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遇倾城不遇你》 第1章 再遇黄金男(1) 荣浅被虎背熊腰的两人腾空架起,穿过一片折射出冰蓝色的走廊后来到VIP房间,她被推到里头时,厉景呈已经坐在了里面。 门在身后砰地带起。 荣浅抬起眼帘,看清楚房间里的一切后倒吸口冷气。 目光最终落向床头,那儿摆着一块黄金号牌。 荣浅紧张的不行,她正襟危坐,盯着阳台上的男人,“你救救我吧,我是被抓来的。” 厉景呈单手拨开帘子,水晶的碰撞声缠绕在指腹间,他右手执着酒杯走进来,走到荣浅对面,“怎么救?” 荣浅故作轻松,“只要五十万,你替我给了赎金,我家随便开出辆车都不止五十万。” “你怎么不说你就值五十万呢?” 荣浅走上前一步,“你带我离开,我让我爸重金酬谢你。” 厉景呈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他朝门口角落的方向一指,“今晚的精彩,他们要拿在手里后才能放你走,谁都知道你们是被抓来的,这录像可是要在这存档的。” “这是犯法的。” “那你报警。” 荣浅可不想惹恼了他,她小心翼翼走到男人跟前,“我长得很一般,凭你这条件,多得是美女对你投怀送抱,这里头谁不比我懂风情啊?我们做个交易怎样?” “去,把你的脸洗干净,”厉景呈完全没将她的话听进去,“看了就倒胃口。” 荣浅想跟他谈下去,那只能听话。 她先前为了能避开厄运,嘴唇用唇膏画成了血盆大口,眉笔画出了八字须,两个熊猫眼占掉半张脸,脸颊处更是用眉笔点满圆点,这看在厉景呈眼里简直就是穿越而来的奇葩。 唇膏和眉笔是荣浅被强迫化完妆之后偷来的,利用升降台上去的空隙时间,她给自己折腾出这幅鬼模样。 她随便用水抹了几把就出来,脸上还有些没洗干净,但轮廓已见分明,两道眉毛细如柳,高挺的鼻梁下,樱桃小口一张,关键是那双眼睛,黑耀闪亮,别具味道。 荣浅擦了擦脸颊处淌下来的水。 厉景呈侧首望向她,男人唇角勾起抹绯色,墙上的半边壁灯打出暧暧细腻的灯光,将他精致绝美的五官衬托成一幅极致的画面,“怕什么?” “你这样的人,不缺钱,也不会缺女人,你到底还缺什么?” 厉景呈犹如被一刀刀静心勾刻出的五官透着些许摸不透的迷魅。“我就是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 “我叫荣浅,是南盛市霍少弦的未婚妻,我是被抓来的,你只要能带我出去,他必定会重金酬谢……” 霍少弦这个名字,只要熟悉南盛市的人都不会陌生,年纪轻轻继承了霍氏集团,杀伐决断的果敢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最主要的是,他确实有个未婚妻,传言还是个被他捧在心尖的人物。 “他要是知道了发生在这的一切,到了明天,他还会要你吗?” 荣浅未作犹豫,语气坚决,“会的。” 厉景呈唇瓣轻扬,藏匿不住笑意,“为什么这么肯定?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干干净净?” 干净两字,犹如一根针似的扎进荣浅肉里头,心里的伤疤愈合的再好都没用,它总会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无情裂开,“因为,我被人糟蹋过,在一个连霍少弦都舍不得碰我的年纪,所以我敢肯定,到了明天,他还会要我。” 厉景呈望向跟前的荣浅,眉目间暗藏吃惊,她看着年纪很小,清清纯纯的样子,眼里的东西也很纯粹,他猜不出她究竟讲的是真话,还是为了脱身而找的借口,但那两字,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一场不入流的游戏,也是他唯一一次对女人用强…… 他心头隐隐被抨击下。 厉景呈收回神,做了这辈子唯一可能做得一件善事,“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 “我不愿意。” 男人笑了笑,“但我凭什么帮你?” “你说说你的条件。” “就像你说的,我不缺钱,也不缺女人,如果有一天我让你还今天的人情,你别忘记就好。” 这种空口许诺的话谁不会说? 荣浅立马答应,“能,我一定保证。”她语气急迫,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发誓。 …… 荣浅低着头,被挟裹在厉景呈的怀里,男人很高,一件大衣遮至荣浅的腿肚以下,在门口,两名保镖将他们拦下,“厉少,东侯宫的规矩,现在还不能离开这。” 厉景呈手掌按向荣浅的脑袋,“影带我明儿一早会让人送过来,况且她的赎金我已经给了,你们要执意,就把我东侯金钻VIP的会员消去了吧。” 两名保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放了行。 厉景呈站在东侯宫的正门口,除了霍少弦,荣浅还是头一次跟别的男人这样亲近,她屏息凝神,“你离我远点。” “别不识相,我这是为你好。” 荣浅心想着这会还在别人的地盘,等到泊车小弟将厉景呈的车开过来,男人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将她塞了进去。 宝蓝色的跑车缓缓驶出去,荣浅目光定在后视镜内,“这儿还在南盛市吗?” “在。” 她别回视线,看到厉景呈落在她腿侧的目光,她忙将他的大衣拉拢,“别以为我会怕,上学时我也喝过酒,打过架…” “你不是豪门千金吗?还做这些,”厉景呈忽然伸出手在她膝上拍了下,“也是,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自黑的?” “那是那些人给我按上的,我不是什么豪门千金。” 前面,一排车辆迎着霓虹灯光而来,为首的炫黄色法拉利飞速而过,荣浅挺起上半身,“等等,停车!” 厉景呈将车停在路边。 她推了下车门,“让我下去。” “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记得,我一定记得。”荣浅伸出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厉景呈打开车门锁,她迅速推开门,踩着足有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朝东侯宫的方向而去,霍少弦的车她不会认错,那个颜色,还是她执意选出来的。 荣浅跑得腿都要断掉似的,霍少弦下了车,颀长的身子站在东侯宫门口,那绚烂夺目的顶头灯光担了男人一肩,他侧身正在吩咐旁边的人什么话,镌刻五官凸显出迷离的高贵,上流社会都流行着这么一句话,嫁人当嫁霍少弦,不止因为他家世显赫,还因为他长相出众,小报杂志甚至还给他冠过南盛市第一美男的称号。 霍少弦听到脚步声才要回头,结实的腰身便被冲过来的荣浅给用力抱住。 男人往前冲了半步,清冷的面部难抑惊喜,他扣住荣浅的一只手臂将她拉到跟前,“浅小二。” 荣浅冻得嘴唇发紫,哆嗦着喊了句,“少弦。” 他目光落到她光裸的颈间,“项链呢?” “被他们摘掉了。” 霍少弦一把将她肩头的外套扯掉后甩开,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给她裹上,“怕不怕?” “还好,我知道你很快就会来的。” 自从多年前的那件事后,霍少弦就给她送了那条带有跟踪器的项链。 他有力的手臂环住荣浅肩膀,从旁边车队下来的上百人规规矩矩守在他们身后,霍少弦侧过身,冲边上的男人吩咐句,“砸了。” “是。” 荣浅伸手拽住他的衣角,“少弦,我们还是报警吧。” “不用,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但,这里面恐怕还牵涉到黑势力。” 霍少弦搂住她朝跑车走去,“不怕。” 荣浅回头看眼正往里冲的人群,她挨着霍少弦向前,唇角不由浅勾,“好,砸了。” 坐上黄色的法拉利张扬离开,自始至终霍少弦的唇角都绷得很紧,谁都知道霍少弦只爱一个荣浅,14年来,他们习惯彼此的存在,他为她遮掩风光,为她拒绝所有蓄意接近的女人。 那一人,从少年到能独挡一面的潇洒霍少,他等着她陪着她长大,却也见证了她被不知名的男人撕去少女那层纯美华衣的残忍。 两辆豪车交错而过,同样犀利的冷眸甚至来不及对上,厉景呈夹着烟的手指伸出车窗外,一个优雅弹开的姿势后,开车朝相反方向而去。 一年后。 荣浅20岁。 在她还是花蕊一般的年纪,男人也早已开始绽放最魅惑最妖娆性感的体态。 …… “浅浅,赶紧的,你家霍老大又在祸害不良少女了!” 荣浅才走出洗手间,便接到好友的电话。 她拧开水龙头胡乱抹把脸,这妖孽,怎么一刻都不让她省心,走哪祸害到哪呢? 今天是她二十岁生日,家里宴会举行后,霍少弦包下这整间会所给她庆祝,荣浅快步走回去,远远就看到那令人惊艳的一幕。 要知道,霍少弦是很少当着众人面前这样浪的,但他一旦浪起来,男人女人可都招架不住。 镭射灯幻化成一双双妩媚柔腻的手,巨大的圆形舞台被荣浅请来的同学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住,霍少弦就站在最中央。这个男人是极具吸引力的,年轻张扬俊朗不凡的脸,甩落的汗珠顺着颊侧往下淌。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是最好的点缀,男人身形摆动,台下的小女生们看得口干舌燥。 荣浅一拍脑门,神马玩意啊! 霍少弦微抬头,朝不远处的荣浅抛了个笑眼。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踩着高跟鞋扒下外套就上前去。 朱婷婷是学校出了名的太妹,她一步步靠近后双手按向霍少弦,与他共舞。 男人眼神迷离,颈间淌下的汗水诠释了最美。 朱婷婷情难自禁,终于伸出双手想要有更近一步的举动。 荣浅捋起袖子,蹬蹬地往台上冲。 霍少弦嘴边的笑意暖了唇线,他不着痕迹推开朱婷婷的手,顺势揽住荣浅的肩膀,“浅小二,跳累了。” 他嗓音带着低沉的沙哑。 荣浅朝他看眼,抬起手将他的铂金袖扣一颗颗穿过扣眼,动作自然熟练,仿佛是经常在做的。 扣好最后一颗,荣浅将他的衬衣下摆往西装裤里塞。 霍少弦吸口气,让她更方便手里动作。 “手里小心点。”他说话声很轻,带着笑意,一点不正经。 荣浅的手绕过他的腰身,将他后面的衣摆也塞进去,“刚刚被我抓到了,你在朝她放电。” “我只是好久没跳舞,想跳了而已。” 至于别人犯花痴,不关他的事。 第2章 再遇黄金男(2) 分明就是荡漾了一江春水。 霍少弦抬起腕表看眼时间,大掌抚向荣浅的脸,“我约了个人谈事,在001包厢,你好好玩,想点什么就点什么,谈好事我送你回家。” “嗯。” 霍少弦松开她下了台,从助理手中接过外套后朝另一边而去。 朱婷婷还尴尬地站在台中央,荣浅邀请的名单里并没有她,是她非跟着一起来的。 几个好友在下面做出花痴状,“浅浅,让你家霍老大收了我们做丫鬟也好啊!” 荣浅朝朱婷婷挑了抹笑,她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自然娇养惯了,“想都别想,我可不答应。” 不少好友涌上来,“我们也跳舞吧。” 她们毕竟还是学生,平时接触这种场合的机会不多,荣浅晃了几下小腰,怎么都体会不到在霍少弦身上看到的那种美感,她跑到DJ那边要求换歌。 霍少弦用冷水掬把脸,走到包厢前才要推开门,冷不丁换场音乐吹入耳中。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他嘴角抽搐下,搞什么?但眼里还是藏不住的宠溺,助理已经打开门,男人便含着笑意走了进去。 厉景呈比霍少弦晚到一步,走在二楼的廊间,耳朵里窜进来的《最炫民族风》让他不由蹙眉,“现在会所里面都流行这种?” 身后的男人朝下看了眼,“咦,搞什么?” 厉景呈不由顿住脚步,锐利的鹰眸看向楼底下正跳着奇怪舞种的女孩们。 荣浅站在最前头,她们跳的是拉拉队舞,其实跟外头大妈们跳的广场舞如出一辙,她嘴里还发出声音,“一二,嚓嚓嚓……” 朱婷婷看不下去了,赶紧溜下台,太丢人了。 厉景呈觉得好笑,“一帮乳臭未干的黄毛,玩到这儿来了。” 他才要走,荣浅一个甩头的动作,扬起的下巴明媚了整张脸的五官,男人目光犀利,几乎是一眼认出她。 她脸颊嫣红,小嘴微张,有力的踢踏声踩着木地板发出响动。 “厉少?” 厉景呈收回视线,“走吧。” 一曲毕,荣浅甩甩胳膊,旁边好友搂住她肩膀,“你家霍老大跳的是艳舞,我们这绝对是大妈舞啊。” 荣浅点头表示同意,就像她和霍少弦,一个明着纯良,一个暗里骚包。 同学们大多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刺激的地方,玩起来自然热闹无比,荣浅来到二楼,抬头看眼001包厢的号牌。 她还等着霍少弦跟她下去切蛋糕。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挤进个脑袋,见里头有客人,她只得退出去。 霍少弦是看见她的,等到荣浅第二次探进脑袋时,霍少弦喊住了她,“浅小二,进来。” 荣浅干脆将整个身体都挤进去,“还没谈好吗?” 霍少弦跟旁边的人聊了几句,那人正脸对向荣浅,第一眼,只是觉得熟悉,等到再细看之时,荣浅便呆住了。 厉景呈修长的指节捏着酒杯,“这位小姐,看着很面熟。” 荣浅未露旁的神色,她哼笑了声,“这搭讪方式真老土。” 霍少弦抿紧的嘴角噙着口烈酒,咽下去后道,“被我宠坏了。” “我先去切蛋糕……”她转身要走。 “拿几盘上来。”她的20岁生日蛋糕,霍少弦怎么都不能错过。 荣浅已经走到门口,可背部却被一道视线盯得发烫、发毛。 端着切好的蛋糕上楼,荣浅走进包厢,用纸盘装好后一一递给在座的几人。 霍少弦尝了口,“浅小二,你终于20岁了。” 浅小二是他打小对她的称呼,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 一年前,厉景呈尽管放了她,但荣浅对他的印象奇差,能是那种地方的钻石VIP,可见玩女人的手段是一流。 据说,那地方被霍少弦砸了后,又重新开始营业了。 荣浅见霍少弦还有的忙,“我去下面等你。” 霍少弦点点头。 手上沾了奶油,荣浅慢慢吞吞往洗手间方向走,她心不在焉地抹上洗手液,忽然,余光瞥到撑向洗手台的一双手。 她立马扬眉看去。 厉景呈眸光幽暗,似乎能将她的人吸进去。 “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还欠我一个人情?” 荣浅急忙洗干净手,厉景呈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压向一旁的墙壁,“真不记得我?” “记得,”荣浅这会不装了,她口气不屑,“黄金老买家么。” “什么?” “你能去那种地方,说明你就是个买家,当时你摆在床头柜上的那个号牌又是黄金做的,这称呼难道不合你胃口?”荣浅扳向厉景呈的手,“松开,被人看见不好。” “你这态度,跟当时求饶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厉景呈对她当时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发誓的样,可是记忆犹新。 荣浅嘴角扬起抹很小的弧度,“这儿可是南盛市,霍少弦的地盘。” “你出事的时候,也在南盛市。” “别惹我。” 厉景呈高大健硕的身子压近些,迫人的气势将她逼得只能紧挨墙壁,他削薄的唇几乎要碰触到她,“霍少弦说得没错,他果然把你宠坏了。” “其实,你装作不认识我最好。”荣浅别开脸,到底有些紧张。 厉景呈伸出一只手,两根手指夹了一把她的脸。 弹性十足,嫩到不可思议。 “你干嘛!”荣浅炸毛了。 “轻点,你要不想被人知道你曾经被抓进过那个地方,就好好跟我说话。”厉景呈松开手,“今天就跟你叙旧到这,后会有期。” 他跟霍少弦的事情,才谈到一半,不能逗留太久。 荣浅瞅着他的背影骂了句,幸亏四周没人,她赶忙离开了这。 过去半晌,确定外面的人已经走掉,朱婷婷才蹑手蹑脚出来,那种地方?买家?黄金号牌? 荣浅回到休息区,朋友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了?” 她随口问句,想来也没人知道,“谁知道厉景呈吗?” 这是她方才从霍少弦嘴里听来的。 “当然知道,”没成想,旁边的人却立马接口,“我哥哥最近常说起的就是厉景呈,我也看过报纸,啧啧,帅啊,他好像不是南盛市人,但最近半年,他似要在这立足,产业做得很大,”她撞了撞荣浅的手臂,“我哥说,厉景呈是南盛市新贵,背景雄厚,不出意外的话,会跟你家霍老大并驾齐驱。” 荣浅闻言,心里越发苦闷。 看到桌上点的酒,随手倒了杯灌进肚。 “唉!”朋友赶紧伸手抢,“这是他们男生点的酒。” 霍少弦谈完生意出来,已近凌晨,荣浅的朋友们全部走光了,他来到沙发跟前,朝守在这的两人挥下手,“你们走吧。” “是。” 荣浅睡得很沉,一头青丝枕在身下,浓密的睫毛犹如扇子,霍少弦拍拍她的肩头,“浅小二,起来了。” 她嘟囔声,却一动不动。 霍少弦凑近,闻到股酒味,一抹愠怒爬上眉梢,居然喝成这样! 二楼,厉景呈狭长的眸子睇见荣浅醉醺醺的模样,霍少弦弯腰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大步往外走。 停车场内,霍少弦拉开车门坐进去,荣浅就坐在他的身上,两条手臂垂在他背后。 这是他们打小就习惯的姿势,从霍少弦第一次开车起,只要在没人的地方,荣浅都要这般像只无尾熊似地缠住他。 回到家,霍少弦先给荣家打个电话,说荣浅睡在他这。 他将她轻柔地放向大床,荣浅自然地缩成一团,她的睡相并不好。 十五年来,他们亲密有间。 而今,荣浅二十岁了。到了荣家放心将她交给霍少弦的年龄。 他双手撑在荣浅的颊侧,他也喝了不少酒,荣浅的手臂横过来,握起的小拳不偏不倚落在他腿上。 力道有些重,砸的有些疼。 霍少弦弯腰吻住她的唇,他坐起身,推开她的衣摆后盯着那个地方。 那儿有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当年,荣浅发生了那件事后,她的腹部就留下了这个疤。 后来,他找了最好的技师替她弄了这个纹身,为的就是想遮住这道疤。 如今,疤痕是真的一点看不见了,看过这纹身的人,也只会以为是年轻人爱美的表现。 霍少弦指腹一遍遍滑过,他眸色渐沉,这儿,这疤,真的能遮住吗? 发生过的事,真的能无痕掩去吗? 这一晚,霍少弦还是收住了手。 翌日。 荣浅撑起下巴,一瞬不瞬盯向讲台。 林南推下她的胳膊,“别装认真读书的样了,老实交代,昨晚成功没?” 荣浅斜睨她一眼,“姑娘,你才多大啊……” “啧啧,别来这一套,我不信他能放过你。” 荣浅只差没哀嚎一声,她醉得不省人事,预想好的计划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别揭我的伤疤。” 霍少弦曾经说过,等她到20岁。 荣浅是迫不及待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只要霍少弦早一天要她的话,他心里的那根刺,就能早一天拔出来。 她很坚强,几欲崩溃之后,她走了出来。 如今,荣浅20岁了。 霍少弦26了。 她说他长了一张专门勾女人的脸,可也许谁都不会相信,霍少弦到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26年以来,除了他说得自己解决以外,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个浅小二。 下课音乐声响起,林南一把将荣浅的背包拉过去,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往里塞,“我和贝贝她们几个凑钱买的,回家再看哦。” “不是不让你破费吗?” “哎呀,小钱小钱。” 荣浅拗不过,“谢谢。” 今早出门时,佣人和她说放学后霍少弦会亲自过来接她,荣浅匆忙将课本和纸笔收拾起来。 霍少弦出现在T大的门口,从来不会刻意避嫌。 就像这会,他姿势悠闲地倚着炫黄色跑车的车门,阳光透过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墨镜穿透进去,朱婷婷撇开几个朋友后走过去。 “霍少。” 霍少弦朝她看眼,“你是?” 她昨晚还跟他跳舞,他居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昨晚见过。” “噢,”霍少弦懒得搭理,眼瞅着荣浅龟爬似的还不出来,“你,进去看看荣浅在干嘛。” “啊?”朱婷婷懵了,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霍少,荣浅曾经进过SMX,你知道吗?” SMX,就是先前被霍少弦砸掉的那家会所。 他摘掉墨镜,一双美目更加犀利逼人,他拿着墨镜的右手朝朱婷婷点了点,“你怎么会知道?” 第3章 再遇黄金男(3) 朱婷婷拨开霍少弦的手,“我有个朋友在里面,他见过……” 荣浅小跑着出了阶梯教室,老远就看到站在霍少弦面前的人。 一条裙子短的像是巴不得别人都看见里面,朱婷婷还想添油加醋,肩膀猛地被人一推,高跟鞋趔趄下后整个人扑向引擎盖,砰地一声,额头撞出好大的一个包。 霍少弦指尖抚向眉梢,他的荣浅可是只母老虎,小小年纪,多少跟他搭过话的女人都在她手里吃过苦头。 朱婷婷捂着额头,痛得整张脸扭曲。 “霍少,你看她!”她跺了跺脚。 霍少弦重新戴回墨镜,荣浅已经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男人抬起条长腿跨进去半个身子,“你要再敢胡说八道,当心哪天这张漂亮的小嘴巴被人给撕裂了。” 朱婷婷捂住嘴,赶忙让开路。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间玻璃房,是荣浅去年生日时霍少弦送给她的。 白皙手指下的雕塑刀有条不紊地刻着,荣浅一抬头,“喂,我都让你坐着别乱动了。” 霍少弦哪里有那耐心,他躺在门口的藤椅内,“我长什么样子,你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来了吧,还用看。” “别犟,赶紧坐回去。” 霍少弦无奈,重新坐回荣浅对面。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周边摆着不少的成品,都是她的杰作。 荣浅的书包甩在桌上,霍少弦见里头鼓鼓的,手指挑过来打开,“大学了,学业还这么重?” 里面有个礼盒。 “我朋友们送我的生日礼物。”荣浅随意搭了句。 霍少弦很无聊地打开,里头,安安静静地躺着林南她们送的礼物,荣浅事先也没看过,她好奇地扫了眼,全身血液瞬间集中往脑部涌,“这这,跟我没关系啊,真是她们送我的。” 其实,那是林南百度出来的结果。送密友什么礼物最好,大多数网友的答案是情趣用品。 荣浅见霍少弦阴着脸,赶忙放下手里的雕塑刀,“真不是我准备的。” 霍少弦拧开开关,“浅小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脸红得跟染了色似的,直摆头,可想想这答案多虚伪啊,又点了点头。 “那你说,这是什么?” 你就装吧! 荣浅鼻子热热的,生怕喷出鼻血来。 霍少弦将东西关掉后放回盒内,他脚步逼向她,荣浅不由往后退,霍少弦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跟前,“她们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霍少弦!”荣浅丢出常用的一招,“你别欺负我,我才20岁,我还小。” 她好想说,我还纯洁,别带坏我。 霍少弦搂住她的腰将她提上桌沿,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带到自己腿上,荣浅不敢动,更不敢逾距一步。 他低下头吻她,有风从敞开的玻璃门口吹进来,那样亲昵。 半晌后,他们才从玻璃房离开。 狭仄的跑车空间内,荣浅懒洋洋靠着椅背,窗外是入冬后的严寒,每呼出口气都能感觉到寒冽。 他又没碰她。 即便已经快到失控的边缘。 霍少弦动作熟稔地停好车,“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荣浅解开安全带,“都到大门口了。” “今天荣叔不在家,我送你。” 顾新竹果然和以往那般等在客厅中,荣浅进去后喊了声,“妈。” “浅浅,晚饭吃了吗?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 “顾姨,我和她在外吃过了。”霍少弦搂住旁边的荣浅。 “好。”顾新竹向来都是笑意迎人,四十开外的人,因保养得当看上去非常年轻。 霍少弦并未逗留多久,顾新竹亲自将他送出去,荣浅站在房间的窗前,她头发仍显凌乱,手指抓着身侧的窗帘,霍少弦的车在她眼里逐渐行远后消失,她胸口掩不住酸涩。 霍少弦,其实,你还是很在乎很在乎的吧? 在房间打了会电脑游戏,一不小心过了凌晨,肚子开始抗议,荣浅穿好拖鞋来到楼下的厨房觅食。 桌上是给她留了饭菜,只不过,没一道是她爱吃的。 她的口味和荣择基本相反,平日里顾新竹都会让厨房依着荣浅,除非……像今天一样,荣安深不在家。 当年,妈妈因为意外去世后,顾新竹带着荣择嫁进来,荣安深是这么告诉荣浅的: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荣择是你哥哥,亲哥哥。 多么讽刺,意思是说,早在荣浅生下来之前,顾新竹的儿子都几岁了。 顾新竹进了荣家十几年,对荣浅倒是格外的好,什么都顺着她,荣安深总说,她是把荣浅当做亲生女儿了。 荣浅没再看那些饭菜一眼,从冰箱拿了块蛋糕后上楼。 翌日。 放了学,荣浅照例来到玻璃房,荣安深出门在外的这段日子,她更不想早早回家。 穿好围裙坐在桌前,才要动手,门口传来阵脚步声。 她以为是霍少弦,抬头居然发现是厉景呈。 男人走到她桌前,盯着她才完成一半的作品,荣浅冷下脸,“你怎么会在这?” “门敞开着,我就进来了。” 荣浅事后也想过,那晚要不是厉景呈手下留情,她有可能真会在地狱里走一遭,想到这,她语气微软,“欠你的人情我会记得的。” 厉景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你玩的这是雕塑吧?那好,给我做一个。” “等我手里的完成以后再说。” “这么好的机会不用,你不怕我以后提什么苛刻的要求?” 荣浅神色间有了犹豫,最终拿起旁边的布将雕刻至一半的塑像遮起来。 她起身去准备泥土,厉景呈眸子不由浅眯起,她从他手里逃掉过,再次撞进来的这次,他想,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荣浅坐回厉景呈对面,然后便仔细地观察他的脸。 原来,这个男人竟也是好看到炫目,犹如鬼斧神工般刻出的五官,尾端立起的短发显得他精神抖擞,她盯着厉景呈的眼睛,心想着要用什么来点缀这一汪黑邃…… 而他想的,却是她没有衣服以后的样子,呈现出来的会不会跟他想象中一般鲜嫩? 他眼里的深意,她并没察觉到。 “给你雕个人面兽身吧。” 她的话,冷不丁将他的神拉回。 “为什么?” “多帅啊,多另类啊。” 厉景呈毫不客气地戳穿,“你是想变相骂我不是人吧?” 荣浅轻笑,嘴边漾起朵花儿。 “需要脱衣服吗?”厉景呈问道。 荣浅望着玻璃房外偶尔经过的人群,“行啊,你脱呗。” 厉景呈坐在沙发内,手撑过去,掌心被一件东西给磕到。 他低头一看,是个礼盒。 荣浅的目光顺着看去,只差没惊叫出口,昨晚和霍少弦纠缠半天,居然忘记把林南她们送的礼物给藏起来了。 厉景呈将盒子拿在手里,似乎正要打开。 她脑子彻底懵了,只能做出一个反应—— 荣浅大步冲过去抢夺,她扯过厉景呈的胳膊,然后,张口狠狠咬在男人虎口处,厉景呈吃痛,手里的东西砰得掉到脚边。 “嘶——” 居然被咬出了血。 他手臂揽过她腋下,想将她抱开,“松口!” 荣浅嘴里的力道松开,厉景呈的手也适时收回,他不想吓到她。 荣浅拿着盒子跳得老远。 厉景呈嘴角挑起抹邪笑,“不好意思啊,刚才摸到了你。” 荣浅气得脸色铁青,到底是年龄小,经不得三两句逗,她耳根都红了,拿着盒子的手朝厉景呈不住指,“你到底想干嘛,混蛋……” 那盒子本来就没盖严实,一下一下摇晃之后,竟从她手里散了开来。 里面的东西呈抛物线落向厉景呈。 荣浅追过去,想要赶在厉景呈看清楚之前拿回来,可那东西却不偏不倚落在了男人腿上,她十指动了动,脸色爆红。 厉景呈垂眸,做的倒是逼真,这一幕,瞬间将周围的空气轰然点燃。 “没想到,你居然用这个?” 荣浅别开眼,“谁说是我的。” 厉景呈将东西拿起后递向她,“那是谁的?” 她本来可以不回答,可厉景呈的视线分明把她当成了……求而不满? NO,她真的冤枉。 荣浅扬了扬眉头,然后说道,“是霍少弦的。” 正在办公室忙于公事的霍少弦忍不住打个喷嚏。 那天,荣浅真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到学校,真恨不得把林南暴打一顿。 上课前给霍少弦打个电话,男人那边似乎挺吵的,霍少弦嗓音略带沙哑,“浅小二,你是不是欠了厉景呈什么人情?” 这其实没必要隐瞒。 荣浅望向远处不住朝她招手的林南,“我要告诉你,当初在那地方赎了我的是厉景呈,你想不想拍死我?” “我拍死你干嘛,你要欠只能欠我,这个人情我会替你还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那个叫猪的同学提起SMX,说她在你生日那晚听到你和别人对话,我猜到的。今天司机会去接你,我下班后有事,就不去你家了,乖。” 荣浅挂断电话,猪同学? 正好,朱婷婷趾高气扬,顶着一张调色盘的脸从她面前经过。 下午两节课后,林南去买水,荣浅无精打采趴在桌上。 一张请柬忽然丢到她手边。 朱婷婷不知何时坐到她身侧,“我听说,今晚有人给霍少弦准备了个美女……” 荣浅懒得搭理,不言不语。 朱婷婷将请柬推过去些,“今晚我也会去,这是我表哥承办的,别装了,待会电话打不通你就等着哭吧。” 荣浅冷冷看了眼朱婷婷的背影,将请柬夹在书页内。 课后,荣家的司机等在学校门口。 荣浅回到家,推开窗户,阴郁的乌云使得天色越发晦暗,她掏出手机,拨了霍少弦的电话,却没人接。 荣浅想到先前朱婷婷的那番话。 今晚,在南盛市新郊举行的是场私人派对,请得都是有头有脸的年轻新贵,悠扬激荡的舞曲隔了老远,坐在车窗内仍能听见。 荣浅将手里的请柬交给侍者。 “请进。” 她并不认识别人,穿过庭院后来到正厅,见有直通二楼的楼梯。 荣浅拾阶而上,她自然不信霍少弦会碰别的女人,可他那个没接的电话却让她整个下午心神不宁。 二楼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荣浅站在楼梯口踌躇不前。 厉景呈拿了杯红酒从房间出来,冷不丁的照面令他不由眼眸一亮。 第4章 再遇黄金男(4) 荣浅穿了身鹅黄色的紧身礼服,极衬她的肤色,随意盘在脑后的长发越加显得她脸小,露出的颈子曲线优美,她东张西望,目光自然地对上他。 身后,房间门再度打开。 里面出来的女人整了整礼服,头发有些凌乱,她手臂搂住厉景呈的腰,男人只是往那一站,便透出种要命的颓然性感。 荣浅径自向前,装作不认识般经过。 厉景呈示意女人的手松开,对方乖乖收回后自觉离开。 走廊的最后一间房,此时正上演着烈火般的戏码。 古董点唱机内盘旋着令人血脉喷张的音乐,明媚的女人扭踩着红色的高跟鞋上前,霍少弦的私生活太过干净,平日里,她们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可能没有感觉,也不可能每次都视而不见,他也是个爱玩的主,但至今独善其身,为的,还是一个荣浅。 女人盯着男人俊美的脸,早已心痒难耐,手指伸向霍少弦颈口。 霍少弦适时抓住她手腕,凉薄的唇角上扬,慢慢将她的手推开,“女人,不是你的人别瞎惦记。” 她不甘心,“霍少,你?” “你配么?”他挥开她的手。 荣浅径自向前,她也不确定霍少弦究竟在不在这。 一抹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跟前,“我当你不在乎,原来你真来了。” 荣浅没空和朱婷婷纠缠,“走开!” 朱婷婷却挡在她跟前,扬了扬手里的红酒杯,“来找霍少弦?刚刚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进了房间,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究竟在哪一间,荣浅,你就等吧,等他出来的时候,真想看看你是怎么哭的。” 荣浅推开她的肩膀向前,前面就是个露台,朱婷婷拉住她的手,“来不及了,霍少弦这会正跟别人……” “你闭嘴!”荣浅怒喝,完全不敢想那个场面。 她要去敲某扇门,手再度被朱婷婷拉住,荣浅气急之下推了她一把,朱婷婷往后退,腰部撞到栏杆,整个人竟往后栽去,荣浅下意识拽住她的手腕,几步被冲击力带向前,朱婷婷整个人摔出栏杆。 挑高八米,一旦摔下去大半是个死,况且砸落的位子还是摆酒区。 朱婷婷吓得尖声惊叫,“救命啊!” 偏偏,这个位子太偏,旁边正好是一根罗马柱遮挡了楼底下人的视线。 荣浅的指甲几乎掐到她肉里,眼见握不住,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朱婷婷的胳膊。 她侧过头一看。 厉景呈对上她的目光,“你说我这样松手,你算不算杀人犯。” “你……” 朱婷婷的身体腾空,两条腿乱蹬,荣浅眼见要抓不住。 她眼神慌乱地看向男人,厉景呈探出另一只手,将朱婷婷拉了上来。 朱婷婷吓得瘫倒在地,荣浅看眼站在旁边的男人,她不由后怕,差一点,她就要铸成大错。 朱婷婷嚎啕大哭的瞬间,最后一扇房门打开了。 霍少弦衣冠楚楚出现在诸人视线内,荣浅鼻尖酸涩,委屈得直想哭,她嘴巴张了张,口中的话还没喊出来,就看到霍少弦后面跟了个女人。 荣浅心头一击,砰然剧痛,“霍少弦。” 男人三两步上前,神情镇定地搂住她肩膀,“你怎么来了。” 荣浅攥着拳头不说话,霍少弦眉目不着痕迹地朝厉景呈打个招呼,“你慢慢玩,我们先走了。” 厉景呈含笑点点头。 对于喜欢的东西,他向来是毫不留情强烈掠夺,可荣浅不一样,对霍少弦的爱太深太久,他不急,哪怕是披着羊皮的狼总有露出野性的时候。厉景呈深信,越是扎根深的爱情,它越干净,可一点点淡墨泼上去,黑色也就看得更清楚。 荣浅坐进霍少弦的跑车内。 他并未立即发动,掏出烟盒,尼古丁的味道很快弥散出来。 此时的霍少弦,身上有股颓然的味道,荣浅想象着那个房间内可能发生的一幕,“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霍少弦拿出手机,“调了静音,浅小二,你怎么会来的?” “霍少弦,你和那个女人……?” “说什么呢?”霍少弦狠狠吸口烟,“我的人是要留给你的。” “可你们是从房间里出来的。” 霍少弦睇视她身上的礼服,“浅小二,厉景呈这个人,你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 “看不出么?他居心叵测,”霍少弦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掐熄,长臂伸过去把荣浅搂在怀里,坚毅的下巴搁置她头顶,“你欠过他的人情,我来还,以后别跟他唧唧歪歪走得太近。” “你要没想碰她,为什么会和她在一个房间?” 男人修长的手指罩在她脑后,要说一点勾动都没有,那是假的,但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小二,这是我跟厉景呈之间的周旋,你只需要记住远离他就好。” 荣浅听得懵懂,但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霍少弦爱玩,性子同样野,只不过这匹马是从小被驯服了牵在荣浅手里,怕就怕哪天一个不小心,他会挣脱缰绳跑开。 回到学校后,连着几日朱婷婷都没来上课。 雕塑专业会经常出去采风,荣浅在家收拾衣物,顾新竹在旁帮忙,“这次又要去几天?” “很近,住一个晚上。” “少弦知道吗?” 荣浅垂着脑袋,“他要找来的话,您跟他说声,我就不给他打电话了。” 顾新竹莞尔,“又闹别扭了?” “没有。” 顾新竹语调微变,“浅浅啊,别太无理取闹,毕竟发生过那样的事,少弦还是一如既往对你……” 荣浅整理到一半的衣物直接扔进了皮箱。 顾新竹敛起神色,“不说了不说了,是我不好。” 采风的地方就在近郊,是个旅游景点,但由于交通不方便,平日里人不是很多。 靠近海边,有一排神色各异的铜人,导师让她们架好画架临摹,回去后要做成雕塑作品算入成绩中。 过了中午十二点后,导师这才安排午饭。 荣浅和林南她们随大队伍进入饭庄,可到了地方才知道,出岔子了。 原本定好的桌子遇上别人包场,导师三两句话和对方讲不通,差点争执起来,“我们早就预约了,凭什么现在说不行?” “你们也没付押金,况且今天有客人包场,我们难道放着生意不做?” “呦,美女这么多?” “艺术学院的吧,怪不得一个个长得嫩且好看。” 几道调侃的声音飘过来,荣浅不由往里看去,说是包场还真夸张,那些人顶多占掉一张桌子,其余都是空位。 “喂,你们是什么专业的?给爷几个跳个舞唱首小曲,我这要一高兴了,说不定能把空位让给你们。” “老师,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 导师气得直摇头,“这儿只有这家饭庄。” 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起身拉住一名女同学,“哪个学校的?” 导师冲过去,“干什么!” 对方一把将男导师推倒在地,“别他妈多管闲事。” 荣浅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南,林南还来不及拉住她,她就已经挤开人群出去,“不就是想听唱歌吗?只要你一边听着,一边还吃得进去,那就唱呗。” 厉景呈回过头,看到荣浅不怕死地站在前方,男人见她长得好看,自然扯着她的手将她拉到那桌人跟前,“瞅瞅,新鲜的小美女,顶多20来岁吧。” 厉景呈嘴里叼着根烟,眯起眼眸看她。 一桌子的人都恨不得剥了小绵羊扑上去,荣浅也看到坐在中间的厉景呈,“有话筒吗?” “有有有。”服务员给她递上一个。 门口的同学们都擦把冷汗,谁都知道,荣浅长得好家世好,什么都好,就是有一副五音不全的嗓子。 一开口,还偏偏是神曲《high歌》 mountaintop就跟着一起来…… 旁边的男人差点被震出去。 桌上另一人咬到嘴唇,“艾玛,什么破玩意。” 连林南都想捂起耳朵。 厉景呈抽口烟,透过吐出的白色烟圈望进荣浅眼里的狡黠,她一鼓作气: yi—yi—yi你不在,我不在 yi—yi—yi谁还会在 “晕!”终于有人忍不住骂出口,“这就艺术生的水平?我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妹的!” 厉景呈闭了闭眼睛,荣浅一个高音上去。 厉景呈说了句,“闭嘴!” 荣浅眨了眨眼睛,“再来一遍?” 男人朝旁边指指,“吃饭去,午饭结束前别再开口。” 荣浅耸了耸肩,将话筒交到服务员手里,她踮起脚尖朝门口挥挥,“嗨,同志们,用餐喽。” 旁边那桌人还在议论,荣浅听到绣花枕头几个字。 林南屁颠屁颠过来,挨着荣浅入座,另一个女学生压低嗓音,“浅浅,你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啊?” 林南甩了个得瑟的眼神,“咱浅浅有霍老大护身,怕什么?” 邻桌,厉景呈的潭底多了些凌厉,旁边的玩伴推推他手臂,“感兴趣?” 一抹笑意跃上嘴角,厉景呈凑到他耳边,“她迟早是我的。” 荣家。 霍少弦并未下车,荣家门口的佣人弯腰,“霍少。” “小姐呢?” “小姐出去了。” “去哪了?” “她没说,还拿了行李。” 霍少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荣浅每次外出都会和他打个电话,这次却一句交代都没有,“顾姨呢?” “夫人约了人玩牌,也出去了。” 霍少弦点点头,发动引擎离开。 荣家二楼,顾新竹捏着杯耳站在窗前,她啜口咖啡,嘴角扬起圈。 当晚,导师带着一批学生住在海边的酒店里。 底楼有个酒吧,荣浅换了衣服本想休息,却被林南和另外几个朋友给拉出房间。 长长的吧台形成一个半圆形,灯光糜暗,镭射灯交错共舞。 荣浅被几人拉上台,激烈的舞曲叫人亢奋,哪怕肢体再僵硬的人都想扭个几把。 越来越多的人上来,荣浅被推到了角落里。 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手脚不同步,冷不丁,一双手握向她腰间,有个身体自后面贴来,动作令他离她越来越近,荣浅扭头,男人的脸正好凑到她耳边,“是我。” 她跟他可没那么熟。 荣浅用力挣开,他们靠近角落,厉景呈犹如铜墙铁壁般挡在她跟前,她想要出去也不可能。 第5章 再遇黄金男(5) 他粉色的衬衣在灯光作用下打出一层妖媚邪佞的光,荣浅没来由的慌张,她提起脚步要走,厉景呈一把抓着她的手将她压向自己。他们的身后,一名衣着鲜少的美女将手臂放向厉景呈的肩膀,他没有拒绝,女人缠上来,膝盖往下压,顺着厉景呈的双腿摇曳着身子往上共舞。 这样张扬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他舞姿激荡,却也收放自如。 荣浅被他拉着手走出酒吧,海风迎面扑来,踩在木质地板的长廊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 两人坐在栏杆上,荣浅记得霍少弦的话,她不敢挨厉景呈太近。 厉景呈打开一听啤酒递给她。 “我是好学生,我不喝酒。” “好学生还跟男人玩贴身热舞?” 荣浅伸手接过啤酒,厉景呈紧挨向她,“你欠了我多少个人情?” “折合成人民币吧。” 厉景呈喝口酒,脸忽然凑过去,“让我吻你一下。” 她急得忙回头,“你脑子进水了!” 薄唇相贴,柔软的犹如亲在了棉花糖上,荣浅蹭地跳起来,捂着嘴转身就走。 厉景呈嘴上残留了她的唇蜜,淡雅如芳,他笑了笑,舌尖不由扫过唇瓣。 学校的车队是第二天下午出发回去的。 荣浅从包里掏出手机,没有霍少弦的电话。 闷闷不乐随车来到校园门口,排好队下车,一眼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跑车。 霍少弦倚着车窗正朝她招手,荣浅背了包大步跑过去。 心里那点郁闷早就抛到九霄云外,荣浅坐进车内,“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门口?” “我每年给你导师送礼,你的行踪还搞不到?”霍少弦吻着她的嘴角,“玩得开心么?” “别,我老师同学都在外面呢。” “我亲我自家老婆,有什么好看的,”霍少弦松开手,“这趟出去,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荣浅立马想到厉景呈,可打死她都不敢说,“没有啊。” 霍少弦发动引擎,带了荣浅去吃饭。 先前在酒会上产生的不快,在荣浅心里也就这么过去了。 厉景呈也找过她几次,倒是规规矩矩的没有大动作,只是坐在她的玻璃房里让她完成答应好的雕塑作品。 荣浅认真地埋首工作,只想着早点把它交给厉景呈,欠他的人情也就能还清了。 霍少弦来时,手里拿了样东西。 荣浅听到动静抬头,“你来了。” 霍少弦将被布遮住的画放到桌上,“浅小二,你老实告诉我,去采风的那天,你是不是遇到过厉景呈?” 荣浅见他口气都变了,她掩不住紧张,“嗯,那天他也在那。” “我不是让你离他远点吗?” “我没跟他走近。” “没有?”霍少弦忽然一把扯掉那块布,露出的画面令荣浅倒抽口冷气,画里的男人和女人都侧着脸,亲密地接着吻,蓝天大海为背景,温馨美丽的令人炫目。 只要是认识荣浅的人,都能看得出里头的女人是她。 另一个,自然是厉景呈。 她百口难辩,“我,我们没有……” “这是慈善拍卖会上我以一万元买来的,志愿者说他去海边寻找灵感,正好看到一对情侣在接吻,画面实在美好,他就将当时的情景绘成画,如果不是你们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又何来这样惟妙惟肖的画?”霍少弦真是气疯了,他说厉景呈是头恶狼,可荣浅偏偏要跟他亲近。 “当时是意外……” “接吻还有意外?” 荣浅跺了跺脚,“我没想到他会凑过来。” 霍少弦把那幅画用力砸到地上,手撑向桌沿无意中碰触到荣浅雕刻到一半的泥像,他仔细看了眼,居然发现刻的并不是他,而是厉景呈。 荣浅忙要解释,“他让我还他一个人情。” 霍少弦右手扫向石像,荣浅下意识伸手去接,却不料撞翻了放在边上的另一尊,盖住的布头飘落,霍少弦的脸部轮廓已然成形,却在顷刻间落向地面摔得个四分五裂。 荣浅手里的也没接住,两尊石像都碎在她脚边。 霍少弦面色铁青,精致五官因愤怒而渗透出阴鸷,“你居然为了保住他的石像而撞倒我的?荣浅,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你第一幅成熟的作品是要送给我的?” “我记得,”荣浅嗫喏着,“我真是为了不想欠他……” 霍少弦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到一边,蹲下身摸向摔得不成样的泥像,本来,霍少弦的只差嘴巴和眼睛就能完成了,她花了多少心思,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荣浅手指不住抚着,眼泪夺眶而出,她冲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喊道,“霍少弦,我讨厌你,我恨你!” 霍少弦脚步停住,她话里的哽咽他不是听不出来,可她说恨他,他不能每次都这样无法无天地惯着她,男人最终还是狠了心离开。 15年来,他们中间没有插足过第三者。 当厉景呈以这样一种慢慢渗透直至瓦解的姿势强势挤入,就连尊贵强大如霍少弦,都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惶恐感。 同样是男人,厉景呈眼里的占有欲他不是看不到。 荣浅蹲在那,腿都酸了,却还是不肯起来。 霍少弦以往都会宠着她,哪怕真闹出什么矛盾,先妥协的一方也是他。 可是这次他走了,却没回头。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始终处于冷战。 荣浅在女生宿舍换好校服,林南坐在何暮的床边,“木子,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就是,”荣浅将衣物塞进袋子,“要不今天你别出操了,反正就是个仪式,缺个人谁管得了。” “我没事,”何暮坚持,“不就是跑两圈吗?” 大学里本来一星期才出一次操,但这回据说是为了欢迎某个慈善人士,捐款所造的图书馆今天要剪彩,就把她们这些学生拉来充当亮丽风景线。 荣浅她们在操场上集合,高高的看台坐得都是校领导,而那个被簇拥着坐在中间的男人,竟是厉景呈。 荣浅轻咬下唇肉,真是哪都有他的影子。 她们穿着超短裙,露出两条腿,在哨子的指挥声下有秩序地绕操场跑。 林南喘着气,“我们怎么跟小鲜肉似的,你瞅瞅,这腿,”林南朝跑在身侧的荣浅看去,“那慈善家没准是个色狼。” “对,很有见解。” 跑了一圈之后,前面的何暮忽然栽倒在地。 荣浅收不住脚,被绊倒在跑道上。 人群中开始乱作一团。 荣浅看到何暮腿间汩汩淌出的血,砖红色的跑道被印湿,她面色惨白,人已经昏迷。 “木子,木子!”荣浅推着她的肩膀。 “怎么会这样?” “好多血……” 同学们指手画脚地议论,荣浅吓得心脏都慢了半拍,“叫救护车啊!” 一道黑影陡然投来,厉景呈看着何暮还在急速流淌的血,他脱下外套裹住她的腰,然后一把抱起。 荣浅立马跟着男人飞快跑去停车场。 车内,荣浅抱着何暮的脑袋,“木子,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啊。” 厉景呈不断闯红灯,荣浅抬头,看到男人白色的衬衣,肩头部分沾染了极致的红,他握住方向盘的手也都是血。 她视线被氤氲得模糊,“木子,我好怕。” “别怕,”厉景呈沉着冷静的嗓音充斥在狭仄空间内,“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何暮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送进医院,厉景呈和荣浅守在外面,抢救进行到一半,有护士出来。 荣浅焦急万分,“我朋友怎么样了?” “她刚做过流产手术不能剧烈运动,居然这么不小心!” 荣浅惊愕万分,“流产?” 护士行色匆匆地离开。 厉景呈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医护室,荣浅的手和膝盖都有擦伤,厉景呈接过护士手里的棉球给她擦拭。 男人垂首,狭长的眸子带了点桃花眼的魅惑,鼻子高挺,身上的血渍早已干涸,透出种凝固的美。 荣浅思忖开口,“何暮的事,你不会告诉学校吧?” “你以为我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院方很快会派人过来,推出手术室后医生就会告知的。” “不可以!”荣浅急得想站起来,“何暮学习很好……” 厉景呈压着她的膝盖,目光扫向她,“学习好会堕胎?” “她好不容易说服家里才上得这个学校。” 厉景呈替她清洗着伤口,“那又怎样?” “你想干嘛!” 男人眉头微蹙,“搞大她肚子的可不是我。” 荣浅垮下双肩。 厉景呈替她贴好纱布,“你放心,我不说。” 荣浅细如蚊声,“你还要帮她瞒过学校。” 他不由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做事向来都这么理所当然?我为什么帮她。” “要不是你来学校,我们也用不着跑步,那她也不会出事。”荣浅想了下,还真是这样,她挺起胸膛,眼神不再闪躲,神情变得理所当然,“你说说,是这样吧?” “你这张嘴……” “我嘴怎么了?”她下巴一扬。 真想将它狠狠堵住。 厉景呈笑了笑,“要瞒住学校还不简单,晚上,你请我吃饭。” “行啊。” 荣浅包扎好后回到急救室门前等。 她靠着墙壁入座,紧绷的神经令她的疲惫感加重,厉景呈看向她时,她闭紧眼眸已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荣浅是惊醒的,心里惦记何暮,醒来时吓出身冷汗。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走廊内一片空寂。 她松口气,却发现自己竟置身在厉景呈的怀里。 荣浅可没记得她什么时候爬上去的,男人左手霸道地环住她,完全一副将她禁锢的姿势,荣浅耳根处烧了起来,厉景呈下巴搁在她肩头,她痒得缩了缩脖子。 侧过头,男人的俊脸近距离呈现在她面前。 这般亲昵,实在不适合他和她。 荣浅轻咳声,男人没反应。 她伸出手指,在他腿上掐了把。 厉景呈手里用劲,似乎要将她捏扁,荣浅晃动着两腿,“放开我。” 他脸同她厮磨着,厉景呈手臂微松,荣浅顺势跳到边上。 他神情自然,朝手术室门口的灯看了眼,忽地站起身,“手术结束了。” 与此同时,急救室的门打开。 荣浅走上前,“医生,怎样了?” “幸亏送来的及时,”医生摘掉口罩,朝身边的护士吩咐,“刚才情况危急,你把接下来的手续跟他们补办下。” “好。” 荣浅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 护士拿了一个本子递到厉景呈跟前,他看也不看,“做什么?” “签字啊。” “我来吧。”荣浅伸出手。 “不行,要么通知家属,要么就由孩子的父亲签字。” 这是什么规矩? 第6章 再遇黄金男(6) 荣浅冷不丁冒出句,“孩子的干妈签字成吗?” 护士瞪她一眼,厉景呈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何暮的家里人是肯定不能找的,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荣浅朝他看去。 厉景呈眉一皱,“你想都别想,把你接下来要说的话给我吞回去。” 她露出狗腿一样的表情,荣浅平日里再怎么高高在上,甚至有些公主病,但对于朋友,她是真心诚意的。 “你就当练签名嘛!”这话说出来,荣浅都想鄙视自己。 护士催促声,“再不签的话,我们没办法安排病房。” 荣浅双手合起,简直要拿厉景呈当神拜,狗腿表情更明显了。 男人抿紧唇线,拿起签字笔快速地签上大名。 “厉景呈?”护士惊诧,瞪大眼睛端详着他。 这个名字,对于经常关注新闻的人来说不会陌生。 荣浅也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拉着他直奔何暮的病房而去,到了没人的地,荣浅扬声,“你傻啊,让你签名你还真签了自己的名,你写个张三李四,她们谁知道呢。” 厉景呈心里想的却是,不豁出去这一道,怎么让他有机会靠近? 何暮因失血过多还在昏迷,护士让荣浅去准备些换洗的衣物,医院这边需要有人陪夜。 霍少弦曾不止一次告诫她要远离厉景呈,可不管是有意无意,他出现的时机总是在荣浅没法拒绝的时候。 医院旁边就有购物广场,荣浅拎着两大袋卫生巾和内衣请厉景呈吃饭。 并没刻意选高档餐厅,一道道色泽鲜美的川菜上桌,荣浅拾起筷子,“我待会要在医院陪何暮,学校那边就麻烦你了。” “你不回去行么?” 她含糊地点点头。 饭吃到一半,荣浅有些话还是憋不住,“厉景呈,你是不是在打我什么歪主意?” 男人挑高眉头,“为什么这样问?” “不管是不是,我是霍少弦的,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厉景呈还是头一次被女人这样拒绝,他嘴角展开抹嘲讽,“你是怎么成了他的人的?” 她紧咬筷头,“这是我和他的事。” 他胸腔内燃起一簇火焰,厉景呈掏出烟抽了口,“你是以什么断定我在打你的歪主意?仅仅是因为我帮了你?” 他一句话,就好比在骂她忘恩负义。 荣浅压下眼帘,似乎,也是,厉景呈至少没做过强迫她的事。 要不是他,她在SMX就凶多吉少了。 要不是他,朱婷婷可能也死了,何暮也毁了…… 荣浅端起酒杯,“我这人吧,有点自作多情,来,我敬你。” 荣浅不知,彼时的厉景呈,为了得到几乎花尽十辈子的忍耐力,也只有在撕开羊皮的刹那,她才能够认清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最后的结账,自然还是男方,越是有钱的男人越不容许女人买单。 荣浅拿着两个袋子,跟在厉景呈旁边一甩一甩地走出购物广场。 男人单手插进兜内,“你是不是觉得拎着这些玩意倍有面子?” 透明袋印出的护舒宝三字又大又明亮。 “干嘛?”荣浅扬了扬,“是个女人都要用的,说不定以后你还要给你老婆买呢。” 厉景呈别过眼,让他买这玩意,杀了他吧。 后面的荣浅忽然安静下来,她初潮时,坐在霍少弦的副驾驶座上,屁股底下染出一块血色,那时霍少弦也不过20来岁,荣浅死活不肯回家,霍少弦就径自走进荣家,对顾新竹说,“给我一条荣浅的小内内,她流血了。” 为这事,荣安深差点冲过去抽他。 后来,他带她回家,又偷了霍妈妈的卫生巾给她用。 荣浅抱住他说,“别人都有妈妈给准备,可我没有妈妈。霍少弦,我所有第一次都是你陪我度过的。” 青梅竹马,是一种融入骨血的深情。 厉景呈当晚回去了,荣浅回到病房时,何暮正好转醒。 “浅浅。” “木子,饿了吗?” “学校是不是要开除我?” “没有,他们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失血晕倒,病历单上不会提到你流产。” 何暮眼里迸射出一股清澈的希冀,“浅浅,谢谢你。” 荣浅摇了摇头,一个举手之劳,却有可能关系别人的一生。 所幸,几天后何暮就出院了。 荣安深去了A市大半月都没消息,走前一再保证会赶在荣妈妈忌日前回来。 荣浅小口喝着粥,“爸今天会回来吗?” “回不来,有笔大生意需要洽谈。” 荣浅搅着碗里的粥,“可他答应的。” “浅浅,又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你爸回来,再说如果真的十万火急,你爸会记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生意永远摆在第一位。” 荣浅噤声,明天就是妈妈的忌日。 顾新竹神色泰然地吃着早餐,她当然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就连这次荣安深不能准时回来,也是她托了朋友将他留在那的。 她夹起一个荷包蛋递到荣浅碗里,“多吃点,瞧你瘦的看着都心疼。” 翌日,荣浅跟学校请了假,独自一人打车去墓地。 雾色蒙蒙,天空随时会滴下雨来。 荣浅一袭黑色连体裤,头发绑成马尾扎在脑后,她生怕下雨,手里还拿把伞,跟荣妈妈讲了不少话,说到最后她委屈得道,“妈,霍少弦欺负我。” 一条手臂忽然搂住她的肩膀。 男人嗓音醇厚,“荣姨,你别听浅小二瞎说,她最近跟别的男人走很近,您要是无聊的时候就去找他聊聊天,让他离我媳妇远点。” “霍少弦,你胡说什么呢?”她没想到他会来。 霍少弦睨她眼,“我猜到你会告状,去年忌日你也说我坏话,结果半路回去轮胎就爆了。” 两人上完香走出墓园,各自别扭着,霍少弦走在前面,他也不是真以为荣浅会背着他跟厉景呈有什么过分举动,只是气她将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 霍少弦走到车前,单手将车门拉开,“要坐么?” 荣浅一听,这分明不成心,“不要。” 第7章 再遇黄金男(7) 霍少弦点点头,然后坐进去。 荣浅鼻子泛酸,霍少弦等了半晌,行,脾气还是拗。 他推开车门下来,荣浅心里一松,嘴上还是说道,“霍少弦,谁让你来的,以后都不要你来这。” 霍少弦拍上车门,几步走到荣浅跟前,不怪她,是他愿意将她宠成这样的,“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荣姨说想我了,还想你和伯父。” 荣浅眼泪藏不住,一下往外涌,“霍少弦,我讨厌你!” 他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把荣浅禁锢住,“讨厌就讨厌吧,我爱你就行了。” 她嘴角抿起个圈,一把笑意逐渐漾开。 何暮彻底恢复过来后,执意要请荣浅和厉景呈吃饭。 没想到,厉景呈竟同意了。 何暮家境一般,请的也是小饭店,包厢里放着一张很小的桌子,由于服务员人手不够,她只能到柜台去点菜。 荣浅跟霍少弦发条短信,她情愿对着手机也不想和厉景呈多接触。 厉景呈衔着根烟,眼睛在她没看见时眯起危险的光,“还记得一年前,你说过的那件事吗?” 荣浅冷下脸,握住手机的手指禁不住有了抖意。“我骗你的。” 厉景呈胸腔内溢出笑来,“那如果这事是真的,霍少弦在不在乎?” “不在乎。”她说得毫无底气。 “你被人糟蹋过的事实,是扎在你和霍少弦之间最深的刺,他只要亲近你一分,那根混在他血肉内的刺就会深入一分,除非,你们一辈子有名无实。” “你胡说!”荣浅禁不住他的几句话,“我们青梅竹马,他爱我,肯定不在乎。” “这是你不了解男人,”厉景呈再下一把猛药,“只有爱了,才会形成刺,爱的越久,刺得越深。” 荣浅脸色煞白,想到霍少弦一次次地把持住,她也意识到过,但不愿接受,也就总是刻意去逃避。 “我不信。” “为什么不试试?” “你这样做得目的是什么?”荣浅一字一顿道。 厉景呈嘴角抿出个烟圈,“为你好。” “呸。” 何暮推门进来,“浅浅,你又说脏话。” 荣浅拿起包站起来,“木子,我临时有事,不吃饭了。” 何暮抓住她的手,“别啊,这都要上菜了,怎么回事?” “私事,真对不起。”荣浅逃也似地飞奔出饭店,深吸一口气,胸腔内还是被一双有力的手在猛烈撕扯。 霍少弦应酬完走出酒店,助理过去取车,他抓松领带,迎风而立,方才陪着他的女人在老总授意下接近,“霍少。” 霍少弦垂眸,睨视的角度带出风流之气,“沈小姐还没走?”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让您送我一程?” 男人单手插在兜内,唇色绯然,“行啊。” 沈小姐搂住他的手臂,“别走了,就在这家酒店吧。” 这种事,霍少弦经历得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却还是装作听不懂,“什么意思?” 女人轻咬嘴角,嗓音压低,“霍少,我是干净的。” 他似乎被人迎头一击,霍少弦俊美的五官在霓虹灯下愈渐扭曲,周身的闲散被暴戾所取代,沈小姐吓得收回手,“难道,你不喜欢完整的?” “滚!”男人一声怒喝,眸子内掀起腥风血雨。 助理将车开到跟前,霍少弦打开车门后二话不说坐进去。 车子开回他所住的别墅,大门缓缓打开,就在即将进入时,霍少弦看到抹人影蹲在一旁的树荫内。 他下车细看,“浅小二?” 荣浅抬起头,霍少弦将她拉起身,“怎么没进去?” “我在等你。” “不是有钥匙吗?” 助理下来,刚要开口,荣浅踮起脚抱住霍少弦的脖子,“我们在一起吧,就今晚。” 年轻的男助理脸都红了,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大胆? 霍少弦示意他把车开进车库。 他拉起荣浅的手往里走,开门进去,还未来得及换鞋,荣浅就重新抱住霍少弦,她14岁的时候,霍少弦就教会她怎么接吻了。 霍少弦抱住她的双手收紧,两人穿过门厅,直到腿压着沙发边沿,人往下栽。 荣浅迫切地想要证明,她枕在脑后的长发铺开,面色嫣然…… 几不可闻的嘤咛声传到霍少弦耳朵里,他手掌停住,没了下一步动作。 荣浅双手搂住他结实的背部,“为什么停下来?” 霍少弦看着她的样子,这一幕,同多年前的那晚出奇的相似。 “你还太小。” 荣浅红了眼眶,“我20了。” 霍少弦修长手指拨开她贴在颈间的长发,他尽量将语气控制的和平时一般,“20就不小了?” “霍少弦!”不料,荣浅却扯开嗓门道,“你别忘记,早在几年前我就被人糟蹋了,难道那时候我就不小吗?” 说完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 霍少弦目光寒悚,“荣浅,你给我闭嘴!” 他从来没有跟她这样凶过,荣浅哽咽着,她坐起身,“那时候我就不小了吗?霍少弦,我们要怎么办,我一直不提是因为害怕,我们究竟要怎样继续下去?还能继续吗?我知道你放不开,当年遇上这种事的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霍少弦伸手把她拉过来。 荣浅抡起拳头捶他,他将她抱得不能再动。 他更用力地抱紧了她,“听我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 “过不了的,”荣浅恸哭,“那是我们说好留给彼此的……” 霍少弦抱紧荣浅,两个人挤在沙发内,荣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现在知道了,不是我走不出,而是你一直困在我被伤害的那晚出不来。” 他们的体温温暖彼此,霍少弦一身清冷,眼里沉潜着令人动容的悲伤。 他何曾不想拥着荣浅度过个个夜晚? 如果,是他突然爱上的女人遭遇了这样的事,他可以说我陪你度过,我不在乎。 可荣浅不一样,等待的十几年,捧在心上的十几年…… 她痛。 他比她更痛。 那是他肉里的钉,已经同他的血脉长在了一起,开出锈迹斑斑的伤疤。 过了个把小时后,霍少弦将哭睡过去的荣浅小心翼翼抱到床上。 第8章 酒后被算计(1) 翌日,两人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荣浅哭过后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用好大力才睁开,霍少弦昨晚就给她换了衣服,旁边的男人躺在那,阳光穿过落地窗打在那身结实的麦色肌肤上,霍少弦不耐地皱着眉头,可到底禁不住电话主人的反复拨打。 他拿起手机,“喂。” 沉默片刻后,“爸,你要过来?有事吗?” 霍少弦噢了一声,把手机丢回原位。 他手臂伸过去,落在荣浅身上。 闭起的眸子猛然睁开,这才记起他和荣浅躺在一张床上。 霍少弦犹如训练有素的军人般猛地掀开被子,抄起旁边的裤子往脚上套,一边穿一边蹦,好不容易两条裤腿全套进去,他猛地醒悟,一拍额头,“来的是我爸,又不是你爸,我怕什么。” 荣浅开口,嗓音还是哑的。“你还怕我爸啊?” “平时不怕,”霍少弦系好裤扣,眉眼朝荣浅睇去,“只不过这样子被他看到,他估计会揍我。” 荣浅坐在床上,歪着头看他狼狈的样子,她双腿交叠后笑了起来。 霍少弦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赶紧起床,你想被当场捉住吗?要不要我抱你?” 她张开手臂。 霍少弦一把将她捞起来。 他把她抱进洗手间,让她坐在盥洗台上,然后替她挤着牙膏,霍少弦接杯水,“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刷牙?” 荣浅晃着两条腿,张开嘴,霍少弦还真要替她刷,荣浅伸手将牙刷接过去,“以后,别太宠我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我要把你宠得谁都受不了,以后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荣浅眯起眼角,昨晚的事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可她心里明白,只是她和霍少弦都选择再一次逃避而已。 荣家。 荣择毕业后,荣安深就着手让他接触公司里的事。 就像今晚在荣家举行的酒宴,实则是为荣择生意上牵线搭桥的。 顾新竹有条不紊地亲自布置,荣浅躺在阳台的藤椅内,这种酒宴,她每个月都会被拉着去参加,不是这家就是那家,最无聊。 荣家的大门敞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络绎不绝。 荣浅被荣安深催促着出了房门。 父女两站在楼梯口,望着客厅内一群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浅浅啊,你要多接触接触人,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霍少弦。” “爸,您又吃哪门子醋?” 荣安深不由笑出声,但还是正了正色道,“你不能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圈子缩小,少弦也是我看中的,是我准女婿没错,但是个人就会变,等你觉得他陌生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才不会!”她说得肯定,心里却还是有种害怕。 霍少弦和厉景呈在荣家门口碰上,两人停了车,霍少弦开门见山地说,“你在打荣浅的主意?” 男人倚着引擎盖,“看出来了。” 霍少弦眯起眼睛,“你这主意打歪了吧,她是我的。” “她身上刻了你的字?” 霍少弦想起荣浅腹部的那个纹身,他眸色深暗,“我们青梅竹马十五年,还能受不了你这大尾巴狼糖衣炮弹的诱惑?做梦去吧。” 厉景呈削薄的唇往上翘,“十五年,是很久,可你们之间到底是爱情还是习惯,你难道不抱怀疑吗?她这样的年纪,我不信她只爱平平淡淡,不需要扣人心弦的激情。” “平淡?”霍少弦眉尖扬起邪气,“你怎么知道我和她没有激情?” 厉景呈端看着对面这个气场同样强大的男人,他是个不弱的对手,可搁在他们中间的猎物只有一样,要么拱手相让,要么着手撕裂。 他的字典里还没出现过让这个词。 荣浅提着裙摆正小跑赶来,她上前挽住霍少弦手臂,“站在这做什么?” 厉景呈微笑朝她点点头,自从那天的试探后,荣浅就刻意地避开厉景呈,总觉得他把她看的太透。