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1章 来日方长 三月,春风和煦,气温日渐升高。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D市和扬州比邻,褚唯一至今没有去过这座江南古城。此时,褚唯一刚刚辞去杂志社的工作,从北方回到家乡D市,一直忙着手里的一本小说。最近她开始失眠,原因是收到一张请柬,4月20日D中要举办百年校庆,特别邀请她做学生代表发言。 拿到请柬的那一刻,她足足愣了几十秒,一再确认上面写的确实是自己的名字——褚唯一。 校庆一般不都是邀请事业有成的校友吗?她根本就不够格吧!今天是3月20日,也就是说距离校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中午吃饭时她连食欲都没有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一看是李校长打来的电话。 “李叔——” “唯一啊,请柬收到了吗?” 褚唯一顿觉无力,“李叔,我去是坐在台下就好,没其他事吧?” “你这孩子,准备好演讲稿,到时候和学弟学妹简单聊几句,鼓励鼓励他们。” “我现在都没有固定的工作,怎么鼓励学弟学妹?” “现在社会都鼓励大学生自由创业的,不要妄自菲薄。你准备一下。我这边来人了,我去接待一下。唯一啊,不要紧张,你可以的。” 褚唯一看着手机,眉心慢慢拧起来,她知道李校长定下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她可以说她很紧张,可以不参加吗? 褚唯一闭关修稿,几乎每天都要到凌晨才能睡觉。一个月后,校庆如期而至。当天,她的眼下是清晰可见的一片青色。 一周没有出门,沐浴在阳光下,真是久违的温暖,空气中浮着暗暗的花香。如果今天她不用参加校庆演讲,她的心情会更好。 D中是D市著名的高中。自从高三毕业填完高考志愿之后,褚唯一再也没有回过母校。如今,学校新建了体育馆,又添了几栋宿舍楼,那栋老实验楼还在,西边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历经多年风雨后依旧充满生机。 褚唯一远远地就看到自己曾待过的高三楼,多年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高中的情景,永远做不完的题目,睡不饱的觉,还有喜欢拖堂的数学老师……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褚唯一回过神来,往旁边挪了两步,可那辆黑色轿车却并没有前行。 褚唯一投过目光,扫了一眼车牌号,本市的车,车牌号开头是字母WY,真是巧合,竟是她名字的缩写。 她转身往一旁的小路走去,打算去高三教室看一看。 等她离去,那辆车才缓缓地朝前方开去。 熟悉又陌生的情景,理科班的走廊里还挂着牛顿、爱因斯坦的照片,文科班的走廊里依旧放着老舍、钱钟书几位大师的名言。 褚唯一以前在一班,四楼上去右边最里面的教室,一旁还有一个宽敞的露台,以前课间休息时很多同学都喜欢到这里来,她也不例外。那时候她常常一个人站在这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时光易逝,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此刻她心里莫名涌出一股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李校长给她打来电话,“唯一,你现在在哪里?” “高三楼。” “校庆一会儿就开始了,你现在到行知楼来。算了,估计你也找不到,我让人去接你。”李校长语气有些急促。 “好,我知道了。”挂了电话,她赶紧拿出之前准备好的演讲稿开始背,她是典型的临时抱佛脚的人,从小就是。以前每次考试前几分钟都还在背考点,直到老师喊收书她才不紧不慢地把书包放到讲台上。好在,佛祖庇佑,大考小考,她都一路顺利。 她从小就不喜欢参加任何要上台的活动,除了集体大合唱,其他的能避开就避开。这次演讲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还用手机下载了张泉灵在北大的演讲视频看。 她闭上眼小声地背着自己的演讲稿: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师弟师妹们,大家上午好! 今天站在这里,我是带着不安彷徨的心情过来的,说实话,从收到学校发来的请柬那天起我就开始失眠了。李校长让我和师弟师妹们分享经验,给大家一些鼓励,我实在汗颜,2010年我从这里高中毕业,时隔六年,再次回到母校,发现母校变得越来越美…… 褚唯一正背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手机铃声,她仓皇失措地回头,一个清秀的男子站在那儿,高高的个子,身着黑色的西装,静静地望过去,那双眸子似闪烁着什么。 她尴尬得无处遁形,不知道他站在她身后多久了。 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抱歉,打扰了。” 褚唯一嘴拙了,“那个——老师——” “嗯?”男子的神色不似刚刚的温润,目光凝视着她。 “老师,是李校长让你来找我的吗?”褚唯一咽了咽唾沫,刚刚背稿子背得口干舌燥。 他沉默不语,眉宇间似在凝思。 她走到他的身边,这才发现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只是这位老师瘦削高挑,看上去真的很好看,“老师,你好,我也是D中的学生。” 男子的眉心微微一拧,右手修长的五指突然握紧,唇角抿紧了一下,却很快放松下来。 褚唯一已经往前走了,“老师,行知楼是往前面走,对吧?” 他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嗯,前面。” 褚唯一感叹,D中老师的颜值真是越来越高了!不过这位老师似乎有些高冷,长得帅的人有高冷的资本!不知道现在的学生喜不喜欢这样的老师? 八分钟后,已到行知楼。这是学校前两年新建的大楼。褚唯一和那位老师拾级而上,大楼的走廊里到处都是人,有老有少,都激动地寒暄着,有哭有笑,褚唯一一一扫过去。 进入大厅,前排就座的是省部委的领导,以及几位著名的校友。 只有她名不见经传。 “唯一——”李校长看到她,连忙小跑过来,“你改到第八个发言。” “啊,不是第九个吗?” “有位校友临时有事取消了,第八、第九都一样。”李校长语速有些快,“今天结束午餐有好吃的。” “是在食堂吗?” “你这个孩子。”李校长笑了,“别乱跑了,刚刚我让人家老师去找你都没找到。” “啊,是一个男老师带我过来的。”她环顾四周却发现那位老师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去忙了,你去那边先坐下。一会儿发言别紧张,平常心。” 李校长说得倒是轻松,褚唯一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抛头露面,她只想待在角落里。找到位置入座后,她又向四周看了看,依然没找到那位老师的身影。 九点整,D中百年校庆正式开始,体育馆座无虚席。省教育局的领导发言结束,校友代表开始一一上台发言。 主持人用他洪亮且带着些许方言的D市普通话亲切地说道:“这些年来,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校已经走过了一百年,百年风雨沧桑,感谢各位校友一直以来的支持与关爱……下面有请我校10届校友代表褚唯一发言。” 褚唯一不着痕迹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连忙挽起笑容,朝台上走去。 “哇——”不知道什么情况,底下传来一阵惊呼声。 褚唯一抬首望去,只见大屏幕上已经换了照片,那是她上次做签售活动的照片,她的神色瞬间僵住了。 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好丢人。” 当她走上台时,掌心早已濡湿。好在事先的准备还是有用的,不至于忘词卡壳。 “刚刚我上台前看到台下前排就座的各位校友,这段路我越走小腿越无力,我大学学的是社会学,可我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就像你们不喜欢物理不喜欢生物,可还是得硬着头皮往下学。可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奇妙,大学毕业之后,我却成了一名文字工作者,我一直都觉得学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很幸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说来惭愧,在我的长辈眼里我是个不务正业的典型。前几日,我听到我大姑对她上小学的孙女说,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像你唯一姑姑一样没工作,还有写不完的作文,我小侄女当即就吓哭了,直说不要,不要像姑姑那样……” 演讲很顺利,褚唯一终于卸下包袱。会议结束后,大家在食堂就餐,把学生餐桌围了一圈,美其名曰自助餐,也别有一番情怀。 褚唯一拿着盘子跟在队伍中,认真地挑着食物。 “褚唯一——” 刚转身就看到昔日的老同学,郑浩,她还记得,前些日子他联系过她。褚唯一露着笑脸,“郑浩!” 郑浩伸出手与她相握,“刚刚演讲得很棒。大作家啥时候给我签个名啊?” 褚唯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目光看向一旁的男子,她没有那么傻地再把他当作学校老师了。 郑浩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他清清嗓子,“宋轻扬,十八班的。褚唯一,一班的。” 宋轻扬伸出右手,“你好。”声音清和,“我们一届。” 褚唯一嘴角划过一抹无奈的笑意,慢慢伸出手,与他相握。他的手带着温润的热度,完完全全握住她的手掌。 “你好。” 宋轻扬轻轻松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窗外,正午的阳光耀眼地洒满露天篮球场,几个高中生在打篮球,肆意地跑动着。 他微微动了动嘴角,心跳莫名地加快了速度,“我知道,褚唯一。” 褚唯一在大脑里不断地搜索着,高中时也常听到他的名字,理科班学霸,加上帅气的外形条件,他成为不少文科班女生私下讨论的对象。 郑浩同学问道:“这几年班长组织了好几次聚会,只有你一次都没有参加,还以为你要嫁到东北了。” 宋轻扬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褚唯一深觉在陌生人面前讨论这个话题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毕业时刚好师姐的工作室需要人,就在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 “我记得你的高考分数挺高的啊,怎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 褚唯一的笑容不达眼底,“因为哈尔滨冬天有暖气啊,比我们这里暖和,而且北国风光无限好。”她眨眨眼,说得真切,“我听蓝月说你现在在法院工作,郑大法官,厉害啊!” “哪里哪里,改天有时间,我们约个时间再聚一下。”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精神慢慢放松。宋轻扬看在眼底,不说话时面色清冷,倒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谈话间,他的手机响了,他到别处去接了电话。等他接完电话,走到门口,李校长一行人正好刚到,“轻扬——” “李校长——”宋轻扬停下脚步。 “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以前的同学?”李校长关切地问道。 宋轻扬微微一笑,“嗯。” 李校长弯着眉眼,目光恰巧看到褚唯一的方向,“有时间回学校看看。” “好的。” 褚唯一有几分好奇,“郑浩,宋轻扬是做什么的?他好像和那些领导很熟。” 郑浩笑起来,“褚唯一,宋轻扬以前可是我们那届的风云人物,你连他的八卦都没有听过吗?” 褚唯一眸子里闪着不解,“有什么八卦?” “你想想省台新闻。” 褚唯一在心里默默念道:“宋——”瞬间想到了一个人,“是他?” 郑浩点头,“读书时我们也不知道,他从来都是谦谦有礼的样子。那时候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多少女孩子借着上厕所在我们班教室外面走来走去。” 褚唯一扑哧一笑,问道:“那时候他也有喜欢的人?” 郑浩耸耸肩,“谁知道啊!他那个人那么闷骚,和他高中同班两年,也就踢球后才熟悉,他好像除了学习、运动,也没别的爱好了,不过他以前篮球打得确实很好。” 褚唯一又问道:“他的名字怎么写?是那个清扬洗发水的‘清扬’吗?” 郑浩不顾形象地笑出声,再看到褚唯一身后的人,他敛了敛神色,“还有这个牌子的洗发水啊?” “最近挺火的。广告语怎么说的——”她顿了顿,“我信赖清扬,清扬,说到做到。” 郑浩竭力忍着,“褚唯一,你记性真好。”说完话锋一转,“宋轻扬,你快和褚唯一说说你的名字怎么写。” 宋轻扬抿着唇角,似笑非笑,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有趣。他黑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表情异常认真,“‘宋朝’的‘宋’,‘轻快’的‘轻’,‘飞扬’的扬’,不是清扬洗发水。” 褚唯一咳起来,脸热热的,这个郑浩太坏了,也不告诉他,在背后议论别人,还被当场抓到,她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她钻进去,“宋轻扬,你要不要吃点东西?D中现在的伙食比我们那时候好太多了。”将功补过吧。 宋轻扬不动声色,坐在她旁边,“有什么推荐吗?” 褚唯一为了刚刚的事挺不好意思的,认真地推荐了几样。那天吃过午饭,郑浩被女朋友的一通电话叫走了。褚唯一离开时,宋轻扬开口:“褚唯一,要不要去高三楼走一走?” 褚唯一微微诧异,他为什么会叫自己呢?好像他们曾经就认识一般,她却不受控制地回道:“好啊。” 宋轻扬嘴角暗暗扬起一个小弧度,“走吧。” 因为校庆的关系,D中这一天破例放了一天假。今天有不少学生来学校,绿荫大道下,人流穿梭,校服的颜色变了,当初的天蓝色换成了深蓝色。 D中多年的习惯安排,理科班的教室一直都在一楼、二楼,那时候文科班的人对学校重理轻文颇有怨言,什么好事都是理科班优先。其实那时候褚唯一喜欢顶楼的教室,多好,下课后站在走廊里,放眼就是空旷无边的天际。 前方就要到十八班的教室了,她指了指,“你们班教室?” 宋轻扬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不是,隔壁那间。”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带着青春的暖意。 褚唯一侧首问道:“你是不是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宋轻扬沉默了一下,缓缓答道:“那年七月份高校录取结束,我来过,学校布告栏公布了大家的录取学校。” 他有片刻的失神,“上个月也来过。” 她一直没有来过,“D中变化挺大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竟然是李校长打来的,“不好意思,李校长的电话,可能找我有事。” 宋轻扬点点头。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李校长急迫的声音,“唯一,你去哪儿了?” “高三楼这里。” “五点前你直接去东悦酒店,在前台报名字就行了。记得不要迟到了。” 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一瞬间头疼起来,“李叔,我能不去吗?” “必须去。”李校长百忙之中也记挂着她的终身大事。 挂了电话,褚唯一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回到D市这个决定对吗? 她看向宋轻扬,“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宋轻扬点点头,目光清浅,带着薄薄的笑意,“褚唯一——” 褚唯一侧首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你说的那款洗发水好用吗?” 褚唯一猝不及防,呆滞了几秒,“我也没有用过,不过,洗发水的名字很好听。”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诗。 他微微地笑着,眸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泽。 她竟有种恍惚的错觉,“我先走了。”挥挥手落荒而逃。 宋轻扬站在那儿,幽深的眸子里泛起了丝丝波澜。 来日方长。 褚唯一匆匆赶到酒店,二十六岁的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就直接步入相亲队伍了。虽然不喜欢这种方式,可是却无法拒绝。 李家和褚家是世交,从老一辈就开始走动了,李校长一直把褚唯一当女儿一般。褚唯一的父母在她上初中时感情出了问题,褚父褚母为了褚唯一的学业貌合神离地生活了两年,直到褚唯一中考结束,才正式离婚。 褚唯一记得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文中的主人翁父母即将离婚,在离婚前,主人翁让父母坚持每日一抱,就这样,主人翁的父母最后没有离婚。 褚唯一也尝试过,可还是失败了。那时候她就像个笨拙的小丑,努力表演,可还是演砸了一切。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李校长儿子李貌的同学,职业律师,李貌千挑万选出来的。 “你好,于辰。” “你好,褚唯一。” “李貌常和我提起你。” 褚唯一笑了笑,“他一定没说我的好话。” “他说你从小就招人喜欢,成绩好,脾气也好。”于辰说道。 褚唯一不相信。 于辰摩挲着玻璃杯,“我觉得他说得不假。” “怎么说?” “你很听长辈的话。刚刚你进来前,表情很——沉重。” 褚唯一暗吸一口气,“抱歉,我只是不习惯。”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理解。”他浅笑着。 两人聊了很多,从小学到大学,还有一些糗事。 褚唯一摩挲着杯沿,礼貌地回应着。 饭局结束后,于辰提出送她回去,褚唯一开口就想拒绝,可还是咽下去了。回程26分钟,她一直盯着时间的走动,心里也有了决定。 “谢谢你。”褚唯一下车时说。 于辰站在车门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城东开了一家东北菜馆,有没有兴趣去尝一尝?” “过几天我要去一趟S市,会待上一个月。”褚唯一暗暗吸了一口气,算是委婉地拒绝他了。 于辰看着她的眼睛,褚唯一内心忐忑,他最后绅士地说道:“那好,等你回来有时间我再请你。”他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眸子,“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对于感情,她早已心如止水了。 到家之后,褚唯一开始整理行李,今天竟然收到十几张名片,大概地看了一遍,不觉感叹D中校友遍及各行各业。 名片里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宋轻扬,字迹飘逸。他说他没有带名片,便写了字条给她。 她记得郑浩说过,宋轻扬现在是一家传媒公司的CEO。她随手将纸片夹在了笔记本里。 第二天,褚唯一早上还没有睡醒,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她不想动,那边锲而不舍地连打了三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端就传来气呼呼的质问,“褚唯一,你又做了什么?” 她刚醒来,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了?”声音沙哑,充满了困倦。 “于辰你还不满意?他是律师,高收入,长相好,家世清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噢——”褚唯一赶紧把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没感觉。” 李貌的爆竹脾气,一点就爆,“你难道真想嫁给我?!我告诉你,当兄弟可以,当我媳妇你趁早绝了这个心思!” 褚唯一咳了起来,“李貌,你想多了。” “我现在能不多想吗?谁让他们给我们定了娃娃亲,我爸都让我去——”上次他回家,李校长竟然提出让他去追求褚唯一了,他能不急吗?想他堂堂大好摇滚青年,竟当起了红娘了,“褚唯一,你今天说清楚了!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去找。” 褚唯一揉揉眼睛,打着哈欠,“李叔那里我会去说的,你赶紧找个女朋友,他也就不会催你了。” “你管好你自己。”李貌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校庆你就没有遇到合适的?” 褚唯一笑笑,“没有。我后天要去S市,大概去半个月,你有空到我家来下,帮我阳台的花浇点水,还有我的鱼。” 李貌不满地哼了一声,“别这样!我得和你保持距离,万一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谁会误会?” “你家邻居!万一真把我当你男朋友,我就说不清了。” “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的品位可没有那么差!” “李貌!” “吼什么吼?!你赶紧找个男朋友,以后出门也有人帮你照顾你的东西。”说完他又叮嘱,“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 褚唯一失笑,“我都二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我以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年龄,还当自己十八呢。” 她喟叹,什么时候女孩子不用为世俗所困呢?单身一辈子,也许也不是一件坏事,又或者,只是缘分来得太迟。 这些年,她从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不知道这辈子到底会不会遇到一个让她喜欢、让她心动、让她不顾一切的人。 第2章 鱼在锅里 四月下旬,S市举办中法文化交流会,天泽传媒是承办方。宋轻扬昨天下午到达S市,出席此次的影视文化交流项目。 助理和他一起回了酒店。 “明天的会议流程都准备好了吗?”他询问道。 “下午已经查看过了,一切准备妥当。”助理提醒道,“宋总,今晚八点,盛世的乔总约了您。” 宋轻扬边走边回答道:“我知道。”他抬起手看看表,“时间还早,你也回去休息一下。”这两日他几乎没怎么睡,脸上的疲惫之色清晰可见。 褚唯一出了高铁站,打车到了酒店,付钱时她才发现找不到钱包了,里里外外翻了一通都没有,很显然,钱包丢了,又或者被偷了。她看着司机师傅,司机师傅也在看着她,大眼瞪小眼。 褚唯一大窘,人家不会以为她故意坐霸王车吧?“师傅,你有支付宝吗?我用支付宝把钱转给你吧。” 司机师傅大概明白了,报了账号,“小姑娘出门在外要小心一点啊,包还是背在前面吧。” 褚唯一心里一暖,扬起笑容,“师傅,谢谢您!”她喃喃低语一句,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二十六岁,都被五六岁的孩子喊阿姨了。 褚唯一到了酒店,因为没有身份证,前台没办法帮她办理入住手续,她只好赶紧向好友虞潇潇求救。虞潇潇是她之前杂志社的同事,去年从哈尔滨跳槽到S市一家出版公司,工资涨了几千,只是压力越来越大。 褚唯一发完求救信息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玩着手机,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等到虞潇潇,倒是把宋轻扬等到了。 她的眼底满是惊诧,远远地看着他,他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看样子应该是过来工作的,“宋轻扬,你怎么在这里?” “出差,你呢?” “我也算出差吧。”她微微弯着眉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他依旧一派稳重。 宋轻扬目光扫了一眼她的行李箱,便问道:“在等人?” 褚唯一皱了皱眉角,“钱包丢了,现在不好办入住手续。” 宋轻扬看着她的脸皱起来,“要不去我那里休息一下。”这样的邀请对于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来说或多或少有些唐突。 褚唯一自然是不好意思,正思考着怎么拒绝时,便听到他幽幽的嗓音,“李校长是我母亲的同学,放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都是D中校友,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褚唯一抿了抿嘴角,“那就打扰了。” 他顺手提过她的行李箱,褚唯一听话地跟在他的身后,正大光明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他应该有一米八吧,比她高半个头呢。 顶楼的湖景房,安静宽敞,还有单独的工作间,屋内摆放着新鲜的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宋轻扬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他的十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谢谢。”褚唯一在心里默默地赞美他,有礼貌的绅士。 宋轻扬转移视线看向一旁,早上走的时候,没有让保洁过来打扫,房间有些乱,“你和朋友联系了吗?” “她过一会儿来。” 宋轻扬脱了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褚唯一心里有了比较,他比她之前相亲的那些人要帅气多了,关键是让人感觉很舒心,她不由得想到宋轻扬这样的人应该是不需要出来相亲的。 “还丢了什么东西?”他问。 褚唯一一脸的无奈,丢钱不要紧,可是那些证件补办好麻烦,“身份证、银行卡,这回真的有些麻烦了,我都担心我回不了D市了。” 宋轻扬笑起来,目光缓缓地注视着她,清俊柔和,“挂失了吗?” “等回D市再挂失吧。” “嗯?”他微微挑眉,“回去再挂失就迟了,现在先给银行打电话。” 褚唯一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他轻笑,“等你回去,你的银行卡估计都要被别人刷光了。” 褚唯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宋轻扬帮她打了服务号码挂失,很快就处理好了,“我以为得回去才可以挂失,宋轻扬,你懂得真多啊!” 不是他懂得多,只是他也弄丢过钱包,“回去的话,如果不方便买票,可以顺路坐我的车。” 褚唯一的心跳漏了半拍,“噢,好的。” 虞潇潇赶到酒店后二话没说先把褚唯一数落了一顿。 褚唯一很尴尬,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别说了,有人在呢。” 虞潇潇哼了一声,“谁啊?你带男人来了?”目光飘动,在看到宋轻扬时,她的眼底有掩不住的愕然。 “我校友,宋轻扬。”褚唯一介绍道,“虞潇潇,我的朋友。” 宋轻扬点头,微微一笑。 虞潇潇立马换了面孔,“真是麻烦您照顾她了。”她说了几句客气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宋轻扬。 褚唯一担心虞潇潇想多了,也不想再打扰宋轻扬休息,和他说了几句,便先行离去了。 两人来到酒店大堂,酒店经理已经帮褚唯一办好了入住手续,“褚小姐,您的房卡。” 褚唯一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我的身份证丢了——” “宋总已经交代过了,褚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快和我们联系。” 褚唯一受宠若惊,“好,谢谢。” 回到房间,虞潇潇立马开始盘问,“你和宋轻扬什么关系?” 褚唯一打开行李箱开始放东西,“校友啊,前些日子参加校庆认识的。” 虞潇潇当然不信,“校——友?他乡还能相遇,这缘分不浅!”她故意拖长了声调,“人看着挺不错的,想追你?” 褚唯一把衣服挂到衣柜里含混不清地说道:“你想多了。” “要是有感觉的话就行动呗,我觉得吧,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不能太被动,爱情不是等来的。” 褚唯一怔默,“我稿子还没有交呢,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虞潇潇走到她的身旁,一手撑在墙上,“不要找借口!难道你还想继续相亲?” 提到这个,褚唯一一脸的痛苦,“三个月我已经见了十个了,筋疲力尽,这次来S市也是为了躲一下。” 虞潇潇大笑,“我只能精神上表示同情你。” 对于感情,她敏感又懦弱,心底似有一堵墙,坚不可摧,谁也无法走进去。 褚唯一在S市待了一个星期,参加了公司的几场活动,随后她便开始自由行了。虞潇潇是工作狂,中途抽了一天时间,陪褚唯一去了东方明珠,“我来S市一年了,一个景点都没去过呢。” 褚唯一喟叹,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这么拼命地工作到底值不值?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自己活得开心,一切都是值得的。 东方明珠,她童年时期就记在心里了,“我小时候很喜欢看《老房有喜》。” 虞潇潇感慨:“这片子都多少年了,亏你还记得。” “听说当时拍摄的地方现在变成一家公司办公处了。”她随意拿起书架上的一本杂志,目光却停驻在另一本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上。 虞潇潇顺势一看,“是他啊,照片看着比真人严肃。” 褚唯一回道:“嗯,是有点。” 虞潇潇转念一想,“我觉得你们挺配的,一个城市的人,高中校友,还能在外地相遇,多大的缘分啊!” 褚唯一差点呛到,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虞潇潇聊天了。 虞潇潇越说越激动,“要不发展一下?说不定就成了。” 褚唯一不觉摇头,“人家说不定早就有女朋友了,哎,我明天下午两点的汽车。” “唉,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等我瘦到100斤以下,我去找你!” “完了,怎么有种一辈子都不会见的感觉。” 虞潇潇咬牙,“你等着!” 白天走了很多路,褚唯一回到酒店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夜色缭绕,窗外霓虹灯发出五彩的光芒,回去之后…… 她的思绪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拿起来一看,不禁一怔。 宋轻扬:“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我回D市。” 上次他说过,她可以坐他的车回去,原来不是客气。 褚唯一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也有个人这样关心她。 她回复:“谢谢,我已经买好了汽车票。” 宋轻扬握着手机,沉静的面庞上浮着笑意,指尖在屏幕上来来回回,编辑着短信。 褚唯一很快又回了一条信息:“等回去后我请你吃饭。” 她暗暗告诉自己,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表示感谢,没有别的意思。 宋轻扬微垂着脸,屋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衬着他明朗的五官,他回复:“好,我等你。” 我等你—— 这三个字莫名地有些暧昧。 褚唯一被灯光晃了一下,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一点一点地挠着她,竟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这一年D市的夏天来得特别早,还没有立夏,气温已经飙到35℃了。前几天还穿着风衣,这两天就换上了短袖。 D市没有四季,只有冬夏。 从S市回来一个星期后,褚唯一深思熟虑后终于给宋轻扬发了信息,她以为宋轻扬只是客气而已,毕竟他那么忙,结果,他答应了,还订下了餐厅。 一切并没有照着她的计划走。 最近为了赶稿子连着几晚通宵达旦,黑眼圈遮都遮不住。她的作息习惯不好,毕业后在北方一家杂志社工作,那时候,白天上班,晚上写稿,时常一忙就到凌晨,也是在那几年,她落下了颈椎病。 出门前,褚唯一抹了一层BB霜,这东西效果还真不错,气色好了很多。 到了餐馆,宋轻扬已经坐在窗口的位置,目光迎视着她,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时间,还好自己没有迟到。 “你什么时候到的?” 宋轻扬的声音透着愉悦,“公司正好在附近,你怎么过来的?” 褚唯一笑着说道:“打车啊,不过D市现在怎么打车这么难?” 宋轻扬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很多人都用打车软件了。” 褚唯一了然,“我准备去考驾照,指望别人还不如靠自己呢。” “以前怎么没考?”很多人都是在毕业前把驾照拿到手,就是怕以后工作了没有时间。 “我有拖延症,总要拖到最后。”她轻轻皱眉,“现在身份证还没有办好,这段时间也不能报名了。” “听说现在考试比以前难了。” 褚唯一面露苦涩,“我知道。” 宋轻扬笑出了声,“两个多月的时间应该能考出来的。” “我协调感不好,不知道要学多久。” 服务员陆续上菜,香气诱人。 那大盆的水煮鱼,鱼肉鲜美,褚唯一爱极了里面的土豆片,又辣又香。 宋轻扬吃得慢,抬眼看到她的嘴角,自觉地抽了两张纸放到她的面前,什么也没有说,抿着唇角微微笑着。 褚唯一尴尬,“这家店味道真不错,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挑眉,“那下次我们再来。” 下次…… 褚唯一窘迫地擦着嘴角的油渍。 鱼锅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宋轻扬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他慢慢地夹了一块鱼肉,慢条斯理。 鱼在锅里,跑不了的。 吃完饭,褚唯一拿钱包,宋轻扬却先一步埋单了,“说好的,我请你。” 宋轻扬开口道:“以后有机会的。”他回眸看着她,眸光清亮。 褚唯一抿着嘴角,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一旁有人也过来埋单。 “褚小姐——”身后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有几分犹疑。 褚唯一回头,就看到于辰站在前方,他眸光里闪烁着什么,嘴角忽而一笑。 褚唯一被他的笑容卡住了,他可能误以为她又在相亲了吧,“于律师,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于辰点点头,目光和宋轻扬在空中交会,眼底闪过几分哑然,世界竟然小到这种程度,他自然是认识宋轻扬的。 他的嘴角扯了一抹公式化的笑容,“什么时候从S市回来的?” “上周。” 于辰眨眨眼睛,“看来我也没有机会带你吃D市小吃了。” 褚唯一动了动嘴角想解释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先回去了。”于辰指了指后方他的朋友。 “再见。”褚唯一机械地说道。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 宋轻扬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你朋友好像误会什么了,不解释吗?”他的眼角分明藏着笑意。 褚唯一尴尬,“他是李校长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 宋轻扬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成功了?” “没有。”她的眼眸里带着无奈的光泽。 宋轻扬望着前方,低沉地说了一句:“别急。” 她是不急,只是有人很急。 “宋轻扬,你不知道相亲有多可怕。我怀疑自己已经有相亲恐惧症了。” 宋轻扬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是吗?” 她叹了口气,他不该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吗? “你说为什么这么多大好青年都要相亲?” 宋轻扬唇角抿成一条线,“自己找不到,只能靠相亲。” 褚唯一呢喃:“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去相亲呢?唉——” 宋轻扬敛起目光,沉吟道:“确实有办法。” 褚唯一侧首,“什么办法?” 他深深地看着她,“找个对象就不会有人催你了。” 褚唯一撇撇嘴角,他说得倒是轻松,“如果有人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呢?” 宋轻扬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是没有遇见对的人。而且,这也不现实。” 褚唯一腹诽:怎么就不现实了?!哼,没想到宋轻扬还是大男子主义的人。还海归呢,如此不与时俱进! 天色渐晚,天边残留着橙色的余晖,两人漫步而行。褚唯一悄悄打量着宋轻扬,心里被他刚刚的话撩得七上八下,她不是不懂男女之间的微妙,可是她想不明白,她和他只是在校庆相识的而已。 为什么感觉,他好像以前就认识她?是她的错觉吗? 褚唯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突然被一个力道拉住了,耳边传来宋轻扬的声音,“红灯了,等一下。”他的声音有些沉,气息拂过她的头顶,带着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慢慢地松开手,褚唯一手腕被他触碰的地方一片灼热。 “谢谢。”她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宋轻扬侧首看着她,清俊的面庞似在思忖着什么。 绿灯亮起,斑马线上人流涌动,不紧不慢地走完这段路刚刚好三十秒。 月亮露出来弯牙,晚风如轻纱,夜色醉人。 宋轻扬开着车,褚唯一坐在一旁,竟有种安宁隽永的感觉。 这条街上的住户都是独门独院,一家挨着一家,院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庭院深深。周围都是高楼大厦,这一处闹中取静,坚守下来也不容易。前几年开发商已经瞄准了一块地,拆迁改造也是不远的事。 褚家的房子靠着马路口,一眼就能看到,黑洞洞的,相比周围被暖光笼罩的院落,褚家小楼冷清得没有一点人气,也难怪这么多年她不回来。 “宋轻扬,下次我请客。”她柔声说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浅笑,“好啊。对了,我们班有个同学在公安局任职,你办身份证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他。”他拿出手机,“你记一下他的号码。” 褚唯一赶紧记下来,低着头,听着他缓缓报出数字,气息浮在她的耳边,一阵温热。 她重复了一遍号码问他,“对吗?”一抬首,额角擦过他的下巴,肌肤相碰的一刹那,两人皆是一愣。 宋轻扬一脸的坦然,“回去吧,早点休息。” 夜里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院中的翠竹上,沙沙作响,褚唯一做了一个梦。 夏日,蝉鸣嘶叫,她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奶奶拿着芭蕉扇一下又一下地给她扇着风,那双满是褶子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角。 她哼着黄梅戏的调子: 本愿与你长相守, 同偕到老忘忧愁, 孤独的滋味早尝够, 萍踪浪迹几度秋, 怎舍两分手, 叫你为我两鬓添霜又白头…… 梦里又回到了学生时光。奶奶每天做好饭等着她,周末有个人陪着她去图书馆看书,去夜市吃特色小吃,还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 “唯一,下次考试细心一点。这是送分题! “唯一,晚上不要再看小说了,你这次数学考得不好。” 可是,他们却弄丢了彼此。 第3章 心下微动 过了几天,李校长帮褚唯一联系了一份编辑工作,本市著名的华星报社。褚唯一只好妥协。 报社的主任带她去了办公室,“沈琳,这是小褚,你带带她。” 沈琳三十多岁,一头短发,干脆利落。 “沈老师,你好。” 沈琳浅笑,“主任,从哪儿招来的漂亮小姑娘?” 周主任说道:“小褚以前也在杂志社做过编辑,你安排一下她的工作。” 沈琳浅笑,“您放心好了。” 周主任点头,“小褚,有不懂的地方问他们。那你们忙。” 办公室有六个人,他们这组主要负责社会版块。安排好办公桌,沈琳交代她暂时负责文字校对工作。 “小褚,你以前在东北上的大学啊?” 南方的孩子很少会选择去北方读大学,离家太远,冬天又冷。 “那边冬天是不是很冷?” “还好,冬天比较长,室外气温常常都是零下二三十摄氏度。” “哇,温度这么低!”大家听了也来了兴趣。 “那出门都不得冻僵了啊?” 褚唯一笑着,“室内暖气很足,在室外待的时间短。” “以后我们要是去东北旅游,可以找你咨询了。” “随时都可以。” 一个星期的时间,褚唯一已经慢慢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这日午休,他们同事聊到买车的事。 “唯一,这周六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试驾?”说话的是坐她旁边的唐薇,和她同龄,性格开朗,人也热情。 “我不懂车,正打算过段时间去考驾照。” 唐薇连忙说道:“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考啊?现在越来越难了,以前我们就考三科,现在要考四科,我表弟去年寒假考的,说是后面还要改。” 褚唯一听得一愣一愣的,“我看我朋友他们开车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啊,为什么考起来那么难?” 唐薇被她逗笑了,“当然是为了避免马路杀手!” “我尽快去报名。” 翌日,褚唯一终于给母亲打了电话,她已经很久没和母亲联系了,拨通电话时,心跳竟然快了几分。 站在木窗前,耳边听着轻缓的音乐,直到电话那端传来了话音—— “唯一?”褚母的话音带着惊讶。 “妈,是我。”褚唯一嘴角微动,“我的身份证丢了,要去重新补办,我想拿一下户口本。”父母离婚时,法院将她判给了母亲,户口也落在褚母的名下。 那端稍稍沉默了一下。 “我现在在S市。” 褚唯一的眉头皱了起来,“那等你回来我再联系你。嗯,一切顺利!” “等等——” “嗯。” “我让清远给你送过去。”褚母怕她挂电话语速有些快,“怎么把身份证搞丢了?” “上个月去外地钱包不小心被偷了。”褚唯一想想就头疼。 竟然是上个月的事了,她叹息,自从离婚后,女儿和她就渐行渐远了,她也没有办法。 “身上还有钱吗?” “有的。”褚唯一觉得舌头发涩,“那我和清远哥联系吧。” “我听李校长说,你去华星上班了?现在怎么样?” “还不错,同事挺好相处的。”褚唯一回道。 “那就好。”褚母说道。 褚唯一听到她那边有人在说话,“妈妈,那你忙吧。” “好,你也注意身体。” “好的,再见。”褚唯一挂了电话,发现左手掌心微疼,摊开掌心一看,竟被她掐破,渗出了血迹。 D市医院。 郗清远刚查完病房,回到办公室,他静坐了一会儿,眸色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个号码。 褚唯一正在校对稿子,手机响起来,陌生的号码,本市来电,估摸着又是广告电话,“你好——”语气淡淡的。 电话那端微微沉默。 “你好——”她再次重复。 “是我。”郗清远低低咳了一下,久违的清润嗓音,“阿姨昨天和我说你要户口本,我刚下班现在给你送过去。” 褚唯一拿着手机的手不禁一滑,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能下班,“我不着急要,我明天去你那儿拿吧。” “你在哪里?”郗清远揉了揉眉梢,语气坚定。 褚唯一盯着桌上的绿萝,葱葱郁郁,她的眼神有些恍惚,报了地址。 “嗯,我半个小时后到。”郗清远挂了电话。 褚唯一捏着手机,稿子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到了下班点,唐薇和她一起走到大厦门口,褚唯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前看了看。 唐薇:“唯一,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谁的电话啊?男朋友?” 褚唯一:“薇薇,我有点事,先走了。” 褚唯一接通电话,“我在马路右边的路口。”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郗清远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宁远,她的身影渐渐靠近他的方向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走路喜欢垂着头,也不注意前方。 褚唯一敲了敲车窗,微微笑着,“麻烦你了。” 郗清远沉默了一下,“去吃晚饭吧!” “不用,不用。你刚下班,早点回家休息吧。”她伸出手,意思是把户口本给她就好。 郗清远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阿姨交代的。” 褚唯一稍稍沉默了一下,走向一旁,这才上了车。他的车很宽敞,干净得没有一丝杂物。 怎么她这次回来,大家都会开车了?感觉一下子过了好多年,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风从窗口吹进来,一抹清新的味道飘浮在空气中,职业的关系,郗清远有些洁癖,他的车干净得看不到一丝灰尘。 褚唯一看着窗外的树木,一入夏,法国梧桐的叶子越来越密,形成天然的遮阳伞。 “户口本在你前方的袋子里。”郗清远目光注视着前方,不咸不淡地说道。 褚唯一转过头,看着他清俊的脸部线条,多年不见,他的变化不大,许是工作的关系,现在的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气息。 曾经年少的他们,再见时都长大了。 褚唯一拿起袋子,袋子很精致,里面除了户口本还有几盒眼药水。 “朋友去日本带回来的,你经常用电脑,可以缓解视疲劳。”他解释道。 褚唯一咬了一下唇角,“谢谢。” “新工作怎么样?”他转开话题。 褚唯一转过头看着前方,“挺好的。” 两人交谈不多,好在很快到了餐厅,正是用餐时间,店里客人来来往往不断,正好可以掩盖他们之间隐隐存在的尴尬。 郗清远把菜单推到她面前。 褚唯一点了两样,她晚饭向来吃得很少,而且今天确实没有什么胃口,郗清远又点了两样,却都是褚唯一爱吃的。 店员离去,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褚唯一摸着水杯,心里酝酿着说些什么,“上次我去看妈妈,你不在家。”她心里难受,说不出什么心情。 郗清远双手十指交叉,语调轻轻冷冷,“之前去B市学习,上周才回来。” 褚唯一勉强一笑。 “我回来后宁宁和我说你来过。”宁宁是她母亲再婚后生的儿子,大名郗宁远,是郗清远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刚刚五岁,顽皮又可爱。 褚唯一想到宁宁嘴角不禁溢出笑意,就算她心底无法接受母亲再婚,可她却无法对那个小人冷漠,甚至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他。 “他很喜欢你送他的那个俄罗斯套娃,平时都不让人碰,我给他带的玩具就没见他那样宝贝。”郗清远的嘴角微微上扬,还有些无奈。 褚唯一微微愣了一下。 “宁宁很喜欢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去看看他,还有阿姨她也很想念你。” 褚唯一捧着水杯的手微微一晃,差点把水洒出来,突然间她的那些借口都说不出口了。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郗清远和她都不是话多的人。饭后,两人乘电梯下楼,电梯里站着四五个人,等到了下一层楼,突然拥进来七八个人。 褚唯一被挤得倒退了一步,身子贴到郗清远身上。 夏季本就穿得单薄,他的手臂很凉,褚唯一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好不容易到了一楼,褚唯一赶紧跟着人群大步走出去,如蒙大赦。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整座城市,霓虹灯发出五彩斑斓的光。 郗清远一直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有序地踩着地上的石砖,像有强迫症似的,一定得按规律走着,这么多年来褚唯一有些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他们走到车旁,郗清远先上车,她站在车窗前没动,“路上小心。” 郗清远左手搁在窗口,指尖微动,“阮姨下周回来,你有时间回来看看她。” 褚唯一点点头,“我先回去了。” 她慢慢没入人流中,郗清远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郗清远比褚唯一大两岁,两人从小就认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后来他们竟成了继兄妹。 世事难料,不过如此。 褚唯一周二请了半天假去辖区公安局补办身份证,在她前面填表格的是个高中生,明年参加高考,结果把身份证弄丢了,孩子的妈妈一直在碎碎念。 “你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把身份证弄丢,让我怎么说呢?!出去订酒店没证都不能入住。” 那孩子一脸的烦躁,“不是可以办临时身份证吗?妈,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更年期发火会老得快。你看呢,眼角皱纹又多了一条。” 褚唯一心里竟然羡慕起这对母女了。 褚母是医生,褚父常年在外工作,她的童年和父母相处的时光真的少之又少。 好在补办身份证并不复杂,拿了临时身份证,看到上面的照片,她没忍住,“怎么这么丑!” 从公安局出来她打车去了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高中同学蓝月已经约她很久了,去北方读大学之后,她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保持联系的同学屈指可数。 蓝月和她,三年同班。褚唯一高二开始住校,和她又是上下铺的舍友,感情自然不一般。 蓝月现在和读书的时候判若两人,现在简直就是时尚达人,一见面她就给了褚唯一一个大大的拥抱,捏着她的脸,“你怎么都没有变化?” 褚唯一上下看看,“有变化啊,老了!” “没有!一点都没有!一样的发型!和学生时代完全一模一样。”她说得夸张,“我看到徐浩洋拍的校庆你演讲的照片了,不错呀!” “你又不知道我,我都紧张死了。” “哈哈哈,我们班每年都会有一次聚会,就你一次都没有露面,很多同学都在问你的近况呢!” “大家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有几个人结婚了,你还记得李月阳吗?” 褚唯一有印象。 “她嫁了个德国帅哥,生了一个女儿,鬈发大眼睛,像洋娃娃一样,可漂亮了。” 褚唯一噙着笑意,“我好像错过很多。” “那可不是。对了,听说——”她眨眨眼,“校庆那天你遇到宋轻扬了?” 褚唯一喝了一口茶,“又是徐浩洋说的?那个大嘴巴!” 蓝月撇撇嘴角,“喂,见到宋轻扬就没有反应吗?” “我该有什么反应?”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宋轻扬单身。” 褚唯一噢了一声。 蓝月差点要拍桌子了,“褚唯一,是宋轻扬啊!” 她揉了揉耳朵,“注意场合。我知道他啊,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蓝月直叹气,“我倒是忘了,你的眼里只有那个郗清远,哪里会在意别的男人,我记着他以前常给你送笔记。” 郗清远—— 乍然听到他的名字,褚唯一的思绪一下子被打乱了,只是她的神色还是那副模样。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D中那时候谁不知道郗清远呢? 褚唯一看着水杯里漂浮的茶叶,孤零零的,“我们是亲戚。” “亲戚?什么亲戚?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蓝月哑然,“我以为你们当时早恋来着。” “蓝月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是不是已婚妇女都像你这样?” “去你的,这是生活乐趣。其实我觉得宋轻扬真的不错。” 褚唯一一手托着下巴,“嗯,器宇轩昂,眉清目秀,事业有成,风度翩翩。我就奇怪了,像他这么优秀的学生,学校怎么不找他发言呢?” “那是他低调,你以为学校没有找他?” “难道……”褚唯一好奇了。 “你不是在报社吗?头版常见的那位也姓宋。” 褚唯一恍然大悟,“我都不知道,他太低调了。” “对了,你可以做我的伴娘吗?那几个女人早早就结婚了,找来找去就剩你了。”蓝月期盼地看着她。 “我不会喝酒。”褚唯一连连摆手。 “这个没事,到时候倒点白开水端着,伴郎那边都是比较靠谱的朋友,不会乱来的。”她坏笑道,“你也正好看看能不能在婚礼上遇到合适的。” “蓝月亮,不要老给我捅刀子,我心口疼。”她作势捂着胸口,“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 “等你遇到那个人,就不会这么想了,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 “那上厕所怎么办?” 蓝月失笑,“那有什么,一个上厕所,一个刷牙,这都正常的。” “果然小说是美好的,生活是现实的。”褚唯一感叹。 四月底,市工商联举办第二次会议,社里派褚唯一和唐薇去现场,一路上唐薇都在和褚唯一普及D市优秀的企业家。 “薇薇,你应该去娱乐版块的。” 唐薇睨了她一眼。 宋轻扬应邀出席,在停车场遇到赵珏,“好久不见,听说你脱单了?” 宋轻扬侧首,眸光从他身上掠过,消息倒是挺快的。 “别隐瞒了,有人看见你和一个陌生女孩子去吃饭了。”赵珏噙着笑意,“赵璐这回要伤心了。” “赵璐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快了吧。你知道的,你这里一有风吹草动,她就紧张得神经兮兮的。”赵璐是赵珏的堂妹,从高中时就追逐着宋轻扬的脚步,可惜,这么多年,宋轻扬从未给过她机会,但是赵璐也从没放弃。 宋轻扬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我都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赵珏不敢相信,“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你在追求那姑娘?” 宋轻扬没有再搭理他,径直往会场走去,“进去吧,会议要开始了。” 参会人员陆陆续续进场。 唐薇:“唯一,前边有个空位置,坐那儿录音效果会好些。” 褚唯一:“看样子有200多人,难怪咱们D市的经济位列全省第一了。” 唐薇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我眼里竟然冒出了无数的金币。” “确实是移动的活体取款机。”褚唯一的目光往前看去,咦,宋轻扬也来了。 会议正式开始。 领导在台上铿锵有力地说着开场白,“D市这些年青年企业家不断成长,下面有请青年企业家代表宋轻扬上台发言。” 褚唯一目光一定。 唐薇惊叹:“年轻有为啊!我去拍照。” 到底是D中曾经的学霸,这演讲从稿子的质量到现场的气氛,就像王者归来,褚唯一想到自己上一次被他撞到在背演讲稿,脸热热的。 唐薇拍好照片回来,“唯一,杂志部那里不是要做青年企业家的报道吗?我们可以去找他。” 褚唯一眨眨眼,“他不一定会答应吧。” 唐薇一脸的激动,“试试才知道,一定要拿到专访。” 褚唯一:“……” 唐薇很快在网上查到了宋轻扬的消息。 “唯一,我记得你高中是在D中念的吧?” “嗯——”褚唯一莫名地不安。 “真是太好了,你们是校友,宋轻扬也是D中的。” 褚唯一心里想着,这缘分,前世多少次的回眸才让两人这么频繁地相遇。 “你认识他吗?” “以前不认识。”褚唯一看着台上说话的人,有条有理,简直秒杀了那天的她,为什么上回学校不让他做代表发言?! 她痴痴地看着。 宋轻扬感受到一道目光,余光微动,隔着数米的距离,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举着相机,傻傻地站在那里。 他的演讲有短暂的停顿,褚唯一转开眼珠,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左脸的酒窝若隐若现。 褚唯一快速地按下拍照按钮,她看着相机,这个男人真的怎么看怎么好看,心下微动。 会议结束后,唐薇连忙拉住她,“我们过去。” 褚唯一:“薇薇,我觉得他不会同意的。”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呢?” 眼看着他们进了餐厅,五星级的餐厅,唐薇有些肉疼。 褚唯一暗笑,“要不回去吧?” 唐薇不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啊!如果宋轻扬答应接受采访,我们下个月的奖金肯定翻倍啊!” 褚唯一提议,“我们要不问问其他人?”前方那个大叔,虽然肚子微微凸起,不过也是青年企业家啊。 唐薇瞪了她一眼,“你说呢!” 宋轻扬和赵珏说着话,看到褚唯一在门口,原以为她已经回去了,“我出去一下。” 赵珏不解,“你干吗去?” 褚唯一拉着唐薇要走,“走吧,以后一定还有机会。”余光扫到宋轻扬已经朝她们走了过来。 唐薇心疼,想到自己的奖金突然就没了,坚决不肯走。 “褚唯一——”他快速追随着她的身影。 褚唯一回头时,听见唐薇倒吸一口气。 宋轻扬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要回去了?” 唐薇眼珠滴溜溜地转,看着褚唯一。 褚唯一眼皮跳了一下,“好巧啊,报社今天安排我们过来拍点照片。”赵珏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停留在褚唯一的身上。 “你朋友好像在等你,你快回去吧!”褚唯一看到赵珏,那个人一直盯着她,目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宋轻扬微微皱了皱眉,“是我朋友,你怎么负责这里的新闻了?” “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褚唯一打趣地说道,“你刚刚的演讲很棒。” 唐薇在一旁干着急,心里一直在念着:说啊,和他说啊,问问他采访的事。她扯了扯褚唯一的手,“唯一,机会摆在眼前。” 褚唯一只好硬着头皮,“宋轻扬,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她软软的话语念着他的名字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嗯?”他挑眉。 “我们报刊近期准备弄一个D市青年企业家专栏报道,可不可以采访你?” 宋轻扬眉眼淡然,望着她,原来是这件事。他微微一笑,“可以,不过我明天要去外地。” 她的眉眼瞬间亮了,“没关系,等你回来,我再联系你。” “那到时候联系。”