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梦想环游的世界》 第1章 楔子 S市电视台近期要做一档关于“初恋”的栏目,《超级星期天》栏目组记者菜菜在S大附近的街上做随机采访。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高瘦的身影兀然出现在菜菜视野中。这个男孩戴着耳塞,身上斜背着深色单肩包,双手随意插兜,漠然地走在人群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肤色很白,夕阳在他的眼睑处投下剪影,五官精致明媚,全身张扬着青春气息。 菜菜双眼发光,视线再也挪不开,这完全符合她心目中标准的90后小鲜肉。她对身后的摄影师打了个手势,冲到这名男生的面前,扬起笑脸:“请问这位同学,你是S大的学生吧?” 被叫住的男孩莫名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女人,下意识地摘下一只耳塞,“什么?” 菜菜将话筒举到他的面前,近距离地盯着这张颜值颇高的脸,“你好,我是《超级星期天》栏目的记者菜菜,想对你做个采访。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男生表情微怔,没有多余的表情,飞快地说了一句:“记得。” “她是你的现任吗?”菜菜向来好奇帅哥的八卦,继续问道,“你方便现场给她打一个电话吗?” 男生微抿了抿唇,清澈的双眸有微微躲闪,“不太方便。” “那方便谈一下她……” 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耳塞塞回去,“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菜菜:“……” 舒宜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还在犯瞌睡的她几乎想挠墙。她如今在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临近年关,有许多台账要做。近期,她整日加班加点,好不容易在周末下午补个觉,还没进入睡眠模式,就有人扰人清梦。 她半眯着眼睛去抓电话,一看来电显示,脸上的怒容顿时消散,嗓音温柔好听:“阳阳,什么事?” 对方似乎是对这个称谓有点不满意,语气一置,随即问了一句,“你刚才在睡觉?” 舒宜无声无息地打了个哈欠:“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对方的口吻满不在乎,“就是想打扰你一下而已。” 舒宜顿时噎住。 “骚扰完了,我挂了。” 舒宜满头黑线地挂了电话,继续在床上挺尸。只是她才刚酝酿了一下睡意,电话再度响起。相对于这位电话来访者,因为关系亲密,舒宜的语气暴躁了许多:“菜菜,你最好有完美的理由,否则——” 对方压根没听她在说话,欢快而兴奋地说道:“一一,你知道吗?我刚才碰到一只小鲜肉,超帅的哦!” 舒宜往上翻了个白眼,“蔡智慧同学,您这花痴的毛病怎么都还不改改?你老公知道吗?” “他知道也得受着啊,谁让他不长成我心目中的样子?” 舒宜单手捂住自己的唇,打了个哈欠,真是没救了。 “我给你说,这只小鲜肉特别像最近很火的偶像剧《美男绽放》里的男主角,帅得不要不要的,只可惜我才采访到一半就被他溜走了。我应该跟他要个号码,以后请他来当嘉宾。” “呵呵……”这是没调戏够呢! “你说不就是给初恋打个电话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摄影师远远地拍到了他打电话的背影哦,或许他有什么难以言辞的故事……嘿嘿,没有关系,到时候有我们的‘金剪刀’剪辑一下,加上耐人寻味的字幕还是很有看点的对不对?” 舒宜觉得跟她无法沟通,一句话都插不上。 菜菜喋喋不休地讲了大半天,这才正色道,“不对,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明天下午方便来婚礼现场彩排一下吗?” “方便。”舒宜满口答应。菜菜下周三结婚,而她担任这场婚礼的司仪。 她的嗓音悦耳动听,在学生时代,就多次担任学校的广播台播音员和节目主持。大三时,因为偶然原因被一个学姐拉去当壮丁主持了她的婚礼,那是她第一次主持,也是特别成功的一次主持,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闺蜜结婚,这份差事自然落在她的头上。 第2章 遇见 昏暗的KTV里,绚丽的灯光明暗交错随着音乐不断地变化、跳跃。 舒宜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安静地聆听一对男女对唱最近流行的情歌。朦胧的光线落在她美好润泽的脸庞上,显得半明半昧。她盯着屏幕上的歌词,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茉莉花茶,偶尔喝上一口。 她是个喜静的人,并不常来像KTV这样喧闹的地方。下午彩排后,菜菜提议大家晚上聚一下,舒宜没有拒绝,毕竟大家以后或许极少有这样的机会一起玩。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朝她走来,熟稔地唤她:“一一,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想唱什么,我帮你点?” 舒宜抬眼,微微一怔。下午那场彩排她来得迟,和伴郎、伴娘们交流并不多,因此对面前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没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包厢里有些喧闹,男人弯腰挨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旁。舒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温婉一笑:“不好意思,我不会唱歌。” 男人摆明不信,“不可能,这么好的声音……” “别为难我们家一一。”另外一个角落里,正在玩游戏的菜菜被罚了两杯酒,一转头看到这边的场景。她快步走过来挤入两人中间,半搂住舒宜的肩膀,似笑非笑,“这天籁之音,岂能随随便便唱给人听的啊?对吧?” 舒宜无奈地扯了扯唇,配合地点点头。 菜菜说得是大实话。教过舒宜的音乐老师没少为她遗憾,说她空有一副好嗓子,奈何音律不全。她刚进大学那会儿,班上的男生封了她一个“气质女神”的称号。军训时,作为女神的舒宜被教官拎出来唱了一首歌。然后,跑到姥姥家的《南泥湾》调子令她一下子从神坛上掉下来了。 从此之后,只要在公开场合,她轻易不会开口唱歌。 过来搭讪的男人离去,菜菜凑近舒宜的耳边,小声说:“我给你说,阿明这些朋友我全都斟酌过了,一个配不上你。” 舒宜看着菜菜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 “真的!刚才这个就是以前给你说的个人卫生做得很差的那个,特别懒!还有那个!”菜菜抬手偷偷指过去,“正在唱歌的那个,睡觉打呼打得倍儿响……” 除了郝明,在场的男人全都被菜菜损了个遍。舒宜差点喷笑出来,这么损你老公的小伙伴真的好吗? 舒宜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她洗完手出来,忙着回复短信,不小心碰到一个人。 “对不起啊……”舒宜垂着眸,道了声歉就要离开。 她的手臂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紧接着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她后上方传来:“怎么,撞了人就想走?” 舒宜略略呆怔,回头看去,一位清冷倨傲的男人跃入眼中。待她仰头看清对方面孔时,眼底不禁闪过一抹惊艳。他脸部轮廓分明,俊美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更是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她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注视着她,犹如海水一般的眼眸深不见底,恍若带着一分探究。 “真不好意思。”舒宜再次诚恳地道了歉。她微动一下手臂,他握得并不用力,她轻而易举地就收回来了。 他眸光微敛,淡淡地嗯了一声。 舒宜飞快地朝自己的包厢走回去,快走到包厢门口时,她的脚步微顿。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竟发现先前被她撞到的男人笔挺地站在她的身后,他的神色隐匿在黑暗中,看得并不大真切。 舒宜眉头微蹙,还未说话,他已挨过身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门把。她的身体几乎被他半抱在怀中,彼此拉紧距离使得两人之间暧昧指数陡然升高。舒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白皙的脸上染上薄怒:“这位先生……” 他对上她的视线,面容淡然而平静。她后半句话还未曾说完,他稍使力气,包厢的房门已经被他推开。 他率先走进去,留下一脸错愕的舒宜站在原地。 舒宜跟在身后进去,就听见他淡淡冲大家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角落里传来菜菜未婚夫郝明的声音,“慕白,你终于来了。” 身后又传来另外一声:“许少,你太过分了,居然这么晚才来,先自罚一瓶!” 舒宜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叫做许慕白,应该就是白天缺席的那个伴郎,她刚才还以为他……咳,原来都是误会。 舒宜这才想起下午彩排时她问菜菜是不是缺了个伴郎,菜菜是这样回答她的:“对啊,本来我都准备好让伴郎和伴娘一起来个群舞。奈何大忙人腾不出时间来彩排,所以只能放弃啦。不过啊,我也不敢真的让他上来跳舞,我感觉我会被他的眼神杀死。” 舒宜正想着,角落里传来许慕白云淡风轻的声音:“先前有些事耽误了,现在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舒宜抬头望去,只见他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茉莉花茶。 其他人自然不肯,不依不饶地嚷嚷:“你少来这一套。” “就是,来得这样晚,吹一瓶如何?” 许慕白微微抬头,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被他骇人的眼神震住,竟一下子就噤了声。舒宜在心中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此人脾气不太好。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虽然在此之前部分人并十分相熟,不过在这种气氛下没一会儿就玩在了一起。他们从投骰子、凤凰飞玩到真心话大冒险,玩得不亦说乎,欢笑声此起彼伏。 菜菜平日里就是个人来疯,喝了点酒更是张牙舞爪,有些忘形。舒宜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见菜菜看向许慕白的眼神充满不怀好意:“许少,我代表大家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你是一夜几次郎?” 菜菜问的这个问题实在太大胆,包厢里一度处于沉默状态,随即爆发出尖叫声。在场的男女无一例外都紧盯着许慕白等答案,连不爱凑热闹的舒宜都抿着唇笑。 不过此刻许慕白正好背对着她,她根本看不清楚此时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 许慕白停顿半晌,薄唇中缓缓吐出几个字:“这个问题我不回答。” “啧啧啧,真小气。”菜菜倒也不敢为难,将一个小盒子推了上去,“那就换大冒险,你来抽个纸条。” 许慕白抽了纸条之后,大家将纸条上的字念出来:“嗯,从包厢里找个女生一起对唱情歌?我去,怎么还有这么温柔奇葩的惩罚方式存在?谁写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许慕白凤眸微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唱情歌?我找我的老同学一起,你们不介意吧?” “必须是女的!” 许慕白眉梢微挑,轻勾唇畔,“我有说过是男的么?” “你的老同学除了我们还有谁?”伴郎们大多是郝明的大学同学,因此并不相信许慕白的说辞。 “她啊。”许慕白转身用下巴指了指舒宜的位置,语气里恍若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我的老同学。” “老同学?”在场的人齐刷刷地顺着许慕白的视线朝舒宜望去,眼底都带着审视与不可思议。其中最过惊讶的要属菜菜,她与舒宜认识那么多年,却从不知道舒宜和许慕白是旧识。 舒宜骤然成为焦点,唇边的笑容一僵。她迎向大家的视线,一脸茫然:“什么老同学?” 许慕白起身朝她走过来,优雅地略弯腰,冲她伸出一只手,望着她的湛湛黑瞳含笑:“老同学,帮忙配合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舒宜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抹别有深意。她抿着唇没动,这并不是配不配合的问题,是他们从来就不相识。 菜菜挤过来,带着护短的味道:“许少,你这就不对了,在场那么多女生,你怎么不说她们也是你的老同学?” 许慕白默不作声,只是盯着面前这张隐在阴影处的清秀脸庞。她睁着杏眼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完全就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她还是像记忆中的样子,无辜的时候像只纯洁无辜的兔子。 “我选你。”他微微扯唇,黑眸恢复了往日里的淡漠,语气不容置疑。 他不去解释所谓的同学关系,大家也不在乎,反正就是要看个热闹。再则舒宜自踏入KTV起就显得沉默寡言,大家此刻都挺期待听她唱歌。 在场的人一个个欢呼起来:“唱情歌,唱情歌。” “一一,我们要听你唱歌。” 先前搭讪过舒宜的那个男人更是摇起了摇铃,“天籁之音来一个,天籁之音来一个……” 舒宜唇角抽动,心中腹诽:天籁之音?那完全是魔音穿耳好吗。 在这种热情的氛围下,舒宜也不好再拒绝。她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好吧,不过歌由我来点。” “《三年二班》?”她弯腰点歌时,许慕白读出了她点的歌,“你还记得我在哪个班?” “什么?”舒宜还没听懂他的意思,马上就有人抗议,“不行不行,《三年二班》算什么情歌,必须是情歌,这个不算。” “那就《夜曲》?”五音不全是舒宜的短板,但是她说唱部分还是很溜。她还是想挣扎一下,不想在这群新认识的朋友面前丢人。 “不行,就算一定要唱周杰伦的歌那也必须是经典曲目《屋顶》啊!” “我不太会唱……”舒宜实话实说,难度系数那么大的歌,她不仅能唱跑调,还能破音。 许慕白瞥了一眼舒宜为难的神色,轻笑一声:“夜曲就夜曲吧。” 当夜曲的前奏响起,许慕白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轻轻地说了三个字:“小音盲。” 舒宜一怔,微张开唇,看向他的眼底带着一抹不可置信。 他目视前方的屏幕,提醒她:“开始了。” 舒宜负责夜曲的前半部分说唱:“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我面无表情……我在空旷的墓地,老去后还爱你……” 终于到副歌部分,她停住,他顺势接上:“为你弹奏萧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他唱歌时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并带着一种淡淡的慵懒,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她忍不住看向他,他的侧脸笼罩在不停变幻的光线中,眼角上扬,眉眼倨傲,又带着随性洒脱的意味。此刻的他迷人得一塌糊涂,真的很难不让别人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对你心跳的感应,还是如此温热亲近……”他偏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朦胧的光线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深色的阴影,显得眼睛越发深邃。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唇边的笑容微微漾开。舒宜只觉得心漏跳了一拍,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一首曲毕,包厢里都是欢呼声和鼓掌声,“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屋顶》!” 许慕白轻呵一声,眉梢微挑:“刚才我抽到的好像是一首歌。” 菜菜凑到舒宜的身旁,摇着她的手臂,“哎哟,唱得不错哦。” 舒宜冲她一笑,轻轻吁了一口气,有过了一关的感觉。舒宜还想回到角落里坐着,许慕白却抓着她的手臂往人堆里去,“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做什么?大家一起玩才是啊,对吧?” 周围的人自然附和:“就是,就是,一起玩啊。” 舒宜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许慕白摁在茶几前面的一个空余的座位。说实话,舒宜惧怕玩这样的游戏,提问问题的人总是有千奇百怪的问题要问,令你阻挡不住。 但是有时候真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才上场三轮,她就抽到了一个小A,而提问者竟是许慕白。 舒宜还在担心对方会给她提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许慕白却慵懒随性地望着她,唇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既然是老同学,我也不为难你。就问个简单的问题——你的初恋是谁?” 舒宜诧异,“啊?” 许慕白的视线紧锁住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就随便问问,看看我认不认识他。” 舒宜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也回答得很干脆:“我没有初恋。” 听到舒宜的这个回答,在场的人有人惊讶,有人质疑。 “没有初恋是什么意思?” “舒美人还没有谈过恋爱吗?” “那有喜欢过的人吗?” “不是吧,一一长得那么漂亮,声音又好听,怎么会还没有男朋友?” “我可以毛遂自荐……” 菜菜将这个要毛遂自荐的男人挤开,搂住舒宜的肩膀:“我跟你们说,我们一一很厉害的。你们看得见的优点都不是什么优点了!我告诉你们哦,她可是只超级学霸,大学里考试年年拿第一、拿奖学金,现在在单位里年年拿优秀工作者,她还是S市的金牌婚礼主持人……她眼光高,一般的男人她看不上。” 舒宜觉得自己快被夸到天上去,她不由有些好笑:“菜菜你喝多啦。” 菜菜满脸认真,“本来就是嘛,你又温柔又贤惠,我从未见过比你还好的人……” “好,下一轮。”许慕白低头理牌,低垂的眸子含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游戏还在继续,歌唱还在继续。 夜渐渐深了,舒宜的生活向来规律,刚才又和他们闹了一场,此刻她已经困得马上就要睡过去。明天是周五,她还要早起上班,此刻她几乎撑不下去:“菜菜,我就先走了啊……” “别嘛~难得大家一起玩。”菜菜喝醉了,脸蛋红扑扑的,拉着舒宜的手不乐意放。 “要回去了?”许慕白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站在她的身旁,“我正好有点事要回去,不如送送你吧?” 舒宜不想麻烦别人,摇了摇头:“不用,我打车就好。” “让他送让他送,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也怪不安全的。”菜菜半眯着眼睛,嘱咐了许慕白几句,“许少你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家啊,否则我饶不了你。” 郝明也附和:“一一你家住得不远,让慕白送吧。” 舒宜也不好坚持,“那谢谢了啊。” “走吧。”许慕白冲着舒宜偏了偏头。 舒宜跟着许慕白从KTV出来,外面的世界很安静,唯听得冷风在耳旁猎猎而过。舒宜将脖颈里的围巾紧了紧,一步一步地跟在许慕白的身后,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 脑中突然有什么闪过,明明他们是第一次相识,她却莫名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走在前头的许慕白突然转过头来,五官棱角分明,很是好看:“慢慢吞吞地走在我身后偷窥我做什么?” 舒宜一噎,快步走上来。 车就停在前面不远,他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随后绕到驾驶座上。车子启动起来时,他突然朝她靠过来,好看的侧脸近在咫尺。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息,洁净好闻,如夏日里青草的香气。 舒宜有片刻恍神,随即瞳孔骤然紧缩,猛地往后退,“你干嘛?” 他似是瞧出她的紧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安全带。” “我自己来……”舒宜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扯安全带,却不经意覆在他的温热的手背上,又慌慌张张地放开。 许慕白眼中含笑,勾起唇畔,低头替她将安全带系上:“老同学,你以前不会这样毛毛躁躁。” “我们……”舒宜现在脑海里仍旧对他没有半点印象,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一个叫做许慕白的男孩。 “S一中,你在四班,我在二班。” “原来是同校校友。”舒宜认真地点点头,像是在解释什么,“那个,我可能有点脸盲。” “呵呵。”许慕白有些自嘲地笑笑,启动车子往前行驶而去,“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你只是不屑于记住罢了。” 车里一时之间寂静无声,舒宜想反驳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车内的气氛显得尴尬,两人一路无话,直至许慕白将车停在舒宜的小区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舒宜柔声和他道了声谢,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只不过中控锁被锁上,她根本就打不开车门,“那个……” “还记得我的名字么?老同学?”许慕白尾音上扬,言语之中带着明显的戏谑之意。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地叩了一下。 舒宜尴尬不减,“许、许慕白,车门……” 许慕白眸光微闪,抿着唇嗯了一声,伸手打开中控锁。 “那我先走了,再见啊。”就在舒宜的手触到车门的时候,她的左手臂突然被人抓住。舒宜怔住,疑惑地转过头,车内的灯光在这一刻突然亮起来。 一直处于黑暗的舒宜面对突如其来的光线,不由闭了一下眼。 “你不是脸盲么?”许慕白浅浅地勾起唇角,略往前靠近一些,黑眸直直地望着她,“所以现在我给你机会仔仔细细地看看我,免得下次见到又不认识我。” “啊?”舒宜一愣,视线在他的脸上极快地掠过,带着躲闪,“我记住了。” 他蹙起眉头,眸光深深。他的手指收紧并未放过她,语气强势而不容拒绝,“你连看都没看我,又如何记得住我?” 他似有些恼,似又不是。在这种迫人的视线下,舒宜整个人都是懵的,却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她性格娴静喜静,可主持婚礼时,她能够面对众人侃侃而谈,调动全场气氛。面对相熟的朋友时,她能疯能玩,也开得起玩笑。但是她似乎从来没有尝试过和一位异性单独、近距离地相处。 此刻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的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了。他不松手,她便依言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的暖气开得足,她有点头晕目眩,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脸逐渐在发热。 毕竟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有魅力还紧盯着她看的男人是她之前从来没有碰过的事。这是张好看的脸庞,俊颜清隽,眉目如画。她的视线描绘过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他的五官无一不精致。她觉得再这样看下去,他的脸几乎能够在心头烙印下来。 “记住了。” 她认真不敷衍的态度愉悦了他,许慕白微挑眉梢,漆黑的眼中含着笑意,“真记住了?” 舒宜点点头。 “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无视过。”他轻笑,松开她的手臂,“留个联系号码吧,万一你又忘记我,我还能提醒你一下。” “呃……”舒宜停顿了一些,下意识想拒绝,还是尴尬地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不会的。” 他冲她挥手,一字一顿:“再见,舒宜同学。” 舒宜终于从车里下来,寒风迎面吹来,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脖颈里黏糊糊的,她有点儿热。 她回家洗完澡,才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什么睡意,脑海里都是那张俊美倨傲的脸庞,似笑非笑,还仿佛带了三分不甘,三分恼。 她突然想起什么,将搁在柜子里的高中通讯录拿出来。这本通讯录里记录她高三时全校师生的联系方式。她直接翻到三(2)班,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许慕白,后面附有他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许慕白,她的校友,仅隔一个班的同学。 她失笑。他认得她,她却对他没半分印象,也难怪他觉得她无视他。然而她整个高中时代都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做广播,她闲余的时间几乎都在找美文,找音乐,写稿子。她真的太忙了,忙得没有太多时间太多精力去注意多余的人和多余的事。 唯有忙碌才会让她忘记家中的烦心事。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世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家人,一种是无关紧要的人。 或许许慕白说得对,所谓的脸盲,只是没有花费力气去记住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 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并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遇上了就是一辈子,逃不开,避不了。 周一傍晚,舒宜才下班不久,正在料理台前处理晚餐的食材。 门铃声此刻急促地响起,她将门打开,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酷酷地倚在门口。他的皮肤白皙,几乎透明,脸上不带任何情绪。他身上斜背着一个深色的单肩包,手里提着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 舒宜看清来人,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惊讶:“阳阳?” 对方是她高中老师的儿子蒋阳,他斜她一眼,微抿着唇脸有些许不耐道:“怎么跟慢羊羊似的?” 舒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他:“我在洗菜。” 蒋阳嗯哼了一声,轻轻地喘了一口气:“什么破楼,六层楼也没个电梯,快让小爷我进去。” “这儿好歹是我的地盘,再啰嗦赶你走了。”舒宜嫌弃地瞪他,还是后退让他进来。 蒋阳毫不客气地坐下,随意地将背上的单肩包搁在一旁。他喜欢喝甜味的饮料,家里只有原味牛奶,舒宜拿了一瓶给他。他自顾自地喝了两口,然后把袋子里的饺子和熟食拿出来,“我妈做了些饺子,我今儿回了一趟家就顺路带来。你弄熟,一半蒸,一半煎。” 舒宜眉眼微扬:“好。” 舒宜拿了饺子去厨房,想起如今和蒋阳相处的模式,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还真是——和平。 蒋阳的母亲方老师是她高中时期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舒宜家境不好,父亲又好赌,高三那一年家里时常有人过来逼赌债。方老师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窘境,周末时便常常以补习的名义带她回家,给她开小灶。到了临近高考那段时间更是让她住在自己家里,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好吃的。 蒋阳当时正在上初二,处于青春叛逆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家里来了生人,他左右看不过眼,没少找她麻烦。 比如她坐沙发上时,他会冷言冷语地走过来戳戳她的肩膀,“喂,这是我的位置”。或者在她吃饭的时候,会阴着脸,“喂,你拿了我的碗”。 再比如方老师做了什么好吃的,他会表示自己胃口好全部端回自己的房间,虽然事后并没有吃完,偶尔遇见方老师不在家,他还会故意在她隔壁的房间大声放音乐、打游戏。 她明知道他在找茬,因为对方老师的感激,她对他未曾有半点气恼。她得知他数学成绩不好,还主动请缨给他当家教。当时他估计是特别不耐烦她,板着脸,挑着眉头地冷冷地看着她,“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她当时就摊了摊手,笑眯眯地回他:“阳阳,别闹小孩子脾气。” 他噎住,恶狠狠地瞪她,“不许这么叫我。” 她坚信万物相生相克,对于蒋阳这样的性子,以柔克刚最好。虽然后来他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却也不再时时刻刻针对她。 舒宜回想起这些往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饺子很快就出锅了,她尝了一下味道,脸上流露出一抹疑惑。她最熟悉方老师的厨艺,这个味道不对,这并不是方老师做的饺子。 蒋阳听到动静,从客厅挤到厨房,洗净手后,将碗筷以及酱油醋都摆放在桌上。他在桌前坐定,用筷子敲敲碗:“小二,快点上菜。” 舒宜无语地扯了扯唇,这个“小二”并不是他随便叫着玩的,这是他给她取得绰号。他也不知从哪得知闺蜜称她为一一,偶尔淘气起来便一口一个“小二”地唤她。不过在这些方面,舒宜也懒得与他计较。就像她跟着方老师叫他“阳阳”,明知他反抗,叫顺口了也懒得改。 舒宜将饺子和熟食端上桌,蒋阳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塞入口中:“嗯,味道还不错。” “是还不错。” “因为馅料都是我炒的啊……”蒋阳说得面不改色,眼睛却不看她,“所以算我做的吧。” “怪不得。”舒宜了然地点点头,随即脸上又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我竟不知道我们大少爷什么时候竟这么能干?” 她认识蒋阳并不是一天两天,他向来信奉“君子远庖厨”,在家里别说炒菜,连厨房都不怎么进。这饺子的味道虽说比不上方老师所做,馅料也是诚意十足,或许蒋阳除了画画,在厨艺上也极有天赋。 蒋阳眼眸带笑,得意地咧唇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那当然,你不知道的事多得去了。” 舒宜想,或许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他转了性子。这顿饭吃完,蒋阳竟还要帮她洗碗。不过舒宜没让,她得知他等会儿还要回学校赶画,就让他赶紧走。 蒋阳坐在沙发上抱着温暖的玻璃杯一口一口抿着舒宜给他泡的枣茶,似乎并不想走,“其实,那幅画也不急于一时。” “行啦,哪儿能让大少爷做这种活儿啊,您这双手可是拿画笔的。”舒宜在厨房里洗碗,又探出头看了他一眼,“天色也不早了,你穿那么点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冻着。” 暮色沉沉中,他望着她纤瘦的背影轮廓,长睫下的黑眸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感情。他也唯有在她背对着他时,他才敢这样看她。 他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好。” 难得晚上有空闲的时间,蒋阳离去后,舒宜下楼在小区里散了会儿步。等她回来,竟发现沙发上有蒋阳遗落下来的钱包,里面有包括身份证银行卡等各种卡和几百块现金。 舒宜忙给蒋阳打电话,电话是打通了,可没有人接。 S大离她住址并不远,舒宜围了围巾,拿起钱包直接就过去了。她不知道他的宿舍,不过他晚上要赶画,势必会在画室。舒宜同样毕业于S大,自然是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美术学院的画室。 她远远地就听到里面传出男孩子的嬉笑声,凭借声音判断出其中一个就是蒋阳。画室的门半虚掩着,有一束光线从里面透出来。 舒宜轻轻推开门,看到里面的场景,整个人吓了一跳。里面只有两个男孩,一个男孩子拿着画笔坐在画板前,而蒋阳则弯着腰,双手强势地捧着他的脸不许其动弹,两人的唇近在咫尺,马上就要亲到一起:“啊,我亲爱的公主,你好美,我好喜欢你……” 舒宜微弯着身子僵在门口,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她的脑海里突然就闪现出“基友”这个词,就在前不久,菜菜还打电话过来问她,“一一,你知道boy的复数形式是什么?” 她随口就回:“boys。” “不对,是gay。”菜菜笑嘻嘻地解释给她听,“两个男孩不就是gay吗?” 两个男孩……gay? 蒋阳的眼皮一跳,微侧过脸看到一脸石化正处于冥想中的舒宜。他从未想过她会出现在这里,他兀地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绷紧,眼底戏谑嬉笑之意统统消失。他站直了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惊惶无措地看着她,“舒宜,你不要误会。” 舒宜干笑一声:“不会,不会。” 蒋阳又连忙解释了一句:“我们闹着玩的,不是你看到那个样子。” 坐在画板前的那个男生顺着蒋阳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气质干净的女孩子。她的半张脸都埋在鲜红色的围巾里,衬得皮肤雪白,一双杏眼明亮而清澈。他的视线在蒋阳和舒宜的脸上徘徊了两秒钟,一时起了坏心,一把拉住蒋阳的手,满脸深情地看着他,“哦,我亲爱的王子,不要停……” 蒋阳微恼地甩开他的手,“吴亦然,你药别停,滚开。” 被称为吴亦然的男孩子吸了吸鼻子,仰起头来一脸伤心地看着他,“我亲爱的王子,你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吗?说,她是谁!” 舒宜的唇角抽搐了一下,这怎么一副谴责负心汉的戏码,这个画面太美她都不敢看。 “滚!”蒋阳脸上密布乌云,漆黑的眸子全是怒气。他快步走出来,扯着舒宜的臂弯往走廊深处走,他嗫嚅了一下唇,重申了一句,“我们真的就是闹着玩。” 舒宜失笑:“你不用解释。” 蒋阳似乎更生气了,涨红了脸,“我喜欢女孩子,绝对没有特殊癖好。” 舒宜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舒宜并不怀疑这点,不过似乎自她认识蒋阳以来,他并没有交过女朋友。 蒋阳见舒宜沉思,以为她不信,停下来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她,“他刚才说自己不敢和喜欢的女孩子告白,我就教他这个方法……” 舒宜恍然大悟,唇边的笑意更深:“大少爷不错嘛,还能教人家这个。” 蒋阳眉头紧拧,随即他又琢磨着不对味,什么教人家这个,搞得他经验很足似的。不过这种事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他索性不再提头。他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舒宜从口袋里拿出他的钱包递过去,“喏,你的钱包落我那儿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是吗?”蒋阳拿出手机一看,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我请你吃夜宵?” “不必。”舒宜摇摇头,她向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弄得太晚了。” “舒宜……”蒋阳叫住她,她疑惑地回头看他,他想了半晌竟找不到留下她的理由,“那我送你出去。” 第3章 婚礼 周二下午,舒宜提早下班来到星之梦工作室。 “星之梦”是一个主持人团队,团队里都是一些富有经验的主持人。舒宜在前年被学姐介绍到这个团队,去年年初又正式拿到高级礼仪主持人资格证,而后在这方面一直顺风顺水。中间通过团队参加比赛、活动,或接婚礼主持,偶尔也会参加一些慈善晚会或大型活动的主持。 因为要拍摄最新一年的宣传照,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气质温婉脱俗。她穿着一身杏色长裙,浑身线条流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而甜美。 第一套宣传照拍完,就到了用晚餐的时间。舒宜这才发现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菜菜打过来的。 舒宜以为有急事,连忙回过去:“菜菜,你怎么了?” 菜菜的声音不像往日那么轻快,听起来有些沉闷:“一一,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好紧张啊怎么办?” 舒宜轻笑出来,“这有什么好紧张的?郝明和你认识三年,你不是很早就很期待这场婚礼么?” “我一直都想穿着洁白漂亮的婚纱,嫁给心爱的人。可我忍不住就是紧张,我怕婚后的生活不会像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典型的婚前恐惧症么? 舒宜柔声哄道:“你明天要早起,不如早点休息?” 菜菜果断拒绝:“不要,我要见你。” 舒宜沉吟了一声:“我现在在星之梦拍宣传照。” “那我去找你,我打车过去十分钟就到了,应该不会打扰你的吧?” 舒宜无奈地笑:“好吧。现在是晚餐时间,我去对面的‘芷韵’等你,你吃过饭没有,我先点餐。” 菜菜开心地笑起来,“一一,你最好了。” 舒宜和摄影师、团队打过招呼后,直接在长裙外面套上一件长款外套就过去了。她在‘芷韵’找了个位置坐下,翻看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她才翻了两页,眼前晃过一个身影。 “这么快?”她抬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怎么是你?” 来者竟是许慕白,面容俊美,眉目熠熠生辉,宛若带着灿烂光华。他触及到她的视线,神态自若地在她面前坐下来。舒宜微张着唇发呆,他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抿着唇不说话,仿佛在测试她还是否记得他。 “许慕白,又见面了。”舒宜率先打了声招呼,“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一个朋友……碰见你真巧。”许慕白浅浅地勾起唇角,视线却直直落在她的脸上,眼眸幽深。舒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逃避似的地低下头来。 她本就是个清秀干净的女孩子,精致的妆容更添加一分天然的妩媚,长睫下一双眼眸水润,亮得惊人。 许慕白目光沉沉,唇边的笑意未减,问得很不经意,“相亲?” “什么呀?”舒宜失笑,“我在拍宣传照。” 许慕白似有不解:“宣传照?” 舒宜稍做解释,许慕白才终于明白过来:“所以,你现在的工作是做婚礼司仪?” “婚礼司仪是我的兼职。”舒宜微微一笑。 许慕白看着她:“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与从前相比,你变化得倒并不多。” “嗯?” “一一……咦,许少你怎么也在这儿啊?”菜菜及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当她看到舒宜对面的许慕白时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她的视线在舒宜和许慕白的脸上来回巡视了半晌,“这是什么状况?” 许慕白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抬眼望着舒宜,“要吃点什么?” 舒宜还未说话,菜菜大大咧咧地坐下来,一副星星眼的样子,“许少你要请吃饭吗?” 许慕白微微颔首:“好。”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菜菜翻看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好几个菜,点完之后,她又装作不好意思地扫了许慕白一眼,“许少,明天的红包不会少吧?” “不会。” 在上菜过程中,菜菜的视线又朝着许慕白移:“许少您这个大忙人怎么会来这儿?” “过来和朋友谈点事。”许慕白简单地解释,又看向舒宜,清冷的神色渗入一丝微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老同学,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哦,这样……”菜菜也看向舒宜,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呼道,“一一,你今天真漂亮。” 许慕白淡淡地开口:“的确。” 舒宜眼皮跳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菜菜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微微一皱,也不说话。 气氛一度沉默。 就在此刻,许慕白的手机突兀地响起。他面色微顿,起身去接。片刻后他回来,薄唇轻启:“单已经买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用餐了。” “再见。”舒宜冲他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啊。” 等到许慕白离去之后,菜菜发扬了她一贯的八卦精神,用力摇晃着舒宜的手臂,“快说快说,他是不是在追求你……从那晚他送你回家之后?” 舒宜呵呵一声,满脸无语:“你在开什么玩笑?” “本来就是嘛,你们是高中同学,久别重逢就是缘分。人家现在一定拿着这个幌子来追求你了,对不对?” “什么呀,我们从前只是校友而已,我对他根本没什么印象。” 菜菜握着舒宜的肩膀,满脸不可思议,只差用力摇晃她了:“你居然脸盲到这种地步,这样一张校草级别的脸都能忘记?” “你还不知道我?”舒宜只差举手对天发誓,“刚才我们纯粹碰巧遇见。” “嘁,少来了。就算是妾无情,郎也是有意。我才不信许少那番说辞,什么和朋友谈事情,谁敢让他等?再说了,芷韵茶厅虽然消费高,在本市也算是小有名气,但也只能算是中等消费场所,许少怎会到这里来谈事情?”菜菜快速接上,“更离谱的是!我第一次见他对我这么和颜悦色,你要知道我从来都是被无视的!我这不是沾了你的光是什么?不、不对,我还是被无视的那个,他虽然在跟我说话,但是从头到尾都是在看你!” 舒宜瞪了一眼菜菜:“别乱晃把我发型弄乱了,我等下还要拍照。” 菜菜抬手压在她的胸口,嘿嘿地笑:“让我感受一下你有没有怦然心动?” 舒宜无奈地拍开她的手:“没、有!” “没有也好。许少是真心长得帅,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这样认为。”服务员在这个时候上了柠檬茶,菜菜端起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不过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舒宜捧着杯子好奇地问了一句,“是吗?” “有钱人家的孩子嘛总有点毛病。”菜菜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又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看向舒宜,“我前年下载了一个App软件,你还记得么?” 舒宜想了半晌,点点头,“那个交友软件?” 当时菜菜和郝明还只是普通朋友。菜菜厌烦了相亲就下载了一个国内比较知名的相亲交友软件——“知心”。 菜菜点点头:“我在那个软件上碰到了他。” “啊?”舒宜仔细地听下去。 菜菜解释道:“上面的头像都是本人照片,虽然是一个侧脸,我也确定是他。” 舒宜有听说过“知心”,上传的头像都要经过审核,基本都是真实照片。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所以,你们一早就认识?” “唔……”菜菜眼神闪烁了一下,并不看舒宜,只是垂眸盯着手中的杯子,“那个照片……照片跟现在相差蛮大的,他应该认不出我。” “然后呢?” 菜菜支吾了一声,继续说下去:“别看他平时酷酷拽拽、气场十足的样子,隔着网络啊,那内心……是极为流氓。” 菜菜“荤素不忌”,能让她觉得流氓估计一定真流氓。菜菜的意思舒宜已经大致明白,许慕白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表面上瞧着像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背地没少在网络上勾搭女人,或许还做出不少令人不齿的事。 菜菜见舒宜并不在意,不禁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反正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是一个德行,你要把持住,千万不要被他的好皮相迷了心智。” 舒宜噗嗤一声笑了:“放心,我不是那么重色的人,没有你花痴。” 舒宜和菜菜是大学同学,大学时菜菜就没少花痴系里长相好的男生。毕业后,菜菜去地方的电视台当记者,每回在电视台里见到什么明星帅哥,或是外出采访碰到长相好的男人,都要给舒宜打电话,哇哇哇地描述上半小时,典型一外貌协会主义者。 “一一,我现在特花痴你。”菜菜撒娇靠在舒宜的肩膀上,抬眸看着精心修饰过的漂亮面孔,眼底熠熠发光,“每次你一打扮,我的视线都舍不得从你脸上移开。你没看到刚才许少看你的眼神……跟我是一样一样的。” “你快吃菜吧!”舒宜倒并不觉得许慕白看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她只归结于他的眼睛过于迷人,眼神过于深邃,很容易令人沉溺其中罢了。她戳戳菜菜的脑袋,“吃完后你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要做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让每个人都对郝明羡慕嫉妒恨。” “对!”菜菜握住拳头点点头,心中的那点烦忧莫名地散去了。 舒宜娴静安然,做事面面俱到,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味道。每回她觉得情绪低落,只要舒宜在身边,即便只是听着她的声音,便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菜菜的婚礼次日在奥利斯五星级大酒店举行,舒宜一下班就赶往婚礼现场。 婚礼现场由策划师们手工制作,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到极致。整体布局以紫色系为主,营造出庄重不失浪漫的气氛。天花板上开启了水晶灯,折射出无数璀璨光线,透过如轻烟般的薄纱,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红地毯两旁摆满昂贵的鲜花,颜色艳丽,芬芳怡人。 宾客还没有到齐。婚礼督导正安排着最后一次彩排,与新郎新娘沟通着在红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远处的角落里,伴娘和伴郎们似已经彩排完,正聚在一起玩自拍。 舒宜来得匆忙,去洗手间调整了一下。待她洗完手抬起头时,发现镜子中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是许慕白。 他安静地伫立在旁,眉宇之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笑容极浅:“老同学,又见面了。” 舒宜的视线与镜子中的他交错在一起,眼底涌起一丝波澜。身为伴郎的他身着黑色正装,这样严肃的穿着在他身上并不显单调死板,反而平添了几分随性自然,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宇昂轩。 “你好。”他实在太高,即便舒宜穿着高跟鞋,他居高临下看她时,仍旧给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漆黑的眸中闪过一抹浅笑,缓缓吐出一句:“要不要合个照?” 这个要求并不为难人,在以往婚礼中,舒宜习惯别人找她合照。但是这一刻,当她面对淡然自如、气场十足的许慕白时,她竟莫名地觉得紧张。这种紧张源自于什么,她自己也弄不清。她沉默半晌,有些不确定,“在这里?” “有什么关系?”许慕白打开手机中的相机软件调到自拍模式,长臂举高。他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蹙,“你的表情怎么那么僵?” “会吗?”舒宜冲着屏幕一看,她的表情的确像是受到了惊吓。她马上调整好状态,唇角含笑,纤长睫毛下,笑眼弯弯。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镜头里你都只有半张脸……”许慕白自然而然搂在她的肩膀上,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舒宜还没有反应过来,随着“咔擦”一声,两人的合照已经存储在手机屏幕当中。在那短暂接触的那一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逼近她,舒宜脑子里闪过四个字——衣冠禽兽。 她莫名地觉得愠怒,只是她还未有所动作时,许慕白及时地收回了手,“好了,我先出去了。” 舒宜还来不及说什么,许慕白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建议你补个妆。” 舒宜怔了一下,这才瞥到镜子中的自己正习惯性地咬住下唇。她以为许慕白已经离去,便从化妆包拿出唇彩补色。 “其实这张照片没有拍好……”他低沉的嗓音骤然在她耳旁响起,舒宜吓了一跳,连带着右手一抖,口红在在唇角划出一道浅浅的线。 “怎么这么不经吓?”许慕白有些好笑地弯起眼眸,修长白皙的手指突然抚上她的唇角,替她轻轻擦拭唇边多余的唇彩。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又恍若带着缱绻缠绵,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亲昵。 舒宜僵在原地,整张脸连同脖子都情不自禁红了。她的脑子莫名空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因为太过着急,穿着高跟鞋的脚莫名地扭了一下,身子不稳朝旁边摔过去。 “小心。”许慕白及时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舒宜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扑倒了他的怀里。 舒宜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想要直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头发缠在了许慕白衣服的扣子上,“啊……我的头发。” 舒宜生怕太过着急乱了发型,只能僵着身体靠在许慕白的身上。一时之间,她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脸上的温度灼热得发烫,向来稳重的她此刻着急得都快要哭了。 “我来解。”许慕白垂眸看了一下她的表情,唇角微勾。他慢条斯理地将缠在自己扣子上的头发解开,“好了。” “谢谢。”舒宜飞快地站直身体,闷闷地说了一句谢,然后背过身去对着镜子快速地处理好唇边的妆容,匆匆往外面走去。 许慕白站在原地,望着她纤细的身影,眼底的笑意越发浓烈。 宾客渐渐到场,舒宜手握话筒站在台上,脸上带着轻快明媚的笑意。悦耳动听的声音通过音响在整个会场扩散开来:“尊敬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光临。今天是郝明先生和蔡智慧女士喜结良缘的大喜日子,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所有的嘉宾向他们致以最真诚的祝福和最热烈的祝贺……” 婚礼正式拉开序幕,伴郎团和伴娘团正式登场有一个简单的表演。底下突然发出一阵异动,几乎全场女性的视线都聚集到许慕白的脸上,“好帅啊,那个伴郎好帅啊……” 舒宜心想,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啊。只要有一张好看的脸,不管去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若是此刻新郎与他站起一起,必被他抢去所有光芒。不过某人并不自知,仍旧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他的视线突然若有似无地朝她这个方向飘过来,舒宜脸上笑意未减,却是默默地挪开视线不去看他。 良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正式进场。 舒宜在主持婚礼方面富有经验,对每一个环节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游刃有余,她的台词精准,渲染能力又强。在精良制作的视频和她的动人解说下,新郎新娘的爱情故事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明明整个婚礼仪式在之前就彩排过多次,可在正式婚礼上,菜菜和郝明都热泪盈眶,紧紧地拥吻在一起。 婚礼仪式结束,两位新人被带到房间里换装准备敬酒。然而婚礼现场欢愉气氛丝毫不减,舒宜身为主持人,还为大家表演了一段模仿秀,引得众人大笑不已。此刻的她,神色生动,面部表情眉飞色舞,与往日里的她判若两人。正如菜菜所说,舒宜就是个矛盾综合体,在她的身上完全可以看到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婚礼策划流程本就就很有意思,表演、游戏、抽奖活动令人目不暇接,舒宜的主持更是起到助推波澜的作用,将整个现场的气氛都调动起来。 当然大家最关注的还是抽奖环节,新郎和新娘出手大方,奖品设置种类颇多,一等奖更是设置了三台最新款的苹果机。 在一轮轮游戏过后,三台苹果机也都被幸运的嘉宾领走,大家的眼中羡慕有之,失望有之。 就在大家以为今晚的奖品已被抽光时,舒宜像是变魔术一般手上多出一个小巧的紫色绒毛盒子:“现在我的手里还有最后一份神秘大奖,是新娘挑选了很久的礼物。” 舒宜小心翼翼盒子打开,一条精美的铂金镶钻项链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细小的碎钻在灯光下熠熠发光,散发出璀璨的光芒,看得出价格不菲。 “这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项链,设计者给它取了一个十分浪漫的名字,叫做‘甜蜜的吻’,想来在场的每个女孩子都渴望带走它。当然若中奖的是位男士,您可以将它送给你心爱的妻子、亲爱的女朋友,或者心仪的女孩。” “哇!好漂亮!” “好想要!” 底下惊叹声连连,离舞台坐的近的女孩子已经被这条造型独特的项链所吸引,纷纷希望幸运之神能够降临到自己身上。 之前菜菜和舒宜打过招呼,最后一个重量级大奖请她的领导S市电视台陈台长上来抽奖,所以舒宜在这个抽奖过程中并没有搞什么花头。她直接请陈台长上台致辞,并请他在红色抽奖箱中抽取中奖卡号。 令舒宜倍感意外的是,陈台长公布中奖号码之后,拿着中奖卡片来兑奖的人竟是 ——许慕白。 许慕白迈着修长的双腿沉稳地朝着舞台走来,白皙的俊颜在朦胧的光线下轮廓分明,几乎令现场的女人失控。他的唇角噙着一抹笑,神色沉稳淡然,并没有因为中奖而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舒宜在心中惊叹:运气真是好爆了! 舒宜校对过他的抽奖卡后带领着大家鼓掌,脸上笑意浓浓:“这位伴郎先生今天真的很幸运哦,请问您拿到这个奖最想和新郎新娘说点什么?” 许慕白接过舒宜递过来的话筒,淡声道:“新郎是我的好朋友,我祝愿他和他的妻子百年好合,伉俪情深。当然,我亦非常感谢他,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嗯,中奖。” 许慕白从舒宜的手中接过精美的盒子,他并不着急下台,而是将盒子打开,项链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尖上缠绕,竟有一种相守相依的味道。 底下再次出现异动,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送给女朋友吗?” 舒宜俏皮地眨着大眼睛:“看来底下许多嘉宾都很好奇呢。不知伴郎先生方便透露一下,准备将这份礼物送给哪位幸运的女孩子吗?” 有大胆的女孩子已经在台下尖叫:“我,送给我吧。” “伴郎好帅啊啊啊,我们做朋友吧。” 许慕白的眼睛很明亮,他对着话筒,对答如流,“我准备将它送给一位特别的朋友,她——也在现场。” 哇!现场再一次爆发出尖叫声,一个英俊好看的男人总是能够轻易地引起话题。大家都很想知道,具有这样颜值的男人会爱慕怎么样的女子。 舒宜还没有反应过来,许慕白却回头抱住了她。周身被他洁净的气息包围,舒宜脸上的笑容僵住,她被许慕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她的长睫微颤,整个身体紧绷,很是无措。 许慕白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反常,缓缓松开她。他垂眸看她,总是清冷的眼眸中含着笑意。他从她的眼中读出了警惕,抬头揉揉她的脑袋,“刚才的事不要同我计较。” 他的眉宇舒展开来,像一幅浓淡相宜的山水墨画。舒宜对上他的视线微微顿住,那充满宠溺的眼神令她觉得自己被他这样看着,心都要化了。 “好浪漫!” “好登对!” “司仪,你快表示一下啊!” 各种尖叫声此起彼伏,舒宜的大脑彻底死机。今晚的大奖——叫做“甜蜜的吻”的这款项链,居然带在了她的脖颈上,那闪耀的光亮几乎绚烂了她的眼。可她此刻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第一次,站在台上的舒宜失态了。 许慕白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条项链很衬你”就下台了。 舒宜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从四面八方望过来的暧昧眼神,片刻后才缓过神来。 “看来今天有幸运女神降临在我身上呢。”舒宜眨着灵动的双眸,一脸感动的样子,“感谢这位伴郎先生,等婚礼结束后一定请你吃饭。” 众目睽睽之下,舒宜不好反驳别人的好意,只能以欢快的语调含糊地将这段小插曲带过去。 新郎此刻携着换好新装的新娘入场,菜菜换了一身中国红拖地长裙,配上红宝石首饰,华丽而不失庄重。新郎和新娘一桌桌向宾客们敬酒,婚礼已经接近尾声。 最后一个节目由本市知名乐队进行演出,舒宜报幕完毕也放松下来。她本想找许慕白归还他的“大奖”,正好有宾客过来向她要联系方式,对方表示很喜欢她的声音和主持风格,希望可以预约她为婚礼主持。 舒宜送走这些宾客之后,一转头才发现许慕白已经消失不见,想来是有事,先行离场了。这个时候婚礼现场冷清了不少,菜菜正和几个伴娘拍合照。舒宜本想委托菜菜将项链还给许慕白,菜菜却是不肯:“他一个大男人要项链做什么?你就当中奖的人是你呗。来,我们今晚还没有合照呢,茄子……” “……茄子。” 舒宜回到家已是晚上11点多。她先前穿着礼服不方便携带手机,如今才发现手机里有不少短信和微信。 其中一条短信是许慕白发给她的:“关于你说请饭的话,我记住了。” 舒宜怔了半晌,回道:“谢谢你。” 对方快速回了一条:“改日见。” 舒宜这才发现蒋阳给她的微信留了好多条信息。 “在不在?” “舒小二,你到底在不在啊?” “周六晚上有一部新电影要上映,要不要一起看?我这里有一堆票,看不看,看不看,看不看?” “看到请回答,否则我就把票转赠了。” 下面还附有电影票照片,是即将播映的《盗囧》,里面有她很喜欢的一位明星。舒宜翻看了一下日历,周六并没有接什么活,晚上应该是空闲的。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很忙,能够闲下来去看一场电影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电影院就在S大里面,她过去也很方便。 舒宜回了他一个字:“好。” 对方很快发了一个OK的表情:“慢羊羊,周六见。” 周六傍晚,舒宜用过晚餐之后去了S大。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虽然已经毕业三年,不过仍旧很怀念在这里上大学的日子。 看着大学里朝气十足的学生,她都觉得自己老了,所以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红色的斗篷,看起来年轻而靓丽。 蒋阳早就在门口等她了,还真是凑巧,他穿了一件V领针织红色外套,里面搭配着白色的衬衫。 他皮肤白皙,这样的颜色很衬他,显得青春而张扬。可能是学艺术的缘故,他对于穿衣有自己的风格,每次看都特别养眼。 他看了舒宜一眼,眉梢微挑,“你怎么走得这么慢,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 “这不是六点半才开始吗?”舒宜有点心虚地看了一下表,“现在才六点。” 蒋阳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还要去买点吃的啊。” “嗯。”舒宜穿着平底鞋走跟在他的旁边,他180的个子将她完全碾压。她扯了扯他手上的料子,“你冷不冷啊,穿那么点?” 蒋阳唇角轻勾:“刚打完球,热死了。” 舒宜感叹:“年轻就是好。” “搞得你好像很老似的。”蒋阳嗤了一声,又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眼,“放心,你看起来像我妹妹。” 舒宜笑起来,眼角舒展:“不错哦,我们家少爷也懂得赞美人了。” 这一段路并没有路灯,显得有些暗,蒋阳并不看她,唇边的笑容深了些许。他带她去了一家奶茶店,要了两杯原味奶茶和一些舒宜喜欢的小吃。舒宜理所当然地要拿钱,蒋阳抬手将她的手拍开:“我的地盘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舒宜失笑:“我进S大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 蒋阳收敛目光,有些不悦地瞪她一眼,“谁是小孩子了?” “我来付吧,你还是个学生。” 蒋阳眉头微蹙,语气有些阴沉沉:“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好在钱的数目不是很大,舒宜也不跟他争。 校园很大,两人去了电影院,他们观影的这个场次已经在检票了。 《盗囧》这部戏之前宣传足,大家对它期望值高,因此影院几乎满座。这是一部笑点十足的戏,不过开场三十分钟,大家已经多次哄笑出声,舒宜手捧着奶茶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舒宜刚想拿出来看看,突然觉得肩膀处一沉。她愣了一下,才发现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枕靠在她的肩膀上。 他似乎睡得很熟,有轻微的鼾声,呼吸暖暖地吹在她的脖颈处。舒宜偏过头来看他,昏暗中她只能朦胧地看到他好看的脸部轮廓,她本想将他推开一些,终究还是不忍心,僵着身子不敢动,或许他昨晚又熬夜赶画了。 蒋阳喜欢看动漫,好莱坞大片,像这种国产的电影、文艺片他极少看,她突然想起他以前说过一句他一进电影院就容易睡,原来这是真的。 舒宜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不爱看电影还来凑什么热闹。 电影很好看,前半部分搞笑,中间又虐点十足,配上大气磅礴的音乐,令人感动不已。电影最后二十分钟,蒋阳似乎是睡醒了,含糊地打了个哈欠。 他淡然地坐端正,又凑过去,贴在舒宜的耳旁道:“好看吗,都放了什么?” “很好看啊。” “这个男的之前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啊?” “谁让你不好好看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舒宜将手里吃剩的半包薯条塞到他的手里,小声说,“快吃,快软了。” “哦。”蒋阳吃了几口,又往舒宜的嘴里塞了几根。 舒宜张嘴吃了,见他又要往她嘴里塞,不由小声警告他:“我已经吃饱了,你自己吃。” “好。”蒋阳眉眼上扬,唇角愉悦地勾起。 他见舒宜不经意地动了动手臂,眼底笑意渐浓,抬手在她的肩膀上一阵轻捶:“被我压麻了?” 舒宜摆摆手:“没有没有,别动。” 电影放映完,两人从电影院里出来。才走到门口,身后有人拍了一下舒宜的肩膀,舒宜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上次在画室里见过的那位男生,吴亦然。 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一脸愉悦的笑意:“嗨,美女,又见面啦。” 蒋阳皱眉瞪他,“把你的爪子移开。” 吴亦然可怜兮兮地望着蒋阳,“亲爱的,有了新欢就忘记旧爱了吗?” 舒宜不由笑起来:“阳阳,对同学要友爱。” 蒋阳冷嗤一声,莫名地不想理她。 “我要告状!阳阳对我们一点都不友爱,今天下午都警告我们晚上别跟着他,原来他是偷偷来跟小学妹幽会去了。” 蒋阳双手握拳,愠怒地看着吴亦然,太阳穴突突地跳。 舒宜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什么呢,我是他姐姐。我都毕业快三年了。” 吴亦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姐姐,姐姐好,姐姐好。” 舒宜还想说什么,发现蒋阳已经转身离开。电影散场,往影院门口挤的人很多。舒宜和吴亦然匆匆告别之后,快步跟在蒋阳身后,终于在电影门口拉住他的衣袖,“走慢点,都跟不上了。” “谁让你腿短。”蒋阳轻哼了一声,脚步倒是慢下来。 舒宜抬眼看他,昏暗的灯光下,他板着张脸,脸部的线条紧绷着,似有些不悦。舒宜认识他多年,完全包容他无理取闹的脾气,“这么大的人了,又闹什么孩子脾气?” 蒋阳眉头紧蹙,冷冷地哼了一声,“谁闹孩子脾气?” “谁答我谁闹孩子脾气。” 他别过脸去:“嘁。” 舒宜见他不再皱着眉头,和颜悦色道:“你大少爷的脾气要收一收,你那个朋友还是很可爱的嘛,你们上次还不是很友好?” “你……”蒋阳一想起上次那一幕,生怕舒宜多想,又有些郁闷地闭上嘴巴。 舒宜不解地问:“难道闹什么矛盾了?” 蒋阳凉凉地看了舒宜一眼,瞳孔微缩,闪过一丝恼意。她的关注点和他完全不同,她完全不懂他为什么生气。他抿了抿唇,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无法解释。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令人觉得无力。 他没好气地说:“去吃夜宵。” “什么?” “我饿了,陪我去吃夜宵。” 这不是刚吃过么,不过舒宜也没拒绝:“……好吧。” 蒋阳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吃完夜宵以后,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送舒宜回去,“下次还有免费的票,我再请你看。” “好啊。”舒宜突然想到什么,“你周末不回家?” “明早回去一趟。”蒋阳顿了顿,“你来不来,我妈上次还说许久没见过你了。” “来的。”昨晚方老师还与她通过电话,说想跟她商量件事。 次日一早,舒宜去了方老师的家。方老师和她的丈夫蒋岳轮正在包饺子,在舒宜的记忆中,他们夫妻俩都是很温和的人,一直很恩爱,从未红过脸。舒宜笑着朝他们打了招呼,“方老师,蒋叔叔。” “你来啦。”方老师见舒宜进来,满脸温柔,“我早上做了莲子羹,你尝尝味道。” “不用。”舒宜见方老师要站起来,忙道,“我刚吃过早餐,等一会儿再吃好了,我先帮你们一起包饺子。” 说着舒宜洗了手坐到他们旁边来,帮着一起包饺子。 “这怎么好麻烦你的。”