霍少弦一边走一边说道,“看他那样子,笑面虎,以后离他远点。” “哪有,我怎么看不出来?” 霍少弦心里憋屈,“他方才亲口承认了,他在打你歪主意。” “不可能,”荣浅说得肯定,“他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更没跟我提过。” 越是这样,霍少弦才越抓狂,他似乎吃了个哑巴亏,厉景呈那丫比他还能装。 席间,霍少弦碰到几个许久不见的朋友,说要出去玩儿,他在客厅找到荣浅。“带你一块,走吧,正好他们也见见你。” “我不去,”荣浅收回手,“待会我爸又要说我没规矩了,你就不能改天去么?” “他们明儿就飞北京了,”不远处,朋友在催促,霍少弦揽过她的腰,“我们就玩玩,喝喝酒唱唱歌,回到家就给你打电话。” 她想让他别去,可依着霍少弦的性子,不玩不耍非憋死他不可,“好吧。” 霍少弦朝厉景呈的方向看眼,“自己乖点,没事就待房间别出来。” 顾新竹的笑意传来,“行了行了,要玩就去吧,顾姨帮你看着还不行吗?” 霍少弦点了头,“那我就放心了。” 他走后,荣浅端着自助餐盘在挑选食物,似乎不少人都喜欢接近厉景呈,荣择也围在他身边,厉景呈被灌了不少的酒,他脚步不稳地坐向花园角落的长椅。 荣浅想装作没看见,但到底还是倒杯果汁后朝他走去。 她杯子递到厉景呈跟前,“喝杯果汁吧,能好受些。” 他头也不抬,一把握住荣浅的手。 她吓得赶忙往回收,厉景呈从她手里把果汁接过去。 手背上,还有男人留有的体温。 荣浅看着他的脸,“你不要紧吧?要不要让司机送你回去?” “你担心我?” “我是怕你喝挂在荣家,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厉景呈坐直身体,“心够毒的啊。” 荣浅捧着餐盘坐到他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厉景呈整晚几乎没吃过东西,他随手从她盘里拈起块海棠糕塞到嘴里,“好吃,再帮我去拿几块。” “你当我是你丫鬟?” “我当你是朋友。”他目光赤诚,实在让人很难往不纯洁的那方面想。 荣浅起了身,去给他拿食物。 晚间11点后,楼底下的应酬还在继续,荣浅实在挨不住,便回到房间先睡了。 厉景呈醉得厉害,顾新竹要安排人送他回去,可几乎没人知道他住在哪。 “就留在这吧。”荣择说道。 “不行,”顾新竹断然拒绝,“传出去像什么话?家里还有个荣浅呢。” 荣安深心头一暖,荣择却不以为意,“让他住在我房间,这总没事了吧?” 顾新竹朝荣安深看眼,荣安深从旁边接过杯倒满的酒,“行吧,再说客房都那么多。” “好吧。”顾新竹招呼过一名家里的佣人,“把厉少送少爷房间去。” “是。” 荣浅当晚也喝了几杯酒,都是些没法拒绝的交情,她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有人在扯她的被子,她不满地嘀咕,“让我再睡会。” 厉景呈在酒精作用下,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他要起来,却不料头重脚轻,一头栽在了荣浅身上。 她被压得没法动弹,挥着两只小手,“霍少弦,你起开,肥猪好重。” 嘴唇被封住,男人同她十指交扣后将她的手臂塞到她背后,荣浅更加没法动,她闭着眼,感觉到湿腻的吻顺她嘴角往下。 荣浅伸手解开男人的衣扣,“霍少弦,”她喊出个名字,“你真的要我了吗?不会再犹豫,不会再在乎是不是?你就把这次当成我的第一次行吗?” 她嘴里含糊不清,醉的厉害。 他酒量比她好,即使方才醉得不省人事,这刻却有了小半的清醒,他手掌贴在她腰际,掌心是荣浅细腻的腰线。 荣浅以为等来的又是一场空,她凑上前吻着厉景呈的嘴。 但他却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他为什么会在她的房间? 他应该拉开房门立即出去,但是,他不想。 厉景呈甚至能想到明早会面临什么,他手掌伸向荣浅的脸,“你们的15年,我倒要看看,到底经受得住几次摧毁?” 他没再碰她,他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拥有,上次在SMX就不会放过她。 荣浅做了个美梦。 很真实的梦。 翌日醒来,她睁开眼,先是冷静了下,然后骤然惊叫。 一双大手及时捂住她的嘴,厉景呈将她扣在怀里,荣浅踢动双腿,眼泪忍不住往外淌。 厉景呈薄唇贴到她耳边,“冷静点,我们被人算计了。” 荣浅瞪大双眼,厉景呈慢慢松开手,她扑过去就要抽他耳光,男人先一步握住她两手,“嘘,不想这件事情闹大,你就冷静下来。” “你!” “我没对你做什么,但我也喝了不少酒,一开始肯定把持不住……” 荣浅低头瞅着自己身上还算完整的衣服,“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厉景呈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应该是有人送我进来的,你想想,我事先并不知道你住哪一间。” “我反锁了门的。” 厉景呈眸子清明而犀利,“那就更有问题了。” 荣浅扯过被子裹在胸前,“怎么办,这要怎么办?” 厉景呈起身,将衬衣的扣子扣好,“赶紧换衣服,你这幅样子被人看见,我们就更说不清了。” 荣浅完全听他指挥,她快速起身梳洗,厉景呈则将床铺收拾一遍,她刚走出洗手间,房门便被敲响。 荣浅深吸口气,想将人支开,却不料传来的竟是霍少弦的声音,“浅小二,开门,太阳都打床上来了,还睡呢!” 她惊慌失措,霍少弦拧了下门把,“呦,还锁着呢。” 外面,又多了几道声音。 顾新竹说,“少弦,来了啊。” 然后,是荣择,“妈,昨晚厉景呈在哪睡的?不是说好住我房间吗?” “他没在你房间?”顾新竹吃惊,“那在哪?” 霍少弦的嗓音明显沉落,“昨晚,厉景呈留宿在这了?” “是啊,他醉得不省人事。” “浅小二,你给我开门!”霍少弦猛地捶向门板,荣浅杵在房中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和厉景呈碰上。 “少,少弦,你先回去吧,我还没起床呢。” 她却不知,越是躲避,就越显得有鬼。 霍少弦抑制不住愤怒,“开门!” 荣安深也从房里出来,“怎么了?” 顾新竹站在一旁,“少弦,你别多想,难道你以为厉景呈在浅浅房间?” 霍少弦这才想起,他是有荣浅房间钥匙的。 门口传来的开锁声令荣浅全身如坠冰窟,她想也不想地冲过去顶住门板,“霍少弦,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第9章 酒后被算计(2) 厉景呈嘴角飘了抹似有似无的笑。 门陡然被推开,荣浅趔趄着倒退两三步,霍少弦手里还拿着给她买的西树泡芙,他将袋子往地上一丢,冲过去就要打。 “住手!”荣安深及时喝住,“谁都不许把事情闹大!” 荣浅着急解释,“我们没做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我房间。” 顾新竹赶忙安慰荣安深,“你别急,当心血压又上去,”她调过头冲厉景呈道,“你是自己进了浅浅的房间吧?” “不可能!”荣浅立马反驳,“我房门是锁上的。” 霍少弦一听,越发火冒三丈,到了这时候她居然还在为厉景呈说话! “把昨天的佣人喊上来问问就行了。”荣择语气不轻不重地插句话。 “对对对。”顾新竹忙跑到走廊上,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喊人的声音。 佣人很快过来,顾新竹挡着没让她进屋,“昨晚你把厉少送到了哪个房间?” “是少爷的房间,夫人,您为什么这样问?” “确定没走错?” “夫人,我天天收拾还能认错吗?” 顾新竹挥挥手,“去忙吧。” “是。” 霍少弦阴沉着一张脸,荣浅却知道这不是事情的真相,“我睡觉时明明反锁的,没有钥匙肯定进不来。”她目光扫向顾新竹。 顾新竹脸色难掩诧异,“你怀疑我?” 荣安深摇摇头,“不会,你妈本来是不想让他留夜的。” “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荣浅觉得委屈,忍不住吼道。 霍少弦贴紧裤沿的手不由握成拳,“你真的不知道吗?他对你有所图,你说,他昨晚是不是在你房间过夜的?” 厉景呈适时出面,他站到荣浅身侧,“昨晚的事肯定有误会,但我们都喝了酒,脑子也不清楚,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这句话,听在霍少弦耳中却没那么清白。 他眸光落向荣浅颈间,白皙肤色上的青紫吻痕若隐若现,霍少弦挑起抹浓烈的嘲讽,“好一个没有出格!”长腿往后退了两步,走出去时身影如风,众人面面相觑,只看到荣浅红了眼眶。 这件事,好歹被压着没传出荣家。 事后,厉景呈专门带了礼物登门造访。 荣安深看他气质高贵,再说当晚也是自己让厉景呈留夜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荣浅醉得连自己都忘记了究竟有没有锁门。 这些天,荣浅上课也没好好上,下午都翘课了去等霍少弦。 公司前台永远是那么一句话,“对不起,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我是荣浅也不行吗?” 以往,这都是她的特权。 这次,前台却面带愧疚,“不行。” 回到荣家,荣安深见宝贝女儿这样,心疼的要命,“还没见到他?” “嗯。”荣浅低声应答。 荣安深啪地拍了下茶几后起身,“臭小子,反了他了,看他下次再来我让不让他进这个门,非剥掉他的皮不可!” “你剥了他的皮我怎么办?” “瞧你那点出息!他要再和你闹腾,我就把你嫁给别人。”荣安深气得直喘。 荣浅知道荣安深心疼他,她不想和他吵,转身上了楼。 而关于霍少弦越来越多的消息,荣浅都是从新闻上得来的,他流连夜所,被拍到的照片也都有美人相伴,他本来就爱玩,以前有荣浅管着,还知道到家要跟她报备行踪,这下好了,完全成了放养的野豹子。 荣浅守了两天,总算在霍少弦的别墅门口将他堵住。 这天,他没去公司,也没开车,穿了一身浅灰色休闲装准备遛弯。 荣浅挡到他跟前,“霍少弦。”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什么事?” “是不是我怎么跟你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 “我让你离他远点的话,你听进去了么?”霍少弦反问。 “我跟厉景呈真没什么事!” “霍少,”不远处,扬起道女声,荣浅看到一名同样穿了休闲装的女人走来,“可以出发了吗?昨晚可说好的,要看看谁先跑到那座山峰。” 荣浅哪受得了这样,“没见我们正说话吗?” 霍少弦却冲对方道,“走吧。” 她伸手拉住霍少弦的手臂,“玩得还不够是不是?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你和她们上了吗?霍少弦,你既然只是表面上玩玩,你骗得了谁?” 女人闻言,耸了耸肩,“霍少,我在对面等你。” 说完,径自走了过去。 霍少弦挣开手,“荣浅,你就真这么想当然?” 荣浅哑了嗓音,眼圈微红,晨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抹冷冽,“我有时候想,你要是也有了别的女人,我们之间会不会反而变得更好?我就不用那么愧疚,你的心里也不用始终藏着根针。如果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们能不能一起把以前的事情忘了?我们只拥有彼此的第二次好不好?那样的话,再多裂缝再多是非你都不会看见,你会相信我……” 这些话,是她藏了很久很久的。 从她被人糟蹋的那天起,她就有了这样的打算,荣浅知道,这兴许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可她需要多少的勇气才能让自己重新配得上霍少弦? 霍少弦眼里露出难以置信,面色阴郁,一抹嘲讽跃上嘴角,“荣浅,你让我去上别的女人,对吗?” 她心里苦涩在蔓延,视线模糊。 “果然,是我把你惯坏了,”霍少弦冷笑下,“我没想到你能说得出这种话。” 荣浅擦拭着眼泪,以前任性的时候总是撒娇,说自己还太小,到了此刻才知道,有很多事她是真的还不懂。 兴许,一个错误的决定,一句错误的话,就能错位了自己的一生。 霍少弦戴上休闲衣后面的帽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荣浅的视线。 荣浅回到家后痛哭一场,他们之间,从没有一次矛盾闹得这么深过。 往后的几天,霍少弦还是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雕塑专业的导师要去B市收集资料,需要助手随同拍摄,原本都是照着规矩安排给奖学金获得者,但何暮把机会让给了荣浅,这次目的地,据说是某个深山。 荣浅出发时,也没告诉霍少弦。 谁也不肯服软,同样的年轻气盛,却不知,这一趟的出行,才是真正将她和霍少弦之间拉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痕。 深山内。 荣浅跟在导师后面,横出来的枝杈不经意扫到脸,痛得她不住嘶声。 导师指着隐藏在山林间的一排佛像,“总算找到了。” 荣浅和另外几个同学忙着拍照记录,一直到傍晚才准备收工。 这座山并不是属于旅游区,是带她们来的导师先前和几个驴友组织探险无意中发现的,荣浅摆弄着相机跟在后面,天色越来越晚,只听得见男导师的声音在前面,“跟上了,别走丢。” 荣浅带了手电,她停住脚步去打开包,找到后点亮,才要迈步就被脚底下的藤条绊了一跤,等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死一般沉寂,且只有她一个人。 她惊慌失措,“刘老师,向宁,半半……” 回答她的,只有回音。 荣浅着急掏出手机,可一点信号都没有。 树影随风摇曳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厉鬼,荣浅小心翼翼走在小路上,转了一个多小时,却还是没有走出去。 她本来方向感就奇差。 “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山都在摇晃,荣浅捂住耳朵尖叫。 忽然,一只手拍向她的肩膀,她吓得两手挥舞,指甲扫到了对方的脸上,带出道长长血痕。 厉景呈干脆抱住她的双臂,“别怕,是我。” 荣浅定定盯着他看,“厉景呈?” “快,我们必须走出这里,山体滑坡了。” 荣浅被他拽住手往前走,每一步都是心惊肉跳的,“这儿没有路吗?” “有路估计也给封了。”厉景呈加快脚步,荣浅早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跟紧了他。 好不容易走出山林,却发现并没下山,反而走到了山顶。 山上只有几户人家,其中一户的信箱上写着一行字。 大致意思是此处可以出租,只要将对应的钱放进旁边的机器即可,厉景呈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后毫不犹豫塞进去,不出三秒,果然有钥匙弹出来。 这是间上下两层的独栋别墅,荣浅站在二楼,能清晰看到山体滑坡后的惨状,她急急忙忙回到楼下,“不行,我要回去。” “你还能走得下去吗?路在第一时间就被封了。” 荣浅拿出手机,“老师他们肯定急坏了,我要打个电话。” 却不想,还是没有信号。 荣浅急得只差没掉眼泪,“怎么办,怎么办,找不到我人的话,家里肯定也会急死。”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一边,“别怕,刚才我在山下看到你同学和老师,他们应该安全了,也知道我上去找你,我们现在在这等着,应该会有人上来搜救。” 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荣浅蜷在沙发内,心这才慢慢沉淀,她看着对面这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你为什么也会在这?” 她眼里,是有戒备的。 厉景呈伸直长腿,“这山下有家疗养院,我姑母就住在里面,我每年会过来几次。” 似乎,是滴水不漏,可荣浅总觉得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整个荣家都跟翻了天似的。 荣安深当晚就赶到B市来,警察还在极力搜救,霍少弦也得到了消息,这会哪还顾得上之前的不愉快,要不是山路被封,他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去了。 他疯狂地拨打荣浅的手机,可始终没人接通。 直到第二天,才见到荣浅的几个同学。 厉景呈醒来后走到外面,他沿着山路走出一公里左右,那栋别墅装有手机信号遮蔽器,他立在山峰顶上,嘴角勾出迷人弧度,兜里手机不住响起,他拿出后接通。 “厉景呈!”霍少弦的声音几乎带着咬牙切齿,“荣浅在哪?” “她不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吗?” “你别装蒜,我见到了她同学,她们说你去找她了。” “我也没找到,”厉景呈放眼望去,山体滑坡后留下一片厚重的白色,“她消失了?那报警吧。” “厉景呈!”他强忍下怒意,“你在哪?” “无可奉告。” “你要是敢对她怎样,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厉景呈唇瓣抿起,将电话给掐断。 第10章 酒后被算计(3) 他回到别墅,荣浅还躺在沙发上没起来,厉景呈坐到她身边,阳光照在她面部,甚至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她皮肤极好,不见一点瑕疵,荣浅蹭了下,慢慢睁开眼。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荣浅觉得尴尬,别开视线后坐起身,“几点了?” “10点。” 她沉默片刻,忽然冲厉景呈问了个问题,“你,你在乎你以后的老婆不是完整的吗?” 他不由发笑,“现在还有多少女人能完整保留到新婚夜?” 荣浅闻言,有些释然,“是吧,我也应该这么劝自己。” “但,”厉景呈语锋一转,“男人能容许自己的老婆不是完整,但绝大部分的人却没法容忍自己的另一半曾被糟蹋过。” 荣浅一口气堵在喉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本来就是事实。” 荣浅手里的抱枕狠狠砸过去,“你给我闭嘴。” “是你让我说实话的。” “我都说了让你闭嘴!”荣浅本想让他开导开导,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没想到他这一把直接把她带沟里去了。 一整天,荣浅都没搭理过厉景呈。 挨到晚上,实在饿得难受,荣浅从楼上的房间下来,厨房里的香味令她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她穿着拖鞋走过去,看到厉景呈正在吃炒饭。 说是炒饭,其实特简单,因为食材受限,连蛋都没有,只剥了些紫菜丢里头,荣浅站在桌前,“你在吃什么?” 这问题,特白痴。 厉景呈停下手里动作,“想吃吗?” 她走过去给自己盛了碗,“还不能下山吗?” “可能还要等两天。” 荣浅若有所思扒着饭。 被困的第二天,厉景呈又接到了霍少弦的电话。 他从容不迫道,“还没找到?估计凶多吉少了。” 丢下这句话,他掐断通话,没事人般重新回到别墅。 荣浅病怏怏躺在沙发内,落地窗全部敞开着,也不知吹了多久,厉景呈走过去喊她,她也不答应,他走近细看,才觉不对劲,伸手探向她前额,烫得惊人。 “不要命了你。”他伸手将她抱进房里。 厉景呈找来自己床上的被子一股脑给她盖上,又翻了通,找到几粒白加黑,他将荣浅扶起后给她喂药,她皱紧眉头开口,“有保质期吗?这儿都没人住,会不会是过期药啊?” “你的脑子就算不吃错药都是浆糊,赶紧的,张嘴。” “什么人啊。”荣浅被凉水呛到,半口水喷到厉景呈脸上。 “咳咳,不,不好意思。”荣浅不住拍打胸口,厉景呈抽了两张纸巾擦脸,她无力地靠向床头,“我好难受,全身酸痛,头疼死了。” “赶紧睡一觉。” 荣浅烧得直犯迷糊,只觉得厉景呈这人真不错,“霍少弦让我离你远点,说你在打我的歪主意,可是我们都单独相处两天了,你都是规规矩矩的,回头我一定要跟他说,就是他多心了……” 啧啧。 真傻,比动物园的小白兔还傻。 厉景呈心里嘲笑着,嘴上却道,“你安心睡吧,你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我?我不喜欢胸小的女人……” “那也比你大。”荣浅回一句,然后昏昏入睡。 期间,她感觉到有人给她喂了水,喂了粥,还吃了次药。 被困的第三天。 电话那头的霍少弦几欲疯狂,厉景呈这次没有掐断电话,“她可能玩得太累,在哪个地方休息吧。” “厉景呈,别他妈给我耍花样!” 男人浅笑出声,“我承认,荣浅是跟我在一起,第三天了,搜救队应该快上来了吧。” “你们在哪?” 厉景呈俊眸盯着山底下郁郁葱葱的翠色,那一抹壮阔,越发衬得他整个人犹如王者般高人一等,“荣浅说,她被人糟蹋过,我是对她有意思,也不在乎……” “她,连这件事都跟你说了?”霍少弦握住电话的手不由收拢。 厉景呈展颜,“是。” “厉景呈——”荣浅在别墅内没看到他的人,找了出来。 声音传到话筒内,也落入霍少弦的耳中,厉景呈敛起笑意,“我们应该今天就能下山,三天,真是段令人难忘的旅程。” 他掐断通话,然后将手机塞进兜内。 荣浅小跑着过来,厉景呈转过身,“不难受了?” “嗯,好多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天应该能下山。”厉景呈率先往别墅的方向走,“去吃点东西,储存体力。” 直到傍晚时分,荣浅才得已回到山下。 荣安深和顾新竹一直守在那,荣浅强忍眼眶内的酸涩扑过去,“爸。” “没事了,别怕。”荣安深嗓子嘶哑,精神也不好,抱住荣浅后悬着的心总算能落地。 顾新竹目光复杂地盯向厉景呈,“你们,这几天都在一起?” 荣浅松开抱着荣安深的手,“幸亏他带我走出了深山,而且我生病的时候,是他在照顾我。” “原来是这样,多谢厉少,”顾新竹不住地说着好话,“不然的话,我家浅浅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一幕,融洽得不容任何人插足。 霍少弦坐在驾驶座内,荣浅好好地站在那有说有笑,还不住说着要答谢厉景呈的话,他胸口的钝痛在这几天的煎熬中已成麻木,把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背上,一排细小的针孔那样明显。 他倒了车,看见荣浅的身影在他眼眶中一点点缩小,双手绷紧,针孔留下的伤口那样小,却那样疼。 荣安深让荣浅和厉景呈都上了自己的车。 顾新竹坐在副驾驶座内,她透过内后视镜观察着两人,“浅浅,你要不跟少弦打个电话?” 她蹙眉,一声不吭地别向窗外。 顾新竹又说道,“他也挺担心你的。” 担心? 那他人在哪? 荣浅这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烦不烦?” 荣安深朝顾新竹递个眼色,也算安慰了她。 回到荣家,荣浅和顾新竹先下了车,荣安深正着手安排将厉景呈送回家,厉景呈见荣浅不住朝大门口张望,他落下车窗,“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向他解释下出了意外,也别提到我。” 荣浅闻言,一个转身直接进了屋。 凭什么她一定要解释? 顾新竹瞅着她大步走进去的背影,目光收回后重新落到厉景呈的脸上,尔后,露出抹了然的笑意。 荣浅关掉手机足足在家待了一天一夜,直到吃晚饭时才下来。 她没精打采地咀嚼着,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去找霍少弦,不能总这样僵着。 这个时候,她只能去霍少弦的住处等。 到了大门口,发现二楼房间的灯是亮着的,荣浅拿出钥匙开门,霍少弦自在惯了,负责打扫的佣人一般不留在主别墅内。 荣浅推开客厅的门,里头黑漆漆的一片,脚踢到什么东西,她绊了一下,摸索着将灯打开,这才发现绊到她的是一双女式皮鞋。 不远处,还有件女人的外套。 荣浅的心凉去大半。 除了她,她敢说霍少弦从没带过女人回来。 荣浅往二楼走,心被一双大手给揉捏得窒闷、疼痛,她脚步变得急促起来,最后甚至跑着来到霍少弦的房间门口。 心早已跃到嗓子眼,荣浅拧向门把,却发现门是反锁的。 她惊慌到手脚冰凉,手拍向门板,“霍少弦,霍少弦!” 里面,开着一盏明亮的灯,偌大的床上,不见丝毫凌乱,可想而知先前并没有情不自禁地纠缠,霍少弦双手撑在女人的两侧,被单底下,两具并不熟悉的身体,彼此也是陌生的。 得不到回应,可明知里面有人,荣浅双手握成拳捶打,“霍少弦,你出来,出来——” 他想到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们能不能一起把以前的事情忘了? 15年来,遇到最大的阻碍不是感情中的第三者,而是那一晚之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害。 “霍少弦——” 荣浅颤抖的嗓音戛然而止,她脸靠着门,手无意识地去敲打。 一下一下捶着,将她的心也捶成了四分五裂。 他们总是这样撕扯着,纠缠着,挣扎着,却陷在一个漩涡里面怎么都拔不出来。 荣浅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她哑着嗓子哭,但一点声音都哭不出来。 许久后,房间的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霍少弦穿着浴袍出来,看到荣浅瘫坐在墙边,她抬头木然地望向他,爬起身后,推开霍少弦往里冲,霍少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别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她撕开嗓门怒吼,身体被圈紧在男人结实的怀里,荣浅听到浴室内传来的水声。“霍少弦,你怎么能这样?” 他的身体,没有丝毫地快慰,方才也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却没再多的动作。 心,也并没像他原以为的那样,会好受些,反而越来越痛。 荣浅像疯子似地挣开,然后跑到床前,大床中央,一抹血迹虽小,却是那样明显。 她哭得弯下了腰,那是她早就没有了的。 “霍少弦,你是不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让我看到自己有多脏?” 她舍不得骂他,却彻底厌弃了自己。 “浅小二,我给过我们时间,我原本以为你死里逃生后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厉景呈,他在你心里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那你呢,你有找过我吗?”荣浅反问,“霍少弦,你怎么能真和别的女人……?” 霍少弦闻言,冷笑掩过心头的苦涩,“是,我是没找过你。” 荣浅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她想扬起手,可她却不舍得打他。 这个房间里,还有她放在这的不少东西,可这会,都已成多余了。 荣浅擦着眼泪跑出房间,越擦,泪水便淌得越凶,她一口气跑出别墅,蹲在路边大哭了起来。 那种痛,就和失去妈妈的时候一样。 荣浅拖动脚步往前走,到了大马路上,她看也没看,径自朝南。 一辆车忽然贴近她身侧开,厉景呈落下车窗,“荣浅,这么晚了你去哪?” 厉景呈见她不理睬,索性将车横在她跟前,他下车后强势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我送你回去。” 她蜷在副驾驶座内一个劲哭,半晌后,她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只有自己站在那个立场之后,才知道会有多痛,我以为,只要我们拥有彼此的第二次也是幸福,可是,我真的受不了……” 厉景呈从她话里的意思,大致猜出了些信息。 他没有搭话,任她哭,内后视镜内,衬出男人一双染上了笑意的眼睛。 第11章 酒后被算计(4) 厉景呈将她送回荣家,荣浅推开车门径自往里走,也没说别的话。 荣安深坐在客厅内看报纸,见到宝贝女儿回来,笑着抬抬眼皮,“跟那臭小子见面了?他人呢,没来?” 打小,霍荣两家就见证了这对小冤家地吵吵闹闹,荣浅双眼红肿,哭着喊了声,“爸。” “怎么了?臭小子还别扭着呢?” 荣浅跑过去抱住荣安深,“爸,霍少弦有别的女人了。” “什么?”荣安深吃了一大惊,“怎么回事?” 她哽咽不止,“我刚从他那里回来,我亲眼看到的……” 荣安深气得太阳穴处青筋直绷,“我非去扒掉他的皮不可!” 顾新竹从外面回来,“扒谁的皮呢?” “爸,我先上楼。” 顾新竹走到荣安深跟前,瞅着荣浅上楼的背影,“怎么了?” 荣安深将方才的话告诉她,顾新竹叹口气,“八成是因为浅浅之前被人糟蹋的事,少弦肯定是这关过不去。” “啪——”荣安深抄起水杯掼到地上,“要真是这个原因,我死也不会把女儿交给他!” 顾新竹安慰了他几句,上楼经过荣浅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她推门进去,见荣浅趴在床上,“浅浅啊,你失踪的那几天,少弦找你都快找疯了。” “谁说他找过我?”荣浅擦着眼泪,不想给顾新竹看见。 “我和你爸可都看在眼里啊,他急得还要上山去,还调了不少人过来找你,整整几天几夜没合眼,后来撑不住了,被送进医院,一边输液一边还在担心你。我们看得出来,他是生怕再遇上几年前那种事,那天傍晚,他听到可能有你的消息,自己拔了针管又赶过去,就在你和厉景呈下山的时候,他前一刻还在呢……” 荣浅耳朵里嗡嗡作响,“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那天就要说,你还嫌我烦,让我闭嘴。” 一串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淌,荣浅犹如被一根尖细的锥子给凿中心间,怪不得霍少弦说,我给了我们一天的机会,可却没有等到你。 顾新竹撂下这些话后走了出去,荣浅抬手给自己一个巴掌。 那晚出事之后,荣浅只要晚回家,或者去同学那里没有事先告诉,霍少弦都会急得立马去找她,可是,她这次却以为他没在为她担心。 但…… 就算这样又怎样呢? 仅仅相差了一天,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第二天,荣浅起来时头昏眼花,她穿着睡衣走出房间,才来到楼梯口,就听到下面传来的怒骂声。 她走下去两步,看到站在客厅内的荣安深和霍少弦。 荣浅就这么蹲下身坐在台阶上。 “你说,浅浅说的是不是真的?”荣安深其实一直拿霍少弦当半个儿子,这会是真气得血压都上升了。 霍少弦也不争辩,荣安深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了,他抄起一边的报纸,卷起后照着霍少弦身上抽去,“我荣安深的女儿,就算真有那不堪的过往也不能被你这样随意糟蹋,你要真接受不了,你就早说,别耽误她,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真是看错人了!” “荣叔,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还有用吗?你糊涂啊你!”荣安深气喘吁吁。 霍少弦面目阴寒,做出那件事,最后悔的是他自己,“荣叔,她人呢?” 荣浅太阳穴突突的疼,似乎那青筋立马就要爆开,她坐在原地冷不丁开口,“爸,你让他走。” 霍少弦抬起头,上前两步,“浅小二。” 荣浅身体立马缩了下,“你别过来。” 霍少弦立在那没动,荣浅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少弦,我现在能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放不下那件事了,我本来以为,你要真有了别的女人,我顶多难受一阵子会走出来,或许,我还能跟你说,你看,我没事了,你也别介意了好吗?可原来并不是这样的,我真的被刺伤了,而且不会再有痊愈的那天。” 霍少弦喉间轻滚,眼里有一种滚烫的疼痛在肆意蔓延。 荣浅起身后飞快往楼上跑,他怔怔站在那,终究没有追过去。 霍少弦和荣浅虽然没举行过订婚礼,可认识这两家的人几乎都知道这层关系,荣安深一怒之下,已经对外宣布荣浅和霍少弦不再有任何瓜葛。 这天是周末,荣浅换上套JC运动装出门,她戴着耳塞漫无目的向前,身后,却有一辆车始终跟在她不远处。 荣浅走到前面的公园门口,她停住脚步坐在长椅内,自然也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霍少弦。 她鼻尖微酸,不见还好,一见,那种思念和蚀骨的疼痛又在复苏。 霍少弦坐到她身边,荣浅看向他的手背,那些细小的针孔已经消失不见,霍少弦穿了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包裹得两条腿修长且有型,“浅小二,你真想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那晚的女人是谁?”她忽然发问。 霍少弦沉默半晌,“我不认识她,也没再见过。” “所以,你情愿碰一个不认识的人?” 荣浅握起双拳,这道坎,她想她是过不去了,霍少弦眼见她起身,伸手拽住她手腕,“你从小到大身边只有我一个男人,我对你怎样,你真的不清楚吗?” “正因为我们青梅竹马,才会比别的情侣都敏感,我们都希望这份感情一直纯净,从来不曾被破坏过。” 霍少弦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荣浅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也让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性的错误。 荣浅浑浑噩噩回到家,走进客厅,发现厉景呈就坐在沙发上,他最近是家里的常客。 荣安深和他相谈甚欢,荣浅也走了过去。 不知道在聊什么,荣安深笑得眼角皱纹扬起,“我这女儿,任性惯了,打小都宠她,也就无法无天,将来也不知谁能降得住她。” 厉景呈看着正要入座的荣浅,他眼里含了抹别有深意的笑,“说不定我可以试试。” 荣安深见他一直往荣家走动,多少也有所了解,“我这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我也不是开玩笑。” 荣浅僵着弯到一半的腿,她眼睛盯向对面男人,“厉景呈,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对你有感觉,难道你到现在都没察觉出来?”厉景呈支于膝盖上的双手交扣,他这样处心积虑地慢慢渗透至她身边,荣浅并不是灰姑娘,所以传统的那一套对她来说行不通,况且她身边又有个霍少弦。 “厉景呈,你可真是老奸巨猾!”荣浅看着对他颇为满意的荣安深,再想到她和霍少弦再也回不去的昨天,她隐约意识到,厉景呈就是在等着这个机会呢。 “我不老,”厉景呈笑着,“也不过才比你大六岁。” 顾新竹坐在边上,听到这,不由插了句嘴,“你这些话,可不是能随意拿来开玩笑的。” “我这样像开玩笑吗?”厉景呈双手交扣,“我要喜欢她,我就会给她最好的,她若同意,我以后就娶她。” 顾新竹心里一惊,落下手里筷子,她原本以为厉景呈只是玩玩,没想到…… 荣浅听到这,觉得厉景呈就是个疯子,彻底疯了。 厉景呈将顾新竹的神色尽数收入眼中,他眼角漫出斐然,他这番话,想必会让顾新竹急了,做出些推波助澜的事也说不定。 两个月后。 自从厉景呈上次说过那番话,荣浅都是能躲就躲。 而他和荣家的关系,却越拉越近。 荣浅穿了件草绿色的大衣准备出门,下面搭配一条黑色铅笔裤,她带上门,在斜对面看到走出来的荣择。 荣浅扬起抹笑,快步迎过去,“哥。” 荣择冷淡应声,“嗯。” 她早就习惯他的态度,荣择走在前面,荣浅忽然挡到他跟前,“哥,上次厉景呈酒后进入我房间,是你和妈共同策划的吧?” 她唇瓣保持浅浅笑意,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还那样亲昵地称呼他。 荣择闻言,这才正眼瞧她,“那天的事,怪你自己没锁门。” “是啊,”荣浅点头,“不过,你的贵客原本打算睡你房间,你进去却发现没有他的身影,荣家房间是多,但依着常人的思维,你怎么都要先确定他在哪个房间吧?” 荣择以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会,不得不重新以审视的眼光看向她。 三楼,顾新竹正往下走,“兄妹俩说什么呢?什么常人思维?” 荣浅上前挽住顾新竹的手臂,“妈,我说哥就不是一个常人,不然哪能年纪轻轻就担起荣氏一片天呢?” 荣择跟在后面,心想着这狐狸尾巴藏得真好。 荣浅下楼一看,厉景呈也在。 但他最近来,倒是为了荣氏的事。 荣氏和霍氏早前共同合作,盘了一个烂尾的工程,打算造成三十二层的办公大楼带商业街,时隔半年,整座建筑已然拔地而起,将来的辉煌不难预见。 但是前不久,连续两名工人摔成重伤,这事被曝到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荣安深招呼她们都过去,厉景呈眉眼魅惑,朝荣浅看眼,便开口说道,“现在还有个办法,医院那边开出证明,当天工地上的工人大部分上吐下泻是食物中毒,这就好办多了,至少这才是导致两名工人摔伤的具体原因,而且他们也亲口承认,说当时头晕目眩得厉害。” “真是食物中毒?”荣安深大惊,语气迫切。 “是。” 荣安深忽然握紧拳头,朝荣择看眼,“工地上的饭菜,平时都是由我们荣家下属的食品公司直接配送,而那块又是你在负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厉景呈装出吃惊的样子,荣安深气得不行,将荣择单独叫到了楼上去,这次,厉景呈邀她出去时,荣浅没再拒绝。 坐上厉景呈的车,荣浅冷不丁来句,“老狐狸。” 厉景呈摸索着下巴,朝内后视镜看,“我哪里老?” “哼,你哪都老。” “你看过了?” 荣浅瞪他眼,继而又勾起一笑,“不过,看到荣择那倒霉催的脸,我高兴得很。” “从小到大,你没少被他们算计吧?” 她原本漾在嘴角的笑意僵住,“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对我很好吗?” “装!” 荣浅敛起笑,声音也低下去。“你都能想到,可为什么我爸会觉得她比我亲妈还要对我好呢?” 厉景呈抬起手,动作自然地将她垂下的头发拨向耳后,指尖扫过她白皙光滑的皮肤,荣浅一阵战栗,尴尬地将脑袋别开。 第12章 酒后被算计(5) “你知道吗?我妈妈是死于车祸,小时候,我也遭遇过车祸。” “真巧。” 她朝他瞪去。“没你这样说冷笑话的。” “我说得是真话,”厉景呈单手握住方向盘,“生长在那样的家里,你应该从小就要学会保护自己。” 她不由噤声,以前有霍少弦这层关系,顾新竹不会给她吃明亏,但她总有回家,离开他庇佑的时候…… 荣浅懒洋洋靠着座椅,车子一路往前开,等厉景呈开到目的地时,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将车子停稳在路边,男人手指有节奏的在方向盘上轻打,几乎未作犹豫,他倾过去覆上她的唇。 荣浅感觉到异样,眸子迷迷糊糊睁开。 放大的俊脸清晰呈现,她眨了眨眼睛,尔后倒吸口气。 厉景呈在她唇边轻啄,“荣浅,给自己找个坚强的后盾吧,荣家这地方迟早会把你吃掉。” “后盾,你吗?” 厉景呈神色认真,“对,随着荣择羽翼渐丰,你将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受,与其这样被当成眼中钉,何不趁早脱离出来?” 荣浅盯着厉景呈,他眼里幽暗的冷冽散去,随之在她眸中展现的,竟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这种感觉,她只有在霍少弦的身上体会到过。 荣浅猛地往厉景呈胸前一推,她惊得往后退,身子蜷缩在偌大的空间内,“厉景呈,原来你是真的疯了。” 厉景呈侧着身,大掌扣住荣浅的手,他一个使劲,荣浅猝然往前栽,她手臂挣扎几下,男人干脆握住她的肩胛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我做的事,我不掩饰,荣浅,我看上你了,你跟着我,我有足够的力量能将你护在身后,跟了我,你还怕什么?” 荣浅欲要往后退,厉景呈手里力道加重,他语气满满,再不是先前那般藏着掖着的态度,“既然后路被斩断了,你就要好好想想前面的路怎么走。” “我就算蒙着眼睛,我也不要选你。” 厉景呈手臂猛然收紧,另一手圈住荣浅的腰将她困在怀中,“那你还打算选谁?” 话音方落,男人忽然固定住她的后脑勺,一个吻猝不及防再度压来。 厉景呈适时松开手,她也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车门,逃也似地冲出他的视眼,男人不由勾笑。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急不得。 霍家。 李芬然踏进霍少弦的别墅,他一个人住在外面,野惯了,经常不着家。 跟荣家的事闹这么大,她也知道儿子心里肯定不好受。 推开客厅门进去,里头黑漆漆一片,她刚要开灯,便听到霍少弦的声音传来,“别开。” 李芬然循着他的声音走去,透过外面的夜色依稀看到儿子躺在沙发内。 她叹口气,坐了下来,“少弦。” 李芬然抬起霍少弦的脑袋,让他枕着自己的腿。 良久沉默之后,李芬然的手抚向儿子的额头,“妈早跟你说过,放开些,你既然爱着浅浅,就要想方设法赶走这心魔。” “我心里难受。”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李芬然也觉得惋惜,“但,你好歹有了别的女人,之前的事就当全过去了吧,反正荣家这边已经宣布解除婚约,你也不用觉得太愧疚。” “妈,这不是一朝一夕的,这根刺在我身上几年了,我想着,我要是也不干净了,是不是就能和浅小二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了?”霍少弦的嗓音中透着迷茫的空洞,一字一句凿向李芬然心口。 她鼻尖冒出酸意,他的儿子找了荣浅以外的女人,居然不是为了所谓的情动,而是只想把自己弄脏。 李芬然一手捂住嘴,“少弦,你这是何必啊!” “妈,”霍少弦抬起手臂遮住眼帘,话语间的痛苦令人哀伤,“我真的做错了,做错了,这是我给自己刺得一刀,浅小二没法原谅我,可我爱的却只有她。” 能将他们之间摧毁的,从来不是第三者。 自从厉景呈摆明态度后,荣安深就找荣浅谈过不止一次。 话里的意思直戳荣浅心坎,荣安深居然要她给厉景呈个机会。 荣浅将泳池内的门锁上,一个人走了进去,里面是个独立的空间,半圆形的顶层只有三米来高,旁边放着几张躺椅。 荣浅脱下身上的衣物,她不喜欢穿比基尼游泳,她锁了门,自然也不会有别人进来。 厉景呈来荣家时,顾新竹在楼上是看见的。 佣人说荣浅应该在后院,厉景呈朝着她的指引向前,他来到泳池前,看到门敞开了一道极小的缝,里面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他手掌微用力,率先入目的是几件凌乱的衣服,居然还有白色的内衣。 厉景呈立马反应过来,里头的人既然能裸着,就不会不锁门,恐怕是又被人给摆了道。 他笑了下,走进去,拍上门,动作流畅的不像话。 荣浅游了一圈后跃出水面,这一幕出现的太突然,他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福利。 荣浅惊怔半刻,厉景呈看到她的脸猛地变色,荣浅双手护在胸前,缩回水中,“厉景呈,你怎么会进来的!” “门是开着的。” “不可能!”荣浅怒不可遏,她一掌拍向水面,溅出的水花扑至厉景呈的鞋面上,荣浅大致也猜到些,“又是她。” 见男人还站在那,目光胶在了自己身上,荣浅羞得满脸通红,“你出去!” 厉景呈走向旁边的躺椅坐下,“见者有份,我为什么要走?” “厉景呈,你不要脸。” 男人手指戳了戳自个的侧脸,“我的脸不是好好摆在这吗?” 泳池内的水清澈透明,荣浅哪怕再怎么藏,都等于是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他眸色渐深,荣浅游上前,伸手去够丢在池沿的衣物,手指才刚抓着外套,忽然,就见那些衣服被男人给扯住往后拉,荣浅气得一掌拍在地上,“厉景呈,你是流氓吗?” 厉景呈挑起她的衣服,“想要么?自己过来拿。” 荣浅利用池边藏住了锁骨以下的风光,她不敢乱动,“待会肯定有人过来,你上次还能说意外,这次呢?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厉景呈好笑地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那我既然把他女儿看光了,说不定他会趁机把你送给我。” “你想得美!” “你说你后妈,是不是生怕你嫁不出去,要不然怎么老给你塞男人呢?” “闭嘴。” “啧啧。”厉景呈将手伸进兜内,掏出手机。 荣浅惊愕不已,“你干嘛!” “给你留个纪念。” “你!”荣浅慌忙要找地方躲,可放眼四周,恐怕这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惊慌失措,那样子看在厉景呈眼中好玩极了,毫不矫揉造作,真实得令他不由展颜。 厉景呈将手机对准她,荣浅趴下身,赶紧示弱,“求你了。” “拿出点求人的姿态给我看看。” “我会捏一个泥人,早晚将你供着,再插两柱香。” 厉景呈手肘压住膝盖,人往前倾,“嘴皮子再给我横,你信不信我说到做到?” 荣浅不由噤声,乖乖用手捂住嘴。 男人唇角轻扬,“亲我一个,我就走。” “滚!” 厉景呈眉角一拧,“嗯?” 荣浅换个语调,“棍——我说棍子的棍。” 荣浅忽略他眼里的不怀好意,她摸了摸肩膀,“我都冷了,你让我起来吧。” 厉景呈上前拽住她的手臂,荣浅尖叫声,“放开我。” 他双手扣紧她两肩,力道很大,荣浅硬是被他提出水面,厉景呈坚挺的鼻梁几乎碰到她的脸,荣浅避开,他刚要有所动作,外面忽然传来阵说话声。 “浅浅又在游泳?” 是荣安深。 厉景呈手一松,荣浅坠入池内,她吓得忙护住胸前,“快去关门!” 男人三两步已经来到门口,快速得将门反锁,荣安深推了下,“呦,锁上了。” 荣浅忙爬上岸,趁厉景呈背身的时候,着急慌忙穿衣服,她急得手都在抖,穿上裤子后顾不得上衣,捡起旁边的浴巾披在肩头。 厉景呈一手抄起毛巾,动作熟稔地替她擦拭几下湿发。 “锁上了?我刚才还看到景呈来了呢。”说话的是顾新竹。 荣浅眼里滋生出怒意,厉景呈压低声音,“把衣服穿起来,过去开门。” 他拿过荣浅的上衣,浴巾豁开个角,能看到里面的内衣挂在肩头,厉景呈指尖扫过她肩部,荣浅浑身一僵,男人替她整理好,“堂堂正正走过去,你的坦然,就等同于给了她一巴掌。” 荣浅避开他的视线,将衣服穿起,她拨了拨长发,深吸口气。 两人来到门口,荣浅豁然将门打开,荣安深本来想走了,顾新竹往里一看,“景呈果然在这。”目光不由移到荣浅的身上,眼里的笑慢慢收起。 荣浅沉下脸,厉景呈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在她抬起欲要有所动作时,男人适时上前,一把抓住。 “伯父,伯母。” 荣安深转过身。 荣浅的手被厉景呈按着,她使劲挣扎,看她眼里的神色,是不想再忍了。 荣安深朝里看眼,“你们?” “在里面说了会话,这地方挺安静的。”厉景呈回道。 “还是去客厅吧,新竹,给我们去泡两杯茶。” “好的。”顾新竹率先离开,荣浅急欲跟过去,厉景呈猛地扯下她手臂将她拉回自己身侧。 从小到大,荣浅在顾新竹手里吃过的暗亏不少,可她毕竟是个小女孩,没法强大到能独当一面。 厉景呈并没逗留多久,陪着荣安深说了会话后就走了。 晚饭后,荣浅捧着水杯下楼,厨房里是给顾新竹熬得参汤,据说当年生荣择时落下了病根,荣浅瞅向四周,见保姆走开了,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打开盖子后将手里的一把药放进去。 装作没事人般回到房间,荣浅坐在床上,数着时间过。 没过多久,就听到顾新竹的声音,“哎呦,哎呦——” 荣安深急得不轻,似乎喊了人上来,外面炸成一锅乱,荣浅的房门猛然被敲响,“浅浅,你给我开门!” 荣浅走过去将门打开,荣安深面色铁青,手朝她指了指,“你给我到医院去!” 第13章 酒后被算计(6) 似乎知道她就是罪魁祸首,荣浅掩饰不住内心的忐忑,荣择抱着顾新竹匆匆忙忙上了备好的车,一行人焦急赶往医院。 荣浅站在走廊内,看到荣安深满面焦急,她想到了车祸中丧生的妈妈,要是妈妈还在的话,爸爸会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也这样慌张疼惜呢? 荣择冲到她跟前,“是不是你干的?” 荣浅撇下嘴,“什么?” “要真是你,我肯定会揍你!” 荣择和荣安深焦急地守在门外,荣浅双脚下意识往后移,她这会才觉得害怕了,那一把药的剂量说不定不轻,会不会出人命? 荣浅退到走廊尽头,她掏出手机,下意识翻出霍少弦的号码,手指才要按向通话键,却又惊蛰般收回。 她不能再这样依赖他了,荣浅心尖蓦地漾起悲伤,尖尖酸酸的,难受极了。 她最终拨通厉景呈的电话,“喂。” 对于这个突然打来的电话,厉景呈略感吃惊,“怎么了?” “你能不能到中医院来趟,我,我好像闯祸了……”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后,医生才从急救室出来,荣择第一时间开口,“我妈怎么样了?” “应该是服用了大量的泻药,人已经脱水,需要住院。” “泻药?”荣安深咬牙,手掌攥成拳头。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荣浅,“你给我过来!” 她举步维艰,走到荣安深跟前。 “是不是你做的?” 荣浅咬牙不语。 “你说啊!” 她慢慢抬起头,“爸,厉景呈进我房间的那次,你真觉得是我忘记锁门了吗?还有今天,泳池的门被人开过,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她呢?” “这么说,就是你做的了?” 荣安深自动忽略掉别的信息,他怒火中烧,“你看看我把你宠成了什么样,这是要出人命的知道吗?” 荣浅紧咬下唇,“那她害我的时候呢?” “你还嘴硬!”荣安深举起手,荣择看了眼,并未阻止,只是退到一边,呼啸而来的巴掌令荣浅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一记,很重很重,啪地,隔了层墙壁的人都能听见。 只是,荣浅并未感受到任何疼痛,她方才就被人拽住手臂往后退了步,荣安深的那一巴掌打在了厉景呈替她遮挡的手背上。 男人俊颜绷紧,荣安深还想打,厉景呈将她往怀里一带,大掌按住她的头,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 “伯父,算了。” “算了?你看看她,新竹这会还在急救室躺着!” 厉景呈望了眼怀里的女人,肩膀还在不争气得抖着,兴许是从来没想到荣安深会这样,厉景呈眸子藏了抹厉色,“我先带她走。” 如果荣浅这会是他的女人,他掀了荣家都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荣安深胸膛剧烈起伏,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气过之后也不舍得再下重手。 厉景呈环住荣浅的肩膀,也不等荣安深答应,直接带了她离开。 走出医院,他才将怀里的人松开。 荣浅眼圈微红,垂着头,厉景呈一把攫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视线,“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要我一直忍气吞声吗?” “我说过,你跟了我,我会帮你想一百种治她的法子,保证弄得她比你还有苦说不出。” 荣浅拍掉他的手,厉景呈闷哼声,她这才注意到他被打得通红的右手手背,可想而知,这一巴掌挥在她脸上该有多痛。 “你现在也可以帮我想法子啊。” 厉景呈抬起手,朝手背吹了下,听到荣浅的这话,他目光斜睨向她,“你以为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倒想不劳而获。” 荣浅甩下手要走。 厉景呈拽住她胳膊,“去哪?” “我饿了。” 厉景呈不由扬笑,还以为她要为这件事哭个三天三夜,“你就不怕回去,你爸还抽你?” “要再来一次的话,我还会这么做。” 厉景呈摸了摸下巴,这小妮子,要真得到手了,以后要有个不痛快,往他水里饭里加点什么‘作料’,那还不是家常便饭的事? 荣浅迈下石阶,心里避免不了难受,脸色耷拉着,闷闷不乐的样子。 坐进车内,厉景呈掏出支烟点上,荣浅看了眼,“也给我一支。” “你要?” “嗯。” 她没抽过,想试试吸烟能不能解忧愁。 厉景呈凑过去,眼神迷离,迷魅性感的气息逐渐逼近她,削薄的唇微启,白色的烟雾漾出,喷灼到荣浅的脸上。 她眯了眯眼睛,往后退,厉景呈再度逼近,整口烟都在她脸上化开。 荣浅咳了两声,别开脸,“厉景呈,你真不讲卫生。” “怎么样,烟味好闻么?” “不好闻。”她缩回椅背,放弃了要抽两口的打算。 厉景呈带她去吃东西,到了饭店门口,荣浅双手插着口袋却不进去。 男人朝她看眼,“走啊。” 这地方,霍少弦经常带她来,心里说要忘记,可曾经有他一起陪着走过的风景却根本无法抹尽,荣浅深吸口气,“噢。” 大堂经理看到她,赶忙迎上前,“荣小姐,包厢……” 目光看到身边的厉景呈,她忙噤声,男人联想到荣浅方才在门口的犹豫,他不动声色,“准备个包厢。” “好好。” 荣浅对着满桌子的菜,一口一口吃,厉景呈单手撑住侧脸,“待会打算去哪。” “回家。” “我可以借你个房间。” “谁要。”荣浅抬头看他,“我总要回去的,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那我教你一招,”厉景呈拿了饮料走过去给荣浅满上,大掌适时按住她的肩头,“买一束花,直接去顾新竹的病房,承认是你错了。” “买束菊花么?” 厉景呈手指朝她脸上弹去,荣浅痛得只差没跳起来,“厉景呈,别弄我的脸!” 男人按住她欲要起身的动作,他坐回荣浅对面,“就你这点能耐,还不够顾新竹玩你的,现在谁都知道是你下的药,你要不服软,以后让你爸还怎么相信你?” 荣浅筷子拨着碗里的米粒,吃过宵夜,厉景呈送她回医院,在医院门口替她买了束郁金香。 顾新竹在病房内挂水,虚弱的不成样子,荣安深陪在病床前,“有没有觉得好些了?” “安深,你说浅浅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接受我?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平时我对她怎样,你也都看在眼里……” 荣安深铁青着脸,抽出纸巾替顾新竹擦眼泪,“她还小,你别放在心上。” “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妈!”荣择打断她的话,“你虚弱成这样,还替她说话,要不要命了?” 荣浅推开病房门进来,荣安深抬头,看到厉景呈跟在身后,她几步走到病床前,眼圈还带着潮湿,“妈,对不起,我错了。” 顾新竹张张嘴,许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只好吞咽回去。 “我太任性了,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您,这点您肯定也知道的。” 荣安深视线不由别向顾新竹,她嘴角僵了下,荣择不悦地拧眉,“一句对不起就算了?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样下手啊!” “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 荣浅垂着的余光朝厉景呈看去,亏他说得出这样的话,孩子? 那他这老男人怎么就能把主意打到她这孩子身上呢。 这话,其实是说给荣安深听的,荣安深点了点头,顾新竹见状,忙朝荣择递个眼色,“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再说浅浅也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没事了吗?” 荣安深自然乐得看到这样的结果,“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在这儿陪夜。” 几人走到医院外面,司机把车开过来,荣择率先将车门打开,“你不是有人给你撑腰吗?荣家的车,怕是你也看不上吧。” “哥,”荣浅喊住他,“荣家的东西我看不看得上,那是后话,关键要爸给我的,我也不会拒绝。” 荣择轻哼声,上了车。 厉景呈修长的身影立在她旁边。“走吧,我送你回去。” 荣浅自动避开一步,“我打车好了。” “怎么?这会又怕了?” 厉景呈拽住她手臂,荣浅跟在他身后,她其实心里也有疑虑,明知厉景呈对她有所图,可这个求助电话,她还是打给了他。 到了荣家门口,荣浅并未第一时间下去,她透过窗外看着面前的这座别墅,“我不应该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我应该像你一样老奸巨猾,能忍的时候一定要忍。” 厉景呈倾过身,荣浅视线别回后对上他。 男人沉沉盯着她,其实,荣浅正是以这样的个性吸引了他,她才20岁,阴险狡诈的事应该都由他来做,她不该沾染上一丁点。 荣浅推开车门下去。 几天后。 顾新竹的身体完全养好了,她挎着包来到咖啡厅,没想到厉景呈会单独约她出来。 顾新竹来到包厢,厉景呈关上门,“伯母,请坐。” 她坐了下来,“不知道厉少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厉景呈掏出一张白纸,拿出一旁准备好的印章,签上自己的名字后盖章,再起身将纸推到顾新竹手边。 她不由吃惊,尽管知道厉景呈不简单,但他的心思,她还是很难猜。“厉少,什么意思?” “我对荣浅的心思,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顾新竹将手里的纸轻扬,“那,跟这有什么关系?” “我理解你,为了儿子,自然想争取更多的利益,如果有一天,我跟荣浅结婚了,我保证她不会要荣家的一分一毫,这张白纸您到时候可以把它变成一张财产转让书,或者等同价值的欠条,随便您,只要您高兴。” 顾新竹暗讶,“那你们要成不了一对呢?” “这成不成的事,我一个人努力没用……” 依着荣浅对霍少弦的感情,厉景呈若不快刀斩乱麻的话,迟早他们有春风吹又生的这天。 顾新竹面上露出犹豫,厉景呈掏出烟夹在指尖,“我猜得出来,我和荣浅单独相处的那个晚上,也是拜您所赐,您要拆散霍少弦和她,无非是怕将来荣浅联合霍家,夺了荣择本该有的东西。” 她压下眼帘,将白纸折起后装入包中,“那你呢,为什么偏偏选中荣浅。” 厉景呈啪地点上烟,狭长的眼眸浅眯,他单手慵懒地撑住下颔,话语间凉薄的话随着白烟吐出,“我么?玩玩。” 厉景呈哪里想得到,以后的事,他自个都控制不住。 第14章 和好不如初(1) 荣浅来到风聆酒吧的门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中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年轻的女老板正好来酒吧,看到荣浅后大步上前,她拍了拍她的肩头,“浅浅。” “希子姐。”荣浅回头打招呼。 莫希比她大一点,25岁,是霍少弦干爹的女儿,她的年龄刚好夹在他们中间,“浅小妹,干嘛站在这啊,进去吧。” “我就路过,来看看你。” 莫希拽着她的手将她拖进酒吧,又让侍者上了杯猫爪,霍少弦不让荣浅在外沾酒,每次来,她喝得最高级别的酒就属猫爪了。 “你先坐着,我上楼一趟。” “好。” 荣浅窝在角落的沙发内,酒吧驻唱坐在高脚凳上唱着悲伤情歌,她对准吸管喝了口,几乎没有酒味,不知不觉来这里,还因为另外一个原因。 身前仅有的光线被遮去,荣浅下意识抬头,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见到了霍少弦。 她放下酒杯,站起身,霍少弦长腿逼近,荣浅一脚踩在茶几上准备逃,男人手臂朝她腰间一搂,顺着她整个人都往后面的沙发上倒去。 荣浅两手去掰霍少弦的手臂,男人坐了下来,干脆将她提到自己腿上,让她像以前那样坐着。 她自然不肯,就挣扎,霍少弦臂膀往她腰后带,将她整个人贴至跟前。 “浅小二,”霍少弦抱紧她,“我们拥有彼此的第二次好不好?” 这句话,是荣浅曾经说给他的。 她动弹不得,目光移到霍少弦的脸上,“不一样了,霍少弦,你是自愿的,我没法接受……” “我是不是自愿的,你真不懂吗?”霍少弦拥紧她,下巴贴向荣浅的肩头,“我霍少弦爱你多过爱我自己,我碰了别的女人,最难受的是我自己,我对她一点点爱都没有,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可我希望心里的坎能过去,不是因为我和你一样丢了珍贵的第一次,而是我总算深刻理解了你的痛苦,你一直都比我还要痛,浅小二,这15年,你真想这样说断就断吗?我不许,我绝对不允许。” 荣浅身体战栗,“我说过让你找别的女人……”她止不住哽咽,“但是我接受不了,你真的……” 霍少弦拉下她遮住双眼的手,“你爱我吗?” 荣浅憋着嘴里的哭,就是因为爱,才会在亲眼见到那一幕后崩溃,霍少弦朝她嘴角吻去,声音缱绻颤抖,“爱不爱?” “爱。” “爱就不要分开。” 荣浅盯着跟前的男人,15年来,青梅竹马,他们之间早已沁入彼此,一旦谁想离开,另一半必定会去掉半条命。 荣浅不舍得,他们是这样的彼此相爱,可她的心里也有根刺了,她又该找什么方法拔掉呢? 当晚,是霍少弦送荣浅回家的。 他拉住荣浅的手进入荣家客厅,顾新竹和荣安深都吃了惊,荣安深将手里的茶杯一掷,“你还有胆来!” “荣叔,”霍少弦扣住荣浅的手不让她挣开,“我和浅小二从来就没结束过,以后也不会。” 顾新竹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地厉害。 荣安深朝荣浅看眼,“你先上楼。” 霍少弦的手松开,荣浅慢慢走上去,楼底下能听到荣安深的怒骂声,但荣浅了解他,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向来把霍少弦当成了女婿。 霍少弦离开后,顾新竹将茶杯递给他,“瞧你发的这通干火。” 荣安深叹口气,“我能不气吗?” “他和浅浅都结束了……” “少弦毕竟知根知底,跟浅浅又从小一起长大,厉景呈家世再好,可相比而言,我还是赞同浅浅和少弦在一起。” 顾新竹闻言,嘴角的笑意微敛。 翌日,荣浅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是霍少弦的叫早短信,荣浅对着屏幕亲了亲,眼角扬开笑,心里却始终有种涩然挥之不去。 尽管他们都不肯轻易放手,可谁都不能保证,这道坎到底能不能真正地走过去。 荣浅并没表态,但她总想给自己个机会,只因为她明白,哪怕原谅不了霍少弦,她也没法接受他以外的任何人。 霍少弦来家里接她,荣浅换好衣服出门,男人单手把住方向盘,右手则紧紧拽着荣浅的手掌。 这是招标会之前的一个小小的活动,以往霍少弦进进出出也都会带她。 不少人都是认识的,荣浅和他们一一打招呼,厉景呈端着酒杯站在不远处,看到他们相携进来时,他眼眸浅眯下,眸里诡谲莫测。 霍少弦搂着荣浅来到他跟前,碰了下杯。 厉景呈唇瓣轻扬,“恭喜。” 霍少弦手掌在荣浅肩头收拢,“不用恭喜我,她本来就是我的。” 他总是将话说得满满,厉景呈的目光不由别向荣浅,他眼角飞扬,“霍少不是才有了新欢吗?这么快,就又能见旧人笑了。” 霍少弦岂是被他三言两语就能激毁的,他话语沉静,“厉景呈,天下女人那么多,我只要荣浅。而对于你来说,除了她,你能扎在女人堆里面一个一个的选,你的旧爱在远方哭得时候,你听得过来吗?” 荣浅轻咬下唇,伸手握紧霍少弦的指尖。 她想,他们要是不再想那件事,肯定能和以前一样,毕竟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久。 荣浅同厉景呈擦肩而过,男人手里的高脚杯浅漾,不远处,一名玩伴过来,伸手拍了拍厉景呈的肩膀,“她不就是那个,上次在饭店里给我们唱歌的女孩吗?你还说她迟早是你的。” 厉景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想要的,你看我失手过吗?” 荣浅和霍少弦这样,也算没出厉景呈的预料,毕竟两人的感情纠缠时间太久,一朝一夕岂分得掉? 在厉景呈的世界中,问题其实很简单,要想彻底替荣浅斩断,唯一的办法只有…… 得到她! 荣浅跟着霍少弦来到机场,李芬然在安检处等他们,她神色焦急,不住朝这边张望。 霍少弦脱掉手套,冰凉的掌心贴住荣浅的脸,“等我回来,最多一个星期。” “嗯,”她不住点头,“你也别太急……” 荣浅说不出旁的安慰的话。 霍少弦和李芬然接到紧急电话,在国外养病的霍邦病情加剧,也没什么准备,机票都是临时订的。 李芬然走了过来,“少弦,走吧。” 霍少弦抱住荣浅,朝她嘴角亲去,“我不在你身边,当心点,离你那后妈远点。” “我知道啦,这话我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李芬然眼圈通红,“我应该陪在你爸身边,我就回来这么几天,怎么会这样……” 霍少弦安慰着她,颀长的身形朝安检口走去。 荣浅不禁跟上前几步,直到霍少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心头滋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怅然。 五天后,荣浅没等到霍少弦回来。 他匆忙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荣浅只知道霍邦的情况很不好,随时都有走掉的可能。 厉景呈来过家里,就荣浅和霍少弦和好的事,荣安深跟他详谈了一番,厉景呈一笑置之,还送上了祝福。 顾新竹敲响荣浅的房间门进去,“浅浅,跟我一道去商场吧,你爸让我给你买几套衣服。” 荣浅盯着电脑头也不抬,“我不去。” 顾新竹走到她身侧,“听说有不少新款上市……” 荣浅抬起头,目光透出与这般年纪不符的清冽,“除了学校和家里,这段日子我不会踏进别的地方一步,等少弦回来后,我要什么,他会给我买。” 顾新竹连着几天被她拒绝,她面上保持笑意,“好吧,那随你便。” 又是三天过去,霍少弦还是没回来。 荣浅的心也一直悬着,打小,霍邦对霍少弦特别严厉,可对荣浅却宠得不行,好几次霍少弦都会吃醋。 她想飞过去,可荣安深不让,说霍少弦在那边肯定焦头烂额,让她别添乱。 直到一个电话打到荣浅的手机上,她才知道出事了。 