪中伏设的弟子遇到此火只怕要糟糕。” 果然杨明知见有修士从雪中窜出,连连冷笑,手中掐诀用法,御使空中火珠激射出火焰数道,射向雪岭上的修士。看来这粒火珠,就是帝困山中所得的灵虫内丹了,被杨氏炼制成宝,果然厉害。 那数名修士虽急急闪避,还是有两名修士逃不过,被那三昧真火溅到身上,立时全身着火,惨不堪言。 秦忘舒虽身在雪神别院,其实心在三家七宗,只盼三家七宗大胜,也可免去世间修士遭受冰魂蛊之苦。因此瞧见雪神宫修士吃亏,心中甚是快慰。 正在这时,镜中又现出一名修士身影,此人手执青葫芦一只,将葫芦盖打开,左手掐了道法诀,就向空中火珠一指,那火珠被法诀撼动,竟是摇摇欲堕,看来要被收进青葫芦之中了。 杨明玄大喝一声,手祭法剑就向那修士袭去。那修士身穿白色法袍,显然是瑶光殿修士,瑶光殿虽以女修为主,也不乏男修。传言瑶光殿对男徒选择极严,若非是奇能异才之士,就必定是德贤兼具,否则那瑶光殿女修个个千娇百媚,若引来了登徒浪子,岂不是自惹麻烦。 那男修相貌丑陋,但显见有奇技在身,见到杨明玄法剑祭来,左手施诀不停,右手则伸食指连划两道,恰是个十字。 只见空中现出十字交叉的两道青光,将杨明玄的法剑压得疾沉,杨明玄的御剑之术竟不能奏功。 杨明玄在东穹何等骄横,哪里受过这等挫折,双手急掐法诀,空中法剑发出罡光一道,迎面将两道十字青光斩得粉碎,法剑疾飞如电,刺向灰衣修士的胸膛。 灰衣修士面色凝重,左手仍是不停掐诀,要收空中火珠,右手连划数道,空中又现十字,却是金光闪闪,显然与刚才大不相同。而与此同时,杨明知竟敌不过此修法诀,那火珠离了原处,就用青葫芦慢慢飘去,青葫芦之中冒出道道白气,亦向火珠逼近。 银镜前两名雪神宫修士瞧得大喜,道:“左丘山这次定可奏功,那白气只需将火珠一绕,此珠再不复为三家七宗所有的。 以杨氏双雄之才,竟敌不过对方一名修士,秦忘舒瞧来也是惊讶,从那灰衣修士的相貌气度瞧来,此修也应该只是地仙级修士罢了。不过地仙境界又分小成,中乘,大成。听来只是三个小境界,但两个小境界之间却如同隔着千万重山,差距之大,不可道里计。 若这灰衣修士是中乘境界,以一人而压杨氏双雄倒也不奇了。 如此看来,当初秦忘舒与雪土龙斗法,那着实是不知轻重,也就是云衣上的彩雀因得火凤加持,侥幸破了雪土龙的虚龙,且雪土龙对他又有怜才之意,否则双方正式交斗法,雪土龙弹指之间,就可将秦忘舒轻易诛杀了。 杨明知见火珠将被对手收去,也是大急,奋起手中法剑,就向左丘山当头斩来。他的御剑之术可比杨明玄高明许多,左丘山又来不及再祭十字金抵御,因此那法剑如冷电一般,“刷”地一声,就将左丘山右袖切去一截,啸得左丘山出了一身冷汗。 杨明知得势不饶人,手中法剑上下盘旋,围定左丘山斩杀,左丘山闪避不得,只好弃了收珠之想,双手同施十字金光。空中便有四道金光纵横交错,方将两柄法剑压将下来。 这时雪岭上的数名修士避开三昧神火,也各自祭出法宝,来敌杨氏双雄,空中法宝飞舞,罡气四射,激得四周雪地上的积雪漫卷空中,数步之内,竟瞧不见人影了。 不过诸修齐施法宝,杨氏兄弟毕竟不敌,杨明知虽斩断对方一柄法剑,也被其他数件法宝欺到身前来。杨明知忙将火珠一收,与杨明玄双双退后。只退了数百丈,身后冲出来三名修士,口中大呼小叫,只可惜银镜威能有损,竟听不到三修的说话之声。 瞧这三修打扮各不相同,其中一修座下是赤豹一头,最是醒盟,看来是驭善宗的修士了,瞧那赤豹身形,比莫幻真的豹侍所乘花豹犹长大了数尺,自然极是威风,也不知这赤豹与花豹斗法,又是谁强谁弱。 驭兽宗的修士但凡出宗迎敌,必有奇兽一头为座骑,往往惊破敌胆,大占便宜。是以驭兽宗的十分手段,怕是七成得之于胯下坐骑。 那赤豹修士御豹上前,赤豹张牙舞爪,便要伤人,只需背上修士用手一指,那赤豹必定奋不顾身,以爪牙扑向对手。 三修同时冲出,但赤豹遁速最快,冲得最凶,竟被其一举冲到左丘山面前,爪上锋芒向着左丘山面门一拍,左丘山竟不敢恋战,慌忙退走,口中大呼小叫不已。不知是否因瞧见赤豹,便要唤莫幻真座下的豹侍出手。 因得了三修出手,杨氏兄弟总算挽回败势。细观场上斗法,北域修士固然勇武,法诀精湛,但苦于手中法宝偏弱,若与对手法宝相较,往往不敌。左丘山的十字罡光本是极厉害的,但也拿对手不下,亦是吃了法宝不足的苦头。 秦忘舒暗道:“雪神瑶光极寒三宗法诀高明,三家七宗法宝厉害,这样算来,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此战出手的修士最多只是地仙中乘境界,只能算是试探对手虚实罢了,不知雪神宫两大护法出手,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杨明知与杨明玄领着三修,就向对手逼去,左丘山既然败走,其他修士自然不敢恋战,也向川中败退。 云天轻传音笑道:“此战先胜后败,显然是刻意安排,是要将三家七宗修士引进圈套中去了,不知杨明知如何化解,更不知双方的大能之修何时出手。” 秦忘舒道:“别人的手段不瞧也罢,我一心只想瞧一瞧莫幻真的神通。” 云天轻摇头道:“便是三家七宗有天仙境界修士出手,只怕也引不出莫幻真来。” 第436章奇香诱冰虫 第436章奇香诱冰虫 眼瞧着杨明知领着诸修冲进川中,大战一触即发,不想那银镜“喀嚓“一声,竟碎为两截,镜前诸修一声惊呼,皆是扼腕不已。 两名雪神宫修士面面相觑,一人嚷道:“偏在这时坏了,可不是让人心焦?” 另一名修士搓手道:“这可如何是好?护法原有交待,若形势危急,就要增兵增援,银镜既破,可不是误了大事。” 秦忘舒道:“说不得只好劳烦两位亲自去走一遭,可去战场边观战,但有轻重缓急,也可及时传讯。” 两名修士齐将头点,道:“也只有如此了。” 二修携着那面银镜,果然匆匆离去,秦忘舒见二人如此听说,心中也是一奇,看来三家七宗的是雪神宫大敌,趁着雪神宫与三家七宗交战之际,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约过了两个时辰,精卫与赵光灵果然擒了数只灵兽回宫,此刻宫中除了几名新来的侍女,竟无一修,可不是天赐良机? 这也不能算是雪神宫托大,实因战事紧急,且许负心与盗幽又被冰魂蛊所控,在雪神宫修士瞧来,定是万无一失。至于许负心能化解冰魂蛊,则是谁也想不到了。 许负心见擒来了灵兽,当即开始在灵兽身上种蛊。秦忘舒瞧那冰魂蛊,原是一种寸长的小虫,全身几近透明,瞧来倒也玉雪可爱。又怎知这冰虫竟能夺魂占魄,控制修士的心智? 许负心道:“此虫夺魂占魄,不过是其生存之道罢了,此虫若在体外,便需食千焰雪莲而生,离了千焰雪莲,再难养大的。就好比那世间的帝王将相,虽是身份高贵,却是不识稼穑,离了农夫供养,也是不能活的。” 秦忘舒笑道:“负心此言,可就道尽世情万象了。既是如此,冰虫入了体内,就好比到了洞天福地,又怎样将他灭除?” 许负心道:“冰虫入体之后,却也不会发作,只在体内潜伏,唯等到养蛊人发号施令,方才施展手段,夺魂占魄。一旦此虫发作起来,修士便成了行尸走肉,任你怎样修为,也是无用了。” 云天轻在旁听了咋舌,道:“小小冰虫,竟恐怖如斯。鹊巢鸠占不说,还要夺人性命,这种冰虫自私凶残透顶,偏偏世间此物不绝,让人好不心灰意冷。” 许负心道:“正如天轻所言,此虫虽是凶残,但因贪婪成性,正可将计就计。我在培育千焰雪莲之时,发现千万朵雪莲之中,总有几株雪莲与众不同。千焰雪莲花开之时如赤焰红霞,瞧来好不耀目,但其后花色渐淡,变得灰白起来。” 说罢就让盗幽取出几朵长成的雪莲来,秦忘舒与云天轻瞧去,果然那几朵雪莲一改初绽时的娇艳之色,而变得灰淡无华。 秦忘舒叹道:“世人生存于世,少年时谁不是野心勃勃,只当天下任我纵横,哪知长大之后,才知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又怎能不灰心沮丧,斗志全无。” 许负心道:“但世间偏有一种人,百折不回,初心不改。那雪莲也是一般,千万朵中,总有几朵雪莲不肯与众沉沦,赤心不变。” 盗幽听了这话,便笑道:“负心所说的,便是这种了。” 小心翼翼取出一朵雪莲来,那朵雪莲不出则罢,一旦出了盗幽的衣袖,便有奇香盈室,瞧那朵雪莲,莲叶好似冰雕玉琢,怎如其他雪莲的灰败之色,更奇的是,此莲莲心赤红,仍是艳丽之极。 许负心道:“我将这种雪莲叫做赤心莲。想来世人千万,最终虽不免流俗,但总有些仁人志士,不肯轻易低头,意图挽狂澜于即倒。世间正因有这些志士仁人,方才浩气长存。” 秦忘舒拍手道:“负心此言,深得我心。莫非负心是要用赤心莲诱冰虫出体?” 许负心道:“那冰虫极爱赤心莲,我才突发奇想,百般试验,但冰虫见了赤心莲固然欢喜,却不知入体之后,是否仍有作用。今日正好一试。” 被擒来的几只灵兽虽服了灵虫,其实并无异症,此虫若无号令,也不会去夺魂占魄。盗幽将成朵赤心莲交给许负心,许负心轻轻接过了,用手一拍,赤心莲便成粉碎了。 云天轻吃惊道:“此莲若碎了,又怎能诱虫?” 许负心道:“非得粉身碎骨,方能激发奇香,充盈于天地间。” 云天轻似有所悟,默默无言,秦忘舒心中暗忖道:“原来志士仁人,到最后免不得粉身碎骨,唯留清名在人间。” 那赤心莲被拍碎之后,果然香气四溢,比之刚才的幽香暗送,又是迥乎不同了。 许负心将赤心莲碎瓣抛到空中,左手施了道法诀,掌中生出青光万道,在碎瓣上一拂,那碎瓣因青光而起,在空中盘旋飞舞。花瓣上的香气也就更加浓了。 许负心右手再施法诀一道,乃是白光三束,此光一出,空气中香气顿时一收,想来是被这法诀罩住,无法外泄了。 再瞧那空中花瓣,竟发出丝丝缕缕的赤气来,此赤气渐渐凝成一团,片刻后结成米粒大小的一颗红丸。 许负心这才托起手掌,将那红丸置于掌中,道:“我以雪莲奇香结成一丸,名叫诱魂丹,究竟能否诱出灵虫来,实无多大把握。” 云天轻道:“此丹之成,暗合天道人心,以天轻瞧来,此丹必可大获成功。” 许负心道:“但愿如此。” 那许负心平时瞧来娇娇弱弱,但在施法碎花制丸之时,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姿。于草木之道,许负心可谓世间之集大成者,这是她的独有领域,怎容他人置喙?就好比修士在自我之域中主控天下,万千法则,随心而定。 秦忘舒与云天轻相视而笑,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于草木造化之术上,负心已然大成,便是神农现世,想来也不过如此。” 当下盗幽持定了一只灵兽,令其动弹不得,许负心便将掌中香丸托到灵兽鼻端去,那香气入体,却是如丝如线,灵兽竟是懵然不知,但灵兽体内灵虫,却是闻香而动。 秦忘舒与云天轻早就各自动用灵识,探查灵兽体内冰虫动静,那冰虫闻到香丸奇香前,本来是缩成一团长眠不醒,此刻却将身躯展开,猛然一动。 也不知那冰虫用了怎样的手段,盗幽手中的灵兽忽地发出一声怒吼,张口就向许负心手中香丸咬来,秦忘舒与云天轻同时惊呼,双双出手,一个将许负心手掌推开,另一个则伸手在灵兽头顶一拍,将那灵兽打得头骨破碎。 冰虫既然夺魂占魄,与那灵兽已是一体,此兽既死,冰虫自然也活不成了。 许负心也吓得面色苍白,但神色仍是镇定,缓缓道:“这香丸虽可诱虫,但反惹得冰虫不顾号令,抢先夺魂占魄,驱使这灵兽夺丸,看来此计不成了。” 云天轻道:“负心且放松心境,冰虫既来夺丸,可见此丸果有大用,只需改变诱虫的方法,定有奇效的。” 许负心点了点头,缓缓道:“冰虫修行有成,又是本性贪婪,既知香丸存在,怎地不会拼命来夺,看来若想诱虫出体,非得藏起这香丸来,让冰虫主动来寻才是正理。” 秦忘舒道:“莫非要摭住香丸,唯留其香入体,以诱灵虫?” 许负心道:“此法或可一试,但藏起香丸唯留香气,却该如何办到?就算我置这香丸于盒中,以那冰虫手段,也必能探知的。” 秦忘舒笑道:“莫忘了我修成无相魔诀,最擅于藏息慝气,你将这香丸给我试试。” 许负心依言将香丸交给秦忘舒,秦忘舒合起手掌,心念动处,全身黑气升腾,青光绕体。许负心的一道灵识本来牢牢锁定香丸,却被成黑气青光所阻,果然探不到香丸了。 秦忘舒默运玄功,将那无相魔诀形成的强大界限分开一线,唯让一缕香气飘出,同时以无上玄功引导这缕香气,转向另一只灵兽。 盗幽这次牢记教训,双手同时施展法诀,将那灵兽牢牢把持,那灵兽便受驱使,也是动弹不得了。 香丸所发出的香气本是无形无色,且香气凝而不散,诸修虽是靠得极近,也闻不到这缕香气的,唯有灵兽体内的冰虫方能嗅到这缕奇香。 但冰虫虽能嗅到此香,却因香丸被秦忘舒的无相魔诀罩住,又哪里能探得到,不知这样一来,此虫是否就会离开灵兽身体,来体外寻香。 探那香气入体之后,灵兽体内的冰虫果然被惊动,就见那冰虫与刚才那只一般,但动作却放缓了许多,显然灵虫虽被奇香所诱,却是心中傍徨,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那冰虫迟疑了片刻之后,忽地离了丹田,顺着灵兽的灵脉,缓缓来到灵兽的咽喉处。 诸修皆是凝神屏息,不敢轻动,却不知那冰虫是否真能自动爬出兽体。此计若是不成,诸修已是无策,许负心与盗幽又怎能离开雪神别院。 可见诸修的命运,全系于一线了。 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而冰虫的速度也是极缓,此虫究竟是想夺魂占魄,驱使灵兽夺香,还是离体自寻,竟是无可测度。 第437章慷慨赴北海 第437章慷慨赴北海 静室之中针落可闻,就见那冰虫一步步爬到灵兽口中,那灵兽觉得口中异物难耐,猛地张口,就将冰虫吐了出去,冰虫身如离弦之箭,就向秦忘舒扑去。 秦忘舒早有准备,不等冰虫扑至,掌中生出一点凤火迎向冰虫。此虫虽生于地火冰雪之间,不畏水火,又怎能禁得住凤火焚绝万物之能,刹那身化飞灰,唯留一道奇香于室。 诸修皆是大喜,盗幽拍手笑道:“这可不是成了,秦兄,速速替我与负心解此蛊毒。”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这解蛊之法并非完美无缺,中途若这冰虫改了主意,仍是危险之极,我着实不敢冒险。” 盗幽道:“大不了便是一死,秦兄不妨先拿我做个试验,若着实危险,也只是死了我一个人罢了。” 秦忘舒正色道:“你若因此身故,忘舒此生难免郁郁,那岂不是等于死在我手中。容我再三思来。” 云天轻也道:“三家七宗攻打瑶光殿正急,雪神宫一时三刻也顾不到此处。盗君莫急,请容忘舒哥哥三思,好歹想个妥善的主意。” 盗幽无奈,只好道:“秦兄速速想来。” 许负心嗔道:“就你心急,这样连声催来,忘舒岂不是乱了心思。” 盗幽嘿嘿一笑,也不反驳。说来盗幽的性情甚是有趣,虽是生来豪迈,不惧生死,但若遇到女子,便是束手无计。遇到曲止水便是如此,遇到负心,更是言听计从,逆来顺受。 秦忘舒沉吟片刻,道:“刚才在冰虫出体之时,我试着以禅识探它,此虫毫无反应,看来我这道禅识或可压制它了。依我的主意,此虫若是离开丹田之后,最是危险,只因那一刻冰虫去向难定,若我用禅识引它出体,那就是双管齐下,或可增添几分周全。” 盗幽本想说话,瞧了瞧负心,忙又止了口,许负心忍不住笑道:“你爱说便说,直管瞧着我作甚。” 盗幽笑道:“既然是能说,我只说一句,秦兄,这个主意高明之极,何必多言,速速行来就是。” 云天轻也道:“忘舒哥哥魔禅双修,如今专修禅识,不修魔识,也是忘舒哥哥灵慧之处,那禅识虽不及魔识霸道,但胜于润物无声,令人无知不觉,冰虫又有多大灵慧,更遑论抵御禅识,我瞧这个主意也是极好的。” 许负心道:“忘舒,既然主意已定,何须赘言。” 秦忘舒见诸修皆无意见,自是大喜,便对盗幽道:“盗兄,哪怕是动用禅识,也无十成把握,若是出了意外,盗兄莫要急着赶赴冥界,需得等我片刻。” 盗幽大急,道:“怎地就能让你赔上性命,无论成与不成,但有负心在此,你也绝不能想到一个‘死’字,你我若是都死了,留着负心孤苦零丁,你也忍心?” 秦忘舒忍不住笑道:“盗兄,实不相瞒,此举我实有九成把握,适才言语戏耍,莫要在意。” 当下再度施法,将那缕莲香引向盗幽,盗幽肃容以待,也不敢动用真玄,生怕惊扰了冰虫。 莲香入体之后,果然引得冰虫醒来,秦忘舒立时加持禅识一道,却见那冰虫身躯微微一僵,复又缓缓离了丹田。云天轻与许负心瞧得明白,皆是欢喜,看来禅识已压制住了冰虫,冰虫也只好乖乖高开人体,再也不会生出夺魂占魄的主意。 等到冰虫爬到咽喉处,盗幽缓缓张开嘴巴,秦忘舒轻喝一声,用手一指,此虫立时飞出,再将一道凤火烧去,顿时化成飞灰。盗幽就此得脱自由。 云天轻拍手笑道:“这法子果然使得,等灭了负心体内的冰虫,我等正好出宫。” 秦忘舒有了两次的经验,把握更增几分,当下依法重施故技,片刻间就将许负心体内冰虫引出,凤火烧去,永绝后患了。 许负心去了体内冰虫,大有如释重负之感,她忙忙地道:“我与盗幽体内的冰虫,皆是莫幻真亲自出手,如今二虫已死,莫幻真必能感知。忘魂川离此虽远,留给我等逃走的机会也不多了。” 秦忘舒当机立断,便对诸修道:“好,我等立刻离去。” 诸修匆匆离了雪神别院,各自骑驴御禽,雪见等几位侍女怎知其中变故,见诸修离开,自然也不会拦阻的。 盗幽的黑驴如今虽也能行得遁术,但与许负心的毕华相比,可就慢得多了,盗幽便道:“秦兄,不如大伙儿齐入妙府山居之中,秦兄携着我等便可,岂不是方便快捷。” 云天轻道:“盗兄,你只知空间法宝的好处,却不知其弊,此宝虽好,若是忘舒哥哥被擒了,那就是一网打尽。你瞧这世间许多大能,又有几人炼成空间法宝,一来炼成宝间法宝需得机缘巧合,二来也是怕担了风险。” 秦忘舒道:“天轻之言极是,空间法宝的好处自不用说了,但却有全体覆灭的风险,因此但凡仙宗门派,便有此宝,也不敢行险。尤其是率众迎敌之际,若将门生弟子尽数藏牙空间法宝之中,一旦携宝人遇险,可不是全宗尽没了。” 云天轻道:“如今我等诸人要想摆脱莫幻真的追杀,更不能聚在一处了。忘舒哥哥虽修成无相魔诀,却未必能瞒过莫幻真这样的大能修士。” 秦忘舒道:“莫幻真不知天轻的存在,且她便要追来,也只有两个目标,第一是负心,第二便是要寻我报仇的。因此我有个主意,天轻护着负心先行,我与盗兄断后如何。” 盗幽道:“妙极,负心与天轻先行一步,若是莫幻真赶来,我与秦兄便与她周旋到底。” 那许负心乍与秦忘舒相逢便要分开,且秦忘舒又要担着血海干系,心中怎能放心,还是云天轻杀伐果断,扯了许负心便走。二女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秦忘舒直到瞧不见二女的身影,这才对盗幽笑道:“盗兄,你我也就此分手如何。” 盗幽大急,道:“说得好好的共御莫幻真,怎地立时又改了主意?” 秦忘舒笑道:“你若追得上我便赶来,若是追不上我,那就莫要做了我的累赘。”说到这里,将手在盗幽肩上猛地拍了一记,祭起赤凰刀一纵数百丈。 盗幽听到“累赘”二字,不由一呆,他虽是好脾气,听到这话也是恼怒异常,本想纵驴跟上,却硬生生停下脚步,心中忖道:“原来他一直视我为累赘。”越想越是伤心气恼。 忽觉得背后一热,急忙扭头瞧去,只见后背生出符文百道,在空中盘旋一阵,便钻入后背之中不见了。盗幽觉得这符文极是熟悉,猛地想起,那竟是自己传予秦忘舒的连命符。 盗幽大叫道:“不好,这家伙用计逛我,我竟被那厮骗了。” 要知道莫幻真便是追来,许负心却是万万杀不得的,如今自己背上种下连命符,就与许负心感受相同,莫幻真投鼠忌器,自然也不敢加害自己了。 因此诸修之中最危险的,便是秦忘舒了,一旦莫幻真追到秦忘舒,那是绝不会容情,秦忘舒不肯让自己冒此风险,这才口出不逊之言,激怒自己不便跟去。 盗幽刚才还在伤心气恼,此刻满腔恼怒化为担心感动,不知不觉间双目泪流,口中嚷道:“秦忘舒,你定要好好的地活着,你若是死了,可不是害我也赶赴地府。那种地方可没那么有趣。” 再想纵驴去追秦忘舒,那是绝无可能了。想来每次与秦忘舒重逢,就觉得此子修为更进一层,二者的差距也变得极大起来,如今竟是天差地别。盗幽伤心流泪之余,更恨自己无能,想到此处,不由得的放声大哭。 只哭了两声,前方又传来哭声,盗幽急忙循声上前,只见空中立着一人,不是曲止水又是谁? 却说秦忘舒离了盗幽之后,就将魔躯现出,将那一团冲天魔气压向四周,沿途山岭雪地尽留魔痕,别说是莫幻真这样的大能修士,便是等闲修士,不用细心辩识,也可清晰地探出秦忘舒的去向了。 秦忘舒此举也实出无奈,若不将莫幻真与雪土龙引来,许负心就算逃去万里,也仍会被莫雪二人轻易擒去。 幸好许负心身边有个云天轻,云天轻境界虽是不高,却是灵慧百出,定有许多主意助许负心脱险,而盗幽身上又被施了连命符,也无性命之忧。如今只看自己能否摆脱追兵了。 他一路向北,足足行了一日一夜,也不见身后有人追来,但秦忘舒心中明白,那是因莫幻真离自己极远,若真要回头瞧见了莫幻真,自己也就只有束手就擒一途了。 越往北行,越是奇寒彻骨,秦忘舒便有极寒诀与凤火加持,也觉得难以忍受,不知不觉中,就放慢了遁速。 就见四周风景,已与雪原不同,身处之地皆是座座冰山拔地而起,想来此刻应该是到了海上了。 秦忘舒暗道:“说不得,只好去海上闯一闯,大海之中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说不定就能寻机摆脱追兵。” 虽知前途茫茫,但秦忘舒胸中志气不失,长啸声中,就向着无边大海遁去。 第438章救人需救彻 第438章救人需救彻 虽然身在大海之上,秦忘舒却见不着一滴海水,好在座座冰山晶莹剔透,倒也别具风情。只是这千里万里,不见生灵,天下一片死寂,令人身处其中,却也寂寞的紧。 秦忘舒又行了片刻,已觉胸口凝滞,真玄不足。他缓缓落在一座冰山之上,略作调息。此前他诱敌大任已算完成,此刻也该收起魔息,动用无相魔诀隐息慝气了。 只是冰山毕竟不是大地厚土,归藏经的吸纳之法施展不得,唯有运用野人心法,吸纳寒气中的灵气了。 他在调息之时,也一刻不敢放松,若是禅识之中探出莫幻真或雪土龙的身影,就算机会只剩得一丝,也得努力挣扎一番。 他心中倒是盼着莫幻真寻来,只因若是见到雪土龙,此情何以堪,也不需雪土龙动手,只需他言语激来,说不定秦忘舒就要碰死在这冰川雪地了。 忽听空中传来禽鸣之声,秦忘舒担心是莫幻真座下灵侍,急忙抬头,只见一行灵鸥急急忙忙,冲着北面去了。 秦忘舒熟读经典,对苍穹界诸多灵禽灵兽颇为熟悉,北域这种灵鸥性情凶猛,最爱食海中游鱼,想到这里,秦忘舒心中一振,暗道:“此处冰山耸立,不见海水,但若跟着灵鸥前去,定能瞧见大海了。” 他慌忙祭起赤凰刀来跃到空中,紧蹑着灵鸥而行,灵鸥感觉不到秦忘舒身上灵息,自然毫不在意,任他跟来。 又行了半日,秦忘舒渐觉扑面来风夹带腥气,心中不由大喜,知道是来到海面上了。再行三十里,遥遥听到前方轰隆声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秦忘舒暗忖道:“这声音惊天动地,莫非有修士在此斗法?”忙用禅识探去,不由哑然失笑,复又击节赞叹起来。 原来前方已现海水,那海水上仍有冰山无数,但比起冰原上的冰山却要小了许多。那冰山浮在海面上,随着海水上下起伏,若两座冰山撞到一处,自然惊天动地。 灵鸥到了海中,皆是欢呼雀跃,纷纷扑进海上捕鱼,秦忘舒在冰山之中缓缓穿行,立甚闲暇,想起宁大海的话来,不由感慨万千。 宁大海名字中虽有一个“海”字,可惜终身未见大海,秦忘舒心中暗道:“大海叔,忘舒依着你的吩咐,终于见到了大海,想我偏居大晋,若非踏上仙修之路,怎能有机会见到大海。但忘舒心中,还是宁愿一生陪伴着父师宁叔,只在战场上厮杀。”想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秦忘舒隐约听到有人声传来,只是耳边冰山撞击之声不绝,那人的声音又是细弱,再去聆神细听,却又听不着了。 秦忘舒暗道:“此地怎会有人?若是莫幻真追来,也断然不会如此示弱。” 刚才那呼声隐约有“救命”之声,秦忘舒既然听到,又怎会不管。他循着声音方向慢慢遁去,那声音果然再次响起:“道友救命,道友救命。” 秦忘舒细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子。想来这海中危机四伏,凶险万状,一名女子怎会来到这里?心中既是好奇,又是担心,急忙加快了遁速。 正急行间,一座冰山迎面撞来,秦忘舒急忙拔高身形,那冰山从脚下急速掠过,撞向另一座冰山。就在冰山掠过脚下时,秦忘舒似乎瞧见一道人影,可惜却瞧不真切,那冰山就急急的去了。 别瞧两座冰山体积相若,但后一座冰山却被撞得粉碎,主动撞击的这座冰山,却是毫毛无损。 秦忘舒不由大奇,两座冰山相撞,怎地只撞碎了一座?且其他冰山便是相撞,也只是撞去边缘冰层罢了,极难撞得粉碎。看来这座冰山颇为古怪了。 秦忘舒两步跨到那座冰山前,绕着冰山细瞧,等绕到一半时,赫然发现山腹之中困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被封在冰层之中,只因冰层晶莹透明,故而女子的身形不难瞧见。 那女子双手双脚似乎却缚着细细的金链,若有阳光照来,亦是闪闪发光。秦忘舒大惊道:“仙子,你怎会被困在这里?” 那冰中女子一双厉目凌利如刀,甚是吓人,但却说不出话来,秦忘舒又问了两声,女子仍不开口。 秦忘舒奇道:“难道此处还有一人。” 忽听女子道:“此处只有我。”虽是开了口,却是中气不足,声音细若游丝。 秦忘舒喜道:“没有别人就好。” 女子怒道:“你瞧我被困,难道心中竟是欢喜?” 秦忘舒慌忙道:“在下绝无此意,只因仙子这样被困,想来痛楚之极,仙子将心比人,若还有一个人也是这般被困,岂不是更令人心焦。” 女子四肢虽被缚住,却能摇动脑袋,便点头道:“原来你倒是好心。” 秦忘舒道:“好心不敢,只是仙子怎会被困在这里,刚才为何又不肯开口。” 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我被这困仙冰索缚住,稍有真玄就被此索吸去了,又怎有力气说话。”这话开始时已是微弱不堪,说到最后,更是气若游丝。 秦忘舒皱眉道:“原来是这困仙冰索,待我救仙子出来。” 他来到女子被困的冰层旁,提起手中赤凰刀就向冰面斩去,他生怕此刀威猛,会震到冰中女子,竟只敢用三成力,哪知一刀下去,那冰面纹丝不动,竟只留下一道浅痕罢了。 女子笑道:“凭你这本事也能救我?这冰山本是困仙冰索所凝,比普通冰山坚固了百倍,你本事不济,还是莫要丢人现眼。” 秦忘舒心中甚恼,自己好心救人,这女子却里来讥讽。正想拂袖离去,复又想来,这女子被困在冰山之中不知多少年,定是心中怨恨,脾气焦躁,推己度人,自己若是被困,只怕也同样如此。 他忍了这口气,温言道:“仙子,你莫要焦躁,在下本事虽是不济,也定会拼尽全力救你。” 女子见他面上气恼之色稍纵便逝,显见得心境不俗,心中也是惊奇,便放缓了声音,道:“我就瞧着吧,最好你莫要让我失望。” 秦忘舒再度提起赤凰刀来,心念动处,刀上火焰已生,再将此焰慢慢靠近冰层,可不就是热刀切牛油?怎会费得半丝力气,就将一块厚冰整整齐齐切将下来。 女子喜道:“原来你有这种手段,失敬失敬。”面上神色充满期待,态度亦恭谨起来。 秦忘舒虽然切下冰层,也知这冰山的确与众不同,等闲积冰只需以凤火靠近,定会快速融化,但这冰山上的冰层,也只是触到火焰处化去,稍稍离得远了,那冰块竟不受凤火影响。这样瞧来,这冰山与玄冰倒也极为接近了,难怪刚才冰山相撞,另一座冰山就会撞得粉碎。 虽是如此,这坚冰毕竟不是凤火对手,秦忘舒接连切下几块厚冰,已快接近女子的身子了。 女子大喜道:“道友好手段,快快救我出来。” 秦忘舒围着女子用刀,就将那女子身周的冰块一点点除了去,哪知他虽是切得快,那冰块形成的速度也快,只见女子四肢上的金链不停地冒出白气来,刚才切去的冰块很快就恢复如初。 秦忘舒心中不由着急,就加快了切割冰块的速度,好在那金链凝气成冰的速度却是固定的,秦忘舒加快动作,自然抢在冰块凝结之前,总算将女子身上冰块尽数除去。 不想那女子却摇了摇头,道:“你这人好生愚笨,我本是被这金链缚住,不先除去冰链,怎能救得出我?你就算将我身子上的冰层除去,我同样难以脱困。” 秦忘舒冷笑道:“区区困仙冰索,怕也难不住我。” 这女子身上冰块尽去,呼吸吐纳之功也免受阻碍,真玄恢复的速度也快了一些,便道:“你懂得什么,此索是天地至阴之宝,否则怎能困得住我,便是你修成凤火,也只是人级罢了,未必就是这冰索的对手。” 秦忘舒怎肯服输,提起赤凰刀来,运足了凤火,就向那困仙冰索斩去,只听一声巨响,那冰索丝毫无损,反将赤凰刀振得弹起,这索之坚,可谓超出想像了。 秦忘舒再将凤火烧去,那冰索仍是纹丝不动,这次秦忘舒凝神细探,很快就发现原由。 原来凤火接近冰索之后,火焰亮度大减,可见威能减损不少,因此等到赤凰刀挟火斩去,最多只有平日一成法力罢了,又怎能斩断困仙冰索。 女子一脸鄙夷之色,道:“不出我所料,道友便是修成凤火,也是无用,你还是安生去吧。” 若是换了他人,被这女子连连出言讥讽,只怕早就拂袖而去,秦忘舒却反倒心生怜意,暗道:“这女子见到我,心中定是希望满满,哪知却因我境界不足,难以救她脱困,心中自是失望之极。” 于是便道:“仙子与这冰索纠缠多年,想来必知这仙索的来历玄妙,还盼仙子指点,在下如何才能解开此索。” 女子奇道:“我也没好声气对你,你真的一心救我?” 秦忘舒道:“救人是一桩事,仙子的言语讥讽又是另一桩事。只要救人这件事不算错,其他小节,又何必在意。” 女子嘿嘿笑道:“你若救了我,也未必就做的对了。” 第439章潜海避锋芒 第439章潜海避锋芒 秦忘舒道:“仙子究竟是何来历,不知能否相告。” 女子道:“你若知道我是谁,定然不敢救我,也罢,你这人境界低微,胆小如鼠,反正也救不得我。我便是风苍龙的结发妻子林斩风。” 秦忘舒知道“林斩风”三字绝非女子的真正姓名,或因他恨那个风苍龙入骨,这才取名斩风二字罢了。 林斩风见秦忘舒毫不动容,将嘴角一撇,道:“你这人不但境界低微,胆小如鼠,原来也是见识浅薄,竟不知风苍龙便是雪域神龙的真名。” 秦忘舒这才动容,道:“仙子竟是雪域神龙的妻子?那么北氓神女与他又是怎样的关系。” 林斩风咬牙切齿地道:“风苍龙为了讨那个贱婢欢喜,竟一味讨好于她,不但将我放逐在此,更用这困仙冰索缚住我,令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风苍龙就是天下第一无耻之徒,莫幻真就是天下第一贱婢。” 秦忘舒见她破口大骂,毫无仙修之士的风度,虽是瞧不习惯,却也不奇,此人遭际极惨,又怎能不怨天尤人? 他缓缓道:“雪域神龙不肯将你杀害,看来倒也并非天良尽泯,只怕仙子也有不对之处。” 林斩风叫道:“那雪域神龙一心要娶莫幻真为妻,我先下手为强,便去杀她,又何错之有?只是那贱婢狡滑之极,屡次三番都被她避过了。” 秦忘舒道:“仙子之言,只怕不尽不实。” 林斩风也不否认,道:“不错,我既杀她不得,便将她留在凡界的一家老小统统杀了,那些凡俗百姓不过如蝼蚁一般,便是杀了又有何妨。” 秦忘舒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人果然恶毒,也难怪莫幻真如此对你,雪域神龙背叛夫妻之情,那是雪域神龙不对,又关着莫幻真何事?你又杀了莫幻真全家。那莫幻真若想杀你,你也活不到今日。” 林斩风叫道:“莫幻真与我仇深似海,又怎舍得杀我,我被困在这里,定是这贱婢的主意,她要让受尽煎熬,伤心欲绝而死。但我林斩风何等人物,怎肯轻易去死,我定要好好活着,瞧着莫幻真烟飞灰灭。” 秦忘舒叹道:“你等之间的恩怨情仇,在下怎便插手,仙子,在下无能,的确救不得你,只好就此别过了。” 他见这林斩风恨毒,便有手段,又怎能救她,此女一旦脱困,不知又有多少无辜枉死。 林斩风嘿嘿笑道:“你是怕了莫幻真是不是?此处是苦寒之地,你好端端地怎会到此,莫非也是拜莫幻真所赐?” 秦忘舒道:“在下之事,仙子就不必操心了。”说到这里,转身便走。 林斩风道:“前有大海阻路,后有莫幻真,少不得你要回来求我。” 秦忘舒怎肯理会,纵身便行。身后林斩风冷笑不止。 只行了数里,前方海面上升起一道黑风,那黑风催动海水,就向秦忘舒涌来。秦忘舒暗道:“海上风浪倒是不小,且避过此风再说。”运起胸中真玄,就要向高空中遁去,哪知越往上升,越是艰难,空中寒风如山,压得秦忘舒胸中真玄运转不畅,几乎要离体而出。 而就在这时,海上那黑风卷起巨浪已扑到身前,秦忘舒硬着头皮,便要去那大浪中闯荡一回,可不等巨浪涌到,黑风已然袭身,此风好不利害,吹在身上好似鞭打锤击的一般,秦忘舒急忙念起定风法诀,但此诀虽好,也只是稍稍减缓黑风威能,那黑风一阵阵吹来,仍是吃痛不过,他无可奈何,急忙转身便逃,黑风催着巨浪就在身后追赶。 片刻之间,就将秦忘舒逼回到林斩风冰山所在之地,林斩风哈哈大笑道:“道友,可不是被我说准了,可不就要回头求我?你当莫幻真为何困我在此?我不但要受到这困仙冰索之苦,更要日日受这黑煞风的苦楚。你若无我相助,怎样也冲不破这黑风去。” 秦忘舒道:“这黑风每日必起吗?” 林斩风道:“这黑煞风三日一小作,十日一大作,除非你修成天仙境界,否则莫要妄想冲破此风。”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仙子刚才的话可是大谬了,我境界低微,天仙境界不知何时可以达成,便是得了你的帮助,又怎能突破此风?” 林斩风道:“别人奈何不得此风罢了,在我面前,这黑煞风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那黑风催着巨浪已涌到林斩风面前,林斩风丝毫不惧,任那风浪打来,秦忘舒吃过黑风的苦头,怎敢留在此处,仍是遁风而逃,只听身后林斩风作歌道:“修成浑朴大道成,黑煞拂我又如何,他日挣断葫金锁,杀尽仇人尽欢歌。” 念罢此歌,又在大骂莫幻真心狠手辣,雪域神龙天生凉薄。 秦忘舒听了只是摇头,林斩风固然令人同情,却也令人无法心生欢喜,真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林斩风沦落至此,也未必尽数是别人的过错。 他离了冰山数里之后,向前一望,忽见空中飘来彩风一团,不由得全身一冷,暗叫道:“不好,果然是莫幻真追来了,如今前有黑煞风,后有莫幻真,可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彩云虽是极遥远处,离此或有数千里,但以莫幻真的手段,可不是转瞬便至?心中正在惊惶,耳边传来林斩风的传音:“道友,你若想活命,立时到我身边来。” 秦忘舒亦传音道:“仙子,你自身难保,又怎能护得住我?” 林斩风恼道:“你若想死,只管去找莫幻真,若是想活命,便来寻我。” 秦忘舒凝目瞧去,只见那黑风仍在冰山处盘旋,但风势已弱了许多,自己只需念动定风诀,或可在这黑风之中立住脚了。想来若被莫幻真撞见,那是必死无疑,只好不情不愿,又重新回来林斩风身前。 就见林斩风全身大放金光,黑风虽强,却被这金光所阻,难以欺近林斩风身前半尺。虽说修士修成罡光护体也是常情,林斩风身上的金光却与众不同。 此光宛若实质,内藏符文无数,若将这金光去压人,似乎亦可夺人性命。 秦忘舒暗道:“这就是浑朴金身的妙用?此女被困在此处,换成其他修士,早就死了千万回,或因她修成浑朴金身,这才支撑至今。” 想来林斩风被困仙冰索缚住,连说话都无气力,但浑朴金身仍可大发光华,可见修成这项神功,便是身无缚鸡之力,也可自保了,秦忘舒以前也动念修行此功,只因浑朴金身与风月之体齐名,若能修成,几乎就是不死之身。林斩风今日显露此功,已略见浑朴金身的妙用了。 只可惜修成浑朴金身要用到浑朴三气,是为混沌清气,造化龙息,金吞青气。秦忘舒目前只得其一,尚且难以炼化入体,至于金吞青气,需得收齐十只金吞兽,自己手中也只得了三枚金吞兽的内丹。 等到黑风稍去,林斩风道:“可是莫幻真那个贱婢追来?” 秦忘舒道:“仙子怎会知道?” 林斩风咬牙道:“便是隔了千里万里,我也能嗅到这贱婢的气息。”此女对莫幻真可谓恨之入骨了。 秦忘舒道:“仙子,莫幻真即将来此,仙子有何妙计?” 林斩风道:“这贱婢的幻术极是厉害,便是与她境界相若的对手,也易被其幻术所迷,不过此女最是畏水,你可藏在冰山之下,或可逃过一劫。” 秦忘舒苦笑道:“仙子之策,听来也不算如何高明。” 林斩风喝道:“你懂得什么?你知道莫幻真为何困我在此?只因那困仙冰索另一头是系在海底的幻域之中,这才挣脱不得,若此宝系于寻常冰山石山上,早就被我挣脱了。我传你法诀一道,可入冰山下的幻域之中暂避,一入幻域,便与此世隔绝,莫幻真又怎能探得到你?” 秦忘舒虽是将信将疑,但如今也只有这条路了,别瞧前方汪洋一片横无际涯,其实却是没路的。 当下林斩风便传秦忘舒数句法诀,秦忘舒念了数遍,竟仍是记不住半句,不由又是羞愧,又是惊讶。 林斩风倒也不奇,更无讥讽之色,她道:“若想穿域破界,寻常法诀怎堪一用?此诀暗藏三句剑文,也难怪你记不住。” 秦忘舒汗颜之极,道:“让仙子失望了。” 林斩风想了一想,道:“我将这三道剑文去除,你再念来,只是这法诀少了三句剑文加持,威能大失,你也难以进入幻域藏身,唯有深潜海底,潜得越深越好。” 秦忘舒道:“也不知能否瞒过莫幻真。” 林斩风道:“瞒是瞒不过去了,不过那贱婢畏水,也不敢去深海中擒你,我再痛骂她几句,贱婢忍受不得,也只好就此离去。” 秦忘舒虽知这法子本无大用,奈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可想,只能点了点头,林斩风再传法诀,虽与刚才大同小异,果然去除了三道剑文,秦忘舒这次只念一遍,就已牢牢记住了。 林斩风道:“那幻域是海中生灵向往之处,海中生灵视这幻域,好像鲤跃龙门一般,你此番入水,必会遇着千奇百怪的海兽,却不可惊扰了。” 秦忘舒道:“在下怎会平地起风波,去惹闲事。” 林斩风抬头向远处瞧了瞧,道:“贱婢转瞬便至,你速速潜海藏身。” 秦忘舒手中掐着法诀,当即入海,那海水比起雪原的上的寒风来,但是温暖了许多,但自家的命运,却是前途未卜,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440章海中有巨物 第440章海中有巨物 林斩风所传法诀,并非避水诀,而是极高明的穿界破域之法,修士来到水里,好比来到另一个世界,水中的法则与地面上自然不同,故而人在水中便是极难活命了。 修士虽可勉强从水中吸纳灵气,但若是被水封住灵窍,自然也是一命呜呼,是以修士若入水中,非得修行避水诀不可。 但避水诀只是适应水里法则最基本的仙法,也就是勉强在水中造成一个小小的界域,避免灵窍受水力封堵罢了,并非真正适应了水中法则。 而林斩风所传法诀,却可视水为无物,究其原理,或可与土行术类似,只是土行术唯能在大地中动用,林斩风这套法诀,不光水里行得,火里亦行得,那是视五行为无物了。这才能穿域破界,诸处可行。 只可惜这其中少了三道剑文,故而若想真正穿界破域,怕是做不到了。 仙修界故老相传,世尊曾从昊天黄氏处修得一种极高明的步法,名中凌虚步法,行一步横跨万里,行两步穿界破域,也不知林斩风所传法诀与此法有何关系。 秦忘舒掐诀而行,身周十丈之内不见水滴,故而与在地面上并无区别。又见海中光线昏暗,秦忘舒动用禅识,这才一览无遗。 耳边传来林斩风的声音道:“道友,你可瞧见水中金光?你若想助我脱困,就得斩断这道金光不可。” 秦忘舒凝目瞧去,果然瞧见水里有一道细细的金光,直直的指向大海深处,秦忘舒知道这是困仙冰索神光,金光所指方向,必是海底幻域,此索系于幻域之中,难怪林斩风无法挣脱。 秦忘舒暗道:“这金光至虚无实,如何斩断?除非是进入幻域之中,瞧明白金光所系之处,或许才能想出办法来。” 但林斩风所传法诀,自己又不曾修得齐全,又怎能进入幻域? 秦忘舒传音道:“金光历历在目,自然能瞧见的。” 林斩风道:“你顺着金光,便可深潜海底,也免得迷失路径,等避开了莫幻真,再与你说话。” 秦忘舒道:“仙子莫非是昊天黄氏传人?” 林斩风嘿嘿一笑,道:“你玄承倒也不俗,知道黄氏的大名。我娘亲便是黄氏嫡系子孙,只可惜黄氏传到我这一脉,竟是绝嗣了。” 秦忘舒忽地想起,世尊后裔唯剩正元仙子,如今正元仙子飞升仙界,竟也落入无人传承的境界,只好由莞公主承祧,怎地这些大能修士个个后继无人?也不知是怎样的因果。 秦忘舒顺着金光急潜,越是潜得深,身周的空间就越是狭小,等潜下数十里后,身边的空域也就只剩下一丈了。 秦忘舒知道上天入水皆是一般艰难,修士到了极高空处,必是寸步难行,压力如山,在水中亦是如此。想来头顶不知有多少水,这些水压在一处,可不是力逾千岳。 这时海底远处,已出现许多游鱼,个个争先恐后,向着海底深处潜去。瞧这些游鱼分明已没了力气,但仍是奋力而前。 秦忘舒暗道:“这些游鱼是将海底幻域当成仙界一般,指望入域之后,就能与世长生,只可惜既是仙界,又哪里那么容易潜入。” 忽见鱼群四下一分,个个惊惶失措,秦忘舒凝神探去,原来是来了一只青龟,此龟约有一丈方圆,虽是体型庞大,却是动作快极,冲开鱼群之后,急急沉向海底。 此龟全身青光闪耀,龟甲上有数道符文忽隐忽现。想来也是修行有成的海中灵物了。 然而那青龟的速度却是渐渐慢了下来,再潜下三里,就只能步步为营,每次行进,不过数寸罢了。 看来这青龟境界不足,也只能到此为止,想潜到海底幻域处,还得再回去修行。 青龟不肯放弃,仍是努力向前,正在那里挣扎,身后来了一条大鱼,猛一张口,就将青龟吞在肚子里。细细瞧去,原来是一条大白鲨。 那大白鲨吞了青龟,甚是得意,摇头摆尾向水底潜去,亦如刚才青龟速度飞快。秦忘舒掐着法诀,与那大白鲨遥遥相对,一心要防那白鲨冲过来吃人。 但大白鲨一心只想潜到海底,对秦忘舒竟不理会。 秦忘舒自然亦不会去惹此鲨,瞧瞧身周空域,也就只剩下五尺了。 大白鲨与秦忘舒齐头并进,但很快速度就慢了下来,到最后如青龟一般寸步难行,秦忘舒叹息一声,此鲨也是自视过高,看来也是无缘幻域了。 忽见白鲨身子急急一扭,就向旁边游去,秦忘舒知道又来了大能,偷目瞧去,那水中伸出一条巨索来,将白鲨紧紧缠住,白鲨虽是极力挣扎,却还是被巨索拉了回去。 却见巨索之后,隐约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秦忘舒探了个明白,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是来了一多八爪巨章,此章八只巨爪长达三十丈,身躯足有百丈,瞧来好不惊人。 就见那巨章张口就将白鲨吃下半截去,鲨腹中的物事大半落在水中,秦忘舒冷眼瞧去,只见有一片龟甲掉了出来,飘飘然向海底沉去。 秦忘舒虽想取那龟甲,却碍于巨章阻路,又怎敢向前,那巨章也瞧见了秦忘舒,不由分说,八瓜分开海水,就向秦忘舒游来。 此章身躯巨大,巨爪分水有术,稍稍一动,便来到秦忘舒面前,秦忘舒暗叫糟糕,自己在这巨章面前,可不是如蝼蚁一般,便被它吞了下去,也不知能否塞满牙缝。 急忙忙在水中施展开小禹步法,身子急闪之际,一根巨索已是擦身而过了,若是秦忘舒再慢上半步,必被这巨章擒了去。 秦忘舒急急转到巨章身后,那巨章虽瞧不见秦忘舒,灵识却能感应,其身上八尺灵活之极,就向身后的秦忘舒探来。 秦忘舒沉心静气,仗着小禹步法与这巨章周旋,每次皆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巨索纠缠,但若想逃出危境,却是难矣。 但麻烦的是,那海水被巨章搅动,处处潜流暗涌,秦忘舒被海底潜流推动,已是身不由己,一边要避开巨索,一边要应付潜流,片刻后已是手忙脚乱了。 百忙中一道青光从面前闪过,正是被白鲨吞去的青龟遗甲,此甲只剩下半片了,但甲上符文仍是灵性不失,闪闪发光。 秦忘舒随手将这青甲取了,再一扑,已扑到巨章的脑袋上,取出赤凰刀来,就向巨章头顶斩去。那赤凰刀锋利之极,顿时没入巨章脑中,但此刀与巨章身躯相比,几可忽略不计,便是整柄刀入体,对巨章来说,也只是划了道口水而已。 秦忘舒暗叫道:“逃也逃不得,斗也斗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若在平地里,他或有手法应付此章,但在海底深处,诸般法则受水中法则影响,威能大打折扣,又是这巨章的对手? 正在焦急,忽究海底光线一暗,一只庞然大物已无声潜到身后,秦忘舒抬头瞧去,大叫道:“怎会如此!” 原来是游来了一条白鱼,此鱼身长竟有两百余丈,体型之巨,令人瞠目结舌。刚才瞧见巨章,以为海中巨物到此为止了,哪知这条白鱼现身,方知一山更比一山高。 巨章瞧见白鱼也是惊恐,怎有闲心与秦忘舒纠缠下去,八爪分开海水,就要逃之夭夭。 那白鱼张开巨口,就将巨章的一只巨索咬住,巨齿上下一合,此索便被切成两截,巨章负痛,逃得更加快了。 不想那白鱼横过身来,巨大的鱼尾便在巨章头顶一拍,此章被拍沉数十丈,竟是逃不出去了。 海底两大巨物斗法,却苦了秦忘舒,那海中已掀起巨深的潜流,秦忘舒被潜流冲得东倒西歪,哪里能立得住脚。他虽想极力逃出此域,奈何水中潜流无数,怎能逃得掉。而身在潜流之中,亦是苦不堪言,就觉得身子快被撕碎了一般,也不知能撑到何时。 就在这时,耳中传来莫幻真的声音:“秦忘舒,你能逃到哪里去?速速回头,让我一剑杀了。” 秦忘舒循声去瞧,只瞧得亡魂大冒,只见头顶数里处,莫幻真足踏一条赤鱼,正分水而来。那赤鱼也有十丈长短,但在莫幻真脚下却是乖巧,要东便东,要西便西,好似家养的一般。 不过瞧那莫幻真的面色,倒是一脸的不耐,其左手掐了道法诀,瞧来亦是寻常的避水诀罢了,看来林斩风说莫幻真畏水,倒也不曾说错,此女虽是修为惊人,但在水中自是威能大减。 这边巨章与白鱼缠斗,那边又有莫幻真前来,真让秦忘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正做没理会处,巨章挣脱了白鱼,就向水面上升去,恰好便是莫幻真的方向了,本来此章有八只巨索,此刻已被白鱼咬去三条。但此章仍将五条巨索齐齐伸向莫幻真。 莫幻真皱眉道:“水中的物事,就是这般讨厌。” 忽将右手指来,喝道:“瞧瞧我是怎样。” 就见那莫幻真的身影忽地消失不见,水中却多了一个庞然巨物,此物鹿角麟首蛇身,身覆白鳞,赫然便是一条巨大的白龙。 那巨章见了白龙,如何不惊,龙为万物之灵,那是天下生灵的魁首,谁人见了不来拜伏? 就见白龙一声低吼,巨章立时转过身来,重新向白鱼扑去,此次是得了白龙的法旨,便是对手法力强他十倍,此章又有何惧。 却让秦忘舒吓得魂不附身,莫幻真的幻术,竟是高明如斯。 第441章鱼腹怎藏身 第441章鱼腹怎藏身 巨章本是白鱼手下败将,白鱼见其不退反迎,心中既是惊奇又是恼怒,这白鱼发起狂性来,巨口张开,就将巨章脑袋咬住,巨章犹不肯退,五爪紧紧缠住白鱼。两只海中巨物翻翻滚滚,搅得海底天昏地暗。 秦忘舒再瞧那白龙,哪里又有龙影,分明是如花美眷,妙人一个。只是美人虽是在前,却是面目阴沉,冷冷地道:“秦忘舒,我本不想杀你,但你既与那贱人勾结,本座又怎能放过你。晓事的速速自尽,也免得污了我的手。” 说话时身边水流激射,显见得莫幻真已动了真怒,故而灵压乱放,搅得潜流奔涌。 也就是二人身在海底万丈,中间有海水隔阻,若是在平地上,那灵压压将过来,秦忘舒只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秦忘舒虽知绝非莫幻真对手,又怎肯束手就擒,他一言不发,转身就向海底潜去,瞧莫幻真的水中手段,似乎也并不算如何高明,只好与她周旋到底。 莫幻真见他掐诀疾走,所用法诀却是林斩风所传,心中更恼,叫道:“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幸好林斩风所传法诀甚是高明,这法诀本是源自凌虚步法,以步法而论,当是天下第一,若是修得齐全,别说这万里海域,便是一步跨进冥界魔域,也是轻而易举。莫幻真境界虽高了秦忘舒两大境界,但水中勾当毕竟不熟,其幻术在水中亦是大打折扣,双方的距离一时难以拉近。 但秦忘舒的苦处却在于周身空域越来越小,只怕再潜下数里,周身空域消失,那就是动弹不得了,而莫幻真境界远高于他,就算欺近幻域也同样能撑得住的。 秦忘舒越往下行,心中越是绝望,只不过凭着一股求生的念头拼命向下罢了,实不知能撑到何时。莫幻真眼瞧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口中哈哈大笑道:“看你还能逃到哪里!” 忽听其一声惊呼,秦忘舒回头瞧去,只见那白鱼不知何时欺近莫幻真,张开就向莫幻真噬来,其张开的巨口之中,犹留下巨索半条,分明是八足巨章所有。看来那巨章终究不是白鱼对手,被白鱼吞进了肚子里。 莫幻真扭身避过白鱼一扑,纤手指向白鱼,喝道:“你竟敢犯我!”身遭光芒闪动,那光芒之中有白龙飞舞不定,这次幻术却与刚才不同。 秦忘舒心思灵慧,立时明白过来,刚才莫幻真化为白龙,周围生灵皆能瞧见,如今这道幻术,只针对白鱼。那是将幻术集于一点,自然是更加高明。 但这白鱼自恃身躯巨大,竟没将这白龙放在眼中,竟张口摆尾,向这白龙扑去。 莫幻真见这白鱼厉害,也是一奇,不过她自恃胸中包罗万有,倒也不慌,手中法诀到处,光芒中幻像迭出,却是一片碧蓝大海,海中花树摇曳,游鱼成群。在水中灵兽瞧来,这片风景就是洞天福地了。 那白鱼果然受欺,便收了狰狞面目,在光茫面前游荡起来,神情亦转悠闲。 莫幻真随手再向秦忘舒方向一指,口中喝道:“速去将这人吃了。” 秦忘舒瞧见自己面前光茫闪动,也不知幻化出怎样的奇景来,那白鱼果然听话,就向秦忘舒猛然扑去。 秦忘舒叫道:“说不得,只好与你拼命。”竟不退反进,足下小禹法步展开,身如离弦之箭,就向白鱼巨口之中一扑。 那莫幻真瞧见秦忘舒送死,不由格格直笑,等瞧见秦忘舒身在白鱼巨口中时,面色却是一变。 原来秦忘舒此番却是破釜沉舟,既知不是莫幻真对手,干脆甘冒奇险,要去白鱼肚中躲避。因此他的身子投进白鱼巨口中时,已将天地洪炉祭起,罩住其身,不等那白鱼巨口合起,身子已藏进洪炉之中。 那洪炉虽大,但在白鱼口中,不过是弹丸之物,洪炉往下一沉,便进了白鱼腹中。 莫幻真叫道:“这厮狡滑,竟让他逃了去。” 此刻若想再诛秦忘舒,那非得先将这白鱼诛杀了不开,但这条白鱼极其庞大,莫幻真纵然能施展幻术欺它,若想将其诛杀,则是千难万难了。 白鱼吃了秦忘舒,只当无事,目力所及,又不见莫幻真身影,于是想起此行目的来,摇头飘尾,就向海底沉去。 莫幻真叫道:“不好,若被这白鱼冲进幻域,可不是便宜了这厮。”心中不舍,就在白鱼身后紧紧跟来。 那白鱼没了对手,游得极快,这等庞物大物稍稍一动,便是十里八里,莫幻真水底本事不济,又怎能追得上。 忽见四周一静,便进入一个绝对死寂的所在,白鱼本来游得极快,此刻也陡然放慢了速度,原来此处已近海底幻域,海水受界力压迫,已变得无光无影无水,那白鱼若想冲进幻域,非得超越这片绝对空虚的界域不可。 莫幻真遥遥瞧见海底情景,只能停了脚步,大皱眉头。这片虚无之域实非她所敢涉足,又怎敢冒险向前,心中唯盼着白鱼受这虚无之域所阻,或有机会诛杀秦忘舒。 却不知白鱼飞升之志,其坚若铁,虽知这虚无之域极是凶险,或可能永远停留在域中,上不得下不得,就此死于此处。但既知下方就是海中生灵皆知的极乐幻域,又怎能就此止步,那白鱼猛然摆动鱼尾,就向这所虚无之域沉了下去。 就在白鱼进入虚无之域的刹那间,白鱼便在莫幻真的面前消失不见了,只因那虚无之域绝无一物,修士的灵识自然无从探查,因此这白鱼是死是活,竟是无人可知。 且不谈莫幻真心中惊讶之情,秦忘舒既身在鱼腹之中,深知九死一生,白鱼腹中不知有怎样凶险等着他。他动用灵识探去,只知白鱼腹中好似汪洋一片,浮着绿油油的碧水,碧水之上,却闪动光芒无数,或青或金或紫或白,种种光芒散之于碧水诸处,竟是星光点点,不下百十处了。 秦忘舒稍稍一探,不由又惊又喜,只因那诸多光芒闪动处,竟是谱诸种法宝珍器,想来这白鱼食人无数,那修士携带的法宝却是花不掉的,于是便留在腹中了。 瞧那诸多法宝,或是完好无损,或是残缺不齐,看来便是法宝,若是炼制不精,也会被这白鱼所化,秦忘舒瞧见此景,自是又忧又喜。 喜的这鱼腹之中法宝众多,忧的是这白鱼既然连法宝也能化去,何况自己肉身之躯? 忽听丝丝作响之声不绝,原来是天地洪炉受不得碧水,竟在一点点地化去,秦忘舒此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全仗这天地洪炉护体,此宝若被化去,此身又将置身何处? 又觉得白鱼身躯剧烈一晃,复又平稳下来,也不知白鱼在外怎样,但秦忘舒此刻哪有心思去探白鱼动静,自己眼瞧着命在旦夕,需得急急想个办法才好。 又听到“兹”地一声,一股碧水就从头顶泄了下来,这座天地洪炉终究抗不住碧水,被碧水蚀去一块,碧水倾泻而下,就向秦忘舒头顶浇来。 那碧水瞧来艳丽清亮,哪知却是酸臭逼人,此水若落在身上,定然是一命呜呼了。 秦忘舒急忙将身一闪,掠出天地洪炉,再将天地洪炉一收一放,那洪炉沉进碧水之中,咕嘟嘟沉进水底,很快就没顶不见了。 幸好白鱼腹中空间极大,秦忘舒悬在碧水之上,倒不担心被碧水侵蚀了。而此时白鱼运行平稳,碧水虽是起伏不定,却也没溅将上来。 秦忘舒略略松了一口气,向碧水中瞧去,只见近处有件宝物紫光闪耀,在那里载沉载浮,却是一只紫金葫芦。此宝也不知在碧水之中沉浮多年,但仍是金光依旧,好似刚刚炼制出炉的一般。 秦忘舒暗道:“也不知这白鱼腹中有多少灵气,一旦真玄耗尽,岂不是必死无疑,不如借这紫金葫芦站住了,或可省些真玄力气。” 那紫金葫芦中有尺半之上,最多只能踏上一足罢了,且需秦忘舒提气轻身,方能勉强站住了。 秦忘舒暗道:“若这紫金葫芦再大了十倍,岂不是就可藏身,可惜一来不知这法宝的御使之法,二来也不知期葫芦之中有何玄机。” 沉吟之际,动用禅识去探,见那葫芦上布满符文,秦忘舒深知时间紧急,便急急探去,探后不由大喜,那葫芦上的符文对寻常修士来说难如登天,对秦忘舒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原来这只紫金葫芦上所刻铭文皆是斧文。 秦忘舒暗道:“既然是斧文铭刻,可见这紫金葫芦的主人必是高明之士,怎地就死在这鱼腹之中?” 此刻也容不得他胡思乱想,他用心记那紫金葫芦上的符文,只怕早点修成御使之法,也好逃进葫芦之中避难。 哪知就在这时,那白鱼将身子一翻,腹中碧水也整个儿倒转过来,竟变成碧水在上,秦忘舒在下了。 就见那满腹碧水一古脑儿倾泻下来,端得是摭天敝地,秦忘舒不由的大叫一声,忽地明白为何紫金葫芦的主人会尸骨无存了。 而紫金葫芦主人的遭遇,分明就是自己的下场了。 第442章幻域无岁月 第442章幻域无岁月 人到危急灵慧生,白鱼身子倒转,碧水倾泻之际,秦忘舒袖中恰好摸到一件物事,正是刚才自巨章之处得来的龟甲,那青龟虽被巨章吃了,此甲却未损毁。虽不知青甲能否抵住碧水,此刻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 当下急将青甲祭起,摭住头顶,那碧水汹涌泻下,但被青甲摭住,总算留给秦忘舒一处容身之地。秦忘舒生怕这青甲也禁不住碧水侵蚀,急忙再施凤火,数道凤火激射而出,形成一团火球,将秦忘舒包裹其中。 那碧水再强,也强不过这凤火法则去。 此刻秦忘舒若是杀了这白鱼,只需将凤火四射,想那白鱼再强,必被这凤火烧成飞灰。但秦忘舒动用禅识探去,却是暗暗点头。 瞧白鱼的方向,正是冲着海底幻域去了,可谓正中秦忘舒的下怀。且白鱼目前所处的环境极是古怪,这环境算得绝对虚无,无光无影更无灵气,若是杀了这白鱼,秦忘舒在这绝对空无的环境之中,又该如何生存? 秦忘舒凝神用火,只管将自身护得牢牢,那白鱼身子不断翻转,腹中碧水也是激荡不休,忽而在天,忽而在地,若是换了他人,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只是此法虽好却难久持,若白鱼无法冲进海底幻域,秦忘舒同样必死无疑。因此现在瞧来,秦忘舒竟是九死一生了。 且那白鱼体内灵气渐稀,秦忘舒连服了两粒真玄丹,以保体外凤火不散。也不知过了多久,白鱼身躯猛然一阵剧震,就此一动不动。 秦忘舒不敢大意,拼着最后一丝真玄维持凤火,再用禅识探去,只见那白鱼声息绝无,体表伤痕累累,似乎已是气绝身亡了。用再探白鱼体外的环境,则是喜出望外。 原来白鱼身处之地祥云环绕,瑞气千条,更有青山绿水,草木葱郁。想来就是海底幻域了。 秦忘舒当初遇着禹皇之时,一道神念也曾游历天外幻域,此刻瞧来,白鱼体外的幻域与天外幻域竟有七八成相似,可不就是洞天福地。 只可惜白鱼虽挣命冲进此域,却还是没福气享用,只是白白便宜了秦忘舒。 秦忘舒探明白鱼体外环境,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他也此刻不急于出去,而是将白鱼腹中物事尽量拾起,便是那残缺不全的物事,也是一个不留。这才施展凤火,将白鱼背脊烧出一个大洞来,身子轻轻一纵,就立在白鱼背上了。 却见白鱼搁浅在一块浅滩上,再向前百丈,就是一座大湖了,若这白鱼境界再稍稍高一些,运气再略微好一些,一旦冲进大湖之中,可不就是另一番天地。可惜只差了半步,就此一命呼呼。 秦忘舒暗道:“白鱼冲进此域如此之难,我又该如何能逃得出去?”不过这念头却是稍纵而逝,域外有莫幻真虎视眈眈,出去的念头此刻只好不去想他。 这幻域灵气极其充沛,秦忘舒体内真玄很快就恢复如初,但那灵气入体,却如针刺般痛疼,秦忘舒稍稍转念,已知其故。 正如自己吸纳不得混沌清气一般,自己既修成无相魔诀,对这幻域中至纯至沛的灵气同样无法适应。他试着运转无相魔诀,果然诸处灵脉如被刀割一般,吓得他立时放手。 看来此域虽好,却非秦忘舒的养真之地,最起码无相魔诀是别想有所寸进了。幸亏他是魔禅双修,就算修不成无相魔诀,还有禅道可以自保。 秦忘舒信步遁去,原以为这幻域必是辽阔之极,哪知只花了半日功夫,就将这幻域转了个遍,原来这幻域不过是数千里方圆,且探遍整座幻域之后,秦忘舒可以确定的是,此域除了自己之外,绝无第二名生灵,虽是没了对手,也就无性命之忧,但未来的日子必定的寂寞的紧了。 且秦忘舒又发现此域有许多古怪之处,比如域西有处所在自己怎样也无法踏足,且那所在虽也是青山碧水依旧,瞧来却是景像模糊,像是一副画作尚未完成,又像是造化之神粗心大意,只将那山林建造了一半,就撒手不管了。 除此之外,秦忘舒亦有许多疑惑,这里灵气充沛,草木极丰,正适合万物生长,为何却生不出生灵来?甚至连一只灵虫也瞧不见? 或许正因为此域不见生灵,故而虽是景色绝佳,却给人一种死寂之感,让人凛然战栗,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了。 秦忘舒本来算是死里求生,自是兴致勃勃,等他发现此域狭小,生灵不生之后,不免心中郁郁,此处幻域,分明是块死地了,也不知自己能否在这里生存下去。 不过向来是随遇而安的性情,虽知这幻域有种种古怪,只要一息尚存,就该挣扎求生,若有朝一日能冲出此域,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自己,又岂能懈怠?想到这里,心思渐定,又回到白鱼身侧,对那白鱼道:“鱼兄,你拼了性命将我送到此处,按理我也该谢你,只可惜我道术有限,终难令你起死回生。若我有朝一日能逃出此域,我便遍告你的鱼子鱼孙,此域虽好,却非你等想像中的飞升之所,洞天福地,实不必挣命来此。” 他在白鱼身边打坐运玄,也只敢修行禅修之术,但他于禅修一道的玄承也实在有限,除了将小重楼心法反复修来,也就是静思默坐而已。 除了每日例行禅修之外,便是将白鱼腹中物事拿来解闷,好在此处无人,秦忘舒也不担心被人窥了去,便将那些物事排列整齐,置于白鱼尸体边,远远瞧来,光芒灿烂,近处瞧来,琳琅满目。 而细瞧这些物事,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材质极坚,似乎皆是昊化之宝。但除了那紫金葫芦之外,其他法宝上皆无铭文,便是想收为己有也是无法御使。 本想将这些法宝重新炼制,奈何天地洪炉已被白鱼腹中碧水化去,而没了此宝,又该如何炼制法宝? 百无聊奈之下,秦忘舒将那紫金葫芦拿来把玩,弄明白葫芦上的铭文之后,秦忘舒却是又喜又忧,忧的是那铭文对修士的境界要求甚高,非得达成地仙境界不可。喜的是这铭文上说的明白,此宝名叫遁天葫芦,竟是一件跨域破界之宝。修士若是修成此宝上的法诀,便可藏身于葫芦之中,穿域破界之时,便可不受界力撕扯了。 但此域灵气精纯,修不得无相魔诀,若想靠魔修手段冲玄晋境,那是绝无办法可想,而若修禅修之术,只凭秦忘舒原有的玄承,又哪时里能够? 如此想来,秦忘舒竟是绝无机会逃离此域了。 秦忘舒想明此点,自是灰心之极,沮丧之极,当初死里逃生时的那份欣喜此刻早就化为乌有。难不成自己便要终老于此不成? 他不敢去想盗幽止水,更不敢去想负心莞公主与云天轻,此生既无相见之期,想了只会心中更痛。 唯独想起林天弃来,心中方是恨意横生,不由喃喃地道:“我若是终老于此,父帅之仇岂不是报不成了,更有我小妹未曾转世复生,若是就这般郁郁而终,却又对得起谁?那禅修之术无非是前人所创,既然别人创得,我如此创不得。” 此后一心一意,只想创制禅修修行之法,修行之时不知时光之逝,只知白鱼早就化为骨骸,那山间草木由盛转枯,足足变化了三回,但禅修之法,却是创制艰难,心中虽想了无数手段,但真正修行起来,却不如小重楼心法多矣。 秦忘舒至此只好有放弃了,想来世间诸法,无不是大德大贤之丧所数千百年之功方能创制完成,自己不过是炼气境界,玄承见识着实有限,哪里就能创制心法来?现在想来,这念头当真可笑了。 原有的心法难以冲玄晋境,创制心法又是绝无可能,秦忘舒至此,已是渐渐绝望了。 这一日他心中郁闷,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听耳边传来一声鸣叫,似乎是鸟雀之声,秦忘舒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纵身跃起,动用灵识急急探去,分辩出雀鸣之声是从幻域西处传来。而禅识中探得明白,一只赤尾白身的灵雀在域西的天空横掠而过,复又飞转了回来。 秦忘舒想起初来此域时,曾在域西发现一处古怪所在,如今这只赤尾白雀又是在域西出现,莫非域西之地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原是百无聊奈之极,哪怕是一件极小的事也可让他精神抖擞起来。更何况自来幻域,不曾见过一件活物,如今难得有灵雀现身,若不能探个明白,还不如就此死去。 当下纵身遁术,便向那域西纵去,那白雀见到来人,也是一惊,急急忙飞进域西的一座山林之中。 秦忘舒笑道:“这幻域又有多大,你能逃到哪里去?”来到域西那处所在,不由心中一惊。 此处原来景像模糊不清,难以踏足入内,此刻却是明明白白踏足其间,再瞧此处景物,已与幻域诸处并无不同。 他心中狐疑,不免举步向前,转过一座山峰,一间草屋赫然出现在面前。 第443章婆罗有奇经 第443章婆罗有奇经 原本死气沉沉的幻域出现一只灵雀来,已足以令人生奇,如今又现草屋一间,秦忘舒只觉得心中狂跳,手心尽是汗水。 既有草屋,必有人居,若是那灵禽异兽,幻域何处不可居,何需草屋摭风雨。这世间唯有人族方才织布以摭羞,建屋以避风雨,修士就算风雨不忌,这习惯也是改不得。 而在这幻域之中得见人族,却并非好事,只能说是利弊参半。若对手境界比自己高明,自己说不定便有性命之忧?说来可笑,世人在尘世之中相逢械系可相持以礼,那是被环境约束了。但在这绝无人烟,天规不到之处,或许修士见面,便是你死我活之争,只因“信任”二字着实难以建立起来,非得诛杀对手方才心安。 故而秦忘舒见到草屋,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担心,若对方性情古怪,不肯容他,免不得了就是一场你死我活之争,若对手也与自己一般,自觉孤苦,喜欢与人为伴,那才是真正欢喜。 心中固然不安,但草屋既现,无论屋中住了何人,早晚都要相见的。而为何先前这草屋隐而不出,域西这处所在之前为何难以踏足,种种疑团也让秦忘舒难以释怀。 他忍不住动用禅识探去,却发现草屋之中空空如也,绝无灵息。但对方若是高明之士,禅识也可避过,因此这也是做不得准的。 秦忘舒脚步不停,一步步走向草屋,口中道:“红尘散修秦忘舒误堕幻域,今见灵雀传讯,方见大修在与,特来求见。还望大修恕我唐突之罪。” 连说了三声,唯有空谷回声,怎见回应。 秦忘舒暗道:“莫非已是人去屋空?还是屋中人早就寿限已尽?终地于此?” 此刻他虽站在草屋之前,却不敢擅入,转目瞧去,草屋前种着几株灵草,那是幻域特有的物种,别处绝无的。但灵草之间却是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无人打理了。 秦忘舒心中既觉一松,更是失望,缓步走向屋门,伸手推去,那屋门一推便开,便有数道清风扑面而来,令人精神大振。 就见那清风源源不绝,只在屋中盘旋,秦忘舒转目四瞧,只见屋中陈设与俗世一般,亦设桌椅几案,且两两成对。不知屋中人生前是否盼着有人来此拜访,故而设此几案,以做待客之用,还是屋中本就住着二人。 秦忘舒心中暗叹:“莫非我日后也与这屋中人一般,在此孤苦零丁,一直住到寿限终结,这才郁郁而终?” 那草屋中央设有高案,上有陶瓶一只,此瓶制造极工,颇见雅趣。其实不光此瓶如此,便是屋中的桌椅也是打造甚精。秦忘舒或可想见屋中人制作屋中器物之时,该是何等的寂寞。 幻域之中岁月漫长,此人独居无趣,便将任何一件事都力图做得尽善尽美,因此草屋中处处见可此人用心,而寂寞之情,亦是令人唏嘘不已。 那陶瓶之中原供有仙花一束,如今只剩孤枝败叶了。向墙上瞧去,原来是画了三副人像,秦忘舒倒也是识得的。 自右自右,画的是过去佛燃灯禅祖,现在佛五越禅师,未来佛无参老祖。由此瞧来,屋中人竟是一位禅修之士了。 秦忘舒既是佛禅双修,亦是要拜三位佛祖,便揖手恭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步入草屋内屋之中。 迎面一张木椅上坐着一人,身穿麻衣,足蹬草履,虽是形容不变,却已是死去多时,或因此人早就修成金丹,故而便是死去多年,也是形容不改,躯体不朽。 秦忘舒在这幻域之中住了三年,也不曾遇过一次风雨,而幻域清净虚无之地,自然片尘不起。因此这尸骸上也是片尘不染,衣袍如新。 秦忘舒上前又拜了三拜,叹道:“大修,你元魂未远,只管等着我,或数百年,或百八十年,在下也追随道友去了。” 他修成炼气士六级,寿限也就是数百年罢了,若是有朝一日走火入魔,恐怕也撑不过百年。 因此在这极度空寂之地修行,往往幻像丛生,心魔此起彼伏。那人族本是群居之性,若是率群索居久了,必然心生寂寞之感。世人只知修士修行逍遥,却不知修士心中的苦楚,若无强大心境,修行岁月实不堪熬。 也就是这屋中人向来修禅修之术,便是离群潜修千万年,也是能耐得住,换成寻常仙修之士,只怕早就发疯了。 但无论屋中人是怎样修为,终究未能修成长生之术,在此郁郁而终。 屋中的人遭遇岂非就是自己的下场,秦忘舒想到此处,不由觉得万念俱灰,在这幻域之中独自过活,不管是活了千年也好,数百年也罢,又有多大区别? 更有一桩可恼处,那就是修士原本无梦,若有梦来,必是心魔。因此凡俗百姓或可于梦中快活,修士却连这点要求也成奢望了。 灰心之余,恨不得就此罢手,随意寻个所在了此余生罢了。 幸好秦忘舒道心甚坚,心中虽有一丝放弃的念头,却是转瞬即逝,同时心中又暗暗生上警惕来。刚才心生沮士,不肯修行,那其实就是心魔出现之兆的,若不能立时抑制此念,那心魔便会如毒草一般,终有一日会夺了他的斗志。 修士最大的对手,向来就是自己的,修行本是逆天,放弃最是容易。若修士经不过这般考验,又哪来的飞升仙界,与日月同辉?世间修士不知有多少未能抗过心魔,而就此沉沦。 秦忘舒瞧见椅上尸身手持古卷一部,正翻看到一半,看来此修便是到生命最后一息,也不曾放弃努力,犹盼着修成极高境界,以求有朝一日离开幻域。 秦忘舒暗道:“这修士不知修了多少年,也难逃出此域,我又怎能做得到?” 但这念头也是一闪而没,只因他很快就想到自白鱼腹中得到的遁天壶来,只需他修成地仙境界,便可勉力一试,借助此壶离开幻域,与屋中人比起来,可就强了许多了。 秦忘舒想到此处,又是斗志盈胸,先向那椅上尸身告了个罪,这才将其手中古卷轻轻取下。那古卷是以贝叶制成,饰以银边,瞧来光芒灿烂。而卷上文字,则是赤红如血,瞧来像是朱砂,又像是某种灵兽异禽之血。因而持经在手,竟是奇香扑鼻。 秦忘舒暗道:“不知是怎样经文,要费这些周章书于卷上。” 从此经首页翻起,赫然是《婆罗经》三字。婆罗二字,实指西域一种奇花,名叫婆罗花,乃是西域第一名花。想来此经既以婆罗为名,那自然就是佛禅心法中第一了。 然而秦忘舒怀着好奇期待之心,去读经上文字时,却是涨红了脸,原来经文开篇写得明白:“婆罗者,西域奇花是也,此花等闲不现,唯现于佛陀,如人于极难之境见此婆罗。” 这经文是说,婆罗花经年不开,唯等到佛佗临世方才盛开,就好比人遇极难之事,见到婆罗花开,便知好事将近矣。 由此瞧来,此经以婆罗为名,并非取婆罗花西域第一之名,而是说见此禅经,如见婆罗,那是劝人不可自甘沉沦,要永远保持信心。 秦忘舒刚才忘文生意,可不是误会了经名本意。 再往下瞧去,又写道:“婆罗经共分三卷,是为《地仙卷》《天仙卷》《金仙卷》修我三卷禅经,可成金仙大道,金仙之后,大道渺不可知,故而经卷不载,唯盼世间高明之士。” 秦忘舒览卷大喜,他正愁玄承不足,无法修习禅佛之法,若果如《婆罗经》所言,能修成金仙大道,可不是就能逃出此域? 哪怕只能修成地仙境界,借助遁天壶之助,亦可逃出生天,其他两卷禅经自然以后再说。 他急忙去瞧屋中陈设,奈何瞧了半晌,才不见其他两卷经文,或许是屋中另有机关,暗藏两卷禅经,反正域中岁月漫长,留待日后慢慢搜寻便是。 他不敢打扰屋中人遗蜕,便来到外屋,在那三张禅祖前的画像下坐了,展开贝叶禅经,便来修行。 经上有云:人不见过去,何知有过去,人不见未来,何知有未来?悟此经文,再修此卷,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秦忘舒想了又想,虽有三成明悟,总是难以深入,只好摇了摇头,再往下瞧去,经文又道:“人之所见,总是虚妄,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人若不以天地为真,则天地为虚无,是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这段文更是艰深,秦忘舒百般思来,甚感无从着手,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参悟,更知禅修重在明悟,那明悟又岂能一蹴而就?非得苦思冥想,经年岁月不可。 他如今修不得仙修之道,又修不得魔修心法,唯有禅修一道,可助他脱离此域。至于经文之艰,明悟之难,倒也不出他的意料之中。三年也好,十年也罢,既有这《婆罗经》在手,便是瞧见了希望所在,终有一日,他自会修成地仙境界,逃出此域。 正在沉思之时,一物自屋外飞来,朝着秦忘舒的面门就是一扑,这一扑势如闪电,暗藏无限玄机。秦忘舒猝不及防,忽觉手中一空,那《婆罗经》便被夺了去。 第444章明悟略有成 第444章明悟略有成 秦忘舒心中大急,他能否逃出幻域全仗这部《婆罗经》,失了此经,岂不是要永隔于世,这与丧身亡命有何区别? 那夺去《婆罗经》者正是那只赤尾白雀,秦忘舒大喝一声,急纵而出,此番形势紧急,自是拼了性命,左手祭刀飞遁,右手则掐玄字真言,飞遁之速,不可用言语形容。 白雀身子灵活之极,虽被秦忘舒赶上,却在空中转折不定,一雀一人你追我赶,刹那间就离了草屋。 奔出山谷之后,白雀向东疾飞,秦忘舒此刻倒也沉下心来,幻域又有多大,还怕这白雀逃到哪里去?且那《婆罗经》非寻常材质制成,若想损毁,也是不易。 想这白雀与草屋同时现身,可见屋中人与白雀必有关联,莫非是白雀心念旧主,不肯将这经文落于外人之手? 想到这里,便道:“白雀道友,在下擅闯草屋,原无恶意,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语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秦忘舒急忙回头去瞧,却是一惊,原来那草屋已然塌陷下去,就好似有只无形大手,将这草屋揉成一团,整个儿已是支离破碎。 更有甚者,草屋所在的山谷也同时陷落,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片刻间草屋山谷统统瞧不见了,只露出一个黑森森的大洞来,瞧来好不惊心。 秦忘舒瞧见这奇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这座草屋连同山谷,先前就有诸多古怪,一直景像模糊,此刻完全崩塌,似乎也算是早有征兆。 细瞧那黑洞,冷气森森,深不见底,分明是寂灭虚无之境,人若进此处,定是无法生存,这么说来,若非白雀夺经,秦忘舒便要随着这草屋葬于黑洞之中了。 秦忘舒这才领会白雀的心意,再向白雀瞧去,已经停了下来,一对细目瞧着秦忘舒,目光似无恶意,但却是昂首挺胸,神态甚是倨傲。 秦忘舒急忙揖手道:“雀兄救命之恩,忘舒永记于心。” 那白雀手爪一松,《婆罗经》就落将下来,秦忘舒用手指去,法诀到处,《婆罗经》稳稳当当,重新回到手中,秦忘舒瞧见此经无恙,大大的舒了一口气。那白雀振翅长鸣,忽地飞进山林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秦忘舒本想去寻这白雀问个明白,此雀既是通灵,自己又擅禽言兽语,总是好沟通的。但瞧见白雀不肯多言,自己也不便打扰。且这白雀神态傲慢,看来是没曾将自己放在眼中。 秦忘舒暗道:“这白雀随这屋中人修行多年,修行定是不俗,又见我境界低微,未免就小瞧了我。高明之士,自是不耻于庸流为伍。” 他向白雀消失之处遥遥一拜,便来到原先住处。 这三年来白鱼肉身无存,只剩得一副巨大的骨架,秦忘舒毕竟人族出身,就算此域并无风雨之苦,也不肯露宿室外,便以白鱼骨架为基,取了些树木枝叶覆盖,此刻俨然成形,颇可居人。 想起当初建这木屋的心情,倒是与屋中人依稀仿佛,也只是用来打发光阴罢了。 但如今有《婆罗经》在手,又怎能再荒怠下去,自己若修不成《婆罗经》,那是连白雀也瞧不起了。 当下端坐于屋中,取那《婆罗经》修行起来。 再将经文读了数遍,心中渐有体会。人之不见过去,而知过去,是因万事皆有因果,若无过去,何来现在?故而那世间不曾经历见过之事,只需依循道理推敲,自然清晰如画。 可见过去为因,今日为果。 人之不见未来,而知未来,是因今日之因,明日之果,未来固不可深测,但仍逃不过这因果循环,好比自己若不修这婆罗经,怎能达成地仙境界?更别提逃出此域了。 因此未来虽不可知,但若就此踌躇不前,那未来必是毫无希望。 这样瞧来,经文开篇所言,说的就是因果大道,既有劝人向学之意,又是在谆谆警告,不可荒废了光阴。 秦忘舒领悟经文妙旨,心中大喜,趁着得胜之势,再去瞧其后经文。 “人之所见,总是虚妄,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人若不以天地为真,则天地为虚无,是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秦忘舒瞧了数遍,掩卷深思,忖道:“若说天地为虚妄,可不是大谬?世间一草一木,都是真真切切,怎地就虚妄了?难不成我心中不去瞧天地,天地便不存了?其实那天地还是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这经文之中,尤其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最是难解。”秦忘舒思忖了数日,仍是难以明悟。 其后数日,他便在屋中苦思,只因若悟不出这段经文,《婆罗经》便无从着手,怎能修来?但他对这经文着实想不明白,每日脑中经文盘桓不定,着实是痛苦不堪。 这一日他持经苦思,因嫌屋中气闷,便到屋外走动。不知不觉之中,已来到域东一处所在,猛一抬头,瞧见那白雀停在枝头上,正偷偷地瞧着自己。 秦忘舒数日读经无所得,心中甚是羞愧,见到白雀忙一低头,不想却撞到身边山石,将那山石撞塌了一半。他心中着慌,也不理会,急匆匆地就走开了。 到了第二日,秦忘舒忽觉左肩隐隐作痛,方才想起昨日所遇,只因自己心无旁骛,虽与山石相撞而不自知。直到今日方才回想起来。 秦忘舒痴痴地瞧着左肩,忽觉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大叫道:“果然是这个道理。” 原来他忽地想通,自己与山石相撞而不自知,其中道理大可玩味。 世人对天地的感受,不过是来自于六识罢了,若无六识,则天地何以感知,六识若丧,则天地不存矣。 再深想下去,天地本是一般,但世人对天地的感受完全不同,可见天地的存在,其实端赖于世人的六识感受罢了。 而以天地之大,世人瞧那天地,不过只能瞧见自己想瞧的,就好比是盲人摸象,怎能窥其全貌,由此瞧来,大道端的是渺茫难寻。 既有此悟,那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便也是豁然而解了。 若将那天地万物视为色,六识感受亦为色,则万物也罢,六识也罢,不过亦是空。好比这座幻域,自己若无缘法来到此处,这幻域便可将其视为不存在了,可见万物皆有空性,不依六识而存,也不因空无虚无而灭。 秦忘舒有此念想,顿觉体内灵脉生出灵息一道,于灵脉之中往复循环,秦忘舒既明色不异空,空不异色之理,居然也不去理会,任那道灵息自动运转来。 这是因他将自身亦视为空,想来万物运转,必有常理,自己若勉强加以引导,未必就胜于常理。倒不如自然而然,任其为之。 所谓天道运转,不因人的意识为转移,天道有序,远胜于世人的玄承念想,世人往往囿于成见,离天地大道差之甚远,又何必强加干涉。 而体内灵息运转同样是这个道理,那灵息运转,若不加理会,岂不是与天道无异,自己只需静以待变,任他行来。这是由灵息运转而观天地之道。 世人以为至理者,其实往往偏离大道远矣,非得视自身为空,冷眼旁观,方能瞧出大道运转的一丝端倪罢了。就好比杯中原本有水,若不将杯中水倒尽,怎能容得下大道? 既明体内灵息运转便是天道的表现,秦忘舒怎肯横加干涉,而是怀着诚惶诚恐之心,若有若无之念。也不知那灵息运转了多少回。秦忘舒忽觉体发青光,瞧得屋中通明。 他心中明白,他的禅道修为因一念顿悟,就此更上一层楼了,虽远未达成冲玄入境,但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起步,万里之遥总能达成,唯一的要紧处,就是方向不可偏差了。 自此秦忘舒便在木屋之中勤加修行,说是修行,倒不如说是享受修行之趣,明悟之妙。只因体内灵息的运转,也不用秦忘舒花费半丝力气的,只需任其为之,必然是一日千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秦忘舒这一日依例修来,忽觉双目一痛,面前大放光明。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境界已突破炼气士第七级了,自然真玄翻番,六识增强。 只可惜在这幻域之中,纵是境界有成,也未见天地示兆,自然也无人来贺。实为美中不足。 虽知境界有成,但秦忘舒只是心中微微一喜,复又照样修行,这心境本来已属难得。但秦忘舒却是暗生羞愧,只因便是这心中微微一喜,那也是心中有碍了,仍存了得失之心,可见自己仍需努力。 那真正的大贤大德,自该不以为得为喜,不以失为苦。 唯有存不计得失之心,方能任沧海横积流,而立于天地而不倒。 心生羞愧之余,只听得风声自屋外传来,秦忘舒举双目瞧去,只见那白雀不请自来,已飞进屋中。 更听到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说的是:“道友明悟有成,境界有升,可喜可贺。” 第445章地仙弹指达 第445章地仙弹指达 若是在明悟《婆罗经》之前,秦忘舒见到白雀来贺,心中必是欢喜。但此刻他《婆罗经》有成,胸中天地广阔无极。既知大道无远弗届,自己此刻取得的成就不过是沧一粟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当下含笑道:“雀兄总算来了,我胸中有无限疑团,还盼雀兄指点才是。” 白雀道:“好说,好说。道友心中第一道疑团,定是关于此域中的那位修士了。” 秦忘舒听到白雀称呼屋中人时,并未提及“我家主人”四字,不由略感愕然,看来自己先前倒是误会了,问道:“敢问此修有何来历,此刻又在何方?” 白雀道:“此修本是海中一只奇兽,修成灵慧之后,听信海中传言,以为这座幻域乃是飞升之地,便拼了命地冲进此域,哪知来到此域,方知被传言所误,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秦忘舒叹道:“原来如此。此修既然能进得来,自然也能出得去了,为何困守此域,直至寿限终结?” 白雀道:“此修来到幻域中后,本想离去,却又想到,幻域也好,天下也罢,又有多大区别?何况那海中灵兽灵鱼之间,也是彼此你争我夺,他也是瞧得厌倦了,也就懒得出域。便在此域修成人身,直至金仙境界。” 秦忘舒动容道:“既然是已修成金仙境界,就算谈不上长生不老,寿限也近万年了,怎地还会死于此域?” 白雀叹道:“就算修到金仙境界又是如何,若不能飞升仙界,到最后还是元阳耗尽,一命呼呜,长生之难,更难于登天了。” 秦忘舒暗暗点头,想来自己不过是七级炼气士,离着金仙境界天差地远,长生之念,更是想也别想。 复又想到,这幻域金仙之所以寿限耗尽,也与他不肯离开幻域有关,此修厌倦了厮杀争斗,只顾潜心修行固然是好,但天地何等辽阔,又何必囿于此域,若那金仙离开此域,再历人世沧桑,遍访名山大贤,或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就因一念执着,不肯踏出这一步,这才最终死于此境了。可见既踏仙修之路,那是一日也松懈不得,否则便会如这幻域修士一般。 他又道:“海上冰山之中困着一名女子,自称是雪域神龙原配,此女四肢上系着困仙冰索,便是系于幻域之中,敢问这女子与域中金仙又有何关系?” 白雀道:“那金仙在此域修行时,也曾静极思动,出域走了一遭,收了位少年为弟子,那少年修到地仙境界后,便不肯终老于此,幻域金仙虽是舍不得,见那弟子执拗,也只好放他出去了,哪知百年长后,少年翩然回返,却已赫然是金仙中乘境界,比那幻域金仙尚高了一个小境界。” 秦忘舒动容道:“这少年百年之内,就修成金仙中乘,可不是天纵奇才,更是强爷胜祖。不知幻域金仙见到,又有怎样的想法。” 白雀道:“幻域金仙见弟子成就如此,自是欢喜,复又见弟子超过他了,可不是羞愧之极,如此瞧来,幻域金仙此生竟是错走了两步了。” 秦忘舒道:“走错了哪两步?” 白雀道:“一是误听人言,以为这海底幻域是极乐之地,只需冲进此域,就可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哪知费尽心机冲了进来,发现此域也不过如此。” 秦忘舒道:“这一步虽不算大错,但身为修士,却是人云亦云,妄图冲进此域,不修而成,一劳永逸,却也是不该。” 白雀道:“不错,世间哪来的洞天福地,若只盼着天地垂怜,就可长生不老,自家却不肯努力,可不是大谬?” 秦忘舒道:“他第二步又错在哪里?” 白雀道:“他既知幻域名不符实,就该尽早抽身而去,却因贪恋此域清净,害怕争斗厮杀,就此止步不前。如今昔日弟子境界已超过他了,可知他又犯了大错。” 秦忘舒深以为然,道:“欲修天地大道,就该志存高远,若是小富即安,不肯为天下牺牲,那也是可惜了他一身修为。” 白雀道:“那弟子与师尊久别重逢,本来欢喜无限,但二人境界相差若此,这情景就分外尴尬了。因此这位弟子只呆了半日,就匆匆离去,其后该弟子在北氓雪域创雪神宫,自称雪域神龙,做下好大的事业来。” 秦忘舒道:“原来他便是北域神龙。此人创雪神宫时就是金仙中乘,此刻岂不是金仙大成了?” 白雀道:“以那雪域神龙的仙基灵慧,此刻修成金仙大成也是当然,而域中金仙知道弟子如此了得,心中更是郁闷,就此心魔丛生,在雪神宫创制不久,便郁郁而终了。” 秦忘舒暗道:“难怪雪域神龙能将林斩风锁在幻域之中,这里原就是他的出身所在了。我功成离域之时,不知能否帮林斩风斩断金索。” 他来到这幻域时,曾四处走了一遭,却也没发现金索的迹像,想来是自己修为不足之故,不知等到修成地仙境界时,能否有所发现。 而既知雪域神龙出身于此域,秦忘舒心中不免又多出一份担心了,自己此刻境界不足,难以脱域而出,但那雪域神龙却可随时来到此域,若是二人撞见了,自己焉有命在? 屈指数来,自己在域中已近四年了,不知三家七宗与雪神宫的战事结果如何,若是三家七宗胜了便好,若是败了,那雪域神龙定能抽出空来,说不定因思念故人,来到这幻域之中。 而以雪域神龙的境界修为,只再踏进此域,便可知道自己的存在了,而二人修为天差地远,自己绝无还手之力。 当然,最要提防的是莫幻真,此女境界虽是难测,但既有雪域神龙之助,若想冲进此域,似乎也是不难,不知此女怎地就放过自己,一直不曾入域诛杀自己。 或者莫幻真认为自己以六级炼气士境界,一旦进了此域,再也逃不出去,或是认为自己葬身鱼腹了。但不管怎么说,那莫幻真若是心思谨慎些,也极有可能动念来幻域中瞧上一瞧。 