在他眼里,她真的一点也不像二十六岁的女性。 宋轻扬再回到餐厅,赵珏问道:“刚刚那两个是记者找你做采访?” “嗯。” “你以前不是挺反感这些采访的吗?” 宋轻扬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以前是以前。” “对美女态度就不一样了啊!” 赵珏已经猜到了,是那个女孩子吧,宋轻扬一直记挂在心底的女生。他堂妹赵璐喜欢宋轻扬这么多年,以前宋轻扬单身,赵璐还有理由,这回该死心了吧。 第4章 遇见另一半的你 第二天,宋轻扬去了C市,午餐时,他交代助理去买一份《华星日报》。 青年企业家的会议报道在A2版面,署名——褚唯一,他竟然一字一字地默读了一遍。 助理走进来,“宋总,这是要签的文件。” 宋轻扬签好了字,抬首道:“帮我找一下她发表过的文章。” D中有校刊,一年四本杂志,会刊登学生发表的各类文章。高一时,几乎每期都会有褚唯一的作品,那时候还没有分文理班,很多人都知道,他们这一届有个才女。 只可惜,到了高二,褚唯一再也没有在校刊发表过一篇文章。 那时候,宋轻扬把校刊从头翻到尾,终究没有找到她的名字,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多年后,他才明白,那种感情应该是喜欢吧。 D市进入夏季后,气温越来越高,白天出去采集消息变得越来越痛苦,谁都不是很愿意出门。 这时候有人便把这份工作推给了褚唯一和唐薇,连着出去三天,唐薇叫苦不迭,私下吐槽了无数次。 两人正校对稿子时,周主任路过问了句:“小褚,你家那里是不是要拆迁了?” 褚唯一:“左右邻居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时间还没有定下来。” 同事A:“是云南路那片吗?前两年就说了吧?” 同事B:“唯一,你要暴发了啊!” 褚唯一敛起笑容,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拆迁,奶奶去世时将房子留给了她,那个家承载了她所有美好的回忆。 沈琳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好了,有个任务,小鱼和唐薇继续手里的工作,唯一,那家餐厅的采访交给你。” D市中心区上个月新开了一家文艺范儿的餐厅,名为“遇见另一半的你”,短短的一段时间,人气暴涨,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女前去消费。 褚唯一不解,“上次不是小鱼负责的吗?” 沈琳微微一笑,“人家看了你上次写的青年企业家的报道,点名要你去。” 褚唯一看着小鱼,小鱼冷着脸,“唯一,恭喜你了。” 唐薇顺手拿起餐厅的宣传册,“唯一,如果餐厅给你餐券,你一定不要推辞。” 这时候也只有她最淡然,褚唯一笑着,“你不是说要减肥的吗?” “吃了再减。嘿嘿嘿——唯一,对了,你和宋轻扬联系了吗?有没有约好时间?” 小鱼冷言:“我说你们两个,别把人家的客气话当真好不好?也不怕吃闭门羹。” “唯一和宋轻扬是校友,宋轻扬答应就是答应了,你等着看吧!” “我等着看你们被打脸。” 褚唯一拉过唐薇,压着声音,“算了,你和她较什么真。” “我就是气不过,她平时也不做事,还整天趾高气扬的。” “别生气啦,我请你吃小龙虾。” “什么时候?今晚吗?” 褚唯一扯着笑,像唐薇这样的女孩子,简单,活得无忧无虑,有时候真让人羡慕。 周五下午,褚唯一来到餐厅,四点多,餐厅还没有营业,门外有些年轻人正在拍照。 餐厅的经理引着她往前走,“褚小姐,里面请。” “朱经理,现在已经开始排队了吗?” “我们店里来消费的顾客大都是年轻人,喜欢文艺的风格,来得早的在外面拍照。” 褚唯一环顾店里的装饰,水泥墙有种复古的情怀,光线颜色随时都在变化,“我拍些照片。” “好,你随意,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天色渐晚,室内的灯都打开了,褚唯一惊讶地发现灯光在地上、墙上映出许多话语,文艺气息满满的,这倒是特别,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品味话语。老板应该是个文艺青年吧。 翻着收集的资料,老板赵珏,海归,三十岁不到,确实挺有想法的。 “赵先生——”服务员一一喊道。 褚唯一投去视线,置物架后,那位赵先生竟是宋轻扬的朋友,经理和他说了几句,他往她这里看过来,几秒后,走到她的桌前。 朱经理介绍道:“褚小姐,这是我们老板赵先生。” 赵珏嘴角划过一丝淡笑,“褚小姐,你好。”他伸出手,谦谦有礼。 “你好,赵先生。” “褚小姐,我们餐厅的宣传稿就要拜托你了。” “赵先生,您客气了。” “褚小姐,你有些面熟。”他挑眉,眸光流转。 褚唯一腹诽,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一周前,市工商联会议。” “噢,原来如此,你是宋轻扬的高中同学。”所以,这一次的采访,是刻意安排的吧! “不是。” “你们认识多久了?” 褚唯一:“最近刚刚认识。” 赵珏打量着她,莫名地觉得褚唯一有几分眼熟,好像以前就见过她。 “赵先生,我的资料已经收集好了,我先回去了。” “这么晚了,在这里用餐吧。轻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赵先生,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都是大厨在做。你尝尝我们店里的拿手菜,回头帮我们餐厅美言几句。” 褚唯一只有硬着头皮和他一起用餐。 每一个菜名取自一首经典歌曲,别具匠心,耐人回味。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大厨是台湾人,我亲自去台湾请来的。当时几个合伙人,出了资金就撒手不管了。” 褚唯一没有想到他会亲力亲为,“您一定很喜欢美食。” “什么您不您的,叫我名字吧。赵珏,王玉珏。” 褚唯一扯着笑,还真叫不出来。 临走时,赵珏邀请她下周二过来玩,“有个晚会,到时候来玩。” “谢谢。”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她背着双肩包,穿着背带裤,这样的装扮像足了学生。赵珏站在灯影下,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他才给宋轻扬打了电话,“周二晚上到餐厅来吧。” “我没有时间。” “你不要后悔啊,我可是请了特别的人。” 宋轻扬不感兴趣,“随便你。” “你会后悔的!”赵珏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无聊,大概就是看不惯宋轻扬那副冷冰冰的态度吧。 宋轻扬最近每天都要看一遍《华星日报》,助理特意订了一年的报纸。习惯一旦染上,就是日复一日的事了。 “宋总,这是下周的工作安排,新一季度的产品发布会,需要您出席一下。” 宋轻扬放下报纸,“下周二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方总约了您。” “取消吧。”他了解赵珏的个性,不达目的他不会罢休的。算了,去一趟餐厅吧,顺便带上她,“遇见另一半的你”那里的食物,她应该会很喜欢的。 褚唯一这几天又失眠了,稿子改了一遍又一遍,坐在办公室里,她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其实她想要的生活是每年可以去不同的地方旅游,晚上坐在桌前写写故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周二下午,褚唯一正在写稿子,赵珏打来电话。 “褚唯一,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让人来接你。” 褚唯一怔住了,大概是长时间在思考,大脑一时间转不过来,“赵先生?” “对,是我,赵珏。今晚,我们餐厅有活动。” 褚唯一抚额,“我今天还有事,工作还没有做完。” “你要加班吗?我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 褚唯一咬牙,“我下班后过来。” “那我等你。”赵珏扬起嘴角。 褚唯一叹了一口气,唐薇在对面望着她,“怎么了?” “一个难缠的——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褚唯一摇摇头,“普通朋友。” 下班后,她稍稍收拾一下便坐地铁去了“遇见另一半的你”。六点多的光景,店里已经坐满了人。 服务员引着她去了二楼。 赵珏一身休闲装,坐在角落的位置,见到她,脸上立马浮出笑容,“褚唯一,你终于来了。” 她实在不知道赵珏叫她来做什么,难道还想让她以今晚的活动写篇报道? 七点钟,楼下一阵喧闹,女歌手浅浅吟唱着时下流行的歌曲。 赵珏解释道:“褚唯一,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遇见另一半的你’吗?” 褚唯一不解,竖起耳朵等着他下面的话。 “咳咳,暂时先不说了,我朋友来了,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怎么老是有人喜欢说话说一半呢? 只见赵珏挥着手,“轻扬,这里——”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小? 宋轻扬看着赵珏的眼神绝对不算友好,赵珏却一脸的嘻嘻哈哈,“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褚记者——” “嗯。”宋轻扬接着他的话,看向褚唯一。 褚唯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嗨——” “坐吧!” 赵珏继续,“你们认识啊?” 宋轻扬冷冰冰地看着赵珏,“下面有人找你。” 赵珏赖着不肯走。 “是个美女。” 赵珏这才下楼。 “身份证办好了吗?” “暂时用临时身份证,一个月后可以去拿新的。”他们好像有些日子没见了。 褚唯一端起水杯,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又将杯子放到他的面前。 宋轻扬嘴角轻轻浮起一抹笑意,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褚唯一问:“这是什么活动?” “纪念相遇。” 难怪这么多年轻的男女,都是情侣。 “餐厅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就知道瞒不过她。 遇见另一半的你,只一眼便想到了一辈子。 楼下传来欢乐的尖叫声。 宋轻扬凝视着她的眉眼,皮肤晒黑了些,不过衬得一双眼睛又亮又有神,“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褚唯一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你们杂志的采访取消了吗?” 褚唯一不掩自己的激动,“你真的愿意?” 他挑眉,“我既然答应你了怎么会反悔,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言而无信的人?” “那这周六你有没有空?”她按捺住激动。 “你在约我?”宋轻扬问。 褚唯一厚着脸皮点头,“你方便吗?” 宋轻扬又喝了一口柠檬水,他不疾不徐地回道:“应该有时间。” “宋轻扬,为了答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宋轻扬沉默片刻,“好啊!”眼底克制着什么。 喧闹的餐厅,似乎只有这一处的安宁,头顶的吊灯发出暖橙的光芒,映在两人的身上。 徐志摩说过,世界充满了我们相遇的机会,我却始终无法遇见你。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那人,请努力一点,勇敢一点,因为相遇不易。 餐桌上盛开的百合,淡淡的芳香让人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宋轻扬的手随意地搁在桌面上,“不是负责报纸版面的吗?怎么去杂志部了?”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内双,眼睛越发显得英气。 “负责美食专栏的同事回家待产了,临时找不到顶替的人,主任就让我过去了。”说完,她想到了什么,“这些日子不是不联系你,我每天都要出去。” 宋轻扬微微侧首,眸光浮动,“难怪看你黑了一些。美食专栏也不错,D市有个地方好吃的东西很多,有时间带你过去。”他的眸子清亮如星辰一般,没有冷冽,而是异常柔和。 褚唯一看着他俊逸的五官稍稍愣神,宋轻扬不动声色任由她的目光打量着。 片刻,褚唯一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看着他,实在太不礼貌了。她端着面前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掩饰着。 窗外的梧桐叶随风摇动,六月,风动,心动。 十点多,活动结束,人渐渐散去。赵珏跑上来,“人走得差不多了,轻扬,下去唱一首。” “不去。” 赵珏眸光一转,直接拉住褚唯一的手臂,“褚唯一,走,我们去唱歌。” 褚唯一没辙,看向宋轻扬。 宋轻扬起身,顺手将褚唯一拉到自己身边,“下去吧。” 赵珏嘴角暗笑,“褚唯一,你听过宋轻扬唱歌吗?” 褚唯一摇头。 “你有耳福了。” 宋轻扬唱的是陈奕迅的《十年》,声音温柔,歌声醉人。她望着他,心里软软的,还有一种许久不曾有的激动。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夜深了,霓虹灯发出柔和的光,照亮着夜色。 宋轻扬开车送她回家,褚唯一靠在座椅上,倦意袭来,她轻轻问道:“你也喜欢陈奕迅的歌?” “高中同桌喜欢,我被迫听了两年。” “可是你唱得很好听。”她又问道,“你还喜欢谁的歌?” “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舒缓的歌曲就行。” 褚唯一侧首,“那德国歌曲呢?有没有好听的?” 他认真地想了想,“Du Fehlst Mir So,这首歌还不错,回去之后,我发给你。” 他记得这首歌,因为它的歌词。 Du fehlst mir so(我好想你) Wie ein Stern ohne Licht, bin ich ohne dich(没有你,就像星星失去光芒) Du fehlst mir so(我好想你) “好啊,不过我肯定听不懂。很多粤语歌虽然听不懂,可就是好听。” 他笑着,“我翻译好再给你。” 她支起身子,神色泛着慵懒,“宋轻扬,我发现你人真好。”好得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他依旧挂着笑,傻丫头,那是对你啊。 周五晚上,同事们组织聚餐,褚唯一一连几个晚上都在熬夜,她想回去睡觉,便不去了。 “小褚,是不是有情况了啊?” 褚唯一收拾着包,“明天要出去,晚上回去做点功课。” “你这么勤快,我们心里可有负罪感了。”说话的是报刊的另一个组长,三十多岁。 “徐姐,我是新人,总得多学习,才能赶上你们。” 徐柳淡淡地笑笑,“那我们就出发吧。”听说她有些后台,一到报社就被委任组长一职,向来自视甚高,谁也瞧不上。 唐薇走在褚唯一的身旁,“徐姐这个人就是小心眼,她肯定是嫉妒我们,谁让咱年轻貌美呢。” 褚唯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美女赶紧去吃饭吧。” “你也是,说好采访我和你一起去的。唯一,辛苦你了。” “玩得愉快。”褚唯一冲着她摆摆手。 褚唯一回家前顺便去了一趟超市,她穿着及膝短裙,小腿被蚊子咬了七八个包,又痒又难受,到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毕业后的一段时间她饮食没有规律,后来胃不好,时不时胃疼,最严重的一次胃炎差点住院。那次之后,她开始注意,平时也不敢随便打发自己,渐渐也会做些简单的食物了。 骨头汤做汤底,加入猪肝、肉丝、面皮,又放了两勺豆豉酱,面条是手擀面,口感很Q,最后用小火慢慢熬,半锅汤熬到二分之一后撒入一把蔬菜。 这也是褚唯一最拿手的招牌菜了,小时候奶奶常给她做,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做的和奶奶做的味道不一样。 晚饭后,是褚唯一雷打不动的码字时间,桌面上有个文件夹,是唐薇发给她的,鼠标在上面停留了几秒,她才打开。 姓名:宋轻扬 年龄:26 生日:6.6(双子座) 褚唯一突然笑了,这个日子,高考的第一天,那年高考,他是怎么过生日的? 身高:182 血型:O 家庭住址:××路××号 褚唯一实在佩服唐薇竟然查得这么详细,花痴的女人太可怕了。 文件里还附了一张宋轻扬高中时代的照片,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单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正在侧首和同学说话,就是这个角度被人抓拍下来,真是恰同学少年啊! 唉,那时候她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却和他从来没有交集,也是,文科班和理科班离得那么远,没有交集也是正常的。 宋轻扬,禇唯一的脑海里浮现着他的面庞,她关了文件夹,不敢多想。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郗清远来电。 褚唯一拿着手机,犹豫了几秒才接通。 “姐姐——” 褚唯一一听是宁宁的声音,紧绷的细胞慢慢松下来,“宁宁——” “姐姐,你怎么不来看我?” 褚唯一:“……” “明天你过来看我好不好?”郗宁远年纪小,可是思维清晰,语言能力又强,几句话就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可是姐姐明天还要上班啊。” “姐姐,你骗人,明天是星期六,我都不用去上学。”宁宁很执着,“姐姐,我想你了。” 褚唯一最受不了小家伙撒娇了,“姐姐明天真的有事,答应别人了不能食言。” “哼——”那端就没有声音了。 “宁宁——”小家伙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可能会哭。 “是我——”郗清远的声音传来,“我一会儿去哄哄他。” “谢谢——”褚唯一涩涩地开口。 “你有时间再过来吧。”郗清远沉默了一下,“阿姨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 褚唯一沉默了一下,“我妈怎么了?” “老问题了,高龄产妇,生完宁宁后没有休息好。” “周末我过去。” “那好。” 挂了电话,郗清远轻轻嘘了一口气,眉头微拧。 宁宁仰着头扯了扯他的裤子,“哥哥,姐姐还是不来吗?” “姐姐答应周末过来看你了。” 宁宁双手抱着手臂,有些委屈,“我觉得姐姐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她了。” 郗清远把他抱到怀里,“怎么会?这样吧,下回我们约姐姐去坐摩天轮。” “你可不要骗我,骗人找不到老婆。”郗宁远认真地说道。 “嗯,哥哥找不到老婆,那和谁生活呢?”郗清远哭笑不得。 “和姐姐啊,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童言稚语一笑而过。 郗清远的心里泛起了无穷无尽的苦涩。 第5章 现在认识也不晚 第二天早上九点,宋轻扬如期打来电话,褚唯一站在二楼窗口,看到他人站在车旁,白衣俊朗的男子,一大早出现在这里很惹眼。 她在电话里快速地说道:“宋轻扬,你等一下,我就下来了。” 院子里栀子花盛开了,空气里满满的花香。 两分钟后,她如风一般地跑出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穿了条白色的休闲裤,而他今天也是白色休闲装,心有灵犀的搭配,只是她却没有意识到。 “前面那条路正在修不好走,得掉个头,从东边走。” 宋轻扬没有发动车子,指尖微微敲了敲方向盘,“我们去中山街,那里有很多美食店。” 褚唯一不解,“怎么了?你不认识路吗?就是前方那个路口,先右转,前面有个丁字路——”她专注地指着,表情认真,说完看着他。 宋轻扬抿抿嘴角,“你没有系安全带。” 褚唯一:“……” 宋轻扬侧身微微往前倾,褚唯一手忙脚乱,“我自己来。”而他只是去调了后视镜。 褚唯一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神哪,救救我吧!丢死人了! 宋轻扬敛着笑意,车速平稳。 “你什么时候学的车?”她主动打破沉默。 “高中毕业后学的,你算算几年了?” “六年了,你是老司机了。”说完,她就顿住了。 “学车不难的,尤其是自动挡。” 褚唯一心想幸好,宋轻扬不明白“老司机”的含义。 “你要学车?” “我们平时外出采访,开车会比较方便,而且女孩子晚上一个人打车的话也不安全。”最近老出一些负面新闻,女孩子在外还是得注意。 宋轻扬神色凝重,轻轻喟叹,“你经常很晚回家吗?” “倒不是经常。” 他嘴角动了动,想说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到了中山街,他停好车,褚唯一一下车就惊住了,“中山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一条街全是民国风格,灰色的石砖,带着无声的历史感,两边高大茂密的梧桐树,正值夏季,树叶密集地遮住了阳光,地面留下斑斑点点的光芒。 “我们高中毕业那年,这里开始重建。” 褚唯一感慨:“我只是离开六年,没想到D市变化这么大。” 宋轻扬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样子,“你很久没有回来了,可能不知道。” 褚唯一赶紧拍了几张照片,拍照的手法专业,外行人会以为她是摄影师,等她拍好照,回头看到宋轻扬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 他从容说道:“前面有家奶茶店,要不要尝一尝?” 褚唯一笑着,“好啊!”她的眸光一闪一闪的,“宋轻扬,真是奇怪,我们三年校友,我以前在学校却从来没有见过你。” 宋轻扬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褚唯一内心腹诽:我应该早点抱大腿,默默扫了一眼他的大腿,修长有力。 宋轻扬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现在认识也不晚。” 前面小店正放着奶茶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是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褚唯一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泛起了酸酸甜甜的味道,上一次她曾一个人去看奶茶的演唱会,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只能看着大屏幕上的她。当奶茶开口吟唱的刹那间,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宋轻扬发现她低下头,情绪微微变化,“你相信缘分吗?” 车水马龙的街角,风在动,树在动,心底的那根弦也在浅浅地波动。 她相信缘分,只是她没有告诉他。 拿出来她准备好的问题,她轻轻咳了一下,“那我就开始采访了。” 宋轻扬一手搁在木桌上,修长的手漂亮得完全可以去做手模了,另一只手随意地搁在大腿上。 “大学一开始学的是土木工程,后来为什么要转专业?”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字道:“学土木工程是小时候的梦想,小时候很喜欢构造高楼大厦,至于原因,理想和现实总有一方要妥协。” 褚唯一点头,表示理解,“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真的是件幸福的事。” “你呢?为什么会选择社会学?”他反问道。 “我们学校最热门的专业是理工科,我是文科生根本没有选择。” 宋轻扬笑笑,“没有想过转专业?” 褚唯一摇了摇头,“善始善终吧,当时也不想那么麻烦。” “善始善终。”宋轻扬重复了一下。 褚唯一继续提问。 他缓缓回答,她快速地记在笔记本上,十个问题很快结束了,最后一个问题有点涉及隐私,褚唯一之前就在犹豫要不要问,最后还是放弃了。 “好了,我的问题到此结束。”褚唯一突然想到一件事,专访的话最好配上他的照片。 “能不能在这里给你拍一张照片?”她紧张地说道,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和人打交道了,以至于现在和人说话都紧张得心乱跳。 “拍照?你要拍我?”宋轻扬抿了一口果茶,有些甜,他不是很喜欢甜的东西,可是这茶喝在嘴里味道还不错。 “不是,配合采访。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不拍正脸,拍你的侧脸?”她殷切地看着他。 宋轻扬动了动身子,“你以前做采访也给别的人拍过吗?” 褚唯一以为他担心她的摄影技术,“没有,我以前拍的风景多。”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 “你放心,我拍好会让同事修图的,再说你长得又不丑,不修图都没事。” 宋轻扬扬起嘴角,“你拍吧!” 她开始寻找角度,“宋轻扬,你的头可以稍微低一点。” 风轻轻扫过,吹动着她的笔记本。他的目光落在那页纸上,最后一个问题用黑框标注起来,很醒目。 问题是:你有女朋友吗? 宋轻扬回到家时,母亲正在修剪家中的植物,“回来了?” “前些日子不是才修剪的吗?” “这枝丫长得快,不修影响整体美。” “妈,你应该教园艺,不该教会计学。”宋母以前是大学老师,现在是学校党委副书记。 宋母放下剪刀,“轻扬,我有个朋友托我一件事,安排一个姑娘去你们公司。” “妈,我那里不行。”宋轻扬直接拒绝。 “是你们李校长托我的。” “我那里暂时不缺人。”他向来公事公办。 “李校长难得托我一件事,要不改天大家见个面?” “我最近没有时间。” 见儿子软硬不吃,宋母一脸的无奈,“你给我记着这件事,先前李校长的夫人还给你介绍过对象。”提到这个话题,宋母就头疼,“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女孩子给我瞧瞧。” “好了,妈,这事以后再说,阿姨呢?晚饭做好了吗?” 宋母轻哼,“阿姨的儿媳妇昨天生了,她回家了。” 宋轻扬突然觉得今天回来得不是时候,“等回头我包一个大红包给她的孙子。” “我什么时候能抱孙子呢?” “妈!”宋轻扬突然正色道,“您再等等,最快也要一两年吧。” 宋母以为他在敷衍自己,没把他的话当真。 褚唯一养了一只折耳猫名叫小耳朵,还有一对接吻鱼,最近折耳猫老是去撩接吻鱼,她便把折耳猫交给李貌的妈妈养了。 这天,她买完鱼食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双男士运动鞋,知道是李貌过来了。 推开门果然就见李貌以“葛优躺”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听见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回来了?” 褚唯一放下手中的东西,“你几天没洗澡了?臭死了!” “妹妹,这是男人味!不懂了吧!” “臭男人吧!下回我得换个藏钥匙的地方。”她习惯把钥匙藏在门口的垫子下。 李貌爬起来,“过两天我要去北京演出,小耳朵我给你带过来了。” 小耳朵乖乖地待在窝里,一个月没见主人,也不热情了,似在控诉主人对她的抛弃。 褚唯一摸摸小耳朵,“小耳朵,叫一个。” 小耳朵懒懒地撇过脸没理她。 “不是说猫是最长情的动物吗?怎么它就不理我了?李貌,是不是你教唆的?” “这猫啊,通人性,知道谁对它好,小耳朵,过来。”他勾勾手指,小耳朵弓着身子噔噔地过去了。 褚唯一直呼:“小耳朵太没良心了。” 李貌打了一个哈欠,见她茶几上的笔记本还开着,“你现在周六还要加班?这人谁啊?” 褚唯一喝了一口水,天热嗓子都要冒烟了,“宋轻扬,D中的。” 李貌想了想,“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校庆啊。”褚唯一拿着鱼食准备去喂鱼。 李貌打开她的文件夹,“你干吗收集他的资料?看上他了?”语气很不好,吓得她手一抖,鱼食撒进鱼缸一大包。 褚唯一怕鱼撑死,赶紧拿渔网捞鱼食,“李貌,你要害死我的鱼了!” “回头我再给你买两条。”李貌走到她身旁,正视着她,“唯一,宋轻扬就是长得好看些,你们这些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不懂人心复杂,不要对他心存幻想。” “为什么?”她轻笑,“你不是希望我早点嫁人吗?我觉得他就挺合适的。” 李貌脸色一僵,忍了半天,“我听说过他是GAY,不喜欢女生,要不然也不会单身到现在。”其实这是他胡扯的。 褚唯一当然不相信,她又不是没和宋轻扬接触过,“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 李貌反问道:“你不会喜欢他吧?” 褚唯一翻了翻白眼,“饿了,我去做晚饭。” 一顿饭,两人吃得闷闷的,大概是因为先前的话题不愉快,李貌有意岔开话题,“这排骨挺入味的。” “我昨晚上就开始用酱腌了。” “厨艺见长。那啥——”李貌明显还有话要说,“我爸说阮姨病了,你知道吗?”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褚唯一放下筷子,微微一笑,“你吃饱了?” “没!”他赶紧夹了一块排骨,小心地问道,“唯一,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啊?你还不能原谅阮姨?” “你想多了。” “要不是这房子拆迁,你会回来吗?” 褚唯一无力回道:“在哪里不一样,很多人还北漂呢。” “褚叔和阮姨现在各自有了他们自己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你想他们当一辈子的怨偶?” “厨房还有一些排骨,我去给你装好,你带回去吃。”她起身去了厨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貌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有千千结,何人能解? 又过了一个星期,褚唯一终于去了郗家。 郗家位于城东的别墅区,褚唯一从地铁出来后,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小区,好不容易按照标志牌找到郗家。 按了几下门铃,褚唯一隔着铁门,看到绿意盎然的院子,好像又多了很多植物。 不多时,一个小身影冲出来,“是姐姐来了——姐姐——” 打开门,小家伙一下扑到褚唯一身上,小肉球重重的,褚唯一抱起他,他剪了头发,发顶留了一个圆形,像个小和尚。 郗清远跟在后面,“来了。”他接过她买的东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褚唯一:“给郗叔和我妈带的。” 宁宁:“姐姐,有我的吗?” 褚唯一:“有啊,给你买了玩具枪。” 阮莹和郗父见到她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郗父五十多岁,不过保养得好,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唯一好久不来了,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好。”她看着阮母,“妈,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没多大的事。” 郗父却说道:“你妈连做了三台手术,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呢。” 阮莹解释:“没办法,当时没人,我只好上了。” 郗叔和母亲很恩爱,她真的不该再纠结了。 阮母望着她,“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褚唯一苦笑,最近太忙了,总是熬夜。 郗父是中医,现在是中医院的副院长,“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褚唯一照做了,一旁的宁宁也跟着做。 “多喝水,最近吃点苦瓜,不要熬夜。” 褚唯一连连点头,“郗叔,苦瓜能换别的吗?” “良药苦口,回头我写个配方,让清远配好给你送过去,你平时泡水喝。” “谢谢郗叔。”她嘻嘻一笑,“最好是美容养颜的。” 宁宁忙问道:“爸爸,我呢?” 郗父叹了口气,“你啊,少吃肉和零食,多吃蔬菜。” 宁宁嗷嗷地叫起来,“不要不要嘛,我要吃肉。” 褚唯一圈着他肉肉的胳膊,“都快赶上我了,宁宁,你要减肥了。” 阮莹慈爱地看着小儿子,“宁宁,姐姐小时候可听妈妈的话了,不挑食,爱吃蔬菜,你要向姐姐学习知道吗?” “那好吧,那我就少吃一点肉吧。” 午后,郗父去书房看书,郗清远带着宁宁去午睡,客厅里只剩下褚唯一和阮母。家里的植物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褚唯一沉闷地坐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倒是阮母打破了沉默,“上次见的那个律师后来有联系吗?” 褚唯一玩着宁宁的魔方,郗清远很快就能弄好,她却不行,“妈——”小时候很多人说她像妈妈,她很高兴,因为她的妈妈是个大美女,“你们不要再给我介绍了。”她不想结婚。 阮莹眉心一拢,“你二十六岁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两岁了。”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啊,而且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得看缘分。” “你们都不急,我们可急得都睡不好,清远也是,你也是。”阮莹叹了一口气,“还有,老房子快拆迁了,到时候搬过来住好不好?” 该来的还是来了。 褚唯一早已想过怎么回答,“妈,我已经找好房子了。” “什么时候的事?”阮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褚唯一咽了咽唾沫,“二月份。” “竟然这么久了,你哪里来的钱?” “稿费,还有奶奶留给我的钱,剩下的我准备贷款,奶奶那套房子拆迁也会有一笔拆迁款,你不用再给我什么。” 阮母失笑,“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是吗?” 褚唯一没有说话。 “好吧,随你吧。”阮母扯了一抹笑,“不过以后有事提前和我说一下,买房子那么大的事,万一遇到骗子怎么办?” 褚唯一笑笑,“我问过朋友了,精装修的房子手续办好就可以入住了。” “那就好。”阮莹说道,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失落。 吃过晚饭,褚唯一要回去,宁宁抱着她的腿,哭着喊着姐姐不走,最后郗清远送她出了门。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点亮了灯,灯光交相点缀着夜色。 他们一路无话直到出了小区。 褚唯一:“好了,我自己去坐车。” 郗清远看着她,眸色很深,“也不是多远。”他继续往前走着。 “等我配齐了药再联系你。” “不用麻烦了,我不喜欢吃那些。” 突然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快地跑出来,从褚唯一的脚边穿过,她吓得脚步一乱,幸好郗清远拉住了她的手。 她惊出一身冷汗,“什么东西?” “是野猫,小区有十几只野猫。”郗清远说道,她的手腕细细的,他一只手就圈住了。 褚唯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目光看向灌木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郗清远扯了扯嘴角,笑容很浅,“你以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有次晚上十点多还从家里跑去医院找阮姨。” 提到以前,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那是以前小,不懂事。”她撇开眼睛,“就送到这里吧,我下去坐地铁,你也早点回去。” 她转身,郗清远神色紧绷,“唯一,你以前的勇气还能找回来吗?” 褚唯一双脚定住了,“找不回来了。” 再见了,郗清远! 郗清远看着她消瘦的背影,那年夏天,她奶奶去世一个月后,她一个人躲在家里,他去找她,她抓着他的手,“清远,以后你不能离开我。” 他说:“我一辈子陪着你。” 一辈子那么长,她和他分别了六年,却错过了一辈子的时间。 第6章 我慢慢还你 宋轻扬的采访稿交上去之后,褚唯一开始专心忙她的美食专栏,结果当月杂志销量比上个月多了一倍,杂志部那边乐开了花,开会时周主任重点表扬了她,她也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心里美美的,计划着要不周末去周边小镇两日游。 只是那日之后,办公室的气氛有了些微的变化,职场就是这样,新人锋芒过大,就会受到排挤。 “小窦,年初你找宋轻扬连面都没有见到,到底是校友面子大啊!” “现在这个社会拼的就是关系。” 沈琳打断了他们的话,“唯一,你把这篇稿子改一下交给主任。” 褚唯一感激地看了一眼沈老师,“好的。” 等褚唯一离开,沈琳和对面的徐柳说道:“人家一个小丫头,你和她计较什么?” 徐柳哼了一声,“她是你带出来的好徒弟,你就护着她。” “我说姐姐,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和我说这话。” 徐柳知道沈琳是不想她为难褚唯一,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开玩笑呢,周末去逛街。” 沈琳笑笑,“好啊!” 唐薇和褚唯一去了茶水间,只有两人在,褚唯一叹了一口气。 “唯一,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 “那你下午怎么都不说话?” “我在想下个月青年企业家的采访能找谁?” “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你本来就是帮他们干活,这倒好了,吃力不讨好,合着一边酸你,一边还分享你带来的效益。”唐薇愤愤不平。 “你反过来想,就当是锻炼吧,在哪里工作不都会遇到吗?” “我真是服了你的好脾气,我要是男人就找你这样的做我的女朋友。” 褚唯一笑着,“我这样的女朋友好欺负是吗?” “才不是!好好养着宠着。对了,你怎么没有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怕他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要追他怎么办?” “那不正好,你可以顺势而上。对了,要不要送一本杂志给他?” 褚唯一侧目,“这是女性杂志,他不会看的。” “诚意知道吗?你连一本杂志都舍不得送,人家会怎么看我们报社?万一以后咱们报社和他的公司有合作怎么办?” 褚唯一默默地往前走,“回头我给他寄一本。” 唐薇扯着她的手臂,“唯一,这么个人间绝品你为什么不主动一下?” 褚唯一无言以对。 “小道消息,听说宋轻扬有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 唐薇指了指前方的人,“她昨天看到的,说是女朋友很漂亮,身材超级赞,女神级的。” 褚唯一愣怔了一两秒,才扯了扯嘴角,“他有女朋友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唯一,你就没有一点惋惜吗?” 惋惜? 大概有一点吧,种子还没有破土就烂在土壤里了。 褚唯一对着电脑,整理照片,到了下午眼睛渐渐开始模糊,她习惯性地揉着眼角,就听到对面人说着话。 “唯一,你怎么哭了?”同事的声音又细又高,惹得办公室的人都看过来。 “眼睛有些痒。”她揉了揉,好像肿了。 徐柳来了一句,“工作归工作,宋轻扬那样的公子哥,你也别放在心上。” 褚唯一咬牙忍住了。 到了下午,右眼越来越肿,估计是过敏了,这两天梧桐飞絮漫天,很多人都患上了过敏症状。 唐薇劝她,“你还是早点去医院看一下,下班我帮你刷卡。” 这种情况她以前也有过,回头去药房买点过敏药还有眼药水就可以了。 她继续整理照片,准备打包一个文件夹发给宋轻扬,再一次查看了照片,鼠标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脸部轮廓的线条俊美柔和,一束光芒从他脸上打过,透着一股魅惑。 其实,她给美编的照片并不是拍得最好的。 她将照片全部发到他的邮箱,并且附上两个字:谢谢。最后,她还是选择删除了桌面上的文件夹。 褚唯一,不要动心。 夜里,突然狂风骤起。 褚唯一吃了感冒药,整个人昏沉沉的,卧室的窗在风中摇曳,猛地一声脆响,玻璃碎了。 雷声轰隆直响,闪电划过,夜空骤然如白昼。 豆大的雨点顿时打进来,褚唯一拿来盆放在窗下,刚走了两步,整个人一滑跌落在地,后背一阵刺痛。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来到床边找到手机,迷糊中拨通了号码。 她的脸贴在床单上,手机搁在耳边,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刺痛一阵又一阵,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 “李貌,我刚刚跌了一跤,好像被玻璃扎到了——” “褚唯一——”他刚刚睡醒,嗓音沙哑,紧绷,“等我。”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半夜被她的电话吵醒,褚唯一有些过不去,“李貌,外面下雨,你开车小心一点。” “好,我一会儿就到。”他沉声安抚着她。 冷风灌进来,她的头越来越重。 “唯一,不要挂断电话。” “好。” 他已经穿好衣服,拿着钥匙,出门了。 雨淅淅沥沥,像迷雾森林。 “唯一,你忍忍,我马上就过来。”宋轻扬声音满是紧张,他匆匆套上衣服,下楼拿起车钥匙大步往外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迷糊中褚唯一听到一个紧张、急促的声音在叫着她。 她睁开眼,看到他,他的鬓角有雨水滴落。 她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是他? 褚唯一意识清醒了大半,苦笑,“我打错电话了。” 他眸色深沉,轻轻地检查着,她浅色睡衣上有两处被血染红了,“跌到哪儿了?”那双眸子如曜石一般,藏着浓烈的情意。 褚唯一望着他,大脑像放空了,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他托起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去医院。” 褚唯一慌乱地抓紧他的衣服,“宋轻扬——” 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四目相对,她看到他深暗的眼眸,像旋涡,“谢谢——” 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她尴尬得手足无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耳边传来他呼吸的气息。 “唯一,幸好你打错了电话。” 哎,乱了乱了。 心底像有只小鹿在怦怦直跳。 半个小时后到达省中医院,挂了急诊,拍片检查。 医生看着片子,“没伤到骨头,也没有脑震荡,背上的伤一会儿涂点药水,过两天就好了。” 宋轻扬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缴费。” 他一走,那医生就打趣道:“唯一,眼光不错。” 褚唯一赧然,下车后,宋轻扬一路抱着她进来的,晚班护士医生都瞧见了,“黄叔叔,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我妈妈。” “你这孩子——好,我不说,什么时候谈男朋友的?你妈妈上次还说你没男朋友,让我帮忙给你介绍呢,她这回该放心了。” 褚唯一只是笑笑,误会就误会吧。 宋轻扬回来时见她在和医生聊天,医生一脸的和蔼可亲,好像在看自己人一样,“小宋回来了,唯一,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褚唯一应了一声:“黄叔叔,麻烦您了。” 医生一走,病房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褚唯一不敢看宋轻扬,她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今晚麻烦你了。” 宋轻扬微微沉默一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 宋轻扬看着她一脸窘迫,“早点休息。” 她终于抬头,目光依旧闪烁,“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等你睡着了,我就走。”他的嗓音如低沉的乐曲。 “宋轻扬——”她想说什么呢? 他慢慢靠近她,抬手理了理她脸颊的头发,“睡觉吧。”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近了。 褚唯一醒过来时,看见靠在沙发上的人,她的目光留恋在他的身上,他竟然没有走。 内心震动,扑腾扑腾地乱跳。 宋轻扬似是感应到什么,慢慢睁开眼,四目相对,一时间,褚唯一无所遁形。 “早上好!”她扯着笑。 “早。”他揉揉眼角。 “你怎么没有回去?”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褚唯一摇摇头,“还好。”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 “我想等下出院。” 他望着她,目光温和,“好。”他从来不会多问什么。 她怕在医院再遇到熟人,于是吃过早饭就收拾好东西出院了。她就像一只鸵鸟,一时间怎么也改变不了自己。 宋轻扬送她回去之后回了一趟家,见他一脸的疲倦,衣着微乱,宋母惊诧,“轻扬,阿姨说你半夜出去了,发生什么事了?” “朋友受了点伤。” “情况严重吗?” “还好。” “什么朋友?女孩子吗?” 宋轻扬勾着嘴角浅笑,“是啊,女孩子。” 宋母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自己,“你以前的同学?” “我先上去换衣服。”说完大步上了楼,留下干着急的宋母。 “轻扬——” 宋轻扬换好衣服回到公司后,又给褚唯一打了一个电话,褚唯一和单位请了两天假。 “在干什么?” “看电影啊。” “伤口上过药了吗?” 褚唯一犹豫了一下,“上了。”后背她够不到啊,应该不碍事的。 宋轻扬很聪明,“如果不方便,去医院让护士帮忙。” 她的耳根渐渐红了,他竟然都想到了。嗯,女孩子要是有个这样体贴的男朋友,受伤了有人帮着上药…… 哎,想多了,想多了。褚唯一在大脑不听使唤的情况下,霸气地回道:“我手长,够得到。” 宋轻扬没忍住笑意,“那就好,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去看你。” 挂了电话,她直接趴在沙发上,“丢脸丢到家了。” 褚唯一养伤的这段时间,她的新身份证也下来了,照片一如既往地丑。等她的伤好了以后,她立马就去驾校报名了,顺利地加入了考驾照的队伍。 宋轻扬上次去看望她时,建议过她,等到秋天再练,结果她还是按捺不住。 D市的七月,如同一个燥热的火炉,阳光猛烈,而第一天练车褚唯一就闹了笑话。 练习倒库时,褚唯一直接把车开到了铁栏杆上,结果车子下不来,一瞬间全场的人都在看她。 教练扯着嗓子喊:“你怎么不踩刹车!” 褚唯一额角直冒冷汗,刹车和油门已经傻傻分不清了,“怎么办?我下不来了。” 学员们大笑不止。 宋轻扬知道她第一天学车,特意给她打来电话,“学得怎么样了?” 她正在烦躁,抱怨了两句,“我感觉驾照考不下来。” 他在那端轻笑,知道她肯定遇到困难了,“慢慢来,不急,多向同学学习。” 褚唯一有几分尴尬,“最近练车的都是学生,我是大龄学姐。” 宋轻扬噙着笑意,“要不去学自动挡吧?” 褚唯一也听说过,“可是以后我要是遇到手动挡的车不会开怎么办?” 宋轻扬没告诉她,他身边很多女生,学了手动挡却从来没有开过,“那就继续加油。”或许可以找个人去陪她练。 “哥,你干吗这么看着我?”邱天双手抱臂,他正在放暑假,终日无所事事,今天路过他的公司,上来看看他的表哥。 宋轻扬开口:“你不是想开车吗?” “你的车肯给我开了?”邱天一脸的激动。 “最近去考驾照吧。” “不要!又热又晒!” 宋轻扬已经叫了助理进来,“帮他去天泉驾校报名。” “天泉驾校?那家离我家很远。哥——有你这么照顾弟弟的吗?”邱天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邱天的手续很快办下来,没几天宋轻扬便亲自开车送他去驾校训练场,烈日炎炎,邱天无精打采,“说好的,等我驾照考下来,你的车给我开一个星期。” “没问题,但是你必须一次性通过。” 邱天得意,“一言为定。”他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 褚唯一正在绕S弯,方向盘少打了半圈,车子差一点开到水沟里,吓得后排坐的人嗷嗷直叫。 下了车,褚唯一腿软得走不了路。 “褚姐,你别紧张啊!” 褚唯一一脸惨白,“你们去练吧,我休息一会儿。” 宋轻扬远远地就看到她,走到她身边时就听到她自责的喃喃低语,“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他失笑,假意咳嗽了一下。 褚唯一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一个人影,“你怎么在这儿?” 宋轻扬见她脸色微微泛白,“真巧,我表弟来练车。现在练得怎样了?” 褚唯一苦下脸来,“不好,倒库进不去,S弯轧管子,我感觉完蛋了。” 宋轻扬微微翘起了嘴角,“考试就不一样了,平时练习不好的基本上都能过。” 褚唯一眸光一亮,“是吗?你以前也这样?”明知道是安慰她,可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宋轻扬轻轻咳了一下,“我练了一天就去考试了。”他不想打击她,可是事实如此。 褚唯一有种暴走的冲动,不想和他说话了,她仰着头只觉得宋轻扬的脸一直在晃动,“宋轻扬,你别动,我眼花。” 一阵天旋地转,她渐渐软下来。 宋轻扬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唯一——”声音紧张。 邱天看到情况连忙跑过来,“哥,你把她怎么了?她怎么晕了?”一副“你做了什么”的表情。 宋轻扬抱着她去了车上,“应该是中暑了。” 邱天好奇了,“你认识她?你同学?不会是你女朋友吧?”这么紧张,还抱着人家。 宋轻扬拧开矿泉水,托着褚唯一的脑袋,她下意识地喝了几口,人也慢慢缓过来。 车上凉凉的空调吹着,有个陌生的声音在絮絮叨叨。 宋轻扬:“邱天,去见一下教练。” 邱天:“不急,等会儿再去。”他看着褚唯一,“你中暑了,现在没事了吧?” “邱天!” “干吗?” “你很吵!再吵下车!” “哥,你就不能温柔点,男人温柔,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 宋轻扬看了他一眼,邱天不再说话,打心里还是害怕他这个表哥的。 褚唯一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们。” “不客气。”邱天一脸的坦然。 宋轻扬:“……” 褚唯一看向宋轻扬,“谢谢你。” 宋轻扬皱着眉,“今天最高温度39℃,室外可能还不止,你在车里坐一会儿吧。” 褚唯一闷闷地说道:“我下周可能要去考试了。” “邱天傍晚会过来练车,你可以和他一起。”宋轻扬沉声说道。 邱天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表哥,他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个安排?! 褚唯一困惑,“那时候教练下班了。” “用我的车。” 邱天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没问题,我们一起练车,互相帮助。下周二我们一块儿去考试。”他哥的车可宝贝了,他想了很久了。 褚唯一:“你今天才来,下周二就考试?” 邱天微微扬起下巴,“我和你不一样,我就是来熟悉一下考场。” 褚唯一:“……” 褚唯一犹豫着,这样好像她又欠他的了,她咬咬牙不想接受,可是当她想要开口时,宋轻扬的目光让她情不自禁地改了主意。 她对这款洗发水完全没有抵制,唉,自控力太差。 “那就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除了吃饭,好像也没有其他方式表达谢意。 宋轻扬抿嘴一笑,“褚唯一,你欠我几顿饭了?” 褚唯一赧然,“我慢慢还你。” “好,我等你。” 邱天恍然大悟,原来,让他学车只是陪练。他受伤了,受到一万点伤害。 那之后的一周,宋轻扬每天下午都会过来陪他们练车。 邱天开着车满场跑,“学姐,你不用紧张,平常心对待,这种考试没什么难度的。” 褚唯一连连点头,年轻就是自信。 宋轻扬站在远处的大树下,邱天直角拐弯过去时,还喊了一声:“哥!”那意思是,你看我开得多好。 宋轻扬没有理他。 邱天吹了一个口哨,“我哥真酷!他高中时也这样?” 褚唯一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我那时候不认识他。” 车子刹车猛地停下来,邱天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怎么可能?我哥从来不主动和女生说这么多话的!” 褚唯一探出头观察了一下,“侧方位不是在这个点停车的,你超过线了。” 邱天一声叫:“靠!” 褚唯一开着宋轻扬的车,心里很不踏实,生怕把车撞到哪里,她赔不起。 邱天安慰道:“你别担心啊,就是把我哥的车撞到哪儿了,赔不起以身相许就是了。”褚唯一没脸看坐在一旁的宋轻扬了,真想把这聒噪的孩子扔下车。 宋轻扬缓缓开口,嗓音低沉悦耳,“专心开车。” 她慢悠悠地绕过了S弯,才敢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宋轻扬抬手帮她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不用绷得这么紧,身体放松。” 褚唯一哪里能放松下来,标准的小学生坐姿。 邱天无聊地坐在后面,扮演着电灯泡的角色,“哥,你别说话,不然学姐更紧张。” 等褚唯一终于顺利地通过了四项,她眉眼舒展开,“我竟然没死啊。” 宋轻扬侧头看着她,眸光缠绵,“这次挺好的。” 褚唯一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口干舌燥,宋轻扬,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迷人。 宋轻扬轻飘飘地说道:“比乌龟还慢,应该压不到线。” 褚唯一:“……” 他看向她,“今天练得不错,可以提前回去。” “好饿啊,我想吃烤鱼。”邱天身子凑到前面来,“我们去游水城那家。” 宋轻扬侧首看了他一眼,好大一个电灯泡,不过要不是他,他也没机会过来,算了,对他好点,“唯一,想吃什么?” 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她的心蓦地漏跳了一拍,“我请你们吧,只是现在游水城路上会堵车。” 邱天失落啊,“学姐,要不到你家,你随便弄点面条什么的,我没问题。” 这样好像有些敷衍吧?她看着宋轻扬。 宋轻扬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去你家方便吗?” 褚唯一哪能说不方便,“没问题。” 宋轻扬慢条斯理地下车,和她交换了位置,熟门熟路地开到她家门口,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陈旧的铁门已经生了锈,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像回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你们要喝什么?” “学姐,你不用管我们。” 宋轻扬站在客厅一角,那天晚上,他没有仔细看过房子,家具都是实木的,有些年代了,客厅的一面做成了照片墙,大都是她和一位老奶奶,最中间是她和老奶奶相依的照片,应该是她高中之前拍的。 褚唯一把水杯递给他,“这是我奶奶。”顿了顿,“我高一那年,她去世了。” 高一,宋轻扬眯了眯眼,眸色一暗,原来那时候是因为她奶奶去世了。 他说:“你们感情很好。” “是呀,我是我奶奶一手带大的。”褚父从事地质勘探工作,褚唯一出生半个月,他才从外地赶回来,所以妈妈一直是有怨言的。 “学姐,你还养鱼了啊,这是什么鱼?”邱天好奇地问道。 褚唯一收拾好情绪,“这是接吻鱼。” “接吻鱼?这鱼真的会接吻?” 褚唯一也苦恼,“刚买回来时会接吻的,最近不接吻了。” 宋轻扬一脸的黑线,突然间他的脚边冒出一团雪白的小东西,“喵——” 褚唯一蹲下身子,摸了摸小耳朵,“我养的猫,小耳朵。” 宋轻扬轻笑,“你家很热闹。”又是鱼又是猫,也不怕打架。 小耳朵似乎对宋轻扬很亲昵,乖乖地蹭着他的裤脚。 褚唯一连忙抱走它,生怕小耳朵会抓坏宋轻扬的裤子,“好奇怪,小耳朵很怕生的,不过它好像很喜欢你,果然异性相吸。” 宋轻扬眉眼直抽,他清了清嗓子,“异性相吸——”他看着她,猫倒是聪明,怎么主人的反射弧那么长。 褚唯一眨眨眼,“你们坐一下,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没有的话,我得去一下超市。” “不用那么麻烦,有什么做什么。” 院中的葡萄藤结满了晶莹的葡萄,邱天摘了一颗葡萄,不是很甜,他坐在秋千上,“哥,这里让我想起小时候了。” 宋轻扬手扶着秋千架,目光深远,随手晃了几下,秋千吱吱作响,“下来,那么重也不怕把秋千坐断了。” “又不是你家的。”邱天反驳,再看到他哥冷如刀锋的目光之后,他跳了下来,“你太霸道了!控制狂!”邱天气炸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晚饭褚唯一煮的馄饨,用乌鸡汤做的锅底,味道鲜美,邱天赞不绝口。 “学姐,这馄饨真好吃。”刚刚说没有食欲的人吃了二十个馄饨。 褚唯一噙着笑意,“我在厦门旅游时,住的那家酒店餐厅的馄饨特别好吃,后来我去问了大厨,大厨教了我。馄饨皮很有嚼劲,汤是乌鸡汤,美容养颜。” 邱天正在抱着碗喝汤,一听是乌鸡汤,“我这个小鲜肉哪里需要美容养颜,哥,你多喝一点。” 宋轻扬气场十足,看着褚唯一,“我老吗?” 褚唯一眯着眼笑起来,“你一点都不老,只是少年老成吧。” 少年老成?这还不是变相说他比实际年龄老。 宋轻扬拧眉,“褚唯一,我比你大四个月。” 褚唯一不明所以,“我知道啊,上回采访你时,我提前做了功课,你是双子座的。” 邱天加入话题中,“双子座的人就像谜一般,尤其男人,花心多情,见异思迁,唉,好可怕,女孩子遇到双子男一定要睁大眼睛。” 宋轻扬微微一笑,“我从来不相信星座,褚唯一,你信吗?” 这时候她也不好意思说信,“还好吧。”她的微博关注了好几个星座大师呢。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大脑里不停地浮现着宋轻扬的面孔,挥之不去。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么走进她的生活,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她。 从校庆到S市偶遇,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她,再到他陪她练车,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那么巧合吗? 难道仅仅是看李校长的面子? 难道他对我有意思? 他看上我了? 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第二天,郗清远过来给她送中药,两人约在附近一家咖啡厅见面。 褚唯一提前走的,没想到郗清远来得比她还要早。 他问:“你要喝什么?” “焦糖咖啡吧。” 郗清远皱眉,“睡眠不好怎么还喝咖啡?” “习惯了。” 郗清远把药包递给她,“每天一包。”袋子里都是一小包,很方便。 “谢谢。”她接过,指腹摩挲着袋子。 “阮姨说你考驾照了?”郗清远细看着她,瘦了也黑了。 “练了七八天了,后天就去考科目二。”她还是有些担心。 郗清远笑了笑,“不要给自己压力,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的。” 药包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褚唯一拿到鼻尖闻了闻,沁人心脾,“这里面都有什么?” “首乌藤、合欢皮、墨旱莲、仙鹤草,都对睡眠有很好的帮助。”