电话是荣安深的秘书打来的,说待会要来家里取护照,顾新竹不在,偏巧座机没人接,荣浅追问再三,秘书才透露,说荣安深临时要去美国,有个老友过世。 荣浅手里的手机差点握不住,荣安深和霍邦几十年的交情,在美国的朋友,也只有霍邦。 荣浅急急忙忙翻出自己的护照,带了些现金,抓起一个包往外冲。 这种时候,她不能让霍少弦一个人面对。 家里的司机被顾新竹给支配了,打车去机场反而方便些,出了别墅,正好有辆出租车停在不远处,荣浅飞奔过去。 她没有给霍少弦打电话,这时,他应该谁的安慰话都没法听进去吧。 出租车飞速向前,荣浅低头翻着手机,里面有她和霍家人的合影,眼泪忍不住要往外涌,荣浅抬手擦拭下,越是这样越不能哭,霍少弦要看见她这样,心里肯定更难受。 荣浅看着街边的倒影,她是路痴,并不认路。 心里还在想着见到霍少弦要说些什么,去机场的路程似乎格外遥远,等到荣浅再次看向窗外时,她有些刻的恍惚,出租车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荣浅人往前栽的同时,车门被人从外打开。 荣浅做梦都没想到,她会被第二次拐进SMX。 愤怒和绝望无法抵消此时的恐惧,她也懂这边的游戏规则,只不过这次,她不用想都能知道,她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幸运。 负责人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地,这儿,连发生的故事场景都和一年前如出一辙,SMX害了这么多人还能屹立在这,自然有不容小觑的背景。 负责人翻出名单,“厉少也一年多没来了?” “是,自打上次被砸掉后,就再没来过。” 荣浅眼里一亮,负责人手指点了点,“你想法子约到他。” “我怕……” 荣浅爬起身,也不敢表露的太明显,“你就跟他说,这边有个女人,人面兽身,让他来看看热闹。” 负责人狐疑地朝她看眼。 “你总要有点噱头,不信,你试试。” 荣浅被拉扯着进了房间,她咬着手背走来走去,约摸半小时后,门被打开了。 厉景呈就站在门外,荣浅心里一喜,飞跑着过去,厉景呈看了眼,却转身要走,荣浅在对方关门之际忙拽住他手腕,“别走,救救我!” “她的赎金,我给。”厉景呈冲门口的人道。 第15章 和好不如初(2) “不行。”这会,对方却拒绝的很干脆,“老板发话了,在拿到视频之前,这边的人决不允许出去。” “我也不行么?” “一年前,就是因为有了漏洞,SMX才会招来横祸,如果有视频在手,想必那些人也不敢这么做,所以……”男人顿了顿,“您要么遵守游戏规则。” 厉景呈嘴角绷紧,荣浅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后再推入万丈冰窟,她不住摇头,“我不。” 荣浅拽住他袖口的手指颤抖,她急得眼泪已经涌出来,“我不要,我不要。” 她的话,对对方来说构不成丝毫威胁。 厉景呈仍旧岿然不动,“我可没有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习惯。” “这是规矩。” 厉景呈推了把房门,然后将荣浅带进去,他将门拍上时丢下句话,“给我五分钟。” 门一合上,荣浅就追问,“肯定有办法的,厉景呈,你报警!” “电话是打不出去的。”厉景呈目光攫住她的脸,“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我接到我爸秘书的电话,说霍家出事,我就匆忙出门了……” 厉景呈打断她的话,“这次,我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 “他们不可能让我带你出去,这儿的摄像360°无死角,待会的场面更加不能作假……” 荣浅坐在床沿,双手抱紧肩头,“我要去找霍少弦。” 厉景呈环顾四周,“你要能飞的出去,那自然最好。”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5分钟没到,门就被打开了。 先前的人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手朝坐着的荣浅一点。 厉景呈点了根烟,靠着墙边一口一口地抽。 荣浅抬起头,眼里很快涌现出恐惧和厌恶,那个人比她爸爸年纪都要大了,半秃顶,肥头大耳,特别是那个啤酒肚,裤腰都勒不上了。 厉景呈将剩下的半截烟掐熄,抬腿往外走,似乎已经不感兴趣。 他手碰触到门把,身后的荣浅尖叫一声,男人的半个身子已经走出去,荣浅闭了闭眼睛,“厉景呈!” 这三字,他当然知道代表了什么含义。 脚步收住,厉景呈回过头。 对方看他眼,“厉少,您想清楚了?” “是。”他折身走了进去。 中年男人狠狠将手抽回去,嘴里骂骂咧咧地出去。 荣浅紧咬住手背,肩膀轻颤不已,眼泪忍不住一颗颗砸在手背上,男人喜滋滋道,“厉少,还有句话不得不提醒您,明天早上若拿不到带子,我们会让她继续待在这。” 荣浅闻言,哆嗦了下。 “知道了。”厉景呈挥手,示意对方出去。 偌大的房间,这会只剩下两人。 厉景呈继续走到窗前抽烟,荣浅的包在方才就被他们给扯了,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跟霍少弦已经要重新开始了,可现在她要面对的,是如何保全自己。 她没办法了,哪怕她现在自杀,他们都不会把她送进医院去吧? 荣浅脑子里胡思乱想,厉景呈再度掐了烟走过去。 她双目戒备,不住往后退,“别过来。” 男人扯开两颗扣子,单手撑向大床,身子呈倾斜的角度凑到荣浅跟前,“我虽然想要你,但不会勉强,不然的话,第一次你就逃不出去了,荣浅,怪就怪你自己又进了这个鬼地方,若不是人面兽身四个字我也不会来,你现在可要想清楚,你还有退路吗?” “你帮帮我吧,”荣浅存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你肯定还会有办法,厉景呈,我求你,我真的求求你,我那么爱霍少弦,我不能再让自己脏了。” 他就这么盯着她看,厉景呈没有丝毫的心软,“这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荣浅,没多少时间给你矫情,明早拿不到母带……” “不!”荣浅吼出声,她是真的怕了,“我要是跟了你,霍少弦怎么办,我们之间15年的爱怎么办?厉景呈,你不会懂的……” “现在不是给你做选择题的时候,”厉景呈倾上前,手掌扣在荣浅脑后将她拉近,“你应该庆幸,是我来了,别的,等出去了以后你再想吧。” 荣浅哽咽出声,厉景呈松开手。 半晌后,荣浅听到浴室内传来的水声,她的心绝望到濒临停止跳动,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她走不出这个地方,大大的房间越来越窒闷。 厉景呈腰间围了条浴巾出来,荣浅圈紧双臂,他坐向床沿,大掌伸过去包住她的脚。 荣浅吓得要缩回去,厉景呈使劲抓住她的脚踝,他身子往前挪,荣浅嗓音嘶哑,“别过来。” 厉景呈伸出双手将她圈在怀里,陌生男人的气息萦绕不止,荣浅浑身战栗,声音也轻下来,“厉景呈,别碰我,不可以。” 他垂下视线,“你应该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授意她这样做的?还有,又是谁这么歹毒,要将你送进这个地方?” 荣浅咬紧了牙关,“从刚才我就开始想了,能调得动我爸秘书的,还有谁?我以为她平时只是排挤我罢了,没想到……” 厉景呈叹口气,到底年纪轻。 “荣浅,别的已经没法改变了,我也帮不了你,你要是难受,就想着是谁将你变成这样的,熬过了今晚,谁欠你的,你就去一一讨要回来,你年纪小没法成事,没关系,我帮你。”厉景呈看到荣浅眼里渗出的空洞,他拨开她的手,吻上她冰冷颤抖的嘴唇。 厉景呈想,他今晚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荣浅痛极,她收回神,目光对上他,“厉景呈,我恨你。” 厉景呈修剪好看的鬓角处细汗渗出,衬得那一双眼真艳得开出花似的,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会五官越发生动逼人。 这一切,荣浅却无心欣赏。 很久之后,她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 厉景呈从浴室出来时,荣浅的衣服都穿好了,还是跟先前那样蜷缩在床头。 厉景呈丢开毛巾躺到床上,这会体内有一种餍足感,但又有些空虚。 他点上根烟,“明天回去以后,你跟你爸说,我们俩订婚。” 荣浅朝他看去,厉景呈抽口烟,坐直起身,“霍少弦也许能接受你有过一个男人,但你能保证,他能接受两个吗?况且,这次来说,算不上是我强迫你吧?” 她仿佛被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双手去推他,厉景呈一把将这小母老虎控制在怀里,都是他的人了,这会还怕你亮爪子不成? “订婚后,我把你接出来,那个家你还待得下去吗?” “我不要和你订婚。”荣浅从没想过婚姻的事,更何况那个人不是霍少弦。 “荣浅,”厉景呈靠回床头,“你若不干干净净断掉,难道,今晚的事你要告诉霍少弦?周而复始,霍少弦为了迈过道坎,就再去找一个女人,难道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了?” 荣浅抱住膝盖,“闭嘴。” 厉景呈长臂将她捞进怀里,他伸手关掉灯,荣浅抱着头的双手松开,厉景呈将她搂在怀里,“你还能给自己跟霍少弦继续下去的理由吗?” 她给不了霍少弦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无法独一无二,却只能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吗? 荣浅在他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厉景呈身和心都得到剧烈的满足,他手掌抚弄她的肩头,体内的兴奋久久未能散去。 翌日一早,就有人过来取带子。 回去的路上,荣浅坐在副驾驶座一声不吭,厉景呈心情不错,荣浅看着倒车镜中的影像,手掌狠狠握拢。 厉景呈手伸过去攥紧她手掌,荣浅挣扎下,男人握得更紧,荣浅动作激烈,似乎被他牵住手就跟沾了病毒一样。 厉景呈朝她看眼,手里力道微松,荣浅收回后两手死死交相扣住。 厉景呈打破沉寂,“回去后,订婚的事你说还是我说?” 荣浅冷笑下,“厉景呈,你别告诉我这样做,又是为了帮我。” “荣浅,我得到了你的人,我很满足,我更愿意以后都能替你排忧解难。” 荣浅从还给她的包里找出手机,几十个来电显示都是霍少弦打来的,荣安深也有好几个,她握紧手机,脸靠向车窗。 厉景呈笑了笑,“或许,你求求我的话,我可以替你隐瞒这件事,你等霍少弦回来后,你们还是恩爱的一对。” 他心里其实有十成的把握,霍少弦和荣浅都是有爱情洁癖的人,这次,他们之间是彻底完了。 回到荣家,佣人快步引着两人往客厅里走,一边激动地高喊道,“老爷,太太,小姐回来了。” 荣安深整夜没合眼,眼里布满血丝,看到两人进来,他双眼霍然一亮,“浅浅!” 声音里,竟已有了哽咽,怎么都控制不住。 顾新竹脸上依旧是那样端庄慈爱的笑意,她三两步迎上前,“浅浅,你去哪了啊?可把我们急死了,你爸报警,警察说……” 厉景呈看眼身侧的荣浅,她并未扑上去厮打,也没有质问,冷冷用一句话噎住了顾新竹,这话,可谓是平地起惊雷,“爸,我和厉景呈要订婚了。” 尽管有把握,但厉景呈没想到荣浅会这么快开口。 荣安深怔了片刻,“浅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荣浅精疲力尽,“爸,我和霍少弦两个人再纠缠下去的话,会把彼此拖死的,我不要再爱了,我好累,至于订婚的事你们商量吧,越快越好。” 说完这席话,她转身上了楼。 “这是怎么回事?”荣安深这回只能问另一个当事人。 厉景呈照‘实’回答,“我是在她妈妈的墓前找到她的,她当时哭的很伤心,我就把她带去了酒店,原谅我没有跟您知会声。荣浅心里很痛苦,我说我喜欢她,我们可以订婚……” 荣安深无奈地叹口气,话中满满都是疼惜,“终究过不去这道坎啊……” 厉景呈回去后,荣安深来到荣浅的房间,她整个人闷在被中,荣安深坐向床沿,“浅浅,订婚的事太突然了……你又了解厉景呈多少呢?” “爸,这不也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荣安深照着她被中的脑袋拍了拍,“你是我的女儿啊,我要看的是你幸福,可你和少弦……” “爸,”荣浅打断他的话,霍少弦三字,已经成了她心里再也没法触及的痛,“我和厉景呈在一起了,对谁都好。” “真的想好了?” 荣浅没再开口,想?谁给她想的权利了吗? 三天后。 厉景呈带了聘礼来,也算正式定亲,荣浅安静地坐在沙发内,荣安深皱着眉,“你那边的亲戚都不出席,这怎么行?” 第16章 和好不如初(3) “伯父,等荣浅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举行婚礼的时候,我一定会给她个盛大的婚礼。” 一旁紧挨荣安深的顾新竹眼里溢出嘲讽,他还真当厉景呈对荣浅多认真吗?不过是玩玩罢了,自然不会通知家里人。 荣浅听这些头疼的厉害,“爸,订婚就选在这个周末吧。” “这么快?” 再不快,霍少弦就要回来了。 荣浅想,她到底不够勇敢,也不舍得霍少弦面对那样的场面,到时候她的心该有多痛啊? 荣浅无数次猜想过她和霍少弦的婚礼,他们也讨论过,毕竟是彼此相爱,隆重与否都不重要,可霍少弦不干,说是爱她,就要给她最好的。 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订婚这天,风和日丽,挥去了连日来的阴霾,天气格外舒畅,荣浅并没有请她的朋友,在她心中,她从来没把这一场盛宴当成她的订婚礼。 尽管男方的亲戚都未到场,可这一场强强联姻,热闹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地点选在南盛市最好的酒店,荣浅看着荣安深和厉景呈不住在席间敬酒,全场的香槟玫瑰据说都是从法国空运来的,弥香扑鼻。 顾新竹就坐在荣浅身边,趁着桌上的人不在,她含笑端起酒杯,“来,浅浅,妈祝贺你啊,找到个这么好的未婚夫。” “我今晚就要搬出去了,以后家里的钥匙你用不着再辛苦记着。” 顾新竹并没动怒,笑了下,“瞧你说的,你妈不在了,我当然要替你爸管好这个家,也管好你。” 不远处,厉景呈敬完酒后举着杯子朝她笑了笑,他们订婚的事尽管没有弄得满城皆知,可霍家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荣浅只盼着这订婚宴赶紧结束。 却不知,酒店外面,一辆炫黄色跑车呼啸而来,无人能拦,他并没按着规定来到停车场,而是将车直接甩在大门口。 霍少弦拍上车门,酒店保安出来,“先生,您的车——” “走开!”霍少弦照着他胸口猛地推去,他直直往里头闯,越来越多的保安出来拦阻,霍少弦这会就犹如红了眼的狮子,谁拦他谁倒霉,他挥开伸来的手,大步闯入会场内。 他推开门的力道过大,再加上成批保安跟在后面,一下就吸引了里头所有人的目光。 霍少弦修长的腿快步往里跨,一名侍者正好经过,霍少弦抄起个酒杯砸到墙上,荣浅抬了抬头,呼吸几乎凝滞在喉间。 “荣浅!” 霍少弦眼里布满血丝,神情颓废,但仍掩不住他那股气势,他怎么都没想到好不容易赶回来,迎接他的却是荣浅和厉景呈订婚。 厉景呈放下酒杯,越过人群来到荣浅身侧,荣浅全身犹如被钉在椅子上,连起身的意识都没了。 霍少弦握紧双拳,手背凸起的肌理昭示出他的怒意,他冲过去就要给厉景呈几拳。 荣安深怕事情闹开,他拦了把霍少弦,“少弦,别闹,不然明天的报纸可就全是关于浅浅的了,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出去?” 霍少弦太阳穴处青筋直绷,荣安深知道他心里在乎,所以掐着他的软。 霍少弦强自镇定,每个手指下了十足的力道后才松掉,他拨开荣安深的手,“荣叔,我不会闹,我就有几句话想问问荣浅。” 他越过荣安深走向前,荣浅手掌移到腿上,狠狠掐了几把,意识似乎才清醒,她双手压着桌沿缓缓起身。 “浅小二。”霍少弦并未走到跟前,而是站在了几米开外。 荣浅握拢手掌,他过来,自然是要问个明白,“少弦,对不起。” “是他逼你的吧?我出去前我们还好好的。” 荣浅几乎要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心爱之人不能相守,一句简单的质问都变成利刃直刺心头, “少弦,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我的事,你放不下,你给我的伤害,我又放不下,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结束掉。” “那他呢?”霍少弦手指直指厉景呈,“你不爱他,就能和他在一起?” “就是因为不爱,以后才不会有伤害。” 厉景呈闻言,面色一紧,这女人,当着全场的面公然说不爱他,聚拢过来的人大半都在看好戏,霍少弦和荣浅的关系在上流社会那早就是定下来的,如今荣家匆忙订婚,那些人本来就好奇着。 霍少弦听到这样的答案,心都凉去大半截,“浅小二,你舍得吗?把我丢在一旁你舍得?用不爱的人绑住自己一辈子,你舍得?” 荣浅被他逼得节节后退,步子差点踩在厉景呈的脚上,男人手臂顺势往她腰际揽去,“霍少弦,有些事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霍少弦扬起抹冷笑,“厉景呈,我和荣浅之间,若不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再等一百年都没你的事……” 荣浅打断他的话,“少弦,就是因为我们自己的问题,才没法往下走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霍少弦逼上前一步,神情冷若冰霜,他不信荣浅这么几天就能答应厉景呈,这里头肯定有事,“他怎么逼你的?” 旁边的顾新竹看了会好戏,这才起身说道,“少弦,我们可都看在眼里,景呈哪里会逼浅浅啊?” “你闭嘴!”荣浅忽然一声怒喝,顾新竹吓了跳,当即脸色难看下不来台,“浅浅,你……” “让你闭嘴,就是一句话都别说。”荣浅让她将后面的话都噎回去。 厉景呈伸手将荣浅推到自己身后,他三两步上前走向霍少弦,男人站定后,以沉稳独厚的嗓音道,“你既然也知道是你们的问题,又何必逼着她非要迈过这道坎呢?一步跨出去容易,可倘若裂缝太大呢?粉身碎骨和周全之间,你希望她选择哪一个?” 霍少弦自始始终目光都盯着荣浅,“我只要你一句,为什么跟他?” 荣浅想到那晚的迫不得已,她眼圈微红,“少弦,我15岁那年的生日你记得吗?我穿上你送给我的白裙,你说,看,多么干干净净的一个小人儿……” 话音方落,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些话,不知道内因的人自然听不懂,她鼻音已然加重,泪水刷过精致的妆容,霍少弦的心犹如被人撕扯似的疼痛,“等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还能送你白裙,还能给你说这样的话,浅小二……” “少弦,放手好不好?”荣浅的话里有了祈求,“放手,好不好?” 他从小就架不住她的央求,可这次不一样。 霍少弦嘴里的话是从牙关间一个个蹦出来的,“我不放!” 荣浅有些无措,霍少弦仿佛当边上的人都不存在了,“我只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 有一种痛,是抽丝剥茧的折磨,荣浅戴着白纱手套的手捂住脸,“那我放手行不行?霍少弦,我把你放开了,我不要你了。” 从来都知道,有一天要分开,那肯定会痛。 只是荣浅没想到会这么痛。 霍少弦狠狠盯着她,“你还是我的浅小二吗?” 荣浅心里再度一刺,她嘶哑着嗓音,“不是了,我以后只是厉景呈的荣浅了。” 霍少弦孤单的身影抛在光里面,长长的,寂寞而又寥落,荣浅最后的那句话当真让他心如死灰,如今,她对他说,她是别人的了。 原本,他伸手就能将她带走,现在,她却不愿意跟他离开。 她不愿意的,他抢也抢不走。 厉景呈回到荣浅身边,揽过她照着脸上亲吻过去。 霍少弦转了身,他动用了庞大的精力财力,历经十几天地狱般的抢救和垂死挣扎,他总算将霍邦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可是…… 他却丢失了他最美好的爱情。 荣浅看着他挺直脊背朝外走,他看不见她,她便能肆无忌惮表现出自己的哀伤,厉景呈见她泪流满面,他伸手替她擦去。 荣浅拍开他的手,眼睛恨恨盯向他。 男人忽然双手固定住她的脑袋,拉近身前重重吻下去。 身后传来宾客们的掌声,荣浅想要挣开,可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力道很重,捧住她脸颊的手指好像卡着她得铁笼似的,霍少弦没有回头,径自走出了会场。 半晌后,厉景呈才松开她。 荣浅的妆容被弄花掉,厉景呈强行拉过她一只手,拿出戒指往她手上套去,她有片刻地挣扎,弯起手指似要反抗,厉景呈一个用力,不顾她会不会痛,将戒指强行套入她指端。 荣浅怔怔盯着手上的戒指,这一下以后,她是不是就真的被厉景呈套牢了? 荣安深继续招呼宾客,酒宴散后,陆陆续续的车开出酒店,荣安深回头看眼女儿,他到底心有不舍,“浅浅,你要是想回家住的话……” “爸,我不想。”荣浅再没了别的话,顾新竹拉下荣安深的手臂,“回家吧,你也喝了不少酒,浅浅以后你就交给景呈吧。” 荣安深点了点头。 看到他们钻进后车座离开,厉景呈招了招手,有人将他的车开到跟前,他拉开车门,示意荣浅坐进去。 回到厉景呈的住处,这也是荣浅头一次来,气势磅礴的独栋别墅,要比荣家来得更奢华,跟他走进去,连续的拱门与回廊之后,踩着平铺的大理石穿过高阔的长廊,荣浅不由哆嗦下,这个家既大又空旷,犹如欧洲盛行的古堡一般。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直往楼上走,主卧是黑白色为主,高洁不失格调,厉景呈坐到床沿,扯了领带再脱去外套,只留一件包裹住匀称身材的衬衣。 荣浅这会有了怕意,她尽管答应厉景呈的提议,可前路如何,她甚至都来不及想。 厉景呈拽住她的手将她拖向自己,他就势搂住她,荣浅退开些,厉景呈干脆扳过她的脸。 荣浅双手推向他肩膀,“厉景呈,放开我!” 男人有些微的醉意,双臂紧箍住她不放,“荣浅,以后我碰你就是名正言顺,你就是我的。” “不是,我和你没关系。” “你还敢说这样的话?”厉景呈嘴角挑起抹笑,他额头抵着荣浅,“你以后要靠我的地方还多着呢,荣浅,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也就是说,我们这样就是一种交易了?” “可以这么说吧,”厉景呈轻咬住她的耳垂,“但我对你有意思,这是真的。” 荣浅就势侧过身,双手抱住胸前,“厉景呈,你出去。” 第17章 和好不如初(4) “什么?”厉景呈有些懵,他没听错吧? “我不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别闹……”厉景呈说完,又要去亲。 荣浅脾气也上来了,“我让你别碰我,厉景呈,你要不出去,我就回荣家。” “发什么疯呢?”厉景呈面带恼意,不情愿地坐起身,“难道我请你回来,还要把你当佛一样供着?荣浅,我还真往你脸上贴金了是不是?” “我也没求你带我回来啊。”荣浅蹭地坐起身,“厉景呈,你要不出去,那我出去。” 她拖着礼服裙摆走向门口,厉景呈三两步过去挡住她的去路,“这儿的每个房间我都有备用钥匙,死了这条心吧。” 荣浅气得转身走向沙发,“那我睡这。” 厉景呈可不由着她,这是原则性问题,一旦妥协,那他之前的都白算计了。 他跟了过去,拦腰将她抱起往床的方向走,起初她还用力挣扎,到最后没了力气,干脆躺在那。 睡在陌生的房间,躺在并不熟悉的男人怀里,荣浅想到霍少弦离开时的背影,心痛得一阵紧过一阵,15年啊,结束的时候居然几句话就能轻描淡写带过。 厉景呈搂得她很紧,荣浅想翻个身都不行,她又累又困,很快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厉景呈站在床前擦着头发,荣浅只是睁开道眼帘,感觉还在做梦,视线所及的地方是男人结实的胸肌,她迷迷糊糊蹭着身下的被单,“霍少弦,你又……” 厉景呈手里动作一顿,将毛巾甩到边上后,弯腰一掌拍向她的腿部,“起床了。” 巴掌声很响,荣浅痛得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她怔怔看向四周,厉景呈坐在床沿,“去洗洗,你这张脸还能看吗?” 荣浅用手朝脸上擦了擦,“那你别看啊。” 她从床上滑下去,厉景呈拉住她的手,“待会陪你回趟荣家。” “我不回去。” 厉景呈顺势将她抱到一边,勾了抹邪魅的笑,“不舍得回家了?” “别老抱我。”荣浅别过头看他,假眼睫毛掉下来一半,整张脸跟个调色盘似的,厉景呈松开她,“谁要抱你,昨晚还没洗澡,真不知道脏成什么样。” 荣浅脸色悻悻,“昨天太累了,我就一晚上没洗。” 厉景呈见她还杵着,“是不是要我帮忙?” 荣浅望了眼身上皱皱巴巴的礼服,“我要换什么穿?” 厉景呈起身,拉住她的手来到衣帽间,荣浅看到一半的空间已经分给了她,衣帽间大的吓人,有鞋格、内衣格,上装下装也都分开,每个色系均有自己独立的地盘。 厉景呈随手拿了套衣服给她,荣浅透过偌大的落地镜看到里面反射出的两人,她无措地站在那,到这会才清楚意识到,她脱离了荣家,脱离了霍少弦,以后都要依靠这个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荣安深一早就让人准备,荣浅和厉景呈是接近十一点了才回得荣家。 顾新竹早在门口候着,看到荣浅回来,笑意盈盈过去,“浅浅啊,睡过头了吧?你爸都等你老半天了。” 坐在沙发上的荣择不以为意抬头,对顾新竹这样的态度,他向来都不屑。 荣家的掌权人迟早是他,顾新竹实在不必再对荣浅这般热情谦让。 而荣浅,自然是不领情的,她对顾新竹恨得要死,这会更装不出好脸色来。 厨房一一上菜,荣浅瞥了眼,又全部是依着她口味来,“咦,怎么没有珍宝蟹和酱汁蹄髈,炒三鲜也没看到呢。” 荣安深接口,“浅浅,你什么时候变口味了?” “爸,”荣浅拿起筷子,“你平时不在家的时候,这几样菜是必上餐桌的,我能不吃吗?不过不合口味的还真是没法习惯呢,哥,你看妈,今天又为了顺着我没准备你爱吃的,你不会饭都吃不下吧?” 荣择冷哼声,“我可没你那公主病。” 顾新竹脸上仍旧扬着笑,“浅浅,瞧你说的,你问问管家,哪天你爱吃的我没给你备上啊?” 哪怕谎言已经被拆穿,顾新竹永远有这本事,她从来都不会恼怒,一直这般笑脸迎人,荣安深拦下了话语,“咱荣家又不缺钱,以后别为了浅浅让荣择迁就,喜欢的一起上桌,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顾新竹笑了笑,目光别向厉景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今儿新女婿上门,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厉景呈啜口红酒,随着荣浅的称呼道,“妈,从昨天起,我就不是外人了。” 顾新竹一噎,“是是,瞧我这话说的。” 几人说了会话,荣安深接着道,“浅浅,你订婚这么突然,爸爸也没给你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你有看中的吗?” 荣浅咀嚼着,尝不出咸淡味,“什么都能要吗?” 荣择扬了扬眉头。 荣安深两手交扣,“只要爸能满足你的。” “那我要温庭雅苑。” 荣妈妈没死之前,他们就住在温庭雅苑,后来顾新竹进门,自然不肯再住那,也就搬来了新居。 “好。”荣安深未作考虑。 “包括里面所有的东西,从今天起,都归我。” 顾新竹眼里的笑意微黯,她不由瞅向荣安深,他平日里喜欢收集古董,不少藏物更是价值连城,而他更把温庭雅苑当成藏馆,里面有块蝴蝶玉佩顾新竹一直喜欢,荣安深也说过等她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荣浅也在场。 顾新竹朝他看眼,想要出口提醒。 但荣安深显然没想这么多,他眉头舒展,“行,都归你,只要我女儿开心。” 荣浅脆生生喊了句,“谢谢爸。” 饭后,荣安深就把钥匙给了荣浅,温庭雅苑离荣家并不远,这名字还是荣妈妈自己起的。 荣浅想过去看看,厉景呈陪她来到温庭雅苑,开门进去,厉景呈望着满屋的藏品不由失笑,“怪不得你后妈气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整栋别墅,只有二楼的两个房间没变。 荣浅推开自己的卧室进去,这儿定期会有人来打扫,她径自走向床头柜,看到相框里摆了一张她和霍少弦的合影。 那时都还青涩,穿着校服,霍少弦打小就是拔尖的,不论成绩还是长相,他手臂随意搭在她肩头,一抹阳光明艳了竹马青梅的美好。 荣浅胸口又开始痛。 厉景呈从她手里接过相框,“这是你几岁时候照得?” “十三岁。” 这照片是她后来拿到温庭雅苑的。 “跟他的回忆,你也该收拾收拾了。”厉景呈将照片朝床头柜一丢。 荣浅宝贝似的将它捧起来,男人见状,上前从她手里再度将相框夺过去,“你是厉景呈的人,这话可是你自己说出口的。” “那是我对霍少弦说的不假,可我们订婚却是假的。” “谁跟你说是假的?南盛市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可都看着。” 荣浅伸手想要拿回来,“我不承认。” 厉景呈侧开身,荣浅去抢,被他双手禁锢在怀里,他薄唇凑至她耳边,语气漫热,“都在一起了,这种事还能不承认?” 荣浅闻言,脑袋朝他胸前撞去,厉景呈猝不及防往后退,手里的力道一松,相框啪地摔向地面,然后滑入了床底下。 她的是公主床,两边有拱形,床板下面是十几公分的空隙,荣浅趴下身试图往里钻,可缝隙太小,她只能将手朝里探。 厉景呈蹲下身,面色已有不悦,“起来。” 荣浅并没有理睬,她手臂伸进去摸索,厉景呈拽住她另一只手,指尖扫到了什么,她伸手去拽。 男人沉下音,“这又不是狗洞,你钻什么?” 荣浅朝他白了眼,拿着东西后起身。 厉景呈看了眼,是个牛皮袋,并不是先前的相框。 牛皮袋上还有绑住的粘纸,荣浅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这东西为什么会贴在我的床板底下?” 厉景呈接过牛皮袋,绕开线扣后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叠照片。 荣浅凑上去一看,照片里的内容都是荣安深和顾新竹在一起的场景,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荣择也才是个少年,照片的场景都不相同,且右下角都有日期。 荣浅大惊失色,“这些照片是我妈妈出事前不久拍的,我妈车祸是两个月后。” 厉景呈将袋里的另一张纸拿出来,上面写着个地址,荣浅将纸接过去,“这是我妈妈的字,我记得,她留着的日记本我还放在家里。” “那这些照片,应该是你妈妈找人拍到的。” 荣浅心里不由咯噔下,“可是我爸说,我妈从来不知道顾新竹的存在,她到死都不知道。” 厉景呈将照片和纸塞了回去,见荣浅怔在原处,他伸手将她揽到跟前,“这上面的地址,应该是顾新竹未进荣家之前的安身之处,荣浅,你妈妈可能还跟她碰过面。” 荣浅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把照片贴在她的床底下,她伸手圈住厉景呈的腰,下意识想要找个能给他靠一靠的怀抱。 走出温庭雅苑,厉景呈看眼荣浅手里抓着的牛皮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心里再有怀疑,但要得到确切答案,还需要时间。 厉景呈微笑着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厉景呈看眼荣浅,她视线出神投出窗外,要她忘记霍少弦绝不是一两天的事。 “带你去个地方。” 厉景呈先将荣浅打扮了番,造型师将她的长发盘起,替她选了顶短发,又拿出一套宽松的男式衣物让她换上,荣浅别扭地站在试衣间不肯出去。 男人上下打量,“不错,走吧。” “我不去。” 厉景呈强行拽起她的手,“去了,保证你有惊喜。” 他带她去的是个酒吧,荣浅向来对这些地方不感兴趣,她神色恹恹跟在他后面,厉景呈选了个并不起眼的角落,荣浅张望四周,竟发现这儿没有一个女人。 厉景呈要了两杯酒,很快就有人来搭讪。 是个打扮得娘里娘气的小伙子,一股浓重的香水味熏得荣浅直想吐,他窝在厉景呈身侧,手朝他肩头一搭,小嘴轻张,缓缓吐了口气,“请我喝杯酒吧。” 荣浅憋着笑,厉景呈的脸都青了,他拨下对方的手,目光朝荣浅一点,“对不起,我有伴了。” 小男人不甘心地朝荣浅看眼,这才起身离开。 待他走远后,荣浅才捧腹,“厉景呈,原来你还好这口?” 厉景呈接上她的视线,嘴角微挑,斜佞狂肆,“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不知道啊?” 第18章 和好不如初(5) 荣浅朝他白眼,“我们来这做什么啊?” “待会你就知道了。” 荣浅这幅样子,很容易招惹人,唇红齿白,在男人堆里又显得格外娇小,她时不时咬着吸管,东张西望。 一个体格魁梧的男人眼里放射出寻到猎物的光芒,他大步走来,厉景呈自然看得出他是冲着谁来的。厉景呈起身坐到荣浅身边,手臂揽住她肩膀,彰显出占有欲。 果然,男人见状后只得另寻目标。 这个话题尽管听林南她们讨论过,但她不知道厉景呈带她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在百无聊赖间,荣浅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她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一口酒就这么呛在喉间。 “咳咳……” 男人下意识朝这边看,厉景呈情急之下吻住荣浅,适时挡住对方视线。 荣浅两手推挡在他胸前,厉景呈手掌朝她后背用力一压,荣浅便整个人窝在了他的怀里。 荣择收回目光,走向吧台。 荣浅手掌朝厉景呈肩头敲了几下,男人这才不舍松开,她捂住嘴,眼里藏匿不住的震惊。 方才‘调戏’过厉景呈的小娘炮扭着柳腰走向荣择,他手掌搭住荣择肩膀,身体依偎过去,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荣浅看到荣择伸出手,揽过男人的肩头照着他脸上亲去。 噗—— 荣浅节操立马碎了一地。 厉景呈拍拍她脸,“走了。” “让我再看会。” “看什么看,好戏都看完了。” 荣浅被他拉出酒吧,新鲜冰凉的空气蹿入鼻翼,她一下没忍住,蹲下身笑了起来,怪不得荣择每回相亲都无疾而终,原来…… 笑着,笑着,却又溢出种难以言明的悲伤,以往,她的喜,她的悲,都有霍少弦陪着,而如今,却换了另一个男人。 她不敢去想霍少弦,哪怕这会他过得多不好,荣浅都不敢想。 回到帝景,厉景呈洗完澡出来,见荣浅背着他鬼鬼祟祟在翻什么,男人信步上前,这才见荣浅手里捏着两张银行卡。 “你要用钱?” 荣浅一惊,回头,“里面都是我平时存的,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处。” 厉景呈坐在床沿,看到荣浅嘴边扬起的淡淡梨涡,从SMX回来后,他就没见荣浅笑过,她心里压抑得太深。他喜欢看她朝气蓬勃的样子,犹如一支含苞待发的花骨朵,甚至为了博她一笑,他情愿做他平日里不屑的事。 厉景呈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厉景呈随手将她一搂,“你知道对于你哥来说,最大的折磨是什么吗?” 荣浅偏头看他。 厉景呈眼里跳跃着坏意,那样肆无忌惮,那样诱人沉迷,他嗓音醇厚,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他明明爱着一个男人,身边却要睡个女人,还是摆脱不了的,你说这算不算折磨?” 荣浅瞳孔慢慢睁大,半晌后,才吐出句,“厉景呈,你真是坏的没边了。” 和他订婚后,荣浅就第二天回过荣家一趟,转眼到了元旦,荣安深打电话来,让荣浅和厉景呈都过去。 天气阴雾蒙蒙,荣浅坐在副驾驶座,看到荣家在眼里逼近,仿佛一座陌生的建筑,荣家的佣人都在忙碌,荣安深好不容易盼得女儿回来,自然要精心准备。 吃过午饭,荣浅随手翻阅杂志,眼睛却盯着对面的荣择。 荣择抬了几下眼,最后,语气颇带不耐,“看什么看?” 荣浅挑着抹笑,“看看不行啊,哥,你怎么这么小气?” 顾新竹他们都习惯了兄妹俩这样,荣择掩不住潭底的嫌恶,他丢下遥控器就要起身。 门口,忽然传来佣人的通报声,“少爷,您的一位朋友非要进来找您。” 荣择扭过头,看到一抹身影快步冲了进来,对方还是个小男生模样,头发微长,烫着卷儿,还是酒红色的,右侧耳朵上还扎着两颗耳钉。 荣择明显脸色大变,“你怎么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想要阻止。 小男生还未开口,眼泪却流了出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来找我?你又有了别的人对不对?” 荣安深收住和厉景呈说到一半的话题,他跟顾新竹对望眼,似乎还未明白过来。 荣择脸色铁青,拽住男人的手腕,“走,出去再说。” 没成想,对方却使劲甩开他的钳制,小男生梨花带泪,当真哭起来比女人还娇弱,“你说只爱我一个的,可你还去酒吧,听说你又看上了一个大学生是不是?” 荣安深怔在沙发内,顾新竹那表情更别说了,脸部肌肉僵硬着,半晌后尖叫声,腾地从沙发内起身,“荣择,这,他……他在胡说些什么!” 荣择恨不得立马将对方拖出去,“走!” 荣安深也站了起来,指着荣择的手一个劲抖,“把话说清楚,荣择,他究竟是谁?” “我是他爱人,怎么了?你们儿子喜欢男人,你们不知道啊!” 顾新竹惊得差点要栽倒,感觉整个世界都阴暗了,荣择可是荣家的继承人啊,怎么会…… 她摇摇欲坠,精致妆容下的脸开始扭曲,再名贵的化妆品也遮不住狰狞,“我撕烂你的嘴!” 荣择冲门口看热闹的佣人怒喝,“杵着做什么,把他拖出去!” 两三个佣人上来,架着身形娇小的小男生往外拉,那人嘴里还在说着,“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不能不负责任啊!” 顾新竹差点没喷出血来。 荣浅适时起身,扶住顾新竹的肩膀,“妈,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同性恋很正常,他们也有爱的权利。” 顾新竹的脸色越发难看,一屁股坐在沙发内,这个打击太大,她哪里回得过神。 荣安深沉着脸,“你给我过来。” 荣择走到诸人跟前,荣安深问道,“是不是真的?” 顾新竹见他不回答,心下越发焦急,“你倒是说话啊,跟你爸说,是有人冤枉你。” 荣择一直过得就是偷偷摸摸的日子,这会事情既然已经被揭开,他索性承认,“爸,妈,我喜欢男人并不是什么大罪。” 荣安深一巴掌挥过去。 荣浅闭了闭眼睛。 “你……”荣安深朝荣择指了指,“马上给我结婚,马上,我荣家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会娶那些女人。” “那好,到时候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没你这个儿子!” “安深,”顾新竹抓着荣安深的手臂,“你别气,气坏了身体,有些话可不能这样说啊。” 荣安深一把将妻子挥开,“他要断了荣家的香火,他就不是我儿子!” 荣浅跟过去劝,荣安深不住叹气,“还是女儿贴心。” 回去的路上,厉景呈驾车,他食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你平日里存的那些钱,派上用场了?” 荣浅侧过身,目光同他相对,“不过,我爸气得不轻。” “他迟早要知道,荣择不肯结婚,越拖越久,还不如让你爸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荣浅靠向座椅,顾新竹处心积虑为她儿子铺路,可人算不如天算,荣择藏得也真够深的。 “但是,厉景呈,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大,”厉景呈凑到她耳边,“有个朋友还男女通吃,荣择在俱乐部玩得时候,他们还撞上过。” 荣浅耳根开始泛红,男女通吃,这得多重的口味? 荣安深知道了荣择的事后,天天逼着他相亲,荣择自然是不肯,要让他跟女人生活一辈子,还要生孩子,杀了他吧。 可顾新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荣择兴许也意识到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慢慢的,接受了相亲。 这天晚上,厉景呈拉着她的手走向花园,不远处,忽然亮起的灯光透过玻璃射过来,荣浅抬手挡了下,眼睛待适应后才睁开,这两天院子里在施工,她早就知道。 荣浅看着眼前明亮崭新的玻璃房怔怔出神。 她只是没想到,厉景呈会给她造一个一模一样的。 就像是来不及愈合的伤口,被狠狠、用力地碾压了一下。痛得毫无防备。 厉景呈从她身后圈住她的腰抱紧,“喜欢吗?” 荣浅木然点点头,玻璃房里面备了圆桌、沙发,以及一切雕刻用具。 厉景呈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内,“你还欠我一尊雕像。” 荣浅浑身不自在,她觉得这个玻璃房就好像是厉景呈即将困住她的牢笼。 她怔怔出神,厉景呈俯身,薄唇移到她颊恻、眉间,一寸都未放过。修长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扣住她后脑,迫得荣浅做出迎合的动作。 “不,”荣浅抗拒,“我不要。” 厉景呈狭长的眸子眯了下,嗓音有些哑,“那你什么时候才想要?荣浅,我要你来不是做摆设的。” 她被他困在怀中逃脱不得,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厉景呈好几次要她,她都不肯,荣浅深知他没多少耐心。“你第一次要我,是因为要把我带出SMX,你再想要,等你帮了我的忙再说吧。” “……” 厉景呈难以自持,“你还把这种事当成了生意。” “我又不要你的钱,跟你订婚也不是因为爱你,所以没有履行义务这种说法……” 厉景呈朝她额头按了下,荣浅脑袋往后仰,精巧的下巴微微翘起,厉景呈就势咬住,她眉头一皱,“痒。” 他齿尖磨着,荣浅最怕痒了,咯咯笑出声来,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清丽娇美的容颜肆无忌惮绽放,她无疑拥有了别人没有的美貌,要不然厉景呈当初也不会看上。 他握住她肩头,声音里带着霸道,“把霍少弦忘了。” 荣浅一怔,人瞬时僵住,仿佛被人点住穴道。 “你要让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就把霍少弦给我忘了。” 荣浅避开男人的目光,“好。” 只要她不提,厉景呈就不知道她心里还在想着霍少弦。他答应了她的提议,她就能保护自己了。 要把霍少弦忘掉,除非给她一把刀,让她剜着自己的心,一道一道,心没了,人才有忘掉的可能。 接下来的一个月,荣浅大部分时间都会窝在玻璃房,特别是周末,几乎连午间休息都在里面。 第19章 和好不如初(6) 厉景呈站在阳台,手里的高脚杯浅晃,眼睛盯向离主楼不远的玻璃房,这会,里面灯火通明,荣浅的身影映衬在他眼里,他当初造这个玻璃房是为让她开心,而不是让它成为她躲避他的避风港。 男人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向栏杆后,转身下了楼。 荣浅聚精会神,霍少弦的眼睛,她试了好几次,才敢下手,五官轮廓皆以成型,她专注地倾着上半身,以至于厉景呈进来时,她一点察觉都没有。 玻璃房顶层的葡萄架,枝蔓横绕,照明的灯光就藏在里面,若隐若现,厉景呈走到荣浅身后,她认真地小心翼翼地雕刻,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这就是她近一个月来废寝忘食快要完成的作品。 厉景呈觉得真他妈讽刺,他忍耐她迁就她,甚至为了博她一笑,不惜大费周章,可换来的是什么? 男人眼里聚起暗涌,一步步逼近过去。 直到,一道黑影压近,投射到雕塑上,荣浅才收回神,意识到有人来了。 她并未放下雕塑刀,厉景呈走到他身侧,长腿靠着桌沿。 荣浅满面专注,男人的手落向雕塑,她抬起头,“别动。” “刻给我的?” 荣浅抿紧嘴角,厉景呈盯了半晌,“我看着倒是不像,究竟是谁?” 荣浅不信他看不出来,她莫名感到慌张,站起身,“这个刻完以后,我会给你弄的。” 厉景呈神色间阴晴不定,荣浅尽管觉得他不是好人,但平日里也算能相处,可是如今,她看着男人阴鸷的侧脸,心底升腾起害怕。 厉景呈的手朝雕像碰了下,忽然一个用力,手掌将雕塑扫落在地,当即摔得个稀烂。 荣浅惊愕万分,“你!” “荣浅,要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见一次砸一次!” 荣浅望向地上那堆已经分辨不出轮廓的碎片,她悲从中来,眼眶里的泪水强忍着没流出来,却一个劲打转着。 “厉景呈,我心里爱着谁,你也要管吗?” “你心里爱着谁,想着谁,我没办法左右,但你别当着我的面表露,荣浅,我看不得你这样,你要真有这心,你倒是给我回去,回霍少弦的身边去,看看他要不要你!” 他不可能让她连想念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她爱着霍少弦,15年的青涩陪伴成了爱情,他一句让她忘记,她就能忘得掉? 厉景呈脚下是那些碎片,他皮鞋踩上荣浅散落的画稿,一张张记忆中的脸遭到碾压。 荣浅彻底被激怒,她冲上前推了一把厉景呈,“不准你动!” 厉景呈怒火中烧,他双手扣住荣浅肩膀猛地将她按向那张圆桌,男人手掌撑着她肩头不让她起来,荣浅头发散开,挣扎了好几次,厉景呈就是让她躺在那。 “这儿的东西都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我想踩就踩,想毁就毁,容不得你说个不字!” “厉景呈,你这样恼羞成怒做什么?”荣浅同他直视,这会,反而没了害怕,“你别告诉我,你还指望我喜欢上你?” “不可以么?” “这种努力,我连试都不会试,因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厉景呈睇视她的唇,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觉得刺耳极了,不想听。 男人目光扫过她优美的脖颈,荣浅穿了件加绒衬衣,扣子间的细缝随着她的呼吸而敞开,隐约能看到里头露出的肌肤。 厉景呈沉了沉眸光,双手忽然抓着她两边的领子使劲一扯。 他使得力气很大,三颗扣子同时飞迸开,荣浅尖叫了一声,手里拽住的雕塑刀朝他扫去。 厉景呈手臂上感觉到有疼痛,他松开手。 荣浅撑起身,推开他后跑到一旁。 手里的雕塑刀掉到地上,厉景呈面无神色扫了眼,转身走出玻璃房后将门给拉上。 荣浅急忙飞奔过去。“厉景呈,你放我出去!” 男人将门给反锁,透过一道澄亮的玻璃,两人对立,厉景呈单手覆上去,“你不是喜欢待在这吗?那好,你留着,没人会打扰你。” “不要,我害怕,放我出去!” 荣浅双手拍打,厉景呈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佣人听到争吵,赶了出来,厉景呈径自朝别墅方向走,“把那间屋的暖气给我停了,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给她开门。” 回到楼上,厉景呈走向阳台,荣浅仍旧站在门口,厉景呈双手撑住阳台栏杆,清冽的晚风吹拂过来,也吹散些许他心头的烦躁。 手臂上的疼痛加剧,厉景呈垂眸看眼,一道长长的红痕,并不算深,渗着些许血珠。 只是这痛,为什么会从他的手臂一直蔓延进心口呢? 翌日。 厉景呈准备出门,他走到玻璃房门前,荣浅快步过去,身上批了件昨天留在那的外套,“放我出去,我还要去上课,厉景呈!” 男人看他眼,“既然离不开这儿,就别想着出去了,再把你的作品弄弄,什么时候雕刻好了,再出去送他也不迟。” “你个疯子,你关着我做什么?让我离开这!” 厉景呈手落向门把,幽暗的眸子攫住她不放,“放你出来也行,就当帮了你一次,怎么样?” 荣浅自然听得懂他的话外音,她拍打玻璃的动作收住,手也垂了下去。 厉景呈转身离开,荣浅望着他的背影,手机也没在这,她没法求助任何人。 中午时分,家里的佣人给厉景呈打个电话,问他要不要给荣浅送饭。 厉景呈说不用,让她饿着。 其实他知道,她的玻璃房里备着些零嘴,一时也饿不到她。 傍晚四五点时分,厉景呈驱车回去,路上就开始下起零星小雪,等回到帝景时,大片大片的雪花飞扬,荣浅冷的不行,瑟瑟发抖。天气降温,她身上还是单薄的衬衣和裤袜,就算批了件外套也顶不住突来的严寒。 男人撑着把伞,荣浅看到他举步走来,深灰色的家居装被他诠释的恰到好处,覆盖的白雪和伞的颜色融为一体,她走到门口。 厉景呈单手插进裤兜,“想清楚了?” “你让我想什么?” 是啊,让她想什么? 她不爱自己,不是关她几天就能逆转的事。 荣浅哆嗦着,倒是想服软,她可不想被冻死,“这里好冷,我睡在这只有一条薄毯,你让我出去吧,我好饿。” “把霍少弦从你心里剔除出去,做得到吗?心甘情愿做我女人,做得到吗?” “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我不要你的空话,我要你的行动。” 荣浅摇着头,让她心甘情愿躺到他身体底下,她做不到。 虽然,一次和两次没有差别,可她没法承受,被不爱的人碰触,那种感觉令她崩溃。 厉景呈握住伞柄的手微收拢,他转身离开。 荣浅再次注视他的背影,那样纯白的背景下,他的冷酷是最鲜明的黑暗。 她回到沙发中,蜷缩在薄毯内,周边寂静得甚至能听到外面簌簌的雪花声,荣浅开始害怕,抬头仰望,鹅毛般的大雪仿佛要将她的人活埋在其中,她闭了闭眼睛,忙缩进毯子内。 厉景呈坐在餐厅内吃饭,抬头就能看到远处的玻璃房。 佣人多嘴,“厉少,荣小姐都一天没吃饭了。” “多嘴。” “而且暖气关了,这样下去非生病不可……” “滚开!别在我耳边烦。”厉景呈手里的筷子往桌上拍去,佣人吓得赶忙离开。 他也没什么食欲,饭后,接到朋友的电话邀他出去喝酒,他就去了。 席间,接到荣安深的电话。 厉景呈含着烟走出包厢,荣安深问道,“浅浅在吗?打她电话总是没人接。” 男人靠着墙沿。“她学校课业比较重,吃过晚饭就在赶了。” “噢,”荣安深并未追问,“下初雪了,景呈啊,你让她早点休息别冻着,浅浅从小被我宠着,有个娇气毛病,一下雪就浑身冰凉,以往开着空调都要加盖两条被子,她冬天还总喜欢穿裙子……” 挂完电话,厉景呈狠狠吸口烟,尼古丁的味道渗透进喉间,有些苦涩。 包厢的门被拉开,孙佳麟从里面出来,“打什么电话呢?关键时候见不着你人。” 厉景呈走了进去,但他心不在焉,想到荣浅的那句我冷,孙佳麟递给他根烟,“想你家那小女人呢?” “喝那么多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喂,今儿去玩玩吧?” “去哪?” “别他妈装纯了,你说去哪?那小女人还能喂饱你?不至于吧?”孙佳麟连续几个反问,问得厉景呈心烦,他将烟掐熄,“我回去了。” “这才几点……” 厉景呈起身,抄起车钥匙和手机,心情本来就不爽,接到荣安深的电话后,更是烦闷得厉害。 回到帝景,远远就看到玻璃房内灯光明亮,荣浅缩在毛毯内动也不动。 地上散乱着一张张绘满霍少弦脸部的纸张,有些沾满脚印,有些也已脏污不堪。 霍少弦向来把她捧在心尖,平日里她不想吃饭,他都要哄着,恨不得将所有她爱吃的都捧到她眼前,他何时让她冻过,冷过,哪怕小吵小闹有了矛盾,她一顿不吃,他就得乖乖投降。 可是,她再也等不来一个霍少弦了。 荣浅好想哭,可她流再多的眼泪,心里都不会好受。 她强忍着抬头,看到厉景呈站在外面,男人见她坐在那不动,转身又进了屋。 约摸一小时后,厉景呈站在阳台往下看,草坪都已被白雪覆盖住,屋内的暖气传送到阳台,他站了片刻,让佣人去给荣浅开门。 佣人拿了件羽绒服,刚要给荣浅披上,却被她推开。 荣浅直直往外走,冰冷的雪花落到脸上,和滚烫的眼泪交融,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往帝景门外冲。 “荣小姐,你去哪啊,外面下着大雪呢。” 荣浅抬头朝阳台上的厉景呈看眼,她双目通红,扭过头继续往外走。 厉景呈也没想到她会离开,也是,从小到大,想必没人这样对过她吧。 男人看了眼远处,她跑得很快,这样出去非出事不可,厉景呈没再多想,穿好鞋子徒步追出去。 外面的路,雪积压着,很滑,荣浅穿得单薄,跌跌撞撞得在厉景呈的眼里摔倒,又爬起身。 “荣浅,你给我回来!” 第20章 神勇七次郎(1) 路上拦不到车,这么大的雪,即便是开车,都要小心翼翼,极容易打滑。 荣浅想回家了,即便那个家有顾新竹和荣择,可到底还有她的爸爸啊,爸爸疼她爱她,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苦。 两条腿冻得好痛,冲出马路,前面是月墅湖,风扑面而来时更冷了,湖面在荣浅眼里印出一片空白,她疯狂地思念着霍少弦,脚步凌乱起来。 忽然,脚底下猛地一滑,她摔倒在地,冰水浸透过裤袜,冷得刺骨。 厉景呈三两步追上,蹲下身想将她抱起来。 荣浅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别碰我!” 男人右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起身,荣浅站稳后将他推开,她又冷又饿,可说出的话质问性十足,“厉景呈,你只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你凭什么这样锁着我?” “走,跟我回去。” 厉景呈攥紧她的手,不让荣浅再有挥开的机会,她僵在原地,言语间都是冰冷的,“我不欠你什么,我也不是卖身给你,我要回家,我哪怕被那个家吃了,也总比留在你身边好。” 说到最后,她难免哽咽,嘴唇苍白,整张脸都像是透明的白纸一般。 厉景呈用力拉住她手腕,他不可能让她回去,男人绷着脸并没说话,是啊,他难得有失控的时候,可这次竟把她关了一天一夜。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心里藏着霍少弦。 可就算他把她关个一年,她都忘不掉,厉景呈手臂揽住她肩头,“回家。” “什么家,你家吗?”荣浅杵着没动,也早就没有力气冲他大吼大叫,“厉景呈,我也想忘啊,要不我给你把刀,你把霍少弦三字从我心里面挖掉吧,这样我也不用痛苦,你也不用添堵,好不好?” 厉景呈握住她肩头的掌心收拢。 他的怀里很暖,让她冰冷的肩膀逐渐有了知觉,荣浅下意识想往里面钻,想要倚靠。 可她还是忍着了。 “厉景呈,要不取消婚约吧,我不要你的庇佑,我要不起。” 男人只觉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双小手给抓住了,狠狠地在扯,很疼,很痛。 他将她往帝景的大门方向带,荣浅两腿僵硬,走不快,厉景呈干脆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别墅内是恒温,厉景呈抱她来到主卧,“我给你去放水,洗个澡。” “我不洗。”荣浅哆嗦着躲进被子里,厉景呈又让佣人另外拿了床羊毛毯,再把温度调高。 荣浅坐在床头跟前,膝盖屈起,“我手机呢,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 厉景呈将她的手机拿来,递给她。 荣浅冰冷的手指拨出荣安深的电话,她看眼坐在床沿的厉景呈,“你出去。” “我不出去。” 那头传来荣安深的声音,荣浅将手机贴到耳边,“爸。” “浅浅,作业完成了啊?都几点了,”荣安深说了一通,大致是些让她注意休息、注意身体的话,“今天是初雪,你冷不冷啊?可别又冻得腿疼。” “爸,我不冷。” “厉景呈,他……照顾好你了吗?” 荣浅眼泪夺眶而出,却又不想被荣安深听出异样,她用力咬着手背,待情绪稍稳些后才道,“很好啊,我穿得暖暖的,放心啦,没穿裙子,帝景里头就跟春天一样,我想冷还冷不着呢。” “浅浅,”荣安深的语气里露出欣慰,“你也算福气好,从前少弦那样宠着你,宠得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如今遇到景呈,他也愿意宠你,打小就是公主命啊……” 荣安深的话一字字扎进厉景呈的耳朵里,荣浅鼻尖微红,“是啊。” “怎么了?语气听着不对,哭了?” “想家了。” “想家就回来。” 荣浅胸腔内压迫得生疼,她怕再说下去,会嚎啕大哭,她寥寥说完,挂断手机。 厉景呈握紧她的手掌,好冷,就好像摸到一块冰。 荣浅抽回手,她擦着眼泪,她被他带回帝景,不是因为这儿有他,还是因为她没地方可去了。 男人曾经说过的话,都是空话。 佣人端了饭菜上来,在床头柜上摆满了不够,便摆在旁边的茶几上。 米饭还是热腾腾的,厉景呈给她盛碗汤,“来,喝两口,都是滚烫的。” 荣浅冷得发抖,随便一口吃的,对她来说无疑都是巨大诱惑。 她不逞强,伸手去接。 厉景呈压低语调,“我喂你吧。” “我自己来。” 他将碗放到她手里,荣浅不觉得烫手,她捧着碗,手心开始发暖,凑过去喝了一大口,烫得五官皱拢,差点吐出来。 她急得不行,厉景呈拿过边上的毛巾捂到她嘴口,“快,吐出来。” 荣浅也没法子了,只得往外吐。 男人拇指拂过她唇瓣,“没烫坏吧?” 荣浅摇下头,再度将碗口凑到嘴边,先是吹了两下,这才小口抿到嘴中。 厉景呈给她准备了一大碗米饭,荣浅接过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拨,男人替她夹着什么菜,她就吃什么菜。 这样子,乖顺的就像是个孩子,只想把肚子填饱、穿暖和了。 厉景呈黑幽的眸子定在她头顶,是啊,她本来就没做多大的错事。荣浅吃了不少,平日里还会挑三拣四,这会倒什么菜都肯吃。 肚子填饱后,人也觉得暖和不少。 佣人上来将东西都收拾走,厉景呈凑近荣浅,她拉紧被子,“我想睡觉。” 男人两手握住她肩膀,荣浅以为他要吻她,她想躲,厉景呈同她前额相抵,带着烟草味的气息淡淡洒在荣浅脸上。“我不该关着你。” “我困了。” 厉景呈替她将枕头放好,“睡吧。” 荣浅躺下身,裹紧两床被子,她倦怠不已,很快就沉沉进入梦乡。 她体质偏寒,睡得极不安稳,厉景呈洗完澡出来,手掌探进被子摸向荣浅的膝盖,居然还是冰凉的。 厉景呈掀开被子,从身后抱住荣浅。 温度从他胸前传递出来,荣浅朝他挨近,又觉不够,她转过身,两手伸出去紧紧抱住厉景呈的腰。 她缩在他身前,身上很快就暖了,厉景呈靠着床头,丝毫没有睡意,盖了两床被子,热得要死,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 后背的粘稠令他不舒服,他想去洗个澡,可荣浅哪肯让这暖炉离开,硬是抱紧了不撒手。 没法子,他只能忍了一个晚上。 翌日,荣浅是被热醒的,她一条腿踢开被子,厉景呈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醒了。” 荣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要去学校了。” “今天是星期六,再睡会吧。” “睡不着了。” 她想起床,厉景呈拽住她手臂将她拉到跟前,“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你倒是教教我。” 厉景呈并未动怒,“会还嘴了,看来是恢复过来了。” “不然呢,是不是还想关我?” 她面无神色,盘膝坐在床中央,荣浅目光同他对视,“厉景呈,你给我盖玻璃房,到底是要让我开心,还是要关我?” “是为了让你开心,”厉景呈坐在她对面,语气内藏匿不住情绪的波动,“我只是没想到,你心里根本没有忘记霍少弦的打算。” “我爱他多少年,想要忘记,必定要比那个时间还长,我即便觉得难受,但我都不能去找他哭,这就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厉景呈,你说的做我靠山那些话还算数吗?” “算数,”他将她拉到怀里,“只是,以后再也别这样惹我生气了。” “你气什么?” 厉景呈一怔,似是被问住了。 半晌后,才回过神,他捧住荣浅的脸用力亲过去,“气你这张嘴,所以我要罚你。” 她嘤咛声,“唔,厉景呈,你别咬我。” 被关了一天一夜的这口气,荣浅是怎么都咽不下的。 她肿着双眼去学校,林南她们自然追问,荣浅就说了。 “靠,丫丫个呸的,大叔那是欺负人啊,欺负咱浅浅没姐妹团是吧,这仇我来报。” 荣浅抬头看着义愤填膺的林南,“你报,你怎么报啊?” 一没权,二没钱,出卖这张脸?厉景呈也不吃这套啊。 “我想想,要不把他信息贴相亲网站去?” “幼稚!”荣浅丢下两句话起身去洗手间。 林南忙拿过她的手机,调出厉景呈号码。 何暮看呆了,“喂,你憋着什么坏呢?” “替咱姐妹报仇啊。” 荣浅回来时,两人都装作没事人般,她更没看出什么异样。 傍晚,厉景呈回到帝景,荣浅不搭理他,男人掏出几张邀请函,“意大利雕塑大师的作品展,可以跟你朋友们一起去。” 荣浅可不为所动,依着荣安深的关系,也能搞到这些。 坐在餐桌上吃饭,厉景呈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他看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他随手拿来,放耳旁接通,“喂?” “喂,”是个女声,“你是七次郎吗?” 什么玩意? “打错了。”厉景呈说完要挂断。 “唉,等等,”女人焦急阻止,并将厉景呈的号码报了遍,“没错吧?” “你是谁?”厉景呈直接发问。 “见面地点在哪啊?要不我找好房间,将地址发给你?” 厉景呈二话不说将电话掐断。 荣浅咬着筷头,那神情就不用说了,她听得一清二楚,荣浅冷笑下,“厉少要女人,还需要花钱啊,应该一抓一大把才是。” 厉景呈看她眼,“打错了。” 手机再次响起,这回换了个号码,他没好气地接通,“喂?” “是七次郎吗?” 靠,见鬼了。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估摸得有四十往上了,见厉景呈不说话,她遂又说道,“你在花花草草网站的信息我看见了,很满意,我一干姐妹都有意思,这样吧,接下来半个月我们包了你,价钱随你开。” 厉景呈脸都绿了,恨不得当场将手机砸掉,荣浅心想着完了。 厉景呈朝她看眼,她心虚不已,慌忙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我不知道。” 男人拿了电话,让人去第一时间查。 荣浅赶忙溜到楼上给林南打电话,“林南,你没做啥坏事吧?” “没有啊,怎么啦?” “厉景呈接了好几个不三不四的电话。” “哎呀,我没有啊,”林南才不会作死,自然不承认,“那是他自己有问题。” 荣浅听到这,也就放心了。 回到楼下,厉景呈挂完电话,双手抱胸站在那看她,荣浅幸灾乐祸,“七次郎,你要出去?是半个月不回来吗?”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如果那人在南盛市,不出一小时就能拎到我跟前。” 查就查呗,她怕什么啊? 荣浅还真想看看是哪个人胆子肥的冒油了。 她继续坐着吃饭,一边还嘲笑,“这名字起得真好玩,像日本人,还七次郎呢。” “你是对这次数有质疑了?” 荣浅摇摇头,“厉景呈,听那些声音,你是老少通吃啊。” 第21章 神勇七次郎(2) 大约一个小时后,荣浅就笑不出来了。 对方真是被拎进来的,身材高大的男人将她往前一推,厉景呈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林南抬抬头,吓死了,这什么仗势啊? “林南!”原本准备看好戏的荣浅从沙发上跳起来,“还真是你啊!” 林南立马眼睛一亮,看到了救星,“浅浅,你快救我,他们直接来我家拿人,我爸妈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呢。” 男人将笔记本电脑放向茶几,“厉少,她就是用这台电脑注册的账号,再把您的信息放到了花花草草网站上。” 荣浅嘴角抽搐,完了,这回死定了。 这还不如放相亲网站去呢,这不将厉景呈明码标价了吗? 厉景呈打开电脑,犀利的眼眸扫向林南,她一个哆嗦,肩膀抖了下,恨不得找条地缝往里钻。 “过来。”厉景呈朝荣浅招下手。 她走到他身侧,被厉景呈拉坐在旁边。 荣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厉景呈将网站打开—— 嘶! 荣浅倒抽口冷气,心想这林南可真够胆大的啊。 首页硕大的照片,几乎点进去就会弹进你眼眶内,男人背对着,一条腿踮起,做出健美的姿势,那肌肉,夸张的那叫惊人,全身只穿条三角裤,两条腿线条极好,肩背有力…… 关键,旁边的备注是,商界精英,职场猛男,姓名一栏挂着七次郎,留下的手机号是厉景呈的。 那广告语,就别提有多煽情了,荣浅吞咽下口水,喉咙口火热火热的。 “这肯定不是你啊,手机号,写……写错号码了吧?” “对对对,”林南忙不迭点头,“绝对不是您,我也没那胆子啊。” 垂手站在厉景呈身边的男人冷哼下,“还嘴硬,要不直接将你送进警察局,再以一个传播XX罪治你,我看你这学也别上了。” “哎,别啊!”林南吓死了,谁知道还能被查到家里,不就上个网吗?“我承认还不行吗?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三两下就弃械投降了,荣浅见林南不住朝她挤眼色,她回瞪一眼,可还得收拾烂摊子了。 荣浅拿过电脑,“林南,你还杵着干嘛啊,还不赶紧来把信息给撤了。” “噢,对!” 厉景呈啪地将电脑合上,“想撤掉就算了?” “这……”荣浅扬声,“对,还得赔钱,精神损失费。” 厉景呈两手交叉在胸前,眼里挑了抹兴味,“倒是说说,赔多少?” “你也没什么损失,就接了几个电话,”荣浅的声音越说越小,“让林南把她一个月生活费赔你好了。” 林南附和着点头。 厉景呈翘着长腿,“我不差钱,这样吧,把她信息也贴上去,扯平了。” 林南呜咽声,“别啊,我爸妈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不活了。” 厉景呈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像催魂似的不住响,荣浅没辙,她双手放到厉景呈手臂上,推了两下,“让林南先回去吧,也没多大的事,她家里肯定急坏了。” 她这算是,撒娇? 厉景呈斜睨向她,目光垂下落向她的手背,荣浅又轻轻推了两下,“好吗?” 林南心里贼笑下,瞧吧瞧吧,荣浅都能替她省一个月生活费呢,厉景呈肯定招架不住。 果然,厉景呈眼里的冷冽被拂去,幽暗的潭底暖了不少,他朝边上的男人吩咐道,“把她送回去,网上的事,收拾干净了。” “是。” 林南一乐,“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哈,拜拜。” 她转了身屁颠屁颠跟着男人出去,哪里还管得着好姐妹。 荣浅着急解释开,“我没想到林南会这么做,你手机号也不是我给她的……” “但你方才开口求了我。” 荣浅咬咬牙关,“这不能算吧?” “怎么不能算?” 