这样想来,自己在这幻域之中,竟是危机四伏了。 于是又道:“敢问雀兄又因何来此,可曾想过出域瞧一瞧?” 白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又何必出域,若让故人瞧见,可不是丢人现眼。” 秦忘舒心中忽地生一个念头来,觉得那白雀极可能就是幻域金仙了。那位金仙既知寿限将尽,肉身难保,又怎能不为自己谋一个后路? 而以金仙手段,将自己的元魂寄于其他性灵身上,可不是轻而易举?且瞧这白雀说话的口气,也是老气横秋,分明就是幻域金仙的口吻。 不过就明白此节,秦忘舒又何必揭破,令白雀难堪。因此忙顾左右而言他,将此事揭过不提,他问道:“我先前得了《婆罗经》上卷,修来大有好处,雀兄可知此经的中卷下卷又在何处?” 白雀道:“另两卷已随着草屋崩塌毁于一旦了,道友若想寻《婆罗经》中下两卷,倒也不难,只因域中金仙也是得之于他处的。” 秦忘舒大喜道:“若肯指出一条明路,在下感激不尽。” 白雀道:“世间佛禅一家,聚众者为佛,独自修行者为禅,若论佛门名宗,有法华堂,梵净宗,三清殿,三家各有传承,不分轩轾。《婆罗经》本是三清殿镇殿绝学,当初幻域金仙横行海域之时,偶然得之,如今中下两卷毁去,道友可径去三清殿讨要便是。” 秦忘舒道:“只是讨要不得。” 白雀笑道:“佛禅之士慈悲为怀,那是最好相与的,若学佛禅之道,本是不难,端看你的机缘灵慧罢了。且越是十分困难之事,更该努力向前,若是畏难不前,可不是重蹈幻域金仙的覆辄了。” 秦忘舒默默点头道:“今日承教,永刻于心。” 那白雀将脑袋点了三点,亦振翼飞去,其后秦忘舒修成八级炼气士时,白雀又来了一回。其后每隔数月,便来探望秦忘舒,一雀一人遂成知己。 而等到秦忘舒冲击地仙境界时,白雀更是望秦忘舒护起法来。助那秦忘舒顺利达成地仙境界。 幻域之中怎计岁月,秦忘舒虽见了四周草木荣枯不止十五六回,却还是向白雀请教道:“雀兄,我来此域已有几年了?” 白雀笑道:“若论天地至玄至妙者,莫过于时间二字,若是你被火烧烤,一瞬好比百年,若是喜事临门,身心皆畅,百年也如一瞬。至于道友在此域究竟呆了多少年,恕在下难知。” 秦忘舒苦笑道:“雀兄,你又在欺我,就算难知,也该有个对照,若以凡间时间来看,又该是几年?” 白雀道:“你究竟多长,便是多长。此事大有玄机,恕在下实不敢妄言。” 若论秦忘舒与白雀多年的交情,何事不可言,但不想在时间上这种小事上,白雀却是古怪若此,秦忘舒不免大生疑惑。 且除了时间之外,秦忘舒又想起一事,白雀也是讳莫如深,那就是草屋崩塌一事了。 草屋崩塌之事十分古怪,但秦忘舒每次问及,白雀总是含糊以应,诚为奇哉了。 既见白雀不答,秦忘舒也只好罢了,他此刻已是地仙境界,正该将遁天壶上的铭文修成,以便早早脱离此域。正在这时,忽听到一声巨响,白雀叫道:“时隔多年,又有人破域而来了,却不知此事是吉是凶。” 第446章伐木以为炭 第446章伐木以为炭 秦忘舒心中亦是惴惴,若来者是寻常修士或是海中灵鱼倒也罢了,若是雪域神龙与莫幻真来此,那就只能称得上是“糟糕”二字。 他与白雀出了木屋,循着巨响之声遁去,行不到数里,就见不远处一座山峰被打塌了一半去,一只海蛟落在山脚之下,全身伤痕累累,已是奄奄一息了。 海蛟亦算是龙子龙孙,若能修行大成,说不定就可化蛟为龙,名列仙班,那海蛟显然也是听信了传言,以为来到这幻域中后,必可一步登天,化蛟为龙。只可惜拼死前来,却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白雀与秦忘舒瞧见海蛟这般下场,皆是叹息。秦忘舒来到海蛟面前,探了探海蛟的伤势,不由摇头。 此蛟既然能破域而来,境界应该是不弱了,便是从高空中坠下,也不至于伤得如此厉害,看来是在破域之时受界力所伤。 瞧海蛟身上伤痕,就好似遭受了千刀万剐之苦,身上鳞甲大半脱落了,有几处皮肉皆失,露出森森的白骨来。 白雀叹道:“道友,以那海蛟的境界,便是肉身尽废,本也不至于死,但探其魂魄,至少被夺去一魂二魄,这才是海蛟真正的死因。道友想借遁天壶逃离此处,务必要小心了。” 秦忘舒道:“莫非此蛟来此,竟是天地示兆,提醒我不可轻出此域?” 白雀笑道:“若果然是天地示兆,那也是要提醒道友,界力之中极是凶险,道友需得准备充足,方能成行。道友心怀天下,这幻域却是容不下你的。”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雀兄,你便是忘舒的世外知己了,我定不敢忘雀兄提点,务必准备充足。雀兄,可愿随我瞧一瞧域外的世界?” 白雀连连摇头道:“在下胸无大志,只想着过一日算一日罢了,便在这幻域中终老,倒也不失为好结果。” 秦忘舒原与白雀提及过此事,这次相邀,算是最后一次邀请了。既然人各有志,自然也不能勉强。 此刻海蛟剩余的魂魄在肉身之中无法存身,残魂散之于幻域之中,但幻域之中并无其他性灵,海蛟残魂便是想夺体占躯,也是毫无可能了。故而这海蛟算是死得干净之极,天上地下,再也寻不出这海蛟的去向。 这样想来,倒不如死于海中,说不得亦有机缘重生。 秦忘舒回到木屋,便开始修行遁天壶上的铭文,那铭文虽只有百余字,却是言简意赅,说的甚是详尽。 原来此壶之妙,不光可护住修士肉身魂魄,不受界力所伤,更妙的是,此壶暗设机关,可以一飞遁天,强行打破界力的层层阻隔,而不需壶中修士费力。 因此只需能将此壶启动,触发壶中机关,便有极大的把握冲破幻域界力了。 白鱼道:“我瞧这遁天壶构思极巧,打造极精,若非是龙氏弟子,绝无这样的玄承手段。” 秦忘舒动容道:“道友所说的龙氏,莫非是世尊从龙之臣,天下机关消息之祖龙格非?” 白鱼道:“正是龙格非了。当初此人因见飞升殿损毁,绝了凡间修士飞升之路,这才立志造出遁天球来。不想世尊大能,竟将那飞升殿恢复了,仍率着凡界修士飞升昊天。” 秦忘舒道:“这么说来,遁天球竟不曾有大用了。” 白鱼道:“其后世尊受天劫打压,又来凡界避劫,这才与龙格非重会,借助遁天球之力,转道凡界月,历经千难,终于重回昊天。” 秦忘舒击掌赞道:“世尊平生经历,事事令人击节。” 白鱼道:“这遁天壶想来就是从遁天球进化而来,我本来尚有疑虑,现在看来,遁天壶远胜当日的遁天球,道友此行,定然是一帆风顺。” 秦忘舒大笑道:“只盼承雀兄吉言。” 以秦忘舒明悟《婆罗经》的灵慧,再加上境界已足,修行这遁天壶上的铭文倒也顺风顺水。也就是三五日时光,铭文已修得大成。 秦忘舒欢欢喜喜,就在白雀面前施展法诀,法诀到处,遁天壶金光四射,变成一丈长四尺来宽,恰好可以容人。白雀瞧了也是欢喜,口中连称妙极。 秦忘舒又打开遁天壶,一雀一人便来到壶中探察,瞧那壶中构造极繁,又有许多符文。不过壶外铭文说的明白,壶内符文到时会自我运转,显示威能,实不必修士再去修它。秦忘舒见到这许多巧妙布置,早就敬佩的五体投地,连连赞道:“亏他怎样想来,我原以为机关消息本是小术,如此瞧来,并不比仙修之术轻省多少了。” 白雀道:“此壶最关键之处,便是存放晶石的所在了,若是晶石不足,何以遁行。” 一言提醒了秦忘舒,忙将壶中一处机关打开,符文闪动之后,一只铁盒缓缓推出,但秦忘舒与白雀向盒中一瞧,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那晶石只有半寸来长,分明已然是大用过了,试问如此小的一块晶石,如何能助秦忘舒冲破幻域界力。 秦忘舒沉吟道:“雀兄对幻域极熟,可知幻域中哪处有晶石矿藏?” 白雀摇头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秦忘舒皱眉道:“难不成到最后竟被这晶石难住了?” 他原先倒也有几块晶石,奈何天地洪炉被白鱼腹中碧水所毁,洪炉中的许多物事皆伴着洪炉毁去了。如今没了晶石,又该如何启动遁天壶。 白雀见秦忘舒愁眉不展,神情沮丧,心中极是不忍。以他与秦忘舒多年的交情,内心深处倒也盼着秦忘舒能留在此域,常伴着他才好,但秦忘舒志在天下,若困于此域,可不是日日忧心。为友之道,自当替好友着想,又怎能只顾着自己? 他沉吟良久,缓缓道:“此域之中虽无晶石,却有一种奇木,名叫苍龙柏。此柏树干如枪,树枝盘屈如龙。大有飞龙在天之姿,若炼柏为炭,千斤苍龙柏可得一斤晶炭。以我瞧来,那晶炭的威能未必就弱于上品晶石了。” 秦忘舒得此消息,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大喜道:“果有此柏,凭我体内凤火何愁炼不成晶炭。” 当下白雀便领着秦忘舒去寻那苍龙柏,片刻后来到域南处,立时就寻到三株。 就见那三株苍龙柏高达百丈,直欲捅破幻域天空,一株苍龙柏何止万斤? 白雀道:“若这晶炭果然能用,道友不妨将这三株苍龙柏尽数炼制了,他日或可派上用处,我瞧这遁天壶打造坚固,或可动用多次的。” 秦忘舒连连点头,当即动手伐木烧炭。他当初在欧冶子门下呆了三年,这种炼制木炭的活计倒也是惯熟的,此刻虽失了天地洪炉,那就削山为炉,凤火为焚,又怎能难得住他。 花了半日功夫,选了一处山峰,秦忘舒唤出赵光灵来,替他削山劈石,以造洪炉。那洪炉依山势而建,雄伟异常,恰好容得下百丈苍龙柏。 此番来到幻域,只有赵光灵与精卫相随,说来也奇,两位灵侍虽也是潜心修行,所获却是天差地别。那赵光灵苦修《斧典》,俨然已是大成,以斧术而言,已不在秦忘舒之下了。 但精卫身在这灵气极沛之域,却是毫无寸进,不光精卫大觉疑惑,便是秦忘舒也是瞠目结舌。那精卫为此沮丧多年,一直怏怏不乐。秦忘舒虽是百般解劝,也难打消精卫心中不快。 因此今日秦忘舒伐木烧炭,精卫竟不愿现身了,只因那赵光灵修为本在精卫之下,如今却远远超过他了,以精卫好强之性,又怎能忍受得了。 赵光灵削山已成,又亲自拖树架枝,将苍龙柏置于山峰洪炉之中,只因他体内晶石也是所剩无几,若是这苍龙晶炭得以炼成,赵光灵也是获益无穷。 此番伐木烧炭,比不得与对手相攻相杀,怎能将凤火威能完全施展?那烧炭之法于火力大有讲究,幸好秦忘舒御火之术已算是炉火纯青,这等小事,倒也难不倒他了。 但另有一桩奇事,与精卫修为寸步不前一样可疑。那就是凤火的修行同样也是毫无进展。 需知秦忘舒每次晋级,凤火的威能便会略略增强,虽然是进晋缓慢,却也是感受得到了,以秦忘舒看来,自己修成地仙境界之后,那凤火也该同样达成地火级境界才是。 哪知自家境界虽是提升许多,凤火威能却是原地踏步。可不是奇之怪哉? 想来这幻域之中,定有许多古怪,秦忘舒此刻也来不及细想了。 十日之后,按理炭晶已然烧成才是,但想到域中法则古怪,秦忘舒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等到时刻已到,秦忘舒便令赵光灵掀开压火的巨石,放眼瞧去,山峰之中灰蒙蒙一片,哪里有半点晶光。 秦忘舒暗忖道:“莫非此炭竟是烧不成?若是如此,又该如何离开此域?” 赵光灵亦是心急,举斧挑开灰烬,意欲入炉一观,忽听得赵光灵大叫一声,身子竟被冲出山峰,秦忘舒与白雀皆是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447章如梦亦如幻 第447章如梦亦如幻 凝目瞧去,只见灰烬之中有晶光一道,好似长枪大戟般直指天空,这晶光宛若实质,竟将赵光灵的身子拔到一边。秦忘舒瞧见这晶光来的奇异,心中突突乱跳,暗叫道:“莫非竟是成了?” 忽地又有一道晶光射将出来,这次峰炉中无人,倒也无妨。其后那晶光不断射出,共计一十七道。 白雀与秦忘舒皆是大喜,只因十七道晶光之下,果然有一排物事晶莹剔透,耀眼生花,莫非便是白雀所说的炭晶? 白雀瞧着那晶石许久,终于点头道:“恭喜道友,这炭晶竟是大成了,瞧这炭晶形状,竟是远出我意料,想来其属性必是强大之极。” 秦忘舒道:“正欲一观。”伸手指去,取了块炭晶在手,动用观玄之法瞧去,但见此物约有手掌大小,内蕴乾坤,灵气充沛之极,便是一等一的绝佳晶石,也未必能比得上了。 秦忘舒观之良久之后,忙将赵光灵换来,就替赵光灵换了晶石,不想那赵光灵得了炭晶之后,却是呆若木鸡,竟是动弹不得,秦忘舒大急,忙问道:“光灵兄,怎地换了晶石,竟是动不得了,莫非此炭晶毫无用处?” 忽听赵光灵体内格格作响,一道道晶光自赵光灵腹部射将出来,赵光灵身子一阵大动,忽地跃到空中,举起手中巨斧,就向一座山峰劈去。 只听“轰”地一声,那山峰便被齐齐整整削去大半截去,瞧得白雀也是动容,惊呼道:“好厉害的斧术!” 赵光灵扛着巨斧转回来,神色亦是欢喜,道:“很好,很好。光灵如今力气倍增,谢过秦兄了。” 秦忘舒这才大喜,道:“这炭晶果然有效,那才是十分好了,有了此物,何愁逃不出幻域去。” 忙将峰底一十六枚炭晶收起,回到木屋后,就将那炭晶换上。白雀知道秦忘舒归心似箭,以为他就要立时离去,心中万分不舍,此一别可是隔世相望,哪里还有再见之期。 忽见秦忘舒将白雀扶在面前,顿首便拜,白雀慌忙道:“秦兄何必多礼。” 秦忘舒道:“在下在这幻域中多年,若非雀兄,怎有今日成就,更遑论重回人世?此番别过,他日若有机缘,必当重返此域,再来拜访雀兄。” 白雀喜道:“秦兄既有此言,在下免不得日夜悬望,只盼秦兄回返。” 秦忘舒道:“临行之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雀兄能应则应,若不能应,就当在下不曾提过此事,切莫往心里去,也免得伤了你我的交情。” 白雀见他神色郑重,心中大是奇怪,道:“秦兄,你若有事相求,我千方百计也会替你办到了,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 秦忘舒叹道:“其他事也就罢了,唯独这桩事雀兄怕是为难。只因此事,实与雪域神龙有关。” 白雀“啊”地叫了一声,身躯就是一颤。 虽然白雀对自己的来历不肯多言,但秦忘舒早就猜出,白雀体内元魂便是那幻域金仙修士,雪域神龙就是他的弟子,秦忘舒所求之事既与雪域神龙有关,怎不让白雀为难。 白雀怔了半晌,缓缓地道:“秦兄,莫非你之所请,是想让我斩断困仙冰索,放那林斩风离去?” 秦忘舒道:“若放出林斩风去,此女凶悍成性,定然要找雪域神龙寻仇,想那雪域神龙与雀兄大有渊源,若雀兄着实为难,也可不理会此事。” 白雀叹道:“雪域神龙停妻再娶,已违世间人伦,更将其妻困于冰索之上,其性情刻薄狠毒至此,在下与他便是有极大的渊源,他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亦是耻于与他为伍了。” 秦忘舒知道白雀心中必定是痛苦之极,自己所收的弟子境界修为超过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还倒行逆施,做出种种不堪的事情来,也难怪白雀不肯自认幻域金仙,那也是怕雪域神龙污了自己的清名了。 要知道幻域金仙所修功法原是极上乘的《婆罗经》,此经既是修成,不光境界修为大进,也必然生出悲天悯人之心来。禅修心法与众不同,若心性不变,那境界也是极难修成。 想那雪域神龙也算是禅修弟子了,不想最后却变得面目全非,看来雪域神龙出了幻域之后,必是另修其他心法了,否则绝不至于如此。 白雀说完那句话,双翅一扇,便离了木屋,口中道:“秦兄随我来。” 秦忘舒知道白雀心已决,急忙遁步出屋,紧随白雀而去。 片刻之后,便来域东一处,秦忘舒动用禅识探去,四周景物并无异状,怎能瞧见冰索金光。唯见此处云气蒸腾罢了。 白雀口中叫了数声,便念了数道法诀,法诀念罢,就见一道紫雷自空中劈来,“轰”地一声,就震开了山中云雾。等那云雾散尽,果然瞧见一道金光自天空垂到地面,深深扎进幻域大地之中。 白雀道:“困仙冰索共有四道,分别锁住幻域四角,当时雪域神龙进域安置此宝,我也懒得见他,任他所为罢了。便是动过念头想斩断此索,想来那又是雪域神龙家事,我哪里能管得了。” 秦忘舒道:“不错,清官难断家务事,雀兄不知其中原因,自然是不便插手。” 白雀道:“其后听秦兄提及此事,方知雪域神龙如此不堪,如今秦兄既有所求,我如何能不应。”口中再念法诀,伸翅一指,那金光猛然一缩,一只金环冲出幻域大地,一直飞到空中去,立时又消失不见了。 秦忘舒知道这样一来,那四根冰索便算是了断了一根。但白雀施毕法诀之后,却是神情疲倦,秦忘舒忙道:“雀兄,不如将这法诀传予在下,由我代劳便是。” 原来幻域金仙虽用了白雀的身躯,想那白雀的肉身怎能与自己原来千万年锻就的仙躯相比,金仙偌大的神通,竟也是施展不得,如今只取了一根金索,就已是精疲力竭了。 白雀知道秦忘舒好意,笑道:“也好,也好。”便将解索法诀传予秦忘舒。 这解索法诀甚是繁复,动用真玄甚多,对心力的消耗亦是不少,也难怪白雀无法承受。 秦忘舒修了解索法诀,便去幻域其他三处解开了仙索,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想那林斩风一旦脱困,必会去寻雪域神龙与莫幻真的麻烦,自己之所以被困幻域,也是拜这对夫妻所赐,放出林斩风去,可不算是有困有果? 解索之后,秦忘舒不便立时入壶冲域,便在域中静心打坐,恢复真玄心力,此行甚是凶险,可不是要竭尽全力?那自然是要精神饱满,身心皆畅不可。 三日之后,秦忘舒真玄尽复,心力完满,这才与白雀长揖而别,坐进遁天壶中。 却见白雀似有话说,却是欲言又止,秦忘舒归心似箭,可瞧见白雀神情,以为白雀不舍,便笑道:“雀兄,我说过日后定会来瞧你,君子千金一诺,绝不食言。” 白雀道:“秦兄,你此去若遇古怪之事,千万要沉心静气,不可贸然行动,你需记得八个字,定然平安无事。” 秦忘舒道:“雀兄要说那八个字?” 白雀道:“心如止水,冷眼旁观。” 秦忘舒细忖这八字深意,似乎也无多大玄机,想来日后必有应验,便道:“在下记住了。” 这才启动遁天壶上的符文,那遁天壶发出刺耳的巨响之声,忽地从壶端冲出一团赤光来,“轰隆”数声响,便离开大地,直往空中冲去。 秦忘舒端坐遁天壶中,心中默念法诀,以保持此宝方向不变,哪消片刻,忽觉四周一片黑暗,便知已冲到幻域界力之中。上回是身在白鱼腹中,瞧不见界力中的情景,此刻透过遁天壶的小窗,却是可窥见界力中的情景的。 然而壶外的虚无之境怎有一物?端得的是无光无物,万物不存。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遁天壶猛地一阵摇晃,秦忘舒暗叫道:“不好,莫非此壶也经受不得界力撕扯!” 正在这时,遁天壶发出“喀嚓”一声巨响,壶身顿时四分五裂了,秦忘舒叫道:“不想还是死于此处。”面前就是一暗,再也瞧不见遁天壶了。 但奇的是,虽然身在界力之中,却无界力撕扯之苦,全身上下亦可动弹,只是面前一阵漆黑罢了。 而身子一直是在平稳向前,瞧这情景,哪里是像身在界力之中,倒像是在海底浮游一般。 秦忘舒想起白雀临别时赠送的八个字,心中忽有所悟,暗道:“这次幻域之行颇多古怪,只怕不是我想像中的那般。但白雀与我多年交情,怎能负我。我只管依着他的话去做便是。” 他的禅修心法大有成就,若做到心如止水自是不难,但身边实无一物,又哪来的冷眼旁观。 正在这时,前方透出一丝光亮。身子也缓缓停下,落在一团温暖的物事上,秦忘舒伸手摸去,似乎便是一只蒲团。但界力之中,何来的蒲团? 忽又听到有人道:“秦忘舒,你果然不曾让我失望。”听其声音,甚是欣慰欢喜。 但秦忘舒听到此人声音,却是魂飞天外,此人声音不是莫幻真又是谁?既知大敌当前,秦忘舒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急忙凝功运玄,以便迎接一场大场。 哪知运玄之后,更是大惊,自己分明是地仙境界,怎地体内真玄竟是如旧,又回到了六级炼气士境界之时? 第448章春梦了如痕 第448章春梦了如痕 十余年修行化为乌有,任谁也难心境无波。而秦忘舒想起自踏仙修之路,可谓千劫万难,举步维艰,不想今日又横遭打击。心中于震惊悲痛之余,更有几分自伤自哀之情。幸好他及时想起白雀的交待,这才强抑心境,冷眼旁观起来。 面前的光线先是漆黑一团,其后渐渐清晰起来。所处之地应该是某座新辟就的地府,地府石壁上剑痕犹新。 这洞府也就数丈方圆,因此对面坐着的女子与秦忘舒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 那女子一头白发如雪,面容憔悴不堪,唯从她的衣饰相貌上,瞧出莫幻真的模样来。秦忘舒见此情形,更是动容,难不成十余年岁月,莫幻真就已衰老若此? 古来将军如美女,最怕人间见白头,对女修而言,容颜苍老便预示着境界止步不前,甚至是大步倒退。这十余年来莫幻真究竟遇到何事? 本来秦忘舒见到莫幻真,心中又惊又怒,但瞧见莫幻真衰老若此,不免又生出几分怜惜之意。他与莫幻真虽只是见过两面,但玉人风华,永刻于心,纵然莫幻真是他生死大敌,面前情景也令人不忍目睹了。 莫幻真开口道:“秦道友莫要慌张,十余年清修之功来之不易,恢复亦是不难,此中情由复杂之极,请容我慢慢道来。” 秦忘舒牢记“心如止水,冷眼旁观”八字,沉声道:“还请殿主明示。” 那莫幻真声音微弱,瞧来必是修为大损,此刻若是出手,会不会获得一线生机,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只因心中疑团不解,又怎能贸然行事。 莫幻真道:“实不相瞒,秦道友这十余年经历之事,皆是虚妄,不过是本座的幻术耳。” 秦忘舒动容道:“难不成十余年清修之苦,竟是一场春梦?”不想莫幻真的幻术竟恐怖若斯,但莫幻真此举究竟何意?若是莫幻真要谋他性命,岂不是易如反掌。 如此瞧来,莫幻真憔悴若此,竟是因为施展了幻术的结果了。 莫幻真道:“是幻不是梦,是假却还真。自秦道友被擒那一刻,这计划便开始实施了,而本座施展幻术之时,则是从秦道友与负心天轻盗君分手之后算起。” 秦忘舒听到莫幻真道出“天轻”二字,更是身躯剧震,心中隐约有所明悟了,莫非这个匪夷所思的计划,竟是由云天轻谋划? 他此刻心境更是平稳,便道:“这么说来,秦某海上逃亡,幻域修行,只不过是殿主施加的幻术了,其实绝无此事。” 莫幻真摇头道:“秦道友经历之事,或是本座亲自所历,或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否则本座幻术再强,又怎能施展?你要知道,秦道友于幻术中见到的情景,一草一木皆要亲力施为,若无亲身经历,又怎能瞒过道友。” 秦忘舒道:“海边冰山上缚着的林斩风,莫非亦有其事?” 莫幻真道:“雪域神龙停妻再娶,事实宛在,这世间自然有个林斩风,此刻林斩风自然亦在海上冰山之中。” 秦忘舒道:“那么这世间也果然有一座幻域了。” 莫幻真道:“本座说过,秦道友所历,大半皆是本座亲身经历,当初我因受林斩风追杀,不得已借助白鱼之助,逃进幻域之中,其后借遁天壶逃生,亦如道友一般。” 说到这里,莫幻真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只遁天壶。 秦忘舒忽地想起一事,忙去怀中物藏中摸索,那尊天地洪炉赫然安在,秦忘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尊天地洪炉不光是秦忘舒炼制法宝的重器,炉中更藏有灵丹无数,混沌清风数道,若是真的不幸损毁,那可真是如割心剜肺一般了。 莫幻真笑道:“道友此刻可是信了?” 秦忘舒道:“我此番被殿主幻术所迷,总共经历了几日?” 莫幻真道:“你在幻域之中呆了几年,那便是几日了。” 秦忘舒讶然道:“这么说来,此刻离我逃出雪神别院,也不过是十数日罢了。” 莫幻真道:“不错,不多不少,恰是十七日。” 秦忘舒忽地想起在幻域中炼制出的十七枚炭晶来,看来之所以能炼成十七枚炭晶,亦是大有原因了。 他又问道:“幻域西面有座木屋,怎就地崩塌了,此事又做何解?” 莫幻真道:“我被迫入域之时,那木屋已然崩塌了,既然我不曾瞧见此屋,自然也造化不得,直到秦道友入域三年之后,我才勉强幻出那木屋来,可惜也是支撑不了多久。” 秦忘舒道:“殿主造化木屋,便是要传我《婆罗经》了,只因唯有经此一事,方可令我深信不疑。” 莫幻真道:“我幻化此域的最终目的,便是要让秦道友修行此经,但若是道友心中存疑,不肯修行此经,我岂不是前功尽弃?因此就算木屋幻化不易,这一节也是省不得了。” 秦忘舒叹道:“我在幻域之中虽发现疑点重重,但着实想不到,竟是身在殿主的幻术之中,此刻想来,那无数疑团已可迎刃而解了,且遁天壶就在面前,在下的法宝亦不曾失去,在下算是有七分相信了。只是殿主为何要为秦某做如此重大的牺牲?” 他刚才在物藏之中搜捡的明白,天地洪炉虽在,但用剩的炭晶却是不见踪影,只因幻域中事不过是梦境一场,就连十余年修为也是尽丧,那物事又哪里能带得出来? 莫幻真咬牙道:“本座……”说出这两个字后,竟是娇躯颤抖,不能自持,秦忘舒忙道:“殿主怎么了?” 莫幻真强笑道:“此番施展大法,前所未有,自然损耗极多,好在最多修行个数月,便可慢慢恢复了。道友,本座精神疲怠,难以支撑,道友若有疑问,只管去问天轻罢了。我这次可被天轻害苦了。” 她再次提到云天轻的名字时,声音中透着十分亲近之意,倒像是多年相识。 秦忘舒咬牙切齿地叫道:“天轻,天轻,你快快过来!” 想到十余年经历如同一梦,辛苦明悟修行的禅功一朝尽废,而这一切,竟是拜云天轻所赐,秦忘舒又怎能不心生怨恨?他恨不得将云天轻一把揪住,好好责问她一番。 就见一道身影飘然而入,秦忘舒以为是云天轻,哪知那女子抬起头来,却是泪光闪烁,分明是许负心了。 秦忘舒叫道:“负心,负心,你怎地也在这里?难不成你合着天轻一同来欺我?” 许负心忍泪道:“忘舒哥哥,你莫要着急心忧,此事曲折复杂,负心也说不明白,等天轻来了,只管问她就是。” 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柔声道:“负心便是粉身碎骨,又怎忍欺骗忘舒,天轻自然也是一般。此番施为,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且忘舒哥哥虽是受了委屈,也定有极大的好处。” 秦忘舒点了点头道:“负心既是如此说,我自然深信不疑,天轻又在何处,让她速速前来见我。” 许负心柔声道:“忘舒哥哥,天轻怕你恼她,也不敢来见你,你若肯依着我一件事,我便让她进来。” 秦忘舒见许负心柔语温存,便有气恼,也消散了八九,只好道:“罢了,我不恼她便是,她若进来,我自然好生与她说话。” 许负心这才欢喜,便将莫幻真扶起,自去其他洞府安歇。又等了片刻,只见屋门口人影一闪,自然是云天轻翩然而来。 却见云天轻笑意盈盈,就在秦忘舒面前坐了,正所谓出手不打笑脸人,秦忘舒既见许负心无恙,自家再有天大的怨气,也是化为乌有,且瞧着云天轻笑容满面,风姿依旧,若真要开口责问,那也是舍不得的。 他忍气道:“好个天轻,竟将我戏耍若此,你需一件件对我说个明白,此事究竟如何?” 云天轻“扑嗤“一笑,用手指轻敲脑袋,道:“果然还是负心的话最是管用,幸好我灵机一动,先将负心推将进来,否则忘舒哥哥怎能饶了我。至于说到此事,那可真是千头万绪,不如容云轻从头说起如何?” 秦忘舒咬牙道:“还不快说!” 云天轻笑道:“忘舒哥哥等了十七年了,又何必着急这一时半刻?说起来,我与莫幻真本是素不相识,要说这计划的成因,却是要从那日你我经过雪堡算起。” 秦忘舒道:“雪堡之中有何异事发生,我怎地却想不起来了。”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莫非忘了,正是那一夜,你我听到堡中修士闲谈,说起雪域神龙对莫殿主如何宠爱,我当时心中便是生疑,知道雪域神龙与莫殿主的关系,定是大有蹊跷。” 秦忘舒奇道:“这却怎么说?” 云天轻道:“你想来,若那雪域神龙真的对莫殿主宠爱有加,又怎舍得新婚之际,就允其另居别院?更何况那雪域神龙大张旗鼓,替莫殿主收罗奇珍异宝,表面上瞧来是讨莫殿主欢喜,而在我瞧来,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 秦忘舒道:“你只凭别人的只言片语,怎地认定莫殿主与雪域神龙关系不睦?我若是喜欢一人,自然也希望世人皆知,而莫殿主移居别院,那也是为了宗门大事,又怎能因私而废公?” 云天轻叹道:“世人性情不同,同样一件事由两个人行来,其目的便大不相同,不过我那时也只是心中起疑罢了,等我进入极北城之后,却又有所发现。” 第449章神策妙无方 第449章神策妙无方 秦忘舒沉吟道:“不错,雪域神龙既然有志南下,又公然劫持负心,自然明白三家七宗必会重兵压境,又怎会毫不设防?” 云天轻道:“除了此事之外,再想到莫寒兵公然取地图示众,毫不掩饰北氓三宗图谋,而雪域神龙却又百般摭掩北氓三宗合并的消息,从这种种迹像瞧来,北氓三宗其实貌合神离。而三宗背离修士之首,极可能就是莫幻真了。” 秦忘舒道:“莫非你是想说,莫幻真劫持负心,便是要引得东穹三家七宗北上,以报并宗毁家之恨?” 云天轻道:“我当时心中已有七分把握,这才肯揭了招贤榜,潜进雪神别院。而等我见到负心之后,心中把握就多了九成了。” 秦忘舒道:“负心又对你说了什么?” 云天轻笑道:“负心天真纯朴,随遇而安,便是见了我,也只是让我放心罢了。但我却瞧出,莫幻真对负心监督不严,尤其是对种植千焰雪莲一事并不上心。由此看来,劫负心北上,种植千焰雪莲,不过是莫幻真搪塞雪域神龙的借口罢了。二人新婚燕尔,却天各一方,分明已是貌合神离,因此天轻便将心一横,去寻那莫幻真说个明白。” 秦忘舒虽然已知结果,还是惊出一身冷汗来,道:“天轻,你的胆子比天还大,只凭自家判断,就胆敢去寻莫幻真,若是你猜错了,岂不是连你的性命也葬送了去。” 云天轻幽幽地道:“当时负心盗幽被囚,就连你也被雪土龙擒来,凭我一人,如何能救出你们?我当时心中绝望,绝不亚于你亡命北海之时。因此便是有一丝生机,我也要牢牢抓住不放。” 秦忘舒道:“你见到莫幻真后,自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天轻,忘舒此生极难服人,今日却需容我一拜。”说罢揖手一礼。 云天轻格格直笑,急忙避过了,反倒裣衽为礼,肃容道:“此后计划,天轻可谓是自作主张,将忘舒哥哥蒙在鼓里,幻域十余年清修之苦,皆是天轻之错,忘舒哥哥便是责我骂我,也是应该。” 秦忘舒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家忘舒哥哥又岂是小气之人。” 云天轻道:“那莫幻真被雪域神龙夺了瑶光殿,又被逼委身下嫁,对雪域神龙可谓恨到极点了。但雪域神龙一身修为已至不可思议之境,就算三家七宗大修云集,也未必就有把握战而胜之。而在我点明莫幻真心思之时,她自然惊愕无比,差点就要动手将我杀了。” 秦忘舒笑道:“也该让你受些惊吓,才略消我心头之恨。” 云天轻笑道:“她自是担心我是雪域神龙派来的奸细,便是受惊出手,也是当然,好在我及时表明态度,愿助她一臂之力,她这才将信将疑,姑妄一试。” 秦忘舒此刻可以想见当时的气氛该是如何紧张,那云天轻哪怕说错了半个字,自己也只能去冥界寻找云天轻的下落了。此女的才智胆略,实可谓天下无双。 便道:“这个计划庞大之极,又复杂之极,此刻正该对我慢慢道来。” 云天轻道:“雪域神龙惊才绝艳,自创冰火大阵于世,此阵冠绝古今,极阴阳之变。此阵若成,便是三家七宗老祖齐至,只怕也占不到多大便宜了。幸好此阵尚未完全炼成,一来此阵所需的地煞刀与天龙剑只炼成地煞刀,而布阵所需的三十六名小阵主,也未能凑得齐全。” 秦忘舒听到这里,已大致明白云天轻的计划了,便道:“莫非你让莫幻真以幻术造就我,便是要我参与此阵布设?”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修成凤火,正可用来炼制天龙剑,若因此引荐给雪域神龙,雪域神龙怎能不喜?但若是只替雪域神龙炼剑,反倒是让雪域神龙如虎添翼了。若想破坏冰火阵法,非得将忘舒哥哥安置其中不可。” 秦忘舒击掌道:“果然妙计。” 云天轻道:“奈何若想成为三十六名小阵主之一,其境界至少也需地仙境界,且必须擅阴阳之法,知阵法变化。其他倒也不难,唯独这境界又怎能一蹴而就?” 秦忘舒道:“不错,纵然是你灵慧无方,若想助我于极短时间内达成地仙境界,也是枉然了。”他虽曾达成地仙境界,那也只是在幻境之中罢了,此刻境界早就恢复到六级练气士,难不成云天轻一番谋划,仍是付之东流? 云天轻笑道:“幸好忘舒哥哥魔禅双修,也算是天假其便,世间等闲修士,无论你怎样努力,怎样的机缘,若想在十七日内达成地仙境界,皆是绝无可能。但禅修之士重在明悟,只需心境有成,明悟大道,别说这几个小境界,便是一个大境界,也是一朝一夕之事。” 秦忘舒皱眉道:“我在幻域之中,的确曾达成地仙境界,奈何此刻却又回到从前了。这却该如何是好?”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有所不知,你在幻域中时,其实是魂体分离,因此就算你明悟有成,达成地仙境界,但你的本体自然仍是原先的境界。不过境界虽是失去了,忘舒哥哥心中明悟尚在,只需稍加调整,做到魂体合一,将这失去的境界重新修来,又有何难?这也是禅修明悟晋境最大的好处了。” 秦忘舒耸然动容,道:“那禅修进晋竟能如此?” 云天轻道:“我当时提出这个计划,也只是大胆猜测,禅修修士既然唯重明悟,只需玄承宛在,那肉身皮囊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毕竟不曾亲自经历过,心中尚是七上八下,不想莫幻真听到此计,却连称大妙。” 秦忘舒道:“那是因为莫幻真纵不修禅修之道,雪域神龙却是禅修出身,莫幻真要想扳倒雪域神龙,又怎能不对禅修之道痛下苦功。” 这时他霍然明白,为何自己与赵光灵在幻域之中可以修为大进,而精卫的境界却是止步不前了。 自己修行禅修之术,只需明悟便可成功,而赵光灵体内真玄端赖晶石之力,本身就无所谓境界高下,只需修得巨斧妙术,自然就显出功力大有进步了。 但精卫所修,却是仙修之道,需要依赖世间灵气,点点滴滴修来,而幻域之中,一切为空,所见所感,不过是莫幻真幻化出来的物事,精卫境界止步不进,也是当然了。 云天轻瞧着秦忘舒,神色欢喜,道:“我虽定下此计,毕竟是冒险之极,更何况忘舒哥哥若想有所明悟,必要在幻域之中呆上十几年,甚至是数十年。那等寂灭空虚之境,可不是折煞人心,幸好忘舒哥哥挺过来了。” 秦忘舒道:“实不相瞒,我初到幻域之时,的确是心魔丛生,只当今生无望,恨不得就在域中了此残生。但此番经历,却是对修士的难得的历练。此时看山山难逾,他日瞧来也寻常。忘舒有此奇遇,全拜天轻所赐,天轻于我,实有再造之恩。” 云天轻听到这里,又是欢喜,又是伤感,两行清泪缓缓流将下来,道:“忘舒哥哥,你真的不怨我吗?” 秦忘舒轻声道:“但为天下苍生,自当奋不顾身,忘舒不才,这点小小的劫难倒也能承受得起。天轻,忘舒先前对你心生怨恨,那是我不知内情,不知好歹,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云天轻不由的破泣为笑,道:“忘舒哥哥好没来由,你又不曾真正怨我责我,怎地就道起歉来?我欺你在先,你怨我在后,好在各有原由。今日之事,只当扯平了可好。”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你说扯平,便是扯平了。只可惜幻域中的白雀原来也是幻像,此刻想来,好似痛失多年好友一般,可不是惜哉痛哉。” 云天轻道:“我听莫幻真说,幻域之中,的确有白雀一只,正是那幻域金仙残魂所化,也就是雪域神龙的开蒙恩师了。但忘舒哥哥便是去了幻域,那白雀怕是识不得你的。” 秦忘舒道:“不错,白雀虽有来历,却不曾与我真正见过,哪里又能识得我。” 云天轻道:“北域事了,忘舒哥哥可愿一探海底幻域?” 秦忘舒摇头道:“白雀既不识我,我便是去了幻域,又能如何?还是不见的好。”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那幻域之中,还有几件紧要的物事,忘舒哥哥若是得了,可算是如虎添翼,我劝忘舒哥哥还是去一趟的好。” 秦忘舒此刻对云天轻敬佩的五体投地,见云天轻反复劝来,知其必有深意,他寻思道:“是了,幻域之中定有苍龙柏,否则莫幻真也无法无端化来,既有此柏,我便将其炼化了,可不是就得了许多炭晶?” 他先前发现身边根本没有炭晶,心中好一阵失望,此刻既知炭晶可以重新炼化,可不就是失而复得?就算为了炭晶,也值得去走一遭了。 更何况幻域之中系了四道困仙冰索,若想救林斩风,也非得去一趟不可。 想来那林斩风也与白雀一般,自己识得她,她却不识我,不知见面之时,又会是怎样的情景了。 正说着话,忽觉那洞府轻轻一晃,壁上冰块土石落下少许,洒在身上,秦忘舒道:“这是何故?” 云天轻道:“定是三家七宗攻到这里,要取莫幻真的性命罢了。忘舒哥哥只需静心修行,外界之事,自然有人料理。”此事虽有万千之急,但云天轻说来,却是轻描淡写。 第450章运筹千里远 第450章运筹千里远 见云天轻神态从容,秦忘舒略觉惊讶,莫幻真修为消耗过甚,实难出手。只凭雪土龙等三名护法领着雪神宫修士,便能击败三家七宗人马? 要知道三家七宗实力非同小可,似姬明灭这样的高手不少于十人,那怕此战只出动半数,北氓三宗亦需全力以赴。更遑论三家七宗诸位老祖虎试在侧,这十位老祖的境界虽不可知,想来姬杨慕三家老祖的境界定不会弱于金仙境界了。因此秦忘舒不又向云天轻瞧去。 云天轻笑道:“十七日前瑶光殿一战,东穹修士攻进大殿,瑶光殿落于敌手,幸好殿中修士及时退出,方才幸免于难。此战也因此惊动雪域神龙。其后雪神别院亦告沦陷,雪域神龙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秦忘舒忍笑道:“原来如此。” 莫幻真怎肯与三家七宗消耗,明着出战,其实暗保实力。如今莫幻真步步后退,眼瞧着力不能支,雪域神龙自然是坐不住了。而激得雪域神龙过早出手,也可让三家七宗修士瞧出雪域神龙的真正修为,纵然此战败北,也可提醒三家七宗老祖不可掉以轻心,他日决战,也可早做准备。 纵观此局谋划,原是由莫幻真画了张草图罢了,虽有大略,奈何细节不足,极易被雪域神龙瞧破。如今由云天轻接手,自然周全详尽,不露丝毫破绽。 而在幻域一局中,云天轻才华尽显,且双方同仇敌忾,那莫幻真也乐得轻松,让云天轻接手。 秦忘舒道:“大战在即,只怕我心思难定,纵想禅定,也是枉然,不如陪着天轻观战,也正好瞧瞧雪域神龙的神通。”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日后最大对手就是雪域神龙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战不可不观。” 说罢取银镜一面,高悬于石室当中,又从袖中取玉杖一根,横在膝前,想来此杖便是莫幻真的信物了,云天轻得莫幻真亲授此仗,便可借莫幻真之名发号施令了。 此时石室外脚步声响,走来一人,秦忘舒转目瞧去,却是旧相识了,来者正是莫幻真庄下侍将豹侍,只不过今日豹侍卸了黑甲,改作女裳,瞧来竟也是姿容翩翩,可描可画。 只见她上身穿紧身素底绣花小袄,下着黑裙,身披黑色大氅,虽有三分妩媚,却有七分英武之气。 秦忘舒与豹侍原是交过手的,此刻乍然相逢,二人皆觉尴尬,索性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那豹侍便坐在云天轻身边,一言不发。 显然云天轻虽被莫幻真瞧中,授以权柄,但毕竟双方的信任远没建立,豹侍此来,实有监督之意。 云天轻也不在意,伸手在银镜上一抹,镜上光芒闪动,就现出石室外的情景来。 这面银镜,可比秦忘舒先前在雪神别院中所见的那面精巧多了,想来也不至于中途崩裂,误了战机。 秦忘舒瞧向镜中,却是空无一人,唯见一座高大的雪堡筑于高山之巅。 云天轻道:“这座雪堡本是诱敌之计,如今堡中原有值守已然尽数撤走,换成了雪土龙护法领着十余名雪神宫精英修士,三家七宗若想逼进雪神宫,非得先拿下这座雪堡不可。” 秦忘舒道:“不知三家七宗来了多少修士,其中地仙境界者几人?天仙境界者几人?” 云天轻道:“先前雪神别院一战,雪云龙力挫天风宗,九曜宗两名天仙境界修士,稍挫三家七宗锐气,此战三家七宗定会全力以赴。在我想来,姬明灭与慕圆方两位天仙修士必会出手,甚至杨七郎也极有可能前来。” 豹侍忽地问道:“杨七郎又是谁?” 云天轻道:“杨七郎乃是杨氏大能弟子,三十年前就已突破天仙境界,此时或已然是天仙中乘大能也未可知,此人风流自诩,当年人称七郎。传言此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端得是风流潇洒。” 豹侍冷笑道:“原来也是个贪多务得之徒,斗场厮杀,凭的是修为手段,琴棋书画这样劳什子又有何用?” 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岂不闻天下三千大道,殊路同归,元极仙子棋道天下无双,便是世尊,听说亦善下棋,甚至于从棋中悟出许多天道玄机来。可见技多原不压身。” 豹侍自是辩不过云天轻,只好侧过身去,却又扭头瞧向银镜。 秦忘舒道:“雪堡之中只有雪土龙一名天仙境界修士,如何能挡住三大天仙修士齐至,想来天轻自有妙策了。” 云天轻笑道:“此战既不能胜,更不能速败,唯一的目的,就是拖到雪域神龙亲自前来。故而一旦交锋,那首战必要先占些便宜,以示我方众志成城,一心只想着替宫主效死。但稍稍得利之后,又需及时坚守,再也不能贸然出击了。” 秦忘舒拍手笑道:“世间战事极多,唯此战最有妙趣,忘舒今日定可大开眼界,以观天轻用兵。” 云天轻向银镜中一指,道:“三家七宗已有人出现了,让我瞧瞧是谁?” 秦忘舒凝目瞧去,镜中人赫然又是杨明玄与杨明知兄弟二人,看来这对兄弟担当前锋重任已有心得,此战又被委以重用了。 云天轻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仍是杨氏兄弟二人,如此看来,三家七宗的布阵已知,定是姬慕杨三家弟子在前,七宗修士在后了,如此天轻此计或可成功了。” 说到这里,伸手抹了道法诀,在银镜前一拂,同时用手向南方一指,那银镜并不曾稍有移动,但镜中图像已变。只不过北域极寒之地,处处皆是大同小异,若不仔细去瞧,也瞧不出场景已换了。 这次镜中修士赫然有十余人之多,秦忘舒只瞧了一眼,便知道共有修士十三人,其中地仙境界者七人,另有六名修士,境界也在八九级炼气士之间。这十三人的服色不一,也不知是何宗何派。 这等宗派大战,炼气士怎能管得用场?但仙宗弟子不去经历大阵仗,又怎能积累阅历玄承,因此这六名修士虽无法亲赴战场,也可临阵观战,积累经验了。 秦忘舒道:“两个场景相距多远?” 云天轻道:“只怕不会少于千里了。” 秦忘舒道:“三家七宗说来同气联枝,怎地这些修士落后如此之远?” 云天轻笑道:“三家七宗面和心不和,心中只盼着对手被大大削弱了,才合心意,因此又怎肯上前。不过也正因三家七宗无法同心协力,方能给我觑出破绽来。” 说到这里,伸手一按膝前玉杖,那玉杖发出一道白光,射向空中,穿屋破壁而出去了。 秦忘舒知道云天轻必伏了一枝人马,要在这十三名修士身上讨得一点便宜来,转目瞧向银镜,只见两名灰衣修士出现在银镜角落之中,离着十三名修士约有数里,二修同时搭弓上弦,射出两枝箭去。 七宗修士立时发现两名灰衣修士,惊得呼喝不已,就见七名地仙修士在前,六名炼气士在后。其中有两名地仙修士齐齐祭出手中法宝,迎向空中箭枝。 两枝利箭划破长空,但以箭速而论,也不过是稍稍超过凡俗士卒的箭速罢了,这等箭技瞧在秦忘舒这等大方家眼中,自然是不屑一顾。但两枝箭飞到中途,忽地一枝化为两枝,两枝化为四枝,刹那间,空中利箭分身千百,竟化成一阵箭雨,向七宗修士射去。 秦忘舒这才微微点头,此式在《箭典》之中,名叫化雨箭,但别瞧空中有千八百枝箭,其中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也不过是原有的两枝而已。此式之妙,便在于鱼目混珠,让人不知如何抵挡。那虚箭若射到修士身上,最多只能刺穿法袍罢了,实难对修士肉身造成伤害。 但这箭式若能修至大成,其中的虚箭亦可洞穿修士护身罡光,则实箭虚箭实无区别了。但镜中的两名灰衣修士,显然还没有修成这种境界。便是秦忘舒,也需在地仙境界达成之后,再精修《箭典》,或能化虚箭为实箭。 七宗修士见千百枝利箭射来,如何不惊?七名地仙修士或能自保,那六名练气士必有人难逃此劫了。 只见其中一名红袍修士伸手在脑袋上猛力一拍,脑后一道红光激射而出,红光之中现出一名灵兽身形,此兽其状若犀,身高一丈,四足生风。 这灵兽现身之后,狂吼一声,卷起狂风御体,就向箭雨扑去。 豹侍脱口叫道:“这是风犀,天生罡风护体,我瞧云仙子的埋伏怕是不中用了。” 果然那空中箭雨被风犀一搅,顿时化为乌有,其中两枝实箭虽射向风犀身上,但离风犀还有数寸时,还是被罡风吹偏了方向,歪歪斜斜落在地上。 两名灰衣修士见此箭不成,急忙转身,就向远处逃去。 七宗修士哈哈大笑,那红袍修士笑道:“前几日听慕氏一名弟子说起雪神别院激战,说是甚为惨烈,我就道他说了大话,不过是夸赞自己的功劳罢了,今日瞧来,北氓三宗修士也不过如此。” 身边一名青衣秀士笑道:“北氓三宗修士原也该不弱的,瞧这两箭化为箭雨,法术煞是惊人,只不过遇到老兄惊天神通,又怎能不显出弱处来?” 诸修皆是哈哈大笑,却见那两名灰衣修士逃得更快了。 红袍修士道:“我等拖在阵后,也无机会立功,天幸送来两名北氓修士,又怎能错过了,诸位道友,可愿随我立功?也好堵住三家修士的利口。” 诸修皆道:“愿随道兄一战。” 红袍修士一马当先,此修亦无遁器,就将那红光中的风犀唤将下来,当成坐骑,那风犀四足生风,遁速着实快极,很快就远离人众,冲到最前去了。 秦忘舒与云天轻瞧见此景,不由相视一笑。 第451章逆寒谁可敌 第451章逆寒谁可敌 其实以雪神宫的实力,便是将这十三名修士一网成擒,也是轻而易举,但三家七宗修士受损若是过于严重,他日雪神宫决战,岂不是减了几分把握? 那红袍修士自忖神通,浑然不将雪神宫修士放在眼中,数息之间,离大队已有十里之遥。眼瞧着红袍修士绕过一座雪岭,岭上忽现四修,各持铜铃在手。 红袍修士毫不畏惧,手中持了法剑,鼓勇上前。四修同时摇动手中铜铃,豹侍瞧见此景,不由拍手笑道:“四只振魂铃齐出,这修士怎能抵挡!”浑然将刚将口出讥讽之事忘却了,看来豹侍亦是性情中人,言语无忌,性情耿直。 云天轻道:“若擒十三修倒也不难,只是怕坏了莫殿主的大计。” 豹侍连连点头道:“仙子说的有理,此战只需小挫对手就好,既不失威风,又保留了三家七宗实力。” 二人说话之际,那名红袍修士已从风犀上跌落下来,昏倒在地不醒人事,有修士上前取出缚仙索捆住,再用法诀压住风犀,迅速地牵了去,等其他修士冲上雪岭,雪神宫四修早就逃得没影了。 云天轻再摇手中玉杖,示意此间伏击修士速退。此战小占便宜,也可在雪域神龙面前交待了,如今只等三家七宗修士攻下雪堡,引得雪域神龙出手。 再将银镜转向雪堡,只见镜中现出雪土龙的身影。这座雪堡亦置铜铃大钟。雪土龙立身之处,正是警杀钟之侧。就听他对着雪堡下东穹修士道:“诸位莫再上前,否则莫怪土龙无礼了。” 杨明玄喝道:“前辈所仗,不过是警杀钟罢了,此钟杀得了别人,却奈何不了我。”就见他左手掐起法诀,身上法袍青光闪动,显出罡风重重,便要欺上岭来。 雪土龙笑道:“贤侄,莫要小瞧了这口警杀钟,此钟由不同修士施来,威能也是大不相同,贤侄大好前程,何必在此送了性命。” 杨明玄冷笑一声,袖中又取一宝,乃是明珠一颗,此珠悬在头顶,珠光如水一般洒在身上,如此上有珠光罩体,下有罡风护身,手持法剑,急急冲向雪土龙。 雪土龙叹道:“狂妄无知小子,正该略施薄惩。”伸手将身边警杀钟一拍,此钟“当”地一声,传出轰天巨响,便是镜外的秦忘舒也觉此钟刺耳,忍不住皱起眉头。 钟声传来,杨明玄身上珠光罡风摇荡不休,显然被那钟风撼动,杨明知见势不妙,急忙道:“明玄速退,此堡既有土龙镇守,你我怎是对手。” 杨明玄面色惨然,道:“我等修士身在战场,岂能不战而退,便是对手再厉害十倍,明玄绝不回头。” 雪土龙见杨明玄执意上前,不由摇头道:“贤侄何苦。”手掌悬在钟前,着实不肯拍下去,只因刚才那声钟响,已将杨明玄身上的罡风珠光击得动摇,若再加一声,珠光罡风必然散去,凭杨明玄区区肉身,怎地禁得住警杀钟的绞杀之力。 别瞧姬杨慕三宗修士平时傲慢,真正遇到对手,却是一往无前,宁死不退的,三家修士若无这样的武勇,又怎能独霸东穹,令天下修士臣服。 杨明玄明知不敌对手,仍是执意上前,此子刚烈之性,由此可见一斑。 雪土龙暗道:“杨明玄是杨氏后起之秀,老祖爱如珠宝一般,若是真地伤了他,日后如何见面?” 想到这里,屈起手指,便在钟上一弹,那警杀钟有无限妙用,威能大小,端看修士御使之法。此刻被雪土龙屈指弹来,就发出“咚”地一声清响,与此同时,杨明玄身上法袍尽碎,罡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雪土龙再急急弹指叩钟,一道无形钟声再次响起,杨明玄左臂喀嚓作响,已被那钟声打得粉碎了。 这也是雪土龙手下留情,否则警杀钟尽力施为,定将杨明玄全身击个粉碎了。 杨明玄大叫一声,就将手中法剑祭起,却不是冲着雪土龙飞去,那法剑白光盘旋,斩向的目标正是警杀钟。此子意欲以一条性命,也要斩破此钟,好为后来者开路了。 雪土龙见杨明玄不知进退,心中也是着恼,刚才数次留情,此子竟然毫不领会,如今又想打碎此钟。若是姬明灭这等人物出手,倒可做个顺水人情,可若是警杀钟被杨明玄打碎,雪域神龙怎会不疑? 雪土龙无可奈何,伸手一指,那法剑光芒大减,中途停顿下来,灰溜溜落在雪地之中,再用手指去,杨明玄全身动弹不得,便有两名修士冲出雪堡,要将杨明玄擒获了。 杨明知原是苦劝杨明玄半日,奈何杨明玄此人性情执拗,一旦上了斗场,往往只前不退。若是对手弱了,凭着他一往无前的悍勇之气,往往就可一战功成,前番两次大战,皆被杨明玄冲乱敌阵,侥幸得手。 但今日守堡之人,却是天仙境界修士,杨明玄绝无机会得手了。 杨明知大叫一声,就将法剑高高祭起,那法剑疾快向下一斩,便将一名修士斩去首级,另一名修士不敢上前,慌忙取法剑招架。却见杨明知已上前拖住杨明玄,向后就走。 雪土龙道:“若容你二人退走,土龙颜面何存!”伸手掐了法诀,就想拦下杨明知。 就在这时,空中有人大喝道:“雪土龙,莫伤我家弟子。” 雪土龙听出这是姬明灭的声音,不惊反喜,大笑道:“姬道友来的正好。” 只因他遇着后辈弟子,那真是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实在是为难之极。如今遇到姬明灭,正可放手一战,就算诈败用计,他人也难以瞧出破绽来。 空中紫光闪动,正是姬明灭祭出长枪,枪芒到处,寒气如碎,狂风吹去,激得雪土龙身上法袍猎猎飞舞。 雪土龙叫道:“来得好。”伸手在警杀钟上猛力一拍,只怕再施加一份力道,便要将这警杀钟拍碎了。 但面对姬氏无双枪灵,雪土龙又怎敢不施展全部修为。 此掌击下,那口警杀钟顿时发出惊天怒吼,好似狂龙在天引颈长吟,又如重重天雷现于天际,自然是沛莫能御。 就见那枪上紫光,竟在钟声催击之下寸寸而裂,神光顿时黯淡许多。 这也是因此枪枪灵未现,银枪的威能,也只是施展出三成罢了,自然敌不住警杀钟的音杀之能。 但枪上紫光虽被打碎,银枪却是岿然不动,随着姬明灭口中法诀长吟,此枪再发紫光数道,却比刚才更加璀璨夺目。 雪土龙若是故技重施,就变成消耗真玄之战,那种局面,却非雪土龙所愿了。 只因此战早就打探明白,姬明杨三家皆派上天仙境界修士,而此堡唯有自己一人坚守,若过早消耗真玄,怎能敌得住三位天仙联手一击。 雪土龙不及细想,袖中逆寒雪珠已出,那雪珠发出白光万道,罩定银枪,枪上紫光只来得及发出数丈,便停止不前,这两件法宝原曾有机缘并肩作战,但今日相会,却翻成仇雠了。 白光照耀之下,银枪上极快地凝成厚厚的冰块,紫光被冰块被阻,也因此更加微弱,看来姬明灭此宝虽是强大之极,但在极寒雪域之中,却还是让逆寒雪珠占了上风。 姬明灭本欲唤出枪灵应战,但便是枪灵,也未必就敌得过逆寒雪珠上的绝寒之气。 需知天下法宝大多都是五金之物,遇到绝寒之气,必然属性改变,变得脆弱不堪,枪灵虽是至虚性灵,但毕竟是五金之菁,仍要受到寒气限制的。 若是等闲斗法,枪灵与逆寒雪珠恰是对手,但在北氓雪域之中,逆寒雪珠却可略胜一筹了。 姬明灭正在犹豫,空中有人道:“姬兄莫要烦恼,我来助你。” 此人说出第一个字时,尚在数百里开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与姬明灭并肩而立了。 姬明灭大喜道:“圆方,你来的倒也及时。此修的逆寒雪珠甚是厉害,为兄竟是难以抵敌。” 秦忘舒瞧见镜中来人,正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慕圆方,以秦忘舒对姬慕二人的感受来说,慕圆方的境界修为,应该在姬明灭之下才是,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慕圆方纵是略弱于姬明灭,但或许恰有手段应对雪土龙了。 既见慕圆方前来,姬明灭忙将银枪收起,若是二修联手共战雪土龙,若是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被雪土龙支吾片刻,可不是成就了雪土龙的大名,那是姬明灭不肯乐见的。 雪土龙见来者身穿灰袍一领,面容虽是三十许人,鬓间早生华发,面沉似水,目蕴精光。知道不是易与之辈,连忙揖手道:“原来是慕道友,土龙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不胜之喜。” 慕圆方亦行礼道:“雪道友道术惊天,本该助雪域神龙谨守雪域,你我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艳阳不可与冰雪同存,奈何劫我佳宾,犯我领域。” 雪土龙面色一愧,道:“此事一言难尽。天下原无道理,只在法宝神通上见个真章。” 慕圆方点头道:“虽是歪道,却也难驳。”目中精光一闪,觑了觑空中那粒逆寒雪珠,袖中就取出一件物事来。 只见金光乍起,那逆寒雪珠顿时跌落。别说当事者雪土龙大吃一惊,就连镜外秦忘舒与云天轻也是动容,此物究竟是何宝,出手便破了逆寒雪珠? 第452章三杰斗双雄 第452章三杰斗双雄 细瞧慕圆方所用法宝,乃是巴掌大的金钱一枚,外圆内方,中有方孔。逆寒雪珠便从此枚金钱的方孔,立时白光消散,急急落向雪地之中。 雪土龙叫道:“落宝金钱。”慌忙掐诀收珠,奈何那雪珠却不听使唤,手中法诀连闪,此珠仍是浑然不理,只管往雪地里沉堕。雪土龙着实舍不得此宝,急忙纵身跃出雪堡,便来抢珠。 姬明灭哈哈大笑道:“雪道友,这回不可相饶。”骈指点去,背后银枪紫光大闪,疾刺雪土龙的胸膛。 镜外豹侍见雪土龙遇险,口中“呀”地一声立了起来,瞧她的神色,倒像是恨不得掠进银镜之中,去助雪土龙一臂之力。 云天轻知道此女性直,生怕她真的撞进银镜毁了此宝,急忙伸手按住豹侍肩头,道:“莫要慌,雪土龙护法就算一时失手,也不至于没有自保之能,何况我早就伏下雪云龙护法在彼,怎样也不会让土龙护法吃亏。” 豹侍猛然醒悟,悻悻然退了一步,道:“怎地那金钱这般厉害,竟连逆寒雪珠也失了威能?” 云天轻掩口笑道:“正所谓钱能通神,这世间法宝再好,大不过一个‘钱’字,何况金钱又是俗物,自然摭敝了逆寒雪珠上的灵气,使得此宝一时间失去御控了。” 豹侍倒也聪慧,闻言笑道:“这么说来,此宝只是被金钱所污,只需消去俗气,自然威能不失。” 云天轻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就不知土龙护法能否将此珠抢回来。” 就见银镜之中雪土龙大皱眉头,面对迎面刺来的银枪,急急将身一沉,那身子好似被万山压住,沉堕之速不可当,银枪刺到之时,雪土龙已身在土中了。 面对两大天仙境界高手,雪土龙也只使出土行奇术,不敢在地面上与两位大修一较高下。 那逆寒雪珠恰好也落在雪中,就被雪土龙伸手取了,再一瞧,已没了身影。 姬明灭道:“不好,此人土行奇术天下无双,若此番杀不得他,可不是成全了他的大名。” 慕圆方也是为难,道:“若是平地交锋,倒也不怕他,但是在这土里的勾当,在下亦是不通,这可如何是好。”说罢就向雪岭下的弟子打了个手式,令诸多弟子速速飞进空中,不可离地面太近了,以防雪土龙暴起伤人。 姬明灭摇头道:“雪土龙自重身份,又怎会向弟子们发难。” 慕圆方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姬明灭也不与他争辩,双目紧盯地面,动用灵识去探,奈何一旦到了土中,便是雪土龙的天下了,土中法则皆在雪土龙掌握之中,姬明灭探了良久,也探不出雪土龙的去向。 慕圆方便叫道:“七郎,七郎,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语音刚落,远处空中现出黄云一朵,一名修士踏歌而来,口中吟道:“原是昊天落苍穹,卫道除魔护苍生,诸族摇落青天外,姬慕杨氏保玄真。” 秦忘舒听到“昊天”二字,心中一动。东穹姬慕杨三氏大有来历,传来苍穹未立之时,便已延续千万年,与其他七族一道,合称昊天十族,也不知是怎样因果,昊天十族只剩下三族了。 此修士所唱歌谣,道的便是三族来历,那是要让对手明白,东穹三族奉天承运,福泽绵长,在无数浩劫之中,亦是屹立不倒,区区雪神宫又能如何。 瞧那修士的相貌,约有四旬上下,生得五绺长须,形容雄伟,果然是一表非俗。想来正是杨氏大修杨七郎了。 此修原是另有名字,只因七郎大名响彻天下,原名也就无人想起了,便是他自己,也是以七郎自称。 慕圆方笑道:“七郎,莫要卖弄才学,速速取出照地镜来,瞧瞧那雪土龙藏在何方。” 杨七郎笑道:“此修忠烈过人,怎会擅离职守,还怕他逃了去。”说罢从怀中取出一面青铜宝镜,对准雪地晃了一晃。 此镜原有五面,合称五行镜,若对手在金木水火土中藏身,被五行镜依次照来,立时无所遁形。此次为了对付雪土龙的土行之术,杨七郎特意从杨氏老祖手中请了其中的照地镜,可见对雪土龙此人,三家早就准备手段了。 就见那照地镜中发出黄光一道,照得大地一片透明,于地底三十丈处,可瞧出雪土龙伏地潜身之态,那雪土龙被黄光照到,面色就是一惊,显然不知杨七郎竟有这等奇宝。 土行之术最擅藏身,但今日雪土龙却算是遇到克星。他虽能御控土中法则,却还是敌不过照地镜之能。 姬明灭面色一沉,道:“土龙兄,今日我三人联手,若还是让你逃了去,我等三修面目何存,莫怪明灭无情了。”法诀指去,银枪电射而下。雪土龙急忙纵身闪避,奈何身子被照土镜罩定,竟有些迟钝了,而那银枪破土而入,却是速度不减。 秦忘舒虽被雪土龙所擒过,但对雪土龙的性情为人甚是敬佩,那豹侍与雪土龙的交情亦是不俗,瞧见雪土龙遇险,皆是五内俱焚,奈何双方厮杀之地离此千里,就算一步赶过去,也是万万不及了。 雪土龙没奈何,口中闷哼一声,骈指向银枪一指,一粒黄珠遁出体外,与那银枪一撞,顿时将银枪挡住。这是雪土龙体内修成的金丹,法身之宝。已是他最后的手段,若是此丹亦被三修所破,雪土龙必死无疑了。 姬明灭见雪土龙被逼动用法身之宝护体,面上大是不忍,就算存心想放他一马,却碍着杨七郎与慕圆方在此,若是临阵纵敌,可不是要受人诟病? 心中沉吟之际,手中的法诀也就慢了下来。忽听身边的慕圆方大喝一声,手祭铁鞭一根,照着雪土龙头顶击落。此鞭名叫落雷鞭,铁鞭打下之时,风雷交加,力逾数岳,修士境界越高,此鞭力量越是强大,最高竟能打出百岳之力来。 以慕圆方此刻境界,至少也能打出七岳之力,而天仙境界修士承受的极限,也不过十岳之力罢了。 此鞭若打中了雪土龙,雪土龙非死即伤,姬明灭想起与雪土龙帝困山之约,心中更是不忍,但是慕圆方既然出手,他总不能出手拦阻,也无法稍做示意,也只好隐忍相看罢了。 雪土龙正以全身法力,与照地镜对抗,若他手中的逆寒雪珠威能不失,或可借此珠打出一条通道来逃之夭夭,然而先前此珠被落宝金钱所污,若想再度使用,非得以净水洗去俗垢不可,此刻则是动用不得了。 雪土龙体内法身之宝正与银枪纠缠,再被落雷鞭打来,雪土龙如何能敌,毕竟雪土龙算是以一敌三,任他有无穷手段,至此也是顾此失彼了。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龙吟之声,那云中就伸出一只龙爪来,疾快地向铁鞭抓去,此爪虽是后发,却是先至,于瞬息之间抓住铁鞭。惊得慕圆方与杨七郎皆是变色。 难不成此次进攻雪神宫,竟然有违天条,从而惹得真龙现身,若是真龙真个儿出手,别说姬明灭三人,就算三家七宗老祖在此,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就见那龙爪漆黑一团,但爪上却无龙鳞神光,原来不过是一只乌木雕成的龙偶罢了。杨七郎猛地喝道:“云龙道友,你我上次交手三招,你便扬长而去,今日遇见,正可斗个输赢。” 慕圆方也认出雪云龙的龙偶来,既知不是真龙现身,慕圆方心中疑虑顿去,猛然伸掌一拍,龙爪中的落雷鞭发出雷光万道,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那龙偶果然拿捏不住,只能松手了。 好在雪土龙借此良机,已逃出地底,掠上高空,与雪云龙并肩而立,同时揖手道:“若非云龙,今日怕是讨不得去了。” 那雪云龙生得高大,足有丈二,又是铁塔般的身躯,若是穿上金界银袍,岂不就是上界天仙一般。雪云龙摆手道:“你我生死兄弟,何必多言。”伸手一指,龙偶飞回身边来,围着二修盘旋一周,空中云气万道,摭天敝日。 雪云龙这才瞧向杨七郎道:“七郎,你既然挑战,在下怎能不应,今日你我不妨放手厮杀斗法,谁若是不敌,就向对手三拜如何。” 杨七郎慨然道:“云龙划下道来,七郎怎敢不依,你我之战不容旁人插手,谁若是有人助拳,那便是输了。” 雪云龙喝道:“好!”向前跨了一步,已离开雪土龙三百丈,这才站定身形。 此举之意,那是担心他与杨七郎斗法之时,波及雪土龙,别瞧雪土龙刚才与三修激战只是片刻,但面对三大天仙,那是何等的压力,雪土龙消耗必是极多了。 秦忘舒见此情景,心中暗道:“前番雪飞龙孤身御敌,也要护送弟子逃出战场。雪土龙亦是讲交情的,如今雪云龙护法,同样是重情重义,怎地雪域修士义士如此之多?” 既是雪域多义士,那雪域神龙若果然是无情无义之徒,众人又怎肯服他?秦忘舒思来想去,总是不通。 第453章宁死志不屈 第453章宁死志不屈 雪云龙与杨七郎原是交过手的,双方也算知根知底,此番再战,也不多言。杨七郎取一口法剑在手,却是凝剑不发。 雪云龙摆手道:“七郎只管施来。” 杨七郎却笑道:“杨氏弟子,例不先发。” 雪云龙顿时醒悟,大笑道:“杨氏以大化神功驰誉天下,先来是后发制人,云龙几乎忘却。”也不驱使背后龙偶参战,身躯微微一晃,发出淡金光芒来,大踏步冲向杨七郎,所用法宝,也不过是一对铁拳罢了。 但瞧雪云龙双手金光闪动,好似覆了金甲,更像是戴了一对金色手套,双拳起处,卷起旋风数道。别瞧他离地百丈,但地面上的积雪早被狂风卷起,那雪柱一飞冲天,好似擎天之柱,就向杨七郎撞来。 杨七郎微笑道:“来得好。”手中法剑划了个半圆,那雪柱竟被划进剑光之中,好似泥牛入海,就此无声无息。 这正是杨氏的大化神功,早在苍穹未立之时,就已是名震天下了。当时有昊天界神功心法,有一紫二太三大之说。一紫是指紫罗心法,此心法为世尊所学,自然是天下第一。 二太为苏氏太玄神功,元氏太元神功。只可苏氏元氏弟子绝迹苍穹,这两大神功遂不复现于世。 三大为大照神功,大罗神功,以及杨氏的大化神功。 大化神功修到极致,任对手如何施法,动用怎样法宝,皆可“大而化之”,可谓是世间至御之心法。 瞧那雪云龙的手段,可谓至刚至猛,如今遇到修成大化神功的杨七郎,必然上演一番攻守之战,可令在座诸修大开眼界了。 见雪柱子出击无功,雪云龙大喝一声,一双铁拳便欺近杨七郎身周,明知对手剑诀厉害之极,雪云龙仍是执意向前,此人胆略也由此可见一斑。 杨七郎便将法剑再次划开,瞧来轻描淡写,但其中蕴藏无限剑道玄机,秦忘舒瞧得热血上涌,忍不住叫道:“好剑诀!” 豹侍道:“这剑诀划来划去,有何好处。” 秦忘舒道:“豹侍,你有所不知,这是极高明的御剑之术,你瞧这法剑只划了个半圆,那是忍而不发,意犹未尽,这剑诀施来,修士只用一分力,却调动九成天地灵气。那雪云龙真正的对手,就变成天地了,而以天地之至强,雪云龙如何能胜?” 豹侍动容道:“这么说来,那杨七郎竟是处于不败之地了。” 秦忘舒道:“只需在这剑圈之中,的确是极难伤到杨七郎,但若是对手修为深厚,或可能寻出一丝破绽,分开天地与杨七郎之间的联系,那时杨七郎借力不得,也就只好动用本身修为来战,鹿死谁手,端看修为强弱了。” 豹侍略有明悟,道:“大化神功果然厉害,看来就算对手修为高于杨七郎,若是灵慧不足,断不开天地与杨七郎的联系,也就只好束手称臣了。” 秦忘舒道:“且看雪云龙如何破他。” 就见雪云龙双拳已抢入中宫,杨七郎的法剑虽离他的双拳有一寸距离,却怎样也不去触碰双拳,只因大化神功之妙,在于一个“化”字,若是与对手金铁交加,硬碰硬的拼斗,一来失了妙趣,二来反倒是难以发挥大化神功的长处了。 雪云龙双拳虽离杨七郎的胸膛只有数尺了,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前进半寸,只因双拳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这阻力力道之强,简直难以形容,好似凡夫俗子立于万仞高峰之前,那山峰壁立如削,又如何能,攀得上去。 本来信心满满,却因遇到这极强的阻力,心中顿生沮丧之意,觉得对手强大之极,自己绝无取胜之机。而这种心境变化,亦是拜大化神功所赐了。 修士心境若失,如何能战?此刻也是对雪云龙极大的考验。此修深知前方阻力,乃是天地之能,鲁莽上前,只能碰个头破血流,因此双拳急转,就向杨七郎的法剑上砸来。 想来杨七郎调用天地之力,借助的就是这柄法剑,若法剑断裂,杨七郎的大化神功又怎能再施展下去。 然而双拳已被划进圈中,再想去触到法剑,则又谈何容易,别瞧法剑与双拳只隔了半寸,却像是有千山万水相阻一般。 就见法剑困住雪云龙的双拳,那圈子也是越来越小,雪云龙双拳好似被缚仙索捆住了一般,初时大开大盍,其后双拳并到一处,再难分开。 这时若是杨七郎法剑上指,岂不就是轻轻松松割了雪云龙的脑袋。雪土龙瞧见雪云龙身陷危机,也不由大皱眉头。 杨七郎喝道:“道友危矣,何不唤龙偶来战。” 雪云龙道:“战前既已言明不可邀人助拳,龙偶虽是我炼制的法宝,却也是体外之物,唤他来战,亦算是坏了约定。” 猛地双目一张,叫道:“七郎小看我吗!”大喝声中,身上金光大盛,整个身躯顿时涨了三尺,金光更是急速膨胀,激得杨七郎的法剑颤动不休。 杨七郎叫道:“云龙护体心法,果然强横无双。” 原来雪云龙与其他天仙修士不同,此修不修祭施之宝,唯修强横肉身,别说他的一对对拳,便是整个身躯,也打造得金铁一般。云龙护体心法虽及不上风月之体,浑朴金身,却也是极难修成的肉身功法。 如今雪云龙将此功发挥到极致,果然令杨七郎的法剑风雨飘摇,摭拦不住了。需知那护体神功的金光好似万根细针,撞向杨七郎的法剑,这种无形之力来自四面八方,杨七郎又如何能闪避得开。 猛瞧见法剑略略一弯,雪云龙巨躯一退,已脱离了大化神功的掌握,同时脚步错动,已来到杨七郎的身侧,双拳就向杨七郎的双肩拍落。修行肉身功法者,又怎能不修步法。 这对铁拳绝不亚于百炼法宝,若被雪云龙双拳拍下,杨七郎纵是不死,也要骨断筋折。 事实上在双拳未曾击实之际,拳上灵压如针似剑,已刺透杨七郎的法袍了。 刚才还是雪云龙身处危境,此刻却是攻守逆转,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杨七郎的大化神功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被雪云龙稍一发作,就挣脱了剑圈。 然而瞧见雪云龙大占优势,雪土龙反倒神色更急,秦忘舒本来颇觉奇怪,心中稍稍一想,也立时明白过来。 原来雪云龙虽是挣脱出了小剑圈,但在二人身周四尺处,却隐隐有一道青光正在急速形成,这青光亦是略成半圆之状,围着二人隐没不定。 这便是说,雪云龙根本没有挣脱大化神功,反而越隐越深,刚才小剑圈与雪云龙纠缠的最大目的,不过是借此时机形成一个大剑圈,此圈若成,则雪云龙与天地的联系就此中断,就只以动用本身力量了。 而修士肉身再强,若借不得天地之力,又能撑到几时? 相反的是,身外剑圈既成,杨七郎动作更加迅疾,只是稍稍一动,已换脱双拳笼罩,手中法剑一指,那青光就在雪云龙身前一划,裂帛声响处,雪云龙胸前法袍已被划开一个口子了。 难怪雪土龙瞧见雪云龙轻易得手,反倒更添愁怀,大化神功驰名天下,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破了,杨氏怎能生存至今。 雪云龙法袍被割,身前罡光被青光搅来,亦是消减大半了,此番遭遇,竟刚才身在小剑圈中更加困难了。 姬明灭忍不住道:“云龙道友,龙偶虽是体外炼成,毕竟是你的神通手段,若用此偶,绝不算坏了规矩。” 雪云龙嘿嘿笑道:“不想姬道友也小瞧了云龙。” 此人竟是强项之极,绝不肯考虑动用龙偶。那龙偶本是他苦心炼制多年的法宝,原是为补肉身功法之不足,人偶其实便是一体了。如今雪云龙不肯动用龙偶,可不是削减了大半神通。 那雪云龙钢牙紧咬,脚步如风,就在青光之中东奔西走。只因青光只是围成半圈罢了,尚有一个极大的缺口。但雪云龙步法再快,也比不上青光变幻之速,无论他奔到何处,那青光总是横在胸前,又到哪里去寻缺口去。 雪土龙已然不忍瞧下去了,雪云龙虽是刚勇之极,但因坚撑不用龙偶,终被大化神功所困,此刻败局已成,若想逃出圈子,那是绝无可能了。 再瞧圈中的雪云龙,身上金光渐淡,其体内真玄想必也在急速的消耗之中。说来也是雪云龙自忖武勇,小瞧了杨七郎所致,看来雪云龙除了屈膝求和之外,已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杨七郎道:“云龙,莫怪我今日无情,前番雪神别院之战,我两位老友皆丧于你手。但你若拜我三拜,七郎或可饶了你。” 雪云龙哈哈大笑道:“七郎,大化神功果然高明,我先前以为你是浮浪子弟,竟是小瞧了你,欺敌者必败,云龙今日无话可说。” 杨七郎道:“战前约定,难不成云龙居然忘却?你既然绝无翻身的余地,何不拜我。” 雪云龙一字字道:“雪神宫中,只有战死的志士,绝无苟且的小人。”双拳猛然落下,竟是击向自己的六阳之首。 第454章一图退三雄 第454章一图退三雄 雪土龙惊呼道:“云龙何必如此!”袖中飞出一柄法剑来,此剑放出万道寒光,寒光到处,天地皆冻。杨七郎身子一僵,差点立不稳身形。 慕圆方喝道:“圆方在此,岂容你猖狂!”将雷鞭祭起,与那法剑一触,一声惊天巨响传来,法剑上寒光顿敛,空中冰屑纷纷。这雷鞭的威能恰好可将雪土龙的至寒法诀抵住了。 姬明灭暗道:“今日有大好机会斩杀雪神双龙,一旦错过,后悔莫及。” 他虽与雪土龙有帝困谷之约,但众人面前怎容留情,且计量得失,此胜若能一举诛杀两大雪神宫护法,岂不是大获全胜。因此将银枪祭起,助慕圆方困住雪土龙,只要那边雪云龙无力挣脱,举拳自尽,这边雪土龙自然也逃不出生天。 转眼之间,雪神宫两大护法皆处于极危之境,镜外豹侍见了只是顿足,那云天轻却是神色从容,在豹侍瞧来,未免心中生疑,莫非云天轻是三家七宗派来的奸细? 便在这时,极远处有声音传来:“云龙努力支撑!”那声音如雷声过耳,秦忘舒虽远在战场千里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好似在耳边响起一般。 再瞧镜中,一朵黑云急速卷来,那朵黑云铺天盖地,银镜之中光线为之一暗。但黑云之中并无身影,细细瞧去,原来是卷画轴。 那画轴缓缓展开,有金光万道照耀四周。雪云龙与雪土龙见到这卷画轴,皆是精神大震。雪云龙双拳本来离脑袋只有数寸了,此刻却硬生生停下,与雪土龙齐声叫道:“宫主!” 秦忘舒见此情景,大感惊讶,怎地那雪域神龙不肯亲自现身,却只出画轴一卷,此宝有何威能,便想救出雪神宫两大护法。 细瞧画轴之上,绘就符文数道,每字符文皆在闪闪发光。雪云龙向画轴上瞧了一眼,大笑道:“多谢宫主加持!”双手急速掐了道法诀,只听得霹雳声响,杨七郎手中法剑寸寸而断。雪云龙就此扶摇而出。 那边雪土龙也向画轴瞧了一眼,道:“宫主神通,深不可测。”手中亦掐法诀一道,向自家法剑遥遥一指,此剑再发寒光,却与刚才不同,那寒光亮度增了数倍,每根毫光好似银针一般,向四周急速扩张。 慕圆方被那银针般的毫光射来,法袍立时多出千百道裂纹,急得他大叫一声,迸出舍利子一颗,急来护住身形。 姬明灭同时被法剑上的寒光所迫,只能急步后退,不敢与那寒光争持。因此雪域神龙虽不曾现身,却凭一副画轴逼退姬慕杨三大天仙。 秦忘舒细瞧雪云龙与雪土龙所用法诀,竟是绝不相同,同样瞧着一副画轴,怎地就施展出两种法诀来?看来雪云龙与雪土龙所见,竟是完全不同的两道符文了。 他细瞧画轴上的符文,果然法诀错乱,不值一提。他心中霍然震动,暗道:“这雪域神龙的手段竟高明如斯。 这种临阵授以法诀破敌之策,可谓前无古人,而诸修所见,皆不相同,这种神情变化,更是无人可及。 却见雪云龙哈哈大笑,上前就取了画轴,向雪神宫方向遥遥一拜,道:“云龙借宫主法宝破敌。” 只见画轴上符文忽地消失不见,而现出一具黑龙画像来,那黑龙只用廖廖数笔,却是形神兼备。画上黑龙腾云驾雾,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可破轴而出。 雪云龙拜受了此卷,将手一抖,那画卷就向慕圆方迎面展开,慕圆方只瞧了一眼,吓得魂不附体,原来那画上黑龙竟向他扑击过来,面前云气森寒,灵压扑面,莫非便是真龙降世? 慕圆方再有通天手段,见此黑龙也是束手,一时间又弄不明白画中玄机,只能大叫一声,转身就逃。不想还是逃得慢了,那画中黑龙伸爪在慕圆方肩上一抓,就将慕圆方肩上法袍扯碎,又抓下一块皮肉,鲜血淋漓,痛不可当。 既用画轴逼退了慕圆方,雪云龙再持此宝,迎向杨七郎。杨七郎早换了一柄法剑,严阵以待。他之所以不肯退去,是因为刚才那黑龙一扑之势虽是威猛,但他自忖大化神功有至御之能,未必就挡不住画中黑龙一扑。 若是真龙现身,他自然早就逃之夭夭,但此刻只是画中黑龙而已,若是就此逃走,岂不是污了杨氏盛名。 不想目光瞧向画轴,却发现画中黑龙已然不见,而是换成一条阴阳鱼。此鱼左白右黑,首尾相联。又叫太极图。那画上阴阳鱼缓缓转动,玄妙无方。杨七郎只瞧了一眼,就已然是心境动摇。 只因大化神功取意“大道若缺”之意,并不算尽善尽美,否则此心法又怎能排名一紫二太之后?而太极图浑朴无缺,阴阳相合,竟是毫无破绽,在心法大意上,已完全压过大化神功了。 别人瞧见这太极图倒也无妨,唯独杨七郎瞧见此图,心境绝不相同。只因世间心法相克,大化神功最大的克星,便是这太极图了。 杨七郎心境动摇,怎有心思斗法,不等韵那太极图转上三圈,立时转身就走。 雪云龙笑道:“何以退避如此之速。”双手托住太极图,在身后紧紧跟来。 猛然间面前多了道人影,正是姬明灭拦住去路,姬明灭一言不发,祭出银枪刺向雪云龙手中画卷。 雪云龙笑道:“来得好!”将画卷一抖,银枪竟被卷进画中,那姬明灭一言不发,只是凝目瞧向画卷。 银枪卷进太极图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只过了数息,一道紫光破图而出,现出一名金甲神将,手中持着银枪,正是姬氏枪灵现身。 雪土龙在远处喝道:“好个枪灵,竟能打破宫主画卷。” 雪云龙笑道:“此图玄妙之意,尽施展于杨七郎身上,一展之后,威能大失,枪灵打破此图,倒也不难。” 雪土龙点头道:“虽是如此,也可见枪灵不俗。” 只是画卷上的太极图虽是粉碎,但画轴却是丝毫无损,再瞧画上图形又有变化,这次图中多了位童子,手中持着一柄短剑,另一柄短剑却吞在口中,原来是一位吞剑童子。 秦忘舒至此也瞧出这画卷的妙用来,原来此图画像纷呈,却有定数,乃是根据对手修为神通而定,而画卷上图像现身施法之后,便是威能尽失,不能再用了。 想来此图是由雪域神龙在极远处遥控,此战与青说是雪云龙持图与三修斗法,倒不如说是雪域神龙借雪云龙之手,尽破三大天仙绝技。 想那雪域神龙安坐宫中,却凭着一张图救了两位部下,击退两大天仙,这手段神通,端得是惊世骇俗了。 画中枪灵瞧见吞剑童子,神色略见惊惶之意,秦忘舒暗道:“这吞剑童子是何来历,怎地枪灵这种天地性灵瞧见了也是惊惶?” 云天轻瞧出秦忘舒的疑惑来,便道:“仙界之中,有位大能器修,若论器修之道,当可称之天下第一,此大能名叫陈玄机,身边收有侍童一名,就叫吞剑童子。那陈玄机既是器修无双,对所炼法宝要求极苛,稍有错失,便不肯示人。就让身边童子吞了此剑,以免贻笑大方。” 秦忘舒赞道:“此人身为器修大士,仍是精益求精,当为后辈楷模。” 云天轻道:“凡界器修之士,自然奉陈玄机为主,张挂此修画像,那吞剑童子必定在画中随侍。这童子吞剑无数,可不是天下法宝的克星?因此就算是姬氏枪灵,见到这童子,也要惊惧三分。” 秦忘舒叹道:“这世间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任谁也逃不过这道理去。” 画中童子初现时凝立不动,被雪云龙将手一抖,这童子立时活动起来,口中嘻嘻笑着,将口中法剑嚼得山响,片刻间吃得干净,再将另一柄法剑嚼来,同时用手向枪灵一指。 枪灵本能地将银枪护在身后,童子嘻嘻直笑,向枪灵猛然一扑,双手攀上枪灵的双肩,张开小口,就向枪灵脑袋上咬去。 豹侍笑道:“这童子也是顽皮,这张小口,怎就能吞得下这么大的枪灵。” 秦忘舒却暗叫道:“不好,这枪灵亦是法宝,既见了吞剑童子,便被他克住了,怎能不被其吞下肚里去。” 在帝困山时,若非枪灵大战青冥剑灵,刀灵又怎能得手,因此他对姬氏枪灵大有好感。且这种天地性灵之宝一旦有失,岂不是大大可惜了。 姬明灭瞧见童子要吞枪灵,也是心中震惊,慌忙动用法诀来为枪灵加持。 那枪灵也是因童子身上气质特殊,一时间心中被童震住了,此刻得主人提醒,慌忙将身一闪,施展出至实化虚之术,就逃过童子一抱。但枪灵若想逃出画轴,却是难了。 童子嘻嘻直笑,在画轴之中紧追不舍,那画轴又有多大,枪灵左冲右突,也难逃过童子扑击,幸好枪灵虚实之变修至大成,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逃过一劫。 但此战已处于不胜之境,枪灵稍有差池,必被童子所伤。若失了枪灵,姬明灭岂能不受宗规处罚? 第455章相看两不厌 第455章相看两不厌 姬明灭瞧见枪灵受迫,自是心中大急,奈何他虽是连掐法诀,最多令枪灵动作更快罢了,若想突破画轴,那是想也别想。 也不知这画轴是怎样法宝,竟如同自我之域一般强大无匹,但自我之域又怎能远离修士本体千万里之远。雪域神龙的手段着实是高深莫测了。 慕圆方与杨七郎虽是逃过画轴追杀,却因姬明灭尚被纠缠,二人出于义气,自然不便远遁。但若是上前营救,心中却无底气,唯盼着姬明灭大发神威,将枪灵救出画轴,至于反败为胜,那是想也别想了。 就在这时,雪土龙身躯一颤,捂住了胸口,面色也如金纸一般,雪云龙关心情切,忙道:“土龙兄,莫非是刚才大化神功所伤?” 雪土龙苦笑道:“我因用铁塔拘束了一道性灵,不想那性灵极是厉害,每日早晚发作,竟令我真玄大耗,今日之战,恐怕难以久撑。” 雪云龙心中大为踌躇,眼瞧着画轴困住了枪灵,可谓是绝佳之机,若能打散了枪灵,他日决战,也少了许多麻烦,但雪土龙情况不妙,而对手则是虎视眈眈,若不顾一切冲将上来,此战胜负难知。 想到此处,雪云龙道:“姬明灭,你我今日之战,算是战了个平手,就此罢战如何?” 姬明灭眼光不敢去瞧雪土龙,却知道雪土龙必是诈伤,而其根本目的,就在遵循帝困山之约,此人千金一诺,可算是天下义士。 想起自己刚才为了宗门利益,竟忘却前情,围攻雪土龙,若与雪土龙相较,可不是惭愧之极。 他叹道:“明灭先前狂妄,只当雪神宫随手可灭,如今才知雪域神龙修为高莫测,明灭敬佩之极,雪神宫与东穹恩怨,非得请出三家老祖不可。你我之战,着实毫无意义。” 雪云龙哈哈大笑道:“姬道友此言,云龙必将转告宫主,但不知三家七宗老祖何时北上,我家宫主也好扫榻相迎。” 姬明灭知道这是约定战期了,但如此大事,怎容他做主,便道:“此等大事,自当由三家七宗老祖裁定,明灭何德何能,竟敢专权。不过在明灭想来,或三五月,或七八月,七宗老祖行踪不可知,我三家老祖必将亲来拜访。” 雪云龙道:“好,或三五月,或七八月,云龙定随着我家宫主在雪神宫恭候。”说罢将画轴一抖,枪灵就从画中掉落出来,此战枪灵遇到克星,早没了当初的锐气,身躯闪动,枪灵消失不见,空中只剩下一柄银枪。 姬明灭缓缓收起银枪,向雪云龙与雪土龙深深一揖,目光不由向雪土龙瞧去,甚是意味深长。 雪土龙却不瞧他,面上也只是微泛笑容而已。姬明灭长叹一声,转身就走,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上征伐,就此烟消云散。 此战初行不利,三家七宗一众修士被莫幻真逐出极北城,其后再战,连下瑶光殿与雪神别院两处重地,双方皆有重大损失。此番再战,三家本是大占优势,可惜雪域神龙稍露峥嵘,三位天仙境界修士竟不能敌。 他日决战,三家七宗必定是倾巢而出,雪域神龙再强,难不成能以一人之力独抗三家七宗十位老祖? 不提姬明灭心中猜测,云天轻见此战终结,便将银镜收起。秦忘舒却是叹息一声。 云天轻笑道:“忘舒哥哥何来叹息?” 秦忘舒道:“见着五位天仙之战,方知仙家妙术无穷无尽,想起自家修为,可不是惭愧的紧,哪知便是三位天仙大能,也敌不过雪域神龙一张无卷,这等境界修为,更是叹为观止,也不知此生何时能达成其万一。” 云天轻道:“事由天定,却在人为。我等境界虽低,未必就办不成大事,还望忘舒哥哥勉之。” 秦忘舒道:“至少还有三五月光阴,忘舒怎敢偷懒,必定竭尽全力修行,或有可能参与此战,纵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雁过留声。” 豹侍见战事已罢,便向二人告退,自回莫幻真处复命去了,云天轻叮嘱了秦忘舒几句,便留下秦忘舒一人在此地府修行。 此番幻域之行,虽是莫幻真的幻术,但明悟所得字字在心,只需秦忘舒重新修来,不怕境界不成。他在地府之中心无旁骛,只管修行,三五日后,果然恢复了一个境界。其后又花了半月光阴,又达成八级炼气士。看来随着境界提高,纵然明悟有成,若想完全恢复地仙境界,也需数月光阴。 这其间许负心与云天轻轮流来替秦忘舒加持,二女性情不同,相处起来也是大异其趣。 云天轻胸中包罗万象,别瞧她境界弱于秦忘舒,但若比较玄承,却是秦忘舒之师。因此秦忘舒但有修行疑惑,尽可与云天轻切磋商讨,而对其后秦忘舒将行之事,云天轻亦是思虑周全,于种种细微之处无不顾及。 若是许负心来伴,则是相对无言,在秦忘舒瞧来,许负心就好比是自己的手足骨肉一般,哪怕二人默然数日,也是心中安平喜乐。又何必再发一言? 这一日秦忘舒行功已毕,鼻端忽地闻到一道熟悉的香气,惹得他心中一动,闭目叫道:“莫不是两不厌茶!” 急忙睁开眼睛,面前果然放着一杯茶盏,茶中飘着数片碧绿的茶叶,不是两不厌茶又是什么? 秦忘舒奇道:“此茶已被我吃尽了,你又从哪里得来?” 许负心道:“忘舒哥哥真是贵人多忘事,难不成竟忘了当初剩的那些余茶,尽数被我搜罗了去。” 秦忘舒道:“不对,不对,我那茶只剩得少许,连一盏茶也泡不得,且瞧这盏中茶叶,分明是新制的,怎是那些旧茶。”猛地想起,在东穹域许负心居所,可不是见着几株茶树? 许负心掩口笑道:“我知忘舒哥哥独爱此茶,又遍寻不着,这才弄了些茶树培植,几番下来,那滋味倒也有几分厮像了,忘舒哥哥仔细品味,可有哪些不同。” 秦忘舒心中感激之极,也唯有许负心这般细心,替自己百般留意,若换了云天轻,又怎会在意这等小事? 只是心中虽是感激,却怕一时情动,乱了禅道,便将面前茶盏端起,轻轻呷了一口,那茶香绕齿不去,滋味浮滑,竟比当日茶味又胜三分。 他不由脱口赞道:“负心,你这造化之能当世再无人及了,这两不厌原是野茶,虽是滋味浓厚,毕竟涩味难去,美中不足,此番被你妙手培育,端得是清香脱俗,可助禅思。” 许负心点头道:“忘舒哥哥喜欢,那就是十分好了。”说到这里,面上笑意盈盈,说不出的欢喜。至于自己如何培育此茶,其间又如何辛苦,竟是只字不提。 一时间二人再次默然,唯有茶香盈室。但二人心中同时泛起一样的心思,只盼此生此世,都能这般默然相对才好,那怕是苍穹毁灭,天地不存,就这般携手而逝,又有何妨。 秦忘舒心念至此,不由抬起头来,恰逢着许负心也转过首来瞧着他,二人目光相对,面色皆是一红,秦忘舒心境荡漾,差点就毁了刚刚凝成的一道禅念。 便在这时,室外有人笑道:“我连叫了三声,也无人回应,再无人答我,我可要闯进来了?” 许负心面色大羞,忙道:“天轻进来。” 云天轻格格一笑,飘然进入石室,秦忘舒奇道:“你当真在外连唤三声,我怎地不曾听见?”便是许负心也是惊讶。 云天轻拍手笑道:“可不是被我套出话来,忘舒哥哥若是禅心坚定,自然知道我只叫了一声,如今竟来问我,可见刚才必然是神思恍惚,不肯自信。老实说来,你二人在这屋中做了什么?” 二人同时大惭,更恨天轻狡滑,许负心嘤咛一声,道:“好个天轻,就想起刁钻古怪的法子来欺负我。”作势便打。 秦忘舒忙道:“又能做些什么,不过是品茶罢了。负心,也该让天轻尝尝此茶滋味,原先是因此茶难得,也舍不得拿出来,如今负心培育成功,再也不愁了。” 