方老师笑着,倒也没拒绝。她早就把舒宜当做家里人,没跟她客气。 方老师随口提起:“小宜,最近工作忙不忙?” “前段时间挺忙的,最近倒还好。” “你一个女孩子,也不要太辛苦了。房贷的事不要紧,方老师这儿有钱,你要是不够只管和我要。” 蒋岳轮也接了话:“是啊,你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做司仪,这多累。” 方老师夫妻俩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心对她好。 舒宜的父亲在她大一时因病去世,他死后不久,债主再度上门讨要赌资。她家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除了爷爷留下来的老房子。她找不到可以依仗的人,面对这群地痞无赖,她只能忍住悲伤,咬牙卖掉她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 这几年她坚持做婚礼司仪这份兼职,除了成为幸福的见证者和传递者之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又有点俗的原因,红包够大。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渴望一个家,即便它仅仅只是个空荡荡的房子。 她刚准备买房子那会儿,方老师当真是拿出了大半的积蓄给她,虽然最后被她拒绝了。想起这件事,舒宜至今都是感动不已,她柔声道,“放心吧,方老师,蒋叔叔,钱够用的。” 方老师手上不闲,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小宜,你现在有交往的男孩子吗?” “还没呢……”舒宜垂下眸,不由笑了笑。两份工作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她鲜少往这方面想。 “就知道你,一心忙着工作,也不知道为自己的事打算。”方老师微微一笑,“我这儿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你要不要看看?” 舒宜吃惊地看着她:“嗯?” “这个后生是我同事的儿子,比你大上两岁。他读得金融,如今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年薪三十来万。他小时候我就认识,如今长大了模样高大帅气,我瞧着挺好……” 方老师还没说完,蒋阳从电脑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微嘲,“妈,你干好本职工作就行,没事当什么红娘?” “啧。”方老师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懂什么,我这是在做善事。小宜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下来。” 蒋阳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胡乱按着遥控器不屑道,“做什么善事,不就是跟那些无聊妇女一样喜欢八卦喜欢牵线呗。” 没人听出来,此刻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她清楚,方老师也懒得理睬他的唱反调,只是问舒宜,“我那同事你也认识,就是教历史的江老师,你还记得吗?” 江老师是一中的历史教研组组长,她虽没教过舒宜,舒宜却是记得她的,挺和善的一个人。她点了点头,“记得。” “江老师的儿子李茂啊?”蒋阳冷嗤了一声,“妈,你什么眼光,这样的人怎么叫好?” “怎么说?” 蒋阳只觉得胸口有点闷,使劲地想着关于李茂的事,“他小时候不是来过我们家么,小霸王一个,那么大岁数了还跟我抢东西,被我揍过一顿,你们忘啦?”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方老师并不放在心上,都是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小孩子难免不懂事,如今看起来成熟稳重。” 蒋岳轮也点点头,“人还是要处处看才知道。” 蒋阳嗤了一声,眼底暗沉沉的,“这人花心,脚踏几条船,还爱炫耀。” 方老师有些不悦,“你又知道。” 蒋阳有些不耐烦,皱着眉,“你爱信不信。” 方老师将信将疑,看了一眼蒋岳轮,又看了一眼舒宜,“这……” 舒宜倒是并不在意,她只是感动方老师像母亲一样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她冲着懒懒靠着那儿的蒋阳道:“阳阳,你要闲着没事,过来一起包饺子呗。” “没兴趣。”蒋阳干巴巴地回了她一声,频繁地变换着电视频道。他的眉宇蹙起,神色黯然,他现在很烦躁,却又无处纾解。 “上一次的饺子……”舒宜想起上次蒋阳给他带的饺子。 “算了,包就包呗。”他大声而飞快地打断了舒宜的话,想想又甩了手中的遥控器,洗净手一起包饺子。他并不想被她知道上一次的饺子他是从别处买来的。 他包得馅儿太多,形状又丑,缝都合不上。舒宜失笑,将他做好的那个拿来重新加工了一次。 对于蒋阳的反常,方老师有些惊:“今天真是天下红雨。” 蒋阳敛着眉目,胡乱捏了一个饺子塞在舒宜的旁边,然后看着她重新包好。 舒宜仔细地将饺子缝捏好,放在他的面前,“你馅儿放太多了,很容易破的。” “我乐意。” 方老师忍不住笑,“你就是来捣乱的。” 饺子包得差不多,方老师起身去下饺子。舒宜要进厨房给方老师打下手。方老师没让,柔声细语道:“你去玩,你叔叔今天下厨给你们做鱼给你们吃。” 方老师的厨艺很好,而蒋叔叔最会做鱼,舒宜想想那味道都有点儿馋。舒宜推辞不过,也就出去了。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她的心里却暖洋洋的,这里很温馨,其乐融融的,有家的感觉,她很喜欢。 舒宜坐到沙发上,蒋阳也坐过来,他碰碰她的手臂,“我妈这人就喜欢瞎折腾,你不用理。那个李茂你不要见,真的。” “嗯。” 蒋阳以为她敷衍他,“你别不信,我认识他。他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这样的降伏不了他。” 舒宜难得见到他认真的样子,微挑了挑眉梢:“我是怎样的?” “老实、木讷、傻透了的那种。容易相信人,会被人蒙蔽,会被骗。” 蒋阳皱着眉头一口气说了许多,舒宜哭笑不得,敢情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城府极深,经历过不少事,你就是只无害的兔子,你们完全不在一个段数。”蒋阳咳了一声,“反正感情这回事,靠缘分的,要耐心等一等。再说了,现在谁还去相亲啊,那么老土的事,真正优秀的人都不会去相亲的。” 舒宜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顺着他的意:“是啊是啊,我们少爷懂得真多。” 蒋阳冷哼了一声:“是你笨。” “是、是,是我笨。”舒宜凡事都喜欢让着他一些。 蒋阳:“……猪!” 舒宜掰着指头数着:“你说我是笨猪,是慢羊羊,是傻兔子,我都有点不明白我究竟是什么动物了?” 蒋阳顿时被逗乐:“反正什么傻你就是啥。” “不对,慢羊羊是你啊,慢阳~阳~” “……滚。” 舒宜一直呆到晚饭后才回去。蒋阳与她同路而归,他一路上都垂着眸,很沉默的样子。他有什么都写在脸上,高兴时眼睛很亮,生气时眼底带怒,却极少像现在这样深沉。 舒宜感觉到他的反常,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挺拔秀气的鼻梁上,“谁惹我们家大少爷不高兴啦?” 蒋阳抬眸看了舒宜一眼,深沉地看着她,莫名地有些恶狠狠的味道。随即眸光微微敛起,他慢慢地吐出一个字,“你。” “好吧好吧,是我不好,大少爷你别生气啊。”舒宜微微含笑,柔声哄他。不过她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从来不会去惹他不开心。 “……” “好了,我到了。”从公交车里下来,舒宜冲着他挥挥手,“你也早点回学校,晚上别熬夜。” “舒宜。”他直呼她的名字。他定定地看着她唇边的微笑,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潇洒地转过身去,“走了啊。” 他转身回校。天色已经暗下去,道路两旁的路灯还没有亮起。他越走越远,身影逐渐被夜幕笼罩,舒宜看着他高瘦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有些萧索。 舒宜回到家中,刚拖了会儿地,就收到菜菜给她发来的信息,“一一,今天的《超级星期天》你要记得看。” “您这是在度蜜月呢,怎么还记得这事?”如果没有记错,菜菜和郝明现在已经在巴厘岛度蜜月。 记得菜菜刚进这个栏目组时,并没有出境的机会,不过她每次都会提醒舒宜看这期节目。后来她有了镜头,更是一到时间就打电话提醒她收看,久而久之,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每个周日晚上八点舒宜都会准时收看《超级星期天》,这已经成为了她一个习惯。 菜菜有些急,直接发了语音,“有小鲜肉啊!!一定记得看啊啊啊!不说了我要去泡澡了,你努力看,替我多看看那个小鲜肉几眼呐!” 舒宜无奈地笑。她稍微整理好房间,正好差不多八点,她就坐在电视台前收看《超级星期天》。 近期有一部关于青春初恋题材的电影《初爱》即将上映,先前剧组到S市为新片宣传造势,栏目组也特别邀请了几位主演。 节目中不仅有各种挑战赛,接力赛等互动环节,还有真心话和大冒险。各位主演在节目中吐露自己那段最青春、最甜蜜、最酸涩的初恋。 在大冒险中,主持人更是问女主角杨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方不方便现场给他打一个电话?” 现场自然是一片掌声和尖叫。 平日里在屏幕里总是演高冷角色的杨嫣先前提起初恋那段往事倒是云淡风轻,如今电话拨通,才说了一个“喂”字,便一度哽咽说不出话来…… 许是节目效果做得好,配上舒缓感人的音乐,让人十分动容。 节目播放了大半部分,主持人作势擦擦眼角的泪光,“初恋梦幻而美好,真是让人感动。那你的初恋呢?” 镜头一转,就是菜菜手持带有S台台标的话筒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扎着马尾辫,精神十足、笑容甜美地冲观众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菜菜,我现在站在S大对面的街上……” 在一段开场白之后,镜头锁定到一位时尚的姑娘身上,菜菜跟过去:“你好,我是《超级星期天》栏目的记者菜菜,想对你做个采访。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后面有不少的受访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初恋刻骨铭心,令人尝遍酸甜苦辣,却仍旧向往那最青涩的时光。 许是经过剪辑的缘故,大多的受访者都愿意给初恋打电话。时过境迁,打通电话的人有些忐忑不安,而打不通对方电话的人脸上露出失望,镜头下自然而然流露的表情令人感动。 就在舒宜看得津津有味时,却在镜头里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他微偏着脸庞,五官精致漂亮,侧脸线条流畅。 是蒋阳,他很上镜,很阳光很帅气。他穿着浅蓝色毛衣,背着单肩包,双手随意插兜,耳朵里戴着耳塞。直至菜菜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摘下一只耳塞,微微偏下头,眼底含有疑惑和迷茫。 “你好,我是《超级星期天》栏目的记者菜菜,想对你做个采访。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他飞快地回答,“记得。” 听到他这句答案,舒宜这才惊觉,她心目中那个任性的小少爷已经长大了,到了交女朋友的年纪了。不过也是,都已经大三了。她有些了然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他的反常,原来他最近频繁情绪化是因为……女朋友? “她是你的现任吗?你方便现场给她打一个电话吗?”。 舒宜看着镜头中的他,怔忪片刻,抿着唇道:“不太方便。” “那方便谈一下……” 蒋阳看了一眼镜头,似乎明白过来,匆匆留下一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逃之夭夭。 最后一个镜头落在他的背影上,他走得有些远了,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电话。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背景音乐《同桌的你》在这个时候响起,有点伤感的感觉。 他的背影定格,逐渐模糊显得落寞而忧伤。屏边的右边打出一连串的字:你心目中最美的那个女孩,你是否还记得她灿烂的笑容…… 舒宜看着画面时,心思微动,脑海里莫名地想起什么,只是这种想法很快就消散了。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节目接近尾声,舒宜还沉浸在这首歌中,她突然有点好奇被他爱过的女孩子长什么样子。 此刻,舒宜电话响起来,她本以为是菜菜又犯花痴,拿起来一看竟是方老师:“喂,方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小宜,刚才的《超级星期天》你也看了吧?” “看了。” “最后那个受访者是阳阳吧?” “就是他。”舒宜低低地笑,“挺上镜的,真帅。” “这孩子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就恋爱了,我都不知道。”方老师有些八卦,又有些不满,“那女孩子长什么样,你知道不?” 舒宜又笑:“我也和您一样好奇呢。” “哎,不提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哪有什么定性。我现在倒是担心你,女孩子婚姻大事可拖不得。我刚才跟你叔叔商量了一下,白天和你说的那个李茂小时候脾气是挺不好,我什么时候再探探。你叔叔刚才倒是提醒了我,他堂哥的儿子挺不错,国外留学回来,如今在一家国企里工作,能力也够强。”方老师将这个人的条件给舒宜说了一遍,“这孩子我们看着他长大的,挺温顺的一个人。我也说不好合不合适,见见还是要的,多见才有对比,是吧?” 他们事事为她着想,她心中一片温暖:“谢谢方老师。”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一小姑娘总是一个人,我心里放不下。”方老师也叹了一口气,舒宜父母不在,这孩子对自己的事又不大上心,这些事她得为她张罗起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彼此道晚安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舒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工作快三年,一直主持别人的婚礼,却忘记自己也是单身。对于婚姻大事,其实她并不着急,也算不上有多么憧憬。不过方老师的好意她是一定要领的,或许碰上有缘人也说不准。 第4章 相亲 方老师给舒宜介绍的相亲对象叫蒋陌。舒宜与蒋陌互换了电话号码后,将见面时间约定在周六中午。 这是舒宜人生中第一次正经八百地相亲。在此之前,也有人给她介绍过相亲对象,不过她总是太忙,便拒绝了。 菜菜得知此事后很开心,她结婚后最期待的事就是舒宜能够早点嫁出去。既然是方老师介绍的,自然还是挺靠谱。她认真地嘱咐舒宜:“一一,不管结局如何,明天你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惊艳四座。若是彼此看对眼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万一没有看对眼,也不给对方话说。” 舒宜笑着应了:“我知道。” “啊啊对了,上周五的节目看了吧,那个小鲜肉好帅有没有!” 她再次提这件事,舒宜又无奈又好笑,她实在不知如何与她说,你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小鲜肉就是方老师的儿子。 “我看了一次回放,再次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 舒宜遇见蒋阳时,他还是个青涩少年,长相稚嫩,她见惯了这张脸,并不知道如今长开了的他,对女性的杀伤力有多大。 周六中午,舒宜仔细打扮了,去了和对方约好的地点——Jean’s。 提早五分钟到是她的习惯,所以此刻还未到约定好的时间。她观察四周,对方应该还没有来,她先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温热的水。 舒宜低头看手机时,突然被一个身影笼罩住。她以为是蒋陌到了,微抬起眼,一张熟悉的清俊脸庞跃入她的眼帘,眉眼如画,面露倨傲。她的脸上流露出错愕,怎么会是许慕白? 许慕白云淡风轻地冲她微微一笑,“许久不见。” 舒宜以为相亲对象就是他,脑子微微一动便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对方叫蒋陌,是蒋叔叔的亲戚,与许慕白并无多大关系。 不过他出现在这里也真是巧。 舒宜浅笑,礼貌道:“你好,许久不见。” “不介意我坐这里吧?”许慕白微扬了扬眉,在她面前的沙发坐下来。 此时离与蒋陌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舒宜脸上终有为难:“我……” 许慕白望着她,目光深沉而清冷:“我前段时间出国一趟处理一些公事,走得匆忙,并没来得及与你联系。不过那顿饭我一直都记得。” “我也记得。”舒宜自然是记得,她向来都记得别人对她的恩惠。他赠她本属于他中的奖,她欠他一顿饭,这还是她在众人面前亲自允诺的。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明明是平静的叙述,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不允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他对话的时候有些不自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看她的时候似乎总是含着微微的怒。 “对不起啊。”舒宜小声回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要见一个朋友,所以……” 许慕白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今日不似上次拍宣传照那样画着浓妆,只是画了一个精致的淡妆,眉眼细致温柔,气质宁静淡雅。微卷的发,松松垮垮地盘上去,很可爱很随性,几缕发丝垂落脸庞两侧,平添了几分妩媚。 他神色微动:“原来是相亲。” 他半眯起点漆般的黑眸,舒宜竟一时有些无措,不过她没有否认。 “这也好。”许慕白轻笑了一声,声音极其好听。舒宜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他继续道,“我替你一起相相,你要知道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是最准的。” 舒宜微咬下唇,满脸犹豫。 他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唇边挂起一抹浅笑:“你放心,我会坐得离你们稍微远一些。” 舒宜对这次相亲本就没有抱太大期望,不过是想着认识一个新朋友而已,心里也并没有起多大的波澜。但此刻,许慕白坐在不远的地方,她的余光能够感受得到他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她莫名地有些坐立不安。 没过一会儿,有人进来了,是蒋阳。 舒宜看着蒋阳径直朝她走来时,心中的想法是:这见鬼了么?她不过相个亲而已,怎么那么多熟人替她相看? 蒋阳在舒宜对面坐下,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盯着她半晌,唇紧紧地抿着,眼角下垂,满脸阴郁。 “嗯?”蒋阳不说话,舒宜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蒋陌不会来了。”蒋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即视线又有点躲避地看向别处,按下服务铃。 “……” “他……你还没吃午餐吧,我们边吃边聊。”Jean’s是算是本市中高档的消费场所,晚上生意火爆,中午倒稍显冷清。服务员比较清闲,马上就过来了。蒋阳无视舒宜的疑惑,低头点了一堆的菜。 只有两个人,吃不了太多。舒宜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见蒋阳点了不少,便将他面前的菜单合上:“够了。” 服务员离去之后,蒋阳故作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他没有来,你会不会不高兴?” “这到不至于。”没有太大的期待,自然不会有多少情绪在里面。况且,连约好时间都不能出现的男人,舒宜对他是没什么好感。 “这事是这样的……” 就在蒋阳要解释的时候,许慕白从另外一边缓步走来。他眸光幽深,似有点不高兴,又似不是,他的唇角却微微上扬,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老同学,跟弟弟在吃饭?” 舒宜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他不该不会以为她骗他,故意拿相亲的事搪塞他吧。 蒋阳对有人突然打断他的话表示不满。他偏头打量来人,对方身材颀长,容貌俊美。蒋阳自小学画,总是能清晰地记住万物百态。面前这个男人他有印象,他很快在记忆库找出这张脸,是他——那个夏天背着舒宜回来的男人!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怎么是你?” 许慕白勾起唇,脸上的笑容似乎浓了一些:“好久不见,小弟弟。” 舒宜吃惊,视线在两人脸上徘徊,“你们认识?” 蒋阳不说话。 许慕白淡淡一笑。 他第一次见到蒋阳是在高考后举办谢师宴的那个晚上。 那晚,许慕白回去的路上意外碰见了同样独自回去的舒宜,望着她被校服包裹着的纤瘦身影心跳骤然加快。他鬼迷心窍地跟在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膀,唤她:“舒宜。” “嗯?”她似是吓了一跳,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待她回头看见他,唇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黑眸在昏黄的路灯下亮得很。 他的心几乎被她的笑容融化,有些结结巴巴地问:“你……认识我吧?” 她还是笑,眼角上扬,笑容很灿烂,让人一直暖到心里:“……嗯。” 他很开心,跟着傻笑,眼中只有她的笑颜和她身后灿烂的星空。他是2班班长,虽然与他们4班隔着一条走廊,但是两人有许多交集。比如班干部开会的时候,比如英语口语比赛的时候,比如数学竞赛辅导的时候…… 他上前与她并肩走,假装不经意地问:“家里没有人接你回去吗?” 她似乎愣了很久,眸光暗了一下,仍是笑:“我想吹吹风。” “真巧,和我一样。”他暗自欣喜,觉得这是缘分。 他们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微风徐来,飘来阵阵栀子花香。他们的身影被路灯拖得老长,时而又重叠在一起,恍然有一种缠绵的味道。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安安静静不知道在想什么,静美如瓷的脸庞在灯光下影影绰绰,令人心动。他心里七上八跳,他喜欢她,他突然想讲给她听。 青春期的大男孩,毕竟还生涩。他莫名地涨红了脸,咳了一声:“舒宜,你决定上哪所学校了吗?” “嗯。” “和我一起去B大好不好?”他的声音很轻,莫名地紧张,又坚定,“听说你的估分很高,绝对能上的。” 每次模拟考,他们的名字几乎都排在学校的前十,想要上理想中的大学一定可以的。 “好啊。”她的声音脆脆的。 “真的吗?”热血瞬间上涌,许慕白的脸上露出狂喜。他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有她唇边无邪的笑容。他的胸口闷闷地发烫,有什么在心尖不停地缠绕。 她还是笑:“真的。” 他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说出了那句在心头搁了许久的话:“舒宜,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藏在心里那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他的呼吸变得紊乱。 “好啊。”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却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 幸福来得过于突然,他的心脏猛烈地跳起来,几乎从胸腔里跳出去,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许慕白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他浑身热血沸腾。他想要高兴地抱住她,又生怕唐突她惹她生气。他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故作沉稳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却忍不住越扩越大。 最终,他还是大着胆子牵了她的手:“我们说说话吧。” 她没有拒绝,仍由他牵着她的手。旁边就有一条长椅,他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长椅的两旁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影斑驳地落在她的脸上,他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只知道紧握着她柔软的手,掌心里黏黏糊糊,湿湿潮潮。 “你原先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他真的是太高兴,又轻轻地笑起来,“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路上有个伴,相互照应,挺好的是不是?” “你以后要学什么专业?嗯,不管什么专业都好,反正我们都在一起。” 许慕白第一次和她聊那么多的话,也不知道应该聊什么。他的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他断断续续地聊着他们的未来,以及他的憧憬。 他说了许多话,口都讲干了,突然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得到她任何回应。 他再转过头去,发现舒宜已经睡过去了。长睫下,双目紧闭,她睡得很安静,连呼吸都是轻轻的。 许慕白看着她这个样子,有点恼,又点无奈,又觉得好笑。不知道他先前说得那些话,她听进去了多少,不过也没有关系,他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以后会对她好。 夜渐渐地深了。他没有叫醒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摸她的脸,皮肤光滑细腻,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他将她背在身上沿着街道往前走。他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他也不想知道,也压根没有想过她的父母会不会担心。这个时候他的头脑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心跳还在砰砰砰地跳,他只想这样背着她,背一夜都好。她趴在他的背上,头歪在他的肩膀上,发丝缠绕在他的脖颈处。她的呼吸暖暖地喷在他脖颈、侧脸带着淡淡酒气,还有属于她少女的沁香。 他的心慢慢安静下来,这是一种很满足的心态。 就在前方的转弯口,一个少年突然朝他冲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他看起来很小,满脸的青涩,脸皱着,有点怒气冲冲的样子:“放下她!” 许慕白望着这个比自己要矮了一头的男孩,很是不悦,“你谁啊?” 他不答反问,眼底愠色不减:“你是谁?” “我是他男朋友。”口气充满骄傲。 男孩怔了许久,一字一顿冷冰冰道:“我是舒宜的弟弟,你把她交给我就好。” 许慕白从回忆中拔出头绪,面前这个男孩子眼中的眼神与初次见他时是一模一样的。他当时不太懂,如今才明白,这是占有欲。 不得不说,许慕白对这位弟弟喜欢不起来,他不喜欢这样赤裸裸的眼神。后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起那个夜晚,总觉得是这位弟弟对舒宜施了魔咒,否则她怎么对他毫无印象——他的女朋友就这样飞走了。 “一起坐吧?”既然相亲对象是来不了,舒宜招呼许慕白坐下。 “好。”许慕白也不客气,在旁边的空位置坐下来。 舒宜生怕点的菜不够,又招呼服务员拿了菜单来,蒋阳不悦地瞪了舒宜一眼,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舒宜不明所以。 许慕白接过菜单,又问了舒宜的口味,点了几样。服务员收走菜单之后,许慕白看了舒宜的脖颈一眼,仿佛是找到了一个话题,微微扯唇:“那条项链怎么不带,不喜欢么?” “啊?不是,只是……很少带东西而已。”这倒是实话,冬天穿那么多,带着项链也很容易被忽略。 他似是想到什么,语气熟稔:“也是,你以前就不怎么爱打扮。” 蒋阳绷着脸,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见舒宜神色正常,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随意地聊了几句,服务员上了一盘糖醋排骨。许慕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舒宜的碗里,而同一时间舒宜也夹起一块放进蒋阳的碗中。 蒋阳自然而然地夹起塞进嘴巴。 许慕白忽然笑起来,笑容炫目又危险:“你还挺疼你弟弟的。” “谢谢。”舒宜冲他微点头,随即道,“他爱吃甜食。” 她和蒋阳认识时间太久,相处时间也长,她了解他所有的喜好。她向来懂事,又很习惯照顾身边人。舒宜并不喜甜,又不喜欢浪费,所以碰到自己不喜欢的而恰好蒋阳喜欢的,就会不住地往他的碗里夹。她素来习惯,也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 蒋阳莫名地觉得生气,连带着胃口都没有了。他很反感舒宜一次一次地在别人面前提起或承认他是她弟弟,明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明明他对她…… 蒋阳伸出筷子将舒宜碗里的糖醋排骨夹走了,自顾自地吃了,冷冷地冲许慕白道,“她不喜欢吃糖醋。” “是么?”许慕白浅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舒宜有点尴尬:“我也不是完全不吃的。” 蒋阳呵了一声,有些阴测测的味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连拒绝都不会吗?” 舒宜扯了扯唇,也不知道蒋阳这性子随了谁,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全然写在脸上。 下次她应该说说他,那么大的人了应该圆滑一些。 菜一盘一盘地上,好像大家都吃得不太多,也不是很尽兴,舒宜把它归结为彼此关系不熟。许慕白用餐仪态优雅,对每样菜都浅尝辄止,他对她的事更感兴趣:“最近工作忙不忙?” “最近还好,可以稍微偷懒一下。” “所以这两天都有空?” “不是的,晚上市中心有个少年联欢晚会,我担任主持。” “你现在站在台上淡然自若,我却一直记得你刚上高中那会儿挺腼腆。”许慕白用餐纸擦了擦唇角,轻笑着,“那时你不敢上台唱歌。” 舒宜停顿了一下,定定地看着许慕白,好似想起了些什么。 许慕白迎上她的视线,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温柔的笑,“你站在学校的桂花树下一遍一遍地练,后来还抱着树哭嚎,说自己不想上台。” 舒宜咳了一下,被他笑的脸都红了:“你胡说,我哪里有哭嚎,我那是痛心!” 高一时的音乐课,音乐老师每节课都安排部分同学上来唱歌,既活跃气氛,也当做本学期的考试内容。快轮到她的时候,她每天都要练上个几十遍。然而试唱给室友听时,她们照样会哈哈大笑。 她们说,上帝为你打开门,却关了窗。他赏赐了你一副甜美的嗓子,却夺走了你的乐感,舒宜你跑调跑到姥姥家了,回不来了。 真是令人泄气啊。 那天下午第一节课就是音乐课,她见四周无人就躲在桂花树下练习,最后仍然唱得跑调,但是她已经唱得没有感觉了,不由冲着树捶了几拳,有些狂躁,“啊啊啊啊,不唱了行不行!我不想上台,也不想唱歌啊啊啊!” “这位同学,唱不好是你的错,树是无辜的哟。”一个明晃晃的笑容从桂花树的后面出现在她面前,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这个人在这里究竟呆了多久,她都不知道。 怪不得他记得她,她却不记得他。她当时尴尬得要命,不敢多看他,惊慌失措地跑掉了。原来那个人是许慕白。 记忆中少年那张脸已经完全模糊,不过此刻她突然记起那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 许慕白望着舒宜那茫然无辜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对他的记忆少得可怜。 舒宜恍然大悟,有些呐呐:“原来我们那时候说过话。” “你这记性……”许慕白也不多做解释,很快转移话题,“我记得你当时主持的一档节目叫做杏雨梨云。” “你竟还记得?”舒宜有些吃惊,青春的回忆在脑海里涌现,有点兴奋,“杏花如雨,梨花似云,名字很文艺,我当时很喜欢。你也听吗?” 许慕白无声无息地扯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在教室里写作业就顺便听听。你选得歌还蛮对我胃口。” 他不会告诉她,每个周二周三的下午五点半,打完球的他会准时出现在教室听她的广播节目。他喜欢她的温柔悦耳的声音,就像喜欢她这个人一样。 舒宜抿唇笑,眼睛亮亮的:“为了选那些歌,我费了不少功夫……” 两人毕业于同一个学校,不管之前是否有过交集。毕竟是同级学生,如今聊开来也有许多话题,比如S中的传统,某个特别严苛的老师以及食堂的菜色,提及往事,两人相谈甚欢。 蒋阳是S一中的美术特招生,虽与他们同校,不过毕竟隔了好多届,竟一句话都接不上。他紧绷着脸缄默不语,脸上全是不快,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你再多吃点,还有很多菜。”舒宜见桌上还剩下大半的菜,不由往他的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多吃两块。” 蒋阳没动,抬头迎视她,神色淡淡:“这里的糖醋不好吃。” 他现在根本就吃不出味道。在蒋阳眼中,他是舒宜最亲的人。她高三那年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他家。后来她父亲去世,卖了房子,每年寒暑假她基本也住在他家里,直至她去年买了房。而他也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后来希望她永远不要搬出去。 “应该不会啊。”糖醋算是这家招牌菜,上次听菜菜说味道很不错。 蒋阳眉宇之间流露出一分不耐:“吃好了吗,我们走吧。” 舒宜看看时间,确实已经不早,她晚上有个主持,下午还要赶过去化妆以及简单的彩排。她从包里拿钱,冲着许慕白道:“这顿我请。” “不算。”许慕白意味深长地微笑。 舒宜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蒋阳已将服务员招过来,将五张整百递上去。 服务员礼貌地冲着蒋阳微笑:“您好,这桌已经结过账了。” 蒋阳眉头微皱。 这个时候许慕白微抬倨傲的下巴,漆黑的双眸中透着一股高贵冷然,他冲着服务员不疾不徐地吩咐了一声:“你和厨师说一声,糖醋排骨的味道还要改进,这位客人并不喜欢。” 服务员恭敬地鞠躬:“是,许先生。” 舒宜的神色流露出一抹惊讶。 蒋阳目光沉沉,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他将钱放在桌子上,冲着舒宜道:“我们走吧。” 他快步走出去,舒宜飞快地和许慕白道了别也跟了出去。她快速地从自己包里拿出五张一百递过去:“快收起来。” 蒋阳甩开她的手,薄唇抿紧:“你这是做什么?” “你一个月零花钱才多少,经不起你这样大手大脚花的。”舒宜柔声道,“否则你到了月底要喝西北风了。” 蒋阳见舒宜要把钱塞回他的书包,他脸色一沉,怒气更甚。他握住舒宜的手腕,力气大得根本不容她拒绝:“我已经能赚钱了,下次还可以请你吃更好的。” “好好好,你已经能赚钱了。”舒宜知道他常常接活来做,却一直以为他就赚个零花钱。她生怕打击他的自信心,也顺着他的话说,“但是你现在还是学生,我已经工作了啊,这顿先我付了,以后等你工作了再你请我。” “你能不能不要将我当孩子哄?”蒋阳有点不耐,微扬的眼梢带着凌厉。 “我差点都忘记我们大少爷已经长大了。”他向来倔强,不过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还是决定先把这个大男孩哄住,“既然长大了,就不要发小孩子脾气,对不对?” 望着舒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蒋阳不由地更郁闷。 舒宜笑嘻嘻道:“你把钱收好,明天请我看电影行不行?” 蒋阳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没好气:“最近又没好看的电影。” “那以后有好看的电影再请我看啊,还请我吃薯条好了。”舒宜见他有所松动,就顺势把钱塞回他的书包里。 舒宜拍拍他的书包,刚要跟他告别,不由想到什么又拉住了他的书包:“对了,那个蒋陌怎么回事?为什么是你来了?” 蒋阳表情一滞,这个时候他已经忘记跟舒宜置气了。他沉吟了一声,飞快地说道:“他其实有女朋友,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不过家里不同意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舒宜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辞。 “他不好跟家里人交差,就让我出面跟你谈。”蒋阳眼光突然一顿,回头对舒宜道,“我先回学校了,回头有好看的电影找你。你下午还有事吧,路上小心。” “好,路上注意安全。” 舒宜话音刚落,就见蒋阳飞快地朝着一个不远处男生跑过去,一把勾着他的肩膀就走。舒宜难得见到他和同学勾肩搭背友爱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正巧她想上的公交车来了,她就上去了,并不知道蒋阳和他那位“好友”说了什么话。 人行道旁的大树后,温暖的阳光从树叶间洒落下来,洒下满地金黄。 “喂,你没事跑过来干什么?”蒋阳满脸不悦地瞪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年轻男子。 “我说堂弟,你会不会太过分了?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么着是吧?”此刻被蒋阳勾住肩膀的正是蒋陌,他的堂哥,也是今天本来要和舒宜相亲的男人。他长得和蒋阳有三分像,皮肤白净,五官端正,他唇边带着几分戏谑,“你搅黄了我的相亲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凶巴巴地来质问我?她就是舒宜吧,长得温婉大方,正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你敢喜欢试试?!”蒋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蒋陌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好啊,我去跟婶婶说。” “你!”蒋阳气呼呼地瞪他,勾着他的脖子更紧。随即微咧开笑容,微眯着眼睛,“亲爱的哥哥,以后我必对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嘁,你少跟我玩这一套虚的,脖子都要被你扭断了。”蒋陌转了转眼珠子,“要不这样,你就送我两本画册吧。” 蒋阳别过头:“不要。” “上一次见过你的画作实在是惊为天人呐,啧啧啧,我那两个外国朋友都看呆了。如此了得画技自然要多画出来给人欣赏对吧?再说,也花费不了你多少时间啊?” “滚开!” “我今天不出现,你知道我要冒着多么大的风险吗?”蒋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做出一副被伤到的样子,“算了,要不我还是打个电话跟舒宜好好解释解释。” 蒋阳咬牙切齿,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你敢?” 蒋陌嘻嘻一笑:“就两本画册,给不给?不给我给她打电话了啊。” “好了,我知道了。”蒋阳不耐烦地应下。 晚上,市中心的体育馆举办少年联欢晚会。 孩子们的表演精彩绝伦,气氛浓郁。舒宜倒是挺喜欢这样的活动,主持轻松又过足了眼瘾,享受了视觉盛宴。 晚会结束之后,舒宜匆匆地换好装。她才刚从后台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舒宜。” 舒宜呼吸一滞,一回头竟意外地碰见了正在打电话的许慕白。似乎当你认识一个人之后,他就会频繁地、不经意地出现在你的世界。 他身形挺拔,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那样好看,令人赏心悦目。他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穿着粉色小公主礼服,脸儿圆圆,额头上贴着花钿,看起来活泼可爱。 许慕白挂了电话朝她走来,舒宜好奇地看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接我的侄女儿,豆豆。” “姐姐好。”小女孩扬起笑脸,甜甜地唤她。 “豆豆好。”舒宜对小小的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微笑着弯身和她打招呼。 豆豆笑嘻嘻偏过头看向许慕白,眨着狡黠灵动的大眼睛:“叔叔,带姐姐一起走,爸爸说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 许慕白眼底渗出浅浅笑意,有些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我是叔叔,她是姐姐?那她要叫我什么?” “嘿嘿嘿……”豆豆捂着唇不好意思地笑,像只可爱的小老鼠。 豆豆和舒宜的家在两个方向,舒宜本不打算麻烦许慕白。不过豆豆已经主动牵住她的手,软糯糯地开口:“姐姐,这么晚了还是让叔叔送你吧。” “上来。”许慕白笔直站在车门口,冲着她轻轻地偏了一下头。 他眼神坚定,舒宜不好拒绝,就和豆豆一起坐在车后座。舒宜小时候帮邻居带过孩子,对哄孩子也专门有一套。不过一会时间,她和豆豆已经聊得很开心。 豆豆人小鬼大,软乎乎的身子靠在舒宜的身上:“姐姐,我好喜欢你哦。你做叔叔的女朋友吧?” 舒宜失笑,刮了豆豆的鼻子:“小朋友不可以管大人的事哦。” 豆豆咯咯咯直笑:“就要管,你和叔叔看起来很般配哦。” “没有啦。”舒宜有些哭笑不得,“我们没可能啊。” 舒宜还会说完,前方传来许慕白低沉温润的声音,云淡风轻,又含着一丝笑意,“我未娶,你未嫁,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豆豆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着头。 舒宜浅浅地弯了一下唇角,像是玩笑,又似认真:“许少的未来有很大的可能性,而我目标单一。” 她说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许慕白的眼眸幽深冷冽,他骤然一言不发,车厢里安静下来,气氛有点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靠边停下,车子不远处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豆豆隔着车窗兴奋地叫了一声:“爸爸!” 豆豆飞快地打开车门跳出去,又回头冲着舒宜和许慕白摆手:“叔叔,姐姐再见哦。” 舒宜冲着她挥挥手,“豆豆再见,慢点儿走。” 豆豆被她的父亲接走之后,舒宜才将车门关上。 “下车。”许慕白突然出声,语气清冷。舒宜兀然抬起头,触碰到他那双漆黑漠然的眼睛,不由发怔,他的眼底全是不悦的光芒,令人心里发慌。 “……哦。” 许慕白一看她这副茫然无辜的神色,知道她是误解了。他胸口发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尽量软着声音道:“坐到前面来……否则我会觉得我像出租车司机。” “……哦。”应该没有这么有气质的出租车司机吧。 舒宜乖乖照做,换到前面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许慕白这才调头,往她家里的方向开去。 他不说话,车里的气氛越发沉闷。舒宜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月色无声倾泻,他清俊的面容被蒙上一层淡淡光华。他下颌紧绷着,唇角抿紧,明明神色平静,却给人一种肃然的感觉。 他在生气?舒宜脑海里下意识地出现这个想法,她微皱眉心,心想着是自己哪句话惹恼了他。 她又慢慢地收回视线,不再言语。 许慕白从余光里看到她这个小动作,莫名地更加生气,猛地踩下油门。 舒宜又看他一眼,小声开口:“开太快了,容易被抓拍。” 许慕白听着她软软的声音,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放松。他逐渐放慢速度,看着前方慢悠悠道:“我饿了,陪我吃夜宵。” 舒宜偷偷瞄他一眼,他神态自然,似乎并没有不高兴。她顿了顿,“哦,好吧。” 红绿灯路口,许慕白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声:“这里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地儿?” 舒宜偏头想了一想:“前面路口右转,从小巷子里进去,有一家牛肉粉丝汤很好吃。” “嗯,那就去吃牛肉粉丝汤。”许慕白照着舒宜指的方向开去,将车停在巷子口。 夜已经深了,天气寒冷,巷子里挺热闹,每家店里都有不少吃夜宵的客人。舒宜带着许慕白轻车熟路地找到“严记牛肉粉丝汤”:“就在这儿。” “严记”门面并不大,里面的生意却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空位。门口的大锅里冒着汩汩热气,馋人的香味愈发令人饥肠辘辘。老板娘见到两人热情地迎上去:“楼上有空位,两位要吃点什么?” 舒宜看了许慕白一眼,他也在看她。她果断地替他点:“两碗牛肉粉丝汤,嗯,你要放辣么?” 许慕白摇摇头。 “老板娘,两碗牛肉粉丝汤都不加辣。” “好咧!” 舒宜带着许慕白上楼,楼上人不多,每张桌子都擦得很干净。两人挑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舒宜说道:“这家粉丝店我初中那会儿就开着,开了好多年了。这里的味道一直没有变过,很好吃,分量也很足,不过那会才五块钱一碗。” 她的眼神清澈而安详,声音悦耳而动听。许慕白望着她秀美的容颜,听着她柔声细语地说话,他唇角微扬,心情像是突然冲破了坚冰,暴露在和煦的暖阳之下。 “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许慕白轻轻一笑,眉眼生动,“你常来这儿吃?” “也还好。”舒宜抿了抿唇,“阳阳很喜欢吃,而且每次都要加很多辣。” “阳阳?”许慕白略一沉吟,“就你那个弟弟?” “是啊。” 许慕白面色平静,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他和你长得并不像。” “那当然,他长得比我好看。”舒宜失笑,“他是方老师的儿子,我们认识很多年,我一直将他当亲弟弟。” “原来是方老师的儿子,画画上极有天赋,小时候就拿了许多大奖的那个?”许慕白若有所思,想来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对对,就是他。”舒宜满脸骄傲,“现在上S大的美术系。” 许慕白点点头。 小店的效率很高,老板娘很快端着两碗粉丝汤上来了,她乐呵呵地将粉丝汤端到桌上,熟稔地问了舒宜一句:“姑娘,交男朋友啦?这小伙长得真俊。” 舒宜怔了一下,忙尴尬地解释道:“不是呢,只是我一个朋友。” 许慕白没说话,脸上神色难辨。 老板娘笑笑,不置可否。 舒宜将一次性筷子掰开,相互摩擦一下去毛刺。她下午实在太忙,晚饭也不过匆匆吃了几口,如今热气腾腾的粉丝放在面前,香味四溢,她倒是真的饿了。 粉丝很有嚼劲,特殊腌制过的牛肉十分鲜美。她尝了一口,又用勺子喝了几口汤,她这才觉得胃里被捂暖了一些。 她的余光瞥见许慕白还未开动,她发现他正用筷子将香菜往旁边拨了拨。舒宜抬起头,“你不吃香菜?” 许慕白没有否认,舒宜从旁边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将他碗里的香菜一片一片地夹到自己的碗里:“那都给我吧。阳阳以前也不爱吃,后来习惯了也还好。” 她做这样的动作自然不过,许慕白看着她长睫下低垂的眸子,心莫名地跳慢了两拍。粉丝十分开胃,许慕白吃了大半仍旧意犹未尽,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菜单:“这里还有什么其他好吃的?” 舒宜转了转眼珠,像是在做什么斗争,“这家肉夹馍也特别好吃,不过大晚上不好吃太多。” 许慕白眼眸含笑,唇角勾起:“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各吃了一碗粉丝,一个肉夹馍,吃得有点饱,胃却特别有满足感,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从店里出来,许慕白问舒宜:“吃饱了么?” “吃撑了。”舒宜说得是实话,她鲜少在晚上吃那么多东西。 “要不我们去哪里转转?”许慕白提议。 这么多年过去,他第一次站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在她清醒的时候,在她认识他的时候。他突然希翼时光能够停止在这一刻。 舒宜迟疑:“好像有点迟了……” “你怕我?”他的声音略带清冷。 舒宜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自那日从菜菜那里听说过那段往事之后,她看向许慕白确实带着有色眼光。可她听着他冷淡语气心里莫名发憷又忍不住解释:“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好转的,附近就一所中学,还可能关门了。” 她说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 许慕白沉默不语,只是抿着唇。溶溶月色下,他神色波澜不惊,目光却显得淡漠。 舒宜莫名地觉得他似乎又生气了,她唔了一声:“我有办法进去。”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没事去学校里面干什么,她顿了顿:“要不就沿街随便走走。”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却不容置疑:“就去学校吧,我车里有篮球。” 初中就在不远处,是舒宜曾经就读过的第八初中。许慕白去车里取了篮球,和舒宜一起绕到了学校的后门。 围墙上是带尖的栅栏,许慕白看了舒宜一眼,微扯了扯唇:“爬进去?” 舒宜理所当然:“嗯,爬进去。” 舒宜大学时没少爬栅栏。女生宿舍10点准时关门,她偶尔主持婚礼回来晚了,不好惊动宿管,就偷偷地溜到宿舍后面翻爬进来。八中的栅栏算不上高,应该不难爬。舒宜站到围墙上时,许慕白忍不住担心地想要扶她:“你小心点。” 他话音刚落,舒宜已经干净利落地翻进去了。她站在里头,透过栅栏看微笑地看着他,眼眸染上月色,俏皮而晶亮。 许慕白望着她,眉梢眼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将篮球丢进去,接着飞快地翻进去。 这边正好是一个篮球场,外面的路灯照进来,还算光亮。许慕白有心在舒宜面前露一手,一上来就来了一个三步上篮。他身姿矫健,动作流畅优美。他起跳接了球,又退后朝着篮框扔了个三分球,一击就中,漂亮! 他篮球本就打得好,如今故意炫技,玩了几个花样,篮球次次投入篮框,可谓是百发百中。 他眉眼愉悦地上扬,本以为会得到舒宜钦佩的眼神,没想到他一回头却发现舒宜站得远远的背对着他在做拉伸运动,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笨蛋!许慕白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微眯起眼睛。他将球丢到一边,上前拉住舒宜的外套将她往篮球场这里扯:“一个人做什么呢,过来陪我一起玩。” 舒宜被扯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我打不好,我不怎么会玩篮球。” 她说得是实话,她的羽毛球、排球打得挺不错,篮球却是她的弱项。 许慕白沉吟了一声:“我让你。” 好像不太好拒绝。 舒宜的确不怎么会打篮球,刚开始许慕白有心让她,只是她投的球总是碰一下篮框就落下来。等她好不容易投进几个球,许慕白有心逗她,高高地举起篮球,左右摇晃。 舒宜懊恼不已,踮起脚尖去抢球,奈何不及他的高度,左右抢不到他手里的球。 许慕白垂眸看着她无奈的样子,唇角勾起邪肆的笑容。他一个漂亮的转身,起跳、扣篮,动作一气呵成。 舒宜眼睁睁地看着他投中一个再投中一个,动作好看得令她垂涎不已。她忍不住想,跟许慕白玩篮球简直就是找虐。此时,篮球从篮框里落地蹦到她这边来,她想都没想一把将球抱在怀里。 她见许慕白朝她小跑过来,不由地抱球背过身去。紧接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从后朝她袭来。她只觉得背后一暖,有人从身后环住了她,将她连人带球都抱在怀里。 舒宜瞳孔骤然紧缩,心猛然地跳动,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怀中的篮球从她的手中掉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她若无其事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假意去捡球。 许慕白往前挪了一步,却见舒宜突然飞快地直起身,像是被贼人追赶一般,快步朝着围墙那边跑去。 他不可思议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僵住。 舒宜生怕许慕白追来,飞快地爬上围墙往外翻。因为翻得太着急,只听得小小的“嘶啦”声,她毛衣的下摆正巧卡在了栅栏的尖尖处。于是她就以一种无比尴尬的姿势半挂在那里。先前打球的时候身上出了些汗,此刻一阵冷风吹来,她只觉得浑身都打了个冷战。 “你跑什么?”许慕白运着球,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他抬起头看她,唇角抿紧,神色复杂。 此刻的舒宜简直欲哭无泪。她身上这件白色的长款毛衣是方老师去年亲手为她编织,用得是上好的羊毛线。样式简单时尚,也很保暖,她一直都很喜欢。如今它的下摆被栅栏的尖刺穿,破了一个大洞。 不过,这个时候的她没有花太多功夫去考虑这个。许慕白隔着栅栏站在她面前仰头望她,她手足无措,四肢僵硬,不敢与他对视。此刻的她想跑都跑不了,只能用双手抓着栏杆,这种场景比当年在全班面前唱歌跑调还要尴尬。 许慕白先前夺球以至于半抱住她完全是个意外,可就在虚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心猿意马,就一时没有松开。 拥抱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最直接的方式,可他完全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许慕白,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众人的焦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嫌弃过。这个人还是……他的“女朋友”? 他先前抱着篮球过来时,脸色雾霭沉沉,有点生闷气的味道。但是,当他看着舒宜滑稽地挂在栅栏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心里怜惜,又莫名地觉得好笑:“要帮忙么?” 篮球在他的手指上飞快地旋转着,动作娴熟漂亮。灯光笼罩在他扬起的脸上,更显五官棱角分明。他微牵动唇角,本来深沉持重的神色被浅浅笑意化开。舒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间雾气中的晨曦,那么柔和,温暖。 舒宜别开视线,倔强地回绝:“不需要。” 许慕白抿着唇,眸间神色促狭:“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帮你。” 舒宜不说话,也不搭理他,她就不信自己真的要在这里挂一夜。 许慕白不过与她开了个玩笑,她心里想得就是另外一层意思,谁与你哥哥妹妹了——登徒浪子,果然不假! 她暗恼自己怎么能不把菜菜的话当回事,一时卸下防备与他独处,还被他占了便宜。 “真的不需要,那我走了?”许慕白见舒宜板着脸不说话,将篮球丢出去,轻轻松松地爬过栅栏跨了出去,动作潇洒自如。 舒宜再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她的周身没有他这个人一样。她一只手抓着栏杆,支撑着自己的重量,另外一只手去扯毛衣。不过这种姿势实在是太高难度了,她的毛衣一时扯不出来,她又只能换手去扯。冷风阵阵,她冰凉的手开始抖动。 她很久没有此刻这种无助的心情,莫名地觉得委屈,眼眶里有泪在打转。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已经有人托住了她,将她用力地往上举。有了这股力量作为支撑,舒宜很快就腾出双手将自己的毛衣扯出来。 直至双脚落地,舒宜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毛衣,已经破了个拳头般大小的洞了,她很心疼。 舒宜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径直就走。她挺直脊背,侧脸的弧线绷紧。 “你别生气。”许慕白抬手抓住她的手臂,像哄孩子一般,“我跟你开玩笑。” 舒宜细声细气地说:“没关系。” “我刚才那样……” “真的没关系。”她目视前方,步子继续迈得飞快。她秀美的脸上神色淡然若水,没有多余得表情,却给人一种回避疏离的姿态。 许慕白眉宇轻蹙,他的心从未像此刻这样慌乱过。他停住脚步,手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神色认真:“舒宜,我们好好谈谈。” 舒宜飞快地从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谨慎而防备的样子。她淡淡地开口,声线动人却淡漠,“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又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许慕白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而舒宜,她几乎以小跑的姿态往前跑,然后越跑越快,一副生怕被抓住的样子。 许慕白目光沉沉愣在原地,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等他反应过来时,舒宜已经快速地上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许慕白死死地盯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中,胸口剧烈起伏。 他发泄般地将手中的篮球丢出去,深邃的黑眸半眯,唇抿得紧紧的,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气疯了。 舒宜从出租车里下来之后,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后,才飞快地朝着自己家里跑去。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浑身都是汗。她锁上门之后,快速地做了一件事。拉黑许慕白的微信,删除他的短信,拉黑他的号码,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的脑子还有些乱,只是现在已经太晚了,她也没有什么精力与人吐槽,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了。 郝家。 “郝明!”郝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个抱枕迎面朝他丢过来。他往旁边一躲,抬头就见菜菜拿着他的手机,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太过分了!” 他被菜菜恶狠狠的气势骇住,面带尴尬地上前搂住她,柔声哄着:“老婆,你别生气。” 菜菜挣开他的怀抱,气呼呼地瞪向他,“一一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出卖她?先前几次暴露她行踪也就算了,但是她今天第一次去相亲,对方的条件听着很不错,你让许少去搅和什么呀?!” “这怎么是搅和?”郝明安抚菜菜的情绪,“慕白和一一本就有一段过往,如今破镜重圆有什么不好?” “你胡说八道。“菜菜气呼呼地捶着沙发,“他们哪里有什么过往?一一压根都不记得他这号人。” 郝明叹气:“这事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晓得,慕白这人挺痴情,喜欢舒宜很多年。我这个做兄弟的怎好坐视不管?” “去你的兄弟,我不许你拿一一当人情。”菜菜恨不得咬郝明一口,“许少对谁不痴情啊,他就一花花公子,不是什么好人!” “我与慕白认识的时间比你久,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我虽与他同窗不过一年,但向来都知道他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女友叫舒宜。反正论条件,慕白无论是身世、学历都不会比你说得那个人差,是吧?”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你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菜菜气得面色发烫,低头用他的手机开始安装“知心”这款软件,她一边安装一边冲他道,“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内在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身世、学历再好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平日里装得有模有样,背地里你知道有多猥琐吗?” “这个不叫猥琐,叫油嘴滑舌。不,也不是油嘴滑舌,男人有时候碰到自己心仪的女人,会忍不住用言语戏弄她。” “这种还不叫为什么猥琐,什么叫做猥琐啊?!怎么不见你这样啊?” 郝明无奈苦笑,任由发了一通脾气,也不敢多接话。他看到菜菜安装的软件,不由问了一句:“这不是相亲软件?” “呃……”菜菜抓了抓耳朵,干巴巴地跟他解释,“我和你定下来之前,不是很流行这款相亲软件么,我就体验了一下。” 郝明斜了她一眼,捏捏菜菜的脸,权当做惩罚。 菜菜飞快地登陆软件,找到一个名字为“唯有我懂你的美”的好友。 “看看这名儿。”菜菜看着右下角一百多条留言的提示,“我去,一百多条新信息?” 菜菜像是要验证什么,先戳开这个头像,冲着郝明道:“看,是许慕白的照片吧。” 郝明看了一眼,点点头。照片上,利落的额发下,眉眼清俊,神色倨傲,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郝明也确定是他。 菜菜也不查看那一百多条的新信息是什么,直接打开聊天记录,翻到某一页,读给郝明听,“他问我晚上怎么消遣,我说在看喜羊羊和灰太狼。他说那么无聊的动画片有什么好看的,他带我去听狼叫。我说现在大城市里哪里有狼啊,他说公园里就有,各种各样的都有。还说上次环卫第二天在草丛里捡了不少套子,他还说草丛里扎得慌,车震其实也还不错……卧槽,这人简直是猥琐得丧心病狂啊,我后来才醒悟过来他说的狼是三点水的浪。” 郝明沉默不语。 “哦,我继续。我说他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说话吗。他说男人都是这样子的,表面上不管装得有多么清贵、高冷,背地里都容易精虫上脑。他还说自己长得帅,连手指都不用勾,就有一大批的女孩子往他床上爬,后面言语不堪你自己看吧……” 郝明接过手机将聊天记录一页页地翻过,眼底流露出一抹震惊,读大学的时候,他们宿舍里背地里什么话没说过,只是这样言语与女孩子说也实在太过。 菜菜在旁边嘀咕:“当时正好碰上你跟我表白,我就没搭理他了,直接删除了软件。年初他从国外回来,我第一次见他。当时我见到他时真是无比震惊。这人果然如他自己所说,表面清贵高冷,要不是我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还真容易被他这副面孔欺骗。” “菜菜。”郝明像是发现了什么,“你的账号为什么用得是一一的照片?” “呃!!”菜菜坐直了身体,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支吾道,“我刚开账号时也没想太多,不上传照片就不允许进聊天室啊,就随手传了一张一一的。没想到这个软件这么变态,后来我要换照片居然要一百人民币……那就这么着吧。” “你过来看这个。”郝明将手机放到菜菜面前,后面的一百多条留言全都是:“舒宜,这个号除了照片,其他言论与我毫无关系!重要的话重复一百遍!收到请回复,手机号:136XXXXXXXX。许慕白留。” 然而菜菜对对方设置了三条自动回复。 于是就变成了对方发一条,这边回一条:你妹,滚蛋。 对方再发一条,这边回一条:色狼,去死。 对方再发一条,这边继续回:别祸害无知少女,祝你精尽人亡! 除了照片,其他言论与他毫无关系?莫非他也被他的朋友坑了,就像一一被自己坑了一样?菜菜应该是明白过来什么了,她瞠目结舌,满脸震惊,结结巴巴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随即郝明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你干得好事。” “天哪!”菜菜将自己埋在抱枕里,欲哭无泪,“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真相,这该让我如何交代,无论是谁知道真相都会打死我的。” 郝明戳戳菜菜:“所以说,你认识的许慕白和我认识的许慕白是不一样的吧?” 菜菜愈发懊恼,她怎么整出了这种幺蛾子:“……好吧。” “我听说我们结婚那天的那条项链,中奖者本是另外一个伴郎。许慕白用一个iPhone悄悄换下来送给舒宜的。” 菜菜诧异:“呃,还有这回子事儿,城府极深啊!” “还有,你以为他那么一个嫌麻烦的人怎么会给我当伴郎啊。” “不是吧。” “你上次不是羡慕舒宜常常收到从世界各地邮过来的明信片么?你还拍了照发到朋友圈里,我比对过上面的字迹……” “也是许少,Mr.Xu!”菜菜惊呆了,“天哪,心机男啊!但是好浪漫!” “还有……” 菜菜捂住脸:“你别说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面对他们俩啊,天呐!不对,你一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说?” 郝明道:“我也才知道不久,而且慕白之前一直在国外不让说。” 第5章 喜欢 次日,难得舒宜和菜菜都有空,就约在金泰商城的西餐厅,准备饱餐一顿后一起逛街。 两人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菜菜一见到舒宜开心地给她一个大拥抱:“亲爱的一一,想死你了。” 舒宜笑着回抱她:“行了吧,蜜月还想我,你老公不吃醋啊?” “嘁,他敢?!”菜菜将一个精美的袋子递了上去,“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谢谢菜菜。”舒宜愉快地将礼物收下。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呀。”菜菜点好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然后神秘兮兮地冲着舒宜问道:“一一,你昨天相亲怎么样了,有后续吗?” “后续?”舒宜冲她摊了摊手,“人都没有见到。” “不是吧,这也太……”菜菜瞪圆了眼睛,心想着许少还真有能耐,直接斩断根源,把人都给搅和没了。 “人家有女朋友,见我做什么?”舒宜淡然一笑,“何必浪费时间。” “什么人呐,有女朋友还相亲,太过分了。”菜菜不满地纵了纵鼻子,这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个一一啊,你觉得许少怎么样?他……” 舒宜想起昨晚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拥抱,皱起眉头直接下了结论:“不怎么样。” “怎么会?”菜菜眼神闪烁了一下,抿了一口水来掩饰自己眼底的心虚,“他长得好,家里条件又好。” “你说得对,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一个德行。