荣浅心里一声哀嚎,这一个个都什么朋友啊,说替她出气,到头来还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厉景呈关掉手机,拦腰将荣浅往楼上抱,她急得不行,“林南做的事,你该找她算账啊。” “那我把她扔局里去。” 荣浅憋屈了,见过被吃,还吃得这样不明不白的吗? 厉景呈可是忍不住的,他巴不得荣浅天天有事求他,他就能变着法折腾她。 谁又见过想要的女人躺在身边,却不能睡的吗? 厉景呈将她抱进主卧,全身亢奋地在叫嚣,他灯也没开,直接将荣浅抛到床上。 紧接而来的重量令她深深陷入床中央,厉景呈力气很大,他下定决心要了,她垂死挣扎都拼不过他。 荣浅浑身被狠狠碾压过,熨烫过,最后便摊在那不想动。 厉景呈打开灯,荣浅趴在那,头埋进臂弯中。 他收拾干净后,单手撑起躺到她边上,男人的手掌抚过她背部,他凑过去在她露在被子外的肩头亲了亲,“荣浅,看着我。” 她闭紧眼睛,“我累。” 厉景呈却执意,手掌将她的脸扳向自己,她还是紧紧闭着,眼皮在颤动,“我真的想睡觉,困。” 她不敢睁开眼,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只要一睁开,面前的这张脸就会提醒她,方才的云雨,是跟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他亲着她的眼睛,滚烫的温度不厌其烦,荣浅只得睁眼。 厉景呈吻了吻她,“看清楚了,要你的是我。” “嗯。”她含糊其辞,轻应声。 而学校那边,考完试就放假了。 临近年关,厉景呈时间也比较多,陪着她回了趟荣家,荣安深说不出意外的话,开了春,荣择就会结婚。 这天,荣浅和厉景呈坐在玻璃房内,厉景呈接到个电话,先是看了眼,然后起身往外走。 他接电话向来不背着她,荣浅朝屋外张望,厉景呈变了神色,俊颜冷酷,时不时说着什么,通话时间足有十来分钟,他挂了电话走进玻璃房,挨着她坐下,“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除夕,你陪我回家过吧。” 荣浅放下手里的笔,这才意识到,她连厉景呈是哪人都不知道。 “回哪?” “吏海。” 荣浅抑制不住紧张,她对厉景呈的家,真是一点了解都没有,心里不免诚惶诚恐。 小年夜那天,荣浅和厉景呈来到了吏海。 下飞机时都快傍晚了,司机在机场外候着,见到厉景呈,开心地迎上前,“厉少。” 他帮忙接过行李,一看旁边跟着的荣浅,脸上立马浮现出疑惑。 回到厉家,荣浅不由望向车窗外,两旁的路灯绵延至远方,居然看不到尽头,高大挺拔的树木分站两侧,车子绕过巨型喷泉,池底的景观灯将一道道瀑布染得绚烂缤纷。 开了约摸十来分钟,车子才在厉家的正门口停稳。 厉景呈带着她下车,两尊赤色饕餮守在门外,荣浅抬起头,门栏上亦是饕餮图纹,她不由暗讶,传说龙生九子,而饕餮则是第五子,象征着贪婪。 一般人家里镇宅都用石狮,她不明白,厉家为什么会选择饕餮。 “厉少回来了!”司机冲里头喊道。 一抹娇小的人影冲出来,看来是守在门口许久的,女子有着披肩的直发,五官姣好,看上去比荣浅大些,穿了身淡紫的旗袍,仿佛从民国风画中走出的人物。 “景呈。” 盛书兰声音雀跃,厉景呈看她眼,她的视线在看见他身边的荣浅后明显定住,“她是?” 荣浅点下头,“你好。” 从对方的眼神中,荣浅就能看出他们关系不简单。 厉景呈带着她进去,光可鉴人的地面衬出荣浅心里的紧张,这厉家究竟什么背景?单单一座府邸,就能抵得上荣家几十个大。 客厅内,人纷纷围了上来。 为首的沈静曼快步走来,“景呈,你总算回来了。” “妈。” 身后,又是两名中年妇人跟上。 厉景呈嘴角微微勾起淡漠的弧度,“二妈,小妈。” 厄…… 荣浅惊怔,这搞什么?旧社会吗? 沈静曼的视线第一时间投到荣浅脸上,“这位是?” 厉景呈手搭向荣浅肩膀,“这是我未婚妻。” “什么?”沈静曼愕然,两道秀气的眉毛瞬间微蹙,“你什么时候订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在南盛市订的,这不带回来给你看了吗?” 荣浅可没法强颜欢笑,他们订婚的事,厉景呈的家人居然毫不知情? 这又把她置于何地。 二妈巩卿和小妈巩裕出奇的口吻一致,“大姐,这事你都不知道?” 荣浅瞅了眼,只觉两人长得有些像。 厉青云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厉景呈拉过荣浅的手过去,“爸。” 荣浅被这样的气氛压得难受,但还是跟着喊声,“爸。” 厉青云抬眼看向厅内,“吃晚饭吧。” 荣浅望着厉青云率先走向餐桌的身影,她鼓了下腮帮子,跟着厉景呈坐定后,沈静曼开口,“书兰,你也过来坐。” 盛书兰走过去,在厉景呈的左侧坐了下来。 巩裕能说会道,席间,问了荣浅不少的话,大致是家里有些什么人,做什么之类的问题。 沈静曼的态度反而不那么热情,她没有和荣浅说过话,只是问着儿子,“景呈,这次回来打算住几天。” “两三天吧。” “这么短?”沈静曼语气微露不悦,“年后你回南盛市,把书兰带着吧。” 荣浅立马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 厉景呈面无神色,“她在这不是很好吗?也能照顾你。” 盛书兰握着筷子不说话,巩裕笑了下,语气轻飘飘的,话却重量十足,“荣浅,想必景呈没和你提过书兰吧?算起来,书兰比我还要先进厉家呢,打小,我们就把她当童养媳养的,她和景呈一起长大,在景呈去南盛市前,他们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荣浅呼吸一紧,说不出来的感觉。 厉景呈俊颜咻地绷紧,但他没有发作,漾出声微乎其微的笑意,“小妈,荣浅根本没在乎过我之前有多少女人,只要我以后对她好就行了。” 盛书兰目光恍惚,厉景呈性子野,她知道,可这却是他第一次把女人公然带回家。 沈静曼这才正眼看荣浅,“不管你们以后会不会结婚,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厉家没打算过让书兰做大,但将来景呈娶得女人,必须容得下书兰做小。” 荣浅懵了,有片刻错觉,她还真以为走进了旧社会。 荣浅觉得委屈极了,第一次来厉家,没有等到热情接待,这样的态度,厉家分明是不接受她的。 厉景呈揽住她的肩膀,语气阴沉不定,“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荣浅被捧习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待遇,她落下筷子,“我将来的丈夫,要么只有我一个,如果他真要娶小,我就退出好了。” 第22章 神勇七次郎(3) 沈静曼脸色微变,“你就觉得,我们厉家一定会接受你吗?不过是个订婚,不作数的。” 荣浅快被气炸了,她想要站起身离开,可厉景呈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他推开手边的碗,哪里还吃得下,“妈,作不作数,我说了算,荣浅是我选的,你要不接受她,我这就带着她回南盛市,我以后就在那扎根了,这次回家就是让她见见你们,不是问你们同不同意的。” 厉青云这会总算开了口,“老大好不容易回来,娶小的事以后再说。” 荣浅心想,这家人真是太欺负人了! 可转念,又觉得没什么好气的,她也没想过和厉景呈结婚啊,娶大娶小的,让他自己折腾去。 但,她如今好歹是他未婚妻…… 心里还堵得慌,遇上男人投递过来的目光,荣浅狠狠瞪了眼。 饭后,不早了,沈静曼安排他们休息,荣浅跟着上楼,沈静曼站定在客房前,“按着厉家规矩,还没进门前,你和景呈是不能同房的,今晚你就住这吧。” 厉景呈眉峰不由蹙起,侧过头一看,荣浅脸上笑开了花。 她当人人都想和她儿子睡一起啊,荣浅表露得那么明显,沈静曼推开房门问道,“还满意吗?” 她看也没看,忙不迭点头,“满意满意,很好。” 厉景呈就看不得她这狗腿样儿,“妈,我和荣浅早就睡在一起了,这规矩不规矩的,早破了。” 荣浅嘴角抽搐,沈静曼的脸色也不好看,荣浅倒是会讨巧,赶忙接上,“你别这样,好歹我们是在家里,那就得按着这边的规矩来,妈,您说是吧?” 沈静曼闻言,脸上总算露出微笑。 荣浅提着包往里走,厉家的客房不少,也只是随便给她安排了间,她住在四楼,离厉景呈二楼的房间那是最远。 荣浅洗过澡,毕竟在别人家里,她穿好衣服后拉开房门出去,四楼有单独的茶水间,但她还是下了楼。 三楼住着厉青云和沈静曼,当然还有巩卿和巩裕。 她扶着红木栏杆往下走,脚步踩在地板上,有些微空洞声。 荣浅看到二楼的走廊上,盛书兰站在厉景呈的房间门口,她穿了件水红色的丝绸睡衣,烫着花边的摆沿拖到脚踝处,颇有几分复古的味道。 荣浅还没仔细看,盛书兰就推门进去了。 看这架势,厉景呈今晚是不会寂寞了。 荣浅撇下嘴,走到底楼去倒水喝。 翌日,天还未放亮,荣浅就被敲门声吵醒,“荣小姐,老爷太太请您下去吃早饭。” 荣浅一看时间,才早上6点半。 她掀开被子起床,到了餐厅,见全家人都坐好了,就等着她,厉景呈手指捏着杯口,嘴角挂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盛书兰还是坐在他身侧,正弯腰替他往碗碟内夹各式各样的早点。 荣浅和诸人打了招呼,然后入座。 厉景呈凑过来,“昨晚睡得好吗?” 荣浅压低嗓音,“瞧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没你睡得好。” 厉景呈唇角启开,“我没怎么睡,辗转难眠。” 荣浅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抑制不住嘴里的音调,“不要脸。” 这一声,把整个餐桌上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巩裕拿起毛巾在嘴角轻掖,“年轻人就是好啊,在饭桌上都能谈情说爱的。” 这顿早饭,自然不会有多好的气氛。 厉景呈吃过后跟着厉青云上楼,荣浅百无聊赖,一个人去花园走走。 巩裕眼见盛书兰站在外面,她瞅着沈静曼不在,便来到盛书兰身边,“书兰,跟她讲过话没有?” 盛书兰摇下头,“景呈让我管好自己。” “呵,”巩裕不由哼笑,“他还真是护着那丫头啊,虽说你在我们家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但荣浅以后要容不下你,也没办法,我要是你,我就直接跟她挑明了,你跟景呈那关系,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但是妈说,让我不用管她。” “哎呦喂,你看景呈那样子,大姐还真以为他玩玩啊?” 盛书兰望向荣浅的背影,她也觉得事情并没这么简单,盛书兰打小都是沈静曼带的,沈家书香门第,把她当成旧时的千金小姐那样养着,个性自然不若荣浅这样张扬外放。 荣浅坐在秋千架上,今儿是初一,阳光穿透云层射破寒冽落到她精致脸上,她仰面,才刚闭上眼,却不料一道黑影遮前,她只得睁开眼帘。 “你好。”荣浅先打了招呼。 盛书兰站在她不远处,“你好。” “有事吗?” 盛书兰两手不安地交握,“我希望你以后能接受我,你放心,结婚证上只有你和景呈的名字,我不求这些。” 荣浅觉得奇怪,这是怎样一个女人,她偏过脑袋,眼里带着些许不解,“现在的社会,哪个女人肯出让自己的丈夫啊,爱他就要一心一意,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 “我18岁生日那年,我就给了他,我们是青梅竹马,也是彼此的第一次,我从小就被按着厉家童养媳的身份,荣小姐,除了他,我不可能再跟别人。” 青梅竹马。 荣浅攀住绳索的双手紧紧握着,为什么走到哪,都会有人提及她的伤疤,她觉得悲痛,是不是这辈子,她的伤口都不能有愈合机会了? 忽然,一双手在荣浅背后猛地一推,“荣小姐,我来帮你。” 荣浅身体冲向前,她惊吓不已,情急之下往下跳,她双手按在地上,却不料秋千架趁着惯性依旧往前,盛书兰来不及躲避,那架子就哐地砸向她额头。 巩裕和那个推秋千的佣人站在边上,佣人扯开嗓子喊,“快来人啊,书兰小姐出事了!” 荣浅拍掉手上和膝盖上的泥土,她飞快来到盛书兰身侧,盛书兰手掌捂住额头,鲜红的血顺指缝正往外淌。 “你怎么样?” 闻讯而来的沈静曼一看,大惊失色,“书兰!” “怎么回事啊?”紧接着,厉景呈和厉青云也赶来。 推了把荣浅的那名佣人站出来,“是荣小姐的秋千架,不小心砸到了书兰小姐。” “不是我,”荣浅慌忙起身,“是她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 沈静曼蹲在盛书兰跟前,掏出手帕替她捂着,满眼的心疼,“流这么多血,非留下疤不可,秋千架难道自己长腿砸你脑门去?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巩裕朝盛书兰使个眼色,她都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她面前了,傻子都知道该把握住的。 况且,盛书兰生性懦弱,被她们暗地里欺负不少,谅她也不敢说实话。 这一家子,每一个人的心机都不比顾新竹差。 荣浅算是见识到了。 盛书兰捂着额头,痛得小脸微皱,巩卿也出来了,“怎么回事啊?” 巩裕上前说道,“姐,还能什么事啊,大的容不下小的,打得呗。” 怪不得长这么像,原来是亲姐妹。 厉景呈走到盛书兰边上,“还是送医院吧,伤口不小。” “荣浅,你过来!”沈静曼转过身看向她,“看你做的好事。” 荣浅也不示弱,“不是我,是小妈边上那人推得。” “荣浅,你可别冤枉人啊,”巩裕敛起嘴角的笑,“你让书兰自己说,谁做的?” 盛书兰咬紧唇瓣,她自然是不敢开口,在厉家,她的身份很尴尬,况且厉景呈从来没有承认过她,得罪了巩家姐妹,她的日子肯定会更难过。 荣浅积压在心里的委屈以及愤怒顷刻间爆发,这算什么?当她软柿子捏? 她用不着讨好厉家人,自然能肆意妄为,她退后两步,“我要回家,我要回南盛市,你们不相信我算了,反正不是我做的!” “荣浅!”厉景呈喊了句,她头也不回往外冲。 男人三两步追上她,荣浅小脸垮下来,握成手的拳用力捶向他胸前,“放开我,我就要回去,我没弄伤她。” 盛书兰一只眼睛睁开,看到荣浅这幅样子,她觉得讶异,甚至吃惊,厉景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他以前不总说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很好吗? 厉景呈拽着荣浅,固定住她双肩,荣浅眼圈泛红,还在挣扎,男人强行将她搂在怀里,“机票和身份证都在我那,你怎么走,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荣浅慢慢安静下来,抬头看他,“真的?” “真的。”厉景呈说完,拉起她的手,“走,去把行李收拾下,我们回家。”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静曼站起身,“不准走,景呈,你走了书兰怎么办?” 此时的阳光已然浓烈,照拂着盛书兰眼前的血色,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心痛和崩溃。 厉景呈拉着荣浅的手要去屋里,她单手撑着身下的草坪,这一走,又要多久? 一年,两年? 厉景呈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了。 盛书兰喉间哽咽,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耍心机的人,厉景呈打小在这样的环境生长,他大概早就一眼看穿了这其中的端倪,盛书兰松开手,任由自己的血往外淌,“不是荣浅推得我,是宋芳。” 站着的那名佣人一惊,“书兰小姐,你可别冤枉我,不是我!” 盛书兰勉强站起身,额前的疼痛令她差点站不稳,她心灰意冷,心一旦冷了,还怕巩裕以后对付她吗? 沈静曼喊来人将宋芳带走,她手朝盛书兰肩膀拍下,“走吧,去医院。” 而厉景呈自始至终站在那,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没有一个像从前那般亲昵的举动。 盛书兰离开时,回过头深深地朝厉景呈看了眼,里面的爱意痴缠,就连荣浅都看得出来。 回去的飞机上,荣浅心里憋得难受,她时不时望向身侧的男人,厉景呈精致绝伦的脸上神色全无,似有心事。 她忍不住,还是开口道,“为什么不过几天,或者等她从医院回来再走。” 厉景呈眼帘微垂,盛书兰不适合那个家,他知道。 可他没法带她走。 他转过头,密长的睫毛下,一双眼深幽迷人,“再多看一眼,有区别吗?” “肯定有,”荣浅想到盛书兰眼里的哀伤,有些动容,“厉景呈,没想到有个女人这样爱你。” 厉景呈往后躺,似乎不想提到盛书兰,他闭起眼睛。 荣浅相信,青梅竹马,哪怕这份感情不像她和霍少弦那样的,但他对盛书兰,必定也跟别人是不同的。 她靠着座位,厉景呈眼眸睁开,荣浅偏过头,就看到男人的俊脸已经凑到她眼跟前。 想避开时,唇瓣已然触到。 第23章 神勇七次郎(4) 厉景呈单手扣在她脑后,细细吻着,并未深入,半晌后,才将前额抵住荣浅,“不是你嚷着要回来吗?你既然待不下去,那就别勉强了。” “厉景呈,我昨晚看到她进你房间了。” 男人不由莞尔,眼角笑开,潋滟之色尽显,“亏得你还能藏了一天,她进我房间怎么了?只是后来又出去了。” 厉景呈的呼吸声就在跟前,荣浅压下眼帘,“你去南盛市,其实可以把她带着。” 厉景呈双手捧住她的脸,荣浅自然知道这些话不该讲,她按住男人的手背,以玩笑的口气调剂,“你妈的提议多好啊,一大一小都带在身边。” 厉景呈亲了下她的嘴角,他拇指在她发尖摩挲,“我很自私,我救不了别人,以前,我只顾我自己,不过以后,就得连你一块顾了。” 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荣浅倍觉不适应,“顾我做什么,我又不和她们打交道。” 厉景呈伸出手臂将她揽到怀里,“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回到南盛市,荣浅高兴地冲出机场,她穿着及膝羽绒服,在广场上跑了几步,尽管这个城市有她最伤心的事,却也有她最最爱的人在这。 初三这天,荣浅和厉景呈就被荣安深叫回家。 荣择的婚期定下了,就在初六。 虽然仓促,也没有订婚仪式,但也是经过女方家同意的。 荣家的客厅内阴云密布,毫无喜气可言。 荣择选择了妥协,可有些事不是强迫就能做的。 “我只给你一年时间,要是佳佳怀不上,你就给我退出公司。” “爸,”荣择面容铁青,“我答应你结婚,可生孩子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你要是正常,我会这样逼你吗?” 荣安深这番话,令荣择颜面扫地,况且客厅内还坐着荣浅和厉景呈,顾新竹慌忙抓紧儿子手腕,“生,生,结了婚肯定要生。” “浅浅,你以后没事就来公司,爸教教你,慢慢得你也能上手。” 荣安深说完这些话,起身去楼上。 顾新竹始终压着荣择的手,他使劲挥开,“妈,你松手。” “浅浅,”顾新竹看向坐在对面的一对,“荣择的事,跟你有关吗?” 荣浅故作惊讶,“哥,我可没让你喜欢男人啊。” 荣择的脸色越发往下沉,“阴险卑鄙。” 厉景呈拨动手上的订婚戒指,眸子轻抬,“我倒是比较关心一件事,要江家的小姐进了门,知道真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荣择,最好的办法是你装得能瞒过她的眼睛,还要瞒过她的人才好。” “妈,”荣浅赶忙接上话,“我觉得这样瞒着人家不好,要害了佳佳姐一辈子可怎么办?” 顾新竹脸色都变了,这桩亲事要是被荣浅从中一搅和,黄了,荣安深势必让荣择吃不了兜着走,她心里憋屈,可不得不软下口气,“浅浅啊,佳佳你也认识的,她一直喜欢荣择,婚后的事谁知道呢,对吧?” 从荣家离开,荣浅坐在厉景呈的车上,她左思右想,“我明明知道我哥不喜欢佳佳姐,我要是不说,我心里难受。” “那你就说。” “我要说了,我爸那边……” 厉景呈手伸过去将她揽到近侧,“你心里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要是现在不说,以后看她过得不好,你会开心么?” “当然不会,我肯定自责。” “那就是了。” 厉景呈没有多说,偏偏几句话就能让荣浅犹豫不定的心找到方向。 荣浅改日约了江颂佳出来,也没明说,但她相信对方是能理解的。 可婚礼还是如约举行,更甚至没起一点风浪。 婚礼过后,荣浅就待在帝景了,也没再回过家,实在无聊,又想着赶紧去学校多好。 清早,荣浅心不在焉吃饭,“开学那天下午有家长会,不能缺席。” 厉景呈听出里面的意思,“那我去。” “当然你去,我爸从来不去的。” 男人顺口问一句,“那以前都是谁?” 荣浅握紧了筷子,垂下头不语,厉景呈蹙起眉,得到了答案。 “学校边上那个玻璃房,以后别去了,关了吧。” 荣浅并没正面回答,“周一下午两点,你千万别迟到。” “知道了。” 家长会那天,到了十二点五十,厉景呈一个电话打到荣浅手机上。 她接通后没给对方先开口的机会,“厉景呈,都进阶梯教室啦,你人呢?” “我过不来了……” “什么?”荣浅跺了跺脚,“你答应我的!” “我临时要回趟吏海。” “可今天的会很重要,不能不来。” “别闹,”厉景呈似乎真有急事,“回头我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解释下,你乖乖在家等我。” “不要!” 那边,男人已经挂了电话。 厉景呈两天后才回到南盛市,荣浅放了学回帝景,赶巧男人前脚刚进屋。 她放下包,厉景呈朝她招招手,“过来。” 待她走近后,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生气了?” 荣浅余怒未消,可却丝毫没有表露,“没有啊,我跟老师解释过了,你忙嘛。” 厉景呈闻言,眼角眉梢染上笑意,他朝她脸颊上轻啄,“我还想着回来是不是要哄哄你。” 荣浅端着笑,心里却在想,哄,哄能有用的话,她就白气了。 厉景呈从床头柜上拿出个首饰盒给她,“看看喜不喜欢?” 里头是条铂金项链,吊坠很是别致,式样精巧,荣浅眉眼点缀满笑意,“喜欢。” 厉景呈一瞅,怎么瘆的慌,那笑越看越假,可不至于啊,荣浅不至于这么装吧。 吃过晚饭,洗了个澡,厉景呈疲乏困顿,只想睡一觉。 荣浅也看出来他累,可她偏偏不让他睡,她拖着厉景呈窝在沙发内看电视,“快快给我翻译,这话什么意思啊?” 男人强打起精神,眉间皱拢,“你看法语频道做什么,听得懂么你?” “给我翻译,给我翻译。”荣浅拽着他手臂使劲摇晃,又来了,厉景呈最受不了这招,他喝口咖啡,忍着头疼给她翻译。 到了凌晨,荣浅才肯放过他。 厉景呈连跟她亲热的力气都没了,搂住她便沉沉睡过去。 荣浅睁大双眼,耳边的呼吸声沉稳绵长,厉景呈看来累得不轻。 她小心翼翼挪开他的手,放了她鸽子,说两句好话就没事了? 他当女人也太好打发了吧。 荣浅蹑手蹑脚下床,朝更衣间走了过去。 厉景呈睡得很沉,只是睡姿并没平时那么舒服,他想转个身,却发现没法动。 他睁开眼,入目的灯光尖刺无比,厉景呈扭头看向身边,哪里还有荣浅的身影,他正觉奇怪,想要翻身,这才觉得两条手臂麻木酸涩,目光顺着一瞅,不由倒抽口冷气。 他两手分别被绑在床柱上,用的都是他平时戴的领带,好几条扭在一起,牢牢捆住,厉景呈使劲拽了下,手腕打结的地方反而收得更紧了。 “别浪费精力了,”荣浅靠在从阳台进来的门口处,身子斜倚,“你的领带价值不菲,每一条都坚韧无比,你是挣不开的。” 厉景呈爱玩,却没想到如今栽在个小女人手里。 他难以置信地挣扎着,荣浅走过去,踩在床上,居高临下看向厉景呈。 男人喘息着,“就为了我没去参加你家长会?” “你觉得很微不足道一件事是吧?”荣浅手指向他,“我被老师喊进办公室教训了通,还被朱婷婷笑话,每个人的家长都来了,就我没有,厉景呈,你要答应了,就别临时给我玩那么出。” 厉景呈手腕觉得痛,“先松开,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我才不要听你解释。”荣浅脚尖踢了踢厉景呈的腿,“你就这么睡吧,明天一早我气消了,就把你解开。” 厉景呈轻哼下,“你开什么玩笑?” 荣浅躺到他腋下的位子,这样厉景呈的手就碰不到她,她打个呵欠,“真困。” “荣浅,你知道后果么?” 荣浅翻身面对向他,脸紧贴手背,一双大眼睛忽闪,“你喊救命啊,佣人都在楼下,冲进来就能看见你这幅模样,喂,”荣浅凑到厉景呈跟前,“你被人绑过没?” 厉景呈猛地起身,幸亏荣浅逃得快,她嘴角露出狡黠,“你咬我啊。” 男人躺回床上,意识到今晚算是彻底栽了,绝对不能来硬的,“我保证再也不会放你鸽子,我回吏海真是因为家里出了事。” “是盛书兰找你吧?” “吃醋了?” 荣浅一把捂住他的嘴,“厉景呈,平日里你作威作福,我今天也让你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厉景呈口不能言,嘴鼻被捂,差点没被闷死。 荣浅看眼时间,“都两点了,不和你折腾,我睡觉。” “放开我,我上洗手间。” “骗谁呢。” “没骗你。” 荣浅躺回先前的位子,“反正弄脏了有佣人收拾。” 厉景呈维持这个姿势根本没法睡,两条手臂被高高吊着,也不能侧睡,荣浅没了动静,男人抬起腿朝她腰间轻踢,荣浅闭紧双眼不搭理,只是朝床沿挪了挪。 “荣浅!” 厉景呈一个用力,由于她已经靠在了最边上,这一踢直接将她踢滚了下去。 荣浅揉着腿爬起来,趴在床沿,“你踢我!” “乖,松开。” “不。” “宝贝,乖,来。” “靠,厉景呈你恶不恶心啊。”荣浅听不下去了。 “宝贝儿——” 荣浅拿起枕头,厉景呈以为她要闷住他,“你谋杀亲夫啊。” “我睡沙发还不行吗?” “等等!”厉景呈见她站住后,软下口气,“你要绑我一个晚上,我手非血液不流通废了不可,而且刚才给你翻译,我又累又困喝了不少咖啡,真想上洗手间,我已经尝到教训,给我松开吧。” 荣浅扭头冲他看眼,真要绑他一晚上,似乎也说不过去。 她抱紧枕头,“我怎么知道,我要放开你了,你会不会报复我,还是一直绑着你好了。” “不会,我说到做到。” 荣浅拖着脚步走到床边,“骗我怎样?” “骗你不是人。” 荣浅闻言,心就定了,厉景呈都能说出这种话,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她跪在他身侧去解,但打了死结,一时很难拆开,厉景呈仰面盯向她精致小巧的下巴,荣浅好不容易解掉一边,厉景呈抽回左手,嚯,下手真够狠的啊,手腕一道红痕怕是半天都消不去的。 荣浅满面戒备望着他,厉景呈并没有其余动作,“看什么,继续啊。” 荣浅见状,彻底放下心来,将他的另一只手也给解开。 厉景呈坐起身,手掌相互揉向腕部,他挑了一条领带丢在边上,“限量款的,你用来当绳子?” “厉景呈,说好不秋后算账的。” 第24章 神勇七次郎(5) 男人揉着,揉着,眼里的精光逐渐显露,狭长美目只是轻轻那么一眯,便透出要命的蛊惑和危险。 荣浅下意识朝旁边挪,只见一道身影猛地扑来,动作迅捷,她尖叫声卡在喉咙口,娇瘦的身子被他整个按进了大床内。 荣浅两个肩膀被按住,她强自镇定,“厉景呈,你不是人!” “你第一次知道吗?” 荣浅气得话都噎在喉间,厉景呈恢复了状态,这会精神奕奕的,“谁教得你这一招?” “电视上学来的。” “本来,今晚我是想放过你的。” 荣浅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我又没把你怎样,再说确实是你不讲信用,我也确实被老师骂了……” “嘘,”厉景呈打断她的话,“你也确实,把我绑了半晚,喜欢玩是吗?” 荣浅头直摇,“不喜欢。” 厉景呈拿过旁边的领带,荣浅一看,不对劲,使劲挣扎,可她那点小力气还不够折腾的,三下五除二就被厉景呈绑住双手,“你说的不错,这领带够结实,你牙咬也咬不开。” “我知道错了。”她开始求饶,“不会有下次了。” “这伎俩我都用过了,换个新鲜的。” 荣浅一急,“我想上洗手间。” “上吧,反正弄脏了有佣人收拾。” 荣浅闭紧嘴巴,厉景呈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手指尖缠绕住她的长发,“还有一样,你没学。” 荣浅朝他看看。 厉景呈弯腰凑到她耳边,“喊我声宝贝。” 呕。 荣浅可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厉景呈坐起身,拉住她的脚踝将她往下扯了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荣浅一脚踢过去,被厉景呈压住脚背。 他眼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荣浅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玩火自焚,她这会困得想睡觉,当晚果真就被他在耳侧喊了一遍遍的宝贝,直把荣浅肉麻恶心的要死。 翌日,荣浅没能准时起来。 厉景呈反而神清气爽的,他打开抽屉准备拿烟,手指却触碰到一个东西。他倾过身,看到里面躺着一朵烧铸好的并蒂莲,男人拿起放在手中,根部,有纸条模样的东西显露出来。 厉景呈将它抽出,展开。 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用尽一生一世,来供养你的幸福。 厉景呈将那张纸条慢慢在掌心内揉碾,他不用想,就知道这句话是谁写的,又是写给谁的。 霍少弦的幸福有她供养,那他的呢? 明天,学校组织要去苏山大佛,据说在那儿许愿很灵, 这一朵并蒂莲,确实是荣浅给霍少弦的。荣安深有顾新竹和儿女,荣浅不需要为他祈愿,而她自己,说好了要重新开始,也不需要任何愿望。 至于厉景呈,他的心愿已经达到了,更不需要。 只有霍少弦。 他爱她,就必定放不下她,想一下,痛一下。 心心念念的滋味,荣浅知道。 厉景呈心口被什么东西给堵着,他回头看眼荣浅,将纸条重新塞了回去。 荣浅起来的时候,厉景呈并未说破并蒂莲的事,而是将收集来的资料放到荣浅跟前。 她一张张抽出来,一份份细细看着。 当年妈妈车祸的时候,车子检查下来,原先并没故障,土方车的司机干活前喝了酒,荣家开出去的小车直接被满载泥土的车给压在了下面。 荣浅的手在颤抖,她那时候不算小,犹记得那场白色葬礼带给她的哀恸和悲伤。 “那个司机赔了一笔钱,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严格,基于认错态度好,并没有坐牢,但随后他就离开了南盛市,本来也是外地人,所以……” “这又是什么?”荣浅打开另一份资料。 “这是目前为止最有用的线索,那名司机跟顾新竹是老乡,而你妈妈出事当天,也和顾新竹见过面。” 荣浅啪地拍向桌面,“我妈的死,真和她有关。” “但,证据并不确凿。” 荣浅安静下来,半天没说一句话,厉景呈是希望她沉住气的,荣浅将东西收拾好后起身,男人拽了把她的手腕,“去哪?” “去找我爸。” “他不会相信的。” “要是我永远找不到那名司机,我就永远得不到答案,”荣浅声音往下沉,有些话,似乎自己都不敢说出来,“厉景呈,可我不相信,我爸真的一点点都没有怀疑过,他就没有派人去查过,他就那么相信顾新竹吗?”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 荣浅只身来到荣家,手里的资料握在手中如有千斤重。 荣浅径自去书房找荣安深,看到顾新竹连个招呼都没打,荣安深见到她时,脸上笑开,“呦,女儿回来了,今天怎么舍得来看我?” 荣浅将资料给他,书房门是紧闭着的,顾新竹支开佣人后,上了楼。 荣安深看完,脸色大变,“谁让你去查的?” “爸,妈妈的死,你不觉得蹊跷吗?” “那起车祸,早就处理好了,”荣安深绕过书桌,双手放向荣浅的肩头,“让你妈妈安心吧。” “你说妈妈从来不知道顾新竹的存在,可她至少找过顾新竹两次,妈妈就是找完了她回来才出的车祸,爸,你敢说这件事真的跟顾新竹一点关系没有吗?” 荣浅盯着跟前的这张脸,荣安深是有闪躲的,“浅浅,警方当时都给出了答案,你查到的,都是巧合罢了,你也没有证据对吗?” 顾新竹耳朵贴着门板,心扑通扑通直跳。 荣浅干脆戳破,“爸,你真没怀疑过?” 顾新竹绷直身,两手紧张地握拢,掌心都是汗水。 荣安深朝荣浅看了眼,“浅浅,她是你妈,以后这种话别乱说。” 顾新竹身子微微退开,脸上透出阴戾,她不信荣浅能挖得到那么多年前的消息。 她靠得,还不是一个厉景呈? 只是这个男人,前一刻还在跟她合作,如今人得到了,却能这样反过来将她置于死地,顾新竹不止要防着,还要绝地反击才能给自己找到生路。 荣浅离开荣家时,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她抬头看到停在大门口的车。 荣浅鼻子微微发酸,大步过去,厉景呈从车上下来,被她一把给抱住。 荣浅双手在他背后交扣,厉景呈接过她手里东西,“让你别来。” 她紧拥住他不放,仿佛这才是唯一能给她温暖的地方,荣浅头闷在他胸前,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衣传递至她心间。 “回家吧。” 荣浅抬起头,看到男人的下巴,她将额头抵住他,“嗯。” 她心累得慌,因为她不知道妈妈车祸的事,荣安深究竟知道多少。 顾新竹去到霍家的时候,霍少弦还在睡觉。 佣人进去通报,顾新竹在客厅等了足足半小时多,才见霍少弦穿戴整齐地下来。 “顾姨,你怎么来了?” 顾新竹起了下身,然后重新坐回沙发内,“我来看看你。” 霍少弦冷笑声,“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你和浅浅,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俩的感情我也看在眼里,走到今天这一步,我都觉得可惜。” 一语戳中霍少弦心里的痛,男人并没搭话,眼神落向远处。 顾新竹继续说道,“你去美国的那天还好好的,我也觉得奇怪,你后来问过我们,但有些事浅浅不让说……” 霍少弦眼皮惊跳,“什么事?” 她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神色颇有为难,“荣浅失踪过一个晚上,你荣叔急得都报警了,可第二天却被厉景呈带回了荣家,浅浅什么话都没说,但却坚持要和厉景呈订婚,而且是越快越好。” 这里头,霍少弦一下就察觉出不对劲。 “厉景呈随后解释说,是在浅浅妈妈的墓前找到她的,又说她不想回来,所以带她去酒店睡了一晚,但你想想,家里打了多少电话她都没接,浅浅也不是没有分寸的,况且出了几年前的那件事后,她哪次晚归不跟家里打声招呼?”顾新竹原本想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厉景呈已经帮着荣浅欺负到她门口了,她是不得不还击。 霍少弦本就觉得奇怪,荣浅的突然订婚打得他措手不及,他知道这里面有事,顾新竹朝他看了眼,“浅浅回来的当天,我就一直怀疑,后来我多个心眼,果然就在她颈口发现了些痕迹,我想,她跟厉景呈肯定不是自愿的。” 霍少弦的呼吸仿若被堵住了,顾新竹等着他爆发,却见他坐在那一动不动。 “少弦?” “顾姨,你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顾新竹端详片刻,霍少弦的脸好像沉浸在黑暗中,五官虽然清晰,可一丝一毫的神情却都没显露出来。“好,那我先回去了。” 第25章 神勇七次郎(6) 顾新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霍少弦手掌撑向额头,太阳穴处的青筋道道绷起,忽然,他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起身,手臂飞扫过茶几,杯盏的溅落声哗啦啦碎了满屋。 帝景。 浅小二…… 一阵呼唤,由远及近,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荣浅霍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大的圆亮眸子看向四周,这儿显然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房间,角落里一面巨大的镜子反衬出床上的两人。 旁边传来阵窸窣,男人撑起上半身,“怎么,到现在还不习惯睡在你旁边的男人是我?” 荣浅侧首,盯着厉景呈明媚俊朗的五官。 “怎么是你啊?” 大清早的,她就想给他添堵。 男人神色一凝,“那你以为是谁?” 荣浅挑挑眉头,“李准基啊。”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拖拖拉拉去洗手间洗漱,厉景呈跟了进去,荣浅站在镜子前刷牙,开出的热水将镜面氤氲出一层雾气。 厉景呈从背后搂住她,荣浅望着镜中的两人,她刷牙的动作变慢,这一幕场景,如此熟悉,以前霍少弦就爱这样抱住她。 男人的目光同她相触,荣浅现在这样乖顺,是因为知道了和霍少弦不可能,可他做过的事迟早有天会被撕开,而霍少弦一旦知道了荣浅离开他的真相,也势必会卷土重来。 他们曾经的感情那样浓郁,荣浅缓过神,若是迈过了那道坎,以后想要她再回来可就难了。 她弯腰将脸洗净,厉景呈双手撑向盥洗台,不让她离开,荣浅用毛巾拭脸,“干嘛呢。” “浅浅,跟着我,你觉得怎样?” 这是他头一次这样称呼她。 荣浅发尖的水珠淌落,她双目望入厉景呈眼底,他宠着她,她知道,“挺好的。” 如果霍少弦一直不出现,她只要不去想他,就挺好的。 荣浅只是没想到,当天,她走出学校的时候,会看到霍少弦站在门口等她。 荣浅拎着包,跟林南她们一起走,她垂下眼帘想要顺着人群离开。 霍少弦脚步声走到她跟前,林南和何暮面面相觑。 “浅小二。” 荣浅抬头看他,林南朝她递个眼色,示意她和何暮先走。 荣浅也想离开,霍少弦干脆挡住她的去路,“我有话问你。” 他拖着荣浅向车子而去,她甩开他的胳膊,往前飞奔,霍少弦三两步赶上,腾空将她抱起。 “放开我,霍少弦放开我!” 陆续经过的学生们盯着这一幕,来接荣浅的司机看到后追过来,“做什么的?” 霍少弦将荣浅塞进车,眼见对方要过来厮打,他一脚将那人踹开后,带着荣浅绝尘而去。 司机蹲在地上半晌起不来,忙掏出手机给厉景呈打个电话。 荣浅挣扎得气喘吁吁,“霍少弦,你要干嘛?” 霍少弦踩足油门,车子很快来到他的别墅跟前,他将车靠边停稳,“我去美国之后的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是知道了。 荣浅抑制不住紧张,“什,什么?” 霍少弦转过身,脸色骇人,“厉景呈对你做了什么?” 荣浅避开他的目光,“没有,我就是觉得我们没法回到以前,才跟他订婚的。” 霍少弦一把擒过她肩头,迫得她面向自己,“那你失踪的那晚,在哪里?哪个酒店?什么时候住进去的?” 荣浅哑口无言,嘴唇哆嗦,她遮遮掩掩的事如今却要被揭开了,就好像一个伤疤,愈合之后强行用力,就疼得比受伤时还厉害,“你别问了!” “浅小二,你被他碰了是不是?” 荣浅眼圈泛红,“霍少弦,你知道了有什么用?” 霍少弦凑过去,用力抵着她的额头,那种悲愤,连近身的她都能感受到。 “我被人抓进了SMX,如果不是厉景呈,就会是别人,我当时走不出去,呜呜呜……” 霍少弦使劲将她搂在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碾碎,荣浅十指抓着他的后背,片刻后,霍少弦退开,手指替她抹着眼泪。 “少弦,都过去了,你也放下吧。” “我放不下,”霍少弦擦拭着她的眼睛,“这段日子,我生不如死,我以为我不逼着你给我理由,你就能好受些,可是浅小二,跟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你能幸福吗?” “早在四年前,我就没有幸福了,如果我们能用一辈子的时间忘记这一次,那第二次呢?少弦,你迈不过这道坎,我也迈不过。”荣浅握住他的手掌,彼此的气息混在嘴角边,有种挥不去的悲恸。 霍少弦手掌在她脑后摩挲,“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荣浅点点头。 男人嗓音带着无法克制的抖意,“浅小二,我娶你。” “不!”荣浅下意识拒绝。 霍少弦吻住她的嘴,在她唇齿间呢喃,“我们离开这,好不好?” “少弦,我们离不开的,你是霍家独子,霍伯伯病成那样了,我们相爱,可早就走不到一起了。” “我们给彼此三天时间,浅小二,我们离开这三天,我娶你,完成我们年少时就做过的这个梦,难道你不想做我新娘吗?” 荣浅当然想,做梦都想。 哪怕她不能再和霍少弦一起,她都想将穿着婚纱的样子第一个给他看。 “等我安排好,两天后,我等你,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荣浅恍恍惚惚回到帝景,厉景呈不在,佣人看见她后立马给厉景呈打电话。 没到二十分钟,厉景呈的车咻地驶进帝景,他砰地拍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厅内,到了荣浅跟前,他一把扯住她手臂拉了下,“去哪了?” 荣浅的臂膀被拽得生疼,男人脸色铁青,她有些心虚,但想了一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荣浅强加镇定,缩了缩脖子,“干嘛啊,手好疼,我跟霍少弦出去了下。” “出去做什么?” “吃了点东西,”荣浅不能让厉景呈看出丁点的端倪,“我有分寸,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厉景呈仔细端详着荣浅的脸,她神色无异,眼里不见丝毫涟漪波澜,“你要敢跟他走了不回来,我治不死你。” 荣浅挣开手,“我走哪去?” 厉景呈眸子浅眯,实在是没有从荣浅脸上看出什么来,这才放下些心,只是口气仍旧不好,“你跟他还能坐下来吃饭?饱尝酸苦的,眼里都是泪吧。” “烦人。”荣浅说完,径自上楼。 晚上,她怎么都睡不着,腰间缠了厉景呈的手,她怔怔盯向窗外,她最大的梦想,就是穿上婚纱嫁给霍少弦,哪怕只有三天…… 荣浅握紧手掌,这个诱惑力对她来说,太大了。 她几乎整夜没有合眼,想着他们的曾经,厉景呈不知何时醒得她都没有察觉,男人见她眼里泛出血丝,“没睡觉?” 荣浅抬了抬眼帘,“睡了,没睡好。” “你有心事?” 她摇着头,“没有啊。” 厉景呈薄唇轻启,“瞧你心事重重的样,不会是霍少弦约你私奔吧?” 荣浅的心脏猛然收缩,瞳孔避闪不及,她忍住慌张,“厉景呈,你非要这样怀疑我?” 男人手掌落向她腰间,“那你吻我,吻我我就信你。” “爱信不信。” 厉景呈将她往近侧搂了搂,荣浅见状,只好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下。 男人看了她片刻,应该只是他多虑了。 她挨靠在他胸前,能听到男人清晰的心跳声,荣浅也知道,她若要跟霍少弦走,回来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一场血雨腥风。 依着厉景呈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她。 可荣浅不甘心,她连爱情都丢失了,她疯狂地想要和霍少弦在一起,哪怕一天也好。 厉景呈完全没想到,荣浅居然连他也骗过了。 在荣浅和霍少弦约定好的第三天,荣浅消失了。 司机在学校并没接到荣浅,电话第一时间打给了厉景呈,直到夜幕降临,还是没有她的人影。 荣浅就带了个挎包,她打车来到跟霍少弦约定好的地方,一排绵长的路灯下,路口停了辆车,街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荣浅小步跑过去,霍少弦等了好一会了,他说过不等到她就不走,双腿坐得早已发麻发酸,他眼睛盯着脚尖处的一寸地方,心绪繁芜。 “少弦。” 霍少弦猛地抬头,那一眼的惊异,犹如黑暗夜空中陡然爆开的烟火,他站起身来,荣浅的身子扑到他怀里,将他往后撞了下,差点跌倒。 他的手臂在她背后逐渐收拢,“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彼此,胸口的那颗心脏砰然跳跃,仿佛活了过来。 霍少弦抓紧她的手,“我们走。” 荣浅并没回荣家,也没去朋友家里,厉景呈大步来到主卧,除了她的身份证和皮包外,她并没带走别的东西。 厉景呈走进衣帽间,挥手打开,衣服也都还在,他沉着脸大步下楼。 一个电话很快打到他手机上。 “厉少,霍少弦已经消失一天了,也没去公司,他家这边也没守到人。” 厉景呈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对荣浅不设防,她却给他玩这招? 如今毋庸置疑,两人肯定是一道离开的。 第26章 霍少弦大婚(1) 荣浅坐在副驾驶座内,她的手也紧紧抓着霍少弦的,她不知道要去哪,但她一点都不关心目的地,只要有霍少弦的地方,地狱都能是天堂。 霍少弦手松了松,然后同她十指交扣,荣浅挨过去将头靠在他肩头。 车窗外夜色宁谧,开了一个多小时候后,霍少弦才停了车。 他并没带她去什么天涯海角,荣浅下了车,才发现是个古镇,晚上七八点的时间,夜市才开始热闹,青石板上人头攒动,各种小吃分占掉两边的店铺,有炸螃蟹、海棠糕、粽子糖等数不尽的样数。 霍少弦已经订好了客栈,就在老房子的二楼,临湖而居。 荣浅推开窗子,看到一艘艘乌篷船载着人经过,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映衬着河里面的倒影,对面的河岸旁,还摆满了桌子,游客正在吃着宵夜听着别有韵味的京剧。 霍少弦从身后拥住她,他们的心情,不似那些游客般欣喜欢愉,哪怕是沉浸在这样安静宁谧的地方,荣浅还是能感觉到止不住的悲伤。 她转过身,双手搂向霍少弦的脖子。 他们很自然地亲吻,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气息缱绻缠绵,霍少弦将她抱坐向床沿,她渐渐呼不过气来,荣浅将头埋向他的颈间,他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窗外传来游客的嬉笑,荣浅真想自私一回。 哪怕一辈子就自私这么一回,他们要是永远都不回去,那该多好啊? “要喝水吗?”霍少弦问道。 荣浅点了点头,“好。” 霍少弦让她坐着,到了这地方,他也不那么讲究了,接了水,插上电,男人坐在阳台上的藤椅内,看着楼下穿梭经过的行人。 荣浅倚在门口,从前的霍少弦,是极少极少这样的,他性子张扬,不若这般沉郁,她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心疼。 荣浅走过去,手掌搭在霍少弦肩头后,又穿过男人的下颔将他的头扳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少弦。” “嗯?” 她没有再接话,她喊他一声,他能在她身边应一声,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而这样的时光,本该是他们一辈子的,却偏偏成了偷来的。 霍少弦将她拉坐在腿上,“以前,我总理所当然地觉得,你就是我的,”他轻笑声,里面的苦涩透过荣浅的耳朵传递到她心里,“我以为,我们能一起长大,相爱,就自然能白头到老,我们两个多好啊,尽管你有时候任性、娇惯,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喜欢你这样,我不需要你懂事,不需要你世故,有我霍少弦在,我的浅小二到了八十岁、九十岁、一百岁,还是能顶着我宠你的名号作威作福,可是……这条道,怎么就能走偏了呢?浅小二,我们都迷路了。” 荣浅手掌探至他脑后,“是啊,”她鼻子冒出酸意,“为什么就能迷路了呢?少弦,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像你这么宠我的人了,到底你是我的劫呢,还是,我是你的劫?” 霍少弦削薄的唇轻轻翘起个弧度,“你是我的劫,这辈子,我这样爱过你,就不会再这般浓烈地去爱另一个女人了。” 荣浅眼眶内的泪水禁不住掉落出来,男人抬起手指替她擦拭,荣浅哽咽着,最后哭出声来,“霍少弦,霍少弦……” 霍少弦吻着她的眼角,咸涩的泪水落入他唇齿,男人是最舍不得她哭的,可他这会也没办法了,他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哄她两句就能让她笑出来。 感觉到她的难受,霍少弦双手捧住荣浅的脸,“不哭了,再哭明天就没法睁眼了。” 水壶的鸣笛声打破这刻的悲伤,霍少弦捏了捏她的脸蛋,“不哭,带你出来是想高高兴兴的。” “嗯。”荣浅点下头,起了身。 两人先去外面的街上吃了东西,霍少弦就开了一间房,晚上,他拥着她躺在偌大的复古雕花大床上。荣浅很快就睡过去,他们都关了机,所以接不到一通电话。 帝景。 厉景呈抽完一根烟,看眼时间,都凌晨了。 荣浅的护照并没带,也就是说不会出国,可偌大的地方让他上哪里去找?无疑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厉景呈再次抽出根烟,点上后狠狠吸了口,荣浅就像是只白眼狼,他拿出最大的耐心,赔上了那么多功夫,到头来却发现根本喂不熟她。 翌日,霍少弦带着荣浅走出古镇,来到一座教堂前。 砖红和白色相间的教堂看着并不大,阳光穿过顶上的十字架分散成一道道光束落在荣浅的脸部,她和霍少弦拉住手,长长的影子纠缠着,不愿分开。 两人走进教堂,霍少弦将她拉到跟前,“浅小二,做我新娘吧。” 这样熟悉的场景,就好像荣浅才刚记事那会,小小少年也不过十几岁的模样,缠着她说,“小二,做我新娘吧。” 五六岁的小女童歪着脑袋,“新娘是什么?能吃吗?” “做了我的新娘,可以有很多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裙子,洋娃娃,想要什么有什么……” 荣浅还记得,她当时迫不及待地答应了,还拉着他的衣角,“少弦哥哥,你可别让别人做你的新娘啊,我答应了,不反悔的。” 那时候,他大抵就已经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吧。 荣浅点点头,就像当年那般,坚定无比。 霍少弦将她交给了另外两人,她们将她带进了单独的房间,里面有霍少弦令人准备好的东西。 荣浅穿好了婚纱走进教堂,霍少弦背光而立,修长的背影显得萧条寂寞,男人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荣浅尽管才二十一,但这袭定制的婚纱将她的身材凸显的玲珑有致,霍少弦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两人共同站在宣誓台前。 没有神父,没有宾客,没有亲朋好友,只有他们两个人。 霍少弦掏出一对对戒,伸手揭开荣浅的头纱。 他嗓音暗哑,带着抹不去的激动,“浅小二,我没法给你一辈子的誓言,剩下的这点时间,不论贫苦、富有,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 霍少弦将戒指套向无名指,那个连接了心脏的地方,“我娶你,做我的妻子,我愿对你承诺,从今天开始,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有或贫苦,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到地老天长。我承诺,我将永远对你忠实……” 荣浅忙伸手捂住霍少弦的嘴巴,这样的誓言她要不起。 荣浅眼圈泛红,霍少弦拉下她的手去吻她,两人紧紧相拥,她眼泪忍不住淌出来,她能给霍少弦的,只有这两天的时间,而他要给她的,却是一辈子,荣浅双手在他背后收紧,两个人恨不得融成一人。 接近傍晚时分,荣浅才换了衣服从教堂离开,霍少弦洗完澡换上衣服出来,荣浅坐在沙发内,电视开着,但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上面。 霍少弦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头靠向她身前。 他没有看荣浅的眼睛,“浅小二。” 荣浅的手掌落向霍少弦头顶,莫名的,她感觉到一种浓郁的悲伤,手臂开始颤抖,霍少弦湿漉漉的头发蹭在她颈口处,很凉。 “回去以后,我们好好生活,我会结婚,会生孩子,浅小二,你也一样,你把你的下辈子留给我,要是哪天我先走了,你也要好好活着,记得,下辈子你是我的,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谁都抢不走你。” 荣浅抑制不住,她手指穿过男人的发丝,她吻着霍少弦的头发,她那样爱他,一听说他会结婚生子,她就难受地想死,可她不能太自私,霍少弦有霍少弦的责任,这才是值得她爱的男人啊。 荣浅紧紧地抱住他的脑袋,他也紧紧地抱住她。 “少弦,你要幸福,一定。” 霍少弦拉开她的手,他抬头看她,“我的幸福在你身上,你要幸福了,我也会幸福。” 荣浅笑不出来,离开了他,她又去哪里找幸福? 但,她还是强忍着勾了下嘴角,“好,说好了。” 霍少弦凑上去吻她,那样狂肆纠缠,荣浅的眼泪落在彼此的唇舌之间,他们能感受到对方心里的痛,因为此时的自己有多痛,对方肯定比自己要多痛十倍百倍。 霍少弦推开荣浅的衣摆,腹部处,那个纹身清晰而灵动。 他拇指摩挲着,薄唇凑过去亲吻在纹身上,他双手固定在荣浅腰间,灼热的温度顺着腹部传入,荣浅鼻尖酸涩不止,这个地方,藏着罪恶的源头,也真正毁了他们美好的爱情。 厉景呈派人去查了,霍氏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而且生意场上的事还在继续,霍少弦是霍邦的独生子,又是霍氏顶梁柱,不可能没有一点点安排就私自离开。 除非,就像出差一样,只是短时间的。 这件事本来是准备瞒着荣安深的,可恰好荣安深经过帝景来探望,这才知道女儿已经两天没有踪影了。 他打电话给霍邦,对方说霍少弦出去两天了,至今未归,荣安深的心一沉,这对小冤家只怕又要闹出事来。 第三天,准备发车的时候,荣浅看到霍少弦握住方向盘的手在收紧,他心里是有挣扎的,肯定会有不甘心,他眸子内的幽暗逐渐加深,霍少弦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他转过头,刚要开口,却被荣浅捂住了嘴。 她凑过去,嘴唇贴着自己的手背,每说一个字,霍少弦都能感觉到里面的颤动。 “少弦,别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们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命里面,可以没有爱情,或许会活得很辛苦,可我们本来就不可能只为爱而活着,我情愿我的心一下子就死了。我也不愿意我们这样反复伤着心,寸寸凌迟,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霍少弦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试,可他不能再拉着荣浅冒险了。 心痛致死,还不如麻木掉,至少心还是在的。 他拉下荣浅的手,“我们回去。” 但他的目的地,并不是家里。 约摸一小时后,荣浅望向窗外,远远看到似乎聚起了大批的人,她抬头一看,偌大的东侯宫屹立在远处,霓虹灯照射万丈,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 第27章 霍少弦大婚(2) 荣浅坐直身,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慌,“为什么要来这?” 霍少弦拿出手机,交代了几句。 场面很快陷入一片混乱,霍少弦落下车窗,眼睛盯着大批冲进去的人,“这个地方,我要让它彻底关门,我再也不会让你落入这样的危险中,浅小二,它毁了我们,我就毁了它!” 霍少弦眼里的阴戾,还夹杂着恨,满满溢在眼眶中。 荣浅抓着他的手臂,“少弦,我怕。” “怕什么?” “你砸掉了它两次,我怕……” 霍少弦合起车窗,“不用怕。” 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响彻了整条街,霍少弦发动引擎离开,透过后视镜,荣浅看到东侯宫的招牌都被人拆掉了,SMX几个字被人掀下来,她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过去。 到了南盛市市区,霍少弦将车开到荣家。 两人在车里坐了片刻,谁都没有开口。 门口的佣人见状,赶忙跑进去通知荣安深。 顾新竹和荣安深大步出来,霍少弦看了眼,和荣浅双双下车。 荣安深手朝他们指了指,气得胸膛不住起伏,“你,你们——” “荣叔。”霍少弦开了口。 荣安深一把抓过荣浅,将她拽到身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荣叔,不关她的事,是我找的她。” 荣安深气得直咬牙,可到底不舍得骂他,“少弦,你和浅浅的事都过去了,当初也是你们自己要分开,她现在不一样了,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我知道。” 霍少弦朝荣浅看了眼,“我先回去了。” 荣浅见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内,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成拳。 他走了。 真的走了。 她转动下手上的戒指,别说是相守了,她就连一个蜜月旅行都是奢侈。 顾新竹收回视线,“浅浅,你这几天都和少弦在一起?你糊涂啊,景呈为了找你,都快把南盛市给掀了。” 荣浅一语不吭,转身往家里走。 到了客厅,她想上楼休息,荣安深喊住她,“站住,你给我过来。” 她收起脚步,转过身。 荣安深让顾新竹给厉景呈打电话,荣浅不由蹙眉,“我今晚想在家里睡。” “你考虑过别人吗?景呈是你未婚夫,浅浅,你太任性妄为了。” “我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吗?”荣浅反问。 顾新竹打完电话,走到荣安深边上,“浅浅,你怎么能跟人私奔?传出去多难听,你跟少弦就那么分不开?” “谁告诉你我们是私奔的?我要真私奔了,还用得着回来吗?” “你不清不白跟人出去了三天,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荣安深一肚子的火。 “我不清白?”荣浅冷笑下,“是啊,我的清白什么时候没有的,你不清楚吗?” “你——” 顾新竹为了荣择的事,本就心力交瘁,再加上这几天跟着荣安深操劳,火气自然大,“浅浅,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懂事?你就这么跟你爸说话的?你出去的时候谁都没告诉,要不是你爸去帝景,还不知道你失踪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荣浅被灯光刺得恍恍惚惚的,她别开眼,“我只想在我的家里睡一晚,这也不行吗?爸,我也是你的女儿,我爱霍少弦,爱到怎样的地步,您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是不甘心啊,可我们最终还是回来面对现实了……” “好一个面对现实,”荣择站在楼梯口,手插着口袋从台阶上下来,“我看你怎么跟厉景呈说得清楚,三天三夜,我特别好奇,你们怎么睡得?” 荣浅眼见荣择到了自己的跟前,她目光扫过诸人,这一家子,都是陪伴她长大的,可他们一个个那样的咄咄逼人,逼得她没法待下去。 她提起脚步要走。 荣安深唤住她,“天都晚了,等景呈来接你再走。” 荣浅来到沙发前,安静地坐在那里,她没力气去争。 荣择心里是恨她的,如果不是荣浅,他也不至于跟江颂佳绑在一起,“爸,你就这样算了?她可不是出去旅游的。” 荣安深铁青着脸,顾新竹在边上打圆场,“荣择,你也少说两句,浅浅和少弦的感情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后要断干净也就罢了,怕就怕再出这种事……” 她这分明是火上浇油。 荣浅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我自己打车回去。” “回去?去哪?你都和别人私奔了,回帝景,厉景呈还要你吗?”荣择说道。 荣浅咬着牙,立马还嘴道,“你这么关心我的事干嘛?爸不是想抱孙子吗?你还不赶紧努力,还是你弯的掰不成直的,生不了啊?” 荣择气得直哆嗦,一个巴掌甩过去。 荣浅摔倒在了沙发上。 顾新竹尖叫声,“浅浅,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荣浅捂着脸,荣安深朝荣择喝道,“谁让你动手的?” 这一记,打得并不轻,荣浅耳朵翁翁直响,厉景呈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爬起身后就过去和荣择厮打,可又哪里是荣择的对手。 荣安深气得上前去拉架,“小时候就打,还没打够是不是?” 顾新竹拉住荣浅的手,“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是兄妹啊。” 她脸蛋上泛起的巴掌印很深,荣择将她一推,荣浅趔趄了几步,腰际被人扶着把,她扭过头,灯光将厉景呈的脸打出一道疏离的萧瑟,他手掌将她的人推开。 荣安深忙示意荣择别动,争吵声瞬间被淹没。 “景呈,你来了。” 厉景呈轻应声,目光别向荣浅,“回来了。” 荣安深生怕他们说漏嘴,“一回家就让新竹给你打电话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没什么事,就出去玩了几天。” 荣浅捂向脸,火辣辣的,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想往外走。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腕,“脸怎么了?” “被打的。” “为什么会被打?” 荣浅咬住唇瓣,荣安深也只能打圆场,“是荣择不好,一时情急,就动了手。” 厉景呈冷哼声,眼里的深邃扫向诸人,顾新竹不由担忧,毕竟平日里厉景呈都像护犊子似的护着荣浅,没成想,男人却是丢下句话来,“打得好,是该打。” 荣浅咬紧了牙关,厉景呈拉着她往外走,“跟我回去。”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在厉景呈身侧。 走向停在荣家大门外的车,荣浅只觉手腕都快被握得脱臼了,她挣扎几下不见男人松开,最后实在痛得受不了,“别抓着我,疼。” 厉景呈将她的手一甩,“上车!” 她乖乖坐了进去。 回到帝景,荣浅率先往屋里走,佣人见到她关切地询问,“荣小姐,您这几日去哪了?真把我们都急坏了。” 厉景呈从外面进来,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将她往楼上扯,他步子很大,荣浅压根跟不上,跌跌撞撞得好几次差点栽倒。 快到二楼的时候,她一下摔倒,膝盖跪在地上。 荣浅想要自己走,“你放开我。” 厉景呈面容铁青,神色阴鸷,他并没将荣浅的话听进去,他拽着她的一条手臂往前拉,荣浅身子就这么在地板上被拖行,犹如一个不能挣扎的布娃娃,进了主卧,厉景呈将她使劲一丢,荣浅顺惯性往前,身子也摔在地上。 厉景呈一脚踢上门,慢慢吞吞朝她走去。 荣浅捂向被摔疼的肩膀,她坐起身,一语不发。 厉景呈蹲在她跟前,利眸仿若尖针般咄咄逼人,“还回来做什么?要私奔,那就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私奔?”荣浅反问。 厉景呈伸手捏住她的下颔,将她拉近些,“你还有脸在这跟我犟?!” 他倒也想一巴掌甩过去,将她打得下次再也不敢了,可他到底没能下得去手。 厉景呈拇指掐着她的脸,脸上有荣择打过的痕迹,荣浅痛得倒抽口冷气,她去掰他的手,“我没有和他私奔。” “那是什么?缅怀过去?” 荣浅不想激怒他,“不是缅怀过去,是告别,厉景呈,我没动过私奔的念头。” “三天三夜,荣浅,你和他做过什么?” 她贝齿紧咬,看到厉景呈眼底的汹涌,荣浅摇头,“没有。” “没有?”厉景呈却是笑出声来,“我怎么信你?” “信不信随你,”荣浅爬起身,“早知道你不会信的,我们还不如把这个罪名坐实了。” 厉景呈怒不可遏,“你敢!” “敢不敢不是你说了算的,厉景呈,我和霍少弦之间的感情你不会懂,他不碰我,不是因为不想,而是明知我和他再也不可能了,他不想因他的一己私欲置我于难堪的地步,所以,请你不要侮辱我们。” 厉景呈气得胸都要炸开掉,“荣浅,你呢,你又将我置于怎样的地步?” “你只不过是,在我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而且并不是无私的,你要了我,尽管迫于形势所逼,可却直接导致了我和霍少弦的分开,厉景呈,你倒是想让我将你置于怎样的地步?” 厉景呈沉着脸,“我宠着你,顺着你,这些你也看不到?” 荣浅心里闷闷的,甚至完全听不进厉景呈的话,她的心还沉浸在前几晚的悲伤中,于她来说,回到帝景仅仅是因为她退无可退。 她走到床前,想要休息。 厉景呈真想掐死她。 荣浅倒头就睡,他过去又将她捞起来,拍亮了床头的灯。 她伸手将灯关掉,厉景呈再度打开,如此反复后,荣浅眼圈红了,“我困了,我想睡觉。” 厉景呈不由冷笑,她倒想这样一睡了之,“不准睡。” 她干脆抱住膝盖,“你到底想干嘛,我回都回来了,我也跟你说了我和霍少弦没怎样……” 他一把扫掉了床头柜上的摆饰品,厉景呈站起身,甚至还替她将灯关掉。 两人同时隐在黑暗中,窸窣声传到厉景呈的耳朵里,荣浅径自睡下了,他知道,到底还是他把她惯成得这样,需要他的时候,不需要荣浅开口,他就自动替她挡掉了所有的风浪,以至于令她觉得,他那些难得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 荣浅听到脚步声快速走出房间,她扯过被子闷在头顶。 第二天醒来,洗漱好后准备上学,刚要出门,却被厉景呈给拉了回来。 “放开,我去学校。”荣浅去掰厉景呈的手,男人顺势将她拉到身边,“让你去也行,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厉景呈起身,拉住荣浅的手出去。 他将她塞进车内,很快来到学校附近,荣浅抬头看向逐渐逼近的玻璃房,她不由正襟危坐,“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第28章 霍少弦大婚(3) 厉景呈下了车,见荣浅还缩在副驾驶座内不动,他索性绕过车头将她硬拽了下去。 两人站在玻璃房前,厉景呈长臂一伸,“把这给我砸了。” “不!” “荣浅,别挑战我的底线,今天你要不自己动手,要不我就让人把它砸掉。” “厉景呈,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砸?”荣浅下意识伸开双手挡在厉景呈跟前。 “凭我是你男人,够不够!”厉景呈肃面,眯起的眼角扫向玻璃房,“你要待,就待帝景的那一座,那才是你该待的!” “那是金丝笼,我不要!” “就算它是金丝笼,你也得给我好好待在里面。” “我不!” “不,那我就折了你的翅膀,看你怎么飞。” 荣浅握紧双拳,大步要离开,厉景呈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近身,胸膛抵住她的后背,双臂紧箍住她不放。 “我先服软还不行么?你把这儿砸了,别的我都不计较,只要你好好跟着我。” 厉景呈说出这席话时,眼神依旧冰冷。 似乎不受控制般,话就出来了。 荣浅看着跟前的玻璃房,里面承载了她多么美好的过往,她对霍少弦的嬉笑谩骂,她跟他闹了别扭的栖息所,都是在这,里面满满当当装着霍少弦的影子。 她摇着头,“我不要,我不会再来了,我把钥匙交给你,你让它留着行吗?” “不行,”厉景呈话语坚决,“我已经喊了人过来,今天我是非拆不可的。” 隐隐的酸意透过鼻尖,荣浅端详着这座玻璃房,一寸,一寸,都不放过。 阳光透过圆形的顶端,光彩斑斓,道道撕开她眼底的不舍,荣浅也不知道她还在坚持什么,厉景呈的手落向她肩头。 她哆嗦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厉景呈喊的人很快过来,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空,特殊材质的玻璃被一块块卸下,很快,便空了顶。经过的路人偶尔驻足。 “怎么拆了?” “就是啊,每到春天,门口的那些花一开,这条路上就数这个玻璃房最有特色……” 荣浅怔怔停在原处,建造的时候,花费了多少精力,都是霍少弦一手操办的,而如今,一样东西拆除,竟是这么简单。 她眼眶内盛满晶莹,远处传来的跑车轰鸣声令她不由扭头。 霍少弦并未下车,他手臂支于车窗外,眼睛扫向那一块块玻璃,荣浅心痛到难以自已,霍少弦目光收回时,在荣浅脸上停顿了半晌,他拿起仪表盘上的墨镜戴上,尔后发动引擎加速离开。 那一瞬的擦肩而过,让荣浅看到了男人眼底的悲恸。 她轻哽出声,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流出来。 厉景呈手臂搭住她肩头,用力往怀里一带,“走。” 她机械般跟在他身侧,回了帝景。 霍少弦私奔回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可霍邦却没有像以往他做错了事那般严加斥责,反而是李芬然说了他几句。 霍少弦驱车回家,方才玻璃房的一幕始终在他脑子里转,澄净的玻璃一块块被拆卸下来,就像他的心,被人凿碎之后,也已四分五裂。 走进客厅,李芬然推着霍邦站在落地窗前,霍少弦上前,接过轮椅。 “爸,我推您出去走走?” 印象中那个严厉的父亲老了,如今霍氏压在霍少弦肩上,霍邦的头发却已白了半头,他有心无力,霍少弦想带他回房,霍邦拍拍他的手,“少弦。” 霍少弦走到他对面,在沙发内坐定。 霍邦双眼透过镜片落向远处,“爸跟你提过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芬然面带担忧,知道霍少弦肯定是不愿意的,可她不得不劝,“少弦,你岁数也不小了,如今霍氏尽管在蒸蒸日上,可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联姻是避免不了的……” 话到最后,李芬然咽了回去。 本来,荣霍两家是天作之合,可偏偏天意又弄人,可惜是可惜了,但日子还得继续。 “咳咳,咳咳——” 霍邦佝偻着背,咳得小心翼翼,李芬然忙去端水喂给他喝,霍邦体内器官脆弱,一点点伤风感冒都能带来危险。 霍少弦替他拍着后背,看到他艰难地忍住咳嗽,脸憋得通红。 他一下一下拍着,心里其实明白,他有他的责任,即使他再爱荣浅,他也必须娶妻生子,因为那是他作为霍家独子的责任。 有时候,点头只是一个机械性的动作,带来的却是皆大欢喜。 荣浅窝在沙发内看电视,画面转到新闻,接下来播报的消息对她来说是震惊的。 霍家和莫家联姻,甚至没有订婚,霍少弦和莫希将于一个月后直接成婚。 荣浅手里的零食散落到地上,为什么偏偏是希子姐? 说不出的酸涩难受,他就这样结婚了,就这样彻底退出了荣浅的生活。 她欲哭无泪,心麻木后,只剩下一些些尖利的痛。 厉景呈将她吃到一半的薯片拿起来,放回她手里,“请柬今天白天就送到了。” 荣浅收回神,接过薯片又吃了起来。 霍少弦结婚的那天,荣浅还是去了。 她盛装出席,挽着厉景呈的手,参加的却是心爱之人的婚礼。 今天的莫希,光彩照人,荣浅很羡慕,甚至带着一种说不明的感觉,她和厉景呈站在人群中,婚礼是在露天举行的,并没有教堂和神父,是一场中式婚礼。 荣浅看向玫瑰花架下,身穿一袭白色西服的霍少弦。 他还是那般耀眼明媚,器宇轩昂,只是这般风采,却掩不住男人眉宇间的勉强。 莫家和霍家的父母都坐着,新娘款款而来,将手交到霍少弦手里。 他们拜了堂,霍少弦掀开莫希的头纱,替她戴上戒指。 莫希接过婚戒,拉起霍少弦的手,想要将戒指往里套,却发现他的无名指上已经戴着一枚,莫希抬头,眼里略带吃惊。 霍少弦并没说话。 荣浅握住自己的手,同样的手指,她也戴着。 厉景呈眸光扫过她包拢的手掌,眼底一凛。 莫希藏起眼里的委屈,这个位子,应该是要留给她的,她才是霍少弦的妻子啊。可男人丝毫没有要摘下的意思,眼见不少人开始议论,她指尖颤抖,将戒指往霍少弦的中指戴去。 这根手指代表的意义,并不是婚姻。 霍少弦接过司仪递过来的话筒,莫希站在边上强颜欢笑。 他先说了一番致辞,荣浅望向并肩而立的两人,她以前一直觉得,她跟霍少弦才是绝配,可今天才发现,没有了她,别人也照样站得起他身边的地方。 “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我就做过一个梦,”霍少弦的声音透过密集的人墙传到荣浅耳朵里,清冽有声,“我想,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爱上了就是一辈子,这个梦是能够实现的。年少到底是年少,梦也总有要醒的时候……” 荣浅脚步往后退,让跟前的一排排人影挡住她眼底破碎掉的面容。 “我这辈子,娶得不是我最爱的人……” 莫希握紧手里的花束,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可这是她早就知道的,怪也只能怪自己飞蛾扑火。 霍少弦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荣浅的脸上,“但我既然结婚了,我就会为我的妻子担起责任,在我们的婚姻里,我只有她……” 荣浅并没参加完婚礼,她转过身,大步往外走。 霍少弦。 再见。 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也走我的阳光道,我们不走独木桥,独木桥太孤单了。 厉景呈追她出去,到了外面,他一把将荣浅扯到跟前。 她眼圈微红,“干嘛?” 厉景呈抓着她的手放到眼前,“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荣浅握紧手掌,男人眼角微眯,“霍少弦给你的吧?” “这是我的东西,我愿意戴着就戴着。” 厉景呈去掰她的手,荣浅死死握成拳,男人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分开,她拼劲力气挣扎,厉景呈套住戒指往外扯,她蜷起手指,戒指卡在了指关节处。 “松开!” 荣浅语带哭腔,“我不松。” 厉景呈也不顾她疼痛,戒指强行被摘掉,荣浅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指,她扑过去要抢,却被厉景呈朝远处一抛,戒指丢向了偌大的景观湖中。 荣浅眼见湖面泛起涟漪,她惊叫一声,“你混蛋!” 厉景呈手指虚空朝她点了点,“跟我回去!” “不。” “行,”厉景呈转过身,“那你别回来了。” 他大步朝停车场走去,荣浅跑到湖边,就算她跳下去,也跟大海里捞针一样,远处传来热闹的婚礼舞曲,她抽了抽鼻子,拎起裙摆。 厉景呈发动引擎,车子开出停车场,经过荣浅的跟前,荣浅挥下手,“停车!” 车子向前开着,荣浅只得在后面追,厉景呈目光自后视镜收回,他嘴角潋滟,面上的肃然冷冽被暖意笑容拂开,他将车停在路旁。 荣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叉在腰际,弯着上半身直喘。 半晌后,她一手指着驾驶座内的男人刚要骂,厉景呈发动车子,荣浅见状,忙拉开车门坐进去。 手指隐约还有痛意,荣浅包住无名指,脸上泛出用力奔跑过后的红晕。 她心里很难过,可她没法自欺欺人,她戴着霍少弦的戒指,可真正嫁给他的人却不是自己。 “很伤心?” 荣浅偏偏不给他看,她别过脸,“你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往别人伤口撒盐吧?” “那你要怪,更要怪给你这道伤口的人。” 荣浅目光不由瞥向倒车镜,半空中,装满玫瑰花瓣的氢气球缓缓上升,花瓣犹如淅沥小雨纷纷洒落,这一幕,浪漫温馨的好比梦中的婚礼。 十五年的痴情爱恋,还是被一刀斩断,不是改变了初衷,而是输给了命。 荣浅是饿着肚子回去的,厉景呈让佣人准备了吃的,她也没有胃口。 一直耗到很晚,厉景呈拿了瓶酒出来,她看到后,才肯过去吃些东西。她酒意微醺,厉景呈拦腰抱起她往卧室内走,他将荣浅放到床上,她的睡衣往上跑,厉景呈看到了隐隐的一角,他手指微微用力,荣浅腹部的纹身便这样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个纹身,以前他不止看过一次,只不过从未像今天这般注意过。 厉景呈手指抚过她腹部的纹身,“这是什么?” “纹身,看不出来么?” “这个图案,有什么意义吗?” 荣浅枕在床中央,她不想说。 第29章 霍少弦大婚(4) 那是她心里一道很深很深的疤。 厉景呈的指尖在她的纹身上细细摩挲,这才发现,他的指腹感觉到了凸显的粗糙,也就是说,这个纹身下面藏了一条疤。 荣浅按着他的手,“四年前,为了掩盖我身上,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污点,我纹的。” 四年前? 厉景呈的动作微顿,他出神地盯着荣浅的那个地方。他眸色一凛,“是谁?” 荣浅的话,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忘我的夜晚。 荣浅抬起手臂,遮住眼帘,她嘴里咬着恨意,“那场遭遇,毁了我最美好的爱情,在我们都觉得一切会顺其自然的时候,那个人将我毁了个彻彻底底!”荣浅的情绪不由激动,手掌握住身下的被单,她不想多提,“厉景呈,我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才在一起,你还用在乎我的过去么?” 厉景呈不喜欢她用各取所需四个字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霍少弦护你护得那么紧,怎么可能会让你出事?” “我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出了南盛市,”荣浅眼眶内不由发热,“霍少弦踹开房门时,我被人蒙着眼睛,手脚还是没法动,我只知道全身都痛,他抱起我出去,脚下传来的声音就好像是踩着无数的玻璃片,我害怕极了,他始终没给我看一眼,回到了家后,他才把我眼上的布条拿掉。” 厉景呈一听,全身犹如坠入了冰窟内。 那是他唯一的一次失控,不是太美好的情不自禁,而是为了宣泄他心里的情绪,他把那个女孩弄伤了,他知道。 男人目光定在她腹上,他最没想到的是,荣浅竟是当年那场由他亲自主导的,不入流游戏的女主角。 “那你肯定很恨那人吧?” “当然,我恨到,如果那人站在我面前的话,我不会拿刀子一刀一刀刺他,我会咬,一口一口,扯下他的肉,问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厉景呈薄唇印在她纹身上,这个真相,厉景呈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 他原以为,他只是耍了阴谋诡计,将她从霍少弦的身边抢来,他却万万没想到,荣浅和霍少弦之间的裂痕,他才是原罪! 这一晚,厉景呈对她格外得温柔缱绻,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厉景呈哪怕藏着捂着,他心里总是不安稳的。 荣浅可以什么都能原谅,却独独不能原谅四年前的那个人。 霍少弦结婚了,荣浅的日子越发过得平淡。 荣浅下课后走出学校,却没想到居然会在门口看见荣安深的车。 她吃惊不小,以往即便在荣家,都是司机来接送,荣安深下了车,朝她招下手,“浅浅。” 荣浅飞快过去,“爸,你怎么来了?” “先上车再说。” 荣安深亲自开车,带着荣浅去了一家酒店,单独要一个包厢后,等服务员上完菜,他这才开口,“浅浅,在帝景过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 荣浅不住夹菜,半晌后,她抬头看眼荣安深,“爸,您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吧?” “浅浅,你妈妈的那件事,你还没放弃吗?” “爸,我说的话你既然不信,那只有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顾新竹总有藏掖不住的时候。” 荣安深连手边的筷子都没动下,他眉头紧锁,精神萎靡,“就当爸求求你了,别查了。” “为什么?”荣浅心脏一缩,“爸,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 “浅浅,倘若说这些年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话,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信,我怀疑过,但我害怕真正得到确切答案的那天……” 荣浅抑制不住激动,“你这样,对妈妈公平吗?” “浅浅,我和你妈没有多少的感情,我和新竹相爱在先,要说委屈,最委屈的是她……” “她是小三,是她害死了妈妈才上位的!” 荣安深痛苦地扭曲着脸,他知道,荣浅不会因为他们的相爱而忽略了她妈妈的死,“浅浅,你还小,别再往下查了。” “我不。” 荣浅推开手边的杯盏,“我被人送进东侯宫,爸,那些事都是顾新竹做的,她怕我把她的事情揭开……” “不可能,”荣安深手掌撑向额头,“新竹做不出那样的事。” 荣浅推开椅子起身,“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荣安深抬起目光看她,“浅浅,你也知道爸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多亏新竹的照顾,要是哪天她出事了,我也就垮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为了顾新竹,而用自身的命来要挟她。 荣浅难过万分,荣安深可能一早就猜到了妈妈的死和顾新竹有关,他却为了保全自己的爱人,活在他自己编织的谎言世界里。 第二天就是周末,厉景呈有事起了个大早,荣浅反正也没事,干脆躺着,睡醒了看电视,想睡了就继续眯一会,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传来,荣浅惊了一跳,平日里她就算睡到晚上佣人都不会这样来喊她。 “什么事啊?” “荣小姐,夫人来了。” 荣浅以为是顾新竹,“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荣小姐,是厉少的母亲。” 荣浅闻言,头立马大了。 她掀开被子,快速地洗漱换好衣服,这才下楼。 到了客厅,荣浅看到沈静曼和盛书兰坐在沙发内,沈静曼看眼时间,“几点了,你居然还睡着?” 荣浅踩着拖鞋走上前,轻唤声,“妈。” 盛书兰站了起来,朝她点点头。 荣浅刻意打扮了下,可跟盛书兰比起来,简直就不是一个朝代的。 盛书兰似乎特别偏爱旗袍,青花瓷淬底的旗袍盘旋出复古风,盘扣都是用金线制作而成,领口添了圈貂皮,衬着一张古装美人的脸娇艳欲滴。 她刘海侧分,应该是先前那一下留了疤。 荣浅看向旁边的佣人,“给景呈打电话了吗?” 沈静曼接过她的话,“男人在外有自己的事业,别动不动就让他们分心。” 荣浅呕着一口气,这还不是看他老妈和小老婆来了,才让佣人去打电话吗? 盛书兰起身,随着佣人四处参观,荣浅正襟危坐,沈静曼说了句话,“我打算带书兰在这住几天,她头一次来南盛市,不着急回去。” “嗯,好。” 荣浅也只能答应。 下午两三点模样,厉景呈就回来了。 第一天,还算相处得融洽,沈静曼住在这,荣浅总不好赖床,翌日就起了个大早。 盛书兰性子安静,喜欢干活收拾,忙好了就捧着本书看,荣浅也乐得自在,至少不用她尴尬地陪着。 荣浅在学校有好几个朋友玩得不错,再说订婚的事,始终不能瞒着最好的朋友,林南期间也来玩过一次,回去后把这地儿夸的是只应天上有。另外几个女同学非缠着要去帝景玩玩,荣浅说现在不合适,可大家嚷着说她不够朋友,荣浅没法子,只能答应。 荣浅和厉景呈先打了声招呼,他自然是随她的,只要她高兴就好。 荣浅进门时跟朋友们说了帝景的情况,但由于盛书兰身份特殊,她总不能说是厉景呈的小老婆,再加上进门时没看到她,荣浅也就没有细说。 “哇,浅浅,你家真大……” “嘘,”荣浅示意她们别大声,“我们先上楼,饭后我们到院子里玩,我让人准备了鲜奶蛋糕和很多好吃的。” 她领着朋友们上楼,林南叽叽喳喳地走在前面,“我来引路。” 年轻人就爱咋呼,有人要参观健身房,有人又要在影院内看电影。 其中一个朋友走着走着,来到楼下,盛书兰从花园回来,手里还拿着修剪花草的剪子。 “你好,你是?”顾芳犹豫开口。 “你是荣浅的朋友吧?”盛书兰知道今天有客人来,她放下手里东西,替顾芳泡了杯茶,“请坐。” 顾芳原本看她的衣着还有犹疑,可从她这毕恭毕敬以及说话的口气来看,应该是家里的佣人。 盛书兰招待完后,抱了一盆衣服出去晾晒,顾芳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沈静曼在房里听着京剧,由于是在三楼,底下的动静倒未传到她耳朵里。 佣人们将榨好的果汁以及糕点水果一一送上楼,顾芳见盛书兰从外面进来,她喊了声,“喂,给我倒杯果汁。” 盛书兰看眼四周,见只有她一人,她这才反应过来,“好。” 在厨房给她榨了杯西瓜汁,盛书兰送到顾芳手里后,她喝了口。 盛书兰想上楼,没想到顾芳尝了下后皱眉,“有芒果的吗?我不爱吃西瓜。” “有。” “有你还愣着干什么?当心我让我朋友辞退你。” 盛书兰并未多言,转身进了厨房。 荣浅坐在阳台上,惬意地啜口果汁,“咦,谁看到顾芳了?” “没有啊,”朋友们开着玩笑,“是不是迷路了?” 盛书兰将榨好的芒果汁端给顾芳,顾芳坐在沙发内,开了电视,立体的视觉效果好像伸手就能触到里面的场景,这样的体验从未有过,盛书兰弯腰,将果汁递到她手边。 厉景呈回到帝景,在玄关处看到这一幕。 顾芳吐了吐舌头,“太浓了,喂,给我加点牛奶,要纯的啊。” “好。” 厉景呈心里蹭地冒出把火,盛书兰就是这样的人,逆来顺受,所以是个人就能骑到她头上。 他提起脚步过去,顾芳见到他,忙站起身来。 厉景呈手里的车钥匙啪地丢向茶几,钥匙滑出去一段后,掉在了顾芳脚边,她忙弯腰替他捡起来。 “你知道她是谁吗?” 顾芳懵了,“她不是这儿的佣人吗?” 厉景呈划开抹嘴角,脸上的神色很冷很冷,“谁告诉你她是佣人?” 顾芳手足无措,恰好此时荣浅在找她,荣浅在楼梯口探了眼,看到男人,“厉景呈,你回来得这么早。” 她完全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厉景呈看也没看她眼,语气肃然,“荣浅,你给我下来!” 荣浅走下楼梯。 盛书兰知道厉景呈脾气不好,她脸色有些着急,“景呈,你别这样,我只是帮忙倒几杯果汁而已,况且是荣浅的朋友,我理应招待好的。” 她话说得很轻,并没让荣浅听见。 顾芳一看这场景,心想完了。 荣浅小步走向几人,“芳芳,你怎么在这?到处找你呢。” 顾芳朝她挪近步,拉了拉荣浅的手臂,“我好像闯祸了。” “闯什么祸了?” 顾芳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荣浅抬头看向跟前的厉景呈,“你喊我下来,做什么?” 第30章 霍少弦大婚(5) “荣浅,在这个家里面,哪怕是你都不能对书兰指使来指使去,她不是这儿的佣人。” “没有,”盛书兰慌忙解释,“真不是你看到得这样。” 荣浅觉得莫名其妙,目光扫向那杯果汁,大抵也能猜到些什么事。 “书兰,在这儿从来没人把你当佣人,你是客人,不需要你做这些,”荣浅将她的地位替她摆好,“我朋友第一次来,也不认识你,但她对你有要求的时候,你可以拒绝,她也不是要为难谁,只不过以为那是佣人应尽的职责,在你们看来才会觉得无理。” 盛书兰不善言辞,被荣浅几句话说得红了脸,“对,但荣浅,你别误会,我并不觉得那是我不该做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这样觉得,可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 荣浅胸口沉闷,视线迎上厉景呈,“我代我朋友道歉,可以么?” 沈静曼在不远处听了会,她提步向前,“荣浅,我想你弄错了,书兰不是这个家的客人,她是我们这个家中的一部分,这是你必须承认的。” 顾芳拉下她的衣袖,“这人到底是谁啊?” 荣浅紧咬下唇瓣,她总不能说,盛书兰是她未婚夫的小老婆吧。 盛书兰见沈静曼过来,乖顺地喊了声妈。 荣浅见状,只得闭紧嘴巴,她若打了招呼,这里面的关系恐怕昭然若揭了。 沈静曼看到茶几上的果汁,“你弄得?” 盛书兰有些难堪,她觉得只是件举手之劳的事而已,没想到竟能引来这样的不愉快,“妈……” “你别忘记,你将来是少奶奶的命,我只教过你怎么服侍自己的男人,没教过你怎么去做个佣人。” 盛书兰垂下了头,一语不发。 荣浅的朋友们听到动静,都从楼上下来了。 林南望着这一幕,她走到荣浅身侧,“怎么了?” 荣浅摇了摇头。 厉景呈见她脸色不好,自然舍不得,“准备准备,吃饭吧,饭后跟你朋友去花园玩,我打个电话,让人把采好的水果给你们送去。” 顾芳忙推了推荣浅,她拉起抹笑,“谢谢,谢谢,浅浅,我们去吃饭吧。” 沈静曼人前,面子这种事还是会做足,她当即没再言语,只是把盛书兰叫到一边。 几个朋友见她们走后,这才开口,“浅浅,那两人是谁啊?” “一个是我未婚夫的妈妈,”荣浅思忖后,介绍盛书兰,“另一个是她女儿。” 沈静曼当盛书兰亲生女儿一般养着,这样介绍不为过吧。 “原来是以后的小姑子啊。” 吃饭的时候,荣浅让佣人将备好的饭菜端到花园内,如果再在一桌上,指不定闹出怎样的事。 几个女生聚在一起玩乐,林南挨着荣浅坐下,“浅浅,你老实说,那个叫盛书兰的究竟是谁?” “我说的你不信?” “少来了吧,你骗不过我的。” 荣浅抱住膝盖,“她是厉家收养的,据说是打小当成童养媳养的,想让她以后给厉景呈做小。” “我靠,”林南不由爆粗口,“脑子没坏掉吧,你也同意?” 荣浅半晌没说话。 林南心里不由难过起来,“浅浅,其实我一直想说,你和霍少弦那么好……” “林南,你放心,我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难过,我不会和厉景呈结婚的,我心里只有霍少弦,你也知道,所以厉景呈就算有一百个小老婆都和我没关系。”说到最后,她的口气有些激动。 “真的没关系?”林南不忍心戳破她,荣浅的失落她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们要有感情的话,早就有了。青梅竹马啊,如果相爱,别人根本插足不进去的,所以,说不定就像电视上经常放得那样,厉景呈只是把她当妹妹。” “青梅恋,就插足不进去吗?” 林南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拍了拍自个的嘴,“总之别不开心啦,我们浅浅是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这个小插曲算是过去了,临走时,佣人拿出一个个封好的果篮,里面装满新鲜稀缺的水果,给荣浅的朋友们每人准备了一份。 她们走后,荣浅并未立即回屋,她站在花园内收拾,佣人过去都被她赶了回去。 厉景呈来到楼下,沈静曼去午休了,偌大的客厅内只有盛书兰一人。 她点了香薰,鼻翼间都是淡淡的花香味道,没有沉重的浓郁,但却萦绕在身旁,挥之不去。 盛书兰捧着本书,听到脚步声走近,抬头一看,“景呈。” 厉景呈坐在她旁边的沙发内。 盛书兰看眼外面,“浅浅,她还在生气吗?” “你管她气不气做什么?” 盛书兰知道他这会在气头上,便不再开口,继续翻阅手里的书。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会和他呛,更不会对着干,他脾气上来,她便忍让。 厉景呈看不得的,却偏偏是她这样。 说得好听,是性子好,说不好听的,就是没有自我。 盛书兰见他不说话,她抬抬头,“景呈,来到南盛市后,你想过回家吗?” 厉景呈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 盛书兰藏不住眼底苦涩,她在吏海一天天数着过日子,日思夜盼地等他,他也不会感觉到。 “你呢,老二还纠缠你吗?” 盛书兰浑身一震,“没,没有。” “没有就好。”厉景呈没有再多问。 盛书兰心里的悲伤越发浓郁,她在那个家是怎么过的,他都知道,想到厉家二少爷那张脸,盛书兰狠狠闭了闭眼睛。 她不想再回到吏海,不想回厉家。 那种被人捂住嘴巴喊都喊不出来的恐惧,盛书兰这辈子都不要再受了! “景呈,你让我留在这吧,我可以伺候你们。” 厉景呈有些烦,“再过几天,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她不善纠缠,男人话已至此,她便噤了声。 荣家。 顾新竹坐在梳妆镜前,手里的润肤乳化开后却并未往脸上扑,她若有所思,荣安深推门进去,她的神跑出去老远,似乎没看见一样。 荣安深走到她近侧,“新竹。” 她一怔,“回来了?” “你过来。” 顾新竹用纸巾将手掌内的乳液擦拭干净,起身后跟着荣安深走了几步。 “荣择从公司挪了三百万。” 顾新竹没想到荣安深已经知道了,以往荣择也做过这种事,但后来填补进去,荣安深也从不过问。 她不愿儿子背上黑锅,“安深,你别气,是我问他要的。”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我有个远方亲戚急需用钱,安深,这钱我以后会让荣择填进去的。” 荣安深面色露出痛苦的纠结,他单手撑着额头,“浅浅前几天说,厉景呈在帮她查她妈妈车祸的真相……” 顾新竹难掩紧张,似乎觉得有些事,越来越藏不住。 “她妈妈车祸的真相?是什么?” 荣安深手掌蒙住眼睛,没再继续往下说,“新竹,你安心拿着这些钱给那边的人,以后,外面的事你别管了,荣择也大了,你就跟我安安稳稳地安享晚年吧。” 顾新竹手掌落向荣安深的肩头,“安深,我这一辈子,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能跟你白头到老。” 荣安深拍了拍她的手背。 顾新竹心里却被挖了个窟窿似的,厉景呈要查的事,她拼命想要捂着,一笔笔的钱砸下去,也不知有没有用在刀口上? 荣浅傍晚时分才上的楼,中午没好好吃,到了晚饭时间,她饿得饥肠辘辘,可并没人来喊她吃饭。 她等了半晌,眼见时间扫过七点,肚子咕噜噜直叫,荣浅披上外套下楼去。 这一看,更是气得要死。 盛书兰抬头看到她下来,赶忙招呼,“浅浅,快来吃饭吧。” 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摆在那,厉景呈和沈静曼正说着话,完全不搭理她,盛书兰见她站在那没动,起身想过去。 “书兰。”沈静曼喊住她,“好好吃你的饭,中途不能随意离席。” “可是……” “她要饿了,自然会过来。”厉景呈也抛出句话。今天中午的事,本不是大事,可看看荣浅这脾气! 荣浅咬咬牙,偏偏不吃你的,她转身走进厨房,摸了包方便面出来,就买过这么几包,是为自己时不时的馋嘴准备的。 煮好面,荣浅端着碗坐在另一边吃。 今儿厨房准备的大多是海鲜,都是她爱吃的,闻着那味道就食指大动。 她捧住碗,坐在沙发内喝面汤。 厉景呈吃完后,上了楼。 沈静曼朝盛书兰递个眼色,示意她也上去。 一包面下去,总算把肚子填饱些。 投递过来的黑影压在她身前,荣浅看到沈静曼坐到她对面。 “荣浅,你这样子怎么配得上景呈?” “我哪里配不上?” 沈静曼端坐在那,“你善妒,且没有宽容的心,我看你还是趁早回去吧,厉家这水不是你能蹚的。” “妈,有些事恐怕您误会了,不是我要来的,是厉景呈把我拴在这的,您让我走,您应该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景呈那孩子,没个定性。”沈静曼语速不急不缓,“他跟你订婚的事,我们家毫不知情,你们荣家在南盛市也算有头有脸,可订婚宴上,男方家属却没一个出席?这样你也能接受?他分明是想和你玩玩,再说荣家配我们厉家,高攀都不算,家里是没人同意的。” 荣浅冷下了目光,“没人同意更好,我也没打算嫁给他。” “那好,你现在就给我走。”沈静曼出口赶人,“别告诉我,你连自己家都回不去。” 荣浅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我敬重您是长辈,但我和厉景呈订婚,也是在那么多人见证下……” “可我们厉家,不曾见证过。”沈静曼只消捏住这一个短,就能令荣浅无地自容。 “你这样讨厌我,是想替盛书兰开出一条道吗?” 沈静曼神色笃定,“书兰在我们厉家,哪个不承认?反而是你,所以我用不着给她开道,况且景呈跟她的感情,你也看得出来。” 荣浅的目光投向跟前的碗。 沈静曼莞尔,“在这儿,你连吃顿饭都要看人的脸色,因为这儿没有一样东西是你的,荣浅,你靠着景呈靠着厉家,就没资格在这摆出少奶奶的谱。” “你——” “别想着所有人都来宠你,你配不配呢?” 第31章 霍少弦大婚(6) 荣浅站起身来,沈静曼朝门口一指,“回你的荣家去,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再看看我们厉家能不能重新接受你。” 别说是荣浅,但凡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荣浅甚至连鞋也没换就出门了。 沈静曼听到门声响起,不由勾起嘴角。 她就是要给盛书兰制造这样的机会。 荣浅的身影消失在她眼中,沈静曼起身上楼,盛书兰房间内的幽香站在门外都能闻到,沈静曼推门进去。 “妈。” 她叠着衣服,沈静曼一皱眉,“又在做这些事。” “贴身的衣物,我不习惯假手他人。” “荣浅走了。” “什么?”盛书兰吃惊,“是不是因为我的事?” “你还杵着做什么,妈只问你一句,你是想留在景呈身边,还是跟我回去?” “妈……” 沈静曼的手落向盛书兰双肩,“书兰,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不是你站在这,它就会掉到你身上,你跟景呈也有感情过,只是现在淡了,他心性野,才会被别的女人迷了心窍。他倘若五年、十年不再回吏海,你,等待的时间还不够吗?” 是啊。 倘若真到海枯石烂的那天,盛书兰还是等不到他,她的爱情、一辈子,就都完了。 “妈,我想待在景呈身边。” 她发誓,她不会像巩裕和巩卿那样不知足,她只求分给她一点点的爱,一点就足够她过一生了。 “这就好。”沈静曼眼里的柔光落到盛书兰脸上,“去洗个澡。” “嗯。” 荣浅一口气跑出别墅,尖利的牙齿咬着唇肉,这会,天色已暗,路灯投射下来的灯光穿过密密丛丛的竹林枝叶,她身上没带钱,也没手机,她驻足在原地,转过头看向帝景的方向。 这次,不是她自己要走的,而是被别人赶出来的。 盛书兰洗完澡,穿好睡衣站在梳妆镜前。 厉景呈熄了灯,她煮面吃面,这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一箱面都能吃好了吧? 他毫无睡意,电视也关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厉景呈偏要看看荣浅拗到什么时候。 门口,一阵动静传来。 很轻,很小。 厉景呈背过身,门被推开,映衬着走廊灯光一闪而过后,门再度被关上。 对方蹑手蹑脚的,极为小心,也是,都这样了,肯定心虚。 脚步声很快来到床边,他身上盖着的被子紧接着被掀开,一团香气萦绕而至,自从盛书兰来后,给了荣浅不少的香,她也用上了? 旁边,没有丝毫的动静。 厉景呈以为她能忍,没想到,片刻后,一只手便从背后抱住他。 男人脑子轰地一下,哪里受得了荣浅这番主动,他转过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不气了?” 她并没声响,看来还有别扭。 到了床上,不管她有多大的气,厉景呈都有法子将她搞定。 他吻向她的脸庞,薄唇贴向他耳际,温柔缱绻的语调带着性感的暗哑,“浅宝,来,老公疼疼你。” 盛书兰脸涨得通红,她身体僵硬得犹如石像一般,荣浅在他嘴里,居然有那样的昵称,一声老公更是令盛书兰心酸不止。 “乖,”他的手掌探向她的腿,把睡衣拨到旁边,“以后耍小性子可以,但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在床上,我随你,嗯?” 厉景呈吻住她,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帝景外。 荣浅跺跺脚,她就算想回荣家,也要拿了钱包才可以,再说,凭什么让她走她就走啊? 腿长在她自己身上。 荣浅想到这,便转了身大步往家里而去。 沈静曼早早睡了,荣浅已经被她赶出去,她是看着盛书兰走进厉景呈房间的,十来分钟不见里面有动静,肯定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荣浅耷拉着脑袋往里走,她上了二楼,明明被人赶出门还要回去,她这脸皮是要多厚? 荣浅慢慢吞吞向前,顶多她拿了钱包走好了,要是厉景呈留她的话,她勉为其难留下也行。 走到门前,却发现卧室门是开着的。 荣浅小声打开后往里走,伸手不见五指,难道厉景呈睡了? 隐隐约约间,听到些可疑的响动传到耳朵里,荣浅手摸向墙壁,啪地点亮头顶的大灯。 骤然而来的灯光打断两人的动作,厉景呈眼中一刺,也没看清楚身前的人,他急忙搂住对方,脑袋钻出被子,“谁!” 语气似乎要吃人一般。 荣浅看着跟前的这一幕,目瞪口呆,这算什么? 捉奸在床? 厉景呈缓和些后,才睁眼看向来人。 这一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猛地松开臂膀,掉过头,气血一下往脑门直冲。盛书兰双手护在胸前,小小的脸蛋别过去不敢看他。 荣浅怎么都没想到,他就算心急,也不该在她的房间啊。 床边丢满两人的衣物,厉景呈赤着上身,盛书兰也没好到哪去。 荣浅冷笑下,“打扰到你们了吗?不好意思,我只是没拿钱包。” 说完,她径自向前,厉景呈面色铁青,他撑起上半身,头发干透后由于在被中的缠绵,这会透漏出慵懒的迷魅,荣浅走向床头柜,刻意忽略身旁的一幕,她打开抽屉。 厉景呈咬了咬牙,“你为什么会在这?” 盛书兰瑟瑟发抖,既害怕又羞涩,“我……” 厉景呈掀开被子,忽然扳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外一推,盛书兰扑出去,肩膀砰地摔在地上。 下身还穿着睡裤,可想而知没到最后那步。 荣浅惊得跳开,盛书兰抱住肩膀呻吟,厉景呈拿过旁边的睡衣套上,那双眼就犹如淬了清晰的黑,咄咄逼人,“谁让你进这个房间的?” 盛书兰想要爬起来,但挣扎着使不出劲。 腰疼得厉害。 荣浅杵在边上,厉景呈眸子内几乎要喷火,他朝荣浅喝了句,“你去哪了?” “你妈把我赶出帝景,说我配不上你,我还留在这做什么?”荣浅说完,又去拿钱夹。 她算是知道了,沈静曼忽然找事,原来是想将盛书兰送厉景呈床上去。 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将抽屉砰地砸上。 盛书兰强撑着想起来,这样难堪的场面,她没法面对。 如此大的动静,沈静曼想不过来都难。 她走进房间,却见盛书兰躺在地上,沈静曼着急上前,“书兰,你怎么了?” “妈,我腰好疼。” “怎么会腰疼?”沈静曼蹲下身去搀扶,盛书兰小脸紧皱,额上冒出涔涔汗珠,厉景呈坐向床沿,“妈,这是你的主意吧?” 沈静曼并不否认,“书兰也是你老婆,再说,你没碰过她吗?” 厉景呈脸色微变,余光扫了眼荣浅,尔后又看向沈静曼,“我没想到,你连我都算计。” “这不是算计,这是为你好,你已经二十七了,荣浅现在能为你生孩子吗?” 厉景呈忽然起身,猛地拽住盛书兰胳膊将她拽起身,盛书兰疼得直呼,“景呈,你轻点,好痛。” 厉景呈将她朝沈静曼一推,“出去!” “景呈!”沈静曼语气肃然,“你没见书兰受伤了?” “那也是她自找的!出去!”厉景呈模样阴狠,竟是半分情面不留,盛书兰一手叉在腰际,刚才那下摔得不轻,她移一下脚步都觉痛得钻心。 荣浅看了眼,还是忍住了上前的冲动。 沈静曼这一出计,为的是盛书兰,而在她被赶出门后,盛书兰转眼就进了厉景呈的房间。 再单纯的人,还是会为自己打算。 盛书兰倚靠着沈静曼一步步往外走,房间内就只剩下两人,荣浅拿起钱包,厉景呈见她要走,抬起手臂拦着她,“你还要去哪?” “厉景呈,我回来的不是时间,我给你让路还不行吗?你看看你的样子,都意乱情迷了吧?” “她走进来,我以为是你。” 荣浅扯下嘴角,“你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厉景呈脸色一黯,他当时确实没多想,理所当然的把盛书兰想成了荣浅。 两人僵立片刻,荣浅心里不快,“我要不是回来拿钱包,你们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不要做没意思的假设。” 厉景呈其实是没话说了。 沈静曼搀扶盛书兰走到房间口,盛书兰人软软地倚着门框,“妈,我走不动了。” 沈静曼喊了佣人来,将她给抬进房。 盛书兰平躺着,沈静曼坐在她床沿,“成了吗?” 她摇摇头。 “没想到荣浅这丫头还能回来,就差一步,哎。” “妈,”盛书兰腰痛万分,勉强开口,“命中注定吧,况且,真要成了的话,景呈肯定也不会原谅我。” “对他来说有什么损失?” 盛书兰出了神,厉景呈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厉景呈。他那一声浅宝,语气温柔,呵护备至,“您没见到,当他看清楚躺着的是我之后,那眼神真跟吃人一样。他对我从未那般凶狠,可他把我推下床时,是使了全力的,弃之如敝屣也不过这样。” 沈静曼替她将被子掖好。“让景呈给你喊医生来看看吧?我看你摔得不轻。” “不,”盛书兰赶忙制止,“我真没事,躺会就好了。” 这时候再去惊动厉景呈,他肯定会以为她心机重,装可怜。 荣浅见厉景呈挡在跟前,她干脆坐向床沿,刚触及到,却又惊蛰般跳起身。 男人冷着脸,“做什么?” “厉景呈,我要有天也跟个男人这样被你捉奸在床,你会怎么做?” 男人自动将那一幕想成荣浅和霍少弦,他面色诡谲阴冷,“我会掐死你!” 荣浅手朝他一指,“那我能不能也掐死你?” 厉景呈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乖。” “盛书兰比我乖。” 男人莞尔,“吃醋了?” “厉景呈,你说过这儿就是我家,可你却由着别人将我赶出去。” “我没有,”厉景呈抱紧她,脸贴紧荣浅,“别跟我斗气,一斗气,她们才会合着伙来欺负你,你好好躲在我身后,只有我才能护着你。” 荣浅应该是不在乎的,可当她看到床上躺着的盛书兰时,竟感觉心被劈成两半。 虽不是炽烈的疼痛,但就好像某样昭示着所有权的东西被人生生抢夺,即便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可她怎么甘心轻易撒手? “明天起,我住在学校吧,我和木子她们挤一下。” “明天,我让她们回去。” 荣浅不由抬头,分外诧异。 沈静曼的心思厉景呈不是看不出,再留下来,不知能闹出什么事来。 荣浅被他哄上了床,临睡前又觉得不对,将床上用品一应换过后才肯睡。 第32章 做她的靠山(1) 翌日。 厉景呈经过盛书兰的房间,他推门进去,正好看到盛书兰侧着半边身子,手艰难地探向床头柜,要去拿水杯。 他走向前,拿了水杯塞到她手里。 “谢谢。”经过昨晚的事,盛书兰都不敢抬眼去看他。 她爬不起来,嘴巴干涩冒火,只能倾倒水杯喝水。 满杯的水瞬间有一半灌入她的脖子,厉景呈见状,神色不耐地从她手里夺过杯子,“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你向来起得早,看看,这都几点了。” 盛书兰擦了擦脖子处的水渍,厉景呈伸手拽住她手臂,盛书兰立马尖叫,“啊,痛。” “受伤了?” “腰有些痛,但应该没大碍。” 厉景呈拨通电话喊了医生来,经过检查,说是腰扭伤了,必须静卧休息。 厉景呈径自去了公司,待医生走后,沈静曼伸手拨开窗帘,“书兰,依着景呈的性子,经过昨晚的事,他十有八九会开口让我们回吏海,这下好了,你必须在这养伤,这是绝好的机会。” “妈,我这样是不是很悲哀?” “只要能留得住他的人,再悲哀的事都要去做。”沈静曼又何尝不是这样,她们能做的,只有熬。 荣浅一早就上学去了,厉景呈说过今天会让她们回去,她多希望等她回到帝景,偌大的地方就又只剩下她一人,她又能无拘无束,多好。 厉景呈刻意从公司提前到家,沈静曼见他回来,上前接过他的外套。 “书兰需要静卧,我就没让她起来。” “嗯。” 沈静曼跟着他走向沙发,“景呈,你也太宠惯荣浅了,说到底她哪点配得上你?你看看你把她捧得。” 厉景呈挽着袖扣,“妈,我愿意。” 沈静曼气得差点没呕血。 她自然不知道,厉景呈跟荣浅四年前还有那么一段。 他也有他的脾气,但能多宠她一点,就宠着吧。 “妈,我和她既然订婚了,您不接受也得接受,再也不能说把她赶出家门的话了。” “那书兰呢?你到底想将她置于何处?” 厉景呈面无神色,“我和书兰……你替她物色个适当的人选吧。” 男人语锋一转,却是令沈静曼的心凉掉大半截,“你不喜欢她?” “是,她的每一分唯唯诺诺,都在时刻提醒着那个家的诡谲暗斗,这样的气氛压抑得我几欲崩溃,我脱离厉家出来,就是厌烦了这样的争斗。” “可是,”沈静曼打断厉景呈的话,“你已经赢了啊,老二被派去廷津,那儿远不如南盛市富裕昌盛,这是你拼杀得到的,不是你爸送给你的。” “所以,我每每见到她,她的存在,就好像一根刺,卡得我难受。” “你……” 荣浅从外面进来,听到里头有交谈声,她穿过玄关向前,看到沈静曼时开口道,“妈。” 两人收住口,厉景呈目光淡淡地扫向荣浅,“书兰昨晚摔伤了,要静养段时间。” 荣浅只是点下头。 昨晚那一下确实很重,看盛书兰当场爬不起来的样子,更不像装的。 餐桌前,荣浅剥了个虾忽然放到厉景呈的碗里。 他抬头朝她看看,抽什么风。 荣浅笑眯眯地挨向他,“妈说得对,我要贤良淑德。” 她就是要让她们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 吃过晚饭,厉景呈忽然接到个电话,他二话不说抄起外套,冲正看电视的荣浅道,“走。” “去哪啊?” 厉景呈拽住她手腕“去了就知道了。” 荣家。 顾新竹出门的时候,特意去卧室看了眼荣安深。 “这么晚,还要出去?”荣安深不放心道。 “几个朋友约我打牌,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过十二点。” 荣安深也没多说什么,“好,让司机送你去。” 顾新竹搪塞几句,转身离开。 荣安深走到窗边,看到顾新竹的身影走出荣家别墅,她没有喊司机送,而是径自走到外面去打车。 路上。 荣浅忍不住再度问道,“究竟去哪?” “顾新竹耐不住了,前几天我让中间人把她骗出来,她犹豫到今天,终于答应了。” “那我们能让警察抓她吗?”荣浅正坐起身。 厉景呈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眼里聚满笃定,“能,我们先过去看看。” 车子一路疾驰而去,荣浅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他们先到一个小区内,为了不明目张胆,租用的是一个隐秘的车库。 随后,顾新竹也来到这边。 她竖起衣领,头戴一顶宽大的帽子,哪怕有监控都拍摄不到她的正脸。她走向车库门,轻敲三下。 门很快被打开。 中间人看了眼顾新竹,放她进去,“钱呢?” “你真的找到了当年那个司机?” 顾新竹就怕事情犹如牵了一个头的麻绳,越扯越远,到时候她想藏的事就藏不住了。 “那是当然,你先给了钱,我自然会告诉你地址。” 顾新竹犹豫半晌,还是打开包从里面拿出钱来。 与此同时,车库的门忽然被打开。 荣浅走在前面,“果然是你。” 顾新竹看到进来的两人,眼皮子惊跳下,陡然联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你胡说什么?” 荣浅站定在顾新竹跟前,车库内的白炽灯打出苍白骇人的光,顾新竹心虚,不由看了眼荣浅,她垂直的头发披在肩后,分明仍是那个弱不禁风随她欺凌的小姑娘,怎么突然,竟有了这般气场?直压得她喘息不过来。 顾新竹往后一看,看到厉景呈。 她明朗,原来是荣浅身后有了一个无法撼动的靠山。 荣浅见她还要狡辩,她勾勒下唇角,“我们来时,已经报警了,人赃并获,顾新竹,你就等着坐牢吧。” 顾新竹大惊,调头看向中间人。 那人摸了摸脸,“当年的司机,我真找到了,待会,就在警局见吧。” 荣浅抬起腕表,数着时间,“还要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 顾新竹额际的冷汗在滑落。 厉景呈全程没说话,只需往那一站,全盘棋局似已掌握在手心内。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荣浅眉眼拉开,“顾新竹,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顾新竹脸色灰白,竟没想到会这样输掉。 荣浅飞快过去将门打开,一抹身影很快窜进来,她定睛细看,吃惊不已,“爸!” 荣安深上前拉住顾新竹,他另外一只手拿了瓶药,“浅浅,让我带你妈离开。” “她不是我妈!”荣浅激动地指向顾新竹,“我妈是被她害死的!” 荣安深知道女儿心里难受,但他没时间安慰这么多,他将药瓶递到嘴边,“浅浅,爸求你这么一回,让我带你顾姨回去,我跟你说过,她要出事了,我……” 他干脆倒了半瓶药进入口中。 荣浅不由尖叫,“不要。” 顾新竹闻言,双手死死抓着荣安深。 荣浅移开犹如灌满铅般的双腿,荣安深拉着顾新竹快步出去,经过荣浅跟前,他张了张嘴,但最终一个字没说出来。 荣浅的视线内出现朦胧,荣安深吐掉嘴里的药,跟顾新竹小跑离开。 她嘴角轻颤,眼泪流出来。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我们赶紧走,回去再说。” 至于这边,会有人出面善后。 坐在厉景呈的车上,荣浅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她扬起脑袋,“我爸明明知道,她那样地伤害我……” “但他更舍不得将顾新竹交给警方。” 两人快速回到帝景,沈静曼眼见他们急匆匆回来,“出什么事了?方才就着急慌忙的。” 荣浅强忍着哽咽,扯出抹笑来,“妈,没事,我们回了趟家里,有点事。” “听说你有个后妈?” “嗯。” “跟自家人的关系都处理的乱七八糟,以后还指望你怎么操持厉家?”沈静曼口气不紧不慢,“难道你每回都拉着景呈给你出头?” 她摸准了荣浅的脾气,受不得委屈,这一通下去,肯定会暴跳。 厉景呈拍了下荣浅的肩膀,示意她上楼。 荣浅立在原地没动,片刻后才说道,“妈,您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 她越是这样,厉景呈越是舍不得。 干脆伸手揽住她,将她往楼上带。 荣安深开着车,一路上,顾新竹蜷缩在副驾驶座内不敢说话。 两人回到荣家,顾新竹跟在他后面上楼,直到进了主卧关上门,荣安深才开口,“你跟我说实话,浅浅遇上的那些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顾新竹这会也没法瞒了,“这次,这次是我……” 荣安深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她手掌捂住脸,难以置信盯向他,这是荣安深头一次打她。 “浅浅是我女儿,你当初答应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 顾新竹流着眼泪,荣安深跌坐在床沿,十指用力插入发间,狠狠撕扯几下。 “新竹,过几天我想办法送你离开南盛市。” “为,为什么?” “当年的车祸,浅浅不会放弃往下查……” 顾新竹不由害怕,“安深,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荣安深闭起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如果逃避就能不用面对的话,他情愿永远逃避。 接下来的几天,顾新竹惴惴不安,一听到警笛声就提心吊胆。 荣安深打给荣浅的电话她都没接。 从他出现在车库中,以命作要挟后,荣浅的心就凉了。 盛书兰卧床几日,腰伤好了些,能勉强起来上洗手间。 荣浅从学校回来,没想到厉景呈在家,他对面坐了个年轻的男人,个子高高,面容英俊,一身英伦风的打扮。 厉景呈扭过头,见到是她,朝荣浅招下手,“过来。” 她走到厉景呈的身侧,他指了指对面的男人,“宋谦,我朋友。” 荣浅朝他点点头。“你好。” 她打过招呼,想上楼,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宋谦目光落在她脸上,几乎定住没动,荣浅很不喜欢男人的目光,好像要把她扒掉一层似的。 半晌后,宋谦视线才移开,冲厉景呈道,“你小子,不声不响订了婚,以后回吏海有你好看的。” “这次来南盛市,打算待多久?” 宋谦双手张开,人往后靠,完全将这当做自家一般,看来跟厉景呈的关系肯定很铁,“看项目的进程,少则几天,多则半月。” 他语锋一转,再度看着荣浅,“你多大了?” “二十一。” “噢——”宋谦语调拉长,若有所思。 厉景呈同他说了会话,荣浅朝他看眼,“我先上楼了,学校里还有些功课。” 宋谦闻言,拍了拍腿,“一起上去吧,书兰不是还在这吗?我正好看看她。” 荣浅立马觉得这人讨厌,谁要跟他一起上楼? 第33章 做她的靠山(2) 宋谦自顾起身,厉景呈走在前面,宋谦紧跟着荣浅,目光像X光似的紧盯住她不放,她浑身不自在,朝他瞪了眼。 几人相继走入盛书兰的房间。 宋谦走向她床沿,“书兰,好些了么?” “宋,宋谦?”盛书兰放下手里的书,“你怎么也来南盛市了?” “出个差而已。” 盛书兰的目光和荣浅对上,自从那晚后,两人没见过面,更没说过话。 盛书兰还是心虚,躲闪不及。 宋谦瞅了眼两人,继而勾起抹笑,“景呈,够可以的啊,大小老婆还能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够融洽的。” “死一边去。”厉景呈搂过荣浅,“你先回屋。”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宋谦和厉景呈对望眼,潭底布满深意,宋谦也敛起嘴角的笑。 “景呈,当年……” 厉景呈挥手打断宋谦的话,他没事人般看向盛书兰,“腰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盛书兰想要爬起身,但想到沈静曼的吩咐,她还是犹豫着装出痛苦的模样。厉景呈见状,上前按住她肩膀,“多躺几天。” “嗯。” 宋谦和盛书兰说了会话,厉景呈离开时,朝宋谦使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盛书兰心想着,宋谦怎么会到帝景来?方才宋谦嘴里的当年,又是什么意思? 厉景呈先回趟房,荣浅躺在床上不动。 他走过去,双手撑在床沿,在她额前亲了亲,“怎么了?” 荣浅眼睛都没张开,“大姨妈来了,没劲,我睡会。” 厉景呈朝她唇瓣轻啄,“好,晚饭我喊你。” 荣浅眯着眼帘,不再言语,本就困得不行。 男人走出房间,并将门带上,神色转为肃然,他大步来到了书房。 盛书兰勉强撑起身,挪动脚步,房门隙开道缝,正好看到厉景呈快步经过的身影。 她开了门出去,张望四周,并没见到别人。 盛书兰扶着墙壁走向书房。 厉景呈关紧门,但隐约还是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怎么样?” “是她。”宋谦的语气万分肯定。 厉景呈尽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胸口还是被剧烈一锤,击得他痛不欲生,半晌没法反应。 仅存的丁点侥幸被砰然击碎。 “没有看走眼的可能?” 盛书兰耳朵贴向门板。 “人是我替你找来的,你说我能不记得吗?况且她今年才二十一,四年前,五官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宋谦也想自己看走眼,可从他看到荣浅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错不了。“景呈,你当年玩得太过了。” 厉景呈沉着脸,房里明媚秀美的阳光照拂到男人镌刻般的脸上,却丝毫暖不了他绷紧的唇线。 “这事情,真不是一个巧字能形容的。”宋谦摇下头,目露担忧,“当年的事,她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打算告诉她吗?” 厉景呈手指抚向眉尖,“不会,我一辈子都不会让她知道!” 宋谦随口安慰他,“你们都订婚了,以后顺其自然会结婚生子,不过是一时糊涂犯下的错,将来即便知道,应该也没大碍。” 宋谦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厉景呈一把声音凉薄,“倘若,她之前有一段美好的爱情,她至此还爱着当初的那个男人,恰恰是四年前她被我糟蹋的那件事硬拆分了他们两人,你说,她知道真相后会顺其自然地接受吗?” 盛书兰藏不住眼里吃惊,甚至是震惊。 宋谦的话也随之传到她耳朵里,“那肯定不会,不拿刀杀了你都不错了。” 盛书兰犹自沉浸,荣浅居然曾经被厉景呈…… 而荣浅,自始至终都闷在鼓里,甚至还和他同床共枕这么久? “书兰小姐,你怎么起来了?”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佣人手里端着点心,“我刚要去您房间。” 书房的门霍然被打开,厉景呈伸出大掌将她拽进去,尔后砰地拍上门。 佣人惊得手里的杯子差点都打翻掉。 盛书兰腰还没好利索,被厉景呈扣住肩膀疾走几步,她趔趔趄趄往前栽,亏得宋谦及时搀扶住。 厉景呈手指虚空朝她一点,“什么都没学会,厉家女人爱使的那些手段你倒是一样没落下。” 盛书兰目露惊恐,单手撑住书桌,“我……” “景呈。”宋谦想劝几句。 厉景呈朝他看眼,“你先去三楼,待会我请你吃饭。” “靠,这样还怎么吃得下去,你不会杀人灭口吧?” “滚你的!” 宋谦朝盛书兰摊开双手,然后起身往外走。 书房门一合上,厉景呈厉色问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都听到了。”盛书兰也不隐瞒,她了解厉景呈,与其骗他还不如说实话。 “很好。”厉景呈走到盛书兰身侧,绕过书桌后坐向后面宽大的座椅内,“你倒是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告诉荣浅真相让她离开,好让你趁虚而入吗?” 盛书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腰疼地站不住,只能按着桌沿,“景呈,你就这么想我吗?” “以前我认识的盛书兰,不会这样做,可是我离开吏海那么久,我怎么知道你变没变?” 盛书兰潭底聚起悲凉,“是啊,你离开的时间那样久,连我是怎样的人你都要重新考虑了。” 他拿过书桌上的打火机,铂金的质感尊贵冷艳,在指尖飞快的旋转。 盛书兰仍然是口气温和,“景呈,你就那么喜欢她吗?你这样瞒着她,自己心里始终有个结,会难受一辈子……” 其实,厉景呈知道盛书兰是怎样的人。 她爱他,并且是无法自拔地深爱。 这就是她的软肋。 他真不是什么善人,她最痛的根源,恰好给了他理所应当地利用。 “对,揭开了也好,她会毫不犹豫离开,我也能过回以前那种日子。”厉景呈眸子轻抬看向盛书兰,薄唇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语却又尖刻着她的心。 “遇到荣浅,我是想安定下来,我喜欢她,我甚至后悔以前有的那些荒诞经历,我玩过,纵情浪荡,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她要离开,我顶多将帝景从一个家,换成一个玩乐的场所,只要这是你想看到的。” “不!”以前的厉景呈是怎样的,她最清楚,盛书兰摇着头。 厉景呈的目光下移,“书兰,你的腰好了吗?” 她鼻尖一酸,听得出话里的意思,盛书兰点点头,“我明天就走。” 厉景呈嘴角漾起个很浅的圈,他早就说过,他顾不上别人。 盛书兰艰难地站稳后,朝门口一步步挪。 从她被厉景呈拉进书房的那刻起,她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让她再待在这。 可是,景呈—— “你为什么一定认为,我会去告诉荣浅呢?” 她在心里问了这么一句话,仅仅,这么一句。 荣浅睡得很沉,大姨妈来第一天,很难受。 她皱着眉,手臂一挥,迷迷糊糊感觉到嘴角处有气息。 荣浅睁眼,看到厉景呈两手撑在她身侧,“起床了,出去吃晚饭。” “还要出去么?不想去。” “我朋友在这。” 荣浅这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她伸出两手攀住厉景呈的脖子,“你朋友为什么老盯着我看?” “谁让你长得好看。” “不是,他眼神很不对劲。”荣浅说不出的感觉。 “朋友妻不可欺,我挖了他眼珠子。” 荣浅笑出声来。 厉景呈捏了捏她的小脸,“总算笑了。” 这几天为了顾新竹的事,荣浅就没怎么开心过,她倾起身吻着厉景呈的嘴角,厉景呈微讶,手掌按向她的后背,让两人更紧的贴合。 荣浅几乎没主动过,探出的舌尖带着羞涩,喘息声在两人拥抱间加重。 厉景呈的手情不自禁滑向她的裤子。 荣浅抑制不住地笑,她两手仍吊着厉景呈的脖子,“我来大姨妈了。” 男人的手顿住。 荣浅笑得越发得意,“我方才就和你说了,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玩我呢?” 她躺回床上,定定对着厉景呈看。 男人胸膛起伏几下,“走,吃饭去。” 荣浅忽然拉住他的手,“厉景呈。” “嗯?” “你对我怎样,我都知道的,我也不是石头。” 厉景呈好不容易等来这话,眼里瞬间亮了光彩,荣浅攀住他的手臂,这世上,除了父母,不然,不会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不求回报为你付出,厉景呈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荣浅心中是有触动的。 荣家。 荣择回家时,已近凌晨。 他换好拖鞋,开亮灯往里走,他几乎每天都找借口晚归,为的就是不想面对身边躺着的那人。 他抬头看到坐在客厅内的人影,“妈?” 荣择快步走去,“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新竹看眼四周,然后抓着荣择的手让他坐到身边,“荣择,妈给你样东西。” “什么?” 顾新竹掏出张纸塞进他掌心内,荣择将纸摊开,见末尾处有厉景呈的签名以及印章。 “这是?” “妈把这给你,将来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也是厉景呈欠我的一个承诺。” “妈,你们两个怎么……” 顾新竹握住荣择的手,“妈过几天可能要出趟远门,荣择,和佳佳好好过,这张纸,不到万不得已你别拿出来,他和荣浅现在还不是正式夫妻,等他们结了婚后,说不定用处更大。” 荣择点点头,将纸收起。 “妈,您要去哪?” “你就别多问了。”顾新竹拍拍他的手,然后起身往楼上走。 盛书兰和沈静曼回去的这天,正好是周末,荣浅也在家。 宋谦的车在外面等着。 佣人帮忙将行李提出去,盛书兰一直避着荣浅,直到临行时,才鼓起勇气,“浅浅,之前的事对不起。” 荣浅摇下头,却也说不出没关系三字。 盛世兰轻咬嘴角,“我希望你们能幸福。” “谢谢。” 厉景呈走过来,盛书兰的目光同他相触,里面藏着只有他们才懂得意味深长。 盛书兰走路还不是特别轻快,她穿过廊檐,没有回头。 荣浅以为她们会就此别过,以后也不会有多深的交集,却不知,这个孱弱隐忍的女人,在她今后的生活中竟会同她纠缠不休,更甚至颠覆了她的地位。 这天,厉景呈回帝景后上楼,见荣浅的包随意丢在床头柜上,却没见到她的身影。 他走出房间,站在阳台上,目光陡然看到一抹身影在玻璃房内穿梭。 荣浅曾说这玻璃房是个牢笼,自从另一个被拆卸之后,她就从来没进过这儿。 厉景呈快步往楼下走,步子行走在鹅卵石道上显得急促,玻璃房的外面摆了几盆新到的花卉,是荣浅在学校门口买的。 第34章 做她的靠山(3) 男人走进去,荣浅抬头见他进来,慌忙去拿桌上的一叠画稿。 厉景呈的心陡然往下沉,他俊目紧眯,“拿来!” 荣浅将东西藏在身后,“不给你。” 男人忍着上前的冲动,她进了玻璃房,画的是谁,他不用猜都能知道。 厉景呈感觉有双手正撕扯着他的心,“拿来!” 荣浅眉眼微翘,将手里的画稿朝厉景呈手心一打,“喏,拿去。” 他垂目望去,竟是掩不住吃惊。 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眉峰尖锐,一双明目炯炯有神,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般精致,厉景呈微微眯起眼帘,“真是帅的人神共愤。” 荣浅扑哧笑出声来,“厉景呈,你要不要脸啊?” 男人展颜,顺势勾住荣浅的腰将她提到沙发前,厉景呈竖起那叠画稿,“什么时候画得?” “就这几天画得啊,上课也开过小差。” “观察得真细致,怎么做到的?” 荣浅打起马虎,“这个么,我天天对着你,肯定画得出来。” 她其实没说,有时候她醒的比厉景呈早,她便端详着他的五官,久而久之,也就能跃然于纸上。 荣浅从他手里抽过画稿,“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要给你做个雕塑,我在准备着呢。” 厉景呈顺她的目光望去,他唇角微暖,这才应该是他全身心付出对待的女人。 荣浅双手扳住他的脑袋,“不过模特可不好当,你要站在对面不准动。” “行。”怎么着都行。“再绑我一次都行。” 荣浅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脸色咻地酡红,“谁要绑你。” 厉景呈坐在圆桌前,手里掐着泥塑,“侧一点点,四十五度角最迷人。” “不对,不对,嘴角微微勾起。” “眼睛别看我啊……” 厉景呈怎么记得以前没这么多要求,荣浅干脆走过去,扭过他的头,手指随意摆弄他五官,调整成自己满意的造型后,打了个响指,“好,不准动!” 以前,霍少弦也没什么耐心,两人分别砸了对方未成形的雕塑,争到最后,荣浅的第一个还是给了厉景呈。 她拿出十分的认真,只为这一个迟来的作品。 厉景呈目光定在她脸部,荣浅安静而专注,片刻后,她抬头,“眼神不对劲啊,谁让你转过来的?” 直到晚饭时间,佣人过来喊,荣浅才停下手里动作,“明天放了学再继续。” 晚饭后,看会电视,荣浅困意袭来。 厉景呈洗过澡,掀开被子时带出股冷风,荣浅眼皮睁开,男人顺势将她搂到怀里。 他的手掌覆上她腹部的纹身,拇指指腹寸寸抚摸。 厉景呈松开怀里的她,人往下躺,薄唇印在她纹身上。 荣浅浑身战栗,彻底惊醒,手去推他的脑袋,“不要。” 厉景呈按住她的手,俯身盯着那处纹身,“它很好看,真的。” “不一样,它象征的不是美好,而是脏污、罪恶。” 厉景呈人凑到荣浅跟前,弯腰封住她的唇,话语在唇齿间呢喃,“我说它好看,它就好看,谁都不会知道它下面掩盖的是什么。” 荣浅两手抵在男人胸前,将距离拉开些,“厉景呈,难道你就不在乎吗?” “不在乎。” “因为你不在乎我,自然就不在乎我之前的经历。” 厉景呈亲着她脸侧,忽然张嘴朝她耳垂处狠狠咬去,“我这样对你,你居然说我不在乎?” “啊,别咬我啊,疼。” 他鼻息萦绕在荣浅脸上,“我在乎的是你,和我们的以后。” 荣浅眼神有些朦胧,她并不能十分相信,真有这样的吗?这道坎,就连她和霍少弦的十五年都未能跨过去,厉景呈真能说不在乎,就不在乎? 男人并未给她多余的时间思考,他覆上她,以彼此的体温熨帖过彼此的灵魂。 荣家。 荣安深这边,正紧急安排着顾新竹出逃的事。 为了不让人知道她以后的行踪,自然不能明着走。 要说厉景呈撒下了天罗地网一点也不夸张,他都能有法子逼得那个肇事司机不得不现身,更别说对付一个明着的顾新竹了。 顾新竹在荣安深的安排下连夜准备离开。 荣安深不放心,开车亲自将她送往码头。 船已经准备好,顾新竹站在码头,“安深,你回去吧。” “别怕,只是出去一段时间,我会尽量说服浅浅的。” 两人谁都没说破,顾新竹扣着他的手腕,“安深,你心里肯定是怪我的。” “快上船吧。” 顾新竹一脚刚踏上甲板,好几辆警车忽然呼啸而至,顾新竹面露惊恐,“他们是不是来抓我的?” 荣安深拉住她的手,飞快上船。 “安深,你赶紧回去。” 荣安深挡在顾新竹跟前,忽然看到很多警察围了过来,另一辆车呼啸而至,还未停稳,就看到荣浅推开车门大步跑来,“爸!” “浅浅。” 荣浅双手扣住边上的绳索,“当年的肇事司机已经去警局自首,说妈妈的车祸就是顾新竹指使的,您快回来!” “浅浅,爸爸怎么求你都没用……” “被害死的那是我妈啊,”荣浅没想到事已至此,荣安深还是这样的态度,“她骗了您这么多年,您还看不清吗?” 顾新竹战战兢兢躲在荣安深背后,“安深,我走不掉了。” 警察手握配枪,展开捉捕,“顾新竹,你还是乖乖上岸吧,我们已经联络海警,你根本就逃不掉。” 顾新竹眼里溢出阵绝望,纸包不住火,她一度侥幸地认为当年的事能隐瞒住一辈子。 荣安深仍旧护着她,两人脚步往后挪,他压低嗓音,“新竹,你挟持我,有了人质他们不敢抓你,等过了前面那段海域就安全了。” “不,不行。” “快啊。” 顾新竹咬咬牙,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后架上荣安深脖子,“你们都不准动!” “顾新竹,你逃不掉的!” 荣安深站到甲板边上,海风很大,随时都有将他掀翻下去的可能。 厉景呈大步走到荣浅身边,手臂伸过去揽住她肩膀。 “让我离开,等我安全了,我会放他。” 不远处,另一辆车飞速而来,荣择快步冲入人群,“爸,妈!” 顾新竹手臂微颤抖,“荣择,你回去。”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荣浅冲过去推了他把,“发生什么事?十一年前,是你妈妈买凶制造的那起车祸,我妈是被她害死的。” “你胡说什么!”荣择怒不可遏。 飒飒海风吹拂在脸上,颊侧的头发都乱了,荣浅一手指向荣择,“你问问顾新竹,她连夜逃走,是不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 荣择面色铁青,挥开她的手后看向船上二人,“妈,她说得是真的?” 顾新竹咬着牙关,目光扫过众人,“开船!” 警察的枪纷纷指向她,荣安深着急去护住顾新竹,他欲要替她挡住那些随时会射过来的子弹,却不想脚被旁边的绳索绊到,荣安深趔趄下往外栽,顾新竹吓得赶忙去拉他的手,“安深!” 