云天轻笑道:“喝个茶也能喝得二人满面通红,这茶的滋味,定是与众不同,我可定要尝尝了。” 秦忘舒与许负心心中有鬼,自然不敢深辩,唯有心中纳罕,二人的心思,云天轻怎地就能瞧得出来。 许负心忙替云天轻也倒了杯茶,云天轻端茶在手,深深一嗅,道:“果然是香气不俗,恰合着忘舒哥哥的禅修之术,只是这茶我暂时却不能饮的。” 秦忘舒惊问其故,云天轻微微一笑道:“忘舒哥哥此刻境界如何?” 秦忘舒道:“此事你比我还要清楚,又何必多问,如今恰是九级炼气士,若想达成地仙境界,还需一月功夫。” 云天轻道:“雪域神龙冰火大阵所缺的三十六位阵主,至少也需要地仙境界,但忘舒哥哥若想取而代之,必然要再胜一筹不可。以忘舒哥哥此刻修为,可有把握诛杀一名地仙修士?” 秦忘舒心中一亮,道:“你不肯饮此茶,莫非是要请我去杀人?” 云天轻格格笑道:“此人远在千里之外,忘舒哥哥速去速回,不见忘舒哥哥回返,天轻不肯饮此茶。” 秦忘舒道:“此人现在何处?” 第456章千里杀一人 第456章千里杀一人 云天轻道:“此人与忘舒哥哥有一面之缘,名叫雨师疾,前几日补上冰火阵法三十六名小阵主之缺,如今前住极乐城东一千三百里处一座雪堡公干,恰是出手良机。” 秦忘舒道:“三十六小阵主莫非已然全部选出?” 云天轻道:“三家七宗数月后必会卷土重来,此次战事非同小可,雪域神龙亦不敢大意,三十六名小阵主怎样也要凑得齐全了。如今若想取代三十六名小阵主,非得名额有空缺不可。” 秦忘舒道:“那雨师疾的手段我也瞧见过,的确不俗,不过若是真个儿交手,我或有七成把握。” 云天轻道:“麻烦的是此人与另一名雪神宫修士,名叫雨真落交情甚好,二修几乎是形影不离,此番忘舒哥哥前去,只怕要以一敌二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想来这是莫殿主的安排了。” 云天轻道:“忘舒哥哥身之所系,那是莫幻真全部的希望,莫幻真又怎能大意?这才设下这重大考验,且莫幻真又再三强调,此战绝不容他人相助,忘舒哥哥只能孤身前去了。” 秦忘舒立起身来,笑道:“天轻且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说到这里,立时出了静室,就听身边许负心道:“天轻,此茶你真的不饮吗?忘舒哥哥千里往返,就算即时得手,那茶也该凉了。” 云天轻笑道:“若是凉了,我便叫忘舒哥哥动用凤火温茶。想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秦忘舒微微一笑,身子已在空中。此处本是莫幻真临时辟新的地府,除了莫幻真身边几名亲近修士,极少有人知道。那地府深藏山腹,外面自然是白雪茫茫,又怎能探得明白。 身子刚刚立定云端,就见空中立着一人,含笑向秦忘舒招手,口中叫道:“秦道友救命!” 秦忘舒早瞧见是雪土龙立在云端之中,急忙揖手道:“不想前辈在此久候,却不前辈有何不妥?” 雪土龙苦笑道:“在下自从收了你的刀灵,每日里倍受煎熬,好似做了场恶梦一般。还盼秦道友速速将刀灵收去,也好免我一场折磨。” 秦忘舒心中大喜,笑道:“我那刀灵野性难驯,护法这段日子可是受苦了。” 雪土龙果然取出铁塔,念了声法诀,刀灵纵身便出,双目瞧向雪土龙时,自是又惧又恼,若非主人在此,只怕刀灵就要不顾一切,要与雪土龙厮杀,以报铁塔被困之仇了。 秦忘舒轻喝道:“刀灵,不可无礼,速速回到山居之中养气运玄。” 刀灵不敢违拗,又悻悻地瞧了雪土龙一眼,这才回到山居中去了。 秦忘舒不敢久留,忙揖手道:“刀灵见赐之恩他日必报,忘舒有事要办,实不敢相陪了。” 雪土龙哈哈大笑道:“速去速回。” 秦忘舒祭出赤凰刀,当即踏刀而行,片刻后便动用玄字真言,将那遁术发挥到了极致,此刻他已是九级炼气士,遁速自然快过以往,千里路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路上他心中思忖,想来雪土龙本是重情重义之士,怎地就随了莫幻真背叛了雪域神龙,看来必是雪域神龙行事不堪到了极点,这才惹得雪土龙心灰意冷。 那雪域神龙的修为固然极高,但瞧他以往行事,便是以秦忘舒所知,也可断定是无情凉薄之徒。若果然如此,又怎能不众叛亲离? 秦忘舒此番修行《婆罗经》,不光境界有成,其修为玄承更是极大增益,眼界更是就此一阔。虽然禅修心法之中,向来无现成法诀可用,但修士只需明悟禅意,就可随时创出法诀来。因此禅修之士就算不炼法宝,那手段也是无穷无尽了。 秦忘舒因修行时间仓促,尚来不及创建禅言,但因禅理明悟更进一层,先前修成的化,采二字禅言威能大增,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过秦忘舒本是极要强的,既想到创制禅言,那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他心中暗道:“常听闻元极仙子与人斗法之时,往往临时创制禅言,这才战无不胜。我虽不及元极仙子万一,此刻又不是临机创制,难道就创不出一字禅言来?” 但创制韩禅言,必须是有有感而发,就算是元极仙子,也是见到了对手的神通手段之后,这才因敌之变而变,创出克制之法,若是凭空创制,元极仙子也是不能了。 秦忘舒忖道:“此行要去杀人,自然要创一字杀伐的手段,但这是我所创的第一个禅言,若用一个‘杀’字,岂非是有违禅修本意?” 于是又忖道:“斗法厮杀,定要一往无前,有攻无守,方才能痛快淋漓,我首创禅言,不如取这个‘攻’字。” 他将这“攻”守反复思忖,越想越是欢喜,他本是战将出身,喜是就是攻伐,恨得就是退守,当下结合自家玄承,将此字反复推敲,本来千里路途漫漫,此刻却是恨短。 那禅言之所以容易创建,是因禅言算是禅修之士唯一的斗法手段的,而禅言与无界真言相比,又是大为不同。 一字无界真言,就好比是一套完整无缺的心法妙术,其中涉及到诸种仙修手段,修得一字真言,就好比修成一套心法。而禅言则如同一招一式,故而创建不难,但创制禅言虽是容易,可禅言的威能强弱,却与禅修之士的玄承灵慧相关。 至于剑文斧文,说来只是符文的一种,只不过是最高明的符文罢了,那是修士的基础。只需修成了剑文斧文,最明显的好处是可改动法诀,令法诀威能大增,而秦忘舒创建禅言时,亦需用到剑文斧文等诸多基础理论,因此基础越是雄厚,那禅言的威能也越是强大了。 由此可知,修士需得先修剑文斧文诸般符文,方能创建自家法诀,将诸多法诀融为一处,方可与无界真言相提并论。 但因无界真言是集仙修诸法之大成,乃是天地玄机,便是大能大德之修,也只能修习,无法创建。甚至连修改其中细处,也是绝无可能。 秦忘舒依云天轻指点急速前行,眼瞧着已行了千里之远,忽听远处有遁风声响,他当即停住脚步,暗道:“莫非是二修前来?” 他此番动用禅识,自然与往日不同,此刻他的禅识探查范围已近百里,百里范围内的任何动静,皆逃不过他的耳目了。 只因这一探,秦忘舒眉头微皱起来。 原来禅识探得明白,有两名修士正自北方雪神宫方向而来,正是雨师疾与雨真落二人,但在东面方向,却也有一名修士正踏剑而来。此修全身黑衣,大帽摭面,也瞧不出相貌来。 不过在秦忘舒的禅识之下,此修自是无所遁形,凝神探去,此修面黑无须,神色冰冷,双目隐放寒光,探其袖中之宝,乃是一柄短剑,只有两尺长短。而探其修为,亦是地仙境界。 秦忘舒暗道:“不知这黑衣人是何来历,瞧其遁行的方向,竟是冲着雨师疾二人去了,不想此行又有变化。” 既然情况有变,秦忘舒又怎能贸然行事,他立时动用无相魔诀,将身隐在云端之中,以三修地仙境界的修为,那是怎样也探不到他了,除非与他近在咫尺,才能发现秦忘舒的身影。这也是无相魔诀的妙用。 就见那黑衣修士大踏步向前,果然是冲着雨师疾二人去了,离雨师疾二人还有数里时,此修将袖中短剑取出,剑上寒芒闪动,此修杀机已现。 秦忘舒暗叫道:“不好,这人果然是冲着雨师疾二人去了,瞧此人遁法灵息,竟是别具一格,并非三家七宗修士,不知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在北氓雪域之中,袭击雪神宫修士。” 见这黑衣修士要与他抢功,秦忘舒怎能不急?但对方三人已离了极近了,自己若想横身拦阻,可不是要以一敌三?秦忘舒纵不敢妄自菲薄,但对方三人皆是地仙境界,以一敌三,实无胜算。 秦忘舒按捺心境,也只好静以待变,沉吟之际,那黑衣修士已与雨师疾二人在空中会着,却见雨师疾二人皆是严阵以待,看来二修也早早探到有修士欺近,自然严加提防。 那黑衣修士目中杀气盈然,来意不问自明,雨师疾冷笑道:“道友何来,欲为何事?” 黑衣人摇了摇头,目光却瞧向别处,喃喃地道:“死人也会说话,这倒是奇了。” 雨真落怒道:“你说谁是死人。” 黑衣人仍不理他,又在自言自语地道:“此番杀人,原是迫于无奈,巨子若是知闻,还请见谅。”恭身向东方拜了三拜,猛然回头,手中短剑疾向雨真落刺去。 雨真落哈哈大笑道:“这等手段,也敢夸口。” 秦忘舒见此修不知御剑,只知仗剑向前刺击,不由暗暗摇头,那近身杀伐之术,原是迫不得已,修士斗法,还是要靠祭施法宝的,若此术此修,怎能算得上修士? 再瞧黑衣人的杀伐手段,亦是平平无奇,也不知此修哪来的信心,竟要以一敌二,诛杀两名雪神宫修士。 雨真落一声冷叱,手中法剑电射而出,那速成可比黑衣修士快得多了,却不知黑衣修士有何手段,能摆脱危局。 第457章御偶术无双 第457章御偶术无双 秦忘舒听到黑衣修士提到“巨子”二字,已知此修是墨氏弟子,但墨氏弟子向来隐忍,又怎会主动出击?且墨氏又与雪神宫有何瓜葛,竟不远万里而来,与雪神宫修士斗法? 更令秦忘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黑衣修士分明是专为雨师疾二人而来,雨师疾二人的行踪,黑衣修士又从何处得知? 但心中虽有疑团,最要紧的还是保住此修性命不失。否则又怎能对得起墨矩师徒。 黑衣修士瞧见法剑袭来,竟是浑若不觉,身子仍是直直向前,那法剑凌空飞击,正刺在黑衣修士的胸口上。不想法剑虽是刺中,发出的却是“扑扑”之声,如中败革腐木一般。 黑衣修士遁速不变,已欺近雨真落身前,雨真落见法剑击刺无效,心中大为惊恐,百忙中不及再祭法宝,只能急掐法诀一道,向黑衣修士劈面打来。 法诀到处,空中便下了一阵冰雨,那块块坚冰其大如斗,又挟着强大真玄,若是打在身上,立时将肉身打成肉泥。 就听得“怦怦”声响,黑衣修士面上不知挨了多少块坚冰,但此人仍是面不改色,那坚冰撞到他的身上脸上,只换来冰屑纷飞,此修面上竟不曾留下一丝伤痕。 雨真落饶是地仙修士,见到这诡异的情景也是惊呼后退,奈何黑衣修士速度更快,手中短剑向前一递,已刺破雨真落身上法袍,幸好雨真落体内法身之宝及时飞出,瞧来像是一块金饼,将短剑横直一撞,总算荡开短剑数尺。 雨师疾见双方甫一交手,黑衣修士就迫得雨真落动用法身之宝,且黑衣修士的护身手段着实惊人,口中大叫道:“难不成是八九玄功”急将银针祭起。 秦忘舒听到“八九玄功”四字,也是心中剧震。原来上古流传下两项无上玄功,上应天罡地煞之数。称之为天罡神通,地煞神功。 天罡神通又称之为三十六天罡变化,此功唯有灵猿方能修成。地煞神通共有七十二种变化,简称八九玄功,人族魔修皆可修成。但世间能修成八九玄功者屈指可数,唯在魔域之中偶有流传。 若这黑衣修士修成八九玄功,哪怕只修成一二十种变化,也可诸法不侵,只因修成一种变化,就多了一条性命,且全身坚如铁石,不惧法宝。 那银针发出万道毫光,既向黑衣修士身上垂落,但银针的主要目标,却是黑衣修士的双目。 黑衣修士就算能修成金刚不坏之体,这对眼睛难不成也能修成? 黑衣修士果然忌惮银针刺目,双手急急摭挡住面门,那银针毫光刺在手掌上,也是毫无用处。 而见到黑衣修士举手挡住面门,雨师疾二人皆是长舒一口气,就算黑衣修士修成八九玄功,也应该尚未大成,双目便是他最大的破绽了。 黑衣修士挡下银针,嘿嘿冷笑一声,再次举步向雨真落扑来,看来此人意志极坚,一旦定下主意,那是绝不回头,不将雨真落诛杀了,绝不肯多瞧雨师疾半眼。 雨真落既知对手双目为最大弱点,当下抖擞精神,再取法宝一件,此宝为玄冰制成,北域最为常见。此宝甫一现身,雨真落身前就现出冷辉两道,在胸前交织往复不定。 这两道冷辉寒气森森,暗蕴寒冰法诀,若是黑衣修士撞到两道冷辉,就算身子常受得住,双目也会被寒气影响,那是怎样也摭不住了。 不过如此一来,雨真落完全采取了守势,只等着黑衣修士施法化解罢了,一旦黑衣修士破了两道冷辉,雨真落必死无疑。 但好在有雨师疾在旁加持,二人一攻一守,或可与黑衣修士周旋下去。 秦忘舒本来得知黑衣修士是墨家弟子,已有相助之意,可瞧见黑衣修士神通奇特,自然也起了好奇之心,端看黑衣修士如何施展手段,诛杀雪神宫两名修士。 就见黑衣修士仍是不管不顾,冲向两道冷辉,身上黑衣受两道冷辉寒气所激,立起结起厚厚的冰块来,但与此同时,那柄短剑已从两道冷辉之间递将过去,在雨真落胸前一点,一道白光透胸而过,雨真落大叫一声,已是不活了。 雨师疾瞧见同伴身亡,双目赤红起来,手中银针再次祭来,又于万千银针毫光之中,再加一道灵符。此符以玄冰制成,巴掌大小,那玄冰符轰然一响,黑衣修士立时全身雪白,竟被硬生生冻住了,身子既是动弹不得,就向地面急速坠去。 秦忘舒瞧见这玄冰符的威能,也是暗暗心惊,此符发出的寒气强大之极,想来已达成绝寒之境,黑衣修士就算修成八九玄功,也难逃此劫了。 雨师疾瞧见黑衣修士急坠于地,心中自是欢喜,但想起雨真落被此修所杀,多年手足之情化为泡影,不禁也是悲从中来。 “喀嚓嚓”声响传来,那黑衣修士身躯已在地面跌得粉碎,但细瞧此躯,只见黑袍中露出的并非血肉之躯,不过是金木之物罢了。秦忘舒与雨疾师瞧见此物,皆是恍然大悟。 秦忘舒暗道:“难怪此修不惧法宝,原来是驱使灵偶在前,这灵偶倒也高明之极,身上灵息与修士无异,难怪瞒过了我等。” 而在瞧在灵偶碎躯的刹那间,雨师疾忽地想到一事,口中发出一声大叫,猛一回头,只瞧见寒光闪闪,正是那短剑迎面刺来。 那短剑又急又快,雨师疾怎能避得开,唯有法身之宝闻警便出,总算及时遁出体内,挡住短剑一击。 雨师疾身后这人,却是名白衣修士,也不知此修刚才藏在何处,此刻突兀现身,就连秦忘舒也吃了一惊。 只因这修士身上的灵息与灵偶绝无两样,法宝也是相同。且掩饰得极为高明,若不是出手挥出此剑,秦忘舒的禅识也是感受不到了。 或因此故,灵偶现身之时,谁也觉察不出这位白衣修士其实早就藏在左近了。 秦忘舒点头暗叹,墨家弟子果然厉害,竟先将本体藏在附近,再以灵偶来袭,这种手段,谁又能想得到?而灵偶与本体气息又是一致,攻容易令对手误判形势了。 由此看来,早在秦忘舒得到消息之前,白衣修士已知雨师疾二修必会经过此处,否则怎会早早伏在这里。 短剑虽被雨师疾的法身之宝挡开,白衣修士仍是不慌不忙,猛然间将短剑祭出,竟施展出祭施之法来。 那灵偶虽不擅祭宝,但灵偶的主人,自然是强过灵偶许多了。而灵偶刚才一直持剑向前,也会给人以极大的错觉,以为此修不擅祭施之法,这时忽然出手,也可令对手措手不及。 瞧这白衣修士一举一动,皆是早有安排,心机之深,令人不寒而栗。看来墨氏弟子不光守城有术,论起斗法厮杀,那也是自成格局。 秦忘舒暗道:“墨氏弟子这种手段,极适合偷袭暗杀,我若是猝然遇到白衣修士,只怕也是不敌。” 幸好自己并非墨氏对头,且交情不俗,但饶是如此,见到对方心机深沉,手段变化多端,秦忘舒自然也是心中不安。 雨师疾自然也想不到对手脱手祭剑,对手连番举动,皆在他的意料之外,饶他是地仙境界,心境也是动摇。急急忙动用法身之宝,将短剑死死缠住,又动起反击的念头。空中银针再发光芒,想那白衣修士已非灵偶之躯,难不成还能挡住此宝不成? 白衣修士冷笑不已,身子化为箭矢一般,就向雨师疾撞去。雨师疾暗忖道:“这好歹也是血肉之躯,难不成能突破我的护身罡光?” 急将身上护体罡风运到极致,若是白衣修士撞来,就与他对拼护体罡光,强者生,弱者死,倒也是痛快之极。 哪知白衣修士扑到中途,忽将身子一停,以他迅如雷电的速度,本不该能及时停下,但此修从身子止顿到真正纹丝不动,也只是滑行了数丈罢了,这修士对自己身躯的控制,竟已至肉身功法的化境了。 雨师疾见对手止步,自然是认为对手怕了,不肯与他同归于尽,然而心情刚刚一松,脑后传来扑击振翼之声。雨师疾本能地回首一瞧,一只飞鸟不知何时飞到身后,那飞鸟伸爪便击,五根铁钩银爪,已深陷雨师疾的面门了。 雨师疾面门受损,身子倒能动弹,忍不住大叫一声,转身就逃。秦忘舒瞧见他满面鲜血,双目更是血如泉涌,知道他已是瞎了。此人虽是今日必杀的对手,可瞧见对手伤得惨烈,也是心中恻然。 那飞鸟不依不饶,再次扑去,雨师疾双目已失,心境正处于大乱之际,怎能防住飞鸟扑击,而护身的法身之宝,又被短剑缠住。雨师疾此刻已是回天乏术了。 “喀嚓嚓”声响传来,雨师疾脖颈已被飞鸟扭断,尸身就此堕下雪地。那飞鸟在空中一个盘旋,落在白衣修士肩头。秦忘舒有了上次灵偶的经验,这次凝神去探,方知这飞鸟亦是灵偶。 瞧这白衣修士用偶的手段,当可算得上神乎其神了,别看他力诛二修,过程有诸多步骤,但真正算起来,也就是数十息罢了。 秦忘舒暗道:“既是墨氏弟子,怎能不现身一见。” 他刚刚将无相魔诀收起,云中无声无息飞来一物,与白衣修士肩头的木鸟一模一样,而于此同时,白衣修士肩头的飞鸟也疾扑而至。秦忘舒顿时陷入危急之境。 第458章世人最难信 第458章世人最难信 秦忘舒不敢小瞧了墨家御偶之术,更对墨家弟子的心机深为忌惮,眼见两只木鸟飞来,立时将小禹步法展开,同时心口施展采字禅言一道。 采字禅言原是吸纳灵气之用,如今被秦忘舒加以修改变化,灵气来源可以自由选定。这种灵偶皆是体内藏有晶石以为法力之源,被秦忘舒用手一指,晶石上的灵气大半被秦忘舒所纳,两只木鸟扑击的速度立时大减了。 稍抑木鸟来势,秦忘舒道:“大晋旧将秦忘舒在此,不敢动问阁下与墨矩先生是否旧相识。” 那白衣修士听到墨矩的名字,“哎呀”叫了一声,急忙收起木鸟,上前便拜,道:“墨荆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秦将军海涵。” 秦忘舒笑道:“自来不打不相识,墨荆先生神技惊人,令人观为观止。只恨墨荆先生在此,却抢了我的生意。” 墨荆道:“莫非秦将军亦为这两名修士而来?” 秦忘舒道:“此心恰与君同。” 二人不由相视大笑,彼此见了礼,秦忘舒问起墨矩下落,墨荆道:“苍南事罢,东穹多事,墨矩向来在东穹诸国游历,上次与墨矩相逢,提起秦将军来竟是赞不绝口,不想今日遇到将军。” 又问起墨家巨子动向,原来墨子已将巨子之位传于亲传大弟子禽滑厘,自己则去了海外仙山游历。那禽滑厘亦是一等一的人物,虽是墨子弟子,后世却将其与墨子并列,墨氏扬名天下,禽滑厘有其劳。 秦忘舒道:“墨先生,此次北上诛逆,是偶然动念,还是有为而来?” 墨荆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专为这二人而来,只因近日得到消息,那位雨师疾入选三十六名小阵主,在下若想取而代之,非得杀了此人不可,难道秦将军也有此意。” 秦忘舒点了点头,又奇道:“瞧墨先生举动,像是早就料知雨师疾去向,此中有何玄妙,若是方便提起,不妨指点在下一二。” 墨荆笑道:“说来毫不为奇,我为此事准备已久,前几日在极北城中,在下设下一局,引雨师疾上钩。就说飞来岭将会在今日现于此处,那雨师疾得了这消息,又怎会不来。” 秦忘舒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原来仙修界向有传言,世尊当初在七界旧域建有承天宫一座,七界旧域虽毁于一旦,此宫毫发无损。或三十年,或五十年,此宫便会在凡界偶露峥嵘,若有缘得入此宫,可不是天大的造化?因这承天宫座落在一座山上,来去无踪,又被称之飞来岭。 承天宫中原是世尊修行讲学之所,宫中壁上留下世尊手泽无数,述尽仙修妙道,哪怕只瞧上一眼,也有无穷的好处。雨师疾既得了这个消息,哪怕明知只有万一之可能,也自然会欣然前往。 墨荆道:“在下设局谋他,却是做了两手准备,若他将这消息遍告同仁,不肯藏私,我也敬他慕他,自然不会动手,若他只是孤身前来,这等自私自利之徒,留在世间何用。” 秦忘舒叹道:“墨先生心思深远,忘舒愧不能及。不瞒墨先生,我也是为此事而来,但墨先生之才远胜在下,此事自当让贤。” 墨荆点了点头,笑道:“雪域神龙倒行逆施,天下义士自然闻风而动,我只当此事唯有我一个操心费力,哪知秦将军亦有此意。若那冰火大阵有你我暗中潜伏,岂不是更有把握?秦将军,小阵主共有三十六人,再杀一人又能费得多少手脚?秦将军只管前去,在下自有办法。” 秦忘舒知道墨荆既然知道三十六位小阵主之事,可见墨氏在雪神宫中必有内应了,墨荆图谋此事,倒也不难,且此去雪神宫若有墨荆相助,可不是如虎添翼。 当下秦忘舒欣然道:“既是如此,你我就此别过,我便在雪神宫中等着墨先生便是。” 墨荆道:“那座飞来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据我家巨子判断,或数月,或半年,此岭必在北氓雪域出现,但其具体方位却是难测,将军倒是可以留意了,这等机缘,一世又能遇到几回?” 秦忘舒道:“不知那飞来岭出现有何征兆?” 墨荆道:“此岭现身之时,有紫气万道现于东方,这叫紫气东来,又有白莲一朵在世人面前一掠而来,这叫做白莲拂目。若有了这两大征兆,那飞来岭便在你身周百里了,这时若能立时动身,或有机缘登上此岭,但那机会却是稍纵便逝,定要牢牢抓住不可。” 秦忘舒用心记下来,又道:“我瞧墨先生所用木鸟虽好,但木鸟腹中晶石却是平平,刚才我动用禅言,便将两只飞鸟压制住了。” 墨荆叹道:“灵偶好制,上佳晶石难寻。” 秦忘舒笑道:“既从墨先生此处得知飞来岭消息,在下自然要投桃报李,雪神宫事了,还请墨先生随我去一个所在,到了那里,必有好处。” 墨荆哈哈大笑道:“若墨荆侥幸不死,不管是水里火里,皆要陪秦将军走一遭。”当下二人击掌为定,这才依依惜别了。 秦忘舒别了墨荆,便返回地府。他刚在石室外落足,就听到石室中云天轻拍手笑道:“怎地回来如此之快,此茶犹温,正好品尝。” 秦忘舒走进石室,二女见了秦忘舒安然归来,皆是欢喜。 许负心也奇道:“这次办事怎地这般容易?” 秦忘舒笑道:“此行巧极,竟遇到了墨氏弟子同谋此事,也不消我动手,就将那雨师疾杀了。” 云天轻面色一动,急忙细问其故,反复问了多遍,才道:“若果然是墨氏弟子,那倒是十分好了,你在雪神宫中孤立无援,如今有人相助,我与负心也少担了许多心事。” 秦忘舒道:“此修的确是墨氏弟子无疑,天轻何必多疑?” 云天轻道:“只因这事来的极巧,我这人又是多心,不免就多疑了,既然忘舒哥哥认定此人是墨氏弟子,天轻又有何疑。” 秦忘舒听了这话,自然七上八下起来,云天轻虽是多心,但此女灵慧之极,定是瞧出了其中的疑点,便道:“天轻只管说来,此事究竟有哪里不妥?” 云天轻沉吟半晌,道:“若说疑点,我也说不上来,一来此事巧极,二来,此事也有违墨氏弟子行事准则。天轻这才多疑。” 秦忘舒道:“那墨氏弟子心怀天下,甘于牺牲,怎地此事就违了墨氏行事法则。” 云天轻也不答话,只是低头沉吟。 许负心想了想道:“墨氏弟子推崇‘兼爱’‘非攻’,若遇争端,只会百般化解,向来不会推波助澜,更不会激进从事,若从这点瞧来,墨荆此举,的确有违墨氏行事法则。” 秦忘舒笑道:“两位仙子有所不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墨子退位,墨氏巨子已换成墨子大弟子禽滑厘了,新任巨子即位,自然焕然一新,且在我瞧来,墨氏学说固然心忧天下,行事却是消极,世间之事,若是只守不攻,又怎半点用处。” 云天轻道:“看来我果然是多心了,不过忘舒哥哥此去雪神宫,可谓步步危机,墨氏弟子心机百变,忘舒哥哥待人,却过于诚恳了些。这世间之人,可不是人人都能信得过的。” 秦忘舒道:“这是天轻好意,我自然铭刻于心。不过这世间总有人能完全信得过的,比如天轻负心,再怎样也不会骗我。” 云天轻幽幽地道:“这却说不准了,说不定哪一日我便欺你一回。若这世间真有你完全信得过的,在我瞧来,也只有负心一人罢了。” 秦忘舒暗道:“难不成莞公主却信不过?” 只是秦忘舒虽不谙男女之情,却也深知在云天轻与许负心面前,此刻提起莞公主来也是大大不妥,只好将这名字硬生生咽进肚子里去。 云天轻立起身来,道:“既然雨师疾已死,忘舒哥哥这一关便算是过了,我得敦促莫幻真速速设法,将你推荐上去。” 秦忘舒道:“我尚需一月时间,方能恢复地仙境界,此事却不必着急。” 云天轻笑道:“天轻自然明白的。” 其后一月时间,秦忘舒一刻也不敢放松,每日勤修不辍,又何消一月时间,便恢复为地仙境界。禅修进晋冲玄本来专于内省,不会示兆于天下,但秦忘舒魔禅双修,其情形与专修禅道的修士又大为不同。 还是云天轻细心,就由莫幻真亲自施法,摭敝地府四周,便有天兆垂示,他人也是不知。 这一日莫幻真便亲来静室之中,要领着秦忘舒赶往雪神宫补缺,那莫幻真经这数月修行,容颜尽复,一头雪白的长发也全复旧观,自然是明艳照人,风采依旧。 莫幻真道:“秦道友,莫幻真此生所系,尽在秦道友身上,莫幻真先行拜过了。” 秦忘舒还了一礼,道:“你我志向相同,又何必多言,在下自然竭尽力就是。” 莫幻真道:“此去雪神宫补缺,虽是有我力荐,但仍需由风苍龙亲自挑选,这一关能不能过,幻真心中亦无把握。” 秦忘舒道:“幻真与天轻为我费尽心血,此关若过不得,忘舒有颜生存于世,不消幻真吩咐,若是风苍龙未能选中我,在下唯死而已。” 许负心虽知秦忘舒说出这话来,是让莫幻真放心,但听到一个“死”字,也难免心惊肉跳起来。等到秦忘舒与莫幻真去,云天轻忽地叫道:“负心放手,瞧我这手腕,竟快要被你掐碎了。”原来许负心一直掐住了云天轻的手腕,担心之下,竟不自知。 第459章阴阳颠倒实不堪 第459章阴阳颠倒实不堪 离开地府一路向东,途经重建后的雪神别院,在路上遁行半日,前方现出一座高山。此山形若卧龙,上覆积雪百丈,远远瞧去,就如玉龙盘距,俯视苍生。 离山十里,莫幻真按下遁风,对秦忘舒道:“此山名叫卧龙山,就是雪神宫所在了,山脚下建有一道强大禁制,非地仙境界修士难以入山,我要求你达成地仙境界,也是这个道理了。” 秦忘舒道:“这道禁制莫非与海中禁制相似?” 莫幻真叹道:“当初风苍龙初立雪神宫时,倒也是踌躇满志,意在苍生,这才仿海中禁制而设。他亲口对我说道,他日若遭大变,地仙境界以上修士难登此山,也就免得伤及无辜了。” 秦忘舒道:“这般说来,风宫主倒也有几分慈悲之心,却不知是何时心性大变?” 莫幻真道:“一个人的修为若是远远强过他的心境,自然就会刚愎自用,风苍龙这几十年来修为突飞猛进,原本是最和气不过的人,竟也变得严苛起来。当初我与他争夺北氓,十年前倒也旗鼓相当,哪知却是渐渐不敌。到最后便落了宗毁人亡的下场。”说到这里,眼圈儿已是红了。 秦忘舒原听云天轻提及此事,北氓三宗之中,雪神宫先前虽是略强,但并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但其后雪神宫不知何故,不光雪域神龙风苍龙修为大进,宫中修士也个个突飞猛进。因此三宗相持的局面顿时逆转。 瑶光殿虽在北氓,但宫中女修却是来自天南地北,只因诸多仙宗门宗不肯收留女修,瑶光殿就渐渐成了天下女修的圣地,一时女修大能云集,方才能与雪神宫抗衡数十年。 因此瑶光殿虽以女修为主,但实力也只是稍逊雪神宫罢了,不想这十年来却是连战皆北,宫中大能女修损失殆尽,到了瑶光殿被攻破了那一役,雪神宫修士为报旧仇,竟要杀尽地仙境界以上修士,若不是莫幻真答应雪神宫的条件委身下嫁,瑶光殿又有几人能存? 其后雪域神龙面目一改,对瑶光殿的女修格外恭谨,但在莫幻真等一干瑶光殿旧臣瞧来,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秦忘舒道:“莫非风苍龙明悟大道,以高明心法尽授弟子,这才使得宫中弟子修为大进?若非这个缘故,想来也无其他的缘由。” 莫幻真道:“在我想来也是如此,若论那风苍龙的仙基灵慧,的确是千年一见,若不是我身负血仇,怕也要倾心爱上他了。” 秦忘舒道:“风苍龙灵慧无双,必然知道你心中犹记旧恨,怎地就对你坦然无疑。” 莫幻真面色一红,神情甚是扭捏,过了半晌才叹道:“秦道友,你需记住我一句话,那女子若想骗你,你便是千防万防,也要被你骗过了,只因天地阴阳相克,那女子便是男子的克星。男子示人以刚,女子用之以柔。初时你就算会疑她,到了最后,是真是假,似幻还真,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怕是连女子自己也糊涂了。” 秦忘舒虽是字字入耳,却是半听不懂,只因那女子的心思,本是世间最为繁复变幻,远胜诸多心法了,若能明白女子的心思,岂不就是瞧穿了世情百态?如今看来,还是自己道行不足。 二人步行向前,足下这条大道以白玉铺就,远远瞧来好似冰雪覆盖,近前方知那白玉大道上不见一丝雪花,且双足踏上去,竟有微温之感。 看来足下白玉竟是难得的暖玉了,便是这条大道,又不知要耗费多少财力物资。 莫幻真瞧见秦忘舒低头看路,微微摇头,便笑道:“这是北氓暖玉,在南方是极少见的,但在北氓雪域,却是常见之物,这条白玉大道,倒也不算什么。当初我那座瑶光殿所费,可胜过这白玉大道百倍了。” 秦忘舒略略一想,忽地明白来,正因为北地奇寒,方才容易产生出这温玉来,这也是阴阳相克之理。 这时山前来了一队女修,正急步迎来。这队女修个个身穿白色法袍,腰系红绦,白袍也就罢了,那腰间红绦在雪地之中瞧来极是触目,就算隔了数十里,也能清楚瞧见了。 莫幻真道:“我虽在雪神别院独居,殿中弟子一个也是带不去的。” 秦忘舒低声道:“白袍红带,既暗合冰火之意,又因颜色触目,诸位仙子一举一动,也尽在雪神宫弟子的监视之中了。” 莫幻真道:“秦道友闻一知十,实不在天轻之下。”提起云天轻时,莫幻真声音无形中提高不少,显然心中对云天轻极是喜欢,而在秦忘舒面前,当然也不必掩饰了。 诸多女修快步如飞,只因碍于宫规,不敢动用遁术。可瞧着诸女急切的神情,倒是恨不得立时来到莫幻真身边才好。 刹时诸女来到面前,个个泪流满面,口中皆道:“拜见殿主。” 莫幻真叹道:“罢了。”也不寒喧,更不多言,只是大步向卧龙山行去。秦忘舒知莫幻真心意,与旧属相处,本就是宫中大忌,若她与昔日弟子略显亲热一些,只怕这些女弟子转眼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诸弟子也是默默无言,一直将二人送到卧龙山脚下,这才停步不前。只因这些弟子境界不足,并无资格上山,也只能到此止步了。 山门前立着两名灰衣修士,见到莫幻真前来,急忙展颜一笑,道:“殿主今日前来,宫主早有交待,只因宫主又知殿主不喜多礼,山中诸修也不敢前来打扰,只让我二人在此恭迎。” 莫幻真含笑道:“宫主自是想得周到,幻真便去见他。” 不想那两名齐齐将手一伸,道:“殿主,此刻宫主来了贵宾,殿主怕是去不得,不如在此稍候如何?” 莫幻真立时变了脸色,叱道:“你知道我是谁?” 两名修士面色一沉,道:“殿主便是殿主。” 莫幻真冷笑道:“莫忘了我不光是雪神宫御下瑶光殿之主,更是雪域神龙仙修伴侣,雪神宫需得有一半是我的,到底是哪里来的贵宾,连我也不能见?” 两名修士身子仍是不动,道:“殿主,实因宫主早有交待,宫主会客期间,不容闲人打扰。” 莫幻真怒道:“这么说来,我这位雪神宫女主,在你等眼中,竟也是个闲人罢了?”只因这一怒,脑后有红光一道冲天而起,竟升起十丈之高,秦忘舒与瑶光殿女修交过手,知道瑶光殿女修以真玄养成法剑,瑶光清体养吾剑,十年锻得玉剑成,此养剑之法天下知名,莫幻真自然是天下第一。 两名修士虽奉严旨,见到莫幻真脑后红光也是心中发颤,本能地退后数步,勉强笑道:“殿主莫要误会,在下等怎敢拦阻殿主,实因殿主这位随侍面目陌生,着实不便擅入。” 莫幻真提高声音喝道:“我今日就要任性妄为一回,谁敢拦我,我一剑就把他杀了,若不是这山中禁制,我连这些女弟子也带上去,你信还是不信?” 秦忘舒冷眼观瞧,暗暗摇头,莫幻真既谋大事,又怎地不知隐忍,为此小事与雪神宫弟子纠缠?不过今日争执,也可瞧出莫幻真在雪神宫的地位,名为女主,其实不过是人质,也就比囚徒强了几分。 两名弟子面色乍青还红,额上冷汗如雨,此刻莫幻真动了真怒,身上灵压外放,二修虽施展了全身修为,也是承抵不住,若莫幻真真的动了杀心,只需灵压再强上三分,也不需动手,就可将这二人压得粉身碎骨了。 但二修不知何故,虽离莫幻真有数步之遥,却始终拦在莫幻真进山的道路上。 莫幻真心中大怒,正想将心一横,把这二修诛杀了事,雪域神龙就算怪罪下来,总要碍于自己女主的身份,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正在这时,忽听山中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山前好大的杀气,莫不是莫殿主到了。”这声音分明是男声,却是故作娇羞,听来令人作呕,秦忘舒全身寒毛倒竖,就算足踏暖玉道上,也是寒不自禁。 循目瞧去,山中掠来一团红影,原来是名红袍大汉。奇的此修身上红袍却是女装式样,衣上花团锦簇,瞧来令人眼花。那大汉身高九尺,生得粗眉大眼,却点了红唇,抹了脂粉,竟是阴阳颠倒,十分不堪。 秦忘舒瞧见此修,惊出一身冷汗了,怎地世间还有这样的人物,说他是男,却描脂涂粉,说他是女,却是体态雄壮,分明是赳赳武夫。 莫幻真瞧见此人,立时作势欲呕,连连挥手道:“好香,好臭,你离我远远地站着,莫要近我。” 红袍大汉却不生气,笑盈盈地道:“殿主这话好没来由,怎地又是香又是臭?” 莫幻真道:“你好没羞,竟偷用我的脂粉,我那脂粉皆是东穹名产,自然是香了,只可惜阁下妖气逼人,可不是好臭!” 红袍大汉格格笑道:“殿主说的好笑,我玉龙若用脂粉,还用得着从殿主处偷来?” 秦忘舒暗道:“此人自称玉龙,一身修为又是深不可测,不在土龙云龙之下,莫非便是雪神宫第另一位护法?哪知却是这等不堪。” 红袍大汉目光一转,就落在秦忘舒身上,秦忘舒被他目光扫来,全身皆不自在。那目光初时大有敌意,哪知此修越瞧越是欢喜,到最后竟是喜不自禁,却让秦忘舒冷汗如雨,暗叫道:“糟糕。” 第460章此情有无怎可辩 第460章此情有无怎可辩 只因红衣大汉此刻目光,可用“脉脉含情”来形容,若是二八佳人,秦忘舒自可欣然领受,如今却是昂藏大汉,这让秦忘舒情何以堪。他不由扭过头来,心中只觉得像是误食了苍蝇一般,恶心之极。 莫幻真道:“雪玉龙,莫非这些弟子是受了你的教唆,特来阻我,你实告我一句,容不容我上山?” 红衣大汉被莫幻真逼问,只好答道:“殿主,还是莫要上山的好,若是宫主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竟在那里“软语温存”相劝莫幻真,但其目光,始终舍不得离开秦忘舒。 秦忘舒恨不得取出刀来,将此人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奈何这里却是雪神宫禁地,对手虽是荒唐,境界修为却是高明之极,自己这位新晋的地仙修士,可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莫幻真怒道:“我倒要瞧瞧风苍龙如何怪罪于我。”举步上前,将红衣大汉推到一边,那红衣大汉被那玉掌推来,却不生气,嗔道:“殿主就知动粗。” 那莫幻真便是秦忘舒的救星,此刻若离了莫幻真,与这红衣大汉独自相对,那不如让秦忘舒死了的好。若是红衣大汉胆敢拦阻,秦忘舒也下了决心,哪怕根本不是对手,也非得拼命一战不可。 红衣大汉不敢拦阻,只在莫幻真身边反复唠叨,或晓之以理,或动之以情,模样儿委屈之极。秦忘舒暗道:“堂堂雪神宫护法,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传了出去,可不是天大的笑话,风苍龙竟能容他?” 他忽地心生一念,竟是毛骨悚然,只因苍南权贵之中,流传着一种娈童风气,有断袖之癖者多不胜数。难不成此风大渐,竟已侵入到仙修界中,难不成风苍龙亦好此道,这才冷落了莫幻真? 莫幻真与风苍龙新婚燕尔,便是两地分居,此事大为可疑,虽然此事有莫幻真自家的主意,但风苍龙竟不来拦阻,也是一奇。想那雪土龙本是一等一的义士,怎会轻易背叛风苍龙,与莫幻真联手谋逆?看来雪土龙也是瞧不惯风苍龙的行径,这才忍受不得,心生反意了。 莫幻真奔得极快,转眼之间,已来到一座大殿前,只听从殿中传来丝竹檀板之声,有人曼声唱道:“人人尽说仙修好,凡间温柔享不了,红袖相扶将,醉眼看生平。禅心明似月,只恨月有缺,等闲莫凭栏,何处伴君眠。” 此曲虽不算如何香艳,却是温情款款,诉尽人间好处,令人去了向道之心。 秦忘舒瞧向莫幻真,那莫幻真已然是勃然大怒,原说风苍龙在殿中接见紧要的贵宾,哪知却在这里听歌赏曲,反将正室阻在山下。 莫幻真脑后红光不消,红光之中冲出一柄玉剑来,大步闯进殿中,秦忘舒紧紧跟来,偷眼瞧去,只见大殿中铺了软榻,两名年轻男子涂脂抹粉,正在榻前歌舞,倒也是身姿妖饶,歌喉动人。 另有一名锦衣男子斜坐于榻上,不时击节叫好,口中赞叹不已。 莫幻真大喝道:“风苍龙,你在此作甚!” 秦忘舒细瞧锦衣男子,生得九尺身躯,堂堂一表,瞧见莫幻真闯进来就是一惊。按理说此人修为高明之极,莫幻真近山数百里,便可被此人觉察,哪知此时才知道莫幻真到来。 由此看来,此人沉迷男色已不能自拔了,秦忘舒暗道:“就算此人有如何惊天的手段,这般沉迷男色,毫无向道之心,三家七宗诸修一至,必是犁庭扫穴,一举功成。” 只可惜如雪云龙这样的人物,却陪着此人无辜受死。 风苍龙一惊之下,复又笑道:“幻真来的正好,快坐下来听听,这二人是我特意从东穹请来的阉优,那小曲儿唱的端的是好。” 莫幻真虽是玄承多有,也不知阉优为何物,怔道:“阉优又是什么?” 风苍龙笑道:“幻真有所不知,就有那有心人,选来资质极佳的男童,趁早儿阉了,那是免得男童长大变声,岂不可惜。那阉优的声音高昂时激越入云,低回时如泣如诉。合着檀板丝竹唱来,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莫幻真道:“这两名阉优不过区区凡人,怎地就入了山此,坏了山规?想来定然是宫主亲自携进来的了。” 风苍龙叹道:“那山前的禁制也有十分不好处,若不是我亲自携带,这二人也难入山来,风某正在考虑,那禁制是否也该有个修改才好。不知幻真意下如何。” 莫幻真冷笑道:“好,好,好。” 风苍龙喜道:“幻真也觉得那禁制麻烦!” 莫幻真向身后秦忘舒一指,道:“听闻三十六小阵主有缺,冰火大阵难成,幻真向宫主举荐一人,宫主瞧来如何?” 风苍龙向秦忘舒瞧了一眼,面色更是欢喜,道:“幻真的眼光自是不会错的,此人魔禅双修,精华内敛,虽是地仙境界,难得是历事不少,心境极佳。” 秦忘舒暗道:“此人果然厉害,只瞧了我一眼,便知道我底细,只是‘历事不少,心境极佳’八字评语,又是从何处瞧来。” 莫幻真亦奇道:“宫主对此人评价不低,却又怎瞧出此人历事不少,心境极佳?” 风苍龙笑道:“一个人的玄承阅历,一瞧便知,何必多言?我这两名阉优乃是天下绝色,他只瞧了一眼,就不肯再瞧,目光甚是平稳,可不是极难得的。” 秦忘舒甚觉好笑,暗道:“你当世人皆如你一般,有这断袖分桃之好?” 莫幻真强忍不耐,道:“这么说来,宫主竟是答应了。” 风苍龙道:“幻真的举荐怎会有错,自然是应了。” 莫幻真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来,道:“只要是幻真想做的事,宫主定然不会拦阻了。” 风苍龙笑道:“任你想得到何物,只管说来。是了,极北城的盛会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到时幻真定要细细挑选,莫辜负了属下的一番好意。” 莫幻真道:“宫主好意,幻真时刻在心,幻真亦是一片为宫主之心,还请宫主深思。” 风苍龙愕然道:“幻真要替我做何事?” 莫幻真清叱一声,玉指向两名阉优一指,脑后红光中的玉剑轻轻一转,二优立时身首分离,倒在风苍龙的面前。 风苍龙惊道:“幻真,你好端端地,怎就将这二人杀了。” 莫幻真戟指怒道:“风苍龙,你好歹也是雪神宫主,独霸一方。如今自家取镜瞧瞧,哪里还有一丝禅修大士的风貌。你沉迷男色,庸俗不堪,莫非竟不自知。” 风苍龙冷笑道:“大丈夫不拘小节,我喜这二人歌喉动听,又有何不对?” 莫幻真道:“阉优事小,玉龙事大,那玉龙为了讨好你,竟不惜将自家阉了,只想着一味承欢。这样的小人,你竟将其列为四大护法之首,可不是让宫中老臣寒心?” 那雪玉龙本来已站在殿内,听到这话,一步扑到风苍龙脚下,垂泪道:“宫主,都是玉龙该死,惹殿主生气。千错万错,全是玉龙的错,宫主莫要与殿主争吵,伤了自家的身子。” 秦忘舒怎敢去瞧雪玉龙撒娇卖嗔之状,幸好他辟谷多年,否则岂不是大吐特吐? 风苍龙伸手扶住雪玉龙的肩头,轻轻拍了两拍,道:“玉龙,我知你对我一片忠心,你的苦处,别人不知,苍龙难道还不知。” 雪玉龙大哭道:“宫主待我,如再生父母,玉龙为了宫主,宁愿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风苍龙笑道:“好,好,好,玉龙不必烦恼,你只管起来。万事自然有我做主。” 秦忘舒见他面上含笑,一股强大的灵压却向四周缓缓扩散,莫幻真白衣飘飞,好似身在狂风巨涛之中,而身在风苍龙身侧的雪玉龙,身上却是衣衫不起,可见风苍龙对一身法力的御控,已是炉火纯青。 莫幻真两行清泪缓缓流将下来,道:“风苍龙,你竟要为一名阉人对我动手吗?” 秦忘舒瞧见莫幻真清泪长流,娇躯剧颤,心中亦是大动,忖道:“从这情形看来,莫幻真对风苍龙怎会无情,莫非她是因为被风苍龙冷落,这才怀恨于心?” 忽又想起莫幻真的话来,“……到了最后,是真是假,似幻还真,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怕是连女子自己也糊涂了。” 这世间女子的心思,怎能揣度,此刻莫幻真是否糊涂尚未可知,秦忘舒倒是真的糊涂了。 莫幻真口口声声是因为宗门被毁,被逼下嫁,这才恨极了风苍龙,可她刚才斩杀阉优,痛斥雪玉龙,却分明是争风吃醋。若她对风苍龙毫无情意,又怎会在意这些? 风苍龙沉声道:“幻真,你自从嫁给我,我对你便是百依百顺,所禀之事无一不从,今日此事,幻真令我好生寒心。” 莫幻真娇躯不能自持,手扶软榻,泣声道:“所以你心中只想杀了我,好为两名阉优报仇,也好替雪玉龙尽早拔了我这根眼中钉?” 风苍龙叹道:“无论你怎样对我,苍龙也绝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幻真,你在外奔波劳碌,定是辛苦了,不如且下去安歇。我特意为你新建了一座玉殿,与当初的瑶光殿一模一样,你若瞧见了,心中必是欢喜。” 莫幻真咬牙道:“原来你竟要将我囚禁了,风苍龙,除非我变成一具尸体,否则今日谁敢上前,本座皆要与他拼命。”头顶玉剑翻飞,寒光四射。 秦忘舒实不知风苍龙将会怎样对付莫幻真,世人的心思,总能明辩一二,但风苍龙性情大变,谁知他会怎样行事? 第461章殿前应对决生死 第461章殿前应对决生死 风苍龙面色更加阴沉,他忽地背转身去,道:“幻真,你委实是倦了,还盼你好生调息,过几日再与你说话。”说到这里大袖向后拂去,袖中有青光闪动,就将莫幻真收在袖中。 那莫幻真好歹也是天仙大成,但被风苍龙大袖卷来,竟是毫无反抗之力。 雪玉龙伏地拜道:“宫主对殿主一片苦心,殿主总有一日会明白的,还请宫主莫要着恼,伤了贵体。” 风苍龙叹道:“那世间修士千万,我也不曾放在眼中,唯独遇着幻真,竟是手足无措,想来是平日过于宠溺她了,才让她骄横若此。”目光忽地一转,已落在秦忘舒身上。 此番进宫,莫幻真算是秦忘舒最大的靠山了,但顷刻之间,莫幻真已被风苍龙收去,秦忘舒顿时有孤立无援之感。而面前两位对手,境界皆是远远高过他了,自己应对稍有不慎,只怕横死当场。 那风苍龙目光再次扫来,已与刚才绝不相同,此人虽已是极力收敛灵压,但因双方差距过大,秦忘舒仍觉得双肩上好似压了一座山峰一般,呼吸顿时不畅了。 风苍龙静静地道:“你便是秦忘舒?” 秦忘舒道:“在下正是。” 风苍龙道:“苍南凶兽猖狂,秦道友实有首倡之功,你此刻不过是地仙境界,那时又是如何?” 秦忘舒暗道:“此人行事,一时糊涂,一时又是精明无比,这话虽是寻常,却是难以问答。” 只因他当时不过五六级炼气士,此刻却是地仙境界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境界进晋如此之快,可不是引人遐思?不想风苍龙的第一句话,竟是直指核心。 但若是秦忘舒胆敢行骗,雪神宫与秦忘舒交手过手的修士不知不少,自家底细一问便知了,因此秦忘舒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侥天之幸,这段时间迭逢奇遇,这才勉强升为地仙修士。” 雪玉龙格格笑道:“便是天大的奇遇,数月间进晋一二级也就罢了,秦道友连升四级,由六级炼气士扶摇直上,赫然升为地仙境界,这福缘想来好不怕人。”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大人一身神通高深莫测,在下着实瞧不出来,但想来绝非禅修之士了。” 雪玉龙白了秦忘舒一眼,道:“你道那禅修容易修来,我可没那么强的灵慧福缘。” 秦忘舒道:“这就是了,禅修之士不修法宝,唯悟大道,只要明悟天地玄机,就算是一夜间飞升仙界,也并非绝无可能。”说到这里,风苍龙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这也是秦忘舒唯一的申辩去向了,唯有紧抓禅修心法修行独特之处,方能释去风苍龙所疑,好在风苍龙也是禅修出身,虽不知他此刻修的是何妙术,但对禅修的了解,必然比他人深刻得多了。 雪玉龙道:“这么说来,道友竟是绝顶灵慧了。” 秦忘舒道:“在下实不敢妄自菲薄,但在宫主面前,‘灵慧’二字,再也休提,莫要羞煞在下了。” 雪玉龙拍手笑道:“秦道友这张利口好会说话,在下喜欢得紧。宫主,不如就将秦道友交给我,玉龙定然悉心调教,他日与三家七宗斗法,也可让秦道友大显身手。 秦忘舒暗叫糟糕,若是落在雪玉龙手中,那情形可不是不堪想象,此人对风苍龙固然是奉承有加,但转过脸去,谁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来。自己是莫幻真举荐的,而雪玉龙与莫幻真不合,却是不言而喻。 再想到此人种种不堪情形,若让秦忘舒随了他,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他将心一横,冷笑道:“大人,在下虽是境界低微,那也只是生来也晚,若我早生百年,此刻怕不是金仙大罗?且我禅修之士,向来特立独行,无师无宗。便是领我入这禅门者,我也只叫他一声引路人罢了。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言语之间,傲气十足。 若言语间冲撞了风苍龙,大不了是个死,可落在雪玉龙手中,怕是生不如死,秦忘舒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强项到底了。 风苍龙冷笑道:“秦道友倒也骄傲的紧,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敝宫四大护法之首雪玉龙,境界已达天仙大成。他肯来指点你,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秦忘舒傲然道:“在下平生只以天地为师,实不相瞒,便是宫主亲自指点在下,亦请恕在下实难遵命。” 雪玉龙变色道:“大胆!区区地仙修士,竟敢口出不逊,只此一言,便犯了宫规,定你个斩首灭魂之罪,也是当然。” 秦忘舒神色不变,缓缓道:“在下所言,皆有来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风苍龙本来面上已现杀机,听到此言不由微微一愕,道:“字字皆有来历,这又是如何说?” 秦忘舒道:“当年苍南事罢,有火凤弟子左重明特来迎迓,要收我为记名弟子,他日境界有成,就可真正登堂入室了。敢问雪护法比火凤如何?” 雪玉龙面色一变,道:“火凤真君谁可比得了?那火凤真要收你为徒?” 秦忘舒道:“若只有火凤来请,在下勉为其难,也只好答应她了,不想又有禹皇弟子真窥亦来见我,也要收我为徒,试问雪护法,你若是与我移地相处,又该如何是好?” 雪玉龙皱眉道:“这可真正为难了,火凤真君霹雳般的脾气,谁敢得罪?但禹皇却是凡界无极大能,就算差了火凤一截,但离得却是近,这二人皆是得罪不起了。”说罢连连摇头。 风苍龙神情稍和,道:“秦道友福缘令人好生艳羡,但不知你最终又选了谁?” 但无论秦忘舒是火凤记名弟子,还是拜入禹皇座下,此人的身份之高,凡间修士少有人能与之相比,自己亦要给他三分薄面了。 秦忘舒叹道:“既然总要得罪一个,不如统统得罪了,在下已向左重明和真窥说的明白,此生此世,唯以天地为师。雪护法虽是一番好意,在下也绝不敢承情,只因你我就算没有师徒之名,哪怕有师徒之实,也算是违了当初誓言,到时天劫垂落,却向谁求救?” 风苍龙叹道:“原来一个人福缘过于深厚了,竟也是左右为难。但我那冰火大阵玄妙无方,你若无人指点,又怎能主持阵法,一旦大敌来袭,此阵又运转不灵,雪神宫数十万生灵,尽丧你手了。”说到这里,已是声色俱厉。 秦忘舒从容道:“在下不才,却敢在宫主面前立下誓言,只需宫主以阵法相授,不过半月,必定了然于心,若是稍有差池,在下颈上人头立时奉送,绝不食言。” 风苍龙哈哈大笑道:“本座遇人无数,秦道友这种人物竟是首次得见,也罢,我倒要瞧瞧,连那火凤禹皇也要争抢的人物,究竟有多大道行。” 此言一出,也算是绝了雪玉龙的念头,雪玉龙既感恼怒,更是沮丧,瞧向秦忘舒的目光已非“风情万种”了,而是怨毒无比。秦忘舒虽是全身战栗,也只好视而不见了。 风苍龙取出玉简一只,只有一寸大小,道:“冰火之阵法共分三十六小阵,每座小阵各自独立,又相辅相生,其中更有阴阳之变贯穿其中,着实是繁难之极,你取简中法诀仔细修来,莫要令我失望。” 秦忘舒接过玉简,道:“属下自当竭尽全力。”只觉得背后一阵冰凉,想来是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殿前应对,每一步皆踏在生死线上,此刻只能算是侥幸生还,但这一关却不能算是完全通过了,半个月后,他若不能明悟冰火阵法玄机,这性命仍是保不住。 风苍龙拍了拍手,两名白衣修士来到殿前听候法旨,这二人胸前胸后,皆绣着阴阳鱼图案。二人境界相同,都是地仙修士。 风苍龙道:“三十六名小阵主尚缺名额两个,今日算是多了位候选,你二人将此人领下去,好生安排。” 秦忘舒暗道:“看来墨荆已然得手,又杀了一名小阵主,却不知墨荆何时能进入雪神宫。” 他辞了风苍龙,便随着两名白衣修士前往殿后,二人通了姓名,皆是雨字辈修士,一人名叫雨蒸风,一个叫做雨行田。 秦忘舒在殿上虽是倨傲之极,那也是被逼无奈,真见了平辈修士,以秦忘舒的性情,那是最好相与的,只是片刻功夫,就与二修称兄道弟起来。 就听雨蒸风道:“秦道友,你莫非是铁打的肝胆,刚才听到你在殿上这样说话,我与行田皆替捏了一把汗。” 秦忘舒道:“在下着实是有苦衷。” 雨蒸风笑道:“殿前应对也就罢了,我家宫主极是爱才的,秦道友名声在外,又肯投效本宫,宫主自然欢喜。但道友夸口半月之内熟知阵法,那却是太过了。” 秦忘舒道:“想来这阵法定是极难了。” 雨行田忽地开口道:“秦道友可知冰火大阵总共有多少法诀?” 秦忘舒道:“如此大阵,没个上万,也有八千法诀了。” 雨行田摇了摇头道:“此阵分为三十六小阵,每座小阵有七十二种变化,每种变化皆有十六道法诀,道友算来共计多少?” 第462章志同道逆怎能容 第462章志同道逆怎能容 秦忘舒道:“那就是四万多条法诀了,听来着实不少。”口中虽说的轻描淡写,心中却是大为震惊。 四万多条法诀,只有半月时间,岂不是意味着每日至少要修成近三千条?看来自己不知厉害,着实是夸下海口了。 大殿后凿山为室,建有静室百间,秦忘舒便引到一间静室之中,雨蒸风道:“山中建有丹房,可以炼制法宝,若需凝神养玄的丹药,亦可领取,时间紧促,还是请秦兄加紧修行。” 秦忘舒谢过二人,二人这才离去。秦忘舒独坐静室之中,忙将玉简取出,动用灵识探去,那玉简上果然密密麻麻,写就四万多条法诀,秦忘舒虽是头皮发麻,事到如今,也只有咬牙坚持了。 好在他细瞧法诀,倒也有规律可寻,并非毫无头绪,若他以归藏经总纲修来,倒也不难。只是在时间上极为紧张,那是一刻也松懈不得了。 秦忘舒争分夺秒,加紧修行冰火大阵法诀,此阵虽设三十六位阵主,但又有正副之分,只因此阵取阴阳之道,分为正反。正十六阵为乾坤巽震坎离艮兑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又设暗阵,恰与这十六阵相对。其后再设天地冰火四阵。是为冰火大阵。 这其中天地冰火四阵最为要紧,阵中高悬天龙剑,地煞刀,但有修士入阵,各位阵主皆可施诀震动刀剑,将入阵修士打得粉身碎骨。 秦忘舒越修此阵,越是心惊,此阵集阵法之大成,端得厉害,哪怕是金仙大士,入得此阵也休想能全身而退。三家七宗修士虽是人才济济,若是不知此阵贸然闯入,那非得一败涂地不可。 秦忘舒暗道:“非得想个法子,将这阵法精要传送出去,让三家七宗修士知晓不可。奈何莫幻真已被囚禁,我初来乍来,又曾与雪神容修士做对,自然被看得极紧,却怎能递出这消息去?” 心中虽是焦急,却也只能耐心等待,好在法诀修行倒也顺利,有归藏经总纲为辅,此阵法诀瞧来便会,不过两个时辰,便修成千道法诀了。 秦忘舒心中暗喜,若照这样的速度,半月内修成全部法诀倒也不难了。他于阵法之道,先前也只是略知一二,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可让他深窥阵法之妙。别人视修行为莫大苦楚,秦忘舒却是甘之若贻。 半月之后,就被他修成三千道法诀,这速度极是惊人,亦可见归藏经之妙用。那归藏经实有万法归一之能,不管是怎样的繁复艰难的法诀,只要纳入此经之中,瞧来明白如画,再也不费工夫。 正修得兴趣盎然,忽听静室中铜铃大作,这是有人在室外唤他了,秦忘舒只好放下玉简,打开石门,只见雪玉龙笑吟吟地站在门外,含笑道:“秦兄修行法诀顺利否?” 秦忘舒暗道:“既然早就与他破脸,又何必假以辞色。” 当下面色一沉,道:“若是雪护法不来打扰,或可更加顺利些。” 雪玉龙笑道:“秦兄好大的火气,玉龙实不知哪里就得罪了秦兄,先前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兄台见谅则个。” 秦忘舒见他放软了身段,反倒发作不得了,只好道:“罢了,同为宫主效力,正该同心协力才是。又哪来的许多私怨。” 雪玉龙道:“这就是了,听闻秦兄身怀绝技,修成凤火一道,不知真假。” 秦忘舒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雪玉龙道:“若此事为假,莫幻真可就犯了欺妄之罪,虽是死罪可免,却要落个终身囚禁的下场,至于秦兄,就算玉龙百般替你求情,只怕宫主也饶不得你。若此事为正,宫主自然有借重之处。” 秦忘舒道:“莫非是要让炼制那柄天龙剑不成?” 雪玉龙笑道:“这么说来,此事果然为真了,妙极,妙极,秦兄速随我去丹房走一遭。” 秦忘舒道:“我奉宫主法旨,正要修行四万道法诀,只怕脱身不得,容我修成此诀,再随护法前去炼制法宝。” 雪玉龙面笑肉不笑地道:“好来也巧,这道法旨,也是宫主所下,秦兄若是抗旨不遵,那可是天大的祸事了。” 秦忘舒大皱眉头,知道此事必是雪玉龙弄鬼,那是要借故打扰自己清修,若是半月之后,四万法诀未能修成,自己可逃不过死罪。 按理风苍龙既知自己正在修行法诀,又怎会再下法旨,可见此人果然耽于男色,被这雪玉龙哄得迷失了心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了。 不过就算雪玉龙刻意刁难,秦忘舒也是不惧,他自修禅修之道,灵慧每日俱增,四万多道法诀虽是庞大无极,但他只瞧过一遍,仍可牢牢记住,自己只需依次修行也就是了。 当下便道:“炼制天龙剑也是万般紧要,既是宫主法旨,在下怎能推辞。” 雪玉龙见他答应得痛快,也是惊讶,片刻后方道:“既是如此,秦兄随我来。” 二人走出静室,雪玉龙却向卧龙山深处行去,秦忘舒道:“我听雨蒸风说,此处就有丹房,何不在此炼制法宝?” 雪玉龙笑道:“此处的丹房甚是简陋,炼制寻常法宝也就罢了,怎能炼制天龙剑,秦兄只管随我来就是。” 秦忘舒见二人离大殿越来越远,心中暗自警惕,但复又想来,若雪玉龙真要动手杀他,便是十个秦忘舒也斗不过,如今既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雪玉龙在前款款行来,那水牛般的腰身本不堪一扭,偏偏却要摇曳生姿,瞧得秦忘舒心头大恶,只能四处乱瞧。 忽听雪玉龙道:“秦兄,我听人闲谈,说你曾率领野人之众,与我雪神宫作对,怎地又改了主意,投效本宫?本座对秦兄是信得过的,只是未免心中好奇,怎地一个人的主意变得如此之快?” 秦忘舒心知必有此问,他来到雪神宫之前,早就与云天轻反复推敲,理出一个回应来,便叹道:“实不相瞒,我先前见三宗剿杀野人,又要动用冰魂蛊,心中大为不满,就觉得雪神宫倒行逆施,无恶不作。在下虽是卑微之身,也只好挺身而出了。”这番话慷慨激烈,又是出自本心,自然是无懈可击。 雪玉龙拍手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我原知秦兄心中只有苍生。” 秦忘舒道:“不想其后却被雪土龙护法擒获,经他再三相劝,倒也想通了不少道理。” 雪玉龙道:“莫非你觉得与我家宫主志同道合不成?” 秦忘舒道:“虽是志同,只怕道却不合。” 雪玉龙皱眉道:“这又怎么说?” 秦忘舒道:“宫主志在一统苍穹,这想法固然是好,但却不循正道,只以诡计强力压人,在下只怕事与愿违,便是得了苍穹,也是人心难服。” 雪玉龙眉头皱得更紧,道:“说下去。” 秦忘舒道:“但在下其后深想下去,天地浩劫将至,无论是凡界还是仙修界,却是一盘散沙,到时魔修凶兽攻来,又如何抵御。若宫主果然能在这十年时间之中统一苍穹,率天下修士齐力同心,抵御天地浩劫,则是苍生之福,在下也因此故,这才投效雪神宫。” 雪玉龙道:“这么说来,你投效雪神宫,是因觉得本宫有统一苍穹的力量了,但本意却是为了抵御天地浩劫。” 秦忘舒道:“不错,若非如此,在下便是粉身碎骨,也不敢助恶为虐。” 雪玉龙冷笑道:“你竟说本宫修士行事逆天而行,诸多不堪吗?” 秦忘舒毫不退步,亦冷笑道:“动用冰魂蛊害人,难不成却是天地好生之德?” 雪玉龙道:“宫中修士行事,皆是受宫主调遣,你对宫主大有微词,可不是谋逆之罪?” 秦忘舒喝道:“便是当年世尊,行事也未必件件无误。宫主有错,身为属下自该冒死力谏,否则要我等属下何用。” 雪玉龙森然道:“宫主怎会有错?秦兄狂妄大胆,屡犯天颜,便是玉龙也保不住你了。我将此话禀报宫主,秦兄这条性命,定是保不住了。”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我投效雪神宫,不过是觉得雪域神龙志向远大,神通惊天,有一统苍穹的机会。若他竟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那只能算是在下瞧错了人。雪护法只管直言禀报,不管是怎样的处罚,在下也是慨然领受。” 雪玉龙大怒道:“大胆,你此刻不过是地仙修士,就如此狂妄,若他日你略有成就,岂不是要公然指责宫主之非。就算你有十分才干,雪神宫也容不得你这等人物。” 说到这里,左掌一抬,便有道道寒气自四周袭来,那寒气好生古怪,好似一根根针刺进体内,但入体之后,诸处灵脉不觉冰冷,却是麻痒不可当,秦忘舒怎能承受得住,不由的大叫一声。 雪玉龙冷笑道:“那莫幻真心中对宫级颇多不满,你既然是随他而来,又怎能怀着好意,我虽寻不到证据,但为了雪神宫与宫主,本座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你就乖乖受死吧。” 秦忘舒被灵脉中的麻痒所困,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见雪玉龙目露凶光,一步步逼将来,秦忘舒心中暗道:“我番言词原是以退为进,只盼能蒙混过关,那风苍龙好歹也是一世英雄,必有容人之量,哪知雪玉龙却是小人,又与莫幻真争宠,今日怎能放过我。” 第463章阵前明悟向来迟 第463章阵前明悟向来迟 四周寒风一阵紧似一阵,灵脉受到这般煎熬,秦忘舒大有生不如死之感,这法术瞧来目的不在杀人,而是在动用刑罚。秦忘舒双膝一软,就要在雪玉龙面前跪倒。 秦忘舒暗叫道:“便是死,又怎能在这阉人面前屈膝。”急忙柱刀于地,勉强立住了身子。 雪玉九格格笑道:“秦兄倒也厉害,竟能在我的阴煞风面前支撑片刻,只可惜这阴煞风极是厉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绝对支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秦忘舒叫道:“要杀便杀,何必折辱在下。” 雪玉龙笑得更是开心,道:“你既是那贱人带将进来,就是我的仇家,我怎能让你痛痛快快去死。” 秦忘舒知道多说无益,勉力运转凤火,驱除体内寒气。只可惜凤火虽是霸道,二人修为却有天地之别。那阴煞风稍稍后退,复又大举来袭,秦忘舒如坠堕炼狱之中,就觉得骨骸竟也要酥了,柱地的赤凰刀战栗作响,显然支撑不住了。 忽听两声厉喝,秦忘舒妙府山居中的三位灵侍同时掠出山居,齐向雪玉龙扑去。三侍虽不曾得到秦忘舒的号令,但见主人煎熬若此,又怎能不出。 雪玉龙拍手笑道:“秦兄,你哪里收罗来这许多灵侍,果然是福缘深厚,只可惜在本座面前,总是无功。” 精卫动作最快,飞临雪玉龙头顶,雀口一张,口中五彩石急急坠落,雪玉龙不慌不忙,道:“好个灵雀,身躯虽小,却有填海之志,只可惜误投了主子。”伸手一指,精卫竟是动弹不得,那五彩石悬在头顶,又如何能落得下来。 赵光灵只比精卫慢了半步,手中战斧五牛奔驰,符文百道,自修得《斧典》大成,赵光灵修为更进一步,战斧劈来,实有十岳之力。 雪玉龙亦连声赞道:“五牛奔驰,斧法离奇,奈何此宝虽好,又怎能近我。”五指微屈,弹出一股风来,此风名叫阴煞风,最能摧金碎石,伤人于无形。赵光灵只是斧技不俗,若论其他仙修手段,却是一样不精了,被这阴煞风吹在身上,身子格格作响,傀儡之身眼瞧着就要四分五裂了。 秦忘舒喝道:“你等不是他的对手,速速退去。” 精卫与赵光灵被雪玉龙妙术挡住,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只能僵在哪里,倒是刀灵一反常态,虽自山居之中掠出,却在那里抱臂冷眼旁观,毫无动手之意。 雪玉龙向刀灵勾了勾手指,道:“我知道你叫刀灵,本是天地杀气凝成,只是别人怕你,本座却是不惧,你有何妙术,只管施来。” 刀灵仰首望天,再也不瞧雪玉龙一眼,其神情高深莫测,雪玉龙虽自忖境界强大,也难免心生狐疑。 他冷笑道:“小小刀灵,竟敢装模作样,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道行。”五指拢起,阴煞风嗤然有声,缓缓向前推进。 他对付精卫赵光灵,也只是用到一缕半丝阴煞风,可面对刀灵,却是五指皆动,显然已视刀灵为大敌了。 刀灵瞧见阴煞风平地卷来,面色微露惊恐之色,只因此风极是厉害,刀灵便是至虚之体,若被阴煞风吹来,也是形魂消散。 那刀灵自从重现人世,自忖曾是世尊灵侍,并不曾将天下修士放在眼中,不想前番被雪土龙铁塔所困,此次又遇到雪玉龙的阴煞风,二修的法宝心法,竟皆是她的克星。 由此可见苍穹界域与七界不同,世间诸般妙法层出不穷,日新月异,已不可等闲视之了。 只因苍穹界乃世尊吸取前番教训,苦心孤诣重建而成,界中法则远比昔日七界完满,且界中灵气,远比七界充分,因而后人之灵慧实超七界中人,那诸般新法自然远胜从前。 刀灵急急闪避,不敢让阴煞风沾身,同时食指虚空一点,一道寒光闪现,那指上好似刺出一道刀影来,虽只有半尺长短,却是疾去如电,直奔雪玉龙胸前刺来。 雪玉龙大惊道:“莫非是魔刀十式。”魔刀十式天下知名,雪玉自忖境界高明,也不敢掉以轻心,慌忙将手中大袖挡在胸前。 他这身法袍乃是寒蚕天丝所制,以千道符文加持,可挡世间诸宝,本是雪域神龙风苍龙心爱之物,只因雪玉龙立下大功,这才忍痛割爱。 然而那刀影瞧来平淡无奇,刺到衣袖上却是“嗤”地一声,竟将那衣袖割破,刀影略略一顿,仍然直刺向前。 雪玉龙大惊,身子急急一退,已到了数百丈开外。却见刀灵犹在仰首沉吟,口中念念有词。 秦忘舒见刀灵一式逼退了雪玉龙,心中震惊之余,更是心中大喜。瞧刀灵所出刀影见所未见,难不成刀灵恢复了往日记忆,重新修成魔刀十式。 他心中稍有动念,刀灵已知,便动用心神传讯道:“主人,我在雪土龙铁塔之中百般挣脱不出,奈何往日记忆却半点也想不起来,我想起主人说过,今法未必逊于古法,就算魔刀十式重修不得,我自创刀诀也是一般。” 秦忘舒大喜道:“自创刀诀可是非同小可之事,此式一出,便逼退了雪玉龙,可见新法甚是强大。” 刀灵却道:“雪玉龙受惊后退,怕的是魔刀十式的威名,我这新法刚刚创建,威能也只是平平,否则定能取了他的性命。” 秦忘舒摇头道:“雪玉龙毕竟是天仙境界,你刀诀再强,怕也极难杀他了。” 刀灵傲然道:“我本是天地性灵,所修法诀自视无视境界修为,就算他是大罗金仙,若是小瞧了我,我也有机会将他杀了。只可惜我玄承浅薄,此式也只是胡乱想来,已然是后继无力了。” 主侍心神交汇,便是千言万语,也只是一瞬罢了。 秦忘舒本以为刀灵能力挽狂澜,如今瞧来,仍是无法脱离险境。双方如果再度交手,雪玉龙必能瞧出刀灵新创法诀的弱处,刀灵一败,自己自然是命丧当场。 雪玉龙立在数百丈开外,面色阴晴不定。魔刀十式的名头太响,刚才那半尺刀影竟能割破寒蚕天丝,让他如何不惊? 不过细细回味刚才那式刀诀,却渐渐悟出其中的破绽来,他忖道:“刚才那一式以至虚破至实,不过是法宝性灵的本身之技,好比刀灵多长了半尺手臂。若破那至虚之宝,自然用不得实物,难怪就算是寒蚕天丝,也被这刀影所破了。” 如此看来,自己的阴煞风仍是刀灵的克星,若是刀灵卷土重来,雪玉龙已有九成把握化解此诀了。 想到这里,他阴恻恻一笑,道:“秦兄,你这刀灵倒也厉害,竟破了宫主亲赐的法袍,你本就出言悖逆,又加上毁坏宫主法宝,可不是罪加一等。” 秦忘舒暗道:“此战有死无生,我唯有尽力一搏了,这平地自然是斗不过他,只好引他去土里斗法。难不成他也修过土行术不成。” 心中计议既定,反倒心境大安。他来到雪神宫可谓极难,若是就此被雪玉龙因妒杀害,可不是冤枉之极,也枉费了云天轻与莫幻真的许多心血。 然而世情百变,又怎能事事料中。那阴谋诡计无论怎样周密,也是敌不过人心变化。 他抬头瞧着身边三侍,笑道:“精卫,光灵,刀灵,你等随了我这位无用的主人,可谓委屈之极,这许多时日相伴,忘舒感激之极。今日却又随着我共死,你等便是怨我,我也理会不得了。” 精卫大叫道:“主侍原该同生共死,主人稍候,容精卫先走一步,精卫生来就是主人引路的灵雀,自然要先去冥界探路。” 说到这里,奋力一挣,就向雪玉龙一头撞了过去。奈何她先前被阴煞风所困,灵雀之身亦受折损,此番勉力向前,却没了当日的迅猛快捷了。 赵光灵道:“精卫等等我,你有引路之责,难道我没有开山辟路之任吗?”不顾身子裂纹无数,亦向雪玉龙大步奔去。雪玉龙先前施展在他身上的法诀立时运作,那阴煞风就他身体内外盘旋,每走出一步,就从身上落下残金碎石数块,只怕走不到雪玉龙面前,就要粉身碎骨了。 刀灵瞧着精卫与走光灵慷慨赴死,本来毫不在意,不想将二人话语反复想来,就觉得心中一动。她本来无情无意,唯知畏强压弱罢了,但此刻却觉得心中多了些奇妙的物事。 本来她目光所及,这世间不过是黑白二色,也不知怎地,面前的世界竟多了许多色彩来,心中更有丝丝暖意,顿时让人觉得,这世间颇有可留恋之处。 刀灵忖道:“怎地这般古怪?”猛然间指间绽放一道光芒,此光七彩缤纷,极是耀目,只可惜维持了不到半息时间,就变成一道清冷的寒光了。 刀灵暗道:“若容我些时日,体悟世情人心,我定能重创刀诀,只可惜天不容我,徒负奈何。” 长笑声中,雪玉龙五指再度拢起,阴煞风卷土重来。 第464章见风使舵真本色 第464章见风使舵真本色 刀灵虽知阴煞风威能难当,被此风吹来,刀体必然受损,但主人若死,刀灵何存?身为侍将,自然要替主人挡灾解困,冲杀在前。 当下指尖再凝刀影,身子一飞冲天,忽而急折坠地,其身形轨迹好就在空中划了个尖角,避开阴煞风,合身向雪玉龙一扑。 而与此同时,秦忘舒身子一闪,已没入雪地中不见,自然是施展地行之术,要在地底与雪玉龙拼个死活了。 雪玉龙格格直笑,大袖拂动,自然而然罡光外放,天仙境界的罡光怎是寻常修士可比,此光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已阻住刀灵去路,而那金光没入地底,地下的秦忘舒同样被金光所阻,竟不能向前半步。 那雪玉龙笑道:“秦兄妙技频出,怎让人忍心立时诛杀,雪山寂寞,今日正可玩个痛快。” 手中掐起一道法诀来,此法诀一出,铮然有声,竟有金铁交鸣之声,雪玉龙掐毕法诀,再用手向脚下一指,秦忘舒顿时觉得四周土石排山倒海般压来,原来那土石化成钢铁,土行法则立时消失不见。 原来这就是点土成钢之术,乃是土行术最大的克星,秦忘舒身在土中,就好似被千百岳钢铁压住了,全身骨骸怎表承受得如此大力,刹那间传来格格作响之声,秦忘舒离粉身碎骨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刀灵见主人被困,性命危大旦夕,心中焦急若焚,她不求伤敌,先来救主,手中刀影向下一划,将那大地割开一个巨大的口子,秦忘舒总算寻缝而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但凭借土行术与对手周旋的念头,也就此落空。 看来在天仙大修面前,秦忘舒已是无技而施,对方的玄承法术修为,样样将自己完全压制,除了束手待毙之外,绝无他途。 秦忘舒叹道:“罢了。”心念到处,全身焚起熊熊凤火,脚下小禹布展开,就向雪玉龙疾冲去。面前罡光遇到凤火,竟被这凤火一冲而散,凤火焚绝万物之能,至此显露无疑。 雪玉龙叫道:“好厉害。”心中对凤火也是畏惧三分,急忙将身子再跟数百丈,不等身子立定,面容已变,咬牙道:“看来留下秦兄,终究是祸害,让你瞧瞧我杀人的手段。” 他刚才连施法诀,不过是戏耍罢了,唯有此时方要现出真正的修为来,只听他口中叫道:“秦……” 虽只是叫了一个字,但却好似天雷击顶,那如山灵压汹涌而至,秦忘舒虽有凤火罩体,也被这无形灵压压得忽明忽灭,而火中的秦忘舒更是全身剧震,生不如死。若非是凤火法则护体,只这一个字,便可让秦忘舒立死当场了。 便在这时,忽听有人喝道:“此处山风阴阳怪气,莫非是有妖人作祟。”那声音亦好似道道雷声在天边滚落,却将秦忘舒身上的灵压打散得干净。 秦忘舒心中大奇,雪玉龙在雪神宫中地位极高,却又有谁敢与雪玉龙动手。 转目瞧去,只见近处山石上立着一人,正是雪神宫四大护法之一,雪云龙。 雪玉龙瞧见雪云龙忽然现身,面色一沉,道:“云龙兄,怎么会是你?” 雪云龙冷笑道:“却不知这位新来的弟子怎样触怒了护法大人,玉龙身为首席护法,竟屈尊降贵,亲自动手杀人?” 雪玉龙道:“此人心怀鬼胎,便来投效本宫,也是三心二意,玉龙不过是替宫主除一大祸罢了。” 雪云龙道:“刚才秦道友所言,云龙听得明白,此修说话虽是刺耳,却是光明磊落,便是话中有对宫主不敬之处,试想宫主何等胸襟,向来闻过则喜,云龙杀了此人,便再无人敢对宫主进言,护法大人阻塞言路,其罪不小。” 雪玉龙皱眉道:“你竟信得过他?” 雪云龙道:“他话中说的明白,我雪神宫虽有众多不是之处,但宫主心怀大志,一统苍穹,那也是秦道友的志向。我等与他虽是志同道逆,大可求同存异。又怎能妄行诛杀。” 雪玉龙森然道:“如果我今日非杀此人不可呢?” 雪云龙淡淡地道:“若是护法大人一意孤行,请恕云龙无礼。” 雪玉龙面色变了数变,忽地展颜大笑道:“云龙兄,你着实误会了,我本是奉宫主之命,前来探他罢了。那新入宫的修士,总要盘根问底,弄个明白不可。” 雪云龙面上也泛起笑意来,道:“既是宫主法旨,何不早说?” 雪玉龙笑道:“若是早些说了,却怎能显得出云龙护法怜才之心。云龙护法来的正好,今日正要借秦兄之手,重炼天龙剑,如此大事,云龙怎能不来?” 雪云龙道:“云龙自当护法加持。” 雪玉龙这时走将过来,将秦忘舒衣臂挽起,神态大为亲热,想起刚才你死我活,誓不两立的情形,竟恍如梦境一般。 秦忘舒虽是心中好不自在,当着雪云龙的面也只好任他挽来,心中却忖道:“若非云龙护法及时现身,此人究竟杀我不杀?” 刀灵虽见主人与雪玉龙合解,但其心中对雪玉龙厌恶之极,自然仍是冷冷地瞧着雪玉龙,大有随时动手之势。 雪玉龙道:“秦兄,你的侍将好不怕人,玉龙连正眼也不敢瞧他,玉龙便求求你,速速将她收去才好。” 秦忘舒便将三侍收起,那雪玉龙挽着秦忘舒,竟是欢天喜地,片刻以不肯放手,与刚才着实是判若两人。秦忘舒几番心中作呕,也只有强自忍耐了。 走了数里,方来到雪宫中的一间小殿之中,雪云龙道:“此殿便是本宫炼制法宝要地,名叫火龙殿。但凡炼制要紧法宝,皆要到这殿中来。” 秦忘舒点头道:“原来如此。” 细瞧那火龙殿构造,好似一座巨大的炉鼎一般,正要细瞧,被雪玉龙一扯,就扯进了殿中,早有殿中执事在殿门前恭候,见到两位护法大人亲临,皆来见礼。 雪玉龙摆手道:“罢了,那一应物事可曾准备齐全?” 火龙殿执事道:“护法大人法旨,谁敢不从。” 雪玉龙笑盈盈地道:“便知你等殷勤,若是天龙剑制成,你等皆有厚赐。” 众执事齐声谢过了,三人步入火龙殿,就见那殿中空旷之极,竟无一炉一鼎,唯殿中央有座水池。那池中水一碧如天,就算立在殿门口,也能感受到水中清冷之意扑面而来。 秦忘舒大是好奇,此殿既然是炼制法宝的所在,怎地不见丹炉,唯见一池碧水? 雪云龙笑道:“本宫的火龙殿构造甚奇,云龙正要考上秦道友一考,此殿如此布置,又是什么道理?” 秦忘舒亦在为此事思忖,他借此推开了雪玉龙,在那大殿中走了一遭,又在碧水池边瞧了半晌,忽地笑道:“在下心中略有明悟,但若是说错了,两位护法大人与诸位道友莫要笑话。” 雪玉龙道:“谁敢笑话你,本座就斩了他的脑袋。” 秦忘舒道:“瞧此殿构造,分明是个炉鼎一般,我若果以天地为洪炉,何患顽金钝铁不可陶熔。至于这殿中碧水,则取外阳内阴之意,如此阴阳和合,方能炼器大才。” 不等雪云龙点头,雪玉龙就拍手笑道:“解得好,解得好。只是真能以天地为洪炉,何需此殿?这也是人工难胜造化之处。不过这样的大殿,若再借干将之手,秦兄之凤火,定能炼制出举世无双的名器来,玉龙好生期待。” 秦忘舒动容道:“干将为天下名冶,不想亦在此处。” 雪玉龙道:“如今这天下的炼器大能,除了欧冶子,便是干将了,我雪神宫费尽许多手段,方将干将请来,秦兄需与他好生亲近才是。” 秦忘舒道:“在下闻干将大名久矣,渴欲一见。” 其实他来此之前,已想到过有可能遇见干将了,自己在雪神宫孤立无援,若能遇到干将,岂不是大有文章可做? 风苍龙的冰火大阵,以及雪神宫诸多内情,也正要寻个可靠的人物传送出去。 雪玉龙叫道:“干将兄,干将兄。”连叫了数声,那干将也不见人影,雪玉龙不由摆下脸来,大是不快。 殿中执事忙道:“护法大人,那干将脾气古怪,便是宫主亲来,也唤他不得,容我等好生去请他出来便是。” 雪云龙笑道:“这世间的高人雅士,谁不是清介古怪的脾气,你等不必请他,云龙亲自去见他就是。” 当下屏退众人,来到干将静修之地,只见干将居处房门紧闭,鸦雀无声。 雪云龙恭身道:“雪神宫护法雪云龙,闻干将兄大名,特来求见。” 连唤了三声,屋中仍无动静。 雪云龙不由笑道:“这位干将道友,果然难请。” 就在这时,屋中传来一声闷哼,这声音听来甚是苦痛,三人心中大动,同时动用各自灵识禅识,向屋中探去。只这一探,吓得三人面其人色。 只因那干将独坐屋中,胸中赫然插着一柄利刃。 第465章忍辱偷生欲有谋 第465章忍辱偷生欲有谋 三人同时抢进屋中,雪云龙遥遥伸指点去,以一道法诀护住干将心脉,就算尖刀入心,也可暂保干将不死。 雪玉龙俯身上前,探了探干将的脉息,面上泛起笑容来,道:“无妨,无妨,仙修之士若想自尽,可没那么容易,此刀入体之时,激起体内真玄自保,尖刀虽然入心,也只有半寸罢了。” 雪云龙道:“尖刀入心,那也是极重的伤势了。” 雪玉龙嘿嘿冷笑道:“但有玉龙在此,干将兄这道元魂便是去了冥界,本座也能将其寻回。但是干将兄为何想不开,就寻了短见?若是不肯替本宫效力,宁愿自尽,本座怕是难以相饶。” 那干将被雪云护法诀护经心脉,自然是暂时死不得了,因此雪玉龙这话,干将倒也听得清楚。 雪云龙叫道:“护法大人,莫非你真要逼死他?他若是执拗不肯替本宫效力,那也该好好劝他才是。此人既不畏死,你又有何手段逼他?” 雪玉龙笑道:“云龙兄,你是个诚实君子,不知道世间诡计,世人就算不畏一死,却免不得有许多牵挂,好比欧冶子与莫邪,在干将瞧来,可不是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雪云龙“嘿“了一声,道:“护法大人,你这个为达目的,倒也不计手段。” 雪玉龙笑道:“为大事者,若为小节所拘,岂不是束手束脚?” 秦忘舒见干将身躯轻颤,显然心中愤怒之极,但正如雪玉龙所言,这世间还有人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若是干将就此死了,雪玉龙必去寻欧冶子与莫邪的麻烦,如今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秦忘舒道:“秦某虽知用火,却不擅炼器之法,两位护法大人,若炼制天龙剑,非得干将兄相助不可。还容秦某在此,好歹劝得干将兄回心转意,也就是了。” 雪玉龙立起身来,阴恻恻地道:“我也不管你如何去做,若是半月之内,你修不成冰火大阵法诀,本座自是法不容情,若一月之内,炼不成天龙剑,不光你二人性命难保,那欧冶子与莫邪,只怕也……” 这话尚未说话,雪云龙就怒喝道:“护法大人,你既要求人办事,自然该诚诚恳恳,让人心甘情愿才是。怎能以卑鄙手段要挟?雪神宫又岂容你一手摭天?我倒想去问问宫主,护法大人这般行事,是不是宫主自家的主意。”说到这里,拂袖而起,怒冲冲出了房屋。 雪玉龙也不去追,缓缓地道:“两位道友,我言尽于此,还请好自为知。”说罢也走出屋去。 秦忘舒心中怒火,实已达千万丈之高,但在他人屋檐下,如何不低头,只能在心中暗暗发誓罢了。他的胸膛起伏了数回,心境渐渐平缓,这才瞧向干将道:“干将兄,你这又是何苦?” 说话之时,将干将一只手拉了过来,在其手中写道:“隔墙有耳。” 干将缓缓点头,口中道:“你又是谁,莫要来劝我,你这人瞧来堂堂一表,却甘心助恶为虐,干将耻于为伍。” 秦忘舒道:“干将兄精于炼器之术,怎不知过刚易折的道理,你死了不打紧,若是连累他人,可不是后悔莫及。” 他担心雪神宫修士有截音之术,干脆不嫌麻烦,仍是以指代笔,与干将无言交流,指上写的是:“暂且忍耐,我自有计策破敌。” 干将面色一喜,口中骂道:“你等做下这天人共愤之事,就不怕天劫临身?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秦忘舒口中相劝,手指作笔,只因此事复杂之极,若想说的明白,也非一时三刻可成。那干将自然只是怒骂不休,听得屋中执事个个摇头,也就是秦忘舒好脾气了,换了他人,可不是三尸神暴燥,就要发作起来。 因此秦忘舒足足被骂了半日,干将方才怒气渐息,二人虽是计议定了,在雪神宫修士面前,这场戏却要继续演下去。一连数日,秦忘舒都伴着干将,反复相劝,实将这世间的好话说尽,便是铁石心肠也该动心了。殿中修士个个都替秦忘舒着急,恨不得干将立时就应了。 那干将的态度,初时是破口大骂,其后是沉默不言,直到第五日,干将因服了秦忘舒的灵丹,伤势已愈,就在秦忘舒手中写道:“如今可否能答应了?”瞧来比秦忘舒还要着急。 只因担心秦忘舒已将世间好话说尽,若是腹中无辞,其后又该怎样劝来?且这几日二人口中所言,手上所写,竟是大相径庭,真正是心口不一,这情形再持续几日,可不是要令人疯掉了。 秦忘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干将这才沉声道:“如今我这条性命,也只是为他人活着罢了。一切唯秦兄是从便是。” 屋外执事听到这话,如逢大赦一般,个个替秦忘舒欢喜。但转瞬又担心起来,秦忘舒为劝干将,足足费了五日功夫。而雪玉龙当初可是出了天大的难题,半月之内修成冰火大阵法诀,一月之内炼成天龙剑,少了一项,秦忘舒仍是人头不保。 这两件事一件更比一件难,秦忘舒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苦于时间不足,又该如何完成? 别说殿中执事,就连干将也是担心之极,他在秦忘舒指中写道:“时间恨短,秦兄有何妙计?” 秦忘舒写道:“法诀易修,炼剑有方。” 原来二人扮戏之余,秦忘舒一心二用,修行法诀片刻不停。冰火大阵法诀竟修成大半了。 至于炼剑一事,秦忘舒早就安排下去,炼制天龙剑所需的诸种材质,凡不需动用凤火的,皆令火龙殿执事早早投炉炼制,早早备齐。因此五日竟是一息也不曾虚渡了。 干将长叹不已,写道:“秦兄受尽折辱,却能置之度外,这胸襟非我能及。我先前只当世人只需不畏一死,便没什么可惧之事了。如今才知道,那忍辱偷生,竟比活着还要艰难。若不是胸有大志,心存无限勇气,断难坚持了。” 既然他先前已开口应承下来,此刻真是片刻也耽误不得了,当即就随秦忘舒出屋,指点殿中执事用火。 如今世间这炼器之法,与远古大不相同。自古炼器之术,强调材质精纯,以去除杂质为要紧之事。但如今炼器之法突飞猛进,炼器理论也与往日大相径庭。 将那材质中的杂质去除,不过是初步功夫,真正炼器的精义,是将诸般材质熔为一炉,取长补短,阴阳相合。秦忘舒在欧冶子处虽学了三年,但那取长补短,阴阳相合之道,却是干将与欧冶子近日悟出的,此番正好向干将请教了。 干将道:“若论这天龙剑,乃是至阳之宝。但若是真正动用至阳之法炼来,反倒是大大不妥了。” 秦忘舒道:“此中道理,还请干将兄明示。” 干将道:“阴至阳尽,否极泰来。若炼成至阳法宝,其剑反而属性向阴,这也是天龙剑屡炼不成的最大原因了。如今我用水火相济之法,此剑可期之大成。” 秦忘舒一指殿中水池,笑道:“这么说来,这大殿乃至池中碧水,皆是干将兄的主意了。” 干将神色大惭,他先前被雪玉龙言辞所惑,这才欣然前来相助,不想与野人一役,方知雪神宫种种不堪之处。回到宫中之后,自是又羞又怒,这才愤而自尽了,这番原因,已在屋中向秦忘舒提过了。 干将收去羞容,道:“此池中水为难得的雪池寒水,禀性极阴,若用来淬炼法宝,那是再好不过了,再加上只需将此殿大门一落,此殿便自成界域,浑然一体。先前已试过多回,就算是寻常材质,也能练成上佳法宝。天龙剑所用材质无一不精,再加上秦兄的凤火,在下实有把握,将其炼成昊化之宝了。” 旁边殿中执事本来都是炼器的大行家,听到干将传技授艺,皆是如痴如醉,听得入迷了。 哪知干将大喝一声,道:“天龙殿既将开炼,你等速速离开此殿。” 众执事皆是惊呆,就有人道:“干将大师,我等在此也好做些杂物,大师也好省心,怎地就要赶我等出去。” 干将道:“你等俗气冲天,那气息盘旋不去,可不是要误了炼剑大事,此中道理复杂之极,请务多言,速速离殿便是。” 众执事无可奈何,只得离开大殿,干将随即关了殿门。秦忘舒本以为干将不肯将炼器之法外泄,哪知干将微微一笑道:“秦兄,你心中想炼何种法宝,不如趁这工夫,一起就办了。”自然仍是用手写出。 秦忘舒这才恍然大悟,喜道:“那材质可否足够?” 干将嘿嘿笑道:“我先前足足请下来三倍的材质,他等只想炼成天龙剑,自然是言听计从。这机会千载难逢,我又不用法宝,秦兄却怎能放过了。” 秦忘舒道:“我那具傀儡连番大战,已是损伤不小,若能重加炼制,那可最好不过了。” 干将笑道:“天龙剑所需材质,皆是上佳之物,更有几件天材地宝,若用来炼制傀儡,那着实是奢侈之极了。”秦忘舒不由抚掌大笑。 第466章摧山拔岳如弹指 第466章摧山拔岳如弹指 转眼间半月已至,秦忘舒被雨蒸风雨行田二人领着,来见雪玉龙。雪玉龙亲自问难,秦忘舒自是对答如流。 雨蒸风又惊又叹,道:“护法大人,我等修这冰火大阵法诀,谁不是花费一两年工夫,便是其中灵慧者,至少也需半年时间,哪知秦兄天纵奇才,半月修成冰火大阵法诀,我雪神宫得此良才,怎能不兴?” 见秦忘舒过关,雪玉龙倒也欢喜,他道:“听闻最近炼制天龙剑进展顺利,但却损耗甚多,这其中有何缘故。” 秦忘舒不慌不忙应道:“天龙剑所用材质,集五行之菁华,若想五行合一,端得是极难了,便是以干将之才,也需反复推敲试验不可,损耗资材也是理所当然了。” 雪玉龙道:“无论花费多大代价,只要此剑炼成,便是你与干将的功劳。” 二人正在说话,有执事进来禀报,原来又有小阵主候补修士前来。这几日雪玉龙甚是忙碌,尤其是小阵主缺失一事最让他忧心。 若只是补齐小阵主空缺,一旦发生先前那种意外,岂不是又要重新选来?因此雪玉龙干脆请求风苍龙颁下法旨,凡三宗中地仙以上境界修士,皆来雪神宫听选。 