到底是中医世家,说起中药名熟练得就像背诗一般。 “中药名字都那么好听,其实,小孩子取名还可以从中药里挑。” 他笑,“我有几个同学孩子的名字就是取自中药名。” 褚唯一眨眨眼,“郗叔怎么当初没有帮你取个中药名呢?” “我妈不想我做医生的。”在外人看来,医生职业稳定,收入也不低,可是忙起来,往往顾不上家庭,提起他的母亲,他的语气有些失落,“宁宁出生时我爸倒是列了几个中药名。” “叫什么?” “远志、紫苏、苏木。” 褚唯一喃喃念着,“郗远志、郗紫苏、郗苏木——”她顿了顿,“幸好没用,宁宁的气质一点都不符合这些中药名。” 褚唯一安静地喝了一口水,微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指尖上,上回听妈妈说医院很多护士、女医生倾心于他。 “唯一——”郗清远轻叩了一下桌面。 褚唯一恍然恢复,“不好意思。” “考试的时候不要走神就好。”郗清远难得打趣她。 “你想说什么?”她问。 “我听黄叔叔说前两天你去医院了?” “嗯,摔了一跤,已经没事了。”她轻笑。 郗清远又叩了一下桌面,“李貌送你去医院的?” “不是,我一个朋友。” 终究是回不去了,郗清远沉默地抿了一口水,过了一会儿,接到同事电话便匆匆回了医院。 第二天,褚唯一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唐薇就蹭过来,“昨天你又相亲了?” 褚唯一苦涩地笑笑,“家里的亲戚。” “亲戚?”唐薇挑眉,“可惜了,他做什么的?单身吗?” “骨科医生。” “哇,医生好!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个我不知道。”她垂下眼帘。 “唯一,去问问嘛!”唐薇晃着她的手,“帮我问问,这么好的一个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褚唯一轻轻嗯了一声,“好。” 周二,褚唯一要去参加科目二考试,考试前一天晚上,邱天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几点集合,听她说在抄经,他在电话里爆笑,“学姐,你怎么能这么迷信?!” 褚唯一义正词严,“这不是迷信,是信仰。” 邱天笑得肚子疼,又把这事告诉宋轻扬,“哥,学姐真傻,还抄经,难怪二十六了还没有男朋友。” 宋轻扬懒懒地回道:“二十六怎么了?” “我又没说你,你二十六没关系,她二十六就有关系了。”邱天腹诽着,“女生和男生不一样。” 宋轻扬斜了他一眼,“她看不出来有二十六岁。” “哥,我知道你喜欢学姐。”他嘿嘿笑了两下,“可惜学姐不知道。”说完,他就跑了。 连邱天都看出来了,她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第二天天没亮,他们就赶去驾校集合,从模拟到考试,一路紧张与忙碌,不过结果是美好的,褚唯一很幸运地一次性过了。 走出考场后浑身轻松,看了看手机,有几条广告短信,她先给教练打了电话,教练一听她过了,连说那就好那就好,褚唯一都过了,其他人应该没问题的。 褚唯一感叹,教练就那么不相信她的实力吗?考完的人渐渐走出来了。 一个小时后,邱天姗姗来迟。 “邱天,过了吧?”她随口问道。 邱天沉默再沉默。 褚唯一递了瓶水给他,“别装了。” 邱天垮着脸,“学姐,我没过。” 褚唯一自然是不相信。 “我倒库死了,然后重新考四项,侧方位停车压线了。” “真的吗?” 邱天点点头。 褚唯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邱天,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邱天,没事,你技术好,我们就是拿到驾照了,也不能马上上路的。” 邱天看着她,“我原以为你会过不了的,结果我没过。” 臭小子竟然这么看不起她,“我请你吃饭吧。” “我现在没心情。” 褚唯一拍拍他的肩,“你是男人,不要这样吗?来,打起精神来!笑一个!” 邱天闷闷地转过脸。 褚唯一赶紧给宋轻扬发了一条信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宋轻扬直接打来电话,“怎么样?” 褚唯一走到一旁,“我考过了,90分。” “恭喜。”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愉悦。 “坏消息就是邱天没过,你要不要去安慰他?” 宋轻扬在电话里笑了,“他没事,是该受挫,我就担心你。” 褚唯一怒了,怎么大家都不相信她,“我心理素质好。” 宋轻扬又笑了,笑意越来越浓,“是的,你有菩萨保佑。” 褚唯一尴尬地咳了一声,“你不要再打击邱天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嗯,好的,我听你的。” 第7章 暗恋的味道 卓天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宋轻扬嘴角还有未收敛的笑意,“有什么好事吗?” “找我什么事?”他很快敛去笑意。 “我听上头的意思是让你或者楚墨下半年去B市跟进这个项目。” 宋轻扬沉吟片刻,“我有事去不了。” 卓天挑眉,“有什么事比这个项目还重要,之前不是挺重视的吗?” 宋轻扬语气淡淡的,“比这个项目重要。” “那就便宜楚墨那小子了。”卓天好奇了,“到底什么事?” 宋轻扬慢条斯理地回道:“终身大事。” 卓天难以置信,“你确定?” 宋轻扬轻轻一笑。 “你笑得让我起了鸡皮疙瘩。”卓天故意抖了抖肩膀,“是你喜欢很久的那个女孩子?你向她表白成功了?” 宋轻扬嘴角轻动,“没有,我怕太快,太唐突了,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卓天叹息一声,“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 他笑笑。 八年了。 如果八年还得不到她,他这辈子估计也很难再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了。 下午,高层会议,许仲达提到了下半年的一个项目,“这次D市文化宣传,市委那里很重视,也会竭力配合我们,你们想想该怎么展示。” 楚墨开口:“D市是历史古城,文化宣传,古今都要融合。” 许仲达点头,“年底会有二十多个国家派代表团过来交流,所以这次由你们联合负责,务必做好。” 宋轻扬和楚墨目光相视。 两人年纪相仿,楚墨进公司比宋轻扬早一年,一直是公司的风云人物,去年宋轻扬空降而来,终于打破了楚墨独霸天下的局面,自此,两人一直被拿来比较,无形中分成两派。 褚唯一正在抓耳挠腮地写稿,宋轻扬打来电话,她立马按了接听键。 “喂——” “是我。”宋轻扬说道,他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星空,“邱天没事,已经和教练联系了,下周去补考。” 褚唯一一手揪着睡裤的口袋,“那就好。” “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去考科目三?” 褚唯一呼了一口气,“我打算休息半个月。” 宋轻扬摇摇头,“不趁热打铁吗?到时候手生又没感觉了。” 其实褚唯一是有点犹豫的,她最近要修稿,根本抽不出时间,“我再想想。”她顿了顿,“我这次能过都是你的功劳,我该怎么谢你?你又什么都不缺。” 他咳了一声,“我当然缺——” “你缺什么?” “女朋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褚唯一:“……” 宋轻扬转开话题,“你可以帮我别的忙?” “你说——” “我手里有个项目,关于D市文化的,需要一些材料,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买些书。” 这个小意思,还以为真要她当他的女朋友呢,刚刚真怕…… “周末可以吗?” “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们直接在书城见。” “那好。”宋轻扬说道,“早点休息。” “晚安。” 宋轻扬倚在移门上,宋母进来后就看到儿子站在那儿许久,手里还捏着手机。 “扬扬,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呢?” 宋轻扬回头,“嗯。” “看你房间灯亮着,我进来看看,你外婆最近身体不好,去医院检查后,医生建议要住院疗养一段时间。” 人老了,各种各样的疾病都来了。 宋轻扬拧眉,“严重吗?”他突然想到了褚唯一和她的奶奶,那时候她一定很难受。 “不好说。”宋母叹了一口气,“有机会带着你的朋友去看看她,她会高兴的。” “嗯,我会的。” 也许快了。 周日一大早,褚唯一就起床了,换了几套衣服,最后选中了一条墨绿色的连衣裙,很简单的款式——收腰无袖连衣裙。 因为是周末,书城的人比较多,褚唯一赶到时,宋轻扬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她皮肤白,穿着墨绿色的裙子显得人更白了。其实她和高中时代真的变化不大。 “我们去二楼,文史类的书比较多。” “好。” 书柜的走道,很多学生不拘小节,捧着本书席地而坐就在那儿看起来。 褚唯一专注地找着书,宋轻扬紧随一旁,她挑好了两本,看到编著人的名字会心一笑,回头对宋轻扬说道:“你看,这是二班语文老师编著的。” 宋轻扬倾身上前扫了一眼名字,似乎有些印象。 褚唯一说道:“欧阳老师的知识面特别广,博古通今,他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全国各地游历,到D中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从教经验不过三年,D中破格录用的他,高二时,他给我们班带过一周课,很有个人魅力。” 她说话时眸光熠熠,他笑道:“这么多年,你还能记住隔壁班的语文老师。”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两人绕着书架转了一圈。 宋轻扬看到前方好像是小说书柜,“去那边看看。” 褚唯一不解,“你要看言情小说?” 宋轻扬撇过脸,嘴角划出分明的笑意,“我记得校庆那天,李校长介绍你是——” 褚唯一神色不由得僵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宋轻扬挑挑眉,“这里有你的书吗?” 褚唯一脸色一变,她的书都是少女看的,实在不好意思告知身边这位男士,眼观鼻鼻观心,她突然伸出手,“这里都是学生在看书,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就这样拉着他一路往一楼走去。 宋轻扬眸光从她的手上瞥过,她的手不大,肌肤细腻,掌心覆在他的手臂上,凉凉的。每一个指甲都修得干干净净,十指修长,一双很漂亮的手。 褚唯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正大咧咧地扯着人家手臂呢,她怨念着,李校长为什么要在校庆那个场合介绍她呢?她该怎么和宋轻扬说这事? 告诉他吗? 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多忙,不告诉他似乎太不够意思了,可是她写的书都是爱情故事啊!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涉及亲吻等情节!他会不会误以为她经验丰富? “唯一,到我们付账了。”宋轻扬缓声开口,心情舒畅。 “噢,噢——”褚唯一明显地心不在焉,依旧握着他的手腕。 “我的手不好拿钱包,要不你帮我拿一下——”宋轻扬话音微扬,带着喜悦之意。 “啊!”褚唯一表情瞬息万变,连忙松开爪子,脸色瞬间红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付了钱,拎过书,走到一旁,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红红的一片,褚唯一也望过去,心痛! “最近练车练多了,抓方向盘特别用力。” 宋轻扬冷冷地飘出一句,“你是说我的手臂像方向盘?” “不不——怎么会?手感不一样——” 手感不一样—— 人来人往,喧嚣不断。万千人中,我还是遇见了你。 宋轻扬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就在刚刚她拉住他的手腕时,他的心突然加速跳动。 原来被喜欢的人牵着手,也会紧张啊,甚至紧张到不知所措。 褚唯一竭力地装作云淡风轻,“你的皮肤挺好的。”摸上去滑滑的,比大多数男生肤色要白一些,她想到了一部电视剧里的角色——白豆腐。 宋轻扬脸色终于有些不淡然了,“谢谢夸奖!” 褚唯一恍惚地觉得自己刚刚似乎调戏了他,嗯,她不是那个意思。 午后,两人去了隔壁的咖啡厅。褚唯一喜欢喝咖啡,每次出去大多数时间都会选择待在咖啡厅,因为抓了宋轻扬,她心存愧疚,勤快地去买咖啡,手机竟然就这么搁在桌边,他拿过来放到中间,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吗?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宋轻扬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郗清远。 电话挂断了。 屏幕又跳出了几条信息,他扫了一眼,好像是微博信息,她还玩微博,他笑笑。 褚唯一端着咖啡回来,“给你点了卡布奇诺。” 听说卡布奇诺的意思是“我暗恋你”。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把那个未接来电告诉她,她却说道:“刚刚那个小帅哥告诉我,今年我有两次免费喝咖啡的机会。” “你经常喝咖啡?”宋轻扬双眸微动。 “差不多每天一杯。”以前觉得咖啡苦涩,后来感觉就跟喝白水一样。 “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影响睡眠。”宋轻扬皱了皱眉。 褚唯一笑着,“我晚上睡得也晚,其实咖啡对我来说,只有白天有点作用。” 宋轻扬想起了以前的事,勾起了嘴角,“你高中的时候也常去买咖啡吧?” 褚唯一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端着咖啡从我们班窗前走过。” 她想了想,“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他但笑不语。 褚唯一尴尬,“那时候坐在第一排,每天前两节课发困,在老师眼皮底下,上课也不敢睡,只能靠喝咖啡提神。” “怎么会坐在第一排?”以她的身高不应该啊。 “高二排座位那天我不在,等我去上课时,只剩下最前面的位置了。” “那时候大家都不想坐第一排。”他笑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褚唯一叹了一口气。 他喝了一口咖啡,唇间带着淡淡的苦涩。 褚唯一的手机又响了,“是李校长——”她接通电话,“李叔——” 他撇过脸,看着她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毫无意外,李校长又要给她介绍对象了,挂了电话,她喝了一大口咖啡。 宋轻扬的手微微一紧。 褚唯一撞上宋轻扬的眸子,有点心虚。 那天临走时,他问她,声音微冷,“相亲?” 褚唯一愣住了,他却笑吟吟地说道:“希望你早日解脱。” 褚唯一去了李校长那儿,李家三口都在,集体给她洗脑。 李母:“唯一,女孩子的青春有限。” 李校长:“那孩子我以前见过,长相和能力俱佳,现在已经是公司高层了。天泽公司你也知道的,我正好打算让你去那里工作。” 褚唯一:“李叔,这样不好吧?” 李校长木着脸,“你能不能进去还不一定!天泽要求很高,我一开始让你去华星,就是要锻炼你。” 可是宋轻扬也在天泽呀! 李校长叹了一口气,脸色也沉下来,抬手拍拍她的肩头,“我和你阿姨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二十多年了,还不是这么过来了,你和李貌就是太自由了。” 李貌啃着苹果,“唯一,我觉得这人挺靠谱的。” 褚唯一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说话,“李叔,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不是糊弄我吧?” “没!我要糊弄您,以后我就和李貌结婚。” 李貌:“……” 李校长失笑,“你这孩子,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褚唯一拒绝了相亲,也不觉得错过了什么,反正现在这样,她觉得挺不错。 唐薇欲言又止,“唯一,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褚唯一回神,“怎么了?” “我姑姑前段时间刚查出来胃癌,她已经做过一期化疗了,过段时间又要去,可是——”唐薇无奈,“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你亲戚中医院床位的事。” “我现在就打电话。”她拨通了郗清远的电话,可惜电话却没有人接,“估计在忙,等他回电我再告诉你。” 过了半个小时,褚唯一的手机响起来,是郗清远打过来的。 “刚刚查房去了,手机没有带。”他解释道。 褚唯一尴尬,“我有点事要麻烦你。”她紧握着手机,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脑屏幕,“我同事的姑姑要住院,近期还有床位吗?” “我马上要去开会,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再说。” 褚唯一飞快地回道:“那我们就在尚爱天地见,我听同事说那里新开了一家泰国餐厅。” “好,你先去。”郗清远挂了电话,护士长进来,“郗医生,帮个忙,602的2床说是伤口疼。” “告诉她这是术后正常反应,让她家人看着不要让她乱抓。” “我说了,可是那孩子非要见到你才安心。”护士长无奈,小姑娘估摸着借着机会想多见见郗清远。 “我去看一下。”郗清远说完,把手机搁在了口袋中。 难怪科室上下的人都喜欢郗清远,家世好,工作认真,对人又亲切。护士见他拿着手机问道:“晚上有约会?” 郗清远回道:“有点事情。” 护士长明白了,他这么说肯定是有戏了,“难怪每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都要拒绝呢,原来如此。”护士长叹了一口气,“这回我们院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伤心了,不过郗院长这回要放心了。” 郗清远淡淡一笑。 唐薇对郗清远很感兴趣,“唯一,郗医生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表哥?” 褚唯一犹豫了一下,“他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 “三代以内?” 褚唯一凝思了瞬间,“薇薇,我有很多年和他都没有联系了。” “唯一,是不是这件事让你为难了?” 褚唯一连连摇头,“不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和他之间已经隔得太远了,陌生得可怕。 六点半过后,郗清远来到餐厅。 褚唯一打了招呼,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唐薇,这是我哥,郗清远。” 郗清远微微一愣。 唐薇把姑姑的情况说了一遍,“我奶奶就是因为这病去世的,现在我姑姑也查出这病,她人很消沉,不相信医生,所以我才拖唯一找您帮忙。” 郗清远点头,“下一次她来检查,我过去一趟。”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郗医生,你人真好!” “力所能及。”郗清远看了一眼褚唯一,“何况,我是唯一的哥哥。” 那一眼,褚唯一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塌了。 唐薇充分发挥记者的聊天技能,褚唯一丝毫不用担心冷场,而郗清远虽然不是很热络,却也是有一说一。 唐薇笑嘻嘻的,“郗医生,能不能要你的号码啊?以后我有什么头疼脑热也可以问问你。” 郗清远指尖一动,拳头微微握紧,他看着对面的褚唯一,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黯淡无光,嘴角浮出一抹笑,“唯一知道,回头让她给你。” 唐薇一脸的喜悦,“郗医生,你人这么好,你的病人一定很喜欢你。” 郗清远淡笑。 “你怎么会当医生的呢?”唐薇八卦。 郗清远沉默了一刻,“一个朋友的期望。” 唐薇眼睛都亮了,是谁啊! 褚唯一正在喝水,突然被呛到,她咳了起来。 郗清远连忙起身,“低头。”褚唯一赶紧低头,他连拍了她几下后背,“好了吗?” 褚唯一呼了一口气,“好了。” 唐薇一脸的兴奋,对医生的崇拜更加深了。 饭后,郗清远送两人回去。 褚唯一说道:“我去坐地铁。” 郗清远看着她左右忽闪的双眸,沉声说道:“都上车吧,先送唐薇回去,再送你。” 唐薇挽着褚唯一的胳膊,“走吧,唯一。” 褚唯一认命地上了车,唐薇坐在副驾。 一路上,郗清远都没有怎么说话,唐薇自然也安静下来。从这顿饭看来,郗清远是个和气的人,而褚唯一则显得太过安静了,她寻思着唯一是不是和郗医生关系一般啊,算了,等明天再问清楚吧。 她先到了,下了车,“郗医生路上小心,唯一,明天见。”同她眨眨眼。 唐薇一下车,车里的气氛就变了,褚唯一后背汗水涔涔,她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郗清远坐在前方,许久没有发动车子,而她亦是一言不发,这几天用餐时间紊乱,胃开始绞动,有些疼。 夜色缭绕,路灯璀璨而不刺眼,光影晕晕的。 郗清远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薄凉地勾动嘴角,“如果不是你同事有事,我想你是不会主动找我的。”从她回来之后,她和他只见了两次面。 褚唯一咽了咽唾沫,“见与不见又有什么意义?” 郗清远猛地转过头,借着弱弱的灯光,他的眸底是无奈之色,“六年了,你从来不和我联系,甚至连家都不回了,那么现在呢?”他慢慢拿出七八张机票,褚唯一接过,“什么?”目光僵住了,竟是D市飞往哈尔滨的机票,“你什么时候去的?” “最后一次,你大学毕业。” 褚唯一用力咬着唇,渐渐地她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你怎么不找我?” “我去找过你,你过得很好,你的同学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我从来没有。”褚唯一震惊了。 “我亲眼所见,你生日那天——” 她突然想起来,当时学姐给她介绍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在她生日当天拎着生日蛋糕来找她。 “唯一,如果现在我们在一起——”郗清远一字一顿地问道。 褚唯一大脑一阵轰鸣,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酸胀得难受,“哥哥,你没喝酒怎么也说醉话呢?” 哥哥—— 郗清远笑得惨烈,“好,好,这就好。” 眼角好像有什么悄悄滑落,她深深吸了吸鼻子。 迟了,已经迟了。 在妈妈嫁给郗叔时,她和他就没有希望了。 夜空璀璨明亮,晚风幽幽。凉风缓缓吹了进来。 “对不起。”她笑起来,笑容凉凉的,“我选择去北方读大学时就想得很清楚了。”哈尔滨的冬天真的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刚刚过去真的很不习惯,可是最终还是习惯了。 第一年的冬天,她一个人去了冰雪大世界,在城堡上刻下了她和他的名字。 第二年的夏天,她再去,没有皑皑的冰雪,变成了啤酒节,她和他的过往都消失在灼热的气温里,融化了,不见了。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说过的话你就忘了吧。”她一字一顿,“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郗清远额角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向来冷静自持的他还是没有忍住。 “哥哥?”郗清远沉沉地重复着。 褚唯一咬咬牙,“我现在一直在相亲,前几天遇到一个人还不错,我打算试着处一下。”她笑着,她也忍着。 那抹笑刺痛了郗清远。 郗清远扯了一抹笑,僵硬得没有一丝温度,“我知道了。” 郗清远发动车子,连打了两次,车子才启动起来,直到褚唯一下车时,两人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到了家,她默不作声,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第8章 靠近一点点 回家的每一步,褚唯一都走得异常艰难,那天晚上,她没有失眠,睡得特别沉。第二天闹钟响起来,她挣扎着睁开眼,大脑一片混沌,喉咙又干又疼,她知道自己是感冒了。 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几条信息,其中一条是宋轻扬发来的,时间是昨天下午六点多。 可惜她根本没有看手机,赶紧回复他:“昨天我有些事没有看手机。” 上午她依然去了报社,感冒症状越来越严重,只好去药店买了药来吃。 同事见她这样都劝她早点回去休息,她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哪能轻易回去,不过今天就不出去跑新闻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下班时还在下雨,雨水淅淅沥沥,带着丝丝的凉爽。天灰蒙蒙的,打车也变得艰难了,她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才打到车。 上了车只想睡觉,直到到家,司机师傅将她叫醒,她恍然觉得,或许不该回来了。 暮色早已笼罩了整座城市,远处的几排房子零星地亮着灯,周围的住户陆陆续续都搬走了。 她的家,最后还是守不住了。 妈妈、奶奶,还有郗清远,他们一个一个都离开她,只剩下她一个人。 嘴角尝到了咸咸的味道,眼前越来越模糊,双脚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沉,脚下被翘起的地砖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 “唯一——”宋轻扬从车里下来,大步走过去,扶起她。 “宋轻扬,是你啊!”她望着他,那近在咫尺的面庞,让她愣了许久。 宋轻扬将伞撑在她的头顶,“下雨了。” 褚唯一笑了一下,“嗯。” 伞下,他靠着她,渐渐察觉到她身上滚烫的热度,“你——”他骤然拧眉,“你发烧了。” 褚唯一低声道:“宋轻扬,你不要和我靠得这么近,我会把感冒传染给你的。” “没关系,我体质好,怎么感冒了?吃药了没有?”她好像很容易感冒。 “我不想吃药。” 宋轻扬扶着她的手臂,神色看上去非常温柔,“钥匙呢?” 光线暗淡,褚唯一看不清楚他的面庞,“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其实,他从下班就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了。 宋轻扬拨开她乱乱的头发,“开门。” 小耳朵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一听到动静,弓着背毛都奓开了,“喵——喵——” 褚唯一满心的内疚。 “家里还有没有药?” “不吃药没事的。” 宋轻扬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先喝点水。” 外面还在下雨,沙沙的声响传进来。 室内一片安静。 “宋轻扬,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面对他的靠近,她感到迟疑不安。 宋轻扬眸光像琉璃灯盏散发的光泽,他微微抿着唇角,神色一片肃然。 褚唯一垂着眼帘,目光痴痴地落在茶几上,盯着上面的花纹,直到眼花缭乱,“我以前喜欢过一个男生,他比我们大两岁。” 宋轻扬紧紧地绷着脸,是他让你变得错乱了吧。 “我一出生就认识他了,他成绩很好,小时候他常常教我写作业,我爸爸妈妈工作很忙,很多时候放学都是他来接我,然后去他家吃饭。”她微微笑着。 无论后来怎样,曾经的回忆都如同棉花糖一般甜蜜。 “后来——”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后来,我母亲再婚,他成了我的哥哥。”褚唯一抬手揉了揉涩涩的眼角,“很多关系一旦改变,真的很难再回到最初的位置了。” 她十岁时,他带着她去学游泳,一个月,她才学会了狗刨式。 他十四岁那年,郗母因病去世,她第一次看到他哭,他不肯吃饭,她说:“你不吃我也不吃。”她握着他的掌心,“以后你当医生好不好?这样就可以救很多人了。” 初三毕业,褚唯一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D中,她笑着对他说:“郗清远,我又和你一个学校了。” 后来,爸爸妈妈离婚,妈妈的再婚对象竟是他的父亲…… 她呆呆地看着他,“清远,爸爸妈妈在开玩笑对不对?” 她将自己放逐到北方,用了六年多的时间来放下一个人。 六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女孩子最美的年华,却在遗忘一个重要的人。 沉默,沉默。 她干干地扯了扯嘴角,“我好像在梦游。” 宋轻扬抬起脸角,“那么你还喜欢那个人吗?”他的眸光像钻石一般熠熠生辉,褚唯一不敢看他,只好挪开了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许久,宋轻扬轻轻说道:“已经过去了。” 褚唯一想不通的很多事,一夕间好像都明白了。 他一动不动,“其实,我以前也喜欢过一个女生。” 褚唯一惊诧,“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宋轻扬看着她脸上透露的八卦神色,隐隐叹了一口气,真是记者当久了!“我该回去了。”他不想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直觉想要冷静一下。 哪有人这样的? “哎,宋轻扬——” “怎么?”他挑挑眉,“难道你要我住在你家?” 褚唯一:“……” 他的眼底突然浮过一抹笑意,“今天必须回去了,明天得去医院。” 褚唯一面色一紧,“你生病了?” “是我外婆,年纪大了,前两天摔了一跤。”原来她很担心他。 褚唯一呼了一口气,她怕听到医院这两个字,“改天我去看看她。” “好。”宋轻扬愉快地同意了。 褚唯一:“……” 他不该推却一下吗?不用麻烦了。 “会不会打扰她休息?” “你不想去?” “怎么会?” “那好,我等你。” 宋轻扬指了指袋子,“感冒药都在里面,一天一次,一次一粒,记得饭后再吃。” “知道了。”她呢喃了一句,心底涌起一片暖流,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宋轻扬去医院看望老太太,病房里站了五六个人,刚到病房门口里面就传来老太太说话的声音。 “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我不要你们陪。” “妈,您是摔断了骨头,没人陪着怎么行。” 老太太摆摆手,“行了行了,都回去,有医生在。” 宋轻扬推开门,“外婆——”一屋子的人都回头看向他。 “扬扬来了啊!”老太太眯着眼,咧着嘴角,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假牙,“你快让你妈和你舅舅他们回去,人多我累得慌。”老太太也不想这么劳师动众。 “舅舅,你们先回去吧,我来陪外婆。” “那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郗医生,你外婆的主治医生。” 宋轻扬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郗医生,你好。” 郗清远点头,“你好,宋先生。” 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宋轻扬来到医生的办公室,“郗医生,我外婆情况怎么样?” 郗清远拿出片子,“情况比预估的要严重。” 宋轻扬皱了皱眉,“您直接说吧!” “大腿骨骨裂,脊椎错位,可能会影响她以后走路,甚至会卧床不起。” 宋轻扬的脸色沉下来,他明白了,“郗医生,这些不要告诉老太太。” “好。” 出了办公室,宋轻扬停驻在走廊布告栏前,布告栏最上面贴着郗清远的照片,上面写着:郗清远,骨科医生,D大博士在读。 姜老太太似乎很喜欢郗清远,无论郗清远让她做什么,她都好脾气地配合着。 “小郗医生,你多大了?” “二十八。” “有对象吗?” “没有。” “哎,赶紧啊,我孙子比你小两岁,也还单着呢。”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伸出舌头。”郗清远说道。 “啊——” “好了。”郗清远在本子上快速地写着,“最近少吃糖分高的——零食。”一旁的桌上摆着漂亮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糖果。 老太太失落了,“一点都不行吗?” “不行。”郗清远定定地说道,“您的血液有几项指标不合格。” “小郗医生啊,你太严肃了。”老太太摇了摇头,“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啊,你得改改。” 郗清远弯着嘴角,“好的,以后我会改的。” 关于D市的宣传片,楚墨请来了周美玲,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座大楼,上上下下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周美玲是八十年代著名的影星,当年的她在如日中天时毅然息影,这么多年,很多影迷都还记着她,常常在微博上提到她。 卓天来找宋轻扬,提到这事,宋轻扬脸色如常。 “你不会都知道了吧?” “周美玲是他的姑姑。”宋轻扬给了他这个答案。 “这么说,这个项目你放弃了?” 宋轻扬笑笑,“他想做就让他做吧。” “你真是大方。”卓天撇撇嘴角,“你家不是住东边吗?你下班都往西边走?” 宋轻扬木着脸回道:“取经。” 卓天双手撑在桌上,“去见褚唯一的吧?你俩怎么样了?拉小手了吗?亲了吗?还是——” 宋轻扬沉声道:“卓天——” “干吗?!” “如果你喜欢的女孩子有了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卓天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褚唯一喜欢别人?” 宋轻扬扫了他一眼。 卓天嘿嘿一笑,“你肯定不会插足的,我好奇是谁,哈哈哈——” 宋轻扬冷着脸。 “你也别太担心,我觉得你应该告诉她,男追女隔层纱,我们宋少一表人才,肯定手到擒来,哪有女孩子不动心的?” 表白? 宋轻扬沉思,会不会吓着她?朋友到男朋友,虽然只差一个字,可这时间于他来说太久了。 “肤浅!” 卓天眉毛直跳,“宋大少,我的方法保管有用,我是过来人,你这个零经验凭什么鄙视我!” 宋轻扬略略沉吟,“卓天,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我的每一场恋爱,都是全身心投入的。” “四五十个女朋友,我只能说你很博爱。” “我对感情是认真的!” 宋轻扬笑,“那你是怎么追求她们的?” 卓天一脸的狡黠,“你是问对人了。”他的经验可以从幼儿园说起。 “明白了吗?”卓天咽了咽唾沫。 “我同情你的那些女朋友。” 卓天感觉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把拉住他,挡在他前方,“别走啊——” 两个男人紧靠着,从后面看过去,姿势暧昧极了。 正好公司两个女员工经过,“啊——宋总、卓总——”两位女士瞬间浮想联翩,脸色和川剧变脸似的。 卓天摸了摸鼻子,“她们可能误会我们了。” 宋轻扬抬手把卓天推到一边,一脸的嫌弃。 既然说了要去看望宋轻扬的外婆,隔了两天褚唯一和宋轻扬联系,一开始说好的,宋轻扬和她一起去,毕竟她不认识嘛,不过那日宋轻扬被工作绊住了,“你稍等一下,我晚点到。” 她人已经到了医院门口,“要不我改天吧?” 宋轻扬说:“我外婆一个人在病房,老人家年纪大了,孤孤单单的,唯一,外婆她人很好——” 褚唯一想到她的奶奶,瞬间打消了不去的念头,“你外婆住在几号病房?” “608。” “那我在楼上等你。” “好。” 找到了608病房,在房门口徘徊了几圈,她都没好意思走进去。 老太太看到她,喊道:“小姑娘,你找谁?” 褚唯一想躲都不好躲,“婆婆,您好。”她一步一步地走进去,一头银发的老太太,和蔼可亲。 “你是?”老太太推了推眼镜认真地打量着眼前出现的漂亮小姑娘。 褚唯一微笑,“我是宋轻扬的校友,知道您住院来看看您。”她赶紧把水果放到桌上。 “校友?”老太太嘴角浮着笑意。 “对对。”褚唯一怕老人怀疑,“我是华星报社的记者,之前还采访过他。” 老太太点点头,“这样啊,我看着你不像记者嘛。”她戴上眼镜,“一长得不像,二气质不像,我老花眼你不要骗我。” 褚唯一怔住了,“我真的是,婆婆,您看下我的工作证。” 老太太眯着眼,“小姑娘,你是不是想采访我孙子,所以来找我想打通关系吧?” 褚唯一:“……” 老太太抿着嘴角,“小姑娘,我孙子低调,从来不接受采访,你就不要骗我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带回去吧。这样,你留一个电话号码,回头我让他和你联系。” 褚唯一苦着脸,“婆婆,您误会了。” “小姑娘,你不是想追我孙子吧?”老太太神采奕奕,现在的小姑娘啊,勇敢、大方、率真,不错不错。 褚唯一手足无措,“不是!怎么会呢?” 老太太仔细地打量着褚唯一,越看越满意,皮肤白,大眼睛,五官很精致,“你看不上我孙子?” “不是的,宋轻扬那么好,我怎么会看不上他?” 老太太噙着笑意,“我说也是嘛。” 褚唯一后知后觉,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深深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 “不要脸红,没关系的,我人老心不老,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 褚唯一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看望病人,唉,宋轻扬怎么还不来啊?! 她主动给老太太削苹果,老太太看着她,不急不躁,满眼的欢喜,“这苹果削得真好。” 宋轻扬进来时,就看到这幅安宁的画面,褚唯一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手边挂着长长的苹果皮,他竟不知道她的刀工这么好。 老太太吃了一口,“甜!” “外婆——”他一把拿过老太太手里的苹果。 褚唯一连忙开口:“我这里还有苹果,宋轻扬,你别抢你外婆的。” 病房静了。 “呵呵——”老太太笑着,“就是啊!” 宋轻扬慢慢收回手,“只此一次!”他迎着她的目光靠近她的身旁,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另一半苹果,“给我的?” 褚唯一捏着苹果,嘴角动了动还没有开口,宋轻扬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苹果很脆,他咬了一口伴着一道“咔嚓”声。 “挺甜的。”他说。 褚唯一垂下脸,脸颊泛起了红晕,难道他没有看出来,苹果已经被她咬了一口吗? 苹果又甜又脆。 宋轻扬一直不怎么吃水果,如今心甘情愿地啃光了半个苹果。 老太太心里和明镜似的,“扬扬,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你妈妈说你最近工作挺忙的。” 褚唯一表情郁结了。 “再忙也要来看您的。” “真是为了来看我?”老太太哪里看不明白。 宋轻扬笑笑,“苹果太甜了,您还是少吃点。” 褚唯一喃喃说道:“其实苹果中含有的铬能提高糖尿病患者对胰岛素的敏感性,而苹果酸可以稳定血糖,预防老年糖尿病,糖尿病患者可以吃苹果的,酸味苹果更好。” 老太太一脸喜色,“你看人家小姑娘懂得就是多,你多和她学学。” 宋轻扬轻笑一下,“知道了。” “唯一是学医的吗?”老太太问。 褚唯一摇摇头,“我奶奶以前也有糖尿病。” 宋轻扬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外婆还有高血糖。” 褚唯一扯了扯嘴角,正色道:“那是不能吃太多糖。” 病房一片和乐,老太太也忘记了身上的痛。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郗清远,他一动不动,目光直视着房内。 护士提醒道:“郗医生,不进去吗?” “过一会儿再来。”他敛起神色,“先去609病房。” 褚唯一待了一个小时,家底几乎都曝光了,“我先回去了,以后再来看您。” “以后?什么时候?” 她愣在那里,“以后——”嗯,这句话是客气话啊,她急切地朝着宋轻扬使眼色,他却装作没看见,褚唯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等我放假的时候。” 老太太微笑,“到时候让扬扬去接你。” “好的。”想想那么严肃的人,还被家人叫着扬扬,她隐忍着笑意。 宋轻扬不动声色,“我送你。” 她走路时习惯性地微低着头。 “地上有宝贝?”他问。 “你和你外婆感情很好。” “我小时候是她带的。” “你外婆多大年纪了?” “七十八了,我外公比我外婆大五岁,一直顺着她,两个人感情很好,外公最近在家休养,这几天一直闹着要住院,被我舅舅他们拦下了。” 真好。她的心头蓦然涌出一首诗: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宁。 “让一下,请让一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一路小跑。 褚唯一根本来不及躲让,幸好宋轻扬扶住了她,她靠在他的手臂里,鼻尖飘过一阵淡淡的味道。 她看到前方的医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郗清远按压着担架上的孩子,脸色一片沉寂。 “郗医生,病人的小腿被卡车轧过——”护士语速飞快。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准备手术,可能要截肢。” “不,医生,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父母大哭着。 “医生,你救救我儿子,他以后还要跑步——” 郗清远硬声回道:“这时候没有比保命更重要的。” 褚唯一站在不远处,神色凝重,双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像陷在泥泞的沼泽地中。 出了医院,她缓缓开口,声音喑哑无力,“我妈妈也是医生,我小时候一直以她的职业为傲,妈妈总是非常忙,无法帮我检查作业,无法出席我的家长会,无法陪我参加周末的活动,可我还是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因为生病实在太痛苦了。” “以前没有考虑过做医生?” 褚唯一摇摇头。 “为什么?” “为了我的孩子啊,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重复我的童年。” 孩子—— 宋轻扬嘴角一扬,“说得好像你有了似的。”还在相亲的人大言不惭地说这样的话,也好意思。 褚唯一哼哼一声,“想要有个孩子也不是一件难事。” 宋轻扬皱起了眉,“嗯?”他的脸色有些严肃,“一夜情?” 褚唯一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我没想过一夜情。”说完她就后悔了,褚唯一蔫蔫的,“以前在东北读大学,学校有俄罗斯留学生。” “然后呢?” “我觉得混血儿挺漂亮的,金发碧眼,不过我还是比较传统,结婚的话还是找个中国人吧。” 宋轻扬的眼眸越发清亮,“差不多。” 咦,什么叫差不多?! 回去之后,褚唯一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宋轻扬面前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连孩子都讨论了,她陷入自我检讨中,忽然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来,是宋轻扬发来的信息:“其实中国也有很多漂亮的孩子,只要父母基因好。” 褚唯一纳闷着,他是不是发错了? 郗清远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家属急切地围上来,“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他的腿怎么样了?” 郗清远摘了口罩,神色凝重,“抱歉。” 孩子的妈妈悲痛大哭,“他还是个孩子,以后怎么办?他这一辈子要怎么办啊?” 郗清远站在走廊尽头,指尖夹着烟,灼热的烟头烫着他的肌肤,他却不觉得疼,护士长认识他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他抽烟,“清远,你已经尽力了。” 人生总有许多无可奈何,谁也无法控制。 郗清远低沉地说道:“孩子醒了还有一关。” 护士长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头,“会好的,你都一天没休息了,早点回去吧!” 不一会儿,年轻小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郗医生,姜老太太有些不舒服。” 护士长开口道:“郗医生刚刚做完手术,让徐医生去看一下。” 郗医生却拒绝了,“我没事,我去看一下。”他大步往前走去,背影冷寂。 小护士轻声问道:“郗医生不开心?” 护士长抿抿嘴角,“别说了,让他静静。” 病房里,姜老太太情绪有些不稳定,刚刚她想要起床,发现自己腰部使不上力气,越来越着急,“郗医生,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郗清远拧着眉,“要过一段时间,别着急。” “你在骗我,我的身体我自己了解,一把老骨头了,活一天是一天。” “您肯定能看到您的孙子结婚生子的。” “哈哈,我家那个啊,最近找到女朋友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郗清远面色依旧,嘴角却划出一抹真心的笑意,“恭喜您了,不过今天很晚了,您也该休息了,闭上眼睛,等您睡着,我再走。” “小郗医生,你也快点,不然好女孩子都被抢走了。” “好的,我会加油的。” 郗清远查完房,回到科室,几个年轻的护士正在说话。 “姜老太太的孙子你们看到了吗?好帅啊!” “帅也没有用了,人家有女朋友了。” “那天不是有个女孩子和他一起过来的吗?不是他女朋友?” “我觉得他比不上我们郗医生。” 郗清远敲了敲门,“703,1号床换药。” 几个护士尴尬不已,大家争着抢着要去。 “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小朱,你去。”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眨眨眼。 “以后上班时间还是注意一点,这里经常有家属过来。” “知道了,郗医生。”幸好是郗医生,不然她们肯定要被批评了。 “去忙吧!”那几人欲言又止,推来推去。 郗清远:“怎么了?” “周六科室聚餐,你能参加吗?” 郗清远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那天没班我就去。” “太好了,郗医生,就是有班,一定找人跟你换。” 郗清远翻了一下值班表,“不巧,真是我。” “那就让赵医生和你换吧,反正他是有家室的人。” 郗清远笑笑,由着他们去安排。 第9章 把心交给你 郗宁远小朋友在幼儿园摔断了胳膊,哭着给褚唯一打了电话,褚唯一接通电话瞬间就慌了,“宁宁,怎么了?” 宁宁的眼泪扑簌而下,“姐姐,我好痛,我的手断了。” 褚唯一暗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妈妈在吗?” “妈妈不在,不过哥哥在陪我。”小家伙吸着鼻涕。 褚唯一疑惑,“那你怎么拿妈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妈妈去交钱啦。” 郗清远拿过手机,“宁宁已经没事了。” 她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现在谁照顾他?” “暂时不去幼儿园了,休息一个月。” 褚唯一讷讷地说道:“不用去上学,他该高兴了。” 宁宁冲着郗清远比画,“哥哥让姐姐过来。” “宁宁问你,今天能来看他吗?” “我一会儿请假过去。”她还是有点担心,“我妈呢?” “阮姨有台手术刚刚才走。”他解释着。 褚唯一心里微微发涩,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工作永远摆在第一位,孩子受伤,哪个母亲不会紧张担心啊?!褚唯一胸闷,她突然觉得她的妈妈有时候太自私了。 下午三点,室外气温已经达到40℃,像刚刚烧开的水,热腾腾的。褚唯一请了假打车去医院。 宋轻扬给她打电话,“周六有时间吗?我有两张李健本周六在体育馆的演唱会门票。” 褚唯一:“谁?”她没有听错吧。 宋轻扬扯着嘴角,“李健。” 她咳了一声,“我现在在省中医院,回去再联系你,等我一下。” 宋轻扬语气变了,“出了什么事?” “是我弟弟。”褚唯一没有和他提过她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摔断胳膊了,我先挂了。” 宋轻扬听着她紧张的声音有些担心,“等一下——” “嗯?” “我去看看你弟弟。” “不用麻烦了。” 宋轻扬略微沉吟,“你都见过我的家人了,为公平起见,我也该去看看你的弟弟。” 褚唯一就好像被人当头一棒狠狠地敲了一下。 宋轻扬同学,请问你这是在暗示我,先见家长吗? 宁宁见到褚唯一后,满腔委屈都涌上来,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地抱着褚唯一,“我都疼死了,哥哥还批评我。”说着说着眼泪也挤出来了,虽然是男孩子,可到底是小孩子,胳膊受伤也遭了不少罪。 “怎么这么不小心?!”褚唯一细心地擦着他的泪。 郗清远站在一旁,郗宁远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头埋下去,嘴里只有呜呜的抽泣声。 褚唯一转头看向郗清远。 郗清远穿着白大褂,身形修长,儒雅翩翩,卓然地站在一旁,他耸耸肩,语调清淡,“他自己下楼梯不看路结果滚了几个台阶。” 褚唯一一张脸都皱起来了,“宁宁,你知道那样有多危险吗?” “膀子好疼。”宁宁也皱起了一张脸,姐弟俩有着相似的面庞,甚是动人。 郗清远幽幽道:“臭小子,你现在应该没有疼的感觉吧?” 宁宁演不下去了,“你们都不爱我,我不要回家了,我要和姐姐回家。” 褚唯一为难地看着郗清远,“姐姐要上班。” “不要回家,他们都虐待我。”宁宁号啕大哭,眼泪滚滚而下,“爸爸妈妈哥哥都不陪我,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这话瞬间触动了褚唯一,“好啦,别说了,周五晚上我来接你好不好?” “真的?” 褚唯一点头,“哭得像只猫,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宁宁头一歪,“我是!” 郗清远望着她,“你有时间照顾他吗?” 褚唯一回道:“我平时工作都能在报社弄完,周末一般很少加班,而且宁宁还是挺乖的。” 郗清远平静无波的双眸凝视着她,“你男朋友呢?会不会不方便?” 褚唯一转过身,想说你误会了,可终究没有解释,“宁宁是我弟弟啊,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宁宁听了这话瞬间眉开眼笑。 护士过来找郗清远,郗清远一会儿还有一台手术,褚唯一送他出了病房,护士悄悄问道:“你是郗医生的女朋友吗?” 褚唯一连连摇头,“不是,我是他妹妹。” 护士抿嘴一笑,“我见过你的照片,在郗医生的钱包里,我还以为——” 褚唯一笑得温和,护士吐吐舌头,“我去忙了,有事叫我。” 褚唯一回头一看,宁宁坐在那儿已经开始一只手拿着薯片吃了。 “谁帮你撕开的?”褚唯一诧异了。 “我用牙咬的啊。”他张开嘴巴露出一口小白牙,“姐姐,黄瓜味的,吃不吃?” “不吃!越吃越胖。” 宁宁耸耸肩,“胖了减肥。” 褚唯一摸摸他的小脑袋,“宁宁,以后可不能这么淘气了,你看哥哥都生气了。” 宁宁眨眨眼,“哥哥生你的气。” 褚唯一木着脸,“瞎说。” 宁宁一本正经,“姐姐不喜欢哥哥,哥哥伤心了呗。” 褚唯一哭笑不得,“小不点,你懂什么呢?” “我知道哥哥喜欢姐姐,哥哥的钱包里放着姐姐的照片哟,他都不放我的照片。” 褚唯一心脏堵住了。 “姐姐,你男朋友呢?” 褚唯一咳了一下,“什么男朋友?你又听说谁的?” 宁宁舔着手指,“不要骗我了!我都听到了,妈妈让哥哥给你介绍医生对象,哥哥说你有男朋友了。” 褚唯一揉了揉他的脸,心沉到极点,为什么她会有满满的负罪感呢? 天色渐黑,宋轻扬下班后直接去了商场,买了一套托马斯的小火车,等他到医院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 褚唯一啃着苹果,宁宁抱着从护士那里借来的iPad看电视剧《恶作剧之吻》,看得津津有味。 五岁的孩子到底能不能看得懂啊? “宁宁,好看吗?” “还行吧。” “讲的什么?” “就是这个姐姐喜欢这个哥哥,姐姐住在哥哥家里,去追哥哥了。” 褚唯一咋舌,“你懂得真多!” 宋轻扬进来时,就看着两人并排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褚唯一一脸的花痴,“江直树好帅!” “我长大也会这么帅的。” “你可能更像弟弟裕树吧。” 宋轻扬忍着笑意,轻轻咳了一下。 褚唯一立马跳下床,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什么时候到的?” “临时有些事来晚了。”他解释着,目光看向宁宁,小家伙和她长相有五分相似,一双眼睛圆鼓鼓地看着他。 “我弟弟,宁宁。”她介绍道,“宁宁,叫人。” 宁宁咧着嘴角,“叔叔好。” 褚唯一:“……” 宋轻扬但笑不语,只是看着褚唯一。 褚唯一摸了摸宁宁的头,“宁宁,你看哥哥给你带了托马斯。” 宁宁看了一眼,“那是小朋友才喜欢玩的,我已经长大了。” 褚唯一的脸色都快成猪肝色了,“我弟弟比较——成熟。” 宋轻扬抿抿唇角,“是挺成熟的,这个年纪看《恶作剧之吻》。” 褚唯一尴尬地关了电视剧,“你今天看了两个小时了,对眼睛不好。” 宁宁不满,“明明姐姐也很喜欢看啊,那我们明天继续好不好?” “看你表现。”她转脸看着宋轻扬,“晚饭吃过了吗?”这个点已经吃过了吧。 “没有。”他看着她的眼睛。 “都八点了。”她心底有几分舍不得,“宋轻扬,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买。” 他敛着神色,眸子深沉如墨,“好。” 褚唯一一走,宁宁一副小大人的口气,“你想追我姐姐是不是?” 宋轻扬心情好,“这都被你发现了。”可是你姐姐不知道啊。 宁宁点点头,“我上中班了。” 宋轻扬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很厉害。” 宁宁骄傲地扬起了小下巴。 褚唯一买了一份炒河粉,香气四溢。 宋轻扬这一天的疲惫消失殆尽,心中那个空缺突然被幸福填满,“很香。” “这家店开了快二十年了。”她挑挑眉,“我小时候常在那边吃。” 他吃了一两口,味道出奇地不错,“很好吃。” 听到他的夸赞,她一脸的满足。 宁宁盯着他的河粉,小嘴巴悄悄抿了几下。 他问:“宁宁也饿了吗?” 褚唯一:“他晚上吃了好多,不会饿的。” 宋轻扬笑道:“要不要再吃一点?” 宁宁忙不迭地点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期盼,“我尝一尝味道好不好?”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河粉,小家伙一脸的满足,“哥哥,你明天晚上再来吧。” 宋轻扬和褚唯一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宁宁擦擦小嘴,“这样的话姐姐可以去买河粉啊。” 小吃货啊小吃货! 阮母下了手术赶过来,宋轻扬还没有走,褚唯一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妈,这是我D中的同学,宋轻扬。” “伯母,您好。” 她局促不安,倒是宋轻扬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阮母点点头,“唯一,给小宋倒杯水啊!” “伯母,不用了。”他打量着眼前的人,褚母是典型的事业型女性,气质温婉干练。 见女儿真没动,阮母失笑,“这孩子——”语气宠溺又无奈,“我工作忙,对唯一照顾太少了。” “妈——” 宋轻扬落落大方地回道:“唯一很懂事。” 阮母笑着,对他很满意,英俊沉稳,关键是对女儿的心意,虽然时间短,阮母和他聊得很愉快。 褚唯一心里乱糟糟的,耳朵微微发烫,妈妈对宋轻扬明显就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态度嘛。 送他回去,两人静静地走着。 宋轻扬侧过脸,“唯一,伯母说,宁宁很像你小时候。” 她摇摇头,“我小时候比他乖多了,宁宁的性子和我妈还有郗叔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高龄生产的缘故。” 他点头,“听说像他这样的孩子都很聪明。” “他经常看电视剧,谍战片、爱情片。我妈和叔叔平时又忙,阿姨也管不住他。”她轻轻嘀咕了一声,“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真的很可怜。”她自己是过来人,太明白这种感受了。 褚唯一鼻子发酸。 “陪我走一走吧,刚刚吃多了——” 褚唯一腹诽:怪我喽。 走着走着,宋轻扬突然开口:“我是不是很老?” “怎么会?”难道他真被宁宁那声叔叔打击了? 宋轻扬叹息一声,“小孩子不会说谎的。” 褚唯一干笑,“呵呵——高中时就有小朋友喊我阿姨了,不过现在很多小姑娘都喜欢比自己大一点的男人。”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没有想过。” “你见了那么多人没有遇到合适的吗?”宋轻扬意味深长。 褚唯一看着脚尖,“爸爸妈妈离婚时我想过一辈子都不要结婚了。”她深吸一口气,“你呢?你和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宋轻扬被她的问题噎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褚唯一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别人说的。” 他沉着脸不再多言,褚唯一悄悄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浅浅叹了一口气,她也只是好奇。 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吃街,这里到了夜晚变得异常热闹,商贩出没,人头攒动,两边街道摆满了各种小吃摊点,食物的香味远远地就能闻到。 前面一个摊点,二三十个人在排队。 宋轻扬:“他们在买什么?” “是大鱿鱼。”她比画着,“这么大,听说老板一出摊就有人来排队了,鱿鱼炸得又嫩,加上独家配料,听说很好吃。” 她这样子像极了宁宁刚刚想吃河粉的模样。 “那我们也去排队。”他提议,没有错过褚唯一发亮的眼睛。 很多小情侣在排队,宋轻扬今天的穿着比较正式,西装革履,站在那儿显得格格不入。 昏暗的灯光下,他和褚唯一并排站着,她碰了碰他的手肘,压着声音,“宋轻扬,有人在偷拍你。” 后面几个年轻女孩子一直在讨论他,看到大帅哥全然心花怒放了。 他只是拧了拧眉,淡然自若。褚唯一窃笑,如果谁把他现在的照片放到金融杂志上,一定很接地气。 好半晌,才排到他们。 “老板,我要两个大鱿鱼。”褚唯一开口。 “美女,你和你男朋友吃一个就差不多啦。”旁边的人说道,“也给后面排队的人留一点吧。” 褚唯一:“……” 宋轻扬侧首看着她,“就买一个吧。” 晚风轻轻地吹着,星光点点,《最炫民族风》的音乐嘹亮地响着,夜市热闹繁华,人影流动。 褚唯一满足地吃着香喷喷的鱿鱼。 宋轻扬抿嘴,眸光温柔得能溢出水来,“唯一——” 他似乎很喜欢叫她的名字。 “嗯?”她歪过头。 “其实我没有女朋友。”他比她高半个头,说话时,微微低着头,眸色像晕染的墨汁在慢慢散开。 热气笼罩着两人,褚唯一发觉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热。 “我没有女朋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他用着清澈的嗓音说道,表情专注而深情。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口琴九块钱一个。”