顾新竹只来得及抓住荣安深的袖子,栽下船时,荣安深的头狠狠在甲板上撞击,人掉进海里时已然晕厥。 警方立马组织救援和抓人,荣浅惊叫声就要过去,厉景呈一把拉住她。 顾新竹被当场带走,荣安深则立马送入医院抢救。 荣浅焦急地在急救室外走动,厉景呈陪着她,几个小时过去,里头仍旧没丝毫动静。 荣浅害怕得不行,转过身紧紧抱住厉景呈,“我爸要是也出事了,我要怎么办?我当初是不是就应该听他的,不查下去,可死的是我妈啊……” 厉景呈双手收拢,“别急,大夫都是最好的,肯定会没事。” 荣浅庆幸这会还有厉景呈在身边陪她。 他拥着她坐在抢救室外的座椅内。 手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结束,可情况却并不乐观。 荣安深脑干受损,至今仍在昏迷,虽然脑部出血已经止住,但还未摆脱危险期。 在医院陪了一天后,厉景呈才把荣浅带回去。 洗过澡躺在床上,厉景呈上楼时进房,里头黑漆漆的并未开灯,他摸黑来到床边。荣浅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厉景呈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荣浅轻哽出声,她转过身,将头闷在他胸前,整个身子就像是才孵出的小鸟般急于找到安全的怀抱,厉景呈下巴抵在她头顶,那般呵护宠溺的模样,极像是对待一个稀世珍宝。 翌日,厉景呈没去公司,他早早醒了,荣浅将近清晨才闭眼,所以睡得很沉。 她枕在男人臂弯间,厉景呈的手指替她拂开颊侧头发。 手机猛地响起,荣浅惊跳下睁开眼,厉景呈眉尖漾起恼怒,他拿过荣浅手机,来电显示是林南。 荣浅嗓音微哑,接通,“喂?” “浅浅,你没事吧?”荣家的事,已经登满南盛市的各大头条。 “我没事。” 林南没有多加安慰,“浅浅,这儿刚收到一封你的信,在传达室,是你爸爸写给你的。” “我爸?” “嗯,看日期是昨天寄得,浅浅我给你拿过来吧。” “不用了,”荣浅坐起身,“你待在学校吧,我让司机过来取。” “好,”林南想了想,说道,“浅浅,要是难受,你打电话给我。” “好。” 荣浅挂完电话后起床洗漱,厉景呈让人去取信,她下了楼便窝在玻璃房里。 厉景呈拿了碗汤圆进去,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荣浅蜷缩在沙发内,男人坐在她身侧,一手拉她起来,用匙子舀起个送到她嘴边,“不吃东西可不行,吃了。” 她勉强张开嘴,却连一口咬进去的力气都没了。 厉景呈见状,张嘴将汤圆咬成两半,再将其中半个送到荣浅嘴边。 她撅下嘴,“好恶心。” 厉景呈趁她张嘴的间隙,将汤圆送进她嘴里。 司机很快取了荣浅的信回到帝景,她坐在沙发内将信展开,内容很长,写了好几页纸。 “浅浅,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不要怪爸爸,我已经把新竹送出去了。我不是个合格的爸爸,我最擅长的可能就是自欺欺人,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新竹最亲近的人,她对你妈做的事,瞒得过所有人,可我们是夫妻,心有灵犀。我从未点破过,一方面,我对你妈对你有愧疚,一方面却又守着我坚守的爱情过了这么多年……” “原谅我,我本想用我仅有的力量保护你保全你,却不想给我爱的女儿带来那么多场噩梦,浅浅,所幸你如今已有巍然大树倚靠,这是爸爸最觉得欣慰的事。” …… 第35章 做她的靠山(4) “我深知,我让新竹走,你势必不会再原谅我,甚至不会再认我这个爸爸,但你永远是我荣安深的女儿,唯愿你健康长乐,一生无忧。” 荣浅合起信纸,眼眶湿润。 要有怎样的爱,才会让他蒙了眼和心。 放好信,厉景呈带她去医院。 荣择还在那守着,兄妹俩见面谁也没开口打招呼。 荣安深是下午醒的,医生进去了好一会,出来时总算带出个不错的消息。 几天后,他被转入普通病房。 “爸,爸。” 荣择弯腰,在他病床前连唤几声。 一整天都这样,荣安深尽管醒了,却并无反应。有时候张望着病房,眼神陌生,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荣浅现在顾不得怨恨,荣安深好不容易保住命,对她来说,已是万幸。 又过了两三日观察,医生不得不确定下来。 荣安深那一下重击,把脑子砸坏掉,傻了。 顾新竹被带走,荣家的顶梁柱瞬间坍塌,荣浅和荣择头一次坐到一起。 “现在爸爸出事,公司的事只能由我来担。” 荣浅闻言,抬头盯向跟前的男人。 “你不信我?” 荣浅勉强牵动嘴角,“我为什么要信你?你和顾新竹背地里害我的事还少吗?公司交到你手里,这个家所有的东西,你不会一点一点吞掉?荣择,我也是爸的女儿。” 荣择双手交扣,“我会召开董事局,看看其它的董事怎么说,但是荣浅,公司的事向来都我在管,你又在读书,你有什么能力?” 荣择眼角轻眯,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虽然水火不容,但眉眼之间却有相似,“荣浅,要不是你,我妈也不会被抓走,爸也不会躺在这,你还有什么脸在这争?” “那我妈的命,你还给我?”荣浅气得双手握成拳,蹭地从椅子内坐起身,“当初我妈若没有发生车祸,顾新竹就一辈子都是小三,而你,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她为了进荣家买凶杀人,这才替你铺出条荣家长子的道!” 荣浅说完,眼圈控制不住微红。 荣择站起身后抬着手,荣浅却并不畏惧,她扬高下巴,“还要打我?” 他的手定住几秒后落下去。 “爸一早就做好了遗嘱,你不知道吗?”荣择的双手改为撑向桌面。 荣浅亦不相让,咄咄逼人,“爸爸只是生病,荣择,你心心念念继承权,想疯了吧?” “现在他不能再管公司,连自理能力都成问题,他做好的那一份文件当然能作效,”荣择眼里满是笃定,“荣浅,文件我早看过了,你想知道内容吗?” 荣浅抿紧嘴角,余光不由瞥向病房内的荣安深。顾新竹为荣择处心积虑,将来的事肯定也全打算好的。 如果真如荣择所言,那么,那份文件势必会对荣浅很不利。 事实证明,果然如荣浅所料。 律师当天下午就来到医院,当着荣安深的面,宣读那份文件。 “在荣安深先生过世或者丧失行为能力的情况下,将有沈培律师出面宣读……荣芙公司所有股权及公司事宜全部交由荣择,小女荣浅享受每年收益的百分之十分红,名下房产分配如下……” 荣安深给荣浅的全是实质性东西,比如一套房产,车子,以及分红下来的钱等。 在他的观念中,在外打拼还是要靠男人。 荣择从律师手里接过文件,朝荣浅扬了扬,“看到了么?以后,荣家是我当家做主!” “我不信,这不是爸爸的意思!” “信不信由你。”荣择想到顾新竹,一阵心疼,他逸出阵冷笑,“公司收益的百分之十,荣浅,你又怎么知道公司能不能盈利,盈利多少呢?你就守着你那套房子好好过吧,反正你有厉景呈作靠山,只不过当哪天你被他赶出来的时候,你会不会无家可归我就不知道了。” 荣浅紧咬下唇瓣,感觉到丝丝疼痛泛到心里面。 这份文件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是一早就立好的,顾新竹也不用三番两次这样害她。 荣安深被荣择接回了家里,而三天后,荣择将正式进入董事局。 荣浅跟学校请了假,这段日子都窝在家里。 厉景呈见她眉头紧锁,“怎么了?” “我不想让爸爸的公司落在荣择手里。” 厉景呈坐到她身侧,拉起她的一只手,“当初你爸取得那个公司名,芙是不是出自你妈的名字?” “是。” “你妈那边还有往来的亲戚吗?” “妈妈死后,外公让我跟他去生活,我当时还小,又加上刚失去妈妈,就留在了南盛市。外公很生气,这几年,他都没回来过,平时我会给他打电话。” 厉景呈手掌拍着荣浅的肩膀,并没再说什么。 荣择进董事局的那天,荣浅也被召了过去。 她临行前犹豫再三,冲厉景呈道,“你陪我去吧。” 男人正系着领带,头也不抬,“我今天没空。” 他这样直白地拒绝,荣浅只得自己赶过去。 来到公司的会议室,大大小小的董事均已到齐,荣浅走了进去,门口的秘书将门砰地关上。 荣择坐在首位,执掌大局,基本形势已经定下来。 律师再次将那份文件宣读,其他的董事并无异议,硬要从荣浅和荣择当中选一个的话,荣择当然是不二的人选。 荣择站起身,踌躇满志,目光扫向荣浅,“荣浅,我一定会打理好公司,爸爸出了事,我以后就是你的倚靠。” 荣浅连冷笑都笑不出来。 与此同时,荣芙的大厅忽然迎来几人。 为首的男人黑超遮面,坚挺颀长的身子快步走向电梯,前台怔了怔,赶忙迎上前,“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男人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带了人直接往楼上而去。 那边的会议已然进行大半,门猛地被人推开,荣浅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为首进来的厉景呈摘掉墨镜。 他不是没空吗? 荣择一看不速之客,“你来做什么?” 厉景呈径自走到会议室前方,“我相信,在场很多董事肯定知道,二十几年前创办的这家荣芙公司,其实是我岳父和岳母共同筹集的资金……” “那又怎样?”荣择打断厉景呈的话,“后来荣浅的妈妈过世,公司自然就是我爸的。” 厉景呈阴鸷的眼角溢出抹冷笑,“你说的还真理所当然,但有件事恐怕是你不知道的。”厉景呈挥下手,后面的秘书立即将一份文件交到他手里,他信步走向投影仪,将东西稳稳放在那。 “当年,两家人也属联姻,经济实力各不相让,只不过后来荣芙在零一年出现运转危机,急需大批资金救助,这件事,想必在座的很多人都有印象吧?” 几位年长的董事面面相觑。 “对,是有这么回事……” “后来不是解决了吗?” “是解决了,”厉景呈示意他们看向大屏幕,“后来,夏家卖了不少祖业,几乎掏尽大半家产才力挽狂澜,而这份东西,就是当年签下的。” 荣浅藏不住眼里吃惊,她瞪大双目,这张协议签订于零一年,而上面的内容,清晰写着,在夏芙和荣安深双双离世或者失去行为能力后,将来的荣芙只能交由荣浅,不管是股份还是分红,甚至他们夫妻中的一人都不能随意更改继承权。 荣择大惊失色,几乎瘫在座位上起不来。 荣浅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反转剧,董事们互相看眼,面色均已凝重。 厉景呈拿了文件走向荣浅,将东西给她,“这是你妈妈交给你外公保管的,原件还在他手里,过几日他会亲自派人送给你。” 荣浅接过去,手有些颤抖。 可这么大一个公司真要交到她手里,她更加措手不及。 董事们一个个坐不住了,“荣浅毕竟年纪小……” “就是,她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 厉景呈拉了张椅子坐在荣浅身侧,如此从容淡定的眉眼,仿佛泰山崩于前都不会有丝毫惧色,“我想,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厉景呈抬起手掌,示意跟他进来的几人上前,“这几位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管理者,他们有最好的头脑和最杀伐决断的策略,要带领一个公司走上全新的台阶,并不一定需要当家人亲自出面。而对于你们董事来说,公司的盈利额提升就是最好的保障。” 荣浅攥紧手里的文件,她不由侧目,男人专注于前,这般果敢尖锐,竟透出了分外的迷人。 她没想到,厉景呈替她连这一步都想好了。 董事们听到这番话,自然能放心下来。 荣择坐在原位,眼神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厉景呈又带着他领来的那些人开了个会,荣择全场都呆坐着,散场时,董事们一个个眉笑颜开,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就只留下三人。 荣浅站起来,拿了那份文件走向荣择。 她将东西放到他跟前,“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可以研究研究,反正这只是复印件。” 荣择头也不抬,目光呆滞。 “荣家的那套房子,我可以暂时给你住,但公司的事,我不会再让你插手,你的办公室也会尽快替你清理出来!还有,公司分红这一块,不管是盈利还是亏损都跟你没关系,因为我不打算给你一分钱。” 荣浅说完这席话后,转身跟厉景呈出去。 男人打开会议室的门,里头有遮阳的效果,以至于出门的刹那,扑面而来的亮光刺得荣浅有种短暂失明感,她睁开眼帘,心里的郁结一扫而空,这么多年来的无力压抑,在今朝总算一雪而尽。 真快慰。 荣浅抬眼看向厉景呈,朝他漾起抹笑。 刚走到电梯口,却猛地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袭来,荣浅忙回头,她惊喊声,“厉景呈,小心!” 男人已经从电梯的反光镜内看到身后冲来的人,他身子稍稍侧开,荣择的一拳重重砸向电梯。 他捂着拳头,面色铁青,荣浅站到边上,没想到他会这样失控。 “荣择,你疯了!” 荣择缓过神,抡起拳头再度挥向厉景呈。 男人避开几拳后,轻巧地捏住他的拳头。 荣择双目凶狠,被厉景呈狠狠甩开。 他肩膀撞向墙壁,倚在那动也不动。 电梯门叮地打开,荣浅欲要走进去,没想到荣择却在此时开口。 “荣浅。” 她脚步顿住,“你想打架吗?” “不要把公司交给他。” “那交给谁,你吗?” 第36章 做她的靠山(5) 荣择抚着肩头,他站直身,“我们虽然一直不合,甚至我还对你动过手,但我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荣浅,你听我的,厉景呈这人不简单,你就能保证他不会一点一点吞了荣氏吗?我先前说的全是气话,我要接管了公司,你仍旧可以无忧无虑过活,你妈和我妈的事就算一笔勾销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 荣择的双目难得露出这般彻然,“可厉景呈呢?他不一样,倘若有天他有二心,霸着公司不放,你还能依靠谁?” “他是我未婚夫。”荣浅站在厉景呈跟前,“况且,他犯不着吞了荣芙。” 厉家,家大业大,就算哪天遇上危机,也不是一个小小的荣芙填补进去就能挽救的。 “荣浅,你想得太简单了,”荣择口气急迫,穿透落地窗的阳光打得他精神也有些恍惚,“这个险你不能冒,也冒不起,我不跟你争继承权,你哪怕自己管理公司也好……” “我相信他,他不会害我。”荣浅断了荣择最后的念想,“我不能靠他,难道靠你吗?我们是兄妹,但你何时把我当过亲妹妹?” 荣择哑口无言,“你会后悔的。” “就算后悔,也是我自己的事。” 电梯门再度打开,荣浅没再犹豫,走了进去。 走出公司大门,荣浅扭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办公楼,“厉景呈,那份文件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 “看来,我妈妈活得也不简单,她当初预留的一手在今日救了我,可能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荣浅跟着厉景呈去取车,坐进驾驶座内,厉景呈将顶棚敞开,“今天开心么?” 荣浅将身子往后靠,脑袋轻扬,“没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一幕反转剧,厉景呈,我当时都准备认命了。” “那你怎么谢我?” 荣浅的手伸过去,将男人的脸推开,“你这一句话,就把你的光辉形象打破了,做好事不留名懂么?谁像你这样眼巴巴上赶着讨奖励的?” “你就没想过荣择最后说的那些话?” 荣浅不以为意,“你不是土豪吗?土豪看不上虾米的钱。” 是,荣家的那些钱,他压根看不上。 可厉景呈却看上了别的。 他的人进驻荣芙,继而逐渐把控,即便荣浅将来知道了四年前的真相,她想再离开时,就会像被绑住腿的鸟儿一般,飞不了的。 厉景呈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这是他最后一次设计她了,他发誓,这肯定是最后一次。 他没害她,只是断了她的后路而已。 晚上,厉景呈将荣浅带出去,说是要庆祝这旗开得胜的一刻。 车子停在顶级娱乐城的外面,霓虹灯悬挂在十几楼的高处,迷人心神,醉人眼球。 才刚到门口,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荣浅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尽管以前霍少弦偶尔会带她出去,但也仅限于小玩玩。 厉景呈要了个包厢,拥着荣浅进去。 她不会玩别的,只能唱唱歌,时间久了,荣浅就想出去透口气。 打开包厢门,在走廊上缓慢行走,这完全是她所陌生的世界,荣浅走了几步,猛地被人拖拽把,对方力道大得惊人,她尖叫声卡在喉咙口,甚至来不及喊出来。一道砰地声音在耳际响起,这应该也是个包厢,只是没开灯,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荣浅恐惧异常,抬腿想跑,对方似乎不止一个人。 她被快速地往前拖,腿肚撞到柔软的沙发,有人按住她的肩膀令她往下坐。 “你们是谁?” 一只手掌精准地捂住她的嘴,有人凑到她耳边,气息冷冽,“荣浅?” 她不敢回答,生怕招来横祸。 “还记得SMX吗?” 荣浅睁大双眼,对方的手掌松开些。 “你究竟是谁?” 嗓音颤抖,且克制不住。 “你代我警告一声霍少弦,我不会放过他的。”男人的话语吞吐在她耳旁,荣浅全身战栗,脱口而出,“不关霍少弦的事!” “呵,就你还想护着他?” “SMX毁了多少人,它不该砸吗?” 男人的手掌朝荣浅脸上轻拍几下,虽然不重,但发出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极为醒目,“有胆子。” 荣浅抬抬身,却被一只手更用力地往下按。 “你告诉霍少弦,我要得是他的命,他毁了SMX两次,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不行!”荣浅惊喊出声,“你要多少钱。” 男人的冷笑声传至她耳中,“你进了两次SMX,那边的规矩还不懂吗?” “不准你伤害霍少弦。” “行,”男人的嗓音自始至终都不带一丝温度,“你要有这个能力,就天天守在他身边,让他不要迈出家门一步。” 荣浅冒出冷汗,霍少弦砸掉SMX之后,她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SMX背后的老板不是简单人物。 肩头的力道陡然松开,荣浅试着起身,竟发现对方没再拦她。 荣浅摸索着往门口而去,期间撞了几下茶几,腿疼得抬不起,她一步一步朝门口挪,手摸到门把后,猛地拉开往外跑。 她一瘸一拐回到包厢,推门闯进去时动静很大,厉景呈朝她看了眼,荣浅飞快跑到他身侧,扣紧他的手臂,“快,SMX的老板。” 厉景呈神色一凛,“什么老板,说清楚。” 荣浅拉住他的手,“快跟我去,他就在那个包厢,快。” 厉景呈飞快起身,荣浅拽着他的手腕大步出去。 两人来到包厢,里面的灯亮着,两名服务员正弯腰收拾。 荣浅张望四周,哪还有半个人影,她气喘吁吁进去,“这儿的人呢?” “走了。”其中一名服务员起身道。 “什么时候走的?”荣浅知道问也白问,她也就转身一会的时间,对方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看到他们长什么样了吗?” “这包厢的客人倒是很奇怪,只是吩咐要了些酒,说是不喜欢有人打扰,见门敞着我们才知道是离开了。” 荣浅惨白着脸杵在里头,厉景呈眸子扫向四周,他上前拉过她,“你怎么知道对方是SMX的老板?” “刚才就在这个包厢,我是被人拖进来的。”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荣浅想到方才那阵萦绕在耳侧的冰冷气息,竟是令人不寒而栗,她嗓音微颤,“他说,他要霍少弦的命。” 厉景呈的目光落到荣浅脸上,“还有呢?” 她摇摇头。 “走,回去。” 荣浅另一手扣紧他的手腕,“我们应该报警,或者调取这儿的监控,看看他们究竟是谁。” “荣浅,”厉景呈头也不回,“我带你来这儿,是给你庆祝的” 荣浅拉住厉景呈,“可是……” “可是,霍少弦有危险,你就掩饰不住你的在乎了,是不是?”厉景呈丢开她的手,荣浅趔趄下,他抬起长腿出去,到了门口,见她还未跟出来,男人又折过去攥紧她的手将她往外拖,“不争气的东西,还想留在这被抓是不是?” 回到帝景,厉景呈进房时荣浅已经睡下了。 男人洗完澡,头发也没擦,直接钻入被窝内。 发尖上的水一滴一滴滴到荣浅身前,她凉的直哆嗦,睡意全无,“厉景呈!” 男人在她嘴角处有一下没一下亲吻,“我要你。” 荣浅扭动几下,很快被厉景呈制服住。 “你说,你喜不喜欢我?” 荣浅避开他的吻,厉景呈手掌在她腰后煽风点火,“说。” “厉景呈……” 她声音糯糯的,拉长的语调闷在被子里,听得越发令人骨头都酥了,厉景呈喘息声逐渐浓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反正是放不开你了。” “那你到底看中我什么?” 荣浅的音调顿了下,一拳砸在他胸口,“让你趁虚而入。” 厉景呈笑着丢开身上的被子,手指抚过她的眉心,鼻梁,嘴唇,再往下…… “看中你,这儿,这儿……” 荣浅忙按住他的手。 男人沉沦其中,不可自拔,他薄唇贴到荣浅耳际,“有时候,一眼相中也是种罪。” “嗯?”她似乎听不懂。 厉景呈张嘴咬住,“荣浅,抱住我。” “厉景呈,我只是想告诉霍少弦,让他小心SMX的人,难道我连提醒他一声都不行吗?” 厉景呈吻住她,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霍少弦三个字。 他拿出极大地耐心对她,只想荣浅有一天把霍少弦彻彻底底从心里剔除干净掉,他问她,喜不喜欢他。厉景呈知道问也是白问,她心里还有霍少弦,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而他要的,却不止是喜欢,更是爱。 厉景呈一遍遍熨帖过她的身体,十指同她紧紧扣住,半晌后,犹如烧起来般的空气这才慢慢冷却。 男人让她枕在自己胸前,荣浅闭着双眼,“厉景呈,你为什么会去SMX那种地方。” “玩的。” “你玩过多少女人?” 厉景呈沉声,这话可不能乱说,荣浅趴在他身上,目光同他相对,男人靠向床头,“你这是要跟我以前的事算笔账吗?” “那种地方,会是什么人开的?” 男人手指在她肩头打圈,漫不经心。“SMX的幕后老板从未出面过,它每层都有单独的负责人,就算是VIP客人也见不到老板的真身,相当神秘。” “他们今天把我拉进包厢的时候,我以为完了,但只是恐吓我几句就把我放了,被抓进SMX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却偏偏找上我?” “因为SMX是霍少弦砸掉的,为的又是你,”厉景呈神色咻然冷冽,敲打的手指顿住,“今天的事绝对不是偶然,对方已经盯上你们了。” 荣浅大惊,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目光移到厉景呈的脸上,“可是SMX被砸之后,并没有相关的报道出来,你说,那些影带会流到哪里去?” “就算哪天曝光了也没事,你的男主角是我,你怕什么?” 荣浅有种窒息感,那种被人在包厢里闷住鼻息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躺回厉景呈身侧,却还是无法拂去心头的恐惧,她双手用力搂紧男人的腰。 这天是周六,不用上课,可闷在帝景也无聊,荣浅想出门走走,换好衣服,自己开了车出发,在商场兜了圈后就到中午时分,荣浅打算去餐厅吃牛排。 她拎着两个袋子,坐上扶手电梯上去,冷不丁看到有个身影从跟前经过,荣浅细一瞅,是霍少弦。 她忙别开视线,想当做没看见,心里扑通扑通直跳,那种悸动毫不遮拦地表现出来,她甚至忘了跨出去脚步,身后的人撞在她后背,荣浅这才惊忙抬脚,却差点摔倒在地。 第37章 做她的靠山(6) “怎么搞得你?坐电梯不长眼啊?” 荣浅手摸向脚踝,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 一只手掌拉过她,将她带出电梯口,荣浅抬头看到比她高出一个头多的霍少弦。 “伤哪了?” “没有,差点崴了下。” 男人抓住她手腕,旁边就有休息的地方,荣浅坐在霍少弦对面,显得很局促,不时盯着自己的脚看。 霍少弦要了两杯鲜榨果汁,将其中一杯推到荣浅手边时,削薄的唇角轻挽,试图缓和些气氛,“浅小二,这可不像你啊,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中午想不想吃牛排?” 荣浅脸上的神色松动,有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牛排了?” “这家商场三楼的牛排是你最爱吃的,看你这样就是馋嘴了,才会过来。” 荣浅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她目光落到霍少弦的手上,他的无名指上,仍然戴着那枚戒指,而中指上和莫希的结婚戒指却反而摘了,荣浅心里不免堵得难受,“少弦……” 霍少弦用手掌包住手背,“走吧,带你去吃牛排。” 南盛市很久以前就风行一句话,嫁人当嫁霍少弦。其实只有霍少弦最清楚,别人嫁给他都不会幸福,因为他的好向来只对一个人。 荣浅切着手边的牛排,忽然想起件事,“少弦,你最近要注意,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因为SMX的事?” “嗯,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霍少弦将切成小块的牛排递给她,“别担心我,倒是你,出门都要司机接送,别再像今天这样独来独往的。” “没事,商场这么多人,即便他们在这也不敢乱来的。” 吃过后,两人坐了会,荣浅看眼时间,“我们走吧。” 霍少弦有些不舍,荣浅也不想走,可短暂的时间换不来永久的相守,他们必须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 荣浅拎着包走在前面,她双手扣在身前握紧,总想着以前逛街的时候,她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霍少弦身上,男人就跟在她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前后流动,他们就像是两片各自漂泊的落叶,不能自已。 走出商场,外面的人少了很多。 迎面有三五个年轻人成群结队走向商场,经过霍少弦身前时,其中一人顿住,其余四人则自然地站在边上。 霍少弦脚步停住,被人扣住手臂。 一把尖利的刀子捅进他体内,拔出后,第二次捅进,动作快速凶猛,年轻男人的脸上并无慌张,荣浅扭过头看眼,见霍少弦旁边的几人散开,一边还开口说道,“谢谢啊,要不是问了你,这吃饭的地儿还真不好找。” 荣浅以为是问路的,站在那里等他。 跟前的男人适时将刀藏在宽大的外套内,“你若敢喊一声的话,我现在就回头要了那女人的命!” 霍少弦视线朦胧,一道道光变得支离破碎,他唇色发白,别说是保护荣浅了,就是高声喊她快走的力气都没了。 霍少弦外面罩了件黑色的大衣,他双手插进兜内,将衣服拢紧。 男人见状,这才让开身。 荣浅依旧在前面小步走着,她走得很慢很慢,刻意等霍少弦。 男人的脚步逐渐无力,走到最后,就变成拖着向前,鲜血汩汩淌出来,被衬衫吸附掉一层,溢出来的透过外套,再慢慢渗透进大衣内。 前面那抹身影还是这般娇小,其实荣浅长得并不矮,只是在他的眼中,她似乎永远长不大,她时不时回头张望,只觉他走得慢极了。 但荣浅并不觉得奇怪,她跟霍少弦难得有这样相遇的机会,前面就是停车场了,寥寥几百米的距离,一旦上了车,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要想见一面,多难啊。 只能等偶遇。 不然的话,莫希会伤心,厉景呈会不悦,就连霍家的人都会提心吊胆。 所有人都恨不得他们这辈子别见面了才好。 荣浅踩着别人的影子走向前,她等了会,最后干脆跟蚂蚁爬一样的速度。 一只手掌忽然落到她肩头,荣浅侧过身,霍少弦站到她跟前。 “浅小二。” “嗯。” “把你的下辈子留给我,还记得吗?”霍少弦背光而立,脸色几近透明,荣浅抬起的视线觉得刺眼,她眯着眼睛,“少弦……” 他那样理智的人,方才在商场都能忍着,怎么这会却重新提到这样伤感的话题? 她点点头,“我当然记得的。” “真好,生生世世太漫长,我只要你一辈子就好了。” 荣浅端详着他的脸,没来由的,全身忽然觉得好冷,仿佛从三伏天陡然坠入十层的冰窟内,她神色间透露出慌张,“少弦,你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答应我,要一点一点适应我不在的时候,我知道很难,但会有别的男人陪着你……” 荣浅不住摇头,目光往下移,陡然看到他的胸口有异样。 黑色的大衣领口往下,透出一个拇指大的红色印子,并且正在迅速地扩张,那是血。 “啊——” 不远处,有人惊叫连连,“血,血!” 荣浅循着声音望去,看到那人惊恐地指着地上,她的视线从远处一点点望过来,呈直线的血到了霍少弦的脚边,就不见了。 眼前的身影猛地往后栽,刺眼混合着光晕充斥进荣浅的眼眶,她的双眼就像要瞎掉一样。 荣浅反应极快地去拉霍少弦的手。“少弦!” 他的身子太重,以至于荣浅完全抓不住,她情急之下挡在他背后,用肩膀接住他软软倒下的身躯。 黑色的大衣朝两侧散开,纯白色的衬衣前襟沾满了血,几乎没有一处再是原来的颜色。 两个刀口狰狞地刺破,一个在胸前,一个在腹部,刀刀致命。 荣浅的视眼被模糊,她的心痛到已经碎成一瓣瓣的,“少弦,少弦。” 她撕裂的嗓音破在了喉咙间,荣浅顿时失音一般,她不住张着嘴,努力想要求救,“求求你们,帮我喊救护车,救命啊——” 所幸,周边的群众第一时间就报警。 荣浅纤细的手指伸过去捂住霍少弦的伤口,眼泪灼烫过面部,好疼、好烫。 目光扫过身后的血渍,他是怎么支撑着一步步走来的,荣浅脸紧紧靠着霍少弦的头,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根本不敢想。 荣浅觉得,她的天好像塌掉了。 那么黑,那么暗。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肩头,就好像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二十岁的少年,他们之间繁芜了时光,回到以前,那一个个午后纷飞别样风华的时光。 “霍少弦,霍少弦。”荣浅疯了一般,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不准睡,你要睡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的。”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医护人员快速下车,他们将霍少弦抬上担架,荣浅跟着上去,一路上,医生开始给霍少弦抢救,氧气罩下的呼吸薄弱无力,荣浅上前握紧他的手。 车子快速开进就近的医院,然后进了急救室。 荣浅被他们推阻在外,她倚着急救室的门,心就像被人剖出之后丢在了火炉内反复炙烤,有医生出来,荣浅忙过去。 对方看他眼,“急需手术,你是病人家属吗?” 荣浅话到嘴边,顿觉一阵悲凉,她最爱的人在里面抢救,可她却连签字的资格都没有。 荣浅哭着摇摇头。 “那还等什么,”医生口气公式化,“赶紧通知他的家属,快。” 荣浅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莫希的电话。 莫希跟李芬然很快到医院里来,她们没有告诉霍邦,李芬然冲到急救室前腿都软了,“少,少弦呢?” 荣浅喊了声伯母,眼泪热不住刷刷往下掉。 莫希双眼通红,脸上的妆也花了,“为什么会这样?” 荣浅靠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她抱住双膝,实在没有力气一个个去回答她们的问题,现在霍少弦生死不明,什么对她来说都是空的。 她咬着手背,耳朵里嗡嗡作响。 莫希上前推了她把,“为什么少弦会跟你一起,是因为你,他才被刺伤的对不对?” 荣浅顺着倒了下,又坐回去,她双肩颤抖,她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霍少弦要死了,她怎么办。她怎么办? 还有多少能让她留恋的? 第38章 做她的靠山(7) 她要好好生活,是为了霍少弦,她努力走过荆棘重新站起来,也是为了霍少弦。 可前面的那个人都倒了,她该怎么办? 她好怕,那种感觉,就好像将她活生生按在了水里面,窒息、生不如死。 荣浅捂住嘴,哭声无法宣泄,她的手掌心内还有霍少弦的血,只不过干涸掉了,遇上眼泪,这会都在她的脸上涂抹开。 莫希做出祈祷的样子,她坐立难安,如果能让霍少弦经过这一关,折她多少年的寿她都愿意。 她倚着墙壁,试图让墙面的冰凉让自己冷静些,莫希的目光落向荣浅,凭什么她会在这?凭什么她要守着她的丈夫,她才是霍少弦的妻子啊! 莫希擦干净眼泪,拿出手机走向另一边,通讯录里有厉景呈的电话,她毫不犹豫给他拨了过去。 荣浅双手环住膝盖,周边的不论安静还是嘈杂好像跟她都没多大关系。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进进出出的人手上都有血,莫希扑过去像救命稻草般抓住一名医生,“请问,我丈夫怎样了?” 对方只匆匆丢下几句,“还在抢救。” 那两刀,扎的好深,完全是冲着霍少弦的命来得。 李芬然捧住脸坐在对面,“少弦,你不能出事啊……” 是啊,霍家禁不起一点风浪了。 “究竟是谁,是谁要少弦的命?” 荣浅知道,她心里一点都没有怀疑,霍少弦砸了SMX两次,他们现在找上门来了。 可他们却没捅她,甚至连一刀都没有。 急救室的红灯亮在那,旁边还有手术进行时间。 莫希急得走来走去,说不定待会还会有记者过来,她掏出手机开始安排,霍少弦生命垂危的事决不能传出去。 打完电话,她蹲到荣浅跟前,“浅浅,你回去吧好不好?” “希子姐,我就在这等他醒来,他一醒我就走好吗?” “为什么少弦一跟你见面就会出事?他平时也没有得罪什么人。”莫希去拉她,“你别坐地上,要坐坐在椅子上去。” 厉景呈过来时,一片肃冷之气令急救室走廊内的空气越发凝滞,荣浅站起身后背靠墙壁,一双美目空洞异常,看到他时,并没有别的表情,仿佛她现在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莫希两根手指按向眉尖,“浅浅,你走吧。” 厉景呈上前,高大的身影阻断原本投射到荣浅眼里的光亮。“回去。” 她摇摇头,“我不走。” 男人侧脸绷紧,抬首看眼那盏寓意着生命还有希望的红灯,“你以什么立场留在这?” “你别跟我说这些,”荣浅精疲力尽,双手死死抠住墙壁,“厉景呈,说什么都没用,我什么事都能听你的,但这次不一样。” 厉景呈伸手去拉她,荣浅急忙挣开,“放开我!” 李芬然眼圈红透,“让浅浅留下来吧,少弦肯定也希望她在这。” “妈,”莫希咬了咬唇肉,“少弦现在在抢救,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他哪里知道?” “希子,”李芬然叹口气,她本来是从不管他们小夫妻两之间的事的,“有没有用,你真不知道吗?万一少弦没法挨过去,他最想见的又是谁?万一……能让他挺过去的又是谁?” 莫希鼻尖泛出酸,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原来,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别人明明都看在眼里,只有她,和傻子一样。 厉景呈听了李芬然的话,他上前扣紧荣浅手腕,“走。” 荣浅拉扯着自己的手,腕部被他圈紧,勒出一圈的红痕,“我不走,我要在这陪着他。” 厉景呈干脆拖着她走,荣浅蹲到地上,牙齿紧咬后,字一个个从齿间蹦出来,“你放开,放开!” 她不敢在手术室门口喧哗,那些话都是卡在喉咙口,泛着浓烈的恨意和挣扎,“厉景呈,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离开?我陪不了他,我会恨你的。” “荣浅,你是我的女人,你忘了是不是?”厉景呈猛地用力将她提到跟前,“霍少弦出事,就把你的魂都招没了,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只要霍少弦的命活着,不管是再也不能爱也好,哪怕再也不能见也好,我只要他活着,厉景呈,这种感觉你懂吗?”荣浅去抓他的手背,厉景呈潭底似能升腾出火来,他手臂一甩,荣浅脚步往后栽,后背重重砸在了坚硬的墙上。她痛得连呼一口气都受不了。 她没有任性,也没有放不掉的过去。 她只是要在这陪他,有什么错? 厉景呈见她不肯走,心里仿若在一寸寸裂开,不像被人劈成两瓣那样的痛快,一道道裂痕凌迟着他,男人大步上前,擒过她肩膀后将她扛在肩头,荣浅的劲道拼不过他,握成拳的小手不住砸在他背上,最后,张开嘴狠狠咬在他的背部。 倒挂后,眼里的影子碎成一块块的,厉景呈知道她会恨他,可他就是没法看她留在这,她要守着霍少弦,也是人之常情,并不是多出格的事,可他就是不许,不准! 荣浅咬住后许久没放开,那地方痛得麻木,每走一步都会牵痛。 荣浅松开时,嘴里的血腥味很重,原来人倒挂着的时候,眼泪还是会流出来。 警察过来想询问笔录,荣浅闭了闭眼睛,竟无力到眼睛都没法睁开。 厉景呈将她放下来,不住拍着她的脸,荣浅开始还有些意识,最后就跟睡过去一样。 他将她抱向就近的病房,厉景呈将她放到床上时,荣浅的手掌还捏着他一片袖口,他掰了几下没法掰开,指关节渗出苍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劲道。 警察跟进来,一看到这幅样子,只得暂时出去。 护士和医生随后也进来,厉景呈站在边上,心里已然感觉到荒芜。 荣浅并没大碍,医生给她打了针。 厉景呈双手抱肩站在靠窗的位子,窗帘打开着,黄昏时分柔弱的光照射进来,将男人的整张脸都给朦胧化。 荣浅躺在那并不安稳,“少弦——” 她做了个很不好的梦,她知道这不是真的,她想要醒来,可身体却仿佛被人压住,四肢没法动弹,她只能张开嘴巴喊。 一觉惊醒,荣浅气喘吁吁,全身被汗给浸湿。 护士上前,“你别激动。” “霍少弦呢?” “手术已经结束,送入病房了。” 荣浅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看到厉景呈暂时离开了医院,她忙起身往外走,荣浅走向重症室门口,恰好李芬然从里面出来。 她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伯母。” 李芬然看她眼,叹口气,荣浅朝里面张望下,“他醒了吗?” “还没有。” 李芬然估摸着莫希出去处理事情,一时半刻不会过来,“你要想看,你就进去吧,但逗留的时间别太久,浅浅,希子这样对你,你也别怪她。” “我知道的。” 李芬然替她将门打开,荣浅换好衣服后进入内室,霍少弦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连接着旁边的仪器,他睡得分外安详,面色苍白,修长好看的眉似乎拧着。 荣浅走过去,用手指替他抚平,“少弦,你别皱着眉头啊,这样不好。” 她坐在病床边,霍少弦的眉头在她的抚摸下一点点展开,荣浅勾唇浅笑,“还是这样最好看了。” 李芬然站在外面,她除了叹息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荣浅拉住霍少弦的手,指腹在他那枚戒指上不住抚摸,“霍少弦,你可真能睡啊,让我们这么多人为你担心,你躺在这倒落得个清净是吗?” 霍少弦的胸口和腹部分别贴着纱布,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昭示着他这会还是有生命力的。 荣浅端看着男人沉睡的面容,“霍少弦,你要不醒来的话,我下辈子就不给你了,你若去的太早,就不怕我下去以后认不出你了吗?到时候,我白发苍苍,而你呢,英俊潇洒的霍大少,恐怕已经受不了别人的勾引,跟她们跑了吧?” 想到自己说出的这些话,荣浅不由展颜,这话若真被霍少弦听到,他肯定会跳起来。 他们的感情开始的干干净净,结束的也是干干净净,只是,谁也做不到忘得干干净净。 荣浅生怕遇上莫希,在这陪了会后,她悄然离开。 第39章 想要个孩子(1) 几天后,医院内。 莫希坐在病床前,正在全神贯注地削平果,李芬然进来时,她抬头喊了声,“妈。” “希子,回家休息会吧。” 苹果皮完好的落在莫希掌心内,“妈,又没断,我今天又能许愿了。” “你啊,”李芬然看到莫希将苹果放向床头柜,“少弦肯定能听见你的愿望,早点睁开眼的。” 莫希从包里拿出财经报道,她每天都会给霍少弦读一段新闻。 病房内的气氛同平时并无两样,莫希嘴里念着新闻,李芬然过来,忽然看到霍少弦的手指似乎动了下,“希子,你快看。” 莫希放下报纸,霍少弦动作并不大,但分明是有了反应。 莫希惊喜不已,忙按响床头的警铃。 李芬然不住喊着霍少弦的名字,医护人员很快赶来,霍少弦醒来前咳了两声。 “浅小二。” 声音虽然虚弱,但站在近侧的莫希却听得很清楚,她弯腰,一手握住霍少弦,“少弦?” 男人的眼皮似有千斤重,眸子睁开,入目的却是莫希。 他怔怔盯了她半晌,莫希见状,有些慌,“少弦,你看看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你。” 为什么,他分明听到是浅小二在他耳边哭,还威胁他,难道只是梦里面太过想念? 他唇瓣紧抿,残留在上面的感觉并不像在做梦。 李芬然扑上前,“少弦,你终于醒了!” 医生做了简单的检查,“你要再不醒,可就真危险了。” 莫希激动得热泪盈眶,上前一把抱住他,“你要吓死我吗?” “浅小二来过吗?”霍少弦艰难地开口,一点力气使不上,声音也就像棉花糖似的。 莫希身形一怔,慢慢抬起身,她朝李芬然看眼,李芬然面有难色,莫希擦了擦眼睛,“没有,浅浅有她自己的事,少弦,陪在你身边的是我,为什么你醒来,就不问问我是不是急坏了呢?” 李芬然坐在边上,“是啊,多亏了希子,少弦,她才是你妻子。” 霍少弦疲倦地眨了眨眼睛,目光空洞,“是么?那肯定是我记错了。” “你被刺伤后,到现在才醒,哪有记错的道理,少弦,你做梦了吧。” 霍少弦目光别向莫希,莫希拉起他的手掌,让它紧贴自己的脸,“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我不在乎。” 荣浅眼巴巴站在门外,此时的激动难以言喻,真好,他总算醒了。 是啊,只要他没事,别的还去在乎什么呢? 荣浅破涕而笑,她伸手捂住嘴,病房内的喜悦不属于她,但她有自己的欢喜。 厉景呈那边,起先是反对她过去的,可看她难受,他心也稍软了些,再加上霍少弦确实是在生死关头,最后,她再去医院,他也就默许了。 霍少弦躺在病床内,莫希怕他不舒服,将他的床稍微摇高些。 她在他病房里不住忙碌,一会给他读着报纸,一会替他擦手擦脸,霍少弦是个爱干净的人,莫希生怕扯到他的伤口,动作显得小心翼翼。 “等你恢复再好些,就能出院了。” 霍少弦目光出神地望向窗外,莫希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她替他将病号服扣上,“你在等浅浅吗?” 霍少弦摇头,“我已经见过她了。” 莫希吃惊,面上却装作没事人般,“噢?她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直在这都没见到呢。” 霍少弦不再答话,她自然是看不见的。 他和荣浅的这份深情,她心里记不记挂他,他还能不知道吗? 霍少弦醒后,莫希几乎寸步不离他,酒吧的事情也交由别人打理,他这会只能吃些清淡的,莫希就换着花样给他在病房里煮粥。 李芬然来时,莫希正在剥皮蛋。 李芬然坐到儿子的病床前,“希子这样,也不容易,嫁给你到现在,受过多少委屈你心里明白。少弦,我和你爸都禁不起折腾了,我们想要个孙子,你能体谅我们吗?” 她这话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霍少弦,可看着莫希这样,现在说这番话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霍少弦点了点头,迈过了这一道坎,他忽然也想通很多事。 他一早就该这样,结婚、生子。 莫希端着煮好的粥过来,笑意盈盈,“吃点东西吧。” “希子,我来喂少弦,你这段时间跟着也没吃顿好的,出去吃吧。” “不用了,妈,”莫希坐到床前,“他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霍少弦朝她看眼,莫希握住他的手,“少弦,等你出院后,我们要好好的,我会更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霍少弦闻言,反握住她的手。 出院的那天,荣浅没再过去。 霍少弦能安然无恙,荣浅觉得,就好像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满足了一般,在生死面前,凡事反而能放得很开。 帝景。 厉景呈看着荣浅正在收拾行李,“这么开心?不就是采风吗?” “旅游城市呢,东城,你去过么?”荣浅这会心完全放松了。 厉景呈翻阅杂志的手猛地一僵,“去哪?” “东城啊。”荣浅将衣服往皮箱里塞,“海滨城市,正好天气在转暖了,还可以下水。” 厉景呈望向荣浅脸上的雀跃,他装作漫不经心问道,“行程表有吗?” “有啊。”荣浅将班主任发给她们的A4纸拿给厉景呈看。 男人犀冷的目光寸寸往下移,最后落在她们订好的酒店上。 “这个酒店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老师为我们安全考虑,所以这次的报名费比较贵,”荣浅还选了两套泳衣,“据说,酒店还有别的营业,例如会所、游乐城等……” 荣浅见厉景呈视线盯着手里的纸不动,“喂!” 男人不着痕迹将纸放向一边。 荣浅定然是不知道的,她的第一次,她噩梦般纠缠至今的事,四年前就发生在这个酒店里面。 当初霍少弦找到她时,哪里舍得让她看一眼,在哪出的事,也都瞒着荣浅,事后调查更是偷偷进行,不敢刺激她分毫。 荣浅心情很好,乌黑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厉景呈端望她的侧脸,她笑容明媚,时而自言自语。他曾经做过的事,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体内,越是害怕它会遭到揭露,就越会有一双手将你推到当年的真相跟前。 厉景呈没了心思,有些事做下之后,需要再做一百件事才能掩盖掉。 他太阳穴泛出突突疼意,荣浅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收拾好东西走过去,双手从后面搂向厉景呈的脖子。 上半身则整个伏在他背上,对于这样的亲昵举动,他自然是喜欢的。 厉景呈拉过她的手,顺势将荣浅带到前面,然后将她抱到腿上,“多带些钱去,看中什么就买。” “嗯,好。” 出发的这天,荣浅和林南坐在一起,两人听着歌,学校租了辆大巴车,到达目的地时,一帮人睡眼惺忪,不少人还打着哈欠。 导师招呼她们排队,“先去大厅,待会找到各自的房间后休息两小时,集合时间我会发你们微信。” “好。” 一群人慵懒应答。 一个大房间内有两张床,为节省开支,老师安排四人住一起。 荣浅跟林南、何暮,还有另一个女生分到一个房间。 将行李丢进房间后,荣浅独自下楼去大厅询问一些事宜,前台微笑着替她查询,荣浅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阵打招呼声音。 “皇甫四少。” “皇甫四少!” 荣浅觉得好奇,扭过头,只看到一名高大的男人在人群簇拥中走来,男人长相俊朗,气质非凡,旁边还跟着酒店的工作人员,正跟他边走边说着话。 皇甫四少?荣浅向来对复姓没什么好感,特别还是皇甫这种牛叉叉的姓,特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人公,非要起个名字还占了王子范儿。 前台小脸轻抬,不再是机械化的笑容。“皇甫四少。” 那男人径自走到荣浅身边,手指按向柜台上的电话,等待之余,目光看向荣浅。 只这一眼,他便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女孩他见过,皇甫四少记忆力向来超人,他记得,她四年前被带到这来过。 厉景呈坐在办公椅内,手里的签字笔顿在文件上,秘书见他仍旧维持这幅模样,忍不住提醒,“厉少,签字了。” 他笔下一个用力,笔芯掉落出去,男人取过另一支签字笔后快速签名。 秘书拿了文件出去,沉重的大门合起,厉景呈起身走向落地窗,他心里有种不安在涌动,而且越来越强烈,四年前的事,他的玩伴能保证不说出去,可那家酒店如今还屹立在那。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况且,酒店的少东也知道那件事。 荣浅在前台等着,皇甫四少拨完电话后目光攫住她的小脸不放。 荣浅抬抬头,感觉到不对劲,这样被人盯着难免尴尬,她若无其事般别开眼,皇甫四少单手压着前台边缘,视线犹如钉子般钉在她身上。 渐渐地,就连身边人都察觉出异样。 前台小姐看了眼皇甫四少,再看看荣浅,她不由插了句嘴,“您好,您要的东西替你找好了。” 荣浅忙伸手接过,“谢谢。” 她面带不悦,觉得对面这男人没礼貌极了,他的目光越是这样肆无忌惮,荣浅就越反感。 拿了东西准备回房间,皇甫四少在她转身之际开口,“等等。” 荣浅将资料卷起后拿在手里,她停住脚步,侧过身,“有事吗?” “我以前见过你。” 荣浅面无神色,这搭讪理由,还不如当初厉景呈一句我要你来得直白,“我没见过你。” 皇甫四少面容冷峻,示意荣浅好好看眼四周,“对这儿真没印象?” “这是我第一次来,还有,我对你更是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不会有见过你的可能性。” 男人不由勾笑,“你可以好好回忆回忆。” “招揽客人不是像你这样的。”荣浅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折腾了大半天,回到房间后都是倒头就睡,荣浅依稀是被一阵震动声吵醒的,她手探向床头柜,摸到手机后一看。 有条短信,“我在1010房间,过来。” 一看发信人,显示厉景呈。 荣浅坐起身,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怎么会在这? 心里不确信,荣浅回了条,“你不在南盛市?” “是。” 荣浅拿着手机,跟何暮讲声,“我出去趟,马上回来。” 第40章 想要个孩子(2) 她们所在的楼层是四楼,十楼据说是总统套房,荣浅乘坐电梯来到十层,1010房间要穿过条走廊,她信步向前,看到不远处的房间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个男人。 荣浅脚步不由稍顿,是先前碰过面的皇甫四少。 男人看到她过来,也没继续向前走,而是双手抱肩后倚着墙壁。 修长的腿悠闲伸直,几乎占掉半边走廊,荣浅每走一步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尽管盯着她的只有一双眼睛,却远比万人瞩目还要令她难受。 她装作没看见般,眼神瞅着地面,脚步离皇甫四少的房门越来越近。 荣浅到了他跟前后,正打算迈步快速离开。 却见男人抬起一条长腿,就这么挡住她的路。 荣浅脸上漾起恼怒,“有你这样对客人的吗?” “你这么凶做什么?”皇甫四少挺起身后,干脆整个人挡住她的去路,“你不是住在四楼吗?来这儿做什么?” “真应该投诉你们,客人的资料不能随便泄漏,你懂么?” 皇甫四少闻言,笑意加深,“对,你说得确实有道理。” “我能走了吗?” “你真的不记得这地方?”皇甫四少端详着荣浅的小脸,她目露警觉,“我为什么要记得?” “你和厉景呈曾经来过吧?” 荣浅是听不明白他的话,但皇甫四少这话里的意思,定是知道她和厉景呈的关系,荣浅不想和他纠缠,“我没来过,更不认识你。” 她越过他肩头大步向前,荣浅走到1010房间门口,侧过头见男人还站在那里,她不由皱眉,伸手去按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荣浅的视线来不及收回,就被里面的人用力拉了进去。 皇甫四少看眼这个房间,1010。 厉景呈脚踝勾上房门,将荣浅朝门板上一推后压过去,铺天盖地落下的吻令她无处避闪,荣浅双手只能抱在他背后,她退无可退,急切地想要一口呼吸,却不想轻启的唇关正好让他趁虚而入。 男人那令人迷醉的香水味带着蛊惑的沉沦,味道很淡,可每一下呼吸都能令它辗转缠绵。 荣浅被他压得很紧,几乎没有挣开的可能性,厉景呈双手紧掐着她的腰,使劲用力,她纤纤细腰几乎就能被他的双掌握住,厉景呈抽开她的上衣,荣浅只觉腹前一凉,男人的皮带扣抵着她。 荣浅手掌在他肩头轻捶几下,男人吻得尽兴后这才松开。 荣浅大口大口喘气,指尖抚向唇瓣,都肿了,“干嘛啊。” “到了酒店怎么没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整理东西呢,后来太累,就睡了一觉,”荣浅抬头,男人就近在咫尺,这一动作正好亲吻上他柔软的唇瓣,荣浅脸侧开些,“你怎么会过来?” 厉景呈随便寻个理由,“本来约好个客户下半月见面,但你来了,我就将这件事提前了。” 荣浅视线穿过他看向房间,“你住几天?” “跟你一起回去。” “总统套房就是比我们的宽敞。” 厉景呈单手撑在她身侧,抬起另一手捏了捏荣浅的脸蛋,“晚上,你过来睡觉。” “不行,”荣浅赶忙拒绝,“我们都有规定的房间号,被同学和老师知道了不好。” “特殊关系特殊办,你学校的人哪个不知道我是你未婚夫,难道她们还会天真地以为,我们平时都分房睡?” 那些人,思想自然不会这样纯洁,但…… “不要,这是公共课,哪有采风的时候跑出去的?” 厉景呈特意赶来,又哪有不跟她同睡的道理,他拉过荣浅的手将她带进去,来到窗前,一手将帘子打开,酒店依傍大海,悉数美景尽收入眼底。 厉景呈扣住她的腰搂紧,“怎么样?” “我们那一条房间就看不到,导师说是节约开支。” “总统套房外,还有个阳台,晚上你过来,我开了酒等你,看到那片花海了吗,我们可以在那儿做,变着法子地做。” 荣浅小脸酡红,脑袋朝后面撞去,“厉景呈,你老不羞的,嘴里能有几句好话吗?” 男人勾着嘴角,眼里尽显慵懒,“男人若不想这方面的事,他就不是个男人。” 荣浅从他身前挣开,“好了,我回房去,待会我们要集合。” “急什么?”厉景呈猛地拦腰将她抱起后抛向大床,“先试试总统套房的床够不够舒适。” “你疯了!”荣浅不住拍打他胸前,“集合时间真的快到了。” “那我速战速决。” “不要,”荣浅扑腾着双腿,见厉景呈不管不顾,荣浅想到方才的怪异,不由开口,“厉景呈,你认识皇甫四少吗?” 男人的脑袋咻地从她身前抬起,眸光冷凝,“你见过他?” “是啊,我觉得他很奇怪,”荣浅双手攀住厉景呈肩头,“他说见过我,还说我和你来过这家酒店。” “他还说什么了?”厉景呈手肘撑在荣浅身侧后,翻身躺到边上。 “没有了,但我印象中从没见过这人。” 厉景呈的手指在她肩头轻抚,脸色冷峻,房间内仿佛降了好几下温度,荣浅抬起头,“他是你朋友吗?” 男人手掌在她颊侧轻拍下,“他定是见你长得好看,存心搭讪,这种破烂借口不用理会。” 荣浅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真好看?” 厉景呈顺势将她搂住,“是,好看到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 走出1010房间时,荣浅先是拉开道门缝,再将脑袋探出去,要先确定四周有没有人。 厉景呈正好从浴室冲澡出来,他大掌朝她臀部一拍,“怎么搞得和偷情似的?” 荣浅摸了下臀部,见走廊上没人,这才打开门出去。 男人一手擦拭着头发,原先的笑意收敛在嘴角处,四年之后重回这个地方,一样的男女主角,可人生的轨迹却被扭在了一处。 集合过后,荣浅坐电梯来到底楼,厉景呈非让她过去,她找到他所说的地方,单独开放的泳池已经被厉景呈包了下来,荣浅随手将门关上。 一阵水声传达她耳中,泳池边的藤椅上搭着厉景呈换下的衣物,她走近过去,男人着一条黑色简单的泳裤,身形矫健有力,穿梭在泳池内如鱼得水。 他猛地起身时,水溅到荣浅脚边,她跺了跺脚。 厉景呈双手趴在池沿,朝她使个眼色,“给你备了泳衣,换上吧。” 荣浅也是心痒痒的,她找到泳衣后张望四周,“你在哪换得?” “就在这换的。” 四周确实也没看到更衣室。 荣浅抱紧手里的泳衣,厉景呈失笑,单手撑向侧脸,“怎么了,又不是哪里没看过,摸都摸遍了。” “你转过身去。” 厉景呈不得已,放下手后转身。 荣浅也选择了背对,脱光衣服准备将泳衣换上,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厉景呈趴着池沿正看得津津有味,她忙用那稀薄的布料去挡,可遮得住上面遮不了下面,反反复复后,被看了个精光。 荣浅不由恼怒,厉景呈见状,伸手遮住眼帘,“好了好了,快换吧,我禁不住诱惑。” 她着急慌忙将泳衣穿好,下水时脸仍涨得通红,厉景呈上前托住她的腰,“游两圈。” 荣浅拍掉他的手,“我会游,不用你教我。” 厉景呈见她游出去后,他扎身往深水内,荣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紧接着,双臂被人从水下扣住,男人浮上来,四肢同她贴紧。 荣浅望着这一幕,笑的侧过身栽在了水里面,她连呛几口水,厉景呈将她拉到泳池边上,替她顺着后背。 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分明是有人正朝这边走。 厉景呈俊目陡地凛冽,荣浅平复下呼吸后抬头,居然看见皇甫四少正信步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她忙沉下身,不让自己的这幅样子被别人看到。 厉景呈笃定这儿只会有他们两人,给她准备的泳衣只有几条细细的带子,根本掩不住任何风光。 荣浅干脆躲到他身后,厉景呈伸出长臂捞过浴袍,将瑟瑟发抖的荣浅裹在其中。 皇甫四少转眼间来到两人面前,厉景呈神色肃冷,语气不善,“没想到堂堂皇甫家族经营下的酒店,却这样没有规矩。” 男人坐向边上的那张躺椅,目光放肆,他搭起长腿,双手交扣后摆出一副不会轻易走得悠闲模样,“厉少,这小姑娘是长大了,长得可真好。” 厉景呈神色骤变,这话里面的意思,他自然懂。 荣浅却还以为是皇甫四少不正经,当下对他的印象更差,厉景呈将荣浅护在怀里,眼里的占有欲昭然若揭,皇甫四少加深嘴角的笑,“我只想和你们做个朋友罢了,难得有这个机会。” “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没看见外面非诚勿扰的牌子吗?”荣浅回道。 “但我是有诚心的。”皇甫四少脸皮死厚死厚。 厉景呈替荣浅将浴袍的带子系好,并未看皇甫四少一眼,“你若真有这个意思,可以等我回了房间再谈。” 皇甫四少削薄的唇角浅勾,“厉少,这女孩是您女朋友吗?” “我是他未婚妻。”荣浅抢白道。 皇甫四少眼露讶异,想到四年前那件事,他手指抚向眉尖,“厉少,我可能真是记性不好,我怎么总觉得你和她很早之前来过这?” 厉景呈替荣浅掖好领口,清冷的面容这才转向男人,“是你记错了,我和我未婚妻订婚才不过多久,认识的时间更不长。” “是么?”皇甫四少眼底笑意不减,似是怀疑,又似是自言自语,总之这样的眼神令荣浅浑身不舒服,好像抛给她一个谜团后,露出一点几乎没用的线索,吊得你难受极了。 厉景呈的双手落向荣浅腰际,他薄唇贴到她耳畔,“你先回去,我待会找你。” 荣浅点下头,男人带着她离开泳池,厉景呈将她的衣服递给她,荣浅也没地方换,只能裹紧浴袍后快步离开。 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大男人,厉景呈取过酒杯后轻啜口,他坐到男人旁边的躺椅内,“皇甫四少,你想要什么,就明说吧。” “这小姑娘,是四年前的那人吧?” 厉景呈任由酒精在喉间流转,半晌后,阴鸷双目才睇向皇甫四少,“为客人保留隐私权,不是你们服务的宗旨吗?” 第41章 想要个孩子(3) “但这并不包括玩过火的事,当年厉少凶猛,把人折腾的不轻,事后有人来查,我可是托了多层关系才把事情掩盖过去,要不然的话,我的酒店当年就要倒闭关门。” 厉景呈不由冷笑下,“有些服务,可还是你们这提供的。” “话虽如此,但厉少也知道,我这张嘴有时候会管不住,像方才那样说错话的时候经常有。” “你究竟想要什么?”厉景呈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一直想跟你合作,苦于没有机会。” 厉景呈深知皇甫四少是批狼,“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提。” “看来这小女孩对您来说真是意义非凡,”皇甫四少拿过个空杯,给自己倒杯酒,“但您要知道,我缺的不是钱,而是有些人脉关系需要您通通关,这也算我们交个朋友,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厉景呈面色晦暗不明,他选择了荣浅,就注定那条路不会好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来,四年前的事早已如尘埃般埋葬于时间内。可偏巧,荣浅来到了他身边,他还要顶着这个惊天谎言,一路小心翼翼,披荆斩棘。厉景呈从未觉得这样累,可他觉得值。 皇甫四少透明的酒杯递过去,厉景呈收回神,杯沿同他轻碰。 厉景呈来这并没有公事,白天,荣浅还有课要上,他用过餐坐在餐厅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不远处。 一帮学生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站在海滩前,荣浅也在其中,她穿了件鹅黄色的长裙,上面布满一朵朵妖娆盛开的花儿,头发用丝巾扎着,多出来的尾端随风摇曳,飘得那么远。 荣浅她们还在海滩前排队,昨天没有租到船,说是要预定,老师就带她们去了另一个地方。 要好的同学们紧挨着,边吹牛边打发时间。 一艘汽艇忽然从海平面上飞驰而来,劈开的海浪犹如一双张开的翅膀,为白色的汽艇保驾护航,荣浅头枕在林南肩头,只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刚想要仔细看,汽艇冲上海滩,就停在她们不远处。 男人穿了身休闲服,天蓝色的运动鞋格外显眼,七分裤下,结实的小腿肌肉和线条展露无疑,他摘下墨镜,朝荣浅招下手,“上来。” 荣浅抬起头,用唇形说着话,“你做什么呢?” 林南耸了耸肩膀,“去吧,总好过我们在这排长队啊。” “那怎么行,大家伙都看着呢。” “呦呦,”林南一把将她推出队伍,“你们小夫妻两做的肉麻事还少吗?赶紧去吧,待会我和老师说声。” 全班人的目光都射过来,与其扭扭捏捏还不如立马走人,她大步过去坐上厉景呈的快艇,荣浅双手圈紧他的腰,飞驰而过时溅起的水花落在发尖,格外沁凉。 厉景呈带她来到两尊巨大的雕塑前,荣浅双手按住男人肩头,脑袋扬起,一种压迫感油然而生,“老师说让我们多看,多琢磨,要用心看,才能雕出有灵魂的作品。” 厉景呈抬头看着那尊雕塑,同样的海平面,跟另一尊遥遥相望。 “分明是一对苦命鸳鸯被活活拆开,刻了雕塑还于事无补。” 荣浅来之前了解过资料,她下巴抵在男人肩头,“资料上介绍,他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女孩的家人逼她嫁给一个腰缠万贯的老爷,她死活不肯,两人就约好私奔。他们逃到海边,举着火把的大批人追过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男孩事先找的船家也没了踪影。老爷让女孩跟他回去,女孩不肯,老爷就说,除非你们俩今天死在这,不然的话,我拖也要将你拖回去。” “后来,男孩和女孩拉着手,殉情了,此后,据说这片海域经常闹鬼……” 厉景呈闻言,打断她的话,“这世上没有鬼,你念书念到现在,都白念了?” 这故事,怎么听着倒有点像她和霍少弦? 厉景呈对号入座,自己成了个土财主。 荣浅朝她腿上轻打下,“你怎么这么不浪漫?神话色彩的故事,多唯美啊?” “这好像是批量生成的故事吧?”厉景呈丝毫不觉得有哪里美,“殉情,逼婚,哪边的名胜古迹都会有这种故事。” “听我说完,”荣浅不乐意地恨不得推他下去,“后来,为了祭奠亡灵,人们就请当时最好的雕塑大师,费尽心力弄了这两尊作品,起先,他们隔得很近,随着时代的变迁,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厉景呈拉住她放在他腰间的手,“这说明,他们还是没有这个命在一起,哪怕是死后。他们死的那瞬间,肯定以为谁都不会再将他们分开了,但有些事,天注定的,哪怕是青梅竹马也不例外。” 男人说完这些话后,某根神经绷着,他坐在那等荣浅的回应。 她盯着上头的雕塑,半晌后,她下颔在他肩头摩挲几下,“是啊,什么都能不信,就是不能不信命。” 厉景呈指腹揉着荣浅的指关节,“浅宝,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荣浅的手想要缩回去,被厉景呈用力抓着。 她躲在厉景呈的背后,男人看不到她这会的神色,荣浅望向海滩前正在上船的那些同学们,她所有的优先权以及无上宠溺,都是跟前这个男人给她的。厉景呈除了要她的人以外,从未向她提过别的要求,而她自己,理所当然地接受他对她所有的好时,若说心里没有触动,那肯定是假的。 “开心。” 那两字,在厉景呈的耳侧萦绕许久,似乎有了悦耳的回声般许久不曾散去。 男人不由启唇,荣浅从未对他说过什么情话,从他霸着她至今,这是于他来说,听过得最动听的了吧。 “要是哪一天,我有过伤害你的事,你第一反应不要愤怒,不要离开好么?”厉景呈握紧荣浅的手掌,“我或多或少做过荒唐的事,但也渴望有人给我救赎,有些事,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却做了,我会为之后悔、郁郁不欢,更甚至成为我的心病,但是荣浅,倘若真有这么天,我希望你忍着冲动,先想想我对你所有的好……” 毕竟,除了那件事外,他对她所有的都是好的。 就是不知道,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好,能不能抵得过一个坏呢? 荣浅站起身,双手圈住厉景呈脖颈,她目光盯着男人的侧脸,“厉景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敢说?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 男人俊脸别向她,“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瞧你这样子,满脸心虚。” 厉景呈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只是真要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一定要记得现在我跟你说的这些话。” 