三宗人才济济,地仙境界修士着实不少,雪玉龙不敢大意,事必躬亲,据说已忙了三日,也不曾安歇。 秦忘舒趁机告辞,那雪玉龙事务缠身,也不来纠缠,果然就让秦忘舒离去了。 秦忘舒步出大殿,正迎着一队修士入殿,他心中留意,抬头一眼,只见诸修之中,有一个人的身看甚是熟悉,再仔细去瞧,不是墨荆又是谁。 但此番见了墨荆,秦忘舒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如今已被雪玉龙看得牢牢,若贸然与墨荆接触,说不定就害了墨荆。自己仗着胸中凤火,雪玉龙尚用得着他的地方,墨荆只是寻常修士,雪玉龙若对他生出疑心来,立时就会杀了。 更何况行前云天轻反复交待,此去雪神宫,一人也不可轻易信得,想那三家七宗大敌压境,宫中防范定是极紧,自己又身处嫌疑之地,原比他人要多几分小心才是。 因此他将脑袋一低,就从墨荆身边走过,那墨荆自然也瞧见了他,见秦忘舒不来惹他,墨荆自然也绝无动作,二人擦肩而过,只当不曾相识。 又过了数日,天龙剑行将大成,若论干将与秦忘舒的心意,此剑最好永远炼不成才好,但此剑成与不成,关乎莫邪与欧冶子的性命,又怎能任性行事? 就算莫邪与欧冶子远在万里之遥,但若是雪玉龙这等人物起了杀心,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去,又有何用? 如今唯一让秦忘舒牵挂之事,就是让冰火大阵法诀传递出去,他虽有种种手段,却也不敢轻易施来。云天轻虽在宫外接应,可若秦忘舒贸然传出讯去,却怕被雪神宫弟子截获了。 他心中念道:“天轻,天轻,你虽不知我在宫中情形,但以你的无上灵慧,定能想出计策来与我见面。如今我也只能信得过你了。” 到了第二日,秦忘舒与干将正在火龙殿中炼制天龙剑,忽听殿外钟声大作,干将道:“此钟等闲不会动用,此刻钟声即响,必有紧急事件发生,那是要召集宫中所有修士了,秦兄务必速速赶去。” 秦忘舒匆匆来到大殿之中,山中修士已来了近一半了,过了片刻,宫中修士尽数到齐,秦忘舒略略数了数,竟有五百名之多,不由暗暗称奇,不想雪神宫势力竟如此滔天。 要知道能进入此山者,皆是地仙境界修士,在秦忘舒算来,三宗凑到一处,能有个两三百名地仙境界修士已属不易了,哪知却有五百人之多。 诸修立在殿外,皆不敢说话,但等了良久,也不见风苍龙现身,却有箫声琴音自殿中隐隐传来,诸修心中狐疑,却又不敢交头接耳,级得甚是辛苦。 秦忘舒暗道:“难不成那风苍龙犹在贪看歌舞?此人纵有惊天神通,雪神宫也是大势去矣。” 忽听那音乐声戛然而至,但仍不见风苍龙现身,又过了良几,雪玉龙与雪云龙方才出了大殿。就听雪玉龙道:“三十六名小阵主以及候选修士随我出各,其他人留下宫中,不可轻出。” 法旨既出,众人轰然响应,就由雪云龙在前,雪玉龙在后押阵,一行共四十六名修士齐齐下山,来到山脚后,方才各自驾遁器飞到空中去。 诸修在空中排列整齐,端得是阵势肃然,秦忘舒瞧在眼中,心中暗道:“若论三宗实力,的确可与东穹修士一较了,若那风苍龙是个心有天下的,我倒也不妨真正就随了他,只可惜此人倒行逆施,若是真让他统一苍穹仙修界,可不是大祸临头。” 离宫数百里之后,雪云龙方才止住队伍,对诸修道:“殿主得了线报,有近百名修士自东穹而来,瞧其方向,正是雪神宫了。因此请诸位下山,来一个迎头痛击。也正好试演冰火阵法。” 便有修士道:“敢问护法,可是东穹三家七宗修士。” 雪云龙叹道:“若是三家七宗修士,倒也不奇,奇的是此次北上的百名修士,皆是散修之士,境界修为亦是良莠不齐,虽是不足为虑,但是……”说到这里,连连叹息。 秦忘舒暗道:“就算天下散修,也瞧不惯雪神宫的行径,可不是天人共愤,也难怪雪云龙为此忧心。雪神宫便是有滔天的势力,若不能收尽苍穹诸修之心,又谈何一统苍穹?” 雪云龙话中未尽之意,诸修自然不明白,雪玉龙忙笑道:“那些散修之士闲极生事,也是有的,或是受了三家七宗的蛊惑,这才与我雪神宫作对罢了。这等对手不堪一击,云龙兄何必烦恼。” 雪云龙冷冷地瞧了雪玉龙一眼,道:“散修之士固然敌不过我雪神宫的堂堂之阵,但天地有好生之德,此去若与对手相遇,只需让他们知道厉害,点到为止,也就是了。那以强力压人者,毕竟不得人心。” 雪玉龙笑道:“云龙兄,你这话可是妇人之仁了,若只是不轻不重略施薄惩,这些无赖修士只当我雪神宫不过如此。行前宫主早有交待,此次出手,绝不容情,当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一举扫灭。” 雪云龙见他抬出宫主法旨,怎好反驳,只能忍气吞声。诸修重新上路,就向南方急驰而去。行不到两个时辰,雪玉龙忽地将手一抬,道:“对手离我约有百里了,诸位速速踏定方位,列成阵法,就算对手只是散修之士,也须防他其中有奇才异能之士。” 诸修便依法旨,迅速占定方位,秦忘舒所占方位,自然是火位了,此是小阵主中之正位,端得要紧之极。 诸修布起阵势,缓缓向前,那气势与刚才自然是大不相同,就见阵中生出两道光芒,一红一白,却隐而不发,只在阵中盘旋。 冰火大阵之要,并不是靠阵中修士个人的修为法宝,而是靠阵中形成中冰火神光两道,这两道神火一旦被天龙剑,地煞刀引发,便会沛然莫御,无坚不摧,就算金仙修士,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若只是凭修士平生修为,三家七宗天仙境界修士云集,更遑论三家七宗老祖之中,不乏金仙大能,只凭三十六名地仙修士,又怎是对手。 雪玉龙手中所持,乃是早先炼成的地煞刀,此刀一动,就要引发阵中冰属神光,那神光的厉害秦忘舒虽不曾亲眼瞧过,也知道必是厉害之极。 而因天龙剑尚未炼成,雪云龙所持之宝,不过是一柄上佳的火属法剑罢了,虽也颇具威能,却又怎能与地煞剑相比。 因而一旦开战,雪云龙只好让位于雪玉龙,怎能做得了主,就算想法外无恩,也是力所不及了。 诸修向前移动之时,好似一座山岳在空中缓缓移动,那阵中灵压向四周扩散而去,若遇草木,自然一摧而折,若遇高山改峻岭,竟也压得那山峰破碎,落石纷纷。 这还是阵法不曾真正施展,若此阵完全运转开来,三十六名修士好似一人,就算金仙大修冲阵,也冲不破这铁桶般的阵势。 秦忘舒默默念动法诀,就见身周泛起阵阵罡风来,此阵四万道法诀各有妙处,移阵时有移阵法诀,守阵时有守阵之法,如何动用,皆有详细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目前阵法向前移动,那就要动用移阵之法,但阵中三十六名修士因方位有异,所用法诀也是不同。这样说来,四万种法诀每名修士真正能够动用的,其实不过是极少数罢了。 秦忘舒本以为人人皆要修成四万种法诀,如今瞧来,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这分明就是雪玉龙的刁难了。 忽见两侧山峰光芒一闪,有数十件法宝齐齐祭到空中去,有人大喝道:“雪神宫修士来了,大伙儿齐心御敌。” 诸般法宝在空中纵横往复,倒也是气势惊人,但那法宝祭施却无章法,往往就有两件法宝触到一处,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来,其他法宝难免又会受到影响,因此别瞧空中法宝众多,真正能威胁到阵法中,着实不多。 秦忘舒暗暗着急,这样的对手,怎是雪神宫之敌。 第467章划地为牢传密讯 第467章划地为牢传密讯 雪玉龙存心要在天下修士面前立威,将手中地煞刀轻轻一弹,阵中修士随之响应,齐齐唱诵法诀,阵中那道白光本来如潜龙在渊,此刻被法诀驱使,立时激射而出,此光横跨天际,端得是骄夭若龙。 两侧山峰修士哪知厉害,仍在那里掐诀用法,只盼能抢在同伴之前,将自家法宝打进阵中,他日也好有资本吹嘘。 不想既有白光横在阵前,那法宝怎能落得下去,此光好似弯月一般,横跨冰火大阵两侧,那法宝触到白光,只听得“兹兹”声响不绝,数十件法宝顿成碎屑飞灰,飘飘然落了下来。 秦忘舒已是瞧得呆了,这白光究竟有何说法,竟是如此厉害? 两侧山峰修士齐齐没了法宝,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一时间没弄明白发生何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雪玉龙正要再御白光,雪云龙忙道:“玉龙兄,杀鸡何用宰牛刀,这神光飞去,金仙大士也没了性命,用在这等庸人身上,岂不是可惜之极。惹了煞气事小,损耗了地煞剑,宫主定是不喜。” 雪玉龙这次倒是听劝了,那地煞神光是因地煞剑而出,每用一次地煞剑总要受损一回,越是使用威能强大的法术,此宝受损越多。这也是押阵的地煞剑天龙刀非得是昊天之宝不可。 雪玉龙沉吟道:“若依云龙兄瞧来,此战如何进行?” 雪云龙道:“对手皆是乌合之众,怎堪一击?且又被地煞神光毁去手中法宝,只能坐以待毙罢了,不如撤了此阵,让诸修随意攻过去,也免得阵中修士大耗心力真元。且有你我在此押阵,还怕对手玩出花样来。” 雪玉龙早将对手探个明白,这百名修士境界参差不齐,最强者不过地仙大成境界,最弱者甚至是三四级炼气士,可笑这等境界修为,也敢来讨伐雪神宫。 雪玉龙凝神再向对手瞧去,除了那位地仙大成境界者,余下诸修无上可虑,便点头道:“云龙之言最善,这等对手,的确不值得大张旗鼓。”当下就令诸修撤了冰火大阵,各施手中法宝,凭胸中玄承修为去战诸修,若能斩杀得手,必有厚赏。 雪神宫修士闻言皆是大喜,若动用地煞神光杀敌,那功劳便是雪玉龙的,怎样也算不到自己头上,唯有亲自上前诛杀三五人,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雪神宫修士齐齐发一声喊,各逞手中法宝攻上雪岭,直到这里,两侧山峰的散修之士方才如梦方醒,那位地仙大成修未慌忙叫道:“对手果然厉害,大伙儿速速撤退,再谋后计。” 其实不用他催促下旨,那回过神来的散修之士早就一哄而散了,秦忘舒亦曾领过散修作战,若是形势占优,散修之士个个生龙活虎,一大有以一敌十之志,若是稍若小挫,就会土崩瓦解,拍马也是赶不及的。 当初他在苍南御劫,是用军法约束散修,且有监斩宫押阵,方才勉强收束了部属,此番百名散修主动北上征伐,是进是退全在自己一念之间,此刻手中没了法宝,对手凶神恶煞,正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秦忘舒若将赤凰刀祭出,以他此刻境界,少说也能斩得两三名修士,再动用轩辕弓射去,又是四五个。只是对方虽是不济,却个个是满腔热血而来,他又怎忍心出手? 其他雪神宫修士只想抢功,自然是个个争先,早就抢在秦忘舒的面前的,秦忘舒纵然不立微功,似乎也寻不出他的错处来,只当做运气不好罢了。 正随着雪神宫诸修上前,耳中忽听有人传音道:“秦兄,秦兄,速来东方见我。你若不便说话,只管依我吩咐就是。” 秦忘舒细听此声,正是青聆,当初与雪土龙一战,青聆溜得极快,也不知逃向哪里,秦忘舒为此也担心不已,不想竟在这里撞见了。 他放眼瞧去,只见百名修士四散而逃,四面八方皆是人影。又被雪神宫修士各自赶来,逃得就更加分散了。更有些修士被追兵吓昏了头,竟朝着北面逃去,难不成是要自投雪神宫中受死? 秦忘舒认准东面一名逃得最快的黑衣修士,踏刀遁去,他将遁术施展到五成时,差不多就与那黑衣修士等量齐观,因此他略略再提一成,只比黑衣修士略快少许了。 只因那黑衣修士遁速奇快,其他的雪神宫修士也懒得追上去,否则费尽千辛万苦,只斩得一人,其他功劳可就被别人抢了去。 秦忘舒途经之处,时时传来惨呼之声,秦忘舒只能暗暗摇头,这些修士毫无自保之能,又是谁撺掇了来此?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罢了。 雪云龙与雪玉龙生怕对手设有埋伏,因此二修各默运元神,动用强大灵识探察四周,若是对方来了厉害人物,数百里的距离对二修而言,也只是一蹴而就。只要不是三家七宗大能修士前来,雪神宫两大护法还怕照应不到部属。 战场虽大,却尽在两大护法灵识笼罩之下,而二人探了半晌,也的确没曾发现潜在的危机,至于那地仙大成修士,也被三名雪神宫弟子围攻,早就一命呜呼了。 秦忘舒一边向东面急遁,一面心中暗忖:“这些修士前来送死,莫非是和青聆有关?但青聆于凡间修士又认得几人,再也无办法邀得这许多人手。” 想来三家七宗修士,也做不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来,看来真有可能是诸多散修自发前来了。只可惜他不敢向青聆传讯,否则定要问个明白。 至于青聆传讯,所用的必是灵虫大修所赠之宝,此宝名叫乾坤万里哨,吹来无音,却能传讯千万里。就算雪域神龙在此,也莫想压灵虫大修一头,从这件乾坤万里哨截得音去。 追出三百里之后,离那黑衣修士已是越来越近了,此处已超出雪神宫两大护法的灵识威能,那黑衣修士并不回头,忽地用手向左近山谷一指,秦忘舒会意,立时向西遁去。 黑衣修士入了山谷之后,行不到十里,只见青聆立在山巅,就向二人招手,秦忘舒缓缓按下遁风,与那黑衣修士并肩落在青聆身边。只到此时,秦忘舒仍是不敢开口。 青聆笑道:“秦兄,此处说话无妨,我此次回到归元境中,向师尊讨得一张神妙法诀,名叫‘化地为牢’只要在这符牢之中,就算是金仙大士,也莫想听到半个字去。” 秦忘舒凝神细探四周,只见以青聆立身处为中心,划了个三十丈的圈子,那圈子的光芒忽隐忽现,颜色灰暗,若不是动用禅识,怎样也是发现不了的。 秦忘舒这才道:“灵虫大修手段,果然神妙之极。” 青聆将那名黑衣修士引荐给秦忘舒,此修笑道:“我与秦道友原有一面之缘。” 秦忘舒瞧这修士面目陌生,却是认不出,忙揖手道:“恕在下眼拙,着实认不出道友来。” 黑衣修士笑道:“在下姓端木,名赐,秦道友可曾想起?” 秦忘舒动容道:“怎会是先生?我瞧先生灵息皆与往日大相径庭,莫非是身上用了法宝掩饰灵息?” 端木赐道:“秦兄有所不知,我儒家弟子修三省五身功,此功共分七重,修到第三重境界时,就需每日不辍修行,若是停了三五日,那可就是面目全非了。” 秦忘舒惊道:“世间竟有这般神奇的心法。” 端木赐道:“儒圣创此心法,便是提醒儒门弟子,不可荒废了修行,若是一日不省吾心,则是私心丛生,二日不省,则是面目可憎,三日不省,那可真正是面目全非了。” 秦忘舒道:“看来先生特意是三五日不修此功,以便掩饰形容,好来雪域行事了。” 端木赐道:“其中详细,且让青聆道友细述。 青聆对秦忘舒道:“我自被雪土龙打散,也顾不得你,只好亡命奔逃,正想去寻你,却撞着云仙子。” 秦忘舒道:“也事她倒不曾提起,看来是在我修行之际她出去寻你的了。” 青聆道:“我得了她的吩咐,这才回转归元境,向师尊讨要了这道灵符,今日果然派上用场了。秦兄,速速将心法取来。” 秦忘舒心中大喜,道:“知我者天轻也,果然她定是知道我在为此事烦恼。” 青聆笑道:“这条接应的计策,正是云仙子设来,若无此计,怎能赚得你到此。” 秦忘舒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最后还是轻轻叹息一声,将手中一根银筒递了过去,那根玉简是风苍龙亲授,不便转交他人,否则日后风苍龙问起,却该怎样回答。银筒是由干将打制,其中亦是藏着四万道冰火大阵法诀。 青聆忙收了银筒,喜道:“有了此事,我也算是完成了云仙子的交待了。”又转向端木赐道:“此番谋划,若无先生鼎力相助,亦难成功。” 端木赐笑道:“雪域神龙倒行逆施,野心勃勃,又怎容他计谋得逞。我儒家弟子向来不甘人后,在下境界低微,虽不能临阵诛敌,好歹也能办些小事。” 秦忘舒道:“各中备细,但凡我所知之事,尽在这银筒之中,此处不可久留,我需得速速回去不可。” 青聆道:“也好,也好,我也要回去交差了。”转身欲走之时,忽地道:“秦兄,你心中莫非在怨云仙子?” 第468章龙随剑出天地惊 第468章龙随剑出天地惊 秦忘舒愕然道:“青聆,天轻殚精竭虑,操心费力,我又怎会怨他?青聆怎有此问?” 青聆道:“此次散修之士损失惨重,你心中必定不忍,难不成对云仙子就没有一丝怨言吗?” 秦忘舒叹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世间之事哪里能尽善尽美。” 青聆道:“还说不怨云仙子,听秦兄这话说来,分明仍是有一丝怨气了。” 秦忘舒却不说话了,双目瞧着足尖,心中反复念道:“我心中对天轻真有怨气?”细细想来,在自己瞧见诸位散修被雪神宫修士追杀之时,心中的确对云天轻有诸多埋怨,做出如此重大牺牲,只换来冰火大阵的法诀,到底值不值得? 青聆嘿嘿笑道:“你心中口中皆在替云仙子辩解,可惜你最终还是怨她,你可知是什么道理?” 秦忘舒道:“正要请教。” 青聆道:“你只当云仙子灵慧无方,事事都能安排周全,却不知御使散修之众是天下至难之事,云仙子行前有无数计划,可诸修哪里能听得进去,到头来还是一哄而上,一触便溃。但此中详情,秦兄当然不知道了。” 秦忘舒心中大为羞愧,道:“若非青聆说起,忘舒着实错怪她了。” 青聆笑道:“秦兄,我知道你的性情,你是待已极严,待人以宽,如今你对天轻也如对自己一般要求,其中深意,天知地知,我可就不说了。”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身子一闪便不见了。但空中却落下一件物事来。 秦忘舒面色涨得通红,偏偏身边的端木赐又向他瞧来,更是羞得他无地自容了。他忙将空中物事接在手中,原来正是一只乾坤万里哨。 端木赐道:“此次云轻向我儒门求援,仓促间也难万事周全,致使散修之士损失惨重,秦道友若要怪,只管怪我才是。” 秦忘舒慌忙道:“儒门以天下事为重,这等义气,忘舒哪来的资格竟敢责怪先生。” 端木赐道:“义之所在,万死不辞,众人前来之时,都知道有去无回,但仍是奋勇上前。一来雪神宫不倒,天下难安,二来大家是信得过秦兄所行之事,必然是为天下苍生。” 秦忘舒好不惊讶,道:“诸修竟是为我而来?” 端木赐道:“秦兄义士之名天下皆知,否则云仙子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怎能唤来这许多修士。秦道友,你在雪神宫步步危机,定要好生郑重,三家七宗之事,儒门不便涉及,何时北上与雪神宫决战,也非儒门可以做主。但天下大势,将因此战而为之一变,却是不言而喻了。” 秦忘舒道心中感慨万千,不想自己区区一名散修之士,竟赢得如斯大名。虽然一直以来,自己所行之事,只求无愧于天,无愧于已,并不曾想到会有荣誉加身,但能赢得众人拥戴,还是万分欢喜,只觉得种种牺牲艰辛,也是不枉了。 他道:“只恨在下境界低微,修为浅薄,实不知能出多大的力。” 端木赐道:“秤砣虽小,可压千斤,一个人能否成就大事,不在于修为大小,唯在‘有心’二字,这世间大能无数,若不肯替天下着想,在我瞧来,怕也比不过秦兄。” 秦忘舒慌忙摆手道:“端木先生委实过誉了。” 端木赐道:“秦兄本与我儒门有缘,且秦兄胸中志向亦与我儒门不谋而合,自此之后,秦兄但有所思所想,只管很去,我儒门就是秦兄的靠山。” 秦忘舒缓缓揖手道:“有端木先生一言加持,忘舒何事可惧。” 端木赐见秦忘舒只提自己名姓,不提儒门,心中微微一愕。复又想来,秦忘舒不拜火凤,辞谢禹皇,如今与儒门刻意保持距离,必是大有深意了。端木赐想到此处,心中忽地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此人胸中大志,几可与儒圣等量齐观。” 但儒又是何人,怎是秦忘舒可比,这念头委实是荒唐无稽,可此念既生,却是拂之不去了。 端木赐自袖中一只物藏,道:“秦兄舍命追来,若是寸功未立,岂不是受人诟病,这物藏之中备了些物事,或可搪塞了。这也是云仙子反复交待过的。” 秦忘舒接过物藏,不由赞道:“天轻就是细心。” 他忙辞了端木赐,提了物藏便走,路上打开物藏去瞧,不过是数件染血的法宝,一些灵丹药草罢了,但其中一件物事,却让秦忘舒心惊,原来是数只血淋淋耳朵。 秦忘舒不由苦笑,天轻行事,固然是极其仔细了,但其行事的手段,往往就带了三分戾气,令是不寒而栗。 他一路急驰,很快与诸修会齐,就见雪神宫诸修个个兴高采烈,在那里夸强斗胜,或拿着夺来的法宝炫耀,或向诸修示以染血的双手,以示自己诛杀有功。 雪玉龙瞧见秦忘舒回来,悠然道:“秦兄奔驰数百里,不知有何斩获?” 秦忘舒将手中物藏呈上,道:“倒也杀了数人,又怕没了凭据,便将每名修士割了耳朵,还请护法大人亲鉴。” 雪玉龙打开物藏,就瞧了一眼,就忙不迭地摆手道:“好臭,好臭,这么恶心的东西,不要拿来吓人。” 其后追出的修士陆续回来,果然不折一人,只有两名候补修士伤了手臂,二修来到雪云龙面前,便拜倒在地,称谢不已。 原来二修这两条性命,却是雪云龙所救,别瞧雪云龙离二修厮杀的战场隔了数百里,但大能之士,心到法随,那数百里的距离又算待了什么? 秦忘舒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云天轻考虑周全,青聆又向灵虫大修讨来画地为牢符,这一关是绝对过去了。 此战可谓大获全胜,雪玉龙得意洋洋地道:“经此一战,必可令天下修士丧胆,就此裹足不前。等灭了三家七宗,那天下可不就是我们的了。” 诸修齐声欢呼,个个激动难抑。唯有雪云龙暗皱眉头罢了。 其后回到山中,那风苍龙也不现身接见,只是托执事传话,道了声辛苦,诸修虽是略感失望,但想在此战对手甚弱,大获全胜本是当然之举,又怎值得宫主亲自现身? 不过宫中赏赐倒是不少,凡出战修士,各得寒蚕法袍一领,玄冰一块,仙币若干,以及雪神宫特有的蚀骨化血丹。 此丹名字虽是吓人,却是培玄固体之宝。那丹力侵入骨髓,可令四肢强健,药性溶于血中,再入丹田,再增三月功力。 诸修领了赏赐,更是欢天喜地,其后数日,雪玉龙与雪云龙每日召集诸修练习冰火大阵,但唯令秦忘舒不必出列,只因天龙剑出炉在即,怎能少得了秦忘舒体内凤火。 堪堪到了即定的日期,这一日秦忘舒正在火龙殿中用火养剑,忽听殿中银铃大作,那是有人来入殿来。 干将也没好气,喝道:“天龙剑既然出炉,无关人等不可打扰。” 就听殿外雪玉龙笑道:“干将兄还是霹雳般的脾气,想来这性情用到炼制上,那天龙剑也是至刚至猛了。今日天龙剑出炉吉期,我家宫主亲来探望,不知干将兄可肯容我等入殿。” 听到是风苍龙亲至,干将与秦忘舒皆是惊讶,按理天龙剑出炉之期,风苍龙定该前来才是,但观风苍风每日里花天酒地,断袖分桃,诸人皆以为此人浑然忘却此事。不想到了这关键时刻,此人终究还是没能忘了肩上的责任。 秦忘舒去将殿门打开,只见风苍龙大步走进殿中,身后除了有两大护法随侍,还有两名年轻的白衣男子,皆是轻施粉黛,姿容妖饶,明明是两名男子,竟比女人还妖媚了几分,只怕云天轻莫幻真在此,也要甘拜下风了。 秦忘舒瞧见这两名年轻男子,只在那里发呆,忖道:“这世间的阴阳之道奇妙之极,这两名男子去了势,竟比女子还要娇柔。” 那雪玉龙却在秦忘舒肩上一拍,吃吃笑道:“这样的美人儿,秦兄瞧见了也会动心不成?” 一言说得秦忘舒心中大怒,恶狠狠瞪了雪玉龙一眼,自去水池边用火。 诸修凝目去瞧,只见殿中不置一炉,那碧水池上悬着黑铁一块,正在火中煎熬,此火正是与三大神火齐名的凤火,那凤火颜色金白,亮得耀眼,若是稍稍靠近,心境就会大受影响,因此令人油然而生畏惧之心。 风苍龙道:“不想凤火便是如此了,此火焚绝万物,怎不令人心旌动荡,日后重排神火之位,凤火定可名列其中了。” 这时一名白衣男子道:“这火中就是天龙剑吗?怎地仍是铁块一柄,莫非今日尚不能成功?” 雪玉龙陪笑道:“怜香公子有所不知,器修之道,要紧的是材质变化,至于打造成形,不过是弹指间事,公子稍稍忍耐,那天龙剑立时就会现身。” 就听干将喝道:“时辰已到,火候完足,天龙剑就此出炉。”随着这声大喝,干将用手向黑铁一指,那黑铁猛然拉长四尺,一块黑铁顿时变成四尺长的法剑一柄,其式样古意苍然,剑上有神光四射,照得大殿通明。 就见剑身处隐隐有金龙隐没,这金龙围着法身绕了一周,剑身就多了数道符文,就在符文于剑身上显现的一刹那,只听一声低吼之声从地底传来,诸修听到低吼之声,皆是动容。 第469章滴血淬剑换一诺 第469章滴血淬剑换一诺 这吼声不知是从地底多深处传来,亦不知是来自哪个方向,此声低徊沉重,似在焦灼嘶吼,又似在无奈叹息。更奇的是。秦忘舒明明已动用禅识去探,却也探不出这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就好似在体内生成,将人潜在区残嗜杀欲望完全激发出来,两名白衣少年已然是“花容失色”了,秦忘舒幸好是魔禅双修,心境甚是强大,但也是不胜负荷了。而碧水池上的天龙剑也是振剑发声,似在回应,又似在示威。 雪玉龙面色一变,频频向风苍龙示意,风苍龙缓缓点了点头,抬起左足前,离地面约有三尺,那足尖抬起之起,足上的踏天履发出青光万道,那青光如流水一般铺向地面,将整座火龙殿的地面完覆盖了。 风苍龙戾哼一声,左足踏下,满地青光忽地没入大地之中,只过了片刻,吼声渐渐低沉,直至无声。 雪玉龙这才舒了口气,对干将道:“还请大师速速施法,炼成此剑。” 便是当着风苍龙面前,干将也是铁骨铮铮,冷笑道:“炼器之术,自有规律可循,当停则停,当止则止,怎能胡乱行事。” 雪玉龙面上掠过一阴毒之色,却笑道:“大师指点的是,竟是玉龙操之过急了。” 干将向风苍龙揖手道:“敢问刚才的吼声有何因由?竟使得天龙剑身颤抖不已,振剑发声。” 风苍龙皱眉道:“此事你不必去管,本宫可保证从现在起,那吼声绝不会再次响次,对天龙剑的炼制,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干将道:“最好如此。”他转过身去,再次施诀用法,又示意秦忘舒慢慢收回神火,法宝炼制有诸多环节,但最重要的就是法宝将成未成之时,行百里者半九十日,若想毕其功于一役,法宝出炉之际最是轻忽不得。 秦忘舒依干将指点,将凤火缓缓收起,此剑若不能成功,风苍龙自然翻脸,到时不光干将人头落地,欧冶子与莫邪也难逃雪神宫的追杀,故而天龙剑非得大成不可。 好在干将神情从容,看来是有了九成为把握,等秦忘舒收去最后一丝凤火,干将忽地向风苍龙道:“此剑若成,非得热血淬炼不可,但请宫主替我做主,寻一个活人殉剑,以完此宝。”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热血殉剑之说虽是由来以久,但因有伤天和,当今器修大师已极少动用了。 雪玉龙道:“此事何难,宫中弟子多有,随意唤一个过来就是。” 干将摇头道:“那殉剑者非得心甘情愿,方能淬剑大成,若是心中有了怨气,天龙剑便是炼成,也是一件不详之器,日后必会妨主。但不知宫中哪位弟子,可愿自告奋勇。” 雪玉龙不由惊得呆住,道:“世人皆是贪生,又怎会心甘情愿。” 干将冷笑道:“这么说来,护法大人也不肯替宫主牺牲了。” 雪玉龙被干将将了一军,如何能回答,若说不肯,岂不是公然霸叛,若说洒血殉剑,那更是绝不可能。 雪玉龙辩道:“热血殉剑之说不过是异端邪说,怎能使得?干将兄,我瞧你是怕此剑炼制不成,这才寻了个借口抵赖罢了。” 干将摇头道:“护法大人不肯便是不肯,又何必狡言诡辩,幸好我早就请了一人在此,此人心甘情愿,要为宫主洒血殉剑。” 风苍龙动容道:“世间竟有这等人物,敢问义士何在?” 干将向秦忘舒一指,道:“便是秦道友愿为宫主洒血淬剑!” 听罢此言,不光是就连雪玉龙等人,就连风苍龙也是吃惊,秦忘舒被擒之后,方才补足小阵主缺额,宫中上下自风苍龙以降,对秦忘舒皆是半信半疑,倍加提防,哪知此人竟肯替风苍龙殉剑,这让风苍龙如何肯信。 两名白衣少年何曾见过这样的情形,皆在那里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风苍龙缓缓一揖,道:“不想秦道友竟肯替本宫牺牲,若是剑成,本宫定有厚报。”但诸修不免心中疑惑,秦忘舒若是因殉剑而亡,便有风苍龙赠他一座金山银山,又怎能花用。这话说来也是白饶。 秦忘舒微微一笑,道:“若让我洒血不难,但请宫主答应我一个条件。” 风苍龙暗道:“果然被我料中。”想来秦忘舒的要求必定极苛,但到此地步,也只好先听他说来。便道:“秦道友只管说来。” 秦忘舒道:“在下不求法宝,不求灵丹,唯求宫主一句话而已。” 风苍龙又是一奇,道:“若果是如此,风某无有不应。”言语之中,着实客气不少。 秦忘舒向雪玉龙瞧了一眼,雪玉龙不由的心惊肉跳,此刻秦忘舒说出一句话来,风苍龙怎能不依,若是竟要取自己的性命又会如何?是了,若是果然出此下策,自己大不到代秦忘舒一死,秦忘舒又怎能要挟到他,看来自己性命可保,但必要大受折辱了。 正在那里提心掉胆,只听秦忘舒道:“雪玉龙护法大人行事周全,思虑缜密,为求天龙剑大成,昔日曾出言威胁,竟以干将亲朋为质。想我雪神宫名满天下,日后更会凌驾于万宗之上,一统苍穹。护法大人如此行事,固然情有可愿,却也有污我雪神宫的清名。” 这话明赞实贬,雪玉龙怎能听不出来,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瞧来极是难堪,风苍龙亦是沉吟不语,秦忘舒这的番话棉里藏针,着实不好回答。 唯见雪云龙面泛微笑,想来见到雪玉龙受秦忘舒这番责骂,心中定是快意之极了。 风苍龙缓缓道:“那么依秦道友之言,又该如何?” 秦忘舒道:“若天龙剑大成,还请宫主说一句话,就是此后雪神宫任一弟子,绝不能伤害干将亲朋性命,若是不然,天诛地灭。” 风苍龙心中大喜,若是天龙剑大成,万事皆好商量,自己又会去寻干将亲朋的麻烦?此事对干将来说,是有万岳之重,对自己来说,却是一言而决,轻松无比。 当下将头一点,道:“秦兄之意,正是风某之愿。若天龙剑大成,雪神宫任一弟子,不可借故向干将亲朋寻事,若敢违令,定诛不饶。”言罢瞧了雪玉龙一言。 雪玉龙只能立时表态道:“宫主法旨既下,谁敢不遵。” 秦忘舒这才走到碧水池边,对干将道:“请大师动手。” 干将道:“秦兄的热血淬剑,生死难知,若是淬剑顺利,或能侥幸活命,但若是炼剑不顺,失血过多,这条性命可要没救了。” 秦忘舒笑道:“事前早就说好了的,又何必多言,若不是炼制此剑少不得你,你又怎会让我牺牲。” 干将竟是面无表情,唯沉声道:“若秦兄因此剑丧命,还请稍候我片刻。”说到这里,伸指在秦忘舒腕上一抹,腕上就多了一道血口,那鲜血汨汨流淌,滴在碧水池中。 干将喝道:“热血淬剑,纯阳冲天,天龙神剑,今日现世。” 猛将那天龙剑一沉,此剑沉进碧水池中,立时激起三尺白浪,水中的一缕鲜血化成赤线一道,蜿蜒窜向天龙剑,天龙剑得了这鲜血滋润,顿时大发光芒,照得火龙殿四下雪白,便是二人近在咫尺,彼此间也是瞧不见了。 秦忘舒腕上的鲜血犹在滴落,面色已现苍白,不知等他鲜血流尽之时,此剑是否成功。风苍龙以及两位护法虽是历尽生死大事,但天龙剑成与不成,着实事关重大。 干将的动作则是越来越快,将那天龙剑三浮三起,剑上光芒更增涂无数,于极强的光芒之中,又有一龙现身,却是赤龙一条,围着天龙剑绕了三周,方才扶摇两去。 干将喝道:“金龙加持,无坚不挫,赤龙赐福,至阳至刚。噫呀,此剑不成,更待何时!” 随着干将一声断喝,那天龙剑忽将神光没去,只见剑身如同一汪碧水也似,剑身如玉似晶,平洪如镜。但若细细瞧去,可见剑脊处有血痕一道。 再瞧剑上符文,此刻也翩然飞出剑身,绕着天龙剑盘旋七周,那符文忽聚忽散,又如穿花的哄蝶一般,在座诸修饶是见多识广如风苍龙者,也不曾见过这等炼器绝技,皆在心中大声喝彩。 干将屈指在剑上一弹,此剑一飞冲天,撞破了火龙殿的屋顶,就此飞到殿外空中去,雪玉龙生怕此剑有失,急忙动用灵识去探,那天龙剑虽如神龙在天,但却有迹像可循,只是围着大殿盘旋而已,并不曾飞向别处去。雪玉龙这才放心。 干将这时忙施法诀,替秦忘舒合住了伤口,秦忘舒面色苍白如纸,在那里摇晃不休,还是雪云龙出手上前扶住了。 秦忘舒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大师炼剑之术天下无双,也亏得大师手段高明,方才保住我一条性命。” 雪云龙大笑道:“天龙剑成,秦兄死里逃生,可不是万千之喜,说起来刚才好不吓人,在下腔子里这颗心,可是如小鹿乱撞一般。” 唯有雪玉龙低头寻思,隐隐觉得是上了干将与秦忘舒的恶当。那干将是何等人物,怎不知要用多少鲜血,他自然是知道秦忘舒绝对死不了,这才放心让秦忘舒滴血淬剑,却白白得了风苍龙一句话去,日后再想寻事,可就是万万不能了。 第470章百中错一藏玄机 第470章百中错一藏玄机 风苍龙见天龙剑已成,哪里在意这些小节,他抬头瞧着空中的天龙剑,越瞧越是欢喜,伸手向天龙剑招去,天龙剑落在他的手中,剑身仍在微微动荡,似要振剑飞去一般。 风苍龙喜道:“干将大师,瞧此剑通体如玉,分明已然昊化了,只此一项,便是世间难得的佳器。更可喜者,此剑初成便有通灵之意,莫非此剑剑魂已生?” 干将道:“此剑得金龙赤龙加持,可谓受天地垂青,自然就诞出器魂来,只是剑中器魂此刻混沌不醒,尚无法御控。宫主还需耐心才是。” 风苍龙哈哈大笑道:“无论是怎样法宝,若想养成器魂,皆是要经年累月,便等上了千八百年也是有的,就算以干将大师之才,又怎能立时养成剑魂?此中道理,本宫自然明白。” 干将向两位影白衣男子扫了一眼,道:“此剑至刚至强,无坚不摧,但在剑魂未醒之时,不可让阴人近身。”两名白衣男子听了,自是闷闷不乐,雪玉龙更知干将话中指桑骂槐之意,心中怎能不恼?但干将新制昊天之宝,已得风苍龙无上宠幸,此刻怎敢与他争锋? 风苍龙连连点头道:“本宫省得,本宫省得。人常道世间器修以陈玄机为第一,是为器祖,但在本宫瞧来,干将大师炼器之术,竟不让陈玄机专美于前,本宫与大师相识,此等机缘可喜可赞。” 干将自是连称不敢,神色惶恐之极。 风苍龙把玩天龙剑良久,神色愈加欢喜,当下便道:“干将兄,你替我炼成此宝,功劳无可比拟,你有何要求只管说来?” 干将叹道:“说将出来,只怕宫主不喜。” 风苍龙神情一变,道:“干将兄莫非要弃本宫而去不成?” 干将道:“我来北域,屈指已是三年,家中妻子定是悬望牵挂不已,若宫主允我回家探望,实感宫主厚德。” 风苍龙点头道:“夫妻是人伦之本,干将兄回家探望也是当然。我便允你回家半年如何?还盼干将兄半年之后,再回返雪神宫。” 干将见风苍龙竟是应允,也算是望外之喜,复又想来,雪神宫与三家七宗这场大战一触即发,自己留在宫中怕是难安,倒不如索性将自己放出宫去,只需雪寒宫打赢此阵,还怕干将逃到天边去? 虽知风苍龙这番心思,干将心中仍是生出感激之情来,想这风苍龙手创雪神宫,座下大修皆是天下义士其为人,若无半点好处,又怎能令人甘心拜服。急忙上前谢过了。 风苍龙立颁法旨,允干将出宫省亲,再赐仙币百万,金玉之宝无数,灵丹十种百粒,各有诸种奇效。别瞧北域表面上瞧来寸草不生,但积雪之上,却是灵花异草无数,以此炼成灵丹,丹力之强,效力之佳,远超东穹苍南所有。 秦忘舒亦赐万年玄玉玲珑塔一座,此塔虽非厮杀之宝,妙在能定魂养息,修行时只需伴着此塔而坐,便可万邪不侵,心魔不起。实为修行绝佳之宝。 雪玉龙听到风苍龙赐出此宝来,也是垂涎不已,对秦忘舒道:“这件玲珑塔我要了多次,宫主总是不允,这次却送给你了,宫主待你,可不是恩重如山。” 秦忘舒道:“宫主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而于玲珑玉塔之外,又赐灵丹十种百粒,与干将相同,这其中自以蚀骨化血丹最为珍贵,此丹最能提升修为,或可补充秦忘舒此番损耗了。 先前秦忘舒已服用过此丹,知道此丹甚具奇效,他的玄承灵慧皆是上佳之选。只恨生来也晚,境界就算突飞猛进,总也比不过当世大能,便是在这日后的乱局中生存,已是不易,更遑论一逞胸中志向。因此秦忘舒就留了个心思,要借助丹力提高境界修为。 此番再得蚀骨化血丹,秦忘舒心中立时有了盘算,以许负心之才,辩出丹药中的成分想来不难,到时就可自家炼制了。十余年后,天地浩劫来临之时,自己境界越高,能做的事情越多,否则也只能混迹于一众修士之中,又能发挥多大作用? 风苍龙颁下法旨,赐了礼物,这才捧着天龙剑兴尽而回,火龙殿中的修士皆来替二人贺喜。干将道:“这些日子,你等日夜操劳,也有佐赞之功,那仙币我拿来无用,不如就分了吧。” 诸修喜出望外,连称不敢,何况天龙剑既已炼成,火龙殿诸修皆有赏赐,只不过比不得干将秦忘舒这般厚重罢了。 干将坚持不肯,终将那百万仙币分散众人,诸修得了好处,可不是将干将奉为祖宗一般。 等哄散了诸修,殿中只剩下干将与秦忘舒了,干将这才叹道:“我依着你的吩咐向风苍龙辞行,却实非我的本意,留你一人来此,我怎能放心得下?” 秦忘舒笑道:“大战在即,干将兄远走避祸,才为上策,也难得风苍龙就此放手,我在此间,自有道理,干将兄莫要牵挂。”生怕夜长梦多,当日就催促干将下山,干将虽是万分不舍,但被秦忘舒反复劝来,也只好急急地离山而去。 而山中修士早得了风苍龙的法旨,果然不加丝毫为难,任由风苍龙去了。 秦忘舒送罢干将,便返回居处,哪知走到静室,却发现一人已等候多时,正是墨氏弟子墨荆。 见到秦忘舒,墨荆忙上前施礼,便道:“在下是新来的候补修士,因得授冰火大阵法诀,遇到个大大的难题,听闻秦道友半月间修成四万道法诀,灵慧天下无双,这才特来请求,还盼道友莫要拒我才是。” 秦忘舒对墨荆的身份来历,总是有三分狐疑,得听到这话,却是丝毫不曾暴露二人相识的秘密,他心中暗道:“天龙剑已然炼成,我在风苍龙手中,已成弃子,那风苍龙又何必设下圈套谋我?天轻虽是灵慧,毕竟不曾亲自经历诸事,还需我自家拿定主意。” 想到这里,忙请墨荆入室。 墨荆进了石室外,也不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对小人来,瞧来便是木雕之物,细细瞧去,却是一惊,原来这对小人一个是墨荆的相貌,一个就是自家的相貌了,那雕工极是精致,与墨雷当初的手艺实有天地之别。 秦忘舒心中狐疑,也忍住了不开口,端看墨荆如何行事。 墨荆将手一拍,这对木人身上发出青光两道,青光之中,赫然是墨荆与自家对坐,端得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秦忘舒已猜出八九分了,便微微摇了摇头,这一对木人虽是雕得极像,只恨却是死物,怕是瞒不过宫中有人心窥探。 他知道自己身处嫌疑之地,一举一动,皆有人监视,哪怕是身在静室之中,也不知对方就设下巧妙机关,神奇法宝来窥探自己。而墨荆的行径,分明是要摭敝隔墙之耳目了。 墨荆见秦忘舒摇头,也是微微一笑,双手各掐了道法诀,在那对木人身上一拍,就听木人中的墨荆道:“今日特来讨教,还盼秦兄不吝指点。” 木人中的秦忘舒则道:“在下才疏学浅,就怕误人子弟。” 一对木人,竟是对答如流。 不等秦忘舒露出欢喜惊讶之色,墨荆物藏中再取一物,乃是一柄白纸伞,他将此伞撑开,祭到二人头顶,秦忘舒顿觉四周一静,宛若已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了。 只到此时,墨荆方才开口道:“秦兄,瞧我这木人纸伞如何?” 秦忘舒喜道:“这对木人与真人无异,又是对答如流,那定是能骗过他人了,这纸伞撑开,在下四周一静,那分明是另处他域,墨门法术果然神奇之极。” 墨荆道:“你我皆是新来宫中,秦兄更是因被雪土龙所擒,这才被逼投效雪神宫,按理你我见面,十分凶险,但墨荆着实是遇见一个天大的事体,不得不行险了。” 秦忘舒动容道:“敢问何事如此重大?” 墨荆道:“我修冰火大阵法诀,共得传四万道法诀,想来秦兄也是如此了。” 秦忘舒道:“不错,我也得授了四万道法诀。” 墨荆道:“但我细加打听,却发现有许多小阵主,只得传了千余道法诀而已,也就是说,这些小阵主除了所占方位的法诀,对其他方位的法诀,那是不需修行的。” 秦忘舒道:“我此次随众离宫办事,也是有所觉察,说来修这四万道法诀,其实毫无意义,毕竟每名小阵主用到的法诀有限。我本以为是雪玉龙故意刁难于我,不想墨先生也是如此待遇。” 墨荆道:“秦兄可猜出雪玉龙此举有何深意?” 秦忘舒想了片刻,面色渐渐变了,道:“难不成那法诀竟是假的?但我依法诀修来,却是修行无碍,又怎会有假?” 墨荆道:“我墨氏弟子,最擅修反八卦,既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尤其是杜门本是隐身慝影之用,那是墨氏弟子的拿手绝技,因此我瞧那杜门法诀,百道之中,便会错上一道。再细察开门法诀,果然亦是如此。那法诀也不能算是错,若用在他处,倒也合适,唯独用在冰火大阵之中,那就大有名堂了。” 秦忘舒惊道:“这就是说,每百道法诀之中,必有一道错误了,雪玉龙此举,竟是要防我泄露机密吗?” 墨荆缓缓道:“雪玉龙计谋深远,但在我瞧来,却非止是对付秦兄一人而已,新来修士来历不及细查,因此皆处嫌疑之地。而新来修士皆授四万法诀,此策极是高明,若是此修忠心,他本身方位所用法诀皆是无一错误的,自然运行无碍。但若此修恰是三家七宗奸细,将法诀泄露出去,三家七宗照此行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秦忘舒听到这里,已是汗下如雨。 第471章红花白雪两相宜 第471章红花白雪两相宜 若风苍龙所授法诀果然夹质错误的符文,三家七宗又照此修行的话,一旦真正破阵交手,三家七宗必会遭受重大损失。大修斗法,只争一法,这样的错误是绝不能犯的。 且到时破阵之人,必是三家七宗诸位老祖,这十个中哪怕只伤了一人,也是无可挽回的损失,对战局必有极其重大的影响。 如此法诀已然传了出去,战局真若因此扭转,所有的责任全在秦忘舒一人,秦忘舒又怎能羞愧欲死。 而风苍龙与雪玉龙设此计谋,的是高明之极,若法诀不曾外泄也就罢了,若是外泄,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弊,这样高明的手段,怎不令人毛骨悚然。 这其中最可玩味的,则是墨荆的身份来历了。若墨荆是雪神宫弟子,刻意安排来对付他的,倒是大可不必。此时自己已将天龙剑炼成,雪神宫对自己稍有怀疑,大可诛杀了事,何必大费周章。而墨荆更是早知自己身份,只需将此事对雪玉龙提起,雪玉龙又怎会饶了自己? 但墨荆的来历毕竟不明,秦忘舒也难全盘信他,至于自己已将法诀外泄一事,更是不必提起,秦忘舒定了定神,沉声道:“既知法诀有误,以墨先生之意,该当如何?” 墨荆道:“欲破冰火大阵,非得熟悉四万道法诀不可,如此方能一窥此阵玄妙。无论法诀是否外泄,你我都得将其中错失之处一一寻将出来,只因此事除了你我之外,再无他人可以办到。” 秦忘舒默默点头,他定神之后,复又想来,自己有乾坤万里哨在此,可以立时通知青聆,让三家七宗修士小心法诀中的错误。如此倒也能减少损失。 但寻出法诀中的错误,却是非自己亲自动手不可,三家七宗纵是大能无数,又不曾亲眼瞧见阵法,又哪里能凭空寻出错失来? 这项工程极是浩大,非自己一人之力可以完成,自然需要墨荆的帮助,而寻出法诀中的错误之后,最难的则是如何将其中错处传递出去。云天轻总不能再次策动百修进攻,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秦忘舒忖道:“雪神宫与三家七宗已势成水火,三家七宗又岂能没有丝毫动作,连墨荆与我都能潜进雪神宫,想来雪神宫中,必有三家七宗安排的人手了。只需我寻出法诀中的错失,再将此事传将出去,三家七宗必有修士接应。” 想到此处,刚才大乱的心境也就慢慢定了下来。 他道:“墨先生此言极是有理,你我不可松懈,需得尽快将其中错失寻将出来。若三家七宗已得了四万法诀,得此消息,也可避免重大损失。至于如何修正此误,想来三家七宗人才济济,倒也不需你我操心。” 墨荆道:“两大势力争斗,怎能不用间?我猜雪神宫中,必有三家七宗派来的死间,但如何与这死间联系,却令人大费周章了。” 墨荆此言,倒也与秦忘舒不谋而合。 秦忘舒熟知兵法,怎不知用间之道?世上用间之术共有五种,是为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若三家七宗果然派有人来,此人一旦进入雪神宫,可谓有去无回,的确可算得上是死间了。 若将这死间寻出来,那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传出消息,让死间前来寻找自己,而在此期间,自己与墨荆先得将四万法诀重新梳理推敲,寻出其中错误不可。 至于将这重新拟定的法诀传递出去,非乾坤万里哨所能办到,传功授法,要务必周详,只凭这万里传讯,怎能做到万无一失。 而死间既潜进雪神宫,必有手段将这法诀再度传将出去。倒也不劳秦忘舒操心了。 秦忘舒道:“墨先生,你我只管寻出法诀中的错失之处,那寻找死间一事,只管交给我便是。” 他必须保证三家七宗那位死间的安全,故而此事绝不能让他人插手,自己生死事小,死间肩负重担,那是万万不能死的。 而自己与墨荆都能想到雪神宫中有三家七宗的死间,风苍龙与雪玉龙怎能不作此想?也可能这二人便是要用这套刻意设计的法诀,引出那位死间来。所以秦忘舒行事就得更加小心了。 墨荆道:“秦兄既然心中有数,在下也就不必问起了。”此人倒也深知用间之法,深知此事知道的人越少,死间也就越加安全,故而此后绝口不提此事了。 二人分手之后,各自用功,将那四万道法诀细细梳理一番,而在此期间,秦忘舒已将此事利用万里乾坤哨传将出去,只等死间前来寻他。 从四万法诀中寻出错失来绝非易事,且墨荆毕竟只是候补阵主,接触法诀时日尚短,因此大半的错失法诀,都是秦忘舒竭尽心智,一一指择出来。 他修成四万法诀,只用了半月时间,但寻出其中错失,却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在这一月之中,却不曾有任何人前来寻他。秦忘舒不免心中疑惑,难不成三家七宗面对雪神宫如此大敌,竟不知用间? 将四万法诀整理完毕之后,又足足过了七日,秦忘舒仍不见有人来寻他,秦忘舒不免心急如焚,难不成那死间已被雪神宫识破,或者根本就不曾派有死间来? 秦忘舒打定主意,再等三日,若是仍无人与他联络,就只好冒死一试,闯出此山。 这一日他正在静室之中调玄用气,忽觉袖中的乾坤万里哨微微一动,他伸手入袖,握住此哨,青聆的传讯之音就在禅识之中显现出来。 青聆所传音讯是:“今日午时,大殿东侧。九星为凭,面授机宜。” 秦忘舒得此讯音,精神大震,盼到一月,总算盼来消息来。自己只需在今日午时前往大殿东侧,便可见到三家七宗的死间了,青聆话中既有九星为凭之说,那么那死间定是来九星宗了。 此间离午时尚早,秦忘舒不敢轻动,静心等了两个时辰之后,离午时只有一刻钟了。而随着时间越近,秦忘舒心中越是忐忑。此行若是顺利也就罢了,若是稍有差池,岂不是误送了死间的性命? 他缓缓推开静室房门,就向大殿走去,沿途之中,正遇到雪蒸风等诸位修士。 只因每日午时三刻,都需操练阵法,那阵法经诸修多日磨合演练,已是熟极而流了。 秦忘舒不知那死间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此刻向身周诸修瞧去,竟觉得人人皆有可能。这份心情,倒也微妙的紧。 诸修练阵之处,正是大殿门口,大殿东侧是必经之地了,三十六位小阵也唯有在这个时间,才能走出静室去。这也是死间与秦忘舒接触的唯一时机了。 但放着许多修士在侧,秦忘舒实不知那死间有何手段,能与自己有所接触而不被人怀疑。 想来既是万里潜伏,深受三家七宗老祖信任,这位死间的灵慧,必然也是上上之选了。秦忘舒对这位死间将要采用的手段,亦是好奇之极。 离大殿东侧越来越近了,秦忘舒不禁抬起头来,向前方瞧去,那大殿东侧本建有一条长长的甬道,诸修绕殿而行,可至大殿门口,此刻这条甬道上皆是冰火大阵的小阵主,想来那位死间绝不可能是三十六位小阵主之一,否则三十六位小阵主每日聚在一处,可不是有许多机会接触? 正在这时,雪玉龙与雪云龙大步自诸修身后走来,那甬道虽是宽阔,诸修也不敢与两大护法并行,而是纷纷停下下来,避到一边,让两位护法先行。 此刻两位护法现身,本是理所当然之事,但秦忘舒心中却是阵阵发紧,那死间竟是要在雪玉龙面前与自己接触了,这人究竟有何手段,竟行如此胆大妄为之举? 低头恭身之际,雪玉龙与雪云龙已然走了过来,雪云龙瞧见秦忘舒,面上不由泛起笑容来,三十六名小阵主之中,秦忘舒虽是其来也晚,但表现却是极为突出,便是雪玉龙也寻不出错失来。 雪玉龙瞧见秦忘舒,亦是面带微笑,此人性情变化不定,或是雷电交加,或是春风十里,让人无法揣度,但诸修皆畏雪玉龙,与敬雪云龙,则是无可争辩之事。 此刻甬道上除了三十六名小阵主与两位护法,就再无旁人了,秦忘舒脚步不紧不慢,一步步走去,但那甬道虽长,毕竟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死间此刻再不出现,岂不是错失机会? 眼瞧着离甬道尽头还有三十余丈,诸修忽觉鼻端飘来一阵香风,由不得伸鼻长嗅,只是那香气虽好,不免失之甜腻,实非修道之人所喜,但秦忘舒嗅到此香,脑海之中立时想起两个人来。 果然香气越长疑浓,两道身影摇摇摆摆,出现在甬道尽头,正是风苍龙的两位男宠。这二人一个叫怜香公子,一个叫惜玉公子。秦忘舒虽与这二人有一面之缘,只可惜却始终分辩不出。 只因这二位公子妖饶多姿,妩媚动人,怎有半点男子气息,秦忘舒那是绝不肯多看一眼了。 但此刻两位公子现身的时机,却是巧到极点,秦忘舒不由抬头去瞧,只见那位左侧的公子缓缓停住脚步,用手向甬道外一指,道:“怜香,你瞧那林中红花好不艳丽,衬着这白雪如玉,真个儿令人心醉了。” 这公子既抬起手来,自然将袍袖下垂,就见此人袍袖之上,绣着梅花数朵,只因那梅花皆以银线绣出,与白袍浑若一体,等闲是瞧不见了。 秦忘舒数那梅花,恰是九朵。 第472章雪域处处埋义骨 第472章雪域处处埋义骨 秦忘舒心中之震惊无法形容,“大殿东侧,九星为凭。”原来这位惜玉公子竟是三家七宗派来的死间。原本以为自己在雪神宫种种遭遇已算是含屈受辱,可若是与惜玉公子一比,这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惜玉公子此来,不光要受宫刑之苦,更要将男子的尊严弃之于脑后,秦忘舒已着实想不出,这样重大的牺牲,这世间谁能比得过? 雪云龙在怜香惜玉两位公子面前停下,满脸堆欢,笑道:“两位公子,今日怎地有幸来此踏雪赏花?” 惜玉公子笑道:“天天呆在殿里,自是有些气闷,这才来殿外瞧瞧。不想这样的苦寒天气,院中竟开出鲜花来,倒也有趣得紧。” 雪玉龙笑道:“往日便是到了夏季,此山也是白雪千尺,莫说鲜花,就连青草也瞧不见一根,定是天地知两位公子来此,这形开红花数朵,以娱佳人。” 雪云龙皱眉道:“院中鲜花开放自有来历,护法大人莫要胡攀乱扯。” 怜香公子奇道:“云龙护法,那鲜花又是怎样的来历?” 雪云龙道:“前几日火龙殿炼成天龙神剑,此剑本是至阳之宝,启炉之时,天龙神剑一飞冲天,使得山中阴气辟易,阳气丛生,因此就算是苦寒天气,那院中鲜花得了阳气,自然就勃勃生姿了。” 惜玉公子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数朵红花竟是极难得了,不如我去将他摘下来供在瓶中,也好清赏。”正要举步离了甬道,瞧见甬道外白雪堆积,不免举步不前,想来是怕积雪涩了鞋袜了。 雪玉龙忙笑道:“怎劳公子动手,且让玉龙代劳。”正要踏步向前,惜玉公子却吃吃笑道:“这等小事,怎敢劳动大驾,寻一名弟子去摘了便是。”说到这里,就用手向人群中一指。 雪玉龙与雪云龙循指瞧去,皆是暗暗吃惊,只因惜玉公子所指之人正是秦忘舒。两位护法心中皆道:“若是他人也就罢了,怎地偏偏就选了他,这人脾气执拗,只怕绝不会肯了。不想平地又起风波。” 两位公子如今极受风苍龙宠爱,就连两位护法也是得罪不起,怎敢违了他的心意,但秦忘舒偏又是个不好相予的,二人生怕惹出事端,惹风苍风不快,因此心中皆是惴惴不安。 秦忘舒见惜玉公子指向自己,心中暗赞不已,唯有如此,方能将自己手中银简私相暗递,交给惜玉公子,就算是在众目睽暌之下,有那数朵红花为借口,也不用担心诸修起疑了。 但自己若是欣然答应,别说两位护法,就连诸位弟子也是不敢相信,众人眼中的秦忘舒又怎会甘心受一名男宠指使。 雪云龙忙向秦忘舒大使眼色,只盼秦忘舒能忍气吞声,委屈自己一回,只是此事成算着实不高,心中绝无指望。 雪玉龙存了几分幸灾乐祸之心,只看秦忘舒如何行事。 秦忘舒沉声道:“怎地是我?”面上已有怒意,诸修皆替秦忘舒捏了一把汗,以那秦忘舒的性情,没有立时发作,已算是强自抑制了。 惜玉公子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若无秦道友,哪来的天龙剑,若无天龙神剑,哪来的这红花数朵。此花因秦道友而开,可不是要因秦忘舒而落吗?” 秦忘舒道:“这样说来,倒也有几分道理?”面上的怒气就消了几分。 他本来百般也寻不出理由上前,此刻竟被惜玉公子说出一番大道理,大可摭掩秦忘舒的今日的行径了。此人能受三家七宗派谴来此用间,果然是灵慧不俗。 惜玉公子又道:“此花不畏苦寒,傲然开放,可见是极有风骨的了。惜玉不才,却知道秦道友当年首倡御劫,那是天下一等一的义士,红花义士两相宜。若不能借秦道友之手,摘得此花,别人摘来,我可不会稀罕。” 雪云龙听到这话,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惜玉公子也是识趣的,言语间对秦忘舒甚是尊重。若是凭借势力逼迫他人,那秦忘舒定是一万个不肯。 秦忘舒道:“公子过誉,在下愧不敢当。”他将身一纵,已到了红花之处,伸手摘下红花三朵,来到惜玉公子面前。惜玉公子忙伸手接过了,口中称谢不已。 雪玉龙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红花义士两相宜,我却道美人如花无可比。”说完这话,大步而去,却让惜玉公子面色微红,竟生出几分羞色来。 若换了平时,秦忘舒便是辟谷前吃的食物只怕也能吐出来了,此刻心中唯有敬重之心,刚才借相赠红花之际,已将银简暗赠,这桩天大的心事总算了却了,却不知惜玉公子有何手段,送出这银简去。 此后数日,山中亦不见有消息传来,大殿之中每日丝竹之声不绝,或是惜玉公子被风苍龙缠住了,竟是无法抽身。秦忘舒一日不见银简传出,一日不得安心,自是每日焦虑不已。 至于三家七宗哪里,亦不见有何动静,若是三家七宗收到银简,青聆必有回应。若三家七宗率众北上,想来也会事先知会自己。 然而那时间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无论是山里山外,皆是一如往常。 到了第六日午时,秦忘舒依例走向大殿处,只见身边诸修个个神色凝重,秦忘舒原是存了心,便问雨蒸风道:“雨道友,怎地诸位神色不宁,不知有何变故?” 雨蒸风道:“原来秦兄竟不知晓,今晨有人见到玉龙护法匆匆下山去了,说是要去追杀一个奸细,秦兄,这山中如铁打的也似,怎地就让奸细漏了进来,可不是奇事一件?” 秦忘舒动容道:“不知奸细又是何人?” 雨蒸风声音更低,道:“众人皆是猜测,但也没个凭据,去问云龙护法,护法大人也是不肯说,只说那奸细盗走了宫主要紧的法宝,这奸细的胆子,可不是比天还大。” 秦忘舒暗道,除了惜玉公子,又怎能是别人?是了,惜玉公子盗走风苍龙的法宝,不过是转移视线之举,让人以为惜玉公子只为盗宝而来,那就无人觉察银简的存在了。这计策倒也高明。 只是那惜玉公子刚刚离山,就被雪玉龙知晓,以惜玉公子的境界修为,怎能逃过雪玉龙的追杀?看来惜玉公子虽是天生灵慧,却是百密一疏,没有掩饰自己的行动。 秦忘舒心中只盼着惜玉公子能侥天之幸,逃出生天,但他更加明白,惜玉公子此去,怕是活不成了。 雨蒸风又低声道:“秦兄,你道是谁发现了惜玉公子的诡计?” 秦忘舒道:“正要讨教。” 雨蒸风道:“云龙护法离山之时,身边带着的正是怜香公子,想来这两位公子平时极是亲近的,惜玉公子但有不轨之举,又怎能瞒过怜香公子。” 秦忘舒听罢此言,只觉得面前一阵黑暗,惜玉公子既被怜香公子出告,那更是活不成了。二人同为风苍龙的男宠,表面上瞧来亲如一人,但这世间小人,谁不盼着独占君恩?惜玉公子千防万算,却也算不过身边有心之人。 二人来到殿前,果然只瞧见雪云龙一人,那雪云龙面色凝重之极,也不招呼诸修演练阵法,而是负手立在殿前,仰首瞧向山外。 诸修不敢打扰,都在殿前默默垂立。秦忘舒心中暗道:“就算惜玉公子有人接应,也必在三十座雪堡之外,若到了黄昏时还不见雪玉龙回来,惜玉公子或有三成机会逃出去,若是到了子时,还无消息,惜玉公子方算是逃过一劫了。” 只因惜玉公子不过是五级炼气士,就算用了极佳的遁器,那速度怎能与雪玉龙相比,若不能抢在雪玉龙赶到之前,冲出两千里去,来到雪堡之外,那就是绝无生机。 而在雪神宫千里之外,惜玉公子正亡命急遁,他足下遁器,乃是风苍龙手中法宝,名叫玉遁龙,此宝祭将出来,便是一条玉龙横跨空中,哪怕是修士境界低微,但有了此宝,也可有几成胜算。 今日出逃,绝非明智之举,只可惜手中物事极其重要,三家七宗早得了一日,就有一日的好处,因此惜玉公子只能铤而走险了。幸好盗得了玉遁龙,就算是雪玉龙追来,也可与他周旋,只需逃到雪堡之外,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眼瞧着前方雪域芒芒,绝无人影,惜玉公子心情略略一松,就在这时,远处有钟声传来,说明惜玉公子总算逃到了最后一座雪堡前了。 而向后瞧去,仍不见雪玉龙的身影,惜玉公子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雪堡有钟声示警,那是探到了自己的身影了,惜玉公子倒也不惧,以玉遁龙的威能,那雪堡也是一掠而过,谁又能追得上他? 口中念动法诀,玉遁龙四爪皆动,身边顿生清风一道,白雾重重,那雪堡在足下一晃而过,刹那间就瞧不见了。 能够冲出这最后一道界限,惜玉公子心中欢喜无限,然而就在这时,却瞧见远处山峰上出现一道身影,一名青袍修士斜坐在山峰上,空中雪花乱坠,却无一片落在此人身上。 惜玉公子瞧见此人,刚才欢喜之情立时沉到九渊去了。沉声道:“风苍龙。” 那青袍人一字字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第473章九星为锋我先行 第473章九星为锋我先行 是年初春,苍南域早已是花繁叶茂,欣欣向荣。东穹域亦是万物复苏,鸟语花香。唯有北氓雪域仍是大雪飘飞,天地苍茫。 是日,雪神宫之上,三重天之中,有三修飘然而来。正是仙班未流之士,人间福禄寿三星。 那福星紫微大帝拔开脚下云团,向下瞧了瞧,不由摇头道:“雪域杀气浓重,阴气不散,实非我等久留之地,不如去休。” 禄星文昌帝君亦道:“不错,不错,大战在即,我等留在此处已然无用,反倒会无端惹了煞气,还是离开的好。” 寿星笑道:“两位道友莫急,听我道来。先前文昌帝君替秦忘舒加持,助他半月之内修成冰火大阵法诀,一月内修正错失,功劳不小。” 文昌帝君摆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寿星又道:“又有紫微大星赐福于林天弃,令其与飞来岭结缘,他日大战之后,飞来岭现于雪域,林天弃必能登岭,修成大道,这也是不消说得了。” 紫微大帝笑道:“我瞧那林天弃的志向,不在秦忘舒之下,奈何却是时运不济,忍不住就想助他一臂之力了。” 寿星道:“两位道友,你等此行有了结果,唯我寸功不立,怎地就要急急地去了。” 紫微大星笑道:“不是我二人等不得你,实因世人的寿算等闲加持不得,便是冲玄晋境,得天地认可,那寿算加来也是有限的。难不成道友为建功劳,就要胡乱赐寿不成?” 寿星道:“那寿算怎能胡乱赐给的?我本是替天行事,自家也没那么大的道行,但雪神宫中地底那个东西,不出则罢,若是一旦现世,不知有多少修士殒落,却让我于心何忍。” 这话说来,唬得紫微大帝与文昌帝君面色大变,道:“道友,那物事怎是你我惹得起的,休要提他才是。” 寿星摇头道:“我怎敢与他作对,只是此物一出,天下震动,凡俗之士瞧他一眼,立时魂飞魄散,仙修之士瞧他一眼,便减三十年寿算,雪神宫之战,诸多修士合在一处,共计减寿千年。你说此事我怎能不管?” 紫微大帝沉吟良久,道:“修士无端被减去了寿算,的确不公,道友有何打算?” 寿星道:“此战一开,我三人在此是立不住脚了,只是我等虽无法久留雪域,愚意想来,或可将这添寿的寿葫芦祭在空中,此宝中存有千年寿算,或可抵消诸修减寿之苦。” 文昌帝君道:“这法子倒也使得,诸修无端减寿,毕竟不公,道友体悟天地好生之德,也是慈悲为怀,只是那宝物祭在这里,你怎能放心?” 寿星道:“正为此事为难,这才与两位道友商量,讨一个稳妥的主意。” 文昌帝君最是灵慧,当即道:“我有主意了。道友在此间选一个有福的,将这宝物暗暗送给他保管,等此战有了结果,再暗暗收回来,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也免得此宝空悬于此,受人觊觎。” 寿星点头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好主意,那就请紫微大帝动用慧目观瞧,此间谁人最有福德,虽身在雪域,却不染半点杀气?” 紫微大帝道:“容我瞧来。” 立在空中向下瞧了片刻,缓缓道:“雪域东面有座山谷,那是林天弃与其师姐修行之地,林天弃本是个人选,奈何正在闭关,却打扰不得。” 又向北瞧去,摇头道:“那是大战中心,纵有福德之人,被那杀气卷来,怕也是立身不牢。” 那南面是三家七宗出兵之地,也要沾染万丈杀气,因此紫微帝君也不去瞧,只好向西面瞧去,忽地瞧见一人,不由欢喜道:“幸好有此人在此,否则道友此宝如何寄得?” 文昌帝君与寿星急忙去瞧,果然瞧见一人,二人不由欢喜道:“有此人在此,这寿葫芦总算有个去处了。” 原来此人虽身在万丈红尘之中,却因有真龙加持,诸劫不会临身,万邪不敢近前。就算一生颠沛流离,却是世间福德圆满之人,哪怕生在北氓杀劫遍地之处,亦是远离刀兵之苦。 那寿星忙将一件法宝取将出来,此宝端得了得,混沌初开之际,南山之巅有仙藤一根,结有葫芦两个,后被世尊取来,制成两件混沌之宝,其中一件,就是这寿葫芦了。 寿星瞧定西面那人,心念一动,此宝离手飞去,那人不知不觉之中,物藏里就多了一宝。等到此战了结,寿星再取出寿葫芦,此人亦是浑然不知。 寿星寄托了此宝,心事已了,这才拍手笑道:“我等三人暂且离去,但战罢取回葫芦,也算了结此处困果。” 就在福禄寿三星欣然离去之际,自北氓雪域南面来了三人。 那走在前面的修士,约有三旬年纪,生得五络黑须,修成金仙道体。此修身穿紫罗袍,胸前绘有三星,此为三星指路,后背则有四星,此为四星护体。头戴金冠,亦有金星一颗,此为金星贯日。这般算来,共是八星绕体。 身后有位童子,也就七八岁年纪,生得齿白唇红,眉目清秀,手捧法剑一柄。又有一名大汉,双手托着一对银锤,寸步不离童子身侧,口中直嚷道:“星童儿,走得快些,莫要误事。” 那童子翻着白眼道:“我难得来到这个所在,不免多看了两眼罢了,又能慢到哪里去?就你多舌。” 这三人离雪堡已近,早被堡中修士瞧见了,诸修慌忙敲响警杀钟,向雪神宫传出警讯,那守堡的执事则慌道:“不好,此人境界极高,定是三家七宗老祖,待我去上前问明了来历。” 身边修士急忙扯住了,嚷道:“既知是三家七宗老祖,你去岂不是送死,不如弃了此堡,立时退去才是。” 雪堡执事笑道:“若果然是三家七宗老祖,又怎会与我计较,别说动手,就算是骂我两句,也不合他的身份。” 说到这里,将身一纵来到雪堡之外,朗声道:“大修远来北氓雪域,不知有何指教,万请留下高姓大名,以便我禀告宫主迎迓。” 黑须修士笑道:“速速回禀雪域神龙,就说三家七宗老祖齐来拜访,让他仔细备好冰火大阵,我等破了便回。至于在下,你若是瞧不出来,又何必我多说。” 雪堡执事向黑须修士又瞧了瞧道:“大修想来便是九星宗老祖何九星了,只因大修袍上冠上合在一处,也就是八星而已,一时不敢乱认。” 何九星道:“你等在此守御,若径直放了我过去,怕是宗规难饶,不如你我交手一回如何?” 慌得那雪堡执事急忙摆手道:“大修说笑了,小人便是再修行千年,也不敢与大修动手,宫主早有交待,若是诸位老祖前来,万万不可失了礼数,只管恭送入境。” 何九星笑道:“不想雪域神龙却是个晓事的,怎地平日行事,却是颠三倒四。” 雪堡执事怎敢回答,亲自陪着何九星越过雪堡,堡中虽有十余个修士,但瞧见何九星大修风范,怎敢稍动,个个呆若木鸡,一路目送着何九星远去了。 雪堡执事送出数十里去,这才道:“前方是原极寒宫修士镇守,我等与他们交情甚浅,也不便说话,大修是战是和,全凭已意。” 何九星摆手道:“速去,速去。”大步向前行去,身后童子与大汉紧紧跟随。 正行得急,忽听钟声震耳,前方云团如怒海惊涛,向何九星急急涌来。 何九星皱眉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脚步丝毫不停,双手更无动作,迎着那云团冲去,那钟声云团虽在何九星身边盘旋不休,也只是将何九星法袍一角掀起罢了。 数息间来到雪堡前,只见堡中有名修士,正将那警杀钟放倒,对准了何九星,只可惜虽将这警杀钟敲得山响,怎能伤到何九星半根毫毛。 何九星道:“九星宗借道一行,挡我者死,避我者生。” 话音未落,那口警杀钟发出震天价的一声巨响,竟是四分五裂了,守钟的修士七窍流血,顿时死于非命。 堡中修士不知好歹,将手中诸般法宝祭到空中,一时空中法宝乱舞,杀气千条,倒也煞是好看。 何九星眉头皱得更紧,道:“可恼。看来我数十年不出宗门,竟被天下人小瞧了。” “可恼”二字出口,堡中修士就倒下两个,说到“宗门”二字时,堡中修士死了一半了,等到一句话说完,守堡的十余名修士个个骨断筋折,没有一人活命了。 便在这时,一人急急抢来,大喝这:“何老祖,莫伤我宫中弟子。” 何九星斜眼瞧去,冷笑道:“你又是谁?”不想刚才玄功妙法忘了收起,这话说将出来,字字如同五岳压身,那人怎能禁受得住,口中狂涌鲜血,就向地面坠了下去。 何九星甚是惭愧,搓手道:“连名字也问不出,就被我杀了,此事传将出去,岂不是让诸位老祖笑我鲁莽?” 抬头瞧去,雪域茫茫不知千万里,想到此行一路向北,不知要诛杀多少修士,何九星不由叹了一口气。 第474章星曜蒙尘辩不明 第474章星曜蒙尘辩不明 此次三家七宗大举来攻,何九星之任,就是此战的先锋。只因诸位老祖出战非同小可,等闲之士,又怎能与诸位老祖交手?没得辱没了诸位老祖的威名。 因此何九星先行一步,替诸位老祖扫清道路,若是雪域神龙知趣,自然该收回部属,让出道路来,好让诸位老祖于雪神宫会齐,再来一争高下。 若是雪域神龙不作理会,那也只是委屈了何九星一人,大不了将心一横,扫灭大半雪神宫修士,便是惹下煞气,也只在何九星一人身上。 因此何九星担当此任,也算是做出了重大的牺牲。 这座雪堡的修士不知进退,遂被何九星随手扫灭,那也是逼不得已。 其后半日,何九星连下七座雪堡,却是奇也怪哉,那雪堡若是由雪神宫弟子驻守,必定是闻风而逃,拱手让出,若是由极寒宫修士驻守,则是死战到底,全军覆灭。对这情形何九星身边大汉百思不得其解,就向何九星请教。 何九星叹道:“极寒宫虽归附了雪神宫,但却是外表恭敬,内藏不测之心,这情形被雪神宫瞧在眼中,又怎能让极寒宫好过?想来这些极寒宫修士必是被下了严旨,若是弃堡而逃,必受严惩。这些修士的家人部属皆受雪神宫拘束,也只好以死相拼了。” 捧锤大汉连连摇头,道:“这样的算计好不怕人。” 何九星道:“这又算得什么,那真正的算计还在后头呢,你等只管瞧着,定让你等大开眼界。” 捧锤大汉道:“主人来回扫荡,已连下九座雪堡了,依着小人,也该稍稍放缓速度,让诸位老祖跟上,免得万千煞气,尽数归于主人身上。” 何九星笑道:“你说别人算计,自己可不是也要算计起来?世人自私自利,才真正是惹祸的根苗,我抢了这先锋之位,难道是为了逞威风,搏名声?我就是要让万怨归于一身,也好让诸位老祖放手一搏。” 捧锤大汉道:“主人这样做有何好处?” 何九星叹道:“好处,好处,世人如你一般,行事只问好处。试问你那师弟,自宫其身,潜入雪神宫,又受屈忍辱,直至牺牲了性命,又得了什么好处?” 大汉听到这话,忍不住流下泪来,顿足哭道:“可怜我那惜玉师弟,身死名灭,就算牺牲了性命,也不过成了世人口中的笑谈。可惜,可惜。” 何九星道:“你若是这般想,那比世人又高明了多少,惜玉的心思,你是万万想不明白了。” 大汉流泪道:“我千劝万劝,惜玉始终不肯听我一言,竟是径直去了,这才落了个身死名灭的下场,敢问主人,惜玉不惜牺牲,究竟是怎样的念头?” 何九星缓缓道:“那惜玉不过是想让大家明白,纵是魔我猖獗,人性贪利,但世间便有一种愚人,愿为世人牺牲,哪怕黑云漫漫,铺天盖地,只需有一丝浩然正气,仍有希望冲散这愁云惨雾。世尊之所以能与魔我相持千万年,不是因世尊道行无极,其根本的原因,便是世间如惜玉者,前赴后续,不绝于缕。我今日不过是多杀了几人,惹了些煞气罢了,与惜玉相比,又算得什么?” 大汉将眼泪一抹,道:“主人,那万千煞气,怎能让主人独承,小人不才,愿替主人扫荡余下城堡。只盼主人给我这个机会,也算追慕惜玉师弟,不让惜玉专美于前。” 何九星却摇头道:“我连下九堡,必定响震雪神宫,雪神宫中必有高人前来迎我,又怎能让你上前送死。” 二人说着话,前方现雪堡一座,何九星举目去瞧,只见那偌大的雪堡之中,只是孤零零地立着一人。此人一袭黑袍,左手持无弦弓,右手托着金塔一座。端得是威风凛凛。 黑衣修士喝道:“何九星慢来,今日我来做你的对手。” 何九星见那修士是天仙大成境界,虽比自己略弱了一些,却是此行所遇的最强对手了,何九星肃容道:“道友是谁,既知我何九星之名,也敢拦我?” 黑衣修士道:“乡野粗人,贱名有辱清听,道友莫问我是谁,只管来与我斗法。”说到这里,将手中无弦弓缓缓抬起,此弓虽是无弦无箭,却有清风盘旋不去,空中传来“铮铮”作响之声。似乎有一枝无形的箭枝,已架在弓上,那瞧不见的弓弦也被拉开。 何九星点头道:“无弦弓,镇星塔,原来道友就是昔年极寒宫宫主曾无弦。九星不才,愿领教曾道友仙家妙术。” 说到这里,伸手向身边童子一招,童子道:“这就要用剑了吗?” 何九星道:“这人修为不俗,凭我一双空手,未必就能斗得过他。” 童子这才懒洋洋递过剑去,那黑衣修士对何九星身边两人本不在意,见那童子娇憨可笑,不免多瞧了两眼,却是越瞧越惊,原来那童子竟非血肉之躯,亦非铁石木偶,其全身上下,浑若一道剑气,竟是难得的天生器灵。 曾无弦沉声道:“八星在地或在天,九星一出耀星汉,原来贵宗九星之谓,竟是由此而来。” 何九星笑道:“你能瞧出他的来历,倒也不俗了,何某少不得打点精神,与你一战,无论胜负,也不敢辱没了你。” 曾无弦道:“多谢道友成全。”说到这里,手中无弦弓一阵惊天动地响来,一道锐气扑而来。箭典有云:“凝气为箭,弦动箭至,可谓至射矣。”此弓无弦,那只是瞧不见罢了。有弦无箭,那是《箭典》的最高境界,但无箭无弦,却是天地妙术,非凡间修士可以修成。 何九星不慌不忙,伸剑向前一指,胸前三星之中,有两颗星飞掠而出,前方空中猛然一震,震得足下大地也是微微一晃,其后就是风消气散,复归于平静了。 曾无弦瞧见何九星只出动胸前两星挡此无弦箭,面上生出一丝愧色来,猛然间再次凝气为箭,忽听得空中雷声大作,有数道青雷横掠天际,自四面八方向何九星聚来。 何九星不敢大意,再次伸剑向前一指,这次是胸前三星齐出,背后法袍欲振还停,背后的四星亦有离袍而出之式。 就见那三星飞出,并不是逐雷而击,而是分守何九星前左右三个方向,别瞧那星光只有指尖大小,却好似一道铁壁扫住青雷奔来,其中有道青雷袭向何九星的后背,不想离何九星尚有十丈时,就无疾而终,销声慝迹了。 曾无弦暗道:“此人掌御九星,各具神妙,不想我使尽解数,也只是引动他动用三星罢了,背后四星,虽是大动,却不曾真正离袍飞出。” 既知无弦弓伤不得何九星,曾无弦只好收了此弓,将手中镇星塔祭在空中,用手一指,那镇星塔化成百倍大,就向何九星三人压来。 大汉叫道:“不好,这铁塔好不沉重,星童救我。” 星童懒洋洋地道:“有主人在此,有甚好担心的。”话说如此,身子蓦然一动,其快实不可当,就挡在了大汉的面前。 再瞧何九星,面色甚是凝重。法剑向上一指,冠上金星飞起,迎向空中铁塔,但那铁塔好不沉重,压得这颗金星就是一沉。 何九星道:“难不这铁塔果然有镇星之能?” 此塔既起名叫镇星塔,想来并非无缘无因,这世间的法宝取名极是讲究,每一字必有来历。且雪神宫明知何九星大名,却遣了这位天仙境界修士前来,莫非此人真是何九星的克星不成? 何九星沉心运玄,法剑划了数道法诀,替金星加持,但金星沉堕之势不减,虽是沉坠之速缓缓之极,但此宝不敌镇星塔,却是一目了然了。 日月五行,计都罗睺,是为九曜,九星宗创宗老祖,因观九曜而创出九星心法,九星宗因此得名。何九星修得九星心法大成,一举一动,皆有九星加持,自是无往而不利。 且他身后童子大有来历,这童子名为侍童,实则一心一意替何九星近身加持,哪怕童子本身未修成高明手段,只需随侍在何九星身侧,何九星便要增三成法力。因此别说区区一名天仙修士,就算雪域神龙当前,何九星也有信心与其斗上一斗。 此刻见金星沉坠,灵识之中又探到背后童子面色灰暗,星目蒙尘,何九星不由暗暗心惊。 他心中一动,急忙抬头向北方瞧去,只见空中有黑云摭住天空,九曜星观之不明,何九星大喝一声,法剑指去,立时云开雾散。但那北方九星仍是星光昏沉。 何九星心中暗道:“不好,雪域之中,竟藏有高人,断了我九星加持之功,看来我只有凭本身修为,与这曾无弦竭力一战了。” 他一路行来,绝无对手。但对方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是算计周全,自己境界虽高过曾无弦,但此战前景却如空中九星一般灰暗不明。 第475章不趁其虚事堪奇 第475章不趁其虚事堪奇 何九星口中念动法诀,胸前背后七星飞出,在身前身后盘旋不定。只是七星虽是运转自如,却没了往日的耀目光华,因此这七星只有护体之功,实无杀伐之能了。 祭出七星护体之后,何九星手中再挽剑诀,同时舌尖绽放春雷,那金星猛然一振,向上顶起镇星塔,升起三丈之高。 此塔逆空直上,曾无弦竟是措手不及,喉口咕咕作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损却修为不少。原来镇星塔极是沉重,御使艰难,此塔若是直坠而下,倒也无妨,若是逆流升空,真玄逆流入体,可就是祸事一桩了。 但曾无弦自知这镇星塔是压制对手唯一的手段,就算拼得吐血,也只能咬牙支撑。 何九星见反击之术有效,不由的精神大振,大笑道:“曾无弦,我今日杀人如麻,杀得心都软了,你若再敢挡路,说不得,我只好再狠心一回。” 曾无弦道:“大修有何手段,只管施来,曾某今日有死而已。” 何九星口中说的响亮,但真要出手诛杀曾无弦,却着实有些不忍。 那极寒阁本来与雪神宫并立北氓,如今却被雪神宫收为部属,曾无弦这位堂堂的宗主,如此沦落为雪神宫一位小卒了,今日又奉严旨上阵厮杀,竟是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堂堂天仙大成修士,竟落了个这等境地,可不是令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身后大汉也瞧出何九星目中不忍之意,心中忖道:“主人今日杀伐无数,不知惹下多少煞气,对手修为越高,惹得煞气越是沉重,我此刻不为主人分忧,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心中默念了数道法诀,手中银锤缓缓飞将起来,何九星转头瞧见了,虽想开口制止,毕竟不合道理,也只好叹了一口气。 就见那银锤缓缓飞到空中去,立时银光万道,照得天地透亮,曾无弦瞧见这对银锤,亦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暗道:“想来这就是九星宗镇宗之宝劫星锤了。传言此宝祭起,对手好似遭遇天劫一般,劫星锤下,绝无活口。罢了,今日唯死而已,就算此身殒落,也落了个干净。” 随着大汉口诵法诀,空中这对银锤一前一后,就向曾无弦逼来,双锤来势虽缓,但每近一尺,曾无弦身上就多了一山之力,等到那银锤飞到近前,曾无弦承受的灵压又何止二十岳重。 曾无弦只听到体内骨骸格格作响,全身酥麻。在银锤强大的灵压下,身子首先就支撑不住了。这还是银锤未曾及身,若银锤真正打在身上,怕是雪域神龙也难抵挡了。 曾无弦大叫道:“何九星,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身上法袍寸寸而裂,露出铁打般的胸膛来,全身上下罡光激射,竟将空中银锤逼得无法上前,但这是曾无弦消耗体内真元之故,那真元又不像真玄可以恢复,用去一丝就少了一丝,一旦真元耗尽,则是身消魂灭了。 何九星叫道:“道友何苦如此!” 正想唤大汉停手,不想大汉口中法诀念到急处,再也停不下来了,随着一道道法诀加成银锤之上,那银锤猛然撞到一处,发出刺耳的声响来。 此声听来并不算如何响亮,这时战场上就算有修士观战,听到锤响,最多只是心境一动罢了。但在曾无弦听来,那锤声好似万千道霹雳汇到一处,锤声之烈,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原来那锤声有九成九是由曾无弦独自承受,他人听来,自然是觉得无甚奇处了。 曾无弦只听到胸骨“喀嚓”一声,已被锤声震碎,其后体内如连珠炮般,发出一连串骨碎之声。再瞧身上肌肤,就如刚才被震碎的法袍也似,出现无数道裂纹。 事已至此,曾无弦已知回天无力,他大叫一声道:“雪域神龙,今世之仇,来世再报。”伸手在胸前轻轻一拍,身躯碎成无数,唯有一道元魂急急窜将出去。 大汉刚想出手拦住这道元魂,却被何九星拦住了,道:“你听他死后遗言,并不曾埋怨你我,又何必赶尽杀绝?” 大汉道:“这人倒也机灵,明知不是对手,临死时留下这句话来,也是为了保住元魂,免得我等动手灭他。此次随主人北征,也算是见识了人心变化,可谓不枉此行了。” 二人只顾着说话,却忘了收锤,耳中听到“喀喀”声传来,何九星循声一瞧,叫道:“不好,连那无弦弓也被劫星锤压得碎了,我本来想夺了此宝自用,哪知却与此宝无缘。” 大汉道:“主人有劫星锤在手,哪里还需再用其他的宝贝。” 何九星道:“劫星锤虽好,却是出手必杀,怎如这无弦弓御控自如,杀与不杀,操之在我。” 奈何无弦弓已被劫星锤压碎,何九星也只好罢了,而曾无弦物藏中的其他物事,同样难逃此劫,劫星锤出手必不空回,又何止是杀人而已。 大汉这边忙收了银锤,却也是大费周章,原来这劫星锤御控极难,大汉自小侍候这对银锤,名字从锤童变成今日的锤侍,对这银锤至今也是运转不灵。 银锤杀了曾无弦之后,何九星又下雪堡一座,算起来就是十座了。何九星此行杀伐无数,心中不由生出厌倦之意,便对锤侍道:“今日也杀得够了,不如在这雪堡之中暂歇,等候其他老祖过来会齐。” 锤侍道:“主人说的什么,就是什么。” 当晚,何九星就在雪堡之中养玄修真,却不知雪神宫中,已是沸反盈天了。 此刻大殿之中已是明灯大亮,三十六位小阵主以及候补修士尽数立在殿前,两位护法与风苍龙整日商议对策,至今未曾走出大殿半步。 忽见一名大殿执事自殿中匆匆走来,口中道:“敌势猖獗,不可容忍,宫主要亲自动手,诛此敌顽。今奉宫主法旨,特邀诸修观战,共襄胜举。”说罢将怀中一面银镜祭起,诸修自然伸长了脖颈,去瞧那银镜。 秦忘舒立在诸修队列之中,亦来观瞧,只见银镜之中现出雪堡画面,镜中有修士三人,一主一侍一童而已。 秦忘舒暗道:“难不成就是这三人连下十座雪堡,三家七宗的实力果然不可小瞧了。” 三家七宗老祖皆是传说中的人物,此番却有机缘让秦忘舒饱看一回,秦忘舒又怎能不是热血沸腾。 瞧向镜中三修,却是一个不识,身边雨蒸风道:“此人是九星宗老祖何九星,此人在三家七宗老祖之中向来默默无闻,哪知今日却担当先行之责。” 秦忘舒道:“此人连下十堡,道法极高,不知宫主亲自出手,胜算如何?” 雨蒸风道:“若是当面斗法厮杀,宫主稳胜此人,但宫主此番身在大殿之中,却要神游数千里与他斗法,那胜负那就难说了。” 正在这时,镜中又出现一道身影,正是雪土龙。雪土龙来到雪堡前,大声喝道:“何宗主,雪土龙奉我家宫主法旨,特来拜访。” 何九星正坐在雪堡之中,见雪土龙前来,不由笑道:“雪土龙护法大名,何某也略闻一二,不是何某小瞧你,护法大人手段虽高,只怕非何某对手。” 雪土龙笑道:“在下亦有自知之明,怎敢与何宗主动手,我携来奇宝一件,名叫万里江山卷,我家主人正要凭借此宝,来与何宗主斗法。” 何九星恍然大悟,却摇头道:“道友,我今日厮杀了十场,已是真玄耗尽,你此刻向我邀战,可不是趁人之危,还请你回禀风苍龙,容我调息片刻。” 雪土龙道:“我家宫主一身神通惊天动地,又怎会占你的便宜,也不必回禀,雪土龙自作主张,容你调息一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之后,你我再动手不迟。” 何九星道:“雪护法千金一诺,何某怎能不信。” 说到这里,果然闭目运玄,只当那雪土龙不存在了,秦忘舒却是越瞧越奇。 按理两大宗门争斗,所用手段,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何九星的请求,本来甚是无稽荒唐,不想雪土龙竟是答应了。 雪土龙本是天下义士,就算有君子之风也不出奇,奇的是风苍龙居然也默认了雪土龙此举。秦忘舒想了又想,仍是想不明白,若说那风苍龙倒行逆施,怎地却有今日的君子风度,而他座下护法,除了雪玉龙之外,其他皆是义薄云天,若风苍龙真的不堪,雪云龙雪土龙这样的人物,又怎能一直追随? 忽地想起天龙剑开炉之时,地底传来的奇异吼声,秦忘舒暗道:“莫非风苍龙性情大变,竟与那吼声有关?” 一个时辰弹指而过,何九星一跃而起,道:“雪护法,承你厚意,我此刻精力充沛,正可厮杀,快快取出你的万里江山卷来,让我瞧瞧风苍龙的本事。” 雪土龙正想说话,忽听一人笑道:“何宗主,你也战得够了,今夜这一场,何不就让给区区在下。” 雪土龙循声瞧去,堡外已匆匆来了一名修士,此修身长八尺,相貌清奇,双肩之上,悬着一对金环,好似两轮明日相伴。雪土龙面色一肃,揖手道:“雪土龙见过真人。” 第476章求战争功谁肯让 第476章求战争功谁肯让 三家七宗之中,若论创宗时间最短者,莫过于重阳宗了。此宗至今不过三百年,而其创宗老祖,正是雪土龙面前这位修士,道号重阳真人。 世间至难之事,莫过于开宗立派,只因开创宗派,非得有绝大灵慧,无上修为不可。重阳宗人数虽少,但重阳真人能能一人之力开创宗门,且与东穹域其他宗门并驾齐驱,仅此一项,已是前无古人。 甚至有人传言,重阳真人修为之强,在三家七宗老祖之中,当名列第四,也就是仅次于姬杨慕三家老祖而已。 姬杨慕三家毕竟源远流长,非等闲宗门而比。 雪土龙跟随风苍龙创建雪神宫,深知创宗之难,因此既见重阳真人前来,心中油然而生崇敬之心,揖手施礼,甚是恭敬,那是将重阳真人视为半个前辈了,与对何九星的态度又是不同。 重阳真人还了一礼,转首向何九星笑道:“何道友意下如何?” 何九星笑道:“真人,我好不容易抢得先锋之印,又怎能平白地让给你,你若想抢功,需得给我一点好处才是。” 重阳真人奇道:“何宗主,我重阳宗何等寒酸,哪里能有你瞧中的物事?” 何九星道:“若论等闲天材地宝,我倒也不稀罕,只盼借凌阳舟一用。” 雪土龙听到“凌阳舟”的名字,自然是心中大动。此名天下知名,乃是无双遁宝,实不在玉遁龙之下了。 这世间高明遁器极多,若论名声响亮,自非玉遁龙与凌阳舟莫属。玉遁龙的好处,是此宝御控极易,哪怕是刚刚登玄入境的修士,也可轻松驾御,且不受风障影响。凌阳舟的好处,则是可纳修士于舟中,任他外间雷电风雨交加,舟中修士岿然不动,人在舟中谈笑自若,却已是飞越千万重山。 重阳真人慌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宗门法宝唯这凌阳舟不可借用,除了这一件,其他法宝皆可商量。” 何九星道:“除了这件法宝,其他法宝我要他何用。” 重阳真人沉吟良久,道:“何宗主,你需得实言相告,你要借这凌阳舟何用?若说出大道理来,也好商量。” 何九星面容肃然,道:“我座下有名弟子,名叫常惜玉。” 重阳真人听到“惜玉”二字,“啊呀”叫了一声,面色亦是端庄起来,再也不敢有丝毫戏耍之意了。 何九星继续道:“如今惜玉烟消云散,他的妹子常惜真亦在我座下修行。何某想来,他日飞来岭现世,正可让其亲妹飞登此岭,修行无上仙术,至于她取得多大成就,端看她的机缘罢了,只是此人境界尚浅,那飞来岭来去如风,等闲怎能追得上,这才厚颜开口,要借凌阳舟一用。” 雪土龙暗暗点头,若非雪神宫与三家七宗交恶,大战在即,那飞来岭现身一事,就该是仙修界的头等大事,不知有多少修士心系此岭,极盼登山修行。 奈何那飞来岭禁制森严,天仙境界以上修士,皆不得接近此岭,唯诸宗后辈弟子,方有这天大的机缘。 只因那修士若是已修成天仙境界,心法神通断难更改,纵见了飞来岭上的奇功妙法,也是无从修起,故而飞来岭中方有这道禁制。 那不过饶是如此,想来飞来岭现身之时,不知有多少修士要云集雪域。而飞来岭另一个禁制,便是只限百人。那位惜玉公子的妹子常惜真境界低微,怎能和别人争抢,若有凌阳舟为助,或可多出几分机会来。 重阳真人沉吟道:“此宝在下不肯相借,也是为飞来岭一事,但既是何宗主开了口,且瞧着惜玉公子金面,在下怎能不允。罢了,那凌阳舟共可容纳三人,此间事了,你让惜真来寻我便是。” 何九星大喜道:“何某替惜真谢过真人。” 重阳真人叹道:“惜玉公子是天下无双义士,自是人人钦敬,他的妹子孤苦零丁,若不能照顾周全,岂不是寒了天下义士之心。