商贩喊起来,走到他们身边推销着,“小伙子,给女朋友买一个吧,你听,吹起来很好听呢。” 褚唯一脸红得和番茄一样。 宋轻扬挑了两个一样的,带着猫的图案。 他放在嘴边,琴声悠扬,他竟然会吹口琴,而且还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他并不擅长乐器,这还是偶然和一个朋友学的。 一曲终了。 商贩又卖出了十来个,“小伙子行啊,挺浪漫的。” 褚唯一脸色绯红,幸好在夜色中看不清,心乱了,荡起了层层涟漪,灯影绚烂,眼前的他周身从内到外透着一种让人安宁的美好感,她攥着十指,小动作泄露了她的紧张。 那天晚上,宋轻扬把她送到家门口,夜色幽幽,车子停在路边,他的嘴角划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时间过得真快。” 她解开安全带,“嗯,我到了。” 宋轻扬转头看着她,“这条街什么时候拆?” 褚唯一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看哪里,“还有一个月吧。” “新的住处找好了吗?” 他总是这样关心她,褚唯一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嗯,过段时间就可以搬过去了。” 他点点头,“平时注意安全,要拆迁了,晚上记得把门窗锁好。” 褚唯一连连点头,心情大好。 他的掌心竟然沁出了一层汗意,“你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褚唯一硬着头皮看着他的眉眼,他怎么这么好看呢。眼珠转动,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上次我不该嘲笑你的名字像洗发水,其实你的名字很好听,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这个‘清扬’和你的字不一样。” 宋轻扬不动声色,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动着,转话题的能力,他是甘拜下风的。 褚唯一拉开车门,“宋轻扬,路上小心。” 他突然倾身拉住她的左手臂,盈盈一握,“唯一——”他轻轻念着她的名字。 四目相视,浅浅的气息似电流在穿梭,他的指腹似有魔力一般,褚唯一定在那儿。 “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吗?”他慢慢靠近她。 “我和你是一个年代的人。”她笑着。 他扯着嘴角,“唯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力量,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那双黑亮的眸子散发着不言而喻的东西。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慢慢靠近她,嘴角滑过她的眉心,“我想把心交给你。” 夜深人静,窗外虫鸣蛙叫,这样的夜晚总让人感到无尽的平静。 褚唯一感慨万千,怎么就变得这么突然呢?他们才认识几个月啊?她一手捂着心口,心脏扑腾扑腾地跳着,小耳朵在她脚边安静地睡着,肥肥的肚子一上一下地动着。 她发了一条微博:“如果有一个人想把心交给你,你们会怎么办?” 花花小草:我们好奇是谁? 我是一只小蜗牛:太闷骚了!拒绝他!留给我! 帅哥请留步:大大,你终于要结束单身了吗? 漫漫一生:大大,在谈恋爱前,把坑填了吧,快更文!!! 褚唯一的微博炸了,许多人对这位“表白先生”产生了兴趣,还有人表示担心,这是她新文的男主,还有人表示非常喜欢。 灯突然灭了,与此同时,无线网也断了,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吵架。 小耳朵也被惊醒了,喵——喵——地叫着。 褚唯一套上外套来到院中。 院外有人在喊着:“报警!赶紧去报警!” 她坐在秋千架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隔壁邻居说什么也不肯签字,现在那些人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 一直闹到凌晨两点,警察来了,人群散去,才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上,电还没有恢复,褚唯一叹息一声,决定早点搬家。 出门去买早饭回来时,远远地看到宋轻扬的车停在路口,想到昨晚他的话,她的心跳突然之间又加快了,她藏着眼角眉梢快要露出的笑意。 宋轻扬穿着白衬衫黑裤子,气质灼灼,看着她微微一笑,“早。”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她莫名地愉悦。 褚唯一为了避免尴尬,问道:“吃过早饭了吗?” 宋轻扬看了她一眼,“没有。” 她瞄了他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早饭塞到他手里,“我多买了一份,你先吃。” 宋轻扬微微扬着嘴角,忍住笑意,嗯,挺会照顾人的嘛! 褚唯一刚要上车,却被邻居拉住了,“唯一啊,昨晚上浑蛋开发商竟然把电线给割断了。” “我听见声音了,阿姨,你们有没有事?” “没事,小虎爸和他们打起来了,一看就是地痞流氓。” “阿姨,你们再找开发商谈一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我不要他们给的房子,不要他们的钱,这是我的家,谁都别想动!” 褚唯一只能尽量宽慰她:“以后这里还要建地铁,生活也会方便很多。” “我们在这里住了五六十年,怎么舍得?你奶奶要是在,她肯定也不会走的。” 提到奶奶,褚唯一心软了下来。 “唯一啊,你要是找了房子赶紧搬吧,最近这里乱得很。” 褚唯一点点头,“阿姨,我去上班了。” 车子平稳前行,褚唯一没有化妆,黑眼圈惨不忍睹。 宋轻扬问:“昨晚睡得不好?” 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以前只是在新闻上看到,没想到这次亲身经历了。” “他们这样做,吃亏的还是他们。” 褚唯一叹了一口气,“是啊,他们只是难以接受,住了几十年了,谁都舍不得。” “你一个人住这里太危险了。”他很想说,搬到他那里去住吧,可是知道她的性子还是没说。 “过几天我就搬家。” 有时候,他真希望她不要那么独立。 到了公司大楼下,褚唯一下车,“路上小心。” 宋轻扬似有期待。 褚唯一摸了摸鼻子,难道是要分别之吻吗?她小声地说道:“我觉得现在kiss还是有点早。” 宋轻扬没绷住,“唯一,我只是觉得你叫一下我的名字会好点。” “宋同学,路上小心。” 他递出信封,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映着他戏谑的笑容。 “什么?” “你喜欢的男人的演唱会门票。” 褚唯一眼角抽了抽,“谢谢。” 阳光四溢,心情大好,望着她的背影,他的眉宇间竟是春风得意。 褚唯一刚开了电脑,开机音乐响起来,心情好到连听了几千遍的音乐都觉得悦耳。 唐薇问:“今天心情很好嘛,有什么好事?” 褚唯一眨眨眼。 “谈恋爱了?” 不得不说,唐薇的眼睛很毒,可是褚唯一的嘴很紧,唐薇怎么旁敲侧击,她都挡回去了。 徐柳气呼呼地走来办公室,“也不知道是谁,车子挡在路口。” 唐薇冲她眨眨眼,“活该,葛朗台一百块没了,要她的命。” 星座大师说她这周水逆,褚唯一不信。 今天发行的报纸出了一个错别字,徐柳狠狠地把她批了一顿,从工作作风,映射到个人人品,足足说了十多分钟,“小褚,你知道你这个错误会给报社带来什么影响吗?” “徐主任,很抱歉,这次是我的失误。” 徐柳冷着脸,比数九寒冬的冰块还要冷,“这个月奖金全扣。” 褚唯一没有异议。 办公室的气压极低。 唐薇在QQ上给她发来信息:“亲爱的,更年期的人不要理她。”哪有人三十多岁就更年期了。 褚唯一回复:“是我的失误。” “她就是小心眼。”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工作。 褚唯一就纳闷了,她问唐薇,“她是不是针对我啊?”结果这条信息被她莫名其妙地发到了同事群里。 群里刚刚还在说话的人都安静了。 唐薇连忙发来信息:“你发错地方了!” 褚唯一发现时一切都晚了,她真想找个坑跳进去,蠢到家了! 徐柳自然也看到那条信息了,自那以后,徐柳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漠。 褚唯一尴尬得不行,带她的老师沈琳也不好得罪徐柳,只是说了几句:“小褚,工作就要谨言慎行,找个机会,和徐柳道个歉。” “沈老师,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私下评论她的。”她已经尴尬死了。 “时间久了,这事自然也就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 第10章 甜蜜相处 D市文化宣传,楚墨那组的方案反响很好。 会议结束,宋轻扬和楚墨走在最后。 楚墨道:“这次的方案似乎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宋轻扬不甚在意,“偶尔也要改变一下。” 楚墨淡淡一笑,“你是故意的吧?为什么要放弃这次的项目?” “只是最近有别的事。” 楚墨若有所思,“希望下一次,你能拿出真正的实力。” “没问题。” 午饭时间,卓天来找宋轻扬,“你是真的要放弃这次的项目?” 宋轻扬略略沉思,“中旬有别的工作,对了,下个月浩洋结婚。” 卓天感慨,“他比我们都小,结果却第一个结婚了。” “结婚早晚不是按年龄来的。” “噢,反正你比我们大。” 宋轻扬翘起嘴角,“可我有女朋友了。” 卓天张着嘴巴,“这么快?小记者同意了?我以为你会放弃呢,毕竟褚唯一不像你喜欢的风格。” 宋轻扬斜眼,“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风格?” “你都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看上本土的清粥小菜呢?” 宋轻扬不想理他,“浩洋的婚礼,我就不和你一道了。” 被抛弃的卓天,“轻扬,你真的要抛弃我了吗?不要啊!” 偏巧,有女同事像风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看着他们的表情真是——不忍卒视。 好男人都相爱了,难怪那么多女孩子找不到男朋友。 褚唯一一连加了四天班,工作量越来越大,好不容易到了周五,迎来了端午小长假,宋轻扬等到八点才接到她,一上车,她累得只想睡觉。 “你们报社最近怎么这么忙?” 褚唯一不想说有人针对她,“马上要七夕了,最近活动比较多,好困啊!” “你先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褚唯一闭着眼睛,“我要养足精力,明晚去看演唱会。” 宋轻扬失笑,不一会儿,她真的睡着了,到了餐厅,好不容易把她叫醒,吃饭都没精打采的。 他只好取消看电影的计划。 她满是歉意,“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再去看电影。” “没事,晚上早点睡,明天中午我再来接你。” “我一定睡饱,明天好好地看我的男神。”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眼角,看着她走进院子,才掉转车头回去。 回到家,宋母坐在沙发敷着面膜,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古装剧,“轻扬,最近忙什么呢?” 宋轻扬换上拖鞋,“我不回来,你和爸可以过二人世界。” 宋母兴冲冲的,“你快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茶几上摆了十来张女孩子的照片,“妈——” “这几个女孩子都漂亮啊,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宋轻扬满脸黑线,“我不喜欢。”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说,我按着你的标准给你找。” 宋轻扬现在有些理解褚唯一了。 “你都二十六了,到现在都没带个人给我瞧瞧,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给我挑一个。” 宋母急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在等那个女生?” 宋轻扬愣住了。 宋母语重心长,“扬扬——”她已经很久不喊他的小名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个女生说不定都当妈了。” “妈,你说什么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钱包里夹着的照片,是毕业照上抠下来的吧?” 宋轻扬回来后,她就开始帮他介绍女朋友,偏偏宋轻扬从来都没有去见过一个,宋母疑心他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后来无意间看到他钱包里的照片才明白。 那个女孩子穿着D中的校服,应该是他们那届的,再想查出点什么就没消息了。 “妈,我保证早点把女朋友给你带回家。” 第二天傍晚,天气暗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褚唯一和宋轻扬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体育馆,路上都是粉丝。 “我去买荧光棒。” “走,去看看。” 褚唯一挑了两根,宋轻扬付了钱拿在手里,“检票了——” 两人排队进场,找到位置后褚唯一一坐下,心就怦怦直跳,“宋轻扬,我好紧张,一会儿就能看到我偶像了。” 宋轻扬默默地听着。 褚唯一眨眨眼,“喂,拍张合照吧!” 他抬眼,“终于想到我了。”一手揽着腰,一手举着手机,她的头靠在他的肩头,鼻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她拍了很多照片,有一张是关于他的,只是一个侧影,她没有告诉他。 音乐缓缓而起,在尖叫声中,演唱会开始了,褚唯一终于看到她的偶像,穿着格子西装的儒雅男人,她抑制不住地叫着。 “宋轻扬,你看,是他!太帅了!” 宋轻扬看着满是活力的她,这是他完完全全不熟悉的她。 演唱会中,褚唯一几次默默流泪。 宋轻扬心里挺酸的,他觉得每一个陪着女朋友来的男士都不容易,后来,她告诉他:“以前一个人,很喜欢听他的歌,来来回回,单曲重复,都不会听厌。对于很多人来说,喜欢一个偶像,其实更是一种精神支柱,我相信,也许我们现在是孤独的,但我们总会遇到对的那个人,那个将陪你走完这一生的人。” 那晚没有星辰,可她的眼睛比星辰还要亮。 很久很久以前,她许过一个心愿,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一场演唱会,如今终于实现了。 周末的早上,郗清远按照约好的时间,把宁宁送过来,见褚唯一一脸的疲倦,他有些犹豫,“最近睡眠还不好吗?” “昨晚去看演唱会了,我会照顾好宁宁的。” 他看着她眼下的青色,心底的话还是咽下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算了,就这样吧。 褚唯一点头,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话题,“上次那个孩子还好吗?” “情况还不错,一直很配合治疗。” 她沉默了一瞬,低着头,“清远,你也要好好的。”声音很小,却足以让他听到。 他僵着脸,“你放心,我会的。” 她牵过宁宁的手,“那我们进去了,你,路上小心。” 郗清远轻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或许,他不该再来见她了。 有宁宁在,这一天注定不会寂寞,小家伙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还有问不完的问题,晚上给他洗澡,宁宁扭捏起来。 褚唯一找了一个大盆在院子里给他洗澡,胖乎乎的身子站在塑料盆里,宁宁一手挡着重要部位,“姐姐,我这样会走光的。” 褚唯一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胳膊,“没人看见,大门都锁着呢。” 宁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长这么大第一次是女生给我洗澡。” 褚唯一哭笑不得,“你刚出生是护士给你洗的澡,再说了妈妈不是女的吗?” “那不一样,妈妈年纪大。” 褚唯一给他抹着沐浴乳,小孩子的皮肤就是好,白白嫩嫩的,洗好之后,拿着浴巾把他一裹抱到屋里,又给他擦好爽身粉,换上睡衣才算完事。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满头大汗,养个孩子真不容易。 “你先看书,姐姐去洗澡。”褚唯一嘱咐道。 “知道,你去吧。”又来装大人了。 褚唯一担心他,匆匆洗了一个澡就出来了。 宁宁冲着她直笑,“姐姐,你好香。” “油腔滑调。”褚唯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见着他肉肉的小胳膊,“宁宁,你有点胖啊。” 宁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肚子,“我这是虚胖。” 褚唯一眼角冒黑线。 姐弟俩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姐姐,我想给哥哥打个电话。” 褚唯一把手机给他。 电话通了,郗清远刚刚回到办公室,“唯一?” “哥哥——”宁宁叫起来,“我在姐姐家啊,我们正在床上睡觉。” 郗清远嘴角一扬,“你要听姐姐的话,晚上不要再吃零食了。” “哎呀,我知道,我不和你说了。” “好,把手机给姐姐。”郗清远眉心沉如海。 褚唯一拿过电话,正襟危坐。 郗清远低沉的嗓音落入她的耳畔,“宁宁晚上睡觉有些不老实,不要让他压到左手。” “我会注意的。” 电话微微沉默。 郗清远抬眼望着前方,“明天晚上我去接他。” “到时候我再和你联系。” “唯一——”他叫着她的名字,只能说一句,“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褚唯一呼了一大口气,神经顿时松下来。 宁宁拍拍她的肩头,“姐姐,你是不是怕哥哥啊?” “没有。” “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 褚唯一扯了一个理由,“我怕医生。宁宁,姐姐问你,你长大了想做医生吗?” “不不不!”宁宁一脸严肃,“我要当大厨,做美味的食物。” 褚唯一干干地笑了两下,“不错,以后姐姐想吃好吃的就靠你了。” 他娇羞地说道:“我做给我喜欢的女生吃。” 褚唯一不由得摇摇头,现在的孩子果然和他们小时候不一样。 郗清远一个人在走廊上站了十几分钟,今晚是他值班,女实习生犹疑了片刻才走到他的身边,“郗医生——”眼底是难以遮掩的爱慕。 郗清远敛起神色,“什么事?” “郗医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郗清远面色平静。 “你有女朋友吗?”女实习生紧张得声音发颤,失措地望着眼前有些清冷的男人。 郗清远只是淡淡一笑,“下个月要考试,回去好好准备。”他没有女朋友,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长假最后一天,宋轻扬开车过来,见院门没锁,推开铁门看到了院中还没有收起来的浴盆。 宁宁坐在秋千上,“哥哥,你怎么来了?” “你姐姐呢?” “她还在收拾东西,唉,女人真是麻烦。” 宋轻扬忍俊不禁,“小坏蛋,嫌弃你姐姐了?” “我只是担心她这样找不到男朋友。”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宋轻扬抱起他走进屋里。 褚唯一正在收拾包,“再等我几分钟。” 宁宁和她穿着同款藏蓝色的背带牛仔裙,一大一小地站在一起倒是像年轻妈妈带着孩子。 他问:“外面的盆要收进来吗?” “晚上回来还要用呢,放那儿没关系。”她是想偷懒,不想再拿屋里来。 宋轻扬笑了笑,把盆里的水都倒了,放到屋里,宁宁跟在他后面,“可是晚上回来洗澡还是要拿出来啊?” 宋轻扬解释:“天气热,塑料盆暴晒会坏的。” 宁宁眸子一转,“哥哥,你会修秋千吗?秋千架子要断了,我太胖了,不敢坐上去。” “好,回头去买工具。”不过这里很快就要拆了,秋千也留不下来,以后换个带院子的房子倒是可以再搭一个秋千,他扬起眉眼,不知不觉竟然想到以后的生活,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着和她有关的一切。 褚唯一拎着包出来,“走吧。” 宁宁一眨眼就跑过去,“我自己背,去看电影喽。”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戴着小帽子,乐颠颠地走在前面。 “宁宁想看儿童电影,要不你回去休息吧?”她知道他工作挺忙的,平时休息也要处理各种邮件。 他眉心微微拧起,“我想和你多待会儿。”迟了这么多年才相识,他哪里舍得让她一个人。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甜甜的、暖暖的。 到了电影院,买好了票,三人准备去排队进场了。 宁宁又赖着不肯走了,“我可不可以要一份爆米花?” 褚唯一:“可以,老板,大桶的爆米花。” 宁宁:“再加大杯可乐。” 褚唯一:“……” 宋轻扬闲适地说了一句:“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不能喝可乐,会骨质疏松的,何况你的膀子还没有好。” “对对!”褚唯一点头,“还是喝矿泉水吧。” “不要嘛,就喝一点点可乐。” 褚唯一一咬牙,“走了,要检票了。” “呜呜,我好可怜,连可乐都喝不到,我的膀子都断了。” “再哭爆米花也不给你吃!”褚唯一恶狠狠地威胁。 宁宁立马憋着泪,一脸的委屈,眼泪悬在眼角。 宋轻扬抿着嘴角看着褚唯一,见她毫不妥协,看样子以后一定是严母。 今天很多带孩子来看电影的家长,一个妈妈问道:“你们真年轻,儿子像妈妈,长得真可爱。” 褚唯一尴尬地解释:“不是,这是我弟弟。” “啊,是弟弟啊,不好意思,不过你俩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褚唯一:“……” 宋轻扬眼底满是笑意,毫不吝啬地赞美道:“你的女儿也很可爱。”他拉过褚唯一的手,“听到没有,我们的孩子会很好看的。” 褚唯一尴尬得无所遁形,好在前面开始检票了。 进去找位置坐下,宁宁开始安排位置,“我要坐中间。” 褚唯一为难,看着宋轻扬,“他是小孩子。” 他倾身贴近她的耳边,“现在是个1000瓦的电灯泡。” 等都落座后,宋轻扬右边的小女孩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好。” 宋轻扬微微一笑,还是小女孩可爱啊。 宁宁听见动静,不时转头望过来,那欲言又止的小样,惹得宋轻扬想笑。 褚唯一侧首,“宁宁,坐好了,电影马上就开始了。” 宁宁哼了一声,正襟危坐了一分钟,叹了一口气,“我们换个位置吧,大人和大人坐,小孩和小孩坐。” 宋轻扬眉眼一扬,“我觉得我这个位置挺好的,你胳膊没好,还是让姐姐照顾你。”他侧身和旁边的小女孩说着话。 不一会儿,宁宁拉了拉他的胳膊,“哥哥——” 宋轻扬转眼,“怎么了?” 宁宁继续眨眨眼,讨好地搓着手,“哥哥,拜托拜托——我们换个位置。” 宋轻扬失笑,“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 褚唯一见两人换了位置,探头一看,宁宁已经和旁边的小女孩说上话了,她收回视线,“我妈说宁宁喜欢和女孩子玩,果然啊!” 宋轻扬的头微微靠向她,低声说道:“你弟弟眼光挺高的。” “遗传吧,我妈妈眼光高,当初她也相亲很多次,最后选择了我爸。” 宋轻扬审视着她,“你见了多少个?”光线昏暗,他侧着头。 褚唯一现在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缓缓举起右手,纤细的五指张开。 “五个?”宋轻扬拧眉。 褚唯一又举起左手。 宋轻扬声音喑哑,“十个?” 褚唯一苦恼,“从数学上定义的话,大于十,不超过二十。” 宋轻扬眯了一下眼,“数学没有还给老师。” 褚唯一硬着头皮道:“哪里哪里,看电影看电影——”她轻轻呼了一口气,为什么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不过相亲也不是她的错嘛,谁让他不早点出现呢? 电影开场了,满场都是孩子的笑声。 褚唯一余光轻轻扫到宋轻扬,他长腿微伸着,人靠在座椅上,惬意自在,双眸看着银幕,嘴角偶尔滑出一个弧度。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了,慢慢地握紧,那个人慢慢地靠近她,她闻到了属于他的气息,褚唯一的心脏蓦地一缩,好像被电击了一下,嗯,淡定淡定。 “唯一,昨天晚上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光线晦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轻轻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专心看电影。”宋轻扬紧紧地扣着她的手,哪里能专心呢? “我的手麻了。”她听到他低沉的笑声。 “给你揉揉。”说着他光明正大地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揉着,“好些了吗?” 褚唯一心里有个声音,好像更严重了,胳膊都动不了了。 影院里光线变化,忽明忽暗,正是做坏事的时候。 他听见她微弱的话语,“宋轻扬——”他轻轻转过上半身,嘴角堪堪从她的脸颊滑过,带着湿热的温度。 褚唯一猛地站起来! 原本安静的影院,瞬间有孩子喊道:“看不到啦!看不到啦!” 褚唯一还处在紧张失神中,大脑一片空白,刚刚他是想吻自己还是不小心碰上了? 宋轻扬笑着将她拉下来,“坐好了,电影还有一半呢,你站着后面的孩子要叫了。” 他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后半场电影,褚唯一耳边都是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电影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地散场。 宋轻扬抱着宁宁,宁宁一脸的笑容,“我觉得电影好好看,姐姐,你说是不是?” 褚唯一嗯了一声。 “姐姐,你不用这么勉强。” 宋轻扬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你姐姐没有童心,看不进去。” 褚唯一瞪了他一眼,“谁说的?我一直都在看。” “心不在焉也算吗?”宋轻扬打趣道。 宁宁叹了一口气,“哥哥说姐姐没童趣一点都不假。”他看着宋轻扬,“哥哥,我要嘘嘘。” 宋轻扬带着他去了洗手间,弯腰帮他脱裤子,小家伙扭捏,“我自己会,你转过头去。” 五岁的孩子竟然还知道害羞。 等宁宁尿完,他问道:“哥哥,这上面写的什么字?” “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宋轻扬尴尬。 “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们注意卫生。” “我明白了,不要把尿弄到地上对吗?在家里妈妈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要是把尿弄到马桶上,妈妈就会让我自己用纸擦干净,这是纯爷们该做的事。”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道。 旁边一位男士听到宁宁的话,“哥们,儿子教育得真不错。” 宋轻扬摸了摸宁宁的头,这孩子确实不错,可惜他没有这么大的儿子。 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吃饭时,宁宁压根儿都不用人管,自己一勺一勺地吃,津津有味。 宋轻扬:“你小时候也这样?” 褚唯一摇摇头,“我小时候不喜欢吃饭,在幼儿园都要老师喂,在家我爸喂,我妈看不下去,饿过我几顿。” “后来吃饭好了?” “还是那样,我妈最后放弃了,随我了,反正饿不死。” “难怪你这么瘦,原来是小时候营养不良。” “我听我妈提过,她也是担心宁宁会像我小时候那样,所以狠了心从他上幼儿园前半年就让他自己吃饭了,好在郗叔和郗清远他们都很配合她。” 宋轻扬点点头,“男孩子确实要从小培养他的独立。” “你呢?”褚唯一有些好奇。 “我没有宁宁这么听话,小时候可调皮了,没少挨我爸的打。” “看不出来啊,我觉得你就是老师喜欢的那种学生,文武全才。” 宋轻扬凝视着她的眸子,“学习成绩还可以,小学时还是很贪玩,上了初中才开始认真。” 褚唯一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你初中在哪里念的?” “市一中。” 褚唯一想起来,“初三时我去过你们学校,参加化学比赛。” “那次我也参加了。” 褚唯一睁大了眼睛,“第几名?” “第一。”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你呢?” 褚唯一叹了一口气,“我是去打酱油的。”她顿了顿,“世界真小啊!” 两人陷在回忆中,没想到两人以前也算有过交集。 宁宁抬起头,“姐姐,我还可以再吃一点吗?就一点点。” 褚唯一夹了一根面条放在他碗里,“喏,一点点。” 宁宁要哭了,赶紧看着宋轻扬。 宋轻扬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两人默契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褚唯一在微信朋友圈传了几张照片,短短几分钟就有十几条留言,同学们都以为宁宁是她的儿子!她连忙解释。 蓝月当即给她打来电话,“唯一,让你弟弟给我做花童吧?” “他没有耐心。” “你弟弟怎么这么可爱,我太喜欢了,帮我劝劝他嘛。” “蓝月,我先说好了,我弟弟有点调皮。” “小孩子嘛,调皮是天性,作为回报,捧花我就内定给你了!” “别,你还是公平吧。” 果然,褚唯一问了宁宁,小家伙立马拒绝,“不要。” “你肯定没参加过婚礼,花童必须是男孩和女孩,就是王子和公主。” “姐姐,你童话故事看多了,童话都是骗小孩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要是骗你,就让我变成小矮人。” 宁宁叹了口气,“姐姐,你本来就不高,再变矮怎么找老公?” 褚唯一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了,“女花童是电视小明星,人家肯定不想和胖子在一起,算了我和新娘姐姐说一声。” 宁宁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可以去看看。” “反悔是小狗。” 宁宁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幼稚。” 褚唯一现在终于相信以前同学说的话了,父母年纪大生出来的孩子就是聪明,反正她小时候肯定没有宁宁这么聪明。 第11章 他的表白 周一上班,褚唯一接到主任安排的新工作,褚唯一接替小鱼,明天去S市的新北镇采访。 说是采访其实是暗访才对,去年就有人进行过采访,不过被当地的人打了一顿赶出来了,主任在晨会上安排了此事,褚唯一要是这时候再推辞,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徐柳开口:“你一直想跑社会新闻,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小鱼是徐柳那组的人,徐柳照拂她,无可厚非,只是把这样的任务交给她这样的新人,褚唯一心底失望了。不是她不愿意去做,只是恶心这样的人心,她望着徐柳,缓缓开口:“多谢关照!” 四个字噎得徐柳脸都僵了。 唐薇主动提出和她一起去采访,领导没有同意,她气得不行,“她不就是领导亲戚吗?以为自己是太后呢!” “薇薇,不管去了哪里说话都要三思,我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吗?” 唐薇难受,“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啊?!” 褚唯一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对我好,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工作就不要得罪她。” “那你呢?” 褚唯一凝思了几秒,“做完这次采访我会辞职。” “走吧,你走了,我肯定不适应。” 褚唯一笑笑,“那么这周开始适应吧。” 她想了想,还是给宋轻扬发了一条信息:“宋先生,容我汇报一下,明天我要去S市出差一周,会很快回来的。” 也不知道他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此时,宋轻扬刚处理好伤口,茶水间漏水,他不小心滑了一跤,手中的杯子打碎,不偏不倚右手正好就被割到了。 等他看到褚唯一的信息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他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去,助理在后方喊道:“宋总,您的手不能开车。” 褚唯一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里又停电了,她有些烦躁,这么热的天,没有电,晚上根本无法睡觉,最重要的是,宋轻扬一直没有回复她的信息吧。 她只好提着行李箱去了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 宋轻扬赶过去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他站在葡萄树下,微微仰着头看着头顶的青葡萄,青绿色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疼,心里莫名地有些慌。 好像很多年前,高考结束后,他去找她,也是这样,她怎么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路上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走出院子,见到上次的那位阿姨。 “咦,你是唯一的朋友吧?” 宋轻扬点点头,“她不在家。” “我们这儿停电了,她去附近酒店了,你去前面那条街的快捷酒店找找。” “谢谢。” 宋轻扬找到酒店,问了前台,褚唯一果然在这里,来到她的房间,抬手敲了几下门。 房间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你怎么来了?”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你遇见的事都是因你而生,你遇见的人都是为你而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边的行李箱上,短暂地停留,“你的手机呢?” “在包里。”她让开路,他一步一步走进来,关上了门。 宋轻扬脸色微冷。 褚唯一赶紧去拿手机,显示有六个未接电话,“手机静音了。” “嗯。”他轻轻抚了抚额角,表情慢慢松动。 褚唯一看到他的右手包着绷带,“你的手怎么了?”因紧张担心,她一把拉过他的手检查着。 他的神色微微波动,一路的气闷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褚唯一隐隐担忧,“你开车过来的?” “卓天送的,我怕我不来,还不知道多久能见到你呢。唯一,下一次,多等我几分钟。” 褚唯一愧疚,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当一个旁观者,小心翼翼地与他周旋,“对不起!” 宋轻扬眉眼绽放着满满的温柔,“回来之后,我和你一起搬家。” “嗯。”她弯起了嘴角,突然想到一个段子。 “笑什么?” “你知道孤独的等级吗?” “嗯?” “第九级一个人搬家,我以为这次我要体验一下了。”她心中微微酸涩。 “其他几级是什么?” 褚唯一清清嗓子,“第一级:一个人去逛超市;第二级:一个人去快餐厅;第三级:一个人都去看电影……第十级:一个人去做手术。” “最后一个有点惨。”宋轻扬顿了顿,“放心,以后我都会陪你。”他抬手拎过她的行李箱,“去退房吧!” 褚唯一跟上他的脚步,“宋轻扬,我们顺便回去把小耳朵带走吧。” 宋轻扬一个人住,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干净整齐,就是显得空荡荡的。门口铺着咖啡色地毯,褚唯一脱了鞋站在地毯上。 他打开鞋柜,拿出一双男士拖鞋,“将就一下。” 褚唯一挑挑眉,竟然都没有女士拖鞋。 他笑道:“平时一个人,考虑不周,等你出差回来,我们一起去买。” 她的嘴角溢出笑意,“好啊!”他的鞋子穿在她的脚上,空荡荡的,走起路来,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宋轻扬转身去了厨房,“晚上想吃什么?” “家里有什么?” 还好,家政阿姨已经买好了菜。 褚唯一开始洗菜。 宋轻扬从橱柜里拿出一条超级可爱的围裙,他解释道:“超市赠送的。” 她的双手湿湿的,刚要擦,他便说道:“不用,抬手。”他站在她的身后,气息浮在她的后颈,带着酥麻的触感,好像他随时都会从身后拥抱住她。 “好了。” 褚唯一连忙回神,果然自己想多了,认真地炒菜。 宋轻扬站在一旁,“什么时候学做菜的?” “高二那会儿,我一个人住,放假没事自己学的。”她轻轻地说着,听不出什么情绪,“每次炒完都不想吃。” 宋轻扬眯了眯眼,他记得那时候她很瘦,校服穿在身上宽宽松松的。 “我高中时只有84斤,到了大学,身高一点没长,体重倒是长了十斤,唉,好怀念过去的体重。” 他失笑,“你又不胖。” “嗯哼,100斤了。”关了火,将菜盛好,准备下一盘菜,突然宋轻扬从身后抱住了她,双手圈着她的腰,她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我感受一下是不是很胖,嗯,有小肚子了。”可是摸着很舒服。 褚唯一尴尬,“小肚子是久坐造成的,平时又缺乏运动,渐渐地就胖起来了。” 宋轻扬嗯了一声,却始终不肯松开手。 “宋轻扬——”褚唯一叫着他的名字。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褚唯一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轻轻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唯一,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很久了。” 久到那天重逢,我紧张得取消了校庆演讲。 很久了…… 怎么可能?他们以前都不认识。 褚唯一有些混乱,甚至是不敢相信。 安静的餐厅,六人桌的实木餐桌,上面铺着透明的玻璃垫,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简单的两菜一汤,炒菌菇、玉米炒虾仁,还有海带鸡蛋汤。 餐桌上面悬挂着三头简约吊灯,双层玻璃设计,灯光暖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又不失温和,就好像是一对新婚小夫妻。 他刚刚已经换上了休闲T恤,灰色圆领,再简单不过,可是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看上去特别有味道。褚唯一觉得宋轻扬要是做模特也不错,有型的大长腿,帅气的五官,绝对不输那些小鲜肉。 宋轻扬夹了几片菌菇放到她的碗里,他咳了两声,“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褚唯一收回视线。 虽然是极其普通的菜,可是吃在嘴里却超乎寻常地好吃。 小时候她常常在家等爸爸妈妈回来吃饭,爸爸说工作忙不回来了,妈妈说有手术,最后只好一个人去餐馆吃饭,又或者饭吃到一半,妈妈接了电话就走人,留她一个人坐在八仙桌上,记忆历历在目。 这么多年,她独来独往,原以为一生都会这样了……她吃了一大口米饭,又软又香。 宋轻扬开口:“不要光吃饭,多吃蔬菜。” 褚唯一咧着嘴望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的手还好吗?” “伤口有点疼,医生说这几天最好不要碰水。”他顿了顿,“估计晚上洗澡会有些碍事。” “我帮你。”褚唯一热心地说道。 “嗯?”宋轻扬尾音上扬,黑眸紧紧地锁着她。 褚唯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看着他,眼观鼻鼻观心,这么正经的人应该不会,“我的意思是用一次性塑料把手裹起来,宁宁最近都是这么洗澡的。” 宋轻扬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饭后褚唯一帮他裹好伤口,他便去洗澡了,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准备明天要去做的采访的资料。 新北镇以制作零食为主,五年来,经济效益一直不错,据调查市场上很多家零食商铺都会从这里进货,这一两年来,镇上的家家户户几乎都在做零食生产,可是食品卫生问题却令人堪忧。 现在镇上的人越来越警惕,尤其是对媒体记者,轻则轰走,重则一顿暴打。报社希望这次能查到到底是哪几家零食商铺从这里进货,进而曝光,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领导一再叮嘱这次行动还不能大张旗鼓。 宋轻扬从浴室出来,他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踩着拖鞋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水珠,莫名地性感。 褚唯一直直地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我去洗澡。” 宋轻扬眉目舒展,眼角分明有笑意流露而出。 褚唯一一溜烟地跑到浴室,浴室那面镜子上布满了水汽,她看着自己模模糊糊的脸,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不能为男色所惑,镇定镇定。”几分钟后,她终于走出来,“我的东西忘拿了。” “不急,你慢慢洗。”宋轻扬没有抬眼,轻飘飘地说道。 褚唯一慢条斯理地拿了睡衣、洗漱用品,等她洗完,宋轻扬还在客厅看新闻。 “明天几点走?” “八点半集合,同行的师傅在玉春路等我。” 宋轻扬拧眉,“我刚刚看了桌上的资料,新北镇的事我也看过新闻,去那里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褚唯一忙不迭地点头。 宋轻扬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等你回来,陪我参加婚礼吧!” “什么时候?”褚唯一问。 “下个星期天,我高中同学本来是想让我做伴郎的,新娘没同意。” “为什么?”褚唯一不解。 “新娘说看到我她就不想嫁了。” 褚唯一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想了想,“带你去也好。” “你拿我当挡箭牌!” 他睨了她一眼,“不是挡箭牌,现在是名正言顺,新娘一直想把伴娘介绍给我。” “哈哈哈——说不定伴娘是个超级大美女,宋轻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宋轻扬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拉到沙发上。 “啊——”她惊呼。 密密麻麻的吻突然而至,热情、眷恋,如同蕴藏许久的暴风骤雨,他的左手紧紧地扣着她的手指。 褚唯一只觉得心要跳到嗓子眼了,慢慢地闭上眼,这样的感觉很陌生,让她心生彷徨,可是她一点不抵触,心头好像吃了麦芽糖一样甜。 很久以后,他的吻终于结束了,却舍不得松开她,轻轻地靠在她的身上。 “感觉怎么样?”他哑声问道,原来自己这么紧张,紧张到掌心都冒汗了。 褚唯一转着眼睛,不敢与他直视,“牙膏味。”她咽了咽唾沫,“甜甜的。” 宋轻扬闷声笑了一下,褚唯一失神地望着他近在眼前的眉眼,他又说:“你是故意带全副武装的睡衣的吗?” “才不是,我是准备住酒店的。” 宋轻扬嘴角上扬,“你那房子也要拆了,就搬到我这里吧。” “不要。”褚唯一拧眉,“我不赞成婚前同居。” 说完两人都怔住了。 宋轻扬惊讶着。 褚唯一抬手遮住了眼睛,嗯,让她晕过去吧。 耳边传来他开怀的笑意,“我倒是想变成合法同居。”客厅的灯光恰好照在他的侧脸上,那双眉眼满含缱绻之意。 褚唯一眨了眨眼睛,一切好像都不那么真实,“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我的新家也在这里。” “嗯——”尾音上扬,“你是故意的?” 褚唯一窃笑,“我先前也不知道你住在这里,不过,真好。” 他说:“原来这就是缘分天注定。” 褚唯一埋着头,耳边听着他心跳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宋轻扬浅笑不语。 她猜测:“我在国旗下发言那次?” 他摇摇头。 “作文比赛领奖的那次?” “不是。” 褚唯一想不出来,“我高中很低调的,好像没有做过什么轰动的事。” 宋轻扬嘴角噙着笑,“想知道?” 褚唯一激动得连连点头。 “等你这次出差回来告诉你,早点休息。”干净利落,根本不给褚唯一机会。 褚唯一跟在他的身侧,“你不能这样啊,说话说一半。” 到了客房门口,宋轻扬停下脚步,微微瞥了她一眼,“你这是想和我睡一间房吗?” 褚唯一微微愣了一下,“晚安,好梦。” 宋轻扬失笑,眼底净是温柔的光泽。 第二天早上,客厅传来微微的声响,褚唯一趿着拖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出来,“早上好——” 宋母放下保温桶,看到一个穿睡衣的女孩子,愣在那里,“早——早上好。” 褚唯一瞬间清醒了,“我——我——” “不急,不急,慢慢说。”宋母嘴角含笑,“轻扬朋友吧,我是他妈妈。” 褚唯一石化了,“伯母,您好!”她要哭了,宋轻扬怎么还没有起床呢? “先去洗脸吧,我给你盛早饭。”原来早上出门看到喜鹊是这个寓意啊。 相对于宋母的淡然自若,褚唯一整个人都不好了,“伯母,我家里停水停电,所以我过来借宿一晚。” “没事没事。”她温婉地说道,看到褚唯一急得涨红了脸,“你家住哪儿啊?” “云南路。” “哎哟,前几天新闻报道,那里是要拆了吧。” 褚唯一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真的遇到了困难,她不知道宋母已经拿她当未来儿媳妇看了。 “轻扬这边有空的房间,回头我来收拾一下,缺什么你告诉我,我布置一下。” 褚唯一鸵鸟状地去了洗手间。 宋母来到客房,难言地激动,“扬扬——” 宋轻扬吓了一跳,“妈,你怎么来了?” 宋母打量一下房间,这俩孩子分房睡啊,一时间有些矛盾,“你隐藏得倒是好,有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 宋轻扬赶紧爬起来,“她脸皮薄,你没说什么吧?” “看出来了,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你快去安抚一下。”她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都怪你,也不提前通知我一下。” 宋轻扬笑着去了洗手间,见某人的脸就像煮熟的虾一样。 “乖,没事。” “伯母没说什么吧?” “她很高兴,你先去吃早饭吧。”他坦然地刷着牙。 褚唯一哪里好意思,非要等他一起。 吃早饭时,宋轻扬说了她工作的事,宋母心里隐隐地不舍,“工作要注意安全,回来后,和扬扬一起到家里来玩。” 褚唯一红着脸,“好的。” 小耳朵走到餐桌前,喵喵直叫。 宋母抱起小耳朵,“这只猫我带回去养着,你放心好了。” 宋轻扬直点头,“那我送唯一去车站。” “路上小心。” 出了门,褚唯一呼了一口气,“比高考还紧张。” 宋轻扬轻笑,“这样也好,下次去我家,你就不会紧张了。” 他一路叮嘱她注意安全,送她去了车站后,回到家中,母亲果然还没有走。 她惬意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冒着热气的红茶。 “妈,你不回去?” “唯一要出差几天?” “三四天吧。” 宋母瞪了他一眼,“你要多关心关心她,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挺久了。” 宋母拍了一下沙发,“你才回来多久?” 宋轻扬笑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我要去公司,您——” 她摆摆手,“我坐会儿,想些事,等唯一这次回来,你带她回来吃顿饭。” 他轻笑一声,“好。” 第12章 工作意外 去新北镇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报社这次派了三人出工,负责社会版块的老刘,还有一个和褚唯一年纪相仿的男同事小金。 到了新北镇地界,老刘一改幽默,“你俩一会儿下车就假装是美术系的情侣,下乡采风来的。” 褚唯一:“为什么要演情侣?就说同学不也可以吗?” “行行,随你们,不要露出破绽就好。” 小金看看褚唯一,“怕你男朋友不高兴?” 褚唯一不在意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演情侣肯定会有破绽的。” 小金嘴角一扬,“你的画板,走吧,褚同学。” 两人进村后,果然遇到了几个村民的询问,他们照着原先就设计好的台本说了几遍,村民也没有什么怀疑,还推荐了几处采风的好景点。 “以前我们这里三四月来采风画画的学生可多了,那时候油菜花盛开,芳香四溢,可漂亮了,你们这时候来,也没啥画的了。” “我们就是为了那几亩荷花来的。” “哈哈,荷花开了,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右拐就到了。” 褚唯一和小金相视一眼,“谢谢您,我们画画时间比较久,请问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 “有家大排档,你们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大姐,麻烦您了。”褚唯一从包里掏出一盒画笔,“我们美术生,随身只带着这些,这个送您孙子画画。” “哎,谢谢谢谢!” 褚唯一和小金背着画板在镇上走着,也没有人怀疑。 镇上有几家大的生产基地,正值夏天,周围的水沟发出熏人的臭气,苍蝇漫天,人走到那里都难以呼吸,褚唯一快速地拍了一组照片,赶紧撤走。 小金深吸了几口气,“妈呀,我都快被臭死了,我终于明白,冷笑话里说,有的人掉进河里,不是被淹死的,是被臭死的,这话是真的。” “我以后再也不随便买那些零食吃了。”褚唯一喝了几口水压下那阵恶心感。 晚上他们开车去了隔壁镇上的旅馆住了一夜。 褚唯一这次学乖了,主动关心男朋友,给男朋友打了一个电话。 “我们住在隔壁镇的旅店,明天再去新北镇,你的手好些了吗?” 宋轻扬下班前让卓天给他换了药,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好多了,今天有收获吗?” 褚唯一把下午见到的场景和他说了一遍,“我以后再也不吃那些零食了,我没被毒死,真是幸运,你说吃多了会不会百毒不侵啊?” 宋轻扬在那端笑了,“我是没有吃过。” “不会吧?那你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辣条呢?” “没有。” “你竟然没吃过?!感觉和我不是一个年代的。” “我只比你大不到半年——” 门外传来几道急促的敲门声。 “你等下,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小金快速地说道:“拿着东西走,有人来进货了。” 褚唯一连连点头,“我马上就来。”她对着手机说道,“有情况了,回头再和你联系。” “唯一,手机不要挂掉。”他的语气突然变了。 “那好,我先不和你说了。” 车子一路疾驰,老刘说道:“一会儿我们悄悄进去,如果被发现了,你们就赶紧往车上跑。” “刘老师,要不唯一留在车上吧?” 褚唯一想了想,“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刘老师看看她,“你想清楚了?” 褚唯一点点头,既然做了那么多工作,都到了最后一步,怎么也要做完。 三个人来到早上去的最大的生产厂后门,周围只有几盏灯还亮着,发出微弱的光芒,光影昏暗,空旷寂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狭长。 老刘找到了一个荒废的侧门,铁锈斑斑,他们轻轻地钻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走进了厂内。 “你看,那个高个子的男人应该就是买方,不知道是哪家零食公司的,看不清标记。” 老刘催促道:“多拍照片。” 三个人躲在暗影处,工人进进出出正在搬运货物。 褚唯一心里哀叹,坑的都是自己人,而且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孩子在吃,商家实在太黑心了。 “浑蛋!”她咬牙骂道。 小金也满腔的愤怒,“这是看到的,看不到的多了去了,等着这次报道端了他们的窝。” 老刘拧着眉眼,“走吧!” 院中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屋里的人立马警觉,几个人从屋里冲出来。 “赶紧跑!唯一,你先出去。”老刘和小金在后面。 褚唯一抱着相机一路狂奔,身后的狗紧追不舍,刘老师和狗周旋着,村民听到狗叫都出来了,灯火通明。 宋轻扬一直在听电话,“唯一,唯一——” 褚唯一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复他,小腿跑得没有了力气。 村民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三个人还是被人堵住了。 “把东西交出来!”一个粗犷的中年男人说道。 小金喊道:“你们弄错了,我们只是来写生的学生,晚上出来散步。”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把东西交出来!”男人厉声吼道。 小金不甘心,“这是我们的东西,你无权指使我们。” “我再说一遍,东西交出来!”男人变了脸色,“今天不交出来就别想离开!” “你们敢!这是违法的!” 三人紧紧地靠着,情况变得越来越紧迫。 宋轻扬已经开着车朝新北镇赶去了,一路上,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徐振,是我,有件事要麻烦你,我女朋友在新北镇遇到了麻烦。” 徐振的父亲在S市公安局工作,自然能最快派警察过去支援。 “你放心,我去找我爸,我一会儿也去现场,保证他们的安全。” “好,谢了。” “什么话,我可一直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一定请你。” 宋轻扬心神不宁,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掌心的伤口已经裂开了,只是他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 褚唯一他们这次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三个人一根筋,东西死活不肯交。不得不说,新北镇的村民特别团结,遇到事了,一致对外。 “姑娘,识相的话把东西交出来,拳脚无眼,你也不想被毁容吧?” 褚唯一脸颊火辣辣地疼,身上好几处都被打到了,“你们这么做是犯法的,你们也有孩子,怎么能残害别人的孩子呢?” “不要和我废话,东西拿出来!” 早上那位大妈愤愤地说道:“你们这些骗子,还说自己是大学生,原来是记者,真不是东西!” “打!打到他们交出东西为止!” 场面越来越混乱。 褚唯一的手机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110报警器的声音。 男人面色一紧,“妈的!你们敢报警!” 两辆警车,八个警察快速地冲下来,“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聚众赌博。” “警察同志,误会,都是误会,这是我们厂遇到小偷了,我们刚刚也准备报警呢。” 徐振赶紧上前,“你们没事吧?” 老刘赶紧说道:“我们是华星报社的记者,警察同志,这是我们拍的照片,这里违法制造食品进行销售。” 徐振接过相机,目光看向褚唯一,见她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破了,狼狈至极,好在人没有事。 “都带回去!”他吼道。 宋轻扬已经到达S市了,接到徐振的电话。 “轻扬,嫂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她现在人在市一院,人没事,小伤。” 宋轻扬呼了一口气,“我马上过来。” 褚唯一的情况倒是还好,刘老师和小金情况就不太好了,两个人当时为了护着她,被打得不轻。 徐振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喝点水。” 褚唯一抬头,眼前高大的男人正是刚刚帮他们的警察,“谢谢您!” 徐振坐在她身旁,他正色道:“姓名、年龄、从事什么行业的工作?家里人做什么的?” “褚唯一,二十六岁,D市人,华星报社的记者,父亲在地质局工作,母亲是医生。” “哪个大学毕业的?” “哈工大。” 哈工大?徐振不由得一想,宋轻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交女朋友的?不过这两人确实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镇上的人说你们是小偷!” “警察同志,我们是记者。”褚唯一拧着眉,“这次来新北镇是为了调查伪劣零食的事情,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报社。” 徐振狡黠地一笑,“市工商局、卫生局都已经派人过去了,他们会处理的。” 褚唯一瞬间眸子亮了,不过没多久她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媒体报道了,相关部门才会有所行动。 徐振仿佛知道她的想法,“这样的情况太多了,不可能每一个都能处理掉。” 褚唯一深知他说的是事实,早些年的毒奶粉事件,这些年各种各样的造假层出不穷,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中国十几亿的人口,地方那么大,谁能管得过来。 宋轻扬一路风尘仆仆,他还穿着平时在家穿的休闲服,褚唯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她震惊地站在那里,感觉宋轻扬在她眼里不断地放大,如神一般的存在,就像是在无尽的汪洋中缓缓驶来的带着灯光的小船。 宋轻扬凝视着她,见她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心里的那口气才缓了缓,“阿振,这次谢谢你了。” “客气了。”徐振笑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工作。” 褚唯一疑惑着,“你们认识?” 徐振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刚刚和嫂子聊了一会儿,嫂子,改天我再赔罪,你到S市,我招待不周。” 连着两声“嫂子”,褚唯一尴尬了,脸颊登时热了。 徐振和宋轻扬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件事就这样了,扯到镇上的相关领导,上面会处理的,那我就先回局里了,明天去我家里坐坐。” 宋轻扬和他用力地抱了一下,“好的。” 幽暗的走廊,静谧安宁。 宋轻扬沉下脸,颀长的身影站在那儿,一言不发,面色严峻。 褚唯一暗暗掐了掐手,决定先发制人,“我没事,就是一点小擦伤,你怎么过来的?”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时,看到白色绷带上染着的颜色,她抓住他的手,“你开车来的?” “嗯。”其实他是害怕了,害怕她出事。 褚唯一低着头,眼睛涌出湿意,“你不要来啊,我能处理好的。”她的声音齆齆的,心里难受极了。 刚刚被村民打,她都没有这么难受,傻瓜! 宋轻扬呼了一口气,她现在没事就好,他抬手拉住她的掌心,冷冰冰的,“陪我去找护士处理一下。” “嗯。”褚唯一吸了吸鼻子。 护士给他的手做了处理,“伤口裂开了,要注意些,不要沾水,不然很容易感染发炎的。” 