即便长了一张好皮囊又有什么用。”舒宜嗤笑了一声,脸上带着一抹极淡的讽刺。 菜菜不由吃惊,她认识舒宜那么久,鲜少见她流露出这样嘲弄的神情。 “我们不提他,就当做我从未认识这个人。”菜菜还想说点什么,舒宜打断她的话。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推给菜菜,正是许慕白在菜菜婚礼上赠予她的那条项链,“你若是方便,就替我还给他。” 菜菜顿时就急了,虽然是她派发的奖品,但也是许慕白一番心意嘛:“啊?什么嘛!都跟你说了就当做是你的奖品啊。” “我并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菜菜本想说出原委,一听舒宜态度坚决,一时又犹豫了。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个皮肤白皙、高高瘦瘦的男生朝着这边走过来。他大大咧咧地在她们旁边坐下来,大方地冲着她们打招呼,“姐姐们好。” 菜菜并不认识他,还来不及开口,男孩已冲她露出一口大白牙:“菜菜姐,我是吴亦然,我很喜欢你哦,你比电视上漂亮多啦。你的节目我每期都有收看,上一期你就采访了我的舍友,可以请你签个名吗?” “好啊。”菜菜被面前这个漂亮的小男生哄得心花怒放,飞快地在他递过来的小本子上签了名,“哪里来的小弟弟,怎么这么可爱?” 舒宜与吴亦然有过两面之缘,并不陌生。她往他的身后看了看,浅笑道:“蒋阳呢,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啊,昨天一回校就开始闭关画画,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哪里有时间跟我们一起出来玩。” 舒宜担心地皱起眉头,柔声道:“你帮我劝劝他好好吃饭。” “你们认识?”菜菜好奇地看了舒宜一眼,她还纯粹以为这位小男生是被自己吸引而来的。 舒宜简单地介绍:“他是阳阳的舍友。” “哦……原来是这样。”菜菜点点头,舒宜鲜少提起自己家里的事。不过她也知道阳阳,是舒宜高中老师的儿子。 “是啊是啊。”吴亦然是个自来熟,笑容满面的模样令人觉得亲近。他突然看向舒宜神秘兮兮地问,“姐姐,要不要看蒋阳画了什么?” “我看不懂。”舒宜不禁失笑,她看过蒋阳的画作,用色大胆,画风多变却又很抽象。她没有多少艺术细胞,有时候根本看不懂他在画什么。 “不会,你绝对看得懂。”吴亦然有些不怀好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加我微信呗,我传两张给你瞧?” “嗯?也行啊。”舒宜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吴亦然加了舒宜的微信,因为身后有同学在催他,就告辞离去了。没过一会儿,舒宜的微信开始滴滴滴地震动起来,约莫有五六张图片传过来。 菜菜知道蒋阳是美院的学生,满脸好奇地靠过来:“画了什么呀?” 待她看清其中一张图片之后,双眼顿时发光,直接从舒宜的手中抢了手机:“这是春宫图?!啧啧啧,画得真好看。” 画中古装女子红妆黑发,表情生动形象。她星眸微闭,面色酡红,身上鲜红色的罗衫半解,白皙丰满的胸部若影若现,十分香艳。 “画者笔力流畅,用色大胆,内容蕴藉含蓄,雅而不俗。”待到菜菜翻到下一张,满脸露出激动的神色,“这姿势……倒是不错。” “咳、咳……”舒宜见菜菜欣赏完毕,便将手机夺回来。她神色有些不自在,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画,虽然这种画好像也是艺术表达的一种,但于她而言,真的是太大胆了。 她对蒋阳的作品还停留在从前那些抽象而张扬的画作上。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真实的那个画耶,不过我很喜欢。”菜菜冲着舒宜挤眉弄眼,“这看起来像是一套画,亲爱的一一,你帮我问问,让他卖给我一套嘛!” 舒宜斜了她一眼:“走开!” “哎,我突然有个发现!”菜菜一惊一乍地说道。 “什么?” 菜菜再次从她的手中抢过手机,将其中一张图片点开,“有没有觉得画里的女人跟你有点像来着?其实也不是像啦,就是那种韵味、气质。” 舒宜满脸无语:“你胡说什么呢。” “你看,这颗痣都和你长得一样。”菜菜观察力十分强大,她指向画中女人脖颈右侧处的小黑点,“位置一模一样。” “都什么跟什么呀!”舒宜直接按黑手机屏幕。她的额头上挂下三条黑线,两人对着春宫图里衣衫半解的女人与自己比对相貌,实在是别扭极了! 菜菜冲着舒宜眨了眨眼,满脸暧昧:“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舒宜吐了一口气,无语地翻白眼,“蔡智慧同学,你开玩笑也要有底线好吗?他比我小那么多,就是我弟弟好不好?” “嘁,都什么年代了,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你拿他当弟弟,谁知道他是不是将你当姐姐?”菜菜之前多多少少听起舒宜提过这个弟弟,“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你那么宠他,他要是真对你有其他想法,也未必不可啊。” “你再说我不理你了啊!”服务员正好上了一道虾饺,舒宜用筷子夹了一个直接往她嘴里塞,“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烫烫烫……嘶。”菜菜吸了口气,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嘛!” 菜菜因为几幅春宫图,对这位传说中的弟弟还倒起了兴趣。她又兴冲冲地问道,“这位弟弟长得好不好看?诶,不对,我肯定见过,刚才那个小男生不是说我上周采访过他舍友么?” 菜菜摸着下巴想啊想,“那一期我采访的人……大半都是S大的,啊,啊啊啊啊……难道那个小鲜肉吗?长得最帅的那个嘛!” “……嗯。”在舒宜心里,蒋阳就是最帅的那个。 菜菜不过随便一提,没有想到舒宜居然承认了。她激动地涨红了脸,脸上全是兴奋的神色:“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啊啊啊啊啊啊,求认识。” “不介绍。”舒宜夹了一个虾饺蘸了醋,眼眸含笑,“你会吓着她。” “嘁,太过分了啊!!太过分了啊!明知道我对他恋恋不忘,竟还将他藏着掖着。”菜菜恨不得上前抓着舒宜的肩膀乱摇,“满足一下我的八卦总可以吧,他的女朋友长得漂亮不漂亮?” 舒宜有些不确定:“他……好像没女朋友吧?” “那初恋呢?” “也……不太清楚。”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提过男女之事。 “难不成是……你?” 菜菜说者无心,舒宜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行啦,吃你的吧。” 菜菜的注意力分散得很快,舒宜不怎么提蒋阳,她没一会就转换了话题,兴致勃勃地冲舒宜道:“我看上了一件外套,你陪我去看看吧。” “好啊。”金泰商城一到八层,经营各种化妆品、服装、女鞋,购物十分方便。 两人乘扶梯的时候,菜菜突然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我们台里下个月10号晚上搞年会,你有没有空,我可以多拿一张邀请卡。” “下个月十号吗?”舒宜摇摇头,“我刚接了一个年会主持,正巧就在那一天。” “唔,谁家年会主持请外人?”不过菜菜马上就反应过来,舒宜现在算是S市的金牌主持,找她的人多得去了。 “是致林集团。我们团队见我有档期就帮我接了,我也是今早才接到通知。” 菜菜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你刚才说哪儿?致林集团?” “是啊,就是那家。”舒宜提起这件事,冲她比划了个2,有些愉悦地勾起唇角,“酬劳很不错哦。” 菜菜根据舒宜以往的婚礼主持的价格,略一思考:“两千?” 舒宜摇摇头,眼睛很亮,心想着又能为房贷减少不少压力。 “卧槽,不会是两万吧,果然是财大气粗!”菜菜说这句话时,眼睛不由地往别处瞄。她微咬下唇,憋着张脸,仿佛在不停地纠结什么。 “嗯!到时候请你吃饭。”舒宜的脸上噙着灿烂的笑容,“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年会主持。我迟些跟他们要资料,好好准备准备。” “年会嘛,你在你们自己单位也主持过的,就那样,图个热闹。”菜菜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一双冷冽的眼睛。她嗫嚅了一下唇,“一一!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还是不说……” “嗯?” “舒宜!”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舒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白拼色宽松毛衣的男孩站在扶梯下面,可不就蒋阳。他扬头看她,黑眸清澈,脸上似乎有焦急的神色,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朝楼上跑过来。 舒宜还没说话,旁边的菜菜已经双眼发光,抓着舒宜的手一阵哇哇乱叫:“小鲜肉,小鲜肉!是小鲜肉耶!” 舒宜的手被抓得生疼,有些无语地看着她:“淡定。” 菜菜握紧地双拳兴奋地抖动着:“淡定不起来啊,啊啊啊啊,好帅!” 舒宜被菜菜吵得已经完全不想说话,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的花痴样子,她几乎想和她划清界限。 蒋阳气喘吁吁地跑到舒宜的面前,完全无视在旁边犯花痴的菜菜。 “小弟弟。”菜菜盯着面前这张白皙的面孔,近距离地俊美的五官,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以她多年观察帅哥的经验,面前这只小鲜肉就是极品呀。她露出动人的笑容,伸出手打了个招呼,“嗨~” 蒋阳这才斜眼看了她一眼,一脸嫌弃:“我们很熟么?” 菜菜:…… 舒宜:…… 菜菜看着蒋阳认真皱眉的样子,郁闷地将脑袋枕在舒宜的肩膀上,扁着嘴巴满脸委屈,“有没有搞错,他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了!!” 蒋阳看着菜菜地腻着舒宜,当下就有一种将她的脑袋戳开的冲动,不过手臂微抬,又隐忍地将手插到口袋里。 舒宜觉得蒋阳某些方面和自己是有些像,比如不认人。她是因为太专注于一些事,而没有认真去记某些不重要的人。不过她问蒋阳原因,蒋阳是这样对她说的,“那些长得没特色的人,我记他做什么?又不能给我带来灵感。” 舒宜想,若是她将这个事告诉菜菜,菜菜估计又要一顿哇哇乱叫了。 舒宜好笑地将菜菜介绍给蒋阳:“她是我的大学室友,蔡智慧。也是《超级星期天》的记者菜菜,上次还采访过你,你忘了?” 经由舒宜这么一提,蒋阳马上就想起来了,“哦,我知道了。” 蒋阳想起上次被采访的事,淡淡地扫了一下菜菜。 菜菜看着他湛湛有神的眼睛,顿时觉得被电到了,又激动地捏了捏舒宜的手。 “对了,你室友不是说你在赶画么,怎么到这儿来了?”舒宜关心地问他,“你午饭吃了么?” “嗯。我缺件羽绒服,有空帮我一起看看么?” “行啊。” 舒宜回答得很快,答完了又看了菜菜一眼。菜菜连连点头,能够与小鲜肉多相处一会儿,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菜菜如今是抓紧时间跟蒋阳套近乎,她嘻嘻一笑,“小弟弟,你原来是美术生啊,画技了得啊。” “我叫蒋阳,你叫我名字就好。”蒋阳撇撇嘴,在心里吐槽“小弟弟”这三个字。他皱眉斜了她一眼,“你看过我的画?” “刚看过。”菜菜一脸崇拜,“好香艳!” “香艳?”蒋阳微抿着唇,面不改色,“原来你口味这样奇特,骷髅、鬼怪在你眼里都是香艳的。” “啥?” 菜菜思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画得是聊斋,那个衣衫半解的女人是狐妖?狐仙?还是别的妖怪,白骨精啊什么的?” 舒宜跟着菜菜的思路思考着那女人应该是什么妖怪。难道这春宫图里另有玄机,还是有什么高深莫测的含义? 蒋阳眼底流露出茫然之意,他无语地将自己手机递过去,“你仔细看看。” 手机屏幕显示出一幅古意盎然的画,画风诡异而妖冶。一边是残破的房子,房前挂着被风吹歪的大红灯笼,雪地上是凌乱的脚印和鲜血,几具骷髅散落在旁,而另外一边是群魔乱舞。 画中有序,凌而不乱,一种浓郁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 菜菜愣了一下,惊叹道:“画得真好看!” 舒宜也凑过来,这才是她熟悉的画作。蒋阳从前就喜欢临摹那些鬼鬼怪怪、奇形怪状的东西,如今看起来画技愈发精湛:“的确挺好看。” 蒋阳微扯唇角,淡然道:“我擅长画这种暗黑系的。” 舒宜轻舒一口气,蒋阳虽然叛逆在她眼里却一直是个乖孩子,画这些就对了。刚才吴亦然给她传得春宫图应该是恶作剧,毕竟上次她去画室给蒋阳送东西时,他们玩闹得很开心。 “好好画。”舒宜鼓励道,“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资深画家的。” 蒋阳唇边的笑纹深了一些。 就在以为这件事马上就要被揭过去后,菜菜却语出惊人:“哎呀,弟弟不得了呀。画风多变啊,不仅鬼怪画得好,春宫也画得棒。嘿,不要不好意思哦。” 菜菜见蒋阳眼眸微眯,她声音压低了一些,“这两幅画风一样一样的,肯定都是出自你之手吧?” “你眼神不太好。”蒋阳夺回自己的手机,冷冷地说了一句,他的眼神冷冽如刀,如果眼神能杀死人,菜菜已经被杀一百次了。 不过他已经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他看了看楼梯口的广告牌:“听说最近活动很多,折扣力度很大。” 舒宜点点头:“不如我们先去看男装?” 女装在二三楼,男装在七楼。蒋阳并不急躁:“我没关系,不如你们先看。” “我想要的外套就在这儿。”菜菜想试外套的店面就在楼梯旁边,她询问着,“不如先帮我看看,若是合适我就直接买,若是不合适我们等会儿就先去看男装?” “行。” 菜菜看中的是一件长款的羊绒外套,粉嫩的颜色,走甜美韩版风。菜菜脸儿圆圆,长相偏甜,这样的风格很适合她。 舒宜点了点头:“挺好看的,料子也好,你换上试试。” 导购小姐一边给菜菜拿衣服,一边笑眯眯道,“这是纯手工的双面绒,保暖又时尚,今年特别流行。” 菜菜换上外套之后在蒋阳面前转了一圈,“小弟……阳阳,以你艺术家的眼光来说,我穿这样的衣服合适吗?” 菜菜此刻渴望得到认可,压根不记得也不知道前一刻她还“得罪”了这位大艺术家。 “内衬可以换一件,颜色不对。”蒋阳打量了一圈,伸手指向另外一件浅色系的毛衣,“你换那件,裙子可以搭这个色,这条围巾显肤色白。” 菜菜喜不自禁:“真的吗?” 菜菜根据蒋阳的提示,抱着一大堆的衣服进试衣间换去了。 舒宜坐在休息沙发上等,却见蒋阳朝着一个方向指过去,“你穿这件好看。” “什么?”舒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一件嫣红色的长款外套,“会不会太亮啊?” 蒋阳一脸认真:“不会,这个颜色很正。” 一旁的导购小姐听见了,也笑眯眯道,“你男朋友的眼光很好呢……” 蒋阳眼底的笑意还没有化开,却因为舒宜一句“什么呀,他是我弟弟”而瞬间隐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导购小姐笑着道歉,“这件外套卖得特别好,小姐你皮肤白,穿着一定好看。” 舒宜拗不过导购小姐的再三推荐,便说了句好。 菜菜正好换装出来,她站在试衣镜前摆着各种pose,对自己的新造型特别满意:“哎呀,这样搭起来真的好看耶,艺术家不愧是艺术家,眼光都这样毒辣……以后买衣服还能不能带上你啊?” 菜菜的视线不经意落在镜子中的蒋阳身上,面色不由微微一顿。舒宜正在试外套,蒋阳站在她的身后,他脸上卸下所有伪装,漂亮的眼眸中倒影着舒宜的影像。他看她的眼神完全不似弟弟看姐姐的那种,而是像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痴迷而专注。 之前猜测是一回事,而如今验证又是另外一回事。菜菜默默地收回视线,心里默念着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的好朋友有那么多“隐忍”的桃花,她要不要帮着选呢,好难哦! “好贵呀,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了。不过还是包起来吧。”菜菜将外套、内裳、裙子、围巾都递给店员,偏头看向蒋阳,“艺术家,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蒋阳视线也不抬,轻飘飘地说道:“鞋子颜色不搭,你再换一双吧。” “好!我去买。”菜菜愉快地应下,眼睛又顺着蒋阳的视线看向舒宜。 舒宜已经换上嫣红色外套,版型修身掐腰,一点都不嫌厚重。这个颜色真的很漂亮,更衬得她的皮肤莹莹如玉。 菜菜感叹:“好漂亮啊,你果然适合这种亮丽的颜色。” “不错。”蒋阳也比较满意,不过他还是指向同款的果绿色外套,“你再换这件试试,不过内搭要换一下。” 舒宜反正已经在试了,也不嫌麻烦,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等她换好出来,却听见蒋阳认真道:“还是红色的更好看一些。” 舒宜这才发现蒋阳已经付完单,让导购小姐将外套给包起来了。菜菜似对这边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正在看能搭衣服的饰品。 舒宜拧起眉头,似有些生气蒋阳的自作主张:“你……” “我还不知道你,为了省钱还房贷买件衣服都犹犹豫豫。这件很好看,值得买,而且……”蒋阳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你不是迷信么?新年穿红衣服,明年必定开年大吉,财源滚进。” “咳、咳……”舒宜神色一僵,莫名地觉得尴尬。 大二放寒假的第一天,正缝她二十周岁的生日。她听朋友说生日要穿一身红才好一年顺遂。于是她买了红色的内衣、内裤、袜子。 她在阳台上洗衣服的时候,蒋阳正好找她吃饭。他瞥见她正在洗得东西,面不改色地啧啧两声:“这一片红彤彤地要干什么呀?” 舒宜当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内衣裤往水池里沉了沉,蒋阳嘁了一声:“别藏了,我知道你穿和不穿没差别。” “小屁孩懂什么!”舒宜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无视他的戏谑神色,还是跟他解释了其中的缘故。 “迷信!”蒋阳对此嗤之以鼻。然而当天下午他还是送了她一条带手腕上的红绳,“我想,你既然要这么搞就全身武装吧。地摊上买的,一块钱一条,小爷赏你的。” “……” 后来过年那会,蒋阳又假装不经意地问她:“要过年了,不将你的秘密武器拿出来?嘿,全身武装呢,红外套都穿上啦?嗯,开年一定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 “……”秘密武器你妹啊! 再后来,蒋阳知道她迷信红色,每次过年都会送她一个红色发夹,红色圆珠笔之类的,如今竟是这件红色的外套。 商场里的衣服都贵得离谱,舒宜本来不打算买下。蒋阳提起这个典故,再加上这么正的颜色确实难找,舒宜也就狠心咬牙让自己接受这个价位:“多少钱,我等下把钱给你。” 蒋阳挥挥手,有些不耐:“打了折扣,没多少钱。” 商场里冬天的衣服,一件比一件贵,这件大衣料子软,版型时尚。舒宜看了一下价格,原价三千六,打完四折也还要一千四,怎么叫做没多少钱。 舒宜当下就要从身上找钱给蒋阳,蒋阳抓着住她的手腕不让动,有些恨恨的味道:“给点面子,就当新年礼物行不行?” 舒宜语气坚定:“我可不收这么贵的新年礼物。” “诶?你们干什么呢?”菜菜一转头,就见蒋阳握着舒宜的手,再观看两人的表情,眼睛不由动了动。 蒋阳慢慢收回手,却见舒宜要拿手机给他转账。她沉着脸不说话,看起来是生气了。他有些恼,似乎他们常常因为钱的问题闹别扭,可…… 蒋阳轻叹了一口气,扯了扯舒宜的衣服:“别转来转去了,你上楼买件礼物还给我不就行了?” 舒宜想了想:“也行,走吧。” 在女装这边速战速决后,舒宜、菜菜和蒋阳去了八楼的男装店。 菜菜没少陪他老公逛男装店,所以碰到几家熟悉的店就建议蒋阳进去试试。 蒋阳朝里面扫了一眼,清冷地回了四个字:“老气横秋。” 咳,也对,郝明是上班族,穿衣难免偏向正装,蒋阳青春年少,这些衣服的确不适合他。 蒋阳看中一件橘红色短款羽绒服,回头询问舒宜的意见,“这个怎么样?” 舒宜上前摸了摸料子,捏捏厚度。她点点头,“挺暖和的,你试试。” 蒋阳将衣服套在身上,立在试衣镜前。他骨架匀称,双腿笔直修长,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便是略显厚实的羽绒服着身,也丝毫不觉得臃肿,反而有一种慵懒的时尚感。明明是那么鲜艳的红色,穿在他的身上并不显轻浮,更衬得他的肤色白皙,黑眸清亮。 菜菜本还在心里嘀咕这个颜色女气,当看到镜子里的蒋阳之后,又是一阵阵哇哇乱叫,“颜值高身材好就是好,穿什么都帅得一塌糊涂啊!” 蒋阳整理好衣服,回头冲着舒宜道:“怎么样?” 舒宜中肯地做了评价:“好看。” 蒋阳唇角微微上扬,精致的五官也愈发生动起来。眉宇之间阳光明媚,青春飞扬。 菜菜捧着心掐舒宜的手,低声说:“被帅得一脸血啊怎么办?” “凉拌。”舒宜压根无法理解她的感受,哪有那么夸张。 “那就这件好了。”蒋阳买衣服向来很果断,只要看中就买下来。 舒宜从前和他逛街时,就问过他:“不需要再试试其他的吗?” 他是这样回她的:“我认定一件事就不会改变,即便后面还有更好的。” 舒宜拿卡出来替他付账,他这件衣服一千块出头,比她那件要便宜。舒宜想将差价补给蒋阳,蒋阳没同意,有些不耐烦:“这么点钱还推来推去的有意思么?不如你请我吃下午茶吧?” “行啊。” 三人进了一家咖啡厅,蒋阳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块慕斯。 菜菜喝着果汁,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甜品,“原来你喜欢吃甜食啊?” 蒋阳淡淡地应了一声。 舒宜笑道:“他嗜甜又嗜辣,口味独特又变态。” 蒋阳也不反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呀呀呀呀,果然是艺术家,连口味都那么独特。”菜菜眨了一下眼睛,视线从头都没有离开过他,“和我一样耶!” 舒宜有些无语地捂住额头:“你够了啊!” “不够,啧啧啧,长得真好看。”菜菜托着下巴,眼睛亮亮的,“小阳阳,要不要跟姐去电视台玩啊,当个嘉宾什么的?” “没兴趣。” “你说你外形条件这么好,要多跟大家分享分享是的吧?我们栏目组近期正好要策划一期关于艺术类的节目,你要不来试试水,你放心,有台本的。” 蒋阳头也不抬:“免得别人觊觎我,我家未来那位要吃醋的。” 菜菜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双眼越发晶亮,“你家未来那位长什么样子的?带给姐姐看看呗?” 舒宜对这个话题也有些兴趣:“阳阳,你交女朋友了?” “没有,我……”只是有喜欢的人了。蒋阳顿住话头,黑色长睫下的眼眸低垂,耳朵却莫名地红了。 舒宜难得看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笑嘻嘻地正要打趣,只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哎呀,亲爱的阳,你怎么来这儿了呀。” 原来吴亦然经过外面的玻璃窗时,意外地见到蒋阳,推门就进来了。他笑眯眯地朝他走过来坐在他身旁空余的位置,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刚才你们在讲女朋友吗?我知道啊!” 蒋阳一看到吴亦然,想起他给舒宜发得图片,偏头冷冷地看着他,眼底充满警告。 “他的女朋友哦……没有!他这人可坏了,自己没有女朋友还欺负别人的女朋友。”吴亦然成功地吸引了大家的眼光,笑得很可爱,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室友有个很可爱的女朋友,有一天回来之后找不到了,原来那个女朋友飞到天花板上了。” 菜菜马上就醒悟了,噗嗤一声,果汁差点都喷出来了。 舒宜一脸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吴亦然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还不是阳阳干得好事,给他女朋友换了氢气么?” 舒宜还没有反应过来,菜菜都已经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蒋阳满脸黑线,恨不得掐死吴亦然。 吴亦然只做没看见,假装惊讶的样子:“你不是说你要在宿舍里赶画不出来了么,怎么一听说……” 蒋阳出手又快,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一时勒得他喘不过起来。 “咳、咳……”吴亦然可怜兮兮地看向舒宜,神色十分无辜,“姐姐,阳阳欺负我!” 舒宜好笑地看着两人互动:“阳阳,对同学不能这样子。” “谁是你姐,你脸大啊?”蒋阳也不松手,勾着吴亦然往外走,回头看了舒宜一眼,“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两人一直走到舒宜看不到的地方,蒋阳眯起漂亮的眼睛,视线凌厉地看着他,“吴亦然,你找死啊!” 吴亦然恶作剧成功笑得很开心,不过他被这样勾着有些难受,走路走得东倒西歪,“我怎么了我,我只不过是帮你传达了一个重要信息,哎,哎,你再这样我就喊了啊,喊你喜欢她!” “喜欢谁啊?”舒宜拿着蒋阳新买的衣服赶上出来。 听到舒宜的声音,蒋阳身形一僵,却并不敢回头看她。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猛烈跳动起来。吴亦然嘻嘻笑起来,“他喜欢我啊,哈哈哈,他最喜欢我了。” 舒宜眉眼含笑,语气温柔:“天气冷,你们早些回去,记得衣服多加点。还有啊,阳阳你别只顾着赶画,要准时吃饭。” “知道了。”蒋阳不耐烦地回了她一句。 舒宜重新回到位置,就见菜菜捧着脸一副星星眼的样子,“小鲜肉,嗷,好开心。” “你少犯花痴了。” “就犯。”菜菜哼哼,随即她瞥了舒宜一眼,斟酌了一下,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觉得先不要给舒宜造成困扰。 天气越来越冷,元旦过后,舒宜单位里的事才稍微清闲一些。 转眼就到了一月十日。 舒宜下午早早地安排好工作,换了礼服,化好妆赶去S市的喜来大酒店。致林集团在三楼包了整整一个厅,策划部负责年会的小陈已经在签到处等她。小陈是个干净清爽的年轻男人,他从旁取了一朵胸花递给她,面带笑容:“舒小姐,这是属于你的胸花,请在这边签名。” “我也有?”舒宜惊讶,她事先已经做好功课,知道胸花的含义。每一朵胸花上都有专门的编号,可以参加今晚的抽奖。 据她所知,致林集团的福利待遇很好,每年年会的奖品也很丰厚,基本上人人都可以拿到一份奖品。 小陈保持着标准的微笑:“那当然,我们老板很大方。” 舒宜别好胸花,跟着小陈进了会场。里面布置得十分高雅而大气,地上铺着崭新的红地毯,中间是一个极大的圆形舞台,周围摆满各色鲜花。大厅两侧的桌上摆满了各色自助美食,看起来高档而精致。 小陈介绍道:“做点心的大厨是老板专门从法国请过来的,味道十分不错,舒小姐可以尝尝。” “谢谢。”舒宜笑着向他道谢,不过眼下并不是品尝美食的好时机。 年会马上就要开始,她与小陈确认了最后的流程,又与幕后的灯光师、音响师重新做了一次沟通。 公司里的员工逐渐到齐。 年会算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在场每个人都打扮得一丝不苟,男人们西装革履,英挺帅气,女人们妆容精致,穿着鲜艳漂亮的礼服。他们拿着香槟酒穿梭在人群当中,觥筹交错,谈笑晏晏,整个现场气氛高涨。 现场的灯光骤然昏暗下来,悠扬轻快的大提琴声响起,底下的员工也顿时安静下来。 在众人的视线下,舒宜踩着高跟鞋优雅沉稳地走上舞台,唇边带着笑意:“先生们,女士们,大家晚上好!我是星之梦工作室的主持人,S市十大婚庆主持人——舒宜。致林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我很荣幸有这样一次机会站在舞台上为大家做年会主持,愿大家见到我冬日生暖、活色生香……” 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和幽默生动的开篇贺辞后,舒宜报幕今日的第一个节目——开场舞。 开场舞由五男五女组成,跳得是爵士,大家穿着红色鲜艳舞服,预示着来年喜气洋洋,热情而张扬的舞风惹得现场惊叫连连。 “舞曲动感、舞姿奔放,洋溢热情的爵士舞看得我心情澎湃,不知各位可否激动……”舒宜被这样热情的气氛感染,情绪也颇为激动,她笑吟吟地说道,“现在有请我们的许总为大家致辞,大家热烈鼓掌。” 喧闹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热烈地鼓掌起来。 一个清俊矜贵的男人出现在灯光下,他身着一袭黑色西装朝着舞台徐徐走来。灯光下,他的身形修长挺拔,轮廓越显分明,五官精致俊美。他看向舒宜的时候,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笑容恍若夏日里的阳光,异常绚烂。 舒宜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一步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尖。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没有失态,红唇抿紧,只是呆呆地望着他,那句话几乎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他仿佛读懂了她的意思,微弯的唇边多了一分玩味的笑意。他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两字:“是我。” 许慕白身形笔直地站在台上,神态自信倨傲,气场十足。他的目光清冷,并不像与她接触时那么平易近人,他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震慑力,轻易地压住全场。 “在辞旧迎新之际,我谨代表公司向长期支持我们的各位致以新年最真挚的问候……”他简单地回顾了一年的工作,并予以展望未来。他淡然自若,声音淡然低沉,没有夸张的语气,却令人在场的各位备受鼓舞。 “再次感谢各位朋友对致林的支持与信任,没有你们就不会有今日的盛会。最后,祝愿各位朋友、家属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阖家幸福、新年快乐!也祝各位在今晚的年会上吃好、喝好、玩好!” “好!”许慕白致辞完毕,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舒宜站在边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机械地拍手,内心极度崩溃。从首主持至今,她第一次有临场逃脱的冲动。 那日晚上她冲动地将他丢在学校外,然后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因为她压根没有想过他们还会有交集。她以为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躲着一个不算熟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是,她压根没有想过,她会自动送上门来,出现在他公司的年会上,担任年会的主持。她想起那日和菜菜提起致林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分明是知晓的,居然不提前告知,舒宜此刻有一种想宰掉她的冲动。 “接下来的时间,交给舒主持。”他转头示意了她一下,漆黑如墨的双眸,高深莫测,又淡漠无比。 他们的视线对上,舒宜瞳孔皱缩,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她之前看到的笑意似乎是她错觉,他其实在……生气? 舒宜还没有回味过来他的神色表达,他已经转身下台,只留一个颀长冷漠的背影。 舒宜心中七上八下,手指慢慢收紧。她暗叹了一口气,却不得不重新堆起笑脸,释放全身的热忱投入接下去的主持工作中。 每个部门的节目都很精彩,看出来是颇花了不少精力与功夫。令舒宜印象最深刻的是创意部的节目,两位男同事反串扮演白素贞和小青,因为剧本太幽默,他们演技太棒,演得令全场的人都要捧腹大笑。 舒宜的语言风趣幽默,每次对节目的点评都恰到好处。她更是将每一个节目与抽奖游戏无缝对接,游戏时尚好玩,员工们热情配合。每个人都被欢乐的气氛感染,年会一波一波地被推向高潮,现场发出一阵一阵的哄笑声。 果然是土豪公司,奖品丰盛上档次,不仅有电器、手机,一等奖更是设置了一辆价值二十余万的小汽车,抽中好运的小哥抱走大奖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感言要为公司奋斗一辈子。 节目演完,抽奖游戏也暂时告一段落。 大家拿着盘子去拿吃的,舒宜则在角落里整理着下一个环节的台词,思索效果如何会更好。这时,小陈端着一个大盘子和热饮过来,盘子里有新鲜的海鲜和几块精致的糕点:“舒小姐,现在有空档,你也先休息一会儿。” 舒宜客气地摆手:“不用不用。” 她是来做主持的,不是来吃东西的。事到如今她也不去想自己与许慕白的恩怨,做好这次主持才是重中之重。 小陈微微一笑,眼中别有深意:“这是老板特地为你选的,他说你不必拘谨,大家都是好朋友。” 好朋友…… “唔。”舒宜一愣,头皮发麻,她环视了一周在另外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的身影。他也正在看她,举起手中的香槟冲她遥遥一举。因为隔得远,她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剪影,五官在灯光下也显得模模糊糊。 舒宜努力冲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即尴尬地收回了视线,冲着小陈道:“谢谢啊。” 主持工作虽然看起来轻松,但也很消费体力,她下午吃得并不多,此刻确实有些饿了。她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龙虾很鲜混着水果沙拉的味道口感特别好,翻糖蛋糕造型精美,味道甜而不腻,都很好吃。 下半场是颁奖仪式,被评选出来的十大优秀员工有丰厚的奖金。在激动人心的颁奖仪式之后,即将进入今晚最后一个舞会环节,舒宜也在这个时候公布:“这个时候,我们还有一个终极大奖没有被领走,不知道这份神秘礼物花落谁家。” 舒宜话音刚落,底下有女孩子尖叫起来,一个个眼睛亮亮,声音中都是激动和兴奋:“啊啊啊,求中奖啊!” “快、快抽中我!” 舒宜虽不想与许慕白正面接触,但是,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奖项,她不得不将决定权交给公司老板。 许慕白再一次被请上台来,因为大厅里暖气足的缘故,他已经脱去西装外套,只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随性慵懒又不失英气。他淡然地走到台前,站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伸出食指按了一下Enter键。 “请看大屏幕。”舒宜引导着大家看向大屏幕,一组组数字飞快地在屏幕上滚动着,直至最后滚动的数字慢慢停下来,只留下硕大的四个数字。 舒宜读出其中的数字:“0——2——6——8,今晚最幸运的这位朋友,你在哪里?” “啊!好可惜,只差一个数字。” “啊啊啊啊啊,居然不是我!” 会场里闹哄哄的,特别是许多女孩子的脸上有失望,有遗憾。 舒宜等了半晌,竟没有人上台领奖。她笑道:“0268的朋友难道要错过这个大奖么,我数到十……” 此刻有人提醒道:“舒小姐,这人会不会是你啊,今晚你什么奖都没中过呢……” “我不认为我有这样的好运气呢。”舒宜失笑,从小到大她还从未中过什么奖,却也依言解下自己胸口的胸花。 她一边解,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一等奖是一辆接近二十万的小车,那么终极大奖会是什么?小陈传给她的资料里并没有言明,而之前她也问过小陈,小陈却说既然是神秘大奖,那么就要先保持神秘。 “0……2……6……8?”当舒宜读出自己鲜花背后的数字时,神色微顿,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坠入梦境,片刻后她的唇角才缓缓漾开一缕灿烂笑容,“好像中奖了呢!” 有女孩子尖叫出声:“啊啊啊,运气好的逆天啊!” “好羡慕,我也要!” 激扬的音乐在此刻响起,舒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穿着艳红色旗袍的女助手笑盈盈地端着两杯香槟酒上了舞台。 “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台下的有人带头开始起哄。 交杯酒?这是什么和什么?舒宜看着酒杯中的液体,红唇微张,脑子诡异地开始空白起来。 许慕白大方地端起其中一个酒杯,香槟的颜色衬得他白皙的手指那么好看。他轻晃着手中的香槟,偏头冲她示意了一下。 舒宜定在原地,整个人都石化了,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出她脸上出现龟裂,然后一片一片地掉落。原来所谓的终极神秘大奖不是什么实物奖励?而是……老板的美色吗? 舒宜此刻也分不清楚自己的运气是太好还是太差。她一直觉得自己也不是放不开的人,偶尔特定的场合玩游戏什么的也不是玩不起,但是因为对象是许慕白,她竟会觉得手足无措。 “怎么?”许慕白微挑眉毛,看向她的目光饱含深意,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见,“怕我欺负你?” “怎会,呵呵。”舒宜忽略他唇边的那抹讽刺,也落落大方地举起香槟。他许慕白好歹也是致林集团的老板,还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占她便宜。 他们手臂相交而饮,他们的距离挨得很近,她几乎能闻到属于他的清爽味道,如同夏日里茂盛植物散发出来的味道。那一刻她的脑子乱哄哄的,几乎停止思考,直至底下一片欢呼的声音才将她带回了现实。 喝完这杯香槟,两个空酒杯并列放回托盘。 许慕白微弯下身,白皙修长的手伸在舒宜的面前:“请?” 全场的灯光都暗下来,只有一束灯光落在他们的身上。舒宜有些晕乎乎地想,她的运气真是“好”爆了,一下子成为了万受瞩目的女主角。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要抽终极大奖的时候,下面的女性反应那么大……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个奖项是可以享用老板的美色——除了交杯酒,还有一只舞。 众目睽睽之下,舒宜忍住要逃跑的冲动,将自己微握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之中。此刻,她无比庆幸灯光昏黄幽暗,否则她满脸嫌弃的样子一定会被底下贪恋许少美色的女人群殴。 舒缓的音乐流泻而出。 舒宜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腰部,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她呼吸一顿,不由地挺直脊背抬起头来。 他垂眸看她,脸上神色模糊难辨,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的视线恰好和她对上,唇角清冷地勾起:“今晚最幸运的人,中了这么大的一个奖怎么是这种表情,不高兴?” “怎会?”舒宜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很快换了一副表情,笑容温婉如花,“能与许总共舞一曲真是荣幸至极,我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 “呵,受宠若惊么?”许慕白微挑好看的眉头,唇角噙着一抹轻讽,“我怎么看不出来这是有惊喜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她眨了一下眼睛,“惊大于喜。毕竟这样人一个人人渴望的大奖怎么偏偏落在我头上了,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呵呵。许慕白看着舒宜长睫煽动,一本正经胡诌的样子,不由嘲弄地扯了扯唇:“是有惊无喜吧,估计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末等奖电饭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确实,那么大概率的实物奖品她都抽不到,偏偏抽中了他——她确实没有中奖的那份好运气。然而她也不能回答是,否则不知道许慕白会不会当场跟她翻脸。 “许总不必妄自菲薄。”舒宜嘀咕了一声。 幸好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许慕白自信从容地带着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他说话的时候唇几乎贴在属于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在她耳廓边流淌。 舒宜能够想象得出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只是此刻的她进退两难,脖子僵硬得快要掉下来。 舒宜在大学里参加过几次联谊会,多少会一点舞蹈,至少比唱歌要强一些。只不过在许慕白面前,她完全就是个初学生。 恍惚之间,许慕白牵起她的左手带着她转了几个圈,舒宜只觉得一股力道将她推出去又扯回来,裙袂飞扬,一阵天旋地转,她又跌回到他的胸前。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她还能感受到他胸口小幅度的震动:“真不知道今日你若是碰到其他人也这样束手束脚么?” 舒宜站直身体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只能小声说,“不好意思,我不怎么会跳舞。” “没关系,正巧我会。”许慕白漆黑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玩味戏谑,“我带你。” “呃……”舒宜只做听不懂他的话。 音乐节奏越来越快,舞步也快了许多,他带着她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一刻,周围的喧闹纷纷退去,舒宜只知道自己被他牵引着不停地旋转、旋转,脑子都转晕了,她在心中不住地祈祷着这首曲子快点过去。 一曲终于完毕,他半搂着她的腰站在原地,灯光仍罩在他们头顶,底下是员工们热烈的鼓掌声,所有视线都落在他们的身上,欣赏的、羡慕的、嫉妒的。 许慕白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介意和我跳第二只舞吗?” 舒宜沉吟了一声,歪着脑子问:“跳了第二支舞后,还有第三只舞么?”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和你跳一晚上。” 油嘴滑舌!舒宜忽视他脸上促狭的笑容,别开了眼去不与他对视,“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舒宜以为自己应该会落落大方地接受他的邀请,和他跳完第二只舞,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夺路而逃。 许慕白盯着她仓惶逃走的背影,双目微眯。 小陈站在角落里,却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这边的动静。他见许慕白被丢在原地一脸懊恼的样子,不由默默地低下头。在他的记忆中,老板无论在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对象,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老板吃瘪。 舒宜慢吞吞地在卫生间里洗完手,刚要离去,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握住。随即一股大力将她拖到另外一个房间里——竟是男厕所。 “放……唔!”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还未来得及放声尖叫,嘴巴已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声音戛然而止。 “是我。”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抬眸,一眼就看到了挡在她面前的许慕白。 许慕白的掌心覆在她柔软的唇上,她的气息湿湿潮潮。他的掌心一片软腻,有一种柔软的东西缠绕在他的心尖:“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现在。” 许慕白笔直地站在她的面前,他整个身影都笼罩在她的上方,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因为逆光的缘故,他的眼神看起来深邃迷离。 大家都在热闹的年会上,卫生间里似乎没人,十分安静。舒宜被他看的发毛,心里暗恼自己怎么又给了与他独处的机会。 舒宜被他捂得有些喘不过气,只能点点头。 许慕白才刚一松开手,舒宜转身就要跑。许慕白满脸黑线地将她拽回来,双手按在她身后的墙上,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你究竟在跑什么?” “我没有跑啊。”舒宜心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如初,她定定地看着他,细声细气地说道,“我只是第一次进男厕所,顺便参观参观。” “呵呵。”许慕白有火发不出,只是沉着脸,“要不要再参观下里间?” “不用、不用,那多不好意思。”舒宜呵呵呵地笑了两声,还参观里间,她傻啊?! “你在怕我?”他半眯起眼睛,眼底倨傲冰冷。 “怎么会?”舒宜望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此刻的她已经退无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大家都是老同学嘛,怕你做什么?” “那你抖什么?”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重点,他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舒宜愣了愣:“我……怕冷。” 许慕白醒悟过来,看着她迷茫的神色,无辜的眼睛,还有那张褪了一半口红的唇,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动作,他身体前倾,抱紧了她。 忽如其来的拥抱令舒宜的心脏骤然紧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头顶上,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哆哆嗦嗦地指控:“你,你干嘛?!” 许慕白醒悟过来,耳稍也悄然涨红。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只是更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没有别的男人这样抱过你吗?” 舒宜的耳边似乎有嗡嗡作响的声音,她又惊又惧,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许慕白的双手几乎如铁臂一样牢牢地锁住她,根本不让她挣扎,他一字一顿道:“不管你信不信,上次抱住你纯粹只是个意外。所以你不必一见到我就惊慌失措。” “那这次呢?”舒宜的脸被按在他的胸前,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这次……” 许慕白还在斟酌着这第二次意外,舒宜已飞快地接过:“许慕白,耍流氓也不带这样理直气壮的啊!” “耍流氓?”他咬牙切齿,低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对你……” 一阵喧闹的音乐声突然响起:“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电话是从里面的单间里发出来的,许慕白皱起眉头,“谁?” 一扇单间的门打开来,一个男员工从里面畏畏缩缩地走出来,他一手捂着手机,一脸尴尬地看着抱在一起的舒宜和许慕白。他完全能感受到许慕白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小心脏都快停止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要不要做得如此明显?!舒宜满头黑线地看着他夺门而出,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 “你想跟他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许慕白眉眼含笑,“再过五分钟出来之后大家都知道我们不可能不是那种关系。” “……” “别不高兴,以后留下来面对这件事的人是我,又不是你。”许慕白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脑海里又浮现起她高中时的样子,莫名地有一种捏捏她脸的冲动。 舒宜无语凝噎。她可不想跟他呆满这五分钟,这才一小会他已经对她又搂又抱,再过五分钟还指不定他要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从前菜菜就对她洗脑,年轻男人冲动,控制不住自己,如今想想实在是太正确。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舒宜假装不在意地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耳鬓,“好了,我先过去了,年会那边还有两个游戏等着我主持。” 许慕白看着她躲闪的眼神、隐忍的神色,眉头不由轻蹙。他总想与她好好谈谈,却发现自己太过心急,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随时都有人进来。 许慕白生怕她翻脸,手臂略松一些,舒宜趁着这个空档已经飞快地从他的怀里挤了出去。她的手才握住厕所的门把,许慕白却再次拉住她的手腕。 舒宜转头瞪他,他也神色冷冽地瞪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实在太过分了,为了一顿饭就拉黑我,至于么?” “呃……”她没想到他会跟她提这个。她不是已经将项链交给菜菜了么,难道菜菜没有给他说清楚? 不过此时此刻,舒宜着急出去,也不欲多做纠缠。她做出一副内疚的样子,垂着眼眸认真认错,“我实在是太过分了,是我不对,下次一定补上。” “嗯哼。”许慕白明知道她说话不诚心,可看着她这副样子又觉得好笑。 “还有事?”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舒宜不由微微皱眉,她可不想再被人看到她和男人在男厕里拉拉扯扯,“你先放手。” 许慕白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 舒宜的脸沉了下来,“太过分了——” “你需要补下唇色——” 两人同时出声,在听到对方说的话时都愣住了。 她唇上的唇膏之前被他不小心擦掉了,他提醒她补妆。而舒宜则以为,他要她亲他一下,才肯放开。 两人的想法南辕北辙,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说不出话。 许慕白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竟没有坐实我的‘过分’。” “谢谢。”最后还是舒宜先尴尬地开口。在许慕白没反应过来时,就逃也似地跑走了。 许慕白看着她嫌弃跑走的样子,目光微恼,抬手一拳重重地砸在男厕的门上。 舒宜重新回到会场,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夹杂着一种暧昧不清的东西。这种桃色八卦向来流传得快,不过她也没办法,难道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她和许慕白之间的关系么? 主持的空档中,一个穿着宝蓝色鱼尾礼服的女人端着酒杯摇曳多姿地走来,她亲昵地拉住舒宜的手:“舒小姐,能不能传授一下秘诀啊!” 舒宜假装不明白:“什么秘诀?” “我觉得老板喜欢你啊。” “咳……”舒宜毫无准备地听到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对方自顾自地往下说:“要知道我们老板平日里可没正眼看过女人,今天破例了呢。” 舒宜眉眼轻扬,大方地微笑着:“真是意想不到呢,我今晚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女人怔了一下,娇笑起来:“确实呢,我们也想要这样的运气。要知道这是老板接手公司后第一次正式参加年会,我们公司许多小姑娘盼着这次机会盼了很久了呢。” “是吗?” “那自然。像老板这样俊美多金的男人可是所有姑娘们眼中的白马王子,只要有他在,大家的工作效率都提高很多。” 舒宜还没插上话,又有几个女孩围了过来。若是往常舒宜很乐意在闲空之余与她们聊会天,毕竟一些年轻的女孩子有可能预订她做结婚主持,而现在舒宜觉得一点必要也没有,因为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许慕白。 她也并不习惯这些奇奇怪怪的眼神。 甚至还有女孩子问她:“被我们老板电到了有木有?有没有被他迷人的眼神吸引到?” “呃……即便现在有神魂颠倒,也要先主持完哦。”舒宜笑着举起话筒,走上舞台,面带微笑,“亲爱的各位朋友……” 年会真正结束已经接近凌晨,舒宜困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能躺下去。 她匆匆换好衣服,整理好东西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慕白从阴影处走出来挡在她面前,淡声道:“我送你回去。” 舒宜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冲他摆摆手:“谢谢老板!你喝了不少酒,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今日在你这赚了不少薪酬,坐出租车回去没问题。” 许慕白皱起眉头:“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 这个时候,负责年会的小陈正从里面出来,舒宜冲着他笑笑:“许总喝了酒不能开车,应该会有人送他回去的吧?” “那是当然……”小陈话音刚落,感受到某人几乎将他冻成冰块的眼神,马上改口,“舒小姐,你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不如让老王将你和许总一起送回去吧。” “不用,不同路。”舒宜一边往后退一边冲着两人挥挥手,“再见了,许总,再见了,小陈。” 她不知何时换了平底靴,走路健步如飞,一下子就钻入了一辆出租车。 小陈见舒宜“嗖”地一下早就消失了,不由嘀咕了一句:“老板,舒小姐好像挺怕你?” 许慕白脸部线条绷紧,微眯凌厉的眼眸,眼神杀气腾腾,“什么?” “我说……”小陈被瞪得心底发毛,哆嗦了一下,“舒小姐也太不知好歹,竟躲着你。” 许慕白微挑眼梢,眼神越发犀利,小陈背后都被吓出一声冷汗,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他支支吾吾道:“舒小姐一定还不知道你的好,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主动贴上来的。” 许慕白冷哼了一声,径直往前走去。 舒宜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半点。她也不管菜菜是否已经睡了,在就寝之前给菜菜发了一条信息,上面是复制了一百次的“鄙视你”。 她鲜少做这样幼稚的事,但是偶尔为之,心中的抑郁之气都消失了。 第二天醒来,她打开手机,居发现菜菜竟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舒宜还未来得及拨过去,菜菜已经再次打过来,战战兢兢地问:“喂,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吗?” 舒宜冷哼了一声:“你说呢?” 菜菜唔了一声:“是我昨晚瞒着你去吃鸳鸯小火锅吗?” 舒宜打断她的打岔,故作凶巴巴地:“蔡智慧同学,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致林公司的许总就是许慕白?!你居然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菜菜转了转眼珠:“唔,鸳鸯小火锅超级好吃,我今天陪你吃他们家的九宫格火锅好不好?” “……” “你不会让我请吃两顿吧?有点小贵咧。” “还装?!”舒宜顿时有了一种咬她两口的冲动。不过她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就算她提前告知又如何,难道她就不去了么?毕竟2万块是早早就打到她账户上的。 舒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请你吃吧。”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菜菜过了半晌才弱弱地问道,“难道许少他欺负你了么?” 舒宜沉默了一下,显然不愿多说:“他没这个机会。” “他对你比较上心,所以可能爱和你开玩笑。”菜菜小心地斟酌了一下,“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的?”舒宜慢慢说道,“不油嘴滑舌、不朝三暮四、不花心耍流氓吗?” “啊!”菜菜惊讶地张开嘴,“当然不是啦!” 怎么不是呢,菜菜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者说她还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现在舒宜对许慕白有敌意,有些话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所以直至最后她也只是含糊地带过去了。 第6章 生日 1月31号。 天气寒冷,风很大。舒宜才下班,收到菜菜发来的短信:“快到我家里来。” 舒宜不解,给菜菜回了个电话。奈何隔着电话,菜菜的声音含含糊糊,根本不清楚,只是不停地重复:“你快点过来,有急事。” 舒宜听她语气急切,忙招了出租车往她家里赶。说起来,这段时间菜菜台里忙,整日加班加点。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难不成她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舒宜就在这种忐忑的心情中赶到菜菜家。她站在门口气还没喘匀,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两个身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拿着彩喷对她使劲地喷。 “搞什么呀……”舒宜闭着眼睛躲闪不已,用手挡着脸,“你们两个还是小孩子吗?” “哈哈哈哈……”菜菜和郝明欢快地笑着,紧接着一边鼓掌一边高声地唱起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舒宜这才发现菜菜和郝明穿着搞怪夸张的斗篷,头上戴着闪亮的高顶帽。他们面带大大的笑容,一遍一遍地给她唱生日歌。 舒宜一怔,微笑着,眼睛却瞬间就湿润了。 她的生日总是在寒假,从前爸爸在世的时候他从未给她过过生日,也不关心。记忆中第一个为她过生日的人是菜菜,大雨天从家里跑出来,碾转了好几趟公交车找到她,请她吃饭,送她礼物。 后来她每一个生日,菜菜都没有缺席,她说过生日总要热闹一点。 “哎,感动得要哭了吧,哈哈哈!”菜菜将她拉进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就算全世界都忘了你的生日,我也不会忘记的,谁叫我们是最好的闺蜜啊。” 舒宜吸了吸鼻子:“是啊,最好的闺蜜。” 无论开心难过,都会陪在她身边的人;无论隔着多远,都会默默关心她的人;那个告诉要在彼此世界里猖獗一辈子的人,心跳有多久,姐妹情就有多久的人。 此刻她就在她身边,突然觉得人生都很圆满。 菜菜胡乱地将她头发上的彩色丝带拨开,拿了个红色高顶帽套在她头上。菜菜将舒宜拉到沙发旁边,将精美的蛋糕盒子打开:“当当当当当~~寿星一一,我们今天为你准备了一个大蛋糕和大餐哦。” 舒宜再次感动地拥抱她:“谢谢你,菜菜。” 厨房里有阵阵香味飘出。舒宜听到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不由好奇地看了一眼菜菜,小声问:“厨房里是谁啊?” “做菜的人呐!”菜菜笑嘻嘻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和郝明对厨艺都一窍不通,没有他,我们可做不了满桌的菜给你。” “不会是伯母吧?”舒宜以为是菜菜的婆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生日,却麻烦长辈为自己做菜。 “唔,不是。”菜菜摇头否认。 “我去帮忙好了。”舒宜快步走进厨房。 菜菜和郝明对视了一眼,彼此冲着对方眨眨眼。 当舒宜走到厨房门口,却发现站在炉灶前面的哪里是什么伯母,这是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年轻男人。他身材颀长,腰间围着菜菜的小熊围裙,浑身充满居家气息又掩盖不了他清冷的气质。 舒宜定睛看着他,朦胧灯光下完美熟悉的侧脸令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许慕白。他低垂着头,样子认真严谨。他左手拿锅,右手拿着铲子,动作娴熟。 在舒宜心里,他是致林集团的大老板,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凡事有人替他鞍前马后,从未想过他会做菜。舒宜进退两难之际,不小心撞到一旁的小凳子上,身体往前一个踉跄,很快就稳住了。 “小心。”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淬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慌乱的眼睛。 他的唇本是抿着的,但很快就被她滑稽的样子逗乐。她的头上身上都是彩喷喷出来的彩丝,帽子歪歪斜斜几欲掉落,他出声提醒,“帽子歪了。” “哦。”舒宜正了正帽子,又觉得帽子碍事摘下来放到一边。 她见到他总是有点防备,又有点尴尬。她会不经意想起那两次不知是否意外的拥抱,还有她匆匆逃离时他愤怒的眼神。她总是希翼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可似乎每一次都不会如她所愿。 她有点害怕与他独处,想退出来。但是许慕白毕竟是在为她的生日操劳,她就这样走掉实在是过意不去。 于是,她犹犹豫豫地走到他旁边,轻声道:“我来吧。” “不用。”许慕白一口拒绝,漆黑眼底浮现起浅浅笑意,“不过你可以打下手。” 她自然应下:“好。” 旁边放着一大堆新鲜的食材,舒宜不知道许慕白接下来做什么菜,不由问了一句:“我应该做些什么?” “你把泡在水里的金针菇、肉、海参都捞起来,按你的喜好切片。” “好。”舒宜熟练地将金针菇的根部去掉,然后切段。在这个过程中她不由瞟了一眼正在娴熟翻炒的许慕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居然真的会做菜?” “这很难么?”他轻挑眉梢,棱角分明的脸庞微含笑意。 舒宜唔了一声:“只是鲜少见到男人好厨艺。” “没办法,我去国外留学时受不了顿顿快餐和泡面,只好自己下厨做菜。”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会做菜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此刻,他用铲子铲了一片牛肉,吹凉了递到舒宜的唇边,“试试味道怎么样。” 肉已经递到她的唇边,他垂眸期待地看着她。舒宜亦不好意思拒绝,张口就吃了。牛肉嫩滑鲜美,混合着青椒独有的微辣,味道特别爽口。 舒宜点头,含糊地说道:“好吃。” “不要用这么钦佩的眼神看着我,我回国之后已经很久没做过了。”他勾唇笑了一下,漆黑的眸子带着戏谑。他给自己也来了一片,微皱眉头,“今天时间不太够,牛肉腌得还不够入味,以前做得更好吃。” 舒宜实话实说:“我已经无法想象更好吃是怎么样一种程度。” 他唇角上扬:“我在国外留学时有个南美室友,刚开始他是拒绝中国菜的,后来每天为了一口红烧肉都要求我三回。” 舒宜想起那个场面忍不住笑起来:“你室友真幸福。” “你也可以——”许慕白顿住,转头看到舒宜微僵的笑容,眨了一下眼睛,胡乱地接下去,“来Jena’s,免费吃。” “所以你回国之后就开了那家Jean’s餐厅吗?”舒宜记得这家餐厅也是他们许家的产业之一。 “那是家里的生意。”他关了火,将锅里的青椒牛肉倒入之前准备好的漂亮盘子里,拿已经熟了的西兰花和切好水果摆盘,“不过我偶尔会给他们提意见,菜品应该还算不错。” “原来是这样。”舒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将一份普通的食物摆成高大上的艺术品,脸上流露出艳羡的神色。 许慕白将舒宜切好的肉拿来,加入适量的盐、酱油、生粉、五香粉以及一小瓶不知名的调料。他见舒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不由斜睨了她一眼,“怎么,要偷师么?” “嗯!”舒宜闲暇时也喜欢倒腾一些吃食,所以此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你大大方方地看好了,反正——你学不会。” “……” “你也可以求我……”许慕白咳了一声,冲她抬了抬下巴,“你给我拿点糖。” “好。”舒宜转身去寻,才发现糖没有了。想来菜菜这里已经许久没开火了,什么都缺,不过舒宜知道她有将调料之类的放在上面橱柜里的习惯。她踮起脚尖去够,却突然自己够不太着,她正要去搬小凳子过来,一个温热的身体已经靠近她的后背。 她的鼻尖是他身上好闻的清澈气息混着和烟火的味道。她被吓了一跳,却听见他好听淡然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我来。” 他轻而易举地将糖取了下来,往后退开。 “你现在要做什么菜?”舒宜见着他另开一锅烧水,往里面加入萝卜、豌豆,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 “金针菇瘦肉汤。” “听起来还不错。”舒宜有些好奇,“我从没有这样吃过。” “那正好可以品尝一下。”他这边在做汤,又另起一锅热油,“还要做个马蹄红烧排骨,你把马蹄、蒜都切一下,不用太小。” “好。” 她动手切菜,偶尔瞥他一眼,他站在灶台前忙碌着,偶尔和她说一下步骤。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个汤,却有许多繁琐的步骤。 岁月静好——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这四个字。 她从小就渴望着一个完整的家,温馨、安宁。妈妈在下厨,爸爸在一旁打下手,厨房里充满油烟却掩盖不了幸福的味道。只是这样一个渺小的愿望,她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她总是一个人,家里空空荡荡,没有享受过母爱,父爱也是寥寥。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像家的感觉。 “生抽没有了。”许慕白转身去壁橱里取。 舒宜一回头,见油锅里的油已经热好了,她就顺手将砧板上的排骨倒进去。许是排骨上还有水滴,热油顿时四溅。 “小心!”舒宜还来不及后躲,许慕白已经伸手挡在她前面,护着她裸在外面的双手。随即他又快速地拿起一旁的锅盖盖到锅上。 “你有没有被烫到?”许慕白皱起眉,转头紧张地问她。 “没有。”舒宜触及他的视线,心竟莫名地揪起来,她飞快地抓起他的手腕,“你烫到了是不是?” 厨房里有点热,许慕白脱去外套,两只袖子都挽起来。刚才他护住她,他的手臂却被热油溅到,有好几个红点儿。 “痛不痛?”舒宜问了一句,忙抓着他的手放到冷水里冲,低声说,“对不起啊。” “不碍事。”许慕白低头看着她皱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有她洁白干净的手指缠在他的手臂上,他的胸口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你再冲一小会儿,我去给你拿烫伤膏。”舒宜知道菜菜在小抽屉里备着烫伤膏,忙取来挖了一大块仔仔细细地抹在他的烫伤处。 许慕白也不动,垂眸看着她,任由她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涂抹药膏。 “好了。”她松开手,关切地说道,“如果严重的话要去医院看看。” “嗯。”手上温热的触感消失,他莫名地觉得心里一空。 “哎,排骨要焦了!”舒宜连忙要开锅,许慕白将她拽到身后,语气不容置疑,“我来。” 于是舒宜就乖乖地当起了副手,看着许慕白做好一道道菜。她不禁有些郁闷地想,她的厨艺也不算差,但在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发什么呆?”许慕白拿了一颗剩下的圣女果塞到她嘴里,笑眯眯地看她咬下去,“不会是被我的厨艺折服了吧?” “……是。”还真被猜对了。 许慕白还嫌插刀不够,继而眉眼上扬,“其实我甜品也会做一些,只是今天时间不够,否则还能亲自给你做一个蛋糕。” 舒宜叹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 “有。”许慕白微抿起唇,眸光微微敛起,“我好像不知道怎么哄我喜欢的女孩子高兴。” 