此事不消吩咐,便是断送我座下一名弟子的前程,也是应该的。” 雪土龙在旁边听了,自是默默无言,心中滋味一言难尽。在雪神宫瞧来,惜玉公子盗宝出逃,自然是可恶之极,可在三家七宗瞧来,惜玉公子却是义士无双,唯一可惜之处,就是功败垂成了。 原日当日惜玉公子出逃,不过盗去了玉遁龙,便是连雪土龙手中的万里江山卷,也一同席卷了去,这才惹得风苍龙亲自出手。若那日惜玉公子真的得了手,今日局面又是不同。 雪土龙将袖中画卷展开,道:“两位宗主你争我抢,还盼早早定计,到底是谁来领教我家宫主妙术。” 重阳真人正要挺身上前,远处有人笑道:“这件事既被我撞见,自然非我莫属。”此话声音清亮,好不动听,好似一对银铃轻轻敲响,又似黄莺出谷,声动于世。 重阳真人与何九星相视苦笑,心中暗道:“不好,来了个蛮横霸道的祖宗,谁能抢得过他?” 雪土龙慌忙抬头,只见远处飞来彩云一朵,那彩云之中裹着一种白羽孔雀,雀背上坐着一名中年女修,一身彩衣灿烂,生得十分好相貌,只是一对秀眉斜插入鬓,目光威棱四射,瞧来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 雪土龙忙上前道:“原来是步云宗太上掌门七绝仙子,晚辈雪土龙,这厢有礼了。” 原来当今步云宗宗主不过是七绝仙子的儿子,那七绝仙子瞧来不过三十许人,资格却是极老,就连姬杨慕三家老祖,也算是她的后辈了。 此女出身名门,其后委身下嫁于步云宗前任宗主,那步云宗原是一个小小的宗门,却在七绝仙子手中发扬光大,百年之内扶摇直上,跻身于名门大宗之列。七绝仙子实有佐赞之功。 因此就算前任宗主因故殒落,其子继任,但步云宗上下仍视七绝仙子为太上掌门。宗门法令,大半出自七绝仙子。 此次三家七宗北上讨伐雪神宫,亦是由七绝仙子出面,步云宗宗主反倒在家镇守了。 七绝仙子跨雀冉冉而来,手中金鞭向雪土龙一指,大喇喇地道:“雪土龙,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一代英豪,怎地就委身风苍龙座下,难不成你越修越是回头,竟分不出黑白好歹来?” 雪土龙肃容道:“各人自有因果,着实不便勉强。” 七绝仙子道:“罢了,我知你忠义,也是一个愚人。我与风苍龙原也有一面之缘,不想他今日坐大了,得知我来,竟不知亲自前来拜见,只拿了件万里江山卷搪塞。” 雪土龙道:“是,是,是。”又怎敢与七绝仙子争辩。 七绝仙子转向何九星与重阳真人二人,凤目高挑,冷哼一声道:“两位道友,我出宗一次也不容易,此战让给我如何?”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将脑袋连点,道:“自该相让,自该相让。” 七绝仙子这才微绽笑容,道:“这番好义,在下领受了。”随即下了白羽孔雀,提鞭来到雪土龙面前,喝道:“雪土龙,速速施展此卷,容我与风苍龙斗上三百合。” 雪土龙也是怕了她,忙将手中画卷一抖,只见卷中云气奔涌,刹那间将七绝仙子团团围住,卷中传来声音道:“七绝仙子,东海一别,屈指数来已是三十年,仙子一向可好。” 七绝仙子冷笑道:“苍龙不死,天下难安。”提起金鞭来,就向面前云雾抽去,那云雾被金鞭击来,立时被分成两半,而两侧散去,就于云中现出一道苍龙身影,正是风苍龙神念所凝。 七绝仙子再挥金鞭,又向画中苍龙抽去,那苍龙摇头摆尾,急急避开金鞭,同时探出龙爪一只,抓向七绝仙子的后颈。 七绝仙子喝道:“大胆风苍龙,一道神念也敢与我争衡。”金鞭上射出金光万道,迎向苍龙铁爪。那苍龙闪避不及,五爪中竟有一爪被金光扫到,顿时激起黑光无数。细探黑光之中,已被打碎了一根龙趾了。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见七绝仙子出手就占了便宜,皆在心中暗暗喝彩,七绝仙子委实是威风不减当年了。 那苍龙吃了苦头,转首就向云雾中退去,七绝仙子不依不饶,大步追了过去,何九星忙叫道:“穷寇莫追,若被引进此卷,只怕立身不牢。” 七绝仙子冷笑道:“万里江山卷有何可怕,不此卷,焉能降龙!”一步跨将过去,身子已在画卷之中。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相顾失色,七绝仙子境界修为虽是高明之极,却是姜桂之性,愈老弥辣,此番被风苍龙引进画卷,却该如何是好? 这时二人若向雪土龙动手,自然随手可将雪土龙打杀了,但画卷已然展开,已不受雪土龙御控,除非也冲进画卷之中,否则就是鞭长莫及了。 向那雪卷瞧去,只见卷中云雾喷涌甚急,只过了数息时间,整个画卷,已经一片云山雾海,哪里能瞧见七绝仙子与风苍龙的身影。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暗暗叫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战若是损了七绝仙子,后果怎能承受。 第477章卸衣降龙天下惊 第477章卸衣降龙天下惊 何九星与重阳真人虽是着急,却是束手无策。欲待冲进画卷之中,以助七绝仙子一臂之力,却是不合道理。风苍龙以一道神念横跨千里而来,本来就是略占下风,若七绝仙子仍然无法取胜,只能怪七绝仙子学艺不精了。 此时战场之中,雪神宫大殿之外,不知有多少人目光瞬也不瞬,瞧着卷中变化。 奈何画卷之中唯见云涌雾动,偶尔有霹雳般的光芒闪烁其中,又时有风雷之声,除此之外,再无动静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忽听“轰隆”一声响,画卷中云雾向四下一散,一条苍龙探出头来,向空中挣扎。却见七绝仙子立在龙背上,全身彩衣尽碎,露出月色的中衣,一对雪臂裸于人前。 何九星“哎呀”叫了一声,慌忙扭过头去,怎好意思去瞧,却又忍不住心中牵挂,偷眼瞧去。那七绝仙子左手执定龙角,右手就去龙背上的乱扯,将那龙鳞一片片揭开,画卷之中龙鳞乱舞,黑光闪动不休。 重阳真人叫道:“好一个七绝仙子。” 瞧这情形,虽经一番苦斗,七绝仙子毕竟占了上风,那苍龙对背上的七绝仙子无可奈何,只能拼命逃窜,却被七绝仙子立定龙背,又怎能摆脱得掉。 秦忘舒亦是目不转睛,瞧画卷之中大能斗法,他瞧得明白,七绝仙子赤着双足踏定龙背,赤足上生出金钩两把,深深钩住龙鳞,因此不管苍龙怎样挣扎,也无法摆脱七绝仙子。 又见七绝仙子双目赤白,全身杀气蒸腾,向来杀气无形,但七绝仙子身上杀气与众不同,竟能瞧得见一般,那杀气好似水波荡漾,隔着杀气瞧向七绝仙子,就好似雾中看花。 雪土龙瞧见画中苍龙落了下风,神色依旧从容,唯点头赞道:“七绝心法,果然名不虚传。” 秦忘舒自是听到七绝心法的大名,这心法源自七情心法,讲究的是纵情肆意,越是怒气盈胸,越是法力强大。 此法传到七绝仙子这里,又为之一变,原来七绝仙子与夫君情深意重,自夫君死后,便绝情断义,心如死灰,将七情心法中这个“情”字完全抛开,使得这心法威能更上一层楼。 正因为七绝仙子行事果决,不讲交情,仙修界诸多大能避之唯恐不及,今日风苍龙不知好歹,妄图以神念一道邀战,小瞧了三家七宗修士,又怎能不吃亏。 画中苍龙被七绝仙了连扯了数片龙鳞,痛得龙吟连连,奈何便是上天入地,也难摆脱背上这位凶恶婆娘,只好叫道:“七绝仙子,此刻我不是你对手,稍候来我殿前,再来决一死战。” 说到这里,那条苍龙轰然而碎,化为一团黑雾,倒卷了而去。片刻之间,画卷天清水碧,已换了天地。 七绝仙子这才飘然出了画卷,重阳真人与何九星忙来贺喜,七绝仙子取出备用法袍换上,摆手道:“不过是斗散了一道神念罢了,有何稀奇,等我赶到雪神宫揪出风苍龙本体来,你等道贺不迟。” 雪土龙这时也收了画卷,道:“敢问三位宗主,此番只来了你等三位不成?” 七绝仙子凤目一瞪,道:“难不成欺我人少,虽只有我三人,也要杀得风苍龙片甲不留。” 雪土龙笑道:“便是仙子孤身前来,我等也只好束手。既是仙子不肯说,容土龙先行一步,回到宫主略作准备,也好迎接仙子大驾。” 七绝仙子纵是强项之极,被雪土龙曲意奉承,也不由展颜笑道:“听说你家宫主的冰火大阵有些名堂,我等又怎敢小瞧,此战我与何道友重阳真人先行,稍候杨慕两位老祖领着人便来,你速速回宫,计点宫中财物,莫要少了一样。” 雪土龙哈哈大笑道:“我与宫主,自然扫榻相迎,那宫中宝物,也绝不敢少了一件。” 说罢雪土龙遁风而去,三位大修也不拦阻,任由他去了。雪神宫殿外修士见了,皆是暗暗称奇。 秦忘舒暗道:“此战既有三家七宗老祖亲至,后辈部属又怎能插手。” 说来这场斗阵,明面上瞧来是宗派之争,其实争的却是他日御劫时的领袖权,若风苍龙得胜,天下修士自然奉风苍龙为凡界修士领袖,若是三家七宗胜了,御劫之战,便由三家七宗主导。 需知这场天地浩劫,乃是仙界大能引发,一旦御劫之战有了结果,那主导者自然要受仙界封赏,就此飞升仙界自然不在话下,更极有可能名列仙班,与天地同辉。 正因为这个缘故,雪神宫卧龙山前,才会设下禁制,不容地仙境界以下修士上山,而七绝仙子亦不为难雪土龙。他日御劫之战,诸多修士皆是当然的主力,怎容擅杀,自削势力? 秦忘舒至此,也算是略略瞧出了诸位大能修士的深谋远虑。 片刻后雪土龙回了雪神宫缴旨,又过了半日,七绝仙子三人缓缓来到山前,却在山前偷下了脚步。 放眼瞧去,只见山前搭了一座云篷,那云篷以四十八根南山修竹搭成,离地百丈,只在半云半雾之中,云篷中只设十个锦墩,以供十位老祖安坐,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七绝仙子展目一瞧,不由笑道:“风苍龙倒也想得周全,就冲着这顶云篷,他日破了冰火大阵,倒也可饶了风苍龙的性命。” 重阳真人见那云篷之上立着两名修士,便招手唤了来,道:“此行我等只有九人前来,你可撤去一件锦墩。” 那修士道:“不知哪位老祖不肯移驾前来。” 重阳真人笑道:“按理此阵我三人便破了,只因风苍龙好歹也是金仙大成之士,要给他些薄面,这才来了九人。唯留姬老祖镇守东穹。” 那修士道:“依小人之见,这锦墩倒也不必急于撤去,等到冰火大阵展开,九位老祖若是占不到便宜,少不得姬老祖便来亲自来走一遭了。” 重阳真人听了大奇,指着那修士道:“两位道友,你听听这人说的话,可不是傲气凌云?雪神宫中,倒也不乏傲骨。” 七绝仙子冷笑道:“骨头再硬,口气再大,到最后还是要道术上见真章。也罢,我三人且在这篷前等候,等杨慕两位老祖来了再说。” 重阳真人道:“这也是正理。” 三人虽是各宗老祖身份,但比起姬杨慕三位老祖了,仍是差了身份,因此怎敢上篷休息,就在云篷下打坐等候。 约等了半日,一声兽吼声自南方传来,篷下三修喜道:“莫非两位老祖已至,急忙立起身来,向南面瞧去。 只见两名修士并肩而来,左面那修士跨坐着一头黑虎,此虎身长近丈,足下生出莲光四道。正是驭兽宗宗主镇魔子。 七绝仙子自从夫君殒落,就不曾出宗门一步,此刻见了黑虎足下莲光,不由点头赞叹道:“不想多年不见,镇魔子一心向佛,已生慈悲之心。‘镇魔’二字,倒也恰如其分了。” 镇魔子身边修士,则是足踏天风履,身负丈高铜鼎,那是天风宗宗主任元风,亦是七绝仙子当年旧相识。传言此鼎重达一岳,物藏之术也难以收纳,是仙修界有名的重宝,也不知这万里迢迢,任元风怎地就能负了来。 五人见了面自是欢喜,镇魔子以手加额,道:“仙子久不来外界走动,令人牵挂不已,今日相逢,竟是威仪不减当年,可喜可贺。” 七绝仙子道:“怎地只有你二人来,杨慕两位老祖何在?” 镇魔子道:“两位老祖或早或迟,必有道理,我等只在此耐心等候就是。” 七绝仙子默默无言,两位老祖行事,谁敢妄加议论?只好回到原处静坐,又过了半个时辰,南方有金光漫卷,瑞气千条,七绝仙子喜道:“定是两位老祖来了。” 镇魔子笑道:“这金光我倒也识得,定是天曜宗宗主的纵地金光之术,至于那瑞气之中,想来是阴朔宗宗主了。” 果然二修来到身前,正是天曜宗宗主孙自愚,阴朔宗宗主路千山。 七绝仙子与这二人交情泛泛,见杨慕两位老祖迟迟不现身,心中闷闷不乐,略一揖手,便回去静坐,自是气鼓鼓地不肯说话。 诸修也不敢上前打扰,孙自愚就道:“诸位道友既然早来,可曾与雪神宫见阵?” 何九星道:“雪神宫闭门不出,着实不未曾见阵。” 镇魔子笑道:“想来是何宗主连下十堡,吓得雪神宫魂飞魄散,又有七绝仙子力降苍龙,风苍龙肝胆皆碎,自是不肯出战了。” 何九星道:“我瞧那风苍龙虽是败了一阵,但一道神念千里来袭,也显不出他真正的本事了,不消说得,唯等到两位老祖前来,再来商议。” 那孙自愚瞧见头上云篷,正要遁上去,却被身边的路千山一把扯住了,忙道:“两位老祖未至,怎好擅坐的,且在这篷下胡乱打坐一回就是了。” 孙自愚便是一咋舌,道:“若非路宗主手快,差点就是犯了大错。” 七修就在云蓬下打坐,但那杨慕两位老祖,却是迟迟不现。 第478章临战诸事细安排 第478章临战诸事细安排 七位老祖在篷下的情形,雪神宫修士皆能在银镜中瞧得清清楚楚,诸修知道杨慕两位老祖一至,双方就要交手,阵上斗法,生死立判,也不知此战之后,还能活下几人。因此诸修有的默运玄功,调息养真。有的温习法诀,揣摩变化。 唯有秦忘舒暗忖道:“原为以三家七宗老祖等量齐观,哪知却有尊卑之分,七位老祖至少也是天仙大成修士,境界最高者为七绝仙子,已是金仙小成修士。想来杨慕两位老祖,至少也是金仙中乘境界,就算比风苍龙略弱了,但三位金仙在此,怎样也能压制风苍龙了。 但这场斗法,斗的是阵法之术,而非个人修为,其中必有种种变化,胜负之论尚且难说的很。 幸好自己历尽千难,总算厕身于冰火大阵之中,到时就可视场上变化,或公然反叛,或暗施援手,别瞧自己只是地仙境界修士,但因所处位置极为重要,到时以四两而拔千金,平添胜算不少。 篷下七修苦等杨慕两位老祖不至,其他人倒也罢了,唯有七绝仙子坐卧不宁,忽地一抬头,喜道:“莫非是来了?”却又很快摇头,叹道:“可惜不是。” 诸修皆动用灵识探去,只见西方来了两名仙子,也不敢近前观战,离雪神宫百里就停了下来,其中一名女子手执银镜一面,正朝着雪神宫方向照来。 诸修虽不知这两女身份,但因探出二女境界低微,也就不曾放在心上了。 这两位女子正是云天轻与许负心。那许负心自从秦忘舒离开这里,心中虽是担心,因她性子沉稳,倒也能按捺得住,哪知自从昨日起,就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只好央了云天轻,来到雪神宫前观战。 云天轻本是不肯答应的,此刻雪神宫的重心虽不在许负心身上,但许负心若被雪神宫修士发现,自是十分不妥,且极可能会影响到秦忘舒的安危。 许负心实言相告道:“说来也奇,我心中对忘舒并不曾有丝毫担心,但自昨日之后,我心中有生出一个念想来,非要驱使我来近前观战不可,这念头其来无由,亦是十分离奇。若是不去,就觉得负愧之极,好似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云天轻知道许负心绝不会说话,她说出这话来,必有原由了。又被许负心再三央求,云天轻只好道:“你我此去,不可让雪神宫弟子识破了身份,不如就扮成瑶光殿女修模样。此战大能云集,你我境界低微,想来不会被人放在心上,说不定就是摭掩得过去了。” 许负心自是对云天轻言听计从,二人便身穿白袍红带,离雪神宫百里便停下了,立在一处雪岭上观战。 二女刚刚立定,忽听身后有人笑道:“来得好,来得好,仙子不至,老夫也着实不敢现身了。” 云天轻听那声音在耳边,惊极回头,但雪岭四周却不见人影,云天轻最是知机不过的,连忙揖手道:“不知是哪位大修光降,若肯现身一见,感激不尽。” 那声音道:“大战将至,我也来不及与两位仙子寒暄,我也是受人指点,方知两位仙子莅临此处。老夫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若是两位仙子答应了,到时自有薄礼奉上。” 云天轻道:“大修只管吩咐。” 那声音道:“雪神宫之战不知要到何时,唯请两位立定此处,不可移步他往,到时自有奇事发生。两位仙子亦不必惊惶,此事结束,两位仙子自有好处。” 云天轻道:“大修之言高深莫测,小女子着实想不明白。但大修之言,怎敢不遵,我二人便在此守候就是了。” 那声音笑道:“好,好,好。这请两位仙子伸出手来,我有小术一道,可保两位仙子平安无事。” 云天轻与许负心相顾愕然,但瞧那暗中大修言语温和,并无恶意,且这等大修,就算有不测之心,以二女修为,又怎能反抗? 云天轻便伸出手来,许负心迟疑了片刻,也将手掌伸出。 就在这时,二女面前空处开出一道裂缝来,一只朱笔从裂缝之中伸将出来,在云天轻掌上点了两点,其后又在许负心掌上依样勾画。 云天轻甚是好奇,向掌上瞧去,就见那掌上画了个“之”字,正在那里端详,空中裂缝消失,朱笔亦不见了。 云天轻凑到许负心面前,瞧她掌中文字,哪知却和自己不同,乃是一个“和”字。二女瞧过对方掌心文字,皆是一头雾水。 云天轻道:“大修,大修,我二人掌中文字有何妙用,为何却不相同?” 那声音道:“若有人路过此处,不来侵扰也就罢了,若是要对二位动手,掌心有‘之’字的,可将此字对准对手,掌心有‘和’字,则只需对准自己,此节甚为关键,莫要弄错了。” 许负心道:“大修之言,自可谨记。”那声音哈哈一笑,此后再不曾出声了。 却说七绝仙子正等得心焦,忽听空中钟鼓齐鸣,心中猛然一喜,道:“这次是真正来了。” 急忙抬头向南面瞧去,只见四名青衫修士在空中缓步而来,七绝仙子只认得其中一人是杨七郎,另外三人皆是不识,想来皆是杨氏弟子了。 杨七郎手中捧着三尺高金钟一尊,其他三位修士,或捧法剑一柄,或捧玉尺一根,第四位修士双拳紧握,也不知弄什么玄虚。 七绝仙子知道金钟,法剑,玉尺皆是杨氏老祖常用法宝,三件法宝皆有盛名,自是不在话下。唯不知第四位修士手中握着何物,想来亦是强力法宝了。 四名青衫修士之后,又来了四名紫袍女修,手中亦各捧着一件物事,却用红布盖住了,观之不明。 八修来到篷下,与诸位老祖见礼,七绝仙子只认得一个杨七郎,便道:“七郎,你家老祖何在?” 杨七郎笑道:“仙子稍候,我家老祖片刻就来。” 七绝仙子沉下脸来,道:“说好齐来这雪神宫前汇齐,如今诸人会齐,偏你家老祖架子大,迟迟不肯现身。” 杨七郎道:“只因这座卧龙山下有件了不得的东西,老祖行事周详,怎能无备而来?而老祖一举一动,自然都是为了诸位考虑。” 七绝仙子惊道:“有何奇物,就连你家老祖也是担心?” 杨七郎道:“此物来历,便是老祖也不知端详,唯知此战可胜不可败,若是败了,那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说到这里,面上已露出深忧之色。 这时有两道仙风,自南面缓缓吹来,北地本是苦寒之地,便是七位老祖,也要运用真玄抵御寒气,如今被这两道仙风吹拂,身周寒气立时散去,全身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坦。 诸修知道是两位老祖来了,慌忙敛手为礼,恭立在云篷之下。 只见两位修士大袖飘飘御风而来,左边的那位身穿麻袍,正是杨氏当今老祖,右边那位锦衣金冠,则是慕氏老祖。 七绝仙子纵是胆大包大,也只敢在杨七郎面前报怨,见到两位老祖,亦是肃然起敬,恭身行礼不迭。 杨老祖来到云篷下,微微点了点头道:“风苍龙倒也知礼数。”便请慕老祖上篷。 两位老祖免不得你推我让,到最后说服不了对方,只好大笑携手,同时步入云篷。 等两位老祖坐定,连忙招呼七绝仙子等七位老祖入坐。七绝仙子坐定之后,便大着胆子道:“怎不见姬老祖?” 杨老祖笑道:“仙子,莫非是信不过我与慕老祖吗?” 七绝仙子忙道:“实因与姬老祖多年不曾相见,心中着实想念。这才斗胆问起。” 杨老祖道:“东穹偌大的家业,也需有人镇守,你家宗主岂不是也没前来。” 七绝仙子不敢多言,默默退到一边去。 杨老祖对慕老祖道:“你看此战如何斗法。” 慕老祖笑道:“向来都是你来出谋划策,我只管冲杀在前,此番亦如前例就好。” 杨老祖也不客气,道:“我等远来是客,对方既然以礼相待,我等也不可过于小气了,我有战书一封,正想请人送进去,不知谁肯一行。” 何九星笑道:“在下身为先行,此任自该交给我。” 杨老祖道:“九星,你入山无妨,若见了冰火大阵,切不可轻举妄动,你放下战书就走,那风苍龙也不会难为你。” 何九星道:“在下明白。” 当下接了战书,只携了那名星童来到山前,那山前的雪神宫见到何九星境界深不可测,早就吓得发抖了,忙道:“既是来下战书,前辈只管入山就好。” 何九星大喇喇走进卧龙山中,觉察到四周禁制强大,无法动用真玄。不由喝道:“这等禁制,也能难得住我?” 他若是步法上山,岂不是失了锐气,当下就对童子道:“此处正用得着你了,速速施了神通,压住山中禁制。” 星童应了一声,伸出小手来在头顶一拍,那身子便长大了三尺,不过身子虽是长大了,面容却是依旧,唯有两道星眸放出华光两道,罩何九星。 何九星哈哈大笑,身子起在空中,就向峰顶遁去。 第479章其中渊源细细说 第479章其中渊源细细说 何九星来到殿前,只见冰火大阵尚未布设完成,三十六名小阵主或隐或现,立在云端之中。 何九星暗道:“我若上前冲杀一阵,打对手一个出奇不意,或能诛杀几名修士,这阵法可不是就被破了。” 但三家七宗乃至堂堂正正之师,又怎能用这手段,只能忍住心中欲望,进入大殿,呈上战书。 风苍龙接过战书也不细瞧,提笔写下“来日再战“的字样,雪玉龙接过了,这才呈递给何九星。 何九星拜受了战书,却不立时转身离去,而是对风苍龙道:“风道友,公事已了,不妨论些私事。那位怜香公子究竟是何等模样,不如请将出来,让在下瞧上一眼。” 风苍龙变色道:“道友意欲何为?” 何九星冷笑道:“实不相瞒,惜玉公子正是在下派遣,他本是存了死志,就算被你发现杀了,也是他的命数,何某也不来怪你。只是那位怜香公子却是首恶,何某但有一寸气在,任他逃到天边去,也绝不会放过。” 风苍龙沉声道:“若杀怜香不难,道友先将我杀了就是。” 何九星笑道:“风道友,你怎地就想不开?若是明日冰火大阵难破,我三家七宗大败而归,那就罢了。若是被我等破了大阵,我又不识得怜香公子,只好将雪神宫弟子一个个杀了,那叫宁可错杀千人,不可放过一人。风道友仍是保不住怜香公子。” 风苍龙连连摇头道:“就算你说破大天去,也莫要见到此人。” 何九星嘿嘿冷笑不止,道:“既然如此,明日破了阵法,雪神宫数十万弟子部属,又能逃出几人去。” 风苍龙大怒,忍不住就要出手,身边雪云龙急忙上前扯住,道:“宫主,这位何道友的禀性便是这如此直言快语,他心痛惜玉公子也是有的,宫主何等身份,怎能与他计较。” 风苍龙听了这话,只好忍耐,道:“明日破阵,务请何道友上前,风某定要亲自领教。” 何九星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说完这话,何九星转身就出了大殿,不想猛然间一道冲天杀气扑面而来,何九星饶是天仙大成之士,被这杀气所夺,也是心惊肉跳。 抬头瞧去,那冰火大阵赫然已经布成,三十六名小阵主统统瞧不见了,唯见空中有两柄法宝高悬,东有天龙剑光耀千里,正气凛然,西有地煞刀阴气森森。 那大阵好不吓人,别瞧远在空中,却好似刀锋在喉,大阵之中蕴藏无限玄机,也就是风苍龙尚未发号施令,此阵隐而不发,否则光凭这大阵散发出来的绝烈之气,就可将这卧龙出一摧而平了。 何九星暗道:“这阵法果然厉害,惜玉也算死得其所了。” 想起刚才差点就要冲进阵中,此刻想来却是背脊发寒,若刚才忍耐不得,此刻哪有命在。 他将头一低,就从大阵下遁下卧龙山,来到云篷之上,缴上法旨。 杨老祖瞧了瞧战书,放过一边,道:“雪神宫中杀气如山,显然那冰火大阵已然布成了,何宗主瞧来如何?” 何九星道:“厉害,厉害,这阵法浑然一体,好似一件巨大的法宝一般,正是逢山山倒,遇人人亡,幸好有惜玉送来阵图,否则怎有计破他。” 七绝仙子道:“听闻惜玉公子功败垂成,并不曾送出阵图来,何宗主又何来的阵图?” 杨老祖道:“明日便要破阵,此刻不妨说起。”说罢用手一指,空中飞来白云一团,将云篷摭敝住了,这仙术叫做白云摭天,此术施来,纵然修成神识也难窥探云中物事。 杨老祖这才道:“诸位,你等皆知惜玉行事不密,被风苍龙亲自斩杀,却不知这是预定的计策,那惜玉盗宝出逃,不过是李代桃僵之策,真正的用意,是保住另一位死士。冰火大阵阵图,也是拜那位死士送来。” 七绝仙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惜玉公子以身殉职,着实是天下义士了。” 杨老祖道:“除了惜玉公子,宫中另有一名义士,亦做出极大贡献。” 七绝仙子道:“此人又是谁?莫非便是那位死士?” 杨老摇头道:“哪怕有这白云摭天,此事也不便细说。先前宫中送来阵图,我与姬老祖慕老祖也参详出许多疑问来,但毕竟不曾修过这阵法,若是逐条分析,也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不想只隔了一个月,那位义士就将所有错失之处一一指证出来,省去我等许多工夫。” 七绝仙子叫道:“不对,不对。” 杨老祖奇道:“仙子,有哪里不对?” 七绝仙子道:“诸位想来,以姬杨慕三位老祖之才,也难逐一挑出错失来,那义士难不成就强过三位老祖,区区一个月时间,就从四万条法诀中挑出数百条错漏。这可不是岂有此理?” 慕老祖微笑道:“这其中有个缘故,不妨对仙子实言。” 七绝仙子道:“慕老祖请道其详。” 慕老祖道:“此战不光牵动苍穹仙修界,便连仙界大能也甚是关切,那仙界有三位大能,一直在我凡间驻守,名叫福绿禄寿三星,只因魔我猖獗,世道不宁,三位大能虽有无穷手段,也难施展,这才其名不彰。” 七绝仙子道:“这三位大能有何本事,与此事又有何关联?” 慕老祖道:“其中一位叫紫微大帝,专管人间福运,世间修士,无论你怎样根基,若是没了福缘,也难成就大道,世人以为福缘天定,却不知这中间却有一位紫微大帝,专管天下福缘了。” 七绝仙子点头道:“人常道运去金似铁,运来铁似金,这位紫微大帝如此要紧,怎地就无人知晓。” 慕老祖叹道:“乱世之中,世人能够活命就是侥天之幸,哪里理会这许多。” 七绝仙子道:“另两位又有何神通?” 慕老祖道:“又有一位,叫文昌帝君,管得是天下文道,他日天下清平,万国一统,自然要开科取士,文昌帝君方能一展所长。先前我所说的那位义士,正是有了文昌帝君的加持,这才灵慧超人,以区区一月时间修订出阵图来。” 诸修听罢,皆是赞叹不已。原来那福缘灵慧,皆是可以加持的,此事竟是首次听说了。 杨老祖又道:“第三位叫做寿星,管得是世人寿限,明日之战,破阵固然要紧,另有一桩大事,也要诸位知晓,亦和这位寿星有关。” 诸修见杨老祖说的郑重,皆是肃容听讲。 杨老祖道:“那位风苍龙本是禅修出身,也曾与七绝仙子有一面之缘,当时这位风苍龙的境界,其实是低于七绝仙子的。” 七绝仙子道:“我正为此事惊讶,那时他的境界并不曾高过我,如此我却是拍马难及了,其中有何缘故?” 杨老祖道:“风苍龙云游四海学艺,修成天仙境界后,便来到海外仙岛,不想却在海中遇到一件物事,这物事来历非凡,连我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那物事或与魔界有关。” 七绝仙子动容道:“怎地又扯上魔界?” 杨老祖道:“当年魔界魁神效世尊之法,化为四道分魂,是为索苏伦,煞月,索瓦耶,柯修罗。这其中索苏伦已修成玄灵天尊,世尊之下,便是玄灵,也不必说他了。 “那位煞月也是当年世尊从龙之臣,如今已是位列仙班,威望甚重。索瓦耶与柯修罗当年与索苏伦争位,亦是被煞月所杀。” 七绝仙子道:“这等陈年旧事,谁人不知?” 杨老祖笑道:“仙子莫急,听我道来?如今索瓦耶卷土重来,重现魔界,正与当今魔界魁神迦罗争位,索瓦耶倒也不怕迦罗,唯担心柯修罗魔魂不散,因此将柯修罗魔魂分成七道,分别镇压于绝地之中。” 七绝仙子耐着性子道:“这也是旧事了。” 杨老祖道:“本来按这布置,柯修罗绝无出头之日,不想数年前不知何故,被那柯修罗逃出一道元魂去。那柯修罗若只是逃出一道元魂,本也无济于世,但如今瞧来,柯修罗这道元魂,却遇到一道古怪气息,就此收集了其他六处元魂,如今便藏在雪神宫中修行。” 七绝仙子道:“这说法也是不通,柯修罗元魂逃出,不过是近年之事,风苍龙修成高明手段,却已是数十年了。” 杨老祖道:“只因那道古怪气息先遇风苍龙,再遇柯修罗,那风苍龙修成大道,便与这古怪气息有关,而风苍龙之所以倒行逆施,则与柯修罗脱不了干系了。” 七绝仙子道:“说来说来,重点就是那道古怪气息了,但不知这道古怪气息是何来历,又怎以这般厉害,不光成成了风苍龙,更成就了柯修罗?” 杨老祖正色道:“探明这道古怪气息的来历渊源,正是我等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 诸修听罢,皆是面面相觑,原以为此行只为风苍龙而来,不想风苍龙之后,竟是魔界魁神分魂柯修罗,而柯修罗之后,又是另有高明。原本以为只是宗派之争,哪知却事关天下气运。 诸修的神情不由沉重起来。 第480章神光难敌阵难破 第480章神光难敌阵难破 诸修北上之时,个个信心百倍,哪知此番遭遇之事,竟是前所未有。便是如杨氏老祖这等通天的人物,此刻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而此战的前景,竟不知是如何了。 唯一的可知的是,世间之事无论怎样艰难,都得一步步行来,明日先将冰火大阵破了才是正经。 杨老祖道:“先前我已将阵法玄机分授诸位,想来诸位已是了然于胸,阵法易破,气息难缠,明日之战,诸位务必努力。” 诸修轰然道:“我等谨遵法旨。” 当夜无语,到了第二日清晨,杨老祖睁开慧目,向对面引龙山观瞧,只见那冲天杀气比昨日犹胜,心中甚是不安。便对慕老祖道:“这冰火大阵前所未有,世人只道天罗大阵为世间第一,哪知这冰火大阵,竟经毫也不亚于天罗大阵了。” 慕老祖听出杨老祖心境已生微澜,不由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来这凡尘走一遭,只需竭尽全力,以求问心无愧罢了。” 杨老祖叹道:“阵法易破,人心难测。” 说到这里,就立起身来,对诸修道:“时辰已至,诸位随我去山前破阵。” 诸修齐声应了,这才离了云篷,往卧龙山行去,此时雪神宫中传来九声炮响,由风苍龙领头,三大护法随侍,前来山前迎候诸修。 杨老祖来到山前,动用一双慧目凝望风苍龙良久,只见风苍龙双目神光湛然,显然并非堕入魔道,他心中忖道:“那道古怪气息究竟是怎样来历?竟然瞧他不出了。” 风苍龙揖手道:“杨老祖,此番南北斗法,一决雌雄,胜者一统天下,败者退隐林泉,老祖以为如何?” 杨老祖冷笑道:“天下之事,非老夫所知,老夫不过是东穹杨氏的族长,怎能理会天地兴衰,既得风宫主所邀,不过前来破阵而已。” 风苍龙笑道:“此阵玄机,想来老祖已然尽知,只可惜世事难料,老祖便有十足把握,欲破此阵,却是难上加难。” 杨老祖道:“口舌之争毫无意义,风宫主且去阵中主持,容老夫破来。” 风苍龙哈哈大笑,随即转身,那冰火大阵已然推到山前,杨老祖昨日虽观瞧良久,又熟知阵法玄机,但如今近身来瞧,似是暗暗心惊。 论理此阵不过是三十六名地仙修士布置,又能有多大威能?但这阵法展开之后,隐隐瞧出有一道清气通达天空,一道黄气深探地底。又有赤白两道神光于阵中盘旋不定。此阵虽由凡界修士布成,却是通天达地,与世间诸般阵法大为不同,就连天罗阵法,也未必就能强过此阵了。 杨老祖瞧此阵越久,心中越是犹豫,好在此行九位修士,皆是世间大能,人人皆有惊天手段,强力法宝。那阵中又有内应,危急时自然会来接应,因此破除此阵,怎样也有六七成把握。 杨老祖转身对慕老祖道:“此阵既分为正反八卦,自然要分别压制,就依先前定议,你我各领三人入阵,唯留七绝仙子在阵外监战。” 慕老祖正要答应,七绝仙子道:“怎地偏偏不用我。” 杨老祖笑道:“那督阵之职也甚为要紧,若阵中有变,我等身在阵中,又怎能及时瞧见,唯有仙子及时传讯,我等方能临机而变,再者或有道友支持不住,仙子亦可速速入阵来援。” 七绝仙子道:“若是这样安排,在下领旨。” 杨老祖道:“九星,重阳,镇魔子,你三人随我来。” 何九星三人齐声应了,紧随杨老祖身后,自正八卦震位而入。守阵的小阵主见了,慌忙道:“老祖慢来。”将手中法剑一指,只听阵中一阵霹雳声响,三道紫雷自空中落下,击向杨老祖的头顶。 杨老祖笑道:“此等小术,也敢来伤我。” 他用手一指,头顶生出青莲一朵,又向足下指,足底则生出庆元一朵,牢牢护定身躯,便有紫雷袭来,又如何能近身。 那修士见杨老祖修出青莲庆元,不由得目瞪口呆,又惊又佩。只因当今之世,青莲庆云极难修成,非得削了胸中五气,聚成三花,方能修出莲花庆云来,因此但见莲花庆云,必是大贤大能之士了。 此修既然阻之不得,只好让杨老祖入阵,何九星紧随在杨老祖身后,亦一步跨进阵中,此番入阵极是凶险,故而何九星不带锤侍,却将那星童带在身边。这星童星眸微睁,手持法剑,入得阵来向四周一瞧,忽地一改懒洋洋的态度,道:“好凶,好凶。” 杨老祖亦知道何九星收的这星童大有来历,听出这话有玄机,便道:“星童,此阵如何个凶法,你说来听听。” 星童道:“世间阵法,不过借来天地之力,此阵借来的法力,何止是天地而已。” 杨老祖动容道:“此话何意?” 不想那星童面上生出惊惧之色,只在那里摇头,却不肯说话了,杨老祖知道他不敢说,不由将眉头深锁。这时重阳真人与镇魔子也抢进阵中,四人不敢分开,自然聚到一处。 杨老祖道:“老夫要破此阵,需得从震位而入,从生门而出,只需走上这一遭,此阵必会大乱,慕老祖破阵之法,与老夫大同小异。但此事说来容易,自震位至生门,不知要遭遇多少风险,老夫只怕也未必能一一照应,诸位好自为知。” 重阳真人道:“既入此阵,哪里还管生死。” 杨老祖道:“说得好。”仗着头顶青莲,足下庆云,就向离位转去,守阵修士叫道:“不要走!”伸剑向空中一指,只听空中那柄天龙剑嗡嗡作响,就放出赤光一道,洒向杨老祖全身。 杨老祖暗暗道:“这赤光厉害,就怕削了我的青莲庆云。”但既入此阵,如何能避开天龙神光,这也是冰火大阵的厉害之处。 只能勉为其难,手中施了道法诀,替那头顶青莲加持,这朵青莲立时发出毫光千百道,但毫光只射出三尺去,三尺之外,毫光不及。 只因若要抵挡天龙神光,就需将这青莲的威能聚集到一处,稍有分散,就怕要被天龙神光所趁了。 那天龙神光“刷”地一声,就与青莲撞到一处去了,杨老祖原担心青莲受损,急忙凝目去瞧,见那青莲安然无恙,反倒将天龙神光逼退数尺,这才放下心来。 守阵修士见伤不得老祖,倒也不奇,试问杨老祖是多大的道行,自己不过是区区一名地仙修士,就算借来天龙神光,威能也是有限。于是再施法诀,将天龙神剑震住,一道神光又向何九星打了过来。 何九星大叫道:“不好,不好。”口中慌里慌张,双足却已抢占方位,同时双手一扬,就将那对劫星锤蓦地向守阵修士打去。 杨老祖笑道:“我来助你。”头顶青莲再次飞出,迎向空中神光,神光与青莲两次交手,自然仍然是斗个平手了。 但何九星的这对劫星锤却是极厉害的法宝,那修士措手不及,被银锤打在胸前,顿时打了个粉碎了。 何九星见锤杀了此修,心中暗暗欢喜,本来这阵法严丝合缝,怎能随意诛杀守阵修士,但因此阵玄机已知。刚才何九星占住坎位,正与守阵修士相对,这才出其不意,杀了此修。 杨老祖喜道:“九星这次立下首功。” 正想借此余威,以破竹之势将这阵法破了,哪知阵中人影晃动,来了一名修士占住阵主之位,正是雪云龙到了。 雪云龙欠身为礼,道:“杨老祖,晚辈得罪了。”也不见他动用法剑,只是将双手一指,震动天龙神剑,又将一道神光压将下来。 却见这次神光凌空下击,却与刚才大不相同,若这神光有十成威能,地仙修士只能借用一成罢了,而由雪云龙亲自施诀振剑,则可发挥此剑三成威能。 这次神光所向,仍是杨老祖。 但杨老祖虽知这次神光威能增加,可若想避开,也是万万不能了,冰火大阵之妙,就在无论身在阵中何处,那神光立时击下,绝不迟疑。任你修成世间一等一的步法,那速度怎样也是快不过神光的。 更高明的是,哪怕是百人同时入阵,那神光就能同时发出百道来,且百道神光彼此间五不干涉,除了袭向自己的一道,其他神光怎样也是瞧不见的。 别看阵中只以一柄天龙神剑为杀伐之术,但因阵法有如此玄妙,一柄天龙神剑,自可化为千柄万柄。 杨老祖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来挡此剑,不过若只靠这头顶青莲,未必就有十足把握,因此杨老祖袖中祭出一件法宝来,正是他平时常用的得意法宝如意尺,此尺极快飞去,竟抢在青莲之前挡往神光,只听轰然一声响,那神光竟将如意尺打为两截,好在打碎如意尺之后,神光威能顿减,自然被青莲挡住了。 杨老祖面色一变,道:“快走,快走。”此小阵既换了主人,威能足足增了数倍,又怎敢在此停留,急忙足踏庆云,转入另一座小阵之中。 雪云龙也不追赶,笑道:“老祖慢走。” 何九星三人紧紧跟来,亦转入另一座小阵,何九星嚷道:“老祖,这阵法怎地这般厉害。” 杨老祖道:“阵法虽是厉害,好在守阵之人境界有限,若皆换成雪云龙这样的高士,那才是令人无计可施。” 何九星笑道:“雪云龙这样的人物,世间又有几人?” 第481章古来人心最难测 第481章古来人心最难测 杨老祖这边破阵的进程,虽算不上势如破竹,倒也在意料之中。那边慕老祖领着天风宗宗主任元风,天耀宗宗主孙自愚,阴朔宗宗主路千山也来破阵。 慕老祖道:“诸位道友随我向前,要先从坎位而入,自死门而出,与杨老祖破阵之法也算是大同小异了。” 任元风道:“谅此小阵,有何难破,在下对阵法也算精熟,又知晓了此阵玄机,不如让在下当头冲阵。” 慕老祖连连摇头道:“任宗主,不是我小瞧你,实因这阵法厉害的紧,便是老夫也无十分把握,唯有步步为营,方是破阵正道。” 任元风知道慕老祖行事谨慎,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罢了。 慕老祖将一件法袍抖开,原来是一件紫绶仙衣,此宝传说是仙界之宝,由器祖陈玄机亲自打造,最擅避五行法术。姬慕杨三家皆有通天之能,仙界中族人不少,因此得授一件仙界法宝,倒也不足为奇。 此袍展开,就斗出金光万道,慕老祖披上此袍,就向阵中行去,那守阵的小阵主不敢大意,忙将一道法诀施来,震动阵中地煞刀。 法诀到处,地煞刀发出阴风阵阵,向慕老祖吹来,此风可不得了,拂铁铁碎,吹人人亡。若是血肉之躯,被这阴风吹到一丝,也要送了性命。 且那阴风起处,立生极寒之气,境界稍稍低一些的,只怕就施展不开了。 慕老祖有紫绶仙衣护体,自然毫不在意,迎着阴风便行,果然那风吹到紫绶仙衣上,竟是袍带不起,慕老祖仍是神色从容。 但慕老祖身后三位宗主,却是如临大敌,各人施展手段,来抵此阴风。任元风祭起宝鼎,将全身都罩住了,那阴风吹到宝鼎上,只打得哗啦乱响,原来这阴风之中有无数冰刀寒箭,若是不以为然,被这冰屑击到身上,可不是等同于中了千刀万箭。 孙自愚则忙将一颗明珠祭起,这明珠托在手中,不过鸡卵大小,瞧来不过是等闲珠玉罢了,不想祭到空中后,却发出万道赤光,那赤火好似道道火焰一般,瞧来可不就是一轮明日? 原来此珠名叫赤焰珠,正是寒属法宝法诀的克星,孙自愚有这赤焰珠护体,阴风自是吹不到身前三丈处。慕老祖瞧见孙自愚的手段,也忍不住赞道:“孙宗主的法宝,恰是那阴风寒气的克星,今日要观孙宗主大显神通。” 孙自愚哈哈大笑道:“自当竭尽全力,不负慕老祖所托。” 唯有路千山略显惊惶之色,此人思来想去,对这阵中的阴风寒气,竟无相克之宝,只好将法剑祭起,那法剑一分二,二为三,三化万剑,万剑森然竖立,形成一座剑山,将路千山紧紧围在当中。 只是万剑之法虽好,只能挡住风中冰刀寒箭,却挡不住阵阵阴风。 那阴风自路千山脖颈处灌将进去,路千山不由将脖子一缩,显得甚是狼狈。 慕老祖忙道:“千山不要忙。”手起定风诀一道,来止阴风。只是慕老祖的定风诀虽是高明,但在冰火大阵之上,已方法术皆有神秘加持,威能与往日不同,定风诀也是稍缓阴风威能而已。 慕老祖虽是守成之性,但见出师不利心中也是焦急,暗道:“难不成竟被一位小小地仙拦住,不施雷霆手段,怎显我慕氏威风。” 想当初慕氏老祖慕行云,几欲与世尊平齐,一度被世尊视为对手,慕氏弟子虽不及慕行云之万一,但慕氏仙术传家,又怎能被人小瞧了。 就见慕老祖并指如剪,向守阵修士一指,空中顿时就显出弯月一道,弯月中发出冷冷清辉,洒向守阵修士。 孙自愚等瞧见这仙家妙术,皆是喝彩不已,路千山更是脱口叫道:“莫非便是慕氏传世绝技七月心刀?” 听到“七月心刀”的名字,慕老祖面上就是一红。那七月心刀的确是慕氏传世仙术,奈何此术极难修成,自慕行云老祖之后,后辈弟子竟无一人修得成功。 没奈何,慕氏便将这七月心刀化繁为简,加以修订改良,实是名称不变,但其中玄妙之理却是大大不同了。因此慕老祖所修的七月心刀,就算修至大成,也只是当年一成威力而已。 饶是如此,七月心刀盛名之下,也吓得那修士面无人色,此修心生怯意,竟不敢施法迎敌,而是慌忙转身就走。 修士斗法,斗的就是胸口一口气,此气若泄,立时一败千里,那守阵修士虽是逃得快,又怎及得上七月心刀心至刀随,只见血光迸现,那修士身首分离,一道元魂就遁出阵去。 孙自愚三修大喜,道:“恭喜老祖立下首功。” 慕老祖见斩了一名小阵主,面上仍是声色不动,此阵候补阵主甚多,又有三大护法与风苍龙隐在阵中,随时可以替换。杀了一名阵主,也只是略挫对方锐发而已。 果然那修士刚刚被杀,云雾中冲出一人来,占住方位,喝道:“雪土龙在此,慕老祖休要逼人太甚。” 慕老祖也不答话,再将七月心刀祭起,雪土龙亦是神色肃然,急忙施诀振刀,地煞刀发出白光一道,以奔雷之势迎向空中清辉。这清辉虽好,总不及地煞神光。两道光芒相遇,就将清辉打得消散不见了。 慕老祖出手不利,心中忖道:“阵中这两道神光究竟是怎样来由?比起青毫,紫微来,竟也不算弱了。看来天地法则变化之后,世间神通妙术后来居上,若只修旧法,怕是要被淘汰出局了。” 见雪土龙再将地煞刀振动,知道抵挡不易,与其在此与雪土龙耗费精力,不过转入他阵,早早穿阵而过方是道理。 因此慕老祖展开紫绶仙衣,挡住空中白光,那白光虽是强大之极,可触到紫绶仙衣之后,仍是无声无息。这一场交手,慕老祖固然是大为放心,雪土龙则是心有余悸了。 慕老祖喝道:“随我来!”由坎入离,就转进另一座小阵法中去了。孙自愚三修紧紧跟上,不敢稍迟了半步。 离位守阵修士已知慕老祖杀了一人,心中自是惊恐,所谓打人不过先下手,忙将法诀施来,振动地煞刀神光来迎慕老祖。 慕老祖已试过紫绶仙衣威能,自然不慌不忙,将此衣向前一提,挡住白光袭体,同时再取一件法宝,自袍下打将出去。 先前慕老祖携来四件法宝,皆以红布摭住,紫绶仙衣算是一件,第二件就是他手中打出的物事,叫攒心针,此针随光而动,端得是去势如电,乃是一件一等一的暗宝。 按理以慕老祖身份,怎能对境界低微的弟子动用暗宝,但是今日之战,步步危机,多走一步就多一刻远离危机,慕老祖也是顾不得了。 这攒心针果然厉害,一道金光闪现,那法宝便穿心而过,守阵修士仆地而倒,身子坠入阵中,不知去了何处。 虽是杀了守阵修士,慕老祖也不去抢占阵主之位,而是领着三修急急一转,就到了乾位了。 刚才攒心针得手,慕老祖虽是暗叫惭愧,但见此宝杀人麻利,自然再起杀心,不想向阵中一瞧,却大大皱起眉头来。 原来守阵修士面前有铜镜三面,就照出三道人影来,也分不出谁是真身,谁是幻影。 孙自愚瞧见这阵势,忙叫道:“慕老祖,这三面铜镜如何来破?” 慕老祖道:“惜玉公子盗来的阵图之中说得明白,我与姬杨两位老祖也参详多时,欲破此小阵,需得你三人同时动手不可。” 孙自愚道:“我等明白了,我三人各自敌住一人,慕老祖可在旁边探查,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慕地祖道:“邀诸位前来,正是为破这三面铜镜幻像,诸位务必努力。” 孙自愚道:“何必两位动手,在下一人既可。”当即上前,也不动用头顶宝鼎,法诀掐定之后,就从宝鼎之中又飞出三面小鼎来,分别撞向三面铜镜。 孙自愚这件法宝,叫做子母百岳鼎,大鼎之中藏有三尊小鼎,传言一面小鼎,就有二十岳之能,大鼎则是四十岳的神通,加在一处,恰好就是百岳了。 如今三面小鼎撞向铜镜,分别具有二十岳的灵压法力,试问区区一名地仙修士如何抵御。 不过这名修士倒也不慌,就见三面铜镜齐齐晃动,铜镜方位大变,镜中身影也是斗转星移,就见镜中三修同时施诀,引动地煞神光来袭。 孙自愚慌忙御使三鼎迎去,三道白光打得三鼎轰然作响,总算将白光挡住了,然而其中一鼎却裂出寸长的裂纹来。原来此鼎冲在最前,首当其冲之下,竟是承受不住了。 便在这时,又一道金光闪过,铜镜中三影皆倒。想来是慕老祖探出真幻来,立时出手,就夺了守阵修士性命。 孙自愚喜道:“老祖又立功劳。” 忽见阵中一修飞掠而过,就占住阵主方位,但孙自愚凝目瞧去,此修竟是路千山。 孙自愚道:“千山,我等只再穿阵而过,守在这里无用。” 路千山微微一笑,道:“千山奉风宫主法旨,专在此处迎候诸修。” 第482章知人知面难知心 第482章知人知面难知心 路千山竟然临阵背叛,慕老祖四人如何不惊,慕老祖心境虽不会因此动摇,神色亦凝重起来,冷冷地道:“道友,三家七宗同气联枝,如今誓言犹在,道友背信弃义,有何话说?” 路千山肃容道:“慕老祖,说什么同气联枝,可不是天大的笑话,有事时七宗冲锋在钱,损伤弟子无数,说到获利分肥,怎有七宗之分。三家七宗等级森严,三家高高在上,七宗却卑贱到尘埃里,同盟,同盟,不过是多了三个祖宗。” 一番话说的孙自愚与任元风默默无语,慕老祖竟也无从辩起。三家七宗本就矛盾丛生,此事谁人不知,若不是有雪神宫形成重大威胁,三家七宗早就争斗起来。 原以为大敌当前,三家七宗或可暂弃前嫌,同御强敌,哪知路千山与雪神宫竟早有勾结。 阵中但凡发生事情,三十六名小阵主皆是立时知晓,因此秦忘舒生瞧见路千山踏定方位,公然背叛,心中自然大为震惊。 冰火大阵本就强大之极,如今又多了一位大能修士,自然是如虎添翼一般。 路千山掐起法诀,晃动三面铜镜,身影化成三道,身法法诀皆是熟极而流,从这一点瞧来,路千山与雪神宫早就有所勾结了,只可惜三家老祖竟不曾发现。 慕老祖饶是泥人之性,此刻也是怒气冲冲,仗着紫绶仙衣万宝不惧,再将攒心针打将过去,与此同时,袖中再出一宝,乃是一方紫绶金印,此宝与紫绶仙衣本是一对,仙衣可御万宝,金印攻城拔寨,可谓是相得益彰了。 以慕老祖的境界地位,同时动用两宝,可谓前所未有,虽然铜镜中只有一道身影为实,两道为虚,但慕老祖同时打出两件法宝,便有六成把握击中路千山的本体了。 路千山见慕老祖动怒,心中自然惊惶,毕竟姬杨慕三位老祖压制七宗多年,积威之下,如何不惧? 慌忙中急祭万剑之法,再合着两面铜镜化成的幻影,天地间刹那间全是剑影,也不知有多少道剑影了。 那攒心针被这万千剑影晃来,仍是所向披糜,瞬间击穿剑影无影,将一面铜镜打得粉碎,只可惜这铜镜本非路千山本体,就算打碎法宝,也是无功。 那紫绶金仙更是厉害,此印祭起之时,有万千符文相随,而每道符文皆有独当一面之能,因此金印起处,万千剑影竟被消去大半了,只听“扑”地一声,这金印正打在路千山头顶,只打得金光遁地,火焰四溅。 “好险,好险!”金光火焰之中,路千山左手持剑,右手持盾,与刚才相比,竟是精神倍长。 慕老祖见金印打中,本是一喜,可瞧见路千山安然无恙,心中大为惊愕,紫绶金印何等厉害,竟打杀不得一名天仙大成之士? 急用慧目去瞧,这才连连点头,道:“原来道友竟修成浑朴金身,难怪不惧此印。” 秦忘舒听到“浑朴金身”四字,心中大动,此功他心念久矣,只可惜一直没有机缘修成,此刻瞧见路千山修成此功,自然大为留心。 和那慕老祖的金印何等厉害,但路千山受了此印,仍是纹丝不动,浑朴金身的威能可想而知了。 孙自愚道:“慕老祖,路宗主既修成浑朴金身,等闲难破,不如离了此阵,先避其锋芒再说。” 原来浑朴金身一旦施展,短时间内身子就是昊化之躯,浑朴之宝,若想打破金身,又是谈何容易。不过等时刻一到,浑朴金身威能就会消失,那时来寻路千山的麻烦也是不迟。 但避开路千山的锋芒虽是上策,留着此阵不破,冰火大阵却难打得通了,那么后面的小阵也就愈发难打了。 慕老祖稍一思忖,咬牙道:“且留他性命。”脚步急转,瞬间离了此处,再转其他小阵。 只因浑朴金身极难打破,再加上冰火大阵加持之功,便是慕老祖也是无计可施,留在此阵又有何益? 然而慕老祖虽遇此大挫,奈何身在阵中,传讯不灵,那边的杨老祖则是懵然不知了。 好在阵外的七绝仙子却瞧了个明白,这七绝仙子火一般的脾气,见到路千山临阵背叛,怎压得住心中火气,急声叫道:“七郎,你在此旧阵,我去阵中杀了路千山。” 杨七郎慌忙道:“老祖请仙子督阵,正是为了防止阵中发生意外,两边传讯不灵,此刻路千山背叛,杨老祖那边却不知晓,还请仙子速用法宝神通,知会杨老祖才是。” 七绝仙子听到这般说话,只好忍气吞声,道:“那阵法隔绝内外,我便想传讯又有何策?” 杨七郎道:“三位老祖先前洞悉阵图玄机,临时炼制一宝,叫做隔界金铃,唯有此宝,可以沟通内外。”忙将一件法宝取将出来。 七绝仙子见那金铃三寸大小,薄如纸片一般,金铃内侧刻有符文三道,七绝仙子只瞧了一眼,就知道此宝用法了,忙将金铃依法诀摇动,同时对准金铃叫道:“杨老祖,路千山临阵背叛,慕老祖破阵不得,只好暂避他阵去了。” 杨老祖听到这话面色纹丝不动,七绝仙子以为金铃传讯不灵,只好再说一遍,杨老祖微微点头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三家七宗人数众多,难免良莠不齐。” 此刻杨老祖四修身处小阵,正是景位之阵,景门亦算一道吉门了,此阵就算有大能修士镇守,也无借用之处,因此破此阵倒也不难。 只是杨老祖听到路千山临阵背叛,难免心境动摇,此刻他强抑心境,凝神观阵,只见此阵修士双目圆睁,手中法诀掐定,喝道:“打!” 随着这一声大喝,空中天龙神剑猛然摇晃起来,发出两道白光,分袭何九星与杨老祖。 杨老祖冷笑道:“景门之中有何依仗,这神光也能伤我?” 要知道阵中方法不同,借来的神光也是大为迥异,像景门这种吉门,神光的威能几乎减半了,怎能伤到杨老祖? 倒是何九星不敢大意,口中叫道:“星童助我!” 那星童果然紧握着拳头,星目发出光芒紧紧跟在何九星身后,何九星被星童法力加持,体内真玄如沸,祭起劫星锤来挡神光,空中传来霹雳声响,总算将此光挡下了。 忽听镇魔子道:“道友,景门本是吉儿,怎能擅用杀伐之宝,你且移开此位,瞧我如何施展。” 就见镇魔子驱虎上前,占了景位正中,那修士也不拒绝,含笑道:“正要瞧镇魔子大修大显神通。” 何九星见镇魔子移位向前,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他转向重阳真人道:“真人,我的眼睛定是瞎了,或是犹在梦中,前面那位,莫不是镇魔子?” 重阳真人叹道:“何公,事已至此,你还是醒来吧。” 何九星凝目瞧向镇魔子,越瞧越怒,道:“镇魔子,你我好歹也是百年的交情,难不成你真要叛我,我便立在这里,等你杀来。”说罢挺身向前。 镇魔子低首垂眉,不知是心中有愧,不敢瞧向何九星,还是另有谋划,只听他道:“吉门之中,最好抵近厮杀,只因我等身在吉门之中,自然有无数加持,对方却无变化,还怕占不到上风?” 身边雪神宫修士道:“大修说的有理。” 镇魔子伸手在袖中取出一物,向空中祭去,大喝道:“笼中八兽,听我号令,遇人杀人,遇佛杀佛,不得有误。” 原来空中所祭,乃是一只硕大的铁笼,笼中关着八只奇兽,各具奇形怪状,无不凶恶狰狞。这八只异兽怒吼连连,就从笼中奔去,向何九星扑去。 重阳真人瞧见八兽来势汹汹,慌忙道:“何兄小心,镇魔子便不忍心杀你,这八只异兽只怕讲不得交情。” 八兽来势如虎,最先扑到的一只已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何九星的咽喉,何九星长叹一声,双目清泪长流,道:“罢了,罢了,相交百年,却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手中法剑急急撩去,将那异兽斩为两半,因他有星童加持,虽是天仙大成境界,出把却有金仙神通,这异兽如何当得起? 这边斩杀一只异兽,那边将劫星锤使开,却不敢前击伤敌,只是用劫星锤护住身形,片刻之间,打得其他七兽落花流水一般,八兽伤了两对,死了三只。 何九星大喝道:“镇魔子,你有何手段,尽管施来,又何必对我手下留情!”原来何九星已瞧出八兽手段平平,若非镇魔子刻意留情,又怎会如此? 镇魔子仍不肯抬起头来,道:“何兄,你听我一劝,三家七宗早就名存实亡,你为三家牺牲了性命,又有什么好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刻正是天大的机会掀翻三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请何兄深思。” 何九星怒道:“你我交情绝无,势不两立,你说的每个字,我只当成放屁。” 镇魔子叹道:“既是如此,何兄就要小心了。” 此修将双手一拍,就见刚才七损八伤的八只异兽复又原地复活。精神百倍,重新向何九星扑来,再瞧这八只异兽,又与刚才不同,其身形几乎大了一倍,口中獠牙露在齿外,显然凶恶之极。 何九星暗道:“我与他相交百年,竟不知他有这种御兽的手段,八兽死而复生,却又是什么玄机?” 八兽再度袭来,便是灵压也增了一倍,此番再想随手打杀,只怕绝不会那么容易了。 第483章众叛亲离是何因 第483章众叛亲离是何因 何九星奋力祭起劫星锤,将冲在最前的一名奇兽打得粉碎,然而灵识探去,那异兽虽是身子粉碎,一道元魂不散,且细探那元魂,竟是阴气森森。 何九星恍然大悟,叫道:“好个镇魔子,名叫镇魔,本身却是个邪魔,你擅修鬼兽,逆天妄为,他日天劫到来,岂能放过你。” 原来八兽之所以死而复生,是因八兽早就修成鬼兽,只需阴魂不灭,自然不死不生。镇魔子本是仙修之士,就算自家不曾修行鬼道,但御使鬼兽,亦算是是犯了仙家大忌。 镇魔子叹道:“何兄,你且过了今日这难关再说,又何必替我操心。”急急摇动天龙神剑,目标却是慕老祖。 随着路千山镇魔子临战背叛,秦忘舒的心中渐渐清晰,雪神宫的庞大计划,就此也算是水落石出。 从雪神宫刻意挑衅那时起,这计划不过刚刚浮出水面。那风苍龙先是冷落厉幻真,再辅以雪土龙说项,这才使厉幻真心生怒火,掳去许负心,就此拉开南北两大仙宗争斗的序幕。 看来所谓风苍龙沉溺男色,不过是故意示弱,让三家老祖以为雪神宫行事仓促,软弱可欺。而这其中死奸斗智,阵图外泄,也不过是坚定三家老祖心志,其目的就是引东穹诸修前来,以姬杨慕三家老祖之能,竟被风苍龙一步步引入陷井而不自知。 这场战局,与其说是南北仙宗之争,不如说是三家七宗内斗。 想来慕杨两位老祖之所以困窘若此,一来是向来自高自大,小瞧了这位雪域神龙,二来是忽视了七宗离叛之心。 现在只是路千山与镇魔子显露真容罢了,但秦忘舒相信,除了这两位老祖,定有其他老祖也参与这个庞大的计划,正如镇魔子所言,此刻正是掀翻三大世家的大好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杨老祖手指青莲,脚踏庆云,再次避开天龙神光,目光所向,却是何九星与重阳真子。 路千山镇魔子已叛,杨老祖对何九星与重阳真人的信心不禁发生了动摇,参与该计划者还有几人?何九星究竟是与镇魔子上演了一场好戏,还是真正忠心?重阳真人是隐忍待机,还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杨老祖忽然发现,自己对七家老祖的性情为人,竟是知之甚少,此刻便是反复思忖,也不知从何辩断。杨老祖至此,已是后悔莫及。 想来三家七宗格局早成,三家老祖高高在上,无不视七宗为自家藩宗,表面上三家七宗地位平齐,但其实都是上下相隔,地位森然。双方早就离心离德,再无情义可言。 重阳真人在杨老祖凌厉的目光之下,竟不敢抬头示人,杨老祖心中蓦地明白,那重阳真人也离他而去了。 杨老祖冷冷道:“重阳,你果真也要叛我?” 重阳真人叹道:“当年重阳宗发生内乱,在下的师弟纠集一帮宗中元老要夺我宗主之位,多亏杨老祖送来书信一封,替在下站脚,动摇了帮中元老的心境,这才助我稳固大位。” 杨老祖淡淡地道:“难得你不曾忘记此事。” 重阳真人道:“在下既受老祖如此大恩,又怎能不竭力尽心以待,那些年东征西讨,哪场战事不是我重阳宗冲锋在前。” 杨老祖道:“那些年重阳宗所立功劳着实不小。” 重阳真人道:“只可惜重阳宗冲锋在前,所得又有几何?老祖只知用人,不知怜下,敢问老祖可知近年来我宗中弟子殒落几人?我身受三次重伤,老祖可曾派人慰问?” 杨老祖原是满腔怒火,此刻不由语塞。 重阳真人语气转冷,淡淡地道:“我为了当年老祖一信之恩,不惜赔上宗中许多弟子性命,这笔生意,老祖可是赚得大了。我一腔忠心,换来的却是宗门弟子埋怨,重阳宗更沦落为老祖藩宗,但有急务,只再派遣一名使者到来,重阳宗必定立时起身,若是稍有迟缓,必遭重责。敢问老祖,此刻想来,心中果真无愧吗?” 杨老祖废然长叹道:“罢了,事已至此,何必多言,你我各凭胸中道术,斗个高下罢了。” 重阳真人道:“在下原不敢与老祖交手,但形格势禁,不得不然。请容在下先行告退,那杜门便是在下镇守之地,老祖不来则罢,若是闯进来,在下只好全力以赴,就如往日一般。” 说到这里,重阳真人向杨老祖一揖,便要转身离去。 杨老祖喝道:“往哪里走,祭起手中玉尺,就向重阳真人当头击来。 忽见一道身影御着玉遁龙而来,手中则将一柄玄冰尺祭起,两根法宝在空中相撞,激得光芒四射,寒气森森,正是风苍龙赶到了。 风苍龙笑道:“杨老祖何必动恼,那重阳真人好歹也是有功之臣,就算今日绝情断义,也不曾口中恶言,老祖反倒不如重阳?” 杨老祖见到风苍龙,自是怒发冲冠,道:“你来的正好了,若是诛杀了你,又何必再去破阵。” 风苍龙大笑道:“在这冰火大阵之中,可容不得你做主。只可惜在下虽是百般图谋,也只是逛来了两位老祖,姬老祖竟能置身事外,可谓福德之士了。” 杨老祖道:“何必姬老祖来此,便是我也取了你的性命。”见玉尺胜风苍龙不得,忙取三尺金钟,就向风苍龙当头罩去。 那金钟祭起之时,竟是云气漫漫,金光万道,照得风苍龙分辩不明,急忙抬头去瞧,哪知金钟落下极快,“当当”两声响,就将风苍龙压在金钟里。 杨老祖又惊又喜,祭出此宝之时,也没指望立时得手,哪知却是一举奏功。看来风苍龙的修为竟是有些夸大了。 此钟名叫三昧神火钟,钟里藏着三昧神火七道,哪怕是大罗金仙遇到此火,也是分分钟烧得干净,杨老祖不敢怠慢,急忙掐起法诀用火,就见金钟之中窜出神火千尺,果然烧得猛烈。 哪知风苍龙却在火中作歌道:“景门吉位怎伤身,三昧神火总无功,借得天龙三分力,诛奸除孽天下平。” 杨老祖见风苍龙在火中无事,自是大惊,风苍龙戟指笑道:“杨老祖,你等不过是仗着世家渊源,方能安享此位,怎及我起自寒微,死里求生,那景位如何能伤人,老祖安平享乐多年,不悟天地玄机,可笑,可笑。” 杨老祖心中羞愧之极,他刚才一怒出手,竟忘了景位吉门之事,原来这阵中方位各有道理,何事能行,何能妄行不得皆有说法,自己也是横行惯了,胸中一怒就要用宝,却反被风苍龙耻笑。 只是风苍龙虽是三昧神火之中安然无事,却因那金钟是昊天之宝,等闲难以逃出,只是在那里掐定法诀避火罢了。 镇魔子忙道:“风道友休要慌忙,我来助你。”说罢再祭天龙神光,来劈金钟,刹那间有三道神光自天龙神剑中分出,将他金钟敲得山响,就此摇动金钟法诀,金钟外侧罡光不牢,终于现出裂缝一道。 风苍龙足踏玉遁龙飘然而出,笑道:“杨老祖,你若与我厮杀,何必选在这里,这阵中有惊伤杜死,皆是杀伐之地,又有坎震巽离,最能施宝用兵,风某只在那些所在等着你罢了。” 说罢御着玉遁龙施施然而出,杨老祖纵是恨不得一口平吞了风苍龙,也是留不下他。 何九星叫道:“杨老祖,今日之战,唯死而已,且将破阵之事放在一边,只需与慕老祖在阵中会合,大伙儿齐心联手,定能杀出阵去。” 杨老祖冷笑道:“你等又要设谋害我不成?” 何九星大愕道:“老祖,竟信不过何某不成?” 杨老祖叫道:“我若想与慕老祖会合,只能冲到死门中去等他,既入了死门,又怎能逃出生天,你这计策不是害我,又是什么?” 何九星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大声叫道:“老祖,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若论这阵中法则,各有说法,在这景位之中,伤不得主阵之士,唯有在死位之中,主阵者方有机会一死。还请老祖明察。” 杨老祖道:“我今日谁也信不过了,何九星,你若想叛我,只管杀来,若不肯叛我,你我就此分道扬飙,自寻自己的营生。” 一番话说的何九星泪水长流,叹道:“老祖,你这话何不伤人。”说罢转身离了景位,也不知冲向何处去了。 杨老祖连遭伙伴背叛,已是心境大乱,幸好身在景位之中,杀伐之术施展不得,那镇魔子也不来惹事,杨老祖收起金钟,沉心静气了一回,忖想道:“何九星刚才说话,未必就毫无道理,此阵之中,唯有凶位可以伤人,若想诛杀风苍龙这等大能,非得到死地不可。” 当下急转脚步,去赴死门,奈何此去死门,奈何那死门之中,尚隔了七八道门户,也只好步步为营,耐心杀去。 正所谓一人拼命,万夫莫当,杨老祖此刻怒火攻心,谁敢抵挡,就被他一口气冲破四门去,眼瞧着死门在前,忽听七绝仙子金绝传讯,那七绝仙子急急叫道:“孙自愚任元风临阵背叛,慕老祖身受重伤!” 第484章欲将心事付星童 第484章欲将心事付星童 坏消息接踵而来,形势更加清晰,但秦忘舒却愈加茫然。 究竟是风苍龙要借助七宗之力一统天下,还是七宗要借风苍龙之力以下反上?对秦忘舒来说,都无多大的区别,他心中最为纠结的是,他究竟该站在那一边。 他原为以姬杨慕三位老祖心怀天下,法力无比,哪知却只是凭着世传祖荫上位,其实并无惊人手段,起码杨慕两位老祖的表现便是如此了。 他原以为风苍龙性情大变,倒行逆施,却原来一直是设计用谋,只凭这份隐忍,亦算得上大能之士。 他日浩劫来临,谁才能当得起领袖之职?这也是秦忘舒参与此役最重要的是原因。 而目前看来,无论是两位世家老祖还是风苍龙,都担不起这个天大的重担。 风苍龙固然精于谋算,才智丰凡,但以诡道而御天下之众,必遭他人以诡道对抗,又怎能令天下修士心服口服? 两位老祖连身边伙伴都无法洞察透彻,又如何能知已知彼,率众御劫? 而眼前争斗,似乎正如罗援所说,不过是蜗角之争罢了。诸修瞧见的,只是各自的利益荣辱,心中怎有大局? 忽听心神中传来叹息之声,竟是刀灵所发,秦忘舒心念传音道:“刀灵,因何叹息?” 刀灵道:“主人,我当年随世尊厮杀多年,也不见人心败坏若此,世尊所遇对手固然亦是穷凶极恶,但人人皆有立场,个个心怀苍生。好比魁神索苏伦,心中只想着替魔界苍生谋福,否则怎有今日尊位?但如今阵中诸修,个个想的皆是自己罢了,刀灵委实瞧不上。” 秦忘舒皱眉道:“这么说来,刀灵是劝我置身事外,不去理会?” 刀灵道:“刀灵只想对主人说一句话,天下重担,哪里能指望他人,还盼主人励精图志,自个儿担当起来,风苍龙也罢,三位老祖也好,只怕都指望不得。” 秦忘舒道:“只恨我境界低微,难免人微言轻。” 刀灵道:“当初世尊志在重拯七界,却是灵修时就定下的志向,主人比起世尊当初的境界,可不是强得多了。” 秦忘舒听到此言暗暗点头,慨然道:“刀灵既如此看中我,在下又怎能令你失望,只是当今局面下,两位老祖却是死不得的。” 刀灵道:“两位老祖若此,风苍龙便没了忌惮,此人性情多变,又擅行诡道,天下人就怕会被你欺骗了,只是主人毕竟修为不足,又该如何去救两位老祖?” 秦忘舒道:“此事我心中早有谋算,但有一件大事,着实可虑。” 刀灵道:“主人想说的,莫非是地底那声低吼?” 秦忘舒道:“天龙神剑至阳至刚,此剑出世,必定是邪魔辟易,那地底的物事若是堂堂正气之物,怎能惧怕天龙神剑,我瞧那物事,绝非好物。” 刀灵道:“这几日我也在尽力感受那物事的气息,但在刀灵的记忆之中,似乎也寻一出这物事的根底来,主人若想弄个明白,只好去寻何九星身边的星童了。” 秦忘舒道:“那星童的确不俗,刀灵可知道此童的来历?” 刀灵道:“说来此童也是刀灵的旧相识了。” 秦忘舒大喜道:“原来竟是故人。” 刀灵道:“当初世尊身边的性灵之宝着实不少,至强为刀灵,至亲者为无锋剑灵胡不归,其后胡不归因故殒落,我原以为见不着他了,哪知世尊重情,最终还是想方法设法,将他重新养气培元。” 秦忘舒道:“世尊大能无极,何事不遂。” 刀灵道:“世尊创立苍穹之后,除了分布日月,又设二十八星宿,各有福缘修士掌管,这其中九曜中的罗睺星,便是由胡不归掌管,那罗睺亦是杀星,正合着胡不归的性情来历。我瞧星童来这凡间走一遭,那定是世尊刻意安排,让他来尘世历练了。” 秦忘舒道:“星童如今还识得刀灵吗?” 刀灵道:“前世已非,遑论今世,他就算是见了我,也是不肯相认的。而刀灵亦是羞于见他。” 秦忘舒默默点头,当初世尊的从龙之臣,得登高位者不可胜数,但刀灵胡不归却仍要重新修起,自然是羞见故人了。 便道:“刀灵怎知胡不归知道地底那物事的来历?” 刀灵道:“刀灵当初被打得刀体碎裂,刀魂散尽,自然是记忆全失,胡不归虽也是因故殒落,却也该比刀灵强些,且他刚才在阵中惊叹,被杨老祖问起时,又沉默不言,可见他心中必然有数了。” 秦忘舒道:“既然他在杨老祖面前都不肯说出真相,又怎会对我说?” 刀灵道:“胡不归既随世尊多年,怎不知识人,主人是怎样人物,胡不归一眼就能瞧出来了,若是他抵死不肯明言,说不得刀灵只好现身,逼他说出来就是。”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我便将何九星引进我阵中来,正好与他说话。” 他所掌控方位乃是阵中火位,这方位主控天龙神剑,原比其他方位地位崇高,当下默运法诀,运转阵法,三转两换,何九星已近在眼前了。 便在这时,身后飞来一人,正是雪玉龙,却见雪玉龙阴恻恻笑道:“秦道友,我奉宫主法旨,特来替你主持。” 秦忘舒冷笑道:“原来玉龙竟是三家老祖奸细,说不得,只好拿你开了杀戒。”说罢伸手向天龙神剑一指,那天龙神龙轰隆响应,剑上白光耀目之极。 这是因秦忘舒所占方位极是重要,且与天龙神剑禀性最亲,因此哪怕秦忘舒只是地仙境界,也能发挥出此剑的五成威能来,雪玉龙见那神光惊人,慌的摆手道:“的确是宫主法旨,玉龙怎敢相欺?” 秦忘舒道:“护法大人,你是阴人的身子,怎能占住这阳刚之位?你若占了此位,岂不是阴阳失位,阵法大乱了,便是宫主法旨,也是乱令,亦请恕在下不敢遵从。” 雪玉龙怒道:“你果然不肯相让吗?”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护法大人,七宗叛了五个,我的身份只怕也是泄露无疑,你等留着我的性命,不过是怕三位老祖起疑罢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今日要想夺位,只好凭你的手段来夺,又何必欺我?” 雪玉龙嘿嘿笑道:“秦道友果然心中明镜一般,既然七宗已弃暗投明,两位老祖大势已去,那是再也留不得你了。”说到这里,掌中法诀掐来,就要与秦忘舒斗法。 秦忘舒只是摇头,笑道:“两位老祖是多大的本事,落在此阵之中,也只能是随波逐流,护法大人,前番恩怨,正该今朝了结,请恕在下无礼。”说到这里,法诀稍稍一动,那空中白光就落将下来。 雪玉龙见白光落将下来,吓得面无人色,火阵之中,天龙神剑威能最强,自己又是至阴之体,天龙神光就是他最大的克星了。他心中叫苦不迭,急忙将身子急遁,只怕逃离此阵。 不想身子刚刚一动,一道森寒杀意扑面而来,雪玉龙不用去瞧,便知道是老对手刀灵到了,刀灵的手段雪玉龙如何不知,此刻也难与他争锋,只好将身子一伏,只露出背脊面对神光刀灵。 “铮铮”两声响,那神光落在雪玉龙的背脊上,就好似打铁一般,击得金星乱窜,却伤不得雪玉龙分毫。 只见雪玉龙背上法袍已被神光打碎,露出一面青甲来,青甲之上泛起符文无数,其中有几道符文耀目之极,似乎就是数道剑文,那剑文挡住天龙神光,自然伤不得雪玉龙了。 秦忘舒暗道:“雪玉龙背上的这片青甲,竟是这般厉害。” 就趁着秦忘舒惊愕之际,雪玉龙着地一滚,就滚出了火阵去。 刀灵道:“主人此刻算是与风苍龙真正放对了,只要两位老祖不死,此阵风苍龙也撤不得,但是可以勉强容身,只是对手实力强大之极,主人务必小心。” 秦忘舒虽知此战千难万难,但胸中豪气反倒因此冲天而起,哈哈大笑道:“不行至难之事,又怎能修成无上大道,刀灵,你我独掌此阵,虽只是汪洋中的一片轻舟,也定要让风苍龙头痛不已。” 刀灵亦忍不住面泛微笑,道:“刀灵愿助主人坚守此阵。” 说来此事微妙之极,有趣之极,风苍龙早知秦忘舒心生二意,但为了计谋得逞,只好暂时隐忍,此刻七宗叛了五个,两位老祖大势已去,本该将秦忘舒立时诛杀,却因被秦忘舒占位火位,一时间竟也奈何不得。 若是撤了冰火大阵,固然可将秦忘舒随手诛杀,但却同时放走了两位老祖,百般谋划,可不是一场空? 若是不撤此阵,由秦忘舒主持火阵,就好似在冰火大阵之中扎了根铁钉一般,可不是让风苍龙头痛万分。 秦忘舒道:“风苍龙早晚要亲自来寻我,我还是尽快将何九星运转来问个明白。” 说到这里,再次转动阵法,冰火大阵牵一发而动全身,阵中诸修被秦忘舒这番引动,自然方位大变。两位老祖本约好在死位相见,但阵法转动之后,各自方位大变,若想相见,却是不容易了。 过何九星却被秦忘舒引到面前来。秦忘舒立时喝道:“何宗主不必着慌,秦忘舒在此。” 第485章天地正气不可灭 第485章天地正气不可灭 那何九星因被杨老祖误会,更心痛好友背叛,犹在那里痛哭流泣不已,此人说来也是一宗之主,哪知却是性情中人,说哭就哭,来不得半点扭捏。 想来正是因为何九星性情耿直,最重情意,五宗虽是早就谋划背叛之事,却不敢将何九星拉进来了。 而阵外的七绝仙子,修的本是七绝心法,比起何九星来更是直情直心,五宗宗主也不敢擅行拦拢。就因有何九星与七绝仙子在,两位老祖还不至于完全孤立无援。 哪知杨老祖却疑心起何九星来,何九星自然是寒心之极。此刻听到秦忘舒的名字,好似溺水中人捞到一根稻草,心中就是一喜,道:“果真是秦道友?” 秦忘舒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忘舒虽无回天之力,也定当竭力维持,不知何宗主可肯助我。” 何九星道:“我不助你,谁来助你。” 秦忘舒道:“只是一人向隅,众人不欢,如今五位宗主离叛而去,慕老祖身受重伤,忽然间身边竟无信得过的人了,忘舒有三问,若何宗主肯答我,忘舒自当捐了这条性命,与何宗主同生共死。” 何九星刚才虽因遭杨老祖怀疑而心中伤感,但静下心想来,无论是谁,身边的亲友一个个离他而去,任谁也会惶恐,又怎会再肯轻易相信他人? 因此何九星道:“秦道友只管问来。” 秦忘舒道:“诸人皆叛,为何宗主不肯叛?” 何九星叹道:“或因世人皆知,九星乃是一个愚人,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姬老祖对我原有救命之恩,我这条性命自然早就属他了,别人知道我性情耿直,也就懒得理会我了。” 秦忘舒点头道:“何宗主执善固执,自然是人人钦敬。忘舒第二问是,何宗主可肯发下誓来?也不必立下符誓,只需何宗主亲口一诺,忘舒必当以性命来报。” 何九星慨然道:“秦道友当我是世间义士,何某不才,绝不敢辜条道友所望。何九星一心只为苍生,与风苍龙誓不两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手中掐了道法诀,向空中一放,一道毫光就窜到空中去了。 秦忘舒道:“忘舒第三问,问的是你身边星童,敢问何宗主,你可知星童来历?” 何九星道:“这星童自何而来,何某着实不知,却不是存心隐瞒,只因我当初尚是九星宗弟子时,这星童就是镇宗的性灵,等我执掌宗主之位,那星童仍是这般大。我九星宗因这星童而得名,但星童来自何方,他既不肯说,历代老祖自然也不肯逼问了。” 秦忘舒瞧向何九星身边星童,虽值此大乱之局,那星童仍是神情漠然,周遭发生之事,竟似与他无关一般。秦忘舒暗道:“这星童虽有莫大神通,不凡来历,但瞧来浑浑噩噩,却也不知何故。既然他连九星宗历代老祖都不放在眼中,又怎会理会我。” 当下心念一动,刀灵立时掠出妙府山居。说来刀灵见着故人,也是心中羞愧,当初世尊身边侍从,如今个个享有尊位,唯独自已却要历劫重生。好在面前星童与他亦是同为沦落人。 刀灵喝道:“星童,你可识得我。” 星童抬起将来,星眸闪闪发亮,缓缓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你。” 刀灵道:“当年一别,屈指就是数千年了,今日不叙离情,只问生死。星童,啊星童,今日你我若不振作起来,此世历劫之苦统统白费,又要重新再来一遭,难道你肯甘心?” 星童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对手势大,非你我所能抗衡,也只好随波逐流了。” 刀灵冷笑道:“当初刀君与你同位,刀君如今已在仙界封神,你却沦落至此,我先前本不明白此中原因,现在看来,原来万事皆有根由,你的成就也就不过如此了。” 星童懒洋洋地道:“罢了,随你怎样说去。” 刀灵喝道:“世尊为你劳心费力,你日后怎有面目去见世尊,便是我也替似羞愧至死。” 星童叹道:“我此生此世,也就是如此结果了,哪里有缘再见世尊,晋南,你是不知那物事的厉害。” 秦忘舒听到星童称呼刀灵为晋南,知道那是刀灵以前的称呼了,又听到星童主动提及地底物事,自是心中一凛,便凝神听来。 刀灵道:“那物事再怎样厉害,难道还比得过当年世尊对手不成?” 星童苦笑道:“那地底的物事,便是世尊最大的对手了,正因为连世尊也斗不过他,小子何能,又怎奢盼此番侥幸成功。” 刀灵动容道:“那物事竟是世尊的对手,难不成竟是魔我下凡?不对,不对,若是魔我下凡,世尊怎能不跟来?” 星童道:“此物事是魔我身上一道灵息,原是因世尊与魔我斗法千万年,以世尊之能,自然渐渐地将魔我压制。那魔我不敌,便放出这灵息来,就算是他的使者,便来凡间找个帮手,助他祸乱天下,越是天下大乱,人心不古,魔我自然也就越发强大了。” 此言说罢,何九星与秦忘舒皆是耸然动容。 不想那物事竟是魔我分身,难怪具备绝大神通。哪怕这位魔我使者只是魔我万分之一的神通,也非世人可敌了。难怪星童如此悲观,不肯振作了。 刀灵喝道:“不过是魔我身上一道灵息罢了,又不曾修成实体,既然修不成实体,那就施不得法术,怎就将你吓得失魂落魄!” 星童道:“你不知那使者的厉害,这使者不具人形,只是一团气息,却是玄承无双,包罗万象,世间诸法皆通,就连世尊也比不过了。当初这魔使遇着风苍龙,就收了他为使徒,数年之内,就将风苍龙修为大进,这才一绕雪域。 “其后魔使又遇柯修罗,竟收集世间七魂,要让柯修罗重返魔界,你道这五位宗主为何要叛世家三老?也就是盼着能拜在魔使座下,当一个使徒罢了。若果真被魔使瞧中,天下万法,哪样修不成?” 秦忘舒与何九星听到这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又觉得心中怦然而动,若说不动心,那可是假话了。 魔我本是天下性灵心中的一道恶念,万千恶念,便是魔我了,因此魔我自然洞窥世道人心,知晓世间正邪万法。若论玄承阅历手段,那真是世尊也比不上了。 因此那魔使就是至高无上,绝无仅有的大宗师,若被他耳提面命,教导一番,长生之望自然旦日可达。别说凡界修士,就连是海外大修遇到魔我,又有几人不动心? 只因世人无论修到怎样境界,那天生的私心毕竟难去,而魔使又是最知晓人心不过的,因此那魔使自是无往而不利,也难怪五大宗主纷纷离叛了。 也就是三家老祖与世尊大有渊源,被魔使视为对手,否则便是三家老祖,也未必能抵挡得住魔使的诱惑了。 而这位魔使的计划,此刻已能瞧得明明白白,若魔使计划达成,那凡界修士,则以风苍龙为首,魔界魁神,则非柯修罗莫属。如此魔凡一体,那海外大修就算有通天手段,至此也只能束手了。 秦忘舒想到这里,怎不惊心。若是魔使目的达成,天下乱局再无止息,而魔我也会因此强大起来,说不定就压倒了世尊。一旦魔我连世尊也压倒了,其后之后,秦忘舒已不敢想像。 何九星忽地道:“那魔使真要收五位宗主为使徒?”此言说罢,刀灵与秦忘舒皆是一惊,莫非何九星已然动了心。 正在那里惊愕,忽见何九星伸出手来,重重击了自己一个耳光,同时大叫道:“何九星啊,何九星,难不成为了长生之望,就要忘了做人的根本。”一连击了三掌,绝不惜力,竟将面孔击得通红。 秦忘舒见此既是感愧,又是欢喜。刚才自己也曾动心,又哪里的立场去指责何九星心念动摇。何九星本是真性情,别瞧他执掌一宗势力,却仍是赤子之心,或许正因此故,才能抵受得住魔使绝大的诱惑了。 星童道:“晋南,你想来,那魔使虽不能亲自动手,但座下已有七大使徒,凡界也好,魔界也罢,他日必是魔使的天下了,我等不过是世间区区性灵罢了,如何与他抗争。” 秦忘舒忍不住冷笑道:“星童,难怪你至今仍是成就浅薄,只因你始终不曾明悟。我若说邪不胜正,你只当是老生常谈。但你需要明白,这世间纵是魔障重重,只需有一丝浩然正气,那世道便毁灭不了。何况修士也好,性灵也罢,不遇绝大劫难,也难成就大业,因此遇到这极强大的对手,过不去的难关,反该心生欢喜,只因这才是天大的机缘,只要你咬牙撑过去了,何愁功业不成。” 秦忘舒虽在面前,星童一直不曾正眼瞧他,此刻听他说出这番话来,恍然间如同世尊在前,心中由不得一慌,忙向秦忘舒瞧去,已改了刚才的态度。 星童便揖手道:“秦道友所言,似乎极有道理。” 刀灵喝道:“何止是极有道理,你莫要小瞧了我家主人,便是火凤禹皇也敬他三分,只因我家主人立志以天地为师,力拯苍生。便是当年世尊志向,也不过如此罢了。” 星童喃喃地道:“以天地为师,难怪不会被魔使所惑。” 刀灵道:“星童,那魔使既现,你只当是凡间之事,这世间之事,必是一物降一物,魔我再强,有世尊与九渊大帝压制,魔使降凡,那天地必然也生出一物来克他。正如主人所言,只要这世间有一丝浩然正气在,那天是塌不下来的。” 星童猛地双目圆睁,叫道:“晋南,你不必说了,我这条性命是世尊所赐,大不了还给世尊便是。” 第486章生死一线意何如 第486章生死一线意何如 与此同时,阵中局势已然大变。五大宗主与雪神宫三大护法皆已占住紧要方位,要将杨老祖与慕老祖尽快拿下,唯留着风苍龙在阵中策应,打乱两位老祖步骤。 至于秦忘舒这里,或许在风苍龙瞧来只是芥藓之患,因此尚无力顾及。 当然,秦忘舒虽弱,但因牢牢占住火位,凭借阵法之利,若想将秦忘舒一举诛杀,反倒比谋算两位老祖还要困难一些。 秦忘舒也不急于动手,而是冷眼旁观,以自身小阵主的便利,洞察场上局势。 原来刚才慕老祖在伤门中,因被任元风以暗宝偷袭,伤了右臂,此刻正遭到风苍龙的全力狙击,那慕老祖无论转到何处,风苍龙总是如影随形,要配合小阵主将慕老祖尽快拿下。 秦忘舒冷眼瞧去,慕老祖初时虽是心境生波,此刻已然定下心神,只在景门,坤位,生门等吉位打转,既然生在吉位,那么天龙神光威能减弱不少,慕老祖只求无过,不求有功,一时间风苍龙也奈何他不得了。 只是慕老祖的步伐身姿,却是渐渐迟钝起来,令秦忘舒大为担心。 他向何九星问道:“那位任元风的暗宝有何妙用,竟令慕老祖伤势沉重,再这般周旋下去,慕老祖恐怕支撑不下去了。” 何九星道:“秦道友,你有所不知,任元风所用暗宝,必是化血神刀,此刀以魔域血虫淬炼,若是肌肤被划到,修士全身血液就要凝成一团了,以慕老祖修为固然可以化解,一时间也无法完全驱除,这样反复发作,慕老祖真玄消耗极速,怎能支撑。” 秦忘舒道:“何宗主,如今唯一的计策,就是将慕老祖引到这火阵中来,先寻机料理了伤势,再思破敌之策。只是如今被那五大宗主,三大护法占住小阵主之位,我此刻也难运转阵法了。” 何九星道:“既如此,秦道友在此稍候,我去将慕老祖接引过来就是。” 秦忘舒便令刀灵亦随同何九星同去接应,不想刀灵却道:“那风苍龙就算身在局中不自知,但地底魔使必能洞察大局,说不定就要让风苍龙前来冲突,只凭主人在此坚守,刀灵着实放心不下。” 星童道:“秦道友,刀灵之言有理,我与主人同去,必可成功。这火阵目前是我等唯一的依仗了,那是万万不能有失了。” 当画何九星领着星童,就去阵中寻那慕老祖,闯到杜门之时,何九星抬头一瞧,见那主阵之人正是任元风,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忘了自家使命,向前喝道:“任元风,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叛我等而去也就罢了,慕老祖向来宽厚待人,哪里对不住你,竟要用暗宝伤他?” 任元风被何九星骂得默默无言,一时间恼羞成怒,将化血神刀祭将起来来伤何九星。何九星抖擞精神,祭起劫星锤来,也要与任元风厮杀,却把秦忘舒急得心将火冒。忙传音道:“何宗主,慕老祖已被风苍龙逼进震位,正遭受天雷打压,还请何宗主速去救他。” 何九星猛然醒悟,奈何双方已然交手,两件法宝在空中已经拼斗起来,此刻谁若退让半步,谁就会大吃苦头,因此何九星竟是骑虎难下。 星童见此情形,手中持着法剑,就向任元风逼去,瞧星童御剑的手段,却与他人不同,此剑指天划地,唯图不肯指向任元风,但法剑每次挥动,星童身周多了道剑芒,此剑芒瞧来若桃花绽放,美不胜收,但却激得空气兹兹作响,若是肉身被这剑芒触到,那自然是尸骨无存了。 秦忘舒瞧见星童祭出刀芒来,心中略觉欢喜,刀芒剑芒总是一般,星童毕竟是世尊随身法宝,就算此刻境界不足,但出手就是剑芒,他日境界有成,炼成剑煞也不稀奇了。 任元风见刀芒朵朵漫天卷来,心中也是着慌,急忙掐定法诀,引那天龙神光来挡剑芒,只见天龙神剑接连闪了三下,方将空中刀芒扫得干干净净。 刀灵叫道:“主人,又是这天龙神剑碍事,今日若不能想办法破了这天龙神剑,如何以挽回败局。” 秦忘舒道:“对这天龙神剑,我心中早有定策了,只是若想夺回此剑,尚需唤醒剑魂不可。我自入阵之中,便已竭力施法,奈何总是不得回应,看来唤醒剑魂还需时日。” 刀灵道:“是了,此剑虽有剑魂,但混沌未醒,无法御使。但就算剑魂醒来,也只能被风苍龙所用,怎能轮到主人?” 秦忘舒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干将用淬血炼制之法,将我体内鲜血熔进天龙神剑,因此那剑魂只认我做主人罢了,风苍龙就算标识了此剑,一旦剑魂醒来,也可随手抹杀了。只是这剑元着实弱小,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言罢甚是着急。 刀灵急道:“那剑魂若是沉睡不醒,往往就要睡上百年千年,哪里有时间等他醒来,说不定,我只好上前去,激那剑魂苏醒了。” 秦忘舒喜道:“若果然如此,刀灵当立首功。” 刀灵纵身一掠,就向空中的天龙神剑奔去,只因刀灵这一动,就引得阵中三十六名阵主齐齐抬头。 雪玉龙最是机警,见刀灵只奔着天龙神剑而去,虽不知其中玄机,也隐隐觉察出不妙来,忙叫道:“不可让刀灵接近天龙神剑!”口中说着话,急振天龙神光一道,向刀灵劈来。 刀灵冷笑道:“这等光芒,也能伤我!”身子微微一颤,已由至实之体而化为至虚,那神光打到身上,如同打到空气中一般,怎能伤到刀灵分毫。 雪土龙见刀灵避过神光,心中叹息一声,道:“刀灵,你家主人虽是天下义士,奈何立场不同,敌分已分,请恕土龙无礼。”就将铁塔祭起,来镇刀灵。 当初刀灵被雪土龙这座铁塔镇住,着实吃了极大的苦头,刀灵为此耿耿于怀,此刻见铁塔祭来,目中寒芒陡生,掌中刀光便起,正是刀灵苦心孤诣创出的刀诀。 先前刀灵与雪玉龙动手,以至虚破至实,毁去雪玉龙身上法袍,其后每日修行,只想着如何完善刀诀,另创玄功,今日与雪土龙的铁塔再次相遇,正好一试数月来的苦修成果了。 就见那刀诀猝然击出,似芒似煞,却又有一道魔息暗蕴其中,与星童,青魔剑魂所用之法,皆是大不相同,这刀诀含天地绝杀之意,一往无前,只一闪,雪土龙那件铁塔发出“喀嚓”一声巨响,塔尖就被削去了一截,一股青气兹兹直响,向外窜动不休。 雪土龙变色道:“不好,我这自我之域竟被你破了。”慌忙将铁塔收回,见那铁塔伤损不小,心中自是大痛。 刀灵报了被囚之仇,心中略觉宽慰,再不去理会雪土龙,又向天龙神剑扑去。 雪玉龙慌忙挥动衣袖,祭出阴煞风一道,要吹散刀灵刀体,不想天龙神剑猛然一振,一道神光击将下来,不光将阴煞风打散,更将雪玉龙的衣袖削去大截去。 原来是秦忘舒亦掐法诀,御使此剑压住雪玉龙。 雪玉龙怒道:“此子可恼之极。宫主,依我之见,欲斩两位老祖,先得将秦忘舒杀了不可。” 这时重阳真人,任元风等人齐声道:“不错,有此子搅局,阵法之利就为双方共有了,的确非得先斩此人不可。” 风苍龙正在犹豫,忽听到地底传来吼声一道,慌忙肃容听了,片刻后喝道:“原以为此子不过是芥藓之患,哪知竟成大敌了,容风某亲自去会一会他。” 风苍龙掉转足下玉遁龙,就弃了慕老祖,要去寻秦忘舒的麻烦。 刀灵见风苍龙果然动念要杀秦忘舒,心中自是大急,奈何此刻唤醒天龙剑魂是为当务之急,若此剑无法完全御控,便是自己与秦忘舒合力,也绝非风苍龙的对手了。 刀灵只好将心一横,咬牙不去瞧身下阵法,此刻身在天龙神剑之侧,当即手起一道法诀,向天龙神剑击去。 天龙神剑被这道法诀击来,发出嗡嗡响起,刀灵大叫道:“剑魂,剑魂,速速醒来。” 唤醒器魂有种专用法诀,名叫醒魂诀,但刀灵向来只修杀伐之道,对诸般杂学并不在意,这醒魂诀也只是听过世尊提起过,此刻勉强施来,也不知是否用对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果然法诀到处,天龙神剑虽是大动,剑中器魂却无丝毫苏醒的迹像。 就在这时,空中有无数法宝祭来,正是诸位小阵主为阻刀魂,齐齐祭出自家得意法宝来,就算伤不到刀灵,也可阻她行事。 刀灵为避法宝,只能在天龙神剑之侧左闪右避,而身为至虚之时,又怎能动用法诀,一时间竟是僵在那里了。 