褚唯一连连点头,神色凝重。 宋轻扬倒是一脸的不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呢?掌心上的那条伤口那么深,肉都看到了,纱布上的血都干了,这一路他到底有多疼啊?! 他绷着脸,“反思一下。” 褚唯一哭丧着脸,“我错了。” “哪里错了?” 褚唯一拉了拉他的手腕,“我平时缺少锻炼,跑得太慢了,以后一定加强运动。”她像小耳朵一样靠在他的肩头,“最最重要的是,让你担心了。” 宋轻扬眉毛微挑,“伸手!” “干吗?”她伸出双手。 宋轻扬拍了两下,“任何时候安全都是第一!回去之后把这句话抄100遍!” 褚唯一瞠目结舌!“你——你——” 宋轻扬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怕我会被吓死。” 褚唯一缓缓开口:“这次回去我就交辞职报告。”她直视着他,“李校长帮我联系好了一家公司,我想等新家安顿下来,就过去上班。” 他微微一笑,“唯一,我只是不想你再像今晚这样了,工作的话做你喜欢做的。” 褚唯一端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 宋轻扬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听你的。” 雨过天晴,第二天,两人回了D市。褚唯一回到报社后就找了领导,提出辞职。 领导没有想到这么突然,“小褚,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下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褚唯一:“我家里要拆迁,接下来会有很多事要处理,还要搬家,有些不方便。” 领导已经知道昨晚的事了,没想到褚唯一的对象是宋家孙子,一时间尴尬起来,早上上头也打来电话,把他说了一通,竟然让两个年轻人去跑这么危险的新闻,这次报道出来,华星不会有任何表扬。 “小褚,你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想清楚了。”她微笑。 “那好。”领导见她一脸坚决,松口道,“你随我出去一下。” 办公室。 “大家把手上的工作停一停,我有件事要说一下。”领导说道,大家不解地看过来。 “小褚要辞职了,她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上一次杂志那个栏目采访她刚来就拿到了,这次新北镇暗访他们做了很大的努力。” 褚唯一摸不准领导这是什么意思,她这都要走了,还把她夸一通。 同事们也觉得莫名其妙。 徐柳依旧说话带刺,“刘老师的胳膊断了,这次多亏了他。” 褚唯一和她目光交会,不卑不亢,“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有机会再聚。” 唐薇上前,“唯一——” 褚唯一扯着笑容,“别难过,以后逛街欢迎叫我。” “叫你十次九次没时间。” “下次一定陪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褚唯一收拾着东西,虽然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可还是有些不舍。 同事在门口喊了一句:“褚唯一,有人找你。” 宋轻扬回家换了身衣服,白色翻领T恤,浅灰色裤子,他一步一步走进来,气定神闲,身上透着清癯的疏离。他淡淡地扫过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褚唯一身上。 “你怎么来了?”褚唯一随意地说了一句,“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众人深吸一口气。 只有唐薇在一旁笑着,有人戳她,“怎么回事?褚唯一和宋轻扬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呗。”她说得云淡风轻,故意气那些人。 徐柳的脸色和猪肝一般。 褚唯一抱起盒子,“好了,我们走吧。” 宋轻扬打算接过来,褚唯一避开了,“你的手还没有好,我搬得动。”她说话软软柔柔的,就像跳跃的音符。 众人算是明白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时候主任匆匆从办公室出来,“宋少,你来了啊。”他热情地同宋轻扬握了握手,“坐坐。” “不了,我和唯一还有点事。”宋轻扬态度很平淡,“再会。”礼貌又含着拒绝。 主任抬手擦擦汗。 徐柳上前,“主任——” 主任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办公室。 徐柳跟进去,“主任,您到底怎么了?” 主任叹口气,“当初李校长介绍褚唯一进来,后面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我只当这褚唯一也就是托人找的关系,也没有在意。” “难道不是吗?”徐柳不解,一个小丫头而已,能有什么能耐,她不屑地笑了一下。 “李校长真是浑蛋!什么都不说!褚唯一他爸是省地质局的褚琛。” 徐柳脸色微微一变,褚琛她也有所耳闻,著名的地质学家,D大客座教授,曾在《世界地理杂志》上发表过多篇文章。 主任又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刚刚来找她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吗?那是宋家的孙子!他爷爷现在还在世呢。”他现在是得罪人了! 徐柳的脸色霎时就白了,她嘴角哆嗦了几下,“那又怎么样?褚唯一又没有嫁到宋家!” “你啊!我这是得罪人了。”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人都被你挤走了,还能怎么办?”周主任气得把自己心爱的茶杯狠狠地摔得粉碎。 第13章 见家长 七月底,台风来袭,D市的气温渐渐降了好几摄氏度,不再那么炎热。 褚唯一终于要搬家了,那个承载了她童年太多美好回忆的家已经确定拆除的日期了。翠绿的葡萄藤繁盛地爬满了一面墙,她轻轻地抚摸着,心里竟是浓浓的不舍。她出生那年,父亲亲手栽下的葡萄藤,最后就让这片葡萄藤陪着这栋房子一起消失吧。 褚唯一辞职后李校长就接到消息了,大概是报社主任和他打了招呼,当然没有说她在报社被同事打压的事。 “你想通了就好。” “李叔,我能在半个月之后去报道吗?” “我和那边说一下,李貌说这个星期天和你李妈妈过去帮你。” “不用了,我找了搬家公司,而且有朋友过来帮忙。” “谁呀?” “我高中校友。” 李校长没再细问,“那好,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找李貌。对了,你爸是不是要回来了?” “嗯,前几天爸爸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八月初他回来。” “没几年就退休了,还东奔西跑的,也该休息了。” 褚唯一笑,“他是有这个打算了,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 “也该含饴弄孙了,好了,工作的事回头我再和你联系。” 褚唯一闷笑一声,宋轻扬,我要成为你的同事了。 早上晨会结束,许仲达留下宋轻扬和楚墨。 “半个月后公司会来一个新人,你们俩谁带一下?” 楚墨问:“男的女的?” “你还看性别吗?” 楚墨说笑:“女的我可以考虑一下。” “女孩子,我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个漂亮姑娘。” 楚墨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轻扬,你怎么说?” “我那边暂时不缺人。”他直接拒绝。 楚墨嘴角微扬,“OK,那我要了。” 许仲达站起来,“那就暂时给楚墨这边了,资料在我办公室,你跟我来拿一下。” 楚墨看到那张纸上的名字,有短暂的愕然,世界这么大,巧合的事太多。 许仲达也看到他的表情,“认识?” 楚墨点头,“不认识。”不过也算是缘分吧,拒绝和他相亲的女孩子。 “这样更好,这姑娘是D中李校长介绍的,她父亲是省地质局的专家褚琛,我和她父亲以前也有过几次接触,她母亲是D市著名的心血管医生,我丈母娘上次就是挂的她的号。”总之关系匪浅。 竟有这层千丝万缕的关系,难怪最反感走关系的许仲达要亲自打招呼了。 楚墨笑笑,“我明白了。” “原本我是打算让小宋带的,也巧,两人是高中校友。轻扬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不想就算了,跟着你我也放心,” 楚墨面色一贯和煦,“您放心好了。” 转眼到了搬家的日子,褚唯一没有让母亲来帮忙,宁宁知道后,坚持要过来陪她,郗清远只好送他过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褚唯一点头。 宁宁一脸的兴奋,“姐姐,我可以帮你。” 褚唯一摸了摸他的头,表情变得很温柔。 郗清远望着她的脸,有一瞬的迷离,却不着痕迹地撇开眼,“你的脸怎么青了?” 褚唯一无奈地回道:“不小心撞到了。” 他似在研究着她的伤势,眼神专注,半晌才开口:“明天几点搬家?” “搬家公司说是九点过来。” 他眯了眯眼,“需要帮忙吗?” “不用啦,你上班那么忙,我找人帮忙了。”褚唯一回道。 郗清远没有再说什么,眸里带着几分落寞,阮姨上次回去说了,真是巧合,她的男朋友竟然是姜老太太的孙子,“那好,我回医院值班,你们早点休息。” 陈旧的铁门再次合上,发出哐当的声响,空旷地敲击着人心。 抬眼望去,远处的天空是那么遥不可及。 宁宁坐在秋千架上,慢悠悠地荡着,“为什么哥哥好像一直都不开心呢?我都很少看见哥哥笑。” 褚唯一蹙了蹙眉,“因为我们长大了。” “长大就会不开心吗?那我不要长大了。” “不是的,宁宁长大了,会遇到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她会一直陪着你。” 华灯初上,夜色弥漫,晚风如纱一般轻柔,饭局散了,宋轻扬开车过来,车子开进路口后,他放慢了速度,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停好车,走过去,“郗医生——” “宋先生,你好。” “你是唯一的哥哥,叫我的名字吧。” 两人心照不宣。 月朗星稀,两个气质灼灼的男人对视着,高大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修长清冷,干燥的暑气涌入肺叶,洗礼着这冷漠的气场。 郗清远开口:“我送宁宁过来,上次多谢你照顾宁宁。” 宋轻扬微笑,“宁宁很可爱。” 郗清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刚刚见唯一脸上有伤,帮我把药带给她,一天抹两次,两天应该能好。” 宋轻扬接过,药盒带着温和的热度,“多谢。” 郗清远薄唇微抿,浮起了一抹苦涩的浅笑,好像在这一刻,他终于把心爱的女孩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唯一看着宋轻扬的眼神,作为旁观者,郗清远看得清清楚楚,一个眼神就将她出卖了。她从来就是不善掩藏自己的人,她小心翼翼地掩藏着,悄悄地察言观色,小女生的一切都落在他的眼底。 郗清远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从今以后,她只是他的妹妹。 “好好照顾她。”他的语气异常郑重。 “我会的。”他承诺着。 院中那盏沾灰的灯发出暖橙的光芒,宋轻扬站在铁门前。 宁宁坐在木盆里,“姐姐,下周我们去游泳吧?” “我不会。” “那我教你,像这样——”宁宁在水里划了两下,“很简单的。” 褚唯一给他抹着沐浴乳,“宁宁,你不能再吃零食了,再胖游泳都浮不起来了。” 宋轻扬:“……” 里面没了说话的声音,褚唯一进屋去了,宋轻扬推门,铁门发出摩擦的声响。 “谁啊?!”宁宁一脸紧张,双手捂着自己的重要部位。 “是我。”宋轻扬看着小家伙一身的肉。 “宋哥哥,我在洗澡。”宁宁娇羞地说。 褚唯一拿着衣服出来,看到他,黑色西装裤,白色衬衫,就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男一号,她微微一笑,“你喝酒了?” “半杯。”他无奈,她的鼻子真灵,他拿过她手里的衣服,“我来。” 他帮宁宁穿着内裤,小家伙扯了扯小裤裤,皱着小脸,“内裤小了,都挤到我的小鸟了。” 褚唯一目瞪口呆,宋轻扬倒是镇定了几秒,他咳了一声,“明天去给你买大的,今晚将就一下。”他侧头看着褚唯一,神情十分平静,“童言稚语,原来小孩子这么好玩。” 褚唯一:“……” 晚上,为了纪念在这里的最后一夜,宁宁小朋友强烈要求,三人一起睡。 褚唯一满头黑线,“哥哥没带换洗衣服,不好睡这里。” 宋轻扬不动声色地说道:“我车里有一套换洗衣服。” 褚唯一怨念地看着他。 宁宁睡中间,握着两人的手,“我在家和爸爸妈妈就是这么睡的,晚安,姐姐,晚安,哥哥。”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夜,静谧如诗。 褚唯一没有一点睡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轻翻了翻身。 “还没睡着?”宋轻扬嗓音低沉。 “睡不着,有点舍不得离开。”她低喃地说道。 宋轻扬下床,那边传来动静,他将宁宁往他的位置移了一下。 褚唯一问道:“怎么了?” 他已经走到她这边了,“回到属于我的位置。”他躺在她的一侧,右手揽在她的腰上,可能是喝酒的关系,今晚他的体温比往常要热一些。 褚唯一背对着他,他从身后拥住她,温热的气息浮在她的脖颈上,酥酥麻麻的。 她的长发肆意地松散着,清幽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间。宋轻扬深吸一口气,微微贴近她,掌心的肌肤细致而滑腻。 “高二开学,我在你们班队伍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褚唯一身体一僵。 “散会时,我回教室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在快上课的时候,我看到你从我们班窗前走过,那次你剪了头发。”他的手慢慢地理着她的长发,思念浮动。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褚唯一动动身子,“你有长发癖吗?”他贴近她,好像置身于火炉一样。 “我一直记得你的样子,这些年一直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那天在天台看到你,你却回头错喊我老师。”他无奈地笑了笑,“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我。” 他们的距离曾经那么近,又那么远。 褚唯一震惊,耳中嗡嗡作响,一种强烈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大脑皮层,原来,他是从那时候就喜欢自己了,她慢慢转身,闭上眼,抬起下巴,一点一点吻向他的唇角,微凉如风。 喜欢一个人,可以在一秒内完成,也可能用一辈子。 褚唯一靠在他的怀里,心剧烈地跳动着,双颊透着红晕。 宋轻扬温和地看着她的容颜,她有着漂亮的眉形,带着点英气,衬得那双眼明亮动人,“这是迟到的感谢?” 褚唯一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是啊,感谢宋先生不远万里赶来,把小女子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 “想报恩的话不如——”他故意顿了顿,“以身相许。”他的语气已不似刚刚那般玩世不恭。 褚唯一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唇角,“好困好困啊——”她嘀咕着,闭上眼不再看他。 宋轻扬笑了,胸膛震了震,他家这只有时候真的太害羞了,他低喃着:“这许多年,我常常做梦,梦到高一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你就坐在我前面。”可是梦醒了,却再也找不到你了。 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袖子上别着黑色的孝布,周身透着满满的悲伤,女孩从未回过头,从来也不知道她的后方,有一个男生一直在看着她。 一夜好梦,第二天早上,褚唯一醒过来,发现自己两只手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给抱住了,一动也不能动。 她转头看着宁宁,白白嫩嫩的娃娃,嘴角微微张开,浅浅地呼吸着,她的心都软成水了,将来她的孩子应该也会像宁宁这般可爱吧,只是孩子一出生就有个年纪相仿的小舅舅。 “在想什么?”宋轻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 褚唯一转头,微笑,近在咫尺,心情美好,每天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真的是种享受。她的头靠近他的胸口,“宁宁才五岁,以后我的孩子只比他小几岁,就得喊他舅舅。” 头顶传来宋轻扬的闷笑,“不吃亏,从小有人陪着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不好吗?至少不会孤单,有人带他玩,打架都有帮手。” 好像是不错,不过又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褚唯一慢半拍地想到,他刚刚说的是“我们的孩子”!脸瞬间热了。 吃过早饭,搬家公司来了,她的东西不多,半个多小时全部收拾好了,离开前,褚唯一仔仔细细环视着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割裂了,恋恋不舍。 搬家公司的动作很快,一上午,一切就安置好了。 新房子收拾好之后,三个人都有些疲惫,宋轻扬提议出去吃饭。 褚唯一和宁宁坐在沙发上不肯动,相似的神色,懒懒的,“叫外卖吧!” “叫肯德基。”宁宁说道。 宋轻扬噙着微笑,“得出去一趟,要帮宁宁买内裤。” 褚唯一一动也不想动,“小区超市就有啊,你可以去那里买。” 宁宁站起来,严肃地说道:“姐姐,我们去商场,内裤太小了,我的小鸟还要长大,要长得和哥哥的一样大。” 褚唯一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宋轻扬看过来,似有若无地笑了。 褚唯一尴尬,“你少吃垃圾食品内裤就不会小了!屁股那么大!” “老师说不能说脏话!”宁宁严肃地说道。 褚唯一哼了一声,“屁股不是脏话,人都有屁股。” 宋轻扬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最后三个人去了一家泰国餐厅,宁宁吃得走不动了,褚唯一吃饱了就犯困。 宁宁要抱,褚唯一死活不同意,“你这么胖谁抱得动你!” 宁宁转头看向宋轻扬,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姐姐说得对。”宋轻扬循循善诱,“这样对身体好。” “姐夫——”宁宁弱弱地叫着,“我走不动了。” 宋轻扬同学貌似笑了一下,“唯一,宁宁才五岁,他今天帮忙收拾东西也累了。”说着抱起了宁宁。 褚唯一愣在那儿,一声“姐夫”就把他收买了,太没立场了。 三人一起去了宜家,这时候吃午饭的人并不多,宁宁还是一贯的好胃口,吃得比褚唯一还要多。 他还振振有词,“干活太累了,我要多吃一点补充体力。” 褚唯一呵呵地笑了一声,“你平时吃得也不少。” 宋轻扬给他剥虾仁,“宁宁吃完饭要适当锻炼,唯一要多吃饭,太瘦了!” “我已经胖了!”她强烈地抗议。 “昨晚抱着你,我被硌着了。”他压着声音,“多吃点,抱着舒服。” 她顿时蒙了。 他云淡风轻地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多吃点。” 褚唯一脸红,宁宁吐吐舌头,“姐姐是大人了,还要哥哥帮忙。” 宋轻扬嘴角浮着笑意,“嗯,以后哥哥会好好管教姐姐的。” 褚唯一:“……” 吃过饭,褚唯一进店去选台灯,宋轻扬抱着宁宁跟在一旁。 营业员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满眼的惊羡,“这盏灯是德国著名设计师乔恩斯设计的,外形美观,摆在家里非常温馨。” “德国设计师啊!”褚唯一看看宋轻扬,笑了笑。 “光线非常温和,考虑到很多喜欢在夜晚玩手机的人,这款灯真的非常适合夜晚用。”营业员打开灯,橙光暖暖的,“这位太太,您喜欢什么风格的?” 褚唯一被“这位太太”的称呼惊住了。 “太太?”营业员轻轻喊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轻扬嘴角微微上扬,“唯一,这款还不错。” 褚唯一忙不迭地点头,“就要这款了。” 付了钱,宋轻扬提着灯,宁宁只能自己走路了。 营业员还额外送了他们一个玻璃水杯,“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家三口了。”满满的温馨,老公帅气,老婆温柔,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宋轻扬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以后买灯一定来找你。” 走出店,褚唯一无意识地说道:“你家也要买灯吗?” 宋轻扬瞥了她一眼,步子迈得稳稳的,“以后的家。”他顿了顿,“到时候我们一起来选吧。” 褚唯一一颗心已经扑腾扑腾地乱了节奏。 时间是最好的月老,不早不晚,遇见你,刚刚好。 七月底,顺利考完科目四,褚唯一终于拿到了驾照,她兴奋地在微博上晒了图片。不多时,微博评论一条接着一条。 魔卡少女:哎哟,我还以为你要晒结婚证呢。 小丸子:大大,什么时候发结婚证啊? 星星雨:表示只想看结婚证! 评论瞬间歪楼了。 褚唯一哭笑不得,咬牙回复:结婚那日一定告诉大家。 读者的胃口瞬间被吊起来了。 深深蓝:大大终于不再是单身狗了吗? 盼盼小面包:恭喜恭喜~ 褚唯一敲着键盘,回复道:是的,终于遇见另一半的他了,S先生,人很好。 这条回复瞬间又炸了,求看S先生照片,求S先生的身高…… 宋轻扬下班回来,就看到她抱着手机,一脸的笑意,“给你带点吃的,鸭锁骨、鸭翅。” 褚唯一馋了很久了,“好香,哪家买的?” 他坐在她对面,望着她,嘴角噙着笑意,“我妈自己做的。” “咳咳——”她捂着嘴角,“什么?” “她今天送到公司让我带给你,顺便问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我家吃顿饭。” 见她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不想去?”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紧张!”哎,见家长啊! 他笑,“我妈妈又不吓人,放心,有我!” 她望着他,“宋轻扬,你喜欢我什么?”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呢?餐厅的吊灯发出橘黄的灯光,映衬着她的眉眼,让人看着心里莫名地产生一种美好安宁感。 “喜欢你什么?”他嘴里念着这几个字,“长得好看吧。” “肤浅。”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还是挺开心的。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深海里的星星。 褚唯一不想骗他,“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好,这样就好。 “我很荣幸。”他轻笑着,“不过我还是受伤了,褚唯一,你是不是该夸夸我?比如长相俊朗,温柔体贴。” 褚唯一乐得不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去你家,我买什么礼物?伯母喜欢什么?” “什么都不用买。” “不好吧?” “因为我带了最好的礼物。” “什么?” 他笑笑,“笨!”宋家人期盼了多少个日夜才盼到儿子谈了个女朋友。 褚唯一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妈,轻扬的妈妈邀请我去他们家里玩,我该准备些什么?” 褚母喜形于色,“什么时候去啊?” “明天上午。” 褚母哭笑不得,“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呢?”她想了想,“第一次去她家,礼数到了就好,一会儿我去商场挑礼物,晚上给你送过去。” “妈——”褚唯一喊道。 褚母叹口气,“好了,我是你亲妈。” 褚唯一鼻子微酸,“我做好晚饭等你。” 唉,女儿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陪伴她呢,已经有个男人要替她去照顾她一辈子了。 阮莹买了丝巾和茶叶,“你看看怎么样?” “丝巾很漂亮,妈,你的眼光真好。”褚唯一挽着她的手臂。 “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到底谈恋爱了不一样,长大了。” 褚唯一尴尬地咳了一声,褚母第一次到她这里来,眼尖地看到鞋柜上放着的男士拖鞋,深蓝色,冬夏款都有,她不觉一笑。 “布置得不错,小宋常来吗?” “嗯。”她该怎么说呢,“他住隔壁一栋。” 阮莹确实惊住了,“你们啊——” “我当时买房子也不知道他住这里的。” “缘分天注定。”房子简洁大方,每一处都可见她的用心,阳台养了许多的多肉植物,绿意葱葱。 褚唯一给宋轻扬打电话时,过了好半晌,他接通,“唯一?” “宋轻扬,你在做什么?”她摸着小耳朵肚子上的肉。 宋轻扬回道:“打扫房间。” “你不是一直请钟点工的吗?怎么突然自己打扫卫生了?”她的脑海里突然勾勒出一幅画面。 “我爸妈这里,明天你要过来,我妈喊我回来收拾了,吃过了吗?” “嗯,我妈妈晚上过来了。” 难怪她的声音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我从下班回来,就开始打扫卫生,晚饭还没有吃呢。” 她笑,“你家地址是?” “怎么了?明天我过来接你。” 宋母在门外喊道:“轻扬,你不用的东西都搬到储藏室去,房间乱七八糟的,在和谁打电话呢?房间收拾好了?” “你儿媳妇!”宋轻扬回道。 褚唯一掌心全是汗,脸已经埋到沙发上了,“——我手机没电了!再见!” 宋轻扬举着手机,“你儿媳妇手机没电了。” 宋母拍了拍他的肩,“人家小姑娘害羞了,这孩子我喜欢。” 宋轻扬把地址发给她,半个小时后,他收到褚唯一的回复。 “宋先生,您好,您的宅急送到了,麻烦您出来取一下。” 宋轻扬拎着全家桶回来,一路上嘴角都是上翘的,宋父也是刚刚回来,陪着宋母在客厅看电视。 宋父问:“什么东西?” “全家桶。” 宋父哑然,“你出去买这东西?” “我女朋友叫的外卖。”他打开盒子,“一起吃吧。” 宋父和宋母这个年纪的人平时最嫌弃这些油炸食品了,宋父咳了一下,拿了一个鸡腿给妻子。 褚唯一发信息给他:“宋轻扬,在干什么呢?” 宋轻扬:“和我爸妈一起吃你买的全家桶。” 褚唯一:“……” 宋轻扬:“我爸说很好吃,让我代他谢谢你的夜宵。” 褚唯一的脸涨红了。 当天晚上,宋父因为多吃了两个鸡腿,半夜在院子里走了一个小时。 那天,褚唯一出门前一直在纠结该穿什么衣服,直到宋轻扬来,她还没有换上衣服。床上摆满了衣服,他嘴角噙着笑意,“你要洗衣服?” 褚唯一斜了他一眼,“伯父伯母喜欢什么风格?” 宋轻扬挑眉,眸子亮亮的,“你应该问问我喜欢什么。” 褚唯一没理他,“黑色的?还是白色的?哪套好?” 宋轻扬指了指那件浅黄色的连衣裙。 褚唯一摇摇头,“有点装嫩,这条呢?黑色稳重大气,要不还是穿裤子吧,方便些。” 宋轻扬失笑,拿了一条绿裙子,推她去换上,“就这件,又不是见领导,穿得那么正式做什么?” 可是你父母就是领导啊,褚唯一将信将疑地换了那件绿色的连衣裙,这是上次她和唐薇逛街买的,当时唐薇和店员都说她穿着好看,买回来之后,她一次都没穿过。 换好裙子,宋轻扬眼前一亮,“你上回去参加校庆穿的就和教导主任似的。” “那是稳重。”褚唯一愤愤地说道。 宋轻扬挑挑眉,“我更喜欢这样的。” 褚唯一脸色微红,开始编了个头发,又化了淡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宋轻扬也不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重视。 她走到他面前,“怎么样?” 他笑,“我觉得口红颜色有些亮。” “会吗?”褚唯一刚想照镜子,他却拉住她的手,脸一点一点贴近她的脸。 唇齿交融。 她暗呼:“我的口红!” “我不喜欢!”他喃喃道。 一吻结束,口红没了,褚唯一也不想再涂了。 两人赶紧出发。 车上。 褚唯一不停地喝水,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下车时,她突然又拿出一支唇彩,“这支颜色浅,你不许动了,涂点唇彩会显得精神一点。” 宋轻扬哭笑不得,“唯一,口红会不会不安全?” “这是李貌朋友自己做的。”褚唯一擦好,回头看着他,“不会有毒的。” 宋轻扬凝视着她,“还是少涂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时间不早了,赶紧上去。”其实她一年用口红的次数屈指可数。 宋轻扬幽幽地说了一句:“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我爸妈。” 褚唯一:“……” 到了他家,她反倒冷静下来。 “不用紧张,我爸妈很好说话的。” “第一次见家长当然紧张了!你没听过一个笑话吗?女孩子第一次去见男朋友的父母,一紧张把伯母喊成妈妈了。” “那正好。”他笑着,“我妈肯定高兴。” 褚唯一深吸一口气,“保佑不出差错。” 宋轻扬靠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我喜欢的人,他们肯定喜欢。” 她暗叫:“我涂了口红。” 他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宋父和宋母满脸的喜悦,怕她尴尬,一直说着别的话。宋父知道她之前报道过新北镇食品的问题,对她更加喜爱,“食品关系到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你做得很好。” 宋母摇摇头,“记者不容易,尤其是女孩子,太危险了。” 宋父不赞成宋母的话,不过却也没有反驳。 宋母去厨房准备饭菜,“轻扬,给小褚挑个水果。” 茶几上摆了很多水果,显然都是精心准备的。 宋轻扬竟然挑了个桃子!“水果刀呢?” 褚唯一哪里敢在他家劳驾他,“不用了,我去厨房给伯母打下手。” 宋母嘴上说不用,心里还是想和她多处处的,见她摘菜洗菜都很熟练,想到儿子之前说的,她这几年一个人在北方求学,更加疼爱她了。 褚唯一做了一道凉拌菜,又炒了一盘木须肉。 宋母赞叹:“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多了。” “我随便做的,伯母,做得不好。” “已经很好了。”宋母夸赞着。 “妈——”宋轻扬走进来,“好了吗?”他伸手拉过褚唯一,褚唯一却拍开他的手。 宋母自然看见了,“你带唯一去转转,一会儿开饭叫你们。” “那好。”宋轻扬拉着她出去了。 褚唯一直皱眉,“你好意思让你妈妈一个人忙吗?” “她心里高兴着呢,要不要去我房间看看?” 褚唯一和他上楼,他的房间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书桌上摆着他的一张照片,她拿起来,“研究生毕业吗?” “对,这几个是我舍友。” “这个女生呢?中国人?” 他笑,“韩国人。” “挺漂亮的。” “不及某人。” 褚唯一对他的相册非常感兴趣,“我可以看吗?” 宋轻扬大方地和她一起翻了起来。 “你小时候像女孩子。” “哈哈,宋轻扬,你以前是单眼皮啊。” “咦,这张照片缺了一块——”褚唯一靠近相册,“好像是我们班的人——” 宋轻扬抿着唇角。 “这是我们班的毕业照?”她惊讶,“你怎么会有?我在哪儿?” “别找了,你的照片不在上面。”他指了指桌上的钱包。 褚唯一大概明白了,拿过钱包,指尖微颤,翻开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小小的一张,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喜欢一个人,即使没有一丝联系,他也从来没有变过。 “好傻啊!”她不知道在说自己当时傻,还是说他太傻。 这次见家长,褚唯一能感觉到宋父宋母对她的喜爱,应该是爱屋及乌吧,临走时,宋母给她包了一个红包。 上车后,她一看,已经猜到会很多,没想到会这么多,她赶紧递给宋轻扬。 他轻笑,“他们的一点心意。” 褚唯一靠在座椅上,“伯父伯母到底有多怕你找不到对象啊?” “从我回来就让我相亲,你觉得呢?” “嘿嘿,理解理解。” 第14章 来到你身边 李貌谈恋爱了,女朋友是酒吧驻唱女歌手,李家最近家庭气氛非常紧张,李母为此也气得病了。 褚唯一去看她时,她拉着唯一哭诉,“李貌鬼迷心窍了!唯一,你帮我劝劝他,我绝不接受他和那个女孩子。” 褚唯一只得安慰她:“阿姨,你别伤心了。” “我怎么能不伤心呢!这臭小子,是想让我和你李叔没脸见人啊!”李母满肚子气。 褚唯一劝了好久,她才平复下来。 李家是书香世家,一直都不同意李貌搞音乐,现在他们更无法接受一个在酒吧驻唱的女孩子成为他们的儿媳妇。 褚唯一见到李貌已经是半个月后,李貌的乐团有一场演出,当天晚上,酒吧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 她来到休息室,一进来就看到沙发边上的女孩子,长裙及踝,那双眼睛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李貌——” 李貌点点头,“一会儿我没有时间招呼你,你别乱跑,给你介绍一下——”他拉过女孩子的手,“我对象韩凌,我妹妹褚唯一,一会儿帮我看着她。” 褚唯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貌,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她的印象里,一直以来他都是嘻嘻哈哈的。 韩凌冲着褚唯一弯弯嘴角,“好的。” “不用不用,你们去忙吧。” 韩凌道:“我今天只有一首歌,一会儿你和我坐一起。”她的声音纤细好听。 褚唯一知道自己无法完成李妈妈交代的任务了。 “你的名字是王力宏的那首歌吗?你就是我的唯一?”她轻轻吟唱。 褚唯一点头,“是啊!” 酒吧人流往来,喧闹不止,三个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舞台灯光璀璨,几个男人热情四溢,李貌一边弹着吉他,一边浅唱。 书香世家的李父李母一直瞧不上这些,其实他们不知道李貌做得有多好。 等他一曲唱完,台下尖叫声、掌声不断。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褚唯一的手机响起来,是宋轻扬的电话,“在哪里?” “李貌他们的乐队今晚演出。” 听到她那边嘈杂的声音,宋轻扬说:“不要喝酒。” 她又不是酒鬼。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褚唯一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眸光看到远处的座位,有个熟悉的人影。 韩凌问她,“你认识?” 褚唯一点头,是赵珏。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赵珏身旁有个女孩子,美艳动人,褚唯一对他花花公子的印象已经定型了。 赵珏漫不经心地喝着酒,他对这些清吧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不是赵璐坚持要来,他才不会来。 “我听说这家的驻唱歌手,在D市挺有名的,我看了他的微博,有60万粉丝。” “怎么,你回来想做音乐?”赵珏挑眉。 赵璐摇摇头,“你最近和轻扬有联系吗?”赵璐从德国回来当天,宋轻扬出发去了北京,她想见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小璐,我已经和你说过他有女朋友了。”赵珏头疼,这妹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他又没结婚。”赵璐丝毫不在乎。 “可他喜欢你吗?”赵珏腹诽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我是你妹妹,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打击我?!”赵璐有些生气。 赵珏苦笑,“行,咱听歌。”抬眼突然看到坐在前方的褚唯一,他倒是有些意外。 韩凌起身登场,场下瞬间沸腾了,她在这间酒吧驻唱半年了,名气渐渐传开,她和李貌的事也算圈里的一段佳话。 “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献给你们!” 热闹的酒吧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沉浸在她的歌声里。 褚唯一凝望着台上的人,韩凌高中毕业后就开始四处旅行,这几年,她去过很多城市,在一座城市待上大半年,了解它、熟悉它,最后还是要离开。 那么这次呢?她会为了李貌留在D市吗? 一曲终了,有个男士捧着花就冲上去,用力抱住了韩凌。韩凌推不开他,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男士趁势亲了她几下。 谁也没有料到,李貌突然上去扯开那男的,抬手就是一拳。 场面瞬间就乱了。 褚唯一刚要上去,有人拉住了她,“别去!”赵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行,他是我发小。” 赵璐看了褚唯一一眼。 赵珏不想蹚这趟浑水,可是他不能让褚唯一上去,只好亲自上去,不一会儿大家都停了手,李貌嘴角流着血,对那个男人喊道:“滚!” “装什么清高?”那个男人讥笑地看着韩凌,“韩凌,你开个价吧!” “你找死!”李貌小时候是练过跆拳道的,这会儿褚唯一和韩凌根本拉不住他。 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臭小子,你等着!” 赵珏被赵璐拉住了,“哥,你别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个男人被李貌狠狠地揍了一顿,最后被保安抓走了。 韩凌很生气,“李貌,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打他值得吗?” 李貌冷笑,“你是我女朋友。” “你到底能不能成熟一点?!” “你觉得我又做错了?” 褚唯一他们来到门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赵先生,谢谢你。” “我也没有帮什么忙。”赵珏浅浅说道。 赵璐坐在车上,她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我先回去了,路上小心。” 褚唯一点点头,今晚真是混乱不堪。 宋轻扬出差回来,赵珏终于受不了赵璐的唠叨,将他叫了出来。 到了餐厅包厢,那几个人正在摸麻将,“轻扬,最近想见你真难。” 他笑笑,“去外地出差了。” 赵璐从他进门开始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轻扬,好久不见。” 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 “准备待多久?” 她笑,“不走了,已经找好了工作。” “伯父伯母应该高兴了。” 赵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我去接电话。” 他走到角落里,“宋轻扬,我把钥匙丢家里了。”褚唯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在哪里?” “我刚从大洋商场出来,你回家了吗?” “我在附近,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褚唯一听到他那边有动静,估计他有事,“我没事,我去找你。” 宋轻扬沉默了一下,微微眯起眸子,“那好。”他报了地址,挂了电话,才回到桌前。 “喂,宋轻扬,什么时候把你的女朋友带出来啊?大家都很好奇呢!” 卓天扔了一张八万,“我什么都没有说!” “和了!给钱给钱!” “卓天,你故意的吧?!” 赵璐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在地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 “小璐,没事吧?” 她扯了扯嘴角,“手滑了,我去找服务员来收拾一下。” 褚唯一半个小时后到了,赵璐站在远处看到她微微有些惊讶,真巧,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了,她就是宋轻扬的女朋友,大脑电光一闪! 果然宋轻扬出现了,见她手里拎着几个袋子,他顺手接过来,“买了什么?” 和唐薇逛街,结果在她的骚动下,她也买了不少,“衣服。”褚唯一伸出手,“钥匙。” “我送你回去。” 赵璐走过去,露出惊讶之色,“褚小姐,好巧啊!” “赵小姐——”褚唯一望着她。 宋轻扬微愣,“我女朋友褚唯一,赵璐,赵珏堂妹。” “我们昨晚见过。”赵璐解释道,“一起吃饭吧。” 宋轻扬征求褚唯一的意见,她点点头,他显得很高兴,拉着她的手走进去。 这么多年,宋轻扬终于有女朋友了,众人难免要打趣几句。 “感谢你把宋轻扬领走。” 褚唯一:“……” 宋轻扬眉梢都带着笑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褚唯一耳廓通红。 大家今天逮着机会,一个接着一个给宋轻扬灌酒,他心情好,来者不拒,心甘情愿地喝了很多。 “嫂子,我敬你,我们轻扬不容易,等了这么多年。” 宋轻扬端起杯子,“她不会喝。”说着抿了一大口。 回去的时候,褚唯一小心翼翼地开车。 “宋轻扬,你醉了吗?” “嗯。” “1加1等于几?” “等于520。” 她开了车窗,让凉风灌进来,他会舒服一些。 “宋轻扬,下周一我要去天泽报到了。” “嗯。” 嘻嘻,真的醉了,她已经提前说过了啊。 周一,褚唯一走进天泽大楼,一楼大厅一尘不染,地砖都能当镜子了,在人事部她又看到了赵璐。 “赵小姐,好巧啊!” 赵璐点点头,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你也在天泽工作?” 赵璐领走东西,“是啊,我先过去,有时间来找我。”她递上自己的名片。 褚唯一接过她的新名片,职务:经理。 人力资源的负责人问道:“你认识她?” “见过面。” “她刚回国,空降到我们公司的。” 褚唯一笑笑。 “楚总前一任助理怀孕后就回去了,你平时的工作配合楚总就好。” 褚唯一连连点头,“是楚总啊?” “对啊,楚总虽然高冷,不过典型的外冷内热,不要紧张。” 楚墨正在开会,等了半个小时,褚唯一才见到他,确实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楚总,你好,我是新来的褚唯一。” 隔着几步之远,楚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眸色深幽,似乎还带有一丝探究。 褚唯一不明所以,坦然地看着他。 “你的工作小戴会安排的,先去办公室吧。”那个叫小戴的男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倒是很好相处。 褚唯一忐忑,楚总似乎有些冷。 戴助理和她交代了工作,“这是你的办公桌,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好的,麻烦您了。 同是刚进公司的赵璐却不一样,独立的办公室,干净得一尘不染。她选择来到天泽,自然而然是为了靠近他一点点。 她给宋轻扬发信息:“轻扬,中午一起吃饭吧。” 过了很久,宋轻扬才回复:“我在公司,下次吧。” 她轻笑,难道他不知道她已经来到他这里了? 宋轻扬刚进办公室,卓天就来八卦,“楚总换了新的助理,这次竟然来的是个新人!而且楚墨接受了。” 宋轻扬笑笑,“你不忙?” “忙!忙里偷闲来找你,明晚有没有时间?叫上你女朋友,出去吃顿饭。” “我们有约会。” “你不用再刺激我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褚唯一正犹豫着怎么和宋轻扬解释呢,心情有点忐忑,他会不会生气啊? “褚唯一,这是我们最近在做的项目,你先熟悉一下。” “好的。” “对了,我叫花影,大家都喊我花花。” 花花浅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好的。” 炙热的阳光透过大片的玻璃打进来,倾洒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办公室气氛活跃,大家谈论工作进度时,花花会主动喊褚唯一过去,楚墨出来两次,从她身旁经过,淡漠无声。果然很高冷! 褚唯一借着去洗手间的时间,悄悄去了楼上。 她打听过了,宋轻扬所在的部门在28楼,楼上办公室一片静谧,“你好,请问宋总在吗?” 宋轻扬的助理看到她,微微一愣,“褚记者——你等一下。” 她站在那儿等待着。 宋轻扬从办公室大步走出来,看到她的着装目光有短暂的停顿,“怎么过来了?” 褚唯一递了一个盒子给他,“早上煮的红豆粥。”一脸讨好的笑意。 宋轻扬笑,“穿成这样来面试?” 褚唯一暗暗吸了一口气,弯着嘴角,“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先听哪个?” 宋轻扬思绪一动,已经猜到了,“去哪个部门了?” “被你看出来了。” “楚墨的新助理?”他怎么没有想到。 褚唯一惊讶,“你早知道了?” 宋轻扬眯了眯眼睛,眼底溢出她看不懂的光芒,幽幽地说了两个字:“猜的。”他叹了一口气,“很好。” 很好—— 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来这里上班他觉得很好,还是别有深意呢? “好好工作,不要丢我的脸。” 褚唯一嗷呜了一声,“别人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回去了。” 到了中午,员工们陆陆续续地去食堂用餐,褚唯一默默地打了两个菜,坐在窗边,宋轻扬和助理来得迟,一进来就看到她低头慢悠悠地吃着饭,一边还看着手机。 助理眼尖,认出了褚唯一,“宋总,你看那是褚记者。” 宋轻扬不动声色,“嗯。” 助理上前,“褚记者,好巧!来做采访吗?” 褚唯一嘴角弯起一抹笑,“我跳槽了。” 助理诧异了,“你先用餐,我去打饭。” 褚唯一望着宋轻扬端着餐盘坐到了她旁边的一桌。 他生气了?真是小气。 楚墨来得迟,已经没有单独的餐桌了,便和褚唯一坐了一桌,一时间餐厅的气氛略略微妙了。 褚唯一完全没有食欲了,食不知味,和领导坐在一起能吃得下饭才怪,“楚总——” 楚墨应了一声,“上午的资料看完了吗?” “粗略地浏览了一遍。” “这么快?”他有些诧异。 褚唯一习惯看小说,练就了快速阅读的方法。 “有什么看法?”  她不知道楚墨为什么会问她,心里有些忐忑,凭着感觉说了自己的想法,“方案很详细,如果做成纪实片的话,宣传效果会好些。” 楚墨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既然是弘扬D市文化,不光要给成年人看,像小学生,或者年龄更小的孩子都可以看。” “更小的孩子?比如呢?” “幼儿园的孩子,祖国的花朵,从小就该灌输传统文化嘛。” 楚墨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好了,先吃饭吧。” 宋轻扬已经端着餐盘走了,褚唯一抬首看着他的背影。 果然是人生如戏啊! 天泽下午茶时间,休息区配备了蛋糕茶水,褚唯一坐在角落里,边喝咖啡边看手机,半个小时前她给宋轻扬发了信息,约他晚上一起走。 唉,主动示好!可是宋轻扬到现在都没有回。 宋轻扬去找许仲达了。 “你现在要褚唯一去你那边?”许仲达敛了敛神色,“这可难办了,我已经和楚墨说好了,小褚上午也去报到了吧?你和她是——” 宋轻扬苦笑,“她是我高中校友。” “高中校友啊——”许仲达意味深长,“怕你校友被楚墨欺负了?” 宋轻扬无奈一笑,“许叔,唯一是我女朋友。” 许仲达喝了一口茶,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这无声无息地都有了女朋友了啊。不过我记得,你似乎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那她要是过去,你这不是违规吗?还是准备地下恋情了?” 如果知道有一日是这样的情况,他一定不会定那个规定。 许仲达摆摆手,“你是想拿赵璐换褚唯一?赵璐也是你学妹啊!” 宋轻扬眸色发沉。 “这事你和楚墨商量吧,我不管了。” 晚上的饭局,许仲达亲自带着赵璐出席,“大家都坐,都是自己人,赵璐今天刚到公司,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大家介绍。” 赵璐化着精致的妆容,笑容温婉,“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导。” “哪里哪里,应该是大家相互学习。” 赵璐看着对面的人,宋轻扬一手摩挲着红酒杯沿,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仲达想起什么,“我都忘了,赵璐和轻扬是同校,以后就看你们师兄妹俩了。” 宋轻扬事先并不知道赵璐会到他这里,现在木已成舟,再想改变都不现实了,他淡淡地笑着。 赵璐心里有许多话想和宋轻扬聊一聊,奈何在这个场合,她根本没有机会。 宋轻扬起身去洗手间,赵璐也跟着出来了,她站在走廊暗处,心里乱糟糟的。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追随着他,她不会轻易放弃这份感情的。 “轻扬——” 宋轻扬低头理着袖口,听见她的声音,目光闪烁了一下。 赵璐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在回国前,我就准备到天泽了,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事。” 宋轻扬眉宇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赵璐,我和赵珏是兄弟,你是他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赵璐突然笑了,笑容满含苦涩,“妹妹?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为什么最后偏偏是她呢?”她微微晃了晃身子,宋轻扬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一直都是她。”他低沉地回复道。 赵璐哭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那天晚上,赵璐喝醉了,宋轻扬给赵珏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她。 赵珏在电话里直骂他,“你真是个浑蛋。” 宋轻扬却没有反击,他的爱情在看见褚唯一的那年夏天,就给出去了,而这一眼便是一辈子。 宋轻扬一路慢速回来,车子停在楼下,楼东边的窗户透出暖暖的光芒,夜猫子这时候还没有睡!熬夜这个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 褚唯一正在写稿子,小耳朵安静地睡在她的腿边。 门外传来几下叮咚的敲门声,褚唯一起身,小耳朵也爬起来,摇着尾巴走到门口,褚唯一也走到门口,门外似乎又没有声响了,刚刚那敲门声好像是错觉。 好半晌都没有动静,也许是有人敲错了门,刚转身,一个声音传来,“是我,开门。” 她快速地把门打开,看到他倚在门框上噙着笑望着她,大长腿抵在门上,白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都解开了,露出漂亮的锁骨。褚唯一大脑里冒出四个特俗的字:风流倜傥。 宋轻扬挑了挑眉,往前一步,拉住她的手。 褚唯一深吸一口气,“你又喝酒了?” “一两多白的!还有味道吗?我明明嚼了口香糖了。” 褚唯一一手扇着风,“酒味入骨了,一两多而已,自己走!”推开他,她唤了一声小耳朵,小耳朵舔着宋轻扬的裤腿,“喵——喵——” 褚唯一哼了一声,“真没良心!” 宋轻扬眸光一转,这丫头是在指桑骂槐吧? “今天怎么样?还习惯吗?” 褚唯一对着电脑,“挺好的。”不痛不痒地回复。 宋轻扬皱眉,“唯一——” 褚唯一没有回头,“我在看资料,楚总让我明天晨会交计划。” “什么计划?”他问。 褚唯一看着他,“宋总,工作方面的事属于隐私,我不方便透露。”说着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宋轻扬后知后觉地发现女朋友好像生气了。 褚唯一洗完热水澡,心情似乎好转了很多,她用毛巾包着头发站在鱼缸前喂鱼。 宋轻扬走到她的身旁,含糊地说了一句:“把工作情绪带到家里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褚唯一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他真的醉了!鱼缸里的两条鱼突然接吻了,她一脸的兴奋。 宋轻扬又被无视了,“唯一——”他叫着她的名字,褚唯一回头时,他的唇角贴上来,接着圈住了她。 “鱼——”话语被他吞了下去。 一吻结束,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怦然跳动的心跳声。 他扯着嘴角,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你的接吻鱼缺少观摩对象。” 褚唯一余光看向两条鱼,它们正看着他们,“瞎扯!” 宋轻扬依旧拉着她的手,“我去洗澡!” “你不回家?”褚唯一眨眨眼睛。 “怕你不适应,今晚陪你,我去拿东西。”说完,他去门口拿进来一个黑色的袋子。 原来是早有预谋。 褚唯一拿了一套新的床单和毛毯铺在沙发上,不回自己家,就睡沙发吧。等忙好,她回到房间,躺在大床上,浑身惬意,这张床是她当初在宜家逛了很久才选中的,舒适又美观,一米八的大床,她想怎么睡都没有问题。 躺了没多久,又摸出手机,床头的灯发出橙黄的光芒,她出神地看着小说,连宋轻扬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不要躺着看手机,对眼睛不好。”他说道。 褚唯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知道了。”语气极其敷衍。 宋轻扬自然不想两人独处培养感情时女朋友还抱着手机看个不停,“唯一,我背上有点痒,你帮我看看。” 褚唯一连忙爬起来,“我看看。” 他刚洗完澡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褚唯一喃喃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宋轻扬回道:“不要歧视内裤!” “转过去。”她小声说道,脸上热热的。 “这里有一片小红点,是不是过敏了?” 指腹滑过那片肌肤,宋轻扬感到一阵电流猛地刺激着他的心脏,“可能吧。” “家里没有过敏药膏,我去楼下药店看一看。” 其实不碍事,可是他就是喜欢看她紧张自己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起去。” 月影婆娑,路灯发出幽暗的光泽,弯弯的月牙挂在夜空,晚风幽幽,带着丝丝凉意。 宋轻扬细细和她说着小区的布局,褚唯一随口问道:“你当初怎么会在这里买房子?” “当时刚回国,这里离公司近,另外,我也要个人空间,避免相亲最好的途径是不要和父母住在一起。” 褚唯一不禁一笑。 看到眼前比较熟悉的路,褚唯一质疑,“宋轻扬,好像走错路了。”她拿出手机,“我来百度定位,我们会不会遇见鬼打墙了。” “往前走。”他拉住她的手。 “不对不对,我们刚刚就是从这里走过去的,应该往右边走。”褚唯一反过来扯着他的手,“我方向感特别好,我本来要去学地质学的——” “唯一——”宋轻扬压着声音,“不要说话了。” “怎么了?咦,前面有人,我去问一下。” 一段暧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褚唯一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宋轻扬绷着脸陪着她站在那儿,嘴角含着戏谑的笑意,压着声音道:“还要不要去问路?” 她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在宋轻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拉着他从那对情侣前方快速地跑了过去。 风从耳边刮过,心扑腾扑腾地跳着。 他们都听见了后面传来的尖叫声,两个做了坏事的人一路狂跑,跑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下来。 他哑然失笑,“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褚唯一喘着气,“谁让你带错路了。” 终于看到药房了。 宋轻扬看着她,晶莹的眸子忽闪忽闪的,还有那红扑扑的脸就像染了胭脂一般,“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要回避一下。” 褚唯一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拉着他走了进去。 宋轻扬买好了药膏,结账时眸光瞥到一旁的盒子。 褚唯一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拿了一盒。 褚唯一压低声音,“用不着。” 店员没什么表情,“这两天做活动,第二件半价。” 褚唯一尴尬得无所遁形,宋轻扬云淡风轻地拿了两盒卫生用品。 结完账,两人出来,褚唯一恼羞成怒,不想理他。 宋轻扬却开口道:“别走湖边,人家要是还在那里呢。”声音悠然。 褚唯一咬牙切齿,“没羞!” 宋轻扬心情大好,“小区那么多人,人家记不住你的,走吧,回家睡觉。” 这话听在褚唯一耳边越发暧昧了。 第15章 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打进室内,房间里留下金灿灿的光点,一室的温馨。 两人如同熟悉多年的亲人一般,你刷牙,我洗脸,然后坐在一张餐桌旁,安静地用着早餐。 只是在上班的问题上,他们又产生了分歧。 褚唯一要求在公司前一站下车,宋轻扬直接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了,褚唯一拧着眉心,“你是故意的。” 幸好,那时没有同事,她如同兔子一般快速下了车。 宋轻扬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消失在前方的背影。 晨会上,褚唯一汇报自己的想法,一组的人直愣愣地看着她,褚唯一有些莫名,心里忐忑,难道是自己说错了? 楚墨沉吟半晌,“你说的宣传方案很好,这次的项目你跟着艾米做吧。” 十来个人不由得夸赞道:“唯一,你以前做营销的?” 褚唯一默默地脸红了,“接触过一些。”她只是把卖书的那套方案搬过来,加了一点自己的想法,没想到通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和她也渐渐熟悉起来,话也多了。午餐时,她和花花、艾米坐在一桌。 这时候,宋轻扬和卓天走了进来。 花花压着声音说道:“我听说宋总和卓经理是一对。” 褚唯一瞬间被口中的汤呛住了,宋轻扬坐在她旁边一桌,听见动静,见她咳得脸都红了,微微皱了一下眉。 花花拍着褚唯一的背,“你别激动,等我慢慢和你说,你不知道吧,宋总是从德国回来的。” 褚唯一擦擦嘴角,“这有什么关系?” “他思想比较开放,所以爱情不分性别。” 褚唯一噢了一声,嘴角压抑着笑意,宋轻扬肯定猜不到别人会这么看他吧。 晚上聚餐,作为新人,褚唯一必然要去的。 她赶紧躲在洗手间给宋轻扬打电话,音乐响了几秒电话就接通了,“我们晚上有聚餐。” 宋轻扬的手轻轻敲了敲桌面,“不要喝酒。” “嗯嗯。” “结束时我来接你。” 褚唯一沉默,琢磨着万一要是被同事看到了,“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我不放心。” “我们现在应该避嫌,毕竟楚总和你是竞争对手,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会以为我是你派去的卧底!” 宋轻扬抚了抚额角,“我不会这么没眼光的,派你这样的卧底。” 她又被他嫌弃了。 餐厅里。 有楚墨在,大家没敢太过放肆,楚墨坐在褚唯一的左边,他的左手搁在桌面上,右手搁在腿上,十指修长,姿势悠然自得。 褚唯一认真地吃着饭,大家不时问她一些问题,都是关于工作的,当大家听说她在东北待了六年,兴趣都被带起来了。 “在哈尔滨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在那里定居呢?” “对啊,找个东北男朋友,又高又帅,最好还会演小品。” 褚唯一笑着回道:“我是吃货,太想念D市小吃就回来了。” “这倒是,北方的食物到底没有江南的精致。” 楚墨不动声色。 褚唯一一回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有些不自然,一慌乱,竟然把手边的饮料打翻了,饮料直接洒到了他的手表上。 褚唯一瞬间呆住了,面色惊慌,“楚总,不好意思——” 他神色依旧,“没事。”他只是拿餐巾擦着。 怎么会没事呢,褚唯一一脸无奈。 花花连忙安慰她:“手表防水的,坏不了,楚总不会那么小气的。” 褚唯一余光看着他的手表,万分不好意思。 楚墨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褚唯一站在前方,面色沉重,像个犯错的学生。 “褚唯一,站在这里干吗?” “楚总,很抱歉。” 看着她满脸沉重,他沉默,等着她下面的话。 “您的手表还好吗?” 楚墨扬扬手,“不走了。” 褚唯一脸色一变,“我——”帮他去修?买新的她有点肉疼。 楚墨微微一笑,“进去吃饭吧。” 可是她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啊。 十点多,饭局结束,大家分道扬镳,各自搭车回家。 宋轻扬的车停在对面那条街,褚唯一闷闷地走过去,上了车,心情稍稍缓了过来。 宋轻扬半挑着眉看着她,“我刚来公司时,上司都没有为我举办聚餐。” 褚唯一系好安全带,“那是我比你讨人喜欢。” 宋轻扬轻轻敲了敲方向盘,“楚墨这次倒是给足了新人面子。” 褚唯一适时地装聋作哑,“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工作很负责,其他的不了解。” 褚唯一直点头,“感觉他那个人也不像外表那样冷漠。” 车子缓缓前行。 褚唯一的手机响起来,是李貌的妈妈打过来的。 “唯一,李貌打架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褚唯一愣住了,“阿姨——” “连你都瞒着我。” “阿姨,我们不告诉您是怕您担心。” “他不和韩凌分手,我一天都不会安心的。唯一,以后李貌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阿姨,这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我改天去看您。”她松了一口气。 “宋轻扬,如果伯母让你和我分手,你会怎么做?” 他沉默着,许久,才回道:“不会的,你这么讨人喜欢。” 她叹了一口气,“希望李貌能说服他妈妈。” 转眼到了七夕节,这几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中国的传统情人节了。蓝月正好也在这一天举行婚礼,宋轻扬没有想到徐浩洋的妻子和唯一竟然是同桌,不得不说,缘分有时候太奇妙了。 一大早,褚唯一先去郗家接宁宁,只有郗清远在家,脸色不是很好,带着病态。 郗清远穿着居家服领着她进来,可能是瘦的原因,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晚上你照顾他一下,我爸和阮姨不在家,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他。” “你怎么样?有没有吃药?” “你忘了我一般不吃药的。”他拿出宁宁的包,“奶粉我装好了,下午兑两百毫升的水给他喝一瓶。” 褚唯一点点头,“你也好好休息。” 郗清远灰暗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嗯。” 走的时候,宁宁有些不乐意,“哥哥生病了,姐姐,我们早点回来照顾哥哥。” 褚唯一的心酸了一下,“婚礼一结束,我就送你回来,好不好?” “嗯。” 郗清远坐在书房,翻着面前的书,书已泛黄,扉页上画了一幅画。 一男一女,简单的线条,勾勒着两人的五官,旁边有一行字,字迹清秀。 “褚唯一&郗清远,一辈子在一起。” 一辈子在一起,这六个字怕是永远不可能了。 窗外,风微微地吹动着。 他眯着眼睛,大脑不时地回忆着他们年少的时光。 褚唯一小时候喜欢吃糖,结果换牙前牙齿全坏了,小学时,家人为了她的牙齿坚决不再给她吃糖,她总是偷偷地跑过来找他,郗清远会用零花钱给她买糖。 “唯一,只能吃一根棒棒糖!不然你的牙又得黑了,要去医院拔牙!” 褚唯一舔着彩虹棒棒糖,圆圆的脸上满是满足,“我知道啦,清远哥哥,你以后当牙医好不好?” 郗清远认真地思考着,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岁。 褚唯一把棒棒糖递到他嘴边,“清远哥哥,你吃,可甜了。”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这样似乎有些不好,可还是舔了一下,棒棒糖很甜,一直甜到他的心底。 那以后,他再没有尝过比那个棒棒糖甜的味道了。 “清远哥哥,我现在不吃糖了,我收集糖纸,唉,就当我吃过糖果了。”她换大门牙了,说话都漏风。 郗清远就此有了一个爱好,收集各种各样的糖纸,直到现在,他这个爱好也没有戒掉,偶尔看到漂亮的糖纸他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叠好夹在本子中。 褚唯一带着宁宁打车去了蓝月家,蓝月还在化妆,新郎在九点前过来接亲。宁宁换上了黑色西装短裤,配着白色短袖衬衫,打着领结,帅气极了,褚唯一给他涂口红,小家伙自觉地噘着小嘴巴。 涂完之后,他立马去找镜子,“我觉得有点红了。” 屋子里的人都忍着笑意,“小帅哥,今天是结婚,都要用红色。” “宁宁今天最帅了。” 宁宁羞涩地点点头。 楼下爆竹声阵阵响起来,女孩子清脆地喊道:“新郎来了!大家准备!” 蓝月坐在床上,宁宁坐在她的旁边,伴娘团守在房门口。 客厅里一片喧闹。 “蓝月,新郎带了多少人?外面的人完全不是对手。” 蓝月笑,“他带的都是帅哥,所以——”所以女性同志完全没有抵抗力了。 “太奸诈了!”褚唯一握着拳头,“蓝月亮,我会守好这扇门的!” 宁宁跑过来,抱着褚唯一的大腿,“姐姐,我帮你,绝不能让人把蓝姐姐抢走!” 门外,新郎敲了几下门,“美女们,开门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不开!”褚唯一和另两个女生喊道。 “红包红包——” “几个?” “人人都有!” “新郎念保证书!” 徐浩洋铿锵有力地念完,所有人都笑了。 “念完了,快开门。” 褚唯一她们笑岔了气,还是不肯开门,但稍稍开了一点缝隙。 她们把褚唯一推过去,透过门缝,褚唯一道:“新郎,我们最后一个要求,唱一首情歌。” 徐浩洋连忙把宋轻扬拉过来,挑眉问道:“褚唯一,你是要我唱还是宋轻扬唱啊?” 褚唯一的脸红得像涂了胭脂一般。 徐浩洋朗声喊道:“在场的各位,还有很多未婚人士吧?”赤裸裸的威胁啊! 宋轻扬含着笑意,“唯一,开门吧!” 宁宁跑过来接红包,“姐姐,开不开?” 蓝月在后面喊道:“开门!” “新娘子心急了!” 大门打开,娇艳的花瓣纷纷而下,落了一地,幸福萦绕满屋。 趁着新郎和新娘在房间举行仪式时,褚唯一和宋轻扬才有短暂的说话时间。 他穿着白衬衫,深色燕尾西装,气质卓然地站在那儿,她穿着裸粉色的伴娘裙,勾勒着她姣好的身材。 宋轻扬扯着她的伴娘裙,“冷不冷?”一字肩的款式,漂亮的肩头露在外面,莹白的肌肤无形地吸引着在场男士的目光。 “忙起来热死了。”褚唯一说道,“晚上宁宁和你坐,我得去敬酒。” “你会喝?”宋轻扬挑眉。 “都是兑好的白开水。”褚唯一偷笑,他今天的帅气一点也不输给新郎。 宋轻扬微微扬了扬嘴角,抬手理了理她根本不乱的头发,“新发型很漂亮。” 褚唯一赧然,化妆师特地给她化了妆,她还有些不习惯。 D市的风俗,晚上举行婚宴仪式,婚礼的主题是“青梅竹马,携手一生”。 蓝月和徐浩洋从三岁认识,从同一所幼儿园到同一所高中,整整二十多年。到了结婚年龄,便去领证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主持人问两人恋爱经历,徐浩洋乐呵呵地说:“高二夏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从我们班门前走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当时想她怎么这么不友好,我们怎么说也认识了那么多年。” 蓝月回道:“是你对我吹口哨,态度不端,我不瞪你瞪谁!” 大堂传来一阵大笑。 徐浩洋呵呵直笑,“你瞪得好!” 蓝月垂下脸,一脸的娇羞。 新人开始敬酒。 等到两人敬到高中同学那几桌,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褚唯一端着杯子站在新娘身后,那几位调戏新娘不成,目光全都转向了褚唯一。 蓝月大方地介绍道:“我高中同桌,你们不许胡来。” “都是校友,蓝月这话说得我们像霸王似的,来来,褚同学,我敬你一杯。” 褚唯一举起杯子,“各位同学,我干了,你们随意。”那姿态大气极了,真像是在喝白开水! “少喝一点。”宋轻扬站在她的身旁不动声色地发话,音调不高,但却足以让周围的几位听到。 “哎呀呀,宋轻扬,你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 只见他又拿出一条披肩,轻柔地往褚唯一的肩上一披。 浅绿色的丝巾,质地柔软,只是她现在的装扮就是——红花配绿叶。理科男的审美不能要求太高。 大家瞬间明白了。 宋轻扬去主桌那里把宁宁接过来,小家伙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衬衫下方的扣子都扣不上了。 宁宁摸着小肚子,“唉,我要减肥了。” 宋轻扬没忍住笑了,“我结婚的时候,应该不会找小胖子当花童。” 宁宁一听急了,“我不吃肉啦,我会减肥的。” “我考虑一下。”宋轻扬发觉逗逗小家伙很有趣。 宁宁坐到宋轻扬那桌,伴娘的弟弟,那不就是宋轻扬的小舅子。宋轻扬才是彻彻底底的腹黑,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有,突然蹦出个女朋友。 婚宴结束后,褚唯一感觉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走路像踩在棉花上。 宋轻扬抱着犯困的宁宁,“怎么样?还能不能走?” 褚唯一打着哈欠,“我知道为什么我有几个同学不想结婚了,太折腾人了。” 宋轻扬拧眉,“你没看到徐浩洋和蓝月笑得有多开心吗?” “嗯——可我好累啊!”她一手还拿着破损的花球,哎,刚刚那个抢花球的场面太震撼了。 蓝月早就和她计划好了,就往她身上扔,结果有位胖胖的女生拼了命来抢,褚唯一怕被压到,一退再退。 偏偏鲜花落在一旁玩耍的宁宁手上。 那么多双殷切的眼睛看着他,宁宁不为所动,小小年纪淡然自若。 主持人朗声问道:“哎哟,被我们帅气的花童拿到了啊,小帅哥,捧花要不要送给在场的美女姐姐呢?” 宁宁圆圆的眼珠转了转,“姐姐——” 宋轻扬抿唇,“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宁声音软软的,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是不是接到这花就能结婚了?妈妈一直担心姐姐找不到男朋友,希望姐姐快点结婚吧。” 褚唯一眼角直冒黑线,“别说啦!”赶紧把宁宁抱走了。 婚礼一直闹到深夜,褚唯一原本不打算再送宁宁回去了,小家伙开始闹脾气要回家,“哥哥生病了,我晚上要回家陪哥哥。” 褚唯一劝了几次,宁宁依旧坚持,最后只好送他回去。 夜色安宁,车子开进小区。 郗清远站在夜色中,不知道站了多久,暗夜如浓墨一般笼罩着,衬着他清冷的身形。 万籁俱寂,传来几道低沉的咳嗽声。 褚唯一看着他微微颤动的肩头,“不好意思,这么晚才送他回来。” “我也还没有睡。” 郗清远从宋轻扬怀里接过宁宁,宁宁睁开眼,呵呵一笑,“哥哥,我回来了,我带了你爱吃的糯米糕。” “好,你先睡吧。”可能是咳嗽的关系,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褚唯一开口道:“我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就回来。”他望着她的眼睛,黑得如曜石一般,“阿姨在家。” 褚唯一动动嘴角,“你也注意身体。” “好,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郗清远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转身回去,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身影。 两人回去之后,褚唯一疲倦到极点,倚在沙发上就不肯动了。 宋轻扬去打扫小耳朵的猫砂,小耳朵最近胖了一点,而且已经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主人给抛之脑后了,“喵——喵——” 褚唯一努力地睁开眼,“这周六要带小耳朵去打针。” 宋轻扬拍拍手走过来,“小耳朵养了多久了?”说话间小耳朵已经跳到宋轻扬腿上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晶莹通透地看着褚唯一。 “从哈尔滨回来后,李貌送给我的。”提到李貌她又想到,“李貌请我们下周去看表演,你有没有时间?” 摇滚青年的演唱会。 “你喜欢摇滚?”宋轻扬问。 褚唯一摇摇头,“我是爱屋及乌,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我常和李貌一起玩,李貌小时候就喜欢拿把吉他在我面前乱弹一通,我必须坐在那儿当他的观众,他还不准我走。” 宋轻扬抿嘴一笑。 “李貌养了一只小狼狗,我要是不听话,他就要小狼狗咬我。” “可你们关系很好。” “我刚出生时,两家父母就开玩笑让我做李貌的媳妇。上初中后,李貌就再也不理我了,生怕我真做了他媳妇,处处都躲着我,到了高中他死活要去别的学校。”褚唯一笑起来,“我有那么差吗?!” “没有!是他没眼光!”宋轻扬眯眯眼,眼底像含着钻石一般,“节日快乐!”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盒子。 是一条玫瑰金的链子,坠子是雪花状,嵌着碎钻。 褚唯一愣住了,大脑一时间没法做出指令。 “在德国的第一年路过商场时看到这条链子,当时就想到了你,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见到你,就对自己说,就当作一个纪念吧。”他的表情如春风一般和煦温柔,“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吗?” 他浅浅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高一最后一次期末考,你坐在我前面。”他呼了一口气,“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褚唯一心念一动,“原来是那个时候。”奶奶病重,后来去世,她的整个世界都灰暗了,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关心,自然而然不会在意身边出现的人。 “还好,回国时我把它带回来了,也幸好,我还是遇见了你。唯一,你相不相信命运?” 寂静的室内,翻涌的情愫肆意地流淌着。 于他来说是突然而至的暗恋,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他根本无从表达,更何况那时候,他已经决定要去德国。 宋轻扬甚至以为,这段暗恋,会长埋于心,是他独享的秘密。 可是命运还是优待他的。 他说着高中的事,想起过往内心一片苦涩,如今倒是有种苦尽甘来的甜蜜。 经过他们班,他看到站在天台上的她,孤孤单单的。 那个冬天,寒风彻骨,她端着咖啡从他们教室经过,他故意从她身旁走过,她猝然转身时咖啡洒在他的衣服上,当时的她满脸歉疚,只是她没有记住他。 “如果我们没有遇见呢?”她问道,“项链你要怎么处理?” 许久沉默之后。 他开口:“那么这条链子我会一直珍藏,三十岁之后,我会去相亲。”他坦然。 “这时候不该说一些甜言蜜语吗?”她皱了皱眉,舒了一口气,“其实我有想过一辈子不结婚。” 宋轻扬握紧她的手,眸光深沉如夜,“所以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我们今生的相遇。”褚唯一念叨着。 两人说了一夜的傻话,凌晨时才入睡。 早上褚唯一醒来,脖子上一阵冰凉的触感,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他还在熟睡,嘴角紧抿着,褚唯一轻轻拿出盒子,其实她也有准备礼物的,前几天和唐薇逛街买的,一支钢笔,上面刻了他的名字字母缩写。 宋轻扬写的一手漂亮的行楷,褚唯一非常羡慕。 礼盒摆在床头,他一眼就能看到。 褚唯一准备好早餐,宋轻扬来到客厅,扬扬手臂,“早上好,小馄饨,闻着很香。” 褚唯一狐疑,“你有没有看到床头的盒子?” “什么盒子?”他挑眉不解的样子。 褚唯一转身往卧室走去,“怎么会呢?” 宋轻扬坐在餐桌前,嘴角噙着笑意,小馄饨香味四溢,吃在嘴里,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那么甜蜜。 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行漂亮的行楷: 褚唯一,我喜欢你很久了。 ——宋轻扬 她轻轻拿着纸,心底像有一朵花在绽放。 周末。 赵珏约宋轻扬去打羽毛球,宋轻扬看了一眼正在全身心工作的某人,确实该带某人去锻炼了。 褚唯一正在聚精会神地写稿子,恰巧在男女主角吻戏这一段,以前一个人在家,写到这个情节时随心所欲,可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码字就和做贼似的。 宋轻扬走过来时,她根本没有察觉,“唯一,下午去打羽毛球吧?” 她连忙切换了页面,“什么?” “又在写什么呢?”他暗暗失笑。 褚唯一脸热热的,抬眼晃了晃脖子,“没写什么啊,去哪里?” “赵珏约大家去打羽毛球,打羽毛球对脊椎好。”他伸出手,“走吧,先去买装备。” “不过我技术不怎么好。”应该说是严重缺乏运动神经。 他笑,“我们可以打混双。” 到了体育馆,那些人远远地就看到两人,“打个球而已,你俩穿什么情侣装!” 赵璐绷着脸,自从那晚她和宋轻扬在公司相见,她也是点点头。这回被伤得太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原。 今天正好来了九个人,分成四队,赵璐坐在一旁休息。 赵珏看着她,“一会儿谁累了,再换你。” 赵璐点头,坐一旁玩手机游戏去了。 宋轻扬平时一直有锻炼,褚唯一就不行了,一开始趁着有力气,加上和宋轻扬的默契配合,和对方打到15比8,遥遥领先。二十分钟后,她的体力便不行了,渐渐被对手赶上。 “不行了,我打不动了。” 宋轻扬扶着她,“赵珏,我们先休息一下。” 赵珏看向一旁,“赵璐替唯一打一会儿。” 褚唯一也觉得不错,把球拍递给赵璐。 赵璐不说话,接过球拍,看向赵珏,“哥,我和你一组。” “瞎说什么,我和我女朋友一组,你俩一组。” 赵璐耸耸肩,“OK,那就这样。” 赵璐和宋轻扬配合得很好,一前一后,打得赵珏无力还击,最后,赵珏那组惨败。 褚唯一拿着毛巾,宋轻扬接过。 “我忘了,他俩以前在德国时经常一起去打球的。”赵珏气喘吁吁地喊道。 众人不着痕迹地扫过,“今天输了的人要接受惩罚。” “那宋轻扬这队算赢还是输?” 宋轻扬笑了一下,“我们输了。” 他们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馆,褚唯一竟不知道D市有这么一处餐馆,庭院深深,一砖一瓦像是民国时期残留下来的。 他们对这里似乎很熟悉,要了一间包厢,坐下来后,开始点菜。 其中一人道:“宋轻扬,赵璐现在又和你在一家公司,你得多照顾她一些啊。” 赵璐拿着水杯的手一僵。 宋轻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赵珏打岔,“要微辣还是麻辣的?” “微辣吧。”宋轻扬开口。 褚唯一笑笑,胃不好的人偏偏还喜欢吃辣。 赵珏提议道:“上菜还早,先玩个游戏热热身。” 有人问:“什么游戏?” 赵璐轻轻地吐出四个字:“杀人游戏。” 褚唯一没有玩过,宋轻扬把游戏玩法和她说了一遍。 赵珏宣布:“那现在开始吧!老规矩,我来当法官。” 第一局,褚唯一抽到了平民,她暗自窃喜,结果,别人都指认她是杀手,她无辜而死。 宋轻扬不动声色,一直在扭转,最终抽到警察的宋轻扬一组获胜。 法官宣布:“杀手接受惩罚。” 有人打趣道:“宋轻扬,你眼力见忒好了。” 宋轻扬笑着问褚唯一:“懂了吗?” 褚唯一点点头,“保佑我抽到平民。”她不想接受稀奇古怪的惩罚。 第二局开始,宋轻扬依旧抽到了警察,结果杀手一致决定将他杀了,随后大家默契地又将褚唯一杀了。 于是乎这一局,杀手获胜。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这样的结果。 “选诚实还是勇敢?” 宋轻扬看过去,眼含警告。 “哎呀呀,这什么眼神啊!勇敢!亲一个!两位女杀手,轻扬,任你选择!” 褚唯一目瞪口呆,赵璐抿着唇角不说话,神色凛然,几年前,他们在德国留学玩游戏,也是他和她接受惩罚。 那个拥抱,她一直记得。 宋轻扬无奈地摇摇头,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折腾他们。 大家戏谑地看着他们。 宋轻扬双手揽过褚唯一,倾下身子,唇角贴上她的,浅尝辄止,她微红的脸,看着他清俊的轮廓。 宋轻扬捏着她的手,轻咳了一下,“看完了吧!” “下一个人接受惩罚!”大家又看着褚唯一。 褚唯一哑然,“刚刚我不是接受惩罚了吗?” “不算,那是你男朋友的惩罚。” 褚唯一竟然无言以对,这一群狡诈的人。 “我们对女士特别照顾,这样吧,选诚实大家怎么看?” 大家绞尽脑汁想着问题,赵璐突然开口:“你和轻扬是怎么认识的?” 褚唯一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个问题不是难题,她感激地看着赵璐。 “赵璐,你得接受惩罚,怎么提问了?” 一旁有人说道:“好啦,唯一第一次来,大家不要为难她了,我也想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褚唯一咳了一下,“我们高中同校。” “啊!早恋啊!” “不不!今年D中校庆时我们认识的。” “原来如此,那么是他主动的?” 褚唯一尴尬异常,从来不知道这群人这么八卦。 “好了!你们的问题有点多!”宋轻扬开口,“是我主动的,满意了吧。” “哇哦,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赵璐坐在那儿,脸色僵硬,她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明知道答案,还要追根究底呢? “我去下洗手间。”褚唯一刚站起来,赵璐也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赵璐脸色很差,洗完手,用冷水拍拍脸,镜中的自己脸色暗黄,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褚唯一递了纸巾给她,“赵璐,你不舒服?” 赵璐望着她,忽然一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褚唯一,我真羡慕你。” 遇见喜欢的人是幸,可是偏偏那人不喜欢自己,幸还是不幸? “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我一直在努力着,努力变得更好,想到有一天足以站在他的身旁……” 褚唯一怔住了,所有的片段快速穿插起来,原来…… 回去的路上,褚唯一蔫蔫的。 “累了?”宋轻扬问。 褚唯一摇摇头,“你的朋友很有趣。” 宋轻扬笑,半晌才说道:“他们没少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的。” 可以想象。 宋轻扬傲娇地说道:“我都拒绝了。” 那么赵璐呢?她陪了他那么多年。 她意兴阑珊地看着窗外,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是嫉妒吗? “我爸周四要回来。” “终于要见家长了。”宋轻扬挑了一下眉毛,嘴角扬起笑容,“伯父有什么爱好?” “我爸学地质的,去过很多地方。”其实爸爸也是因为和妈妈离婚,心灰意冷,最后毅然决然地把心思都投入工作的。 宋轻扬拧眉,“我这两天得恶补一下《探索发现》《人与自然》,还有什么节目?” 褚唯一嘴角抽搐了一下,“《动物世界》。”说完她就乐了。 父亲最大的希望就是她幸福,所以,她选中的人,他一定会认同的。 第16章 患得患失 褚唯一没有时间去想赵璐的事,艾米带着她去S市亲自做了婚纱设计师林砚的专访,直到周四她才赶回D市,直接去机场接父亲。 机场人来人往,飞机延误,褚唯一等了二十分钟,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走出来。 褚父这半年一直在外面跑,身形清瘦,胡子乱糟糟的,看来好久没有打理了。 褚唯一心里酸酸的,“爸——” 褚父把女儿抱在怀里,满心感慨,心里一阵酸涩与不舍,“比上次胖了。” 同行研究所的老师说道:“老褚,闺女来接你了啊,还是女儿好啊!” 褚父笑着,眼角堆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褚父一路都在问她近期的生活,褚唯一一一汇报。 褚琛和阮莹离婚后,一直住在地质院的宿舍,一室一厅,四十多平方米,一半地方都放着他的书。 房子前几日已经找家政过来打扫过了,家里干干净净的。 褚唯一眼眶发热,“爸,我现在和您在一起对比太鲜明了。” 褚父摸了摸脸,“新疆那边阳光太强了,有机会的话,下次带你过去走一走。” 褚唯一乐了,“好啊,要不您晚上敷美白面膜改善一下肤色?” 褚父失笑,女儿好像变得开朗了,“新房子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您的房间我也收拾好了。” “我就不去住了。”他想到老李和他提过的事,“有没有什么事要对爸爸说的?” 褚唯一吐了吐舌头,“爸,您不用再担心我嫁不掉了。” 褚父眉眼一扬,“我什么时候担心过,我的女儿怎么可能找不到男朋友,是哪家的小伙子这么幸运?” 褚唯一觉得父亲越来越幽默了,“他叫宋轻扬,以前和我是同一所高中的。” “这名字挺熟悉的。” “你不是想到那什么洗发水了吧?” “对对,我说难怪这么顺耳呢。” 褚唯一嘻嘻直乐,“他是‘轻快’的‘轻’,‘飞扬’的‘扬’,不是那个牌子的洗发水。” 褚父瞧着女儿说话的表情不由得会心一笑,“名字倒是不错,就不知道人怎么样了?” 褚唯一赶紧说道:“人挺好的,又高又帅!知道您回来,他订好了饭店,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褚父呼了一口气,唉,女大不中留啊!“我考虑一下。” 褚唯一嘿嘿直笑,给宋轻扬发去信息:“我爸答应明晚一起吃饭。” 褚父休息了一天,去理了发,刮了胡子,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几岁,回去时,院子巷口停了一辆车,褚父研究了一下,这车子性能不错。 上了楼,听到家里好像有动静,打开门就看到有人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烟酒,还有营养品。 褚父轻咳了一下,宋轻扬赶紧站起来,“伯父——” 褚父点点头,“坐坐。” 狭窄的屋子多了一个人,显得拥挤了许多。 褚父拿出一套茶具,褚唯一去烧水,老旧的茶水壶,水开了,壶盖随着蒸汽上下直跳。 宋轻扬随手拔了电源,把水灌到暖水壶里。 褚父不由得扬了扬嘴角,慢悠悠地泡茶,“老友给我寄来的,尝一尝。” 宋轻扬抿了一口,茶味清香,苦中带甜,喝完嘴里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喝得惯吗?” “西湖龙井。” 褚父眉眼一挑,“是啊,上半年我正好在那边,老友自己家种的,难得你一喝就喝出来了,现在年轻人喝茶的越来越少了,都喜欢喝咖啡、奶茶。” 宋轻扬摩挲着杯沿,“我也不是很懂,每次去我爷爷那里都会喝一点。” “唯一就不行了,高中就开始喝咖啡,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神经一兴奋,一晚上都睡不着。” 褚唯一端着水果走过来,“爸,你又没有喝过咖啡,你怎么知道会失眠?” “谁说我没有喝过,又苦又涩,也不知道你怎么喝下去的,小宋,你说是不是?” 褚唯一也看着他。 宋轻扬无奈,“都还不错。” 褚父摇头,“算了,不要为难小宋了。” 褚琛和阮莹离婚后,这么多年他漂泊在外,对于女儿也是有心无力。 夜深人静,父女俩坐在露台上,实木小圆桌上摆着两杯花茶,茶香四溢。 “妈妈现在过得挺好的,爸,您见过宁宁吗?我给您看照片——” 褚父看着宁宁有几分像女儿小时候的样子,感慨不已。 “宁宁很可爱,特别聪明。”褚唯一察看着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褚父笑道:“傻丫头,我没事。” 夜越来越深了,沉寂得没有一丝声响。 “唯一,你现在还怨我们吗?”半晌,他终于开口,话语中含着自责。 褚唯一抬头,咽了咽唾沫,“怨过!”不过都过去了,“以前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那么幸福的一个家最后还是散了,我看得出来,你们是爱对方的,至少在那个时候。” “婚姻是需要双方去磨合的,我和你妈妈都忙于工作,慢慢地我们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到了最后也懒得去沟通了,日积月累,她累了。” “而您因为爱着她,所以选择成全她。” 褚父勾了勾嘴角,“你妈妈从小各方面都很优秀,工作也比常人更加努力,她刚工作那会儿时常加班,累到胃出血,你出生后那几年我常在外面跑——你妈妈确实很辛苦,她从来都没有怨过我一句。” 褚唯一握住他的手,“爸,这不是您的错。”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褚父拍拍她的手,“我没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早就放下了,她幸福就好。”他叹了一口气,“等你结婚了,你就会明白,婚姻需要两个人慢慢地磨合,坦诚相待,共同进退。” 褚唯一怕父亲难过,打趣道:“爸,您都快成情感专家了。” 褚父笑,“改天叫上你妈妈,我们一起吃顿饭。” 褚唯一怔然,“好的。”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上班。” 公司最近常常要加班,楚墨工作狂的个性展露无遗,那几天,褚唯一正好也在写稿,一连几天熬到凌晨才能睡。 宋轻扬提了好几次,让她晚上早点睡。 早上开会的时候,楚墨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今天下班早点回去。” 其实,楚墨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还挺关心下属的。 褚唯一揉了揉脸,“我去泡杯咖啡,楚总,您喝吗?” “不用,你也少喝一点。” 楚墨做事严谨,每一个流程他都要亲自过一遍,精确到每一个人所要负责的具体工作。 活动当日曾经红极一时的周美玲现身,会场比预期来的人要多一倍,围得水泄不通。 褚唯一是会场负责人,她今天特意穿上了黑色的职业装,配着黑色高跟鞋,长发盘起,站在台下落落大方。 活动结束后,众人一起合影,偏巧她站在周美玲身边,周美玲刚刚一直见她忙前忙后,又处惊不乱,对她印象不错,“小姑娘,帮我拿一下墨镜。” 褚唯一微愣一下接过来,她寻思着能不能找她要个签名啊,妈妈那一辈的人可喜欢周美玲了,八十年代传奇的女星,当初在电影大热之后,她毅然决然地选择息影,赴美留学,后来回国做起了生意,也是传奇女性。 我们抵挡不了岁月的流逝,慢慢变老,可是她的气质却沉淀下来,独一无二。 “怎么还不走?”楚墨走到她身边。 “周老师的墨镜。”褚唯一恍然清醒,打算去追。 楚墨拦住她,“我交给她好了。” 周美玲和他好像挺熟悉的,“那就麻烦你了。” “明天的晚宴,记得换身衣服,不要穿得这么老气。”楚墨提醒道。 褚唯一上下看看自己的服饰,心里冒着怨气,这是职业装!她深吸一口气,“楚总,明天晚上我有事。”宋妈妈叫她和宋轻扬一起回去吃饭呢。 楚墨看着她的眼睛,“那好。” 楚墨坐在周美玲的车上,“小墨,今天那个女孩子是你们公司的?” “谁?”楚墨不痛不痒的语气。 “就是穿黑衣服的那个小姑娘,皮肤白白的。” “怎么了?” 周美玲笑,“挺不错的,有对象了吗?” 楚墨沉默。 周美玲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不要让你爸妈着急。” “知道了,姑姑,我送您回家。”可惜,褚唯一出现得太晚。 “小墨,别再和宋轻扬较劲了,我听说赵璐回来了,你要是喜欢她,加把油。” 楚墨沉声回道:“姑姑,您放心,我会的。” 周一早晨例行晨会,结束后,大家讨论今年旅游的事。 花花提议,“去日本吧。” 艾米一脸的鄙视,“不去!我爱祖国!” 花花嘁了一声,“你开的是日系车!” 一桌人眼角直冒黑线。 花花开口:“戴宁,透露一下今年会去哪里吧。” 戴宁压着声音,“最新消息,十月公司会组织拓展训练。”他微微一笑,“旅游的事暂且搁浅。” “不要啊!”一阵哀号。 褚唯一对于能不能旅游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期待,只是看着同事一脸痛苦的样子,她有些不解。 “花花,拓展训练一般什么形式?” 花花欲哭无泪,“折磨!惨无人道的折磨!都是极限运动。” “女士应该会稍微优待吧?” 花花一个大白眼,“公司向来提倡男女平等。” “这么变态!”褚唯一咬牙,“谁提出来的?” “前一任总经理,而且是个美女博士!”花花摇摇头。 “那全公司的人都要去吗?”褚唯一紧张地问。 “当然,不过分批次的,公司人这么多,去年我们和宋总那组一起去的。” 褚唯一嗯了一声,“我觉得我来公司有点早。” 趁着午休,褚唯一拎着袋子轻轻敲了敲楚墨办公室的门。 楚墨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咖啡已经冷却。 “楚总——” 楚墨的目光落在袋子上,若有所思道:“什么事?” 褚唯一干笑,“楚总,您的那块表已经停产了,这是我买的另一款。” 楚墨蹙了蹙眉,“表我已经修好了,哪里买的哪里退货。”他揉了揉太阳穴,一颗心堵得慌,“你出去吧。” 褚唯一惴惴不安地走到门口。 “等一下,把这份文件交给宋轻扬。” 褚唯一:“……” 宋轻扬正在和手下商讨工作,褚唯一恭敬地敲了敲玻璃门。 有人看到她,“楚总的美女助理来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啊!” 褚唯一:“不敢当,不敢当。” 众人:“……” 褚唯一看着宋轻扬,公式化地说道:“宋总,这是楚总让我给您送来的。” 宋轻扬朝着她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辛苦了。” 褚唯一眨眨眼睛,“那我回去了。” “等一下——”他的脸上一直维持着淡定的神色,“这文件,我签完帮我带给楚总。” 褚唯一跟在宋轻扬的身后,走进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她还是第一次来,整齐干净,是他一贯的风格。 “坐!”他开口。 褚唯一弯着嘴角,伸出手,“你快点。” 宋轻扬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外面下雨了,你有没有带雨伞?” “下雨了吗?”褚唯一看向窗外,天灰蒙蒙的,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你带伞了吗?” “我开车的。”他眉眼一抬,“晚上一起走?” 褚唯一为难,“还是不要了,你自己回去吧,我和同事一起走。” 宋轻扬叹了一口气,“褚唯一,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他走到她身旁,和她并排站在窗口。 褚唯一连忙安抚:“时机未到嘛!” 时机?她倒是会找借口了,宋轻扬哼了一声。 褚唯一望着他的眉眼,越看越觉得自己赚了,“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好看?” 他失笑,“没有。” 褚唯一嘻嘻一笑,她摸了摸他的下巴,一本正经道:“怎么会呢?明明长得这么帅。” 宋轻扬觉得自己被女朋友给调戏了。 宋家最近出事了,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心烦意乱了,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宋轻扬接到宋母电话,宋母心情不是很好,让他有时间回趟家。 晚上,他开车回去,宋母看到他,“唯一呢?最近好吗?” 他笑笑,“还不错,过两天带她回家。” 宋母扯着嘴角,心情总算好了一些,随后把家里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遍,“你看这就是你姑姑的女儿。”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姑姑。 “那小姑现在人在哪儿?”宋轻扬问道。 宋母深深叹了一口气,“去世了,生完女儿就去世了,你奶奶当初同意和你爷爷离婚,提出带走一个孩子,最后选择了你小姑姑。”老爷子这段过去,家里人一直讳莫如深。 宋母继续说道:“她叫徐晨曦,出生后一直由老太太抚养的,后来老太太去世,她父亲才把她接回去。” “爷爷为什么不接她回来?” “老太太死后,骨灰直接撒长江了,你爷爷没法面对那孩子。” 宋轻扬看着那个女孩,眉眼有几分像他的父亲,“那么现在为什么突然要找她了?” “这孩子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那个男人是她名义上的舅舅。” 宋轻扬眼底有一闪而逝的震惊。 “她继母的弟弟陈湛北,徐陈两家轩然大波。” 宋轻扬沉思一瞬,“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爷爷呢?他准备怎么办?” “老爷子已经去找过晨曦了,情况不乐观,晨曦根本不认他。” “爷爷想让我们去做说客。” “我们去不是因为老爷子,只是因为那孩子是你爸亲妹妹的女儿。”宋母喟叹,“你爸这两天为这事也是操碎了心。” 晨曦,清晨的阳光。 宋轻扬突然想见一见这个妹妹了。 立秋后,D市的气温降了好几摄氏度。晚上,宋轻扬没有走,等着宋父回来和他商量晨曦的事。 褚唯一宅在家里,小耳朵安逸地蜷缩在她的一旁,九点多时,她给宋轻扬发了一条信息:“宋轻扬,小耳朵想你了。” 宋轻扬看到信息时,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他拨通她的电话,“今晚我不回去了,记得把门窗锁好。” 她嗯了一声,察觉到他的声音和往常有些不同,“你怎么了?” “家里有些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说。”他的眼底含着细碎的光,“唯一——”无论喊多少遍,她都不会觉得疲倦,“我也很想小耳朵,还有它的主人。” 挂了电话,褚唯一抱着小耳朵,心满意足。 早上醒来的时候,褚唯一觉得大脑昏沉沉的,鼻子呼吸也不顺了,一定是感冒了,她摸出手机,手机没电了,她赶紧插上电源,开机后,几条信息连着蹦了出来。 “你在哪里?” “出门了没有?” “今天降温了,多穿一点。” “你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到公司?” 褚唯一慌了,怎么都快九点了,赶紧先给宋轻扬打电话。 “唯一,你在哪里?你怎么不开机?!”那语气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焦急、暴躁。 “我睡过了!才起床!”褚唯一慌慌张张地说道。 那边久久没有声音。 “宋轻扬——”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却没有回复。 “轻扬?喂——轻扬?”褚唯一紧张地僵在那儿,浑身发冷。 宋轻扬咽了咽唾沫,睫毛上满是雨水,视线一片模糊,他从公司一路飞车,此刻站在楼下,他觉得这一路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原来,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这么患得患失。 从高一那个夏天到现在,距离他第一次见到她已经整整八年了。 他一直忘不了,高三那个夏天,他鼓起勇气去找她,连要说的话都想好了,“褚唯一,我是十八班的宋轻扬,张老师让我来找你的,我和你一组参加这次的作文比赛。” 可是他始终没有机会,因为后来,她退赛了。 曾经他们差点有认识的机会。 “轻扬——”她的话语发颤。 “没事,我在楼下。”宋轻扬挂了电话,视线终于变得清明了,没关系,自己还是找到她了。 褚唯一匆匆下楼,看到他的车停在路边,雨刮器一下一下地摆动着,天色雾蒙蒙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沉静。 她看着他,想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口。 宋轻扬眉眼温和,“是我想多了——”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心里惦记着她便失去了冷静,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缺乏安全感了,他现在倒是杯弓蛇影了。 褚唯一深吸一口气,“手机昨晚忘了充电,早上睡过了,外面的天气灰沉沉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轻扬轻松地说道:“你这个月的奖金要扣光了。”他狭长的双眸藏下了所有的情绪,“好了,没事,我只是担心你。” 褚唯一触动,抬手拉住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冷,“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生病了?”今天降温,他还穿风衣。 摸了摸他的头,果然有些热度,褚唯一拧着眉,“我给戴宁打个电话,上午不去了。” 戴宁正在楚墨的办公室,“那行,休息一天吧。” 挂了电话,楚墨抬首,“褚唯一?” “是啊,她今天请假。” 楚墨问了一句:“怎么了?” “生病了吧。”戴宁回道,“这两天感冒的人比较多。” 回去之后,宋轻扬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 褚唯一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生姜切片啊?好的,我知道啦。” 宋轻扬倚在门口,“在忙什么?” “我刚刚问妈妈,她教我做生姜茶。”她低着头,专心地切着姜片,长发垂下来,有些碍事。 宋轻扬轻轻替她别好头发,喃喃低语:“我不喜欢姜的味道。” “喝了就不会生病了,小时候我生病不愿意吃药,我奶奶就煮姜茶给我喝。我奶奶可厉害了,她会很多东西,郗清远小时候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胳膊就是她给接上的。”那次,郗清远为了给她捉蝉才摔断了胳膊,后来,她内疚地帮他写了很久的作业。 其实那时候他们真的很快乐,只是长大了,一切都变了。 宋轻扬拉过她的手,“改天我们一起上山看看奶奶。” “好啊!”褚唯一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犹豫了很久,她终于开口,“我和郗清远——” 宋轻扬了然一笑,“我知道,唯一,我都知道,高中时,我见过你们——”我只是嫉妒,嫉妒你们曾经有过的岁月。 宋轻扬发烧39摄氏度,褚唯一内疚不已,鞍前马后地照顾他。 褚唯一:“很难受吗?” 宋轻扬:“头晕。” 褚唯一给他倒了一杯水,“多喝水。” 宋轻扬:“你已经让我喝了三杯水了。” 褚唯一:“多喝水,感冒就好了。” 看着她忙前忙后,宋轻扬低头浅笑,“好了,你坐一会儿。” 门铃响了。 褚唯一起身,“我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宋母站在门口。 “伯母——” 宋母手里拎着袋子,眸光从褚唯一身上掠过,穿着居家服,她温婉地笑着,“我路过,阿姨煲汤了,轻扬呢?” 褚唯一接过东西,“他感冒了。” 宋母放下东西,走到卧室,“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 宋轻扬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宋母:“唯一,你别惯着他。” 褚唯一尴尬,声音小小的,“伯母,我没做什么。” “我瞧着比上次见你瘦了不少,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好。” “扬扬,你是男孩子,要多照顾唯一。好孩子,他生病就吃素吧,鸡汤你自己喝。”宋母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要走,“扬扬,有时间把唯一的爸爸妈妈叫出来一起吃个饭吧。” 褚唯一僵在那儿,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宋轻扬吃了药开始发困,缠着褚唯一陪他睡觉,褚唯一没拒绝,乖巧地躺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她便先睡着了。 宋轻扬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她的长发散在他的脸庞,光滑柔软,带着淡淡的香味。 傍晚时光,屋内一片安宁,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宋轻扬拿过手机,“唯一,唐薇的电话——” 褚唯一迷糊地接过,就听到唐薇紧张的声音,“唯一,不好了,郗医生出事了。” 她瞬间就惊醒了,僵在那儿,脸色白了几分,“他怎么了?” “刚刚有病人家属来闹事,情绪激动,郗医生被打到了头,手也被砍了,流了好多血。” 室内的空气一瞬间变得稀薄起来,呼吸难受。 “我听我姑姑说的,挺严重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褚唯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心里满是担忧。 “走吧,我送你过去。”宋轻扬起身下床,眼底的情绪一片平静。 褚唯一皱着眉,“郗清远被人打了,情况有些严重。” “嗯,过去看看吧,毕竟他是你哥哥。” 褚唯一抓住他的手,定定地说道:“你还在生病,我打车过去就好了。” “我好多了。” “那我自己开车,我开慢点。” “半个小时的路程你要两个小时。”宋轻扬已经换好衣服了。 褚唯一突然抱住他的腰,脸蹭着他的衣服,“宋轻扬,你真好。” 宋轻扬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知道她关心郗清远,如果不去看他,她的心里一定不会好受的。 他只是见不得她难受。 郗清远是她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需要她慢慢地去解开,而他可以陪着她一起去解。 夜色暗淡,霓虹灯发出朦胧的光芒。 宋轻扬陪她去了医院,“有事给我打电话。”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褚唯一倾身靠着他,“我很快下来。” 他坦率真诚,“没关系,我在车里等你。” 她一下车就给褚母打了电话,过了好半天才接通。 “唯一,怎么了?” “妈,我听说清远哥受伤了,他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手腕骨折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医院。”褚唯一走得急,微微喘着气。 “好,等见面再说。”褚母有些疲惫。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褚唯一快速地走过去,“妈——” “来了啊。” 褚唯一点点头,“清远哥醒了吗?” 褚母摇摇头,“你怎么过来的?” “轻扬送我来的。” “他人呢?” “他感冒了,在车里休息。” 阮莹微微一笑,“回头我开点中药给你们带回去。”她拉着女儿的手,“进去看看清远。” 单间病房里,郗清远还没有醒,手背上吊着点滴。 郗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抬眼看到她,“唯一来啦。” “叔叔。”褚唯一轻轻喊了一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了。 郗父满心的担忧,一时间苍老了许多。 “郗叔,您别担心了,清远哥会没事的。” 郗父十指交握,目光沉沉,那双睿智的眸子闪过很多情绪,“我最近老在想以前的事,想到你们小时候,你和清远走到哪里,大家都说你们是天生的一对。” 褚唯一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去了。 郗父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清远一直不肯和别的女孩子交往,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我看着他这样,才意识到我当初犯了多大的错。” “郗叔——”褚唯一红着眼,“你当年对我说的话,我都记得,年少的爱情,或者不能说那是爱情,那只是我们心中幻想的美好,简单易碎,就像我爸爸和我妈妈的婚姻一般,表面看着美好,可是一出现问题,就瞬间瓦解了,郗叔,我有男朋友了,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曾经的怨、曾经的恨,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事了。 “你陪陪清远,我出去透透气。”郗父的动作有些仓皇失措,走到门口时,褚唯一听到一句话,“唯一,对不起。”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灯,灯光晕黄,打在他的脸上,衬着他惨白的脸色。 很多年,她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了,他的额角贴着纱布,也不知道那里伤成什么样了。 年少的他,阳光英俊,那时候同龄的女孩子都喜欢和他玩。 现在的他,冷峻沉默,或许是长大了,变得稳重了,他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 褚唯一慢慢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受伤的手,“郗清远,你要快点好起来。”她低下头,眼泪竟然滑下来,喉咙又酸又疼,“以后你要找个漂亮的女朋友,不要比我漂亮,我会嫉妒的,如果你妈妈还在的话,她肯定会伤心的,她人那么好。你不要有事,不然我也难受,还有原谅郗叔。” 褚唯一回去时,眼圈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她哭过了,“久等了。” 宋轻扬望着她,“郗医生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她的声音淡淡的。 宋轻扬发动车子,“会好的。”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眠之夜,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接近新的一天。 第17章 学会依赖他 第二天早上,宋轻扬体温恢复正常,不过感冒还没有好,声音喑哑。 两人一起去了公司,忙忙碌碌的一上午,褚唯一一直记挂着郗清远。 吃饭的时候,花花问她怎么了。 褚唯一戳着排骨,“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也不算是错,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没有错——唉,反正挺复杂的。” 花花被她绕晕了,“这么严重?” 褚唯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宋轻扬也来到餐厅用餐,褚唯一和他目光短暂地相接,他却坐到别处去了。 褚唯一喃喃低语,“好像有些严重。” 花花也看向宋轻扬,她压着声音,“上回咱们的项目,其实宋总也出了方案,不过最后他放弃了。” 褚唯一:“为什么?” 花花耸耸肩,“不知道,早上听说昨天宋总也没有来,好像感冒了。” 公司真的一点秘密都没有。 褚唯一托着下巴,“昨天降温很容易生病。” “我在茶水间看到助理给他泡姜茶。” 褚唯一点头。 花花继续爆料,“听说宋总有女朋友了,在国外,学历高、颜值高。” “呃——”这三条她好像都不满足,“可能是误传吧,宋总的女朋友好像挺普通的,没有出过国。” 花花翻了一个白眼,“唯一你知道得太少啦。” 褚唯一郁闷了。 午后,阳光洒进办公间,干净的地砖上落下斑斑点点的光泽,室内明亮清晰。 褚唯一接到电话,“妈妈——” 褚母:“唯一,清远醒了。” 褚唯一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阿姨要做饭,今天你有没有时间去接一下宁宁?” “嗯,好。” “那好,我和老师说一下,宁宁今天晚上还有一节美术课,你下班去时间正好。”褚母顿了一下,“清远今天已经好多了。” 褚唯一沉默了,“我知道了,你和郗叔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挂了电话,褚母脸上掩不住的落寞,回到病房。 郗怀生戴着眼镜翻着书,病房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阮莹轻脚走进去,“你该好好休息。” 郗怀生:“习惯了,忙完了?” 阮莹左右晃了晃头,“脖子酸。” “怎么了?”他合上书,“有事要和我说?”相识多年,他们太过熟悉彼此,有时候一个眼神,两人就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阮莹浅浅开口:“昨晚我听到你和唯一说的话了。” 郗怀生脸色微变,“莹莹——” 阮莹一夜未睡,“我真是个失败的母亲。”自责悔恨,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她垮着肩膀,“我一直以为唯一这么多年不肯回来,是我和褚琛离婚,她才不开心,如果早知道,我——” “如果早知道,你一定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的。”郗怀生扯了扯嘴角。 阮莹撇过脸,“你怎么能这样呢?怀生!我们太自私了。” 郗怀生满脸的愧疚,“对不起,莹莹,对不起——” “我现在看到清远和唯一,我都没有颜面见他们,我宁愿我们一辈子不在一起,也不希望这俩孩子不幸福。” “莹莹,我——” 阮莹擦擦湿润的眼角,心乱如麻。 “对不起,莹莹,都是我的错。”郗怀生知道妻子生气了,可他无能为力。 他也只是爱她而已。 下班后,等大多数人都走了,褚唯一去了宋轻扬那儿,“宋总在吗?” 助理指了指一旁的会议室,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反正都要下班了,哪知道推开门她就怔住了。 许仲达坐在最上方,会议桌边有四五个陌生面孔,褚唯一心里有个声音,助理故意坑她! 宋轻扬看到她也愣了一下,瞧着她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他弯起嘴角站起身来。 褚唯一掐了掐掌心,挽起笑容,“要喝茶吗?” 许仲达笑了,“小姑娘,那就麻烦你了。轻扬,你继续说吧。” 褚唯一一出会议室大脑就混乱了,冷静了一分钟,才去泡茶。 端着茶水进来时她也冷静下来,一一给他们上茶。 许仲达噙着笑意,“小褚,这段时间工作还习惯吗?” 面对和蔼可亲的许仲达,褚唯一点点头,她走到宋轻扬的身旁,把水杯放到他的手边。 宋轻扬微微侧首,“谢谢。” “不客气。” 他看了一眼时间,“去我办公室,半个小时后我们结束。” 她默默走了出去。 褚唯一刷着微博,读者又在吐槽她最近不更新了,褚唯一心痛,回复今晚一定更新! 半个小时后,宋轻扬才回来,她瞪了他一眼,“刚刚我是不是很丢人?” “没有,他们很喜欢你泡的茶。” 褚唯一看了一眼时间,“我妈刚刚打电话给我,让我晚上去接宁宁。”两人原本说好晚上去吃饭的。 宋轻扬抬抬眼皮,“那我和他们去吃饭。” “不要喝酒。” 宋轻扬轻笑,“遵命,夫人。” 夫人…… 她的脸红得和烧熟的虾一般了。 酒店包厢,七八个人坐成一桌,谈笑风生。许仲达问道:“小褚呢?没叫她吗?” 宋轻扬:“她有点事。” “不是你没叫她吧?” 宋轻扬微微一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许仲达的朋友好奇道:“轻扬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啊?谁家的啊?” 许仲达抿了一口茶,“老申,你也认识的,褚琛的闺女。” “褚琛前段时间从新疆回来了,老许,褚琛的姑娘有对象吗?我侄子挺不错的。” 许仲达朗声笑道:“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轻扬。 宋轻扬皱了皱眉,“听说她是有男朋友的。” 申老摆摆手,“不打紧,小姑娘可以多挑挑嘛。” 宋轻扬指尖摩挲着杯沿,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双眸漆黑如墨,“申叔,你说得我有压力了,看来我得更加努力了。” 话音刚落,包厢瞬间安静了三秒。 “你这孩子也不早说,咳咳——” 宋轻扬不觉一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想要帮她介绍对象,看来,他得快点公开两人的关系了。 美术班的走廊上十多个家长在等着,看电视剧,看小说,听歌的,大家各干各的。 褚唯一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粉丝已经过十万了。 读者纷纷要求她曝光S先生的照片…… 也许,将来她真的会。 当门打开,孩子们陆续从里面出来,宁宁还在座位上,褚唯一走进去,老师正在指导他,“涂色要按顺序,从一个方向,你看,这样涂就好了。” “老师,可是这样我的手指会很累的,万一我的手指太累了,长不大了怎么办呢?” 褚唯一看到老师的嘴角抽了抽,她摸了摸额角,有种想暴走的冲动。 “老师——” “姐姐——” 褚唯一摸摸宁宁的头,“老师,我来接郗宁远。” 老师看着她,默默叹了一口气,“好了,早点回去吧。” 夜风微凉,车水马龙。 褚唯一一路牵着宁宁的手。 宁宁小嘴巴说了一路,“姐姐,我以后还是不要当医生了,哥哥太可怜了。” 褚唯一和他解释郗清远受伤的事,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姐姐,我们去医院看哥哥吧,我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哥哥一定很疼。”那双和郗清远相似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褚唯一所有的坚持瞬间倾倒,“走吧。”她抱起他,小家伙趴在她的肩头,重重的一大坨。 “姐姐,哥哥什么时候能好呢?” “哥哥没事了,就像你上次骨折一样。” “你又在骗小孩子,哥哥是被坏人打的,差点死掉。”宁宁气愤,肉肉的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哥哥真可怜,爸爸应该让哥哥学跆拳道的。” 褚唯一:“……” 两人来到病房门口,门敞着,有人在里面。 宁宁探头一看,“姐,有个美女在,你认识吗?” 褚唯一认真地看了几眼,“不认识。” “那我们要不要进去?”宁宁问。 褚唯一想了想,“要不我们等等吧,他们可能有事要谈。” “郗医生,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研究出来的按摩器,用起来效果很好,很舒服的,非常适合您——”邹瑶是一家医疗公司的员工,听说郗清远受伤,特意带着按摩器过来看望他。 郗清远微微拧起了眉。 “您现在右手不方便,左手完全可以使用,很方便的,我给您演示一遍。” “邹小姐——” “郗医生,叫我名字就好,或者叫我小邹。” 郗清远抿抿嘴角,“邹瑶,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的。” “我累了,我想安静一会儿。” 邹瑶静了一下,眸光闪了闪,“郗医生,这台按摩器是我自己从公司买的,不是向您推销,上回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您别放在心上。” 郗清远见她一脸的苦恼,他清清嗓子,“我——谢谢你的心意,按摩器你放下吧。” 邹瑶咧了咧嘴角,“郗医生,希望您快点好起来。”她的笑容那么真诚。 “哥哥——”宁宁大叫了一声,褚唯一根本来不及捂住他的嘴巴。 郗清远看过来,目光落在褚唯一的身上。 褚唯一深吸一口气,感觉偷听被抓住了,唉—— “宁宁想来看看你。”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邹瑶看到宁宁,一脸的惊讶,“郗医生,这是您弟弟?” 郗清远笑笑,“对,我亲弟弟。” 邹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感叹道:“伯父伯母好厉害!” 褚唯一抿嘴直乐。 邹瑶说完恨不得撞墙了,“我的意思是您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弟弟,太羡慕您了。” “姐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郗清远的儿子了?” 邹瑶眼角直冒黑线。 “郗医生,我不打扰您休息了,下回再来看您。” 郗清远笑了一下,点点头,目送她出了病房门。 褚唯一叹气,“宁宁,你把人家姐姐吓跑了。” “我知道,这个姐姐在追求哥哥。” 褚唯一轻声说道:“我觉得宁宁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宁宁不满,“你骂我!” “不是,这话不是骂人,夸你搞笑呢。” “是吗,哥哥?” 郗清远头大,看了一眼褚唯一,“是的。”两人好像回到童年,也是这样站在统一战线。 赵医生过来查房,看到褚唯一,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褚唯一被他的笑容瘆了一下。 赵医生问道:“家属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们要来探望你。” “不必了。”郗清远面无表情,“告诉他们,我不会追究。” 赵医生点点头,“手感觉怎么样?” 他轻轻动了一下,微疼,他启口:“还好。”还好,其实一点都不好,对于一个拿手术刀的医生来说,手受伤,这和要了他的命一样。 赵医生点点头,“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当给自己放假,你也好久没有休假了,索性一次休够。” 褚唯一盯着他的手,一脸的担忧。 宁宁突然喊肚子饿,褚唯一起身,“我下楼给他买吃的,清远,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不用了。” 褚唯一又问道:“赵医生,你呢?” 赵医生笑,“我一会儿就走。” “那我下楼了。”她默默走到电梯口,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赵璐。 赵璐穿着白色的大衣,一头短发,精致又干练,“怎么来医院了?” 褚唯一解释,“朋友出了点事,我来看看他。” 赵璐点头,“我来看我大伯母。” 两人乘坐一趟电梯下楼,一路沉默,直到出了住院大楼,赵璐要去取车,褚唯一平静地开口:“那再见了。” 赵璐动动嘴角,“再见。” 看着赵璐远去的背影,褚唯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两天,赵璐再来医院时,再一次遇到了褚唯一。她看到褚唯一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走在一起,两人没有说话,气氛沉默,褚唯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赵璐悄悄躲开,没有让褚唯一发现自己,后来她问了护士才知道,那个病人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也是褚唯一名义上的哥哥。 等褚唯一离开后,她来到郗清远的病房。 病房门微微开着,里面传来两个声音。 赵医生正给郗清远例行检查,“你和那个小青梅怎么样了?”他是郗清远的大师兄,郗清远的事他自然都知道,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他早就知道有问题了。 郗清远声音有些干哑,“她现在是我妹妹。” 赵医生叹了一口气,“改天我给你介绍D市最美的护士,最新票选出来的。” 郗清远失笑,“算了吧。” “你不能一辈子单着,清远,褚唯一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也该放下了。记住,你们现在是兄妹了。” 人活着,谁也不能在原地打转。 赵璐屏住呼吸,心里狂跳,她紧握拳头快速地离开了医院。 十一月底,D市越来越冷了,褚唯一接到蓝月的好消息,蓝月怀孕了,褚唯一也非常高兴,答应周末陪她去买婴儿用品。 宋轻扬开车送她到了商场,“结束给我打电话。” “你去打球吧,不用来接我。” 他笑笑,“注意安全。” 蓝月以往的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素着一张脸,褚唯一有些不适应。 “别看了,高跟鞋都让我老公扔了。” 褚唯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蓝月直叹气,“男人小题大做起来真可怕。” “说明他很重视你啊。” “你说徐浩洋多可恶,结婚前他信誓旦旦地说两年之内不要孩子,结果呢?”说话间,徐浩洋的电话打过来,问她到哪儿了,累不累,还叮嘱她不要乱吃东西。 蓝月很无奈,“唯一,我发现徐浩洋真不是我以前认识的徐浩洋,婆婆妈妈的。” “你老公确实嘚瑟。”褚唯一点头。 他们班有个微信群,蓝月一怀孕,徐浩洋就把消息公布了,班上至今结婚的也没有几个人,徐浩洋又早早地当了爸爸,一时间众人唯有羡慕嫉妒恨了。 当时这个消息是宋轻扬告诉她的,“唯一,徐浩洋要当爸爸了。”那语气怎么听都有点羡慕的味道。 在婴儿用品店,褚唯一比蓝月还要兴奋。 “蓝月亮,婴儿床买了吗? “蓝月亮,你看这套小裙子真好看啊。 “蓝月亮,看看小被子,好可爱。” 褚唯一一下子给她买了十多件,蓝月亮有些抓狂了,“唯一,你赶紧生一个,你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 褚唯一不说话了。 营业员走过来,“两位妈妈,还有别的需要吗?” 蓝月不厚道地笑了。 褚唯一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久坐又不运动,穿着紧身的衣服,确实有点像怀孕了。 宋轻扬和朋友打球结束,大家约着晚上继续,“轻扬,晚上去唱歌?” 他略略思考,“我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 “不是吧!这还没有结婚就要请示了?宋少,你这也太没有地位了!” 宋轻扬但笑不语。 “哎哟喂,宋少,你别开玩笑了。” 宋轻扬已经拨通了褚唯一的手机,“在哪里?东西买好了吗?” “好了,徐浩洋一会儿来接蓝月,你那边结束了?” “嗯,刚结束,晚上要一起吃饭。” 一行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宋轻扬微微转身,“噢,晚上回去吃饭啊!那好吧,我和他们说一下。” 褚唯一觉得莫名其妙。 蓝月笑着,“拿你当借口呢。” 宋轻扬挂了电话对朋友耸耸肩,“晚上家里有事。” 那些人安慰道:“没事没事,以后有时间再聚。” “宋少,不自由了啊!辛苦辛苦!” 宋轻扬低垂着眸子,微微弯着嘴角,嗯,他挺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的。 他把车子停在路口,远远地看到她,浅蓝色的大衣,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她了。 她上了车,抱怨道:“风好大。” 宋轻扬抬手理了理她被吹乱的头发,“买了什么?” 褚唯一笑着,“回去给你看。”给他买了一件羊绒衫,据说很暖和。 一到家刚打开门,门口摆着一双陌生的男士运动鞋。 宋轻扬狐疑道:“伯父来了?” “不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貌就从浴室走了出来,头发湿湿的,看到宋轻扬他吓了一跳,连忙拿着浴巾裹着上半身,幸好他穿了长裤,“你怎么在这里?” 宋轻扬想笑,“这是我女朋友的家。” 褚唯一虽然习惯了李貌的神出鬼没,可这幅画面还是把她震住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貌懒懒地说道:“我这不是刚演出回来吗,累得慌,到你这儿来休息一下。” 褚唯一头大,“你下次来提前给我发个信息,至少让我准备一下。” “哎哟,哥哥还不能来了啊?!” “对!把钥匙还我!”褚唯一伸手。 “好啊!褚唯一过河拆桥!还是你们同居了?” 褚唯一脸色涨得通红,“李貌,你太不纯洁了!” 宋轻扬拿过茶杯给他倒了水,“喝茶。” 李貌嘿嘿一笑,“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宋轻扬带着一丝笑意,“没事,来者是客。” 李貌喝了一口茶,好苦,“这是什么?” “花茶,苦丁、姜。”宋轻扬一脸平静,“秋天天气干燥,喝一些养生。” 李貌喝不下去,一嘴的苦味。 晚饭时间也快到了,宋轻扬起身去了厨房。褚唯一陪李貌坐了一会儿,也进去帮忙。 李貌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两人忙碌的样子,“你这儿东西挺齐全的啊,这套碗挺别致的。褚唯一,你赚了,找了一个会做菜的男朋友。” 褚唯一不想搭理他,“帮我把土豆皮削了。” 李貌:“我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 褚唯一:“那你回客厅坐着。” 李貌:“……” 三菜一汤,晚餐还不错,三个人其乐融融。 李貌开始忆当年,“我和唯一小时候都在一个盆里洗澡的,她小时候瘦得和猴子一样。” 褚唯一反唇相讥,“你小时候大家都把你当女孩子呢。” 宋轻扬静听两人斗嘴。 李貌:“你上幼儿园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 褚唯一咬着牙,“你大班还尿裤子。” 李貌翻了翻白眼,“宋轻扬,褚唯一睡觉说梦话,挺吓人的。” 宋轻扬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还好。” 褚唯一:“……” 其实李貌今天来是有事的,趁着宋轻扬去厨房洗碗,他才开口:“唯一,你手里有没有钱?” “你要多少?” “五十万。” 她吓了一跳,“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 两人一起长大,她也知道李貌的为人,“我暂时只有二十万,不行,我去借一下。” “你有多少给我多少!别找宋轻扬要。”李貌脸色变得有些肃然,“你还没有结婚,我不是拿他当外人,总之是为你好,以后也别傻了吧唧的。”他摸了摸她的头,“我怎么有种他抢了我媳妇的感觉。” 褚唯一用力地打了他的手,“你和韩凌怎么了?” 李貌耸耸肩,“还好。” “什么叫还好?” “韩凌要走。”李貌拧着眉。 “为什么?” “我想结婚。” 褚唯一默然,一向洒脱不羁的他想要结婚了,可韩凌却步了。 “别担心,我们只是暂时在某些事的认识上出了分歧。”他的眸子无端地生出一股凄凉来,李貌的压力也不小,一方是父母,一方是他喜欢的女孩子。 李貌走了之后,两人各自坐在沙发一角,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宋轻扬似笑非笑,“你和李貌有过婚约,嗯?” 褚唯一推推眼镜,看着电脑屏幕,“那是长辈们说着玩的。” 宋轻扬沉默几秒,“那我不成了男小三了?” 褚唯一瞠目结舌,“好像是这样。” 他哼了一声,起身解着领口的扣子,褚唯一跟在他一旁,想说什么。 宋轻扬微微驻足,“要和我一起洗鸳鸯浴?” 褚唯一一脸窘迫,宋轻扬真的是两面性的人,在家里怎么这么不正经?她连忙转身去书房,落荒而逃。 晚上,褚唯一写稿子时有些心不在焉,李貌的话没有说全,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尤其这两年娱乐圈爆出了那么多新闻,李貌也算半个娱乐圈的人了。 褚唯一越想越担心,连忙去找手机。 宋轻扬见她慌慌张张的,问道:“怎么了?” “我给李貌打个电话,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 宋轻扬从沙发上翻出她的手机,“李貌是不是有事?” 褚唯一也没想瞒着他,“他问我借钱。” “数目很大?”他的语气倒没有太多的惊讶。 “五十万。” 宋轻扬微微沉吟道:“你准备怎么办?” 褚唯一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有多少给他多少。” “不够呢?”宋轻扬的尾音扬起。 “不够他再去想办法。”褚唯一已经嗅到危险的气息了。 “所以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不准备告诉我?”他显得很平静。 褚唯一察觉到他似乎有点生气了,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没告诉你,是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情况有些糟糕。 他垂下眼睑,十指交握,“唯一,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不要再瞒着我了,我不是外人,你的事不管是大事小事对我来说永远不会是麻烦,知道吗?” 褚唯一有一瞬的恍惚,一直以来,她都被动地跟着他的脚步,这份感情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他这样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一点一点地进入她的生活,可是—— 独身久了,她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去依赖一个人,对于感情的事,她也是一路彷徨。她静静地站在那儿,漆黑的眸子一片茫然。 宋轻扬攥紧了十指,面沉如水,呼吸不由得加速,“唯一,你得学会依赖我。” 依赖他,相信他,直至爱上他。 第18章 遇见你遇见爱 早上依旧是例行会议,褚唯一坐在角落里心不在焉。 散会的时候,花花问道:“昨天没休息好?” “看了一夜小说。” “你也不挑挑日子?开会走神,就像逃班主任的课,楚总看了你好几眼。” 褚唯一揉了揉眼睛,“花花,依赖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花花大笑,“唯一,这个问题要怎么说呢,依赖一个人,有什么事第一个会想到他,找他做,很自然的事,怎么了?” 褚唯一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我好像不太会。” “你开玩笑吧。”花花一脸的不可置信。 褚唯一苦笑,两人慢慢走到窗前,窗外的梧桐叶在秋风中摇曳,这几天朋友圈疯传着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当年蒋公以梧桐为丝带,为宋美龄制造了一条宝石项链。 多浪漫的故事啊! 花花安慰她:“别想那么多,随遇而安。” 宋轻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依赖自己呢?也许这真的需要时间。 下午他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厅。 工作日,咖啡厅的人并不多,店里放着轻缓的曲子,没多久,一个清瘦的女孩子走过来,“宋轻扬?” 他起身,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晨曦,你应该称呼我一声表哥。”女孩子神色紧绷,如临大敌一般。 徐晨曦看着他,眸光清冷,“我姥姥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你们。” 宋轻扬不动声色,“晨曦,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徐晨曦暗暗皱了皱眉,却没有反对,“你要说什么?” “很抱歉,这么迟才来找你。” 她垂着眼帘,双唇紧抿着,指尖的小动作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我爸还有我妈,也就是你大舅和大舅妈,他们很牵挂你。” 徐晨曦的脸色有些苍白,“谢谢,我已经过了需要人照顾的年纪。” “晨曦,我们和奶奶一样,都希望你能够幸福。”宋轻扬想到了褚唯一,其实晨曦和她有一点很像,太过独立了。 徐晨曦的表情终是软了下来,“我成年了。姥姥当初没有找过你们,我也不会的,我妈妈生我时大出血,因为当时在乡下,医疗条件有限,如果——你们早点出现,或许她也不会死了。” 宋轻扬脸色凝住了,神色严肃,“晨曦——” 她淡然一笑,“我现在很好,也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宋轻扬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倔,“老爷子原本是想亲自来见你的。” “不不——”她有些紧张,“还是不要见了。”她怕自己狠不下心。 宋轻扬安抚道:“你别紧张,你不想见他我让他别去找你就是了,如果你有什么事,请一定联系我。晨曦,我是你的哥哥。” 哥哥—— 徐晨曦嘴边一片苦涩,“谢谢,我先告辞了。” 宋轻扬怔怔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失落,宋家欠了她,现在想要弥补,可晨曦根本不需要这份迟到的关怀了。 宋轻扬为难了。 唐薇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她今天约了人出来做采访,结果就看到了宋轻扬和一个漂亮女孩子。 如果女孩子普通些,唐薇或许就不会在意了。出于职业的关系,她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直觉告诉她,宋轻扬对那个女孩子很不一样。 唐薇有些烦躁,到底要不要和褚唯一说一下,万一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她不就是挑拨离间了?那万一呢? 经过纠结后,她给褚唯一发了她偷拍的照片。 褚唯一看到信息,微微失笑,照片中的女孩子是谁?放大照片,仔仔细细地看,她扯了扯嘴角,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患得患失了。 第二天就要出发去拓展训练,宋轻扬一大早就来敲她家的门,他穿着浅咖色的长款风衣,身形挺拔,她一直觉得他穿休闲装特别好看,多了几分温润,只是由于生病的关系,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扫了一眼她的包,声音沙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褚唯一径直地望着他的眼帘,唉,有些话说不出口来。 宋轻扬上前拎着她的行李,嗓子发痒,他沉沉地咳了几下。 褚唯一停下来,“等我一下。”转身去厨房拿了一袋冰糖。 他的眉心渐渐舒展开,“这几天会很辛苦。” “要是坚持不下去怎么办?”褚唯一问道。 “明年必须参加两期。” “太惨无人道了,我拒绝参加。” 宋轻扬轻笑,“放心,我会陪你一起参加。” 大家在公司大楼前集合,陆陆续续上车,褚唯一上车时,就剩宋轻扬旁边有个空位。 他望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褚唯一犹豫了一下,坐在他的身旁。 他的嘴角不可察觉地扬了扬。 领队点好人数,开始出发,三个小时的路程,说长不长。 褚唯一玩着手机,突然,手被握住了,她转头,那人闭着眼睛,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她稍稍动了动,想抽回手,他却握得更紧了,嘴角溢出浅浅的笑意。 他的指尖轻轻刮着她的掌心,她无心再看手机了,“哎——” 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清明,“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去。” 近在咫尺的距离,可是前后都是同事,褚唯一默默地推了推他,拉开两人的距离。 “以后有机会的,你继续睡觉吧。” 他扯了扯嘴角,“机会?什么时候?蜜月吗?要等多久?” 褚唯一:“……” 褚唯一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水温刚刚好,冒着热气,“宋总——” 宋轻扬接过水杯,“我到底喜欢你什么?!” 褚唯一望着他,阳光洒进车里,微尘在阳光下肆意地蹿动着。 “可我知道我喜欢你什么,我喜欢你的坚持,喜欢你一直以来的默默付出,喜欢你工作时认真的样子,嗯,我还喜欢你——吃醋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睛。 金色的光芒下,他俊逸的面庞噙着笑意,狭长的眸子含着温和的柔光。 “褚同学,作为一名青年作家,请注意用词,我什么时候吃醋了?!” 褚唯一拉过他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暖,“乖,不要闹情绪了。” 窗外景色飞速地变化着,车子时不时地颠簸一两下,大巴车里安静一片,偶尔传出压低声音的交谈,宋轻扬眯着眼似在沉睡,褚唯一低头看小说,他的头渐渐地靠了过来,随着车子的颠簸,他的头轻轻地晃动着。 渐渐地他靠在她的身上,均匀的呼吸浅浅地浮在她的脖子上,弄得她一点看小说的心思都没有了,索性收起手机,光明正大地打量他,高挺的鼻梁,眉目如画,五官棱角分明,浓而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褚唯一伸手摸了一下,竟比女孩子的睫毛还要长。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他的脸颊,这时候前方突然有一道光投射而来,楚墨直视着她,若有所思。 褚唯一倏地把宋轻扬的头推到一边去了,咚的一下,宋轻扬撞上了玻璃。 “褚唯一——”他念着她的名字。 “我不是故意的。” 须臾,他又靠过来,低喃了一句:“动手动脚调戏过后就置之不理了,嗯?” 褚唯一闭着眼假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直到他们到了目的地,花花叫她,“唯一——”车上的人差不多都下去了,宋轻扬一脸淡然地坐在那儿。 褚唯一一脸恍惚,“到了?” 花花回道:“是啊,快下去吧。”她压低声音,“你怎么不注意一点,头都靠宋总肩上了。” 褚唯一擦擦嘴角,“太困了。”她暗暗腹诽他怎么都不叫醒我。 花花和她住一间宿舍,一到宿舍,花花就放开了约束,“倚在宋总的肩膀上感觉如何?” 褚唯一笑着,“伟岸宽广,温暖有力。” “嘁,下车时大家的眼睛都看直了,你真逗,宋总推你,你又自动地靠过去。哈哈哈——你没看到宋总的表情——” 褚唯一无语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花花翻了一个大白眼,“我叫你了,是你自己不醒,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占宋总的便宜。” 褚唯一:“……” 晚饭时,褚唯一在食堂没有看到宋轻扬,赶紧给他发了信息:“再不来就没饭吃了!” 那边很快回复:“吃完饭到我这里来,606。” 褚唯一匆匆吃完便过去了,敲了敲门。 宋轻扬打开门,冲她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褚唯一打量了一下房间,单人间双人大床,比他们住的要好多了,“公司真不公平,领导就住单人间,普通职员两人住一间,阶级啊阶级!” 宋轻扬从冰箱拿了瓶酸奶给她,“那你觉得让我和谁住一起?” 褚唯一转念一想,确实没人愿意和领导住一起。 宋轻扬笑,“我倒是不介意你过来陪我住。” 褚唯一哼了一声,“想得美。”她伸出手,“给你带了一个苹果。” 他的嘴角弯起一道弧度,“明天早上六点,跑5000米,上午会有两个项目。” 褚唯一惊讶,“第一天就要跑5000米?我1000米都跑不动。” 宋轻扬叹口气,“平时让你去跑步你不去。” 褚唯一欲哭无泪,她从小体育就不好,“有没有什么办法?我装病?” “你可以装乌龟,慢慢爬。”宋轻扬其实是有心想让褚唯一平时多花点时间运动,她白天工作坐办公室,晚上回去写稿子还要继续坐那儿。 褚唯一整个人风中凌乱了,她有些沮丧地说道:“我要拖我们组后腿了。” “没关系,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说着他又咳了几下。 褚唯一担忧地看着他,“你咳嗽怎么还没有好?这两天吃药了吗?” 他向来不喜欢吃药。 褚唯一拧眉,“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我妈说咳嗽很伤身的。” 宋轻扬那一瞬心思百转千回。 “附近有没有药店?”褚唯一一脸的担忧。 宋轻扬抬手拉住她,“别去了,休息一会儿,陪我说说话。” 褚唯一摸了摸他的额头,探探温度,“还是多喝点水吧。” 万能水又派上用场了。 他的手机响起,是宋母打来的电话。 宋母知道两人来参加拓展训练,“你那边怎么样了?” 宋轻扬暗暗一笑,他上次出来训练也没有见他妈妈打来电话询问,“挺好的。” “住得好吗?” “还不错。” “那吃的呢?” “一般。” “唯一吃得惯吗?”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有肉的,您放心。” 宋母哼了一声,“她在你那儿吗?你把手机给她,我和她说几句话。” 宋轻扬轻笑着把手机交给她。 褚唯一赶紧拿过电话,恭敬地站在那儿,“伯母——” “唯一,我给你准备了一箱吃的,明天让人送过去。” “不用了吧,太麻烦了,这里挺好的。” “你们要在那里待那么久呢,就一点吃的。” “那谢谢伯母。” “又说傻话了,和我还客气,小耳朵在我这里可乖了。”宋母一脸的慈爱。那边宋父眼角直抽,这猫上午刚接回来就吃掉了他养的一条鱼。 偏偏是未来儿媳妇的猫,他还不能发火。 挂了电话,褚唯一目瞪口呆,“你妈要送吃的来。” “送就送吧。”见她赤脚站在地上,他拿过拖鞋弯腰整齐地放在地上,“穿上。” 褚唯一缩缩脚,套上拖鞋,“我们是来训练的啊。” 宋轻扬嗯了一声,“她以为我们是来过二人世界的。” 褚唯一:“伯母的想象力真丰富。” 上午跑完5000米,褚唯一一直就没有恢复过来,就像过度劳动的苦力。上午训练结束,楚墨、宋轻扬还有赵璐三人走在一起,不知道聊什么,褚唯一现在对赵璐挺微妙的,说不出的感觉。 她的手机响起来,“喂,伯母——” “唯一,你在哪儿呢?” “我们刚结束。” “那你到大门口来拿一下东西。” “我马上过来。” “不急不急。”宋母在手机里乐呵呵的。 褚唯一一路小跑,小腿都发酸了,到了大门口,她定住了。 宋母上下看着她,“哎哟,都瘦了一圈了。” “伯母,您怎么亲自来了?” 宋母打开后备厢,“我今天没事,顺便过来看看。”这顺便也太远了。 褚唯一赶紧去帮忙,整整两箱吃的。 “轻扬呢?怎么不叫他过来?” “他有点事。” “伯母,我来吧,我力气大,我扛着。”那么大的箱子,多少吃的啊! “我好像带多了。”宋母见她拿得有些费力。 “不多不多,正好,我们现在太需要了。” 宋母噙着笑意,“那就好。” 把吃的都搬回去后,褚唯一带着宋母去了茶社。 宋母仔细地看着她,“这回肯定要瘦几斤了,要不我去和你们领导打个招呼,和我回去吧?” “伯母,不用,我也想锻炼一下。” “也好,轻扬在这里,你们也有个照应。” 褚唯一腹诽:早上跑5000米,他几次从她身边跑过,都没有回头看她一下,而赵璐呢,一直紧跟着他。 宋母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大美人,现在做了个卷短发,气质超好,“其实以前我一直很担心扬扬,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都谈对象了,就他不急不缓,回国后让他去相亲,他没有一次肯听的。”宋母回忆着,“我都怀疑他在国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比如喜欢男人什么的。” 褚唯一乐了。 宋母看着她,“唯一,我最近看到几件婚纱特别好看,特别适合你。” 褚唯一:“……” “等这次训练结束,我们一起去看看。” 褚唯一硬着头皮答应了,“伯母,要不我去叫轻扬?” “不用,我都看他二十多年了,现在不想看他。” 宋轻扬是宋家捡来的吗? 宋母离开后,褚唯一慢悠悠地回了宿舍,远远地就看到楚墨从对面走来,有种狭路相逢的意境。 “楚总——”褚唯一打着招呼。 楚墨看着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如实回道:“很累。” “后面的项目会更累。” 褚唯一轻声回道:“只能咬牙坚持了。” 楚墨笑了,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没关系,有宋轻扬在,他会照顾你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 褚唯一咽了咽唾沫,“楚总——”她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不用紧张。”楚墨摆摆手,“回去休息吧!” “楚总,我不是间谍啊!” 他失笑,“间谍要是你这样,也混不下去了。” 褚唯一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到了早恋,回到宿舍,花花好奇地问道:“唯一,怎么这么多吃的?” “我男朋友妈妈送来的。” “你婆婆人真好。” 婆婆—— 她突然觉得这个词和自己有关,也不是那么可怕。 “你想吃自己拿。”褚唯一收拾了一包,准备一会儿给宋轻扬送去。 “唯一,你婆婆做什么的?” “在大学工作。” “老师啊,以后你们的孩子完全可以交给她带。” 褚唯一想了想,“我觉得做父母的不应该把孩子推给老人,退休就应该享受退休的时光。” 花花挑眉,“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自己带,上班带孩子?你当自己是女超人啊!” 褚唯一叹了一口气,“反正我不认同一味地把养孩子这事推给老人。” 晚风微凉,月光皎洁,身子投在地上拉出纤瘦的身影。 褚唯一正看着母亲发来的信息,郗清远已经出院了,只是手上的伤还没有恢复,屏幕发出微弱的光,她思量了一下,并没有回复。 “在想什么呢?”宋轻扬抬手捻起一撮她的长发。 “一入侯门深似海。”褚唯一脱口而出。 宋轻扬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夸张,我爸妈你也见过了,他们什么样你不清楚吗?”他的父母都很好,很有涵养,对她也非常亲切。 这是褚唯一从十几岁就渴望的,一个完整的家。 褚唯一看着老将军的照片,想到上次见面,老人很和善,很难想象他的那段过去。她说道:“我爷爷也参加过战争,抗美援朝时一条腿被打伤了,可能是上过战场的原因,爷爷特别严肃,很少笑,我大姑小时候很怕他,见到他就跑。” 宋轻扬肃然起敬。 “爷爷对奶奶很好,我从来就没有见他对奶奶闹过一次脾气。”褚唯一回忆着,“爷爷去世前一直挂念着我奶奶,其实人老了,形单影只地活着真的很可怜。” 宋轻扬握住她的手,“我们不会的。”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牙齿掉光的那一天。” 褚唯一直直地看着他,他很少说情话,偏偏有些话说得比情话还要动听。 拓展训练继续进行着,女同事们都有些吃不消了,唯一让女同胞欣喜的是,大部分人都瘦了。 褚唯一瘦了两斤,她偷偷乐着。 高兴归高兴,只是项目越来越艰难,也不知道是谁设定的项目,竟然安排了高空速降,她脸都白了。 教练用着激扬的声音鼓励着大家,男士们一个一个地上去了。 楚墨打先锋,体态轻盈,获得一片掌声,褚唯一站在末尾,宋轻扬不知不觉地走到她身旁,“害怕了?” 褚唯一咬咬牙,“不怕。” “噢,那就不要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宋轻扬云淡风轻地说道。 褚唯一翻了翻眼皮,“人家男朋友都是各种鼓励、各种爱护,你怎么对我各种打击呢?” “让你在打击中成长,我就是现在说一百句鼓励的话,也不能减轻你的恐惧。”宋轻扬看着她泛白的脸色,微微拧眉,“一会儿上去放轻松,我就站下面。” “不行,你别站那里,我肯定闭着眼睛的,一定表情扭曲,特丑。” 这时候了她还担心自己的表情,宋轻扬摇摇头。 女生队伍比较慢,尖叫声不断,一声又一声,有的人下来后都走不动路了。 轮到褚唯一,楚墨走过来,轻飘飘地说道:“闭上眼睛就好。” 褚唯一正在做热身运动,伸伸手臂,瓮声回道:“我知道了。” 褚唯一是最后一个,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她,她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后背直冒汗。 宋轻扬沉默地站在那儿,表情肃然,眼底写着担忧。 褚唯一从上往下看了一眼,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教训在一旁喊道:“准备!” 褚唯一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晃动,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模糊。 “跳!” 她咬咬牙,目光瞟了瞟下方,似乎看到宋轻扬的身影,纵身一跃。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心扑腾扑腾地剧烈跳动,她尖叫着。 宋轻扬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等她终于落地,他大步走上前去叫着她的名字,“唯一——” 褚唯一额角全是冷汗,跌落在地上,眼前冒着星星,“终于下来了。” “好了,没事了。”宋轻扬松了一口气,伸手拉她起来。 花花已经赶过来了,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话。 褚唯一缓了一会儿,准备爬起来,结果双腿根本没有力气,“我腿使不上劲了。” 花花扑哧一笑,“我背不动你。”她是一组的人,这会儿人都陆陆续续走了。 宋轻扬转身蹲下身子,“上来吧。” 花花僵住了,“宋——宋总——” 宋轻扬对她说道:“你先回去休息,我照顾她。” “噢,好,那我先回去了,唯一——”花花恍然大悟。 褚唯一摆摆手,“没事,我休息会儿能走。” “人都走光了。”宋轻扬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宋轻扬背着她,步子不急不缓。 褚唯一轻声说道:“明年我再也不想来参加拓展训练了。” 宋轻扬沉默了一下,“你要有充分的理由。” 褚唯一绞尽脑汁,最后又蔫了。 “其实明年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宋轻扬轻轻一笑,“生孩子。”他顿了顿,“怀孕生孩子就不用来参加训练了。” 褚唯一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支支吾吾,“你想得太早了。”宋母对儿子的评价根本不对嘛,什么内向,不爱说话,明明是腹黑,一肚子主意。 不过孩子的话,她喜欢女孩,听说女儿遗传父亲多些,褚唯一幻想着一个萌萌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她不小心笑出声来。 宋轻扬动动嘴角,“又瞎乐什么呢?”他已经习惯了,褚唯一写作时就会这样,有时候抹泪,有时候一个人傻笑。 拓展训练最后一天,两组比赛,楚墨和宋轻扬领头,实力不相上下。 虽然两人都是温润型的,没有结实的肌肉,但是在训练上一点都没有松懈,汗水和阳光交织着。 攀岩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楚墨一直领先,结果手滑,差点掉下来,宋轻扬眼明手快,拉住了他。 比赛结束,楚墨这组赢了。 宋轻扬对比赛结果并不是很在意,公司每年举行拓展训练的目的并不在输赢上。 褚唯一悄悄走到他身旁。 他说:“嗯,我输了,你要怎么安慰我?” 褚唯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你看我这次都是垫底,我也好好的,你才输了一次。”褚唯一拉拉他的手。 宋轻扬瞥了她一眼,“明天中午陪我回去吃饭。” 褚唯一眨眨眼睛,“这也算安慰你?” 宋轻扬点头,“你没感觉到我心情好了很多吗?” “我爸也在家等着我呢。”褚唯一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宋轻扬,假如以后我们结婚,过年去谁家过?” 宋轻扬沉吟道:“你这话是病句,假如应该去掉,过年人多热闹,两家人聚在一起吧,要不我们猜拳?” 褚唯一:“……” 训练结束回到了D市,没想到是邱天来接人。 褚唯一微笑着打着招呼,“邱天,好久不见。” 邱同学一张冰山脸,“嗯。”好像不想和她说话。 褚唯一看了一眼宋轻扬,宋轻扬扯着嘴角,“唯一,你来开车。” 褚唯一连连摆手,“我?我拿过证之后就没有再摸过车,我不敢。” 宋轻扬拉开副驾驶车门,“你和邱天一个师傅教的,邱天都能来接我们了。” 邱天不乐意了,“哥,有你这么对比的吗?她和我不是一个等级的。” 褚唯一点头,“对啊,对啊。” 宋轻扬说道:“她一次性通过的考试,你呢?” 邱天脸都绿了,气呼呼地坐在后座,要不要这么伤害他? 褚唯一拉了拉宋轻扬的手,嗔怪他,“他是小孩子,你提补考做什么?” 邱天:“……” 宋轻扬微微眯了眯眼,“我的女朋友再笨,只能我说。” 褚唯一上车时趔趄了一下,她决定不说话了。 二十分钟的路,全程龟速前行,足足开了一个小时。 邱天一脸的嫌弃,“你应该去买儿童款的车。” 宋轻扬沉声道:“邱天,唯一是你嫂子。” 褚唯一直接一个刹车,邱天身子直直往前撞去。 “靠!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褚唯一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的。” 宋轻扬:“没事,好好开车,前面要转弯了。” “邱天,你不是喜欢那个唱摇滚的李貌吗?我认识他,我帮你要他的签名照?” 邱天翻翻白眼,沉默了一会儿,“算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当我哥女朋友也不容易,那么无趣的一个人,辛苦你了。” 褚唯一直点头。 “嗯?”宋轻扬视线扫向她。 “我不是说你无趣。” 邱天哈哈直笑,“嫂子,你不要怕我哥,我永远支持你。”看热闹永远不嫌事大。 到了宋家,宋母眉开眼笑,“黑了一些,不过你皮肤好,过几天肯定能白回来。” 褚唯一高兴,“伯母,我瘦了两斤。” “太瘦可不好,你别老减肥。” 宋父去外地出差了,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加上邱天插科打诨,一直在开褚唯一的玩笑。 褚唯一昨晚上没怎么睡,吃过饭越来越困,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唯一,去轻扬的房间睡一会儿,晚点再回去。”宋母说道。 她真的困极了,眼皮重重的,上了床,鼻子蹭了蹭他的枕头,薰衣草的味道,还有他的气息,满满的安心。 宋轻扬下楼,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唯一睡着了?” “嗯,这几天太累了。”他晃了晃脖子。 宋母浅笑,“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宋轻扬略略沉吟,“明年吧,春暖花开。” 宋母抿了抿唇角,“阿弥陀佛!我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来了,唯一喜欢吃什么?晚上我再做些菜。” 第19章 结婚(上) 这一觉褚唯一睡得深沉,三点多钟,宋轻扬上楼去叫她:“唯一,伯父打电话来了。” 她哼了一声,眼睛都睁不开,“再让我睡十分钟。” 宋轻扬看看时间,“起了,不然晚上睡不着。” 褚唯一嗯了一声,眨眨眼,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了,“轻扬,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肿了,眼珠红得吓人。 宋轻扬皱着眉,“别紧张,应该是过敏了。” 两人下楼时,宋母正在削水果,“要走了?” “唯一眼睛肿了,我们去医院。” 宋母一看,“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过敏了吗?” “可能是吧。” “我和你们一起去。” 褚唯一深觉劳师动众,“伯母,没有多大的事,您忙了一上午了,轻扬陪着我就好。” “妈,没事的,到了医院,我给您打电话。” “行,路上小心。” 宋轻扬开着车,嘴角紧抿着,似在思量着什么。 褚唯一眼睛难受,“应该没事吧,我平时都很少戴美瞳和隐形眼镜,前段时间新闻上说有个女孩子眼角膜掉了。”她的声音低下来,“我有点害怕了。” 宋轻扬心思百转千回,沉声问道:“你昨晚几点睡的?” 她低声回道:“两点吧。” 宋轻扬板着脸,语气冷得吓人,“上午在车上一路玩手机。”趁着红灯,转头瞪着她,“你要不要你的眼睛了?” 褚唯一原本眼睛就疼得难受,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更难受了,“以后我会改的。” 车里静悄悄的,半晌没有声音。 前面的车开始发动。 宋轻扬轻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个学妹,一次意外出了车祸,她很聪明,十几岁就被国外多所大学录取了。” 褚唯一深知这个故事不会那么简单,她静默地听着。 “很不幸,她出了车祸,当她醒来的时候,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了。”宋轻扬叹息,“她的眼睛很漂亮。” “我不会这样的。”褚唯一连连保证,“你看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啊。” 宋轻扬不说话,周身透着寒意。 褚唯一坐立不安,后背冒着层层冷汗,她垂下眼帘,她知道他关心自己,他害怕了。 到了医院,宋轻扬刚要拉车门,褚唯一伸手拉着他的手臂,“你不要板着脸,这样子很不友好。” 宋轻扬回头,她竟还朝他扯了一抹笑,那眼睛又红又肿,他用指腹轻轻滑过她的眼眶,“我联系好了医生,先下车吧。” 褚唯一眼巴巴地看着他,“我知道我不该常常熬夜,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前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写文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的工作,她一个人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我保证,以后十二点前一定睡觉,不玩手机。” 宋轻扬不说话。 “十一点前!” “嗯。”语气不轻不重,似乎还不满意。 眼科医生检查后,说道:“麦粒肿,面积有些大,需要手术切开排脓。” 褚唯一一听要在眼睛里动手术,“医生,不能吃药打针解决吗?” “你这个面积比较大。” 宋轻扬的手搁在她的肩头,“手术有危险吗?” 医生微微一笑,“小手术,不过任何手术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但你们也不要想得那么严重。” 宋轻扬沉吟道:“最快什么时候能进行手术?” “一会儿我去问一下主任。” “好,麻烦你了。” 手术定在第二天上午。 当天晚上她就住院了,褚父接到电话,连忙赶到医院,还带着打包好的饭菜。 褚父一阵念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小时候做眼保健操就喜欢偷懒,现在天天对着电脑,眼睛怎么能受得了?”褚父很少训她,这次也是吓到了。 褚唯一可怜兮兮地向宋轻扬求救,他终是不忍。 “伯父,医生说唯一的眼睛没有太大的问题。” 褚父叹口气,“算了,你们忙了一下午,先吃晚饭吧。” “爸,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我在景悦饭店订了一桌,庆祝你们拓展训练顺利归来。” 褚唯一闷闷地说道:“那家饭店的东西挺好吃的。” “孜然土豆,还有烤虾、扇贝。轻扬,你尝尝。” 宋轻扬夹了一个烤虾,回头看着褚唯一,“挺香的。” 褚唯一不想说话了,她要忌口,现在这些都不能吃,“你们太没有爱心了。” 两个男人完全不顾她,就在她面前吃光了所有的饭菜,褚唯一默默地啃着苹果。 “爸,我是你亲生的吗?” 褚父擦了擦嘴角,“你是我在山上捡的。” 宋轻扬抿唇一笑,“想吃吗?” 褚唯一点头。 宋轻扬拍拍她的肩,缓缓吐出两个字:“忍着。”这是给她的一个教训。 阮莹下班后赶过来,褚琛局促地站在一旁。 阮莹朝他点点头,“医生怎么说?” 宋轻扬一一交代,阮莹点头,“小手术不要紧张,你也是的,每天熬夜对着电脑,一点也不爱护眼睛,和你说了多少次了!” 褚父勾了勾嘴角,“她也吃到了苦头,以后注意一点。” 阮莹看着他,以前也是这样,女儿犯错,向来都是她批评,褚琛在一旁维护。阮莹叹了一口气,“回来还习惯吗?” 褚父咽了咽唾沫,“还好,挺好的,你呢?工作还是很忙?” “和以前一样,就没有不忙的时候。”阮莹看着前夫,好像从他们离婚后,他们就鲜少见面了,居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说着话,还当着孩子的面。 褚父说道:“注意身体,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毕竟年纪在这里。” “你也是。” 褚唯一和宋轻扬交换了眼神,不想长辈太过尴尬。 宋轻扬赶紧开口:“叔叔阿姨,我陪唯一下楼走走。” 褚琛搓搓手,“我也该回去了。”他看着阮莹。 阮莹道:“好了,别折腾了,在病房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褚琛深吸一口气,“我送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走出了病房。 褚唯一看着他们消失在灯光中的背影,喟叹道:“有时候真的很心疼我爸。” 爱情、婚姻,是一门太深奥的课程了。 宋轻扬往床上一坐,大床微微晃了晃。 褚唯一推推他,“你不回家休息吗?” 他反问:“你觉得我一个人回去能睡得着吗?” 褚唯一也躺下来,两人并排靠着,暖意流动着,宋轻扬闭着眼,不知道是在酝酿着睡意还是思考什么。 “眼睛还疼不疼?”许久,他打破了沉默。 褚唯一眨了眨眼睛,“有些难受。”她侧头,“其实我真的很害怕。” “嗯?”宋轻扬尾音上扬。 褚唯一侧过身子,“我怕我的眼睛真的出了问题,我怕我真的看不见了。” 宋轻扬的身子蓦地一僵,“不会的。” 屋里只留了一盏壁灯,零星的光芒从窗外打进来,一室安宁。 “可我怕啊,我怕以后都看不到你了,闭上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都不能想起你的样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世界这么大,遇见你,不容易。 宋轻扬动了动身子,两人面对面,他的手揽住她,“等你眼睛好了,我不介意你每天多看我几眼。” “轻扬,如果我真的看不见了呢?” “没有如果。” “假如呢?” 久久沉默,当褚唯一以为他不会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时,耳边传来宋轻扬的声音。 “那我就做你的眼睛,我会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一点一点地描述给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她靠在他的肩头,宋轻扬个子高,肩膀宽厚,靠着很舒服,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褚唯一的手一点一点地摸着他的脸。 宋轻扬不满,“褚同学,我不想在这时候乘人之危。” 褚唯一回击,“我可能一周都不能看见你。” 他吻吻她的眼角,“把我放在心上就好。” 天气越来越冷,街角的梧桐叶好似在一夜间落光了。 褚唯一进了手术室,宋轻扬在走廊等待,郗清远过来时,他短暂地愣了一下。他没有穿工作服,驼色长款风衣,衬着他修长的身形。 “阮姨有个手术。” 宋轻扬点点头,“郗医生,你的手怎么样了?” “好多了。” 手术很成功,两个男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术后,褚唯一要留院观察一天。 病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室外的大好阳光。 “感觉怎么样?”郗清远打量着褚唯一的眸子,看不出异样,只是脸色差了一点。 “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褚唯一笑着说道。 “以后晚上不要再熬夜了,也不要长时间玩电脑、手机,注意眼睛的休息。”郗清远一一嘱咐。 “我记得你不是眼科医生。”褚唯一打趣道,“医生的职业病啊。” “过两天再带宁宁过来,他有些咳嗽,妈妈不让他来医院。” 褚唯一点点头,“明天我就回去了,等我好了,我去看他。” 郗清远没有待多久便走了,宋轻扬送他。 两人步履缓慢,走廊上是来来往往的人。 “不用送了,回去看着她吧,她——不会那么乖乖地听话的。”郗清远嘴角微微一弯。 宋轻扬沉默了一下,“看着挺乖巧的,不知道性子怎么那么倔强,有时候真的能把人气得要跳脚。” 郗清远扯着笑,“所以就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我这个妹妹了。” “我会的。”他坚定地回道。 褚唯一摩挲着手机,宋轻扬回来时上前抽走她的手机,“医生说的话你忘了?” “电话——”手机铃声还在响,“谁打的?” “楚墨——” 褚唯一嘴角抽了抽,“我来接吧。”他把手机递给她。 “褚唯一,你在哪儿?” “楚总,我在医院,刚刚做了个小手术,我和戴助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他没有和我说,你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 宋轻扬突然出声,“唯一,该吃药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楚墨听到。 褚唯一:“楚总,医生让我吃药了——” “这个医生的声音和宋轻扬的声音一模一样,真是巧了。” 褚唯一硬着头皮,“是呀。” “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褚唯一咬牙,“你干吗突然说话啊?” 宋轻扬端着水杯,“喝水。” 唉,男人的心思真难懂。 宋轻扬一条一条地念着,顺带着帮她回复了所有的信息。 褚唯一勾着嘴角,“怪不得领导都要配个秘书,宋秘书今天表现不错。” 宋轻扬扑哧一声笑,“请问领导,有奖励吗?” “我想想。”她笑着。 宋轻扬神色一变,深情而专注,“唯一,我们结婚吧。” 褚唯一瞬间愣住了。 “你不用表现得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妈提过元旦举行婚礼的。” “元旦?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会不会太草率了?” “我也这么觉得,春暖花开时举行婚礼最好了。”他的语气竟有些孩子气,迫不及待似的。 褚唯一点点头。 “你答应了?”他狡黠地问道。 褚唯一哪里是他的对手,又掉进他的陷阱里了,懒懒地窝在床上了,“宋轻扬,和我结婚以后可不能反悔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要是分开的话,孩子会很难受的。” “唯一——”他嗓音轻柔。 我怎么会反悔呢?如果最后不是你,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宋轻扬轻轻地拉上她的被子,“傻瓜,我怎么会反悔,我一直在等你啊。” 褚唯一眼睛恢复后,销假去了公司。 圣诞节快要到了,城市四处弥散着节日的气息,天气也突然来了个大降温,最低气温一下子降到三四摄氏度。 办公室已经连着三人感冒了,褚唯一自从上次手术后,一直在宋轻扬的监督下,早睡早起,并且每天都要锻炼三十分钟,体质似乎也强了一些,至少这次没有被传染上。 她和宋轻扬的事,楚墨心照不宣地没有说破,不过现在差遣她办事毫不含糊。她常常去宋轻扬那边送文件,久而久之,公司渐渐有了个传闻,说她在追求宋轻扬的助理。 褚唯一见到曹助理也尴尬不已,曹助理似乎也误会了什么,她去送文件时,他们正在商量着晚上聚餐。 “宋总,东城那里新开了一家柠檬鱼,我们很久没有聚餐了。” 宋轻扬抬首,“你们去吧,记我账上。”宋轻扬现在是居家好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一起活动了。 “你不去有什么意思呢?天冷了,大家一起吃饭特温暖。” 褚唯一把文件交给他的助理,助理看着她,难道褚唯一真的对我有特别的想法? 宋轻扬:“唯一,晚上有活动吗?” 褚唯一沉思。 “没有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宋轻扬看向她,似乎等她的答复。 她抿抿嘴角,“那好吧。” 他浅笑,“一起走吧。” 众人看着两人风姿绰绰的身影,不由得感叹:“唯一这人性格好,人又漂亮,她和老大在一起多配啊!” 一个人压着声音,“唯一父母离异,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生活的。咱老大那样的家世,唯一——” 另一个人说道:“我觉得唯一挺好的,是过日子的人。” 那天晚上,两组人难得地聚在一起,天冷了,最后去了火锅店,这些人爱热闹,吃饭时,又定了下一场,去唱歌。 从火锅店走到娱乐中心,一条街的距离。 褚唯一走在最后面,宋轻扬在她的身旁。 “下雪了吗?”她的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小雪花落在掌心,一瞬间就化了。 街上的人兴奋地喊道:“下雪了——下雪了——” 原来下雪都能让人莫名地开心。 她侧首望着他,他微仰着头,灯影打在他俊朗的轮廓上,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脸庞,她嘻嘻一笑,“宋轻扬,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是你陪在我身边。 远处的酒店门口有人在放烟火,夜空中顿时五光十色。 一行人先后来到城中一家娱乐中心,不知道谁提议的,唱歌前来个热身,玩个游戏。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选择了传苹果游戏。 宋轻扬坐在她和赵璐的中间,褚唯一轻轻问了问花花,“用手传吗?” “下巴和脖子夹住苹果,传给下一个人。”花花又道,“他们是故意的。” “啊?” “一会儿肯定要换座位,有人想和宋总传苹果。” 褚唯一眼角抽搐。 第一轮游戏,大家按照原先的位置开始,从左边开始,好不容易传到褚唯一,她夹着苹果,慢慢地靠近宋轻扬。 余光看到赵璐,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并不友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下巴低点。” 宋轻扬扯了扯嘴角,微微低下头。 这姿势太亲密了。 突然,苹果滚到了地毯上,没有太大的声响。 “褚唯一,你们输了,来接受惩罚。” 宋轻扬一副淡然的目光。 赵璐喝着鸡尾酒,表情落寞。 有人提议亲一个,有人提起公主抱,总之不想轻易饶了两人。 包厢陷入沉默中。 “亲一个!亲一个!” “褚唯一,你赚到了!”花花激动地拉着她的手。 褚唯一窘迫地站在那儿,大庭广众之下,“还有别的惩罚吗?” 宋轻扬扯着嘴角,一手揽过她的腰,俯身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如羽毛滑过,轻柔温暖。 褚唯一握着手,掌心竟然浸满了汗水,大脑好像浮着彩色的泡泡,心里如同喝了蜜水一般甜。 那双熟悉的眸子含笑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等着她回神。 众人尖叫起来,完全不可置信。 “这——”他们真的只是打算开个玩笑而已。 褚唯一脸色绯红,像鸵鸟一样缩着头。 “好了,游戏结束,大家满意了吧,唱歌吧。”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扫过她的心尖,掀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谁还有心思唱歌啊?! 满满的奸情! 褚唯一暗恋的那个人原来是宋轻扬啊! 走廊光线晦暗,赵璐靠在墙上,精致的五官满是落寞,宋轻扬从洗手间出来,“赵璐,回去了。” 赵璐动了动双腿,“轻扬!”她往前走了几步,直直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是褚唯一?你到底爱她什么?” 宋轻扬拧着眉,“你喝多了。” “我没醉。”她嗤笑着,“你告诉我,为什么是她?我陪了你这么多年?我喜欢你啊——” “赵璐,回去休息。” 她咯咯地笑起来,“你爱她,那么她爱你吗?你知不知道——” 褚唯一走出来,“轻扬,怎么——”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赵璐嘶吼道:“褚唯一喜欢她的哥哥,她喜欢那个医生。” 褚唯一僵住了,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轻扬冷着脸,“我知道,可是我这一辈子只会喜欢她。”他越过她,径直走到褚唯一面前,拉过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冷,“回去吧。” 霓虹灯闪烁,冷风瑟瑟,天气越来越冷。 回去的路上,褚唯一靠在座椅上,无精打采。 “怎么了?”宋轻扬哑声问道。 褚唯一看着窗外,“我在想以后我在公司怎么混呢?我还没有参加转正考试呢。” 宋轻扬满脸的春风得意,“你现在得好好贿赂我,我是考官之一。” 褚唯一:“……” 车子开进了超市的停车场。 “要买什么吗?”褚唯一问。 “你忘了,小耳朵的粮食快没了?” 小耳朵现在完全交给宋母养了,褚唯一前两天过去,小耳朵晃着尾巴从她腿边优哉游哉地走过,对她爱理不理。 而宋爸一回来小耳朵就迎过去,冲着宋爸爸喵喵直叫。 宋轻扬友善地解释道:“小耳朵吃了爸爸的两条鱼,现在知道讨好爸爸了。” 褚唯一内疚了,没脸见宋父了,“要不小耳朵就送给叔叔吧。” 宋爸怕未来儿媳妇有心理负担,收下了那只猫,倒也有趣,偶尔他在院中散步,小耳朵会跟在他左右。 宋爸直言:“小耳朵比扬扬听话多了。” 褚唯一推着车,挑了些零食,“宁宁下周过来。” “小孩子要少吃膨化食品。”宋轻扬弯腰拿起来又放回去。 “我吃我吃!”褚唯一连忙说道。 “你不是要减肥的吗?” “你有时候真不可爱。” 宋轻扬倒是买了不少水果,两人转了一会儿排队结账,这时间段人不是很多,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 褚唯一正在拿东西,突然想起车上的口香糖快没了,“轻扬,拿一盒。” 宋轻扬伸手,手臂擦过货架。 一排东西啪啪地落在地上。 褚唯一连忙过去帮忙捡。 呃—— 十多个安全套。 前后的人都看着他俩,嘴角噙着笑意。 终于收拾好了,这是她有生以来最狼狈的超市之行了。 褚唯一洗完澡,头发吹得七八分干,放好吹风机,她才走出来。 气温有些低,他们都换上了厚一点的睡衣。 当初李貌来她这里,就说了句,房子好是好,就是冷清了点。现在再也不会有那种感觉了。 宋轻扬抬头,冲着她招招手,“过来——” 褚唯一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他把杂志推到她面前,是她读书时写的一篇文章。 “哎,你怎么看得下去的?”褚唯一抽过杂志,“读书的时候,思想有些偏激。”满脑子都是男女平等,文字间都充斥着这种想法,“那时候性子很闷,在班上很不讨喜。” 宋轻扬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光微闪。 褚唯一却笑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当时心里过不了那个坎。”父母离婚确实给她带来了很深的伤害,让她对婚姻充满了失望,甚至对与男性的交往产生了抵触。 “蓝月上次还说我,二十岁写的东西像四十岁年纪写的,现在写的东西倒是像小姑娘写的了。”褚唯一笑起来,“说明我是越活越年轻。” 宋轻扬摇摇头,手指滑过她的发梢,结果沾了一手的头发,他失笑,“头发再这么掉下头我保不准你会变光头,以后咱家洗发水可以省了。” 褚唯一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下巴,“掉头发很正常的,我问你,为什么要在今晚公开?” 宋轻扬眼神清亮,慢慢地勾起了嘴角,“让你有安全感,免得别人老对我别有企图。” “因为赵璐吗?” “嗯!”