舒宜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良久才吐出一句:“原来许少还有这种烦心事。” 许慕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幽深一片:“你能告诉我吗?” 舒宜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有些慌乱,她转头端起两个盘子往外走,“许少问错人了,我不擅长这种事。” 他挡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假想一下,我做什么你才会高兴?” 他背着光,英俊的脸庞半明半昧,神色难辨。舒宜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眸子,脸颊上有些火辣辣的烫:“嗯……这种假想太过牵强。” “你可以想一想,现在我还应该做点什么……”他好看的脸庞挨近她,“你会看我更顺眼一点?” 他的气息逼近,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怎么暗示都无法偃旗息鼓。她缩着脖子转过身去,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我们快出去吧,大家都饿了。” 菜菜听到动静拉着郝明朝餐桌这里跑过来。她望着满桌丰盛的菜肴,脸上带着夸张的惊喜:“哇,好丰盛的菜,看起来好好吃。一一,这些菜应该都是你做的吧,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许少的手艺。” 一旁郝明也惊讶地点头:“真丰盛,一一你可以当酒店厨师了。” 舒宜可不敢将功劳归功在自己身上:“不是,我只是打打下手而已,全是许少的杰作。” “真的吗,那我要尝尝味道。”菜菜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排骨塞在嘴里,“哇!好好吃!” 许慕白脸上是不可置否的神色,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菜菜又迫不及待地塞了第二块进嘴里,含糊地冲许慕白竖起大拇指,“我说,许少你也太厉害了吧,英俊、多俊、睿智,还有一手好手艺。你简直是天底下所有女孩的梦想……” 舒宜心中暗想,菜菜实在是太好收买了,一顿菜,一副皮囊马上就能令她将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忘记掉。 “咳……”郝明瞪着了她一眼,提醒她,“你男人还在身边,他会吃醋。” “哦哦哦。”菜菜开心地吃着,“虽然我很想夸你,但是你又不会做菜啊!” 郝明又无奈又好笑,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来来,大家都坐下来,开饭咯。”菜菜拉着郝明坐在一边,将另外一边留给了许慕白和舒宜。 “大家多吃点多吃点——”郝明站起来为大家倒饮料。 菜菜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本来是我的分内事,却辛苦你们俩了。” “今天真的很感谢大家为我庆生。”舒宜柔婉地笑着,清澈的眼眸亮晶晶的,她端起饮料站起来,“这杯饮料敬大家,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生日快乐!”大家站起来与她碰杯。 “来来来,寿星快来吹蜡烛,快来许愿!”菜菜让郝明给蛋糕点上蜡烛,自己去厨房将那顶被抛弃的亮闪闪高顶帽捡回来给舒宜带上。 大家齐齐地鼓掌为舒宜唱生日快乐歌,舒宜满脸感动,脸色有些红扑扑的。她下巴顶在双拳上,闭眼许完愿,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她还未曾坐下来,菜菜就笑眯眯地说道:“一一,为了这满桌的菜,你得单独敬许少一杯。” “那是自然。”舒宜大方地举起杯子,真诚地看着许慕白,“谢谢你,许少。” 许慕白举杯与她轻碰,脸庞不似平素那般清冷,反而带着些促狭的笑意:“我们的情分可不止这一桌菜。再说,能做出这么一桌菜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舒宜失笑:“还是很谢谢你。” “你们两个就甭客气来客气去啦。”菜菜往自己的碗里夹了好多肉,“快吃菜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慕白绅士舀了一碗汤放在舒宜的手边。 “谢谢。”舒宜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汤喝了一口,瘦肉、海参、金针菇、蔬菜的鲜味混合在舌尖,口感爽口,好吃得她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真好喝。” 许慕白弯了弯眼眸,眉眼生动绚烂。 “许少,你这一手好手艺哪学的?实在是太好吃了!”菜菜低头狼吞虎咽,半点淑女气质都没有,郝明生怕她吃噎着,不停地给她递饮料。 许慕白淡然地说了两个字:“天赋。” 菜菜无语地撇嘴:“许少,你太骄傲了。” “许少有资本骄傲。”舒宜实话实说,在她认识的人中,最会做菜的当属方老师,而许慕白年纪轻轻做菜水平完全不比方老师差。 菜菜冲着许少眨眨眼:“啧啧,看来许少的女朋友很幸福啊……” 许慕白看了一眼舒宜,并不言语,唇边泛着浅笑。 郝明喝了一口饮料,慢悠悠地开口:“我与慕白认识那么多,他身边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更何况是女朋友。” “真的吗?”菜菜满脸八卦地看着他,“许少这是在为未来那位守身如玉吗?” 许慕白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舒宜此刻不由地有些不可思议,许慕白在她的印象中算不上好,花花公子,油嘴滑舌——但现在听到的版本竟是他要为未来的那位守身如玉? 她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眸低垂,神色认真。 菜菜一听,又开启了八卦模式:“许少,你对未来那位有什么期许?有没有什么标准?” “感情一事,哪有什么标准之说?遇见了就是缘分。”许慕白难得话多,“她可以不漂亮,不聪明,也可以五音不全,没什么特长,与我合拍就好。” “哎,原来许少要求这么低?我其实觉得一一……哎!”菜菜才刚提到舒宜的名字,桌底下的脚就被人踩了一下。她抬头对上舒宜恼人的视线,飞快地转移了话题,“这个排骨怎么那么好吃!” “是挺好吃的。”舒宜附和了一句。 许慕白的余光瞥了一眼脸红红的舒宜,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好久没有这样好好吃上一顿了,我们最近特别忙……”菜菜生怕气氛冷场,再度转移话题,开始抱怨台里事情太多,她要吃不消。 菜菜打开话题,舒宜也跟着吐槽起单位里一些变态的条例。她除了主持,平日里都显得安静沉稳,不过她在好友面前,开朗活泼,很容易将人逗得哈哈大笑。 舒宜说多了话,有些嘴干,她低头去寻饮料发现自己面前的小碟子不知何时多了十几只剥好的鲜虾。 她恍惚之间,许慕白又伸过手来将一只剥好了的虾放在她的碟子里。他做得不经意,又理所当然。舒宜神色微怔,咬了咬唇,“谢谢……够了。” “嗯。”他一边应着一边将她杯子里的饮料倒满。 桌子并不大,舒宜这边有个风吹草动,菜菜看得一清二楚。菜菜从前拿着有色眼光看许慕白,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再加上他神色高傲,她一直都觉得他是装X的男人。而如今,她觉得他虽然为人冷傲,骨子里却也是个体贴男人,至少对一一肯花心思。 所以,她也要给两人制造一下独处的机会,好歹弥补一下自己之前犯下的错。 桌上的菜在不知不觉中被大家席卷而空,舒宜本帮着整理,菜菜却将她往客厅里推:“你和许少去客厅里唱歌呗,试试新买的家庭KTV,这里交给我和郝明就好了。” “好吧。”舒宜也不坚持。 菜菜将空盘子整到厨房里,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客厅,碰碰郝明的手臂,“阿明,你怎么看,你觉得许少有戏吗?” 郝明斜了她一眼:“看你干得好事,一一现在完全不为所动。” “那肯定是许少做得不够,哪能怪我?”菜菜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不如我现在出去给他们说清楚?” 郝明冲外头扬了扬下巴:“你去试试?” “我不敢,我怕被许少报复……”菜菜哭丧着脸,“而且我现在不是努力地在一一面前给许少塑造好形象嘛,再说我还要再确定确定许少的为人。” 郝明无语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 菜菜撇撇嘴:“你洗碗,我先瞄会。” “……” 客厅里。 许慕白站在点歌台旁边点,一转头就见舒宜笔直地靠墙而站,不由挑了挑眉:“你干嘛?” “吃多了……消化。” “过来。”许慕白好笑地冲她招招手,“你过来,我们唱歌。” 舒宜身形定在原地,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不会唱歌。” “我不嫌弃你。”许慕白一脸认真。 舒宜顿时无语,这根本就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好吗? 许慕白见她不为所动,直接朝她走来,抓住她的臂弯:“别磨磨蹭蹭,只有我一个人唱多傻。” 舒宜认真道:“你唱我欣赏就好。” “要不一起唱《小酒窝》?这首歌你一定会唱。”许慕白直接将话筒塞她手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勇于直面自己惨痛的缺点,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舒宜满脸黑线:“您放过我吧,希望邻居来投诉吗?” “那有什么,这儿隔音效果好。即便有人来投诉,你让蔡智慧出面就好了。” 舒宜无语地看着他,良久才吐出一句:“好无耻。” 许慕白轻笑着,视线落在屏幕上,跟着节奏唱:“我还在寻找,一个依靠和一个拥抱,谁替我祈祷替我烦恼,为我生气为我闹……” 他声线动人,温润好听,像水草一样抓住了她每一条听觉神经。舒宜怔怔地看着他,心奇异地平静下来。似乎有一种人,自己帅得一塌糊涂却不自知,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就散发了致命的吸引力。 这首歌婚礼现场常常有放,舒宜听过无数遍。她的确唱不好,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上:“幸福开始有预兆,缘分让我们慢慢紧靠……” 许慕白听完她的演绎,忍不住想笑,又不敢肆无忌惮。他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掩饰般地咳了一下:“唱得很好,声音好听到能够完全忽略你的音调。” “要不要把违心话也说得这样顺溜啊?”舒宜也笑,别过头去不去看他,脸色更是红扑扑的。 “嗯……比第一次听到你唱歌进步了。” 舒宜听着他话语中强忍的笑意,不禁弱弱地问道:“你是说跑调得更加厉害了么?” 他回得淡然:“反正我没这样说过。” 菜菜依在厨房口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还有那跑调得厉害的歌,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了:“阿明,阿明,我的耳朵快坏掉了。” 郝明将碗里的水沥干:“其实也还好,把它当成另外一首歌听啊。” “哈哈哈哈。”菜菜捂着唇笑,“我还是喜欢一一唱rap!” 此刻的舒宜破罐子破摔,跟着许慕白一首一首地情歌往下唱,完全放开了自己。她一口气唱了十来首歌,有点口干,就坐在沙发上喝水。她向来知道自己的缺点,所以在她记忆中,还从未这样任性地唱歌那么久。但她竟然觉得好爽。 许慕白也不唱了,放下话筒坐在她的身边,神情温柔地望着她:“我挺喜欢听你唱歌,听完后什么烦恼都没了。” 舒宜有些受宠若惊,眼睛亮亮的:“我居然有这么治愈的作用?” “不是。”他眼眸漆黑,一脸认真地望着她,“我只是觉得连这样的黑暗都经历过,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舒宜有点恼,又想笑,忍不住将一旁的抱枕朝他丢过去。她一做完这个动作不由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生怕惹他生气。 没想到许慕白就势往后倒去,孩子气地装躺尸。 舒宜看着他幼稚的举动,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他诈尸般地坐起来:“如果下次我心情不好,你一定要唱给我听。” 舒宜撇撇嘴,倒也没拒绝:“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菜菜和郝明这才从厨房里出来,大家又玩闹一通,气氛活跃。夜色渐晚,舒宜和许慕白起身告辞离去。 菜菜将两人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拉着舒宜的手:“寿星宝贝儿,我们下次还一起玩啊。” “还来你这唱歌。” “那是,就姐不嫌弃你。”菜菜又特地嘱咐许慕白,“许少,你要安全把一一回家啊。” “那是自然。” 冬日的夜里显得格外寒冷,外面很寂静,只有冷风吹过耳旁的声音。 舒宜揉搓着冰冷的手,看着许慕白颀长的背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许慕白突然顿住身子,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舒宜也停住脚步,一脸不解地回望他。 许慕白微微颔首,冲她勾了勾手指头。 舒宜犹犹豫豫地走到他旁边,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哎,你干嘛?” “嘁!”许慕白冷哼一声,声音中含着戏谑:“你离我那么远几个意思?怕我吃了你?” 舒宜缩着脑袋,压了压自己脖子里的围巾:“……没有。” “口是心非的女人!我怎么记得你见到我一次比一次跑得快?”他的眼神太过深幽,让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他站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气势逼人,令她喘不过起来。 舒宜努力冲他扬起笑脸:“怎么会,我正好有急事而已。”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少拿这一套来糊弄我。”许慕白微眯起眼睛,黑眸在灯光下看起来有点危险,“你若是不是怕我,就是讨厌我,否则将我拉黑做什么?” 舒宜还来不及反驳,就听到许慕白飞快地接上去:“你这种行为最幼稚了,你以为自欺欺人地躲着我就好?只要我想找你,有的是办法,信不信?”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觉得我轻浮不自重,还是觉得我另有所图?”他直视她无辜躲闪的眼神,下颌线紧绷起来,俊美的脸上凝结了一层寒冰,一字一顿道,“是,我就是对你另有企图,那又怎么样?” 舒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脸上闪过震惊、迷茫的神色,她张了张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后退,身体又僵在那儿。有冷风吹过,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两人就这样笔直地相对而站,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因子。 良久,还是许慕白自嘲地轻笑一声:“你不必觉得意外,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很意外——我竟忘不了你。” 这一刻,舒宜听到自胸腔里传来的声音,“扑通,扑通……” 清晰而强烈的声音,一如此刻她紧张的情绪。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他模棱两可的话语或许是自己误解了,她微微地询问,“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嗯,有名?” “……” 许慕白没有接话,深色的黑眸阴寒地有点吓人,脸上布满阴霾。 他打开车门,毫不温柔地将她塞进去。启动车子之后,他一路都没有言语,直至将她送到她家的小区门口。 “再见啊,慢慢开。”舒宜冲他挥挥手,打开车门正要下车,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你不用有压力,被人记得也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哦……谢谢。” “舒宜,你怎么那么欠扁。”他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从后座拿了一个盒子塞到她怀里,“拿着,我走了。” “呃……”他的车子绝尘而去,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舒宜抱着盒子站在原地,愣了小半会。 舒宜慢慢地朝家里走去,才到门口还来不及打开楼道开关,却见门口缩着个黑影,她不由吓了一跳。 “你终于回来了?”不耐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阳阳?怎么是你?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和同学打架了?”舒宜见他黑着脸不说话,伸手拉他起来,他的手有点凉。 蒋阳满脸黑线,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想理她。 “和同学之间还是要好好处,别动不动给他们脸色看,知道吗?”舒宜以为他默认,又和他讲道理,“偶尔少爷脾气也要克制克制。” 蒋阳板着脸阴沉沉地看着她,语气很不悦:“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除了惹是生非就不会干正经事的人了吗?” “唔……”舒宜没敢接,不过心里觉得他的自我剖析得挺正确。她见证了他整个青春叛逆期,他干得坏事并不少。 蒋阳的脸更黑了,她一脸“难道不是吗”的神色倒是闹怎样啊! 舒宜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让他进去,又去厨房里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你等了很久么?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的电话打得通么?”他捧着热水,没好气地瞪她,“要是你正忙着,打了也没用。” 他盘腿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澄净明澈的眼眸带着控诉的神色,有点愤怒又有点别扭。 舒宜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没电了。她一下班就匆匆忙忙赶到菜菜家,也没顾得上看是否还有电,后来又和大家一起玩闹,手机是否关机了她并不知道。 想来蒋阳应该等了蛮长时间。 她有些内疚,今晚她并不忙,只是与朋友们一起疯玩了整个晚上。舒宜尴尬地冲他笑:“不好意思啊……” 蒋阳哼了一声,将随手提着的一个小袋子丢给她:“给你的。” “这是……”舒宜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块精美的芝士小蛋糕,还有一包吴记糖炒栗子,不过放久了,已经凉了。吴记的糖炒栗子很香,有一段时间她特别爱吃。不过这家店开得远,在东街那边,公交车来回都要两个多小时。 “谢谢你啊,好久没吃了。”舒宜冲他笑笑,眼眸弯弯似月牙。她剥了一个塞到嘴里,栗子又香又甜,她剥了一个给他,“你也吃,不对,你饿不?我给你弄点宵夜吃?” 蒋阳摆摆手:“不用麻烦了。” “你还在长身体呢,不好饿着,我给你下点面条。”舒宜以前住在方老师家的时候,常常看到蒋阳翻东西吃,一天都要吃上四五顿。虽说晚上吃多了不好,不过饿着的感觉很难受。 蒋阳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冲她翻了个白眼:“谁还在长身体呢,我都多大了啊。” “你年轻你骄傲啊。我家冰箱里还有一些昨天刚做的卤肉,应该会很好吃。”舒宜去厨房,动作麻利地将吃的东西拿出来。没过一会她就煮好了一碗面,分量不多,上面盖着青菜、卤肉、鲜菇,闻起来很香,令人食指大动。 蒋阳将面接过去,指指茶几:“许愿。” 舒宜这才发现刚才那块小蛋糕上不知道何时插上了一根蜡烛,小小的火苗轻轻跳跃着。 舒宜这才明白过来,蒋阳跑了大老远,又在这里等了她一晚上原来就是为她过生日。亏得她之前还啰啰嗦嗦地和他讲了半天的道理。 舒宜心里特别温暖,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冰冷傲娇的少年竟有这么心细的一面。 舒宜总觉得许愿特傻,所谓的愿望都需要自己努力去实现,而另外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永远都不会成真。 她今天已经许过一次愿了,不想做第二次同样的事。 蒋阳吸溜着面条,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舒宜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就胡乱地握拳做了个假动作。 蒋阳微挑眉头,黑亮的眼睛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这样太敷衍了,愿望要大声说出来才行,否则实现不了。” 舒宜唔了一声:“好吧,祝我身边的朋友都平安喜乐。” 蒋阳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你的生日,只能许和自己有关的愿望。” “你这小破孩,怎么那么多要求?”舒宜瞪了他一眼,随即又一本正经道,“那就祝我自己早点嫁出去好了。” 这并非是她的本意,只是她想不出她还能许什么愿。她对如今的生活状态特别满意,工作顺心,安身立命之所也有,钱赚得够花,似乎……真的只缺一个家了。 蒋阳怔了半晌,眼底的光线暗下去,神色难辨。半晌,他一脸嫌弃地看向舒宜,“早点嫁出去有什么好的呀,万一对方对你不好,你还不如……” 舒宜吹熄蜡烛,吃了一口蛋糕,假装佯怒道:“小破孩,就不能盼着你姐姐好啊。万一你姐夫多金帅气又温柔体贴什么的,多好呀。” “你真肤浅。”蒋阳对她嗤之以鼻,有些恨恨道,“这种男人早就是别人的了,没你份。” 舒宜向来习惯他和自己抬杠,也没当回事:“行了啊你,快点吃吧,等会儿面就糊了。” 蒋阳停了停,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舒宜:“面做得不错,赏你的。” 舒宜好奇:“这是什么?” 他似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自己看。” 舒宜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个镶嵌着碧玺的玫瑰金手镯。碧玺晶体几乎透净,没有杂质。颜色艳丽,火彩很好,在灯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泽,看起来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手镯上没有牌子也没有标价,舒宜从前没买过这些东西,也估算不出价值。 舒宜试戴了一下,大小正合适。毕竟是女孩子,对这些亮闪闪的东西还是很喜欢,她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不用太感动。”蒋阳捧着碗喝汤,满不在乎,“没多少钱,不就是几幅画的事。” “谢谢啊。”舒宜心里充盈着感动,笑嘻嘻道,“不愧我喂养你一场。” 从前舒宜住在方老师家的时候,她没少给他做吃的。 “去!”蒋阳头也不抬,又忍不住笑起来。 舒宜见蒋阳吃得差不多,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现在这么晚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早些回去也没用,我现在还回得去么?”蒋阳将手里的碗放下来,白皙的脸庞上,一双黑眸无辜地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S大的宵禁有多严。” “你可以爬进去……” “被抓了你负责么?”蒋阳撇撇嘴,“我就在这里沙发上呆一晚,明天早上我就回去。” “行吧行吧。”这么大半夜地,外面天气又冷,让他来回走舒宜也倒有些不放心。她将他当成弟弟,所以他在这里住上一夜,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舒宜去柜子里拿了干净的毛巾和牙刷递给他:“你去卫生间里洗漱,我去给你拿一床干净的被子。” “嗯。” 舒宜铺被子的时候,蒋阳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舒宜铺到一半抬头问他,“这沙发会不会太小了,不如你睡我房间,我睡这儿好了。” 蒋阳大大咧咧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跟你抢床睡,你明天还上班呢,我随便应付一晚就好了。” 他的语气不容质疑,舒宜也不再与他争。她仔细地铺好,又拿了一床被子过来,用手压了压厚度,“应该够暖和了,要是夜里觉得冷,你就开暖气。” “嗯。” 此刻已经接近午夜,舒宜特别困,与他相互道了晚安就回房睡了。 蒋阳躺在被窝里,因为沙发太小,他的四肢不得不缩着。但是这一刻他的心却跳得乱七八糟的,幸福、雀跃、满足?他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既便与她隔着一扇门,也很好。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很想帮她实现她的生日愿望,但是他知道他现在还不可以。就这样,他抱着这种想法朦朦胧胧地睡过去了。 毕竟睡得不大安稳,清早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蒋阳立即就醒了,不过他没有动。 他能感觉到,舒宜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还替他捻了捻因为发热被他推开的被子。然后她又离去了,没过半会儿,厨房里传来轻微煎蛋的声音。 他朝着她那个方向望过去,就见到一个穿着臃肿睡衣、头发蓬乱的女人。即便是这样的她,不做打扮、不做修饰,他也觉得很喜欢。他已经忘记第一次对她心动是什么时候,或许也是这样一个做早餐的背影,又或许是她冒着大雨背他去医院的那次,又或许是她给他耐心讲题的时候…… 他又眯了半会,她轻软的脚步声又出现在他的旁边。舒宜拍拍他的被子,“阳阳,起床了,起床了。” 蒋阳闭着眼睛没动,舒宜叫了半天叫不醒他,有些恶作剧地将刚洗完冷水的手按在他脸上,声音抬高了几分,“蒋阳,要上学啦!” “嘶!猪!”蒋阳被冻得一个哆嗦,睁眼狠狠瞪她,“舒宜你是不是傻啊!” “多大人了,还赖床。”舒宜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快点起床,早餐在桌上,吃完去学校,速度!” 舒宜回房换衣服,蒋阳慢吞吞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他从另外一张沙发上拿自己外套时,发现下面压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蒋阳这才想起舒宜昨晚回来时,手上还捧着个盒子,当时并没拆开看过。他的唇淡淡抿起,第六感告诉他,送东西的主人可能是个男人。舒宜昨晚归来时脸上并没有带浓妆,说明她并不是去做主持活动,所以很有可能是和这个人在一起。他垂下眼眸,为这个认知感到不安。 舒宜此刻正好从房间里出来,蒋阳假装不小心打开盒子。待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里面除了一条铂金镶钻项链,还有一对款式简单的带钻耳钉,钻石在的晨曦下散发着璀璨光华。 蒋阳强忍着脸上的不悦,回头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大方了?” 舒宜愣了一下:“这是一个朋友送的礼物。” 昨晚,她被蒋阳的突然到来打乱了节奏,根本没有去拆过许慕白送的礼物。或者说,她有点害怕打开,怕这是一个潘多拉盒子。 舒宜走近了将盒子拿起来,里面那条铂金镶钻项链就是之前许慕白在菜菜婚礼上中奖的那条,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小巧的耳钻,上面的钻石熠熠发光,看起来跟真的似的。 蒋阳凑过来,啧啧两声:“是男人送的?” “……算是吧。” 蒋阳唇边泛起一抹嘲弄:“什么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不成他是太监?” 舒宜:“……” “你平时不爱带耳环、耳钻,这人还真是不会投其所好。” “他也就随便送送。”舒宜将盒子收好放在一边,见蒋阳还想说什么,将他往卫生间的那个方向推,“行了吧你,快去洗把脸,早餐都要凉了。” 蒋阳嘁了一声,却回头直愣愣地看着她:“舒宜,你心里有鬼。” 舒宜一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大少爷,你别磨蹭了好吗?” 蒋阳洗完脸坐在餐桌前喝了大半杯牛奶,然后才慢条斯理地享用起他的早餐。他吃了个半饱,又故作不经意地继续了先前的话题,“让我这个蒋神算猜一猜,送你礼物的那个男人就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对吧?” 他见舒宜不否认,又自顾自地说下去,“这种男人最大的有点就是有钱,不过这种人不学无术、素质低下、自以为是。他们自以为有钱就可以摆平全世界,你可千万别被几样礼物蒙蔽了双眼。” 虽然许慕白的人品还有待商酌,但也没有坏到离谱。舒宜笑得很无奈,“你这么极端去看待别人,这世界上还有好人么?” “当然有啊。”他满脸无辜地冲她眨眨眼,眉眼里都带着笑,“我觉得我就是个很好的人。” 舒宜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对对,就属你最好。” 蒋阳微扬白皙的容颜,眼底的笑容浓了一些,“所以以后你就算要找也要找一个像我这样好看的才行。” “好看有什么用啊?” “我除了好看还有许多其他优点好吗?比如人品贵重,比如才华横溢,再比如很有责任感什么的……” 舒宜低头对付着盘里的煎蛋,头也没抬,根本就没看到蒋阳脸上的期许:“哎,能达到我们大少爷这样高标准的男人,这人世间可少有。” “要不,我就委屈一下呗?”蒋阳微偏了偏头,孩子气地看着她,耳朵上的那一片红晕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慢慢蔓延。 “你啊……”舒宜抬头触及他的视线,心中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他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太过认真,太过炽热,这令她突然想起菜菜之前说的玩笑话。 她很快镇定如初,咽下口中的食物,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说什么呢,快吃饭。” 蒋阳张了张嘴,失望地垂下眼去,胸腔里狂跳的心脏逐渐慢下来,紧握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良久,他才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舒宜空荡荡的手腕,略有些不满:“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干嘛不带?” “太好看了,舍不得带。”舒宜打心底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但又嫌带着麻烦。她又看了一眼蒋阳,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恼,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仿佛之前异样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她又忙接话道,“工作日带着不方便,万一磕坏了就不好了,休息日就带上。” “哦。”蒋阳也不再说什么,低头飞快地解决了早餐。 第7章 抓包 舒宜稍稍收拾去了单位,同事岳悦兴奋地跑到她旁边:“亲爱的,晚上的狂欢之夜,我们一起去吧?” 舒宜开电脑的手一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狂欢夜?” “相亲活动啊,昨天下午下发的通知啊,你没看吗?”岳悦笑眯眯地说道, “就是最近我们区委和“幸福情缘”婚介合力举办了一场相亲活动,对象是区内在编在职人员,比较靠谱。丁局说已经将我们单位的单身人员都报上去了,让我们没事都去。” 昨天下午,她匆匆忙忙离去,并不知道这件事。单位的微信或许有提及,她也没来得及看。 舒宜摇了摇手:“我还是不去了吧。” 这种相亲活动她之前也主持过,方式多样。单身男女相互轮流了解对方,期间为了吸引异性还要使出浑身解数表演节目,男女搭档做游戏啊之类,最后若是速配成功还会得到一份小礼物。让她去当主持还好,当参加人员就算了。这样的场合,面对各种陌生异性,她不是很放得开。 “别不去啊,就当陪陪我嘛!”岳悦也是待嫁女青年,比舒宜还大上两岁,对这些活动抱有极大的希望。她抓着舒宜的手撒娇地摇晃着,“亲爱的,跟我一起去呗。你也没男朋友,我也没男朋友,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嘛。” “我们单位都已经帮我们交了报名费了,要是不去多可惜啊,是吧?”岳悦见舒宜不为所动,只差跪下来求她了,“入场者每人凭券可以拿到一小箱的车厘子,期间还有各色美食可以吃,有奖品可以抽,最最重要的是可以用最少的时间认识最多的异性。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吧,结束后我送你回家。” 舒宜经不住岳悦再三劝说,只好点头答应:“知道了啊。” 办公室的另外一位男同事范明凑过来:“岳悦,你不要为难别人。” 岳悦得逞地冲他笑:“你去不去?最短的时间认识更多的异性哦。” “你们都去。”范明顿住,摊了摊手,“我当然去啊……” 岳悦这才高兴起来:“就是说啊。我们部门只剩下我们三个单身,大家一起去啊,相互把把关嘛。” 舒宜看着岳悦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模样,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就答应了呢。 “相亲狂欢夜”举办的地点居然是在Jean''s——准确来说,是Jean''s在锦绣路的分店。舒宜跟着岳悦到达之后,看着门牌标志不由怔忪了一下。 “听说这次的食物由Jean''s和乐派甜点独家提供,我们可以免费吃哦,没来错吧。”岳悦开心得像个孩子。 范明一脸鄙视地看着她:“你就是个吃货!” “切!” 三人一进场,每人的都被派发了一个有号码的胸牌和一张“心动卡”,然后根据报名序号被礼仪小姐带到相应的位置。 第一轮是相互了解。每个小隔间里都有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一对男女交谈八分钟之后,女士不动,男士移到下一个包厢,和新的女士继续交谈,直到全部交谈完。 舒宜坐到包厢里时,已经有服务员小姐送上点心和茶水,她对面的位置还空着,男士还没有来。 这个时候,她收到一条短信:“昨天的礼物喜欢吗?” 这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舒宜还是马上猜出对方是许慕白。她不由地有些汗颜,她收了他的礼物,却还没有将他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导致他找她只能用其他号码。 舒宜编辑短信发过去:“喜欢,就是太贵重了,谢谢你。” “我们之前的情分用‘谢’字太生疏了。” 舒宜还来不及回,他又发来一条短信:“现在在家?” “是的。” “那你下来一趟,刚才我不巧碰见郝明,他说蔡智慧有些东西给你让我帮忙转交一下。” 舒宜微张嘴,额头上冒出冷汗。她正在斟酌着如何回时,他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舒宜才刚按了接听键,对面一位男士就坐下来。他看到舒宜,略胖的脸上充满惊喜,“好巧,舒小姐。” “啊……” “上次你主持我朋友的婚礼,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你。”他兴奋地搓了搓手,“怎么,你也来相亲吗?真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还没有男朋友。” 舒宜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不要先挂了电话。 前面的男人在侃侃而谈,舒宜怔在位置上,显得特别尴尬。想来对面这个男人的声音通过电话一字不落地传到许慕白耳中了,手机在这个时候暗了下去,原来是对方挂断了电话。 “舒小姐,舒小姐……” “啊?什么?”舒宜从愣神中反应过来。 其实事先规定,在两人交流的过程中不管是不是中意对方,过程中都不能询问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但,舒宜直接被被对方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办法。 舒宜觉得自己是个挺矛盾的人,当她站在舞台上做主持时与谁都显得自来熟。但在现实生活中,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比如这种场合,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胖胖的男人似乎有点紧张,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个,舒小姐,你对对方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却最难回答。舒宜停了停,喝了一小口水,回答得比较敷衍:“看眼缘吧。” “我也是。”对面的男人笑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我觉得舒小姐特别符合我得眼缘,不知道我符合你的眼缘么?” 符合?不符合?这让她怎么答?说起来这还是舒宜人生中第一次正经八百第相亲,面对这样的问题她竟一时有些无法招架。 每一对男女交流八分钟,舒宜之前觉8分钟是个很短的概念,一眨眼就过去了。而现在,她觉得八分钟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每一秒钟都令她觉得煎熬。 “别看我有点胖,其实我很可爱,再说胖子有福气嘛……我今年32,不过我都和人说我年年29。不知道我这个年龄符合不符合舒小姐心目中的标准?” 真的让人很难回答好么?!舒宜笑得脸都僵了。八分钟终于到了,外边摇铃声响起来,女士不动,男士顺着往下一个包厢移。 第一个人离开之后,第二个人进来,然后第三个人进来…… 因为参加的人员有点多,她和岳悦、范明其他同事都分在不同的组,她不知道别人情况是怎么一个状态,反正她觉得不停地和陌生人聊着情感话题令她觉得很痛苦。不是说这些男人的质量不行,仅仅只是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舒宜用手指掰着算了一下,她这组的男士她已经交流过7个人,还剩下3个,估计再过个二十分钟就解放了。 “舒宜小姐。”一个略带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得,又一个认出自己的么?舒宜放下茶杯,抬起头来,一个修长笔直的身影伫立在前面。当她看清那张俊美精致的脸庞时,茶水差点喷出来:“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许慕白面容倨傲,笔挺优雅地在她面前的沙发坐下来,他微扯了扯唇,“这是在家?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Jean’s易主了,不过机会也不是没有。” 舒宜干巴巴地笑着,飞快地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不答反问:“很难猜么?” 舒宜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片刻:“唔,你不符合报名条件,应该没资格报名参加吧?” 许慕白往后一靠,越发显得慵懒。他不答反问,“你就恨嫁到这种地步,这种无聊的相亲会也要来?” 舒宜眨了一下眼,掩饰自己的情绪,堆起满脸笑意:“怎么会无聊?这里有得吃又有得玩,还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认识更多优质的异性嘛,不是挺好?” “是吗?”许慕白微眯起着眼睛审视了舒宜半晌,随即紧蹙的眉头缓缓展开,清冷的脸上泛出温和的笑意,“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 “什么?”舒宜蜷缩的手指微微握紧。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眉眼俊俏生动,鼻梁挺直精致,薄唇轻吐:“我,许慕白,你的高中校友。随后在B大就学,并拿到A国F校的MBA,如今在致林集团工作。我经济条件独立,名下有……” 舒宜有些傻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眸冷冽,看得舒宜有些发憷:“我带着诚意而来,你当真一点都不明白?” 这种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除了昨晚之外,这是第二次同她说。舒宜胸膛里的心脏又不争气地跳动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包厢过于狭窄逼仄,他幽深的眼神令她无处遁行,甚至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嗫嚅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他蓦然往前倾一些,与她拉近些距离,眼眸温润而充满笑意:“当然,我现在正在光明正大地和你相亲。” “轰!”似有一道暖流从她的胸口开始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心脏飞快地跳动着。舒宜惊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她想她的脸一定红了,因为她觉得脸部火辣辣地烫,整个人都快着火了。这倒不是说她有多心动,而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与她说这么……暧昧的话。 许慕白不疾不徐地同她介绍了自己的基本条件和爱好,自己的求学经历,他见舒宜傻愣愣坐着不动,有些不满地抿紧了唇。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敲敲她面前的桌子,“舒宜小姐,现在轮到你了。” 她结结巴巴:“我……什么?” 许慕白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笑着扬了扬好看的眉:“不许浪费时间。” 舒宜垂下眼眸掩盖自己的慌乱:“我……好像没什么好介绍的。” “也是,你的基本情况我都了解。” “铃——” 八分钟的铃已经响了,舒宜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许慕白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舒宜不由提醒了一句:“已经八分钟了,你怎么还不走?” 许慕白漆黑的眼眸带着浅浅笑意,有些霸道地告诉她:“忘记告诉你了,这个包厢已经被我包了。” 舒宜顿住,脸上表情丰富,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突然明白过来许慕白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她。Jean’s作为这次活动的赞助方,而他作为Jean''s的老板——他想要坐在她的面前,简直易如反掌。 许慕白慢悠悠地说道:“所以,你不用着急。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在这个包厢说一个晚上的话,当然,我们也可以换个更大的包厢。” 舒宜一脸无奈地瞪着他,“许老板,您滥用职权也别那么理直气壮好么?” “你这是觉得委屈?”许慕白笑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神迫人,“那你当年答应做我女朋友,又弃我而去,我不是更委屈?” “……”舒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喜欢亲近你所以戏弄你,却被你当成色狼的我不是更委屈?” 舒宜呆若木鸡,脸上全是震惊。 许慕白呵了一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却从来不认识我,你说,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更委屈?”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话。可他望着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控诉,舒宜被他这样看着,有些发毛,竟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无恶不赦的事。 舒宜许久才消化掉他说的东西,不由小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许慕白呵呵了一声,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舒宜,你玩弄我的感情,准备怎么弥补?” 舒宜此刻是一脸的茫然和不解,玩弄他许少的感情?真是好大的罪名啊……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舒宜心中默默地想着,她什么时候和许慕白发生过感情纠纷?是他认错了人,还是是自己失过忆?应该不会,她的记性很好。 她的记忆中,她真的对许慕白没印象。不过他们是校友,或许也是打过照面,也只仅此而已。或许两人之前存在什么误会之类? 此时第二轮活动开始,外面动感的音乐响起,响彻了整个房间。两人面对面不说话,即便是说话也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 舒宜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还在不停地想着他所说的话。外面传来尖叫声,她不由往外看去,发现已经有女孩子踊跃地走上舞台。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舒宜以前在工作上和她也接触过,挺内向文静。没有想到合着音乐的律动,她的嘻哈跳得那么好。 单身男女们不知何时聚到台下,在下面起哄着,吹口哨,很兴奋的样子。人群中还有一个男人冲上舞台同她一起飙起舞来。 舒宜在包厢里呆不住,瞧着外面热闹,也起身往外走去。许慕白也起身跟了上来,凑到她的耳边,呵气如兰:“你也上去表演一个?” 舒宜僵着身体,一口拒绝:“我什么都不会。” 许慕白微微一笑:“不用这么谦虚,我们一起唱昨晚唱过的《小酒窝》。” 舒宜默默地和他拉开距离,她才不要再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岳悦看到舒宜连忙凑了过来,她上上下下地盯着许慕白打量,两只眼睛都泛着光。她用手戳戳舒宜的手:“这帅哥是你相过的么,他怎么没有胸牌。” 舒宜含糊地回了一句:“他啊……是工作人员吧。” “是工作人员么?全场的男人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帅的啊!”岳悦摇晃着舒宜的手臂,“不如我去要个电话号码?” 岳悦还没有靠近,就已被许慕白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场给吓跑了。她讪讪地回到舒宜身边,小声嘀咕:“工作人员配备得这么帅,难道不是来砸场子么?” 舒宜轻笑:“有对比才有差距嘛。” “高低立显。”岳悦是个现实派,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到在场的其他未婚男青年身上。 在场的都是未婚的年轻男女,或许刚开始还有些矜持,一轮表演一轮游戏过后,彼此都相熟起来,可以聊天、玩笑、疯闹。 舒宜本无心来相亲,就想呆在角落里吃吃东西,做个透明人。奈何现场气氛实在太过热烈,她也被岳悦压着上去玩了一个“谁是卧底”的游戏。平日里她设计玩游戏到是一出一出,今日不在状态,在第一轮游戏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卧底,就直接惨败出局。 她拿着纪念钥匙扣下台时候,许慕白徐徐朝她走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她一下脑袋,“你是傻的么,没看到我给你打眼色?” “我又没有读心术,还以为你眼睛在抽筋……”舒宜捂住自己的额头,见他微眯起眼瞪她,忙往后退了一步,“你不上去玩?” 许慕白目光清浅,一本正经:“我是工作人员,怎么参加?” 舒宜讪讪:“好吧。” 在两个小时相互了解接触后,主持人走上舞台,请大家在心动卡上填上合眼缘的异性编号,然后将其放在裹着红布的“缘分箱”里。 只要彼此中意,就算速配成功。 统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主持人再次拖着长裙走上舞台上,声情并茂:“无需匆忙,不要将就,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到了,两个人就一定会在一起。今日在我们的幸福狂欢夜上,缘分拉近了八位年轻男女的心……” “我们主办方这次为速配成功的情侣提供了特别礼物,他们不仅可以获得由卡其卡珠宝提供的精美礼物一份,Jean''s赞助的一千元代金券,还可以免费梧桐岛两日游。” 底下的人都欢呼雀跃,他们都希翼着好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毕竟大多数的人都是为了奖品而来,顺便多认识些朋友。 主持人开始报速配成功的情侣编号,“第一对速配成功的情侣是——A08吴恩同,A05李小小,有请两位,恭喜你们!” 两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不可思议地在人群中寻找对方,随即两人十指紧扣,满脸幸福笑容地走上台来。 主持人一连请了三对情侣上台之后,故作神秘地顿了顿,“现在我的手里还有最后一对情侣编号没有公布,他们的编号分别是——D10许慕白先生和D06舒宜小姐,恭喜两位。” 舒宜听到自己和许慕白的名字之后,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她耳旁嗡嗡作响,整个人呆若木鸡。 岳悦比舒宜激动多了,她上前兴奋地抓住舒宜的手,“速配成功了成功了!幸好我劝你来了吧!哎,你快上去啊,傻愣着干嘛呢?” “不可能……”舒宜呐呐自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上交的那张心动卡,上面是空白的。 舒宜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要石化成雕塑了。 “你说什么呢?”岳悦好奇地四处瞄着,寻找着那位D10,“许慕白是哪位啊?” 岳悦话音刚落,正主身形笔直地朝着舒宜走来,黑眸流光溢彩,唇边带着浅笑,他自然而然地握住舒宜的手——因为前面三对“情侣”都是十指紧扣、手牵着手上台的。 岳悦望着许慕白这张俊美无双、魅惑十足的脸庞,整个人都懵了:“卧槽,这不是工作人员么?” 舒宜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此刻她内心无比纠结。握着她的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她根本抽不出来。于是,她只能以一种半拉半扯的状态被他拖上了台。 舒宜连连瞪他,许慕白却视而不见,神色淡然而优雅。 舒宜内心极度奔溃,她好想揭穿这是滥用职权,是作弊啊! 然而,舒宜此刻僵硬的脸庞看在他人的眼底就是她被幸福撞了腰,兴奋得不会说话了。 接下去是发表爱情宣言的时间。前面三对情侣对这个结果都比较激动,毕竟你看对眼的人也看上了你是件渺茫而又幸运的事。他们都说了许多话,包括对未来的憧憬,其中一位女孩子还感动到哭。 最后话筒终于传到许慕白的手里,他偏头凝视舒宜,眉目含笑,深情款款:“我不知道别人是否相信一见钟情,然而我信。” 这一瞬间,舒宜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漏了个节拍。这一晚,自从见到许慕白那刻起,她就犹置梦境之中。他对她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她却分辨不出真假。 话筒传到她手里时,她也落落大方地回应:“感谢幸福情缘,感谢卡其卡,感谢Jean’s等主办方,感谢为我报名的领导,感谢带我过来的同事,给我这么一次机会站在这里。如果可以,我希望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爱情宣言完毕,还有“幸福情缘”的主办方上来为他们颁发礼物。 “哎呀,舒宜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舒宜从台上下莱后,岳悦再次开心地拥抱她。不过当她看见许慕白时,仍就有些好奇,“你刚才不是说这位帅哥是工作人员么,怎么怎么……和你成情侣了。” 一旁的范明半开玩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会选我呢,这D10哪里冒出来的?” “去!”岳悦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小声道,“好像很多人都没相到他,负责人说他对你一见钟情之后就再也不肯跟别人交流了,哇,好浪漫!” 舒宜噎得说不出来,这和浪漫完全不搭噶好吗。 不过台也上了,奖品也领了,借口人家也找好了,她能怎么说?作弊两个字根本说不出口。 舒宜解释不了,索性也不解释,她将Jean’s的两张五百元代金券分给岳悦和范明,笑眯眯道:“来,我们分赃。” “好棒!祝你们幸福哦。”这边活动已经结束,已渐渐有人散场。岳悦抱着纪念品冲着舒宜暧昧地眨眨眼,“晚上有帅哥送你回家,不用我咯?” 舒宜原本还想赖着岳悦,许慕白已经走到她身边:“走了,东西还在我车上。” 舒宜想起这茬事,只能先和岳悦告别,惹得岳悦一脸暧昧地望着两人离去:“小范,你说他们是不是很登对?” 范明情绪不高,回头看了舒宜一眼,敷衍了一句:“可能吧。” 舒宜坐到许慕白的车里,许慕白从后座拿了一个礼盒给她:“这个。” 舒宜看了一下包装,居然是四只大闸蟹:“谢谢你啊。” 许慕白启动车子往前开去,他盯着前方随口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周末我们去梧桐岛。” 舒宜这才想起来和他秋后算账,冲他瞪着眼:“你究竟在做什么呀?” 许慕白很认真地看着她:“不觉得中奖的感觉很棒么?” 舒宜再次噎住:“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为什么我们会速配成功,我根本……” 许慕白黑眸中的笑意逐渐化开,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对你一见钟情,想和你单独相处。”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舒宜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作弊!” 对于她的指控,许慕白倒显得很坦荡:“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舒宜瞪大了眼睛,之前还有哪次?年会哪次?还是菜菜婚礼上哪次?好像自从遇见他后,她的运气都变得特别好。 许慕白见舒宜的脸上复杂,一副要与他算账的样子,忙打断她的思绪道:“梧桐岛其实还蛮好玩的。” 舒宜哼了一声,弱弱道:“我可以……要求梧桐岛两日游折现吗?” 许慕白冷嗤了一声:“梧桐岛两日游能有多少钱?你拿了人家的奖品,当然要配合人家做宣传,到时候还要拍照。” 舒宜有些傻眼,所以,这是非去不可么? 舒宜想了大半会:“那我想一想吧。” 许慕白似有些不高兴,一路上都没有和她说话。他将舒宜送到家门口,在她下车的时候拉住她,很是认真:“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随便说说。” 舒宜愣愣地看着他,在他迫人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舒宜回到家,蒸了两只大闸蟹。然后拍照传给菜菜:“谢谢你,螃蟹个大新鲜,我蒸了两只当夜宵。” 菜菜看着照片里的螃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怔了一下马上回:“不客气,单位福利嘛,太多吃不完。” 她回头就对着郝明哭诉:“我也要吃螃蟹!许少拿我做挡箭牌为什么不送我两只啊。” 郝明失笑:“我明儿给你买。” 舒宜蒸熟了螃蟹一边吃一边打电话将今晚的事讲给菜菜听,菜菜坐直了身子:“所以你要和许少去那个梧桐岛上玩两天?” 舒宜迟疑地回:“我不知道要不要去啊?” “当然要去了,就当旅游了嘛。以前你不是说旅游很贵么,这次就当做免费旅游干嘛不去?” 舒宜有点动心:“唔。” “都说旅游最能看清一个人的品性,你和许少都是单身,完全可以处处看的啊。如果觉得他人还不错就继续观察观察,如果觉得他人品不好以后就离他远远的嘛,是吧?” “呃……” “就这么定下了,反正你也跑不出……某人的手掌心。” “……” 挂了电话,舒宜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许慕白对她说得这几句话。 “我,许慕白,你的高中校友。随后在B大就学,并拿到A国F校的MBA,如今在致林集团工作。我经济条件独立,名下有……” “那你当年答应做我女朋友,又弃我而去,我不是更委屈?” “喜欢亲近你所以戏弄你,却被你当成色狼的我不是更委屈?” “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却从来不认识我,你说,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更委屈?” 她做了一整晚的梦,梦中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显得模糊,可漆黑眼眸中的委屈却格外真实。 舒宜一睁开眼,迷茫地盯着天花板,这才反应过来梦中的一切都真真实实地发生过。 舒宜昨晚的幸运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单位,等她一早过去,同事们都纷纷围了上来,对她那个英俊的“男朋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听说他帅得人神共愤?是真的吗?” “听说他秒杀全场男人?” 岳悦也兴奋地描述:“真的是超超超帅,舒宜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全宇宙!舒宜,你要加油,一定要拿下他!” 大家好奇心爆满,舒宜被问得个不停,无奈之余只能笑得灿烂若花:“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那么幸运,要是有好消息我会告诉大家。不过这种活动么,也就图个乐子,不用抱有太大的希望。” 一个女同事八卦兮兮地问道,“听说你们周末要一起携手去梧桐岛对吧?记得多拍点照片给我们欣赏啊!” 舒宜一想起要去梧桐岛的事,就有些头疼。 岳悦双手交握,一脸兴奋:“千万要发生点什么事啊!嘿嘿嘿。” 发生个鬼啊!舒宜满头黑线,等同事们离去之后,她才偷偷地叹了一口气。对于这即将到来的旅游,她真的觉得好烦恼。 转眼就到了周六早上。 梧桐岛是邻市的一个旅游胜地,路程算不上远,所以主办方租了两辆名牌加长车送他们过去。 舒宜打开车门才发现车上已经坐着一对相谈正欢的“情侣”,还有许慕白,他独自一人坐在后排闭目假寐,似有些疲倦的样子。他见到她,拍拍自己旁边空余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舒宜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近距离发现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昨晚没休息好?” 许慕白的唇边漾出一抹笑意,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期待着和你相处两天,高兴地睡不着觉。” “……” 舒宜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看窗外,根本不理会他的玩笑。 就在这个时候,舒宜的电话响了起来。舒宜看了一下,是蒋阳打来的,他像是刚运动完,气还有些喘:“我开始放寒假了。” 舒宜啧啧两声,有些羡慕地说道:“做学生就是幸福。” “你今天不在家?”此刻的蒋阳站在舒宜家的门口,手指在门上轻轻跳动。 “我在去梧桐岛的路上,什么事吗?” “这么巧?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啊。”蒋阳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惊叹了一声,随即快步往楼下跑,“我也准备去梧桐岛,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啊,不是吧?”舒宜有点懵,这也太过凑巧了吧。 “那就迟点联系。”蒋阳快速地挂了电话,根本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舒宜挂了电话,前面的姑娘转头与她打招呼。大家都是年轻人,聊了几句很快就相熟起来。姑娘朝着舒宜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他真的好帅哦!” 她的男伴不由嘀咕了一句:“难道我不帅吗?” “我一眼相中的,当然帅啦!” 舒宜不由轻笑出声,她与他们聊了几句。中间偷偷地瞥了一眼许慕白一眼,竟发现他已经睡过去了。她不知道的是,他昨晚处理文件到很晚,只为这两天的空闲。 此刻的他表情放松,呼吸均匀,黑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他褪去平时的冷冽,整个人竟看着温和了不少。 直至车子开至梧桐码头,舒宜才将许慕白叫醒了:“到了。” 他睡眼惺忪:“嗯。” 主办方已经为大家在梧桐岛上订好了酒店,渡轮过去后,大家办理了入住手续。这里景色宜人,美不胜收,摄影师让大家配合拍了一些照片,就准备撤离:“接下去的时间都交给你们自己了,明天下午会有人过来接你们回去,祝各位都能有一个美好的周末,男士们都主动一点啊!” 舒宜惊讶地嘀咕了一句:“啊,这样就好了啊?” 许慕白凑到舒宜的耳边,呼吸滚烫,“否则呢,难不成你以为他们要将我们送入洞房?” 舒宜缩回脑袋:“谁想这个谁龌龊……” 许慕白淡然道:“你别误会我,我只是好心解读你的想法。” 舒宜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好了,我送你回房间。”许慕白敛起笑容,体贴地替她拿行李:“上去吧。” 舒宜小步更上:“谢谢。” “你有想过去哪儿玩么?” “什么?” “估计每一对情侣都希望有独处时间,所以我们只能自己找地方玩。”许慕白慢慢说道,“这里我以前来过,知道一些好玩的地方,下午带你去逛逛。” “好。”既来之,则安之。 他将她的行礼送到房间门口:“你进去休息会儿,等会儿午餐的时候我再叫你。” “好。” 舒宜进了房间,蒋阳给她发来短信:“我再过半小时就要到码头了,你在哪儿?” “我在月半弯酒店,你预订好住的地方没有?” “还没有,反正现在也不是旺季,应该好预订。我也预订月半弯好了。” “好。” 舒宜才稍作休息,许慕白来敲门约她一起吃午餐。 午餐是酒店里的自助餐,这里的食材特别新鲜,尤其是海鲜。 许慕白替舒宜拿了一些水果、海鲜和主食放在她的面前:“还想吃点什么?” “很够了。” “嗯。”许慕白低垂着头将牛排一小块一小块切好,用叉子叉着蘸了酱递到舒宜的唇边,神色轻柔,“张嘴。” 舒宜愣愣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 “不要害羞。”许慕白又将牛肉往前递了地见舒宜张嘴吃了,才轻轻笑道,“这两天你可以享受作为我女朋友的福利。” 舒宜赶忙摇头:“不是这样子。” “不是这样是哪样,如果不是……或许你已经享受这个福利很久了。” 舒宜抬眸看他,刚想说什么,一个书包重重地搁在舒宜旁边的位置上:“舒宜,我到了!” 许慕白微皱眉头,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的黑眸,对方的眼底充满了审视。许慕白随即慢慢笑了,只是看着舒宜:“一一,你怎么出门还带了一条小尾巴?” 蒋阳黑着脸,所有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你才是小尾巴,你全家都是小尾巴。 他怎么也想不到舒宜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出去游玩。他看向舒宜,眼底带有责备的神色:“他怎么会来?” “这个说来话长……”舒宜觉得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蒋阳不耐烦地打断她:“那就长话短说。” 就在此刻,许慕白对于蒋阳的挑衅置若罔闻,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刀叉,体贴将面前切好的牛排换到舒宜面前。 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舒宜,唇边灿烂的笑容缓缓绽放:“我们在交往。” 他说得很不经意,却像是在平静的湖水里投进一颗石子。 第8章 受伤 “我们在交往”这五个字对蒋阳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默默喜欢多年的人突然成为别人的女朋友,锥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蒋阳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消失无踪,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蒋阳垂眸紧盯着舒宜,脸上神色晦暗不明,他一字一顿:“他说得是真的吗?” 因为太过意外,他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震惊、绝望、伤心、急迫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舒宜对上他的视线,瞳孔骤然紧缩,他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神色。 翛然间,一些画面齐齐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偷偷地将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塞进她的行李箱,他说他讨厌她竹竿一样的小身板;他说他比她高,心里年龄成熟,讨厌被她当做小孩子当做弟弟;他霸道地让她不要交男朋友,他玩笑地让她考虑他;还有那张与他画风相似的香艳图画…… 这么多年来,蒋家是她的避风港,方老师是她最亲的人,她也将蒋阳当成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家人。 每次他考试、比赛,她会替他担心;他取得了好成绩,她为他感到骄傲;他不高兴,她舍不得她难过,会做好吃的哄他。 从认识他至今,她从未往其他地方想,即便是上次菜菜开他们的玩笑,可如今一些异样小细节却开始让她开始反思起来,这些难道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难道他真的对她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个认知让她觉得恐惧,恐惧到极致。 蒋阳自知失态,可舒宜的什么都不回答让他的心又沉了一分。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声音沙哑:“这是真的吗?” 舒宜僵硬地扯了扯唇,模棱两可道:“我们在相互了解。” 蒋阳的指甲几乎陷到掌心里,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闭上眼睛,一秒、两秒、三秒,他转过身去,强迫自己冷静:“我去拿吃的。” 蒋阳转身离去,脸上不复往日里的阳光明媚,显得有些阴郁,有点不知所措。他拿着盘子站在食物堆中良久,看到眼前的食物,却不知道应该拿点什么。 舒宜的脑子很乱,情绪不佳,几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想要了解我什么,你说,我答。”许慕白清冷的声线响起,舒宜偏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漫不经心地剥了几个虾放在她的盘子里,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辉。 舒宜一怔:“不是,我……” “我无条件帮你。” 