风苍龙御使玉遁龙,自是一路无碍,转坎阵赴惊门,很快就来到火阵之前,只需再向前跨上一半,就可踏进此阵,取了秦忘舒的性命。 秦忘舒就算站定方位,但自身不过是地仙境界,无论法则怎样有利,又怎是金仙大成之士的对手。因此一旦让风苍龙踏进此阵,秦忘舒必死无疑。 第487章至杀希音动心魄 第487章至杀希音动心魄 瞧见秦忘舒身陷极危之境,最焦急的莫过于刀灵了,奈何她身在空中,正与诸修纠缠,又被诸多法宝围在核心,纵想脱身来救,也是万万不及。 更何况便是刀灵来挡,又能挡住风苍龙几合,没有这柄天龙神剑大力加持,那也是自寻死路罢了。 就在这时,一人一雀自坤位转来,便出现在风苍龙的背后,此修口中好似响了个霹雳一般,大叫道:“风苍龙,在下前来会你。”正是七绝仙子抢到了。 原来七绝仙子见诸宗主离叛,慕老祖受伤,立时闯进阵来,那阵中此刻已燃起四五处战火,且诸修的焦点或集中于刀灵身来,或是两位老祖身上,一时间对七绝仙子竟无人绝会,就被七绝仙子闯到风苍龙面前来。 风苍龙听到背后七绝仙子声音,也不回头,叫道:“风某领教仙子妙法!”手向空中一指,空中现出黑珠一粒,其势如山,就向七绝仙子沉沉压来。 七绝仙子叫道:“这等魔宝怎能近我!”将手中金鞭脱手祭出,去迎空中黑珠。 此鞭原有来历,叫做打魔鞭,本是步云宗镇宗之宝,若遇魔修,此鞭便增百岳之力,哪怕是魔皇境界,在此鞭面前,也是噤若寒蝉。 哪知空中黑珠与金鞭一撞,撞出万道光华,那金鞭反倒被黑珠撞成两截了,风苍龙哈哈大笑道:“仙子,你竟是错认了,风某本是禅修之士,怎能修成魔宝?” 七绝仙子大为惊愕,原以为这黑珠死气沉沉,必是魔宝无疑,哪知等那黑珠与金鞭相撞,方知此珠瞧来死气一团,其实却是气息清正,不涉魔邪。 七绝仙子暗道:“是了,阴极阳生,否极泰来,风苍龙既为魔徒,所炼法宝至清转浊,与世间诸宝皆不相同了。” 要知道魔我与世尊本是一体,不过是一正一反,魔我之名虽有一个‘魔’,却非魔修,而魔我既与世尊同源,其气息自然也是清正之极,只不过与世尊立场不同,要将这天地复归于沉寂罢了。 七绝仙破损了金鞭,心中自是心痛,但更苦于手中没有趁手的法宝拦住风苍龙,那七绝仙子也是情急了,将座下白羽孔雀猛然一拍,叫道:“孔雀助我!孔雀助我!” 白羽孔雀被七绝仙子催得急了,猛然清唳一声,雀身放出万道光华,向前跨了一步,忽地越过风苍龙,就拦在风苍龙面前。 风苍龙向前瞧去,只见白羽孔雀头戴赤冠,所发光芒七彩灿烂,竟令人无法逼视,那白羽现了法身,比刚才大了数倍。且瞧这白羽孔雀面目,也比刚才凶恶了许多。 风苍龙暗道:“不知这白羽孔雀是何来历,莫非是仙界下凡历劫的神禽?” 当下不敢怠慢,手指向黑珠一指,此珠再次打来,不想此珠沉进白羽孔雀身周光华之后,立时御控不灵,急急落了下去,竟是不知所终了。 这时那阵中的雪神宫修士也祭起法宝一件,要来与这白羽孔雀斗法,然而那法宝触到七彩华光,立时就被压得粉碎了。 风苍龙此刻也是惊愕,叫道:“好只白雀儿,莫非是朱雀弟子?” 七绝仙子见风苍龙一眼瞧出白羽孔雀来历,心中也是敬佩,便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白羽孔雀正是朱雀十二名弟子之一,你若敢伤他,就如同与朱雀作对。” 风苍龙哈哈大笑道:“别人怕朱雀,风某怎会惧怕。” 心中暗忖道:“瞧这白雀儿修成的华光,蕴藏绝大神通,世间诸宝难以近身,我若与他斗法,只好不用法宝。” 当下心念一动,手中掐出一道禅言来,这道禅言一出,四周顿时乌云滚滚,阴风阵阵,那白羽孔雀被这乌云裹住,身上华光顿时敛去大半,等那阴风拂来,白羽孔雀神情更是焦燥不安,看来风苍龙所用禅言,恰好克住了白羽孔雀的神通。 七绝仙子再次动容,看来风苍龙并非只是擅长施展诡计而已,此人的禅言因对手而变,这份灵慧可是自己万万不能及了。 既见白羽孔雀被禅言压制住了,七绝仙子大喝一声,离了雀背,伸拳卷袖,合身向风苍龙扑来。那七绝仙子虽是女子,却比男子刚勇了百倍,明知对方境界高过她了,却是丝毫不惧。 但这份刚勇配合七绝心法,却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威慑力,风苍龙见七绝仙子扑来,竟也是大皱眉头,暗道:“天子尚避醉汉,我又何必与她纠缠。”也是怕了七绝仙子不计生死的悍勇性情。 当下急转玉遁龙,避开了七绝仙子一扑,同时展开袖中万里江山卷,在七绝仙子面前一抖。七绝仙子鼓勇而来,竟是收势不住,一头撞进万里江山卷中,风苍龙不由哈哈大笑,叫道:“仙子,你说我杀你不杀。” 此番七绝仙子被逛进画卷之中,却与前番不同,这次是风苍龙本体持卷施展,怎是雪土龙携卷时可比。风苍龙上前抓住万里江山卷,正想将这画卷卷起,也好了结七绝仙子性命,哪知空中传来“铮铮”之声,好似有人拔动琴弦,又似空谷鸣音,清脆之极。 风苍龙急忙抬头,原来是刀灵见唤不醒剑魂,情急之下,合身向天龙剑一扑,要以自身至强刀体,强行撼动剑魂。那天龙神剑被灵刀这一撞,就好似中了千刀万剑一般,竟是无一处不受力。 刀灵一扑之后,天龙神剑铮然有声,那剑脊上忽地多出一目,虽是蒙胧未醒之态,却有一道剑气直冲天空,打散空中无数云团。 风苍龙暗叫道:“原来刀灵向前,是要唤醒剑魂,此剑已被我标识,剑魂就是醒了,自然受我驱使,刀灵此举有何用意?” 想到这里,身子已闯进火阵之中,同时伸手向空中一指,掌中已掐了御剑之术。要将将天龙神剑收回手中,瞧个明白。 而与此同时,阵中的秦忘舒也向天龙神剑遥遥一指,二人同时抢夺此剑起来。 风苍龙疑道:“秦忘舒有何手段,敢与我夺剑!” 那天龙神剑本来受法诀驱使,正冉冉向风苍龙落下,哪知被秦忘舒动用法诀之后,此剑立时改了方向,就向秦忘舒那里飘去,风苍龙耸然动容,猛地醒悟,叫道:“不好,竟中了干将的诡计。” 此刻方才明白,因此剑被干将动用淬血之法,那剑魂早就认了秦忘舒为主人,难怪干将反复交待,不可唤醒剑魂,那是担心剑魂唤醒之,立时就被自己瞧出破绽来。 风苍龙恨得咬牙,叫道:“干将可恶之极,竟赚了我一件法宝,枉费我许多心血。” 自己为炼制这柄天龙神剑,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物力,到最后却是替他人做嫁衣裳,成全了秦忘舒。 这时剑上那只眼睛已睁开一线,此目清纯无邪,如同三岁孩童一般,只因这天龙神剑中的剑魂远未成形,因此只生出一只剑目来,又因未能经历世间诸事,故而清纯无比。 风苍龙越瞧越是欢喜,这剑魂好似未琢玉器,实有无限可能,自己若能将这神剑夺回来,好生培养,实可与世间任何大修一抗高下了。 当下再祭禅言一道,要与秦忘舒强夺此剑,不想秦忘舒微微一笑,手中亦同时掐动法诀,将天龙神剑猛然一振。 法诀到处,剑上眼睛立时发出白光一道,向风苍龙头顶洒落,白光在空中迎上禅言,竟将那禅言符忘打得粉碎。 风苍龙叫道:“不好,秦忘舒立定阵中方位,有这冰火大阵加持,此剑剑魂又被秦忘舒所控,自然能发挥出天龙神剑的十成威能了。” 若是平地斗法,那秦忘舒怎是自己动手,哪怕自己是薄嗔微怒,秦忘舒也是万万禁受不起,但秦忘舒有阵法加持,又怎是等闲能诛杀了。 眼见白光洒落,风苍龙不敢强撄其锋,慌忙将身一闪,他的身子固然闪得快,脚下玉遁龙却是避不过了,被剑目上的白光扫到,立时玉屑纷飞,粉身碎骨了。 风苍龙头痛之极,稍稍定了定神,瞧了瞧秦忘舒,手中迅速掐起禅言一道,这道禅言未起之时,空中就传来梵唱之声,等禅言掐定,空中又传来钟鼓响,那秦忘舒听了这梵唱钟声,忽地变成痴痴呆呆,也忘了去御控天龙神剑,只知抬头去瞧。 阵中的慕杨两位老祖同时听到空中梵唱钟声,二人齐声叫道:“秦道友危矣。” 原来这道禅言,蕴藏着至杀希音,便是两位老祖听到了,也觉得身子发颤,心境动荡,那秦忘舒又是怎样的境界,听到禅言自然是浑然不知生死了。 要知道人生五识,能分辩色声香味触,再加灵识一道,是为六识,既生具六识,就容易被六识所惑,至杀希音最能动摇心境,令人不知死生,秦忘舒又是境界低微,极易被这至杀希音所惑,这才浑浑噩噩,精神恍惚起来。 两位老祖心中明白,此刻秦忘舒所守的火阵,那是诸修唯一的凭仗了,此阵若失,风苍龙就可重新赢得优势,到时阵法运转起来,又如何破阵而出。 而唯有秦忘舒不死,此阵方能为双方所共有。 慕老祖伤了一臂,离秦忘舒更是隔了数阵,已是鞭长莫及,但杨老祖因受诸修重点照顾,只能是隔得更远,因此杨老祖便有天大的神通,也是来不及赶向火阵,去救秦忘舒了。 杨老祖毫不犹豫,大喊道:“杨氏弟子听我法旨,此刻不请救兵,更待何时!” 第488章生死向来不必计 第488章生死向来不必计 这声音以全身真玄发出,自然是振聋发馈,便是这冰火大阵也是挡不住了。 阵外的杨七郎一直密切关注阵中变化,听到老祖传音下旨,立时对身边一位弟子,道:“施法传送。” 那修士随杨老祖前来时,一直紧握双手,此刻听到法旨,忙将双掌张开,只听“轰”地一声,掌心中的符文跳跃而出,在身前汇成一道青光。 那青光急速凝成一线,忽地上下一分,就将空中分开一道裂缝来,这裂缝急速扩大,眨眼就拉开一道两丈来长,八尺见宽的门户来,赫然就是一道传送门了。 传送本是极难之事,造一座传送门更要耗费许多财力,哪知这修士翻掌施诀,便凭空造出一道传送门来,岂不是令人震惊之极? 想来这其中必定另有安排,该修士翻掌施诀,不过是表像罢了,唯一可知的是,三家老祖必在这雪神宫附近暗造了传送门一座,阵外那道传送门,不过是传送门的映射而已。 在阵外弟子施法传送之时,杨老祖亦祭金钟,来助秦忘舒抵御至杀希音。此钟隔着数座小阵,再次向风苍龙落去。这次风苍龙是在火阵之中,一旦被这金钟罩住,钟内三昧神火定能将风苍龙烧得尸骨无存。 更令风苍龙皱眉的是,这金钟落下,竟是无所遁逃。原来这金钟不光是钟中神火厉害,其罩人之法更是大有讲究,祭钟之时,要计算时辰方位,对手的境界修为,一旦算定,那金钟落下,绝不落空。刚才风苍龙便未能逃脱。 如果因刚才金钟未能伤到风苍龙,就小瞧了此宝,那可是大谬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此钟曾被天龙神剑打裂,绽出一道裂缝,风苍龙或可因此逃生。 风苍龙眼见金钟落下,既知落不掉,干脆手掐法诀,要避钟中三昧真火,这次所掐法诀与刚才不同,乃是风苍龙性命交修的禅言真意,那禅言起处,全身罩起青光一道,好似结了一层薄冰,又似披了件轻纱法宝。 “哗啦啦”一声响,此种果然罩定风苍龙,只可惜金钟之中虽有神火涌出,却因钟上生出裂缝一道,灵气外泄,神火的威能自然大大减弱了。 杨老祖见此不由叹息,说来皆是自己虑事不周,若一直大这金钟引而不发,等觑准了时机再祭出金钟去,立时就可将风苍龙杀了,如今法宝受损,也只能叹惜时运不济了。 好在阵外传送门已然设成,姬老祖立时便可到来,有了姬老祖这种强援,虽不敢说形势逆转,但毕竟多出许多胜机来。 这次三家七宗倾巢而出,原是说好由姬老祖在家镇守,但姬老祖毕竟放心不下,这才请了位机关大能,百般设谋,在雪神宫密设传送阵一座,若遇危机,就可启动传送门,哪怕姬老祖远在东穹,也可瞬间赶到。 雪云龙见阵外空间裂缝已生,忙对雪土龙道:“土龙兄,对方援兵将至,以我想来,定是姬老祖无疑,此人若来,又生许多风波。” 雪土龙道:“还得你我同出此阵,毁了那传送门再说。” 雪云龙道:“正有此意。”二人同时步出冰火大阵,就向阵外扑去,至于二人留下的方位,自有雪神宫地仙修士镇守。 杨七郎瞧见两位雪神宫护法同至,冷笑道:“两位护法,此刻才想到来破传送门,可不是太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位护法已来到阵外,杨七郎手持法剑拦在二人面前,手中法剑凝而不发,只因杨氏弟子修大化神功,向来是后发沾治人。 雪云龙向雪土龙瞧了一眼,笑道:“还是我去吧。” 雪土龙心中大为不忍,道:“云龙兄……”他心中明白,若想冲破杨七郎的大化神功,那非得有重大牺牲不可,雪云龙说出这话来,其实已下定了赴死的决心。 但雪云龙的修为的确高过自己一筹,由雪云龙出手,必然更有把握。 想起多年来的兄弟情谊,雪土龙心中酸楚之极,道:“云龙又是何苦?” 雪云龙叹道:“如今这天地,还不如瞧不见的好。” 雪土龙暗暗点头,那风苍龙与雪玉龙二人,将地底的物事瞒得极严,原以为无人知晓,但两大护法是何许人,既然在天龙剑炼成那一时发现端倪,自然百般探查,终被二人探出真相来。 不想自己一心拥戴的宫主,竟已被一道邪气魔息所控,日后雪神宫的走向不问而知。这样的宫主,又怎能再跟随下去。 只是当初入宗之时曾发过誓言,此生此世,都要绝对效忠风苍风,二人皆是忠义无双之士,千金一诺,怎容发悔。既然叛不出雪神宫,与其坐视雪神宫倒行逆施,祸乱天下,还不如不去瞧的好。 雪土龙忍泪道:“也罢,云龙兄先行一步,土龙自有主张。” 就见雪云龙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忽地向前大跨了一步,就向杨七郎手中法剑撞去。 杨七郎知道雪云龙的修为不弱于已,此番不顾了性命而来,定是藏下极厉害的手段,他只好退了一步,手中法剑一反常态,抢先划了道半圆,要阻雪云龙向前。 但雪云龙毫不在意,又向前跨了一步,于此同时,雪土龙身子一闪,便已消失不见,那定是窜进大地中去了。两位雪神宫护法的举动再清楚不过,雪云龙要缠住杨七郎,雪土龙则要一心打碎传送门。 杨九郎喝道:“今日之战,不可容情。”法剑一抖,就将雪云龙圈在其中,就见雪云龙身上金光闪耀,左手向前伸出,隐有龙吟之身,这只手臂亦化成金龙一道,批亢捣虚,冲击大化神功,其右手伸出,则传来虎吼之声,那手臂则化黑虎一道,却是扑向杨七的面门。 杨七郎叫道:“原来道友早就修成龙击虎杀功,先前数次交手,竟一直隐而不发。”不想雪云龙的心机,亦是阴沉厉害之极。 先前雪云龙被自己的大化神功困住,几乎就要被断送了性命,也亏得此人隐忍,竟将这压厢底的绝学深深隐慝,此刻生死之战,方才真正显露。 雪云龙面露苦笑道:“七郎,莫怪云龙施展诡计,那是宫主下的法旨,云龙怎能不依。” 杨七郎叹道:“原来就连云龙兄这般义士,也知动用诡计,七郎也算领教了。” 二人口中说着话,自家的仙家妙术则是层出不穷,但那大化神功虽是锁住了雪云龙的左臂,却挡不住右臂的虎杀神通。原来雪云龙最强的不是左臂龙击,而是右臂虎杀。此人的性命,其实该叫雪云虎才是。 杨七郎连施三道法诀,也挡不往黑虎扑杀,心中大为惊疑,瞧雪云龙右臂虎杀神通,竟似有上天加持一般,看来雪云龙必是早晚朝拜白虎神君,否则怎有这样的威能。 杨七郎大叫道:“云龙兄,莫要逼我。” 雪云龙含笑道:“若能死在七郎手中,云龙死而无憾。” 杨七郎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来,他叹道:“云龙若拜了其他神君也就罢了,但白虎神君本与杨氏先祖有旧,若他知道是我杨氏弟子与你争执,又怎能助你。” 说到这里,法剑向空中一指,一道青光急急一闪,就没入空中去了,那青光刚刚闪过,空中就传来虎吼之声,这吼声大有歉意,雪云龙听到这声虎吼,心中顿时一冷。 忙向右臂瞧去,那臂上黑虎果然失去了生气,怎也无法幻化成形,黑虎低吼两声,渐渐消失不见。复觉手臂一紧,已被大化神功形成的半圆缠住。此臂既失去了白虎加持,又怎能抵御大化神功,格格声响传来,此臂臂骨已碎。 那圈子碎了右臂之后,仍是寸寸逼来,雪云龙全身上下,尽在大化神功笼罩之中,雪云龙暗暗舒了口气,自己求仁得仁,也算遂了心愿了。只盼雪土龙出击得手,自己也就不算白送了性命。 杨七郎既被雪云龙缠住,雪土龙虽面对慕杨诸多弟子,亦是不慌不忙,修士斗法,哪怕强上一分,也是优势占尽,别瞧他独斗七修,却仍是游刃有余。 毕竟土行之术神奇之极,除了杨七郎有化解之功外,其他修士面对此功,只能是一筹莫展了。 就被雪土龙避过诸般法宝,欺近传送阵前。 那传送门户仍是兹兹作响,又从门中隐隐传来山摇地动之声,看来此阵的彼端已然启动,姬老祖正借助此门,急急向雪神宫赶来。 自己若能及时破坏这道传送门,不光可挡住三家老祖的援兵,说不定亦可有可能将姬老祖截杀取途中,毕竟传送之事,是容不得一点错失了。 身前又有法剑袭来,雪土龙左手持剑,挡住对手法宝,右手掐了法诀一道,引空中紫雷来击打传送门户,这是他行前就已谋划好的手段,因此持剑施诀皆是行云流水一般,怎容对手拦阻。 就听得轰隆一声,三道紫雷击下,将传送门户打得光芒乱窜,就算这门户一时毁坏不了,但只要门户稍有损坏,姬老祖怎样也赶不来了。 不想就在雪土龙努力破损门户之时,雪神宫方向传来一声清啸之声。 第489章檀童一出万宝伏 第489章檀童一出万宝伏 诸修听到长啸之声皆是大惊,循声瞧去,只见雪神宫卧龙山中走出一名修士,年龄约在三旬上下,相貌清癯,形容飘逸,头戴竹冠一顶,足踏芒鞋一双。 长啸声中,雪神宫大殿如纸片般倒塌不绝,山中树木好似遭到一股狂风,如枯禾般折为两截,这等神通,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了。 雪神宫一众修士固然惊惶,却不及五位宗主形容失色,只因此修正是海内诸修之首,东穹姬氏老祖。 苍穹三域之外,万里海域之中,若论哪位修士可称之为第一,或是众说纷纭,只因三皇五帝各具神通,实难一论短长,但海内修士,姬老祖却是当仁不让的仙修第一人。 看来阵外传送门户,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门户竟在雪神宫之中了,秦忘舒稍稍一想,便知其理。那位墨氏弟子墨荆善布机关,这雪神宫的传送门户,定然少不得此修插手了。 这样看来,墨荆潜进雪神宫,竟是姬老祖的一招妙棋,雪神宫中布下传送门户,那么姬老祖完全可以在东穹镇守,以保后方不失,而一旦前方失利,又可瞬间来此,端得是能进能退。 随着姬老祖步步行来,身后山峰大殿皆倒,瞧得风苍龙心痛不已,只见他大喝一声,背后生出一道苍龙幻影,这苍龙昂首摆尾,自金钟里一挣而出,那金钟本就裂出一道细纹来,怎禁得住苍龙摆尾,刹那间金钟碎裂。风苍龙一步跨到姬老祖面前。 姬老祖冷笑道:“你便是风苍龙。” 风苍九不肯示弱,喝道:“来者可是姬老祖?” 姬老祖道:“昊天十族名常在,苍穹姬氏有传承。我姬氏源远流长,更是世尊出身之处,尚不敢苍穹称王,你是何人,竟敢一统苍穹。” 风苍龙哈哈大笑道:“饶是你姬氏世家相传,只可惜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姬老祖冷眼瞧去,淡淡地道:“你不过是仗着魔我之势,虎假虎威罢了,今日正要打碎雪神宫,驱除魔使,还我清平世界。”说话之间,灵压如潮,向风苍龙滔滔逼来,那风苍龙虽修苍龙之影,灵压强大之极,但在姬老祖面前,心中难免生怯,竟忍不住退后半步。 只听轰然一声响,二人身周山峰倾倒更急,原来二人灵压撞到一处,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自然是摧山拔岳,易如反掌。 姬老祖自出道以来,不曾遇到对手,然而如此盛名神通,也只是逼得风苍龙退了半步而已,姬老祖心中暗道:“魔使造化之能,果然深不可测,我修行数百年,方有今日成就,此人区区百年之身,却可与我分庭抗礼。” 再瞧风苍龙背后龙影,更是吃惊。只因这条苍龙亦是有来历的。 当初禹皇治水,有应龙为祸天下,禹皇集座下部属,历经三战,终将应龙斩杀,不想那应龙虽死,龙魂不灭,竟被风苍龙摄来,以做加持,因此风苍龙背后龙影就是当年的应龙龙魂了。 那应龙当年能与禹皇作对,地位非同小可,如今却甘愿替风苍龙加持,此人的福缘亦是不浅。 姬老祖暗道:“不请出我姬氏图腾,又如何能压住苍龙。” 只因风苍龙既有龙魂加持,自己灵压再强,也难动摇风苍龙心境,欲除风苍龙,非得压住这道龙魂不可。 姬老祖心念到处,背后风起云涌,现出一道龙影来,此龙有黄气环绕,鳞色淡金,正是仙界九龙海真龙之一黄龙。 那黄龙现出幻像,就向风苍龙背后苍龙扑去,那苍龙在龙族之中只能算是后辈,但却是毫不畏惧,亦张牙舞爪,迎向黄龙。两条龙影在空中大战,竟斗了个不分上下。 姬老祖请出族中图腾,只是为了压制风苍龙罢,并不指望黄龙能真正诛杀对手,只因请来真龙加持,不过是增强法力,坚固心境,那真龙是等何身份,怎会替凡界修士杀人? 姬老祖袖中光芒一闪,取出一件法宝来,口中道:“法宝屈尊,助我扫荡妖氛。” 只见那法宝乃是一名红衣童子,手执檀板一对,听到姬老祖话语,就显出真容,嘻嘻一笑,将手中檀板敲击起来,那檀板声音激越动听,令人心神皆醉。 风苍龙暗道:“莫非是慑魂之术?风某苦修禅功,道心如铁,怎能轻易动摇。”知道姬老祖非等闲法宝可敌,就从袖中取出一件奇珍来。 此宝乃是锦盒一只,风苍龙念动法诀之后,一物将锦盒挣开,原来是三寸长的一只独目异兽,此兽全身上下都是浑金打成,竟非血肉之躯。 就见这浑金异兽睁开独目,放出一道金光,就向姬老祖身上扫去。 姬老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金吞兽王,你能收服此兽,也是难得。可惜你不识我家法宝来历。” 金吞兽以食五金为生,修到极致时,全身便是浑金打造的一般,其身躯自然是万宝不欺,更修成浑朴金光,可碎昊天之宝。 红衣童子见了金吞兽王,双目大放奇光,将手中檀板轻轻一敲,金吞兽浑身瘫软,独目中的神光刹那间消失无踪了。 有天风宗宗主任元风叫道:“风道友需要小心,这是姬氏至宝檀童,专收天下法宝,你那金吞兽王不是他的对手。” 风苍龙见到红衣童子时,已是心生疑惑,又听到“檀童”二字,不由面色大变。原来世尊昔年有三件昊天之宝随身,一为聚灵幡,二为撼天铃,三为五界残卷。 这位檀童相传就与撼天铃有关,那撼天铃随世尊出生入死,亦养成性灵,世尊却觉得此宝威能过于强大,撼天铃一出,天下无宝,岂不是让天下法宝性灵再无出头之日,遂分撼天铃性灵为两道,以减弱其能。 而姬氏至宝檀童,传言就是撼天铃其中一道性灵历劫,经千年培育,修成红衣童子金身,炼成檀板一对,专收世间法宝。 金吞兽王本是异兽,因被风苍龙以秘法炼制,其实已是一件法宝了,既然是法宝,怎能不收檀童约束,果然那金吞兽王听到檀板之声,全身变得酥麻起来,浑朴金光再也施展不出了。 童子尚不懂人言,只知吱呀学语,见金吞兽王金光黯淡,喜得手舞足蹈,就向此宝一指,那金吞兽王身不由已,就向檀童飞去。 风苍龙叫道:“百年炼制之宝,怎能容你夺去。”急急掐起法诀,但那金吞兽王已是灵智大失,怎会听从风苍龙的使唤,眼瞧着此物就将落在檀童手中,风苍龙情急之下,手祭禅言一道,一股金风平地而起,将那金吞兽王也不知吹向何处了。 风苍龙既见此宝难以御控,干脆就送走此宝,怎样也是不容此宝落于檀童之手的。 姬老祖有檀童在身后加持,对手无论有怎样法宝,也是不敢轻出了,姬老祖这才再祭手中法剑,来斗风苍龙。 风苍龙亦是手段惊天,虽不敢动用法宝对敌,但他是禅修出身,修成禅言无数,便是身无寸宝也不至于败下阵来。 当下口吟手祭,再施禅言数道,百年精修之功,今日终于可以大显神通。 趁着姬老祖现身,风苍龙分心御敌之际,秦忘舒已将天龙神剑收在手中,此宝经干将百炼而成,又凝聚了自家的一缕精血,更要瞒过雪神宫诸修,可谓得之不易。 细瞧那剑身上,一只剑目闪闪生光,与秦忘舒两目相对,那剑目竟眨了一眨,瞧来倒也几分调皮之态。 秦忘舒喜道:“天龙神剑,你既有缘跟了我,忘舒定要将你好生培育,他日修成刀灵一般的性灵,也好名扬天下。” 那剑魂虽只是养出剑目一只,形体不曾修成,却是天生通灵,听到这话,又是眨了一眨。 此时阵外是姬老祖与风苍龙斗法,阵内诸修亦是舍死忘生,斗法厮杀一刻也不曾停止,而观阵内双方局势,几乎是旗鼓相当了。 因此这一场大战的关键,就落在姬老祖与风苍长处之战上,若姬老祖被风苍龙所败,自然是形势逆转,雪神宫稳占上风,而若是姬老祖得胜,其形势则是无比微妙起来。 只因卧龙山地底,尚有魔使潜藏,那魔使已将柯修罗七魂合一,究竟能否能柯修罗再造魔躯,却也难说得很。而这尊魔使又会生出怎样的诡计来,则是无人可测。 在卧龙山下诸修大战之时,百里之外的许负心与云天轻的心情,则随着战局变化起伏不定。 以云天轻之智,见到姬老祖跨越万里而来,固然是心中大喜,但想到自己与许负心掌中的两个赠字,又忍不住狐疑满腹。 一来不知那赐字的高人是何来历,二来这位高人既然赐下二字,必有因果,云天轻实不知会有怎样的变化发生。 云天轻只恨境界低微,难以完全掌控局势,像这般仰人鼻息,受他人摆弄的滋味,以云天轻的性情,其实是不堪忍受的。 忽听远处遁风急响,许负心忙用手中银镜瞧去,只见自雪神宫方向来了三名修士,皆是地仙以上境界,三修来势汹汹,怎有好意。 第490章杀人只在顷刻间 第490章杀人只在顷刻间 云天轻道:“那位大修说有奇事发生,莫非指的就是这三位修士?” 许负心道:“雪神宫离此甚近,有修士前来,倒也不算怎样的奇事。” 云天轻笑道:“负心,你想来,三家七宗老祖齐聚雪神宫,风苍龙还有甚可担心之处?就算有修士前来观战,也不会对此事造成影响,而为了你我两位弱女子,雪神宫又何必另遣人手料理。何况你我二人相貌大异,等闲修士怎能认出你我原来的身份?若说奇事,此事也算一奇。” 许负心笑道:“天轻怎能算是弱女子?你也莫要太谦了,无论这三修有何目的,天轻还是尽快想个主意,将他们打发了才是。” 她虽不曾修过怎样惊天动地的道术,境界又是低微,但有云天轻在此,许负心竟是丝毫不慌。只因她心中明白,就算对手强过她们十倍,云天轻也必有法子应对了。 云天轻笑道:“打发这三修倒也不难,只是这三修为何而来,却让天轻好奇之极,难不成雪神宫极是霸道,与人厮杀也不容他人观看不成?” 说话之间,三修已来到面前,见到二女,其中一修便道:“那物事在谁身上?” 另一修道:“管他在谁身上,宫主既有法旨,将这二女一同擒了去便是。”另二人同时点头,三修同时出手,齐刷刷拔出腰间法剑。 云天轻慌道:“三位大修莫急动手,小女子究竟犯了何错?要将我二人擒了去?难不成你三修见色起意?竟是好色之徒?” 一修士怒道:“何必问得许多?我等擒去你等自有道理,你等若是乖觉,自然有好处,若是蛮横无礼,休怪我等无情。别瞧你二人花容月貌,我等瞧来,也不过是红粉骷髅。” 云天轻最担心的是三修认出许负心,那时也就只好大打出手了,现在听这修士话中之意,却与许负心无涉,当下松了口气道:“既不是为人而来,便是为物而来,不知我二人身上有何物事,竟惹得大修前来,只需说将出来,小女子怎敢不依?” 三修见云天轻如此乖觉,怎能再拉下来脸来,其中一修和颜悦色地道:“仙子,你二人身上有件物事,着实非同小可,只需取将出来,交给我等,自然也就无事了,但此事甚是古怪,你二人就算身藏此物,只怕也是不知,非得来我雪神宫中,请了高明之士亲自探查,方能令其现身的。” 许负心与云天轻听到这里,皆是一奇,自家身上物事,难道自己竟是不知?但这修士言语说的诚恳,且此事也着实没必要说谎。 云天轻复又想到,自己与许负心来此观战,一来境界低微,二来离战场远达百里,对战局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为何那位神秘大修竟是会突然现身?且又朱笔赐字? 那大修更是说的明白,要让二人在此立定不动,直到战局结束为止,这位大修又打得是怎样的主意? 三修见云天意神色踌蹰,复又着急起来,道:“两位仙子,法旨在身,不得不从,速随我三人回山,若再延误,莫怪我等无礼。” 云天轻笑道:“三位大修,好端端地,怎样就恼了起来,小女子好生惊怕,这就随你们去了便是。”说话款款伸出手去。 她本来只需施展销魂大法,自然一举奏功,她此刻修得销魂手大成,就算极高明的禅修之士,也难稳固心境,何况三修只是地仙境界罢了。 但云天轻又甚是好奇,不知掌心那个“之”字有何妙用,因此五指慢慢张开,就将掌心文字,对准了其中一修。 此字一出,那修士“啊”地大叫一声,面上现出一道裂缝来,此裂缝自左眉划起,斜斜划到鼻翼,就好似“之”字上的一点。且那裂缝其来也无由,却是深达三寸,几欲将这修士的脑袋切成两半了。 忽见裂缝之中鲜血狂涌,这修士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就此堕下空中去。 另外两位修士大惊,慌忙各退一步,手中法剑祭在胸前,以防云天轻再次出手伤人。 云天轻此刻已心中有数了,原来掌心中的“之”字,乃是数道极厉害的法诀,刚才诛了一修,掌心“之”字之首笔迹已淡,还剩下一横,一撇,一捺,想来皆是杀人于顷刻的无上秘技。 云天轻暗道:“不想这大修出手如此厉害,真正的毫不留情,也不知负心掌中的‘和’字又是怎样,” 但大修交待明白,云天轻掌中文字用来对人,许负心掌中文字,却是用来对着自己的,此刻既见掌中文字如此厉害,云天轻怎肯让许负心行险,忙喝道:“负心莫要轻易动用那字。” 许负心也明白云天轻好意,道:“负心明白的。” 这时云天轻不舍得再用掌中法诀,干脆另起一掌,五指轻挑慢拢,销魂手已出,两名修士本来眼睛瞪得溜圆,就怕云天轻再施手段,此刻云天轻伸出手来,二人更是瞧得仔细了,这一瞧不要紧,大脑顿时绮思无限,整个身子已是浑然无觉了。 云天轻格格笑了两声,袖中飞出玉剑一柄,怎费得许多功夫,那玉剑上下翻飞,就将二修杀了。 别瞧这两位是地仙修士,在销魂手这样的奇术面前,竟是丝毫也施展不得了。 许负心不忍瞧见鲜血飞溅之景,慌忙转过脸去,云天轻却道:“负心,你我都将物藏取出来瞧瞧,看看多了怎样的物事?” 许负心道:“物藏中的物事,你我难道不知?又何必去瞧?”虽说如此,还是将物藏取将出来,只见许负心的物藏之中物事甚少,不过是几本农经,几件衣物罢了,真可谓一览无遗了。 再瞧云天轻的物藏,则是琳琅满目,耀人眼花,略略数来,竟有不少于千件物事,其中有大半都是许负心不识的。 许负心虽与云天轻交情非殊,也不愿去偷窥他人的物事,只瞧了一眼,就扭过头去,道:“天轻,就算这世间有许多古怪,也应该瞒不过你,两件物藏都在这里,可曾瞧出有何碍眼的物事?” 云天轻摇了摇头道:“可惜刚才性急,竟将这三修杀了。” 许负心奇道:“这话是何道理。” 云天轻笑道:“若是这三修不死,真将我二人擒了去,必会惹得那位大修动手,到时也好仔细问他了,可不就知道那物事藏在何处?又有怎样的用处?” 许负心不由笑道:“偏你机灵精怪,花样最多。” 正在这时,雪神宫方向传来惊天巨响,听来竟是整座卧龙山却塌掉了一半,许负心道:“定是姬老祖又用出惊天法术了,最好能将风苍龙一举诛杀才好。是了,不知那莫幻真究竟怎样了,这场大战,竟瞧不见他的身影。” 云天轻笑道:“负心,你此刻还瞧不出吗?莫幻真表面上瞧来对风苍龙恨之入骨,其实却是因妒生恨,又被风苍龙利用了,故意借机挑事,卖给三家七宗无数破绽,只为了引三家七宗大举前来。如今战事已起,风苍龙怎允许莫幻真多事,必是将她囚禁了。” 许负心点头道:“其实我平时也瞧了出来,莫幻真提起风苍龙来,固然是咬牙切齿,但话语之中,却留三分余地,我若是顺着她的话意责骂风苍龙,她反倒面色不快。” 云天轻叹道:“这世间女子的心思,唯有女子明白,只可惜莫幻真与我相处日短,否则定能瞧出其中端倪。不过风苍龙的心机,倒也是极厉害的。” 她猛然抬头,只见空中飞来彩云一朵,不由得柳眉微皱,道:“难不成竟是莫幻真前来,莫幻真可不是轻易能打发得了的。” 她目中既然瞧见彩云,说明莫幻真已近在眼前了,那女子的心思向来高深莫测,虽说莫幻真口口声声要杀了风苍龙,恢复瑶光殿。可一旦与风苍龙见了面,被风苍龙花言巧语说来,说不定就改变了心思。 其实不光是莫幻真,云天轻自家思忖来,自己若是遇到此事,只怕也是心中纠葛不已。为何大能修士难见女修,便是因女子天生多情,极难瞧破情关,也因此修不得胸中五气,聚不得三花,到头来怎能修成大道。 而世间屈指可数的大能女修,或是终身未遇,或是绝望情缘,方有机缘跳出情关,得修大道。可在云天轻想来,若能与心上人厮守一生,可不是胜于与天地同朽? 若是长生之道,竟是孤苦一人,那还是别修的好。 等那空中彩云欺得近了,果然露出莫幻真的身形来,云天轻向许负心传言道:“负心,幻真若来,你莫要开口,容我一人应对便可。” 许负心点头传音道:“我见了幻真,也是心中惊惶。” 这时莫幻真已到身前,但瞧她双目迷离,显得甚是空洞,也不知瞧向何方,云天轻许负心明明立在她身前,莫幻真也不用正眼去瞧,想来当初三女亲密情形,直若判若两人了。 云天轻暗道:“瞧这情形,竟像是被人迷惑了心神,便是杀了她,也是浑浑噩噩,这却让我如何是好?” 她掌中文字尚存三道法诀,别看莫幻真修为境界远远强过她了,未必就能挡住大修赐字妙法,但想起前番相处情意,云天轻竟是不忍心下手了。 但若对莫幻真慈悲,可不是对自己无情?云天轻向来杀伐果断,当下毫不犹豫,就向莫幻真摊开掌中文字。 第491章持心念咒寿无量 第491章持心念咒寿无量 那姬老祖深知此战关乎天下安危,自然不肯放松半步,虽说风苍龙禅言无尽,但二修斗到艰深处,姬老祖世家传承的威能就渐渐发挥出来。 世家弟子的好处,就在于天下妙术,无所不知,且根基之牢,超乎想像,往往于细微之处生出无尽变化。这种优势,那是常人远远不及的。 秦忘舒虽在竭力维持阵法,以助两位老祖向火阵靠拢,又要分心照顾何九星与七绝仙子,但他仍分出三成心力来,关注姬风之战。此战之激烈巧妙,于秦忘舒来说,着实获益良多。 比如他观风苍龙施用禅言时,胸中油然生出许多妙悟,竟有数道禅言萌于心中,假以时日,必可自创禅言数道。 而观姬老祖斗法,则可一窥天地玄机,增益无穷视野,人生境界就此一阔。归藏经中,又多了无数内容了。 忽听得空中传来哗啦啦巨响,落下黑屑无数,只是那黑屑并非实物,而是道道黑气乌光,落下数尺之后,便化为乌有了。 原来是苍龙与黑龙斗法,到最后终是力有不逮,被黄龙打碎身上黑甲数片,那苍龙因此生出怯意来,竟是摭拦得多,进攻得少了。 姬老祖见黄龙稳占上风,自然亦是精神大震,喝道:“风苍龙,此时不来授首,更待何时!”左袖拂起,卷起青光万道,好似风卷残云一般,卷去风苍龙禅言数道,竟似风苍龙右侧为之一空。 此为姬氏另一项神功,名叫袖里乾坤之术,此术修到极致,可与天下任何一项神功一争短长,便是世尊当年亦是叹服不已。 正因为当年姬氏袖里乾坤之术名驰天下,后世不知多少修士亦修此法,但比起姬氏的正宗妙术来,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风苍龙见苍龙受损,禅言被卷,心中斗志一落千丈,急忙掉转身形,就向卧龙山遁去。 那姬老祖并不急于追赶,而是将目光转向冰火大阵,看来是想先较出阵中道友,再图其他了。 杨老祖虽瞧不见阵外变化,但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皆有弟子杨七郎及时告知,因此也待知姬老祖压制住了对手。他心中忖道:“说来我与姬兄地位平齐,就算修为弱于他,难不成斗志也会弱于他。” 因此奋发起精神来,以手中法剑玉尺开路,一路破阵斩将,便冲到火阵之中。此时火阵中已有七绝仙子,杨老祖喝道:“仙子,九星何在?刚才我冤枉了他,心中着实不安。” 七绝仙子道:“刚才诸修皆叛,任谁也是心境动摇,杨老祖不必在意,那九星岂是小气的人?只是九星下落,唯有秦道友可知。” 秦忘舒忙道:“何宗主被任元风困于杜门之中。” 杨老祖点头道:“好。”只说了一个字,便抢出火阵,向杜门冲去,沿途路过三道门户,自然遇到雪神宫修士截杀,被杨老祖祭起玉尺来,诛杀二人,伤了一人,这才与何九星会齐。 杨老祖见了何九星便道:“九星,杨某有眼无珠,不识贤德,还请九星海涵。” 何九星喜道:“老祖,怎地说出这样话来,在下,在下……”杨老祖向来心气最高,哪知今日却主动认错,可不是意外之喜,竟让何九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二人合到一处,再转火阵,诸多小阵主见杨老祖神勇之极,竟不敢拦阻。 只因阵中两宝之一天龙神剑已被秦忘舒所夺,只剩下地煞刀一柄,此刀虽是阴寒之刀,但比起天龙神剑的堂堂之阵,却着实弱了不少,因此诸修生怕恼了杨老祖,立时遭致杀生之祸,竟不敢施诀振刀了。 杨老祖救中何九星,来到火阵之中,又问明了慕老祖的下落,如旋风般去了,片刻之后,两位老祖联袂而来,却见慕老祖虽是血迹斑斑,精气神却是不失,仍是神采奕奕。 两位老祖重回火阵,向秦忘舒齐齐揖手道:“今日我等活的性命,命仗秦道友之功。” 慌待秦忘舒连忙还礼道:“两位老祖,莫要折杀了在下。” 姬老祖在阵外瞧见了,自然是面露微笑,连连点头,此阵虽在维持,却已是名存实亡,就算对手还能苦撑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了。 果然随着雪玉龙暗传法旨,冰火大阵立时收起,诸多雪神宫修士伴着五位宗主,齐向卧龙山方向遁去。 慕老祖虽是伤了手臂,但只需稍稍有些余暇,这等皮肉之伤随时愈合,此刻已无大碍了。此战慕老祖并不曾真正施展神通,又被对手算计,心中郁闷之极,见冰火大阵收起,立时道:“姬老祖,风苍龙既已退去,何不杀冲雪神宫中,来个犁庭扫穴。” 姬老祖却摇头道:“慕兄不必着急,今日之战怎能善罢,只是卧龙山中那魔使厉害,若无万全准备,不可贸然冲进去。” 慕老祖缓缓点头道:“这么说来,需得等候那边的消息了。” 姬老祖道:“不错,那边若无确切消息传来,我等若是冲进地府,在场诸修人人折寿无数,委实是不划算的。” 何九星叫道:“慢来,慢来,怎地有折寿之说?” 姬老祖道:“何兄,不是我等先前瞒你,只因那地底魔使神通广大,竟是可窥天探地的,我等不敢走漏了风声。这才将诸位瞒过了,便是杨慕两位,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何九星道:“这也是应该的,此刻若是不便说起,不提也罢了。” 姬老祖道:“此刻双方见阵,斗的便是玄承手段罢了。实不相瞒,我这半年来东奔西走,为的就是那地底的魔使。为此惊动了三位福神,又从海外请来一名高人,这才敢北上征伐。” 何九星动容道:“老祖,你的手段也算是通了天了,怎地连福神也惊动了?” 姬老祖道:“那魔使的本体魔我本有毁天灭地之能,魔使虽只是一道气息,也是可怖之极,等闲凡俗百姓见了,立时丧命,我等修士见了,也要折寿无数,因此这才去请了三位福神来此加持,如今有寿星留下一件混沌之宝寿葫芦,装了寿限千年,若是因魔使而损了寿限,自有此宝加持,也免得我等平白折寿。” 何九星道:“那寿葫芦又在何处?想来这等杀伐之地,福神是不肯多呆了。” 姬老祖道:“此间有位福德双全之士,虽是境界低微,却是大有来历的,那寿葫芦便由此人携着,但魔使神通广大,竟然已经知悉,非得此人安然无恙,我等才敢冲进地府去。” 何九星叫道:“老祖,你也是失算了,既是魔使出手,那位福德之士可不是遭殃了?” 姬老祖笑道:“既是福德之士,怎会平白遭劫?我倒是担心魔使激恼了此人的护法,惹出大祸来,不过彼处有海外高人主持,想来不会有大错的。” 何九星道:“敢问是怎样的高人,若能相告,还请老祖明示?” 姬老祖微微一笑道:“彼处若是事了,他自然便会现身,何兄稍稍忍耐便是。” 正说着话,卧龙山方向升起黑气万道,那黑气铺天盖地而来,刹那间就将方圆千里笼罩在其中,山外诸修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杨老祖道:“这黑气之中蕴藏杀气无限,想来是那位魁神分魂柯修罗出手了。” 姬老祖紧皱眉头,道:“柯修罗七魂合一,不过数月时间,那魔使再有通天手段,最多重造柯修罗魔躯罢了,若想令柯修罗恢复如初,那是绝无可能了。” 黑气之中,忽地传来几名修士的呻吟之声,三位老祖皆是一惊,慕老祖忙用灵识一探,道:“不好,有弟子身躯受病,那是折了寿算了,难不成魔使就藏在这黑气之中。” 此言一出,诸修皆是大惊,只因那斗法厮杀,人人皆是不惧,但折损寿算,却是无形无色,不知不觉就中了道了。 秦忘舒身在这黑气之中,也觉得极为不适,黑气袭来,身躯就忍不住颤抖个不停,感觉就像生了大病一般,更可虑者,身躯一旦受病,就觉得万念俱灰,懒洋洋地提不起斗志来。 黑气之中传来姬老祖的声音,听来像是一段咒语,但却是字字入心。细细听来,念的是:“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 秦忘舒听罢此咒,顿觉全身舒畅,疑虑皆消,忍不住也跟着称诵起来,姬老祖本来声音响亮,却因秦忘舒念起此咒,姬老祖便渐渐停了下来,笑道:“不想秦道友亦修禅道,此咒由你念来,威力更增十倍了。” 秦忘舒道:“敢问此咒何来?” 姬老祖道:“此为西域佛祖所创神咒,持心念咒,增寿无量,可消一切困厄,只因魔我猖獗,此咒威能大减罢了,但由秦道友念来,或可与魔使之能相持。” 秦忘舒道:“既是如此,在下自当念来。” 正在那里诚心念来,忽觉面前现出一道身影,生得青面獠牙,体态雄壮,那人手持长刀,就向秦忘舒缓缓劈来。 秦忘舒本是吃了一惊,复又想来,有三位老祖在我身边加持,这修士怎能攻得进来?是了,这是魔使法术,激起的便是我的心魔了。 但虽知是心魔,秦忘舒却是无计可施,就见那凶神持刀逼进,刀锋所向,正是心口。 第492章一遇风云便化龙 第492章一遇风云便化龙 多情似火,无情如刀,说的是云天轻。 哪怕明知莫幻真被人迷惑了神智,且二人交情不俗,但既被莫幻真威胁到了性命,云天轻自是出手无情。 若是莫幻真修为平平,云天轻或可略加留情,但莫幻真毕竟是天仙境界,出手必杀,因此云天轻现出掌中杀机,自是毫不犹豫。 只觉掌心微微一痒,莫幻真面上身上就多了三道裂缝,那裂缝有长有短,但无不是深入骨骸,便是以云天轻的铁石心肠,瞧见莫幻真落到如此下场,也是心中恻然。 面前娇躯化为纷飞血雨,其状惨不忍睹,但云天轻却是骤然变色,叫道:“负心,小心!” 只因莫幻真死得太过容易,以莫幻真之能,就算敌不过大修所赐绝杀之技,又怎能毫无抵御之能,因此刚才莫幻真被杀的情景,不过是幻术罢了。 话音未落,空中来传莫幻真的轻笑之声,莫幻真道:“天轻妹子,你好生狠毒,就算瞧出我受人迷惑,也不肯手下留情。” 云天轻淡淡地道:“你若受人迷惑,那便不是你,杀人之何妨?你若心中明雪亮,却以幻术对我,那是你弃情绝义,为何我不能反击?”四处瞧去,唯有云雾漠漠,哪里能瞧见莫幻真的人影,幸好许负心就在身侧,倒不曾被莫幻真寻机擒了去。 莫幻真叹道:“说的好,幻真竟是无言以对。” 云天轻道:“虽说是无言以对,但你仍要动手,是也不是?” 莫幻真凄然道:“今日我若不动手,瑶光殿数百名弟子,便是活不成了,天轻妹子,你足智多谋,可有法子救我?” 云天轻道:“你若不肯说出实情来,谁来救不得你。” 莫幻真沉默了半晌,道:“许负心物藏之中,有件法宝,叫做寿葫芦,你只需将此宝交给我,我也算是应付了魔使交待的差事。” 云天轻喃喃念道:“魔使?那又是什么东西?” 莫幻真道:“此事说来话长,且世间之事,你知道的越少越能活得久些,速将寿葫芦交给我才是正经!” 云天轻摇头道:“幻真,我将此宝交给你,固然能救下瑶光殿弟子,却让天轻辜负了一人。” 莫幻真道:“辜负了谁?” 云天轻道:“此战本与忘舒哥哥毫不相关,他之所以捐躯忍辱,不过是为了胸中‘苍生’二字,天轻不知苍生何在,唯知天轻能舍了天下,也不敢辜负了忘舒哥哥。” 许负心听到云天轻在莫幻真面前坦陈心迹,毫无羞涩之意,心中又是感愧,又是动容。天轻向来敢爱敢恨,这性情可不是令人羡煞,而天轻对忘舒用情之深,则又令她感动不已。 想来忘舒性情慷慨,天轻足智多谋,二人合起来恰是一对,原来自己不过是多余人罢了。 莫幻真叹道:“不想天轻亦是多情之人,既然如此,莫怪幻真无情了。”说到这里,于云雾之中现出真身。只见她天灵上射出光芒,一柄玉柄悬在空中,瑶光殿的养剑之法驰名天下,由莫幻真使来,更是无人可御。 玉剑一出,许负心立觉身子好似压了座大石一般,根本透不过气来,那是莫幻真的无上灵压,怎是自己区区一名炼气士可以抵御的? 也就是莫幻真手下留情,否则灵压稍稍一放,自己必是粉身碎骨了。 许负心忖道:“那位大修赠字授法,必有道理。天轻不肯让我动用,是怕伤了自己,但此刻形势若此,便被这法术伤了,又有何妨,总好过死在莫幻真的手中。” 她一直紧握玉掌,不敢去瞧,此刻将心一横,玉掌翻转,将掌心对准了自己,五指慢慢舒展开来。 “铮”地一声,那掌心射出一道红光,直扑面门而来,其势之快,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许负心吓得紧闭双目,不敢去瞧。不想那光芒扑到面上,却如春风拂面一般,令人身心皆畅,更奇的是,体内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响声,似虎啸,若龙吟。其声发出体内,空中却传来应和之声。 那莫幻真也不知瞧见了什么,一时间身子后退,花容失色,口中叫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云天轻惊极回头,也是面色骤变,失色叫道:“原来负心竟是……” 许负心不知二人瞧见什么,心中甚觉古怪,她抬起手来去瞧,也不见有何变化,伸手摸向面颊,仍是滑腻如脂,既不曾多出一块来,更不曾少去一块。实不知二女见到了怎样的情景,竟惊骇若此。 忽地想起手中的银镜,许负心急忙取镜来瞧,这一瞧,芳心立时突突乱颤,忍不住暗忖:“怎会如此?” 原来自己的面容身形虽不曾发生变化,但脑后却生出一只龙首来,此龙昂首挺胸,骄傲不可一世,莫说没将莫幻真放在眼中,便是天下大修齐聚于此,也不知此龙可否去瞧上一眼。 此龙首目射金光,鳞甲绿中泛赤,瞧其神态,明明平和骄傲,偏偏又有一道杀气生于鳞甲之间。再瞧面上容颜,竟也发生变化,本来额边的那道龙形赤痕,竟变淡了许多,若非刻意去瞧,便瞧不大出来了。 许负心又惊又喜,更是惶恐之极,不知这番变化会有怎样的后果,她开口道:“天轻,我怎会如此。” 那知开口发声,却与往日大不相同,那声音雄壮低沉,如一道惊雷滚过天际,又似黄钟大吕,威震四方。而伴随着她开口说话,平地生出一道狂风来,将莫幻真吹得向后飞起,莫幻真翻翻滚滚,足足去了数里方才慢慢止住身形。 许负心又惊又急,自己好端端的声音竟变得如此难听,却让她如何见人。 云天轻先是错愕之极,此时已是笑靥如花,拍手笑道:“负心,不想你来历如此,那可是天大的造化了。” 许负心急道:“天轻,我声音如此不堪,怎能见人,你还要笑我。”她生怕又开口吹去了云天轻,说话之时,自然仰首向天。但见那龙吟之声于空中响震不绝,四野为之响应。 云天轻笑道:“负心莫急,待我寻出一个人来替你解惑。” 说罢提气叫道:“大修,大修,负心变化龙形,可不是如你所愿,你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就听刚才那大修的声音在空中响起,道:“好个云天轻,真个儿是灵慧无双。” 刚才莫幻真布下的云雾犹在,此刻空中云雾向两侧一分,现出一名修士的身形来,此修头戴寒铁面具,只露出威棱四射的一对眼睛,身穿灰色法袍。 云天轻瞧见此人,忽觉心中一怯,只因被那人目光扫过,就觉得全部心事都被此人窥探到了一般,忍不住就低下头去。 许负心此刻哪肯说话,自己吐气开声,就具莫大神通,万一吹散了空中那修士,岂不是糟糕之极,更是不敢妄动,生怕又施展出奇异的法力来,因此立在哪里,一动也不敢动。 那修士来到面前,深揖为礼,许负心本能地便要还礼,不想身子稍稍一动,就是天地俱震,一道道狂风席卷而去,向那修士吹去。 那修士立在空中,身上青光四射,竟是纹丝不动,但身上灰袍已被吹得猎猎作响,大有撕裂之势了。 许负心及时止住身形,那修士道:“墨家弟子禽滑厘拜见龙女,绿龙有后,可喜可贺。” 许负心既不敢动,又不敢说话,幸好灵机一动,就向禽滑厘传音道:“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不胜之喜。却不知负心身上遭遇何事,竟致如此?” 禽滑厘本是墨圣大弟子,如今墨圣让贤,已坐定墨氏巨子之位,自然是名噪天下,无人不知了。 禽滑厘道:“负心来历因由,在下怎敢妄言,等他日负心于海外见到一人,自然会有说法。如今负心龙身初现,却无法持久,且负心未修真龙心法,凡躯难以承受,还请负心凝神静息,听我千字龙诀。” 云天轻最是知趣不过,见禽滑厘要传许负心真龙法诀,自己怎敢在旁窃听,忙道:“巨子,你向负心传功授法,还请将天轻另置一处得好。” 禽滑厘笑道:“云仙子,不是我小瞧你,那龙诀玄奥之极,他人便是听到耳中,又怎有用处。便是在下,也是代人授法,我私下不知推敲了几回,这千字真龙诀竟是一字不通。” 云天轻又惊又羡,道:“唯有如此,才显真龙法诀莫大神通了。” 禽清厘当即向许负心传授千字真龙法诀,以云天轻之灵慧,那法诀自左耳听来,从右耳出去,竟不曾记下几字,若想明洞悉明悟,更是妄想了。 但许负心却是频频点头,面色忽惊忽喜,显然已在瞬间明悟龙诀奥秘,云天轻心中大为叹息,原来一个人的出身来历,那是谁却比不过的。 说来二人出身不同,那际遇便会大相径庭,说来不公之极。却不知一个人的出身,是其祖上历代积累的福德,又怎能艳羡的?今日行事,遗泽后人。是福是祸,其实仍在于自己罢了。 片刻间禽滑厘传授已毕,许负心静心领悟,脑后龙首低回不已,便有声声龙吟响彻天际,四周云雾,一澄而空。 第493章人龙自此两殊途 第493章人龙自此两殊途 禽滑厘传功之际,神情甚是恭谨,若论境界修为,二人天差地别,但禽滑厘无论怎样修为,不过是凡间一修士罢了,而许负心却是真龙之后,怎是禽滑厘可比的。 许负心吟啸良久,忽地羞红满面,向禽滑厘传音道:“负心声音这么古怪,真正羞杀人了,不知有何办法恢复原来的声音?” 禽滑厘道:“龙子莫要着急,只因龙子初现龙形,无法做到收发自如,等到龙诀稍有小成,那时或化人形,或现龙体,亦是随心而变。” 许负心这才点头,说来她对自家来历,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踏上仙修之道以来,心中常有所感,且她身负造化之能,又常常身在险境之中却是安然无恙,那是大福大德之人,怎是凡俗可比。 刚开始被禽滑厘道破真相,许负心也只是证实了心中疑惑而已,并不如何惊讶,但此刻静心思忖,竟是悲从中来。 原来家父终身孤独,最后郁郁而终,竟是因为他所娶的女子原是天地真龙,也不知家父因着何故,就结下这露水姻缘来。但真龙凡人之间,又怎能长相厮守,家母弃家父而去,也是时势使然了。却让家父怅恨在心,又替自己取下“负心”这个名字。 若家父知道母亲的身份,想来也不至于如此了。 复又深想下去,若是家父知道无法与母亲长相厮守,会不会根本就不愿结下这桩姻缘?心中想到这个问题时,许负心忽然全身轻颤起来,只因她从家父身上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秦忘舒。 自己虽对秦忘舒情根深种,但二人的身份地位,竟是天差地别,龙女与凡人之间,又怎会有未来,她与秦忘舒之间,莫非就是家父的悲剧重演? 忽然之间,许负心竟对自己的龙女身份厌恶之极。 她原来最随性不过的人,困境也好,逆境也罢,皆能安之若素,便是生死大事,在她瞧来也无甚要紧。在桃源村时,一心一意只想不负家父所托,种出仙稻来,但自从遇见秦忘舒之后,原来死水般的心湖,就此泛起微澜。 原来世间至乐之事,并不仅仅是种出仙花灵草,若能与心上人默默相对,长相厮守,那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就算与秦忘舒离多聚少,只因心中有他,便也并不觉得如何孤苦。 然而一朝凡躯化为龙,与秦忘舒竟是有缘无份了。许负心想到这里,忍不住就滴下两行清泪。 不想她此刻化为龙躯,一举一动皆是天地感应,两行清泪流下之时,天空便传来轰隆巨响,竟有一道道天雷滚滚而来,那天雷或呈紫色,或为黄雷,方圆百里之处,顿时雷光大作。一时间激得积雪纷纷,山石滚落不休。 禽滑厘不由变了颜色,慌忙揖手道:“还请龙子收拾心情,莫动无名,需知龙子此刻仍为龙躯,只需心念一动,天地必然呈兆,若是收束不住,恐怕祸及苍生。唯盼记住‘和光同尘,与时卷舒’这八字。” 许负心吓得心中大颤,慌忙念动龙诀,这才渐渐止住了雷击大作之势。此刻她方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做身不由己,原来自己一举一动,竟是惊人骇俗,这却让她情何以堪。 她缓缓传音道:“敢问大修,你赠‘和’字予我,激发我的龙魂,究竟意下如何?”声音虽是平淡,却不免有些怨意了。若自己还是那凡俗之身,可不省去许多麻烦。 禽滑厘似乎已瞧出许负心的心思,便道:“龙子,一个人的出生天地注定,那是改变不了,早也罢,晚也罢,那是怎样逃脱不掉的。且如今魔使现世,若无天地真龙临凡,又怎能压制得住他?在下受天地法旨,这才斗胆前来激发龙魂。” 许负心不由黯然,既然自己身为龙子,那自然就多出一份推脱不掉的责任,魔我猖獗于世,真龙怎能不出,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她道:“大修,何为和光同尘,与时卷舒?” 禽滑厘道:“唤醒龙魂之术,实有千诀万法,但在下受人所托,深知龙子性情,千挑万选之后,方用了这个‘和’字,天下若是无事,龙子当可和光同尘,泯然于众人矣,若天下有事,龙子不妨仰天长啸,威震八方。” 许负心心中一动,道:“那个人,那个人,莫非就是……” 禽滑厘抢着道:“龙子心中所想,便是那般。” 许负心又是欢喜,又是伤感,道:“不知我是否缘,还能再见那个人一面?” 禽滑厘道:“龙子,凡事随势而动,自然诸事皆顺。” 许负心微微点了点头,她既为龙子,那自然是身不由己,而母亲更是天地真龙,一举一动,更是难以随心所欲了,母女虽有见面之期,却不知要等到何时。 许负心又道:“负心愚钝,不知日后如何行止,还请大修示下。” 禽滑厘道:“当前最要紧之事,莫过于卧龙山下那道魔我气息,这气息既然现世,那就是百般消除不得的,只因所谓魔我,不过是世道人心,世人不死,魔我不息。” 许负心点头道:“这道理我自然明白。” 禽滑厘道:“但若任由魔我猖獗,则天下之事便会愈加败坏,终至无可收拾的地步,因此但请龙子替诸修加持,压制这道魔我气息,若能永镇魔息于此,则是天下苍生之福。” 许负心道:“只怕负心初修龙诀,道行浅薄,难以达成使命。” 禽滑厘轻轻一叹道:“只需尽力何为,方可无愧于心。” 许负心听了这话,知道禽滑厘对压制魔我气息一事亦无把握,想来就连世尊对魔我亦是良策不多,何况凡界修士。此间之事,也只剩下“尽力而为”四个字罢了。 许负心揖手道:“但请大修随时指点,负心定当竭力而为。” 禽滑厘道:“龙子物藏中那件寿葫芦,藏有千年寿限,此宝关乎诸修前程,不可轻忽,也唯有龙子能守住此宝,那魔我虽强,想来也不敢近龙子之身,但请龙子移驾前住,一扫魔息。” 许负心这时再向物藏中探去,立时就瞧见一只葫芦,那葫芦似以美玉雕成,嵌金镶玉,瞧来华美异常。刚才瞧不见此宝,那是因自己是肉身凡胎,此刻唤醒龙魂,已具龙识,这世间的障眼法能瞒过许负心的已是不多了。 许负心这才道:“既是如此,我便随你走一道。” 禽滑厘便在前引路,云天轻紧紧相随,三人拔开云雾,缓缓向卧龙山方向遁去。 就在许负心移驾卧龙山之时,秦忘舒则陷入一场苦斗。 那凶神大步踏来,举刀便刺,秦忘舒虽想闪避,身子却是动弹不得,就被那心魔一刀刺在心中,剧痛传来,秦忘舒苦不堪言。 凶神大笑道:“秦忘舒,你若是随了我,自然有百般好处,否则我每日刺你千刀万剑,看你如何承受。” 秦忘舒咬牙道:“若随了你,又有怎样的好处?” 凶神道:“随心所欲,无所不为,世间的好处加在一起,又怎能抵得上这八个字。” 秦忘舒暗道:“我体内心魔受魔我引诱,这才现身害我,我若不肯答应他,他便每日刺我千刀万剑,这让人如何承受?” 要知道那凶神举刀来刺,虽然不会真正伤到秦忘舒肉身,但刀剑施加于身的痛苦之状,却与真正被刀剑刺中毫无分别,一个人对庸苦的承受力原本有限,秦忘舒此刻尚可支撑,但千刀万剑之后,难道还能再打定主意? 凶神一边说话,一边在秦忘舒身上攒刺,秦忘舒瞧那刀锋入体,复又拔将出来,鲜血随之四溅,四周被血气包围,一时间腥气扑鼻,奈何他虽遭如此大劫,旁人却是瞧不见的,便是能瞧得见,只怕也是爱莫能助。 或许四周的每个人,都处于同样的境地,那魔使虽然无法真正出手杀人,却掌控了诸修心中恶念,只要诸修修不成太上无情的境界,就难逃今日之苦。 秦忘舒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每受一刀,心境就会发生些微的动摇,一开始是觉得肉身之痛无关紧要,再也改变不了心中志向,自己清白之身,又怎能与魔我同流合污。 但随着身上痛苦的加深,秦忘舒又有生不如死之感,只盼那凶神真能一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好过在此受苦。 但是到了最后,心中的那份坚持就渐渐动摇起来,想来自己便是一心为苍生着想,那苍生又在哪里,谁会怜他惜他?就觉得这份坚持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而他心思稍稍一动,凶神已然知晓,那凶神停下手中刀,狞笑道:“你此刻可肯改变主意?只需投效魔我,自然立时修成大道,与天地同辉,从此心想事成。” 秦忘舒暗道:“只要能停了这千刀万剑之苦,怎样的要求也可答应了。”但心中虽是如此想,却始终无法开口,只因他心中更加明白,一旦开口答应,那便是堕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忽听有人在耳边唤道:“忘舒哥哥,忘舒哥哥。” 第494章龙心如兰君知否 第494章龙心如兰君知否 秦忘舒听出是许负心的声音,心中大骇,叫道:“负心,此处凶险之极,莫要过来。” 他本来已心生绝望,管他魔我也好,世尊也罢,只要结束了刀剑刺身之苦,怎样的要求都要可答应。但此刻既知许负心身在险境,陡然惊醒过来,暗道:“我若归顺了魔我,将置负心于何地?” 便在这时,一条巨龙横空飞来,此龙全身鳞甲好似青山翠谷一般,真个儿是满目苍翠,令人心中大悦,但绿鳞之中,偏生出道道血光,那巨龙因此也显得杀气重重。 凶神见了巨龙,面色大骇,失色道:“仙界真龙,怎会现身此处?” 就见那巨龙飞来,一爪拍在凶神头顶,凶神全身萎顿,很快缩成一团,忽有一阵清风吹来,那凶神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秦忘舒喜道:“多谢神君救我。” 那巨龙对秦忘舒微微点头,瞧来神色甚喜,将龙尾一摆,又不知何处去了,秦忘舒只关心许负心的安危,扯着嗓子叫道:“负心,负心,你在哪里?” 连叫了数声,也无人回应,秦忘舒心中更加惶恐,正作没理会处,忽觉面前黑雾散去,姬老祖等人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就见人人面上皆露出死里逃生的神情,何九星则道:“好险,好险,若非真龙现身来救,几乎要被魔使所惑了。” 七绝仙子亦是心有余悸,道:“那魔使竟要杀尽我宗中弟子,我虽是硬生生忍住了,可见到魔使擒住我儿,心中顿时就软了。”说罢连连摇头,目中已是泪光闪烁。 秦忘舒这才明白,原来人人所见不同,那位魔使竟是无所不知一般,针对的都是各人的软肋,七绝仙子虽有七绝之名,其实最是重情,不知何九星面对的诱惑又是什么。 姬老祖道:“老夫虽不敢小瞧了魔使,今日也是差点中了道了,若非真龙现身,一生清名只怕也毁于一旦了。” 秦忘舒向四周瞧去,却已瞧不出那巨龙的看子,唯见许负心立在身边,正向自己含笑而视。 秦忘舒喜道:“负心,你怎会来到这里,刚才唤你也不见回音,让我担了老大的惶恐。” 许负心轻声道:“忘舒哥哥,从今而后,你不必再替我担心了。” 秦忘舒听到这话语古怪,但却无决绝之意,又知许负心不是那绝情的人,不由奇道:“负心,这话是何道理?” 忽见姬老祖举步来到许负心面前,深深就是一揖,这举动吓得秦忘舒魂飞魄散,想那姬老祖是怎样的身份,又怎会平白无故地向许负心行礼?慌忙一扯许负心的衣袖,令她速速还礼,也免得失了礼数。 许负心却只是含笑颌首,道:“姬老祖,着实不必多礼。” 秦忘舒更是大奇,许负心向来谦逊,如今面对姬老祖的大礼,又怎能安之若素? 就听姬老祖道:“真龙变化万千,着实难以测度,若非老夫亲眼所见,怎知仙子竟是真龙化身,今日有蒙神君相救,老夫虽不知何以为报,那个‘谢’字,却是一定要说的。” 秦忘舒大惊失色,道:“老祖,你说怎样话来,难不成负心便是那位真龙?” 姬老祖含笑道:“早闻秦道友与仙子交情甚笃,不想却连秦道友亦不知仙子来历,神龙行事,怎可测度。” 秦忘舒“啊”地大叫一声,心中百味杂陈,实说不上是喜是悲,许负心化身真龙,将诸修从苦海心魔之中超脱出来,固然是无上欢喜,但许负心竟是真龙化身,这却让人如何接受。 难不成从此之后,便是人龙殊途,他与许负心的缘份,也就此终结了。一想到许负心化真龙而去,从来仙界凡界两相隔,便觉得心中空虚之极,好生痛楚。竟比那千刀万剑攒刺之苦还要痛上百倍了。 这时才明白,为何从此之后,不必再替许负心担心了,只因这世间的邪魔谁敢来惹真龙。 忍不住偷眼瞧向许负心,却见许负心神色惆怅,只是在众人面前,勉强欢喜罢了,想来许负心的心思也与他一般了。 许负心道:“负心原不知自家来历,现在想来,天地生出负心,或者便为了今日之事了,只是负心境界低微,识见浅薄,各如何行事,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才是。” 姬老祖连称不敢,道:“那魔使究竟是怎样的神通,我等刚才也只分领教一二罢了,究竟该如何压制魔使,也只好随机应变。好在有仙子加持,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他在众人面前,也只能如此说法了,但秦忘舒瞧见他愁眉紧锁,深知此行绝非他想像的那么容易。 一来魔使手段无穷,又有风苍龙,五位宗主在旁协助,更有传说中的魔界魁神分身在彼,自己这一行人数虽众,论起真正的实力来,也只是旗鼓相当。 而许负心虽是真龙化身,毕竟刚刚将龙魂唤醒,那真龙的无穷道术只怕一样不曾修成,因此许负心只能负起驱邪避魔的加持之功,若是斗法厮杀,却是指望不上了。 姬老祖转目四顾,似在寻找一人,何九星见到便问道:“老祖,我等全伙儿在此,老祖又要寻哪一个?” 姬老祖笑道:“原是我请来的一位高人,原想着负心仙子既在此处,那人必定也该到了,哪知此人行事,却好似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 许负心道:“好教老祖得知,禽滑厘先生说了,尚有一点小事尚且准备周全,此刻正携了我一位好友前去办理,老祖只管去诛魔惩凶,等到用到他的时刻,先生自然就出现了。” 姬老祖笑道:“墨家巨子行事,自然是无法测度。” 众人听到“墨家巨子”四字,皆是惊叹不已。也幸好姬老祖交游广阔,能请来这位高人,今日之战,可不是又多了许多胜算。 姬老祖又向许负心揖手道:“我等要压制魔我,非得去卧龙山中地府一行不可,还请仙子祭出法宝,以替诸修加持。” 许负心点了点头,就将那件寿葫芦祭将出来,此宝一出,诸修皆是艳羡不已,只因世间法宝虽多,又怎及这寿葫芦的好处。 当下诸修缓步向行,就向卧龙山方向行去,那山中大殿,早被姬老祖以一声长啸毁去了大半,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突兀的立在那里,山中的雪神宫弟子,则是一个也不见了。 那寿葫芦悬在许负心头顶,随着许负心向前移动,那法宝神光温柔似水,洒在许负心的头顶,肩上,使得许负心全身上下,发散着一一种难以描述的光芒。 再瞧许负心额上红斑,已是更加淡了,原来的十分颜色,此时恢复了九分。细细瞧去,方知许负心亦是天生丽质,先前只不过是被红斑掩住罢了。 是了,那红斑摭住了许负心的相貌,不过是保住许负心不受闲人骚扰罢了,等到时机一到,凡躯化真龙,这些小小的暇疵自然也是烟消云散。 秦忘舒远远地瞧着,忽然觉得许负心好生遥远,他本来也是骄傲不过的人,可在许负心面前,却是自惭形秽。 许负心忽然转过头来,低声道:“忘舒哥哥,待会儿地府厮杀,忘舒哥哥一定要守在我身边才是。” 秦忘舒心中一怔,道:“负心,你是神龙化身,谁敢近你。” 许负心道:“若无忘舒哥哥在身边,负心总觉得心中不安。”说到这里,忽地低下头去,声音更低:“原以为从此之后,不会再让忘舒哥哥替我担心,原来,原来,我也太高看了自己了,其实负心还是原来的负心。” 秦忘舒不由笑道:“你刚才发现自己的身份,当然是百般不适,等你慢慢修行起来,修为突飞猛进,那就什么都不怕了。”说到这里,几步赶到许负心身边,心中道:“负心毕竟少经大战,便是真龙之子,也需慢慢历练了才是。” 既觉出自己尚有用处,刚才的自卑之心就不知抛到何处去了。 这时姬老祖已走到半山坡处,秦忘舒凝目瞧去,这所在正是当日炼制天龙剑的火龙殿,只可惜亦被姬老祖所毁。 姬老祖道:“那地府便在此处了,入得地府之后,究竟会遭遇怎样的情景,老夫亦是不知,只知此行九死一生,我等数十名修士,也不知能逃出几个来。” 何九星慨然道:“既来到此处,谁还想活着回去。怕只怕此身已殒,魔使尚存,那才是真正令人扼腕。” 杨老祖道:“何兄所言极是,生死事小,魔使事大,那魔使神通广大,又有一众大能修士为辅,此战的确不可贸然行事,还需商量个妥当的计策来。” 但诸修之中,先前只知魔使的存在,对这位魔使究竟有怎样的神通,便是姬老祖也是略知一二罢了,此刻对方实力不明,又该拿出怎样的计策来? 秦忘舒心中一动,开口道:“诸位老祖,宗主在上,秦某不才,倒是瞧出了魔使的一个破绽,但毕竟在下玄承浅薄,不敢自专,唯有说将出来,请诸位前辈商议。” 杨老祖喜道:“秦兄果然能干,既是秦兄的主意,那自然是十分好的,还请速速道来。” 何九星则嚷道:“秦兄,那魔使究竟有怎样的破绽?” 这时诸修皆向秦忘舒瞧去,秦忘舒顿时成为场上焦点,却不知他说出怎样的话来。 第495章礼拜四方祷天地 第495章礼拜四方祷天地 虽被诸多大能修士注目,秦忘舒倒也从容,他道:“魔使神通广大,在下所言若被魔使所知,只怕又要横生枝节,还请姬老祖施展妙法,莫让魔使窥听了去。” 姬老祖笑道:“这也容易。” 随手祭出一件法宝来,此宝为紫金冠一顶,上嵌四宝,名叫七绝紫金冠。哪四绝?原来是绝灵珠,绝魔珠,绝禅珠,绝阴珠,这四宝可屏绝灵识,魔识,禅识,阴识,唯无法隔绝神识。 好在神识极难修成,而在苍穹创建之后,法则又有变化,除非得世尊首肯,天地认可,否则修不成神识,魔使虽具莫大神通,既在凡间之中,亦要受世尊亲拟法则限制,因而不具神识。 姬老祖祭宝之时,慕老祖在旁略加解说,以释秦忘舒之疑,秦忘舒听到此宝能隔绝四识,自然放心。便道:“昔日我与干将炼制天龙剑,天龙剑即将出炉之时,魔使被天龙剑阳刚之气所迫,竟忍不住在地底发出吼声来,由此瞧来,魔使虽修万法,却与天地阳刚之气格格不入,这柄天龙神剑,便是他的克星了。” 姬老祖道:“取剑来瞧。” 秦忘舒忙将天龙神剑递给姬老祖,诸修皆来观瞧,何九星脱口赞道:“果然好剑,此剑阳极阴生,可刚可柔,更难得的是出炉时就修成剑魂,可谓是世间无双了。那干将去了哪里,我定要求他替我炼宝。” 七绝仙子忍不住笑道:“大伙儿在说正经事,你偏要生出炼宝的主意,可不是捣乱?” 何九星哈哈一笑道:“仙子,不是我心动,只因瞧见这天龙神剑,竟令我眼界大开,颠覆了我心中的一个成见。” 七绝仙子道:“又是怎样的愚见?” 何九星道:“我原以为器修之能为大能修士专属,境界越高,器修之道越强。” 七绝仙子道:“这见识哪里错了,本就是如此。” 何九星笑道:“仙子居然也错了。仙子,我问你,那干将是怎样的境界,秦道友又是怎样的修为,二人境界修为实不足道,但这天龙神剑却是旷古绝今,你我境界虽高,可能炼出天龙神剑否?” 七绝仙子道:“怕是不能。” 何九星道:“这就是了,可见我等以往见识,竟是大谬了。原来这世间术业有专攻,大能修士也并非无所不能,干将境界虽是不高,但一生研究器修之术,已将这器修之术修到巅峰之境了,因此这天龙神剑除了他,旁人再也炼不成的。” 七绝仙子不由点头道:“好一个术业有专攻,仙修之道,每一项都是博大精深,大能修士纵可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却难深入其中,难探其中玄幽。” 杨老祖见二修说的热闹,亦忍不住笑道:“仙子,你说何兄捣乱,反倒被他扯进云山雾罩之中,只说这天龙神剑,果然非同凡响,但若想压制魔使,在我瞧来,尚缺一项强大法诀。” 姬老祖点头道:“此剑虽然,若无法术相配,就好比小儿持千金于世,虽然惊世骇俗,却难免要被歹人所窥。” 慕老祖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说将出来,两位老祖莫要怨我。” 杨老祖奇道:“慕兄的主意怎会令我与姬老祖生怨?这倒是奇了。” 慕老祖道:“以老夫瞧来,若制一项法诀,以与这天龙神剑相配,非得剑文不可,只是我三家虽修剑文,毕竟各家只修得十余字,唯有三家齐心协力,方能以剑文创出一项法诀了。这主意虽好,却有掠美之嫌,因此老夫心中惶恐。” 姬老祖微笑道:“大敌当前,怎能还有门户之见,宗派之分,大伙儿自当齐心协力,绝不可再藏私了。” 杨老祖亦慨然道:“姬老祖说的极是,创制剑文法诀,非我三人齐心不可。” 何九星与七绝仙子甚是知趣,见三位老祖要以剑文创建法诀,急忙揖手而退,姬老祖却笑着招手道:“何兄,不是我小瞧你,你就算将那法诀一字不漏听在耳中,到头来也是忘得干净,修这剑文,非得天地认可不可,否则以我与两位老祖的交情,早就互通有无了,又怎会三家所修不同?” 何九星虽早知剑文大名,毕竟无缘修习,因此竟是不知剑文这般神妙,就在那里摇头咋舌道:“厉害,厉害,原来剑文之道,等闲是修不成的。” 当下三位老祖合议,自然是以姬老祖为主,杨慕两位老祖为辅,以三位老祖惊天纬地之才,创出一套御剑的法诀来,可分词组建轻而易举。 这法诀最难得之处,就是纯以剑文创成,非御剑者得不可天地认可,这剑诀自然是修不成了。 见三位老祖临阵创诀,何九星艳羡赞叹之余,忽地道:“不对,不对,三位老祖,你三人虽是慷慨,但这剑诀创来,却由何人修习,你三家传承的剑文,别人可是学不去的。” 姬老祖微微一笑道:“何兄倒也见机得快,若连此桩关节都想不明白,我三人创建剑文法诀何益?” 就将秦忘舒与许负心唤到身边来,先对秦忘舒道:“秦道友,修这剑文法诀,非你莫属了。” 秦忘舒甚是惶恐,更觉为难,道:“老祖,晚辈若有机缘修这剑文,可不是万千之喜,奈何晚辈出身寒微,那天地怎能识得我。” 姬老祖也不答话,只是微笑而已,又对许负心道:“仙子,若令秦道友能天地认可,非仙子不可。” 许负心但为了秦忘舒,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此刻听到姬老祖要传秦剑文法诀,心中只怕比秦忘舒还要欢喜,这样的机缘,那是千八百年也难碰到一回了。 只因天龙神剑的剑魂只识秦忘舒,除了秦忘舒外,他人夺了此剑也是无用,因此这才让秦忘舒凭空得了这天大的好处去。 她强抑心中激动之情,道:“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姬老祖道:“我如今也要动一动私心,走一次捷径了。若修剑文,必得天可认可,但秦忘舒毕竟出身寒微,声名不远,那天地想来未必是认他的,好在仙子是真龙之子,实有通天之能,只要仙子诚心祷天,便是世尊也拂不过龙族心意,此事定可大成。” 许负心更是欢喜,却又为难道:“不知如何才能祷天达意,令天地知晓?” 姬老祖道:“龙心一动,天地必知,仙子只管诚心冥想就是。” 许负心点了点头,果然静心冥想,心中暗道:“天地明鉴,今日为压制魔使,非得动用天龙神剑不可,神剑无诀,行之不远,修剑文法诀亦是当然。今有秦氏忘舒,心怀天下苍生,向来克己奉公,诚为世间君子,当今豪杰。若蒙天地认可,赐他通畅灵识,修成剑文,实为天下苍生之福。” 心中祷念已毕,复又向空中拜了四拜。第一拜,那东面方向生出青云一道,以冲天之势向上直直窜出,好似一道香烟也似,第二拜,北面方向雷声隆隆,想来是天雷传讯,以达仙界。第三拜,南方有火云两朵现出,不知道朱雀现身,还是火凤点头,第四拜,西方金光大盛,杀机无穷,诸修就算是隔得极远,瞧见西方杀气冲天,也是心中凛然。 原来许负心拜的是四位神君,东青龙,北玄武,南朱雀,西白虎。 姬老祖见空中异像频生,欢喜之余,心中也有一丝紧张,许负心虽是真龙之子,但天威毕竟难测,四大神君打的是怎样的主意,谁也是预想不到了。若四大神君之中,有一位神君不愿首肯,此事怕也难成。 许负心既是龙族之子,青龙神君于公无私,绝无拦阻之理,玄武神君向来宽厚,又与龙族交情不俗,想来也不会为难。至于西方朱雀神君处,从天兆上来瞧,似乎略有小碍。只因朱雀火凤向来斗气使性,争位不休,朱雀虽是西方主君,火凤偏来与他争抢,故而西面现出火云两朵来。 许负心担心的是,秦忘舒与火凤有缘,虽不曾拜火凤为弟子,二人关系与众不同,火凤也因此热火,偏来应合。但朱雀与火凤毕竟不和,若是朱雀因此故而刻意为难秦忘舒,那可是弄巧成拙了。 说来说去,只怪火凤热心。 至于西方白虎神君处,则是最为要紧,白虎神君主天地杀气,人间刀兵,秦忘舒若想修成法诀,御使神剑,那白虎神君就是主管此事的,因此许负心向西方一拜,西面顿时杀气冲天。 但白虎神君现出天兆,只是意识神君已知晓此事,究竟肯不肯替秦忘舒加持,则在两可之间了。 姬杨慕三位老祖倒也罢了,何九星见了这空中四方异像,已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虽也是一宗之主,但向来与仙界大能毫无渊源,怎有机缘得见天兆呈变?今日瞧见四方异象,方知那凡间修士就算修得无敌神通,可在天地面前,也不过是渺小若尘罢了。 诸修不敢稍动,皆仰首瞧向天空,也不知四大神君心意如何,秦忘舒能否得天地认可,修成剑文法诀。 第496章天地垂莲修剑文 第496章天地垂莲修剑文 许负心专心致志,只在那里替秦忘舒祈祷,此刻天空中天兆已无,唯有一碧澄天,秦忘舒心中忐忑之极,自思踏上仙修之道以来,虽无大过,亦无大功,自评往日行为,只得了“差强人意”四字,也不知四大神君如何看他。 正在心中狐疑,忽见头顶现出白莲一朵,那白莲离地面实不知多少里,本该渺小若尘,但诸修皆能瞧得清清楚楚。明明远在天边,却似乎近在眼前。 何九星首先叫道:“成了,成了。”言罢不胜欢喜。 秦忘舒心中仍是茫然,凝目瞧去,那白莲本来紧裹成一团,忽地莲开七瓣,落下一道白光来,此光正照在秦忘舒的身上,那身心就好似一洗,变得说不出的畅美可喜。 诸修皆来瞧秦忘舒,只见秦忘舒从内到外,散发出勃勃生机,整个人精气完足,好似闭关百年之后,初次破关而出,自然是精神饱满,又好似在仙界莲池之中沐浴而出,就此扫荡胸中浊气,焕然一新。 姬老祖亦欢喜道:“白莲生光,去浊存真,恭喜秦道友已得天地认可,得修剑文。”说到这里,用手一指,刚才新创的剑文法诀清清楚楚,映照在秦忘舒面前。 秦忘舒先向白莲恭身一礼,谢过四神赐福,天地垂莲,这才去瞧那面前剑文法诀。 说来也奇,昔日去修剑文,就觉得字字艰深,怎样也记不住心里去,此刻瞧来便熟,竟是字字入心,那剑文法诀共计一百零八字,秦忘舒只瞧了一遍,就牢牢记在心中。 此时脑海之中剑文清晰如画,忍不住就是一声长啸,以抒胸臆,这才掐诀施法,去御使天龙神剑。 那天龙神剑本在姬老祖手中,此刻受秦忘舒御使,立时飞到空中,说来未修剑文时,秦忘舒亦能御使此剑,但动用剑文法诀之后,那情形又是大为不同。 此剑受剑文御使,剑身光辉灿烂,其光芒令人不可逼视,更有一道极强的杀气向四周散发出去,在座者至少也是天仙境界,得有几位境界稍弱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此剑之威,比起刚才来,实不知胜过多少了。 姬老祖道:“妙极,妙极,此剑得剑文法诀驱使,果然清气冲天,魔使见此怎能不低头。”就请慕杨二位老祖护在秦忘舒身侧,以保秦忘舒不失,此战能否压制魔使,全靠天龙神剑之力,因此就算众人皆殒,也定要保得秦忘舒的周全。 两位老祖恭身接旨,姬老祖这才道:“时不我待,那魔使早一刻被镇压,也早一刻安心。”说到这里大袖向前一拂,大地就此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黑洞洞的甚是吓人。 那黑洞至少深达百丈,洞中黑气充盈,既被姬老祖打开地府,黑气就涌将出来。 许负心知道这是魔我气息,若被诸修触到,难免就要心神大乱,因此许负心急忙上前,同时口中娇叱一声,脑后便生光华一道,于光华之中生出一尊龙首来,瞧来好不威严。 果然那黑气遇到许负心,立时就向四周散去,许负心身周十丈处已是黑气皆无,且隐隐生出一股奇香来,令人精神大震。 要知真龙身上诸处,无一不是天材地宝,那世间第一等奇香就是龙涎香了,许负心身上散发的香气,又与龙涎香不同,此香集百草千花之香,端得的是清新雅致之极,实有驱邪避瘴之功,诸修不敢离许负心太近,更不敢离了太远,就将许负心拥戴其中,缓缓步入地府。 地府之中因有黑气笼罩,自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因许负心头顶的寿葫芦光华不绝,照亮四周,诸修亦能瞧清洞中清形。 只见那洞中绝无人影,好似千百年来也不曾有人进入此处,雪神宫数百名修士,竟不曾留下半点痕迹来。 姬老祖与许负心并肩而行,见此情景便喝道:“魔使,我等既来此处,你怎能避而不见,速速现身一战。”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喝道:“姬老祖,任你手段通天,也不是魔使的对手,趁早投效魔使,修成长生不老之功,岂不是妙极?” 姬老祖不用去瞧,只凭声音就知道是重阳宗宗主重阳真人,姬老祖冷笑道:“好你个重阳真人,也敢与我说话,那魔我的宗旨,志在毁天灭地,令天地重归混沌,你等便修成天地同朽之功,又哪有前程可言。” 重阳真人叹道:“我等凡间修士,又有几人能飞升仙界,也就是千八百寿限罢了,到头来仍是一死,反倒是有魔使加持,方能真正与天地同殒,可不是多活了数千年。” 姬老祖道:“至愚之言,不足与辩。” 那边就恼了何九星,怒气冲冲走向前去,大喝道:“重阳真人,亏我与你相交百年,你竟为了魔使叛我,我倒想瞧瞧,你从魔使处学来怎样的神功。” 说到这里,手祭劫星锤向前,此次他绝不容情,因此这件法宝已发挥出十成威能,锤风扫荡过去,整座地府也是摇摇欲坠。 重阳真人身子藏在黑雾之中,本是瞧不见的,此刻劫星锤扫去黑气,方令重阳真人现出身形,就见重阳真人用手一指,背后一对金环飞将出来,直直地向劫星锤迎去。 何九星虽与重阳真人交情不俗,却不曾真正交手过,但重阳真人修为深厚,实在何九星之上,三家七宗之中,也就仅次于三位老祖罢了。 只是何九星虽是技逊一筹,但因手中这件劫星锤是难得的重宝,重阳真人未必就能挡得住。因此也有三分把握。 两件法宝在空中猛然一撞,却是喑哑无声,想来这是有人暗中护住洞府,因此便是法宝相撞,其声难以及远,姬老祖见此,自是大皱眉头。 那劫星锤果然沉重,就将一对金环死死压在锤下,金环陡沉三尺之多。 不过重阳真人显然胸有成竹,口中法诀念动不已,而劫星锤压下三尺之后,其力已衰,两件法宝就停在空中相持,瞧来倒是旗鼓相当。 重阳真人道:“九星,让你瞧瞧魔使授艺之妙。”说到这里,双手再掐一道法诀,就见其中一金环大放白光,白光到处,劫星锤竟被托起半尺来。与此同时,另一只金环青光一闪,如闪电似电轰,就向何九星撞来。 何九星叫道:“果然厉害。”忙取手中法剑去迎金环,那金环被法剑挑中,就在法剑上转动不休,何九星面色发紧,全身精力弥散,那是用尽了全身的法力了。 秦忘舒见那重阳真人以一对金环敌住何九星两件法宝,分明已占了上风,又见那金环套住何九星的法剑,且不断盘旋,大有将这法剑夺去之势,心中亦替何九星担心起来。 姬老祖向那金环瞧了一眼,面色便是一变,沉声道:“原来是持字真言,世尊所学,尽被魔我偷学了去。” 重阳真人道:“魔我所学,犹胜世尊。” 姬老祖沉吟不语,只因重阳真人这话并非虚言恫吓,这世间有许多法门,或伤天害理,或诡异多端,以世尊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学,不屑学,不肯学了,但魔我却是毫无顾忌,世间诸般法门,皆可尽收进玄承之中,临阵施展,随心所欲。 世人皆被天规地则所限,行事就会有种种的不便,只因不成规矩,不成方圆,若无天规地则,世间可不是乱成一团。但魔我却是盼着天下越乱越好,行事怎有约束,这也是世尊虽强,但始终难以真正压制魔我的最大原因了。 而此刻重阳真人与何九星相持的妙术,倒也是正大光明,此为无界真言之一的持字诀,这字真言的妙处,就在于一旦锁定对手,那就绝无可能让对手挣脱,世尊当年用这持字诀,不知夺去对手多少法宝,何九星何德何能,怎能与这持字真言对抗。 慕老祖道:“欲破持字真言,只好先斩杀了重阳真人不可。” 但话虽如此,却是不便出手,以他的身份,向重阳真人动手也就罢了,若和何九星联手,岂不是不要了脸面。 七绝仙子深知此理,当即上前道:“重阳,废话少说,今日只要你的性命!”竟空着双手向重阳真人大步逼近。 重阳真人对七绝仙子亦有三分忌惮,他虽得魔使传授,毕竟时日尚短,又限于自家资质,总要数十年方能大成,此刻只捡那些速成的法术与对手周旋,其真实境界修为,其实并不可能有多大的提升的。 而七绝仙子出手狠毒无情,天下皆知,其修成的七绝心法更是厉害,重阳真人忙道:“慢来!”袖中急急飞出一宝,向七绝仙子面门上打去。却是一根银钗。 七绝仙子喝道:“老娘荒疏描红画翠之道久矣,你送我银钗,只是白饶。”竟伸出手去,强夺那根银钗。 但此番出手,绝非莽撞之举,秦忘舒刚才得天地垂莲赐光,六识增进无穷,因此灵识远比自家境界强大出两个小境界去,且可与天仙修士相提并论了。 他凝目瞧去,只见七绝仙子掌中符文隐没不休,皆是至强至猛的法诀,那银钗之中纵然蕴然强大法力,也被七绝仙子掌中符文抵消了。 原来修成七绝心法,竟是内外兼修,全身上下都是法宝一般,否则七绝仙子怎肯以肉身与法宝相抗。看来重阳真人这件银钗,终难逃出七绝仙子之手。 第497章瞬移猝击怎可敌 第497章瞬移猝击怎可敌 秦忘舒暗道:“我他日若修成浑朴金身,或者也可空手夺宝了。” 他在炼气境界时,虽得天地认可,修成天字剑文,但身体属性并不曾发生变化。想来是因为炼气士境界过于低微,前程难期。所谓天地认可,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看他的表现罢了。也只能算是法外开恩。 而这次修成剑文,身躯焕然一新,与前番大不相同了。不知能否吸纳天地洪炉中的至清之气,若果如所愿,离修成浑朴金身,可就更进一步了。 七绝仙子出手极快,一把就抢到银钗,手掌一合,此宝就被其牢牢地握在手中,虽不能与持字真言相提并论,但重阳道人若想夺回法宝,仍是极不容易。 而既将银钗抢到,七绝仙子大喝一声,掌中窜出一团火来,此为七绝仙子自家的真玄之火,自然是强大之极,银钗被这真玄之火烧来,立时不成形状,再也用不得了。 重阳真人虽与七绝仙子相熟,但见到七绝仙子手炼银钗,威猛霸道之极,心中也是惶恐。这位七绝仙子,果然是惹不起的。 这边动用真玄之火炼化银钗,那边已蹂身上前,双掌如刀,就向重阳真人头顶斩落。 七绝心法近身杀伐之术,亦是与众不同,双掌翻飞间,幻出掌影百道,每道掌影,瞧来虽是虚影,其实却是削铁如泥,但有一掌加身,对手也讨不得好去。 重阳真人哪敢抵挡,忙不迭的退进黑雾之中,七绝仙子怎会相饶,一步步追了过去。 慕老祖忙叫道:“仙子,小心对手诡计!” 七绝仙子昂然道:“有龙子加持,何惧诡计,不如一鼓作气冲将进去。” 诸修相对汗颜,那七绝仙子虽是女流,但若论起胆略来,可不是胜过在座修士三分,姬老祖与杨老祖相视一笑,双双冲向前去,纵然对手于黑雾之中设伏,有两位老祖照料,怎样也不会让七绝仙子吃亏。 以秦忘舒的性情,自该一往无前,但他心中明白,以自己的境界修为,此战中若能自保,已是侥天之幸了。一旦冲突在前,反倒是成了他人的累赘,且他重任在肩,绝不能有丝毫伤损,又怎能任性妄为。 姬杨两位老祖既冲在最前,慕老祖便与何九星护在秦忘舒身边,何九星不停摇头,叫道:“好险,好险,若非七绝仙子出手,几乎被他夺去法剑去,那可不是没脸见人了。” 慕老祖道:“那是无界真言,世人谁可挡得住,纵被夺了法宝,也没人笑话,但是重阳真人修为猛进,着实令人担忧,想来魔使的手段可不是逆了天。” 二人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想来五大宗主投了魔使后,皆修成惊人技艺,原以为此战八斤八两,现在看来,竟是乐观了。 忽听前方传来七绝仙子大喝之声,紧接着就是杨老祖口念真言,空中法诀飞舞,光芒闪耀,显然已与对手交手了。 何九星本能地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慕老祖一把拉住,道:“有两位老祖在前,怎样也应付了,倒是保住秦道友要紧。” 便在这时,秦忘舒身边黑雾之中忽地现出一道身影,此人神情惶恐,面如死灰。持剑向秦忘舒刺来。这人突兀出现,让人猝不及防,以慕老祖的修为,竟无从觉察有人袭到身前,急得他大喝一声,动用全身法力,挥袖猛然拂去。 这一击实是慕老祖一身修为所寄,已将他的潜能完全激发出来,但也除非如此,否则着实难敌那修士的速度,只见那修士手中法剑刚刚抬起,就被袖风扫中,身子顿时萎顿下来,自黑雾之堕了下去。而他手中法剑,则离秦忘舒的心中不足三寸了。 何九星叫道:“这人突兀而来,怎地如此快法?” 