他语调上扬,“我不想让她误会什么。” 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我以为我会孤单一辈子,而我已做好了准备。可老天的安排总是这般奇妙,让我们相识、相爱、相守。 褚唯一在笔记本上敲完这段话,手边的红茶早已冷却了,她抿了一口,一股沁凉流淌过心田。 他说:“唯一,写写我们的故事吧。” 她回:“我们之间没有大起大伏,读者不爱看的。” 他说:“写给我看就好。” 她回:“我要构思一下。”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写。 天泽上下都在疯传,新来的小姑娘把宋轻扬追走了,这是本年度的公司十大传奇之一了。 甚至有人当面问过褚唯一,褚唯一好脾气地解释了一番。 平时出去应酬时总有人会打趣她,哪里是来工作的,分明是来找男朋友的,还把公司最优秀的人给挖走了,当然褚唯一的工作能力也证明了她并不是所谓的花瓶。 年底前,公司的项目一个接着一个,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 宋母看着俩孩子这么辛苦,满心舍不得,一有时间就给两人送吃的。 这日中午,褚唯一和宋母坐在餐厅,褚唯一喝着汤。 “工作这么忙,你这眼睛能受得了吗?”宋母有些担忧。 “医生说已经康复了,我现在每一个小时都会做些眼部放松。” 宋母点点头,“你俩结婚的事现在有决定了吗?” 褚唯一大脑一转,“伯母,我们计划明年。” “明年啊,你俩都二十七了。” “五一。” “五一啊——”宋母藏着笑意,知道不能再逼她了。这个儿媳妇她是满意极了,话锋一转,“结婚是大事,我们好好准备。”宋母现在日日夜夜就盼着儿子赶紧结婚,她也可以含饴弄孙。 “唯一,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结了婚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和轻扬想过二人世界平时都住新房,放假再回来,我和阿姨做些好吃的给你们。” 见她嘴角沾了一点油,宋母拿起面纸,“别动。”她轻轻一擦。 褚唯一蒙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了那年她在医院守着奶奶,吃饭一边匆匆忙忙,一边还要复习功课,奶奶也是这样给她擦着嘴角,她的心里瞬间柔软了,一时间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怎么了?不想吃了吗?” 褚唯一咧着嘴角,“怎么会!我最爱喝您熬的汤了。” 宋轻扬从来不会和她说这些,宋母听了褚唯一的话,心花怒放,对她满是亲昵,“想喝有时间就回家。” 晚上,褚唯一和宋轻扬去褚父那里,吃过饭,褚父和宋轻扬下象棋。宋轻扬并不擅长象棋,不过为了哄老丈人开心,最近也在看书学习。 褚唯一泡了一壶茶,“怎么样?谁赢了?轻扬,你又输了。” 宋轻扬冲她微微一笑,没说话,褚父绷着脸,凝神思考。 褚唯一也懂一些,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后者居上。 宋轻扬落子,“将军。”抬眼冲着褚唯一弯了弯嘴角。 褚父盯着棋盘,“再来一局。” “爸,不早了,你坐太久,明天颈椎又会疼。”褚唯一收拾着棋盘。 褚父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不服老都不行,轻扬学了几天就赶超我了。” “爸,他是理科生,思维能力强,高中一直都是年级前几名,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考场。” 褚父突然想到什么,“唯一啊,我记得你高一有一次也去过第一考场。” 褚唯一僵住了,“我也有超常发挥的时候。” 宋轻扬抿唇一笑,“幸好,你那次超常发挥。” 宋轻扬要去法国出差一周,离别前,褚唯一看着日历,她的生日也快到了,那时候他人还在法国。 这两天,朋友们都在问她生日怎么过。 褚唯一并不是特别想过这个生日,只惦记着在法国的宋轻扬。 生日那天,李貌到公司来找她,他的衣服还是那样拉风,黑色皮夹克,头发好久没剪了,惹人注目。 好几个同事向褚唯一打听这人是谁,褚唯一一一解释:“是我邻居哥哥。” “走,男朋友不在,哥哥带你去庆祝。”李貌揽着她的肩头,“又大了一岁,以后要更加懂事了。” 褚唯一眼角直冒黑线,“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上次的事解决了吗?” “嗯,钱我有时间还你。” “我不是说这个,你要不要告诉我那钱你到底做什么了?” 李貌叹了一口气,“韩凌老家出了事。” 褚唯一没有细问,“你和韩凌现在怎么样了?” 李貌扯了扯嘴角,笑容满是无奈,“她买了回兰州的火车票,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就这么让她走吗?” “她说她想安定,可是我不能给她。”李貌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唯一,我是不是很没用。” 褚唯一心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却笑了,“今天你生日,不说这个。” 夜色降临,灯光璀璨。D市最高的大厦,西餐厅里,音乐婉转动人。 两人落座,褚唯一敛目,“干吗这么破费?” 李貌嘿嘿一笑,“你先看菜单,我去拿生日蛋糕。” 褚唯一翻着菜单,这家典型的量少价贵,李貌肯定吃不饱,有人走到他们这桌,“小姐,请问需要什么吗?” “暂时不用——”她慢慢抬首,眸子里突然映着那人的身影,他深深地笑着,送上一朵盛开的玫瑰,“生日快乐。” “你——你怎么回来了?”她惊讶、惊喜。 宋轻扬的脸上流露着特别的笑容,“鉴于你最近的表现,我要好好奖励你。”他的表情异常温情,右手慢慢拿出一个漂亮的盒子,“礼物。” 褚唯一的心怦怦直跳,她猜到了盒子里会放着什么,伸出手,指尖竟然颤动了。 他耐心地等待着。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张粉色的纸上写着两行字。 “褚唯一同学生日快乐! 你愿意嫁给宋轻扬同学吗?” 是他的字迹。 褚唯一扑哧笑了,鼻尖酸酸的,张开手拥住他,眼眶微红,她靠在他的脖子间,用力地点点头。 “怕写得不好看,写了好几遍。” 音乐悦耳,幸福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宋轻扬将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完美地契合,他在法国挑了很久,最后才选中了它。 十指纤长有型,戒指很适合她,她低垂着脸,神色专注,“很漂亮。” “那就戴着一辈子不要摘下。”他轻言,凑到她面前,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噢——”突然一阵起哄声,众人一一走出来。 蓝月、徐浩洋、唐薇、李貌、邱天…… “恭喜恭喜——”蓝月拍着手掌。 宋轻扬揽着褚唯一的腰,眉眼都是笑意,“多谢各位捧场。”他低声呢喃,“怎么都来了?” 众人都笑了,宋轻扬那个闷骚的性格,求婚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会通知他们来呢?这些都是想看戏的人,心里早想看这一幕了。 “你们两个啊,倒是像老夫老妻的感觉,你知道吗?我最近去上课遇到好几个准妈妈都是D中的,真是神奇,D中什么时候开始自产自销了?后来我才想明白,原来是那些人早在读书时就看中了另一半。”蓝月说道。 “其实这样真好,可我和他中间却错过这么多年。”褚唯一心里免不了有些酸涩,如果一开始知道是你,我一定早早地来到你的身边,与你相遇。 “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宋轻扬的,默默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不是谁都能坚持下来的。” 褚唯一喟叹,“我知道,所以以后我会更加爱他。” 第20章 结婚(下) 回到家时,褚唯一已经没了力气,窝在沙发上,小耳朵不在家,家里倒是冷清了。 “唯一——唯一——”宋轻扬在浴室叫着,“我忘了拿毛巾。” 阳台上挂着两人的衣物,褚唯一抬首时心底一暖,收了毛巾。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褚唯一敲了两下门,旋开门把,目不斜视地打算把毛巾搁在毛巾架上。 唉,真像蓝月说的,老夫老妻了。 晚上,他办公,她写稿,他忙完后,替她热了一杯牛奶。 她眨眨眼,“你先休息吧!” 他倚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褚唯一写了几行字,合上笔记本,“不写了,睡觉吧!” 他的目的达到了,嘴角噙着笑意。她躺在一旁,好奇怪,就这样同床共枕了,多一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他轻轻拥着她,吻蔓延而来。 褚唯一眨了眨眼,思绪被他扰乱,意识也慢慢被控制住了。 他说了很多话,浓浓淡淡,比麦芽糖还要甜。 汗水一点一点侵蚀着滚烫的肌肤,情深意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是他送她的那枝,在夜色中盛开着。 他拥着她,一句一句地诉说着:“我爱你,唯一。” 感激命运的安排让我遇见你。 因为是你,我越发地喜欢现在的自己,喜欢现在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七点多的光景,室外阳光大好。 褚唯一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都在沉睡,半晌也没有动,打电话的人很有耐心地继续拨打。 褚唯一动了动身子,就听到宋轻扬沙哑的声音,“喂——” “唯一?”宋母反应过来,“轻扬啊——” “妈,什么事?”宋轻扬坐起来,床微微地晃动,他压低声音。 褚唯一也清醒了,全身的骨头又酸又痛。 宋母感觉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你们还在睡觉啊,我吵醒你们了。”她打着哈哈,“我一个朋友送了一些螃蟹,你们晚上回家吃饭。” “一会儿我问问她。”宋轻扬转头见褚唯一闭着眼,不过眼珠子一直在转,知道她醒了。 “那我们等你们电话。”宋母噙着笑意,挂了电话哼起了歌。 宋轻扬头抵着她的额角,“起床吗?” 褚唯一:“几点了?” “七点四十。” 她推推他,“你先起!” 宋轻扬低沉地笑了笑,“要不今天请假,休息一天?” “不用不用。”褚唯一催着他去洗漱后才爬起来,腰酸背痛的。换上衣服去洗手间,刷牙时才发现脖子的痕迹,好在是冬天,裹上围巾什么也看不到。 大家看到褚唯一无名指上的戒指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一大早同事们纷纷表示祝贺,大家都围着她让她说说他们的故事。 褚唯一都耐心答复。 楚墨咳了一声。 “楚总,小褚被求婚了。” 他勾勾嘴角,“恭喜!” “谢谢楚总!” “不要忘了转正考核。” “我会好好准备的。” “你应该说,你一定没问题。明年初,我会调到北京,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褚唯一有些愕然。 “不要这么惊讶,最初这个人选不是我就是你家那位,没想到他最后却放弃了。”楚墨看着她,“个中缘由不用我细说了。” 褚唯一恍然一笑,“我明白。” 楚墨沉声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他会做这个决定,并且应该在上半年之前,大概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两家父母商量着在农历新年前办了订婚仪式,虽然不要他们准备什么,褚唯一还是觉得有好多事。 阮莹带着她去商场选购了订婚穿的衣服,大红色羊毛大衣,褚唯一直拧眉,“妈妈,颜色太亮了,这么贵,以后也穿不着。” 阮莹推着她,“你老妈埋单,你担心什么价钱,再说了,结婚都这么穿,进去试试。” 褚唯一从试衣间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店员说道:“你皮肤白,穿着很漂亮,下面要配双小高跟,很显气质的。” 阮莹左右打量,“是不错。” 褚唯一扬着嘴角,“妈妈,你看我像不像个红灯笼。” “你冬天的衣服不是黑色的就是灰的,太老成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想穿这个颜色都会顾忌。” “妈,你怎么就不能穿了?和我站一起,人家都以为你是我姐呢!” “嘴贫,好了,就要这件大衣。” 阮莹又带着她买了两款手表,褚唯一扫了一眼那价钱,不由得心中一叹,结个婚竟然要花这么多钱。 “我知道你们不缺这些,这是妈妈的一点心意。” “妈,您可真有钱!” 阮莹哭笑不得,睨了她一眼,“轻扬是个好孩子,我也放心了。” 褚唯一心里莫名一酸,“妈——” 阮莹喟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妈妈亏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幸好,你没有因为我们失败的婚姻,放弃了婚姻。 订婚宴是在城中一家五星级酒店,只请了两家关系近的亲戚,也办了八桌。 两家父母脸上都挂着笑意。 宋母和阮莹说道:“轻扬那块表戴着还真英气。” 阮莹抿唇笑着,“唯一手上的镯子也配她,倒是让她显得秀气不少。” “本来就秀气。”宋母夸赞着。 “这俩孩子还真般配。” 宋母点头,“将来他俩的孩子肯定好看。”说完她就笑了,“亲家母,我的意思是希望他们明年结婚后就能生孩子,趁着年轻也好恢复,到时候孩子我和阿姨带。”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这么想,唯一明年二十七岁,我可不想她再等一两年。”阮莹心里不由得一叹,宋家人这般为孩子着想。 “那就好,以后孩子还有小舅舅陪伴也不会孤单了。” 郗清远坐在主桌,长辈们不免多说了几句,“清远啊,妹妹订婚了,你可要加油啊!” 郗清远笑着点头。 长辈们见他淡淡的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 宁宁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边吃边说道:“结婚一点也不好玩,哥哥不要结婚,宁宁会陪着哥哥的。” 郗清远捏了捏他的脸颊,“好,有宁宁陪着我,哥哥不孤单。”余光看向远处,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一袭红衣,如今也嫁人了。 又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浸没在夜色的光景中,宋轻扬和褚唯一送完宾客后手拉着手站在外面。 “你说明天可以堆雪人吗?” “估计你起来雪已经被扫光了。”宋轻扬包裹着她的手,“冷不冷?” “不冷,妈妈选的这件大衣超级暖和。”她踮起脚跳了一步。 “不仅暖和,还漂亮。”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夸人了?” “遇见你之后。”他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上,在晕黄的灯影下模模糊糊的,她舍不得挪开目光。 “唯一——” “嗯?” “唯一,高一那年夏天到现在已经九年了。”他转身认真地看着她。九年,他以为不会有结果了,可现在那个女孩却站在他的身旁,咫尺距离。 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底溢出柔和的光泽,“回家吧!” “轻扬,抱歉我回来得太晚了,让你等了这么久。”她低垂着脸噙着笑轻声说道,声音却足以让他听见。 没关系,以后所有的路他们都不会觉得孤单,执手相伴到老。 褚唯一拉着宋轻扬在雪中走了半个小时,诗情画意,最后是她感冒了。 一连几天都没有好,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周末,宋母喊她去试礼服,宋轻扬要去开会,褚唯一打车来到商场。 “昨晚几点睡的?又赶稿了吗?” 褚唯一支支吾吾,“三点——” “唉,你这孩子,以后晚上早点睡,别熬夜了。”她拿了一件旗袍,“这件好看。” “会不会太艳了?”为什么长辈们都喜欢给她选这么鲜艳的颜色。 褚唯一乖乖地试了。 “唯一,你穿这件好看。”宋母一脸的赞许。 店长开口道:“你女儿身材好,这件有好几个人试了,她穿着最好看。” 宋母频频点头,“她不是我女儿。” “啊?” “我儿媳妇。” 店长:“你们看着真像母女。” 宋母心情好,一下子给褚唯一买了好几件,宋轻扬开完会给她打电话,“你们在哪儿?” 褚唯一和宋母刚到TIGI。 她报了地址。 “做头发?”他噙着笑意。 “头发有点长了。”冬天洗有些麻烦,打算稍稍修一点。 理发师劝她换个造型,褚唯一对头发有偏执症,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直发,唯一变的就是刘海了。 其实,她挺想剪成齐刘海的,好像回到高中时代,只是这个年纪,齐刘海有装嫩的嫌疑,他可能也会不习惯,心一恍惚,“剪刘海吧!” 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前后走进来。 褚唯一和赵璐的目光在镜中相遇,她扯了扯嘴角,报以一笑。 赵璐笑容浅浅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妇人身上,“伯母——” 宋母正在和发型师讨论褚唯一的新发型,“赵璐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个月。”赵璐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失落。 “我来陪唯一剪头发,你看看这个发型好看吗?” “好看,好看——”赵璐僵僵地扯了扯嘴角。 宋母不一会儿先回去了,在楼下碰到了宋轻扬。 “扬扬,我问你,你和赵璐怎么回事?”宋母板着脸。 宋轻扬一愣,“你遇到她了?” “在楼上做头发呢,我看她看唯一的眼神不对,你是不是伤了人家了?” “妈,您想多了,他是赵珏的妹妹。” 宋母了解儿子,“行了,你先上去吧!” 理发师的技术很好,刘海剪得很整齐,“好了,好不好看?” 褚唯一痴痴地看着,感觉有点怪,十多年前的自己就是这样的吗?像又不像。 “剪好了?”他的声音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吓了一跳,眸光微闪,“嗯,什么时候来的?” 他微微一笑,“刚刚。”看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 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褚唯一竟有些失落。 赵璐也好了,长发微卷,妩媚耀人。她和宋轻扬打了招呼,他不冷不热。 赵璐和同伴离去。 褚唯一有些不解,他平日对人谦和有度,怎么今天有些——失态了呢? 两人去吃了火锅,热气腾腾,她开始犯困,思绪也有些混乱,“你和赵璐怎么了?” 他抬首,“嗯?” 褚唯一对着他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好困啊!” 他轻笑出声,“赵璐比我低一届,在德国念书,因为赵珏的关系——” 她眨眨眼,那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我和她走得比较近。”他缓缓说道,“可能她把这种关系理解错误了。” 褚唯一点点头,“唉,又是一段无法修成正果的单恋。” 小区的夜路,晕黄的灯光在冬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宋轻扬牵着褚唯一的手,“唯一——”他突然念着她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回头,光线朦胧,她看得不是很清楚,“怎么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捻动她的发丝,“这样很好看。” 幸好不是在明亮的光线下,她的脸竟然不争气地燥热起来。 “高中时候的你,也是这样,有时候在队伍中一眼就能看到你,只是你的头发挡住了你大半的脸,那时候真的想过去和你说话的——”可是骄傲的他还是没有勇气。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轻扬,幸好你那时候没有找我——” 如果在当时,她一定会拒绝他的。 缘分就是这样,对的那个人总是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不早不晚。 春暖花开的季节,天泽举行了走进乡村的活动,褚唯一欣然报名了。 楚墨看到名单,把她叫到办公室,“你下个月举行婚礼,现在去忙得过来吗?” “楚总,到了休婚假的时候我一定休。”她毅然决定参加这次的活动。 楚墨签了字。 宋轻扬知道这事后,倒没有说什么,他不会阻拦她想做的事。 出发那天,他送她去了车站,帮她拎着行李,“记得给我电话。” 她心里有些舍不得,酸酸的,“好。” 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他抱了她一下,“回来我去接你。” 车子开了整整五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位于山腰的小村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栋栋灰色石砖堆砌的房子建在那儿。 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路边全是金灿灿的油菜花。 沿路走着,鼻尖满是清香。 一行二十多人,虽然舟车劳顿,可见到这幅自然的美景,渐渐来了精神。 村里有四十多户人家,只是如今只剩下蹒跚的老人和学龄的孩童,青壮年都出去了。 他们进村的时候,放学的孩子正背着书包走在崎岖的小路上,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们。 纯朴澄净,褚唯一对着孩子微微一笑。 褚唯一和花花住在一起,住宿条件并不好,厨房、厕所还是九十年代的风格,女同志们叫苦不迭。 晚上,宋轻扬给她打来电话,山中的信号并不好,断断续续的,她告诉他,这里很美,天很蓝,尤其是空气,比起满是柳絮的D市,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其实也很苦,只是她都略过去了。 “好多孩子只比宁宁大几岁,但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做饭、洗衣服……他们真的很单纯,很让人心疼。”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直到手机没电了。 宋轻扬在那端却失眠了,唉,有点后悔放她走了。 第二天,褚唯一一行人去了学校,修葺教室,发放文具、书籍,校长请他们上些课。 他们这些人,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一开始推辞。 后来校长说:“你们就上美术、音乐这些课吧。”他抓抓头,憨厚地说道,“这些课我们没有老师,平时都是我随便上的。” 褚唯一问道:“音乐课有器材吗?” “有!有的,有一架钢琴,只是——一直摆着没有用。” “试试看吧!” 一架破旧的钢琴,有几个琴键坏了。随行的一个男同事平时在家没事就喜欢拆装电器,他试着修理了一下,还可以将就着用。 褚唯一搬来一条板凳,从手机上百度出谱子,十指跃动。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唯一,弹得不错啊!” 校长满脸欣喜,“钢琴是几年前别人捐赠的,我们这儿没有老师会,可惜了。”他殷切地看着褚唯一,“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褚唯一每天给孩子们上一节音乐课,教了很多歌曲,学生们放学回去的路上,常常哼着歌。 下课的时候,总有孩子围着她,问她问题,有的问题她真的答不出来,她把问题记下来,晚上和宋轻扬通话时,他会一一告诉她。 “我的高中物理都还给老师了。”她叹气。 他轻笑,“后天几点的车?” “下午一点走,估计到家要到晚上了。” 他看着电脑,她发过来的图片真的很美,“以后有时间,我们周末可以过去。” “嗯。” “唯一,我想你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了。 “知道了,后天就回家了。” 回家—— 他扯了扯笑。 第二天,山里下起了雨,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整座山,就像《西游记》里的特效,绵绵小雨,越下越大,学校的室外活动都没法进行了。 褚唯一讲着古希腊的故事,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泥土和沙建成的教室,不是坚不可摧的城堡,突然,一阵巨响,教室塌了。 伴随着孩子一声声的尖叫。 “大家都出去,都出去——” 那一刻,褚唯一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护着孩子们往外走。 “大家看看,是不是都在?”褚唯一喊着。 雨水冲刷着,视线一片模糊,所有人都跑过来,惊慌失措。 有几个孩子受了点伤,还好不是特别严重。 褚唯一回去后,整个人失了力气,靠在墙上,慢慢地滑坐在地上,脸色一片苍白。 她紧紧地抱着双腿,咬着牙齿,生怕自己会失声大哭出来。 她不知道待了多久,天色早就黑了,屋内没有灯,什么也看不清。 晚上九点,宋轻扬给她打来电话,“那边下雨了吧?” “嗯,挺大的。” “感冒了?声音怎么齆齆的。” 褚唯一吸吸鼻子,“有点着凉。”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去再说吧。 “下雨降温,晚上把被子盖好。” 褚唯一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轻扬——”不知不觉,她竟然这么依赖他了,“D市,好吗?” 宋轻扬打开电脑,目光不由得扫了一眼,J省的新闻,“小区的鸢尾花都开了,你明天回来就可以看到了,很多人在拍照。” 新闻上的那一行字让他瞬间僵住了——××小学教室坍塌。 “唯一,你现在在哪儿?”他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褚唯一心头一颤,“我在宿舍。”耳边传来他轻微的呼气声。 “我看到新闻了,那边还好吗?” 褚唯一抿着嘴角,许久才开口:“不好,很不好,教室塌了,孩子们很害怕。”她也很害怕。 在意外面前,人显得那么渺小。 “我现在开车过去。” “别!”褚唯一激动地站起来,右脚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你别过来,好吗?下雨,开车不安全。”她暗暗地抽气,好疼。 “撞到了哪里?”他拧着眉毛,“你别急,我不去。” “没事,脚撞了一下。”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唯一——”他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她的心便渐渐安定下来。 无边无际的后怕感渐渐消失。 第二天,山里放晴,阳光像七彩泡沫,肆意地流动在每一个角落。 市里来了人,正在全力修建新的教室。 领队老师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决定推迟到傍晚再走,这一天的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太阳迟迟不落山。 孩子们在经历了昨日的那场动乱后,脸上又挂起了纯真的笑容,褚唯一抓拍了几张照片。 花花来到她的身旁,“唯一,主任叫我们准备上车了。” 她点点头,轻嘘了一口气。 村口,停了十几辆车,来来往往,让这个静谧的村庄渐渐有了喧嚣。 她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的衬衫,袖口卷了几道,却没有一点凌厉。 他站在那儿和市里的领导说着话,眉宇间透着几分深重。 褚唯一悄悄走到一旁,找到他的车,车门没有锁。 上了车,她卸下疲惫,困意席卷而来,她听见动静,闻到熟悉的气息,感觉有人给她盖上了毛毯,动作轻柔。 回到了D市,宋轻扬叫醒她,“到家了。”她整整睡了一路,眼皮沉重,艰难地醒来。 他侧着身子,凝视着她,“吃过晚饭再睡。” 她嗯了一声。 窗外,霓虹灯闪烁,万家灯火。这里是他们的新家。 宋轻扬熬了粥,搭配小菜,褚唯一没有多少胃口,只吃了一碗。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她说着这几天的事,说孩子们,说同事,只是没有说自己。 宋轻扬的目光停顿在她的手肘上,那里有一块碗大的痕迹。 “教室坍塌时幸好拉住了最后一个学生,当时吓坏了,怕再也见不到你。” 宋轻扬眸子里暗涌着什么,用力地拥住她,“幸好你没事,那里会好的。” 她相信他,“你和陈市长说了什么?” 他笑笑,“天泽会捐出一笔资金。”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尾,“我就知道。”她闭上眼,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在接电话。 “明天不去拍了,我们再约时间吧!” 一个星期后,两人去试婚纱,褚唯一瘦了一圈,婚纱有点大。 设计师万分纠结,“褚小姐,你可不能再减肥了。” 褚唯一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这次出差一周竟然会瘦这么多。” 设计师给她量腰,“你的腰真细,一点赘肉都没有。” 两人说着话,宋轻扬换好了衣服,白色西装,剪裁合体,举手投足间竟是流光溢彩。 褚唯一痴痴地看着,嗯,她老公真的很帅啊! 他边走边弄着袖口,“好了吗?” 她慢了半拍,赧然地替他理了理原本就是平整的衣襟,“你穿白西装真的很好看。” 宋轻扬失笑着摇摇头,“彼此彼此。” 五月,两人举办婚礼,繁杂忙碌的一天,两人都累得够呛。 后来,闹洞房省去了,两人回去新房。 褚唯一半倚在沙发上,一脸的倦意。 宋轻扬端着调好的蜂蜜水走进来,“在看什么?” 褚唯一翻着手机里朋友们发来的照片,她笑了起来,屏幕上放着两人高中时期的照片,“真的老了,那时候真的好青葱啊!” 蓝白相间的校服,不是很好看的款式,肥肥大大地套在身上,可却成了青春最动人的颜色。 他微微地笑着,“后悔了吗?”后悔这么迟才爱上我? 她放下手机,摇摇头,“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啊!”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微风扫过他的心田。 结婚后,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两人每天一同出门,下班若是没有饭局或者加班,宋轻扬都会等她一起回家,或者去父母那里。 晚上,褚唯一有个活动,赶紧给宋轻扬打了电话。一旁的同事看见,忍不住打趣道:“你俩结婚了倒还和谈恋爱一样。” 宋轻扬下班后直接回了父母那里,吃过饭,陪着宋母看电视。宋母看到儿童广告,“扬扬,你和唯一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你们也不小了啊!” 她很喜欢孩子,只是他并不想这么早生,至少再过两年吧。 “越早生身材恢复得越好,你也该为唯一想想。”宋母知道儿子的心思。 宋轻扬剥着橘子,有些敷衍,“我们会考虑的。” 宋母气不过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臭小子,也不体谅我们的心情。” 他笑着起身,“橘子挺甜的。” 宋轻扬回到家时,褚唯一还没有回来,手机上也没有信息。等了半个小时,家里的门终于开了。 她脱了鞋子就往客厅走,“我回来了。” 宋轻扬无奈地去拿拖鞋,“说了多少次了,地上凉,穿拖鞋。” 褚唯一咯咯一笑。 每次喝了酒,她的脸上都会显出诱人的颜色,像熟了的苹果。 他闻到淡淡的红酒味,“喝了多少酒?” 上大学的时候,她宿舍那个东北女孩子经常从家里偷偷带红酒回来,久而久之,她们的酒量也上去了。宋轻扬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褚唯一深藏不露的本事。 “一杯,吃饭的时候正好遇到高一的化学老师。”她喃喃道,“咦,他认识你呀。” “你忘了我当年可是常居第一考场的。” 褚唯一抿了抿嘴角,夸赞道:“宋同学,你很厉害。” 洗了澡,躺在床上,困意席卷而来,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唯一,你想什么时候生孩子?” “孩子啊——”她闭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宁宁很好玩啊!” “不是宁宁,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他揽着她的腰,最近她的作息时间很规律,长胖了一些,摸上去像棉花糖一般软软的。 “噢,你现在想要吗?”她困极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角,他轻笑道:“嗯,顺其自然。” 还是再等等吧,一时间他舍不得再有人来打扰他们。 两年后,院子的桂花十里飘香,落了一地鹅黄色的花蕊。 褚唯一和宋妈妈一人推着一个婴儿车,两个小宝宝安静地躺在车子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新奇的世界。 “轻扬今天也该回来了吧?”宋妈妈问道。 “嗯,一点的飞机,快了。”褚唯一蹲下身子逗弄着儿子,小宝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地扯着车上的红绳子。她拿过来时,儿子扁着嘴,要哭了,褚唯一赶紧还给他,一瞬间,他又笑了。 “这么小,就会演戏了。” 宋妈妈直乐,“他懂什么啊?出来久了,回去吧!” 褚唯一看看时间,“妈妈,再等一会儿吧,小翊和楚楚还想玩一会儿呢。” 不多时,宋轻扬的车子驶了进来,宋轻扬提着行李箱,大步走到他们身旁。 宋妈妈了然,抿唇笑着,提过他的箱子先回家了。 出差一个星期,两个孩子变化很大。 他深深地看着她,“辛苦了,小家伙有没有闹你?” 她笑着,“有妈妈和阿姨帮忙,他们很乖的。”才夸完,妹妹就哭了起来。 宋轻扬熟练地抱起女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会儿女儿就不哭了。 褚唯一深觉这两个有当演员的潜质,“女儿是故意的!” “嗯?” “知道你回来了求关注呢。” 宋轻扬扯着嘴角,“那你呢?我这么久不回来,你就没有一点表示?” 褚唯一瞪了他一眼,顾盼生辉,抱起儿子,小家伙又重了,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我很想你。” “什么?” “小翊真可爱,昨晚上啃自己的小脚丫,回头给你看照片。” 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他直笑,“嗯,我也很想你——们。”他故意咬重了“你”。 第21章 番外一:宋轻扬的暗恋记 D中是D市最好的一所高中,每年这里都会向全国各所著名大学输入不少的学生。 这一年,褚唯一以高分考入D中,与此同时,妈妈告诉她,她要和爸爸离婚了,问她想要跟谁生活。 那一刻她感到天都塌了,她不相信。 “唯一,爸爸和妈妈已经不适合生活在一起了,所以我们决定分开。” 褚父是从事地质研究工作的,褚母是医生,从小褚唯一就很乖,知道父母工作忙,她的学习从来不用他们费心。 她不解,爸爸妈妈不是很相爱吗?他们已经在一起十几年了,为什么突然就不适合了?她疯狂地吵闹着,甚至开始绝食。 后来,爸爸又出差了,妈妈搬离了家,她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她选择跟着奶奶生活。 那一年的时间,在奶奶的开解下,她慢慢地从父母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不过,她的性子也变得沉静了许多。 宋轻扬高中时学习一直很轻松,成绩却很好。那时候体育课、活动课,他几乎都在球场上,肆意潇洒。 入学后的每一次考试,宋轻扬一直都在第一考场,而褚唯一因为高中物理的难度加深,渐渐也有些吃力,成绩一直在三四五考场徘徊。 高中的生活总是过得飞快,在每日八节课的固定模式下,高一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平淡又疲惫。 到了高一下学期期末考,正值六月,那几天D市大雨不断。 宋轻扬在考前五分钟到的,待他坐下之后,环顾考场,他前面座位的人还没有来,竟然还有人比他来得迟。宋轻扬的视力有5.2,他看到桌角贴的名字——褚唯一。 他有些印象,上一次全校大会教导主任报过她的名字,好像是参加什么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 “叮叮叮——”考试铃声拉响,监考老师开始发试卷。 教室陷入了沉寂。 宋轻扬正在寻思着前面这位同学是不是不来考试了,门口一个身影突然匆匆走进来,“老师——” 她的声音很轻,宋轻扬抬头望过去。 一个清瘦的女生,穿着校服,衣服湿了大半。 老师可能也认识她,对她说道:“开始考试了,下场早点来。” 褚唯一的目光往他的方向看过来,他知道她在找座位,可那一眼莫名地让他心头一紧,后来宋轻扬才反应过来,就是那一眼,让他失了心。 她拉了拉座椅,动作很轻,坐下来后,背脊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桌子,桌子微微晃了一下。 她的马尾在滴水,后背湿了一大片,宋轻扬甚至看到了她内衣带子的形状,他快速地撇开眼,窗外,雨水就像一道天然的水帘。 他觉得脸微热,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大珠小珠落玉盘,他记不得了。 “大家认真审题,不要东张西望。”老师沉声说道。 宋轻扬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答题。 不到一个小时,他便写完了所有的题目,他听到她在咳嗽,她的桌子微微地晃动着。 那一次,他没有提前交卷,耐心地等着铃声。 她一直低着头,草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演算。 宋轻扬看到了,倒数第二题,她中间一步写错了。 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了,考试结束。 “试卷从后向前传一下。” 宋轻扬接了后面同学传来的试卷,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同学——” 褚唯一回头,眼角下垂,目光只注视着试卷,快速地拿走,压根儿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雨,渐渐停了。 褚唯一收拾着书包,有人走到她身边,应该是他们班上的同学。 “褚唯一,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我奶奶住院了。” “啊!那你怎么办?这几天都要考试啊?” “我晚上去医院陪她。” 宋轻扬慢慢悠悠地拎着包站在座位上。 当天下午的英语考试,宋轻扬就没有再见到褚唯一,他纳闷了,看着前面空空的座位,考试时几次失神,老师几次来敲他的桌子。 一连三天,褚唯一都没有来考试。 他有些焦躁不安,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他甚至下定决心考完试,一定要去打听一下。 最后一场,褚唯一出现了,那天考的是政治。 她依旧最后一个进的教室,她没有再穿校服,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那么干净,白得炫目,她的长发披散着,额角用黑色的夹子固定住。 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只有宋轻扬注意到了她。 她的袖子上别着黑色的孝布。 宋轻扬怔住了,大脑像被人敲了一下,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轻轻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一场考试,褚唯一提前交卷了,匆匆来匆匆去。 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开始分班。宋轻扬自然而然去了物化班,褚唯一去了史政班。同在一栋楼,一个在顶楼,一个在底层。 再也没法在考场相遇了。 语文老师会把她的作文拿到班上,“你们看看褚唯一写的作文,再看看你们的,同学们,你们能不能用点心啊!” “老师,你不能拿我们的短处和人家比啊!” 语文老师眼光如刀锋,“我听说这次英语成绩年级第一也是褚唯一。” “不,老师,还有我们班的宋轻扬啊!并列第一!” 宋轻扬常想,她知不知道他呢? 褚唯一高二时开始住校,宋轻扬偶尔会在学校遇见她,她却从来不曾看过他一眼。那时候,他的抽屉里常常会有各种信件,还有巧克力等。 枯燥的生活,大家也学会了各找乐趣,男生不免会聊到漂亮的女孩子,文科班漂亮女生多,这是公认的。 “我觉得一班的蓝月好看。” “那你去追啊?” “那个褚唯一也挺好看的,就是有些内向。” “你咋知道人家内向的?” “他们班的人说的。不过她人好像挺好的,课堂笔记都会借给班上的同学。” “高一期末考,她缺考了好几门,不过照样进了文科实验班,因为教导主任是她家亲戚。” “人家成绩好也是公认的。” 宋轻扬听着他们说着话,一言不发。 有一次,以前班上的同学问他借数学试卷,那位同学正好在文科实验班,宋轻扬便亲自给那位同学送试卷去了。 那位同学感激不尽,“宋轻扬,太感谢你了。” 两人站在天台上,宋轻扬眼尖地看到天台一角有人,他目光一顿。 真是褚唯一,她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英语,还是在听歌。 天边的云发出橙色的光芒,像火一般。 宋轻扬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们班地势挺好的,还有这么一大块空地。” “这天台晚上挺可怕的,以前不是有人从这里跳楼的吗?” 宋轻扬瞟了一眼褚唯一的背影,“你同学?” “是啊,我们班的女学霸,不过不太喜欢说话。” 宋轻扬看着她随风飘扬的头发,为什么会觉得她看上去那么孤独,他很想上前,可还是没有那份勇气。 高中三年,他在操场上遇到过她。她绕着塑胶跑道跑步,他在踢足球,故意将球带到她身旁,然后他一个不留神,被人铲倒在地,等他爬起来,褚唯一已经跑远了,他看着她的背影,唯有叹息。 他在学校小卖部遇见过她,她买咖啡,他在她身后排队,可是她都没有回头。 高三那一年,每日都在题海的轰炸中度过,宋轻扬从高二开始学习德语,水平已经不错了,五月底的一个下午,学校照毕业照。 从一班开始,一班照完,大家就各自离开。宋轻扬在人群中搜寻着褚唯一的身影,好不容易给他找到了,却发现她身边一直有个人。 他在远处等待着,他想着那人是谁,当他看到那个男生拉起褚唯一的手时,他的世界轰然间塌了。 后来,他离开了,他酝酿许久的自我介绍毫无用处。 “嘿,褚唯一,我是十八班的宋轻扬,高一那次期末考,我坐在你后面的位置——” 只是褚唯一从来不知道他,那个曾经坐在她身后的男生。 第22章 番外二:宋家两宝 我叫郗宁远,我有个哥哥叫郗清远,他是个医生,特别厉害;我还有个姐姐叫褚唯一,是妈妈的大宝贝。 哥哥姐姐都比我大很多,所以他们都特别喜欢我。哥哥工作很忙,不过有时间他就会教我很多东西。 姐姐在很远的地方读书,哥哥经常拿着她的照片,“宁宁,这是姐姐。” 可那时候我不明白,姐姐怎么就不回家呢? 哥哥说,姐姐在读大学,以后会回来的。我一直等啊等啊,终于在我上幼儿园中班时,姐姐回来了。 哥哥笑的次数多了,放假的时候,姐姐会带着我出去玩,我会很开心。 爸爸妈妈工作太忙了,幸好姐姐出现了。 姐姐经常给我买衣服、玩具,还有好多好多的零食,哥哥总是笑着说:“宁宁可不能再吃了,已经够胖了。” 我很伤心。 这时候姐姐就会揉揉我的头发,“没关系,吃完了做些运动。” 哈哈,这就是我的姐姐。 我成长的过程中,哥哥姐姐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后来又多了一个人,就是我的姐夫。 姐夫叫宋轻扬,高大又帅气,和我的哥哥差不多。 他和姐姐结婚时请我做的花童,姐夫和姐姐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一年后,姐姐生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宋翊,妹妹叫褚楚。我觉得妹妹上学时肯定会哭的,名字太难写了。 作为龙凤胎的舅舅,在他们一出生时,我就去看了两个小家伙,真丑! 可是大人们偏偏都说像我,我这么帅,这么可爱,那两个皱巴巴的怎么可能像我呢? 姐姐笑着说:“宁宁以后就是小舅舅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了。 宋翊和褚楚慢慢地长大,终于变得好看了,我每周都要去看他们,那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不再是个小胖子了。 宋翊和褚楚长得很快,会爬会走,会喊爸爸妈妈了。褚楚还会咬人,我伸手想要抱她时,她逮着我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宋翊在旁边看着咧着嘴大笑着,这小子太坏了。 宋翊和褚楚三岁时真的越来越好玩了。 两个孩子会打架,打得哇哇直哭,等妈妈过来,都扑到妈妈怀里求安慰。 晚上,姐夫回家一手抱一个,和孩子说着话。 妹妹开始告状说哥哥欺负她。 哥哥也不甘示弱说妹妹不听话。 总之,宋家每日都是欢歌笑语,两个小家伙在众人的疼爱中幸福成长。 不知不觉间,宋翊和褚楚到了上小学的年纪,那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个子开始猛长,声音也变了,由于学习压力大,我去姐姐家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这一年国庆节我趁有时间去了姐姐家,两个小家伙没有像往常一般出来迎接我。 “姐,小翊和楚楚呢?” 褚唯一指了指书房,“为了明天出去玩在写作业呢。” 我不觉失笑,宋翊和褚楚对学习一点也不上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写作业。 “我进去看看。” 姐姐去厨房切水果。 我轻轻旋开门把,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私语。 “小翊,你写数学作业,我写语文作业,这样就能很快写好了。” “不行,一样的话,妈妈和老师都会怀疑的。” “可是我们是龙凤胎啊,你忘了之前我们学的成语了吗?这就是心有灵犀。” “好像有点道理。” 我推开门,那两个人立马停止了交谈,“小翊,楚楚——” “小舅舅——”褚楚立马冲到我的面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好想你啊!” 我抱起她,看着小翊。 “小舅。”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小翊从来不会撒娇。 “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作业好多好多。”褚楚皱起了漂亮的眉头,“我好担心写不完爸爸就不带我们出去玩了。” 我笑着,没说话。 褚楚拉着我的手,“可是小舅舅来了就不一样了,小舅舅那么聪明肯定能帮我想办法的。” 我知道我又心甘情愿地跳进了小丫头的圈子里,我一个初中生竟然写起了一年级的作业。 宋翊抓了抓头发,“小舅,你真的太好了。” “宋翊,你爸呢?” “我爸去公司了,有点事,下午回来。” 褚楚开口道:“爸爸说晚上回来检查我们的作业,嘿嘿——” 我有点担心,不知道姐夫会不会发现是我代笔的。 三年后,我升入D中,姐姐和姐夫当年的学校。那时候,小翊和楚楚已经四年级了。 两个孩子越长越漂亮,成绩也很好,尽管不喜欢做作业,但是每次大小考的成绩也总在年级前几名。 褚楚长得漂亮,扎个马尾,每天和哥哥一起上学放学,隔壁班有个同学很喜欢她,开始给她送巧克力、送糖果。 宋翊却奓毛了,趁着课间休息把那个男孩子叫了出来。 “喂,别再给我妹妹送东西了。” “我乐意,我喜欢,不行啊?” “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 “我是看你是她哥哥,我才出来的。” 两个男孩子从言语争论到拳头问候,脸上都挂了彩。老师把他们叫到办公室,严厉地批评了一番:“有你们这样的吗?才四年级就打架啊?明天把你们爸爸妈妈叫过来。” 褚楚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宋翊,见他出来,她一脸的担忧,“小翊,小翊,你有没有事?”她摸着他的额角,“疼不疼?” 宋翊咧着嘴角,“不疼。” 褚楚生气了,转头气呼呼地对那个男生说道:“你敢打我哥?” 男孩子羞怯地低着头,“对不起!” “哼。”褚楚昂着头,“以后还这样吗?” “不了!”男孩子看着她。 褚楚咂咂嘴,“算了,你别再给我送巧克力了,不然我爸要来找你的。” “知道了。”男孩子瓮声瓮气地说道,“那长大之后我再给你送。”说完他就跑走了。 夕阳西下,余晖漫天。 褚楚和宋翊一步一步地往校门口走去。 宋翊叹了一口气,“老师要找家长谈话。”他怕爸爸会责备他。 褚楚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找小舅啊!” “这怎么行啊?小舅也是学生。” “小舅也是长辈,为什么不可以?” 宋翊想想好像也可以,“那你晚上给小舅打电话。” “嗯,小翊,以后你不要再打架了,不要弄伤自己。”褚楚有些难受。 宋翊不甚在意,“可我得保护你,楚楚,我是你哥哥。”宋家人从小就教育宋翊保护妹妹,因为他是哥哥。 “可是你受伤了,我会很难受的。” 宋翊笑了,“没关系的,我们快点回家吧。记住了,我这个伤是上体育课自己摔的,不要说错了。” “知道。” 晚上到家后,褚唯一发现了儿子脸上的伤,宋翊和褚楚异口同声说是上体育课摔的,褚唯一看了看伤没多大事就没有再问什么。 宋轻扬开口道:“下次上体育课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爸爸。”宋翊闷闷地说道。他总觉得爸爸更喜欢妹妹,好像家里人都喜欢妹妹多一点。 第二天,我去了一趟他们的小学,见到了褚楚的班主任。 班主任诧异地看着我,“你是宋翊的家长?” 我点点头,“老师,我是他的小舅,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也和宋翊谈过了,下次他不会冲动了。” “宋翊是怕父母知道才让你过来的吧?” 我笑笑,“老师,我来也没有错。” “哎,这孩子还真聪明。”和老师聊了一会儿,我才走。临走前,班主任说道,“下不为例。” 再有下回,我肯定要把宋翊揍一顿。 这事算是过去了。我和宋翊交谈过,告诉他打架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只是闷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我并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相较于楚楚的活泼,小翊明显就有些内敛。 “小翊,我知道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现在也不愿意和小舅说话了。” “不是的,小舅。”宋翊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是不是你们都喜欢楚楚?” 我不觉怔了几秒,“那你呢?你喜欢楚楚吗?” “她是我妹妹,我当然喜欢她。” “我们对你们的感情都一样,只是这个世界有些人不善表达,情感的宣泄方式不同,因为人的个性也不一样。” “上次楚楚跌跤爸爸给她上药,可昨天我回家爸爸只问了一句。” 原来如此。 “那是你爸爸觉得你是男子汉,难道不是吗?” “当然了,我是男子汉。” “好了,等你长大你就会懂了。” 隔了几日,我再去姐姐家时,特地和姐夫聊了一会儿。 轻扬哥那会儿年近四十,依然和三十岁的男人差不多。 轻扬哥抿了一口茶,“我也感觉到,小翊对我不是很亲昵。” “姐夫,我觉得你有必要改善一下你和小翊的相处模式。” “你有什么建议吗?” “暂时没有。” “我想想。” “他主要感觉到了对比,你们平时都能和楚楚亲来亲去,可他是男孩子有时候放不下来,其实我挺感谢我哥,还有你和我姐的,我的成长你们付出了很多,我是幸运的,爸妈工作很忙,你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说远了。” 我笑着,“你哄哄小翊吧。” 某个周末,听说我姐带着楚楚参加同学聚会,小翊有些感冒就留在家里。那一天据说他们父子发生了一些故事。 宋轻扬二十九岁做了爸爸,这两个孩子就像天使的礼物,他怎么会不爱儿子呢?一大早他给儿子做了早餐。 “怎么样?”他期盼地问道。 “还行吧!”小翊就是这样。 “你爸的厨艺就还行?” 小翊笑着,“那打几十分,比不上奶奶。” “中午想吃什么?”宋轻扬决定趁着今天好好和儿子相处,改善一下父子关系。 “想吃什么都行吗?” 宋轻扬点头。 小翊看着他,“那我想吃汉堡。”顿了顿,“不行也没关系。” “当然可以,会不会太简单了?” 他咧着嘴角摇摇头。 午餐又加了一瓶可乐,平时家里对于这些碳酸饮料一直严格控制,只是偶尔才会给孩子喝一点。 小翊乐呵呵地啃着宋轻扬做的汉堡,吃完了一脸的满足,“爸,你今天对我真好!” “我平时对你不好吗?”宋轻扬看着他。 小翊想了想,“也好。” 宋轻扬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是爸爸和妈妈的孩子,爸爸爱你和爱妹妹是一样的。” 小翊抬手推了推他,“咦,肉麻。” 宋轻扬微微一笑,“你刚出生的时候就这么点大,我抱着你都不敢动,软软的,可是却很神奇,这小子就是我儿子。” 小翊终于正视着他的父亲。 宋轻扬叹了一口气,“你和妹妹是全家人的宝贝,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爱你的。” 小翊渐渐红了眼睛。 宋轻扬摸着他的膝盖,“你刚一年级时跌跟头,腿皮破了一大块,过了好久疤痕才淡去,你上二年级时才开始学骑自行车——” “爸爸,你教我的。”他瓮声瓮气地说道,“你陪我骑了一下午。” 宋轻扬笑着,“你们的成长我和你妈妈努力地抽出时间陪着你们,等你们长大了就会各自追寻自己要走的路了。” “我不想离开你们。” 宋轻扬笑笑,“我和你妈妈才是一辈子相守的人,你呢也会遇到一个女孩子。” 小翊的脸红了。 父子俩又骑车去了湖边,宋轻扬骑在前面,小心地为儿子探寻前方的路,父子俩玩了一天。 当天晚上褚唯一没有回家,宋轻扬陪着宋翊睡觉。 宋翊打开话匣子,“爸爸,我们班有几个女同学老是会送笔和本子给我,还写小纸条。” 宋轻扬笑,现在的孩子啊真是早熟,“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每天放学就放到老师讲台上了,纸条撕了。” “做得不错。” “唉,长得帅就是麻烦。” 宋轻扬笑着,“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常收到。” “是吗?”宋翊兴趣很高,“你同学送你什么?” “挺多的,吃的喝的都有。” “那我妈知道吗?” “那时候我和你妈不在一个班,而且她也不认识我。” “哈哈哈,奶奶说是你像小舅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妈妈了。爸,后来你怎么追上妈妈的?” 宋轻扬摇摇头,“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宋翊拉着他爸的手,坚决不撒手,“说说嘛!” “算好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就这样?” “一般归功于你爸的帅气。” 宋翊翻着白眼,“我知道妹妹为什么那么臭美了,都是遗传你。” 宋轻扬拍拍他的屁股,“我懂你妈要什么。” 夜渐渐深了,父子俩难得一起入睡。 第二天早上,褚唯一带着女儿回来,小翊感冒也好了。 她亲了亲儿子,“有没有想妈妈?”褚唯一很疼孩子,有时候宋轻扬都会有些吃味。 “一点点。” “妈妈很想你,包里有礼物,自己去看。” 宋轻扬吻了吻她的额角,“乐不思蜀了?” 褚唯一吐了吐舌头,“那边下雨了,我就在温泉山庄住了一晚。今年冬天我们可以去那里,挺舒服的。”她压着声音问道,“你们父子的关系怎么样了?” “你说呢?”宋轻扬挑挑眉,“我和小翊之间从来没有问题。”他顿了顿,“不过知道小翊难受时,我挺伤心的。” 褚唯一握住他的手,“我明白。小翊会明白的。”她幽幽地叹口气,“有时候真不希望他们长得那么快,等他们长大离开我们——” “昨天和小翊也说的这个话题,那小子也要哭了。” “不过还好,即使将来我们不在了,他们兄妹俩也有个陪伴。” “何止呢?你忘了清远的儿子了,以后还有宁宁的孩子,他们不会孤单的,而且我相信小翊。” 褚唯一轻轻拥住他,“嗯。” 两个孩子看到了,不由得扮着鬼脸,“羞羞。” 时光隽永,幸福绵延。 此后的几年,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后来去了法国求学,在那里邂逅了一个美丽的法国姑娘。我一直以姐姐和轻扬哥为目标,期待遇到一个可以相守一生的女孩子,可我没有想到会是个法国姑娘,她热情善良。我把她的照片发给姐姐,姐姐给我回复道:“宁宁,你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我都迫不及待了。” 我的姐姐有时候真像没长大的孩子。 我们是在法国结婚的,结婚的时候,亲戚朋友都赶了过来,我和小翊、楚楚也好几年没有见了。 他们都长大了,小翊和我一般高,楚楚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 “小舅,恭喜你,今天你最帅。” 几年没见,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你爸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他笑着,“楚楚的男朋友是B市人,现在见了双方父母,差不多定了下来,可我爸不想楚楚离家太远。” 我也笑了起来,“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捧在手心里,这突然被个陌生男子带走了,他心里不好受。男孩子怎么样?” “我们学校的,楚楚来找我时,他骑车撞到楚楚,就这样认识了。” “哈哈,回头我去和你爸聊聊。” “小舅,别在他伤口上撒盐,他这回是出来散心的。” 我坏心地笑着,“没事,你爸坚强着呢!” 一年后,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像洋娃娃一样。我把照片发给姐姐,那边传来了轻扬哥的语音,“宁宁,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苦苦一笑,女儿突然哭了,我赶紧去看看,说实话我已经可以想象那一天会是什么样了。 第23章 后记 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想写一个关于青春、关于暗恋的故事,因而有了《我喜欢你很久了》这个故事。 褚唯一,她是很多女孩子的代表,面对爱情彷徨不安,甚至却步。宋轻扬因为高中时代的一次考试,记住了她,并且把她深藏于心,这份感情他执着了许多年,直到再次遇见她。 看完这个故事,你是否也想起了你的高中时代,想到了那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想到了你在课间曾偷偷看着的那个人?隔壁班的或者是坐在你身后的男同学,你还记得吗?青春年少时,有很多女孩子即使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说出口。“暗恋”这两个字,美好又心涩。 写了这么多故事,会有人问我,最喜欢哪个故事,最喜欢哪个人物,其实,每一个故事,我都喜欢。 宋轻扬这个人物,是我2013年一本书中的人物,戏份不多,之后的两三年里,时常有读者跟我提到他,想要看他的故事,我想应该是他的执着打动了你们,一直让你们念念不忘。喜欢一个人,初心不改,一坚持就是那么多年,从校服到婚纱,如童话一般的爱情。宋轻扬这样的人现实生活中到底有没有? 我相信,肯定存在! 最后,我想对看完这个故事的你们说:谢谢你们喜欢这个故事,愿你们也能遇到这样的爱情,与所爱的人,幸福美满。 今年是我写文的第五个年头,谢谢你们长期以来的陪伴。 下一个故事,我们再见。 夜蔓 2016.8.7 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