舒宜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许慕白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认真而严肃,“你不是给我机会,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现在也急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如果到最后,你还是觉得我这个人十恶不赦,我会永远远离你。” 不得不说,许慕白的这个提议令舒宜动容。 她急需要一个机会让蒋阳远离自己,她不认为蒋阳会喜欢一个比他大得多又无趣的女人,他年纪尚轻,或许只是分辨不出感情而已。 蒋阳在这个时候端着一大堆吃的喝的过来了,他的神色并无异样。他一样一样地将吃的喝的分给舒宜,不动声色地将许慕白之前给舒宜的那份牛排推远:“这个是鲜榨的橙汁,这个是现烤的鲟鱼,这个……” 他一样一样地摆在舒宜的面前,。 舒宜看着面前快摆满了,忙道:“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你也坐下来吃。” “不用矜持,有点战斗力好不,不多吃点怎么吃得回本?”蒋阳满不在乎地在舒宜旁边坐下来,开始解决自己的那份食物,“你不是总说吃自助餐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吗?” 舒宜斜了他一眼:“我有说过吗?” 蒋阳丝毫不给留面子:“当然有,那次去吃海鲜自助你不是把肚子吃坏了吗?” 舒宜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别提了,还不是吴亦然。”蒋阳有些愤愤地说,“说要和我一起来采风。我东西都整理好了,他却说自己不来了。” 舒宜垂下眸子笑笑,略带玩笑:“他不来,你可以约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起来嘛。” 蒋阳眉头微皱,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太吵了,老叽叽喳喳得太烦。” “怎么会?男孩子应该有点耐心,别动不动就嫌人家烦。” “看人吧,我就没嫌你烦。”蒋阳喝了一口饮料,掩饰自己焦躁的情绪。随即有些孩子气地和她说,“下午我俩去东半岛玩碰碰车呗,那个超好玩。” “幼稚不幼稚啊。” “以前你幼稚的时候我都不嫌你幼稚,陪你看去动物园、博物馆。我提要求的时候你怎么话就那么多?” “……好吧好吧。” 蒋阳见她答应下来,这才愉悦地挑了挑眉:“这儿风景特好,我带了相机。等会儿你替我多拍几张,我给我妈说要多拍几张照片给她看的。” 蒋阳搬出方老师,舒宜马上就妥协了:“知道了。” 蒋阳和舒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许慕白接不上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优雅地用完他的中餐。 用完餐后,三人从餐厅出去,正巧碰上早上同车的那对情侣。对方女孩子的视线在蒋阳脸上掠过,不由好奇地问舒宜:“这是变成三人行了?这样会不会不好交流感情啊?” 蒋阳完全不理会,拉着舒宜的胳膊径直就走,有些兴奋地指着不远处黄色的观光旅游车,“我们坐车吧。” 舒宜有些为难:“才刚吃完饭,先散散步呗。” 就在这个空档,蒋阳已经付好钱了:“上来。” 观光旅游车有好几种,而这种只有两个人的位置,蒋阳的想法不言而喻。舒宜为难地转头去看许慕白,他倒是丝毫不在意,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上。阳光在他的俊颜上蒙上一层金黄,他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她上去。 蒋阳又催她:“快点。” 舒宜又无奈又好笑地上了车,“阳阳,你这样做……” “我讨厌他。”蒋阳抿紧唇,傲娇地将头转向另外一边,只留给舒宜一个后脑勺,“我也讨厌见到他,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勉强和他呆在一起?” 蒋阳说得直白,舒宜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们难得出来玩一次,干嘛不玩得开心一点?”因为得逞,他挺直的鼻梁下,唇角微微上扬。 舒宜想了想还是脱口而出:“可是,这次的来旅游本来就是我与他啊。” “关我什么事?不想知道。” 舒宜无奈地摇摇头:“任性的小破孩。” 今日阳光晒得有些暖,旅游观光车沿途慢慢行驶而去,微风吹在脸上很是舒服。入眼之处,风景如画,远处是茫茫大海,时不时地拍打着礁石像是在低吟浅唱,近处绿树如茵,树影斑驳,花草茂盛。偶尔会见到庭院与楼阁,在岁月的沉淀下,显得古意典雅。 “今天这儿的人并不算多,夏天的时候简直是爆满。” “可能现在是午餐时间吧。” “小时候暑假,我爸妈没少带我来这儿玩……”许是没有别人打扰,蒋阳此刻的心情也透亮许多,他冲着舒宜笑笑,白皙的脸庞在太阳底下几乎透明,眼眸显得特别的亮。 “我还是第一次来。”舒宜轻笑,眉眼温柔。小时候她总是羡慕朋友们可以到处游玩,而她似乎从来没有出过S市。 蒋阳眉开眼笑:“所以啊你运气棒极了,碰到我这样一个好向导。我去过很多地方,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给你当导游。” 舒宜点点头:“谢谢你啊大少爷。” 蒋阳对这里的确很熟悉,他带着舒宜去了东半岛玩了碰碰车等几样游乐设施,又带着舒宜品尝了这儿特色小吃,最后还带着她去爬山。 “这儿的山不是很高,不过一个小时就爬到了,山上有几家店卖土特产,像笋干啊什么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当伴手礼最好了。” “行啊。” 舒宜其实想抽个机会跟蒋阳说清楚,但是这个时候的蒋阳实在太过正常,而且她又犹豫着如果捅破这层纸,以后两人连姐弟都没得做。 “喂,你站那儿,头别动,眼睛往这边看……”就在舒宜恍神之际,蒋阳拿着相机咔擦咔擦地给舒宜拍了好几张。 “再往上走一步……你表情自然点啊……” 舒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大少爷,我给你拍几张吧,不是要给方老师看么?” “行,记得把我拍得帅一点。”蒋阳站在台阶上,做出各种古怪的动作让舒宜拍照。 舒宜被逗得忍俊不禁,有时候看他已经长大了,其实还是个半大得孩子啊。 “你往后退一点,我站在这块石头上拍,整个效果可以拉的很长。”蒋阳站到竹林前的那颗大石头。没想到这块石头是活动的,蒋阳还没摆好动作,身体一个不稳,直接从上面栽了下去。 “啊!”有过往的旅客看到这一幕不由尖叫起来。 “蒋阳!”意外发生得太快,舒宜整个人都懵了,面色苍白如纸,心脏几乎快停止跳动。她飞快地跑过去,就见蒋阳趴在草地里一动不动。 “阳阳!”她微张嘴巴,眼泪一下子就湿了眼眶。幸好旁边不是太高,舒宜小心翼翼半爬半滑下来,“阳阳!你怎么样?”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抖得太厉害了,几乎握不住手机。 她还来不及拨120,就见蒋阳动了动身体,呻吟了一声,“我没事。” “哪儿摔着了?”舒宜半跪在他面前,却不敢去碰他,“哪儿摔着了,能不能动?” “没事。”蒋阳舍不得看她着急,慢慢地坐起来,他的脸上和手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他看了一眼舒宜,见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想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发现自己手上都是泥土又快速地缩了回来,“死不了。” 舒宜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 蒋阳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一沾地脚踝就钻心地疼,膝盖也好像有点弯不了,他的裤子穿着宽松,舒宜发现他的异样,就小心翼翼地将将他的裤腿掀起来,她膝盖处的伤口触目惊心,血肉模糊,她的呼吸不由一滞。 蒋阳低声哄她:“不疼啊,你不要哭。” “哭你妹啊!”舒宜抬起头来冲着他吼,“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还毛毛躁躁的!” “猪!我受伤了,你还凶我。” “哪里凶你了?” “就有!”蒋阳咧开唇看她,抬手将手上脏兮兮的泥抹在她的脸上脏兮兮的脸上,眼底灿烂一片,“以后不会了。” 舒宜懒得和他开玩笑。蒋阳这种情况需要马上去医院,不过首先还是要将他从这片洼地里带出来。 上面有几个好心的旅客问需要不需要帮忙,舒宜目测也就几个女大学生,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她观察了一下这儿的地势,正好穿过旁边的小路就可以直接下山。 舒宜冲着蒋阳招招手:“上来,我背你下去。” 蒋阳断然拒绝,无语地撇撇嘴:“我一个大男人让你背像什么话?” 舒宜口气坚决:“快点,又不是没背过,我背得动。” 那是高考前一个月,当时蒋阳外婆病重,方老师前去照顾。蒋阳那段时间身体不舒服也没告诉别人,等周末舒宜回来发现他不对劲时,他已经躺在沙发上烧得迷迷糊糊。 蒋阳的脸烧的红扑扑的,唇上干涸得还有细小的裂纹。舒宜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怎么烧得这么烫?” 蒋阳头痛难受,倔强地挥开他的手,脾气不好,“不要你管。” “我带你去医院。”舒宜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果断地将他背起就往外冲。 从家里到小区外能打到车的地方有好长一段距离,蒋阳一直都想不通她究竟哪里来的力气,那么娇小的身体居然能背动已经一米七几的他。只是他当时真是太困了,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只是依稀记得她脖子里全是汗,还不停地跟他说,“阳阳,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去医院了。” 声音听起来好聒噪,他的心却觉得异常温暖,就那么不争气地跳动、跳动。 后来是她陪着他吊水,又背着他回家,还给他做热乎乎的粥,她知道他不爱吃白粥,还在里面加了一点红糖。 有些事他可以过眼就忘,可有些事,记住了就是一辈子。 “快点,别磨蹭,好像快下雨了。”舒宜这才发现天色有点不对,先前还阳光普照,这才没过多久,天色竟然阴云密布,寒风阵阵,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你扶着我,我能走。”他舍不得她背他,他舍不得她因为他而辛苦。 蒋阳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亲密地搂着她,将自己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搭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耳朵悄然红了。 舒宜毫不在意地伸手半搂住他,支撑着他,关切地问道,“这样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走吧。” 他被她支撑着,一脚一脚地往前跳。他挨得她那么近,依稀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心脏又情不自禁地跳起来。自从遇见她,他多么希望年长的人是他,又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地告诉她他很喜欢她。 蒋阳此刻又有点内疚,他眼角耷拉着:“好像破坏你游玩的心情了。” “那到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舒宜此刻已经缓过来了,只是她一想起之前蒋阳掉落的那一幕,又忍不住数落起他,“还不承认自己是孩子,才一会儿没看住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幸好刚才那里不算陡峭,万一,万一……你让我怎么跟方老师交代?” 蒋阳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瞪她一眼:“你紧张我只是因为我妈?” 舒宜呼吸一顿,也瞪着他:“否则呢?” 蒋阳手指悄然握紧,抿着唇别过脸不再说话。 舒宜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却不欲多做解释。 两人此刻终于走到正道石阶上,已经有雨滴飘落下来,“不好,下雨了。” “穿我的衣服,防雨绝对没问题。”蒋阳倒并不在乎,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就要给舒宜套上。舒宜顺势将他的接过去,却用他的外套将他的数码相机仔仔细细地包好,“这么贵的东西还是要保护好。” “你……”蒋阳无语,却又拗不过舒宜,“果然是猪。” 舒宜哼了一声:“有这么瘦弱俊俏的猪吗?” “飞天少女猪。” 此刻有不少旅客飞快地从山上往下跑,也有部分人索性躲在山上避雨。这岛上的天气就跟变脸似的,没过一会,雨就越下越大,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一切,整个世界都看起来白茫茫的。 舒宜和蒋阳两人没有遮挡物,才一会儿就从头到尾被淋成了落汤鸡。 蒋阳看了舒宜一眼,她的头发都沾在脸上有些滑稽,他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傻,哈哈哈哈。” 大雨中,舒宜望着他浑身湿漉漉的样子,也忍不住大声回他,“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好多少么,居然还笑得出来!” 舒宜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舒宜的手机在包里装着,这个时候雨下得太大,她怕电话进水,也不敢拿出来接,只能任由它一遍一遍地响。 这里离山上下已经很近了,这个时候舒宜发现朦胧的雨雾中,有个撑着黑伞的修长身影。 “那是……” 那人发现了他们,快步朝着这边跑来。离得近了,舒宜才发现那人是许慕白,因为快速奔跑,他的头发、前襟都已经被雨水打湿。即便是这个样子,他还是一如平日里的贵公子形象,并不显得有多么狼狈。 等他完全走近时,虽然他打着伞,却也浑身湿透与他们没什么差别。舒宜心里感动,下这么大的雨,他带着两把伞出来,分明是来找人的。 许慕白打量着扶着舒宜的蒋阳:“怎么回事?” 舒宜急急道:“他的腿受伤了,我要送他去医院。” 许慕白二话不说将多余的伞递给舒宜:“你快回去换件衣服,小心着凉,我送他去医院。”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先前舒宜还不觉得,此刻她已经冷得直哆嗦。 她又看了一眼蒋阳,他脱去外套之后里面只穿一件针织衫,再这么下去真要冻死了。她忙将他的外套还给他,又让蒋阳和许慕白将房卡交给她。她对着许慕白道,“麻烦你先送阳阳去医院,我回去给你们拿换洗的衣服。” 蒋阳虽有点不情愿,此刻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正好有一辆观光车过来,舒宜忙让蒋阳上去赶医院去。 观光车上,蒋阳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淡淡道:“你离她远一点。” 许慕白微扯了扯唇,似笑非笑地挑眉:“即便没有我,她也永远不会选择你。她是个很实心眼的女人,她将你当弟弟这一点,一辈子都不会变。” 许慕白的话戳中了蒋阳的痛处,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你别自以为是,我与她认识很久了!而她根本不记得你。” 许慕白淡淡道:“爱情并无先来后到之说,它与时间无关。她记不记得我都不要紧,她喜欢上我是迟早的事。” 舒宜着急蒋阳的伤势,回去之后飞快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来不及烘干。然后她又以最快的速度去蒋阳和许慕白的房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梧桐岛只有唯一一家医院,与她所住的地方正好是一南一北。舒宜赶过去的时候,蒋阳的腿伤已经处理好,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 舒宜一听到留院观察,脸色微变:“很严重?” “无碍。”许慕白向他解释,“膝盖处是些严重的外伤,脚踝处拍了片有轻微骨折。毕竟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有受太重的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医生建议留院观察。” “那也是。”舒宜听着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是毕竟伤了筋骨,这又快要过年,他却好长时间都要这么静养着了。 蒋阳嘀咕:“根本就不是很高好么?我不要住这里。” 他一点也不想孤零零地呆在医院里——还是在这种游玩的时候。 “你少胡闹!”舒宜呵斥了一声,将两人的衣服递过去,“你们两人快换一下衣服吧。” 估计是身上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太难受了,两人拿到衣服的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 舒宜愣了一下,忙背过身去,能不能尊重一下她是个女性啊! “舒宜,你回去好了。”蒋阳看了一眼舒宜,又用手指了指许慕白,“他留下来照顾我。” 许慕白倒是很明白蒋阳在想什么,唇边泛起似笑非笑的神色,不过他并没有拒绝。 舒宜忍不住瞪了蒋阳一眼:“你这臭小子,麻烦人家还上瘾了啊。” “人家”这两个字让蒋阳觉得愉悦,他挑衅地看了许慕白一眼。 “方才我和这个小朋友聊得挺好的,我就留下来陪他吧。”许慕白无视蒋阳的黑脸,将舒宜推了出去,柔声道,“你回去把头发吹吹干,这样很容易感冒,到时候我不是更累?” 舒宜心中嘀咕,我又没让你照顾! “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下,吃完饭再过来也行?蒋阳这边的晚餐我会安排好。” 舒宜还想拒绝,却忍不住低头打了两个喷嚏。 “你先回去把头发吹吹干。” “那就先麻烦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舒宜此刻已经觉得有些不适,她也想着先回去吧头发吹吹干。 回去的路上,舒宜觉得自己又有点头疼起来。她一回到住处,就洗了个头,把头发吹吹干,只觉得昏昏沉沉的,直接就睡过去了。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好冷好冷,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被人给推醒了,一双略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怎么这么烫?” “什么?”舒宜眼睛都睁不开,只朦胧地看见前面有个黑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不知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对方的声音有些焦急:“你发烧了,是不是很难受?” “好冷啊。”舒宜有些哆嗦地紧了紧被子。 大手离开她的额头,脚步声渐渐离去,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舒宜再度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只是仍旧睡得很不安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有了轻微的声响。 许慕白从外面进来,将冒雨买来的皮蛋瘦肉粥、姜汤搁在床旁桌子上。他刚要去叫醒舒宜,顿了顿,将沾了雨水的外套脱下来挂在旁边。 他将舒宜扶起来半靠在自己怀里。她不省人事,却不安动来动去,抗拒他的触碰。他无奈地勾起唇,轻拍了拍她,略带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乖,先把姜汤喝了。” 她似乎是听进去了,整个人安静下来。 姜汤有点辣,舒宜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不过对方容不得她拒绝,一勺一勺强势地将姜汤喂入她嘴里。 热热的姜汤顺着咽喉流入胃里,整个身体都似乎也温暖起来。 一大碗的姜汤被喂进去后,许慕白又将皮蛋瘦肉粥一勺一勺地喂给她。比起姜汤,舒宜更喜欢皮蛋瘦肉粥的口感,粥炖得烂烂的,混着皮蛋和瘦肉的清香,味道很不错。她应该是饿得厉害了,闭着眼有些着急又无意识地吞咽着。 许慕白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她的唇角:“别急,还有一大碗。” 一碗的姜汤和整整一碗粥喝下去,舒宜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些汗,呼吸也平缓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急促。 许慕白重新让她躺下,用被子将她裹好。他每隔几分钟就给她测量一下体温,看体温是否降下来。他之前下去也给她买了一些退烧药,若是降下来最好,要是没降下来就给她喂药。 她应该是舒服了一些,蹙的眉头渐渐松开。不知是不是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她又习惯地将自己的脑袋藏在被子里。 许慕白怕她闷坏了,将被子往下扯了扯。没一会,她的脸重新藏回被子底下了,他又扯,她又钻,许慕白眼眸温柔含笑,玩得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舒宜身上开始发汗。这个时候不用许慕白给她扯被子,她直接将身上的被子给踢掉了。 许慕白:…… 于是接下去变成了舒宜踢被子,许慕白给她盖被子。到最后许慕白直接连人带被将她抱住,隔着被子拍拍她:“不许动!” 舒宜委屈地哼了两声,还就真的乖乖不动了。 许慕白摸了摸她的头,因为出了些汗的缘故,体温已经差不多降下来了:“这才乖。” 这一刻他们挨得很近,她的侧脸近在咫尺,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捏,再捏捏,柔软滑腻,手感特别好。 虽然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有点趁人之危,但是他舍不得松手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舒宜低声嚷嚷着口渴,许慕白忙起身去烧了水,然后吹凉了喂给她。他一边喂一边小声说,“你这丫头平时看起来乖得不像话,其实还挺会奴役人。” “头还痛么?”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低地叫了一声:“爸……” “谁是你爸啊!”许慕白听清楚她的声音,有些不悦地冷哼一声,伸出手来重重地蹂躏了一下她的脸。 许慕白再次给舒宜测量了一下体温,许是姜汤发挥了作用,她的体温已经完全降下来了。 许慕白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舒宜第二天醒来,脑子还有点懵,浑身都汗津津的。她还发着呆,房门已经人从外面打开,许慕白提着什么东西从外面走进来。他今日换了一身军绿色的长款外套,与往日里的风格不一,却也显得随性英俊。 “醒了?”他微微一笑,原本冷冽的神色淡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舒宜有些摸不着头脑,许慕白怎么能在她的房间里来去自如呢,“你怎么进来的?” “舒宜同学,你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哪学的?”许慕白刚买的早餐放在床头,假意板着脸,“吃饭。” “唔……”舒宜顿了顿,昨天夜里一些零星的片段逐渐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昨晚昏昏沉沉,却也记得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直在为她忙上忙下,为她吃粥喂她喝水。 很久没有人这样照顾过她了,她几乎以为那是梦。 她很久没有生过病了,或者说她不允许自己生病。昨晚她好像梦见爸爸了,爸爸去世多年,这是第一次梦见他。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对她也很宠爱,至少他是年幼的她所有的依仗。 “还是不舒服?”许慕白见舒宜低着头不说话,有些紧张地伸手覆在她额头上,“要不要去医院。” 他的手好温暖,心好像都跟着温暖起来,被人紧张的感觉……原来这样好。舒宜抬起头来冲他笑,眼眸亮晶晶的:“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她的眼眸弯弯,笑容灿烂,就像一缕暖阳刹那拨开了他心中的阴霾。许慕白胸口猛然一跳,下意识地将手从她的额头上移到她的眼上,覆在她的眼睛上。 他怕自己忍不住亲她。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许慕白没好气地按了按她的脸,“你快去洗洗脸,把早餐吃了。” “哦。”舒宜去了一趟厕所,出来的时候手就捂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 许慕白见她揉着脸不由道:“你的脸怎么了?” “有点疼。”舒宜抿着唇,“红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碰着什么了吧……” 许慕白咳了一声,视线微微躲闪。 舒宜吃着早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也不知道阳阳怎么样了,我等一下过去看看。” “外面还下着雨,你就别来回折腾了。他的早餐我已经给他送过去了,他的身体可比你好多了,下午我们走的时候接他出院。”许慕白将牛奶的吸管插好递了过去。 他那么冷傲的一个人,蒋阳与他非亲非故,他竟也做得那么周到。舒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又低声道:“真的谢谢你啊,许慕白。” “你除了对我说谢谢,就没别的了么?”许慕白勾了勾唇,看着舒宜又慢慢地吐出一句,“不过要是这样说起来,你还欠我一句谢谢。” “什么?” “那一次,我背你回家,你还没有同我道谢。” 舒宜张了张嘴,一脸不解地望着许慕白,她怎么不记得许慕白什么时候背她回家。 “谢师宴结束那次。”他看着舒宜茫然的神色,又继续提醒道,“我在酒店门口碰见了那个我喜欢了很久得女孩子……后来我忍不住向她表白,她竟也回应我,说也喜欢我,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我,高兴得要疯了。” 漫长的暗恋,漫长的等待,终于等到她的回应,那一刻他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舒宜发现此刻许慕白紧紧地看着她,眼眸幽深,她不由心里一紧。她故作淡然道,“然后呢?” “后来我与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很乖,什么都说好,说要和我上一所学校,我们结伴一起北上,一起吃饭,一起上晚自习,我会帮她提热水壶,她会替我洗球服,她还说——”许慕白顿了顿,眼眸微眯,“她以后要嫁给我。” 当然,这句话是胡诌的。 舒宜的心猛然一跳,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一晚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她后来睡着了,我就背着她回家。”许慕白又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多么希望那条路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因为我舍不得,怕这一切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然而,这一切真的成了一场梦。她答应我的一切全都没有做到,她没有选择B大,她没有当成我的女朋友,甚至她不记得我。” 舒宜整个人呆若木鸡,她的心砰砰砰地跳动着。太过强烈了,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好像她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天使和她说话,说他喜欢她。她没有母亲,父亲待她也不好,朋友也并不多。她常常觉得孤独,所以那一刻她觉得好开心。 他说他们做朋友,她很开心地答应说好。他说他们上一所学校,她也很开心地答应说好。他说什么,她都觉得很好。 在梦里,她肆无忌惮地享受这种被喜欢的感觉,有一种甜甜的味道,心都被甜酥了。 许慕白看着舒宜呆愣愣的模样,挨近她一些,视线迫人地看着她,空气中似乎都多了一层无形的压力:“舒宜,你说为什么会这样?” 舒宜嗫嚅地回答,“可能……可能那个女孩醉了。” “她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答应我的话还算数么?”许慕白咄咄逼人,漆黑深邃的眼睛闪过一丝期许。 他的眼睛很漂亮,浩瀚如星空,舒宜觉得自己快要被吸引进去了。她的双手握紧,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她垂下眼眸,黑睫微颤,“那个女孩子醉了,说的话都是醉话罢,而且事情过了那么多年……” “舒宜,你撩拨了别人的心就打算这样不管了么?”许慕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若寒蝉,眼底怒气横生。 “……”舒宜低头紧张地说不出话,从脸颊到耳根全都悄然发红。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我是个一心一意的男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你。” 舒宜低垂着眸子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她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得毫无章法,他这是在向她表白么? 两人都保持静默,房间里沉寂许久。最后还是许慕白忍不住开口,盯着她头顶上的发旋:“舒宜,你在装死么?” 舒宜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里都是汗,她的掌心在裤子上轻轻蹭了蹭,轻声道,“你可能不了解我……” 即便是在他明明白白地说出对她有好感之后,她的内心仍旧是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她没有抬头,慢慢地说道:“我们生活的环境、习惯都是不一样的,你看到的或许不是真正的我。” 他从小就是被人众星捧月的贵公子,有优渥的生活条件,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她不是。 “你究竟在想什么?”许慕白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他微笑的眼睛带着淡淡宠溺和促狭,“不真实的你?我现在看到的难道是你的影子么?” “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舒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挥开他的手,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因为我记不得你,所以你故意戏弄我?” 许慕白的脸沉下来,眼眸中迸发出凌厉的神色,他觉得自己都要快被她给气死了,这女人脑子里究竟想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胡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你真觉得我是那种无聊到不可救药,去戏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是觉得我是那种抛弃工作浪费时间陪一个对我没什么印象的无良女人去小破岛上玩耍的人?” “……” 他用力地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傻啊,你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和一样将情商留在十六岁?” 舒宜捂着自己的脑门,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扬起头来傻傻地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我什么呀?” “呆!” 舒宜冥想了许久,很认真地说道,“……这好像不是什么优点吧?” 许慕白的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他朝着舒宜张开双臂,“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我都认了,如果你在对我故纵欲擒的话,好吧,你赢了。” “……”她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赢了。 就在这个时候,舒宜的手机唱起了欢乐的歌,舒宜接了电话,蒋阳低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小二、小二,你还活着么?” “……活着。” 蒋阳的声音越发低落:“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好无聊啊,快长草了啊!” “等蘑菇长出来再说啊。” “你在跟我搞笑么?”蒋阳拖长了声音,声音中有细微的笑意,“我的午餐什么时候到,我想要吃好吃的。” “行了,我知道了。”舒宜没好气地回他,心想这不是早餐刚吃么,“你那边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下午就回去了,我等下替你去整理行李。” “好吧。”蒋阳有气无力,觉得自己受到一万点伤害,好不容易放了假,以为能和舒宜有一次独处机会,没想到碰到“小三”不说,还将自己整到了医院。 “那挂了啊,你好好休息,我等会看看能有什么好吃的给你送去。” 蒋阳在挂断之前,又加了一句,“等会儿自己一个人来啊,我不想见到他。” “……”舒宜真想训他一顿,不过想想许慕白还在面前,她也只能忍了。 等她挂了电话,就见许慕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得,这还没翻篇是么?许是刚才接了一个电话的缘故,舒宜的心也镇定了许多,她循循善诱,“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她确实在某些事情上有天赋,但是这些天赋不足以支撑起她整个人生。 “我有夸过你么?我有说我觉得你很好么?”许慕白好笑地看着她,“在这个世界上比你好的女人很多,更漂亮、更气质、更有才华,但是能让我心动的不是这些,而是你。”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其它特质,而至在于其本身。她的影子在他的心里萦绕了许多年,跨越了他整个青春年少。他在B大找不到她的身影,赌气不理她,可最终他败给了自己的心,幸好命运兜兜转转还是给了他们机会。 舒宜呆住,不是没有别人告白过,这么直白的告白是第一次。 被这样一个俊美、优秀的男人告白,她心中的天平似乎倾斜了一些。她不是石头,她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偶尔也会幻想童话般的爱情。 “舒宜,你记得不记得高三时的运动会?那是我高中时期最后一次参加比赛,跑五千米。”许慕白像是不经意地想起了什么,给予了她一些提示。 那年运动会,天朗气清,阳光灿烂。 他是运动员,她是套着红袖套的志愿者。五千米这场比赛很多人都在看,有许多人在喊着他的名字,为他加油,他想其中一定有她投来的目光。他咬牙,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去奔跑,只为在她眼中成为最特别的那个。后来成绩特别理想,他拿了男子5000米冠军。长跑完的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精疲力尽,恨不得直接躺下来。 是她朝他走过来及时地扶住他,柔声细语地对他说,“211,你真厉害,第一名耶,不过不能直接坐下来。” 211属于他的运动员编号,他听着她治愈系的声音,心酥麻一片。他骄傲地笑着,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她递了温热的水给他,“小口小口地喝,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一下。” 长跑后的疲劳仿佛一下子离他远去,他全身的力量似乎再次蓄满。他轻轻地吸吸鼻子,她身上有阳光温暖的味道混合着少女的沁香,很好闻。 “就这样吗?” “否则呢,后来我们班班主任把我给接走了。” 舒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因为这个……你喜欢我?” 许慕白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不是,因为这个我觉得你喜欢我。” “问题是……”舒宜囧了一下,有点难以启齿,“我是志愿者,我对谁都这么做。” 许慕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双拳紧握住。舒宜觉得自己几乎都听到他骨骼咯吱咯吱的声音了。他气呼呼地瞪着她,抬手去捏住她的脸,“你是要气死我么?!” “疼!”舒宜嘶了一声,用力拍开他的手。 他目光沉沉:“那春游那次呢?” “哪次?” “就高三最后那次春游,你不是对我笑得很灿烂,还送了我一包牛肉干?” 许慕白提起牛肉干,舒宜还真有点印象。她的经济条件不够好,还没有大方到送陌生人牛肉干。具体原因她很快想起来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许慕白一眼,还是鼓足勇气说了,“我以前有帮一个家里开超市的同学辅导功课,那次二模她考了个特别不错的成绩,所以春游那会她给我带了好多零食,我吃不完背着又重,正好见到我们班同学过来,我随手就分了一些,至于怎么分到你手上,可能是分错了?” “分错了”这三个字几乎快击垮许慕白的理智。许慕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双眼中出现两簇愤怒的火花,面前这丫头真是能气死人。当时她将牛肉干递到他手里的时候还冲他甜甜的笑,后来那包牛肉干他还一直都舍不得吃。 亏他当时还以为……她对他不一样,至少他在她心里是特别的。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不管过去那些他为她做的,还是她为他做的,其实在她心里从未留下半点涟漪。从小到大,他从未觉得这样挫败过。 舒宜也不敢继续补刀,明明不是她的错,她的心里却产生极大的愧疚感。她冲着他挺直的背影小声说:“对不起啊,如果是我的无心之举对你造成了困扰,请你见谅。” “见谅个屁!绝不原谅!”他是真的气狠了,闭着眼重重地喘了几口气。随后他转过身来看她,眼神深邃到可怕,“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必须给解决。” 舒宜满头黑线,她还从未见过清冷倨傲的许慕白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这是要胡搅蛮缠么?这事能如何解决? 他板着脸,一字一顿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当我女朋友,要么我当你男朋友,你自己看着办吧!” 舒宜呆住,随即弱弱地问,“还有第三个选择么?” “有。”他在她的期待下缓缓吐出第三个选择,“我们做情侣。” “……” 第9章 同处 离开梧桐岛回去的路上。 蒋阳忍不住推推舒宜:“你什么都别跟我妈说,否则她会笑话我的。” 此刻舒宜的思绪仍旧沉浸在早上和许慕白之间的对话。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其他事我许你做主,不过这件事我说了算。” 她反抗,却反抗无效。如今她恍恍惚惚,脑海中都是他的音容笑貌,她也不明白她现在对许慕白究竟是什么感觉。 感动?惊讶?或许还掺杂着丝丝甜蜜? 蒋阳扯扯她的头发:“猪小二,你发什么呆?” “啊?什么?”舒宜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蒋阳。 蒋阳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眼梢:“算了,小爷我不想说了。” “哦。”舒宜抓住他之前的尾音,马上反应过来,“你说你的伤哦,什么都不说……难道我跟方老师你把你自己打瘸了么?” 蒋阳闭上眼,直接不理她。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舒宜打开微信,发现上面是整个屏幕的爱心。她的唇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先前离开时还是神色冷清,一回头怎么做出这样幼稚的事。 “舒宜,你能不能关心下我这个病人。不要对着手机咧嘴巴好吗?” 舒宜飞快地将手机收回包里:“知道了,大少爷!我扶您回家啊。” 舒宜扶着打着石膏一瘸一拐的蒋阳回去,正在做饭的方老师看到这个场景不由皱起眉头:“你的腿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蒋阳含糊地说了一句,他生怕方老师问得太多,冲她喊道,“妈,我饿死了。” “你这个小子……”方老师叹了一口气,锅里冒着汩汩热气,她离不开身,只能回到厨房去。 “我来帮你。”舒宜也转身跟了进去。 蒋阳本来在沙发上坐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瘸一拐地坐到离厨房近的桌旁等着。 女人们聊天无非是家庭和婚姻,方老师待舒宜如女儿,眼见着舒宜到了适婚年纪,恨不得早点将她嫁出去,有个人好疼爱她。她问道:“小宜,上次给你说的蒋陌怎么样?最近还有没有联系?” 蒋阳眉头微微皱起,白皙的脸上多了一道阴霾。 舒宜怔了一下,原来方老师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浅浅地笑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了呢。” “是那孩子不好?”在方老师心中,舒宜绝对是个好姑娘,温柔、漂亮、好学、耐心,几乎没有什么是不好的。两人走不到一起,绝对是对方有问题。 舒宜含糊道:“倒也不是,可能是性格不对吧。” 方老师叹了一口气,“我舍不得你嫁到别处去,本想着能嫁到自己家也挺好。” 蒋阳听到这一句话,眼睛一亮。他还来不及接话,方老师又转移了话题:“没事,天下青年才俊多的是,我最近又打听到一个小伙子啊条件特别好……” “妈!”蒋阳忍不住打断她,不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么,她一直把舒宜往外推做什么。 方老师这才发现蒋阳不知什么时候移到后边了:“啊,你怎么了?” 蒋阳气呼呼地看着她,眼中带着寒冰,但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转了转只能说道:“帮我倒杯水,我口渴。” “我来吧。”舒宜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杯子倒了热水递给他小声地训斥他,“怎么那么懒?” “我是伤残人士!”蒋阳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吃水果,你给我削个苹果。” “……好吧。” 方老师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舒宜拿水果去水龙头下冲洗,笑眯眯地对方老师道:“没事没事,小朋友还是要多多照顾的嘛。” “去你的小朋友的。”蒋阳嘀嘀咕咕,他觉得自己再一次被伤到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方老师这才发现舒宜说话的时候,有点儿鼻音,不由紧张道,“吃过药了么?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啊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什么时候放假就住到我这儿来,方老师给你做好吃的调理调理身体。” 舒宜倒也没有拒绝,眼眸弯弯,笑眯眯道:“谢谢方老师。” “谢我做什么,身体好才是最要紧。要是今年年底能找个男朋友,明年我就可以抱上小孙子。” 舒宜脸色微红,有些好笑又觉得温暖:“方老师,你想得太长远了。” 蒋阳接过舒宜给递来的苹果,抿着唇慢吞吞地说道,“与其抱外人的孙子,还不如抱自己的孙子是吧?” 方老师直接瞪了他一眼,“什么外人自己的?小宜我是将她当女儿看的。” 蒋阳气鼓鼓地别过了脸去,他觉得自己跟他妈没办法继续沟通下去。 舒宜从方老师家回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又着了凉,感冒并没有痊愈,再加上年尾工作繁多,病情有些反反复复。 所幸,年假马上就到了。 放年假的第一天晚上,正好轮到舒宜值班。其实舒宜值夜班的机会并不多,她进工作单位两年多了,还是第二次轮到值夜班。再说值夜班也并不辛苦,单位里有个人休息室,到点就去睡,若是真发生什么事找保安便好。在单位睡上一晚并不觉得有多为难。 外面天寒地冻,还下着倾盆大雨,她从家里赶过来,只觉得放在口袋里的手都僵掉了。 她一边哈着气一边将办公室里的暖气打开,以前在这里加班的时候也没觉得,如今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空空荡荡。 因为没有什么事做,她就打开电脑看电影,时不时地给在C市旅游的菜菜聊上两句。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是许慕白发来的:“想吃什么?” “啊?”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我做主了。” “什么?” 舒宜发了这条短信之后,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自从上次从梧桐岛回来之后,两人除了偶尔聊天,并未正式见过面。如今两人之间的对话短暂,没有聊上几句又直接断掉,这不得不上舒宜觉得他是不是发错了短信。 舒宜的思绪回到电影当中,也并没有将许慕白说的话当一回事。只是一个小时后,当门卫带着许慕白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舒宜顿时石化了。 许慕白难得地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这么厚实的衣服却不失他身上英挺气质,俊眉修眼在灯光下熠熠发光。他手里大包小包提着许多吃的东西,冲着她晃了晃。一旁的门卫笑眯眯地冲舒宜道:“姑娘,你男朋友来陪你了。” “哎,他不是……”舒宜顿住,这个时候解释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欲盖弥彰。 如果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大晚上地冒着大雨赶过来陪她做什么? 门卫憨厚地冲着舒宜摆了摆手,一副了然的样子:“姑娘你男朋友真贴心,冒着大雨给你送吃的,我也沾了光。” 舒宜看着他笑容满面的样子,一时语塞,好像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门卫离去之后,舒宜还在和许慕白大眼瞪小眼,还是许慕白先行开了口:“怎么不请我进去?” “你坐这儿吧。”舒宜从别处端了一张椅子过来,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一脸淡然:“顺路。” “……” “别愣着,我给你带了一些吃的过来。”许慕白将袋子里的食盒拿出来,“小汤包,还热的。” 他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不仅有暖饮、卤味还有许多美味小吃,这不仅让舒宜怀疑他准备了多少人的份。 许慕白见她愣着,问了一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值夜班,你感冒是不是还没好?你们单位里都没有别人了么?” “一年才这么一回呢。”舒宜已经吃过晚餐,闻到诱人的香味,也忍不住拿起一只鸡翅慢慢吃。鸡翅卤的很入味,又鲜又香,“你这是从哪儿顺路过来的?” 他靠在椅背上,微扬起倨傲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既然你非要问的话,那么我就告诉你。我是特地来陪你的。” “唔……”心突然一片温暖,心里的坚冰像是被化开,融成一滩春水。 “你在脸红吗?”许慕白微勾起唇畔,凑近看她,脸上的笑意更深。 舒宜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还偷偷地用冰冷的手背去碰了碰脸颊,脸好像真的很烫。 许慕白看着她背对着他,不由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背着我做什么,转过来让我瞧瞧,脸是不是更红了……” 舒宜佯怒道:“你无聊。” 灯突然在这个时候熄灭,整个办公室漆黑一片。 舒宜惊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在这个时候紧了紧:“舒宜,现在可以转过来了,不管你的脸红成什么样,我都看不到……如果需要降温,刚从外面进来的我很适合。” 舒宜闷闷道:“我没有脸红。” “好吧。”他轻笑,很愉悦的样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舒宜咬住唇,黑暗中他的手似乎特别温暖,握得她特别地紧。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从前有一户村落,村落里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每个姑娘嫁人时……”许慕白似在跟她闲聊一般给她讲起古代一户人家的故事,故事倒是挺有趣。舒宜刚开始只当做什么奇闻异事来听,听到当她听到最后时才发现这是鬼故事。 舒宜向来听不得这些,心里发毛,颤着声音道:“你不要说了吧。” 许慕白拒绝:“你怎么这样?我好不容易说故事你都不让我好好表现表现。” “你已经表现得够好了,表扬你啊。” “我这人最不喜欢说话说到一半了,而且真相马上就要公布了……”许慕白继续循循善诱地将这个故事说下去。其实这个故事没有所谓的真相,这彻彻底底就是一个鬼故事,知道结局之后,心里更恐惧。 舒宜听完后就傻愣愣地站在那不动了。 “突然!”许慕白阴森森地笑了一声,故意抬高声音加了个尾巴,有些恶作剧地拉住她的手。 “啊!”舒宜尖叫了一声,她的身体被往前拽了一下,好似踢到椅脚,整个身体都往前跌去,扑在许慕白的怀里。 她的唇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柔软一片。两人挨得很近,彼此的呼吸缠绕,舒宜能感觉到她的鼻翼间还有属于他清爽的味道。 她彻底愣住了。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办公室静得连一片落叶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唔!”舒宜睁大眼睛,脑海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她好像亲到了他的—— 她心中无比慌乱,却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自欺欺人地将这一幕都当做意外。黑灯瞎火的,她的脚好似踩到了什么,于是她身体不稳她再度扑到他的怀里。 “砰——” 她的下巴重重地磕在他的额头上,两人都痛得不由咧牙。 舒宜好不容易才站直身体,却听到许慕白唤她的名字:“舒宜。” 她故作淡定:“什、什么?” 黑暗中,他的眼眸犹如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强势地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声线低沉:“第二次你亲错了,应该在这里。” 她的指尖触碰到他温暖柔软的唇瓣,他的唇一张一合,喷出的呼吸带着温暖的潮气。 “谁、谁亲你了?!”舒宜呼吸一滞,气恼地辩了一句。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许慕白却收紧手指,将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中。她的手微微一热,她这才察觉到他的唇触碰到她的手指,他在亲吻她的手,若羽毛般轻柔。 略略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溢出:“没有关系,我可以主动的。” 她彻底呆住了,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令她难以自控。黑暗中,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流淌在空气当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继而在全身蔓延开来。 许慕白长臂一揽,轻而易举地将傻傻愣神的舒宜揽到怀里。 就在这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姑娘,外面线路出了问题,我们已经请人来修了……”门卫的手电筒照进来,他看到两个人暧昧抱在一起,心知自己破坏了二人的好事,立马尴尬地关了电源,“等一下就好了。” “呃……”舒宜看着门卫快速关门、落荒而逃的样子,她又是郁闷又是懊恼。明明她和许慕白之间什么都没有,怎么就这样被人撞见,而且她根本没法去解释。真的好想挠墙啊! 有了黑暗做掩护,舒宜手脚并用地从许慕白身上爬起来,逃也似的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她静坐着,用力的深呼吸,希望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灯果然很快就亮起来了,突如其来的亮光令舒宜有些不舒服地闭了闭。 许慕白微握了握手,掌心里还有她残留的温度。他知道她小乌龟一般的性格,此刻也不再继续逗她。 他修长的腿微动,蹬了一下地,旋转椅滑到舒宜的旁边,他不经意地说道,“你刚才在看什么电影?” “我随便找的电影。”舒宜重新启动了电脑,打开网页输入之前看的电影。视频从头开始播放,舒宜忘记看到第几分钟,就按着拖动条随意拉到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的男女主角举止亲昵,正拥抱在一起激烈地亲吻。舒宜看清画面脸色一热,连忙用鼠标点住拖动条往后拉。 不知道是不是网速突然出了问题,画面竟卡住了,于是电影中的男女主角就以一种无比滑稽的姿势维持着这个吻,两张唇紧紧地贴在一起。 舒宜满头黑线,脑门上都急出了汗。 许慕白大大方方地盯着屏幕,眼底带着促狭之色,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原来你喜欢看这个?” “才不是!”舒宜白皙的脸上再次染上艳红色,她关闭了网页,欲盖弥彰地站起来,“我去洗手间了。” 她走到门口,手才刚碰到门把,许慕白将椅子旋转过来,慢悠悠地说道,“你确定要自己去么?呵呵呵呵……” “你幼稚不幼稚啊?”他故意发出一串怪笑声,舒宜听得毛骨悚然。她突然觉得他好幼稚,他在她心中矜贵高雅的形象都已经破坏殆尽了。 许慕白勾起唇角,一脸高深莫测:“还记得我刚才给你讲得那个故事么?有个人上厕所的时候,发生了……” “你无聊!”许慕白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他在黑暗中讲得那个故事完全跃然在她的脑海里,她的脊背一阵发凉。 舒宜突然就很想拿个锅盖将许慕白俊脸上恼人的笑意给盖住。她郁闷地想着,这个鬼故事在她心里都产生了多大的阴影面积啊。 许慕白生怕她恼她,站起来身形笔直地朝她走来:“我刚好也想去一趟。” 舒宜懒得理他,打开门径直就出去了。 厕所在走廊的尽头,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灯,并不是很亮。舒宜的鞋底硬,她走得飞快,空荡荡的回声响彻在走廊里。 许慕白慢吞吞跟在她的身后:“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呗……” 舒宜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落后许多,脚步慢了一些下来,头却根本没回过。 舒宜从厕所里出来,许慕白弯腰在她的旁边洗手,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晚上确定要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舒宜斜了他一眼,也不给好脸色:“否则呢?” “你不害怕?” 舒宜拿纸巾擦干手,将纸巾仍丢入废纸篓里,愤愤地说道:“许慕白,你这样吓我有意思么?” “有啊。”他黑眸紧紧地凝视着她,正了正色,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让你求我留下来。” “你……”舒宜一时语塞,“你留下来像什么样子?”。 许慕白微挑眉头,朝她摊开手,他的掌心里赫然是一把钥匙。 舒宜不解:“这是什么?” “宿舍钥匙,说是招待外人的。” 舒宜顿时就明白了。她所在的单位福利不错,给大家专门配备了专门休息室,还多出一两间招待外人。她是不知道许慕白究竟是给门卫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第一次来,对方竟连休息室钥匙都给他了。 舒宜毫不客气地说道:“您还是快走吧,我们这儿的宿舍很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 许慕白叹了一口气,指着被雨水砸得噼里啪啦的窗户:“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让我去哪儿?” “你不是开车吗?” 许慕白理所当然道:“这么大的暴雨,路都看不清楚。再说,我的车司机已经开走了。” “让他开回来嘛。” “好不容易年终了,让他在家里陪老婆孩子……老板也应该有点人性吧?” “呃……” 舒宜从窗户里探出去,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白茫茫的一片,开车却是也不是很安全。 舒宜和许慕白重新回到办公室。 舒宜为了避免之前的尴尬,索性打开一部动画片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她本想着等迟一些雨停了让许慕白回去,未料到雨越下越大。 此刻时间已经不早了,电脑屏幕下方显示23点整。 许慕白站起身来:“我困了,去睡了,你走不走?” “啊……哦,好。”舒宜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这明明是她的单位,为什么有一种她才是外来者的感觉。 舒宜回到宿舍,做了简单的梳洗之后,许慕白就过来敲门了。 舒宜将门打开一条缝:“你怎么了?” 他蹙起眉头,淡淡道:“我不睡别人的床。” 舒宜心想公子爷有点洁癖也是正常的:“那你要怎样?” 许慕白沉吟了一声:“我可以勉强可以睡你的。” 舒宜沉默着不说话,心里却在挣扎着。他提的条件也不过分,再说他大晚上地冒着风雨给她送吃的,她就勉为其难地投桃报李一下好了。她打开门:“那你睡这儿,我去那边睡好了。” 许慕白一进来,身体微微前倾,一个动作直接将舒宜霸道地圈住靠在她身后的墙上,顺带用脚将门给上了。他眼底流光溢彩笑得一脸暧昧:“你现在跑不了了。” 舒宜抬起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刚毅的下巴:“你想干什么?” “我给你讲故事啊,嗯,事情还是发生在那个村落……”许慕白见舒宜满脸崩溃的样子,继续说下去,“后来有一户新的人家搬过来……” 舒宜皱着脸,很严肃地瞪他:“许慕白,你再说我真不理你了!” 许慕白本就是逗她,一把将她松开,讨好地拍拍她的脑袋:“好吧,我不说了,我留下来陪你。” 舒宜沉着脸,理也不理他,直接爬到上铺去。 每个宿舍都是四个人共用,里面摆放着两张上下层的床铺。下铺这张床上被子都已经铺好,上面还放着舒宜的外套,所以许慕白确认这张床是舒宜的。他拍了拍床道:“我晚上就睡这儿好了。” 舒宜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起来:“随便你。” 许慕白这点心思她明白,反正他赶也赶不走,那就随便了。这儿床小,她也不怕他做出什么事,直接踢下去就是了。 许慕白告别学生时代之后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种又小又窄的单人床,不过和舒宜共处一室,他也觉得别有滋味。 房间的灯光黑了下来。 许慕白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伸出一双长腿往上踹了踹。只是他的力道过大了一点,上铺的舒宜只觉得自己都快连人带床板被踢飞出去了。 舒宜忍无可忍地捶了捶床,她都已经许久许久没生过气了:“许慕白,你要是再这样,我就……” 许慕白柔声道:“你要体谅我,换了张硬邦邦的床睡不着。” 舒宜瓮声瓮气:“谁让你留这儿的啊?” “你唱首歌给我听呗,我睡不着。” 舒宜冷哼了一声:“我不会唱歌。” 许慕白的声音含着笑意:“就是因为你不会唱歌,才能唱得让我昏昏欲睡啊。” 舒宜咬牙切齿,这个人真的好欠扁! 不过底下这个男人大有你不唱,我就再踹你床的形势,所以舒宜只能用她那五音不全的调子给唱了一首摇篮曲。 也不知道是不是摇篮曲有了作用,许慕白一下子就没动静了。 舒宜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她这个时候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傻,怎么就让许慕白睡这儿了呢?是因为她害怕一个人想起鬼故事,还是笃定地认为他不会对她有威胁,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舒宜还没有想通,这个时候许慕白轻声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在网上相过亲?” “没有。” 他控诉,语气不满:“你胡说,你不是跟我聊得很好么?” 舒宜突然心里一个激灵,最近许慕白令她改观不少,所以菜菜和她提的这件事,她压根都忘到脑后。她的心里七跳八下,手里握紧了手机,悄悄调出警卫室的电话。 “那个人是我的室友,他冒用了我的照片,我不知道他会和你聊那么不堪的东西。”许慕白见她没动静,又伸出腿踢踢床板,“后来我向你解释过了,你估计也不相信。” 舒宜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她从未在网上相过亲。但是她从他这里听到的事和从菜菜那里听到的事好像并不一样。一个奇怪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生成:“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 许慕白没好气:“上面有你的照片,我没眼睛不会看啊。” 舒宜微抿起唇,她确定那个人不是她,却最终也没有反驳。她心里默默地想,菜菜,你完蛋了! 就在这个时候,许慕白突然从床上爬起来。 舒宜听到动静睁开眼,就见许慕白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她的床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没好气道:“这么迟了,你还不睡做什么?” 他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俯身攫住她柔软的唇瓣。这一次亲吻不是意外,也不是短暂的碰触,实实在在,久久逗留,虽然没有进一步深入。舒宜兀然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一股触电般的感觉在她的唇上蔓延开来。 舒宜还来不及推他,已经离开了她,他低低地说道,“我其实回来找过你,只是好像每次见到你都不是时候。” 舒宜此刻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拉高被子蒙住了自己。她微咬住下唇,好像信息量太大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消化。 舒宜蒙在被子里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漫漫长夜中,她似乎做了一个美梦,她记不清她梦见了什么,却清晰地记住了梦中的温暖。 清晨时分,舒宜还睡得迷迷糊糊,耳旁有轻微的动静传来。她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许慕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趴在床头看他。 逆着光,他清俊的脸庞被阴影笼罩越发显得轮廓分明,浓眉下的眼眸清亮深邃,他就这样深深地凝视着她,唇边带着三分浅笑。刚睡醒的他头发蓬乱,眼睛惺忪,看起来竟多了几分孩子气。 他见她醒了,丝毫没有吵醒人的愧疚,唇边笑容深了几许:“早安。” “早安。”舒宜还有些犯瞌睡,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漆黑无辜的眼睛。 许慕白很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迷迷瞪瞪的像只大白兔。他抬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颊,在她还未反抗的时候就收回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唇,眼底带着促狭之意:“嗯?” 这是……讨早安吻的意思? 舒宜的脸莫名地红了,她想起昨夜黑暗中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柔软的触感,触电般的心动。她又是尴尬又是害羞,甚至都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于是她直接把脑袋缩到被子里去了。 “舒宜?”他柔声叫她的名字,声音还带着睡醒后的沙哑,性感而低沉,“你是在不好意思吗?” 被子里传出她闷闷的声音:“才没有。” 许慕白假装不解地问道:“这样不会憋坏吗?” “……”舒宜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她可以不可以无视他的存在,不跟他说话。 “一回生二回熟,多亲几次就好了。” “唔……” “被我盖了标签,你跑不掉了。” “你可以不可以不要说话?” 许慕白调戏舒宜成功,笑得很开心,眉眼熠熠生辉。他生怕她闷坏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快起床,我们出去吃早餐。” 闷闷的声音继续从被子里传出:“知道了,你先出去。”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今日阳光温暖,天朗气清。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天空被雨水洗过,澄净、碧蓝。 舒宜和许慕白从单位里出来,门口的两个门卫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昨晚睡得好伐?” 舒宜还未接话,许慕白已经熟稔地接了上去,并交还了宿舍钥匙,“还不错,就是床太小了点。” 门卫哈哈地笑起来。 床太小了点? 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对话,舒宜莫名地觉得其中多了一层暧昧。她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一定是她想多了。 两人到了门口,舒宜竟意外地看到了许慕白的车。她狐疑地望着他,眼底充满了质问:“你不是说你的车被司机开走了吗?” 许慕白面不改色地哦了一声:“估计今天早上又开回来了吧?” 舒宜看到许慕白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摆明不信他这番说辞。许慕白也没有继续和她解释这个问题的打算,他打开车门将舒宜塞进去:“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许慕白带她来到S一中前面的街上吃早餐。这里一整条街都是早点店,此刻正冒着腾腾热气和诱人的香味。 不过由于放假的缘由,并没有出现上学时爆满排队的场面。 “一转眼好多年过去了,我都好久没来这儿了。”坐在曾经熟悉的地点吃早点,舒宜感慨万千,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她吃了一勺豆花,张口咬了一口汤包,美味的汤汁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的神情带着一丝满足。 许慕白眼眸含笑:“我以前常常在这里附近吃早餐,不过现在许多店都不在了。” “是啊,我记得这里以前有一家水饺店,生意特别好,不过现在也不在了。” 许慕白见她吃汤包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由夹了一个,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好像特别喜欢吃水饺、汤包、粉丝之类的面食?” “因为物美价廉嘛,又吃得饱啊。”