慕老祖神它凝重,道:“瞧这修士打扮,应该是雪神宫普通弟子,却被人动用法术瞬间移到这里,自然是防不胜防。” 何九星额头已然见汗,道:“瞬间移到这里?那修士的身子又怎能吃得消?” 慕老祖道:“魔使行事,还能跟你讲慈悲?倒是这法子极难防御,你我可要小心了。”想起刚才那修士神情惶恐,面色灰败,显然是在瞬移之中身心皆受伤损了。 而最令人担心不过的,是魔使竟已将秦忘舒视为目标,以魔使之能,却来加害一名地仙修士,可不是凶险之极?而反过来说,秦忘舒御使的天龙神剑,的确就是魔使的克星,否则魔使绝无理由针对秦忘舒一人。 何九星与慕老祖明白其中道理,更是倍加小心,刚才那修士出现,显然并没有做好完全准备,或是只是用来试演这瞬移的法子罢了。其后的攻势,必定是雷霆万击。 这时前方黑雾之中,七绝仙子喝声渐止,显然局势已然稳住,而这番交手姬老祖一直不曾亲自出手,看来所遇之敌也不算太强了。因此慕老祖只需牢牢守定秦忘舒便可。 果然一炷香之后,两道身影同时穿云破雾,蓦然出现在秦忘舒面前,这次两位修士显然早有准备,面容虽现死灰之色,神情倒也镇定。二修双剑并举,齐刺秦忘舒的咽喉。 对手修为并不算高,唯一的优势是出现突兀,以秦忘舒的反应,竟然也是措手不及。只因每人境界不同,那反应的速度也是大有差别。或者可以说,对手这式瞬移的法术,已超出秦忘舒的反应了。 幸好慕老祖与何九星早有准备,二修瞧来是同时出手,其实却是慕老祖在先,何九星在后。别看慕老祖只是快了少许,但修士斗法,这极微小的反应差距,往往就是生死之判了。 两名袭来的修士几乎一声不响,就被慕老祖与何九星打杀了,但秦忘舒动用禅识瞧得仔细,其实在何九星法剑及身之前,二修已被慕老祖的袖风所杀,何九星的法剑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这么说来,就算是以何九星之能,也未必能挡住对手的瞬移猝击之法了。 秦忘舒有生以来,只知救人,哪里被人保护过,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家竟是毫无办法,只能将性命交付他人,这种滋味,让他极是不安。 何九星也瞧出秦忘舒的心思来,拍了指他的肩头笑道:“秦道友,你只管放心,九星不死,总能保你周全。” 但何九星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若没了慕老祖,何九星怕是保不住秦忘舒的。 而诸修之中,若论最着急的,莫过于许负心了,她眼瞧着秦忘舒两次三番遇险,虽每次都被慕老祖出手救了,但慕老祖就算能救得两三次,七八次,可其中只要略有失手,秦忘舒必是性命难保。 需知慕老祖两次出手,皆是竭尽全力,就算慕老祖境界深厚,真玄充沛之极,这样消耗下去,也是大大的吃不消了。 许负心虽是焦急,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乱了诸修的心思,这时杨七郎等修士已将秦忘舒围在当中,只盼能挡住对手快如雷轰电闪的瞬移猝击之法。 不想诸修刚则将秦忘舒围定,一名雪神宫修士再次现身,幸好那修士与秦忘舒之间隔了一人,雪神宫修士手中法剑,正刺进一名杨氏修士的胸口,杨修忍痛反击,将那雪神宫修士刺杀当场。 此行前来的,都是三家精英修士,护在秦忘舒身边的,哪位不是天仙境界?如今却为保护秦忘舒重伤了一人,秦忘舒瞧见此景,情何以堪? 这位杨修虽是天仙境界,但因对手出现的太快,护身罡气自然难以施展,就连法身之宝也是来不及祭出了,可见对手的速度着实惊人。 幸好这位杨仙境界高明,虽被刺了一剑,因天仙境界皆修肉身功法,那法剑也很以深入,饶是如此,这伤势也需立时服用灵丹,在一旁调息不可。 这一下诸修更是噤若寒蝉,纷纷将护体罡光祭起,如此一来,虽不怕对手偷袭了,但对手偏偏迟迟不出,平白地让诸修消耗法力真玄。 许负心默默无语,心思却转得极快,只因她想起千字龙诀之中,有关于时空的修行法门,真龙于世间诸法,亦是无所不修,或者可以说,这世间绝大多数仙修妙法,其实都是传自于真龙。因此秦忘舒此刻面对的难题,定能从真龙法诀之中找出答案了。 许负心暗暗将真玄运转,默修龙诀,片刻之后,她向秦忘舒传音道:“忘舒哥哥,你可愿听我的吩咐,将雪神宫修士抢先拦阻下来?” 秦忘舒闻言大喜道:“负心竟有妙法?” 许负心道:“我也不知此法能否得行得通,这项龙诀可预知事件发生,不快不慢,只多出三息罢了。” 秦忘舒猛然想来许负心梦境预测之能,此刻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梦境测事,其来源竟是如此了。 他喜道:“三息时间对修士而言,其实已足够漫长了。” 语音刚落,许负心急急传音道:“东南方向三步,有敌来袭!” 秦忘舒大喝一声,手中赤凰刀猛然抬起,刀锋所指正是东南方向,若对手果然出现,恰好就会撞到刀上。却不知许负心的法子能否行得通。 第498章窥得时奥占机先 第498章窥得时奥占机先 赤凰刀刚刚刺出,一道身影果然蓦地现身,只听“波”地一声,长刀恰恰撞在那修士身上,竟被刺了个对穿。 这修士双目圆睁,满脸惊骇,他大概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瞬移而来,绝无征兆,竟会撞在刀上。 身边诸修见秦忘舒事先出手,竟杀了一修,不由得鼓燥起来,纷纷叫道:“好道术。” 只因人人瞧得出来,秦忘舒出刀在前,那修士撞来在后,怎是寻常手段,定是是用了绝妙的仙家妙术了。 秦忘舒一摆手道:“皆是仙子之功。” 诸修齐声欢笑道:“原来如此。” 这一刀果然生效,他与许负心皆是信心大增,便将天龙神剑祭在空中,他此刻可动用剑文法诀,就算不在冰火大阵之中,施诀振剑,亦可动用神光杀人,可不是赤凰刀快当许多。 片刻后许负心传音道:“正西七步。三修齐至!” 之所以一直动用传音,是怕被魔使听了去,以致节外生枝。 秦忘舒听到传音之后,立时施诀振剑,正西七步处正是杨七郎所在方位,显然对手知道秦忘舒被诸修围在核心,一时难以击杀,就从秦忘舒身边修士杀起,只需将诸修一个个杀了,秦忘舒自然也就逃不掉了。 从听到许负心传讯,再到秦忘舒施诀震剑,所用的时间大约就是两息,因此神光发出之间,正是对手瞬移而来之刻,只比对手抢先了半息而已。 那神光只一闪,就将两名修士从空中斩落下来,另一位修士方向稍有偏差,神光未能伤其要害,只是将其他的一条手臂切了下来。因此空中血雨洒落,其情景甚是惨烈。 此修既被切去一臂,哪里还能伤敌,不等秦忘舒动手,杨七郎早就手起剑落,将此修斩于剑下了。 许负心虽见秦忘舒接连得手,本是心中得意,可见到刚才血雨纷飞之景,心中却是不忍起来,奈何魔使真龙,势不两立,双方绝无妥协的余地。自己既然是真龙化身,再难置身事外了。看来也要学着将心肠硬起来,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了。 其后又有两波修士瞬移而来,但皆被秦忘舒天龙神剑所杀。 秦忘舒欢喜之余,又心生隐忧来。世间纵有万法,也强不过“料敌机先“四字,这也难怪真龙强大之极,既然是掌握了时间奥妙,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了,就不知魔使是否也有同样的手段,若许负心的法子让魔使学了去,此行诸修,还能剩下几人。 好在目前看来,魔使对时空奥妙尚无法掌握,这应该是真龙一族的不传之秘,魔使纵能修行世间万法,也难修真龙料敌机先妙术。 只因此术是要超脱时间法则,看到未来发生之事,而时间的法则,随着时兽殒落,便是由真龙一族接管,这权柄怎样也不能让魔我夺了去。 但许负心毕竟初修真龙法诀,于真龙一族中算是最弱的一环,魔使会不会就此盯上许负心,要从许负心这里打开缺口,窥得时间法则? 连接数波修士瞬移无功,那魔使显然也瞧出对手的应对之策,因此除了七绝仙子处战事不息,再无其他修士瞬移前来行刺了。 这时诸修已深入地府数十里,或许已不在卧龙山下,这地府空间之大,令人叹为观止,显然除了魔使这样的大能,极难有修士能做到了。 忽见前方隐隐有火光现出,原来是地底地火之处,诸修也觉得四周渐渐热了起来,那地火熊熊燃烧,瞬间可将岩石化为赤水,瞧来好不惊心。 姬老祖道:“诸修需要小心,此处地火已得加持,威能增强十倍有余,若被地火焚身,任你修成金仙之躯也是无用了。” 诸修轰然应了,各祭法宝法诀护体,何九星道:“姬老祖,那魔使究竟在哪里,这样寻来寻去,怎样才是个头?” 姬老祖道:“所谓魔使,不过是一道气息罢了,怎会有具体的形状,那魔使本身无法动手杀人,全靠座下魔徒罢了,此番我等前来,魔徒抵抗的并不激烈,显然是在预备极厉害的手段,因此诸位需得小心了。” 正说着话,忽见四周地火腾腾升起百丈,那无数地火汇到空中,又猛然落了下来,一时间天火熊熊,照得地府诸处如白昼一般。 杨老祖冷笑道:“区区火术,也来卖弄!”手中法剑一指,那天火怎能落得下来。只是天火固然伤不到诸修,但四周岩石却被天火激发,一处处迸发出烈焰来,片刻之间,天下地下,皆是滔滔火焰,从四面八方向诸修逼来。 修士冲玄入境之后,第一个要学的就是避火诀,不修水火之术,怎能算得上修士,此间修士,皆是三家精英,自然皆擅火术。大伙儿纷纷掐诀用法,就算身在火焰之中,身子也是安然无恙了。 但诸修心中明白,魔使动用火术,不过是摭人耳目罢了,火焰之中,必定设下极厉害的埋伏,奈何四周火焰着实猛烈,比丹炉之火强出数十倍去,诸修身在烈焰之中,也无暇他顾,只好先活命要紧。 许负心忽地皱眉道:“忘舒哥哥,火焰之中有魔息一道,虽被压制得极紧,我却能感受一二,不知有何缘故。” 秦忘舒道:“听闻柯修罗已被收为魔徒,那柯修罗自然也在这地府之中了,负心感受到魔息,倒也不足为奇。” 许负心摇头道:“这道魔息古怪的紧,明明强大之极,却被一股法力死死压制住了,像是在修一种魔修功法一般,总之,我此刻心惊肉跳,并且是越来越强烈了。” 许负心的感应之敏锐怎能小瞧,听到许负心这话,就连姬老祖也心中不安,他沉吟道:“看来火焰之中,灵识难以施展,想来必有古怪,待我驱散地火,也好瞧个明白。” 说到这里,姬老祖便请檀童现身,揖手道:“檀童,此处地火摭天盖地,或有法宝加持,你好生瞧瞧,那火焰之中,又有怎样的法宝?” 檀童嘻嘻笑着,就向火焰之中涌身一跳,这檀童本是天地性灵,怎惧水火,片刻间檀童点了点头,手中檀板向远处一指,口中清叱一声,空中火焰猛然退去,就现出一件法宝来。 诸修凝目瞧去,只见哪是什么法宝,原来是一名女童,只有七八岁年纪,生得黑如焦炭,粗眉大眼,全身冒火,正在那里面喷火,她口中喷出一团火来,地府烈焰就轰然升腾一次,难怪诸修使尽手段,也压不住这地府大火了。 何九星叫道:“莫非这喷火女童就是魔使?”忽地想起魔使只是一道气息,不具形状,忙又讪讪地道:“哈哈,我说错了,大伙儿不必理会。” 檀童虽是口不能言,却能与姬老祖心神相通,主侍交流片刻之后,姬老祖道:“这女童名叫邪婴,那是火中极恶灵息凝成,那火焰烧杀一人,就凝成极恶灵息一丝,若想修成邪婴,可不是要诛杀千万人?也不知魔使从何处寻了来。” 何九星道:“这么说来,这邪婴竟是打杀不得了。” 姬老祖皱眉道:“这邪婴虽然只会用火,却是万法不侵的,如今她拦在这里,却该如何是好?因此想要冲过邪婴这一关,竟是无法可想了。” 七绝仙子道:“难不成连老祖的檀童也对付不了她?” 何九星笑道:“仙子,你又痴了,那邪婴又非法宝,檀童拿她也是毫无办法了。” 七绝仙子恼道:“难不成就眼睁睁地困在这里,坐视那魔使施展手段,预备诡计不成?” 姬老祖道:“这邪婴有火则现,无火则灭,等这地府之中的火灵气耗得干净了,自然就会消失不见了。” 七绝仙子道:“那岂不是要等上半年?”毕竟忍耐不住,袖中取出一件法宝来,乃是一柄飞刀,何九星道:“仙子,邪婴并无肉身,用这飞刀何用?” 七绝仙子喝道:“我哪里有你说的那般愚笨!”抖手将飞刀打出,就见那飞刀生出寒光三道,迫得邪婴身上烈焰一窒,原来这飞刀蕴藏奇寒法诀。 邪婴一伸手,就将这飞刀捞在手中,张口就向口中送去,只嚼了两口,就烧化了飞刀,身上烈焰反倒更加猛烈了。 七绝仙子只好摇头,道:“这邪婴果然难缠。” 就在这时,秦忘舒分开众人,向邪婴走了过去,口中道:“女童儿,你瞧瞧我是谁?” 那邪婴斜眼瞧向秦忘舒,目中凶光大露,猛然一口烈焰喷来,诸修有不知秦忘舒底细的,无不惊呼失声。 秦忘舒不慌不忙,伸手拂开烈焰,若论御火之法,这世间谁能又有几人能强过他去?这边伸手拂开烈焰,掌中就生出一团赤火来,那火焰本来赤红如血,形状如豆,却急速的扩大起来,火焰的焰色由红转金,变得格外明艳。 邪婴面色一变,口中嘟囔不已,只是性灵之言,诸修也听不明白。 秦忘舒冷笑道:“你果然也瞧出我来历了,我只数三声,盼你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我手中凤火便将你收了,任你是怎样的邪火,难不成还强过凤火去?” 那邪婴面色大恐,立起身来,就向后一步步退去,诸修见秦忘舒竟逼退邪婴,无不大喜,然而就在这时,许负心忽地大叫道:“忘舒小心!” 一只擎天巨掌,已从邪婴身后急突而出。 第499章檀童欺人何太甚 第499章檀童欺人何太甚 这只手掌巨大无俦,掌上白骨森森,肌肉尚未完全长成,更有一团莹莹绿火在掌上烧灼,而绿火所到之处,那肌肤却在慢慢长成。 秦忘舒与许负心配合已熟,许负心话音落处,秦忘舒脚下小禹步法展开,已然避过巨掌,滑过数十丈处,与此同时,杨老祖祭起玉尺,慕老祖手掌掐诀,幻起清辉一道,正是慕氏七月心法。 那巨掌再强,面对杨慕两位老祖同时出手也是大为忌惮,只得向后缩回去,这时姬老祖已经拦在秦忘舒身前,低声道:“秦道友,有我在此护法,你可放心驱退邪婴。” 秦忘舒大喜道:“多谢老祖加持。”将掌中凤火遥遥击向邪婴,那邪婴不敢与凤火相持,只能步步后退,忽地一闪身,就隐没在黑雾之中,地府中的大火没了邪婴加持,也渐渐弱了下来。 至于刚才那只巨掌,退进黑雾之后,便一直不肯现身了。 姬老祖道:“这只巨掌必是柯修罗的魔躯无疑,看来魔使是想利用邪婴替柯修罗养成魔躯了,一旦魔躯养成,势必是一番苦战。” 杨老祖道:“不错,那柯修罗七魂虽聚,可若想养成魔躯,也需三五年不可,也就是魔使神通广大,妄图用邪婴替其养成魔躯,如此看来,我等及时北上征伐,也算是明智之举了。” 姬老祖道:“有秦忘舒的凤火在此,那邪婴想来再也不敢露面了,我倒想瞧瞧,魔使还有何手段,能替柯修罗培养魔躯。” 说罢姬老祖举步向前,左有檀童随侍,若对方有法宝袭来,等于拱手相让,右侧则多了一位金甲神将,正是姬氏镇宗之宝枪灵。此宝原由姬明灭御使,此次姬明灭在东穹留守,这件宝物便归了姬老祖。 姬老祖有这两大法宝随身,再加本身袖里乾坤的手段,无论对方派出何等的大能,也可独力应付了。 诸修不敢争先,一来是敬重姬老祖地位崇高,二来也免得成为姬老祖的累赘,若论玄承手段,姬老祖以一当十,又何必他人上前添乱。 黑雾之中闪出一道身影,正是风苍龙重新现身,那风苍龙笑道:“姬老祖,你我刚才尚未分出高下,此番正好比过。” 姬老祖笑道:“风苍龙,柯修罗魔躯未成,魔使大势已去,你上前拦路,又能替柯修罗争取多少时间!” 风苍龙被姬老祖一言道破心事,面上难以再保持从容,冷笑道:“多年谋划,怎容心血白费,今日势必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姬老祖道:“倒想瞧瞧你的真实技艺。”口中说着话,身边檀童就将手中檀板一敲,那是提醒风苍龙,若想动用法宝,须问檀童肯还是不肯。 风苍龙经营雪神宫多年,手中法宝着实不少,但因有檀童在此,竟是一件也不敢取将出来,没奈何,风苍龙口中吟诵不休,祭起禅言两道。 一道禅言雷光闪闪,隐隐传来霹雳之声,袭向右侧枪灵,右一道禅言金光四射,实有金铁交鸣之声,就来与檀童斗法。 刚才在地面斗法,风苍龙尚可藏拙,此刻被姬老祖逼到绝境,想来这两道禅言已是风苍龙平生绝学了。 秦忘舒亦修禅功,自然格外留意,风苍龙所施的两道禅言,分别可用“雷”“金”名之。那雷字禅言瞧来声势不足,但这道禅言的妙处,是可源源不断地将空中雷光引将下来,对手不死,禅言不灭。 等闲禅言无法是否奏功,皆是一现而没,但这道雷字禅言,却能持续不消,那是禅功中的极高境界了。 至于那道金字禅言,则是大蕴五金杀伐之能,一道禅言,胜过无数五金杀伐之宝,是以风苍龙就算不用法宝,也不减其本身法力威能。 檀童见了金字禅言,仍是不慌不忙,左手檀板响个不停,右手五指点动,好似按动琴弦一般,同时双目眼波流转,紧盯着空中道道符文,实有目送飞鸿,手挥五弦之态。虽是小小童子,却自有一番仙风道骨。 那檀童手指点动一次,空中符文便灭了一道,一连按动五次,这道金字禅言也就消去大半了。 剩下的其他符文不依不饶,仍来缠住檀板,却因檀板打得响亮,形成一道道无形声波,但有符文近身,触到这檀板上的无形音波,就如烟花一般刹那间粉碎了,因此这道金字禅言虽是杀伐厉害,却伤不得檀童半根毫毛。 枪灵所遇的乃是雷字禅言,就见那一道天雷不绝于缕,向枪灵头顶落下,枪灵竟不肯化至实为至虚之体,而是挺身上前,与那雷光纠缠,就见每道雷光落下,必击落枪灵身上铠甲一片,但这甲片却是随落随生,雷字真言固然无穷无尽,枪灵亦是生生不息。 何九星却是瞧不明白了,问身边的杨老祖道:“老祖,这枪灵今日忒也逞强,只需化为至虚之体,避过这雷字禅言也就是了,为何要与他以力相拼?” 杨老祖笑道:“禅言不绝,那修士总算消耗元气法力,我瞧风苍龙此举,竟是作茧自缚了。” 何九星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秦忘舒亦在暗暗点头,原来只要禅言不曾消失,那修士就要时刻付出代价来,难怪世间禅言大多一现即逝,也是怕禅言持续时间过久消耗修士法力。 何九星道:“星童,那枪灵算是你的前辈,你不妨上前助他,也算是一场修行。” 星童果然依法旨向前,就与枪灵一道,去引雷字禅言中的雷电下来,本来这字禅言只需应付枪灵一个,每次动用一道雷光罢了,如今却要引发两道雷光,可不是加速消耗风苍龙的法力。 正如杨老祖所言,风苍龙原以为这雷字禅言威能无尽,定可诛杀对手,哪知遇到这法宝性灵,竟是弄巧成拙了。这也是世间法宝性灵着实不多,谁也难有丰富的斗法经验。 姬老祖哈哈大笑道:“风苍龙,你遇到我,难免束手束脚,我瞧你技艺已尽,不如瞧瞧我的手段。” 说罢姬老祖大袖一拂,向风苍龙缓缓拂去,此袖起处,有清风一道,白云两朵,瞧来飘逸如风,可以入画,但这式袖里乾坤必蕴强大手段,端看风苍龙能否识破其中玄机。 风苍龙怎敢大意,叫道:“清风拂袖,暗藏乾坤,老祖何必欺我。”指尖黑光一闪,生出墨莲一朵,那墨莲摇曳生姿,形态亦是难描难画,就以这墨莲上前挡住清风。 只因这清风瞧来无害,却是蚀骨销魂,若肉身被这缕清风拂到,任你是铁骨铜躯,也要粉身碎骨,因此风苍龙不敢大意,竟出动法身之宝来敌此风。 袖中又出一宝,来敌两朵白云,那法宝乃是玄冰珠一颗,蕴藏绝寒之气,白云触到此珠,就化为冰花两朵,沉沉地坠了下去。 不想檀童在一旁瞧见了,竟抽空敲响檀板,向这颗玄冰珠一指。此宝遇到檀童,也算是一劫,只能乖乖地飞向檀童,被檀童伸手握住了,免不得嘻嘻一笑,躬身谢过风苍龙,只差脱口而出:“谢风宫主赐宝了。” 风苍龙失了玄冰珠,自是咬牙发狠,怒气冲天,姬老祖有这檀童在侧,竟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幸好自己修成禅言数道,否则在姬老祖面前,怕是毫无招架之功。 姬老祖笑道:“躲得了初一,怎能躲得过十五,我看你还有几件法宝抵我乾坤大袖。”再将袖里乾坤妙术施来。 这次与刚才不同,那大袖猛然间涨大百倍,袖中大张,好似噬人的巨兽一般,竟似要将风苍龙收进袖中。以二人的身份而论,此举难免是小瞧了对手了。 风苍龙叫道:“可恼,你有何神通,竟敢收了我。”心境一时激荡难平,左手向头顶一指,亦生出黑云一朵,寒气逼人。右手向脚下一指,生出赤焰两朵,同时全身上下青光大盛,好似盾牌铠甲一般,要与姬老祖的大袖斗个高低。 姬老祖自然明白,二人功力相若,那是怎样也收不得风苍龙的,不过是以这法术激怒风苍龙罢了。那风苍龙果然上当,不去设法闪避,却施展全力,与大袖相持。 那大袖虽是当头罩下,果然被黑云挡住了,怎能落得下来?就算想将风苍龙一古怪的包进袖中,也同样被风苍龙身上的青光所逼,难以近身。 风苍龙不得心生得意,叫道:“看来怎样收我。” 姬老祖哈哈大笑,笑声未毕,枪灵蓦地身子一动,手中现出银枪一柄,就向风苍龙心中刺去。那风苍龙正以全部法力对抗袖里乾坤,忽被枪灵冷不防冲来,不由就是一惊。 二人法力本就相若,正斗了个旗鼓难下,风苍龙强行与大袖相持,已是一羽不能加之势,如今多出一个枪灵来,那可是万万不能承受了。 奈何有大袖当头,竟也是退避不得的,就见那银枪刺到风苍龙身前时,其势已缓,却是步步为营,一寸寸刺向风苍龙心口,风苍龙身前青光好似琉璃一般,不停地发出破裂之声。 那枪尖离风苍龙的身子,只有三尺了。 第500章布下天罗擒魔魂 第500章布下天罗擒魔魂 枪灵破灭风苍龙护体罡光,带来的不仅是无上灵压,更会令心境动摇,心生绝望。风苍龙已不堪忍受,看来他这位北域枭雄,终非东原穹第一修士的对手。 无奈之下,风苍龙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便退,不想枪灵的动作只有比他更快,那银枪如附骨之蛆,紧随而上,更趁着风苍龙心神大乱之际,一枪刺中风苍龙左肋。 诸修见枪灵已然得手,无不大喜,那枪灵若是得了手,自与寻常法宝不同,枪尖入体,灵压无尽,风苍龙中枪处的灵脉只怕皆被银枪震碎了。 眼瞧着银枪斜斜向前,就要刺进风苍龙的心口,不想那只巨掌再次现身,只一拍,就将枪灵拍沉数丈去。 姬老祖虽见枪灵受攻,却是毫不在意,只因这种程度的打击,枪灵完全可以承受,若想压制枪灵,只靠这种蛮力那是完全行不通的。 姬老祖挥动长袖,就向巨掌拂去,那长袖拂到巨掌上,好似铁鞭一般,击得巨掌塌碎了一块,碎片纷落处,却是土石之物。 姬老祖笑道:“原来此魔无法借助邪婴修成魔躯,只好转用山阿土石了。”说罢长袖再次一拂,四周黑雾散尽,终于现出柯修罗的庞大身躯来。 此魔身高竟有三十余丈,可不是巍峨如山阿一般,而这具魔躯上果然肌肉如块垒,不过细细瞧去,却是巨石泥土,那巨掌悬在姬老祖头顶,似乎只需一击,就可将姬老祖拍得粉碎了。 诸修见到柯修罗如此高大的魔躯,皆是动容,唯有姬老祖神色仍是从容。 柯修罗开口道:“姬玉秀,我与你何怨何仇,非要将我逼入绝境。” 姬老祖冷笑道:“仙魔不两立,你又是魔界魁神,又不肯修行新法,自然要竭力诛之。” 柯修罗叫道:“说什么魔修心法,不过是世尊设了个圈套,要将我一众魔修约束罢了,我魔修生来不受天地约束,自在逍遥,怎能受这种鸟气。” 姬老祖道:“没有规矩,怎成方圆,可叹昔日魁神索苏伦替你等魔修争来无数好处,你等却不知珍惜,反倒弃之如敝履,世间至愚之辈,莫过于此了。” 柯修罗大叫道:“那索苏伦就是魔界的叛徒,害我魔修不浅,我柯修罗前世受他欺压,今世定报此仇。” 说到这里,巨掌含恨击来,此掌巨如山峰,又含着柯修罗天生巨力,这般压将下来,怕没有百岳之能?姬老祖口中虽百般讥讽,其实委实不敢大意,那身子被掌风一迫,就滑出数十丈去。 柯修罗再次击来,但掌风袭来时,那姬老祖身子好似化成一片羽毛般,又被吹得远了。 这情形就像是有人手持扇子去追逐羽毛,只需扇子抬起,那羽毛必定是早就飞将出去了,又怎能追得着?而姬老祖将身化为片羽的神功,则令诸修艳羡不已,自家若修成这种道术,何愁对方法力强大,灵压雄浑。 柯修罗道:“姬秀玉,你号称海内第一修士,怎地尽使出这无耻法术,有本事便与我正经厮杀。” 姬老祖正色道:“老夫修这飞花逐月神功,亦是下了苦功,你玄承不足,自然难以击实,那是你自家技艺不精,却又怪得了谁。” 柯修罗一时怒起,巨掌翻飞不定,打得地府山石滚落,忽地一声响,那地府禁不住柯修罗大力,轰隆隆向下倒来。地府之上的山峰就此一倾,向诸修头顶压来。 秦忘舒急忙窜到许负心身边,将天地洪炉祭起,以承托头顶山峰,许负心微微一笑,道:“不妨。” 伸手向空中一指,背后龙首喷出一道赤光来,就此在头顶山峰开出一道巨大的裂口,那山峰虽是压将下来,也是伤不到二人的。 地府其他修士各施手段,来避头顶山峰,幸好前来的至少都是天仙境界修士,就算是整座卧龙山压将下来,也未必能伤到诸修身上的半根毫毛。 刀灵这时掠出妙府山居,道:“主人,柯修罗魔躯未成,法力有限,我去助姬老祖一臂之力。” 秦忘舒喜道:“我在此等候刀灵建功。” 刀灵一言不发,身子化成一道白光,就向柯修罗巨躯撞去,那柯修罗正在双臂乱舞,大逞威风,怎知刀灵撞来,被那灵刀正撞在手臂了,只听“哗啦啦”声响不绝,那手臂已被刀灵撞得粉碎,落将下来的碎片,也不过是山石罢了。 刀灵既立微功,更是不肯相饶,刀体再次向前,就从柯修罗胸前穿过,穿到柯修罗的后背去了。而在柯修罗的胸腹处,赫然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姬老祖喝道:“好个刀灵,果然厉害。” 那枪灵听到姬老祖称赞刀灵,心中不服,当即也弃了银枪,亦将身子向柯修罗撞去。那柯修罗身子长大之极,自是转动不灵,被枪灵撞中大腿,身子顿时塌了半截,就此跪倒在地府之中。 星童见两大性灵皆有功劳,自然也激起好胜之心,不需何九星吩咐,亦昂着脑袋撞向柯修罗脑袋,不想这一撞却未奏功,反被柯修罗将口一张,将星童生吞了下去。 何九星大叫道:“老祖,快救我家星童。” 姬老祖笑道:“慌什么,那星童是天生性灵,怎是吞得掉的,柯修罗必定是大吃苦头了。” 话音未落,那柯修罗嘱角一咧,下颌处就裂开了一个口子,星童身子在这断裂处一闪,复又钻进柯修罗的身子里去了。 刀灵见势不妙,叫道:“不好,今日要让胡不归夺了大功。”慌忙凝气聚影,再向柯修罗撞去,哪知不等欺近柯修罗,那柯修罗身上已是处处现出裂缝来,到最后轰然一声巨响,柯修罗山阿般的身躯竟是支离破碎,山石纷坠而下,令人闪避不迭。 在柯修罗魔躯碎裂之时,三位老祖与何九星,七绝仙子不约而同飞掠而来,将柯修罗围在当中,那是要防柯修罗魔魂逃遁了。 若能将柯修罗这道魔魂擒获,可不是免去日后许多杀伐。 于巨石纷堕之中,果然飞起一道黑光来,慕老祖忙将手中金塔祭去,叫道:“哪里逃!” 那黑光不敢与慕老祖交手,急急一转,就扑到何九星面前。何九星早就准备,双手掐定法诀,口中念念有辞,原来念的是伏魔大悲咒,此咒仙修之士听来毫无反应,但若是魔修听到耳中,必定是魂魄不宁。 那何九星知道自己所修法术未必擒得住柯修罗魔魂,干脆动用伏魔大悲咒驱走魔魂,只要魔魂没有突破他这个方向,就算功劳一件了。 魔魂被这伏魔大悲咒念得心烦意乱,知道无法向前,只好再转方向,这次是冲着七绝仙子去了。 七绝仙子忙叫道:“不好,魔魂扑来,我以何术应对!” 她虽修七绝心法,不惧世间大能,上阵杀伐,所向无敌,施术用法,却无所长,自是奈何不得元魂这种至虚之物。 好在七绝仙子身边就是杨老祖,那杨老祖法剑向前,急急划了个半圆,就要将魔魂困在其中,这是杨氏大化神功,魔魂若被圈住了,那是怎样也逃不掉的。 魔魂见此路又行不通,更不敢向姬老祖方向扑去,只得扶摇直上,要从空中逃窜了。 杨老祖叫道:“姬老祖,我等人手恨少,可不是让他逃了去?” 虽在魔魂后紧紧追来,但这魔魂的遁速奇快无比,只一顿,就飞升数百丈去,眼瞧着就要逃出地府了。 诸修见魔魂就要逃出地府,无不大急,秦忘舒眼瞧此战虽是大获成功,可若让柯修罗的魔魂逃了去,可不是前功尽弃,奈何魔魂遁速极快,就连慕杨两位老祖都追不上,何况自己区区一名地仙境界修士。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声音道:“果然逃过来了。柯修罗,我禽滑厘等你多时了。” 诸修急忙抬头,只见空中立着一名修士,面戴铁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此修用手向脚下一指,空中就多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网,那大网铺天盖地,实不知有几十里,就此覆住地府洞口。 何九星见这天网网格宽大,足可让一人缩身而过,不由叫道:“这种破网又能济得什么事?禽滑厘,你可是错谬了。” 禽滑厘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魔魂瞧见天网网格宽大,也存了侥幸之心,黑光向上一窜,就要从网格中逃将出去。哪知黑光刚刚触到天罗,此网金光连闪,发出霹雳之声,更有无数道闪电击来,魔魂被这闪电击到,黑光差点就要被击散了,这才知道天网的厉害。 魔魂见上天无路,只好方向一变,又向地底冲去,经过姬慕杨几位老祖时,诸位老祖齐施法宝法诀,向魔魂罩去,但这魔魂行动灵便异常,竟被他一一避过了,很快就沉到地府深处,若是被魔魂钻进土中,诸修怕是擒不到他了。 禽滑厘叫道:“天轻,魔魂冲着地底去了,你可得仔细收紧地网。”原来禽滑厘早就备下天罗地网,专为擒拿柯修罗的元魂而来。 地底深处很快传来云天轻的格格笑声,道:“滑厘先生,休得唠叨!”只听得霹雳之声自地底传来,凝目瞧去,那里果然浮现出一张巨网来。巨网边上立着一名女子,正是云天轻。 许负心见到云天轻被禽滑厘委以重任,心中自是欢喜,秦忘舒瞧见云天轻现身,本来面上亦是笑意盈盈,忽地心中一动,想起一桩往事来。 他面色猛然一变,叫道:“天轻,莫要放跑此魔!否则,否则……”接下来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第501章咫尺天涯心更远 第501章咫尺天涯心更远 原来秦忘舒猛然想起,当初在归元境中,自己领着诸修斗败蜂群,放跑了柯修罗一道魔魂。而细究其中原因,却与云天轻脱不得干系。 当初灵虫大修亦曾提醒秦忘舒,云天轻引着众人前往归元境,明面上是说要助许负心育成仙稻,但其中深意却是耐人寻味,柯修罗魔魂被从蜂巢放出,云天轻实为首作俑者。 但因此事真正经手的是秦忘舒本人,且柯修罗本有七道魔魂,分置七处禁地,就算放走了一道,也成不得大事,因此秦忘舒虽对云天轻心生怀疑,也不曾往心里去。 但今日魔使将柯修罗七道魔魂收集完全,这件绝无可能之事,竟变成触目惊心的现实了,考虑到云天轻在归元境一事中的心机,秦忘舒自是不寒而栗,越想越是惊心。 但他这段时间与云天轻同生共死,情谊极笃,便是偶尔想起云天轻往日的种种疑点,也着实不肯深想下去,那爱乌及乌,本是人之常情,世人不仅要为尊者讳,对自己的亲朋知已,自然也会本能的维护的。 但此刻云天轻身负禽滑厘所托,站在了拦阻柯修罗魔魂的最后一道防线,立时就将秦忘舒潜在心底深处的担心唤醒。 为何事情竟会这么巧法,云天轻又再度与柯修罗扯上关系? 以云天轻的灵慧,若想取得禽滑厘的信任易如反掌,而如果云天轻果然与柯修罗极具渊源,那么云天轻现在所处的立场,就得打个极大的问号了。 然而云天轻行事,向来不留破绽,秦忘舒纵是怀疑,也寻不出确实的证据来,他更不愿因此误会了云天轻,又哪里能当面说破,也只能提醒云天轻,莫要糊涂了念头,做出逆天之事来。 只见那地底的巨网电光闪动,不时发出兹兹之声,魔魂不免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云天轻忽地伸出右手,并起四指来,向空中遥遥一指,左手在胸前一划,如钩似月。魔魂瞧见了这个动作,立时加快了遁速,就向地网撞过去。 诸修见云天轻举动古怪,皆是摸不着头脑,唯有秦忘舒心中一闪念,暗叫糟糕。看来事情真如自己所料,那云天轻果然与柯修罗大有渊源,此番怕是要放起柯修罗的魔魂了。 云天轻并起四指,又向空中一指,莫非是说她与煞月有关?只因当年七界尚在之时,那位魔界魁神因不敌世尊,便效世尊做法,化为四道魔魂,煞月恰是第四道了。 而云天轻左手划过胸前,如钩似月,亦是在提醒魔魂,她是奉煞月法旨而来。 秦忘舒大喝一声,叫道:“云天轻,莫要放走魔魂,打错了主意。”身形如电,脚步小禹步法展开,就向魔魂冲将过去。 但魔魂遁速极快,早就抢在秦忘舒之前,已触到地网了,那地网上本来是电光闪动不休,却在魔魂触网的一刹那间,整张地网电光绝无,魔魂就从那网格之中一窜而过了。 而等到秦忘舒冲到地网面前时,地网上电光复又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将过来,将秦忘舒震退数丈去。 那云天轻已置身于地网之后,正与秦忘舒隔网相望,只见她神色凄楚,泫然欲泣。 秦忘舒瞧见云天轻的神情,心中一阵大乱,本该对她千仇万恨,哪知见到云天轻的神情,却怎样也恨不起来了。 他颤声道:“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他凝目瞧去,只见那魔魂高悬在空中,与云天轻并排而立,而在魔魂身后,一个空间漩涡正在慢慢形成。 云天轻垂泪道:“今日之事,身不由已。” 秦忘舒嘶声叫道:“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 云天轻泪水如雨,刹那间已是面目模糊,她轻声道:“忘舒哥哥,我原是提醒过你,世人都是信不过的,今日别后,你需将这话牢牢记住,除了负心之外,他人的话,你一字都不要放在心上。” 这时姬老祖诸修已至,那姬老祖大袖拂起,卷起一道金风来,就在地网上一割,然而那地网上立起激起电光无数,将姬老祖的大袖之力化为无形。 姬老祖不由摇头,这天罗地网可不是寻常法宝,乃是集墨氏机关学说之大成者,此网汇聚天地之地,怎是人力所能破解的? 而此刻网后那道漩涡已然形成,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来,这黑洞显然是通往魔域的传送门户了,魔魂一旦借这道门户逃往魔域,那是再也追不回来了。 秦忘舒想起往日与云天轻相处之情,自是心痛如绞,他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原来一直以来,云天轻竟不曾将真心交付,所言所行,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他出身军伍,又执念为苍生,于男女之情,风月之事,着实不曾明白,但与云天轻每日厮守,亦觉得心中对云天轻的情谊产生变化,与他人又是不同。 那莞公主固然是好,却因高高在上,秦忘舒对她敬重有加,却是亲厚不足。 许负心原对自己一片痴心,但二人相处之情,更像是兄妹家人一般,若论男女之情,却是稍嫌淡薄。 唯有对云天轻,若是瞧着她欢喜,心中便也欢喜,若是瞧着她伤心,自家亦是伤心,心中就觉得,就算与她相处千年万年,也只是一瞬罢了,哪知到了最后,便是云天轻伤他最重了。 秦忘舒喃喃地道:“天轻,你骗得我好苦。” 云天轻猛然转过脸去,似乎不忍再瞧向秦忘舒了,她低声道:“忘舒哥哥,今日之事,我必会有个交待,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只是,只是千万莫要忘了我。” 秦忘舒咬牙道:“便是我天诛地灭,魂飞魄散,我也忘不得今日之事。” 云天轻忽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哪知说罢这句,泪水又流将下来,猛然一转身,身子已踏进身后漩涡之中了,自始自终,也不肯回答秦忘舒的那个提问。 她究竟是谁,为何要助魔魂返回魔域?这个疑问,也不知秦忘舒何时才能得到答案。 秦忘舒与云天轻只隔了数十丈罢了,却有地网阻隔,便成了咫尺天涯,二人之间的距离如斯之远,就像二人从不曾相遇相识一般。 这时诸修皆祭出法网,击向那面地网,只可惜这种机关布置,怎是法宝可以攻破了,除非禽滑厘赶来,否则怎样也冲不破这道地网了,而瞧着云天轻与魔魂一点点没进空中漩涡之中,禽滑厘便是赶来,也是回天无力了。 许负心怔怔地瞧着云天轻没进漩涡之中,心中亦是说不出来伤心痛楚。云天轻为何要救魔魂,对许负心而言,似乎也没那么要紧,最让她的心痛的,莫过于瞧见秦忘舒伤心欲绝之情。 原来在秦忘舒的心里,还是云天轻更为重要些,秦忘舒固然亦会替自己伤心难过,但与对云天轻的情义,却又是不同的。 复又深想开去,许负心不由苦笑起来,自己本是真龙化身,此事一了,也不知将身归何处了,那凡界的情事,与自己又有何干?就算与秦忘舒情投谊合,到头来还是要重蹈家父家母的覆辄罢了。 许负心虽不知天规如何,但真龙与凡人原就是天地之别,那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时禽滑厘已经急急赶来,见地网拦阻,不由得顿足道:“不想竟中了这女子的奸计。”立时掐诀用法,向地网八个方位一一虚按而去。 他每按一次,地网就是微微一震,就算是解开了一道法诀,连按八次之后,地网上电光总算消失无踪,禽滑厘这才将地网一收。然而面前漩涡早就不见了,只留下丝丝缕缕的魔息黑气。 何九星叫道:“禽先生,你怎地就中了这女子的奸计。” 禽滑厘连连摇头道:“不消说得,不消说得,我设天罗地网,原是少了个助手,凭我一人虽是照应得来,总不如得人相助。这女子聪慧绝顶,一学就会,可不是令人欢喜?且她又是与龙子同行,哪里会有疑他。” 杨老祖劝道:“这女子处心积虑,这就叫有心算无心,禽先生莫要往心里去。” 禽滑厘摇头叹道:“终日打雁,竟被大雁啄去了眼珠,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秦忘舒与许负心听了这话,皆是心中一寒,那禽滑厘是何等的身份,云天轻结下这样的仇家,可不是终身不安。但二人就算有心解劝,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秦忘舒此刻对云天轻的痛恨之情,并不能禽滑厘弱了。 姬老祖沉声道:“柯修罗此去,究竟会对魔域大局产生怎样的变化,却也难说,那魔域之事,我等鞭长莫及,此间魔使之事,才是真正要紧,若不能将魔使压制住了,不知又会生出多少个柯修罗来。” 诸修本是心焦,听到这话,好似醍醐灌顶一般,皆道:“姬老祖说的是,魔使不镇,天下难安。” 秦忘舒亦将心境收拾起,心中暗暗发誓道:“今日之事怎能善罢,他日有缘,我必要前往魔域,去向云天轻问个明白。”正在沉想,身边一名慕氏修士忽地嘿嘿冷笑,手中寒光闪动,就向秦忘舒祭出一件杀伐之宝。 第502章制得多宝镇魔使 第502章制得多宝镇魔使 秦忘舒正在心境动摇之际,又怎会防备身边修士出手偷袭,那法宝又是暗宝,乃是乌金炼制的一柄飞梭,此宝袭出无声,速度快极,等秦忘舒惊觉之时,那飞梭已到了咽喉处了。 秦忘舒原以为无幸了,只能闭目待死,猛听得耳边传来一声龙吟之声,身子好似被棉袍包裹一般,说不出的温暖,心中更生出一种安详宁和之感,令人陶醉其中,不忍醒来。 但紧接着传来的怒吼惊呼之声,却将秦忘舒迅速拉回现实,他睁开眼睛去瞧,去见那慕氏修士身子粉碎,已向地府深处坠去,出手者正是何九星。 而身前却多了一道身影,正是许负心,原来刚才是许负心及时抢到,拦在自己面前,挡住那了致命一击。 秦忘舒惊呼道:“负心,你可曾受伤!” 许负心转过头来,含笑道:“忘舒哥哥,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她说话之时,背后龙首顾盼自雄,好生威风,虽是一道幻影,可瞧来却是愈发真切了,这龙首全身上下皆被绿光包裹,亦将秦忘舒罩在其中。 看来正是有这绿光护体,那乌金梭方才伤不得许负心了。 秦忘舒不由心中感叹,自他将许负心带出桃源村后,一直以来,都是他保护许负心周全,如今时易事移,局面完全翻转了,竟变成许负心来保护他了。 此刻秦忘舒与那龙首触手可及,龙首呼出的气息几乎就喷在秦忘舒的面上,那龙息奇香扑鼻,让秦忘舒忽地心中一动。 若想修成浑朴金身,需要三道气息,一为先天混沌清气,二为无上造化龙息,三为金吞青气,如今龙首所喷的气息,岂不就是无上造化龙息? 需知世间真龙气息不一,具备无上造化龙息者,唯绿龙而已,许负心既是绿龙之后,就算她还没有完全修成龙躯,但龙首喷出的气息,必是造化龙息无疑。 秦忘舒有此机缘怎能错过,亦知那龙首此刻喷出龙息来,实有造就他的意思,因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道龙息吸在腹中。 龙首见他知机,便微微地点了点头,这才转首移向他处,不再喷出龙息,看来刚才秦忘舒若不是机心一动,也就错过了这场机缘了。 这时何九星叫道:“慕老祖,你怎生教导的弟子,这修士竟向秦道友出手,那可不是陷我等于绝境吗?” 慕老祖亦是羞恼交加,沉声道:“老夫教导无方,何宗主责备的是。” 姬老祖却道:“何宗主,你却是误会了慕兄,这些弟子随我等前来,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忠心不二?只恨魔使猖獗,又最擅诱人,这名弟子必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被那魔使迷惑了心志。” 杨老祖亦道:“不错,刚才在地府之外,人人皆受魔使迷惑,这修士修为最弱,难免心境不稳,被魔使迷惑住了,正如姬老祖所言,魔使不除,不知会造就多少个柯修罗来。” 姬老祖道:“好在风苍龙已被我击败,柯修罗又逃向魔域去了,魔使身边修士虽众,想来也无人能战,需防魔使逃出地府去,天下之大,又去何处寻他?” 杨老祖道:“那魔使不过是一道气息罢了,就算在面前飘过,我等也是不识,这地府广大之极,却到哪里寻去?” 禽滑厘道:“杨老祖不必担心,在下受姬老祖之邀,来此对付魔使,已备下相应的法宝了。” 何九星喜道:“法宝何在?” 禽滑厘伸手取出一宝,乃是一面青铜古镜,道:“此镜是由一位海外一位禅修大士相赠,名叫照魔镜,但凡魔域魔修,无论怎样变化,在此境照耀之下,都是无所遁形。” 何九星道:“此镜虽好,就怕魔使与魔修不同。” 禽滑厘道:“魔域诸修,为天地杀气所染,而魔使比魔修更强,又多了贪嗔怨怒痴等七情暗面,因此只需这魔使心中杀气不消,便难逃这照魔镜的威能。” 何九星这才点头道:“这样说来,也有道理了。” 禽滑厘又取小旗四面,交给三位老祖各一面,自持一面,何九星知道这四旗必是困住魔使之宝,自己的境界修为略差三位老祖一筹,比起禽滑厘来,亦是差距不少,因此虽有好斗之心,也不好意思向禽滑厘伸手讨要了。 姬老祖取旗来瞧来,道:“这四面小旗蕴藏无限玄机,敢问是哪位大能所制?” 禽滑厘持旗在手,朝着东方一揖,道:“此旗名叫困魔旗,正是墨氏上代巨子墨圣亲所炼制,自是万无一失。” 诸修听到墨圣大名,亦是肃然,齐齐向东方揖礼为敬。 那墨圣创墨氏一门,虽不及儒门昌盛,但儒氏弟子个个忠烈精纯,一心为公,向为天下人所敬。墨圣儒圣,当可并驾齐驱了。 禽滑厘再取法宝一件,原来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小山,那小山只是三寸大小,却是打造极精,山上一草一木,亦是纤毫可辩了。 杨老祖道:“此山又是何宝?” 禽滑厘道:“世有撑天四柱,除了不周山外,另有三山世间不传其名,只因若有名称,世人必定心生好奇,要前去一探究竟,也不知会做出怎样的荒唐事来。我家墨圣虽有缘探游三山,却也不肯说明三山名称所在。这座小山,便是仿其中一山而制,胡乱取个名字,叫做镇魔山。诸位千力莫要以为,世间果有一座镇魔山,更不必心生好奇,前往一探了。” 诸修相顾笑道:“墨圣福缘,我等万万不及。”只恨墨圣不肯提及三山名姓所在,心中自然大为遗憾了。 就连秦忘舒对另外三座撑天柱子亦是好奇之极,想来既是撑天所在,必然是世间的洞天福地,怎能不心生向往?幸好墨圣瞒住了三山名姓所在,否则此间修士怕是一半都要动念一游了。 何九星欣然道:“墨圣既然做足了准备,还怕魔使不被收伏?何况又有天龙神剑在此,魔使此次已是在劫难逃了。” 禽滑厘取那照魔镜在手,就向地府诸处照去,诸修都凑过去观瞧,那镜中却是漆黑一团,并无一物现出。 等铜镜移向东北方时,镜中忽地闪出赤光一道,禽滑厘叫道:“不好,那魔使果然要逃了,瞧他出逃的方向,必是北海无疑。” 何九星道:“一旦到了茫茫大海之上,那可怎能困得住他。” 诸修立时动身,就向东北方遁去,哪知这边刚刚行动,一名杨氏弟子口中“嗬嗬”大叫,手持法剑,就向秦忘舒刺来。 何九星手急眼快,正想动手,不想斜刺来探来龙爪一只,将他轻轻推到一边去,同时传来许负心的声音道:“让我来!” 原来许负心身后龙影已生变化,除了先前那尊龙首之外,又生龙爪一对,但除了这龙首与这对龙爪之外,龙影其他部分,尚未显示完全。 许负心以一只龙爪推开何九星,哪一只龙爪就迎向那名杨氏弟子。真龙爪下,谁可抗衡?这弟子虽是天仙境界,在龙爪面前也是束手待毙,被龙爪夺下手中法剑,复一拍,轻轻击在天灵处,便昏了过去。 刚才何九星虽是救下秦忘舒,但手中劫星锤击去,就将那慕氏修士打得粉碎了,许负心毕竟不忍,这才亲自出手,要救下这名杨氏修士来。 击向杨氏弟子这一击,许负心已在心中默练了数次,力道不疾不徐,刚柔皆兼,这才一击得手,却又保住了那修士的性命。 杨老祖体悟许负心好意,感激之极,道:“多谢仙子垂怜。” 许负心叹道:“此修虽被魔使驱使,未必就是他的本心,只是他敌不过魔使的神通罢了。等镇住了魔使,或可想方设法,令其恢复本心,实在不行,再另思别策,也就是了。” 她先前在姬老祖面前说话甚是扭捏,未语面先红。此刻渐渐适合了自己的身份,不知不觉间,言语之中已具备一定的威严了。一个人的言语行动,原是会随着身份修为变化的。 何九星也点头道:“仙子这法子最好,我刚才出手毕竟是太急了。着实对不住慕老祖。” 慕老祖连道:“何兄,事起仓促,谁能想得周全,若非你应变奇变,我慕氏差点成了天下罪人了,老夫心中对何宗主唯有感激二字。” 二人就此相视一笑,就算有一丝小小芥蒂,此刻也是烟消云散了。 杨老祖取出金塔来,先将那弟子收进塔中,诸修重整队伍,再向前去,只见那镜中赤光急行如电,已离了卧龙山,直奔北海而去。至于雪神宫诸多修士,却是一个不见,显然是见大势已失,作鸟兽散去。 而姬老祖等人此刻一心要镇住魔使,怎有心思顾及雪神宫诸修?唯有秦忘舒与许负心同时想到一人,各自心中念忖。 秦忘舒想的是:“不知莫幻真究竟如何了,她被风苍龙害得宗散人亡,好不容易倾心相许,却被风苍龙所欺,我若是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负心想的却道:“风苍龙经此一役,雄心化为乌有,只盼他能明白幻真姐姐的苦心,此后琴瑟合弦,可不是好事一桩。那世间男子,原是要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身边人的好处。” 遁行片刻之后,四周寒气来袭,方知已近北海了。 第503章囊括四海我为王 第503章囊括四海我为王 秦忘舒本不曾来过此处,可四处瞧去,却甚是熟悉,他猛地想了起来。当初莫幻真对他施展幻术,而在幻境之中,自己倒是来过此地的。 据莫幻真所说,幻境之中的一草一木皆是有根据的,极难凭空创造。如此说来,再往前行,来到海中之中,就能瞧见被困于冰山上的林斩风了。 若林斩风果然在此,那么海底深处必有幻域一座。 想到此处,他趋前对姬老祖道:“敢问老祖,若困住了魔使,又该如何处置?” 姬老祖沉吟片刻,道:“魔我不死,魔使不灭,因此只好将其困于一隅,再以大能法宝镇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魔使只要不与人接触,任他玄承无双,手段无穷,也是无从施展的。” 秦忘舒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晚辈倒有一处所在,恰是镇压魔使的好去处,但这个所在究竟是否存在,尚在未知之数,但很快就可得到证实了。” 姬老祖正为处置魔使发愁,那魔使本身虽无身躯,无法亲自出手,却是神通广大,一旦与人接触,这世间修士又有几人能经得住诱惑,而无论将魔使镇在何处,都免不得会走漏消息,且不谈风苍龙等人必定心心念念要救出魔使,就算被其他修士发现了,也是后患无穷。 但秦忘舒所言,却有几分高深莫测,姬老祖姑妄听之,知道秦忘舒必有说法,此时倒不必理会。 再往前行,果然与秦忘舒幻境中所见一般无二,秦忘舒精神大振,知道莫幻真所造幻境果然不是凭空造来了。这时姬老祖忽地咦了一声,秦忘舒知道姬老祖灵识强大,已探到林斩风了,便道:“姬老祖,可是探到海中冰山上困着一名女子?” 姬老祖大奇道:“秦道友何以知之?” 只因杨慕两位老祖尚未探到此景,以秦忘舒的修为,那是绝不可能探到前方情景的。 秦忘舒也不相瞒,就将被莫幻真施法一事细细说来,诸修皆是称奇,何九星更是兴致勃勃,拍手笑道:“这么说来,那林斩风就是风苍龙的生死仇家了,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只需将林斩风放出,那风苍龙就是永无宁日了。” 诸修皆是大笑道:“何宗主这主意的是要的。” 姬老祖也点头笑道:“林斩风既被风苍龙困于此处,自然是要救的。尤其是秦道友所提的幻域更是要紧,若幻域果然存在,魔使总算有了囚禁之地。” 何九星却摇头道:“不妥,不妥。” 姬老祖道:“怎地不妥?” 何九星道:“老祖你想来,那风苍龙将缚仙冰索系在幻域之中,可见风苍龙亦知道这个所在了,我等将魔使囚在此处,岂不是便宜了风苍龙?到时风苍龙再将魔使放走了,我等一番辛苦总是白饶。” 姬老祖笑道:“此言虽有道理,我放着禽先生在此,必可令风苍龙无法进入幻域。墨氏的机关消息之术,可是天下驰名。” 何九星道:“机关消息之术虽好,又怎能令风苍龙无法进入幻域?” 禽滑厘笑道:“何宗主,容我卖个关子,只要果然有这处幻域,在下必有法子令世人无法入内,那魔使就可永镇于此了。” 诸修一边商讨,一边快速前行,只因人人皆存了好奇之心,想知道那被囚冰山的女子,是否就是风苍龙的原配妻子林斩风。 约行了百余里,只听海中远远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声,正听她叫道:“大修救我,大修救我!” 何九星愕然道:“这倒是奇了,此女听到人来虽是不奇,但怎知我等有意救他?” 姬老祖道:“此事必有缘故,我等且上前瞧瞧去。” 诸修踏风而行,只见脚下浮冰处处,冰山重重,其中果然有座冰山上,囚着一名女子。 秦忘舒细瞧那女子,果然被冰层层层锁住,与幻境中所见绝无二致,只是他虽认得林斩风,林斩风却是认不得他的。 林斩风叫道:“来者可是姬杨慕三位老祖?” 何九星上前道:“你果然是风苍龙原配妻子林斩风?” 林斩风刚才呼救数声,已是真玄不继,此刻静心运功半晌,方才咬牙道:“道友,在我面前,莫提风苍龙这个恶徒,我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才消我心头之恨。” 何九星叹道:“这么说来,你就是林斩风了,那恶徒倒也狠心,只是你怎知三位老祖会来此处?” 林斩风道:“大修面前不敢相瞒,数月前有位仙子路过此处,我本想求她放了我,那仙子却道,数月后有东穹大修会到此处,那才是我的因果。” 何九星动容道:“不知是怎样的仙子,竟能未卜先知。” 林斩风道:“那仙子相貌端庄,清丽异常,又乘着一辆马车而来,瞧来虽是境界低微,却是身份不俗。那位仙子虽无力救我,但掐指一算,便算出我的因果来,因此我听到空中遁风,便知道是东穹三位老祖前来了。” 秦忘舒听到“马车”“女子”之语,再算算时日,心中一阵大动,暗道:“莫非是莞公主路过此处?” 便上前细问那仙子的相貌,林斩风将仙子的服饰相貌一一道来,秦忘舒不由大喜,原来果然是莞公主。若是莞公主,那算出今日之事倒也不奇,世尊后裔,也算是九珑后人,那九珑的天课神算,小天课等无数绝学,不传予世尊后人,又能传给谁? 秦忘舒道:“林道友,你身上的缚仙冰索极是难缠,那仙索深入海底幻域,非得进入此域,方能解开仙索,还请仙子稍稍忍耐,我等寻到幻域,自然就将你救了。” 林斩风大喜道:“那仙子果然不曾欺我,道友所言字字不虚,今日若能被道友所救,斩风此生此世,绝不敢忘。” 姬老祖这时瞧出铜镜来,再去瞧魔使的去向,只见镜中魔使正全力向大海深处遁去,便道:“若容这魔使越过海中禁制,只怕秦道友就跟不上了,需得在他突破禁制之前将其拦截了才是。” 诸修齐声答应了,三位老祖与禽滑厘各持困魔旗一面,各自施展遁术,去拦截魔使,何九星则领着秦忘舒,许负心等人倍道赶去。 只是三位老祖与禽滑厘皆有一去千里之能,诸修遁得再快,也是远远不及了。 何九星领着诸修急急追赶,刚行了数十里,只见海中波涛翻滚,浮出一条黑鱼来,此鱼长达十余丈,生就獠牙,瞧来狰狞之极。 何九星笑道:“这必是魔使的手段的,只可惜这黑鱼虽是长大,怎是我等的对手。” 他将劫星锤祭起,只一锤,就将黑鱼打得青光四射,那黑鱼忍不得痛,只好沉进水底了。何九星却是一惊,道:“不想这黑鱼竟能受我不锤而不死。”他本来小瞧了海中的灵物,此刻再不存有小觑之心。 黑鱼去了没多久,足下海水忽地变得一片赤红,何九星知道海中来了异兽,忙叫道:“诸位小心了!” 正说着话,海中红云猛地冲将上来,竟是一只巨大无俦的赤鱼,这赤鱼体型扁平,鳞甲如血,瞧来好不吓人,瞧其上扑之势,像是生了一对羽翼一般,只一扑,空中便是红霞满天,摭天敝日。 七绝仙子叫道:“好厉害,待我去会它。”赤着一双手就迎向赤红,把那赤红身上锅盖大小的赤甲掀下数片来。 这时诸修纷纷取出法宝,来斗这条赤鱼,赤鱼虽有双翼,在空中却不以持久,向何九星连扑了数下皆被何九星轻松避过,这时赤鱼真玄将尽,只好沉进海中去了。 而这只赤鱼虽是堕海,却不肯离去,再瞧那海中,已聚来无处海兽,正瞪着一双双凶狠的眼珠瞧着空中诸修。 许负心皱眉道:“三位老祖与禽先生正与魔使纠缠,偏偏有这许多海兽阻路,负心不施手段,倒让这些海兽小瞧了。”说到这里,口中念动真龙法诀,脑后龙首便出,昂头就是一声龙吟。 只这一声低吟,激起巨浪无数,海中奇兽见到许负心背后龙首,皆是吓得忙不迭沉进海底深处,再也不敢前来骚扰了。 何九星拍手笑道:“果然是真龙现世,天下皆惊,许仙子,你今日偶现真容,数日内海中奇兽皆知真龙来到凡间了,你可得小心了。” 许负心动容道:“莫非那些海中异兽要来寻事?” 何九星哈哈大笑道:“就算给他们千万个胆子,又怎敢来寻真龙惹事?需知天下水族皆是真龙所出,你便是海中奇兽的老祖了,人世间真龙难得一见,那些海中大能奇兽不来拜你,又拜何人?” 许负心这才恍然,不由秀眉微轩,苦笑道:“这些个人情往来,倒是一桩麻烦事了。” 何九星道:“就算有许多麻烦,还盼仙子虚以委蛇,他日天地浩劫一起,这些海中异兽原本无主,极容易倾向魔修凶兽,若仙子认了这些部属,做一个四海龙王,可不是平添了许多力量?” 许负心肃容以拜,道:“若非先生提醒,几乎要误了大事。负心既担此任,怎敢推卸,定要竭尽全力,收拢海中大能异兽,坐定四海龙王之位。” 她原是最温和谦逊不过的,但既为龙子,自然是重担在肩。秦忘舒瞧她双目大放青光,神采飞扬,心中感慨万千,昔日的无知村姑幡然变成四海龙王,也就是一夜间事。 想来诸人皆有因果,却不知自己脚下的路又在何方。 第504章倾葫增寿有担当 第504章倾葫增寿有担当 海中奇兽既然退去,自是平静无波,诸修加速向前,远远瞧见三位老祖与禽滑厘将一团黑云困在海面上。 诸修瞧那团黑云,其实并无奇异之处,若是平时见到,定然错过了,怎知这团黑云竟是魔我的使者,藏着天下极恶之念,无尽的玄承法术。 只是这魔使再厉害,也需要假借生灵的身躯方能施恶,若只是魔使本身,则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那黑云虽被四修围在当中,却不肯轻易就范,仍在那里左冲右突,四面困魔旗虽将其四周围定,却拦不住上下两个方向,因此三位老祖与禽滑厘上下摭拦,甚是吃力,仍是被这黑云牵动,一步步引向大海深处。 何九星见此情景,心中亦是着急,忙叫道:“姬老祖,我等诀如何援手?” 姬老祖道:“禽先生的镇魔山固然可将黑云镇住,但一旦祭出此山,那就无法移动了,此处又绝非镇魔之地。何宗主,你替我持定此旗,我想个法子收住魔使。” 何九星知道姬老祖要动用袖里乾坤之术,此术原是由自我之域化来,却又比自我之域更具进攻能力,非得动用袖里乾坤,方能收束魔使了。 何九星急忙上前,接过困魔旗在手,不想魔使早瞧出何九星最弱,那团黑云翻翻滚滚,就向何九星扑去。 何九星急忙提起小旗来迎,同时念动小旗上的符文,只盼黑云就此退去,哪知黑云之中传来一声娇柔的声音,在那里声声唤道:“九星,九星,你说过与我同年时月同日死,怎地还不来陪我。” 何九星不由一呆,迟疑着道:“你是清桐,你是清桐。”言罢神色甚是凄楚。 那声音幽幽地道:“亏你还记得我,可惜却记不得当初的誓约,让我在冥界之中一等三十年,等得我好苦。” 何九星顿时泪如雨下,叫是:“清桐,清桐,你听我道来,不是我不肯去寻你,只因我身为一宗之主,一身干系非轻,我若寻你去了,九星弟子如何自处,那也是你的心血。” 诸修见何九星自言自语,身边绝无异动,皆是惊呆了,知道他已被魔我所惑,七绝仙子急忙上前,劈手夺过困魔旗。大声道:“何兄,速速醒来,清桐死去三十年,早就转世重生,怎还会在冥界等你,莫要被这魔使所骗了。” 这一声大喝如霹雳一般,已动用七绝心法中的镇魂之术,那七绝心法绝情断义,实有醍醐灌顶之效,何九星猛然醒悟过来,连称惭愧。 姬老祖见这魔使难缠,怎会迟疑,急忙念动法诀,就将大袖向黑云招去,那黑云经不住乾坤乾坤的强大法力,一寸寸被卷进袖中,诸修眼见姬老祖得手,正想欢呼,忽见姬老祖神情一呆,喃喃地道:“明宁,你是明宁?好女儿,你已经死去百年,怎地还会留在冥界。不好,此是魔使的诡计。” 诸修皆是大为惶恐,难不成姬老祖亦被魔使所惑?更惊惶的是,那魔使竟是无所不知,人人心底的秘密,被这魔使瞧来,却如掌上观纹一般,等闲修士怎能挡得住? 幸好姬老祖到了最后,也算是及时醒悟了。 秦忘舒暗道:“这魔使着实厉害,这么多大能在此,竟也压他不住,只好动用这天龙神剑,看看有何妙用。” 当下将天龙神剑祭起,手中掐法剑文法诀,此剑立时大发青光,将那空中黑云一冲而散。 黑云散去之时,三位老祖与禽滑厘以及七绝仙子同时如释重负,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在在此前,魔使已暗暗施压,针对各人的心底软弱之处大施诡计,几位大能虽不易被魔使所欺,但也是凝神聚气,方能不被魔使所趁。 别瞧诸位大能持旗将魔使困住,表面上风轻云淡,其中却是波诡云谲,比那真正斗法还要凶险了。 杨老祖道:“秦道友,这天龙神剑果然是这魔使的克星,你可一直御使此剑,施诀发出青光,或可令魔使难以凝聚,减弱此使的蛊惑之功。” 秦忘舒道:“自当竭尽全力。” 果然将剑文法诀不停施来,那黑云稍有聚拢之势,就被青光震散,再难对诸修产生威胁了。 这时姬老祖方将袖里乾坤之术施展到极致,只听“呼”地一声,那黑云就被大袖收进去了。 姬老祖这时额上已经见汗,道:“我这大袖或能困住魔使片刻,此处不可久留,还是速去寻到那海底幻域,将这魔使永镇幻域才是。” 诸修急忙应了,正要转身,许负心道:“诸位老祖,你等既与魔使纠缠半日,寿限被他耗去不少,且添了寿再去寻幻域不迟。” 诸修皆是一惊,何九星叫道:“怎地就被减了寿,我怎地无知无觉?” 向身边七绝仙子面上瞧去,只见七绝仙子面色灰败,好似大病了一场的模样,想来自己也是如此,不由伸手一摸面颊,只摸了一手的冷汗。 许负心先前并不知这寿葫芦的用法,但此刻龙诀已略有小成,尤其是修成其中的一项御器术后,世间法宝不修而御,当下用手一指,那寿葫芦便打了开来,一道华光如水,轻轻泻将下来。 姬老祖道:“仙子,那世人的寿限是由天定,不可多一分,也不可减一分,若是少一分,诸修自然吃亏,若是多得了一分,那是欺天之举,必受天劫,只是那华光落下,各人增寿数目不一,又该如何恰到好处?” 许负心笑道:“老祖,今日诸修用力压制魔我,这是何等的功能,天地若不肯赐福,那就是天地的不是了,这葫芦中的寿限不过千年,纵是被大伙儿分了去,每人又能占到多少?就算得了些便,天地日后问责,只管向我讨说法就是。” 此刻许负心说话,俨然已是真龙态度,怎是当时怯弱的模样了。姬老祖见许负心敢于担当,心中暗暗称奇,忙揖手道:“既如此,老夫便替在场诸修,谢过许仙子大德。” 在座诸修除了秦忘舒外,至少也是天仙境界,修士冲玄入境之后,必会增寿不少,等闲天仙修士,至少也是五百年的寿限,今日就算平分千年寿限,每人分不到百年,虽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少了。 这世间其他物事好寻,偏偏这寿限却是万金不易的,因此诸修听到许负心这话,心中皆是欢喜之极。 这时那华光洒来,人人遍体生香,就此多出近百年的寿限来。不过就算多了百年寿限,那也是指在正常情况下方能安享,若死于刀兵斗法,这多讨来的寿限也是无用了。 许负心自作主张,用尽了寿葫芦中的寿限,这才与诸修潜入海底,依着秦忘舒的指点,去寻那座海底幻域。 秦忘舒抽空对许负心传音道:“负心,你好大的胆子,竟平分了寿葫芦中的寿限,就不怕那正主儿来寻你问罪。” 许负心笑道:“若论我这大胆的源头,忘舒哥哥却是脱不了干系的。” 秦忘舒奇道:“怎地又赖到我头上?” 许负心掩口笑道:“忘舒哥哥身上有无数好处,负心每日瞧在瞧在眼中,有样学样,也学了不少。” 秦忘舒笑道:“我竟有无数好处,你倒是说来听听。” 许负心道:“别的不说,便是这遇事最肯担当的性子,世间修士,怕是没几人能强过忘舒哥哥的,他日若是寿星寻我问罪,最多只怪我一人罢了,那赠出去的寿限,难不成还要一一讨要回来?”说到这里,不由格格一笑。 秦忘舒叫道:“负心,你这哪里是学我,分明学的是天轻的捉狭讨巧,这才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许负心见秦忘舒提起云天轻来,心中就是一黯,那云天轻不管是怎样的来历,毕竟与魔修脱不了干系,而自己身为真龙之子,与魔修自是势不两立,下次若是遇到,又该如何自处? 秦忘舒脱口而出,心中亦是一紧,同时忖道:“天轻说必会给我一个交待,却不知她有何苦衷,还是再次设局欺我。”一时间患得患失,也是浮想连翩了。 此次前往海底幻域,沿途虽遇到海中生灵无数,但其中并无大能奇兽怪鱼,虽然海底幻域是大族心目中的飞升之地,但既有真龙在此,水族怎敢上前?因此一路行去,绝无阻碍。 半个时辰之后,诸修已身在海底,向四周瞧去,自是一片漆黑。唯有困仙冰索的一道道金光,笔直地指向海底。 姬老阻便向禽滑厘揖手道:“破域跨界,唯有指望禽先生了。” 禽滑厘笑道:“容我稍做准备。” 秦忘舒知道禽滑厘奇术无双,必有法子进入幻域之中,他想起幻域中的白雀,心中好生牵挂。只可惜他与白雀只是在幻术中相见罢了,他纵是认得白雀,那白雀又岂能认得他。也不知见面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情景了。 这时禽滑厘已准备停当,那海底搭起一座小小的木台,木台上刻有符文无数,上面竖着皂旗两面,就算是一座门户了。 禽滑厘用手向皂旗一指,皂旗发出金光一道,那门户自然闪闪生光。 禽滑厘道:“门户已成,恭请诸位入域。” 第505章借得蛟丹寄深情 第505章借得蛟丹寄深情 破界跨域,原本是世间极难之事,如姬老祖这样的大能修士,亦要颇费气力,但禽滑厘只用两面皂旗,就开出一道门户来,这项神技当可算得上举世无双了。 而禽滑厘已是如此,墨圣的修为更是无法想像了。 何九星凡事不肯落后,当下抢先一步,跨进皂旗之中,身子在门户中晃了一晃,便消失不见了。杨老祖生怕幻域之中会有凶险,何九星一个人难以支撑,也急忙紧跟其后,跨进域中。 其后诸修鱼贯而入,唯留着姬老祖押后。 秦忘舒来到此处,算是故地重游了,许负心也知道秦忘舒与这幻域机缘不浅,便伴着他去寻域中白雀,哪知将这座幻域寻了个遍,也不曾瞧见白雀的影子。 许负心道:“莫非白雀老友去了域外周游未归?” 秦忘舒摇了摇头道:“我这位老友心如死灰,哪肯去域外周游,再者说白雀寿限将尽,与其死在外面,不如守在这里,好歹也有个葬身之地。 又反复在域中寻来,终究是不见白雀踪影。许负心不由叹道:“我原在寿葫芦里留了百年寿限,那是特意留给忘舒这位好友的,不想一个人寿限若是用尽了,就连这时运也离他而去了。” 二人不免叹息不已。 那域中情形与秦忘舒记忆之中并无两样,秦忘舒来到白鱼埋骨之地,果然也瞧见白鱼的骨骸留在那里,唯一不同的是,此处并不曾搭起草屋来,那是因为秦忘舒也只是魂游此处,其实并不曾真正来过,域中风景,不过是莫幻真强加于他罢了。 至于那座草屋,更是早就湮灭无存,那册《婆罗经》上卷地仙卷想来也落在莫幻真手中。好在此卷秦忘舒早就明悟有成,是否得手倒也无妨。 许负心知道秦忘舒急于得到《婆罗经》另两卷,便道:“那白雀可曾说过,《婆罗经》的中下两卷在何人手中?” 秦忘舒道:“此经是禅修经典,白雀前身也是自禅修之士手中得到,若寻中下两卷,唯有去法华堂,梵净宗,三清殿等禅修之士聚集之去求得的。” 许负心听到这里,暗暗记下了,这时姬老祖也来到域中,他将此域瞧了又瞧,不由喜道:“此处与世隔绝,的确是镇压魔使上的好所在,只是我等既能进得来,别人也同样能寻到这里,更有海中大能视此处为飞升之地,若是海中异兽冲进此域,只怕也是后患无穷。” 禽滑厘笑道:“老祖不必担心,我在此域虚设八个门户,无论海中异兽从何处冲进此域,必被这八处门户引到别处去了,一旦我等出了此域,此域便会永世隔绝,除非有墨氏弟子引路,否则怎样也冲不进此域的。” 姬老祖这才放心,道:“此番若无禽先生相助,可不是劳而无功。” 当下仍由禽滑厘选定镇魔之地,禽滑厘就选了西面山谷一座,亲自设了一个阵法,插上四面困魔旗,这才请姬老祖将魔使驱到阵中去。 那魔使到了这个境地,仍是挣扎激烈,一出大袖,就四处乱窜起来,还是秦忘舒祭出天龙神剑,振散魔使气息,方使得魔使乖乖就范。 姬老祖再祭出镇魔塔来,只听“轰”地一声响,打得山谷金光四散,将那魔使牢牢镇在塔中了。 禽滑厘道:“虽是镇住了此魔,但这镇魔塔毕竟只是仓促炼成,未必就能十拿九稳,我等且在这域中待呆十日,若这十日中仍无变化,方能放心离去。” 何九星笑道:“禽先生便是不说,何某也忍不得就此离去,此域亦是天地灵气所凝,必有出奇宝物,又怎能入宝山而空手回。” 秦忘舒笑道:“此域的确有件宝物,何宗主可随我来。” 何九星拍手笑道:“竟忘了此地为秦道友修真之地,那可算是此处的半个主人了。” 当下秦忘舒领着诸修,去寻那苍龙柏,恰好苍龙柏就生于幻域南方,没寻多远,就寻着了一片,秦忘舒说起此木的好处来,诸修皆是大喜。 秦忘舒当即祭出天地洪炉,诸修则去林中伐木,慕杨两家弟子自不乏精于器修者,也不用秦忘舒时刻照料,自有慕杨弟子守炉。秦忘舒反倒落个清闲。 许负心知道一旦离开此域,自己未必再有机缘与秦忘舒日夜厮守了,竟把这幻域共处的十日时间,瞧得格外珍重,二人每日去幻域诸处把臂同游,瞧的是风景,心中想的却是离别。 而二人相处的情景,又与云天轻不同,那云天轻聪慧无双,口才便给,一旦开了口,便无秦忘舒说话的余地了,秦忘舒偏也喜欢听她说话,二人相处的情景自是融洽之极。 而许负心向来不肯多言,心中有十句话,能说出一句就算不错了,此刻离别之期将近,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到了最后,竟是无言。这也是个人的性情禀赋不同,来不得半点勉强的。 眼瞧着十日时间弹指而过,那苍龙柏也被炼成了数百颗晶石,许负心知道离别在即,心中好不怅然,这一日忽地道:“忘舒哥哥,你曾说在这切域中瞧见一只海蛟破域而来,可否领我去瞧瞧。” 秦忘舒道:“是了,那海蛟也算是龙子龙孙的,正该将他好好安葬。” 许负心抿嘴笑道:“生死之别不过是一口气罢了,世人埋骨立碑,不过是让后人有个凭吊的所在,而在修士瞧来,生死之事,不过是换了种活法,又何必计较是否有埋骨之处。” 秦忘舒听她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来,也是一奇,道:“既是如此,负心去寻那海蛟又是何故?” 许负心笑道:“你只管替我寻来,我自有道理。” 秦忘舒凭着记忆,很快寻到那只海蛟的葬死之地,此蛟也不知死去多久,皮肉早就不存了,便是留下一具骸骨,也已是残破不堪。 秦忘舒叹道:“此蛟弃世已久,只怕连一缕蛟魂也不复存在了。” 许负心点了点头,上前默默祷告一回,轻声道:“蛟兄,你我虽无机缘相识,但今日我来会你,也算有缘,你蛟身虽殒,蛟魂不存,但你既修成大道,必有龙丹不灭,不如借我之手,重现蛟丹于世,也不枉你修行一场。” 秦忘舒愈听愈奇,道:“那龙丹又是何物?” 许负心抿嘴笑道:“世间性灵若修大道,自然皆能结成内丹,此蛟既能破域而来,怎会修不成内丹?” 秦忘舒道:“但若蛟丹有存,这样的灵物我怎能探查不到?” 许负心道:“忘舒哥哥有所不知,海蛟毕竟是龙子龙孙,一旦身殒魂灭,那蛟丹便由天地隐藏,不肯现于人前,这也是我龙族与众不同之处,等闲修士,可是寻不到真龙内丹的,海蛟亦是如此。” 秦忘舒猛然省悟,道:“是了,是了,世间只有龙血龙鳞传世,却从不曾听说有人得了龙丹,原来皆被天地隐藏,若非负心提起,竟被我错过了。” 许负心道:“忘舒哥哥志向远大,奈何身不逢时,入道又晚,虽经百般努力,毕竟敌不过前辈修士的千百年苦修之功,他日浩劫来临,忘舒哥哥怎能施展才志。若果真得了这蛟丹,或可助忘舒哥哥一臂之力了。” 说到这里,左手在胸前竖起,右手则向地面一指,口中念道:“今有龙子负心在此祷天,务请现蛟丹于世,若得此丹,绝不敢妄用,必用来拯救苍生,抵御浩劫。天地莫负于我。” 念至此,空中就有青光垂落,指向海蛟葬身之地,许负心微微点头,手中掐了道法诀,再向大地指去,那大地厚土如被刀割,就此分开一道尺宽的裂缝来。 秦忘舒又惊又奇,凝目向大地裂缝处探去,却探不到半点灵息,心中正是狐疑,忽觉离地百丈之处,有灵息如潮涌来,其中有一件物事,大如牛心,青光灿烂,不是蛟丹又是何物? 许负心事先已布设龙诀于四周,那蛟丹虽是现世了,灵息也无法外泄,唯许负心与秦忘舒可知罢了。 片刻后那蛟丹冉冉升起,许负心忙道:“忘舒哥哥速速收了此丹。” 秦忘舒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收了此宝,也不急细看,就收进妙府山居之中。 许负心这才欢喜,道:“忘舒哥哥,你既得了此丹,等身子有暇,就可寻一处僻静的所在,慢慢炼化此丹为己用,那海蛟的大半修为,皆凝于蛟丹之中,若能完全炼化蛟丹,列不是省去千百年清修之苦。” 秦忘舒喜道:“我若果然能炼化此丹,也不枉负心今日造化。” 许负心笑道:“造化,造化,我自出村以后,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这‘造化’二字,只是向来是我造化他人,那天地却不肯造化于我。”说到这里,便止口不言,心中却续道:“我原只盼着与忘舒哥哥携手相伴罢了,偏是这小小的念想,也是无法达成。”想到这里,那泪水竟是扑簌簌落将下来。 秦忘舒不由慌道:“负心,好端端地怎地就伤心起来。” 却不知许负心修成龙诀,已能预见未来之事,知道离开幻域之时,就是与秦忘舒分手之期,日后能否相见,却是难以意料了,此番幻域之别,说不定就是永诀,想到这里,又怎能止住泪水。 秦忘舒见解劝不得,正在那里心慌,忽见幻域南处有黑气一道冲天而起,紧接着传来天崩地裂之声,许负心忙收了泪水,沉声道:“不好,那魔使震碎镇魔塔,就要破域而出了。” 第506章传功赠宝夸斗胜 第506章传功赠宝夸斗胜 秦忘舒急忙飞掠而去,来到山谷之中时,只见三位老祖与禽滑厘正手挥小旗,重布阵法。这阵法本是墨圣亲自创制,专为压镇魔使而设,再配上镇魔金塔,原是万无一失。如今只过了九日,就被魔使震碎金塔,着实令人惊讶了。 就见那魔使在阵中转了一圈,就向慕老祖扑去,慕老祖虽是御旗挥剑,却是破绽百出,眼瞧着就要被魔使冲将出去了。 秦忘舒正好赶到,急忙祭出天龙神剑,那神剑猛然一震,发出白光两道,立时将魔使震得四分五裂,再难寻路冲出了。 姬老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不想这魔使这般厉害。” 何九星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姬老祖道:“这阵法虽是厉害,但魔使玄承无双,只花了九日时间,就瞧出这阵法的破绽来,因此慕老祖竟是挡他不住。若非秦道友的天龙神剑,此番怕是镇不住他了。” 慕老祖皱眉道:“这魔使的灵慧,原与世尊平齐,于世间阵法无所不知,那阵法毕竟是修士所创,又怎能天衣无缝?看来若想镇住魔使,竟是极难了。” 诸修相视愕然,难不成三位老祖与禽滑厘要常守此处,效世尊镇压魔我故事? 秦忘舒道:“晚辈虽是不才,但瞧来天龙神剑恰是魔使的克星,晚辈宁愿留在此域,终身镇压魔使。” 他说出这话时,心中的确有片刻犹豫,他年纪尚轻,大千世间,红尘万事又经历多少?若终身被困此处,的确心有不甘。但魔使不镇,天下必是祸乱丛生,但为苍生之故,就算做出牺牲也是值得的。 许负心听到秦忘舒这话,面容虽是不变,嘴角也浮出一丝笑意来,若秦忘舒镇守此域,她或可常来陪伴了,否则以秦忘舒的性情,出了此域,必定是四海周游,又到哪里去寻他? 杨老祖脱口赞道:“秦道友心怀天下,实有世尊当年风采。不过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秦忘舒惭色道:“是了,晚辈境界不足,恐怕难以独自镇住此魔了。” 姬老祖道:“秦道友,那魔我只是一团虚无,纵有手段,也无从施展,因此境界高低并不重要的。然而此魔洞悉人心,无论是谁与他常年相伴,都免不得要受他引诱,纵能抵抗住一时,又怎能经得住他积年累月不停地施用诡计。” 何九星道:“不错,不错,就好比那枕头风最厉害之处,就在于每日聒燥,令人烦不胜烦,就算铁打的心境,到最后也难免动摇了。” 诸修相顾莞尔,何九星的比喻虽是不伦不类,与那魔使相处,怎能与夫妻人伦相比,但细细想来,倒也真是那么一回事。 姬老祖也不由笑道:“何宗主所言极是,此域绝对不可留下一人,便是这个道理了,然而既无法留人,又需时时有人照应,可不是矛盾之极?” 诸修见姬老祖都想不出主意来,自然个个为难,何九星最是热心,然而他想了良久,也是无策,叫道:“难,难,难。若不能留人在此,又怎能时时照应?这幻域又不是那么好进的,难不成要在域外建屋造殿,设一个镇魔殿不成?” 七绝仙子道:“实在不行,也只好如此了。” 禽滑厘道:“此议虽好,恐怕也只能等到天下清平之日了,诸位想来,那魔使所收的魔徒不少,若在域外建殿看守,可不就是昭告天下,魔使被镇于此域吗?到时一众魔徒定会想方设法,冲进幻域救出魔使,那可真是自惹其祸了。” 七绝仙子性燥,不由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该如何是好?” 秦忘舒道:“除非是天地性灵……”他心中只是灵光一闪,但究竟怎样施行,却不曾想到细则。 哪知一言提醒梦中人,姬老祖与禽滑厘同时眼睛一亮,禽滑厘道:“此策果然妙极,天地性灵认主之后,执一不变,绝不会受魔使所诱,只是这样一来,秦道友损失之重,可是难以计数了。” 诸修先是一怔,在座大修中拥有天地性灵者不少,何九星有星童为侍,姬老祖则是枪灵在手,怎地就是秦忘舒好欺不成? 不过细细想来,天龙神剑原有镇魔之效,那是魔使的天然克星,换成其他性灵,怎有天地神剑的威能,因此留在幻域镇压魔使者,非天龙神剑的剑灵不可。 秦忘舒摆手道:“此剑得来虽是不易,但若能镇压魔使,不光是晚辈之幸,亦是这天地神剑剑灵的造化,非得立此功劳,日后方有大成就的。” 姬老祖笑道:“此说虽是有理,但秦道友失此神剑,如失一臂。却让人心里怎能过得去。”说到这里,目光一转,向杨慕两位老祖瞧了瞧。 两位老祖自是点头会意,此番北下征伐,诸修之中,秦忘舒境界最弱,但所立功劳却是奇大,按理有功必赏,何况为镇魔使,又要借秦忘舒的一柄神剑,若是置若罔闻,岂不是令天下修士寒心? 此番打压了雪神宫,足以令雪神宫数十年之中一蹶不振,三家独大之势已成,那天大的好处,可是三大世家独享的。 杨老祖毫不犹豫,便道:“我杨氏大化神功虽是传子不传女,今日却要破例,若蒙秦道友不弃,便将这心法相赠如何?” 此言一出,那杨氏弟子倒也罢了,慕氏弟子与何九星皆是咋舌,杨氏大化神功何等高明,秦忘舒这番际遇可着实令人艳羡了,但想到秦忘舒所立功劳,杨老祖传授心法之举却也最自然不过。 秦忘舒脸色涨得通红,忙道:“杨老祖,大化神功是杨氏不传之秘,晚辈何德何能,敢修此术,更何况那修士修成了心法,再也改易不得,万请杨老祖收回成命。” 杨老祖不由笑道:“也是我情急,竟忘了重修心法得不偿失,也罢,我倒是有件法宝,虽是个玩物,倒也大有用处。”言罢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来。 诸修齐来观瞧,原来是根尺八,此物通体紫红,其质如玉,瞧来果然不是俗物。 何九星嚷道:“杨老祖,你忒也小气,怎地就取出一件玩物来,这尺八斗不得法,杀不得人,对我修士而言,又有何用?” 杨老祖冷笑道:“这件玩物,别说何宗主取不出来,便是天下修士,只怕也无人能凑成一对。你可知道这尺八的来历。” 何九星对秦忘舒喜爱之极,一心要替他争些好处,此刻也不相让,道:“这尺八不过是笛箫之属,又有甚来历?” 杨老祖道:“我杨氏虽是不才,当年也是世尊的从龙之臣,那仙界有座莲池,原是元极仙子重生之所,莲池边有竹林一座,生着千百种世间奇竹,这尺八就是莲池边紫竹所制,由元极仙子亲手制成,你说厉不厉害。” 杨氏弟子皆是知道这根紫竹尺八来历的,听到这话,不免得意洋洋,其他修士听了,自是耸然动容,何九星叫道:“算我服了你了,既然是元极仙子玉手亲制之物,那谁人可比,难怪杨老祖敢夸下海口。但不知这尺八有何妙用?” 杨老祖道:“据我仙界先祖传言,元极仙子手制此物,又将一道妙音蕴藏其中,只可惜我杨氏精通音律者少,与这法宝也是无缘。这尺八中的玄妙,秦道友可细细探究,虽无绝大好处,却可增福缘无数。” 诸修心中艳羡不已,传言世间有妙韵十音,为元极仙子所创,那妙韵十音不光有绝大威能,更有洗涤人心之效。若是仅此而已倒也罢了,那妙韵虽好,若无元极仙子那样的音律之才,怕也难以发挥用处,但借这尺八却与元极仙子结下机缘,可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秦忘舒也算是粗通音律,时常也取竹笛一根闲来自娱,又见这紫竹尺八式样极精,自然心中欢喜,本想拒绝的,却怎样也说不出口来,千恩万谢接了过来。 慕老祖见杨老祖赠宝,自己怎能落后,便也取出一对物事来,笑道:“杨老祖,你这尺八一出,我能拿得出手的物事可就不多了,竟给我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幸好我此次携来月割一对,否则岂不是被你比了下去。” 何九星哈哈大笑道:“还是慕老祖大方,连这月割也舍得拿出来,我便替秦道友谢过了。”说罢劈手从慕老祖手中夺过此物,不由分说,就塞进秦忘舒衣袖之中。 秦忘舒慌道:“何宗主,慕老祖,这可如何使得。” 慕老祖性情最是宽厚不过,又与何九星极熟,自然不以为意,笑道:“这对月割原是一对暗宝,危急之时可用来救命,只是这三五十年来,老夫也渐渐用他不着了,传了你,倒也是物尽其用。” 何九星道:“秦道友,若论天下法宝收藏之丰,谁能比得过东穹三位老祖,你与他们客气,就是小瞧了他们的势力了。好比去人家做客,若只顾客气,不肯动手吃喝,虽省了别人的菜,反倒是增了埋怨。” 这次连姬老祖也笑道:“何宗主这张利口,真正是谁也比不过的。” 何九星眯着眼睛,嘿嘿笑道:“姬老祖,别人都赠了厚礼,你的礼物可不能轻了,否则可不是失了姬氏的名头。”说罢皱起眉头来,又道:“何某好生替你担心,有紫竹尺八,月割暗宝珠玉在前,姬老祖究竟取出怎样的物事来,才能不失体面?” 诸修见他言语捉狭,无不相视而笑。 第507章弥失补缺费思量 第507章弥失补缺费思量 秦忘舒此刻纵想谦逊婉拒,却无可能了。三位老祖虽无争竞斗宝之心,众人却早生比较之意。若姬老祖取出的法宝压不住杨慕两位老祖,势必大削颜面。 可见身居高位者自有种种难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在姬老祖胸有成竹,含笑道:“今日之事,老夫倒像是作茧自缚了。”说的诸修皆笑。 姬老祖又道:“秦道友建立奇功,牺牲极大,我等纵有所赠,也难弥补天龙神剑之失。天龙神剑不惜工本,又是名师打造,出炉便生剑灵,暗得天地加持,也可算得上天材地宝了,因此老夫也甚是为难。” 秦忘舒知他将天龙神剑夸得越高,越令自己难为,由此瞧来,姬老祖出手之宝绝非泛泛了,心中油然而生期待之意。 就见姬老祖取出一尊银壶来,在手中晃了晃,银壶哗啦乱响,像是存了半壶酒水一般。 慕杨二老虽与姬老祖走得近,也不可能尽识姬老祖手中诸宝,见到这银壶皆是不识,何九星道:“老祖,莫非要请我等饮酒?我虽辟谷多年,但老祖相邀,九星不敢不从。” 姬老祖笑道:“这壶中之物哪里能饮得,那是我昔年收的魔修元魂,共计一十三道,若再能收得两三道,就可炼成一物,名叫魔魂震天弹,这物事可是非同小可。哪怕你是金仙之身,遇到此物也只好避之大吉了。” 禽滑厘听到这里,猛然醒悟道:“是了,这银壶想来就是炼魔壶了,原本是世尊之物,不想刻在流转到老祖手中。” 何九星“哎呀”叫了起来,道:“好你个姬老祖,杨老祖赠的是元极仙子亲制之宝,你便以世尊来压他,厉害,厉害,这世间除了姬老祖,也取不出这样的宝物来。” 姬老祖道:“他日浩劫生发,我等凡界修士要遇到两大对手,一是极荒山凶兽,二是魔域诸修。若拥有此壶,等闲魔修怎能近身,只需将此壶祭起,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收得魔魂够了,又可制成魔魂震天弹,你等想来,那该是怎样的情形。” 何九星拍手笑道:“秦道友得了此宝,只需避开魔域几位大能,可不就是纵横魔域无对手,妙极,妙极,我替秦道友先行谢过了。” 那何九星怎知“客气”二字,伸手取了银壶,又讨了御壶法诀,统统交给秦忘舒,秦忘舒自始自终,竟摇不得一句话去。 诸修见三位老祖所赠之宝个个惊奇,无不具备惊天动地之能,无不艳羡,不想那何九星目光如电,却落在禽滑厘身上。诸修心中叫道:“禽先生被何宗主缠上,怕是要糟。” 不过以禽滑厘的身份,原是与三位老祖并列的,三老既然出手大方,禽滑厘自然也不能小气藏拙了。 何九星果然笑盈盈地道:“禽先生远来是客,何某原不该勉强,奈何禽先生身份极高,哪样事都不能落后了,这也是身为大修的难处。幸好海外多奇珍,这区区小事想来难不住先生的。” 禽滑厘点了点头,道:“秦道友忠肝义胆,一心为公,又与我墨氏弟子有缘,他此刻境界低微,自然要扶他一程,等他日秦道友成就大道,我等再来亲近,可就是迟了。” 这话对秦忘舒的期许评判,竟是远出众人所料,难不成秦忘舒日后成就,能超过三位老祖不成? 何九星也是深觉意外,不过禽滑厘既然说出这话来,出手又怎能小气了,自是替秦忘舒欢喜,忙道:“禽先生有何好物,取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禽滑厘道:“我在卧龙山处得到一宝,想来是风苍龙之物,在下借花献佛,就将此宝转赠给秦忘舒便是。” 何九星叫道:“禽先生打的好算盘,这也能算?” 禽滑厘哈哈一笑,道:“这物事别人得了,虽有大用,却比不得秦道友得了此宝,竟如虎添翼一般,何宗主若是不信,等我取宝来瞧。” 说到这里,袖中果然取出一件法宝来,诸修凝目瞧去,皆是吃了一惊,原来这物事竟是个活物。身躯只有三寸,生着独目,全身浑金打造一般。 姬老祖道:“原来是金吞兽王,此物原是风苍龙所有,因被我檀童压制,风苍龙怕我夺了此宝,只好让他逃生去了,不想竟被先生所得。” 禽滑厘道:“因我在地府之中,瞧其仙子背后龙首向秦道友吹了一口龙首,这才心中一动,起意将这金吞兽王赠送给他,有了造化龙息一道,再加上这只金吞兽王,就大有机缘修成浑朴金身了。只是还欠缺了一道先天混沌清气,那却是极难得的。” 秦忘舒喜不自禁,忙上前道:“好让禽先生知晓,当年机缘巧合,晚辈早就得了先天混沌清气一道,只因修成魔修心法,混沌清气不纳,如今被龙息造化,身躯属性似有变化,今日再蒙先生所赐,或可修那浑朴金身了。” 禽滑厘点头道:“原来你早就得了混沌清气,这金吞兽王不给你又能给谁?别瞧这兽王虽小,却抵得上几十只金吞兽,炼成金吞青气甚是容易。只需秦道友受得了煎熬,浑朴金身定可修成了。” 何九星道:“禽先生,我算是真正敬服你了,锦上添花虽好,却比不过雪中送炭,这金吞兽王正是秦道友急需之物,若论价值,怎样也不比三位老祖所赠之物弱了。” 禽滑厘道:“虽是物尽其用,但毕竟是风苍龙之物,难表墨氏心意。秦道友,等你修成天仙境界,还盼来我仙岛上一聚。”说到这里,伸手在秦忘舒掌上一拍,就将那海岛的方位所在传予秦忘舒了。 那墨氏总坛所在,实为天下最大的秘密,禽滑厘只肯告诉秦忘舒,却不肯轻泄他人,纵是何九星也不敢置喙了。只因墨氏一门,端得是神秘之极,总坛之中,必然藏有许多天地玄机,怎容让人轻易找到。 秦忘舒感激之极,禽滑厘此番相邀,足见盛情,想那禽滑厘随手划界破域,手段惊天,等他修成天仙境界,这墨氏总坛怎样也要去走一遭了。 诸修见禽滑厘不光赠了金吞兽王,又邀请秦忘舒前往总坛,这大礼怎样也是够了,那秦忘舒的福缘固然令人称羡,但想到此人历经凶险,与风苍龙周旋至今,却又是几人能办得到? 