荣浅细细端望着男人此时的神色,“那你不要让这种事发生,不就好了么?” 厉景呈漾起抹笑,他把持得了将来,却没法抹平发生在以前的事。 同学们坐着船朝这边而来,厉景呈回头看眼,“你也参观得差不多了,我带你玩玩。” 他开着汽艇加速,荣浅双手攀住他的肩头,裙摆和丝巾飞扬在身后,纠缠着在蓝天白云的应和之下暧暧生情,扑面而来的海风带着咸涩,她将丝巾取了下来,双手拎着一个边角,身子也从汽艇上站起来。 荣浅完全将方才的谈话抛之脑后,她心情畅快,厉景呈让她小心些,荣浅丝毫未收敛,“怕什么,掉不下去。” 男人猛地一个转弯,她倾斜下,两手忙搂住他脖子,待汽艇开得平稳后,荣浅朝他耳朵咬了口,“讨厌。” 厉景呈带她去了一片海滩前,这儿几乎没人,荣浅坐在铺开的裙摆上,男人走过去将她的膝盖放平,脑袋随即轻枕上去。 荣浅惬意的将双手撑在身侧,“唉,”她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要回南盛市吗?” “等你一起回去。” “真不用,你要有急事的话,你先回去。” 厉景呈睁开双眼,眸子盯着上头的人影,“我要一个人回去,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这?皇甫四少是匹豺狼,你要单独看见他时,就走得远远的,更别跟他搭话。” “你放心,我跑不掉。” 男人莞尔,拉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了。” “厉景呈,”荣浅抬头望向远处,阳光正好,一个个晕圈模糊掉她的视线,“我不走,我哪都不会去的。” 厉景呈握住她的手收紧,倘若没有四年前的那件事,多好? 可若是这样,他还能插得进她跟霍少弦之间吗? “我会把你这句话一直记得的。” 荣浅垂下眼帘,对上他的眸子,“你记得好了。” 他们相视而笑,直到傍晚时分,厉景呈才带她回餐厅吃饭。 荣浅玩了一天,早就累了,晚上还要做功课,她吃过晚饭就和林南她们回房,生怕又被厉景呈给拉着。 男人洗过澡,换上身清爽的衣物下楼,酒店内有咖啡馆,有些事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厉景呈要了杯蓝山后坐在那,皇甫四少果然在片刻后坐到他对面。 厉景呈捏着杯耳,轻啜口,他眼里露出不屑,男人自然看得懂他眼里的意思。 “厉少这眼神,几个意思?”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个小女孩下手。” 皇甫四少笑着摊开两手。“我对你那小女人做什么了?” 厉景呈食指在脸侧轻敲两下,“有些事,她还没法接受,你这步棋未免走得太快了。” “我只知道你在乎她,在乎一个人时才会极力掩饰,厉少,我不过想让你帮我个小忙而已,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但是,有些事毕竟发生在我的酒店内,我不看都不行。” “我若不肯帮你,你想怎样?” 皇甫四少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怒,他点了杯咖啡,此时的气氛在外人看来,完全像是两个久未见面的朋友在叙旧聊天,“我哪敢对您怎样,但纸包不住火,别人以外的事,我就保证不了了。毕竟,在职的酒店员工不少都是四年前的,他们看没看见,我也不知道。” 厉景呈深知,这回,就算他回到南盛市,皇甫四少也会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单手抚向前额,皇甫四少食指相对,各有各的心思。 厉景呈从没被人这样威胁过,心里自然是万分不爽的,可有些东西越在乎,就越是要拼尽全力去保全。 第42章 想要个孩子(4) “行,我答应你。” 一语说出口,胸腔内的窒闷越发沉重,一阵逼过一阵。 这样的滋味实在难受。 皇甫四少指尖动作顿住,“当真?” 厉景呈眸子内犀利无比,“仅此一次!” 皇甫四少爽朗笑出声,“好,成交。” 有些事,跨出去了第一步,才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藏得严严实实,谁若敢泄露出去半句,谁就是跟我过不去。” 厉景呈冷笑下,“除了你自己,还有谁有那么肥的胆子?” 皇甫四少举起咖啡杯,“那我就等着厉少的好消息。” 厉景呈别开视线,皇甫四少并未多作逗留,起身离开。 他目光看向窗外,手指敲打着桌面,满身的怒火没地方发泄。 回南盛市的这天,厉景呈在酒店门口等她,荣浅并未和同学们一行,她在车上睡了一觉,依稀感觉到有人在亲她的脸。 到了帝景,荣浅做了会功课。 厉景呈一直将避孕套摆在床头柜内,拿起来方便。 荣浅洗澡的间隙,厉景呈拿出一个套子,将封口剪开后,把套子的前端剪去,再塞进盒子内。 卧室内关了灯,这是荣浅喜欢的氛围。 偌大的房间,电视机屏幕的亮光足够荣浅在卧室内自由行走,她坐到床上,厉景呈手臂一勾将她提至腿间。 “浅宝。” “嗯?” “我们要个孩子吧。” “你说真的?” “早生,恢复的也好。” 荣浅完全没当回事,“我还在上学呢,到时候挺着个大肚子,不被人笑死了?” “现在法律规定,大学里是能结婚生子的。” “我不要,丢脸死了,人家都在考试的时候,说不定我在生孩子,厉景呈,我还小呢。”荣浅看着电视,刻意不去看厉景呈,对于他的这个提议,她连想都没想过,生孩子的事太遥远了,她才准备跟厉景呈试着开始,孩子? 荣浅不知道,厉景呈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她甚至,都还没想过跟他结婚。 厉景呈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也吓了跳,但他很快清醒,有了婚姻,有了孩子,他就有大的胜算,哪怕有天荣浅知道真相,她就算不顾及到她,也该为孩子考虑才是。 厉景呈抱住她躺倒在床上,他变着法取悦她,想令她意乱情迷,但在最后一步时,荣浅的手掌还是将他隔在外面。 “等等,戴套。” “没事的,我有数。” “不行。”荣浅坚决。 厉景呈轻叹声,他薄唇贴紧荣浅耳际,“在酒店的那一晚,我们做了多少次?你还记得吗?我当时也没戴套……” “我第二天吃了避孕药。” 厉景呈神色一紧,“谁让你吃那玩意的?” “没办法啊,激情犯罪之后就要弥补。” “谁给你买的?” “我不好意思去,林南给我买的。” 厉景呈轻咬牙关,大掌掐着她腰际,“那东西对身体不好,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吃的?” “偶尔一次没事的。”荣浅两手推住他蠢蠢欲动的腰,“你戴不戴?” 男人懊恼地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套子,荣浅跟着坐起,她一把接过盒子,“为什么这个是开过的?” “我撕得。” “不要,重新换一个。” 厉景呈气得抽抽,这丫头片子,平常怎么没见她这么聪明,“你撕我撕不是一样吗?” “不行,我得确保它是原装的。” 厉景呈无话可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从盒子内再掏出一个后丢向荣浅,荣浅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故意道,“其实可以别做嘛。” “少废话,赶紧的。” 荣浅将包装口撕开,厉景呈迫不及待夺过,戴上后一把推倒她。 既然这做之前的破坏宣告失败,只能在过程中努力了。 荣浅被折腾的不行,中途直嚷嚷,“你干嘛呢,轻点啊,打洞呢!” 厉景呈不得不佩服,这套子的质量真属上上等,他弃械投降后,它还是完好无损。将它所有的小小厉景呈全兜住了,一个都没能投向荣浅的怀抱。 他翻身躺到边上,荣浅屈起双腿,“混蛋!” “骂我做什么?”厉景呈看也没看她眼。 “接下来半个月,你都别碰我。” 厉景呈自然不干,“为什么?” “我难受,疼。” 男人伸手去搂她,荣浅气得背过身,将一条薄被全部卷光。 厉景呈心想,这个法子还是行不通。 翌日,男人去公司前,趁着荣浅熟睡,他从床头柜内将一半的套子带着。 他想过在套子上扎小孔,荣浅也看不见,但那几个小洞能抵多大用处? 厉景呈想了想,还是干脆来个彻底的。 他将办公室的大门紧闭,吩咐秘书,谁也不准进去打扰。 厉景呈将全部的套子拆开,都将前端去掉后塞回去,上百个玩意无一幸免。 他按了内线,吩咐私人秘书进来。 “总裁。” 厉景呈背靠进沙发内,“将桌上那些东西拿出去,找人重新封口,要做的和新得一模一样,还有,别让旁人看见。” “是。”女秘书上前,这才看清楚桌上摆满的是什么,她神色未变,拿过个纸箱子,将东西全部放进去后,又将手里的文件夹盖在上面,尔后再将箱子盖合起,“总裁,我出去了。” “好。” 他的这些小动作,荣浅哪里能知道。 转眼几个月过去后,正式进入暑假。 过完9月,她就大三了。 荣浅去商场买几套泳衣,夏天是减肥的最好季节,尽管她身材已经足够标准。 逛完一圈,累得摊在原地不想动。 荣浅点了杯冰奶茶,低头玩会手机。 对面的椅子传出被拉开的声音。荣浅抬头,莫希嘴角展开抹笑意,“浅浅。” 荣浅喉间轻滚两下,低低喊了声,“希子姐。” “就你一个人来逛街吗?” “嗯,景呈他今天忙。” 莫希听到荣浅对厉景呈的称呼,不由笑意拉得越发深了,她并没有立即要走得意思,服务员过来点单,莫希说道,“要一杯鲜榨的橙汁,不要加冰。” “好的,您稍等。” 荣浅如坐针毡,目光别向一边。 莫希的头发剪得更短了,她手掌抚向脑后,“浅浅,上次少弦受伤,我知道我对你的态度不好,但请你谅解我。” “希子姐,我没怪你,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这样。” “我是少弦的妻子,尽管我们关系再好,但毕竟他心里有你,这个坎,不是我一时半刻就能迈过去的。” 荣浅捧着杯子,喝口奶茶,“希子姐,你以后别多想了,我跟他都结束了。” “是啊,”莫希由衷展颜,笑意温润,“我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服务员将果汁端上桌,莫希说声谢谢,她人往后靠,一只手掌落向腹部,“我不会再患得患失,因为,我怀孕了。” 轰—— 似有一道惊雷在荣浅的耳中炸开。 她似是难以置信般紧盯着跟前的人,是啊,她方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莫希连妆都没化,指甲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摘了,还有,穿惯紧身衣的她更是一反常态,穿了套宽松的休闲装。 荣浅的左手收回去后放在膝盖上,紧紧握拢,修剪整齐的指尖刺痛了掌心,“恭喜你。” 荣浅喝了口奶茶,混合了冰块的液体撞进喉咙,冷得她一个哆嗦。 莫希手掌不住在腹部抚摸,“谢谢,”她笑得满足,“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礼物。” “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 荣浅紧咬下唇瓣,“都说孕妇头三个月会难受,你有反应吗?” “有的,就是吃不下东西,好在少弦会变着法让我吃,不然我真怕营养跟不上。” 荣浅点点头,却陡然反应过来,莫希如今是孕妇,霍家人肯定不会放心单独让她一个人出来。 她刚要开口,抬头就见霍少弦从对面大步而来。 莫希注意到她僵直的视线,她回过身,招招手,“老公,在这。” 这一声称呼,多么美妙悦耳。 荣浅慌忙垂下头。 霍少弦走到两人近侧,目光自然而然落到荣浅的头顶。 莫希见他们都不说话,她喝了两口橙汁,“买好了吗?” “买了。” 荣浅余光瞥向霍少弦手里拎着的袋子,是从零食铺内买来的话梅。 莫希害喜,肯定是要吃这些东西。 “那走吧,”莫希小心翼翼站起身,手环住霍少弦胳膊,“浅浅,我们先走了。” “好。”荣浅这才抬起头。 莫希提起脚步,却见霍少弦站着没动,“少弦?” 男人神色冷峻,“你一个人出来的?” 荣浅知道是在问她,“啊,嗯。” “上次的事还不够让你吸取教训是不是?”霍少弦的语气明显不悦,“没人陪着,你就好好待在这别乱跑!” 荣浅鼻子冒出酸意,“我知道了。” “起来,送你回去。” 莫希单手扶在腰后,缠住霍少弦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收紧。 荣浅忙摇头,“不用了,司机就在外面,我打电话让他过来,不会有事的。” “少弦,浅浅都这么大了……”莫希插进句嘴。 “你现在就打。”霍少弦丝毫未将莫希的话听进去。 荣浅见状,只好将手机翻出来,她不想让莫希也跟着难受,荣浅拨通电话后,告诉司机具体位置,让他进来。 霍少弦神色这才渐松。 “你们先走吧,司机马上过来了。” 莫希拉了拉霍少弦的手臂,眼里隐忍着难受,为什么只要碰到荣浅,她就会伤得一败涂地? 荣浅坐进椅背内,看着两人的身影离开。 心里有种酸涩的难受,但更多的则是释然,这样,多好啊。 他结了婚,有了孩子,这才有了一个属于他的人生,尽管,也许是不完满的,但都够了。 于莫希来说,她始终相信,一旦孩子出生后,她就有把握将霍少弦的心一点一点拉过来。 荣浅双手捧着奶茶杯,冰凉逐渐渗入手掌内,她目光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司机很快过来,荣浅松手后离开。 回到帝景,荣浅双手支在栏杆上,这段日子她总是浑浑噩噩的,精神也不好。 大姨妈过去一周,她以为没多大点事,今天听到莫希的话,她陡然觉得有些害怕。 一直到了傍晚,保姆上来喊她,“荣小姐,厉少回来了,吃晚饭吧。” “噢。”她轻应声,这才下楼。 用餐时,厉景呈替她夹着菜,荣浅单手撑住侧脸,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厉景呈探出手,抚着她的前额,“怎么了,生病了?” “我今天碰到希子姐了。”荣浅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厉景呈轻应声,等着她后半句话。 “她怀孕了。” 第43章 想要个孩子(5) 厉景呈的手轻顿,霍少弦有了孩子,对他来说无疑是好事,能断了荣浅最后的念想,但看荣浅的反应,男人心下一沉,厉景呈端着碗,目光露出不悦,“所以你这样难受,难受到饭都吃不下?” “不是,”荣浅瞪他眼,她手掌再度撑着侧脸,筷子戳来戳去,大半的米粒洒在外面,“我大姨妈过去一周,不会也中了吧?我害怕。” 厉景呈视线快速地落向荣浅脸上,“过了一周?” 荣浅心有烦躁,“可能最近贪凉,来迟了。” 厉景呈放下手里的碗,“走,去医院。” “不去,”荣浅心有排斥,“我再等等。” 男人却已先一步起身,他大掌拽住荣浅手腕,“走。” 荣浅不得已跟他上车,厉景呈选择就近的医院,荣浅坐在走廊内,紧张得心脏通通直跳,男人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毕竟连着几月折腾,频率又高,再不中就真是他有问题了。 拿到报告的时候,厉景呈目光往下移,看到阳性两字。 他难以置信的不是这个结果,而是自己的反应,他捏着报告单的手竟然在抖,止也止不住,他甚至变得小心翼翼,尽管这已经是铁定的事实,可他还是要听医生亲口说出结果。 荣浅远远地看到他过来,她急得站起身,“怎么样了?” “我也看不懂,进去吧。” 荣浅伸手拽住厉景呈的袖扣,男人回头看她眼。 “我怕。” 厉景呈长臂搂着她,“怕什么。” 两人进入医生办公室,厉景呈将单子递到对方手里,她是值班医生,伸手拿过单子后,医生以再平常不过的口吻道,“怀孕了。” “真的?” 厉景呈口气激动。 “现在B超室的人都下班了,你们可以明天再来做个B超,但从这个结果来看,错不了。” 厉景呈将单子拿回去,他五官本就精致好看,这会跳跃着璀璨,更加明艳夺人,他兴奋到难以自已,真想冲出去嘶吼。 相反,荣浅却仿若失魂般一动不动坐在那,她目光定定,完全没有焦距。 医生瞅着这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等进一步确定后,就能办卡,到时候就要做围产保健。” 荣浅听着,全身犹如跌入谷底,她忽然摇摇头,“这个孩子,我不要。” 办公室内的气氛陡然冷却,厉景呈犹如兜头被浇了盆冰凉的水,一股子热情全因荣浅的这句话而熄灭,“你瞎说什么?” 荣浅也激动起来,“我没想过要孩子,我才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怎么了?你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荣浅别开脸,目光看向对面的医生,“现在能安排手术吗?我现在就要拿掉。” “你敢!”厉景呈沉声,砰地一掌拍在桌面上,“跟我回去。” 荣浅扣住桌沿,“我不要怀孕,给我拿掉。” 医生缩在座椅内,真倒霉,值班还能遇上这种事,“你,你们考虑清楚。” “没什么好考虑的,”厉景呈蹭地站起身,食指朝那名医生虚空点了点,“谁敢私自动我的孩子,我就把这家医院给拆了!” 荣浅看那医生被吓得不轻,她起身后快步跑了出去。 厉景呈拿起单子紧随其后,她脚上穿着凉拖,跑得又急,厉景呈看得心慌,这要摔一跤可怎么办? 他大步赶上前,手掌拽住她臂膀,“别闹,好好跟我说。” 荣浅擦着眼睛,“厉景呈,我真没想过生孩子,我还要上学,我,我……” 她语无伦次,厉景呈双手捧住她的脸,“但这会,孩子已经来了,我们必须要面对,你可以休学一年,也可以偶尔去学校,我会跟学校方面沟通。” “我不要,”荣浅心里恐惧不安,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她自己都还没长大,就要当妈妈了?“厉景呈,我不要孩子,我不要。” 男人本以为哄哄,她就能听得,毕竟母子连心,孩子长在她腹中,没成想她这般坚决。 “我要这个孩子。” 荣浅掰开他的手,疾步往外走,出了门诊大楼,厉景呈再度拉住她。 “早几年跟晚几年,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学校课程并不紧,还有八个月孩子就能出生,你到时候还能参加毕业礼,你放心,孩子生下来后,我会请月嫂,你不愿意带也没关系。”厉景呈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甚至忽略掉自己为何如此执意要个孩子,他这会唯一的心思就是说服荣浅。 但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真的一点点,哪怕一点点都没想过要跟他有孩子。 荣浅隔开厉景呈的双臂,“我们只是订婚了,我都不知道跟你合不合适,厉景呈,我现在不想给你生孩子。” 厉景呈呼吸骤然被剥夺般,每一口都透着从未感受过的疼痛,“为什么?” “难道你已经想跟我过一辈子了吗?我们现在只是在相处,哪怕你真的对我很好,可是,孩子是要建立在爱的基础上,我……” 厉景呈打断她的话,“我是已经想要跟你过一辈子了,荣浅,难道你以为这么久以来我对你的好,只是在麻痹你么?我若没有这个心,我能那样对你吗?” 荣浅微张着嘴,晚风吹在脸上,却仍拂不去那股灼烫。 她手掌不由落向腹部,尔后,仍旧坚决地摇头,“我不会生。” 厉景呈咬紧牙关,“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荣浅抬高了下颔,目光同他对视。 厉景呈气得扭头离开,他心情烦躁不已,急欲发泄,他快步走向停车场,荣浅看着厉景呈的背影,她知道他有气,但她真没考虑过这件事,如果她要这个孩子,就得对他负责,那她和厉景呈,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她双手捂住脸,忽然想到霍少弦。 只是,少弦,当你知道你将要做爸爸的时候,是像厉景呈一样欣喜若狂呢,还是像我一般惶恐不安? 但霍少弦比她有勇气,她连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心都不敢有。 厉景呈快步来到车前,沉默片刻后,胸腔内揪扯得厉害,他抬起长腿猛地踹向车身,车子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旁边有人经过,厉声制止,“你做什么?” “滚!”厉景呈吼了句,踹得越发用力,那人见义勇为想要上前,厉景呈拿出钥匙,打开车门后坐进去。 对方一看,挥下手,“有病啊,糟蹋这么好的车。” 他双手落在方向盘上,犀冷的眸子微垂,厉景呈头刚要枕过去,却陡然想起什么,他推开车门后快步下去,如果荣浅这会转身进了医院…… 厉景呈咬咬牙,她真是能做出来的。 他越想越急,步子也越跨越大,直到看到站在门口的荣浅,这才松口气。 厉景呈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走,我们先回家。” 荣浅怔在原地没动。 男人使了下劲。“你就算真想做,这会也没医生,回去。” 荣浅小步跟在他身后,开车回了帝景。 晚间,荣浅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她背对着厉景呈,男人上前搂住她。 荣浅挣扎几下,声音沉闷,“我不要,我反正不要。” 厉景呈没再开口,生怕她又激动,他心绪繁芜,靠着床头,半晌后,听到荣浅的呼吸声逐渐沉稳。 厉景呈拿过床头柜上的那张单子,心里的悸动到这会都没法抚平,直到后半夜,他这才躺到床上拥紧荣浅。 这一晚,谁都睡得不安稳,厉景呈辗转反侧,荣浅累了,睡得很沉,男人凑到她耳畔轻语,“浅宝,我们有孩子了,难道不好么?以后我就有两个宝,我不管,这个孩子我一定要,说什么都要。” 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厉景呈抬手挡住眼帘,他忽然惊醒,手掌探向旁边,是凉的。 他睁眼一看,心惊肉跳,哪还有荣浅的影子。 厉景呈吓得不轻,“荣浅,荣浅!” 他掀开被单起身,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大步往外走。 匆忙下了楼,佣人迎上前,“厉少?” “荣浅人呢?” “荣小姐出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多小时吧。” 厉景呈晃神,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太阳穴处青筋直绷,光着脚快步往外冲。 佣人瞅着他的背影喊了声,“厉少,我说的是……” 赤脚踩在磕人的地面上,厉景呈心急如焚,这么多医院,他该去哪里找? 等他找去的时候,孩子会不会已经被打掉了? 各种猜测争先恐后挤入他脑中,佣人追到门口,只见厉景呈的身影已经冲出去老远。 她话还没说完呢,他居然跑这么快。 第44章 想要个孩子(6) 男人快步向前,目光不经意扫过玻璃房,急促的脚步骤停,他好像看到了荣浅。 厉景呈走进玻璃房,荣浅躺在沙发内,看到他的样子,她语气平静地开口,“你为什么鞋都没穿?” “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睡不着。” 男人几步上前后蹲到荣浅跟前,厉景呈拉起她的手掌,“想清楚了吗?” 荣浅目光移到男人脸上,他肯定是吓坏了,要不然平日里这样注重形象的一个人,不会光着脚就往外冲,荣浅指尖扫过厉景呈的脸,“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你让我想想,或许,以后我可以给你生。” 厉景呈埋下脑袋,前额贴紧荣浅的手背,“我就这样让你信不过吗?” “厉景呈,我们不该这样的。” “那应该怎样?”厉景呈握紧她的手后抬头,“你难道只是将我这当做避风港?你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以后,就打算离开是吗?” “难道你觉得,我已经能做一个母亲了吗?” “至少,我做好了做一个父亲的准备,荣浅,我可以替你担起来,你只要把他生下来。” 荣浅拥紧身侧的被单,心里的惶恐挥之不去,她翻个身背对厉景呈,男人起身坐在沙发上,她紧紧闭着双眼。 “厉景呈,如果我执意不肯生,你会拿我怎样?” 厉景呈沉默半晌,就在荣浅以为会等不到答案时,他开口道,“我不知道。” 这天,他并没去公司,荣浅上楼后换身衣服,“我要去看我爸。” “我陪你一起。” 厉景呈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荣浅单独出去的。 两人来到荣家,荣安深正在院子里修剪花卉,经过这段时间的康复训练,他身体大好,只不过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荣浅走到他身侧,“爸。” 荣安深回过头,“浅浅。” 她面色欣喜,飞快上前两步,“爸,您认得我了?” “荣择给我看的照片,说你是浅浅,是我女儿。” 尽管这样,荣浅心里还是很知足,厉景呈在屋内等她,荣浅挽着荣安深的手,陪着他耐心地修剪。 她跟他说着会话,荣安深是不会回应的,但荣浅实在找不到能倾诉的人。 “爸,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荣浅指尖捻起个花骨朵,“我没想过会怀孕,更没想过给厉景呈生孩子,当初跟他在一起,也有万不得已的成分在里面,我对厉家了解的很少,我好怕……”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荣浅以为是厉景呈,她立马噤声。 男人走近上前,递给她杯水。 荣浅抬头一看,竟是荣择。 荣浅默默接过水杯,荣择双手撑着跟前的栏杆,“我妈判刑了,20年。” 荣浅握紧水杯,“我已经知道了。” 他越过荣浅看眼荣安深,“这个家,不能再垮了,我知道二十年还不够赔你妈的命,但事已至此,我们能不能就此算了?” 荣浅将杯子放到栏杆上,没有接话。 荣择叹口气,要她一时间释怀,谈何容易,“你既然有了厉景呈的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荣浅沉默,半晌后,却还是开了口,“我不想要。” “要吧。” 荣浅不由抬头看他,“为什么?” “我知道,你和霍少弦彼此属意,可那又怎样呢?莫希对外宣称有了孩子,那就说明你和霍少弦更不可能了。你不信我,自然也不肯回荣家,浅浅,如今只有谁还是你的靠山?你不小了,二十一岁这个年纪,足够令你成熟起来,你当初既然选择厉景呈,就说明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结婚生子是你迟早要走的路,现在意外怀上,只不过时间提前而已。” 荣浅想到荣择之前的话,她对他始终没法敞开心扉,“我把公司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也是你说,让我留个心,这会又为什么让我全心全意跟他?” “也许,之前是我想多了吧,一个男人,特别是厉景呈这样身份的男人,他想让你将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荣浅咬下菱唇,她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和荣择这般平心静气地说话,“可是,”她心里的惶恐,又有谁知道,“我还没有爱上他。” 荣择叹口气,“除了霍少弦,厉景呈可能是你唯一能爱上的人了,霍少弦有了新的家庭,能不能爱上,全看你自己的心。”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 “以前,我妈没少算计过你,我也看在眼里,而且我也多多少少有参与,我觉得,我才是荣家将来的当家人,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妈的死原来是因为一场蓄意的车祸,而幕后买凶人竟然是我妈。荣浅,我们同姓荣,本该是最亲的兄妹……” 荣浅闭了闭眼眸,“我还没法忘记的是,我和霍少弦,是被你们生生拆开的。” 荣择轻吐出口气,他手掌在荣浅肩头轻拍,“孩子是你的,决定权也在你手里,但你要好好想想。” 荣安深自始至终都没融进过这个话题,回去的路上,荣浅靠进椅背内一声不吭。 佣人做好中饭在帝景等着,荣浅没有胃口,转身要上楼,厉景呈伸手拉住她,“吃饭。” “我吃不下。” 厉景呈将她按坐在桌前,并冲旁边的佣人道,“荣浅怀孕了,从今天开始,你要小心伺候,每顿的菜都不能重复。” 佣人脸色一喜,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您放心吧。” 荣浅没成想他会这样自作主张,她心里郁结,双肩挣动,“我吃不进去。” “已经开始有反应了吗?”厉景呈弯腰,“下午我陪你去做个检查。” 荣浅闷堵得慌,厉景呈摆明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他一意孤行,哪里考虑过她的感受。 他按着她的肩膀,她几乎不能动,荣浅推开手边的碗,“我说了,我不要这个孩子!” 佣人面色露出吃惊,也不好插话,厉景呈微微倾起身,强忍着没发作,“别闹,荣浅,孩子也是你的。” “对,是我的,那我明确说了我不要。” 厉景呈单手握着她的肩头,荣浅吃痛,去掰厉景呈的手掌。 旁边的佣人忙上前劝,“荣小姐,起先辛苦是肯定的,但孩子是您身上的一块肉啊,您这么漂亮,将来生出来的宝宝多好啊?” 荣浅双手撑在额前,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让她生?就没想过她还是个学生,她心里还有不情愿呢? 厉景呈坐到她边上,尽量压轻语调,“你尽管在家休息,想怎么睡觉玩都行,我找几个人来陪你。” “我不要!” 荣浅想了一路,这个孩子,她还是不能留。 “你再说一遍?”厉景呈口气上扬,明显不悦,两道浓黑的剑眉蹙紧,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荣浅这会也不怕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要争取,“我不生,如果你不带我去医院,我就自己想办法。” “你敢!” “他在我肚子里,我有的是办法厉景呈,我昨天告诉你,是因为我并不知道你会如此坚决地要他,早知这样,我会自己偷偷去医院。” 厉景呈手臂一甩,佣人忙抱住荣浅,男人振臂一扬,手边的米饭和汤哗地洒在地上。 “你要再敢动这种歪脑筋,我真的会掐死你!” 荣浅气得将手边的米饭掷到地上,转身飞快地上了楼。 厉景呈开房门时,发现门是反锁着的,他找来备用钥匙,进去后见荣浅躺在床上。 她裹紧被单,一声不吭。 男人在床头站了许久,最后不得不伸手去抱她。 厉景呈前二十几年加起来的耐心,都及不上对待一个荣浅,她头闷在里面,一动她,就跟老鼠似的挣扎不停。 男人也憋着气,可对她就是没法子,厉景呈双臂搂紧她,“好了,方才是我不该发脾气,赶紧起来。” 哭声从被子里面窜出,荣浅哽咽不止,厉景呈将被子拉开后露出一张哭得通红的脸,他心疼得替她擦着眼泪,荣浅却怎么都止不住哭,厉景呈抽过纸巾,“行了,再哭就把这淹了。” “我不生,我不生。” 男人手里的动作顿住,“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荣浅推开他,扯过被单又躺到了床上。 厉景呈也没别的法子,他只能吩咐保姆,别让荣浅出去。 也算是将她软禁在帝景内。 荣浅还没到反应的时候,但连着几日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厉景呈起身接个电话,眉头微蹙,“喂。” 那边是皇甫四少的声音。 他轻咬下牙关,“我马上出来。” 厉景呈取过车钥匙,在荣浅的脸上轻吻,“我下午就回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荣浅侧开脸,一语不发。 男人掩不住失落,起身离开。 第45章 隐婚的幸福(1) 荣浅走到电脑桌前,打开QQ,百无聊赖想找林南说会话,突然,一封邮件跳出来。 点开,是霍少弦几天前发来的,问她有没有时间,见个面。 荣浅握紧手掌,回了个‘有’字。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约她今天中午在久光百货见面。 荣浅随意收拾下,和保姆说要去商场买些零嘴,保姆回头给厉景呈打完话后,她几步走到荣浅身侧,“荣小姐,我陪您去吧,让司机送过去。” “好。” 来到久光,荣浅在约定好的地方点了两杯果汁,她让佣人坐在另一桌,待会虽然听不到她和霍少弦的谈话,但足够在她的视线之中,以免厉景呈又要动怒。 霍少弦应约而来,他拉开椅子坐到荣浅对面。 她垂着头,若有所思,霍少弦替她点了些她爱吃的,“浅小二,你怀孕了。” 荣浅大惊,猛然抬头,“你怎么会知道的?” “荣择跟我说的。” 她紧张地握着包带,说不清的复杂感觉,就好像是背弃了曾经的美好,尽管知道不是这样的,可心里还是有些酸涩。 霍少弦陷进椅背内,很长的时间都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对面的荣浅。 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居然也要当妈妈了,这种感觉很奇妙,霍少弦经久沉默,荣浅觉得周边的空气正在被一寸寸剥夺,“少弦,有了孩子,你开心吗?” 霍少弦反问,“你呢?” “荣择告诉你,是想让你劝我生下来吗?” “他应该是这个意思。” 荣浅握着果汁杯,“可我不想要。” “为什么?” 荣浅听到这三字,眼泪差点掉出来,“你说,我爱厉景呈吗?” 霍少弦的视线同她相触,他右手落向桌面,指尖控制不住轻抖,他干脆握起手掌,“我也不爱莫希。” 她紧咬唇瓣,忽然觉得命运真是好笑。 荣浅喝了口果汁,霍少弦替她剥开一个小点心,“但我想,我是爱这个孩子的。” 霍少弦手里的点心伸到她嘴边,她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我和莫希这样,剩下来的几十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过,可我以后有了孩子,我可以一心一意对待孩子,我全部的时间全部的寄托都可以转嫁到她身上,我可以待她如珍宝,就像当初我对待你一样。浅小二,我不劝你,但拿掉孩子太伤身体,我没法说,但我心里会不舍得。” “转眼间,我们一个做了爸爸,一个做了妈妈。”荣浅勾下嘴角,那抹笑意却只是淡淡地拢在唇瓣处。 只是,这同他们当初的梦想完全背驰。 霍少弦喝口咖啡,苦涩滑入喉间。 “孩子,多大了?” “一个多月。” 两人平静地谈着话,除了霍少弦喂给荣浅的那一口蛋糕外,佣人并没看出丝毫异样。 霍少弦的心正在被一刀刀凌迟,可他面上装作淡然,他望着人来人往,真有一种时光已经老去的错觉。 “你看,多好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正不受控制往外冒,“仅仅差了几个月,到时候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荣浅抬头看他,霍少弦意识到说错了话,他嘴角僵住,她眼里闪过疼惜。 “霍少弦,你这样,心不疼吗?” 是啊,怎么会不疼。 丝丝缕缕的痛觉在苏醒,霍少弦勉强笑道,“等宝宝生出来,我就不会再心痛了。” “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我想,应该会有,我现在难受的时候,就给她布置房间,思念的时候,就去给她买玩具,衣物,实在想到痛不欲生,我就抱住莫希,头枕在她腹间,我觉得,我好像已经能感觉到她了,那样鲜活、那样真实,浅小二,这样的感觉你能懂么?” 荣浅的手不由落向腹部,头一次,她安静下来,想着她宝宝可能长得模样,霍少弦冲她拉开笑意,“浅小二,有了孩子,你也会好过很多的。” “真的么?” 霍少弦点点头,“真的。” 两人没说一句别的话,各自都有分寸。 霍少弦看眼时间,“谁送你来的?” “保姆和司机。” 男人点点头,“想吃什么?” “不想吃。” 霍少弦并未多作逗留,起身时,他抓了把椅子边缘,他让自己再忍忍,再过几个月,等宝宝出生后,他再见荣浅时肯定不会这样难受了。 荣浅回去后,安静了不少,也没再那么激烈地说不要这个孩子。 这天,路过商场,厉景呈将车停靠在一边。 荣浅不想进去,但男人心情大好,拉着她往里走。 厉景呈直奔母婴用品店,服务员上前询问,男人牵住荣浅来到货架前,他挑了件防辐射衣放到荣浅身前比了比,“还有款式好看些的么?” “有有,您看,这些怎么样?” 荣浅一动不动站在那,厉景呈不住比着,她眼见男人笑意璀璨,仿佛卸下了一颗大石头般,他眉目飞扬,越发显得俊逸非凡。 “这几件都不错的,款式好,还能拆卸。” 厉景呈选了三件,“那就这些,换着穿。” 荣浅按住他的手腕,“不用买。” 她心里还在犹豫,更没那个勇气要这孩子。 厉景呈随手将她揽进怀里,“现在开始又要准备着,你又喜欢捧着电脑看连续剧,这些都有辐射。” “可是,我……” “喜欢这几件吗?再买几条裤子吧,马上肚子大出来,不能穿牛仔裤。”厉景呈松开她的肩膀,走向另一排货架。 荣浅盯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她满心为难。 厉景呈手指划过,看到不错的就拿出来。 荣浅站在婴幼儿用品边,看着厉景呈细心而周到的举动,他完美的侧脸溢满笑意,连旁边的服务员都被感染到,他俨然已经做足了当一个父亲的准备。 她嘴里的话一时半刻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厉景呈买了很多东西,荣浅见他还在看婴儿床之类的,她忙上前挽住他手臂,“这些还不用买。” 服务员笑意盈盈,“早点布置也是好的,将来不用手忙脚乱,婴儿床之类的摆在房间,看着也欢乐啊是不是?” “真不用,我们到时候再来看看。”荣浅拉了拉厉景呈的手。 男人见状,也就作罢。 回到车上,厉景呈嘴角笑意不减,“看到那些小衣服了么?巴掌大,你说宝宝怎么能穿进去?” “生出来的孩子本来就不大。”荣浅回一句,“况且,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我好像已经能感觉到,那么个小小的人站到我跟前,搂住我喊爸爸了。” 荣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回去后,厉景呈将买来的东西交给佣人,让她上楼挂起来。 佣人见状,喜逐颜开,周边的每一把空气都是欢欣愉悦的,只有荣浅笑不出来。 厉景呈这是在给她拖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待得越久,她就越不会舍得。 荣浅的反应比较早,过了一周左右的某天,她忽然就吃不进去饭。 佣人告诉厉景呈这一情况,男人回来后径自往楼上赶,荣浅躺在床上没精打采的样子,厉景呈大步过去,“怎么不吃饭?” “吃不进去。”荣浅想到吃饭两字,忍不住干呕,她手掌抚着心口,“好难受。” “我让饭店送几个你爱吃的小点心过来。” “不要,”荣浅出口拒绝,“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怎么行?身体非受不住不可。” 荣浅倚着床头,将被单拉高过肩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肯定是还没准备好,不利于怀宝宝。” 厉景呈知道她的心思,他单手撑在荣浅身侧,另一手抚向她腹部,“和你没关系,这是宝宝在生长发育,他长出了手,长出了脚,他就会在你腹中活动玩耍,慢慢的,他逐渐成形,你会更难受。我听说,等月份大了之后,你做B超就能看见他吮手指或眨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厉景呈不显山露水的几句话,足能令荣浅再度将那念头压回去。 “可我真的好难受。”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水果?” 荣浅躺定在床上,“不想吃。” 她心里有着一口说不出的气。 厉景呈抱起她,这时候必须好好哄着,“明天我们去医院办卡,要开始做个全面的检查。” “我不去。” “别闹,我明天专程陪你。” 荣浅郁闷的心情没法说,厉景呈好像认定了她已经同意将孩子生下来,甚至要开始布置婴儿房,荣浅好几次话说到一半,都被他打断。 翌日一早,他果真拽她起来。 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医院,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厉景呈似乎比她还紧张,医生看完所有的报告,“很正常,放心吧,到三个月的时候再来做下检查,里面有具体时间表。” 厉景呈神色豁然一松,走出办公室后,荣浅又被他拉去听体验课。 课程已经开始了,两人选了个位子坐下来。 这儿都是准妈妈,导师正在讲解,荧幕上出现的一幕吸引住了荣浅的目光。 “宝宝的生长,需要从母体摄取营养,而脐带就是连接妈妈和宝宝的重要枢纽……” 动画做得很鲜活,几乎就跟真的一模一样,小小的孩子四肢蜷着,一颗脑袋显得硕大无比,肚脐眼上的脐带延伸出去,孩子就像游泳般,在子宫内浮游。 她看的出神,更多的,则是觉得不可思议。 “慢慢的,宝宝发育成长,五官更加明显,手指和脚趾也都会长出来,如果妈妈们以后做B超,巧的话,宝宝还会和你们做鬼脸。” 荣浅跟着笑了。她想象着那副场景,竟有了些许的期盼,她真想赶紧看看。 “到了后期,妈妈们会有明显的胎动,那时候宝宝力气很大,时不时练练拳脚,有时候一脚能将妈妈们的肚子踹起个包,你们不必惊慌,只需要手掌贴紧腹部轻揉几下,宝宝自然能感觉到你对他的爱。或许你也能跟他商量商量,让他对你手下留情,赶明儿出生以后使劲踹老爸去。” 下面的孕妇们全笑了,很多初有孕的人,可能无法很好地适应这个角色,会惶恐,这名老师的风趣幽默正好能令她们平复不少。 荣浅也是忍俊不禁。 厉景呈大掌握住她的手,眼睛跟着望向大屏幕。 第46章 隐婚的幸福(2) “俗话说,母子连心,这话是一点不假的,孩子在你们腹中,没人比你们更能知道他的情况,他有每天的活动规律,他也会有惊恐情绪。所以,孕妇们要保持好的心态,尽量不争吵、烦躁,每个孩子都有超乎于我们想象的灵性,这一点,等你们肚子慢慢大了以后,就能深刻体会到。” 荣浅的视线不由移到自己腹部,她这样坚决地不要他,同厉景呈争吵,宝宝是不是也全知道? 忽然,有种浓烈的愧疚感袭来,心也跟着酸涩不已。 “每一个宝宝到了准妈妈的腹中,都是值得受到最好的欢迎仪式,不管你们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还是意外所得,孩子是最无辜最纯净的,他来的时候,必然欢欢喜喜,所以希望准妈妈们也用自己满满的爱来迎接他。” 厉景呈搂过荣浅,她没再反抗,目光抬起看向大荧幕。 那是一幅孕妇生产后,见到宝宝第一面时的画面。 尽管她憔悴狼狈,尽管声嘶力竭后嘴唇龟裂,但看到孩子的那瞬间,她扬起的那抹笑,如此美好。 荣浅不由被触动,厉景呈侧目,总算见到她嘴角微展,连眼里都有了笑意。 上完课,两人走出医院,厉景呈拉紧荣浅的手。 回家后,她将厉景呈买的防辐射衣服拿出来穿上,男人心里的激动掩不住。 晚上,厉景呈给她亲自榨了杯橙汁,荣浅接过后浅抿两口。 “浅宝,我们结婚吧。” “咳咳。”荣浅嘴里的果汁差点喷出来,她睁大双眼,“你说什么?” “我们去领证。” 其实,荣浅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孩子到来后,她的很多计划都会被打乱,包括许多她不曾想过的事,都要重新面对。 “厉景呈,你要和我结婚?” 男人执起她的手,勾勒下精致唇角,“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荣浅,你对我耍了多久的流氓?” “你才对我耍流氓。” “是啊,我还把你肚子搞大了。”厉景呈起身坐到荣浅身侧,“订婚,再走向结婚,这不是顺其自然的路吗?” “可是,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跟你结婚的是我,你管她们做什么?” 荣浅看着他,“厉景呈,婚姻大事,你难道不用跟家里商量吗?” “不用,这是我们的事,我只需跟你商量就好。”男人口气坚定。 荣浅抿下唇瓣,“我还没想好,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好。” 厉景呈一直想把婴儿房布置起来,他想把家安在南盛市,再也不回到那个阴暗的老宅子去。 林南也知道了荣浅怀孕的事,她和何暮经常会过来陪荣浅。 厉景呈开车出去后,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推门进去,皇甫四少已经坐在里面。 “厉少,我恭候多时了。” 厉景呈并未入座,“你觉得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厉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上次的事,不是解决了吗?” 皇甫四少示意厉景呈入座。 “这中间,还有至关重要的一关。”皇甫四少替厉景呈倒了杯研磨好的咖啡,厉景呈越听,心便越沉,他就知道皇甫四少是条毒蛇,不是给点甜头就能作罢的。 “你知不知道,这已经不是在打擦边球,我要再帮你,我就在犯法。” 皇甫四少笑出声来,“厉少言重了,再说您只手撑天,在南盛市的这短短时间内闯出这番作为,靠得难道是百分百明亮手段吗?吏海厉家什么来头,别人不知道,我多多少少还是清楚的。” 厉景呈捏着杯耳,目光从容,只是眼神逐渐凉漠,“皇甫四少,奉劝你胃口不要太大。” “谁都想从小兵一跃成为将军,”皇甫四少想起什么事来,做出恍然的表情,“对了,忘记恭喜您,听说荣小姐怀孕了?” 厉景呈面色一紧,眸子内衬出道道寒光,荣浅怀孕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但若真有心,也不是查不到,可见这皇甫四少背地里下了多少工夫。 “这个忙,我很难帮你。” “厉少,事情不是非要等到无法挽回了才去想着补救,您只需动动手指头,您看您,现在多幸福,娇妻在怀,几个月后孩子即将出生,什么好事都被您遇上了。” 厉景呈真想撕开皇甫四少面上的这层伪笑,他将咖啡杯重重掷在桌上,“皇甫四少,玩火自焚的道理你还没懂,你胆敢威胁我,就不怕以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皇甫四少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威胁你,是请你帮忙。” 厉景呈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男人面容肃冷,周边空气仿若凝结般,他掏出手机一看,皇甫四少明显感觉到他潭底的冰冽化去大半,连语气也变得轻柔。“喂。” 那头传来道糯糯的女声,“厉景呈,你在哪?” “在外面,有点事。” “我想吃山竹,你替我买回来。” “好。” “我还想吃西瓜。” “不行,太凉。” “可我馋。” “好。”厉景呈不得不妥协。 “我还想吃煎饼果子。” “那是什么玩意?” 荣浅不管,“我刚百度查到的,说是很好吃,你给我买。” “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买完就回来。” “好,我等你。”荣浅说完,挂起电话。 皇甫四少嘴角勾勒的弧度很深,眼里藏起精光,“厉少,荣小姐福气不错,我该恭喜她。” 厉景呈食指指向他,“别把主意打到荣浅身上。” 对方挽着笑,“那就看你帮不帮忙了。” 厉景呈抄起手机,什么话都没有说,大步走了出去。 他只是没想到,间隔时间这样短,皇甫四少的要求就已经令他寸步难行。 周末的这天,佣人往车上搬运东西,好几人在帮忙。 荣浅睡眼惺忪从楼上下来,“你要去哪?” “带你出去散散心。” 厉景呈亲自驾车,带着荣浅去了个度假村。距离帝景四十来分钟车程,车子刚停稳,荣浅便迫不及待下去了。 她伸个懒腰,微风穿过一排排密布的树林,吹到脸上时,带着花香味。 有人过来帮忙取东西,厉景呈拉住荣浅的手进入别墅,他伸手打开一扇窗,将荣浅拉到跟前后环住她的腰。 “哇。”荣浅轻呼声,绵延不绝的紫色和蓝色交替充斥着眼眸,成团成团的绣球花令人目不暇接,美得动人,艳丽无比。 “这是什么花?” “绣球花。” “真漂亮。” “喜欢这么?” “喜欢。” 厉景呈随手将窗户关上,荣浅去拉他的手,“让我看会。” “急什么,待会有的是时间,你坐了一路,先去休息下。” 荣浅伸手要开窗,“我不累。” “乖。”厉景呈抱住她转身,荣浅只得跟着他上了楼。 卧室早有人收拾好,纯木地板,原色的大床,田园风的装饰接近本真,窗户开着,一眼望去,仍旧是那抹绚烂的色彩。 荣浅在床上先休息,后来睡得太沉,一觉醒来,天色已然笼罩上黑幕,房间内也没开灯,她喊了声,“厉景呈?” 周遭静谧无声,毕竟是陌生地方,她没来由的害怕。 荣浅掀开被单走到窗前,外面昏暗的灯光架在绣球花的上方,一道道悬挂在铁丝网上,绵延至不知名的远方。 她摸索着开了灯,尔后下楼。 客厅内的灯全开着,厨房里传来阵响动,荣浅压轻脚步声过去,只看到厉景呈背对她正在煎牛排,荣浅心下微动,“厉景呈。” 她总是不习惯喊他景呈。 “醒了。”厉景呈将牛排端出去,荣浅看眼四周,“没别人了吗?” “今晚,这儿就只有我们。” 厉景呈拉着她入座,替她倒上一点红酒,几乎只有小半指高。 “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 “今天例外。” 荣浅端起杯子浅漾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男人将切碎的牛排递到荣浅手边,他端起红酒杯,做着跟她一样的动作,透过明亮透明的玻璃看向对面的荣浅。 他嘴角浅勾,杯身挡不住扬起的轻弧,“先吃晚饭,吃好了,带你出去走走。” 饭后,荣浅跟着厉景呈出去,后院就是个巨大的花场,隆起的田岸穿梭在花间,厉景呈带着荣浅往前走,行走至途中,荣浅停顿下来,望着满满的花海,醉意迷人,当真是花团锦簇。 厉景呈这个男人,向来不缺浪漫。 荣浅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男人忽然停住脚步,花田间,一束鲜红的花长在路侧,且是唯一的一株,显得格外惹眼。 厉景呈蹲下身,裤腿掸上花粉,染出细致明艳的色彩,他伸出双手,探向花径,解下个红色的绒布盒子。 荣浅看到他托在掌心内的东西,她不是傻,立马明白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下意识往后退,厉景呈看到她的脚踩在田岸边缘,“小心!” 荣浅脚一撇,厉景呈飞快起身后去拉,但她整个人摔出去,已经来不及,男人只得挡在她背后,让她结结实实地摔在自己怀里。 一大片花被压倒,厉景呈起身时,头上沾满了鲜艳的花粉,但他顾不得这些,“怎么样了?有没有摔疼?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荣浅刚要起身,厉景呈扣住她的腰让她坐回去,他语带愠怒,“你跑什么?” “我……”荣浅顿了顿,“有蚊子。” 厉景呈盘膝坐着,将荣浅抱到自己腿上,“是不是看到了这个?” 他将盒子递到荣浅眼跟前,尔后打开,里面是枚样式别致的钻石戒指。 荣浅呼吸微紧,其实也知道这天迟早会来。 “马上你肚子就大了,浅宝,孩子出生后,要上户口,要读书,我们若不结婚,他就是黑户,”厉景呈将她的脸别向自己,“况且,你跟我孩子都有了,一纸婚约,是我一定要给你的,你难道还没准备好吗?” 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有了孩子,一个男人又肯给你婚姻,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厉景呈将戒指从盒中取出,拉过荣浅的手,那枚订婚戒指,她就从来没戴过。 她手指细长,戴戒指是最好看的,厉景呈将戒指往她指口套去,他屏息凝神,眉宇间藏着肃然,他生怕…… 荣浅弯起了手指。 厉景呈的动作不得不停顿住,有些事,并不是害怕后就不会发生。 第一次,她做出的拒绝,是他的订婚戒指。 第二次,则是结婚戒指。 厉景呈并未像上次那般强行将戒指套入荣浅指缝,他抬首,目光凝视她,“你若不想跟我结婚,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别的路?” 荣浅摇摇头。 第47章 隐婚的幸福(3) “那好,今后所有的路,我都会替你披荆斩棘,我给你的不止是一段婚姻、一个名分,而是一辈子将你宠爱的誓言,荣浅,你要不要?” 她不免动容,今晚的一切都太美好,不,不止是今晚,厉景呈给她的所有,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荣浅有过惶恐,也有过徘徊,但她很清楚前路在哪。 厉景呈凑到她跟前,额头同她轻抵。 荣浅的手指松开,男人见状,将戒指套到她指关节处,“这样伸进去后,你就真真正正是我的人了。” 荣浅点下头,看着厉景呈将戒指完全套进她无名指。 “老婆。” 她脸一红,飞快地闪过羞赧,荣浅坐起身,“我们先领证,但暂时不公开好么?” “为什么?” “婚礼累人,我怕这时候应付不过来,等生完孩子后,我们再公开,肚子大些后,我想专心在家养胎。” 厉景呈手指在她背后轻点,最终还是同意了,“行,但五个月之后,必须从学校回来。” “好吧。你答应我了,我也答应你。” 厉景呈顺势往后躺,让荣浅枕在旁边。 她头挨着他的手臂,月明星稀,亮光犹如一双温柔的手拂过两人脸庞,厉景呈感觉到从未这样惬意过。 他起身抱起荣浅往别墅走,她朝他胸前轻敲,“放我下来,我能走。” “今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们还没领证呢。” 厉景呈掂了掂她,“肚子里两个人,怎么还这么轻?” “宝宝现在能有多重啊?” 两人回到屋内,厉景呈替荣浅洗过澡,取了浴巾裹着她抱到床上,他替她掖干水渍,男人方才也简单地冲过澡,只是连条小内内都没穿,荣浅捞过旁边的被单,“我的内衣在皮箱里。” “还穿什么内衣。”厉景呈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满三个月了。” 荣浅听出厉景呈的话外音,她扯紧被单,“才刚满三个月,不能有运动。” “没事的,我有分寸。” “这话你以前也说过,”荣浅分外不满,“你说你有分寸,不让我怀孕。” 厉景呈失笑,凑上前些,“偶尔总有失误的时候,那小子冲击力太强,连套子都没能阻挡住他。” 荣浅望着起身的男人,她缩起双腿,“不要。” 厉景呈半是哄着,对付荣浅,他早就有自己的办法,她虽然不想要,可也不能一脚将他踢开,厉景呈磨着耗着,等她没精力反抗了,便能举白旗投降。 他忍得实在辛苦,又不能强悍得攻城略地,那才叫磨人。 荣浅绷着神经,一会一惊叫,“不行不行,肚子疼。” 厉景呈吓得收回动作,手掌抚向腹部,“怎么了,怎么了?” “他不会在踢人吧?” 荣浅也知道不可能,只是打着吓人的幌子想让厉景呈退缩。 “瞎说,三个月能有那劲道?” 厉景呈双手撑在荣浅身侧,“你真疼还是假疼?” 荣浅是真胆小,况且这样战战兢兢,更别说身体会有任何愉悦的感觉了,厉景呈不得已躺到荣浅身侧,将她揽在怀里,“接下来有得忍了,非憋出毛病不可。” “那你从小到大不也这样忍过来的么?” 厉景呈失笑,有时候真觉得荣浅二的可以,“小时候那是不懂,懂了之后,自然会想。” “那我不管,你得忍着。”荣浅双手落向腹部,躺在厉景呈怀间,他身体烫得惊人,许久后,那灼热的体温犹未散去。 荣浅推推他,“要不你再去洗个澡吧?” “你别乱动就行了。” 熄了灯,荣浅目光看向窗外,她的手抚向指尖,圆圆的一粒钻石凸出戒指外,代表婚姻的恒久远。 一切来得好快,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先是孩子,再是婚姻,她的人生轨迹完全被改写,如今,跟厉景呈牢牢绑在了一处。 从度假村回去后,两人就要去领证。 厉景呈有些东西还在吏海,干脆就说好了回那里去登记。 荣浅尽管对厉家是排斥的,但婚姻大事,能迁就的,她自然要迁就些。 回吏海的这天,厉景呈并未立马回家,而是带着荣浅先去了订好的酒店。 两人在那住一晚,翌日,厉景呈让她在酒店等他,荣浅起床后吃过早饭,厉景呈不久便来了。 他们去到当地的民政局,没多久,两张红艳艳的结婚证就捧在了手心里。 荣浅感触万分,只觉掌心内沉甸甸的,似乎要捧不住。 她站在民政局的大门口,厉景呈翻开结婚证看眼,竟觉照片内的人有些陌生,他指尖拂过嘴角处,这样的笑,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 荣浅将结婚证塞进包里。 厉景呈伸手搂住她,“老婆。” 她笑了笑,知道厉景呈想听什么,可那一声老公,却始终难以启齿。 厉景呈驱车回厉家,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天过海。 况且他还有个在民政局当一把手的老姨。 车子开进厉家大门,悠远的道路平稳光滑,两旁修葺的花坛四角都已被磨平,荣浅脑袋探出车窗外,远远的看到两座巨型饕餮竖立在门口,心里不由溢出紧张。 厉景呈下车后,替她打开车门。 盛书兰一直在等着,今早他匆忙回家说取些东西,盛书兰问过他要逗留多久,厉景呈丢下句话,说是待会就要回来。 她欢天喜地到了门外,看到厉景呈揽着荣浅站在门口的榕树下,那错综复杂的树影就像是盛书兰此时的心情。 她强自展颜,“景呈,浅浅,你们回来了。” 荣浅勉强拉了拉嘴角,上次的事还记忆犹新,厉景呈在她肩膀处轻拍下,“走吧。” 盛书兰看着两人依偎在一处,背影亲昵地交缠,每走近一步都像在凌迟她的心。 到了跟前,盛书兰发现荣浅穿着平底的单网运动鞋,一条宽松长裙遮住膝盖以下,能令一个爱美的女人放弃这些,会是什么原因呢? 厉家的地砖仍旧光可鉴人,厉景呈揽着荣浅往里走,远远看到厉青云和他的三个老婆坐在沙发内。 荣浅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压力传来,这个家给她的印象似乎永远是压抑的,而且是接近窒息那种,令人喘不上气。 厉景呈感觉到她的不适,手从她手臂滑下去后拉住她的手掌。 “妈。” “妈。”荣浅跟着喊了句。 沈静曼一语不吭,连儿子都没有理睬。 荣浅有些委屈,但终究偎在厉景呈身边没说话。 坐在边上的巩裕倒是一副热情的模样,她起身快步来到荣浅身边,拉起她的手往沙发边走,“来来来,浅浅啊,以后你就是我们厉家少奶奶了,别这么拘谨,到这来。” 盛书兰跟在后面,听到这话,全身禁不住一抖。 沈静曼抬头看她杵在边上,眼里漫过心疼,她冷哼声,“要进厉家,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哎呦大姐,”巩卿在旁搭话,“景呈表姨不是才来过电话吗?人小两口今早都领证了。” 盛书兰惊闻,明知这是迟早的事,但真等到这天,还是禁受不住,怪不得他早上匆匆离开,他如今一门心思全在荣浅身上,她本来心存侥幸,以为只要不结婚,厉景呈就还是玩心占据大份。没想到…… 厉青云面色肃然,一根手拐在地上狠狠击了下。 荣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厉景呈大步过去,揽着她入座,“我早跟你们说过,我是要跟荣浅结婚的。” “婚姻大事,岂能这样儿戏?”沈静曼对荣浅是一百个不满意,当下语气内便表现出不满。 “这不是儿戏,是我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厉青云沉默寡言,但出了这种事,也是怒不可遏,“这两年出去,性子养野了是不是?要娶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巩卿姐妹俩对望眼,笑着看出好戏。 荣浅没想到他们已经领了证,可厉家却还是这副态度,打从她第一次来厉家,厉青云和沈静曼就没正眼瞧过她,也从来没觉得她哪里配得上厉景呈。 “爸,妈,”厉景呈甩出杀手锏,“荣浅怀孕了,三个月了。” 这一击,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平静的湖面被一块巨石狠狠撕裂。 巩卿和巩裕大惊失色,盛书兰更是仿若被当头一棒!头疼地裂开般,全身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她目光定定落在荣浅腹部,那儿,有了他的孩子? 沈静曼的反应也不小,“你说真的?” “这种事还能骗你,再过几个月,你要当奶奶了。” 沈静曼脸上的表情不住交替,她同厉青云对望眼,笑意绷不住,眼角很快拉开,“青云,我们要抱孙子了!” 厉景呈捏住荣浅的手指,“可不是么?你天天盼着抱孙子,这不就心想事成了?” 荣浅明显看到厉青云的脸色也缓和些,他这才将目光正对荣浅,“孩子,可好?” 厉景呈不说话,把这个机会留给荣浅,她扬起微笑,“检查结果都很好,您放心。” “好,那就好。”厉青云蹙紧的眉头舒展,“你叫荣浅?哪两个字?” “欣欣向荣的荣,深浅的浅。” “是个好名字。” 巩裕和巩卿的脸色都不好看,荣浅没想到厉青云前后态度反差这样大,“谢谢爸。” “在我们厉家有个规矩,长子长孙一出生就有抚育金,等孩子出生后,我把匡利食业给他。” 荣浅并不知道这匡利食业所代表的含义,沈静曼眼里一道惊亮,“荣浅,还不快谢过你爸。” “谢谢爸。” 巩裕咬得牙关酸涩,“您就是喜欢孙子,这争不争气可就全看浅浅自己了。” “要是个孙女儿,今天我说的话也算数,”厉青云难得这样健谈,“浅浅,你安心养胎,生儿生女别放在心上。” 荣浅瞬时觉得温暖不少,以前,厉青云跟前都竖着一道高高的墙壁,坚硬、锋冷,令她接近不得,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改变,荣浅忙点头,“嗯。” 厉青云也有自己的打算,厉景呈桀骜不驯,要放在以前,肯生孩子这种话传到他们耳朵里,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如今,荣浅都怀孕了,还操那把心做什么? 巩裕咬碎一口银牙,气得胸口不住疼。 沈静曼朝两人坐近些,“都怀上三个月了,怎么才说?” “在吏海不是有这个规矩么?头三月不能说,不吉利。” “就你借口多。” 厉青云示意佣人上茶,“给荣浅单独准备杯果汁。” 荣浅立马感觉到,母凭子贵这说法在现实中原来还是存在的。 “打算什么时候办酒席?” 第48章 隐婚的幸福(4) 厉景呈拿过个橙子在剥,“荣浅身子比较虚,医生建议要多卧床、静养,我们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办。” “那怎么行,”巩卿出声反对,“这种事传出去,让我们厉家如何在吏海立足?是要被人看笑话的。” 沈静曼也有些为难,“景呈,哪有抱着孩子再结婚的?” “这样吧,”还是厉青云站出来给个主意,“不能不顾荣浅的身子,你们在家留两天,今天立马发请柬,就定于后天在国际饭店吃顿饭,荣浅你放心,应邀得都是些至亲,不用你敬酒应酬,就是告知一声,具体的婚礼事宜,等孩子生出来后再补办。” “老爷!”巩裕一声惊喝,没想到厉青云能退让到这个地步。 “就这么说定了。”厉青云语气微扬,两个姨娘只得噤声。 沈静曼只觉痛快,这二十几年来,哪见过她们姐妹俩这幅模样? 她快慰的同时,这才想到盛书兰。 抬头一看,盛书兰就站在沙发后面,低垂着头,完全融入不了这一幕。 厉青云的要求一点不过分,荣浅自然是答应的。 厉景呈带着她上楼休息,巩家两姐妹也相继起身离开。 客厅内只剩下两人,沈静曼将盛书兰叫到身边,“书兰。” “妈,您什么都别说,景呈马上有孩子了,是好事。” 沈静曼叹口气,“我本想让你怀上,没想到……”她轻拍下盛书兰肩头,“可能真的是命吧,你也别太难过,让你跟着景呈的这件事,我和你爸会尽力争取的。” “谢谢妈。” 沈静曼起身,下请柬的事不能马虎,她现在就要着手去办。 盛书兰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之前,她就争不过荣浅,更别说现在荣浅有了厉景呈的孩子。 设宴这天,厉青云果然没让荣浅累着,只是让她坐在边上,包厢内贴着硕大的双喜,传统的风格不曾丢失。 厉景呈和荣浅只是敬了同桌人,巩裕面露犹豫,最后还是开口,“老爷,老二有些事绊住了,要过两天才回来。” 厉青云脸上露出不悦,“还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重要?” 巩裕心里委屈,这只是厉景呈的大事,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坐在厉青云右手边的沈静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看,是老二没这个心吧?” “大姐,这种时候你用得着这样讲话吗?” “都给我闭嘴。”厉青云轻喝,耳边这才恢复安静。 荣浅今天穿了件礼服,粉红色调,头发只是别在脑后,不像新娘,更像个公主。 厉青云朝她看眼,“荣浅,我看你精神不好。” 荣浅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晚上没睡好。” “待会散席后,让景呈先送你回去休息。” “好,谢谢爸。” 包厢门是敞开着的,厉青云父子时不时要出去敬酒。 一名服务员从外面进来,径自走向荣浅,“您好,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说要亲手交到新娘手里。” 礼盒包装精致,还有彩带,荣浅犹疑地接过手,“对方有留下过什么话吗?” “没有。” 恰好厉景呈从外面进来,看到她手边的盒子,“谁送的?” 荣浅摇头,起初还以为是厉景呈送的意外惊喜,毕竟她在吏海没有熟识的人,更没人知道她今天举行婚礼。 巩裕看眼,“打开吧,让我们也瞅瞅。” 荣浅的手落向盒子,她朝厉景呈看眼,“还是回家再看吧,这会大家都吃饭呢。” “你不好奇是什么东西吗?”巩裕再度问道。 她拿起筷子,嘴角浅抿,“好奇啊,但意外要放到最后才有期待嘛。” 巩裕冷笑下,“是怕我们都看见吗?” 巩裕挑刺的水平向来一流,荣浅也能应付自如,“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是份新婚礼物而已。” 目光不经意扫过盛书兰,看到她一个劲朝自己使眼色,让她别再往下说。 是啊,在盛书兰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这样,也让我们大家看看,感同身受你的这份喜悦。” 在荣浅听来,巩裕的话有些咄咄逼人了,“小妈,礼物是我的,拆不拆、什么时候拆,我有权做主吧?” 巩裕脸色悻悻,“那是自然。” “谢谢小妈体谅。” 盛书兰看到巩裕的一脸灰败,连厉青云都没站出来说话,她出神地盯向厉景呈。 他如此偏爱荣浅,是不是就因为她骨子里有她盛书兰没有的东西?这种傲气,是她学也学不来的。 晚饭过后,厉家人留在饭店应酬,厉青云让小夫妻俩先回去。 荣浅倚着副驾驶座,厉景呈捏住她小手,“累坏了吧。” 她想到那个礼盒,方才上车时塞在了座位上,荣浅探向腰际,将盒子拿在手上,“谁会送我东西?” “打开看看。” 荣浅拆开盒子,却见里面躺着一盒影带。 她手指忍不住颤抖,“不会是SMX那里的吧?” 