舒宜理所当然地说道。 以前任由她支配的零花钱并不多,她只能精打细算。 许慕白抬头看她,她说得轻松随意,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吸允汤汁,唇边笑容浅浅。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突然觉得心疼。 他记得他大一暑假见到她时,她带着一顶草帽站在在大街上发传单,从早上八点一直发到下午五点。 夏日阳光炙热,她却丝毫不觉得,脸上从早到晚都带着微笑,一张一张地将传单发给别人。有的行人随意看一眼就丢在地上,她也不委屈,重新捡回来再递给下一个人,耐心地同他讲解健身房最新的优惠活动。 他那时心里骂她傻,却又忍不住多叫了几个朋友过来领她的传单。 她一直工作到下午五点才去面馆里点一碗面,然后继续去健身房里帮忙打扫,直至六点钟才离去去一所培训班继续工作。 他已经记不清楚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不敢上前与她对峙,怕她难堪?还是因为他多次在她面前晃荡,她压根没认出他来感到生气,又或者是因为他即将出国不想束缚她? 临出国前,他每天都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她工作的地方,在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偷偷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回家。 舒宜见许慕白发呆,不由道:“这里的汤包真的很好吃,不过现在也不便宜,涨价了要三块钱一个。” 许慕白微微一笑:“等会我们再去吃别的好吃的。” 舒宜摆摆手,否定了他的提议:“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两人从早餐店里出去,许慕白斜睨了她一眼:“你是傻的么?我请你再吃一顿你有什么好推脱的?” “说起来,我还欠你一顿饭,要不我等会儿请你吃中饭?” “不要,我要你欠着我,永永远远地欠着我。”许慕白微抿出唇,随即伸出手来揉她的脑袋,她的发丝柔软,他有些玩上瘾,将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哎,你别闹!”舒宜一把拍开他的手。 许慕白又大着胆子直接将她的脖子搂过来,她的头发缠在他的手上,他莫名地觉得自己有点热。 “喂!”舒宜有些气恼,“脖子要断了!” 许慕白微笑起来,眼中笑意明媚,精致的五官显得异常生动。这些年她总是仿佛出现在他的梦中,他鲜少有这样触碰着她的机会,而如今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 “我的头发……” “怎么又缠在我的扣子上了?”许慕白认真地回答,“你看你的头发多喜欢我。” 舒宜有些恼羞成怒:“你想太多了!” 舒宜的头发缠在许慕白羽绒服的扣子上,不得不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任由他解开。许慕白解得很慢,他垂眸看着她的脸,她皮肤的白皙在阳光下像一块透明的玉,娴静而美好。他的心中有一片片涟漪荡漾开来,即便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喜欢着那个唱歌跑调,坚强又迷糊的女孩子。 “小宜?”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舒宜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身体不由僵住。这个时候许慕白正好解开了她的头发,她连忙站直,转过身来,毕恭毕敬道:“方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我正巧要去学校拿点资料。”方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她,随即又打量着她身边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许慕白?” “方老师好。”许慕白微微一笑,温润有礼地向方老师打了声招呼,“您还记得我呢?” “怎么会不记得?艾老师的爱将嘛,从前你还是他的学生,他每天在我们面前提起你。” 许慕白也笑:“不会都是说我的坏话吧?” “他总是说,哎呀呀这小白怎么就那么懒,作业都不完成。不过他脑子那么活泛,考试成绩拔尖的,我又不忍批评他。” 许慕白眉眼含笑:“我上个月还去看过艾老师,越活越年轻了。” “是啊,可爱的小老头。”方老师此刻的视线在许慕白和舒宜身上徘徊,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你们在交往吧?” 舒宜还来不及解释,许慕白已经顺势搂住了她的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落落大方道:“我正在追求她,她没同意。” 舒宜生怕方老师误会,连忙摆手,有些紧张,“不是、不是这样子的。” 许慕白冷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声音也带着几分激动:“那你是同意了?” “不、不是。”舒宜急得满面通红,有些手足无措。 方老师看着舒宜的样子也不由被逗乐了,她不由地瞪了她一眼:“亏你还是金牌主持呢,怎么连讲话都结巴了。” 舒宜呐呐地喊了一声:“方老师……” 方老师上下打量着许慕白,心中倒是满意。许慕白虽不是她亲自带过的学生,却是个极为优秀的孩子,模样更是没得挑。他和舒宜站在一起,就似一对金童玉女,特别般配。 她瞧着心里欢喜,也希望他们多多亲近:“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玩儿。” 舒宜好无奈:“方老师……” 方老师冲他们挥了挥手,还对许慕白道:“我们舒宜很优秀的,慕白你要加油啊!” “我一定会的。”许慕白微微颔首,然后紧紧地握住舒宜的手,不让她挣脱。 舒宜:“……” 他的手温暖而厚实,舒宜几乎挣脱不开。一直等方老师走了,舒宜才瞪了许慕白一眼,“松手。” “不放。”许慕白望着蓝蓝的天空,慢悠悠说道:“我们睡都睡过了,亲都亲过了,还差一次牵手吗?” 舒宜斜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呀?” 大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我难道说错了吗?” “……”舒宜平日里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么会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 舒宜的手被许慕白的手紧紧包住,她挣脱不出,只能被他拖着往前走。 他不说去哪,她也不问,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舒宜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然后顺着他的手臂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他的身形挺拔,像一棵笔直的松柏。他的影子被阳光拖得老长。 许慕白骤然转过身来,正好抓包到偷偷在看他的她。他扬起唇角,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笑,“你在偷窥我吗?” “嗯。”舒宜眼神躲避了一下,却也没否认。 许慕白迎上她的视线,“那你觉得我的身姿如何?” 舒宜的脸颊有些发烫,眼睛别向别处,随意说道:“挺高啊。” 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笑意,“放心,我不嫌你矮。” “……”在女生中,她也不算矮了好不好。 舒宜这时候才发现她和许慕白不知道何时逛到一家酒店门口。这家酒店在当地算不上有多么大的名气,不过离S一中近。他们当初的谢师宴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许慕白见舒宜若有所思地望着酒店,不由道:“当年我们几个班就是在这里办的谢师宴。” “我记得。” 他们沿着酒店往前走,许慕白突然停下脚步:“那次你从酒店里出来,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你。” “是吗?” 那晚的记忆,舒宜其实很模糊。 谢师宴上,大家又高兴又伤感。高兴的是终于结束了高考即将进入大学,伤感的是,从此之后要与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各奔东西。 包厢里一直重复着一首歌: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当拥挤的月台挤痛送别的人们,却挤不掉我深深的离愁…… 她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那一天的气氛太煽情,也不是谁带的头,同学们都相拥而泣。她情绪有些失控,和同学们一起敬了老师几杯酒,说了些话,中间她觉得头痛去一趟厕所。 后来就记得不怎么清楚了,她不知道怎么回家去了,反正她醒来之后这一段断片了。 第二天蒋阳打电话过来邀功,“小二,你终于醒了么?做完你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差点给人卖了你知道吗?” 舒宜揉了揉太阳穴,迷迷瞪瞪地回他:“我不知道啊。” “要不是我提早出现,你现在不知道被卖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有那么夸张么?”她并不信,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是谢谢你啊。” “女孩子家家的,以后不许喝酒了。” “知道啦!” 许慕白抬手敲了敲舒宜的脑袋,将她从思绪里拉回来,“我说,你醉酒的时候为什么要跟我装萌?” 舒宜嘀咕:“哪有?” 道路边上的梧桐树在冬日里掉光了树叶,枝桠光秃秃的。许慕白拉着她在梧桐树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来,“你明明醉了,与平常却是无异。只是脸更红了一些,笑容更加灿烂,眼睛很亮。” 舒宜偏过头来看他,他的侧脸被暖阳笼罩,俊逸秀美。 脑中有灵光一闪,就在这里,旁边就是他。这种感觉和那个梦境的感觉一模一样,原来那并不是梦。 许慕白看了她一眼,长睫下的眸子轻眨:“如果当时我不放你走,不让蒋阳送你回去,我们会不会早就在一起了?” “不会。”舒宜抿着唇,细声细气地说,“当时我没想过去B大,因为去B大要一大笔车费呢。” 许慕白没好气地答:“你的目光就不能看得长远一些吗?” 长远不了呢。钱对于当时的她而言,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舒宜不顾许慕白不悦的眼神,轻轻地继续说下去:“而且当时的我从没有想过谈恋爱……没有太多时间,没有太足够的勇气。” “既然当初没有想过,那么现在呢?” 舒宜垂眸半刻,缓缓地问道:“撇去之前你说得误会不算,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舒宜嘀咕了一句:“比如漂亮啊,气质啊什么的。” 许慕白瞬间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你在开玩笑吗?那个时候的你跟漂亮、气质怎么搭边?你发育迟缓,身材干瘪得跟竹竿似,根本没有女性魅力好吗?” “真肤浅。”舒宜抽搐了一下,却也承认许慕白的话,那个时候的她不上台就不化妆,穿着校服总是很朴素的样子。可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乱讲吧,以前还有人称我为班花。” “我就喜欢你不要脸的样子。”许慕白低头亲昵地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嗯,除去身材不说,你的皮肤很白,眼睛很亮,笑容很……温柔。不对,我喜欢你与你的外貌并无多大关系。” “嗯,那你看到了我的内心深处?” “傻瓜。”许慕白抿唇,眼底温柔一片,“如果讲得清楚,或许喜欢就不存在了。” “是吗?” 许慕白收敛起笑容,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你藏在我心里整个青春年少,即便多年之后我仍旧对你念念不忘,这算是理由吗?” 舒宜心头一热,心开始飞快地跳起来。她从未和一个男人这样亲近相处过,她不知道恋爱是怎么样的,但是应该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总是怕失去,怕失望,所以不敢奢望太多,也不敢要求太多。她习惯藏在自己的世界,过着平淡的生活。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生命中骤然闯入一个优秀的男人,她驱赶他,逃离他,他却一直不离开。 她慢慢习惯有他在的感觉,甚至在想如果他离开,她会不会遗憾。 他开口唤她:“舒宜,你早上只喝了豆花,里面放了糖没有酒。” 她肯定地点点头:“我没有醉,我的脑子也很清醒。” “嗯,所以呢?” 此刻的她像一只鸵鸟:“我不知道,我得想想。” 两人分开后,舒宜给菜菜发了一条信息,语气充满了威胁:“蔡智慧,你完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亲爱的一一,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 舒宜看着这条好多“哈哈哈”的短信,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菜菜讪讪笑着的脸。她有些头疼地捂了捂额头,继续发了一条信息:“说吧,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说了你不许打我,不许骂我,不许生气,不许与我绝交,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和许少讲!!” “呵呵。”从两方对话结合来看,她缩知道的可能与真相八九不离十,但她并没有生过菜菜的气。 “即便你生气也没用,因为我在旅游呀呀呀呀!” “你够了!” “我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所以已经将真相整理好了发你邮箱了。你登陆看一下。Ps:千万不可以生气!!” 舒宜打开邮箱,里面写着:“亲爱的一一,想知道真相吗,那么请下载‘知心’吧。账号是XXXX,密码是XXXX……” 舒宜根据邮件的提示步骤一一照做,看完了菜菜所有想让她看到的东西。看到最后,舒宜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舒宜,这个号除了照片,其他言论与我毫无关系!重要的话重复一百遍!收到请回复,手机号:136XXXXXXXX。许慕白留。 原来,之前有这样一段事。 菜菜这个时候再次发来信息,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味道:“一一,你看完了吗?别真的生气了吧?” “不会。”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许慕白就是那个Mr.Xu。” Mr.Xu?舒宜怔住。 自大二开始,有个神秘先生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邮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鼓励她的话。原来Mr.Xu就是许慕白,原来他一直将她记在心上。原来他喜欢他,不是随便说说。 有一种涌动的情感在心里徐徐绽放,浓郁芬芳,香气四溢。 第10章 告白 除夕,方老师做了许多好吃的,一早就将舒宜叫过来。 舒宜穿着之前买的那件大红色的羊绒外套,头发高挽,露出白皙纤长的脖子。她一来,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蒋阳啧啧两声:“我就知道你,一定又是一身红。” 一身红……舒宜没接话,她里面穿什么好像也被猜对了。 方老师端着葱油鱼上桌,回头看了舒宜一眼,“这样打扮好看,果然恋……” “那是自然。”蒋阳飞快地接过去,“我的眼光向来不错。” “就是就是,大少爷的眼光是最棒的。”舒宜看了看他的腿,“你的腿伤好些没有?” 蒋阳满不在乎道:“小伤,好多了。” 舒宜见方老师和蒋叔叔还在厨房里忙着,不由道:“方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我和你蒋叔叔都做好了,端上桌就能吃了。我们还多做了一些酱肘子,卤鸭掌,迟点让你带回去。” 舒宜甜甜地向她道谢:“谢谢方老师。” 自从爸爸去世之后,她连家都没有了。往后的每一年,她都是在方老师家吃得团圆饭,饭桌上她还会收到方老师给她的压岁包,今年也不例外。 舒宜开开心心地接下了,眼眸弯弯:“方老师,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年年都有压岁钱?” “还没结婚前都是孩子。”方老师也笑,“祝我们的小宜、阳阳新年快乐,万事平安。” “谢谢妈。”蒋阳冲着方老师咧咧嘴,又把手递到舒宜的面前,“我的咧?” “少不了大少爷你的。”舒宜将早已准备好的压岁包塞给他,“祝阳阳画技更上一层楼。” 蒋叔叔都看不过眼了,瞪了蒋阳一眼:“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人要压岁钱。” 蒋阳挑了挑眉梢,一脸“你们和我有代沟”的神色:“这是情感交流的一种方式,你不懂。” 方老师被逗乐了。 舒宜此刻站起来以饮料带酒,“这些年多谢方老师、蒋叔叔的照顾,这一杯敬你们新年平安喜乐。” 方老师喝了一口饮料,笑眯眯地说道,“你那么懂事,又不用我们操什么心。到了明年换了别人照顾你,我们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方老师……”舒宜的脸莫名地红了。 蒋阳抬头看了舒宜一眼,她的眼眸里荡漾着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舒宜在这里用过午餐和晚餐,因为没有留下来过夜的打算,方老师就让她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早点回去。 回去的时候,方老师还将多做的那份食物让舒宜带回去。 蒋阳也不知道怎么了,兴致明显不高,一张脸紧紧地绷着,充满阴霾。舒宜要走了,他都没理她。 舒宜和方老师蒋叔叔道别,又冲蒋阳挥了挥手,“阳阳,再见哦。” 蒋阳头都没抬,只是伸出手朝她挥了挥。 舒宜才回去没多久,手机突然“嘀”了一下。她一打开,才发现蒋阳给她发一个红包。她点击领取红包,上面显示“520”三个数字。 舒宜彻底怔住,这3个数字代表什么,不言而喻。她总是自欺欺人地觉得她将蒋阳将弟弟,即便之前多有猜测,然而这一刻她开始觉得这件事有点大条。 她的心绪紊乱,整个人都有些混混沌沌。最后一层纸即将破开,她不知道如何和他摊牌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若无其事地回了个“谢谢”的表情。 门铃声在此刻响起。她从猫眼里往外探,发现许慕白竟提着大袋小袋站在门口。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舒宜只觉不可思议。她打开门,嗫嚅了一下:“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许慕白冲她抬了抬下巴:“你让一下,东西太重了。” “哦。”舒宜往旁边让了让,这才发现许慕白带了一堆食材过来,她愣愣地看着他将食材一样一样地摆放在厨房里,呐呐地开口,“你要做吃的吗?” “否则呢?”他清冷地开口,“我特地来陪你吃饭的。” 舒宜明明已经吃过晚饭,又有点不好意思说:“你不用陪你的父母吗?” 他低头看她,俊美的脸庞埋在阴影里:“我舍不得你一个人过年。” 窗外传来噼噼啪啪烟花爆竹的声音,可这句话还是真真切切地传入她的耳中。舒宜心头一暖,有着说不出的感动,内心翻涌着一种潮湿的感觉,眼睛莫名地就红了。 “还愣着做什么?”许慕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将其中一袋水果和水果递给她,“把这个摆到客厅去,大过年的总要和平时不一样。” “嗯。”舒宜从他手里接过袋子,飞快地背过身将眼中的泪雾眨去。 很多年了,她习惯了孤单,习惯了没有人照顾,习惯了不和人倾诉,习惯了背负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负担。 过年也是如此,一个人也可以过。而如今有一个人与她说,他不舍得她一个人过年。 她将袋子里的水果和零食拿出来一一摆放好,她忍不住回头去看,厨房晕黄的灯光下,有一个人正弯着身为她忙碌着,他修长的身影逐渐在她眼中模糊。 许慕白的声音再度从厨房里传过来:“舒宜,鱼你想要怎么吃?清蒸?红烧?还是葱油?” “怎么样都好。”舒宜走过去,将从方老师家拿回来的一些食物摆在桌上,“我从方老师那带了一些吃的回来,我们可以少做一点。” “已经有几样菜了……嗯,那我再做五个菜吧,凑个十全十美。”许慕白整理出一部分食材,将剩下的都放到冰箱里。 舒宜洗净手走到许慕白身边为他打下手,她垂着眸小声说:“许慕白,除夕夜你还亲自下厨,我挺不好意思。” 许慕白唇角上扬,眼底细碎的笑意越发深浓:“不好意思什么?你知道我是另有所图。” “呃……” “都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不知道这套理论在女人身上适用不适用。” 舒宜眼角轻扬,她将系上围裙:“我帮你。” “好。” 舒宜之前见识过他的厨艺,所以这次她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感到惊讶。她有意去学他的厨艺,他却仿佛是故意在支使她:“去切点葱末,不用切得太细。” “哦。” “来点儿姜,切成片。” “好的。” 舒宜本来想偷师,最后被支使得团团转,她这边才刚切好葱,他又给她下达了下一个任务:“给我来两颗蒜,拍碎。” “好……” 明明不是她做主厨,没一会儿,她就忙得一脸汗。她看了一旁的许慕白,他做菜的动作随意而潇洒,还挺有大厨的范儿。她吸了吸鼻子:“好香,你刚才那个酱汁……” 他看出她眼底的渴望:“你是想学?” 舒宜点点头:“嗯。” “你完全没必要学。”许慕白薄唇轻启,侧脸帅气得一塌糊涂,“你拿下我,就等于拿下了我所有会做的菜。” 他的唇畔露出那种好看的笑容,仿佛阴霾的天空刹那被日光拨开,到处都是一片灿烂。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起来,砰砰砰,砰砰砰,震动得好彻底,她似乎听见了围绕在心脏上的坚冰被锤子击碎,哗啦啦地碎了满地。 他眼眸清明,眨眨眼:“如果太感动的话,就亲我一下。” 舒宜低下头,黑亮的长睫轻颤。 许慕白用心地做了五道菜,每一道菜都被他摆盘成了艺术品。他将菜一道一道地在桌上摆放好:“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拿下围裙,洗净了手,然后以优雅的姿势坐下来。 舒宜虽然已经在方老师家用过晚餐,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忍不住坐下来陪着一起吃。 “好好吃。”舒宜实话实说,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用心,她仿佛尝出了其中的爱意。 “好吃就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许慕白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不会啊。”舒宜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来,“我最近吃得脸都圆了。” “是么?”许慕白说话之间已经伸手捏住她的脸,滑腻的触感令他舍不得放手。他认真道,“还是那么点儿肉。” 舒宜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伸手把他的手拍开。 许慕白收回手来,唇边带着得逞的笑意,他心里突然有一个不错的想法,将她喂胖,软乎乎,抱着一定很舒服。 舒宜一晚上吃了两顿晚餐,忍不住捂住肚子:“吃得好撑。” 许慕白伸手拉她起来,建议道:“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去江边看烟花?” “看烟花么?”似乎每年过年,她都是坐在家里看春晚,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即便是在方老师家,也是如此。 “走吧。”许慕白取来她的外套给她披上,又给她拿了围巾,“多穿一点,外面冷。” “好。”莫名地,她觉得心情愉悦,好像去江边看烟花也是一件很令人期待的事。 外面真的很冷,寒风猎猎,两人依在栏杆边上,江边湿气重,嫌得更冷。许慕白紧了紧她的围巾,动手将她的帽子竖起来盖住她的脸,帽子上有一圈厚实的毛看着毛茸茸的:“这样应该暖和一点。” 舒宜点点头。 对岸,烟花齐放,随着“砰砰砰”的声音,一簇簇各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璀璨了整个漆黑天空。 江边站着许多人,年轻的男女彼此依靠着,脸上带着兴奋欢愉的笑容。 “好漂亮。”舒宜情不自禁地说道。 “嗯。” 不知道是不是景色太美,旁边的一对年轻男女拥吻在一起,随后又有几对情侣效仿,吻得难解难分。 被拥吻的情侣们围绕,舒宜一时觉得有点尴尬,她刚想说点什么,许慕白已经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她抬起头来看他,他黑亮幽深的眼眸中只有她的倒影。 舒宜呼吸一滞,想要躲开这种近距离的亲密,却见他低下头来,声音低低道:“把眼睛闭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密密实实地拥在怀中。她的面前一暗,他柔软的唇已经飞快地攫住她的唇。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头脑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似乎连手都不像是自己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的吻似是某种酒酿,芳香又醉人。他咬住她的唇,又一个烟花在耳边炸开来,但是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他呢喃的声音,“舒宜,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像巧克力一样融化了,全是黏糊糊的甜。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是冰冷的,没有阳光照耀,而此刻她突然发现心尖开出一朵灿烂的花来,芬芳怡人。 她不知道这个吻经历了多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去的。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腿也有些软,脑海里全是江边的烟花和他近在咫尺紧闭的双眸。 回去的路上,他握着她的手塞到他的大衣口袋中,他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唇齿之间那种淡淡的植物香气一直没有散去。 许慕白将她送到家门口,伸手将她脖子的围巾紧了紧,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目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含着浅浅的笑:“舒宜,新年快乐。” 她垂头,喃喃道:“新年快乐。” 舒宜踩着软绵绵的脚步往小区里面走,她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他。他还站在原地,清冷的脸庞带着笑意,眸光幽深藏着痴迷。 他这样看着她,她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跳动。她微咬下唇,回到他的身边,不太确定地询问:“许慕白,你真的喜欢我吗?” 许慕白拉过她按在自己的左边胸口的位置,温柔地看着她,“你听见了吗。” “咚咚咚咚咚……”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如此有力,舒宜傻傻地说着,“它跳得很快。” 他轻眨了一下眼睛,挺直的鼻梁下,薄唇一张一合:“嗯,因为你,它感觉到了幸福。” 舒宜靠在他的胸怀里,双手绕过他的腰部在他身后交握,紧紧地将他抱住。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脸部悄然发烫,她想或许这就是情不自禁。 许慕白清俊的脸庞上,笑容一点点地扩开,他也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固执地不让她走。 “我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恋爱是怎么样的。”舒宜轻声地说道,“但是这一刻,我贪恋这份温暖,我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了。” 许慕白低头亲吻她的发丝,脸上一片灿烂光华,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舒宜,我很高兴。” 舒宜和许慕依依告别,才终于上楼。 她才走上楼梯道,拐弯处出现一个黑影,是蒋阳。他帅气的脸上带着浓浓的阴鸷,双眼暗沉,他拦在舒宜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握成拳:“为什么?” 舒宜看到蒋阳出现在这里,满脸不可思议,他走路还不太方便:“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在家里过年吗?” 他的眼眸中都是痛苦的神色,声音压抑着一丝哽咽:“为什么你就不能等等我?” 舒宜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低着头,眼眸被长睫覆盖住:“那么多年,已经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 “你要的家,你要的温暖,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在努力为你实现。”他的声音变了调,还在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舒宜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蒋阳像一只暴怒的小兽,他踉跄地朝她靠过来,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地一下击中舒宜的脑袋,她的耳朵嗡嗡嗡作响,似被重金属敲击过。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样直白的话出自于蒋阳之口。 他俯视着她,双眸中出现盛怒的情绪。脸部线条在黑暗中显得明朗,曾几何时,那个阳光明媚的少年已经悄然长大,可以称之为男人。 若是说一开始那份朦胧的感情已经让她为难,如今这么明朗的告白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舒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柔声道:“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异性有所渴望很正常,不过对象不应该是我。我们相处时间太长,你将这种亲情会错意也是有的。你或许还没有接触过其他女孩子,所以才会对我……” “日久生情?”蒋阳眉头紧蹙,眼眸深暗,“日久生情也罢,一见如故也罢。我对你的喜欢不是错觉,不是臆想,只是很纯粹的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那样。” 舒宜面色苍白:“可是我只是把你当弟弟!” 这种提醒如此残忍,将他残存的那一丝幻想统统击碎。蒋阳脸上线条绷紧,低吼出声:“我从未将你当过姐姐,什么弟弟姐姐都只是你一厢情愿。” 舒宜握紧双拳,他每一次都反抗着弟弟姐姐的称呼,她只以为他害羞,却没想到他是真的抗拒。 她低垂下眸子,缓缓说道:“你看我比你大四岁,我上高三你才初二,三岁就已经一个代沟了,我这个年纪对你而言已经是个老女人了。” “四岁算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伯母比我伯父大了八岁,你上次不也说还好么?” 舒宜一时语塞。还记得大学那会,舒宜第一次见到到蒋阳的伯父和伯母。他的伯父是个风趣儒雅的男人,伯母是个优雅气质的女人。她当时听蒋阳说他伯母快五十岁了,不由叹道:“你的伯母看起来好年轻啊。” 蒋阳当时碰了碰她,问道:“你说他们登对么?” 舒宜点了点头,“当然很登对啊。” 蒋阳停顿了一下:“忘记说了,我的伯母比我的伯父大八岁。” “啥?”舒宜当时很吃惊,视线在他们的脸上徘徊了良久,对蒋阳道,“那也还好。” “女人的寿命比男人长,所以女人大一点也挺好,两人正好可以白头偕老。” 她点点头:“是啊是啊。” 舒宜此刻有点懵,如果她知道当时那句话会留给她留下把柄,当时她肯定一句话也不多说。 “年龄算什么,四岁算什么?伯母比我伯父大上八岁,他们的生活照样幸福,如今已经儿孙满堂。只要你愿意,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我不愿意……” 舒宜还试图说服他,可是蒋阳不给她这个机会,他飞快地说下去:“明年我们就可以登记结婚。” 舒宜呼吸一滞:“阳阳,你冷静一点。”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再过一年我就毕业。这些年我拼命画画积攒了足够的钱,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家!等我毕业我就买房,房子里的一切都会由我亲手设计成你喜欢的样子。以后房子里有你,有我,有我们的孩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吗,我统统都可以给你!” 舒宜的心骤然紧缩,忍不住呵斥了一声:“蒋阳!” 他不松手,只是紧紧逼视她:“觉得不可置信是吗?我也是。可是喜欢上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一字一句敲击在她的心头,此刻似乎有液体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舒宜的手微微蜷缩,眼眶莫名有泪雾涌现:“阳阳,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他粗着声音,声音变了调,“你知道蒋陌为什么不跟你相亲吗?因为我的阻挠,我答应给他画两幅春宫图贿赂他。” “……” “但是画的过程中我脑子里都是你,全都是对你的旖念,怎么办?”他满脸自嘲,“我想爱你想得快疯了!” 舒宜的脑海里闪过那副香艳的图画,原来菜菜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很难受。” 舒宜的脑子很混乱,她低声道:“阳阳,你先回去好不好?” 他双目赤红,呼吸急促:“他有什么好?” “他对我好。” “我也对你好啊,我会千倍百倍地对你好。”他的声音弱下来,“舒宜,我哪里不好,我改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再也不会支使你做任何事,好不好?” “不是……” 那个骄傲的男孩子这样低声下气地求她,舒宜心疼得心脏都要停住了。她的身体渐渐滑落,她捂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脸上全是泪水。 “阳阳,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舒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睡不着,她不知道两人怎么分开的,也忘记自己是怎样回来的。她只记得两人无声对峙,彼此脸上都是晶莹一片。 想起这么多年来两人相处得点点滴滴,舒宜眼中的泪水没有断过。她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她珍惜每一份感情,善待周围的每一个人。如果她知道有一天,蒋阳会对她产生这种想法,那么一开始她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她喜欢蒋阳,当亲弟弟一样疼爱着,她喜欢他的明媚张扬,喜欢他骄傲的小性子,他的长相、才华都是她的骄傲。 她不希望自己给予他这份不开心,她多么希望他永远都是那个快快乐乐的小太阳。 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方老师给她打电话,让她过去一起吃中饭。 舒宜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怎么样面对蒋阳,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方老师。最敬爱的方老师,如果知道她的儿子喜欢上了自己,会怎样呢? 她抬手捂在自己的脸上。 舒宜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没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声响了起来。舒宜起床,透过猫眼往外看,便见到许慕白站在门口。 她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两人大眼对小眼一小会,舒宜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曾梳洗过,整个人都是乱糟糟的,头发是蓬乱的,睡衣也是。她暗叹自己没睡好,怎么连脑子都坏掉了。 “你坐会儿。”她匆匆留下一句就要往里面走,却被许慕白从身后抱住。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呆萌地模样,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舒宜,你傻乎乎的样子好可爱。” “可爱你个头。”舒宜挣脱了他的怀抱,落荒而逃。 舒宜进了卫生间,飞快地收拾了自己。出来的时候,发现许慕白已经替她做了早餐,一杯热牛奶,一份煎蛋,还有一份他给她带过来的春卷。 “谢谢。”舒宜坐在桌边享用她的早餐。 “你怎么起得这么迟?”许慕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他突然伸出手抚上她的眼睑,微挑好看的眉头:“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是因为我么?” 他的触碰若有似无,有点儿痒痒的。舒宜吞下口中的食物,回他:“才、才不是。” 说完,她的脸又红了,似乎她在他面前就变成了一个小结巴。 他撑着下巴看着她垂头脸红的样子,眉眼熠熠生辉:“我没有在做梦。” 舒宜不解:“什么?” “我是来确认的。”他眨了一下眼,“昨晚的一切太美好,我担心都是我的幻想。” 舒宜放下手中的筷子,做直了身体。她举起双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道:“许慕白,梦醒啦,梦醒啦,快点醒过来。” 许慕白顿时被她傻乎乎的样子给逗笑了,他伸手将她两只手都握在手里:“舒宜,你以后最好不要在我面前犯傻……” “那样就不喜欢我了么?”舒宜面上满脸无辜,扑闪着黑亮的大眼睛瞧着他。 “不是,是忍不住欺负你。”他微眯起危险的眸子,压低了声音可以加重了“欺负”两个字。 她刚喝了牛奶,唇上一圈沾了白色的奶渍。她见他盯着她的嘴巴,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许慕白看着她的动作,瞳孔微缩,她粉嫩的舌尖地舔过粉嫩的唇瓣,不经意的动作却十分魅惑。 他突然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他目光深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没舔干净。” “哦。”舒宜有些不好意思,刚要伸手去拿纸巾,许慕白潮湿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堵住她的唇瓣。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舔她濡湿的唇。在她还在呆愣的时候,舌头长驱直入舔舐着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吸吮着她口中的奶香味。 他们拥吻在一起,晨曦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的身上。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缠在一起,如此美好。 “舒宜,不要逃避……”许慕白的身体前倾,将舒宜的身体桎梏在椅子和自己当中。 他轻柔地吻着她的脸颊、耳朵,呼吸暖暖地吹过她的耳畔。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并不像往日里那样冷冷清清,像清风徐来,静静地在耳旁拂过。 舒宜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喘着气。 结束了刚才的吻,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热烈,那些伤感的、无奈的事仿佛远去。她想时间总会抚平一切伤痕,蒋阳总有一天会明白他会找到与他生命契合的那个人。 “舒宜?”他柔声唤她的名字。 她不好意思抬头,声音软糯糯:“什么?” “快点喝你的牛奶,要凉了。” 她细声细气地回答:“不喝了。” “要不要我喂你?” 舒宜的心中一个激灵,她的脑海里莫名地想起电视中男主角要给女主角喂东西的场面,好像是用嘴喂的吧? 她端起牛奶飞快地喝下去。因为喝得急还呛到了,面色通红一片。 许慕白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唇边含着微微的笑意。他伸出手来轻柔拭去她唇边的奶渍,还极暧昧地揉了揉她柔软粉嫩的唇瓣,眸子渐渐微暗:“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舒宜并不承认:“我什么都没有想……” 他的气息逼近,声音带着无限魅惑:“你撒谎。” 舒宜尴尬地站起来,有些慌乱道:“我去洗衣服啦。” 她是爱情中的新手,在感情中她生涩而懵懂。她不知道别的男女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是此刻她被戏弄地想要逃跑。 舒宜到阳台上洗衣服,许慕白也没闲着跟了上去。他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看。他刚想和她说点什么,一抬头,正好瞧见了她手中的小裤裤,上面有一只小鸭子。 他莫名地觉得好笑:“小黄鸭么,跟你挺配的,一样呆呆的。” 舒宜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忙将手中拿着的裤裤塞回水中。她回头瞪了一眼在椅子上悠哉摇晃的许慕白:“许慕白,请你尊重我的隐私好吗?” “你的隐私?”许慕白笑得很暧昧,“迟早会成为我的隐私。” 舒宜顿时有一种把他拍飞的冲动。等一会她还要把她的内衣裤都挂在阳台上,他坐在这里,她连衣服都不敢洗了。她闭了闭眼:“许慕白,请你进去好吗?快点!” 他知道她害羞,没有为难她,放下杂志,乖乖地进去了:“好啊。” 舒宜洗完衣服进去,发现许慕白正坐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他见她进来,冲她招招手:“过来,一起看。” 舒宜坐得位置离他有点远,他强势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揽。 舒宜抿着唇:“你干嘛对我动手动脚?” 许慕白挑挑眉,对动手动脚这个四个字表示很不认可,他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理所当然道:“抱着暖和啊。” 她反抗:“不冷。” “在我面前不必逞强,我牺牲自己的热量给你取暖,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呃……”舒宜叹气,以前总觉得他清冷淡漠,但是熟识之后发现他偶尔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有时还让人恨得牙痒痒。 舒宜刚开始还僵着身子,后来也就随意地靠在他的身上。许慕白为了让她靠着舒服,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自己的腿上。 舒宜昨晚没睡好,精神并不好,她刚开始还看着电视和许慕白时候几句话,渐渐地声音轻下来,然后就睡着了。 许慕白一动不动地坐着,轻手轻脚地拿了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他垂眸看着她安详的睡颜,这张脸算不上倾城,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令人感到内心安宁。 电视里放什么他一点都看不进去,他的眼里只有她,他时不时伸手轻轻地刮过她的睫毛,拂过她轻柔的发丝,抚摸她细腻的脸颊,很好玩。他没有告诉她,昨晚他没有睡好。朦朦胧胧中,他总觉得这只是梦一场。 这一刻,她真真实实地枕着他,他才觉得真实。 从前她不记得他,他所有的喜欢都是心酸。而现在年少时的梦突然成了真,一切情爱的等待都值得。 第11章 亲昵 似乎枕着他睡,嗅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连睡眠质量也提高了。舒宜睡了很久,醒来时夜幕即将降临,天色已经暗下去,房间里的光线显得模模糊糊。 舒宜一睁开眼对上许慕白那双如海水一样幽深的眼睛,心底先前的惆怅一下子就消失了,泛起一抹淡淡的甜。 许慕白见她醒了,伸手捏捏她粉嫩嫩的脸颊:“懒虫,快去洗把脸,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好的。”舒宜赶忙爬起来。她见许慕白轻微地动了动脖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将你压麻了呀?” 许慕白轻笑一声:“这倒没关系,只是……” 舒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他的裤腿上有个浅浅的口水印子,她当下红了脸,呐呐道:“我替你洗裤子。” “不用,就留个念好了。”许慕白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与女朋友第一次睡觉的纪念。” 明明是单纯的睡觉,竟被他染上了色情的味道。 舒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呸。” 许慕白带舒宜去吃了晚餐,随后带她去了“末日”。 “末日”是一家娱乐城,这里金碧辉煌,华灯溢彩。即便是过年,也丝毫不显冷清。 舒宜没想到许慕白会带她来这里,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许慕白坚定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进入一个包厢。 包厢里约莫有七八个人,有点喧闹,男人们风度翩翩,衣冠楚楚,女人们穿着精美。一对男女正在深情款款地对唱情歌,歌声动人。 许慕白见舒宜愣神,凑到她的耳旁道:“他们都是我小玩到大的哥们。” 舒宜这才反应过来,许慕白竟直接带着她来见他的朋友们。她心里责怪许慕白事先不告诉她一声,但又生气不起来,毕竟这是在所有的朋友面前公开了他们的关系。 许慕白和舒宜的出现立即引来了所有的视线。舒宜望着这些陌生面孔,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大家好。” “这是……舒宜?”其中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一眼认出了她,夸赞道,“好久不见,越变越漂亮了!” 他的语气熟稔,舒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另外几个男人都笑起来,一个个冲着许慕白挤眉弄眼:“苦恋多年,终成正果啊!” 他们虽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不过言语善意,舒宜倒觉得格外亲切。 “舒宜,跟我们说说慕白怎么追得你啊?” “我们刚才还在说你们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去。”许慕白斜睨了他们一眼,亲昵地将舒宜抱在怀里,眉眼舒展开来,“不要吓坏我的宝贝。” “啧啧啧,这恩爱秀得!” 舒宜有点不好意思,又一脸迷茫地看着在场的各位,大家似乎都认得她。她竭力在自己的脑海里搜寻着相似的的脸庞,却什么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格子衬衫男人见舒宜这副茫然的样子,忙自我介绍道:“舒宜,你记得不记得我是谁啊?余让啊!” 另外一名身着黑色毛衣的男子接了话:“我是方铭!” 名字并不难记,但她并没有多大的印象。舒宜一脸尴尬地冲他们微微笑:“你们好,你们好。” “你真不认识我啊?!”方铭不可思议地看着舒宜,“我以前三(2)班的啊,校足球队队长啊,你有印象吗?哦,对了我还捡到过你的饭卡,你与我道谢过,还记得吗?” 舒宜红着脸:“……有点印象。” 她只记得她丢过饭卡的事。 方铭不死心:“以前你在奶茶店里做兼职的时候,我们几个天天去买奶茶,有印象吗?” 她曾经在一家全国连锁的奶茶店做兼职。每天生意火爆,回头客数不胜数,所以…… 许慕白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舒宜说话,瞪了他们一眼:“她连我都不认得,更何况你们?”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笑起来,“居然是真的不记得,亏慕白每天心心念念都是你。” “舒宜啊,慕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忘记他那么久,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没有。”舒宜细声细气地回,“他待我很好。” “很好哦,哈哈哈。” 他们笑得实在太过诡异,舒宜只能不说话装淡定。 “对了,你知道不知道他年初那会……” “咳。”许慕白咳了两声,凌厉的眼眸一扫,他们马上就不说话了。 年初?年初什么?那会她好像和许慕白完全没有交集吧。可,舒宜知道自己的心是不平静的,在欢愉地跳跃着,原来他喜欢她,每个人都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橘红色连衣裙、笑容甜美的女孩凑过来,仔细地打量着舒宜。她眨着眼睛,唇边泛起笑容,冲着许慕白道:“表哥,你终于得偿所愿啦!” 许慕白紧握着舒宜的手,向她介绍道:“这是我表妹简妍。” 简妍看起来是个漂亮活泼的女孩,长着一张纯洁无害的娃娃脸,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深深地陷进去一个酒窝,瞧着十分可爱。 舒宜向来对爱笑的女孩子有好感,简妍又给她一种熟悉感,她不由冲她伸出手来:“你好。” “我们从前见过哦,是不是不记得我啦?”简妍上前挽住舒宜的手臂,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她微垂下眼眸,笑意却未达眼底,“以前你还给我做过指甲。” “美甲店吗?”舒宜微怔。 简妍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常常光顾你打工的地方。” 舒宜大一的暑假经由朋友介绍曾在S大附近的一家美甲店打过工,主要就是帮忙卖些小饰品,打打杂之类。 她记得有一段时间店里的生意莫名好起来,甚至还有人点名要她给做指甲。 天知道她当时连个学徒都不是。 老板娘想要推荐别的老师,门口那几个小姑娘就人指着舒宜道:“她看起来机灵亲切,我们就是要她做。” 幸好舒宜在一边观察了好多天,也能上手。她做活细致,又有老师在一旁帮忙,这也难不倒她。 后来这帮小姑娘常常过来捧舒宜的场,买点小东西,让她做指甲什么的。 因为替客人做指甲的经历并不多,经过这样一提醒,记忆中那张粉嫩的圆脸和面前这张退去青涩的脸重叠起来,舒宜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我呢我呢,眼熟么?”余让这个时候又凑过脸来,“你也给我画过。” 舒宜仔细瞧他,不由微微张大了嘴:“原来是你?” 那年夏天,有个男孩也跟着一帮小姑娘一起过来说自己要涂指甲,还要贴HelloKitty。舒宜当时看着这个阳光大男孩,唇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你一个男生干嘛要画指甲?” 他挑了挑眉梢,笑得有点妩媚:“因为我特别娘啊。” 舒宜想起这段往事,有些忍俊不禁。 余让以为舒宜要取笑他,他忙举起手:“天知道,我是个多么多么有阳刚之气的男人,我纯粹是受慕白所托,捧场而已,捧场而已。” 另外几个朋友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纷纷问是什么事。 舒宜毫不掩饰自己曾在美甲店打工,简单地将以前发生的情景说了一遍。她这个时候才明白当初许慕白与她说的这句“我其实回来找过你,只是好像每次见到你都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 在她最窘迫的时候,他照顾着她的自尊。 大家不由感慨:“我们的许少啊,遇到感情的时候也就是个小傻子。” 舒宜情不自禁地将视线落在旁边许慕白的身上,他神色淡然,仿佛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心脏似是被什么击中,舒宜又心酸又感动,有蜜从她的胸口渗出,透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原来有一个人,从年少开始就喜欢着她,默默地为她做这一切,她却从来不知道。 简妍摇摇舒宜的手臂,有些失落的样子:“可是你后来怎么突然不在那里做了?音信全无。” “因为……”舒宜顿住,好像不能实话实说。难道她要说,因为她老被顾客点名,导致店里的另外一个老师不满要离职?毕竟那位老师是老板娘的亲侄女,所以最后只有她被解雇了?再加上那段时间爸爸正好出了事,她也没办法再做下去了。 于是,舒宜胡乱编了个理由。 “我们好久没见,我们说会话吧。”简妍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将舒宜拉到沙发上坐下。她歪着脑袋,无辜地眨着大眼睛,一脸不解地望着舒宜,“我今天见到你真的很意外,没想到你竟然和表哥在一起了。” “是啊。”舒宜微笑,和许慕白在一起,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遇见许慕白起,她一直在抗拒他,从未想过他们会成为一对情侣。可后来,她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被他打动,或许这就是缘分。 “表哥他待你好吗?”简妍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顿住,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应该挺好的吧,毕竟是好不容易追到的呢。” 身边有人经过,简妍突然笑起来:“说起来,他在马场里养着一匹马,名字叫做舒失忆。” 舒宜吃惊:“舒失忆?” “是啊,舒失忆。”简妍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玩笑地吐了吐舌头,“因为你忘记他这件事,他不知道有多恨你,曾经他还说要是再碰见你,就狠狠地治你一顿……” “你们在说什么?”包厢里的音乐太过喧嚣,许慕白与舒宜说话,耳朵都要凑到她的耳边。舞台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脸上落了一层阴影,越发显得轮廓分明。 简妍笑嘻嘻道:“没讲什么,我就想听听你们恋爱的故事啊。” “小姑娘家家的别那么八卦。”许慕白握住舒宜的手,用下巴指了指另外一边,“要不要一起玩?” 舒宜这才发现角落里有一张麻将桌。 余让坐下来冲着她喊:“嫂子,嫂子,一起打麻将吧。” “我不怎么会打。”舒宜忽视这个称呼。 她说得是实话,她的父亲是个赌徒,从前常常招呼人在家里打牌、打麻将。舒宜常在旁边看着,这些成人游戏她都会,但是从未亲自实践过。 父亲因为赌博亏得一无所有,她也不敢实践。 许慕白见舒宜发愣,直接将她按在凳子上:“替我试试手气,不会我教你。赢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 大家都看着她,舒宜倒也没有拒绝,心想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许慕白的几个朋友见舒宜懵懵懂懂的样子,相互看了一眼:“看来,慕白今天要给我们派钱了。” 许慕白坐在舒宜的身边,搂着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要有压力,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好。”舒宜点点头。 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新手的缘故,舒宜的手气特别好,几乎把把糊。 另外一个女孩绕道舒宜的身后,看了看她的牌不由摇头:“这运气好得逆天了。” 舒宜对面的男人接上话:“不是说情场得意,就赌场失意么,你们现在闹怎样?这要给我们这些单身的造成一万点伤害吗?!” 许慕白唇角上扬,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语气慵懒地说了一句,“好运气是会锦上添花的。” 简妍也不知道何时过来坐到余让的身边,坐了半会看到舒宜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她不由拧了拧余让的耳朵,小声说:“你故意放水是不是?不能因为舒宜刚来我们的圈子,就故意放水嘛。” 余让嘶了一声:“我可没放水。” 方铭叹气:“人家手气好有什么办法?” “啧啧啧,骗子!这叫不会打?” 也不知道是舒宜打法精湛,还是手气太好,从她上桌开始,她几乎是把把赢的,几乎要赢疯了的那种。 简妍靠在余让的肩膀上,眼睛却一直落在许慕白和舒宜的身上,眼眸在黑暗中越发显得深幽。她那个总是一脸冷漠的表哥,此刻将舒宜当宝贝一样搂在怀里,他看向舒宜的眼神温柔得要出水。 简妍双手握成拳,突然站了起来,伸手去拉舒宜:“哎呀,陪他们打麻将多无聊。我们一起去唱歌嘛!” 舒宜打牌的手一顿:“啊?” 简妍微笑着:“让他们自个儿玩去,我们去唱歌,你声音那么好听,唱歌一定很动人。” “我并不会唱歌。” “你不要谦虚啦,刚才还说自己不会打麻将,不是打得很好的嘛。你说你不会唱歌,一定也唱得特别特别好的!一起嘛一起嘛。”简妍冲着点歌台的一个女生道,“点一首如果的事,我要和舒宜对唱。” 简妍有一副好嗓子,从小到大还获过不少的奖项,在KTV里她可是个麦霸。 舒宜还在为难之际,就听到简妍苦着脸,有点伤心的模样:“你不会因为不喜欢我才不和我对唱的吧?” “啊,怎么会?”舒宜不忍心拒绝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只好吐出实情,“只是我五音不全啊。” 简妍一副你还想骗我的表情,许慕白搂着舒宜腰部的手紧了紧。他瞪了简妍一眼,“要唱歌,你自己唱就好了,舒宜现在风头正盛。” 舒宜虽在和简妍说话,却也没分心:“嗯……自摸。” “我去,这是要亏光的节奏么……”方铭可怜兮兮地看向舒宜,“嫂子,给留点活口啊。” 许慕白瞥了他一样,懒洋洋地说道:“你少来这一套。你们多输一点就当做是见面礼了。” 众人:“重色轻友!” 许慕白一脸赞同:“那当然,我的舒宜比你们重要多了。” “太过分了!” 舒宜打了两圈,面前多了两沓人民币。 赌的数目挺大,舒宜玩得挺开心。她打累了,站起身来给其他人让位置,并没有准备将这沓钱占为己有的意思。许慕白微微一笑:“拿着好了,等一下我们结账就好。” 这里消费不菲,估计结完账也差不多,舒宜点点头。 舒宜坐到沙发上休息,她有些口渴,拿了茶几上的一瓶饮料喝了,味道酸酸甜甜的挺爽口。许慕白此刻从洗手间回来,舒宜拿了一瓶递给他,眼睛亮亮的:“要不要?很好喝。” 许慕白从她手里接过饮料,微微皱眉,“这是酒精饮料,你少喝一点。” “唔……是么?没有什么酒的味道啊?”舒宜放下手中的瓶子,不过此刻她已经喝下大半瓶。 许慕白一想起她喝醉谁也不认得的模样,忍不住将她手中的瓶子夺过来,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将剩下半瓶饮料喝完了。 简妍本来正在唱歌,眼睛瞥过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睛一酸,几乎唱不下去了。她知道许慕白是多么洁癖的一个人,小时候她将自己的糕点分一半给他他都嫌脏,如今他竟喝别人喝过的东西。 简妍紧紧握着话筒手指泛白,她刚想站起身朝他们过去。却见许慕白凑过去在舒宜的唇上啄了啄,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中没有别人只有她。此刻的他与她认识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她的身体僵在那里,面色苍白,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完全不会动。 喝下这种酸酸甜甜的酒精饮料,舒宜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不知道是她酒量太浅,还是喝多了,后劲大,没过一会儿,舒宜就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 许慕白打了个电话,才回头就见舒宜靠在那儿,他生怕她着凉,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困了?” 她睫毛微颤,眨了眨眼,许慕白的身影变成了两个。 舒宜直愣愣地看着许慕白关切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许慕白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直言道:“你长得好看。” 许慕白抿着唇,眼底眉梢是遮不住的笑意。 说完舒宜又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在闪烁灯的映照下,她的皮肤细腻,静美如瓷。许慕白垂眸看她,她喝醉的时候与平常无异,但是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皮肤微红,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妩媚。 她的身上带着一种少女的自然芬芳和香甜的果酒味道,她粉嫩的红唇微张,带着一种诱惑的光泽,此刻的他明显能感受到胸腔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悸动,自然而然地想要亲近她。 “舒宜。”他轻声唤她,用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小脸有点儿发烫。 “嗯……”这个时候并不是很早,再加上饮了些酒,舒宜有些困顿。她努力睁开眼,“什么?” 他英气逼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你认识我吗?” 舒宜理所当然:“认识啊。” “那我是谁?” “……”她茫然地看着他,有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许慕白看着她无辜清澈的眼神,额头上不由地浮现出三条黑线。又是这种诱人的眼神,下次他绝对一口酒都不允许她沾。她良久都没有叫出他的名字,许慕白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小傻子。” “好痛。”她不悦地皱眉,瞪了他一眼,“我要回家了。” 舒宜起身就要离开,简妍看到这一幕过来扶住舒宜。她冲着许慕白道:“表哥,你欺负舒宜做什么呀?她都生气了。” 在简妍的记忆中,许慕白是整个家族的宠儿,打小就被人捧在手心,谁敢给他脸色看。刚才她坐得远,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两人应该是吵架了,她还想说什么,却见许慕白将舒宜拽回来搂在怀里,唇边勾着宠溺又无奈的笑容:“我哪里舍得欺负她。” 许慕白半搂着舒宜冲大家道:“你们继续玩。她困了,我先送她回去。” 醉酒的舒宜完全是像个孩子,她似乎还在耿耿于怀刚才被敲脑袋的事,一把将许慕白推开,有点气鼓鼓地往外走。 许慕白在众人惊人的眼神下,好笑地跟了上去,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别闹了。” 简妍站在身后看着他们的互动,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 许慕白的几个朋友看到这一幕,都不由笑起来:“慕白也终于有人能治得住了。” 简妍嘀咕:“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脾气也挺大的啊。” 余让好脾气地笑了笑:“慕白喜欢就好。” “我舅妈一定不喜欢。” 余让怔了一下:“这种事不用你担心。” 简妍回头去拿自己的包,有些不高兴:“我先回去了。” 冬日的夜晚,气温寒冷,冷风猎猎。 刚从暖气房里出来的舒宜被冷风一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许慕白上前将她包在自己的大衣里:“我们快到车里去。” “不去。”舒宜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你是坏人,你打我。” 舒宜平时是温婉又极好说话的女孩子。此刻的她一脸愤愤、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令许慕白哭笑不得,他忍不住抬手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声音低沉好听:“你不知道打是情骂是爱吗?” “唔……”舒宜想了半天,好像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许慕白见她有所松动,握住她的手:“要不你也打回来好了?” 舒宜抬起手举在半空中,许久又收回自己的手,长叹一声:“我就饶了你罢,冤冤相报何时了。” 许慕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伸出双手使劲揉揉她的脸,将她的脸揉成各种形状:“你怎么那么可爱?” 灯光下舒宜更加生气地瞪他,一双眼眸像被水洗过一样,许慕白捧着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吻住她的唇。 舒宜被许慕白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几乎忘记了反抗。许慕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流连,很快撬开她的唇齿,将刚才就想对她做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做了一遍。他喜欢她,所以特别热衷做这样的事。 舒宜几乎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等许慕白终于松开她时,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被亲麻了。她的脸色发烫,眼眸水光潋滟,脸上是一副委屈的要哭的样子:“你干嘛要亲我?” 许慕白觉得酒醉的舒宜很可爱,但是同时也很难哄。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又捏捏她的耳朵:“我是你……你的丈夫啊,不吻你吻谁?” “我、我丈夫?”舒宜听到这个说法显然很吃惊,可是这个时候脑子里空空的又想不起来。她一脸犹疑地望着许慕白,“我结婚了吗?” “当然就在前不久。”许慕白半敛着眸子看她,睁眼说瞎话,“我们很恩爱,我们常常接吻。” 舒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 然后舒宜绕道许慕白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蹲下来,背我回家吧。我好困。” “真会支使人,平时可看不出来。”虽然车就停在不远处,许慕白还是心甘情愿地蹲下来将她背在身后,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简妍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亲昵的互动,脸上的血色一丝一丝地退去。她几乎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许慕白,她从小到大仰视的人。自从她从福利院进这个家,她就喜欢上这个男孩子,虽然他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她,不怎么将她当妹妹也不把她当朋友,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她喜欢他。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喜欢早就变了质。