这时诸修的目光忽地齐刷刷地落在何九星身上。 若论身份地位,何九星原是比三位老祖弱些,但此番他一味出头,替秦忘舒讨来好处,三位老祖又怎能放过他? 何九星心中一慌,忙叫道:“大伙儿只管瞧着我作甚,还是干办正事要紧,是了,今日有暇,正好去斩了那困仙冰索。”作势欲走。 杨老祖一把将他拦住,道:“何兄,今日之事谁也帮不得你,我等赠宝传法,虽是心甘情愿,却被你连讥带讽,试问怎能甘心,你今日若不能出点血,我倒要问你,谁敢甘心?” 何九星叫道:“老祖,你是个公道人,也该说公道说,我何九星是怎样的人物,也敢与三位老祖相提并论,哎呀,林斩风必是等得急了。” 慕老祖也上前来,将何九星拉住,笑道:“那困仙冰索又算什么,包在我身上就是,今日莫要逃过,你究竟要赠秦道友怎样礼物,速速取将出来。” 何九星这才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原是作耍,真当我小气不成,只是若论法宝,何某怎敢与三位老祖与禽先生相比,若论传功授法,这里怎样也轮不到我,且秦道友是魔禅双修,与我所修仙术大不相同。” 杨老祖道:“说来说去,竟是无一物可赠了。” 何九星道:“虽无长物可赠,何某却有一诺相许。” 慕老祖连连摇头道:“你那一诺,难不成就抵得过我等所赠法宝,狡滑狡滑。” 何九星从容道:“老祖莫急,听听细细道来。” 慕老祖道:“快说,快说,我倒想瞧瞧你能想出什么花样来,那秦道友自然不会开口,但若你只是摭拦掩饰,试问我等可会放过你。” 何九星正色道:“此间事了,推算时日,离飞来岭现世之期应该不远了。” 诸修听到这里,皆是动容,杨老祖点头道:“不错,不错,飞来岭今年必现雪域,那是确定无疑之事。我族中天仙境界以下弟子,亦要来雪域碰碰运气的。” 何九星道:“飞来岭这等机缘,谁肯错过,但此岭每次现世,只限百人,且又来去如风,稍不留意就错过了,便是你有十足准备,也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得登此岭来。” 杨老祖道:“登岭之难,何消多说。” 何九星道:“何某不才,三十年前有幸得登此岭,这才以浅陋之资修成道术,竟可与世间大能争衡。何某能有今日,全仗飞来岭造化了。” 杨老祖猛然醒悟,道:“难怪你有星童相伴,想来就是在飞来岭上得来的机缘了。” 何九星点头道:“那星童本是世尊随侍性灵,我若不曾去飞来岭走一遭,哪来的这天大机缘。正因为我登过此岭,对此也就略有心得了,今日方敢许下一诺来。” 诸修齐声道:“许下怎样诺言。” 何九星一字字道:“何九星今日对天发誓,若不能助秦忘舒得登飞来岭,他日必遭天劫。九星之言,天地可证。”这句话铮然如铁,掷地有声。 第508章碧海生波万潮生 第508章碧海生波万潮生 秦忘舒忙道:“飞登飞来岭一事原靠时运福缘,事先谁可言必定成功,万请何宗主收回成命。” 何九星道:“秦道友,我心中自然有数,不必多言,何况我既然发誓,又哪里能收得回来?此事请勿再论。先将这魔使镇压了再说。” 诸修见他态度坚决,绝无回旋余地,若再争辩,反伤了何九星的体面,因此也不再论。当下就由禽滑厘向秦忘舒传授伏魔阵法,等秦忘舒明悟其中玄机之后。再细讨镇魔之法。 这其中最要紧的,就是调教天龙神剑的剑魂,务必使其谨遵法旨,不可有丝毫偏差。 禽滑厘道:“这道剑魂混沌未开,既有好处,亦有不足,好处是极难受魔使引诱,好比顽石难以点化。缺点是无法临机生变。因此秦道友下旨之时,定要考虑周全。” 秦忘舒道:“晚辈想来,魔使虽强,但若是气息难聚,自然无计可施。晚辈便下严旨,让剑魂每隔半个时辰就振诀施法一次。虽是个笨法子,倒也算似拙实巧之策。” 姬老祖笑道:“这法子倒也使得,亦合剑魂的禀性。唯法旨要下的严厉。” 御使天地性灵,原有专门的法诀,但这种高深的心法,等闲岂可传授,今日也是恰逢其事,姬老祖怎会藏私?自然向秦忘舒倾心相传。 刀灵与秦忘舒相处,明为主侍,实为亲人。也因此,刀灵平时常有骄横自专之处。若修得这种法诀,也可对刀灵有个约束了。 足足花了三日工夫,秦忘舒方将这套御使性灵法诀修成,这时再去御使剑魂,自然得心应手,那剑魂的灵智混沌未开,只知惟命是从,秦忘舒便下法旨,令其每隔半个时辰振剑施诀,剑灵自然遵从无误。 姬老祖与禽滑厘仍不放心,便留在谷中暗中观察,又在谷中待了五日,那剑魂虽是无人御使,仍是兢兢业业,不敢有误。每隔半个时辰,必定振剑施诀,打待魔使气息涣散,苦不堪言,哪里有能力再对剑魂施展计策。 更何况那剑魂初生,性情好比赤子一般,任你许下天花乱坠的好处来,它一来不懂,二来根本也听不进去,真个儿是针扎不进,水泄不通。 姬老祖与禽滑厘这才放心,此时杨慕两位老祖已将困仙冰索斩断,林斩风亦得自由,从此风苍龙就算是多了个对手,以林斩风的性情,必可将风苍龙扰个心神不宁。 那边苍梧木的炼制亦已大成,共炼成千余块晶石,秦忘舒原想着见者有份,每人可分得百块,但姬老祖等人怎会占他便宜,一番你推我让,也只是取了一半去。 秦忘舒将这晶石替赵光灵装上,果然如幻境中见识过的一般,赵光灵变得力大无穷,修为陡然增了数倍了。 姬老祖见诸事已经安排妥当,这才下令离开幻域。此前禽滑厘已虚设八域,若有修士寻到此处,只要不是墨氏弟子,自然识不出这种机关布置,必会被引到他处去,那是怎样也进不得此域。 何九星仍不放心,出域之后,又亲自来试禽滑厘的机关,众人见他破域而去,就在海面上等候,等了足足半日,方见何九星从远处掠来,全身是已是法袍破碎,口中直道:“厉害,厉害。” 禽滑厘笑道:“怎么个厉害法,何宗主不妨说来。” 何九星道:“我进入门户之后,便只瞧见灰蒙蒙一片天空,也不知是怎样的所在,只好寻一个方冲了过去,哪知那空中界力强大,若不是有星童相助,我几乎失陷在那里了,等我好不容易损挣脱出来,原来竟是来到海上了,恰好就遇到林斩风。” 杨老祖道:“怎不见林斩风随你前来?” 何九星道:“林斩风心急报仇,既见到了我,便百般告罪,实是等不得诸位了,我见她情急,也只好放她去了。” 诸修皆是叹息不已,这种情海生波虽是常见,但林斩风被弃之后,又被困于冰山,遭遇可谓极惨了,也不知林斩风寻到风苍龙后,又是怎样的情景。 姬老祖道:“既然此域已无法进入,我等也可放心了,此次北上征伐,虽未诛杀风苍龙,铲除雪神宫势力,好在已困住魔使,又让雪神宫领教东穹修士的厉害,此役过后,风苍龙怕是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了。” 慕老祖道:“最担心的是柯修罗回到魔域之后,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我等回到东穹之后,需得勤加修行,以应他日浩劫,否则一旦浩劫生发,我等虽然无事,但族中弟子,却不知能剩下多少了。” 姬老祖深以为然,道:“大乱将至,不修道术又怎能拯危济困,杨老祖之言是也。” 何九星道:“三位老祖先回,我便在此陪着秦道友,务必让他登上飞来岭不可。若不能成功,今日就算是永别了。” 七绝仙子忙道:“怎能说出这这样丧气的话来,就算错失了这场机缘,天下之大,何处没有机缘,何宗主千万不要灰心。” 何九星笑道:“莫要管我,你等只管前去就是。” 正要与诸修相别,忽见海面上波涛滚滚,一名赤甲修士翻波逐浪而来,大叫道:“莫要走,莫要走。” 何九星见此修生得青面獠牙,虽有三分像人,却有七分不伦不类,心中警惕起来,按着法剑道:“来者何人,也不问问我等的身份,就敢发号施令。” 那青甲修士叫道:“我只寻龙仙子说话,速速闪到一边去。”说罢手臂挥动,便有巨浪向何九星冲来。 何九星恼道:“今日不显威风,岂不是天下人小瞧了何九星。”掐起剑诀来,就将那巨浪分开,大步向前,对着青甲遥遥祭去。那法剑去势如电,“刷”地一声,就将青甲修士斩着了,竟是火星四射,却不曾斩下此修手臂。 何九星叫道:“好厉害,竟能挡我一剑。”正想再祭法诀,加强剑威能,青甲修士一声冷笑,手中多了一柄青铜锤来,口中念动法诀,青铜锤沉沉压将下来,激得巨浪腾空,溅了诸修一身的海水。 何九星与人斗法,他人也是不好插手的,那何九星抬头一瞧,暗叫道:“这青铜锤极是沉重,我怕承受不得。”忙叫道:“星童助我。” 原来那青铜锤沉落之时,风声有异,东穹三老与禽滑厘瞧得明白,此锤打下,至少有五十岳之力,不想这名青甲修士名不见经传,竟修得这等重宝,难不人是海外大修? 但若是海外有名大修,禽滑厘断无不识的道理。 诸修皆瞧向禽滑厘,禽滑厘沉声道:“此人极可能是海中异兽变化成形,我等海外修士,与海中大能异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因此彼此也不相熟。” 姬老祖点头道:“此人既是来寻仙子,必是海中大能异兽了。也不知他们寻仙子有何要事。” 杨老祖道:“这异兽气势汹汹而来,浑没将我等放在眼中,不管来者有何要事,先斗罢这阵再说。” 这时星童已来到何九星身边,何九星既有星童在侧,自然平添法力不少,这才祭起劫星锤来,与那青铜锤猛地一撞,激得海中水浪升有百余丈高。一时间处处都是浪山水峰,也瞧不见二人激斗的身影了。 何九星与青甲修士斗得正急,东侧水面上又来了一名女修,身穿水月道袍,身形甚是妖娆。瞧她相貌,也算是三分姿色,只可惜两道柳眉如刀竖,一腔杀心逼人来。竟是个凶恶婆娘。 这婆娘离诸修百余丈处,就停下脚步,也不说话,袖中取出双刀,就向诸修头顶祭来,那双刀盘旋飞舞,刀芒交错不定,竟也是极高明的御刀之术。 七绝仙子喝道:“你这婆娘是谁,一言不发就要杀人!”身子迎向空中双刀,也不动用法宝,伸出手来就去夺剑。 凶恶婆娘连声冷笑,任七绝仙子伸手夺剑,以为七绝仙子必被这刀芒缴碎了手臂。不想却是小瞧了七绝仙子,那七绝心法何等霸道,怎惧这小小刀芒,竟被七绝仙子抢进刀影之中,将其中一柄刀夺在手中。 凶恶婆娘大惊,忙收回法刀,持刀就向七绝仙子劈来,七绝仙子亦举刀相迎,二修大斗近身杀伐之术,竟斗了个平手。 姬老祖暗暗称奇,何九星与七绝仙子都是东穹仙修界有数的大能修士,如今却和两名海中的无名异兽斗个平手,那海中不知有多少异兽。难不成其实力竟强过海内修士不成? 忽听得呐喊声阵阵传来,远处海面上涌起三十丈的海浪来,好似山峰城墙一般向诸修压来,海浪之上,拥现出无数水族,或是鱼头人身,或是人头鱼尾,或是披甲戴铁,或是赤身裸体,种种奇形怪状,竟是难描难画了。 那水族的数目怎可计数,何止八千一万。姬老祖虽是不惧,但见水族势大,也是心惊,更觉得面前有无数道灵压聚来,这些灵坐下汇到一处,竟连姬老祖也无法相抗,不由得退了一步。 诸修见姬老祖也被逼得后退,皆是大吃一惊。 第509章誓修浑朴塑金身 第509章誓修浑朴塑金身 姬老祖的修为深不可测,以风苍龙金仙大成境界,遇到姬老祖也要附首称臣。如今对手之强,连姬老祖也承受不得了,此战若是真正交手,诸修又能逃得出几个去? 忽听一阵锣鼓乱响,一道黑色巨浪急涌而至,突出阵前,那巨浪之中立着一名鱼头修士,全身金甲披挂,手持方天画戟。这身打扮已是气势不凡,偏这鱼头修士修成三目,此刻三目齐齐睁开,目中三道金光直冲天际。 姬老祖瞧见这金甲鱼头修士,亦是动容,道:“来者莫非是七目神君。” 秦忘舒暗道:“这鱼修只有三目,怎地叫七目神君?”向七目神君面上瞧去,只见那脸上坑坑洼洼,又有几处黑洞,像是被人打瞎了眼珠留下来的空洞了。 七目神君喝道:“既知我的大名,何不速速闪开,今日我只寻龙仙子说话。” 许负心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又见这鱼头修士傲慢无礼,竟连姬老祖也不曾瞧在眼中,心中亦是忐忑。但对手既是冲着自己来,又怎能回避,自己身为龙子,身负重责,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避世而居,与世无争了。 她正要上前说话,只听秦忘舒传音道:“负心,这鱼头修士虽是凶蛮,也强不过真龙之子,这海中的水族皆是你的子孙,千万莫要露怯,反倒让对手气焰嚣张。” 许负心微微点头,这才开口道:“大胆七目神君,既知我在此处,又怎敢无礼?”说到这里,背后龙首现出,那龙首低低一声龙吟,龙息到处,海波顿时平平如镜,那七目神君也祭不得巨浪,就从浪上跌落下来。 此举不光众多水族,场中诸修吃惊,便是许负心也是大感惊讶,不想龙首一出,竟是如斯威能,看来若论水中的勾当,龙族若认天下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了。 这时诸多水族因没了巨浪立足,纷纷从空中堕落下来,又各施遁术,方在空中占住了。有那机灵的水族不等立稳身形,就伏身下拜,叫道:“果然是龙子现世,我等沧澜海水族可算有主了。” 那七目神君瞧着许负心背后龙首,也是神情大恐,颤微微曲膝跪倒,道:“龙子莫怒,实因是我等听到龙子现世的消息,个个心中急切,只盼早日得见龙子,这才唐突莽撞了,龙子何等胸襟,自然不会与我等计较。” 许负心见诸多水族前倨后恭,心中倒也有了些信心,幸好先前得秦忘舒提醒,不曾露了怯。便点头道:“你等寻我有何要事?” 七目神君道:“龙仙子,这里叫做沧澜海,那是北海七域之一,在下就是沧澜海之主了,只因我沧澜海水族与无边海水族不合,彼此厮杀千年,如今恰逢龙子,万请龙子助我。” 许负心忙向秦忘舒传音道:“这要求是应的好,还是不应的好?” 秦忘舒传音道:“这话说的含混,怎能轻易答应?非得弄清其中的黑白曲直不可,在我想来,世间何处没有纷争,四海如今无主,自然内斗的不亦乐乎,看来天降负心于世,不光是为了造化苍生,亦要统领四海,做个四海的霸主。” 许负心好生为难,她虽是化身真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一个人的性情禀赋那是极难改变的,她向来只是弄花莳草,哪知却要搅进这水族争霸之事,可不是不知从何做起。 秦忘舒又道:“负心,我知你为难,但你既为龙子,此事也推脱不得了,只能咬牙承担起来。墨矩当年有句话说的好,此时看山山难逾,他时瞧来也平常。负心需得牢牢记住了。” 许负心毕竟也是聪慧不过的,且龙诀小成之后,底气也有了三分,世人的信心原是随着自家修为增进的,修为越是强大,越是信心十足。 于是冷笑道:“七目神君,我瞧你这话说的不尽不实,沧澜海无边海中水族皆是我的子孙部属,我为何偏要助你?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节,你需得对我说个明白。” 七目神君原是瞧见许负心相貌清秀,又是怯弱弱的样子,以为可以欺之以方,哪知被许负心数句话说来,竟是招架不住了。慌忙道:“小人怎敢隐瞒,只是此事说来话长,还请龙子移驾沧澜神殿,龙子但有所问,小人知无不言。” 许负心道:“既是水族之事,我又怎能不管,也罢,我随你去走一遭。” 这时海中两处战场也早就停了下来,诸多水族听到许负心答应去沧澜神殿,一时欢声雷动,无不附身下拜不迭。瞧水族欢喜的模样,倒像是打了个大胜仗一般。 秦忘舒怎能放心,亦要随着许负心同去,哪知七目神君放过许负心,却将秦忘舒拦住了,此修也算知机,知道秦忘舒与许负心关系定是不俗,也不敢失了礼数,忙忙一揖,道:“还请大修止步。” 秦忘舒还礼道:“道友有何指教。” 七目神君道:“那沧澜神殿实是水族要地,千古以来,不曾有异族修士踏足,在下亦不敢坏了规矩,还请大修体谅则个。” 许负心听到这话,转过头来对秦忘舒微微点了点头,传音道:“忘舒哥哥,今日一别,也是天意了,那自家的事情总要自家承担,负心龙诀小成,自忖也有自保之道,且这海中水族也不敢拿我怎样,忘舒哥哥只管放心。” 秦忘舒心中黯然,先前去了一个云天轻,如今又去了许负心,忽然之间,自己竟落了人只影孤单,想来平生所遇的三位奇女子,竟是个个有来历的,人人皆有造化,唯有自己却是一事无成。与三女相比,可不是自惭形秽。 许负心传讯已毕,便转过身去,在诸多水族面前,又怎敢流露情谊,让他人小瞧了,自是硬着心肠,由七目神君伴着踏浪扬波去了。只过了片刻,那海中已是风平浪静,不曾留下一丝痕迹来。 秦忘舒呆呆地立在空中,只到瞧不到许负心的身影,方才转过头来,禽滑厘道:“秦道友莫要伤怀,仙子降临凡界,整顿水族,想来是天地之意。到时浩劫一生,必然有机缘相见的。” 秦忘舒心中亦是明白的,道:“禽先生亦是要回去了吗?”言语之中甚是不舍。 禽滑厘含笑道:“莫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只盼你早日晋级天仙境界,突破海上界域,在下就是岛上翘首以待了。” 秦忘舒道:“晚辈绝不敢有负先生所望。” 这时诸修皆来向秦忘舒告辞,秦忘舒一一应了,刹那间风流云散,身边只剩下何九星与星童了。 秦忘舒原是喜聚不喜散的性情,见到诸修离去,心中自是伤感,幸好有何在九星在旁陪伴,庶几可略慰愁怀。 何九星道:“秦道友,大伙儿都走了,你我也要去干办正事了。” 秦忘舒道:“晚辈自当以何宗主马首是瞻。” 何九星笑道:“你我虽有境界之差,辈份之别,但君子之交,贵在义气相投,‘晚辈’‘宗主’字样莫要提起,那话听着可是刺耳之极。你我只以兄弟相称就是。” 秦忘舒也是随性不过的,虽知仙修界中等级森严,不可逾矩,但何九星既不理会,自己又何必莹莹在怀,便笑道:“是。” 何九星道:“你如今的要紧事,是将浑朴金身修成,若是修成这顶级肉身功法,他日飞来岭上,也占待许多便宜,需知此岭难得现身,又只限百人名额,天下修士可不是要挤破了头?” 秦忘舒道:“何兄说的是,我瞧这北海倒也僻静,不如就在此处选座冰山,等修成了浑朴金身再说。” 何九星摇头道:“那许负心一去,四海就此多事,你只当还能平静如昔?若是有事上门,你管还是不管?还是离了此海,去雪域寻一处所在的好。” 秦忘舒也觉得这话有理,道:“自当奉命。” 当下二人便离了沧澜海,路上闲谈,秦忘舒想起一事来,便道:“何兄,前番我听你提起,惜玉公子的妹子亦要登临飞来岭,何兄何不去接了她来,也是一事两便。” 何九星摇头道:“你此刻浑朴金身未成,我哪里能离你而去,我可是在诸修面前发过誓的。此事不必再议,那惜真能否登临飞来岭,只看她的造化了。” 秦忘舒冷笑一声,道:“何兄既然如此无情无义,请恕在下就此别去,日后山高远长,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何九星愕然道:“小兄弟,怎地说出这绝情的话来?” 秦忘舒道:“非是小弟绝情,那惜玉公子本是天下义士,若无惜玉公子,我等皆被风苍龙所擒了,这样的义士之后,何兄竟不去理会,不是令天下人寒心。既然何兄无义在先,那就莫怪小弟绝情。” 何九星哈哈笑道:“小兄弟,你骂得好,我只顾自己颜面,却忘了‘义气’二字。也罢,风苍龙初败,部属离心,亦要整顿部属。我留着星童陪着你,想来也可无事了。” 秦忘舒道:“何兄不必替我操心,只管速去接了惜真妹子来,既有星童伴着我,无论我身在何处,何兄定能知晓。那就在此别过了。” 当下便领着星童急急地去了,那是怕何九星又要横生枝节,婆婆妈妈,反而误了大事。 行了两个时辰,已远离北海,只见那雪域茫茫,千里之外绝无人影,但秦忘舒既要在这雪域中修行,却不敢大意,便将禅识施展,探查人踪。 此刻他的禅识非同小可,足可与天仙境界修士一较短长,一探之下,发现数十里开外的一座雪山下,似乎有灵息闪现。 第510章龙息造化有奇功 第510章龙息造化有奇功 秦忘舒知道是有修士在那里修行,那修士虽设了禁制,却敌不过秦忘舒的强大禅识,由此瞧来,双方境界修为相差不少。 秦忘舒思忖了半晌,还是准备前去一探究竟,就算对手境界不高,但若不能探明来历,终究无法放心,自己修行浑朴金身麻烦不小,来不得半点差池。 他动用无相魔诀。悄然向对方欺近,对方境界低微,绝无发现自己的道理。片刻之后,秦忘舒已来到一座雪岭前,禅识中探的分明,雪岭山腹之中,建了一座方圆十丈的小小地府,地府之中,似乎是一名女子安然打坐。 秦忘舒暗忖道:“雪域中的女修,大多都与瑶光殿有关,不知此女身份如何。” 想起瑶光殿,不免就想到了莫幻真,此战莫幻真一直不曾现身,让人好生担忧,又想起雪云龙来,雪云龙一心赴死,遂被杨七郎所伤,虽被雪土龙救了去,也不知伤势如何? 他动用了数次禅识,也难探进地府禁制的最后一道关口,显然制禁之人虽比秦忘舒境界略低,但方法甚是高明。秦忘舒竟无法完全探明那女子的灵息,此女的相貌境界因此也暧昧不清。 秦忘舒心中大奇,怎地这禁制的设置高明如斯,自己只能约略瞧清地府中的情景,若想细探却是不能了。 秦忘舒起了好胜之心,偏要与这设禁之人做个较量,当下身子沉进积雪之中,双足稍稍一压,身子就沉进土里。这是地行神术之妙。 他本意也不想惊动地府中的女子,只是想破解对方的禁制罢了。当下细探那禁制之设,原来那设禁的修士对坎卦极是了解,因此巧用山脉土石,与修士浑若一体,若非秦忘舒禅识强大,等闲也瞧探不出来了。 好在秦忘舒此刻玄承极强,同境界修士无人可及,一番潜心思索,终于寻出一个破绽来,于是暗暗掐诀用法,于面前分开一线,方将禅识一探而入。 说来对方是名女子,秦忘舒动用禅识去探人家,于凡界的男女大防实有冲突之处,修女子既踏仙修之门,又怎有男女之别,女修杀起人来,未必就比男子心软了。 既攸关生死,那男女大防只好先放在一边了。 不想禅识向地府一探,秦忘舒竟是又惊又喜,原来那女子竟是相识的,此女名叫沈天钥,正是自己苦寻不着的林天弃的师姐。 沈天钥既在此处,林天弃还能逃到哪里去?秦忘舒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此刻更不能惊动,忙将禅识缓缓收起,悄然离了此山。 他怎肯走远,就在此山对面的一座山谷之中按下遁风,动用地行之术潜入山腹之中,草草创了座地府,就在此处修行起来。又令精卫走刀灵轮府出府,对面山中若有动静,定要及时来报。 此番用的是守株待兔之法,只要林天弃回到此处,定能逢他个正着,父帅之仇能否得报,也就在此一举了。 往日若想起此仇,秦忘舒必是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息,如今随着境界有升,修为日进,倒也冷静了许多,这世间诸般情绪,其实毫无意义,只会妨碍行事。日后如何修行,林天弃回来后如何报仇,都需有个安排。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将三道气息吸纳入体,尤其是先天混沌清气,此刻是否能被身体接受,尚在两可之间。 他运转一周天之后,心绪更为平静,这才将天地洪炉祭将出来,就齿归藏总纲吐纳之法缓缓吸纳此气。 先前秦忘舒不管动用怎样手段,也无法吸纳这道先天混沌清气,正因正邪不两立,所修魔功与此气泾渭分明,怎能水乳交融?而今日清气入体,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那清气已然融入灵脉之中,再随灵脉入丹田而散于四肢。清气所到之处,无不是通达畅快,如春雨润物,胜在无声无息。 秦忘舒尚来不及欢喜,就觉体内真玄好似烈火烹油般熊熊燃烧,而烈焰之中,有件物事正是形成。初时纤如毫毛,其汇形成一物,其状弯弯如月,轻若无物,瞧来倒像是一根羽毛。 此羽金色为柄,紫色羽身,实不知为怎样的物事。但此羽却与灵识密不可分,羽随心动,极是流畅自如。秦忘舒忖道:“莫非是法身之宝?只是我不过是地仙修士,哪来的法身之宝?” 那世间修士若修成法身之宝,或是舍利,或为珠宝,皆是极坚之物,自家修成的金柄紫羽却是闻所未闻,且又是极轻极浮之物其若以此羽御宝护身,只怕不堪大用了。 历来修士若修成法身之宝,皆与自上所修心法有关,若是天地机缘,亦会在法身之宝中体现。秦忘舒细细想来,自己踏上仙修之路,是得益于一滴凤血,那么修出一根凤羽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若修出的果然是法身之宝,那么只修出一根金柄凤羽来,可就着实令人失望了,亦不知这金柄凤羽有何大用,秦舍舒只好暂时不去理会。 既然先天混沌正气已然吸纳入体,浑朴金身总算可以修行了。浑朴金身的修行之法,在仙修界不算秘密,不光随侯典籍有载,就连《五观正宗》之中也有详细记录。但心法易学,三气难得,世间能与真龙有机缘者又有几人?最多去海中寻来海蛟,借来一口蛟息罢了。 那蛟息又怎能与真龙气息相比,借蛟息修成浑朴金身,也只有半成把握。 就有得了蛟息,那先天混沌清气何处去寻?如和氏璧这样的天材地宝,毕竟是全靠机缘的。故尔浑朴金身的修行之法虽是易学,真正修成浑朴金身者,则是屈指可数了。 浑朴金身修行之法,是先以一道先天混沌清气洗涤其身,就此驱邪吐浊,身如赤子一般。这时再以一道造化龙息改造肉身,借龙息无上造化之能,将肉身凡胎打造成浑朴之躯,但就算修到这里,也算不得上金身,还得再纳金吞青气入体,那肉身方才能修得如金似铁,望为浑朴金身。 秦忘舒不知厉害,以为那修行浑朴金身不过如吐纳一般,既见先天混沌清气已然入体,当下将藏于气海处的那道龙息散之于灵脉之中。 那龙息缓缓进入灵脉,初时只有微微刺痛,这是异体气息进入灵脉的应有之状,倒也不足为奇,哪知刺激痛越来越强,到最后就是万针入体,且针针刺在人身最痛之处,秦忘舒着实难以忍耐,忍不住就是大叫一声。 这时刀灵与星童皆伴在身侧,见秦忘舒痛极大叫,不由得面面相觑,奈何二侍虽具无上杀人手段,于修行一道也是不甚了了,二侍又不敢说话,生怕扰乱秦忘舒心境,因此皆是焦急异常。 幸好秦忘舒叫了一声之后,立时醒觉过来,急忙止住呼声。他先前已设了禁制,以剑文为主,斧文为辅,哪怕是天仙金仙,恰中路过此处,也必然是浑然不觉。因此秦忘舒这声大叫,倒学不会来源意外。 他此刻方知造化龙息的厉害,这龙息造化,是要将肉身属性完全改变,纤毫之处,都要加以改变,又怎能不引得肉身警觉。 那剧痛袭来,就是要提醒秦忘舒,若是任由龙息造化,这身子可就不比从前了。 秦忘舒既明此理,于肉身之痛倒也可以忍耐了,何况他就算忍耐不得,也是无计可施,那龙息一基开始改身肉身,又怎能中途停止。 不想这番改造,足足进行了三日,这三日时间可谓是秦忘舒平身最为痛苦的三日了。 那剧痛日甚一日,全身诸处,无一不是刀针刺骨,而到了第三日时,秦忘舒渐觉神智模糊起来。原来这是肉身的自保之法,那肉身之痛到了极处,身子就会失去知觉,也免得痛苦了。 秦忘舒内心深处,也极盼旱昏过去才好,否则这万刀万针攒刺之苦,着实是无法承受了。 然而龙息运行,却需修士聚精会神,不容有一丝差错的,若龙息泄出体外,则浑朴金身威能不足,若龙息有一处不到,那身子就多出一个破绽来,到时施展此法,可不是要被人所趁? 因此秦忘舒还得打点精神,将龙息经过之处一一记在心中,哪里不曾运转过,那里次数不足,都得牢牢记住。 一面要抵御肉身昏迷之劫,一面又要强打精神,牢记龙息路线,这对秦忘舒而言,可谓极大的考验了。 那秦忘舒咬紧牙关,凭着强大心境,始终心明如镜,抵受万刀加身之苦。很快又进入忘我之境了。 就在这时,那精卫匆匆飞进洞府,不想刀灵知道秦忘舒正处在极紧要的关头,怎能让精卫前去扰他,那刀灵上前一挥手,就将精卫逐出洞府。 精卫见此情景,也是乖觉得很,急忙忙飞出洞府去了。 不知不觉又是三日,秦忘舒总算将这道龙息完全吸纳入体,肉身改造,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等稍稍调息数日,再将金吞青气纳了,浑朴金身方算大成。 他依稀记得精卫来过,心念动处,精卫果然就在地府之外。 他心中一凝,忙问道:“精卫,那林天弃可曾回来过?” 第511章浑朴三转竟难越 第511章浑朴三转竟难越 精卫道:“主人容禀,三日前林天弃匆匆回来,接了地府中的女子,又急急去了,因见主人修行正紧,着实不敢打扰。” 刀灵道;“这全是刀灵自做主张,和精卫无关,主人若要责罚,刀灵一人担当就是。” 秦忘舒好不容易盼来仇人,不想又轻易错过了,原以为自己定然恼怒,哪知心中却是茫然。只因他心中明白,若见了林天弃,自己能不能真个儿动手,心里也是举棋不定的。 按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林天弃除了此事有错之外,说来也是心有苍生的,又救了自己几次性命,若除了这件事,二人不光可当交友,甚至于是生死之交。 且他自修仙家妙术以来,心胸开阔,眼界非往日所能相比,家国之念也淡渐渐的淡了。天下不靖,何来家国,那立志拯救苍生者,往往都是不计个人荣辱的。如惜玉公子那般的人物,若为了大意,连自己性命声謍也是顾不上了。 林天弃显然亦是这样的人物。 但父帅之仇,总是要报的,大义私仇不可偏废,父仇不报,何以为人。 秦忘舒道:“罢了,林天弃必为飞强岭而来,这次总能摧见他的,那地府的禁制,必是林天弃所设,可见此修境界进晋不俗,我若想报得此仇,那非得修成浑朴金身不可。” 既然林天弃已然离去,秦忘舒只好先放下此事,沉下心来,再修浑朴金身。 前两道气息吸纳功成,并不意味着定能修成浑朴金身,这最后一道浑朴清气,修来最是要紧,前面两道气息,不过是打下基础,只为了这第三气息造就金身。 秦忘舒于山居之中取出金吞兽王来,那金吞兽王或知大限将到,神情战栗不已,秦忘舒道:“为修成金身,却是慈悲不得。”掌中喷出一道凤火,去制化此兽。 那兽王见了凤火,知道生死在此一举,独目之中猛然绽放金光一道,就向秦忘舒激射而去,这金光极是厉害,若被扫中,身子怕是要化为飞灰了。 幸好秦忘舒早有准备直左手掐起一道法诀来,正是剑文之用,他此刻所修剑文集家大世家所有,就算不上是当世无双,同辈修士之中,也算是独一无二了。而以剑文之强,守则如山,攻则必摧。哪怕是最寻常不过的土盾,火焰法诀,其威能也是猛增十倍百倍。 若用炼器来比剑文,寻常符文只算得上是废铜烂铁,那剑文则是天材地宝,同样制成法宝,威能怎可相提并论。 因此秦忘舒虽只是随手祭起气盾一道,那道浑朴金光也是遇到了克星,自然一撞而散。 这时凤火已自四面拥来,金吞兽王被凤火包裹,哪需数息,就被炼得金身酥软,数十息后,那身子就化为金水,在空中微微荡漾。堂堂的金吞兽王已然不发存在了。 秦忘舒再加凤火一道,便化水而为气,此气仍需数日炼制,方能真正炼成金吞青气。 炼到第五日时,星童忽地开口道:“好教秦大修得知,我家主人已接到了惜真仙子,正向着北域而来。” 秦忘舒道:“这金吞兽王炼了五日,尚不曾转化为青气,不知能否抢在飞来岭现世之前修成金身,若是修不成,如何与天下修士一较短长?”言罢,甚是着急。 星童道:“秦大修,昔日我已化世为人,只因一心要助世尊,这才舍了性命重炼剑魂,方有今日星宿神位。这金吞清气想来余炼制剑魂一般,要心甘情愿方可,如今金吞兽王一点怨气不散,自然难以炼成金吞青气。” 秦忘舒变色道:“不想竟有此事,是了,那天地性灵总是一般,并无高下之我,我生牲了金吞兽王的性命成就自己,可不是自私之极,如今大错已然铸成,却该如何是好?” 星童道:“事已至此,只好许他个心愿了,大修可用禅识,去探这金吞兽王的残存灵息,看看他有何遗愿,只好发誓助他完成,这兽王或可回心转意。” 秦忘舒道:“这法子倒也使得。” 他急忙动用禅识探去,果然探到金气之中有一道金吞兽王的残识,当下探得明白,原来这兽王早就修至通灵,临死前许下遗愿,只盼日后金吞兽一族不再被天下修士所窥,就此摆脱烈火焚身之苦。 便以儒门祷天之术念道:“金吞兽王,在下不曾领悟天地慈悲之心,忽略了万物平等的理念,这才铸成大错,炼化了你的金躯。在下他日若有成就,必将收揽天下金吞兽一族,别置一域,从此摆脱炼化之劫,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祷毕,再灵禅识探去,金气中那道残识果然消散将净,只因残识这一去,那金气刹那间变了颜色,炼成青气一道,金吞青气就念炼成。 秦忘舒暗叫侥幸,若不是星童提醒,浑朴金身自是炼不成了,也费了先前许多力气,有负真龙所望。 想那世间之物,有大用者必横遭劫难,到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甚至是亡族灭种,那无用者反而能独善其身,这是无用之用的道理。 就好比世间的天村地宝,不管藏在何处,总能被人找到,而无用之物,哪怕悬之闹市,也是无人问津。秦忘舒深思其理,渐渐有所感悟,手中就此形成一道禅言,干脆就取为“无用禅言”。这禅言的好处,或可用来隐身身体锋芒,不被大能修士所忌。若用于斗法厮杀,则可掩饰法宝兵锋,哪怕法宝入体,那对手也是极难觉察。 不过这道“无用”远未尽善尽美,其中种种细微术处,尚需秦忘舒慢慢推敲,但这“无用”禅言必有大用,却是确定无疑之事了。 就“无用”禅言,又想起慕老祖所赠的暗宝月割来,当初何九星一把夺了来,塞进袖中,也不曾细瞧。 如今悟成无用禅言,似乎与这暗宝月割相合,秦忘舒心大动,忙将那月割取出来瞧。只见此宝是为一对,各长半尺,合起来是半月之状,分开来则是弯刀两柄,那弯刀杀气如水,逼得人毛骨悚然,瞧来就知道是极厉害的杀伐之宝了。 秦忘舒细瞧此宝,暗暗点头道:“此宝杀气入骨,极是厉害,虽是暗宝,却具强大的威慑之能,若我取出此宝来,对手怎敢近身。但此宝虽好,若遇强敌也是白饶,若能以无用禅言加持,或可杀人于无形了。” 只是心中纵有千百种想法,却恨时间不足,还是先将浑朴金身修成再说,三老所赠法宝,只好先放在一边。 他将那青气缓缓吸纳入体,此青气只在体内灵脉运转一周,就觉得身上皮肤麻痒不已。瞧地猛向手掌,那手掌发散金光,皮肤竟成淡金之色,且颜色大有愈来愈深重之势。 秦忘舒知道这是肌肉化金,等到金吞青气完全修成,肌肤的颜色仍然如常。倒也不必担心变成金人一个。 其后身体诸处,皆如手掌一般,由血肉之躯而化成金躯,用手敲来,是传来兵戈相击之声,但若是收了法术,仍然是血肉之躯。 秦忘舒此刻已瞧出这浑朴金身的好处来,不由得心中欢喜,只要炼成此术,哪怕遇到极强大的对手,至少也可自保了,若是对手境界修为相若,自家浑朴金身一出,那就是立于不败之地,难怪此术与世尊所修的风月之体齐名了。 其后数日,秦忘舒全身由肉身而化金身,而由身体复转肉躯,那修行之法上说的明白。这种金身转化因人而异,至少为三转金身,周身如铜似铁,法宝难近。若修五转金身,则烈焰不焚,绝寒不侵。若修七转金身,则可抵御万法,至坚不灭。 秦忘舒心中忐忑,不知自己能修成几转金身,若修不成三转,则是前功尽弃,也只能算是寻常的肉身法大罢了。唯有修成三转,不枉自己一番辛苦。 不想那金身转化到了两转时,速度就放缓了许多,那金光由指尖而生,再沿手臂向前,可到了肘弯处,就停滞不前,一日一夜之后,也只是前行三寸而已。 此刻不光是秦忘舒心中焦虑,就连刀灵星童也是难以心安。为修浑朴金身,不得消耗多少福缘,吃了多少辛苦,那辛苦也就罢了,若是福缘享尽,却无点滴成就,试问天地如何看待秦忘舒?若天地觉待秦忘舒不过如此,又哪能再做加持? 然而偏在这紧要关头,洞府传来一声长啸,那啸声如滚雷一般,自远处隆隆而来,震得地府也是扑簌作响,震落许多雪块。 秦忘舒心境极强,纵有雷声过耳,也可不萦于怀,但细略品啸中之意,似乎藏着极大的惊恐,他忽地明白过来,原来有人功能不利,真玄外泄,已近走火入魔了。 按理修行之时,外间纵有千变万化,那修士也该浑不理会,但其后又有一道声音传来:“莫幻真,我看你今日往哪里里逃。” 第512章欲将新诀换旧法 第512章欲将新诀换旧法 秦忘舒听到“莫幻真三字,心中难免一惊,难不成刚才那声嘶吼竟是莫幻真发出?那吼声因真玄鼓荡,着实难辩雄雌,难怪无法辩认。唯一肯定的是,莫幻真的行功运气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秦忘舒此刻正值冲击三转金身最关键的时刻,若就此放弃,那三转金身再也修不成了,就变成不上不下,不尴不尬二转金身。若修二转金身,不如去修寻常肉身功法,免少受了许多苦楚。 但莫幻真行功有碍,且又被人追杀,若让秦忘舒就此不管,只怕他终身要为此事郁郁了。 刀灵跟随秦忘舒也没多少岁月,但对这位主人的性情却最了解不过了,她当即道:“主人莫要担心,莫幻真不管遭遇何事,有我与星童出手,定可料理了。” 秦忘舒沉下心想来,刀灵遇到雪土龙这样的天仙境界修士,等闲地仙境界,足可周旋了,再加上星童相助,实比自己亲自出手还强了一些。 他沉声道:“刀灵,那莫幻真遇人不淑,遭遇坎坷,今日又遭不测之事,我实在有些不忍,我只盼着……” 刀灵道:“主人只盼着相识的人皆能平安。刀灵虽不明白其中道理,但只是主人的心愿,想来也不会错的。” 秦忘舒喜道:“正是如此。” 刀灵道:“主人若是放心得下,就莫要动用禅识窥探,若是放心不下,英莫要让刀灵出手,这叫疑心不用,用心不疑。” 秦忘舒神色大惭,忙道:“我绝不动用禅识就是。” 那知刀灵甚是细心,道:“那魔识自然也动用不得。” 秦忘舒见刀灵不紧不慢,偏来和自己讲究,急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刀灵奇道:“那快马能有多快,再加一鞭又能如何?” 秦忘舒叫道:“我的小祖宗,你速速出府去罢,我都答应你便是。” 刀灵见秦忘舒情急,心中颇究有趣,来是想学着云天轻许负心那般一笑,但她七情不齐,心中只知杀伐,哪知喜怒哀乐。想笑又笑不出,那神情倒也古怪。 经不住秦忘舒连声催促,刀灵这才一掠而出,星童亦紧紧跟来。 二侍前世亦曾并肩作战过,此刻再次携手,恍然间有回到前世,与世尊并肩杀敌之感。因此二侍日目相对,皆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刀灵道:“星童,你昔日的本事还剩得几分?” 星童道:“倒也勉强施展刀芒,不过我此世最大的本能,却是能提升同伴法力,增强法术威能。” 刀灵道:“这本事倒也奇异,不知有何来由?” 星童道:“当初世尊遣我下凡历劫时,曾对九道说道,这世间已有刀君,主天下刀兵杀伐,又有魔刀,聚揽天地杀气,若再多一个我,那刀君与魔刀便要减弱了,因此就请九挽抚琴一曲,另赐了我这个本事。” 刀灵道:“是了,妙韵十音之中,有一曲满座皆听,可增同伴法力真玄,如今九珑已是元极仙子,这一曲满座皆听自然也是神曲了威你得此神曲妙音,自然就添了本事。” 二人对话,皆是动用心神交流,因此千言万语也不过一瞬罢了,并不曾有丝毫耽搁,那刀灵放眼瞧去,只见莫幻真披头散发,赤着双足,正在空中道遁而去,身后跟着两位黑衣修士,正持着今剑紧紧追去。 刀灵倒也识得出这两位修士穿的是极寒阁的服饰,心中略略生奇,极寒阁本是匣神官的部属,怎地就向女主动起手来? 还是星童多经历了一些人事,比她略懂一些,就道:“刀灵,那莫幻真遭遇大变,行事难免心魔丛生,这才走火入魔了。这倒也不奇,奇的是极寒阁的修士怎地就窝里反起来。” 刀灵道:“我也是为此惊讶。” 星童道:“若是秦大修在此,定能一眼瞧出端倪了。” 刀灵听他话中有小瞧之意,冷笑道:“我虽瞧不出端倪来,幸好总会杀人,这世间之事,哪里有一刀解决不了的。” 星童道:“这话极是不妥,但我也辩不过你,想来将这两名修士杀了,也应该没什么不好。” 二侍飞驰如电,很快就赶上二修,那二侍遁术与寻常修士不同,不过是借了一道清风罢了,细究起来,则是金遁之术。因此遁行之时,只听到风声呼呼,金光四射。 二修究觉身后有异,急忙扭头来瞧,不想那刀灵来得快,身子一只闪,就向这修士身子撞去。 这修士只瞧见一道人影撞来,忙叫道:“不好要撞着人了。”忙将身子一闪,却哪里能闪得过,只待得胸口一凉,便是无知无觉了。 另名修士转过头来时,只瞧见血光冲天,血光之中,依稀能瞧见一道身影。他不知对手厉害,只将手中法剑来迎,喝道:“什么人!” 刀灵道:“不告诉你。”本来她只需将身向前一掠,那身影如刀似剑,就可将对手杀了。不过此刻因见对手境界不高,心中倒生出个计较来。 她忖道:“我一直要重创魔刀十式,总是不得其法,今日正好拿这修士做个试演,岂不是妙极?” 她心思向来执一,一旦生出念头,再难更改,当下掐诀施法,将这几日苦思而得的一道刀诀施展和来,只见面前刀影重重,何止千刀万剑,但那刀影从修士身上拂身而过,修士仍是安然无恙,连法袍一以也不曾割下了。 那修士先前见同伴死状极惨,倒也畏惧三分,此刻与刀灵正面相对,方知对手法诀瞧来气势惊人,键知却毫无用处,不由得心中大宽,将法剑祭起,劈胸向刀灵斩来。 刀灵也不去瞧,低头喃喃地道:“这刀诀看来不对,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这时法剑落下,将身子对穿而过,但怎能伤得了刀灵,只打得火火四溅,铮然有声。 那修士吃了一惊,道:“原来是穿了奇甲宝铠,难怪不来理会我。” 急忙再掐法诀一道,这次是当头斩下,想来对手虽穿了宝铠,总不能将头面也护得住。 这时星童也已赶来,听到刀灵喃喃自语,便道:“刀灵,你的法诀虽好,却少了主诀,瞧来毫无生气,自然无甚大用了。” 刀灵忙道:“什么叫少了主诀?” 星童道:“好比抓方施药,除了主材之外,还需药引,才能将主材的药力发挥出来,若没了药引,那主材不过是寻常草木,怎能治病疗疾?” 刀灵道:“这么说来,我这刀诀虽是聚气有成,虽因没了主诀,因此毫无用处了。”说话之间,那法剑斩到头顶,刀灵也不闪避,唯将身子化实为虚,自然再次避过了。 那修士见又来了个童子,这也罢了,如今两位对手竟无视的存在,在那里自说自话,说什么刀诀药引,单直是欺人太甚。自己好歹也苦修多年的地仙之士,何曾这样被人小瞧过? 他大喝一声,干脆持剑在手,向刀灵攒刺过去,那法剑也不知劈了刀灵几百次,但剑上所感,却是绝无一物,那刀灵仍然是洋洋不理,却让那修士越刺越是心惊。 他厮杀半生,何曾遇到过这样的奇事? 星童道:“这个道理虽是容易说的明白,但是若想创出主诀,怕也是极难了。是了,光顾着厮杀,莫忘了今日的正事。” 刀灵瞧了瞧那修士,那修士此刻挥剑的动作已是大缓了,忽被刀灵冷眼瞧来,吓得忙又运足真玄,拚命劈杀起来。 刀灵若想杀他,倒也不难,就怕没了对手,一旦新创出刀诀来,又如何试演,因此竟有些舍不得动手,但凝目向远方瞧去,那莫幻真遁得甚快,又快误了大事,便喝道:“你可刺得够了?” 那修士吓得止了挥剑的动作,不由答道:“你想怎样?” 刀灵难得放缓了声气,道:“我去把莫幻真擒来交给你可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就是。”这是她第一次施策用计,心中甚是忐忑,生怕被对手瞧破了。 那修士大奇,道:“你真要替我去擒莫幻真?” 刀灵道:“你在这里等我。” 她虽不知用计之法,却知言多必失之理,丢下一句话来,立时身形如风,只在片刻间就追上莫幻真。 莫幻真果然走火入魔,神智全失,而刚才长啸急驰,又将体内真玄耗尽,此刻已在空中立足不稳了,摇摇晃晃就向地面坠去。 刀灵来的正巧,忙将身子闪过,承受住了莫幻真的身躯,那莫幻真也不知来者是谁,双眼翻白,便已昏挺过去。 刀灵不敢耽搁,就负着莫幻真回到原地,见那修士竟不曾逃去,心中大喜,叫道:“我可不是将莫幻真替你寻回来了?” 那修士心里原是怕刀灵的厉害,但莫幻真却又近在眼前,那是头等大事,不可就此收手,但今日这情景古里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妥,一时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修士道:“仙子,你究竟是谁,刚才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将我同伴杀了?” 若说刀灵杀人的情景了,其实他也没瞧个真切,只因刀灵出手太快,以身化刀之法更是天地奇术,等闲修士谁曾见过?若说刀灵杀了同伴,怎地不将这厉害的法子用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刀灵杀人,可四周又哪来的他人? 刀灵斜眼瞧向那修士,森然道:“你真想知道?” 修士道:“仙子不妨直言。” 第513章事不过三恐遭怨 第513章事不过三恐遭怨 刀灵心中杀机涌动,只想着随手将这修士杀了,转念想来,却是不甘,自己正要寻人来试刀诀,若杀了此人,雪域茫茫,又到哪里去寻第二个人来? 思忖了半晌,这才道:“这法子我却不能告诉你,只因你若是知道了,也是个死人了。”她觉得只要自己不说人是她杀的,想来就能瞒过了,哪知听话听音,这句话说将出来,那修士立时面色大变。 此修叫道:“果然是被你杀了,我与你誓不甘休。”本能地就想祭剑杀人,却又忽地想起,自己刚才忙了半日,也伤不到刀灵半根毫毛,自己哪又是刀灵的对手。 他身子僵在那里,汗水涔涔而下,忽地发一声喝,转身就逃! 刀灵叫道:“我刀诀未成,你往哪里逃!”身子急掠而去,早抢在修士身前,这时她心中转过两个念头,又想留下此人性命试刀,又想干脆一刀杀却了事。她本来是心性执一不过的,此番却生出两个念头来,如何取舍,可不是为难之极? 星童也瞧出刀灵的难处来,忙叫道:“刀灵,你只管创制刀诀,这人我帮你留住了就是。” 刀灵点头道:“好。”果然不再理会此修,一心只想着创制刀诀,那修士瞧出便宜来,慌忙转身就逃,却被星童一头撞上,只撞了个头昏眼花。 这修士深知处境极危,只好咬紧牙关,祭剑击向星童,星童摇头道:“我可不能和你动手。”话虽如此,手中还是刀芒一闪,将那法剑斩成两截了。 不提星童竭力拦住此修,刀灵转世以来,第一次觉得形势逼人,时间紧迫,心中有千万道法符涌现,也不知哪一道才是真正的药引,若想一一试去,那时间怎样也是不够了。 她百思也无一策,却因七情不具,也不知着急,忽听星童叫道:“刀灵,速速创个刀诀来,我可是摭拦不住了,说不定一时情急,就失手将他杀了。” 刀灵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来,忖道:“不想我这般无用,魔刀十式想不起来也就罢了,新创刀诀竟是毫无头绪,凭我这样的灵慧,哪里能和刀君相比。” 却不知这份自伤自怜之情,却是一个“哀”字,正是七情之一,心中既生哀伤之心,脑中便有数道符文格外突出,想来皆与这种哀伤之情息息相关。 刀灵就此心血来潮,暗叫道:“世人有了情绪,就有了动机,行事也就有了个目标,想来性灵也是如此,我虽知刀气凝聚之法,却是漫无目的,哪里能创出刀诀来?” 就此福至心灵,创出一式新诀,也不知这新诀威能如何,只知借着心中这服哀伤之情,将那刀气灵息汇到一处,唯有如此,才能一减心中哀伤之情。 新创刀诀既出,刀灵立时大喝道:“星童闪开,瞧我这新创刀诀如何!” 她所用灵识自然与修士不同,乃是叫做刀识,便将这修士用刀识牢牢锁往了,那么所有的刀气灵息自然一古脑儿涌向此修,再也不会往别处去的。 就见空中有无数刀光符文乱舞,竟是铺天盖地,其形不可名状,其意难以测度,星童呆呆地瞧着,只觉得瞧了那刀光符文之中,心中也生出一股悲伤之情来。 只听得“沙沙”声响,那修士全身上下已被这刀光符文罩住,好似被千手千脚扯住了,已是动弹不得,而其中有道刀光又急又快,朝着修士的胸口一窜,那修士大叫一声,身子已被洞穿了。 唯瞧见此修身裂命殒,刀灵胸中的那股哀伤之情才渐渐消散不见,神色复又归于平静了。 星童拍手笑道:“这就是新创的刀诀吗?瞧来倒也不俗的。不知此刀诀唤作何名?” 刀灵道:“此刀因心中悲伤而生,或可叫大悲刀诀。” 星童道:“不好,不好,这刀诀虽是创制出来,也只是勉强汇聚杀气刀息而已,远远称不得尽善尽美,且大悲必得大慈,试问你这刀诀只是为了驱散胸中哀伤,和大慈怎有半点关系。” 刀灵听到这话有理,便点头道:“依你说来,这刀诀该唤何名?” 星童道:“不过是伤春悲秋的一点愁怀,又有自怜身世的一缕悲苦,而创制刀诀之处又在雪域,或可叫做悲雪刀诀也就是了。” 刀灵道:“此名倒也有几分肃杀之气,也就用他了。奈何两名修士皆被我杀了,再想寻第三个人来试刀,可就极难了。” 星童道:“刀灵,不是我说你,你如今行事,要分轻重缓急,放着莫幻真在此,自然先救了她的性命,恢复了她的神智才是要紧,刀诀试演又何必急在一时,若误了你家主人大事,可不是糟糕之极。” 刀灵却道:“我也知道莫幻真非救不可,但我与刻胸中刀意汹涌如潮,那是前所未有之现象,想来是我机缘到了,或可趁今日创出新刀诀来。而悲雪刀法虽是勉强创出,却有许多欠缺之处,错过了今日,就怕没了灵机。” 星童道:“若依着你的主意,又该如何?” 刀灵道:“你想莫幻真送到主人那里去,想来主人自有主意,我就在这附近转上几周,无论是寻到灵禽异兽还是修士,便可试演我的刀诀,可不是两全其美?” 星童也是个懵懵懂懂的,觉得这个主意也不算错,便道:“那也好,你且去四周转转,只是莫要耽搁太久。” 刀灵道:“我自然理会得。”说到这话,身子向前掠去,只觉得胸中刀意果然无穷无尽,直欲喷薄而出。若是就此收手回去,着实是可惜了。 因此那刀灵也就任性一回,将心中刀意随意挥洒而出,空中符文纵横交错,又胡乱汇到一处,或是气若惊虹,或是杀气森森,但大半都是悄无声息。 刀灵虽是极力挥洒,却像是个半吊子的书生,肚子里有无数妙语,句句足可惊天动地,奈何却凑不成锦绣文章,可不是没半点用处? 而新创刀诀反复用来,也是增添不出新意,明知这新刀诀有无数破绽,偏偏一处也弥补不得。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禽鸣之声,刀灵抬头一瞧,正合心意,原来是飞来了一只灵禽,可不是正好用来试刀。 当下足踏金光,那身子只一闪,就到了此禽身前。此禽是为三尺长的一只青鹞,双翅扇动,隐现青光,显然也是修行有成,只不知境界如何。 刀灵哪里去管许多,她此刻胸中刀意淋漓不尽,只想着斗法厮杀,就好比那书生胸中诗句已成,若不能书写下来,可不是枉费了满腹锦绣? 手中掐起刀诀来,此诀与刚才又有不同,原是新加的数段符文,也不知威能如何。 那青鹞不知厉害,且又本性凶悍,既见有人上前挑战,自然不肯退后,左翼扇出青光一道,如刀似弧,就与刀灵的刀诀撞到一处去了。 刀灵叫道:“来得好。” 那刀诀与青光撞到一处,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空中好似打了个霹雳一般,“轰隆”一声,震得四周群山响应。就见青光被刀诀压住,半点施展不得,而刀意不尽,如潮水般席卷而去,但等到刀光消散之后,青鹞却是安然无恙,看来这新刀诀竟是不灵了。 刀灵正在懊怒,忽见青鹞左翼化青烟一道而去,不等左翼散尽,右翼又化青烟,其后整个身子格格作响,四分五裂,虽不曾完全化为青烟,但却是碎成无数片了。只怕连这青鹞的内丹也是存不住了。 刀灵见这刀诀的符文有所增添之后,果然威能强大,自然将头一点,道:“这才算是差强人意。” 她心中似乎又生出一种异样情绪,嘴角不由微微牵动起来,若是星童在侧,或可瞧见刀灵的笑容了。 可惜对刀灵来说,那悲哀欢喜之情,虽有极大差别,却是同样古怪,一时间也是承受不得,只盼着这情绪立刻消失了才好,也免得心中不安。 就在青鹞烟消云散的刹那间,耳边传来一声怒吼道:“何人敢伤我青鹞?” 刀灵抬头瞧去,只见百里处雪峰之中,正有一名黑衣修士急急赶来,瞧其服色,也应该是极寒阁的修士了。 但此修全身上下灵压强大,又与刚才那二人大不相同,显然已是一名地仙大成修士了。刀灵心中难免一怔,暗道:“这修士的境界不俗,我未必就能顺利拿下了。” 但刀灵行事,向来一往无前,怎知“后退”二字,复又想到,极寒阁修士尽在此处出现,看来并非偶然。是了,莫幻真好不容易落单,且又心神迷失,极寒阁修士怎能轻易放过。 片刻之间,黑衣修士已然来到身前百丈处,向那刀灵瞧去,不过是身子单薄的一名冷面少女,唯一可取之处,就是一对眸子亮得出奇,便是星辰行于夜空,也不过如此程度。 黑衣修士道:“你是何人,敢伤我青鹞?” 刀灵道:“杀就杀了,又何稀奇。” 黑衣修士大怒道:“不管你是何家弟子,一命抵一命,也算天公地道,速拿命来。” 刀灵摇了摇头道:“你境界虽高,却杀不了我,说不定反被我杀了,我连杀了二人一禽,主人怕会埋怨,你还是去吧,免得又被我杀了。” 黑衣修士大奇,道:“你家师尊就这样教你说话?你有何能,竟敢口出狂言?”向刀灵瞧了又瞧,偏偏瞧不出刀灵的境界修为来。 刀灵叹了口气,喃喃地道:“难不成今日要伤四条性命,俗语云事不过三,再杀一人,只怕不好。”这话说来,自然将这黑衣修士气得三尸神暴跳,手中法剑一引,空中幻起弧光一道,向刀灵拦腰斩来。 第514章刀意不绝竟如斯 第514章刀意不绝竟如斯 瞧这黑衣修士手段,与其侍禽青鹞如出一辙,主侍同修一种心法,倒也不足为奇。 刀灵却是犹犹豫豫,她虽是魔刀出身,杀心无尽,但因受世尊早年教诲,早就种下杀身惹煞的理念,就算此世随了秦忘舒,这影响仍是根深蒂固,今日连杀三条性命,已超出她的极限了。 因此见那弧光扫来,只是忙将身子闪动,避开此式罢了。而避开之后,则是轻轻舒了口长气。 她原以为地仙大成之士必有出奇手段,可将自己困住,但若只是杀伐手段,无论怎样强大,在刀灵眼中,也是如同儿戏一般。只因若论杀伐之道,这世间除了刀君等有数久位性灵外,谁能比得过她? 黑衣修士得理不饶人,手中法诀掐得更急,接连三次弧光扫来,刀灵已是闪避不及,不得已,只好施展出化实为虚的手段,放那弧光扫过身子,自然是不伤分毫。 黑衣修士正攻得顺手,忽见刀灵身子化虚,不由得就是一怔,叫道:“原来你是法宝性灵,妙极,妙极,我的法宝正缺一位性灵,干脆就擒了你去。是了你,瞧你魔息暗藏,想来是件魔宝的性灵。”说罢袖中又取一宝,乃是灰朴朴的口袋一条。那口袋迎风鼓涨,就向刀灵当头罩去。 刀灵原想闪身避开,不想此袋却非俗宝,那口袋张开之时,发出紫光一道,此光来的极快,将刀灵扫了个正着。刀灵被这紫光扫来,顿时头昏脑涨,等她清醒过来时,已身处黑暗之中,原来已被困进那口袋中了。 刀灵暗忖道:“这紫光好不厉害,莫非是紫微神光?”但若是真正的紫微神光,自己早被扫碎刀体,哪里还能醒来。 她被困住,却是丝毫不惧,凝神向袋中瞧去,虽是一件宝间法宝,比起雪土龙的铁塔来却逊色许多。只是那袋中深处有紫色光芒不停闪动,想来刚才那是紫光就是源于此处了。 动用刀识探去,原来是雪白舍利一颗,那舍利也不知是哪位大修的遗骨,竟是通身雪白,且不时发散出阵阵紫光。 刀灵恍然道:“原来是有修士生前修成紫微神光,死后遗骨化为舍利,这神光威能不失,难怪我被其扫进袋中。 不过细探那道紫光,却与真正的紫微神光不同,看来那遗下舍利的修士并不曾真正修成紫微神光,或者威能甚小,以刀灵的玄承判断,这紫光与真正的紫微神光相比,威能相差百倍,只能算是紫微虚光而已。 那黑衣修士显然是想借这袋中舍利镇住刀灵,却不知此法虽是对路,却小瞧了刀灵的玄承手段。 刀灵正要动手毁了此珠,只听袋外有人道:“紫极兄,你这一路如何,可曾遇见莫幻真?” 那紫极兄道:“遇见了倒是遇见了,只可惜莫幻真虽是走火入魔,失了神智,我仍被她幻境所迷,等我好不容易挣脱幻术,却失了莫幻真的身影。又折了两位兄弟。” 另一位修士跌足道:“好不容易等到这机会,却让莫幻真逃了去,风苍龙众叛亲离,正是我宗翻身的大好机会,若风苍龙抢先寻到英幻真,就怕他花言巧语,又将她骗过了,到时夫妻联手,我等怎是对手?” 紫极道:“此事着实急不得,再说只凭你我二人,又如何能成事,还是该遍邀昔日同门兄弟前来,好歹商议出个对策来。” 那修士道:“不消说得,我早就传讯出去,就邀大伙儿在前方雪谷相见,如今也来了不少,你我先赶过去再说。” 刀灵听了这话,暗忖道:“原来是极寒阁旧部在此聚会,要反叛风苍龙,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忽又想到:“不对,不对,这些修士恨莫幻真入骨,又未必敢向风苍龙动手,说来说去,还是要对莫幻真不利。” 她对莫幻真原无太多情谊,只因秦忘舒一心要救她,也就将莫幻真视为必救之人,这也是性灵行事的原则。如今既遇到有人对莫幻真不利,刀灵自然杀心顿起。 但今日已连杀三人,着实不可再杀人了,好在此刻离子时也就只有两个时辰了,何不隐忍片刻,等过了子时再说。其实这想法甚是可笑,一日杀得三人四人,又有多大区别?那事不过三的俗语,又不是金科玉律,天规地则。 但这世间性灵行事,能有个准则已是不易了,想让她们辩明世间诸般道理,可不是要求甚苛? 心中既存了这个念头,刀灵果然再次隐忍,也不急于向袋中舍利动手。袋外二修遁起法来,片刻间来到一处所在,只听得耳边遁风不停,也不知来了多少修士。 这些修士本来皆是极寒阁弟子,只因宗门被雪神官收为藩宗,又常怀猜忌之心,凡是好事,必不让上前,唯有冲杀见阵,往往冲在前头,因此在雪神宫座下生存,着实是极不易了。 如今诸修见面,免不得各诉悲情,或痛诉风苍龙处事不公,或大骂雪神宫弟子狗仗人势,不知有谁提到莫幻真的名字,更是引起众议汹汹。 原来风苍龙为讨莫幻真欢喜,对瑶光殿女修青眼有加,甚是照顾,同是投效雪神宫门下,两大宗门境遇实有天地之别。 极寒阁诸修深知风苍龙厉害,言语之间也不敢对他太过不敬,却将满腔怨气归结于莫幻真身上,有说她狐假虎威的,亦有说她狐媚惑主的,到最后雪神宫种种恶行,皆变成莫幻真的罪过了。 刀灵越听越奇,道:“这些人明知莫幻真作不了风苍龙的主,怎地就将所有罪过推到莫幻真身上?待会儿定要问问主人,这其中有何道理。” 忽听袋外一修咬牙切齿道:“若让我遇到莫幻真,定将她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话音刚落,忽听裂帛声响起,那名叫紫极的修士叫一声苦,原来是腰间口袋竟被挣破了。 诸修循声来瞧,只见场中多了名少女,神情清冷,目光生寒,那雪域虽冷,也冷不过这少女的一对如刀目光。 却见那少女目光一转,就落到最后说话的修士身上,冷冷地道:“你要杀了莫幻真?” 这修士身边明明同宗弟子云集,但面对少女的目光,偏偏心中战栗而难以自制,却不肯失了颜面,咬牙道:“是又怎样?” 少女面上杀气一闪而逝,忽又抬起头来瞧去天空,喃喃地道:“离子时还有片刻,这可如何是好?” 诸修心中奇道:“到了子时又怎样?” 名叫紫极的修士心痛法宝受损,大叫道:“你这魔君,还我一气舍利袋来。”挺剑就是一刺。 这少女正是刀灵,只因受不得修士要杀莫幻真的话语,这才一怒打碎舍利,挣破一气袋舍利袋,但算算时辰,却还没到子时,又怎能杀人,也只好再次隐忍,急忙忙掠身而起,避过紫极一剑。 诸修纷纷道:“紫极兄,这女子是谁?” 紫极叫道:“且不必问起,此女是件要紧的物事,诸位同仁,速速动手,大伙儿拿下此女再说。” 诸修瞧出这少女来历甚奇,但已方人多势众,何惧一名少女,有瞧出刀灵是天地性灵者,更是心中大喜,那天地性灵遇见不易,若能收服了,可不是万千之喜。 因此诸修不由分说,立时动起手来,空中只见诸件法宝纵横往来,皆向刀灵身子撞去,刀灵也有能避的,也有避不得的,干脆将刀体化为至虚,任那些法宝打来。 紫极忙叫道:“这女子是一道性灵,擅长化实为虚,诸位若有空间法宝,困人的法诀,只管用来,若是杀伐之宝,怕是无用的。” 诸修叫道:“何不早说。”果然有几名修士另取了法宝来罩刀灵。又有几人掐诀用法,种种手段不一,自然皆是困人的法诀。 刀灵刚才被困,是因被一道紫微虚光所罩,而等闲的空间法宝,困人之术,又怎能奈何得了她,只是她心性执一,既决定了要在子时过后再动手,哪怕被诸修惹得火起,也是不敢抬一根手指的。 诸修施尽法宝手段,也困不住刀灵的半根毫毛,诸修不免大急,叫道:“紫极兄,这女子极是古怪,我等十余人竟拿不住她,这可如何是好?” 紫极失了一气舍利袋,也是无计可施,正做没理会处,那刀灵忽地抬头,向空中瞧了瞧,面上泛起一道冷冷的杀机来。只听她一字字道:“子时到了!” 有修士不解其意,忙问道:“到了子时又是如何?” 刀灵也不答话,手中掐起一诀来,正是新创的悲雪诀,只因刚才隐忍多时,胸中愤怒之极,那法诀之中,又多了数道符文,此诀起处,便有无数道刀光自八方汇来,皆聚到刀灵手上。 刀灵此刻再一抬头,全身杀气如山,逼得诸修皆是忙不迭的后退数步,这是因心境受迫,不得不如此了。 紫极心中叫道:“不好,今日怕是做错了一件,竟无端引来这魔君来,可不是害苦了诸位兄弟同宗?” 忽听刀灵道:“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要杀莫幻真?” 此话一出,诸修退得更急,只剩刚才放言杀人的那位修士强撑不退了。 刀灵道:“却是饶不得你。”手中法诀一放,悲雪诀就此猝然而发。 第515章杀心正炽惹因果 第515章杀心正炽惹因果 刀诀起处,四周沙沙之声大作,如清风拂过山林,又似烈火焚过荒原,便有无数缕清风,汇起刀息杀气,自四面八方而来,可怜诸修怎能逃过此劫。沙沙过后,满场尽是血雨,那还是境界稍高者,萧华是境界不足,难免化成道青烟而去。 刀灵见这情景,也不由得呆了,悲雪诀经三番两次增补,其威能竟至如斯!原以为刀诀起处,只是将面前的修士诛杀了,哪知刀息杀气汇聚而来,道道清风就好似千刀万刃。因此刀诀一发,满场修士竟无一个活口了。 刀灵本意并不想诛杀如此多的修士,因此见到面前惨景,不由得连连摇头,一时间怔在那里,竟是手足无措了。 不想就在千里之外,正有二修纵金光而来,若是有见识阅历的,见到这金光满地,便知是禅修专用的遁术,名叫金光遁地诀。 二修离刀灵虽有千里之遥,但其中一名修士额间生出青光一道,直直射向前方。原来这修士双目之间亦修成一目,专能探查天地之事,此目隐在额间血肉之中,但只需修士动用,目中便生青光一道,三千里地域洞察无疑。 就见这修士忽地摇了摇头道:“厉害,厉害,这魔君重现凡间,凶心不息,免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身边修士道:“至慧禅师,你又瞧见了什么?那天地玄机还是少知道的好,莫忘了上次的教训。” 至慧禅师笑道:“青袂子,你又来取笑,我如今怎敢再探天机,唯偷闲瞧一瞧凡间之事罢了,不想却被我瞧见一位天地性灵,正在那里大开杀戒,弹指间,便令十余名修士烟飞灰灭了。” 青袂子动容道:“是哪位天地性灵,竟是如此厉害?” 至慧禅师道:“这位原是上届魔界魁神,如今的玄灵天尊侍灵,只因当年与世尊争斗,将魔刀损毁,那魔刀的性灵亦是散失于昊天界了。” 青袂子将脑袋猛地点来,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她,这位性灵后来随了世尊,可惜听说也没什么好结果。” 至慧禅师笑道:“你可知她为何没有好结果?” 青袂子道:“按理说这位性灵随了世尊,多立功劳,本是世尊的从龙之臣,如今那刀君已得正果,唯这位性灵还要转世重修,其中原因,本禅子着实是堪不透了。” 至慧禅师道:“这性灵既是魁神灵侍,按理已归还魁神才是,但魁神早就重修魔宝,又修出青魔剑魂来,若魔刀性灵归了原主,可不是无法安排?” 青袂子道:“世尊只管收了就好,想来玄灵尊者既然有了青魔剑魂,也不会和世尊争竟。” 至慧禅师道:“世尊玄灵怎会计较这种小事,只是魔刀的位置着实不好安排,若让她主持天下刀兵,可不是抢了刀君的职务,若让其跟随世尊,可不是要与青魔剑魂争夺天下杀气,魔刀性灵强上一分,青魔剑魂就会弱上一分的。” 青袂子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魔刀立得功劳越大,世尊反而越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至慧禅师道:“正是这个道理了,那魔刀若是庸庸碌碌,世尊随意安排她个职司也就是了,偏偏魔刀随世尊出生入死,若论功劳,并不在刀君之下了。也因此故,魔刀前世非殒落不可。” 青袂子听了就是一咋舌,叫道:“禅师,难道魔刀殒落,是因为世尊起意弃她?禅师又来妄测天地玄机,莫忘了前番的教训。” 至慧禅师笑道:“本禅子尚且不惧,你又怕什么?本禅子可没说世尊弃她,但世尊是何等人物,心念一生,天地便知,冥冥之中,自然就生出无数气机来,汇成许多因果,最终令魔刀身殒魔灭。但今日魔刀重现之时,方知天地苦心。” 青袂子欲待不听,心中着实好奇,欲待探问,又怕洞窥了天机,惹来无数事端。但最终还是忍耐不得,叫道:“禅师,话怎能只说半句,这天地究竟是怎样的玄机?” 至慧禅师道:“若我猜得不错,魔刀既现人世,那青魔剑魂也必来凡界走一遭了,两位性灵究竟谁主天地杀气,正好借此斗个输赢。” 青袂子拍手笑道:“有理,有理。” 至慧禅师却将眉头一皱,道:“但天地虽是良苦用心,那魔刀却是杀性不改,若这般一味诛杀下去,日后怎会有好结果?若被青魔剑魂占了先机,可不是辜负当年跟随世尊一场?” 青袂子道:“依着禅师却该如何?若前去提点她,就怕她争强好胜,反而不肯领受我等苦心。” 至慧禅师将额间青光闪了三闪,点头道:“有了。此间原有一人,与禹皇结有大缘,领受了禹皇三宝,专来压制凡界魔修,不如就将这件事也一古脑儿交给他便是。” 青袂子道:“禅师说的是林天弃吗?我也曾听禹皇说过他的名字。那禹皇传他法宝,原是担心有人修成无相魔诀,到最后无人压死礈,为祸天下。” 至慧禅师道:“本禅子所说的正是此人了,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本禅子就将这差事交给他。” 青袂子道:“禅师有何妙策?” 至慧禅师沉思片刻,这才道:“为了这位魔刀,本禅子只勉为其难,创禅言一道,或可镇压这位性灵了。但林天弃未曾修过禅功,就怕领悟不了禅言之妙。” 青袂子笑道:“这有何难,你将禅言道来,我将禅言演化为法诀就是,我修成三十七字剑文,七道无界真言,只需能用到一两处,想来威能绝不会低于禅师所创禅言了。” 至慧禅师大喜道:“若是青袂肯助我,世间有何难事?” 也不知二位禅师如何去将禅言演化成法诀,又如何去寻林天弃。 那刀灵怎知自已创诀杀人的情景,尽被两位海外大修瞧个明白,又平白替自己添出一个对头来。她心中患得患失,就回到秦忘舒修行的地府之中。 刚刚进入地府,忽见地府之中金光万道,那金光好似铜墙铁壁一般,竟让刀灵寸步难行。 刀灵猛一抬头,只见星童与赵光灵,精卫等侍皆被金光迫将出来,三侍见到刀灵,怎忙传试于她,让刀灵莫要与金光冲撞,免得扰了主人的好事。 刀灵见地府中金光大盛,强横无匹,知道秦忘舒已修成浑朴金身了,在替秦忘舒欢喜之余,想起此番出府杀人过多之事,不知该如何交待,心中又是揣揣不安。 诸侍本来已退到地府外室之中,那知金光不绝,又步步逼来,一直将诸侍逼到地府之外了。 星童叫道:“不好,大修修成浑朴金身,虽然不曾引来天地垂兆,这金光也是摭拦不住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好事多磨。” 若是换了往日,刀灵必定应声以答,但有修士前来骚扰,只管赶出去就是,然而今日却因有了心事,竟不敢接话了,还是赵光灵道:“主人要我等诸侍何用,但有修士前来,我等自然以一当十。” 赵光灵话音刚落,雪岭外果然遁风呼呼,一修士大喝道:“是哪位道友在此修行,在下路过此处,正要一睹尊范。” 此言一出,诸侍皆是恼怒异常。 只因这修士若是真个儿来交友的,怎会挑这时侯来,且这修士说话之际,已然动用真玄,那分明是想动摇秦忘舒的心境,甚至是盼待就此引发秦忘舒心魔丛生了。 赵光灵一步跳到空中,低喝道:“明知我家主人修行,正处紧要关头,偏偏前来骚扰,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由分说,举斧向那修士头顶劈去。 刀灵冷眼瞧去,只见岭外共来了三位修士,三人服色不一,两男一女,皆是地仙中乘境界,也不知来历如何。 那开口惊动秦忘舒的修士穿一身大红法袍,生待满面横肉,此刻正将手中法刀向上祭起,架住赵光灵的巨斧,巨斧虽是沉重,却被这法刀轻松架住了,可见此修倒也不俗。 男外一对男女瞧来像是一对夫妻,那女子四旬上下年纪,但鬓边华发已生,男子却是面容苍老,就算没个百八十岁,也有六七旬上下了。 修士若修驻颜之术,自然青春不老,就算数百岁年纪,瞧起来也可翩翩如少年,但亦有许多修士不在意皮相,哪怕是白了发,衰老了肌肤,也是照样不理。 这对夫妻的情形想来就是如此了。 刀灵暗忖道:“飞来岭要在雪域现世,天下修士紛至杳来,这三修莫非也为飞来岭而来?是了,他们担心主人也来抢登飞来岭,可不就是他们的对手,这才设计要除去主人。” 心中想到此处,怒火怎能遏制,当下将身向前,就向那红袍修士撞去,至于新创刀诀,实因威能难以御控,还是莫要再动用的好。 红袍修士以法刀抵御巨斧,尚算绰绰有余,不想刀灵将身扑来时,那刀气扑面袭至,身子大感威胁,忙叫道:“贤伉俪救我!” 那女修笑道:“你也有开口求人的时侯,莫慌,我来救你。”将身一纵,已拦在刀灵面前,那刀灵杀机已生,怎知收势,仍是直直向前撞去。 女修不知厉害,正想祭起锦帕一面来阻刀灵,却被刀灵身子撕开锦帕,只一撞,就将这女修撞得四五分裂了。 那刀灵上来便是杀人,直将红袍修士与老者惊得目瞪口呆,老者忽地意识到老妻已然命丧,忍不住大放悲声。 刀灵此时方才醒悟,暗忖道:“不好,怎地又杀了一个,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第516章网分四维无遗漏 第516章网分四维无遗漏 老者见妻子丧命,一时间泪水纵横,复又咬牙切齿叫道:“你这女子好生凶蛮,今日怎能与你甘休。”口中念念有词,忽地向左臂喷出一口黑气,那左臂陡然变得如身躯般长大,将衣袖都撑得破了。再瞧那左臂,又怎是血肉之躯,分明是铜手铁壁,熠熠生光。 诸侍虽不曾见过这种手段,又怎会放在心上,刀灵虽然再诛一人,心中大有歉意,但对手既然上前,又怎能后退,见那铁臂击来,伸手就是一挡,只听得“喀嚓嚓”声响,那铁壁竟被切成两半了。 红袍修士与老者此时才知刀灵厉害,这世间的五金之器又怎是刀灵对手,那肉身法术更是不堪了。三修刹那间一死一伤,方知今日打错了主意。 老者还要上前拚命,红袍修士连忙将老者拉住了,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对手势大,且忍他一忍。”不由分说,就将老者扯得远了。 诸侍要替秦忘舒加持,也不敢走得太远。星童道:“这二修退走恐无好事,只怕纠集了人众,仍要前来报仇的,只盼秦大修早日修成浑朴金身,也好拿个主意。” 诸侍虽是各怀绝技,但毕竟难以独当大任,此刻走不得,守不得,攻不得,真个儿是六神无主了。 刀灵道:“星童,你瞧这浑朴金身,何时才能真正修成。” 星童道:“此事哪里能说得准?若只是修成三转金身,到明日或可修成了,若是修五转七转金身,可就难说了。” 刀灵亦是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刀灵又问起莫幻真,原来莫幻真神智一时难复,秦忘舒也是无计可施,如今已被暂收在妙府山居之中。 诸位正做没理会处,忽见空中一人踏歌而来,唱的是:“承天宫中留万法,化成飞岭现世间,我辈有缘方得入,若是无缘空怨叹。” 赵光灵横斧立在山前,喝道:“兀那修士,莫要上前,否则就是一斧。” 却见那修士身着一领灰袍,相貌清奇,手中持着竹节而歌,听见赵光灵说话,就笑道:“原是听说这里有位大修神功将成,特来拜会,不想你这几位灵侍竟是这般凶蛮,说不得,只好来领教了。” 将手中竹节猛然一拍,那竹节哗啦啦作响,两下一分,分左右向赵光灵合来。此宝道术精奇,速度极快,赵光灵竟是无法闪避,被两片竹节夹住了,顿时动弹不得。 此修见竹节夹住了赵光灵,急忙取法剑一柄,就要来取赵光灵的首级。刀灵正想上前,却见赵光灵大喝一声,双臂猛然一挣,就将竹节挣断,毕竟是重新打造过的身躯,与天龙神剑同等材质的,竹木之物怎能压制得住。 那修士面色惊慌,叫道:“不好了,竟是斗不过他。”转身就逃。赵光灵持斧就追了下去。 刀灵忙喝道:“光灵,守住主人要紧。” 赵光灵只追出了数里,听到刀灵这般说话,急忙停住了脚步,哪知就在这时,从山谷中窜出三名修士来截住了他的去路,灰袍修士复又转过身来,大笑道:“这灵偶浑身上下皆是五金之菁,珠玉之物,等擒了此偶,大伙儿正好平分了。” 其他三修轰然叫道:“正是这个主意。” 要知道秦忘舒诸侍个个离奇,来历不俗,赵光灵倒算是其中最弱的了,但瞧在其他修士眼中,那赵光灵全身上下,却无一不是极品材质,怎不叫人垂涎三尺。 至于刀灵星童虽是更为珍奇,但世间识货者少,因此诸修目中只见赵光灵,不见刀灵星童了。 赵光灵虽被四修围住,却是不慌不忙,将手中巨斧展开,一招一式,无不是斧典妙式,诸修竟是欺近不得。 四修本以为只需一拥而上,就可将赵光灵拿下了,哪知对手斧法高明,若论杀伐手段,反倒是弱于他了。四修无奈,只好各退一步,有两名修士同时祭出法剑,另有一修打出铁鞭一根。灰衣修士再取竹节一根,口中叫道:“大伙儿打点起精神来。” 那竹节又是一分为二,再次将赵光灵两边夹住了,不等赵光灵挣脱竹节包夹,空中三宝同时闪闪发光,向赵光灵头颈处斩劈而来。 赵光灵身子被竹节真没劲住,一时动弹不得,若等到挣开竹节,三件法宝早就临身了。 正在这紧急之刻,星童持剑来援,左手一指,指上剑芒便生,与空中两柄法剑撞到一处,那剑芒何等厉害,立时压得两柄法剑不起,神光皆无。 星童右手则持法剑迎向铁鞭,一声金铁交鸣声传来,此鞭立时被斩成两半了。 那赵光灵因有星童在侧,顿时法力大增,大喝声中,再次将竹节挣断,四修见势不妙,急忙转身就逃。 星童与赵光灵见对手退去,也不追赶,哪知山谷之中又窜出两名修士来,口中叫道:“不要逃,在下领教两位道术。” 刀星见对手层出不穷,用的分明是车轮战术,而动用刀识探去,四周山谷之中,竟藏有修士三十余人,看来秦忘舒的浑朴金光着实引来不少对手。 刀星暗忖道:“主人与这些修士无仇无怨,怎地这些人只管歪缠,究竟是何道理?” 眼瞧着星童与赵光灵已被二修缠住,一时分身不得,刀灵正想上前相助,只见左侧云雾之中悄然来了三名修士,正要向身后地府欺近过去。 刀灵心中怒极,也不说话,双手掐定悲雪诀,正要施法。那三修竟是瞧见了,慌忙叫道:“不好,被他发现了,速速离去。” 三修同时转身,就向远处山谷逃去。刀灵心中杀气再生,怎肯轻舍,手中掐定法诀紧紧追过去,三修遁术虽快,也快不过刀灵,眼瞧着双方相距不过数百丈了,忽听空中霹雳声响,三修身影皆无,却让刀灵大皱眉头。 正要四下去寻这三修身影,忽见头顶铺天盖地,撒下一张大网来,那大网长宽竟有百丈,由四名修士执定,其中二修正是刚才逃赵的红袍修士与丧妻老者。 刀灵只知厮杀,不知用计,怎知对手竟早在空中藏有一张大网,那大网银光闪闪,也不知是何物制成,且大网起处,空中符文无数,玄机无穷。刀灵闪避不得,遂被这大网罩住了。 刀灵曾被困雪土龙的铁塔之中,以雪土龙之能,对刀灵也是无计可施,因此刀灵虽被大网困住,也是丝毫不惧,大不了破网而去也就是了。 就见那大网立时收紧,红袍修士对一名黄衫修士揖手道:“多谢援手,今日若无这张四维网,也困不住这道性灵。” 黄衫修士道:“不消说得,有好处大伙儿均沾,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他物我一概不取,我只要那只雀儿。”伸手向精卫一指。 红袍修士笑道:“只要擒住这雀儿,在下怎有话说。” 别看精卫依然逍遥网外,在黄衫修士瞧来,却已是他的网中之物了。 趁着二修说话之间,刀灵双手持定网中经纬,用力就是一扯,哪知那大网甚是古怪,双手握住网上经纬线时,手中竟觉得毫无一物,任你施展怎样的法力,也是无从用力,但若是双手离了网,那网格又是历历在前。 刀灵再将刀体化虚,只凭能从网格中逃出去,可惜刀体经过网格时,网格之中立现符文百道,将刀灵的至虚之体挡住严丝害缝,怎能逃到网外去。 红袍修士见刀灵挣脱无功,抚手大笑道:“你这性灵不识法宝,难道不知四维网的厉害,别说你是一道性灵,就算是仙界大修,等闲也逃不出这张网去。” 黄衫修士喝了一声,四修同持四维网,就向赵光灵与星童逼去。 赵光灵与星童原是被两名修士缠住了,见四修持网而来,那大网中又罩住了刀灵,二侍心中皆有一些惊慌。 四修飞身而来,就将四维网当头罩下。 赵光灵大叫道:“星童,这四维网厉害,我替你挡住了,你可速速逃去。” 那赵光灵不避反迎,将手中巨斧竖将起来,就要抵住大网,实盼着将身子挡在网前,也好让星童自下方逃窜出去。 星童叫道:“好光灵,星童记得你的恩情。”身子急急一沉,就向地面堕去。 不想那四维网着实厉害,赵光灵刚刚举起巨斧,就被网中符文所困,竟是动弹不得,那大网急急沉堕,要将星童也一网成擒。星童沉得虽快,那大网却比星童更快三分。 眼瞧着不等星童堕地,就要被这大网罩住了,忽见空中生出五彩光芒,就落下一块巨石来,正是精卫出手,将口中一块五彩石砸向黄衫修士。 此修正是四维网的主人,非得打此修一个措手不及,方能助星童逃过此劫。 黄衫修士见精卫沉石用法,不由笑道:“好雀儿,果然与我想像的一般。”袖中银光闪闪,又是一道丝网祭出,此网出袖之时,只有巴掌大小,其后迎风一晃,就是三十余丈,反过来倒卷而上,正将精卫罩在网中。 也幸得精卫出手,那大网沉坠之势稍稍一缓,星童总算一头扎进冰雪大地之中,仗着剑芒分开地面,已深入雪地数十丈了。 眨眼之间,四侍已有三侍被对手所擒,只剩下星童一人,星童想起主人交待,寸心焦虑之极,只凭自己,又怎能护得秦忘舒周全。 第517章自危只因贪心炽 第517章自危只因贪心炽 星童暗忖道:“我若留在此地,定然要被这巨网所擒,且秦大修三侍拼了命的护住我,也是因我是客。但我若是就此逃生,主人那里,却该如何交待?” 需知天地性灵与修士不同,若遇危急,首先想的是求生避死,这是性灵的本能,但秦忘舒的灵侍个个义气深重,无形之中,星童亦受到感染了,觉得若是独自逃生,怎样也是说不过去。 那星童既不肯独自逃生,又知不是黄衫修士四维网的对手,只好伏在土里以待时机。 这时黄衫修士得了精卫,自是欢喜无限,对诸修道:“只要这只雀儿归我,其他两个灵侍,你等只管瓜分了去。” 红袍修士道:“道友,我虽不识天地性灵,也瞧出这三大灵侍之中,那女子最是厉害,若非道友的四维网高明之极,今日我等皆被这女子所杀,也是不足为奇。是以在下不免心中疑惑,这雀儿有何好处,竟盖过了那女子?” 黄衫修士嘿嘿笑道:“此中玄机,请恕在下不便直。” 诸修见问不出来,也只好罢了,只是此刻虽擒了两大灵侍在手,如何分配却是个难题,赵光灵全身虽是不俗资材,若是拆散了,其价征可就是大打折扣。 至于刀灵,本是天地一股杀气所凝,更是拆分不得,那又该如何分配? 诸修心里早就想到这个难题,虽是人人心中皆有答案,都也不便说出口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站出一名男子来,向诸修做了个罗圈揖,诸修与这男子也只是半路相逢,彼此不知来历,既见他行礼,自然急忙还礼不迭。 瞧这男子,一身锦衣灿烂,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生得剑眉朗目,齿白唇红,若是扮成女装,可不是压住世间许多女子。诸修此刻方才瞧清这男子相貌,皆在心中暗暗喝采。 就见那男子道:“诸位道友,我等皆为飞来岭而来,能聚在此处,也算是一桩机缘,此战同心协力,收获不小,只是这两大灵侍如何瓜分,却是个大大的难题,不知诸位可有什么主意?” 红袍修士道:“这三大灵侍的主人尚在地府之中,不曾拿下,若等这修士修成破关,只怕我等皆要死在他的手中了,趁着此人无法动弹,自然先将这修士杀了才是正经,也去了一个大大的隐患。” 原来诸修瞧秦忘舒散发的金光厉害,人人皆是担心不已,若让秦忘舒这样的人物登了飞来岭,只怕岭中好处皆被此人占了,这才齐心协力,先除了秦忘舒再说。 那红袍修士的提议自是赢得多人赞许,场中有七八成修士,皆在那里点头。 不想锦衣男子却笑道:“诸位道友有所不知,那地府中的修士,修的是浑朴金身,如今正修到第三转了。” 此言一出,诸修大多耸然动容,也有几名修士早就瞧出,也在那里暗暗点头。 红袍修士道:“既然此修如此高明,不趁此刻杀了他,还等什么?” 锦衣男子道:“此刻那修士身上金光如壁,任你怎样的道行,也是闯不进地府中去的,不如等到他去修第四转时,我等再动手不迟。” 便有人问道:“若他修成第四转,岂不是更加厉害,道友此言,究竟有何道理?” 锦衣男子笑道:“那浑朴金身有三转,三转,七转之分,三转之后,奇数为强,偶数极弱。比如他此刻修到三转,那身子就如铜打铁锻的一般,你又如何伤他?等修到第四转时,却等于是从头修起,此刻身子脆弱,如同婴儿。” 诸修这也恍然,皆道:“若果然如此,的确还是等一等的好。” 红袍修士道:“敢问道友高姓大名,道友的玄承竟也是极了不起的。” 锦衣男子摆手笑道:“贱名不足挂齿,我只问大伙儿,这两大灵侍究竟该如何分配。” 红袍修士心中大是不满,要知道聚在此处的修士来自四面八方,本来也无多大的交情,只因出了秦忘舒这样强大的对手,大伙儿心中恐惧,这才聚到一处,先除了强敌再说。 但诸修彼此间既无交情,一旦涉及到利益,可不是分分钟分崩离析,这原本是极浅显的道理,哪知锦衣男子玄承虽好,脑袋却不大灵光。 红袍修士沉声道:“两个灵侍既在网中,还能逃到天下去?还是等除了洞府中的修士再说。” 不想那丧妻的老者却道:“其他事我不管,我只要将那女子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锦衣男子点头叹道:“道友妻子被这网中女子所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红袍修士不由得头皮发麻,那老者心痛妻子,急怒攻心也就罢了,偏这锦衣男子不知好歹,一味挑事,也不知打的是怎样的主意。 这时又有人对老者冷笑道:“道友,你妻子被杀,固然令人同情?但那女子不过是一道杀气所凝,又怎能碎尸万段,我瞧道友的心思,不过是想独占这性灵罢了。” 锦衣男子恍然道:“原来如此,这道性灵是大伙儿拼命夺来,又怎容一人独占。” 老者大怒道:“我只是为老妻报仇,怎是贪图那道性灵,我就算将她锁了去,也只是想方设法,除去此魔罢了他,又怎有他议?” 这时老者身边一位黑衣修士喝道:“大伙儿拼了性命,好不容易夺来此道性灵,你有何能,竟敢独占!”不由分说,手中法剑忽地斩去,那老者不防对手动手,等到法剑劈来时,闪避已是不及了。幸好老者已是地仙中乘境界,修出法身之宝来。 就见一点寒星自老者体内迸出,将那法剑一撞,就撞到一边去了。 修士到了地仙境界,按理都能修出法身之宝,只是那法身之宝与其他道术不同,从体内萌芽到真正修出,至少也需十年。是以仙修界有云,十年修得法宝,百年方得自我域。 这就是说,那修士不管是怎样的灵慧,怎样的福缘,若想修成法身之宝,至少也得十年,这也是秦忘舒瞧见体内修出金柄紫羽来深感惊讶的缘故。 秦忘舒不过是刚刚冲玄入境,按理怎样也修不出法身之宝来,便是法身宝萌芽,也是太早了。 至于修那自我之域,百年之说虽是夸张了些,但三十五年总要有的。 仙修之法大道三千,但总有些法术,却需要步步为营,来不得一点冒进,不经过时间打熬,那是怎样也修不成的。法身之宝与自我之域皆是如此了。 那老者年过百岁有余,修成法身之宝自然不奇。他见对方动手突袭,自然是心中大恼,忙从袖中取出一剑来,与那修士斗在一处。 诸修见二人动手,也有相劝的,也有冷笑,忽听锦衣修士叫道:“谁用暗宝偷袭我。”左手在胸前一翻,掌中多了一只铁钉。 诸修神色茫然,也不知这铁钉从何而来。 锦衣修士冲着红袍修士冷笑道:“是了,少了一人,就少一人分宝,若是大家死得干净,那好处可不是一人独占。” 红袍修士见他误会,忙摆手道:“此暗宝绝非在下所施。” 锦衣男子叫道:“此刻你怎会承认。”将手中铁钉急急打了过来,只是他打这铁钉并不曾动用法诀,又有多大威能,自是被红袍修士拂袖挡住了。但锦衣修士仗剑冲来,红袍修士只好施法挡避。 这时场中就多出两个战场来,四修持剑厮杀,斗得甚是激烈。旁观诸修心中皆是怦怦乱跳,只因锦衣男子刚才那番话,正说中众人心思。 灵偶与刀灵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珍,若是分拆了便是毫无用处,何况那刀灵又是分拆不得的。 若想独占刀灵,那唯一的法子,就是场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诸修心思既然相同,这时再瞧向身边修士,就觉得个个神情可疑,心机难测。 忽听一修士喝道:“这样打来杀去,有何用处,在下少陪了。”说罢转身就是遁空而去。 诸修见有人离去,可不是少了个竟争的对手,自然乐从,哪知那修士身子一转,却到了另一修的背后,手中法刀蓦地斩来,正斩在那人后背。 试问修士法刀何等厉害,自是将那人一刀斩为两截了。 不等那中刀修士惨叫声消失,场中已是大乱,人人或祭法宝,或施法诀,就向身边人动起手来。只因人人打定了主意,要来个先下手为强。若是被人先动了手,可不是吃亏之极。 一时间场中乱成一团,诸修也初时尚分对手,逐对厮杀,到最后竟是杀红了眼,但凡瞧见面前有人,就只管将法宝法诀施展开来。生怕稍一迟疑,就被对手所杀了。 红袍修士瞧见场上巨变已生,那是再也无法逆转了。世人本是贪欲无尽,只盼天下法宝皆归我所有,再加上彼此猜忌,人人自危,这场厮杀自是惨烈之极,不到最后一人,那可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了。 只因场中大乱起,红袍修士面前的对手早换了数人,至于这场大祸的肇事者,那位锦衣男子,则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便在此时,地府处金光一黯,秦忘舒三转金身大功告成,但体内三气毫不停歇,又向着第四转冲去。 随着金光转弱,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地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