她从来不想当他所谓的表妹,但是如果不是这种关系他只怕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她甚至不想做余让的女朋友,但这样她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看着他背着舒宜远去,她忍不住将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真的好难过。 舒宜趴在许慕白的身上,两只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你有没有在骗我呀?” 许慕白将她往上掂了掂,让她趴着更舒服:“舒宜,你是傻子吗?” “我才不傻呢。” 许慕白勾起唇:“那你说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她咬了咬唇:“好像、好像叫……什么呢?” 他一字一顿地教她:“许慕白。” “听起来好像很耳熟呢,许慕白……” 他再次叫她:“你叫我慕、白。” “慕白。”她软糯糯地唤他的名字。 许慕白眼底的笑意加深,轻轻地应了。 许慕白的车停在舒宜家楼下时,舒宜已经歪在副驾驶座上睡得香甜。他不想扰了她的好梦,将她抱回楼上,替她做了简单的洗漱工作,又为她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亲吻,低声说:“我回去了。” 他才转身,掌心突然一暖。他低下头,发现舒宜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她惺忪地睁开眼:“我们离婚了吗?要分居睡?” “没有,我们很要好。”许慕白见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由心神荡漾,小声说,“我去洗把脸。” “哦。”她乖乖地往床里面挪了挪,“快点哦。” 许慕白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一出来却见舒宜还在努力瞪大眼睛等他。他的心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离开,他恨不得将她狠狠搂在怀里。 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他在舒宜旁边躺下来,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今天轮到你来履行夫妻义务了。” 舒宜怔了大半天,微抬下巴碰上他的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这样吗?” 许慕白目光幽暗,全身的血液控制不住地往下涌去,渴望如潮水一样蔓延了他整颗心。他突然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他一个翻身,将舒宜密密实实地覆在自己的身下。他低下头亲昵吻她的眼睛,鼻子,然后是她温热柔软的唇。 他的手也有点不规矩起来。 “唔,可以不可以不要动我?”舒宜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为什么?”许慕白眼神迷离地审视着她,声音沙哑得可怕,气息紊乱。 “好痒……” “亲一下好不好?”许慕白的唇吻向她的脖颈,有些肆意地蹂躏她的肌肤,在上面吸吮出一朵又一朵红色的小花。 荷尔蒙在空气中弥漫,氤氲成一团暧昧的气息。 片刻之后,他还准备有下一步的举动,身下的这个女人竟再没有半点反应。 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将被挑起兴致的他丢到了一边。许慕白看着她没心没肺睡过去的样子,好想拉着她暴打一顿。可他自然舍不得,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拂过她长而卷的睫毛,心柔软成一滩春水。 他无奈地起身,去浴室里洗了个凉水澡。他本来想离开,又怕她半夜万一头疼要喝水,还是留下来了,天气太冷,沙发上不好将就,于是唯一的选择就是舒宜的床。 他睡在她的身侧,将她密密实实地抱在怀里。一整夜,他都没有睡好,鼻息之间全是她沁香诱人的味道。 次日清晨,舒宜醒来时,脑子还有点混混沌沌,并不是很清明。 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去卫生间洗漱,脚步略微有些虚浮。她才走到卧室门口,陡然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多出了一个身影,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地吓了一跳。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才发现此人是蒋阳。自那日晚上他们分开之后,如今再见,她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蒋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头短发被晨曦染成金黄色,看起来一派宁静安详。 舒宜好奇地走近几步,清楚地看到他绷着张脸,满脸不高兴。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蒋阳什么时候来的,她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给他开过门。舒宜揉揉自己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蒋阳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她,他的脸色布满阴霾,似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的双眸紧盯着舒宜,眸中神色复杂,似愤怒、似伤心、又似委屈。 舒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阳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阳眯起眼睛,倔强地抿着唇:“我难道不能在这里?” 舒宜尴尬地笑了笑:“你的腿还没好,不要乱跑。” 蒋阳冷笑两声:“难道腿是好的,就能随便乱跑了?” 他冷言冷语的时候,声音冰冷地几乎将人给冻住,舒宜一时噎住,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的门被人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许慕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他似是刚洗完头,正拿舒宜的碎花毛巾擦拭着头发。他瞥了舒宜一眼,不疾不徐道:“你终于醒了,先前叫都叫不醒。” 舒宜呆呆地看着许慕白,为什么他也会在这里? 他一整晚都在这里吗?所以她朦朦胧胧中好像又梦见那位小天使了。 舒宜回头看看神色淡然的许慕白,再看看脸色发沉的蒋阳,她再次呆住了,许久才回过神。她咧开唇,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今天这是什么风啊,将你们都吹过来了?我回去把房间整理一下。” 舒宜淡然地转过身,准备回到卧房躲起来。此刻她的内心是崩溃的,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一转身,什么都结束了。 许慕白看她木着脸,傻傻地要往房间里去,抬手抓住她的手臂:“整什么?都中午了,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的手指收紧,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根本不容她拒绝。 许慕白拉着舒宜往餐厅去,经过蒋阳身边时,蒋阳低声问她:“昨晚,你们住在一起?” 双眸覆盖在长睫之下,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很轻,不过舒宜还是听到了。舒宜还未接话许慕白挑了挑眉梢,笑得有些暧昧:“你说呢?” 一句“你说呢”令蒋阳的心溃不成军。 舒宜被许慕白拉到厨房里,两人挤在一个狭隘的地方,这令舒宜有些手足无措,许慕白那若有似无的眼神更是令她脸上的温度不由自主地升高。 她将许慕白推出去:“我来做吃的吧,浴室的柜子里有吹风机,你快去把头发吹吹干,小心感冒。” 明明两人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见到他,她还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害羞。 特别是…… 她想起来昨晚她好像了点酒精饮料,后来好像做了个梦,梦到……小天使吻她了!再后来发生什么事她就半点印象也没有了,只是为什么许慕白还留在她的家里? 舒宜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不过因为蒋阳在的缘故,她也不敢质问。她打开冰箱,从冰箱里拿出几个鸡蛋和葱花,准备做个鸡蛋摊饼,方便又营养。 这个时候蒋阳一瘸一拐地从外面晃了进来,他皱着眉头,唇边带着讥讽:“你一个女人,带一个男人回家像什么样子?你就这么饥渴吗?” 他的声音阴冷得令人发怵,舒宜屏住呼吸,头也不抬,随即慢慢道:“我是个正常女人。” 天知道,舒宜说这句话有多么违心。可她宁愿让蒋阳误会,也不希望他对她抱有不该有的想法。 蒋阳的手背上有青筋冒起,如果可以,他的眼神几乎能在舒宜的身上戳出两个洞来。他的声音干哑,硬生生地挤出几个字:“你就不能自重一点吗?!” 舒宜搅拌蛋的动作飞快,有蛋液溅了出来。她柔声说道:“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彼此分享对方的……嗯,隐私,不算什么吧?” 蒋阳目光沉痛,舒宜几句话已经将他的心刺得粉碎。他木着脸,恶狠狠道:“他有的我全都有,他可以的我也能做!” “不是这样的。”舒宜的眼睛酸涩得厉害,她无意识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忍。她从未想过伤害他,却只能硬下心肠来面对,“我只有看到他脑子里才会出现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或许这就是两情相悦吧。” 蒋阳很不屑:“幼稚,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两情相悦?” “或许我比别人幸运一点点吧。”舒宜轻声地说着,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喜欢他,他也正好喜欢我,或许还不够深,但是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舒宜说一句,蒋阳脸色的血色就退去一分。 她是他无法言说的秘密,他一直偷偷地喜欢着她,以为知道她好的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舒宜突然后背一暖,一个温热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舒宜手中的动作一顿,身体僵住。 她张了张唇,只是她连狠话都没有放出来,就听到蒋阳低低的闷笑声从身后传来:“舒宜,我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有点老的肉我也啃不动嘛。” 他笑着,神色却比哭还难看。 “哦,我知道。”舒宜淡然将蛋液倒入热好的平底锅中,她拿勺子的手往后一捅,有些用力地撞到了他肚子。她的声音有细微的哽咽,不仔细根本听不出来,“你走远点,我要做吃的,你要不要?” “其实我特别讨厌吃鸡蛋。”他慢慢地松开她,靠在旁边的流理台上看着她忙碌,“只是你每次都要给我煎,说是什么营养早餐,我才不忍心辜负你好意。” “你这个臭小子。”舒宜不由地白了他一眼。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也渐渐不排斥。 “舒宜。”蒋阳推了推她的乱蓬蓬的脑袋,“你怎么那么开不起玩笑?这种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话,都是随便说说的。以后不要躲着我。” “好。”舒宜垂下眼眸笑了笑,将一个摊好的饼递给他,“趁热吃吧。” “还是不喜欢吃,不过……忍了。”他一边吹凉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心似乎坠落到谷底,空空落落再也找不到方向。 许慕白吹干头发就过来,听到蒋阳说得话,慢慢道:“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他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搂住舒宜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在做什么?” 蒋阳看着许慕白和舒宜亲昵的动作,眼中出现两团火焰。他眼底流露出一抹凶狠,恨不得将这个男人踢飞出去。 许慕白完全无视蒋阳的眼神,唇角微弯:“闻起来很香,我也要一个。” 舒宜柔声说:“好。” 蒋阳忍不住别过头去,他心里堵得慌,他见不得他们亲密的样子。 直到下午,许慕白和蒋阳都离去之后,舒宜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先前舒宜也不好问许慕白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她往镜子里一看,才发现脖颈里好几处红色的痕迹。 她用手指抚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吻痕? 许慕白在这个时候给她打来电话,她想也没想就接了:“我们,昨晚……” 他略带清冷的嗓音从电话的另外一头传来:“你不会又忘记了吧?” 舒宜懊恼地抓抓脑袋:“应该还记得一点吧。” 许慕白慢慢说道:“记得什么,叫我老公的事吗?” 舒宜惊呆:“啊?” “我要离去的时候,你抓着我的衣服说,我们没离婚,不能分居睡。” “你胡说八道。”舒宜这样说着,却又不得不考虑其真实性。 “我可编不出这种话。”许慕白淡然道,“要不你再喝醉一次,我用手机给你拍下来?” 许慕白言辞凿凿,舒宜竟无法反驳。她小声说:“你,你就不能反抗?”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的邀请,我要是还能柳下惠,我得去看男科了。” 舒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刷一下就红了。 认真坚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会负责的。” “不……”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负责?那我们晚上再来一遍?” “你不要说了!我挂了啊。” 许慕白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沉默了半晌,舒宜又小声问道:“你是骗我的吧?” “骗你什么?” 她咬下唇:“你喜欢我,所以你不会趁人之危,是吧?” 许慕白轻轻笑着,笑声如春日里的和风:“虽然我觉得趁人之危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你这样问我,我竟不忍心逗你了。” 舒宜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许慕白在电话里问道:“所以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脸上的温度才刚降下来,又慢慢地烫起来,她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舒宜,你在开始憧憬了吗?” “你能不能不要想那么长远的东西?” “不可以。”许慕白一口拒绝,“如果连喜欢都不说出来,我还是男人吗?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玩玩。” “我知道。” “知道什么?”他似乎是知道她不会回应,又低声道,“所以你呢?” “嗯。”她也不知道自己回答得如此笃定是为什么。 她向来矜持,说不来甜言蜜语。这样回答许慕白已经满意,她什么也没有说,却是给了重重的承诺。电话的另外一头,许慕白眉眼绽放,眼底笑意浓得化不开。 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有放弃。 第12章 温泉 “一刻不见,思之如狂。” 两人才挂了电话没多久,舒宜就收到了许慕白发来的信息。她有些甜蜜地笑起来,怪不得书上都说热恋期的男女,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舒宜还在斟酌着如何回他,许慕白的电话直接打进来了,他开门见山:“你的假期还有几天吧,不如我带你一起去泡温泉?” “啊?”舒宜纠结地回复,“我考虑一下。” 许慕白的语气霸道而不容置疑:“马上收拾一下东西,我现在来接你。” “什么呀?” “半个小时。”许慕白连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因着时间匆忙,舒宜快速地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行李。收拾完,她才想起,泡温泉还需要泳衣才对。 许慕白给的信息太少,舒宜并不知道去哪里泡温泉,也不知道那边是否方便买到泳衣。她想起大学穿过的泳衣还在,就在柜子底下将它找出来。 这是一套粉色带波点的上下装,她放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看起来保守也还挺合身,就是看起来有点幼稚。不过她也没时间嫌弃。 许慕白来得很快,在她第二遍检查行李时他已经上来按门铃了。 舒宜跟着许慕白下楼,这才发现外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她问道:“泡温泉的地方远不远,天都黑了,不如明天再去?” 许慕白将她的行李箱塞到后备箱:“房间都已经订好,走了。” “啊!”良久之后,待车子开上了高架桥,舒宜还在思考着一个严肃的问题。房间都已经订好了是几个意思?订了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听说男女朋友出来基本上订一个房间,不过他们恋爱关系不久应该开两间房吧?她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 许慕白用余光懒懒地扫了她一眼:“你一直偷偷瞄我做什么?是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帅?” 舒宜噎了一下,实话实说:“你一直都很帅。” “原来你早就对我有想法。”许慕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呀是呀……才怪呢!”舒宜嘀咕了一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那个,我们的房间是相对还是相隔的?” 许慕白微微抿唇,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一起的。” “啊?不合适吧?” “傻瓜,酒店房间紧缺,我们要懂得资源合理利用。” “不是……” “这儿的房间很难定,一般人都要提前一周以上才能订到。” “不是……” “床很大,完全不用担心挤不下。”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许慕白听出了舒宜语气中的无措,唇角微扬起:“反正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何必自欺欺人。” 舒宜顿时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了,和许慕白讨论这种话题,她完全没有胜算的可能啊。到了酒店之后,饶是舒宜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许慕白居然订了情侣vip套房。套房档次高,欧式风格,精致而大气。里面摆设喜庆而浪漫,床上还用玫瑰花瓣摆放的爱心,若不是她确定没有走错房间,她会以为这是新婚洞房。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两人住在这里,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许慕白对周围的摆设倒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淡然地将行李搁在一旁:“有些乏了,我们去泡泡温泉吧。想要去房间内泡,还是室外泡?” “室外。”舒宜想也不想地选择了室外。 她大致观察了套房,室内的温泉池子比浴缸大不了多少,两人要是挤在一块会有点怪怪的。而外面的池子倒是大的很,即便是多个人一起也合适。 “也行。” 许慕白对这里轻车熟路,舒宜提着自己的所需物品跟着他出去。外面池子许多,空气中白气氤氲,有些雾蒙蒙。许慕白选择了一个没人的池子:“不如就这儿?” “好。” 舒宜进了更衣间换好泳衣,披着浴袍出来,发现许慕白已经舒舒服服地泡在池子里等他,神色慵懒而舒缓。 他看到她,冲她招招手:“下来。” 昏黄的灯光下,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浸泡在池子里,精壮的身体若隐若现。平日里见他,他穿正装居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而如今他即便不穿衣服,眼底的那份倨傲也掩盖不住。 舒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瞄,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许慕白见舒宜杵在岸上不动,不由朝她勾了勾手指头:“快点。” 舒宜不怎么会游泳,在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有再踏入过游泳池,更别说穿着泳衣出现在别人面前了。许慕白盯着她看,她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踟蹰不前:“我怕冷。” “里面温度正合适。” 舒宜还在磨磨蹭蹭,脚裸处突然一紧。她轻叫了一声,整个人就被许慕白拽到了池子里面。她骤然落水,不由哇哇乱叫,在水里使劲扑腾着,许慕白难得看见她失控的样子,一边稳住她的身子,一边笑出声来:“淹不了,水浅得很。” 舒宜终于站定身子,有些恼怒瞪了许慕白一眼:“幼稚!” 她触及到许慕白的眼睛,才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胸前。此刻她的浴衣已经凌乱地散开,露出里面的泳衣。舒宜感觉到许慕白唇边明显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捂紧了浴袍。 她先前一路走来,碰到不少穿泳衣的女人,泳衣花俏好看,并不像她这件这样幼稚、土气。酒店这边也有出售泳衣,款式多样,早知道她就买一套新的了。 许慕白咳了一声,慢吞吞道:“别捂了,反正我也没期望太大。” 舒宜怔了一下,对上他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瞬间读懂他眼底的不怀好意。原来他的关注点并不在她的泳衣,而是在她的身材上! 舒宜背过身去,低头默默地瞟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好像也还好吧,只是从大学之后似乎就开始停止发育了。泳衣还是一如既往地合身。 “不用自卑,小巧玲珑也是一种美。”许慕白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就像哄小狗一般。 若是平常做这种动作,会有点宠溺的感觉,问题现在哄她是表示不嫌她胸小……我去! 舒宜冲他踩了一脚,正好踩在他的脚背上:“许慕白,你够了啊!” 她踩得过于用力,水里又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许慕白顺势将她搂住,她被迫坐在他的怀中。他的手覆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她整个人被迫与他紧紧贴着。他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这样……也不够。” 他的双臂紧紧地箍住她,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这个动作实在过于暧昧,舒宜顿时僵住,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连忙推开了许慕白,转身爬到岸上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抱着湿透了浴袍转身就跑。她跑了几步,又觉得这样贸贸然地跑掉有些伤害他男人的自尊。她倒退回来也不敢看池水里男人的表情,小声道:“那个,我去那边的池子泡一泡,嗯,好不容易来一趟,想把每种都泡个遍。” 许慕白此刻也有些懊恼,生怕自己刚才的孟浪吓坏了她。只是当他听到舒宜“合理”的解释之后,顿时就气笑了:“舒宜,你的借口怎么每次都那么堂皇而之?” “我去试试啊,等会见。”舒宜不敢解释太多,红着脸就离开了。 这里有许多主题池子,什么红酒池子,牛奶池子,柠檬池子之类的。舒宜选择了一个牛奶池子,坐在里面泡。 她此刻全身发烫,不知道是因为泡了温泉,还是因为之前的那个令人心乱如麻的吻。 池面上白色的水汽缭绕,舒宜靠在池壁上,心绪变得潮湿而紊乱。似乎,她已经渐渐习惯他的存在,他的吻,他的气息…… 她喜欢他的浅笑,喜欢他说话时的语气,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神。 就在此刻,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 舒宜晃过神来,这才发现池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中年大叔。舒宜礼貌地冲他笑笑,这里是公共浴池,多一个人她也并没有当回事。 中年大叔微胖,看起来憨厚,却是个蛮健谈的人。他泡在池子里,与她隔得不远不近,像是随口问道:“小姑娘还在读大学吧,上大几了?” 舒宜笑笑:“我已经毕业了两三年了。” 中年大叔惊讶地盯着她看:“不能吧,你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出头,我竟看走眼了。” 每个女孩被夸年轻,心中多少有些窃喜。只是如今场合不对,她穿着清凉,中年大叔的眼神又有点怪怪的,舒宜莫名地觉得尴尬。她正准备要走,大叔又叫住她:“小姑娘面若桃花,是不是刚谈恋爱不久?” 舒宜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大叔您还会看面相?” 中年大叔故弄玄虚:“略懂一些,看手相更准,不如我替你看看最近的运程……” “舒宜。”大叔尾音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头,就见许慕白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他穿着白色的浴袍长身而立,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清贵气质。他面容倨傲冷漠,双唇紧抿着表示着他在不高兴。 舒宜还在发愣,许慕白已经弯腰去拽她的手:“走了,吃饭。” “哦,好的。” 舒宜才爬上岸,许慕白快速地拿了浴袍给她裹上。 回房间的路上,许慕白一句话都不说,拉着她的手走得很快。舒宜快步跟在他的身后,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只觉得他浑身都冒着冰冷的气息。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句:“喂,你怎么了?” “你说呢?”许慕白头也不回,嗯哼了一声,“你跑得那么快就是跟那么个糟老头说话么?” 舒宜呃了一声:“什么呀,人家最多也就四十岁啊。” 许慕白回头皱着眉头:“他多少岁不重要,这种人一看就是猥琐变态的大叔,知道吗?” “呃……” 许慕白突然顿住,举起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打开。另外一只手在她的掌心摸来摸去,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暧昧地打着圈,动作轻佻。舒宜掌心微微地痒,顿时面红耳赤。 许慕白见她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道:“要是我不及时到的话,他就要这样看你的手相了,嗯?” 舒宜飞快地抽回手:“你……想太多啦。” 许慕白危险地眯起眼睛,见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抬手拍在她的脑袋上:“所以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跑!你这样傻,万一给人骗掉都不知道。” “……好吧。”舒宜在心中默默吐槽,他说得完全与事实不符好么。 许慕白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一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没有真心悔改。” “……”有这样子欺负人的吗? 两人回到房间。 许慕白问道:“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你先。” “也行。” 许慕白进浴室洗澡,舒宜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房间里是满目的红色,耳边是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流水声,她看了一眼房间里唯一一张大床,竟莫名地觉得尴尬紧张起来。 他们晚上要一起睡么,还是她直接要求睡沙发?她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也知道男女之间多多少少会发生点什么,但是这样会不会发生得太快了? 他们是高中同学,但真论起来恋爱似乎并没有多久。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她思想保守总觉得这种事要放在婚后,或者说要谈个几年恋爱才会开始考虑这种事。但有时候感情骤然升温,好像也并不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电视里正在放最近的都市言情剧,舒宜看了大半天竟什么情节都没有过脑。 许慕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他瞥了一眼正在发呆的舒宜,唇角不自主地上扬。她脸颊红红的,想入非非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许慕白莫名地就想逗逗她。他坐在床旁,冲她招招手:“过来,给我吹头发。” “吹头发?”舒宜防备地看着他,有些犹豫不决。吹头发——听起来有一点点暧昧。 许慕白收回视线,清俊的脸上出现疲惫的神色:“我今天开车太久,手有点酸。” 开车开久了会手酸?舒宜虽然怀疑,见他大少爷坐着不动,终究还是乖乖走过来给他吹头发。她站在床头,拿着吹风头对着他的头发。 她才没吹几分钟,许慕白抬眼不满地看她:“你自己平日里就是这样吹得头发?好歹拨一拨,这样干得快。” “哦。”舒宜抬手拨了拨他柔软的短发,快速地调整自己的心态。看来自己还没有很快地做好角色转换,其实给自己的男朋友吹头发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啊。 在接下来的时间,舒宜自然而然地拨弄着许慕白的头发,心无旁骛地给他吹头发。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吹风筒呜呜的声音。许慕白坐在那里,微眯着眼睛,很享受她的手指在他的头发中穿梭。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也不过如此。 他的头发很短,很快就吹得半干。舒宜正想换一个姿势,许慕白却突然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还没有吹好呢。”舒宜轻叫了声,她面对面地坐在他的腿上,手尴尬地举着吹风筒,这种亲昵的姿势令她全身僵硬。许慕白的黑眸湛湛地直视着她,她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搁。 “真乖,亲一下。”他捧着她的脸颊,低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唔……”舒宜有些躲避,想要逃离,又被他拉进怀里。 许慕白唇边的笑意更浓,抬手轻轻抚过舒宜的唇畔。修长的手指,带着温暖像羽毛轻拂过,令人的心酥麻地痒。 “不吹了。”舒宜红着脸关了吹风筒就要站起来,谁料到许慕白揽住她的腰身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 舒宜的身体陷入柔软的垫子中,而他就在她的正上方。她被许慕白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顿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许慕白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才小声说道:“我、我还没洗澡呢。” 许慕白柔软的唇瓣在她的唇角处轻啄、流连,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香气,带着一种雅致的魅力和诱惑:“等会儿我们可以一起洗?” 舒宜的心砰砰砰乱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不是已经洗过了么?” 许慕白并不回答,唇角邪气的上扬,带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他再次低头吻下来,密密实实地覆上她的唇。 他认真虔诚地吻她,唇齿间带着淡淡的香气。她本能地躲避,他本能地追随,最后演变成一场唇齿嬉戏的游戏。舒宜的理智渐渐涣散,有些沉醉迷离,迷迷糊糊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开始她就不该跟他躺一张床上,或者说根本就不该呆在同一个房间里。 他们唇齿交缠,后来她几乎忘记了挣扎,只是这样任由他搂着,予取予求。彼此的渴望被对方点燃,几乎有些难以自持。 舒宜之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如此陌生又奇妙,残存的理智告诫她这这样不行。事态完全在朝着她不知道的方向发展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拒绝。 她洁白的手指抓紧他的手,还在找借口:“慕白,我……我饿了。” “我知道,宝贝。”他双眸微眯,气息里带着浓重的欲望,声音沙哑,“我也饿。” 她还没有消化他话语的意思,他的唇已再度覆盖而下…… “舒宜,你在紧张吗?”他突然开口唤她。 “你怎么知道?” “你在发抖。” “我很害怕。”她实话实说。她不否认他给她带来心理上的愉悦,但是她并不确定,或者说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我也很害怕。” 许慕白的话令舒宜感到诧异:“为什么?” “我怕我的等待没有意义,我怕我等来的只是我幻想中的她,我更怕这辈子都等不到你。”许慕白温柔而缠绵地亲吻着她,声音不疾不徐伴着令人沉沦的气息:“幸好,现在的你在我怀里,你终于圆了我的梦。” “慕白,谢谢你。”她忍不住伸手攀附出他的脖颈,这一刻她的心为他而跳,为他而感动。她亦觉得遇见他是她的幸运。 “我有时在想你是不是对我施了什么法,所以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你,第一个想亲吻的人是你,第一个想要的人也是你。” 此情此景下,许慕白虽然说得隐晦,舒宜还是听懂了,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捂着脸不说话。 “你在我梦里出现那么多年,如今终于真真实实地躺在我身下,我又不是死太监,如何能放过你?”他将她的手拨开,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他的目光太过炽热,几乎要将她融化掉。 他不等她回答,吻密集地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唇畔,每一个吻都甜得让人心颤。他掀开她的衣服,手指贴着她的肌肤一寸一寸往上攀爬…… 舒宜的呼吸变得急促,按住他的手,眼眸半睁:“能不能不要?” “不能。”许慕白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心猿意马,双眸中充满情欲,手背青筋暴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可他终究是不愿意为难她,从她的身上翻下来,“我去洗澡。” 舒宜侧着脸望着他笔直修长的背影,她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她知道他在隐忍,他在怜惜她。突然,她做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惊讶的举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许慕白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惊讶、感激、惊喜,随即唇边的笑容越扩越大。 光晕模糊了舒宜的眼睛,这一刻,她觉得全世界都比不上他一个迷人的笑容。她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心意,但她知道只要他高兴,她做什么都愿意。 许慕白在她面前弯下腰来,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舒宜迟疑了一下,还是重重地点下了头。 许慕白不再给舒宜任何拒绝、逃跑的机会,他扣住她的脑袋,再度深吻下去:“不用想太多,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 舒宜浑身染着一层红晕,有些语无伦次:“你是指……和它见面吗?” 和它见面?许慕白头一次听说过这个想法,愣了许久,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有时候虽然表现的傻傻的,但是真的很可爱啊。 “嗯,它一直都很期待同你见面。要知道它对你已经朝思暮想很久。”就在许慕白撩起她泳衣时,搁在桌子上的手机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熟悉的音乐令舒宜不由探出头去:“我的电话。” 许慕白最开始或许只是试探,在得到舒宜的首肯之后,恨不得马上将她吃干抹净,所以这通电话他自然不允许舒宜去接。他将舒宜伸出的脑袋按回去:“专心点。” 手机停止震动,片刻之后再度响起来。 没有特殊情况,舒宜基本上不会错过每个电话,她再次探出脑袋:“第二次响了,对方或许有急事找我。” 许慕白的脸上带上挫败的神色,他无可奈何地在她的脸上咬了一口,却也只能先放开她。 舒宜拿到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方老师三个字,忙按了接听键:“喂,方老师?” 方老师的声音听着有些急切:“阳阳有没有在那里,这么迟了还不回家,给他电话也不接。” 舒宜脸色骤变:“什么?” 方老师有些担忧地说道:“这孩子也真是,最近都怪怪的,老魂不守舍的……” 舒宜的脑海里浮现起蒋阳那张苍白的脸庞,几乎听不清楚方老师在说什么。白天的时候,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他那样伤心,她却假装无动于衷,他现在还没回家,电话也不接,会不会出什么事? 舒宜心里着急,竭力用缓慢的语气道:“方老师你不要着急,我给阳阳打电话……” 舒宜匆匆挂了电话,许慕白见舒宜脸色不对,不由关切地问饿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阳阳……”舒宜说了一句,声音竟有些哽咽。因为愧疚,所以觉得更加内疚,因为抱歉,所以更加担心。 许慕白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仿佛是在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舒宜靠在他的怀里,拨打蒋阳的电话。电话打通了,但是响了很久他也没有接。舒宜不死心,又记得之前她和吴亦然加过微信,他的电话号码与蒋阳的很接近,只差一个数字。她给他打过去,仍旧是打通了却也没有接。 她不停地给两人打电话,一个、两个、三个……担心的情绪越来越浓烈,心几乎从嗓子里跳出来。 直至方老师再度打电话过来,口气带着抱怨:“小宜,阳阳回来了。” “真的吗?那就好!”若不是硬生生地忍着,舒宜几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方老师有些生气:“这个臭小子,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竟然喝醉了。等他醒了我好好说说他。” 蒋阳虽然任性,却是从来不沾烟酒。按照他的说辞:我不用这些东西提神更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腐蚀我充满灵感的头脑,而今天他因为她破例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舒宜的手指微握,哑着声音:“他可能是玩得太开心了,您好好照顾他。” 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舒宜挂了电话。她还是有些魂不守舍,想拿起手机给蒋阳发点什么,却终究还是作罢。这个时候远离才是最好的结果,何必撩拨他的心。他们陪伴时间又太久,她一直将他当弟弟般疼爱,并无男女之情。与其让他多加误会,不如让他静静挨过这段时间。 她并不想伤害他第二次。 舒宜靠在许慕白的怀里,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傻瓜,对不起什么?”许慕白并不介意这点小插曲,对他来说蒋阳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情敌,他好笑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迟点加倍还回来就好了。” 舒宜还来不及感动,听了他后半句话,额头上顿时冒出三条黑线。 他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不是饿了?去把衣服换换,我们出去吃饭吧。” “嗯。”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吃饱饭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呀。 许慕白带舒宜去吃这一带最有名的日料。这里的味道正宗,口感很不错,只是舒宜胃口不好,吃得并不多。 “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再吃点别的?”许慕白见舒宜心事重重的样子,夹了一块鳗鱼放到她的唇边。 舒宜张嘴吃了:“不用,够了,我晚餐都吃得不多。” 他将她的手拉过来捏了捏,她的手纤长柔软:“怪不得那么瘦。以后我自己下厨,做你喜欢吃的菜,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舒宜轻笑起来:“养猪呢。” “不,养媳妇。”他黑眸深邃,说得很认真,并没有多少嬉笑之意。他的手掌很温暖,她的被他包裹在里面,她的心突然变得莫名平静,她觉得很踏实,“不过养你应该很好养,你什么也不挑。” “那又没办法。”她对生活的要求向来都很低。 “那可不行,我要把你宠得挑剔、娇气、有一大堆坏毛病,只有我能满足你的条件,这样谁都抢不走。” 略带玩笑的话语,让她的心颤动了许久。撇去一开始她对他的误会,他一直对她都很好,给她带来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回房的路上,她的手被他紧紧牵着。外面很宁谧,月影疏浅,她走在他的身旁,影子与他的影子不停地重叠交错在一起。许慕白突然停住脚步,低声询问:“有没有多喜欢我一些?” “有的。”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她是个内向的人,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她的心一直都知道:她越来越喜欢他,愿意他就是她的爱情终结者。 被他被这样好的人喜欢,她的世界突然注入了一道彩虹,变得多姿多彩。 有一段时间QQ签名很流行匡匡的一段话: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那时,她觉得或许那个他永远不会出现。 如今,她才知晓世上真的会有那样一个人,疼她宠她善待她包容她。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主动亲我?”他一改往日里冰冷的形象,神色中竟充满了慵懒的撒娇味道,像个要糖的孩子。 “我……”月光下,这种清澈的目光竟让她无力招架,舒宜渐渐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我有回应过啊。” 许慕白眼底含着笑意,唇边微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淡然:“那是我先主动的,所以并不算。” 舒宜红着脸沉默着,许久才像是鼓起勇气一样踮起脚尖用唇去寻他的脸颊。只是他太高了,她够不着。 她的话音刚落,许慕白已经微弯下身来,将脸送到她的唇边。当她的唇触及到他的脸颊,似乎有一道电流从她的胸口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掌心里全是汗,这么些年来,她从未这样紧张过。她的唇离开一些,汗湿的手忍不住在身上擦了擦。这个时候,许慕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唇畔:“吻错地方了,还有这里。” 他的薄唇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一种粉色润泽,诱人得很。舒宜抿着唇,心里莫名地产生一种绮念,却因为女孩子天生的矜持,迟迟不敢凑过去。 “害羞么?那还是让我来吧……” 舒宜的眼神躲避了一下:“这里还是外面,影响不好。”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温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所以,只要我们到房里去,你就让我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舒宜瞪大了眼:“才不是!” 他微眯着眼:“所以你是准备出尔反尔了吗?” “也不是……”舒宜低着头咳了一声,“只是觉得节奏太快了。” “快?”许慕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黑眸幽深,深不见底,“对我来说,我们之间再快也是慢。高中毕业之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事早就水到渠成了。我从前就想,若是我们大学就在一块,那么我们一定要搬到外面去住。只可惜因为你的懵懂无知,浪费了我们之间多少的美好时光?” 她小声反驳:“胡说。” 他有些坏坏地勾起唇畔,更加贴近她:“反正我是不准备放开你,我们今天晚上洞房花烛,明儿领证去,我要把你永远把你绑在我的身边。” “啊!” “不用惊讶,你早就被我定下了,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你总是慢吞吞的,我若不逼着你,等着你点头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的语气太过霸道,她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又或许因为对象是他,她愿意顺从自己的本心。 第13章 心声 舒宜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人。她迷茫地坐起身来,眼睛闭上又迷迷瞪瞪地睁开,直至看到身旁床铺上的微微皱褶,这才相信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昨晚的一切在脑海中自动回放。他们两人做了爱人之间最亲昵的事,或许之前还有所顾虑,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很幸福,那种无法控制的悸动令人心旷神怡。 浴室的门在此刻打开,舒宜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淬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许慕白望着舒宜,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胸前的被子几乎遮不住春光,柔美的曲线若隐若现。看着这样的她,他只觉得气血一涌。只是最吸引他的还是她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笑容羞涩又带着甜蜜,看得他的整颗心都暖起来。 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语气暧昧:“还在回味?不如再复习一遍?” 舒宜脸色一红,忍不住呐呐开口:“复习你个头。” 许慕白走到床旁,修长洁白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你从前就是个好学生,早上要早自习,晚上要晚自修的,是不是?” 舒宜微微一顿。 “所以这个良好的习惯要一直延续下去。” 他的笑容促狭,模样坏坏的,舒宜顿悟,撇撇嘴,别过眼去不看他,心中默默吐槽,延续个鬼啊!他看着她红得滴血的脸庞,淡淡的鼻息撩过她透明的耳廓:“傻瓜,我们最亲密的事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在无声反驳你。” 许慕白轻轻地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下:“反驳我?你能吗?” 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我饿了。” “我带你去吃饭,不过——”许慕白眨了一下眼睛,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还起得了床么?” “那当然。”虽然身体有些酸,但是还不至于被榨干力气。 许慕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我昨晚还不卖力。” “流氓!” 许慕白朗声笑起来:“你不用逞能,如果真的走不动,我可以抱你出去。” 舒宜默默地起身往浴室走,她才不要被人围观。 舒宜整理完毕,和许慕白手牵着手出门吃饭。两人才刚走到正厅,正巧碰上同样手牵着手的简妍和余让。 简妍脸上妆容精致,一身昂贵的穿着更显得她气质出众。她的视线落在对面两人交握的手上,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开心地拉住舒宜的手:“舒宜,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真的好巧哦。” “好巧啊。”舒宜对简妍印象不错,还挺喜欢这样活泼开朗的小姑娘。 简妍从许慕白的手里将舒宜抢过来,有些兴奋地挽着她的手:“这里环境好,是个放松解压的好地方。我们从前常常在这里玩,你还是第一次加入吧。” 许慕白刚想将舒宜拉回来,简妍已经带着舒宜快步地走在前头:“看你们的样子是还没吃饭吧?” 余让看了一眼舒宜,眉梢含春,又看了许慕白一眼,神清气爽,脸上的笑容极为暧昧:“什么是没吃饭,我看是连早饭还没吃吧?啧啧,少白,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许慕白笑而不语,微挑了挑眉梢。 舒宜唇角抽搐了一下不说话。 简妍的笑容僵了僵,对着舒宜柔美一笑:“我们就去我们常去的那家千层阁如何?那家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呢。” 她又回头冲着许慕白调皮地笑了笑:“表哥,不会嫌我们打扰你们的二人时光吧。” 许慕白呵呵笑了一声:“电灯泡那么亮还要问别人瓦数够不够?” 简妍:“……” 余让想也不想地接过话去:“就是啊妍妍,我们还不容易出门一趟,你……” “我的泳衣还没有买呢,等会要舒宜陪我一起。”简妍有些任性地哼了一声,一脸萌萌地看向舒宜,“表嫂~,你不会不答应的是不是。” 舒宜有点累,却并不会拒绝简妍提得要求:“乐意之极。” 余让嗤了一声:“我陪你买不一样,反正是穿给我看的。” 简妍撇了撇嘴:“你的眼光我可不敢恭维。不管,反正我就要舒宜陪我一起买。” 千层阁里的食物确实美味,饭后,简妍拉着舒宜去逛泳衣店。这边的内衣款式繁多,各个价位的都有。 简妍一眼看中一套枚红色的比基尼,对方开价两千多。 “舒宜,这件好看么?”简妍将它放在身前比了一下,转头问舒宜,“颜色会不会太亮了。” “很好看,很衬肤色。”舒宜由衷赞叹。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她心中觉得这个价格有点奢侈,不过是几片布料,除了款式新颖些,露得多一些,她并不觉得和她之前买的几十块泳衣有什么区别。 简妍将这套比基尼放在舒宜的胸前比划了一下:“这个颜色也很适合你,不如我们一人一件吧,正好做活动打完折才一千多。买下吧买下吧,表哥一定喜欢。” 舒宜没下定决心,只是羞涩地笑了笑。 简妍拉着舒宜的手,压着声音冲她眨了眨眼:“我给你说,表哥在国外那么多年什么胸大腰细的妹子没见过啊。他最喜欢性感尤物这一款,他对你这样好,你也要适时地投桃报李嘛,对不对?” 舒宜微微皱眉,好像有什么不对。 “好了,我替你做决定吧,相信我没错的。”简妍不等舒宜回话,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售货小姐道:“这个款式两套,包起来吧。” “好的小姐,请稍等。”售货甜甜地冲她们笑,马上报出账目,“一共是三千二,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简妍豪爽地从包里拿出卡来。 舒宜自然不能让简妍替自己付款,拿出卡付了自己的那份。她从售货小姐的手里接过泳衣袋子,多少有点心疼。不过似乎也还好,女为悦己者容,之前那件泳衣也太过幼稚了。 简妍买完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显得特别好,亲昵地挽着舒宜的手出去。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舒宜一眼:“会不会太贵啊?不过……也还好吧。” “颜色很好看啊。”东西已经买了,那点心疼劲儿很快就过了。 简妍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当然啦。要知道我和阿姨相处得久了,也学了她挑剔的眼光。” “阿姨?”舒宜好奇地问了一句。 “就是表哥的母亲啊。阿姨出身名门世家,向来注重细节,凡事都很挑剔。”简妍收敛眉目,忧心地说道,“我将你当朋友,才与你说句实话。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相处下来我们也特别喜欢你,但与阿姨制定的标准儿媳妇还相差一段距离。她这人又固执,如果要获得她的青睐,你还有许多地方都需要改进。” 舒宜若有所思,之前她从未听许慕白提起过他的母亲。她选择了他,只是因为相中他这个人,几乎没有考虑过他的家庭,也没有想过他的母亲是怎样一个人。 如今听到简妍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毕竟无论从家世才是其他方面来说,在世人眼中,她的确高攀不起许慕白。 “不过阿姨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表哥喜欢的,她纵然不喜欢也不会诸多干扰。”简妍见舒宜微微皱眉,忙改了口风,“哎呀,前提是只要表哥待你真心,其他的都不是事。” 真心?恋爱的人智商为零,通常分不清对方究竟是虚情假意。不过舒宜感受得出来,许慕白对她的真情流露。 “即便不是真心又如何,能够与他恋爱一场本也是件幸福的事。只可惜……谁让我是他的表妹呢,否则我也向往这样一段恋情呢。” 简妍神色似有些失落,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英俊、帅气、多金,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要什么人没有。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栽在你手里了,他喜欢你,你却压根都不记得他,你知道他曾经多么失落。从小到大,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送上门的女人多得是,他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闷亏。后来他和余让他们几个打赌,说一定要追回你,让你死心塌地……” 舒宜眉头微拧,反问:“赌什么?” “一辆车嘛……哎,好些年都没消息,我们都以为他必输无疑,没想到他突然赢了。阿让早上得知消息之后就把车顺道开过来了。”简妍突然反应过来,看着舒宜古怪的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突然赢了,是什么意思?是昨晚的事促使他赢得了这个赌么?舒宜的脸色微变,云淡风轻道:“我知道了。” 简妍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两眼,并不再解释什么,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哎呀,对了,那个泳衣你完全可以找表哥报销的嘛,哈哈哈。” 舒宜并非是个敏感的人,但此时此刻她的心绪并不平静。她从未经历过爱情,以为遇上就对了,以为遇上就两情相悦,所以赌上她所有的感情。 就在前一刻,她的心还在为他愉悦地跳动,转眼之间便跌落谷底。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他接近她只是一个赌局,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 如果…… 她的脑子空白一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她几乎有些不能接受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舒宜跟着简妍闷闷地从内衣店出来,许慕白正在同余让说什么,眼角眉飞色舞,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当舒宜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顿时停住正在说的话题,眼中只有她一个,望向她的目光缱绻而缠绵。他走上前来,亲昵地搂住她的腰,垂眸看了一眼:“买了什么?” 舒宜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将手中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没买什么。” 经过昨天一夜,许慕白自然不会再和她生疏。他半搂住她,长臂强行抢过她身后的袋子。他看了一眼,唇角不由轻扬,凑到她的耳旁道:“居然对我这么好?” 舒宜顿悟,马上反驳:“不是,正好想学游泳,就重新买了一件。” 许慕白轻扬了扬挽着她的腰:“怪不得都不说话,是不是心疼了?老婆要买东西,老公当然全部报销。” 舒宜下意识地皱眉。 简妍听着他们亲昵的话语,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轻咬下唇,随即灿然一笑:“你们要不要这样秀恩爱啊,昨天夜里秀,现在也秀,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啊。” 昨天夜里?舒宜好奇地望向简妍,简妍冲她调皮一笑,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许慕白正好背对着她,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应。 可舒宜懂了。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手指慢慢拽紧,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昨晚他们两人你侬我侬,鱼水之欢。他何时秀得恩爱?这么私密的事,他也要拿出来炫耀吗?他在什么时候拍了照? 菜菜结婚的那次,他突兀地上来与她合照,或许那个时候开始就在秀直播?他骤然撞进自己的世界,只为圆了年少的缺憾吗? 她想起第一次见许慕白的朋友时,听到他们说“我们刚才还在说你们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当时她没有细想,如今想来那时候他们就在关注他们的恋爱关系亲密度了吧。 舒宜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许慕白半抱着她,良久都没有听到舒宜说话,不由抚了抚她的脸,语气充满了暧昧:“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累着了?” 舒宜的突然有些反感他的触碰,如果这只是虚情假意……她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功夫才不让自己把他的手甩开,她垂着眸子:“我只是有点困了。” “要不我陪你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自己回去睡会儿。” “表哥。”简妍有些好笑,“要不要这样啊,白日宣那个啥啊,好歹让人家女孩子休息一下呀。”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管人家的事做什么?”余让将简妍揽回自己的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随即,他冲着许慕白摆了摆头,“慕白,要不要去那边看看你的新车?” 许慕白看向舒宜,微撩起唇角:“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礼物?” 新车,舒宜听到了其中的关键字,心尖锐得疼。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听清楚,她转身就往房间去。她的脑子像是被水草缠住,再也不能思考了。她恍然听到了水珠滴落的声音,或许那她内心流泪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爱情原本的样子,撕开甜蜜的外皮,充满了欺骗和哀伤。原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原来这场游戏里,认真的只有她一人。她从未谈过恋爱,但真相真是令人害怕到窒息。 舒宜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呆坐在床上沉默了半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紧握的手松开,手中指甲印记很深,她却丝毫不感觉疼。她起身机械地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后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出门。 此刻,许慕白已经开着新车出去兜了一圈,新型跑车很拉风,不过舒宜不在身边,他干什么都没劲。许慕白在前方掉了一个头就回去了。 “喂,小心超速!”余让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许慕白急吼吼的样子忍不住笑话他,“这开了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简妍笑了笑:“就是说,她又不会跑,只是去睡觉而已。” 许慕白理所当然道:“我想陪她一起睡,和你们一起怪无聊的。” “……”另外两人竟无言以对。 许慕白一回房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舒宜的影子。他正想去浴室寻她,心却猛然跳了一下。他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事实,她的行李竟全都不见了。他的心也跟着空空荡荡,若不是床上还有她留下来的头发,他几乎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他臆想的梦境。 他飞快地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电话明明已经打通,她却没有接。 许慕白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抹担心。他跑去酒店大堂询问,确定舒宜已经带着行李离去的事实。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又生气又担心,着急得快要发了疯。 此时的舒宜,坐在出租车里透过挡风玻璃,漠然地看着前面的一切。手中的电话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她却无动于衷。司机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姑娘,是跟男朋友闹矛盾了吗?这谈恋爱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有事情还是讲清楚比较好。” “我们之间……可能没有什么误会。”舒宜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或许我们也没有在谈恋爱。” “年轻人要珍惜感情啊,别到了以后才后悔。” 舒宜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认真地问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啊,已经很后悔很后悔了啊,怎么办?” 站在酒店大堂中的许慕白,打不通舒宜的电话,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先前的狂喜早已荡然无存,全身都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气息。 他闹得动静太大,余让和简妍不由赶上前来:“怎么了?” 许慕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冷漠而毫无感情的眸子瞥向简妍。他的声音冷得令人心惊胆战:“舒宜离开了,是不是先前你和她说了什么?” 简妍惊讶,微垂下眼眸:“我能和她说什么呀?” 许慕白眼眸微眯,只是呵呵地冷笑了一声。 余让也沉下脸:“慕白,你什么意思?” 许慕白的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并不说话。 简妍身体轻轻战栗,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轻声道:“她只是后悔了而已。” “后悔什么?” 简妍在他冰冷狠戾的眼神下,嗫嚅地说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并不想和你发生这种关系吧。” 许慕白的胸口莫名一堵。昨晚的一切,从头到尾她都有些犹豫不决,是他半哄半骗,是他半强迫而来的。她现在脑子清醒了所以就后悔了吗?他有些郁闷,却又觉得有些好笑,更多得还是带着恼。这样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走,多让人担心。 电话突然在这个时候拨通了。 许慕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语气温柔:“舒宜,你人在哪里?” 舒宜淡然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我在出租车上。” “你要去哪里?马上让司机掉头回来!”许慕白的语气强忍而不容拒绝。 舒宜沉吟了一声:“我接了个主持,暂时就不回去了。” 她的声音太过冷静,语气中的疏离格外明显。许慕白的手指握紧,指关节泛白,他的声音不由高了八度:“你在闹什么?!” 舒宜的语气仍旧没有太多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没有在闹,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工作而已。” “你……”许慕白气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出来度假还想着你的工作?你已经有我,我能保证你的生活衣食无忧。” 舒宜回得很快:“努力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好,我从来没有想过依附别人而活。” 她与他抬杠,他气得呼吸加重:“好,我们不谈这个。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讲,像鸵鸟一样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舒宜沉默了一下,细声细气道:“我没有对你不满。我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太快了,需要彼此静一静。” “去你的静一静!”许慕白咬牙切齿,鲜少情绪波动的许慕白此刻气急败坏,“你人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呢?”舒宜抿了抿唇,“因为我比较好哄好骗吗?” “舒宜!”许慕白没想到舒宜说出这种话,他疼她爱她怎么成了哄骗,他又急又气有些口不择言,“这件事你也是同意的。” 心莫名地沉了沉,是啊,是她同意的。所以……那又怎么样呢?她不想一错再错不可以吗? “我这边要进山洞了,信号不太好。”舒宜挂了电话,将手按在左边的胸口上,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真的好痛。 “姑娘,你别哭啊。”司机的余光瞥到舒宜的眼泪,连忙从一旁抽了纸巾给她,“你要是舍不得,完全可以追回来啊。” “我们应该……”分手了。三个字竟哑在口中说不出去,原来即便是从心底想出这三个字都会觉得锥心得疼。 出租车行驶入一山洞,眼前的光线暗下来。她被亲情伤害过一次,并不想在爱情上失望第二次,真的觉得好痛好痛。 她以为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喜欢不会有多深,分开不会有多疼。可这一刻,她才知道,爱情无关时间长短,动心的瞬间便是永远。它深刻地烙印在心上,挥不去抹不掉。 舒宜并没有回S市,而是去了离这里很近的L市。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过完这个假期再回去。 她从出租车下来,还没有找到落脚点就接到简妍的电话。她的语气显得很焦急:“舒宜,你去哪里了呀,表哥很生气呢。等一下其他的朋友都要来,你要不在的话……” “哦。”舒宜心里冷笑,语气到是淡然,“不在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他毕竟赢过一场赌约面子上应该还过得去。” “不是这样的。再过三日是阿姨五十岁的生日,表哥认准了你,应该和你说了这件事吧?若是你不出现,他万一带了其他的女伴……” 之前他还与她提过结婚的事,可他母亲五十岁的寿辰,他竟未曾和她提及半分。舒宜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沉了沉:“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简妍有些着急:“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已经和表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舒宜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后来她几乎失语,这么私密的事她一点都不想被人提及。 她挂了电话,关了机,独自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城市,站在陌生的街口,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突然不知道往哪里去。 她很累,如果不是竭尽全力支撑着自己,她怕自己会昏过去。有一个人突然闯入你的生活,占据了她所有的心,而现在她不知道要经过多久才能将他从自己的心中驱赶,将这一段爱恋成为过去式。 剩下的假期,舒宜都住在L市,很纯粹地住。她去了一个风景区,住在一个环境幽静的民宿里,整整三天的时间都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心情出门。 尝过爱情的滋味,她才知道什么是失去。想他会痛,恨他会痛,一个人静静望着天空的云卷云舒也会痛。 心慢慢平静了一些,明知道他不好,她脑子里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想他,想那个从青春期开始就默默注意她的他,想那个为她的生日做了满桌菜的他,想那个在她生病时候照顾她的他,想那个与她一起过年一起看烟花的他,想那个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给她邮明信片的Mr.Xu…… 不知何时他竟然一点一点吞噬、占据她心的每一个角落。 纵然想念,她终究没有勇气将手机开机,她怕他继续与她虚情假意,又怕他与她说清楚一刀两断。她第一碰到这样伤感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想与谁说,唯有任由时光流逝,让时间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痕。 回S市的那一天,舒宜直接去单位报到了。 等她把手机开机后,近百条短信蜂拥而至。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这么多短信给吓着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未接来电短信提醒。有蒋阳的,菜菜的以及同事、朋友的。 其中一条信息许慕白的,仅仅也只有一条而已:“若你是想通了,再联系我。” 她愣愣地看着这条信息,想通什么呢?她忍不住再去寻找其他有关于他的只字片语,然而并没有。她心中刚亮起的那点光又慢慢地暗淡下去,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对他而言,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他也不打算联系她了吧。 岳悦在这个时候凑过来拍拍舒宜的肩膀。刚过完年,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很不错,面色红润,她冲着舒宜暧昧地眨眼睛:“喂,舒宜,你这几天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算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你家白白去度蜜月去啦?” 提起许慕白,心还是会钝钝地疼,舒宜浅浅地笑了笑:“讲什么呐,我们都没联系了。” “少骗我。”岳悦嘻嘻嘻地笑起来,“你值班那天外客来访登基簿上有他的名字呢,许慕白。” 舒宜的眼眸黯了一下,仔细想来从值班那日到如今也不过六七日,可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许多事,她的心情也犹如过山车一样,愉悦、狂喜、惊慌、害怕、悲伤,高低起伏。 “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岳悦见舒宜眼神躲闪,只以为她害羞,摇晃着她的胳膊:“跟我说说嘛,你们这几天进展如何啦?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真没什么进展啦。”舒宜被逼得无可奈何,心中又莫名酸涩,“你不要问啦。” “小气,不说就不说,不过我想和你分享一个秘密。”岳悦往范明那个空位置瞥了一眼,“我和他在一起了。” 舒宜有点吃惊,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暧昧的苗头:“什么?” “就在前几天,我拉他出来表白了,然后他同意了。”岳悦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挺没意思。” 舒宜这才点点头:“范明挺不错啊,很踏实。” “其实一直都觉得他挺不错,就是不敢对熟人下手。”岳悦有些幸福地捧着脸,“我现在倒是想怎么不早点对他下手,毕竟一个人的生活和两个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两个人一起看个电影吃个饭。再无聊的事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是啊……”舒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心里都会觉得很暖和。 可之后呢,只剩下无限的寒冷。 “所以,你也要加油哦!”岳悦握起拳头对舒宜打了个气,转身愉快地去工作了。 舒宜忍不住拿起手机,看到他的名字,又忍不住放下去。 第一天上班算是比较清闲,舒宜做完手头的工作,其他的时间都在位置上发呆。 下班后,她从公交车里下来,发现蒋阳正坐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他慵懒地靠在长椅上,白皙的面孔在夕阳下像一块半透明的玉,脸上喜怒难辨。他见到舒宜,拄着拐杖站朝她跳过来,他的脚伤还没有好全,竟也不知道静养。 舒宜见到他心中有尴尬有愧疚,可终究那么些年的情分,她无法忍受他不爱惜自己:“你坐下来吧,别蹦蹦跳跳看得人瘆的慌。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过了多久就出来乱溜达?” 蒋阳冲她翻了个白眼,唇角勾起一抹轻嘲:“你还有脸说我?倒是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手机不开机,人也联系不到,即便是躲着我,也不用这样吧?” 他眼底的光亮熄了下去,看起来有点难过。 舒宜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的,我去山里住了几日,那边……” “得了吧,这种借口你骗我就没意思了。你就直白地说你去过二人世界了呗,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 舒宜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懒得反驳。 “你这几日没睡好吧,看起来都瘦了,气色也不好!”蒋阳撇撇嘴,语气很不屑,“男人有时候就跟动物一样,你没必要什么都依着他。” 舒宜愣了半天,忍不住戳了一下他脑袋:“你胡扯什么呢?” 她心里想着,幸好化了妆,否则更没法看了。 蒋阳握紧拳头,恨恨道:“切,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谁不知道啊。” 舒宜不理他,扶着坐回到长椅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以前总是想只要我长大,什么都不是问题。我喜欢你,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却从来没想过你不会爱我。” “阳阳……” “我总以为我们会日久生情,可我没想过你会那么狠心,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给我。”蒋阳的声音低低地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一点都不觉得他比我好,除了比我年长一点。” 舒宜不愿意同他讲这些:“你脚伤还没看,我就不邀请你上去了。天色快暗了,我给你叫辆出租车吧。” “你没必要躲着我,短时间都可能都没机会了。”蒋阳拉住她的手让她在他旁边坐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无限伤感,“我申请了Z美院的交换生,过几天就走。” 舒宜吃惊:“这么赶?” 蒋阳沉默了片刻:“学校里也就那么点知识,继续在这里学习我可能学不到更好的。” 舒宜柔声道:“也是,外面的世界更宽阔。” “是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蒋阳垂下眼眸,长睫覆在他明亮的双眸上,他笑着却比哭还难看,“我给你和别人谈恋爱的机会,毕竟尝试过了才会知道合适不合适。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你和别人你侬我侬的样子。” 舒宜微微颔首,并不准备讲她和许慕白之间的那点事。 “哦,对了我出去那天不要你送,我怕我会舍不得你留下来。” “好。”舒宜心里多少有点不舍,她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为他打气,“你会更出色。” 他咧唇笑了,笑得有点孩子气:“是,没有你我也会更出色。” 两人再度沉默了片刻,又随意聊了点什么。天色又暗下来一些,舒宜又唤了他一声:“阳阳,起风了呢。” “好了,我也要走了。”蒋阳借助着舒宜手上的力气站起来。 “舒宜。”才走了两步,蒋阳突然停住脚步用力地拥抱她,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靠在她身上,“如果有一天,他对你不好,我的世界随时欢迎你来。” 舒宜微微垂下眸子,努力保持微笑:“我想,应该不会有那样一天。” “嘁,小气鬼。”连假如的机会都不给他。 或许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舒宜招了一辆出租车送走了蒋阳,才刚进小区门口,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她看不到他的面貌,可他身上淡淡的气息竟那样熟悉,是许慕白。 他拥抱她的这一刻,她的心跳一瞬间加快,她莫名地觉得委屈,莫名地想哭。这里是小区门口,人来人往,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舒宜略略挣扎,挣开他的怀抱,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许慕白笔直地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线朦胧中,他微眯起的眼睛显得凌厉而冰冷。他淡淡地开口:“这就是你的后悔吗?” 舒宜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许慕白握紧双拳,手背青筋暴起。他找了她整整三天,她没有住酒店,没有登记身份证,所以他没有她半点消息。这三天以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若是仔细看还能看清他眼中的血丝。直至今日早晨,他知道她平安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去公司处理完事后,匆匆赶来,却是一眼看到她与蒋阳举止亲昵,有说有笑的画面。 她与他一起,笑便是笑,嗔便是嗔,很是放松,而在自己的面前,她总是显得小心翼翼。这个认知令他血气上涌。他的声音冷漠:“还是觉得青梅竹马更有默契?” 他从未对她用过这样的语气,阴沉而充满嘲弄。她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先前自己与蒋阳的互动竟都被他看在眼里。本就清清白白的事竟被许慕白讲出了纠缠不休的味道,舒宜苍白的脸上涨红了几分:“我从来都是将他当弟弟。” 许慕白呵呵冷笑,脸色凝结成霜:“他刚才抱你时,你并没有挣。而我抱你,你第一时间就挣开了。” 两人一见面因为这种事情吵架,舒宜顿时被气乐了:“许慕白,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清冷的嗓音充满了恼怒的意味:“究竟是谁不讲道理?是谁一声不吭就从我旁边离去,还接连三天关机不让人联系?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但我不联系你你就准备再也不联系我是不是?” 他的连续问话,舒宜无力招架,她心虚地开了口:“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可曾将我当成你的男朋友?你从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当真是没心没肺。” “若我不是没心没肺,我只怕会被你伤得更深啊。”舒宜咧嘴呵了一声,微垂下头,长发覆盖住充满忧伤的眼睛:“我把你当成男朋友,可你把我当成一个赌博的道具啊。” 许慕白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她用力眨去眼中的雾气,语气越发冷漠:“好在我还有点价值是不是,至少你赢了一辆车呢。” 许慕白看着舒宜倔强地瞪他的模样,眼睛红红的样子,突然有点明白了什么:“那辆车……” “是你赌赢的筹码。”舒宜异常冷静地陈述这个事实,“所以请你把所有关于我的照片删除,我不想有一天在网上看到自己成为艳照门的女主角。” “你……”许慕白本来已经泄下来的火气再度上涌。他极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胸口发堵,整个人都气得颤抖。若不是在外头,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花花公子还是人渣败类?” 就是因为相信,才会被伤害,舒宜抿着唇不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你究竟有没有心?我待你如何你当真是不知道?我对你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对你而言都是个笑话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是后悔、很后悔。” “后悔”两个字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剑刺痛了他的心,许慕白的脸色从青转黑:“我真是疯了才跑来找你。” 舒宜什么都听不进去,说话也是有一句是一句,根本没什么逻辑性。她幽幽道:“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你现在还在这里和我纠缠不清有什么意思?” 许慕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生日?你跟我扯这个做什么?” 舒宜抿紧嘴巴,别过脸去不瞧他:“我上去了。” 许慕白看着她不配合的样子又气又怒,他都几乎把心掏给她了,她竟还这样质疑他,真是将他的心里里外外都伤透了。 “等等。”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塞到她手里,声音冰冷冷地没有丝毫感情:“所有有关你的照片都在这里,要删要如何随便你。” 许慕白头也不回地离去,舒宜背对着他原地不动,眼泪终于从她的眼中流淌而出滑过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溅起尘埃。 还说他喜欢她,却连哄她都不肯。 她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就是觉得很冷,全身都很冷,整个人像是掉入冰窖了。 她握着许慕白的手机,机械地上了楼,将自己扔进了沙发。她没有开灯,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起,是菜菜给她打来的电话:“一一,你和许少见上面了没有?” “可不可以不要提他?” “怎么?你们还在闹矛盾吗?你真是……”菜菜想说什么又顿住,“知道不知道许少这几天找你要找疯了啦,不停地打电话给我问你回来没有。你们究竟是闹了多大的矛盾,他竟要从我这里套你的消息。” 舒宜怔了怔:“他找我……” “废话啊,你是他女朋友,他不找你找谁?”菜菜不由训了她一声,“从前我生阿明气时,每次都是你在劝我。没想到你自个儿谈恋爱时,竟要闹失踪!我都被你气死了!” “心好痛啊。” 舒宜的语气很沉重,菜菜忍不住笑:“痛你妹啊,要开心知道不。谈恋爱嘛总是有个磨合期的,熬过去就好了。” 想起先前在楼下的争吵,舒宜有些心灰意冷:“可能熬不过去……” “不会的,你和所有的人都处得很好,更何况许少。”菜菜对许慕白那天偏见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她轻声道,“一一,如果许少对你不用心,他不必花那么多心思。他在阿明的朋友圈上看到了我们的合照后,就决意做他的伴郎,只为光明正大地接近你。婚礼上,他一眼相中那条项链,觉得衬你,所以用新手机从别人手上换下这条项链送给你。他知道你生日,特地赶来为你做菜。你去相亲派对那次,他特地送了大闸蟹给你。对了,年前那会你嗓子不舒服,我给你的茶也是他让我转交的……” 许慕白的事,菜菜在讲,舒宜默默在听:“反正我也不晓得这些事他有没有同你说,反正我是觉得很感动的。我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也常常与阿明闹脾气,明明有些事都是芝麻大点的事,如今想来都觉得好笑。” “他觉得我和阳阳……”提起这件事舒宜还是忍不住生气。 菜菜嘿嘿地笑:“你对阳阳那么好,我是你男人也要吃醋。哎呀,这没事啦,男人吃起醋来也会无中生有的,好好解释下就好了嘛。” 舒宜叹了一口气:“我怀疑我只是他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菜菜不解,又自顾自地接下去,“那种幼稚的事,你以为许少会做?” 真是没法讲下去了,也不知道菜菜什么时候被许慕白收买了,话语竟全都向着他。可不管如何,和菜菜聊过天之后,舒宜心中的那片乌云竟也消散了一些,至少不想哭了。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贪恋他给的温暖。 舒宜和许慕白已经冷战三天了,中间谁也没联系谁。 舒宜偶尔会拿起自己的手机摆弄一下,想着他会不会给自己发信息,或者自己要不要找他,但——这个时候她会想起他的手机还在她手里。这几天菜菜说的话总在她脑海里反复地出现,或许真如菜菜所说,这么幼稚的事他不会做。 她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 舒宜刚下班,才走到单位的门口,就接到方老师打来的电话:“小宜,你下班了吗?方便说话吗?” “下班了呢,方老师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我这有件事要麻烦你,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都方便的,您尽管说。”舒宜还想再问就听到另外一头传来嘈杂声。 “别在电话里讲,你直接把舒宜叫过来,我都好久没见过这孩子了。”对方声音听着耳熟,似是高中数学老师的声音。 这个时候方老师充满询问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小宜,我和几个同事在YoYo聚餐,他们想见见你,方便不方便过来?” “方便。”YoYo离这儿并不远,坐出租车过去五分钟就到了。 舒宜到了之后,她发现在坐的几个老师都很面熟。其中罗老师和李老师分别是教过她的高中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另外还有艾老师和于老师,两人虽说并没有教过她,她在S一中呆过三年,也是认识的。 舒宜冲着几位老师一一打过招呼。 “舒宜啊,快过来给我瞧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罗老师从前就很喜欢舒宜,此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嗯,变漂亮了。” 舒宜笑道:“罗老师你也越来越年轻了呢,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你这嘴是越发甜了。”罗老师转了话题,“对了,我女儿后天结婚,司仪先前是定好了一个。可他昨天晚上飞去法国追女朋友了,后天可能回不来。这不正着急上火呢,方老师推荐了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档期?” 舒宜略一思索,点点头:“有的。” 罗老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一直都没说话的艾老师忍不住问了一句:“舒宜如今的工作是婚礼司仪?” 舒宜微笑着:“我在XX单位上班,婚礼司仪是我的兼职。” 艾老师点点头:“这样倒是好,你高中时就主持得不错。” 于老师这时候突然开口道:“舒宜啊,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前儿方老师还让人留意有没有优秀的男孩子,我这会儿到想起一个。” 舒宜还没回答,艾老师已经冲她摆了摆手:“你别插手,你介绍的哪有好的?我这有个倒是真的好。” 方老师也不说破,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谁啊?” 艾老师扫了大家一眼:“许慕白,这孩子你们还记得么?” 舒宜听到许慕白三个字,心不由地一揪。 于老师也教过许慕白,听到他的名字,眼睛不由一亮。 罗老师点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你的得意门生啊,当时参加全国数学竞赛还拿了奖。不过我记得你前几年说他出国留学了,现在回来了?” 艾老师点点头:“去年就回来了,如今接手致林集团,打理得风生水起。” 方老师这才笑盈盈地:“说来也巧,舒宜的男朋友也叫许慕白,刚谈上不久。” 方老师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河水,瞬间泛起千层涟漪。大家怔了一下,紧接着哈哈笑起来。 “我们还在这里替舒宜张罗着终身大事,原来是名花有主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是艾老师,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这是真的?” 舒宜尴尬地笑笑,唇角挂着苦涩和无奈。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段感情就此隐匿,谁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她和许慕白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她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大家只以为舒宜羞涩,并不明白一瞬间她的心里绕过多少弯弯道道。 艾老师喝了一口茶,眼角舒展,看起来是由衷地高兴:“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可就放心了。慕白这孩子对你的心思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另外几位女老师八卦心顿起:“难道还有前情?。” “他们读高三那会儿,慕白考了全校第三,应该拿得是一等奖学金。没想到,这小子后来拿着考卷过来硬是要我多扣他作文三分。你说哪个学生会嫌分数太高,再说他作文确实写得不错,那个分数也很合理。后来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是为了第四名。” “第四名……是舒宜?”艾老师提得这件事,方老师有印象,“我记得那会儿舒宜本来是第四的,等最终成绩公布出来,她居然变成第三,拿了一等奖学金。” 这件事舒宜自然也记得,因为太意外。一等奖学金和二等奖学金差五百块,于当时的她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艾老师点点头:“所以我当时就留意上了,这两个都是好苗子,不能让他们在紧要关头早恋嘛,哈哈哈。” 舒宜的指尖颤了颤,心里翻涌一种奇异的情潮。 “啧啧,这么早就有这个心思了。” “难得他有这份心,不过胆子不大啊,后来毕业了也没听说将人家给追到手。”罗老师冲着舒宜笑,“是吧?” 舒宜也跟着含糊地笑,他在她酒醉后向她表白过呢,不过她不知道罢了。或许,他们本来就没有缘分,即便在一起了也会分开。 “这倒不是。”艾老师摆摆手,“他要出国,怕耽误她。” 艾老师见舒宜一脸不解地看着她,知她并不晓得其中内情:“他大一寒假那会来看我,我才知道,他爸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没有精力打理公司,马上需要慕白接手。他不知归期,承诺不了未来,不想把漫长的等待留给你。” 舒宜的瞳孔骤然紧缩,一帧帧场景片段在脑海里晃动而过,她竟觉得人生的滋味都尝过一遍。很多事他从未与她讲,可她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一切,心中却无法不动容。 她轻声问道:“他出国是为了他的父亲?” “你不知道他父亲长居国外吧。哎,这孩子阳光开朗,任由谁也想不到他父母在他初中时就离婚了,他被判给他的母亲,不过他们母子关系并不好。从前他母亲来开家长会,两人竟一句话也没有交流,如今也是基本没有往来的。”艾老师顿了顿,摆摆手,“这是他的家事,我就不多嘴了。” 他与他母亲关系不和,所以他不与她提起他母亲的事也是情理之中。舒宜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又觉得烦闷,她一直介意的果真如菜菜所说——芝麻大的事儿啊。 于老师越听越满意:“慕白长得好,撇清父母离异这一点不说,家世也是极好的,能力人品都没得挑。偏偏这样的男孩子还肯对女人花心思,真是少见。” 艾老师又笑:“说起来我这里还留有他的周记本。许是他觉得我知道了他的心思,竟肆无忌惮起来,每周的周记本全都是爱情朦胧诗,实在是太恬不知耻了。” 艾老师一口一个那个小子,但是语气却十分亲昵。 于老师连连点头:“我也是看过的,文采很不错啊,哈哈哈。” 方老师斜了艾老师一眼:“老艾,你即便把慕白夸到天上去也没用,我可是将舒宜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谁若是待她不好,我可是要找他拼命的。” 方老师俨然一副母亲的架势,闹得艾老师哈哈哈大笑起来:“别人我保证不了,慕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的品性我很清楚。你别看他们才谈不久,慕白却是早就将她老婆看待。年前他来看我时,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老艾,再过段时间我就带我老婆一起来看你。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应了说好,也没问太细,没想到这人就是舒宜。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心里只惦记着你一个。” 舒宜的眼眶莫名地有些发热,艾老师并不是一个会口出狂言的人,这些话从他的口中听起来那么真实可信。 那个少年,曾爱慕着她,直至现在。这份感情依旧真挚吗? 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气他、恼他,甚至决意不理他。明明对谁都心平气和的她,竟在他面前失了理智,说了那么多伤他的话。她逃避、逃离,却从未认真地与他对峙过。 舒宜心里有事,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回到家,她一眼就看到他的手机静悄悄地躺在沙发上。她生他的气,连带着也气上他的手机,所以自从将他的手机拿上来之后,她碰也没有碰过。如今手机已经没有电。 幸好她的充电器与他的手机匹配。 舒宜给许慕白的手机充上电,没过多久手机就开机了。他的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她一打开,竟发现屏保是他们两人的合照,这是她记忆中唯一的合照,是菜菜婚礼那天他们在厕所里的自拍。 她怔了怔,鬼使神差地打开他的相簿,里面照片不多,但是每张里都有她。在婚礼上当司仪的她,主持少儿联欢晚会的她,坐在家里沙发上犯困的她……最后一张也是两人的合照,她睡着,他醒着。她侧着脸,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旁,他凑近她的脸似要亲吻她。他们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都被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照片很温馨,没有半丝情欲。 她看着这张照片不由失笑,她竟然还傻傻地说出艳照门的话。 她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微信。他的微信群里好友只有寥寥几个,置顶的那个人是她,备注:老婆。 心又忍不住怦怦跳,老婆,多么亲昵的称呼。 她放下手机,随即又拿起来,查看那天晚上的聊天记录。 她很快在一个群里看到他的留言:“结婚礼物准备好,我们明天要领证了。” 下面附上一张二人的床上合照。 “卧槽,恭喜你终于脱离处男。” 许慕白:“呵呵。关注点错了。” “恭喜脱离处男+1。” “恭喜脱离处男+2。” 下面是一排整齐的刷屏:“恭喜脱离处男+N。” “恭喜表哥,那个赌你赢了!” 许慕白:“新婚礼物记得买喜庆一点。” “OK,明天早上送到,包君满意。” “表哥,阿姨知道吗?” 这是最后一句,下面没有人再接这句话。 舒宜看到这段话忍不住傻傻地笑起来,什么赌注,什么筹码,好像是自己想多了,这车子就是新婚礼物吧。她笑完又有些懊恼,她为什么这样傻,用这样的理由与他生气。 她想和他说对不起,想说很多很多话。可是他把手机给了她,她联系不到他。 这个时候手机竟震动起来,舒宜看了一下显示屏,竟是余让打来的电话。 舒宜心思一动,连忙接了。她还未说话,余让着急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舒宜,你和慕白两人在闹什么脾气?闹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和好?” “我……”她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余让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因为简妍那个丫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舒宜沉吟了一下:“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我想岔了。” “她说什么你都不必当真,我替她向你道歉。”余让想起前两天许慕白将简妍直接骂哭的场面还是心有余悸。他若是不把舒宜哄回来,只怕许慕白说到做到,马上把简妍送到非洲去。 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小妹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喜欢她的漂亮、活泼、大胆,唯独不喜欢她喜欢着别人,可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真正喜欢上他。 “……嗯。” “她年纪小,有时候不懂事。”余让的声音充满歉意,又沉闷得伤感,“小女孩的心思重,有时候挺难猜。” 舒宜本来想问个清楚简妍是不是对许慕白有其他心思,又念着她是余让的女朋友,终于没有问出口,只是道:“我知道了。” “你们俩还是快点好吧,你们不和,他倒竟想着折腾我们了,我们整整陪他玩了三天的网球,手都被虐废了啊!”余让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把玩着打火机的许慕白,声音压得低低的,“现在大家陪着他喝酒呢。” 舒宜担心地问道:“他喝得多不多啊?” “不知道,估计是醉了,反正也不说话。”余让又嘱咐了一句,“许家小辈儿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虽与父母关系不亲近,却是个被宠坏的主,从没人给他气受。他要是对你说了什么重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论起来,除了这一次,他几乎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 “慕白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知道高中毕业那会,你答应做他女朋友那次他有多高兴……” 舒宜垂下眼眸,莫名地觉得遗憾:“那次我并不记得。” “是啊,他在B大见不到你,伤心难过了很久。他中途回去找过你,正逢你父亲去世,他知道你伤心,不敢贸贸然地打搅你。后来放寒假,你已经搬家,他找不到你。那个时候,他爸爸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写了邮件来让慕白出去。国外有一堆事等着,他挨到暑假就出国了。再后来他的父亲去世,他就更忙了,接下去的那些年他一直被繁忙的工作埋没,整个人都过得冷冷清清。为了你,他渐渐地把重心从国外转移到国内……他应该从来没有与你说过这些吧,他并不是很擅长表达的人,你体谅他一下。” 舒宜的眼睛顿时就湿润了,他这样对她,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对她的爱。他做的事,她未曾体验过,但她能想象一个人默默付出是多孤单多害怕的一件事。这一刻,她恨不得马上飞到他的身边,她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问:“余让,你可不可以把电话给他,我想跟他说话。” 余让回过头来,冲着许慕白指了指电话,做了个口型:“电话,大嫂的电话。” 许慕白眼眸中有一抹笑意一闪而逝,脸上的表情仍旧冷冰冰:“不接。” 余让看了许慕白一眼,有些为难地冲着电话道:“他不接。” “可不可以把你们所在的地址告诉我?” 余让飞快地说了两个字:“末日。” 舒宜再也坐不住,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末日。她才来到包厢门口时,就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劝阻声:“慕白,你少喝点。”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大嫂来了,大嫂来了。” 舒宜来得急,站在门口喘匀了气。她推开门,就见许慕白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半张脸隐藏在暗处,看不出来是不是醉了。因为室内温度高,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随意地解开两个扣子,显得慵懒而不羁。 舒宜先前在外面的时候想了许多要对他说得话,可如今站到他面前时,她竟不知道说什么。 其他几个朋友见到舒宜来,脸上都露出欢快的表情。殊不知他们几人最近被许慕白的危险气息扫到,日子都过得不顺畅了,如今舒宜来了,他们自然就一个接一个地溜掉了。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静谧得可怕。 “慕白。”舒宜半蹲在他的面前,平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自她踏入这个包厢之后,他的右手轻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从头到尾却没看过她一眼。 “我和阳阳之间只有姐弟情,没有其他的,你不要误会。那天……他告诉我,他要去外地当交换生。要知道我从没朝他发过脾气,不知不觉中,我好像更亲近你。” 舒宜看了许慕白一眼,他垂着眸子还是不说话。 “其实,我也没有后悔,我只是害怕。” 许慕白唇角抿紧,眼睛动了动。 舒宜慢慢站起身去点歌台那里点了一首《最想环游的世界》。她拿起话筒随着节奏唱起来:“……我今天,我明天,最想环游的世界就是你最内心的世界……” 她唱得很不好听,因为没有怎么练习过,跑掉得很厉害。 “你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一定要唱歌给你听,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果。可我突然很想将这首歌唱给你听,唱到你的心里。” “许慕白,原谅我一直都在犹豫不决,因为我总是怕自己受到伤害。” “那天我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坐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我发现我不喜欢那个城市,一点都不喜欢,因为那个城市没有你。” “上次我问你喜欢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喜欢那个一直默默喜欢我的你,喜欢从世界各地给我邮明信片给我关怀的Mr.Xu,我喜欢你,很喜欢。” “现在,我只想牵着你的手陪你到老。” 舒宜的眼泪倏然倾泻,声音带着哽咽:“许慕白,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许慕白怕这一切是自己强求而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所以才故意试探她。可当他听到她的告白,看到她的眼泪,他再也绷不住。 他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他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笨蛋,你以为我能生你多久的气?” 舒宜用力地环住他的腰身,声音闷闷地从他的怀里传出来:“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许慕白没好气地说道:“我将手机放在你那里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找个借口还给我。我盼着你来找我,不知道盼了多久。” 舒宜嘟哝:“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和我分手啦?” “分手你个头啊!”许慕白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样惹我生气,我都没有想过与你分手。你脑子里究竟都装着什么东西,还艳照门的女主角,你要气死我?” “对不起啊,当时我说那些话不是我本意。” “算了,这件事我不与你计较,只当你犯傻。”许慕白笑了一下,“今天是第三天,要是你再不来,我会装醉去找你。” 舒宜的眼睛转了转,抬头看着许慕白:“你现在根本就没有醉对不对?你故意骗我来?” 许慕白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咳了一声:“对了,你刚才说你想牵着我的手陪我到老,这是求婚的意思吗?” 舒宜想了想,虽然有点被绕进去的嫌疑,但是她还是点点头:“也可以算吧,你怎么看?” 许慕白的脸上流露出狂喜,笑容如绽放的红莲,眼眸犹如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他低头亲吻她的唇畔,在她唇边呢喃:“那你说我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若是那天你不走掉,我们现在早已是合法夫妻了呢。傻瓜,我总是舍不得你一个人。” 舒宜心中一热,张开双手,用力地拥抱住她的幸福。 世界上最美妙的一件事,就是当你拥抱一个你爱的人,他竟然把你抱得更紧。 第14章 尾声 妆容精致的舒宜身着洁白的婚纱坐在梳妆镜前,化妆师正在替佩戴首饰,璀璨的宝石与她明媚的脸庞交相辉映。 “真漂亮!”菜菜在她旁边不停地玩自拍,脸上笑意融融,“我很期待新郎见到你的那一刻呢,会挪不开视线的吧。来,伴娘们,新娘子快往我这里看,茄子!” 舒宜回眸冲她一个轻笑,长而翘的睫毛下,眼眸异常明亮。她的笑容温婉而充满幸福感,马上就要嫁给心爱的人,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菜菜满意地翻看着自己刚拍的照片,笑嘻嘻地说道:“一一,今天的司仪是你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新娘主持自己的婚礼呢。” 舒宜忍不住抿着唇笑:“省钱嘛。” 菜菜噗嗤一声笑了:“许少那么有钱,要你替他省这个钱?他要知道你这个想法,还不凶你。” 舒宜也笑:“不会啦,我们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们一致认为,再找一个像我这么优秀的司仪比较难。” “一一,你骄傲了好多哦。” 另外一个伴娘接了话:“不对啊一一,你中间不需要换装和敬酒的吗?” 舒宜还没说话,菜菜已经接了话去:“这个空档有苏夏学姐,哦也。” “苏夏学姐?”其中一个伴娘也是舒宜的大学同学,她张大嘴,惊喜地问道,“就是比我们大两届唱歌唱得特别好的那个苏夏学姐吗?” “就是她啊。”菜菜很自豪地拍拍胸脯,“她是我远房表姐嘛,多才多艺,唱情歌不要太好听哦,这次她来还带了乐队来。” “真的吗?”她们还记得曾看到苏夏的演出,至今想来还是很热血。 菜菜压低声音:“要知道姐夫管她管得很严,怕她累着,基本上除了上班什么事都不愿意她做。不过我就很希望她来一一的婚礼上嘛,她唱歌水准高,婚姻又幸福,讨个吉利啊,啊呀,我磨了她好久呢。” 舒宜感激地看着菜菜:“谢谢你,菜菜。” “跟我说什么谢,你们的婚礼许少都打点好了,我几乎帮不上什么忙。”菜菜嘿嘿地笑,“这场婚礼我真的好期待啊,除了你们这对金童玉女,苏夏学姐,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嘉宾和节目,哎呀,吉时啊吉时快来啊!” 一个伴娘笑吟吟道:“一一的婚礼,自然是与众不同。” 舒宜微微笑着,眼角上扬,所有的婚礼都是大同小异,就算是与众不同么——也是因为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他。 终于等到吉时,新娘即将进场。 舒宜站在大厅门口的红毯上,看着两扇朱红色的门被人缓缓打开,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红毯尽头的许慕白,身着西装革履,气宇轩昂。朦胧的灯光将他精致的五官映衬得更加突出和耀眼,迷人得一塌糊涂。他那双如同浩瀚星空的眼,温柔如水,倒影着她一个人。 舒宜手执话筒,一步一步朝着她的幸福走去:“慕白,今天我终于要嫁给你,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嫁给你。我想和你拥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未来,我想痛痛快快地陪你走完一生,彼此温暖,互不辜负。” 许慕白亦缓缓朝她走来,唇边的笑容徐徐绽放。 如流水般的筝声流淌而来,有女子低低吟唱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第15章 番外一:毛衣 近段时间,舒宜从方老师那里学了些手艺,开始热衷织毛衣。 下班后只要她闲下来就开始打毛衣。许慕白每每看着她垂眸织毛衣的样子,眉眼都不住地上扬。这个丫头不怎么会表达爱,不过有时候很贴心,直暖到人的心里去。她现在织得还并不娴熟,不过以她这个速度织到冬天正好能织完。这个料子很暖和,颜色看起来也还不错。 从前大学里时,他就见过女孩子给喜欢的男孩子织围巾,现在他也开始期待收到舒宜的爱心牌礼物了。 舒宜打毛衣织了大半个月已经有些雏形了,许慕白趁着舒宜上洗手间的空档将毛衣拎起来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这个深蓝色的颜色还挺衬他。他听到动静舒宜快出来了,又淡然地将衣服搁在一旁,假装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段时间舒宜的工作并不繁忙,每天不用加班加点,在许慕白的坚持下,她连婚礼主持都没怎么接。因此三个月下来,她织得毛衣每天都有一点儿进展,许慕白也越来越期待这个成品。 某一日,许慕白坐在舒宜身边陪她看电视,瞥了一眼之后不由地皱起眉头:“你织得太另类了吧,怎么看起来有四只袖子的样子?” 舒宜好奇地瞥了他一眼,“这样有什么不对?” 许慕白斜了她一眼,一脸嫌弃:“你让我穿这个出去?另外两只袖子当装饰吗?” 舒宜莫名其妙:“什么啊,这个是给小白的啊。” 许慕白脑海一闪,顿时抓住了关键词。他眯起眼眸:“小白?你说得是那只马?!” 许慕白之前带舒宜去马场里看他养得那只叫做舒失忆的马,后来见舒宜喜欢,送了一只苏格兰小矮马给舒宜。这种小矮马超级萌,超级可爱,舒宜很喜欢,常常去看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起了名字叫小白。 “是啊。”舒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所以,这件毛衣是给那匹马的?! 许慕白的脸顿时黑了,沉着脸起身就进了电脑房。舒宜被晾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以为她原本要织给他的?所以他生气了? 舒宜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的毛衣,往卧室里走去。许慕白正开着电脑玩CS,音箱里时不时地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打得那叫一个凶残。舒宜的双手靠在许慕白坐的椅背上,小心翼翼地问:“你也喜欢这个啊?我织得很粗糙,这种东西怎么能穿在你身上啊,对不对?” 许慕白眼眸不抬,压根不想理她。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你要是要的话,我下次再织给你一个。” 她主动搂抱他,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还是哼了一声:“不稀罕。” 舒宜哦了一声:“那最好了,我正巧也不知道挑什么色给你才好。” 许慕白的脸更黑了。 这个时候舒宜松开他的脖颈,转身就出去了。她香甜的气息骤然消失,许慕白几乎气得要砸电脑。这个女人搞什么,连哄人都这么敷衍! 许慕白继续愤愤地打CS,可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直至她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舒宜端了一碗绿豆汤进来:“来喝点绿豆汤降降火啊。别不高兴了,干嘛吃一只马的醋?” 还降降火?这是吃醋的问题么?在她心里,他居然还比不上一只马! 舒宜见许慕白闷闷地不理她,只好上杀手锏了。她凑够去亲亲他的脸颊:“别生气了嘛,我下次练好了送你一条围巾?你皮肤白皙,我给你织一条红色的围巾当新年礼物好不好?” “呵呵。” “不要吗?不要就算啦。” “舒宜。”许慕白皱起眉头不悦地看向她,“有你这样出尔反尔的吗?” 舒宜忍着笑,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好吧好吧,绝对不骗你。” 许慕白满意地勾了勾唇,他心里那点儿气其实早就消了,不过他还是很享受被哄的感觉。他故作不满道:“小白有一件衣服,我就只有围巾,这是不是不公平?” “那你还要什么?” 许慕白蹙着眉假装思考:“只要我说得出来,你就会给我?” “尽量满足你啊。”舒宜说完这句,看到许慕白那双璀璨发亮的眼睛时,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那,你让我欺负欺负吧。” 舒宜都想哭了,他说得欺负,她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种解释。 第16章 番外二:结婚纪念日 舒宜和许慕白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许慕白特地早早下班回家,精心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 舒宜一回家,发现雪白的长毛地毯上用花瓣摆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爱心。她怔了一下,就见身着正装的许慕白抱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徐徐朝她走来。他望着她的漆黑眼眸充满爱意:“老婆,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自然不会忘记。舒宜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她从许慕白手里接过玫瑰,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她仰起头,将柔软的唇印在他的下巴,“许先生,节日快乐!” 许慕白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低头在她的唇瓣上用力地啄了一下。他温暖的大手抓着她的,将她带到餐桌前:“我们开始享受这个夜晚吧。” 长桌上摆放的每一样食物都精致到极点,丝毫不输昂贵餐厅里的菜品。舒宜上了一天的班,本就饥肠辘辘,看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不由食指大动。许慕白切了一块牛排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舒宜享受着美味食物,眼睛享受地眯起来:“好吃。” 许慕白很受用,眼梢得意地上扬。 舒宜用叉子叉了一块水果递到许慕白的唇边,笑盈盈地看着他:“奖励亲爱的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吃下叉子上的水果,又吻了吻她的手指,眼神缱绻缠绵。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久了,面对他,舒宜还是习惯性地脸红,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指戳戳自己的脸,有些苦恼道:“你回回都做那么好吃,害我都变胖了。” 两人结婚之后,只要一有空,必是许慕白来做菜。他做的好吃,她也捧场,只是她觉得她的身材快要走样,她还记得菜菜前段时间笑话她:“果然是生活滋润,脸都圆润多了。” “不会。”许慕白抬手捏她的脸,有些暧昧地勾唇,“我觉得正好,原来太瘦了,抱着都是骨头,现在抱着很舒服。” “……” “再说,我并没有觉得你变胖。”许慕白极认真地看着她,“不信我等下替你仔细——检查。” “你……”舒宜低头吃东西,不与他接话。 “来,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干杯。” 许慕白举起手中的红酒,修长白皙的手指和红酒的颜色相得益彰。婚后,许慕白基本上不允许她沾一滴酒精。 但他不得不承认,醉酒后的她也蛮可爱、蛮好玩。至少那个当口,她特别听话、乖巧,她说他是她的小天使,无论他对她说什么,她都会乖乖应好。今日是结婚纪念日,他又在她身边,喝点酒庆祝一下也没什么。 “干杯。”舒宜举起手中的酒轻晃,与许慕白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舒宜有些犹豫,要不要喝酒,好像每一次她喝醉,都会干出一些傻事来。她常常不记得自己答应了许慕白什么,然后惹得他生气。 烛光摇曳,气氛旖旎浪漫,她忍不住抿了一口。不过,她也仅仅只是抿了一口而已。 一顿饭结束,她杯子里的红酒几乎没有怎么动过。许慕白不知何时坐到她的身边来,一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面对面地坐着。 他拿过她的红酒在手中轻晃:“偶尔为之,不要浪费了。” 舒宜以为他要替她喝下这杯酒,却见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捧着她的脸,将唇压了过去。他搂着她的腰肢将她禁锢在怀中,将口中的红酒喂入她的口中。舒宜突然被灌了满满一口红酒,有些不适应。 许慕白的唇舌抵着她,根本就不许她反抗。一整杯红酒都被以这样的方式喂入了她的口中,这杯酒她喝了多久,他们就唇齿交缠了多久。 此刻,舒宜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酒精而醉,还是被吻醉了。她浑身都很烫,身上的肌肤出现了粉嫩的红色。 许慕白看着她水光潋滟的唇瓣,眼眸越发幽暗。他低头舔去她唇边的酒渍,声音性感沙哑,眼睛亮得吓人:“酒好喝吗?” 舒宜摇头:“不好喝。” 她实话实说,她从来就不觉得酒是好喝的东西。 “没品位的丫头,这可是82年的拉菲。”许慕白的唇又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脖子,手指慢捻着她的耳朵。这里是她的敏感地带,每次他摸她耳朵,她的身体都会僵住,模样可爱极了。 舒宜双手搂住他的腰身,头舒服靠在他的肩膀上:“我醉了,想要睡觉。” 许慕白手上的动作不停,“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许慕靠近她的耳朵,呵气如兰:“我们玩石头剪子布可好?” “好啊。”这么幼稚的游戏,她很会玩好不好。 许慕白唇边的笑容勾起,好笑地亲亲她的脸蛋,这丫头真容易醉。酒醉后的她,无论什么要求问她好不好,她都是乖乖答应了:好啊。 于是两人就坐在柔软的地上玩起了最幼稚的石头剪刀布。 第一局许慕白出了石头,舒宜出了剪刀。 许慕白笑容灿烂:“舒宜,你输了哦。” “哦。” “所以要接受惩罚。”他的手指点在她的外套上,“脱一件衣服。” “……哦。”舒宜把外套脱下来。 第二次舒宜一个剪刀,许慕白一个布。 许慕白垂着眸,一本正经道:“你又输了。” 舒宜不解地看着他:“又输了啊?” “是啊。你是剪刀,我是布,我的布盖住了你的剪刀,对不对?”他努力地歪曲事实,“你脱衣服。” 舒宜脱下一只袜子。 许慕白不满,舒宜似是理解了他的意思,理所当然的解释:“脱衣服冷。” 许慕白:…… 第三局,舒宜出石头,许慕白出剪刀。 许慕白继续无耻:“你又输。” 舒宜慢悠悠地脱了另外一只袜子,一脸不解地看着许慕白:“为什么一直都是我输?” “因为你笨嘛。” 舒宜憨憨地笑起来:“那你让让我嘛!” “怎么让啊?”许慕白假装不解。 “嗯,就当我赢了一局,轮到你脱。” “行啊,我只让一局。”许慕白脱掉西装外套。他的眼底眉梢全都是笑意,他此刻有些乐不可支,自己的老婆只有自己能疼,只有自己能欺负,这种感觉真不错。 又玩了两局,不管过程如何,反正都是舒宜输。最后,舒宜脱得剩下只剩下内衣和小裤裤了,幸好屋子开着暖气并不是很冷。 舒宜再输了一局之后,她开始耍赖,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义正言辞:“我不要脱了。” “愿赌服输。” “我不赌了。”酒醉后的舒宜也是有脾气的,把把都是她输,她不乐意了,“我要去睡觉。” 许慕白坐在地上,看着舒宜起身,灯光下,她肤如凝脂,散发着奶白色的光泽。她的腰肢纤细,双腿笔直,因为最近把她养胖了一点,所以不该小的地方也开始散发着令人不可抵挡的魅惑。许慕白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在她身体一个不稳时,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 舒宜挣了挣,有些不满:“许慕白,你不要欺负我。” 听到她带着撒娇喊自己的名字,许慕白环着他的双臂越紧:“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有些好奇,又感到激动,毕竟在之前的试验中,她每次都叫不出他的名字。 “你是我丈夫,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又不傻。” “是啊,你一点都不傻。”许慕白抿着唇笑,眼底璀璨光华。 他直接抱起舒宜去了浴室,然后不顾她的意愿在浴室里继续让她和自己玩这个幼稚的游戏,当然,她身上最后两件遮挡物也输光了。 这个游戏还在继续下去,他还欺负着她这样、那样…… 舒宜委屈兮兮地趴在浴缸上:“不玩了好不好?” “不好,你输了。” “那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他又亲亲她,“这是在疼你。” 第17章 番外三:蜜月 洗完澡的许慕白神清气爽地躺在床上,等着暖香温玉抱满怀。只是他躺在床上许久,卧室里都没有出现舒宜的身影,他不由喊了一声:“一一,你在干什么?” 舒宜细声细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在整理东西啊。” 许慕白不由抚额,起身朝外面走去:“你都整理了一个下午了,怎么还没整好?” 自从前两日两人决定要去新西兰旅游后,舒宜每天都在准备去旅游的东西。许慕白走到衣帽间,就见两个行李箱中整整齐齐地码着他们的衣服,每一套衣服都用透明袋装好,上面还做上笔记:“白衬衫、灰裤”、“红格子连衣裙”…… 舒宜半跪在一边,将云南白药创口贴等小件塞进行李箱的小格子里。 许慕白半蹲在她的身边,行李箱的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他随意地摆弄了一下,发现里面什么都有,什么折叠衣架、折叠纸杯、小夹子之类的。他戳了戳舒宜的脑袋:“你是准备将整个家都搬过去吗?” 舒宜认真地说道:“哪儿有,出门在外的,还是多准备点好。” 许慕白也不反驳她,他不得不否认舒宜心细而且面面俱到。他伸手拉她的手:“好了,明天再说,先去睡觉。” 舒宜被他拉起来往卧室去,她有些兴奋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她是土生土长的S人,从小学到大学都在S市就读,极少出过市。新婚之后的蜜月因为许慕白误以为她怀孕而取消。如今许慕白突然腾出大半个月的时间带她去旅游,她想想也觉得挺期待。 许慕白低头看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傻瓜,以后想去哪儿玩都成,我们可以环游世界。” 和喜欢的人一起环游世界么,她突然好憧憬呢。 只是马上地,她脑子被另外一件事占据,许慕白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这种事。比如刚才,他不让她整理东西,就是为了在床上纠缠她。 他露着精壮的上半身,勾唇的样子特别性感:“这是夫妻义务。” 舒宜盘腿坐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我听说有些人的夫妻义务是一个星期一次。” “你怎么不说别人是一年一次啊?”许慕白直接将舒宜给压倒了,他修长的手指揉捏着她的耳朵,望着她的黑眸湛湛:“你想饿死我啊?” “哪就有那么夸张了?” “食髓知味,懂么?” “不懂。”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点好。 “这样能促进我们的亲密度,懂不懂?” 许慕白见舒宜傻傻地看着他,微眯的眼眸中出现了质疑:“难道你不满意我?” 舒宜看他眼神不对,连忙摇头:“很满意很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 她哪里敢说什么对他不满意的话,她敢说,他就敢折腾她。 他笑容邪魅:“谢谢老婆的信任,我今天一定不负所望。” 舒宜被这样那样折腾之后,她缩在许慕白汗湿的怀中,半阖着眼睛:“慕白。” 他揉揉她的脑袋:“嗯?” “我们在一起都快一年半了。” “嗯。”许慕白低头轻轻地吻她的额头,“时间过得很快。” “新鲜感怎么还没过去啊?”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刮得许慕白的脖颈微微地痒。不是新婚夫妇才会蜜里调油的嘛,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对这种事总是不知疲倦。 许慕白含住她的唇:“要不要再试验一下我对你的新鲜感?” 舒宜慌忙将自己脑袋缩到他的怀里,她不应该跟他讨论这些话题的:“我们还是睡觉吧。” 许慕白轻轻地笑起来,胸腔都在微微震动着。她将娇小的她抱在怀里,唇边情不自禁地勾起知足的愉悦。 她温柔如水,包容性极强,两人在一起之后几乎没有太久的磨合期。不得不承认,他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轻松。她很会照顾人,为人稳重,偶尔又很呆萌,他也很依赖她。他对她的爱有增无减,所以他对她永远都有新鲜感,每次一抱住她就觉得特别有感觉。 舒宜和许慕白去了一趟新西兰回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舒宜给菜菜带了一些礼物,两人见面之后,菜菜捧着舒宜的脸啧啧地称赞:“哎哟,真不错哦。出去旅游了那么多天,竟然都没有晒黑。” 舒宜有些尴尬,脸颊微红。她总不能说两人出去旅游,但是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酒店里的吧。 许慕白对她说这次旅游是为了补蜜月,补蜜月就是这样子的…… 她说:以后不用出去完了,反正在家里也可以,这样还花钱。 许慕白是这样回答她的:你不觉得换个有异域风情的地方更有新鲜感吗? 菜菜见舒宜不知道在遐想什么,不由笑道:“你脸红什么啊?” 舒宜忙正色道:“没有啊。” “许少把你养得不错啊,脸色粉嫩粉嫩的。” 舒宜笑道:“你们家郝明也很好啊。” 菜菜笑嘻嘻道:“幸好当初我早点发现了那个误会,否则不是破坏了你和许少的一段姻缘嘛。你说许少吧那么高傲冷淡的一个人,碰到你之后性格都不一样了,他啊对你是真的好。” 确实很好,他给予了她所有最想要的东西。 第18章 番外四:小乖 婚后,许慕白享受二人世界,一直将避孕措施做得好,所以他们直到婚后第三年才有了儿子——小乖。 舒宜怀孩子十月直至生产,并没有遭受很大的罪,所以给儿子取名小乖。但是许慕白对这个名字嗤之以鼻,他坐在沙发上逗弄着儿子的小脸:“小男孩子能乖到哪里去啊,还不如叫小坏。” 小乖被逗得轻哼,舒宜笑眯眯地握住他柔软的小手:“不管,就叫小乖,你看他自己都同意了。” “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许慕白凑过去吻吻她的脸,又低着头又自言自语道,“小宝贝以后不用太乖,否则怎么追得到老婆,嗯?” 舒宜满头黑线:“孩子那么小,你可千万不要腐蚀他纯洁的心灵。” 许慕白呵呵两声。 不过随着小乖一天天长大,舒宜发现这个小名实在是不怎么合适他。 首先他是个破坏大王。他好动,所有能被他找到的东西都要被他破坏个干净。他的玩具很多,小火车、小飞机不过被玩几次地上就出现零件碎片了,会唱歌的小恐龙也才唱了一个星期的歌就“失声”了。 舒宜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屁点大的孩子破坏力怎么那么强大,据不完全统计,电视机的遥控器在段时间内就被他摔坏了三个。 “小乖,不许玩这个。”舒宜不过回头泡个奶粉,就见着小乖拿着新配的遥控器用力地往地上砸。 她头疼地从他手中拿走遥控器,他小嘴一扁,不开心地把脑袋转到一边,一副负气的小模样。 啧啧,还没批评你呢。 “小乖,喝奶咯。”一听到要喝奶,小屁孩顿时忘记刚才的不愉快,翘着着肉嘟嘟的屁股朝她爬过来,从她手中接过奶瓶,咬着奶嘴满足地吸起来。 舒宜趁着这一功夫去收拾小乖刚才闹得烂摊子,小橘子被他剥皮三个,惨兮兮地丢在地上,果汁四溅,苹果被他丢了两个滚在地上,茶几上的幼儿小零食都被他捏得碎碎的。舒宜收拾好东西,忍不住在他的屁股上抽了一下:“下次还这样,妈妈生气了啊。” 也不知道小乖有没有听懂,松开奶嘴,流着口水冲着舒宜咧开嘴。他的小脸粉雕玉琢,眼睛和许慕白很像,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他天真无邪的样子让舒宜根本就生不起气来。 “好了,我们去睡觉喽。”小乖喝完奶,舒宜带着他去卧室睡觉,等她一醒来竟发现床上没有小乖的踪迹。她慌得连忙去找,才发现小乖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正拿着个杯子往地上敲敲敲。 舒宜舒了一口气,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床上爬下来,还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幸好床垫不高,否则摔伤了就不好了。 这个时候,舒宜眼尖地发现他手里那个杯子是许慕白特地从法国带来的艺术品,是一副陶瓷镶金套杯,做工精美,价值昂贵。她忙从小乖的手里把杯子夺回来:“笨蛋,不许玩这个,你爸要生气的。” 小乖被夺了东西,冲着舒宜咧咧嘴笑,又继续往前爬啊爬去寻找其他能玩的东西。 她还没叹完气,就见小乖捡起一个什么东西丢到垃圾桶,舒宜走近一看,满头黑线地捡回来:“笨蛋,这是你家的钥匙啊。” 她默默地想,以后倒垃圾都要注意一下,难保他把什么有用的东西给丢了。 晚上许慕白回来,舒宜把小乖的一天生活讲给他听。许慕白抱着小乖,一边拍着他哄他睡觉一边冲舒宜笑道:“这小鬼头,真够折腾的。好在保姆后天就回来了,明儿我和你一起带他。” 舒宜叹了一口气:“我原本还想着以后我一个人带他就好,看来是我想多了。我小时候那么乖,他皮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像你。” “那自然,我的儿子不像我像谁?孩子活泼一点儿聪明。”许慕白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随即他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僵住,“一一,你把那套杯子拿过来看看,我发现有缺口。” “是吗?”舒宜起身一一检查,这才发现第一只杯子有一个缺口,第二只杯子的手柄裂了,第三只杯子好像也…… 她转头对许慕白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许慕白顿时就明白了,在小乖屁股上捏了一下:“你这个笨蛋,也不知道挑些便宜的下手。” 还在睡觉的小乖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又继续睡。舒宜低头看着他粉扑扑的脸颊,不由低声道:“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个小天使呢。” 许慕白冲她挑了挑眉毛:“怎么谁都是小天使?你不是总说我是你梦里的小天使吗?” 舒宜沉默了一下:“现在他是小天使,你是老天使啊。” “舒宜,你皮痒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