厉景呈将带子接过去看眼,神色同样严峻,“别看,待会回家烧了。” 荣浅将东西拿回去,“不看,我心里不舒坦。” 到了帝景,两人相携上楼,厉景呈拦着把荣浅,“给我吧,我来看。” “这点勇气我还是有的。” 荣浅躲开厉景呈的手,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卖什么关子,将影带放进去后,荣浅站在电视机前。 率先出现的画面,却是很熟悉,荣浅看到楼梯口雕刻的图纹,这不是她方才走过的地方吗? 影带的地点居然是厉家。 镜头一寸寸推进,出现一双腿,尔后是两个人。 画面中的厉景呈眉目清俊,身形已然长成,坐在边上的女孩剪着学生头,齐刘海,不是盛书兰还能是谁? 厉景呈的手揽在盛书兰腰际,两人说着话,男人嘴角划开后,凑过去吻在盛世兰面部。 女孩羞涩不已,双手轻轻推拒在男人肩头。 厉景呈双臂将她圈围在怀里,荣浅杏目圆睁,手里的遥控器被捏得咯吱作响。 厉景呈伸手去拿遥控器,“别看了。” “我要看!” 荣浅甩开手,画面中,盛书兰的两手搂在厉景呈背后,越缠越紧,像是两条毒蛇,荣浅眼里心里都觉刺痛,厉景呈沉下脸,将手伸向她,“把遥控器给我!” “这就是你说的,把她当做妹妹一样?” “荣浅,别闹。” “我没闹!” 厉景呈压下嗓音,“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的过去不是一张白纸,你应该知道。” “真是讽刺啊,厉景呈,你是不是也想效仿,跟我结婚以后再让她做小?” 电视画面继续交缠着,但两人只是接了吻,厉景呈三两步过去,将电视关掉,拿出影带后掼向地面。 摔碎的带子砸到荣浅脚边,她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厉景呈上前拉住她手臂,“我要的只有你,相信我。” “这句话,你跟她也说过吗?” “没有。” 荣浅嘴角紧抿,厉景呈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我跟书兰,是有过之前,但是浅宝,我给你的是以后,现在开始,我是一张白纸,再也不会被别的女人染上任何污点好么?” 她方才激动不已,一颗心更是撞击着胸口似乎要随时冲破出来,厉景呈的之前,她早就知道的,只是亲眼看到和亲耳听到,却真是两回事。 荣浅深深呼出口气。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掌,将她带到床边,“这个影带很明显是在家里拍摄的,也就是说,是自家人拍的,也是好几年前发生过的事,这个家可真是诡谲莫测,步步惊心。” “而那人,偏偏就选在今天拿出来,”荣浅心情稍渐平复,“厉景呈,你们这个大家庭真可怕。” “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吓坏我了。”厉景呈拉起荣浅的手放在嘴角处轻吻。 她精疲力尽,腰也觉得很酸,尽管那都是过去的事,可只要一想起,心里就堵得慌。 荣浅瞅着厉景呈侧脸,还想发作,却猛然想起她和霍少弦。 感同身受之后,才知道会有多不舒服。 “厉景呈,我真的很不喜欢很不喜欢这样,我一见到盛书兰,就会想到你们曾经的事。” “那好,等这次回南盛市后,我们一年就回来一次,等你来的时候,我让她躲开。” 荣浅轻咬唇,“她对你,是真的爱吧。” “还不累吗?”厉景呈替她将头发放下来,“赶紧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今天,算是我们新婚夜吗?” “算。” 荣浅委屈地咬着唇瓣,厉景呈心疼,将她的嘴唇分开,“别咬,要咬就咬我。” “谁要咬你。”荣浅不由失笑。 “赶紧去洗澡吧,要不要我替你洗?” “不用了,”荣浅起身,“你今天也累了,我自己来就好。” 荣浅拿了换洗衣物进入洗手间,厉景呈看向地上的狼藉,他心里大致明白,这东西,八成是老二送的。 荣浅洗过澡出来,见厉景呈仰躺在床上,居然睡着了。 他呼吸沉稳,一条长腿搁在床沿,荣浅替他盖好了空调被,这才躺回床上。 准备回南盛市的这天,一家人坐在餐桌前。 厉青云抬头看眼,“老二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就回来了,说是9点下飞机,”巩裕嘴角重新挂起笑意,“浅浅,你还没见过老二吧,你们多留两天,景呈他们兄弟两也好久没见了。” “小妈,我们机票都订好了。”荣浅可不想在这多待。 吃过早饭,荣浅去楼上,将一些零碎东西收拾起来。 厉景呈从厉青云的书房出来,走到二楼时,看到盛书兰垂着脑袋站在楼梯口。 他提步要离开,没想到盛书兰双手抱住了厉景呈的手臂,“景呈,待会他就要回来了,你能晚几天走吗?” “你很怕他么?” 盛书兰不住点头,“他待也待不了几天,景呈,你救救我。” 厉景呈挣开手臂,“我今天就会走。” “那你把我带走好吗,等他离开厉家后,我再回来。”盛书兰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厉景呈身上。 他向前走步,盛书兰恐惧万分,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景呈,我真的已经令你厌弃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我对你不存在厌弃,但我管不了你的死活。”厉景呈使劲挥手,狠了狠心。 盛书兰瞅着他的背影,嘴里呢喃,语态悲怆,“我们曾经也有过美好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厉景呈头也没回,她从小就是这样,刚开始,她的柔弱确实会激起厉景呈的保护欲,可久而久之,同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在厉家发生,他可以替盛书兰出头一两次,然而,越是这样,盛书兰就越逆来顺受。 三天两头的哭泣和隐忍,厉景呈终于疲倦了。 第49章 隐婚的幸福(5) 而这个家里的人,似乎对欺负盛书兰这件事乐此不疲,厉青云起先会阻止,次数多了,也就懒得去管。 至于厉家老二…… 厉景呈眸光乍冷,没再继续想以前的事,他推开房门进去时,荣浅已经收拾好行李。 回到南盛市后,荣浅和厉景呈领证的事,谁也没告诉,两人进入了隐婚状态。 转眼间,腹中的孩子已经五个月。 学校那边厉景呈替她安排好了,荣浅只需在家静养就好。 时间快得惊人,荣浅也慢慢适应到妈妈这个角色里来。 做B超的时候,厉景呈陪在荣浅身侧,连着的电视屏幕上能看到宝宝的动态,一个硕大的脑袋挤入视眼中,厉景呈难掩激动,握紧荣浅的手。 医生会一一告知,比如宝宝这会正在做什么运动,肯不肯配合。 荣浅扭头看着屏幕,眼泪不知不觉往下淌。 她抬下头,看到厉景呈眼里的出神,他潭底也似有细碎的晶莹,捏着她的手不知不觉还在用力。 做完B超后,厉景呈用纸巾小心翼翼替荣浅擦着腹部,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医生边笑边说道,“有这样的老公,你可真幸福。” “医生,孩子一切正常吗?” “放心吧,好着呢。” 取完单子,厉景呈带她在外面的走廊坐会,五个月已经开始显形,男人坐在她身侧,“累不累?” “刚才就一直躺着,不累。” 厉景呈兜里的手机不住响起,荣浅看他眼,“怎么不接?” “没什么急事,我今天都要陪你的。” 厉景呈拉着她的手起身,荣浅犹疑,他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说没有急事,她漫不经心跟在厉景呈身侧,最近,他似乎总有避开她接电话的时候。 到了车上,厉景呈发动引擎,手机再度响起。 男人伸手掏出后看眼,放到耳边,“喂,我今天没空,改天再说吧。”说完,便毫不犹豫将电话挂断。 荣浅装作没事人般望向窗外,心里却敲起小鼓。 南盛市,某家私人会所。 皇甫四少坐在窗前,手机丢在一旁,他沉着脸看向外面,眼里的阴鸷越渐明显。 一阵门铃声送入耳中,紧接着,有人进来,“皇甫四少,底楼有人想见您。” “是谁?” “他说他是厉家的人。” 皇甫四少食指放到唇角边轻抚,“让他进来。” 很快,那人就带着名年轻高大的男人进来,皇甫四少端详着对方,确定自己并没跟他打过交道,“你是?” 男人将名片递给他。 皇甫四少微讶,视线抬起后落到男人脸上,“原来是厉家二少,久仰大名。” 男人径自入座,皇甫四少双手交扣在身前,“不知你找到这来,有何贵干?” “我只是听说,皇甫四少最近为金岭的项目很头疼。” 皇甫四少食指轻点后对在一处,目光盯着他,“先前有厉景呈的帮助,倒是进展顺利,不过最近他心思似乎并不在这项目身上。” “其实,我也是厉家的儿子,他能帮你的,我也能做得到。” 皇甫四少眉宇间透出些微的兴致,“此话当真?” “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我大哥心高气傲,更不是个能随便被人牵着走的人,可他对皇甫四少似乎有求必应,这里头应该是有什么因果关系吧?” 皇甫四少也不是省油的灯,岂会三两句就泄了底,交付真心,“我跟厉少结识多年,是朋友。” 对面的男人轻笑出声,渐渐,难以自抑,“好一个朋友,看来皇甫四少还需要些时间看看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皇甫四少陷入沉思,他想要收住厉景呈何等困难,倘若放过这个机会,厉景呈一旦给他撂摊子的话,他金岭的项目又该如何继续? “厉二少,我自然很愿意跟你结交,但你所说的把柄,现在是真没有。” 男人点点头,“我懂,既然这样,今天就算我们交个朋友,以后皇甫四少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好,一言为定。” 将男人送出会所后,皇甫四少回到房间。 他并不能确定厉景呈接下来的动向,自然不会随意答应厉二少的条件,皇甫四少摸出根烟,只不过原先郁结的心情在此刻总算散去,到时候,即便厉景呈这边的关系断了,他还有条后路。 帝景。 晚饭过后,荣浅躺在床上,每到这个时间点,厉景呈都会重复做一件事。 他将荣浅的衣摆推至胸口,露出整个腹部,“胎教开始。” 荣浅舒适地枕着床头,厉景呈拿过本书,他嗓音醇厚,语气平稳,大掌在她光滑的腹部轻揉,荣浅最享受这一刻,仿佛离肚中的孩子好近,有时候会出现不规律的胎动,厉景呈和她都会激动上老半天。 半个小时后,男人合起书本,凑到她腹前亲吻下,“真香。” 她笑着将衣服拉回去,“才洗过澡,当然香。” 厉景呈双手撑在荣浅身侧,上半身随之凑向她,压下的吻堵住荣浅的呼吸,缱绻反侧,耳畔的呼吸声浓重而紧绷,他狠狠用力后松开,眼里的意乱情迷是荣浅熟悉的。 她抬手抚着厉景呈的额头,这么多月以来,他没碰过她。 不是不想,是荣浅的原因。 第50章 隐婚的幸福(6) 本来,对男欢女爱的事她就不是特别热情,怀孕后,更觉得痛苦,厉景呈有过几次的要求,可荣浅撒撒娇,男人也就作罢了。 但她知道他难受,他能为她忍成这样,也属难得。 荣浅到底不是一座石雕,她有一颗心,也是能捂热的。 男人握住她的手掌,“别摸了,再摸可就要着火了。” 荣浅改为双手捧住厉景呈的脸蛋,“厉景呈,你会对我忠诚一辈子吗?” “会的。” “男人的誓言能靠得住吗?” “能不能靠得住,你跟我过完一辈子就知道了。” 荣浅望入男人眼底,他墨色的眸子透出真挚,他的这句话,虽没有华丽的辞藻,听在耳中却是极为感人的。 “是啊,口说无凭。” 厉景呈双手搂住荣浅的腰,还有四个月左右,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到时候,他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即便皇甫四少威逼上门,厉景呈也有相应的胜算。 他蹲在床前,单膝压在地上,自己对荣浅的这般迁就宠爱,是他心甘情愿给她的。 只是,他唯一的一个小小要求就是,荣浅,等到有天事情被揭开,我所有的好,能否换你一个转身的停留? 厉景呈想赌一把,他认为是可以的。 霍家。 莫希顺产产下了一个女儿,霍少弦脸上总算露出久违的笑意,霍邦和沈素芬更是对孙女爱不释手。 莫希躺在床上,看着霍少弦抱着女儿站在窗前,她精疲力尽,但任何痛苦都抵不过这刻的幸福。 “少弦。” 男人闻言,转过身,手里的女儿依旧在熟睡。 “你也歇会,别总抱着她,以后反而娇惯了。” “我的女儿,娇惯点好。”霍少弦来到床边,将宝宝放进小床,他拉起莫希的手,“你也辛苦了。” 莫希摇摇头,“少弦,你喜欢吗?” “我的女儿,我当然喜欢。” 她眼里漾着笑,经久不散,莫希觉得这会一点也不累,好像她期盼已久的幸福就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霍少弦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叫橙橙,莫希是最怕他想着荣浅,连女儿名字中都要带跟她有关的字眼,她曾问过霍少弦这个小名的含义,他说,她怀孕的时候孩子跟她吃了那么多橙子,就喊橙橙好了。 霍少弦手指轻触宝宝的脸蛋,柔软到令他爱不释手。 荣浅这边,腹中的孩子也有八个月左右了。 肚子大到令她走路和翻身都觉得困难,做B超的时候,医生是认识的,照出来说是女孩。 厉景呈一早将小名也取好了。 小米糍。 荣浅不答应,说是跟刺猬似的,怎么不干脆叫小刺猬。 厉景呈被她逗出笑来,“糯米糍,圆滚滚的样子,多可爱?” 他做足了迎接孩子出生的准备,帝景每天都会晾晒着小孩子的衣服和被褥,厉景呈早早就买齐全了,却又觉得不够,直到家里堆得能开一个童装店。 而皇甫四少那边,金岭的项目在不得已下停滞不前,他已经不满足于厉景呈的敷衍。 对厉景呈来说,往前跨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而对皇甫四少来说,往后退一步则是悬崖峭壁,不论是谁动,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皇甫四少等不到厉景呈的援手,便开始谋求退路。 富丽堂皇而奢华的包厢内,皇甫四少终于等到来人。 两人相对入座,皇甫四少开门见山,“不知道厉二少上次的提议,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只要你一句话,举手之劳的事我肯定替你办得稳稳妥妥。” “好,痛快!” 服务员进来送酒,男人翘起长腿,“我只需要一个,你能这样牵着我大哥走得理由。” “哈哈,”皇甫四少不由扬笑,“言重了,他要真能做到像你说得这般,我们还会坐在这吗?” “但倘若没有理由的话,我大哥那人,也不会帮你帮到这等地步。” 皇甫四少起身替他斟满酒,“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是个爽快性子,既然今后都是朋友,我也没必要向你隐瞒,你大哥这样,都是因为你那个小嫂子。” “荣浅。” “可不是吗?”皇甫四少坐回原位,“在我看来,厉景呈是动了真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一段曾经的往事而妥协至此。” “什么往事?”男人眼里显露出兴致,身子微微向前靠,做出倾听的样子。 皇甫四少端起酒杯,同男人轻碰下。 “四年前,在我的酒店里面发生过一件事,二少可能不知道,我起初也以为就是找个人随便玩玩,后来那女人的未婚夫找过来,我托了多少关系才摆平的。你家大哥那晚玩得很带劲,你知道那女孩是谁吗?” 男人嘴里回味着酒的醇香,眸子浅眯,“是荣浅?” “对。” “也就是说,她至今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要不然的话,还会心甘情愿替他生孩子?”皇甫四少靠进椅背内,“况且,荣浅跟霍少弦的感情,我也有所耳闻,厉景呈生怕这件事情捅出去,这才一步步替我周旋,他当初将人糟蹋的时候,势必没想过会有今天。” 男人指尖在膝盖上轻点,“真是新鲜,没想到他还落下了这一手。” “我金岭的项目,可就全靠厉二少帮忙了,当然空口无凭,您帮了我,我自然有相应的证据给你,助你一臂之力。” 男人朝皇甫四少举下杯。“那你就在这静候佳音吧。” 第51章 爱也分两种(1) 霍少弦闯进办公大楼的时候,居然谁都没拦住他。 男人浑身暴戾,周遭散发出的冷冽几乎能将人冻得窒息,前台抬眼看下,“请问,您有预约吗?” 霍少弦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守在那的保安见不对劲,欲要拦阻,“先生……” “走开!”霍少弦推了保安的肩头,然后径自跨入电梯。 顶层的秘书室已经接到电话,严阵以待,可都是些踩着高跟鞋穿紧身裙的女人,能顶什么用? 霍少弦如入无人之境,秘书嗓音温柔,在门前拦了下,“先生,总裁在忙,您想见的话需要预约。” “让开!”霍少弦手伸出去探向门把,他到底也没下重手,只是将女秘书从他跟前拉开。 进入办公室,厉景呈抬头看到霍少弦,他放下手里的签字笔,站起身来。 “你做什么?” 他们,应该算的上是两两相厌,谁也看不惯谁。 霍少弦越步上前,绕过厉景呈的办公桌,他眼里透着一种浓重的杀气,厉景呈眉头皱起不悦,没成想男人会动手。 霍少弦使劲全力的一拳砸向他嘴角边,砰地闷响伴随着撕裂的疼痛令厉景呈单手撑住了办公桌,他犀利眼眸微抬,“你找死啊!” 男人忽然将一样东西丢到厉景呈手边。 成叠的照片散开,厉景呈垂眸看去,心跳却骤然加速。 那些都是四年前的画面。 有他进入房间的、还有荣浅被送进去时的情景,他完事后离开的照片拍得分外清晰,五官轮廓皆明朗,就连霍少弦匆忙找来的照片都有。 “居然是你!”霍少弦冲上前,双手揪住厉景呈的领口,“我那还有监控录像,要不要拿来给你看看?” 厉景呈将他的手用力掰开,他手背轻拭嘴角处,没再争辩,“对,是我。” “我他妈杀了你。” 办公室传来厮打声,乒乒乓乓的巨响透过沉重的门板传到外面,急坏了守着的秘书。 “不会闹出人命吧?” “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两人揪扯在一起,自然要动手,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可把那些秘书给吓得不轻。 “赶紧叫保安。” 正好先前的保安喊了人过来,一伙人正要往里冲,却听到里头传来阵怒喝,“谁也不许进来,滚得远远的!” 桌上的文件散落满地,身影撞到落地窗上,再纠缠到地上,秘书紧贴门板,半晌后才指了指里头。“好像安静下来了。” 厉景呈掌心衬着嘴角,鲜血往外淌,霍少弦坐在地上,背靠茶几,脸上也挂满彩,两人紧紧盯住对方,霍少弦眼里仍旧透着吃人的凶光。 厉景呈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打够了吗?没打够的话继续。” 霍少弦满腔怒火没处发泄,“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知道你当年将她伤得多深吗?” “当年的事,是我冲动,我也尽力在弥补。” “弥补?”霍少弦忍不住嘲讽,“你所谓的弥补,就是瞒着她让她替你生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瞒着她。”厉景呈说出这话时,强提了口底气,“她即便知道了,也能原谅我。” “呵,”霍少弦冷笑,眼里显露出鄙夷,“她若真知道当年是你,她会要了你的命。” 厉景呈心里被满满的烦躁给堵住,“那是我犯下的一个错,我承认,但我怎么对待荣浅,她最清楚,即便我当年弄伤了她,可我已经在用尽我的全部弥补,霍少弦,是不是做错过的事就不能有挽回的余地?” “我不信荣浅没跟你说过,你毁掉的是她一辈子的幸福。” 厉景呈被戳中痛处,眼里漫出沉重的哀戚,是啊,倘若荣浅没有一个那么相爱过的恋人,没有被他毁掉一段青梅竹马的恋情,那是不是就容易原谅他些了? 他目光抬起盯着对面的男人,“四年前,我并不知道是她。” “为什么偏偏要选中她?” “人并不是我找的,”厉景呈手掌握紧后轻拍额头,“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霍少弦浑身都觉得痛,一颗心更是痛到无以复加,SMX的事后,他怪责自己,怪自己不该给自己太长的时间,伤了荣浅,也伤了自己。 他曾经发过誓,如果让他找到四年的那人,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可命运偏偏这么好笑,那个人,他现在却是荣浅的未婚夫,是她肚里孩子的亲生父亲! 厉景呈手掌在身侧撑了把,坐起身,“霍少弦,你消气了么?” “杀了你都不觉得解恨!” 男人笑了笑,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不解恨的话,你可以再打,你既然没法跟荣浅说出口,你也只能打我出气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告诉她?” “是啊,”厉景呈坐向旁边的沙发内,身上挨了几拳,即便碰触到柔软的真皮都觉得痛,“因为你爱她,你就做不到让她伤心。” 霍少弦气得牙痒痒,在荣浅和厉景呈的订婚礼上,荣安深说,因为你爱荣浅,所以你必须克制住。荣浅又对他说,霍少弦,我疼,你放手。如今,连厉景呈都吃定了他这个唯一的弱点,霍少弦胸腔剧烈起伏着,可他们说的都没错! 他就是爱荣浅,就是被他们掐着短,他尽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这会手里就像是举着一把刀,手举到半途中才发现,他最爱的人,居然挡在这个罪魁祸首的前面。 一刀下去,首先要的就是荣浅的命。 他怎么舍得? 这比用刀砍在霍少弦心上还要痛。 他心里的愤怒根本没法宣泄,霍少弦眼前出现朦胧,厉景呈喘着气,每吸进一口,都能闻到血腥味。 “你知道荣浅当年花了多久才走出来的吗?她第一次被毁掉是因为你,第二次也是你,你怎么下得了那么重的手?” 厉景呈是最不愿意想起那晚的,“你和荣浅再怎么样都回不到过去,她的将来,我会许诺最好的给她,我用我的一辈子赔偿她。” 霍少弦嘴里也有腥味,他想到他们青梅竹马的美好,四年前找到荣浅抱起她时的那份沉痛,每每都令霍少弦没法睡得安稳,他不甘心极了,他的一辈子和他的初恋最爱,谁来赔偿! 可是,不甘心又怎样? 他想到他的橙橙,他和另一个女人已经有了一辈子都没法割舍的结晶,霍少弦爬起身,胸膛里藏着的疼痛提醒着他,霍少弦冲过去,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茶几被撞翻,上面的摆设和茶杯一一滚落。 外面的人一听,心再度悬起来。 帝景。 荣浅大多时候喜欢待在家里,外面天气太冷,肚子比西瓜还要大,即便穿着孕妇裤都能感觉到腰部勒的难受。 在家她就能舒舒服服地穿着睡袍,外面寒风萧瑟,帝景的屋内却四季如春,荣浅躲在被窝内看电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把灼烫的呼吸在她脖子间流散,荣浅缩了缩肩膀,她睁开眼,陡然看到的一幕惊得她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了?” 厉景呈圈住她的腰,“没怎么。” 荣浅坐起身,将他微推开,“谁把你打成这幅模样?” 厉景呈不好说他自己该打,他手臂收拢,“还是抱着你暖和。” 荣浅伸出手按向他的嘴角,男人嘶了声,眉头紧蹙,霍少弦下手很重,两人旗鼓相当,谁都没占到便宜,脸上挂满了彩,真是没脸出去见人。 “还说没怎么,都被打成这样了,”荣浅强行从他怀里挣脱,“被谁打的?” “遇到了个疯子,干了一架。” 荣浅眼里写满犹疑,“见到疯子,你不能躲着点吗?” “他自己找来的。” 她看着他眼角处的肿起,这是下了多重的手啊,淤青遮满半张脸,荣浅心里分外不是滋味,“谁还敢这样打你。” 厉景呈想说,霍少弦不止要打他,更想杀了他。 荣浅穿上拖鞋欲要起身,厉景呈抱住她的腰不放,“哪也别去。” “你的伤口不清理,会毁容。” 男人闻言,手这才松开。 荣浅被气出笑来,这是有多在乎这张脸,她找来棉签和药水,荣浅小心翼翼替他擦拭着伤口,厉景呈垂下的眼帘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荣浅问道,“痛吗?” “不痛。” “你要不是人,才会不痛。” 荣浅呛他。 厉景呈看着她刻意放柔的动作,如果她知道了他为什么挨打、被谁打,还会这样细致地替他处理伤口吗? 想到这,男人心里就堵得慌。 荣浅下手很轻,弄到最后,手都在抖,她叹口气,“你是不是又得罪了什么人?” 厉景呈接过棉签后丢进旁边的药箱,“没有。” “再说没有?”荣浅心有不悦,“即便对方真是神经病,那么多人不找,为什么偏偏找你?” “有些事你就别管了。” 荣浅将手里的东西一丢,“好吧,随便你被打成猪头,我才不要问。” 她起身就要走,厉景呈一把将她拽过来后抱紧,“我是不想让你担心。” “可你这样,我更担心。” 男人鼻青脸肿地靠近她,“你已经有多在乎我了?” “美得你!” 厉景呈圈紧她的腰,“荣浅,”他正色,不让她逃避,“我此时在你的心里,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荣浅抿紧菱唇不说话,厉景呈指尖在她腰际轻扫,她吃不住痒,咯咯笑出声来。 厉景呈朝她耳边吹了口气,“即便不会像对待某个人那样特殊,但至少,你多多少少也应该在乎我了吧?” 荣浅别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眸落到厉景呈的脸上,“我决定生下小米糍,就已经决定了今后的路,厉景呈,难道你还指望我再去嫁给别人吗?” “你敢,”男人展颜,“谁敢娶你,我就把他阉了。” 听到这些话,他就安心些。 厉景呈总是不厌其烦地想要确认,他心里实在没底,似乎每多问一句,荣浅的回答久而久之就能替他构筑成一座坚固的城池,即便带有自欺欺人的成分,也在所不惜。 他更加相信,或者说更加能以此安慰自己,今后,不论多么险恶的惊涛骇浪铺天盖地袭来,都没事,因为他的这座城池,是冲毁不尽的。 对于他脸上的伤,荣浅始终持怀疑态度。 产检的这天,厉景呈替荣浅拿了件羽绒服,即便外面套得宽松,但大大的肚子还是遮掩不住。 荣浅嫌车里太闷,到了医院门口,她就先行下去,在门诊大楼等厉景呈去停车。 第52章 爱也分两种(2) 她提着包,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霍少弦手里抱着橙橙进去时,一抬头就看到了荣浅。 她目光一惊,男人脸上的伤和厉景呈如出一辙,应该都是刚被打得。 莫希还在坐月子,霍少弦是跟家里佣人一道来的。 荣浅挽起抹笑,霍少弦上前,“来产检?” “是啊,你呢?” “橙橙来打预防针。” 荣浅轻应声,目光不自觉扫向他的脸,“你的伤怎么回事?” 霍少弦动了动嘴角,似乎有些不屑,“遇到个神经病。” 她心里咯噔下,“你是和厉景呈一起遇到的吗?还是遇到的神经病就是他?” 霍少弦眯了眯眼,难不成厉景呈也找了这么个破烂理由? “谁要跟他遇上,我和他不共戴天。” 荣浅抿了下唇瓣,霍少弦的目光下移,盯着荣浅的腹部,她顺着他的视线移到肚子上,荣浅手掌轻抚,“你瞒不住我的,谁能将你们打成这样?” 看着她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样子,霍少弦心一阵紧过一阵,“你别问了。” 荣浅何时受过霍少弦这样的态度,她委屈地别开脸,甚至将路也给让开,厉景呈要去地下车库,一时半刻不会过来,她干脆转身先去产检科等他。 霍少弦看着荣浅步履蹒跚地向前,她穿了双棉鞋,自然是毫无美感的,靴子已经塞不进去,霍少弦眼里迸发出细碎的晶莹。 这是他一直捧在手里的浅小二,可如今,他却让她最恨的人留在她身边,倘若有一天,荣浅知道了真相,是不是连他都恨不得咬掉块肉?霍少弦心里矛盾不已,他顿住的脚步不由跟上前。 荣浅走向电梯前,转过身见霍少弦跟在后面。 “打预防针跟我不在一起。” 霍少弦怀里抱着橙橙,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等电梯,“我跟厉景呈打了一架。” 荣浅总算抬头看他。 电梯门叮地打开,医院是个争分夺秒的地方,人们迫不及待往里挤,霍少弦拉了把荣浅生怕她被人碰触到,荣浅盯着他脸上的伤,“为什么?” 这也是最难以启齿的。 霍少弦躲开荣浅的逼视,她对他那么熟悉,曾经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可荣浅哪里能想得到这跟四年前的事有关? “说话啊!” 霍少弦抬了抬眼帘,“我觉得他对你不好。” “所以打架?” “说着说着就动手了。” 荣浅张了张嘴,“你们——” 霍少弦紧接着又道,“不过是我先动手的。” “你为什么觉得他对我不好?” “那他对你好吗?” 荣浅望着往来的人群,他们这样尴尬的身份却在谈论着她幸不幸福,多多少少有些讽刺,“好啊,他对我很好。” 肚里的孩子忽然踹了她一脚,荣浅伸手揉向腹部,霍少弦望着她的这番动作,似乎是头一次这样深刻感觉到,荣浅长大了。 厉景呈在门口没看到荣浅,心想着可能是太冷,往楼上去了。 他提步向前,一眼看到荣浅站在电梯口,目光顺带也看到了背对他的男人。 厉景呈加快步伐,霍少弦犹豫的话到了喉咙口,还是被吞咽回去,她现在怀着孕,他又怎么忍心让她承受那样的伤害? 荣浅目光越过霍少弦,看到厉景呈走到她跟前,两人脸上的伤如出一辙,似是照着镜子打出来的。 “你怎么在这?”厉景呈语气防备,霍少弦听闻后冷哼声,身侧的拳头再度捏紧,真想再一拳揍过去! “这医院是你开的?” “行了你们,”荣浅看向霍少弦怀里正沉睡的宝宝,“带橙橙去打针吧,医院人多,对孩子不好。” 霍少弦看了眼怀里的女儿,抬起的视线再度盯向厉景呈,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转眼,离荣浅的预产期只剩下一个月了,厉景呈准备好日历,开始倒数时间。 家里的月嫂已经请好,婴儿房布置得犹如梦幻中的公主屋一般,墙壁刷成蔚蓝,墙角跟都是卷起的浪花,就连荣浅进去了都不想出来。 这个小小的人儿还未出生,就已经有了公主般的待遇,连她都不免羡慕。 过年前,荣家以往每年都要去给荣浅的妈妈上坟。 但这次,她挺着个大肚子,荣安深出院后,尽管通过复健,已经不再需要轮椅了,但脑子还是不清醒,所以荣浅对此并不抱希望。 直到荣择的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浅浅,爸爸方才忽然开口,说今天要去给你妈妈上坟,说今天是二十四,我们要来帝景接你吗?” 厉景呈早就出去了,荣浅没想到荣安深会记起来,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好,我在帝景等你们。” 她打了个电话给厉景呈,得知他在开会,荣浅也就没有告诉他。 荣择很快开车来到帝景外,今儿的天并不是很好,灰蒙蒙的似乎随时有下雪的可能。 荣浅坐进后车座,荣安深靠在另一侧,嘴里念念有词,“上坟,上坟。” “爸,原来您还记得。” “上坟,买一束菊花,每年都要的。” 一行人来到墓园,荣择买了上坟的用品后进去,佣人负责照顾荣安深,荣择生怕地滑,伸手扶了把荣浅。 来到荣妈妈的墓前,荣安深将鲜花插进瓶内,又点了香,这般场景和她熟悉的一模一样,有些事情成了习惯,藏在记忆深处,忘也忘不掉。 三人轮流上香,荣择见荣浅站在原地不动,“待会可能要变天,走吧。” “我想在这跟妈妈说会话。”接下来的几个月,她没法过来了,荣浅却有好多话要和妈妈讲。 “那我在这陪你。” 荣浅看眼荣择,“你们先到车里去吧,爸爸不能受凉,我待会自己过来。” “那你当心点。” “没事。” 眼见他们离开,荣浅这才慢慢蹲下身,她拾起边上的毛巾擦着墓碑,“妈,你也看到了,我肚子这么大,马上就快生了,厉景呈说要我坐满一百天的月子,我当然不愿意,但他那人有时候拗劲很足,估计不会给我出门,我今天陪你多说会话。” 她替荣安深买的那束菊花洒了水,“厉景呈对我很好,你放心好了,他很宠我,也能受得住我的小性子……” “啪啪啪。”一阵掌声忽然从身后传来,荣浅不由回头,顺着男人的裤腿往上,看到的竟然是皇甫四少。 她冷下小脸,转过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男人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走到墓碑边上,“方才的那些话听着真是感人,真没想到,厉景呈还有这样的一面。” 荣浅并不理睬,想让皇甫四少识趣离开。 “荣小姐这肚子,是快生了吧?” 见他纠缠不休,荣浅艰难的起身后准备离开,皇甫四少拦在她前面,“本来,有些东西我可以通过别的渠道给你,但这些信息太重要了,我怕落到别人手里,对你不利。” 荣浅推开他的手,“你想做什么?” “在这之前,相同的东西我给过霍少一份,但显然他还是瞒着你了。” 她心里骤然一抽,咯噔了下,“什么东西?” “我跟厉少四年前就是朋友了,只是他避我如蛇蝎,我却待他如兄弟,要不然,四年前也不会替他藏下那么大的事。” 皇甫四少口中的时间点,对荣浅来说是最敏感的,她掌心抚着腹部,吞咽下恐惧,心里有什么正在冒出来,她一遍遍将这种念头压回去,不可能的,太荒唐了。 “荣小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想接受?” 荣浅深深吸了口气,丝丝缕缕的疼痛渗入心腹,之前所有的疑虑加在一起,却都敌不过如今的难以置信。 她摇下头,“不可能!”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曾经见过你,还告诉你,你和厉景呈以前来过这个酒店,但你沉浸在厉景呈的温柔乡中,难以自拔。” 荣浅心神恍惚,脚下一软,伸手撑着旁边的墓碑,泪水蓄在眼眶里面,被她硬生生逼回去。 “当年,霍少弦不惜一切要铲掉我的酒店,也怪我,让厉少玩的太过分了,我们的服务员进去收拾时都觉得不寒而栗,满地的玻璃,后来房间的地毯全都换过了。” 荣浅觉得腹部处的伤口,结疤了这么多年,却隐隐在泛出疼痛。 “我凭什么听你的一面之词?” “我知道你不会信。”皇甫四少拿出手机,将一段视频放到荣浅眼前,“这个摄像头当年正对房间的门口,你好好看清楚。” 荣浅睁大眸子,将她送到房门前的,赫然是宋谦。 一阵门铃声后,紧闭的房门打开,走出来的男人化成灰她都认得,荣浅看到画面中的厉景呈将她接过手,然后走进了房间。 再往下看,还有当年的日期,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一击,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荣浅握住石碑的手指不住收拢,指甲在粗糙的壁沿磨砺,削断之后刺进指缝间,这种痛却远远及不上心里的痛。 她唇角不住颤抖,止也止不住,皇甫四少偏生还要落井下石,“以霍少弦那样的实力,想找到那人还不容易吗?可四年来他却屡屡碰壁,为什么?因为那人是厉景呈。” 荣浅伸手捂住唇瓣,眼泪终于忍不住淌出来,一颗颗滚烫地落在手背上。 皇甫四少面无神色,他也不想对个女人下手,可这是他和厉二少之间的交易,对方不便出马,而他确实是最有说服力的那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皇甫四少将手机放回兜内,“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的事吗?” “你说,霍少弦也知道?” “对,我本来以为,这件事由他告诉你最合适。” 荣浅恨不得爆粗口,这是他们两人心里的至痛,他凭什么以为霍少弦会合适? 想到厉景呈和他脸上的伤,荣浅闭了闭眼睛。 皇甫四少从她面上并未察觉出多余的悲伤,这样小小的身躯,小小的年纪,听闻到这样的真相不该是崩溃欲绝的吗? “厉景呈知道吗?” “当然,”皇甫四少扫了眼墓碑上的照片,“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丢下公司的事来酒店,为的自然是怕当年的事曝光。你也没得罪过厉景呈,可他却处心积虑将你弄到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从来不会有人问你究竟要或不要。” 荣浅倒抽口冷气,“你还知道多少事?” 什么叫厉景呈处心积虑将她弄到手? 第53章 爱也分两种(3) 男人递给她一份文件,荣浅伸手接过。 那些照片于她来说是有几分熟悉的,当初她和霍少弦赌气,用了何暮的名额去采风,这是山体滑坡时厉景呈带她去的那幢别墅。 “我知道一些你们之前的事,这幢别墅,其实是厉景呈的,下面有些照片你可以看看。” 荣浅不听使唤地翻着照片,白色的院墙掩在青山葱郁内,二楼的阳台上,有个男人倾出栏杆,似乎正在看风景,而他赫然便是厉景呈。 再看照片上的时间,比出事之前还要早。 “你若不信的话,可以找人看看,这些照片有没有经过PS,据说你们当时还在山上留过夜,可想而知,他在背后动过多少的手脚。跟你一起上山的同学说,你失散后碰上厉景呈……” 荣浅唇齿间抑制不住颤抖,但还是抓住了最后的理智,“当时我们只能往上跑,下面路都封死了。” “当危难轰然压来时,人的本能自然是往来的方向跑,厉景呈带你上山,目的究竟是什么,你真的不明白?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那幢别墅。” 荣浅腹部隐约传来不适感,她手掌落向肚子,人朝旁边挪动下。 “别墅里面,还装有信号屏蔽器,有人去试过,在门口根本接收不到外界的讯息,荣浅,这些问题,你当初都没想到过吗?” 怪不得…… 荣浅当时听信了厉景呈的话,以为只是在山上的缘故,她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人这样处心积虑。 “你查得还真细致,只是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面传来皇甫四少低低的浅笑声,“我将查好的真相摆在你面前,不好吗?” “我不稀罕。” 男人依旧不愠不火,“其实还有件事,我该告诉你的。” 她喉间干涩,“什么事?” “你第二次进SMX,跟厉景呈也脱不了干系。” “你说什么?” “是他提前跟SMX那边打过招呼,一旦发现你出现在那,要第一时间当着你的面给他打电话,包括后来的必须拿到影带才能让你走,都是他的意思。” 荣浅腹部骤然一紧,她痛苦地皱起眉头,手掌握成拳后放在肚子上,她弯下腰,额头抵着墓碑。 “其实,你应该庆幸,一个男人为你做到这份上,也算福气,他哪怕是用阴谋诡计将你抢来,哪怕将你圈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毕竟也让你生活过得安逸……” 墓园内阴风阵阵,又是当着荣妈妈的墓前,皇甫四少从来不信鬼神,这一刻却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荣浅抬起的目光瞪向他,“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们一丘之貉。” “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 她再没力气跟他纠缠,“你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没有的话,让我静静。” 皇甫四少看了她眼,转身离开。 即将走出墓园时,男人下意识回下头,见荣浅还是他走之前的那个姿势半跪在墓前,皇甫四少单手插进兜内,从另一个出口来到停车场。 荣浅收回视线,眼里的景象模糊不堪,一颗颗一人多高的松柏为什么都在她眼中摇晃? 不止是树,就连眼前的路,一道道石碑,以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荣浅松开握着墓碑的手,她膝盖一软,坚硬的地面磕得她生疼,荣浅双手撑在身前,头垂了下去。 她肩膀轻耸,渐渐地,两个肩头似乎压有千斤重再也提不起,荣浅双手撑住地面,一阵阵的沉默后,忽然听到有声音夹杂在风里。 “妈妈,妈,妈妈——” 荣浅不知道,她现在还能倚靠谁,还能找谁去哭。 墓碑中,荣妈妈笑容温婉,却听不到女儿的一句话。 荣浅眼泪一滴滴掉落在身前,心痛到麻木,早就在皇甫四少告知她一切的时候,心便砰地碎裂开。 她喉间轻哽出声,剧烈地喘息之后,肚子明显感觉到不适,荣浅直起上半身,泪水刷过精致的小脸,“妈妈,我该怎么办?” 回答她的,却只有风声。 越来越大的风擦过耳畔,荣浅单手撑在腰后,鼻尖酸涩难耐,她忽然觉得,活着两字本身就是个讽刺。 她没想过轻生,只是,她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昔日的恋人没有告诉她真相,亲手毁掉她幸福的男人却要霸占她肚里孩子爸爸的身份,这还不够讽刺吗? 厉景呈,你这样算什么? 弥补? 还是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生活下去? 他对她所有的宠,所有的偏让,究竟里面包含了多少愧疚? 又或者,他那样的人还能知道什么是愧疚吗? 荣浅忽然伸出手狠狠拍向墓碑,断裂般的疼痛令她整个手臂都在颤抖,指尖破了皮,有血丝往外渗。 荣浅还是禁不住痛哭出声,她双手捂向脸,暂时的黑暗却仍旧令她忘却不了这种铺天盖地袭来的痛苦,她觉得,已经到了她承受能力的边缘,荣浅恸哭不止,腹部猛烈地收缩,她手掌按向肚子,强忍着不再哭。 可情绪并不是说忍就能忍住的,她辛苦万分,哽咽着喘息,就像是上气不接下气那样吃力,肚子隐隐传来痛觉,荣浅拼命想转移开注意力,她想,心里念着一些美好的事就行了,可偏偏这种灭顶的痛见缝插针,她呜咽一声,还是忍不住痛哭。 荣浅最终,还要装作没事人般回到帝景,厉景呈的甜言蜜语再也进不了荣浅的心,她不想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更不想见到他。 两人各有心思,厉景呈并没看出荣浅的不对劲,他伸手将她圈进怀里,“荣择说你没吃晚饭就回来了,赶紧下楼吃点东西。” 她不想让厉景呈看出丝毫的端倪,她点下头,“我去洗脸。” 荣浅从他怀间自然地挣脱出来,来到洗手间,她在盥洗台中放满水,直到水漫出来流在脚背上,荣浅才回神将水龙头关掉。 她一把把掬起冷水洗脸,冰凉刺骨的水渗进头皮,荣浅单手撑住盥洗台,抬起的双眼紧盯着镜面中的自己。 依着她目前的处境,谁都没法帮她,荣浅再在厉景呈身边多待一秒就要窒息,可她拖着个大肚子还能去哪? 耳侧传来敲门声,“好了么?” 荣浅将水放完,轻应道,“好了。” 她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面色憔悴,若不是有上坟这个原因挡着,怕是厉景呈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荣浅深吸口气,她忍得好辛苦,但她不能在她最悲伤的时刻跟厉景呈扯破脸皮。以他做事的手段,势必会将她关在帝景内,荣浅现在急于要冲破这个牢笼,不止这样,她还要带走这个属于她的孩子。 她双手食指点在嘴角处,然后轻轻往上扯,想让自己做出一个微笑。 但,她真的做不到。 翌日,厉景呈照例去公司,荣浅起来后走出房间,经过书房,她下意识推门进去。 厉景呈的书房内也做了小小的改动,布置了一面照片墙,挂着的相框却都是空白的,应该是要等小米糍出生后将照片放进去。 荣浅走过书桌,看到上面有张合影。 她拿起相框,是厉景呈有次带她去恐龙乐园玩,在瀑布前照的,那会,她肚里的小米糍才五个月左右。 荣浅看着相框内的自己,倚在男人怀里,笑容温和开怀,还真以为过上了什么幸福的日子。 她将相框放回去,摆在原先的位子,一点点都未偏差。 荣浅转身想出去,目光移到书架上,看到那尊雕塑。 她慢慢来到书架前,这是厉景呈当做宝贝一样的东西,做成成品后就被他摆了起来。 荣浅怔怔盯着他看,这是她的第一尊人脸作品,这会看来…… 她摇摇头,不止是觉得讽刺,荣浅手指抚向雕塑,咬着牙齿说道,“厉景呈,你配吗?” 她伸手将雕塑抱起后回到房间,荣浅拿出雕塑刀,当初熬了多少个晚上才做成的作品,如今毁在自己的手里面,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荣浅手里的雕塑刀一下下扎过去,刀锋尖锐无比,却也只是将面上划出道道的印子,荣浅动作加快,每刺一下,她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好受,同样也是扎在她的痛处,只是将伤口拉得更深而已。 她眼泪簌簌往下掉,荣浅使劲全力抡起,尖利的刀口深深刺进去,拔也拔不出来。 她将雕塑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开后,蹦的满屋子都是。 荣浅一下坐在地板上,没过多久,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少奶奶。” “怎么了?”她强自咽下口气,慢慢平复过来。 “您没事吧?我听到屋里……” 荣浅打断她的话,“不过是打碎了几个杯子,你大惊小怪什么。” “那我进来扫干净吧。” “不用,”荣浅艰难地起身,“你去做午饭,我今天想吃鳕鱼。” “好,那您当心,实在不行就让我们打扫。” “知道了。” 荣浅找来个鞋盒,将碎片扫起后全部倒进去。 连带着卧室的垃圾袋一起拿下去,佣人正在厨房准备午餐,请来的月嫂在沙发前整理着东西,看到她时抬下头,“少奶奶,我去丢吧。” “不用了,”荣浅拎了东西往外走,“你也说过,适当的运动对身体好。” 月嫂笑了笑,也就继续着手里的活。 荣浅刻意将东西丢至帝景外的垃圾桶,回来时看到那座玻璃房,她走了进去,里面的桌上还散落着她的画稿以及作品,怀孕后,荣浅很少过来,头三月是身体不适,后来自己就懒了。 她没这么多时间在这多愁善感,荣浅关闭掉玻璃房后快步回到房间。 霍家。 霍少弦抱住橙橙站在窗前,怀里的女儿睡得安稳,头一个月几乎都在睡觉。 莫希看着霍少弦的背影,他对橙橙好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男人手掌在橙橙肩部轻拍,莫希有些看不过去,“少弦,你让她睡着吧。” 霍少弦头也没回,“你多休息会,我抱着就好。” “她马上就要习惯在你怀里睡觉了。” 霍少弦还是未将橙橙放下来,他透过窗口望着天空的流云浮动,心里的矛盾还在撕裂着他,将荣浅继续留在厉景呈身边,是他做过最艰难地决定。 第54章 爱也分两种(4) 莫希头上戴着头巾,说是保护孕妇不受凉,她侧着身盯向霍少弦的背影,她的女儿得到霍少弦这么多的爱,而荣浅的孩子又快出生了,他们那一对纠缠了这么久,是时候要彻底放下了吧。 莫希嘴角勾勒抹满足的笑意,她的等待,应该是值得的。 于荣浅来说,她的处境却是水深火热。 晚上被厉景呈抱着,她整晚都睡不着,等他睡熟以后,她将他的手推开。可厉景呈已然形成习惯,手臂不知不觉又会缠着她。 翌日,荣浅听到阵窸窣声,厉景呈尽量小心翼翼起身,他俯下身在她前额轻吻,然后去洗漱。 荣浅睁开双眼,她面色很不好,苍白得吓人。 听到厉景呈的车开出帝景,荣浅这才起床。 荣浅怔怔坐在床沿,她现在能倚靠得还有谁? 她想到荣择,可荣浅到底不确定,荣择究竟能帮她多少,万一惊动了厉景呈怎么办? 想到霍少弦,也是万不得已。 他瞒着她的心情,荣浅明白,她不找他问清楚,是想装聋作哑,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她和霍少弦的痛势必会加剧百倍千倍。 可现在,荣浅没法顾及这些。 她给霍少弦发了个短信,要见他一面。 临到这时,却连打一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法鼓起。 霍少弦的手机响起两声,他平时都是放在身上的,方才橙橙拉了粑粑,他干脆抱她去浴室洗澡,就将手机和车钥匙都丢在了床头柜上。 莫希听到动静,随手拿起一看,上面标注了浅小二。 她心里咯噔下,点开。 看到信息,眼中不免被刺痛,她将短信删除后将手机放回原位,可躺到床上后,早已心乱如麻。 荣浅并没等来霍少弦的回音,她在阳台坐了大半天,心急如焚。 翌日一早,佣人上楼来,说是有人来拜访。 荣浅换了件衣服下楼,却看到莫希坐在客厅内。 荣浅大惊,“希子姐,你——” “浅浅,你怀孕后我也没好好来看过你。”莫希将果篮放到茶几上,荣浅忙走过去,“你还没出月子呢,你怎么能乱跑啊!” “我就出来一会,没事的。” 荣浅隐约察觉出有事,“我们到楼上说会话吧。” 莫希跟着她慢慢上楼,荣浅似乎能猜到跟那条短信有关,来到房间后,果然,莫希开门见山道,“浅浅,你给少弦的短信,我看到了。” 荣浅坐在床沿,并无惊慌的神色,她心里坦荡,不觉得害怕,“希子姐,你别误会,我约他是真有事。” “当时少弦在给橙橙洗澡,这些事,他从不假手他人,我看到后把短信删了。” 荣浅哑口无言,霍少弦没给她回复的时候,她便多多少少心里有了些底。 莫希忽然站起身,走到荣浅跟前,她蹲下身,一个膝盖几乎要碰触到地板,荣浅惊忙拉住她,“希子姐,你干嘛啊?” “浅浅,别再找他了好吗?” 荣浅心口仿佛塞了团棉花似的难受,莫希不顾自己坐月子来找她,可想而知,一条短信在她而言是多重的罪过,荣浅不想她误会,“我没想过和他复合,希子姐,我是真的遇到难处,别人都没法帮我,我才想到找他。” “浅浅,在南盛市,你的事还有谁比厉景呈出手更适合?他只手便能遮天,他是你未婚夫,也是肚里孩子的父亲,有什么是他帮不了的,却是少弦能帮的?” 荣浅菱唇微张,正是因为厉景呈的只手遮天,她才要找霍少弦,可这番话她却说不出口。 “我没想到,一个帮忙在你而言,竟也会这样介怀,”荣浅语气中多少带有失落,“希子姐,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以前,我们是朋友,霍少弦是我干哥哥,可是,他现在是我丈夫。” 荣浅点下头,只觉浑身无力,莫希坐在她身侧,“如果是厉景呈出手都会麻烦的事,浅浅,你又何必找少弦呢?他现在有家庭,当然,你一出口,他势必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看在你们曾经那么相爱的份上,你也为他想想吧。” 荣浅垂下眼帘,遮住潭底的一片悲凉,她本想着,她最后的退路能寄托在霍少弦身上,莫希拉过她的手,“珍惜眼前人,这句话我想送给你,况且厉景呈对你那么好。” 她眼眶微红,但终究没当着莫希的面显露,让她去珍惜一个当初糟蹋她的人,这是多大的讽刺? 荣浅呼出口气,“你放心吧,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去找少弦。” “可能你会觉得我小气,但有些忙,帮了别人,却会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拉一个人出来,却又将自己折进去,浅浅,你说这样合算吗?” 这笔账,荣浅算不过来。 但她还是艰难地点了下头,“我懂。” 莫希右手扶向腰际,“我这就回去了,坐得太久腰疼,浅浅,你自己也保重身体。” “好。” 荣浅起身,只是将莫希送出了房间,她走到阳台上,看到莫希慢慢地往外走,司机在外面等她,荣浅抬起手指轻拭眼角,一点冰凉,带着人情冷漠,莫希说的也没错,她如今孤立无援,似乎靠得只有自己了。 只是不知,当霍少弦知道他的浅小二正在经历着如此纠结的折磨,又该心疼到怎样的地步? 荣浅心情郁结,她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可她实在找不到一件能开心的事。 她望着阳台外那颗硕大的银杏树,仿佛自己就和那些树叶一样,正在逐渐凋零。 傍晚时分,厉景呈的车在老时间驶入帝景,荣浅起身去洗手间,掬把冷水洗脸,涂了些乳液后走向大床。 厉景呈生怕她在睡觉,推门时动作很轻,荣浅抬头,嘴角勾起抹笑,“回来了啊。” 他大步过去,手里的东西放向床头柜,“在做什么?” 荣浅举起手里的书,“孕育手册,我怕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一切正常的根本让厉景呈没有怀疑的余地,他打开床头柜上的袋子,“新鲜的青芒,你爱吃的。” 荣浅接过一个个头最大的,垫在手里足有一两斤,她凑过去在他颊侧亲吻,“谢谢。” “对了,有谁来过家里?” “希子姐来过。” “她来做什么?不是才生过孩子么?” 荣浅将青芒放回袋子,“她说来看看我,”可这个理由,荣浅听到时连她自己都不信,她只能自己编,“书上说,坐月子时最容易胡思乱想,她可能是想确定我过得好不好,怕我再回心转意找霍少弦?” 厉景呈挑高一侧眉头,这种事,莫希似乎做得出来。 “那你怎么说?” 荣浅翻了翻手里的书,“我跟她说,我只跟我肚里宝宝的爸爸在一起,我喜欢一个完整的家。” 厉景呈闻言,眼里露出喜色,他揽过荣浅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口,“老婆,你真是个乖宝。” 她手指收紧后展开,“被你亲的脸都疼了。” 连日来,荣浅的心情都很沉重。 这天,她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站起身时,头晕目眩,肚子的不适感加重,她伸手撑住墙壁,一步步挪进卧室。 在床上躺了会,荣浅艰难地翻身,她即便强迫自己不去想,注意着身体,可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荣浅忙拿起电话打楼下的座机,月嫂匆忙上楼时,荣浅已经将护照和身份证塞在包里。 “少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肚子难受。” 月嫂上前将她扶起,“快,我们赶紧去医院。” 楼下的佣人和司机帮忙将荣浅扶上车,她往里吸气都觉得难受,荣浅看向身侧的月嫂,“不要告诉厉景呈。” “为什么?” “我怕他担心,去了医院先看医生怎么说。” 可月嫂哪里有这胆子,进了医院后,她转身就给厉景呈打去电话。 医生给荣浅检查到一半时,厉景呈神色匆匆地赶来,“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动了胎气。”医生回道。 “为什么?”厉景呈扬高音调。 医生让他去办手续,“先住院观察一晚上,没有大碍的话,明天出院在家静养,倘若还是不行的话,我建议在医院治疗到生产。” “怎么会动胎气?” “原因有多方面的,可能是孕妇情绪波动较大,或者受了什么刺激,8个月之后家属随时要面临着孩子出生的可能,所以你们不能有一点点马虎。” 厉景呈走到床前,月嫂帮忙去办手续,他将荣浅从上面抱起来。 护士替她打了一针,叮嘱荣浅不要随意走动,随后又给了她两颗药丸,“十二小时过后我会再拿药过来,注意休息。” 厉景呈坐在床沿,脸上的紧张还未褪去,“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荣浅平躺在床上,男人的双手落向她腹部轻抚,“吓得我一身冷汗,会开到一半就过来了。” “那你快回公司吧,我没什么大碍。” “开会哪有老婆孩子重要。”厉景呈已经吩咐月嫂回去取些东西,“肚子饿吗?” 荣浅点头,“饿。” 听到这个词,厉景呈不由开怀,“我打个电话让他们送过来。” “等送过来我都要饿死了,医院边上不是有馄饨店吗?我想吃。” 厉景呈不疑有他,“那你好好躺着,我去买。” “好。” 荣浅眼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走出病房,她深吸口气,肚子的不适感缓解很多,她掀开被子起身,拿了包往外走。 荣浅紧张地迈动双腿,步伐越跨越大,透过敞开的病房门能看到里面一幅幅不一样的场景,荣浅坐了电梯下去,只需走出医院大门,她就能远离厉景呈,远离这个窒闷之地。 忽然,一道闪光灯刺痛她的双眼,荣浅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了下。 她看到不远处正有个人对着她拍照,荣浅大惊,对方连闪光灯都没关,显然是故意的。 她快步朝拍照的人走去,对方见她过来,快速闪进了人群中消失不见。 她不死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荣浅才要走出住院大楼,一道闪光灯紧接而来。 她怒不可遏,只见对方拿着手机摆弄,似在给人传送讯息,她顿住脚步,那人拿着手机的手朝她挥了挥,荣浅越发肯定他是针对她,她抬起的双脚往后退,不得不往回走。 荣浅神色恹恹回到住院楼层,在走廊那头看到月嫂正在焦急地四处询问,荣浅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 她握紧手里的包,人藏在楼梯间的门后。 第55章 爱也分两种(5) 荣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皇甫四少,他那么‘好心’告诉她真相,总不会真是因为看不得她闷在鼓里,而他现在又不让她离开,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很快,接到消息的厉景呈也匆忙赶回来,他手里还拿着替她打包的晚餐,“人呢?” “不,不知道,我刚过来就看见少奶奶不见了。” 厉景呈快速进了病房,荣浅这会不能回去,她躲在门后,厉景呈几乎没逗留,出来时神色焦虑,整张脸都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 “厉少,怎么办那,不会出什么事吧?” 厉景呈抬下手,示意月嫂别开口,“楼下再去找找,找仔细了。” “好好。” 男人杵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走廊间的昏暗灯光衬得两边白璧越发有种逼仄感,厉景呈就靠着墙壁,他大掌按向前额,修长的五指遮掩住脸上神色,长长的走廊内,经过的人、驻足的人,都无法拉动厉景呈的脚步。 他肩头担起颓废,荣浅头一次觉得,这样强大的男人似乎也有被压垮的时候。 他利落的短发看着仍旧精神抖擞,抬眸的瞬间,即便隔得这么远,荣浅都能看清楚他潭底的恐惧以及焦虑。 荣浅避开身,背部抵向冰冷墙面,厉景呈,你这样的人,也有恐惧吗? 你又在恐惧什么? 厉景呈一间间挨着病房找,荣浅透过玻璃门看到他的身影反复穿梭,整个楼层都要被他翻过来,他不死心,又快速下了楼。 荣浅打开楼梯间的门后,快速回到病房,将她的包放进床头柜。 等了十来分钟,不见他们回来。 荣浅起身走到窗前,她打开窗帘,楼底下是一片花园,长长的廊子连接成拱形,正值傍晚时分,天空萧瑟,这么寒冷的天,看不到几个人影。 空旷的草地上,她看到厉景呈正快步走着,时不时顿在原地,喊着她的名字,“荣浅,荣浅!” 她抿紧唇瓣,眼眶有些微的湿润。 天空沉得几乎就压在头顶,厉景呈张望四周,他似乎才想到要打荣浅的电话,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因为太过着急,手机掉在了脚边。 男人弯腰捡起,很快拨出荣浅的号码。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出意外响起,荣浅并没接,厉景呈也没抱多少的希望,他将手机握在掌心中后继续找。 “荣浅!” 那声音,连站在四楼的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荣浅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将厉景呈所有的着急尽收眼底,他不住看向周侧,人慢慢往后退,却不知绊到了什么,差点跌倒。 荣浅眼眶内酸涩不止,她抬起眼帘,不让泪水流出来。 心头的某个地方触动下,荣浅张嘴,话里带着咬牙切齿,“他这样你就想心软吗?荣浅,你的心究竟有多不值钱?”她喉间抑制不住轻哽,目光再度落向花园内的男人。 “厉景呈,你做下那些事的时候,想过会有今天吗?你将我捧在掌心上一样的宠,有没有想过你曾经在我心上身上狠狠扎过的一刀呢?你的宠,我要得起吗?万千宠溺,却要建立在彻骨的伤害之上,厉景呈,我情愿你从不曾对我好过一分,以此,换回我当年的清白和时光,可好?” 厉景呈头重脚轻地站在原地,他心里有一百种一千种猜测,他内疚自责,他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留在病房内。 这也是厉景呈从来不曾在荣浅跟前展露过的狼狈,他打电话给月嫂,但显然谁都没想到荣浅已经回到病房。 厉景呈双手插入发丝,这般严寒的天,他仅仅穿了身西装,又是从公司会议室匆忙赶来,连大衣都没带上。袖口处的白色因他这番动作而钻出西装袖沿,“荣浅,荣浅——” 他弯下腰,剧烈喘着粗气,仿佛天塌地陷般。 荣浅看着他的这番煎熬,她倒是想让他一直这样难受下去,可她上来有一会了,月嫂待会说不定会折回来。 荣浅拿了手机再回到窗前,她拨出厉景呈的电话。 男人听到手机铃声,快速抬起头,荣浅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欣喜若狂。 厉景呈赶忙接通,“喂,荣浅,你在哪?” 荣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景呈,你去哪了啊,床头柜上有你买回来的东西,却没看到你的人。” “你现在在病房?” “嗯。” “等着我,哪也别去!”厉景呈说完,挂上电话后快步朝病房区而来。 荣浅看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泪水控制不住淌下来。 她的心一点点滴出血来,厉景呈,你现在对我的好,又有何用? 风过水不可能无痕,有些痛是刻在了骨子里的。 荣浅回到床上,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厉景呈推门进来,他喉间干涩,目光在四周扫了圈,荣浅坐起身,神情慌张,“你去哪了啊?” 男人走近后坐向床沿,“我到处在找你。” “刚才有个奇怪的人进来,也不说是做什么的,我害怕极了,他还拿出手机对我拍照,我不敢在医院里待了。” “他长什么样?” 荣浅将对着她拍照的男人描述番,“会不会是跟踪我的?” 厉景呈胸膛起伏着,让荣浅躺到床上,“待会我查查。” 病房区是不设置监控探头的,毕竟属于产科,厉景呈方才找人都引来了很大的不满,荣浅总要说得真实些他才能相信。 翌日,医生过来查房,替荣浅重新做了次检查。 “可以出院,但最近几天必须多躺,要保持心情的愉悦,休息好才行。” 荣浅吃了次药,这才出院。 回到家,厉景呈更是小心翼翼的,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荣浅躺到床上,一日三餐都由佣人送上楼。 她找不到任何能摆脱厉景呈的方法,他对她每次的碰触,都会在夜间化作噩梦纠缠得她不能入睡,荣浅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有些事不是越想就越能放开,而是如藤蔓般,越缠越紧,最终使人窒息。 厉景呈尽量放开手里的事来陪荣浅,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吃过中饭,他见荣浅睡着后,这才起身走向书房。 公司还有些事需要解决,厉景呈推开书房门,他径自来到书桌前,将电脑打开。 看了会文件,他觉得眼睛酸涩,抬眼看向书架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定睛一看,厉景呈蹭地从座椅上起来。 他大步来到书架前,原先摆着雕塑的那个地方空空如也,厉景呈书房内的东西从来不让人乱碰,他四处找了圈,真是没了。 厉景呈心神一慌,他快步拉了书房门出去。 荣浅其实并未睡着,她睁着眼,忽然听到有说话声从走廊那头传来。 荣浅竖起耳朵,依稀听到书房、雕塑等几个字样,她这才想起那个被她砸碎的雕塑,她当时以为自己立马就能走了,这才毫不犹豫下得手。 荣浅从床上撑坐起来。 厉景呈怕吵着她,转身去了书房。 家里的几个佣人跟在他身后,厉景呈手朝书架上一指,“上面的雕塑呢?” 几人面面相觑,“厉少,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那它还能自己长腿跑了吗?” “书房是我负责的,但这个地方前两日就空了,我平时打扫从来不会乱碰您的东西,我还以为您自己丢了。” 厉景呈面色肃冷,冷哼出声,一掌拍向书桌“我怎么舍得丢了它?!” “但我们真的没看见。” 荣浅站在房间门口,书房内的说话声在开了门后清晰传到耳朵里,厉景呈双手撑住桌沿,这个雕塑并不是值钱东西,佣人也不可能带出去,唯一的可能性是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摔了。 佣人们对望眼,一个个噤声不语。 “都先下去吧。” 荣浅看到有人从书房内相继出来,她忙掩上房门,不久后,厉景呈也走了进来。 她装作还没睡醒的模样,“好困。” “那再睡会。”厉景呈按住她的双肩,让她躺回床上。 “浅宝。” “嗯?” “看到我书房的雕塑了吗?” 荣浅摇摇头,“是我给你刻得那尊?” “对,我今天才发现不见了。” 荣浅沉淀片刻,这是她给厉景呈好不容易雕刻好的,如今就这样不见了,她自然要有脾气,“怎么可能,不是你放着的吗?” 厉景呈试探问下,“你有没有拿去别的地方?” 荣浅坐起身,面色不悦,“你什么意思?” “别激动,”厉景呈忙按住她肩膀,“我就是随口问问。” “你是不是怀疑,是我丢了?”荣浅挥掉他的手,“早知道有这么多事,当初就不该刻给你。” 厉景呈就差咬掉自己的舌头,“那可能是佣人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摔碎掉了。” 他神色失落,荣浅都看在眼里,“碎了就碎了吧,也不是值钱东西。” 男人朝她看眼,“但对我来说却比任何珠宝名车都尊贵。” 厉景呈揽过他的腰,“等以后再给我刻一尊。” “不要,”荣浅面无神色将他推开,“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即便是再刻,那也不一样的。” 吃晚饭时,荣浅下了楼,成天睡在床上人更没精神。 厉景呈替她拉开椅子,两人刚坐定,其中一名佣人就在边上说道,“厉少,少奶奶,我那天在楼梯口是听到有摔碎的声音,还挺响的,我匆忙上去时,在书房和其它房间并没看到异样。少奶奶,您还记得吗?就是我敲门问您,您说碎了几个杯子,我想可能是那天被打碎掉的。” 厉景呈示意那名佣人走上前,“当时,还有谁在楼上?” “没有,房间都是早上就打扫好的,我上去时就少奶奶在二楼。” 荣浅手里的筷子啪地敲响桌面,“你的意思,是我弄碎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荣浅朝她看眼,“那你说,既然是我送的东西,我为什么又要把它摔碎。” 厉景呈怕她情绪又不好,伸手搂向她,嘴里随口哄着,“别气,不过是件小事,不提就是了。” “小事?”荣浅推开厉景呈,“我送你的东西没了,你说是小事,厉景呈,你是有多不在乎?” 她推开椅子起身,荣浅的口气很呛,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楞,厉景呈却没发火,迁就着她,“我在不在乎,你不知道吗?” 第56章 爱也分两种(6) “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要是能看透……”接下来的半句话,荣浅并未说出口,这几日积压在心里的怨气似乎终于能找个机会发泄,“你不也怀疑我吗?” “我哪里怀疑过你?” “你就有,”荣浅知道她蛮不讲理,可她不过是找个借口,让自己好受些而已,她伪装的太辛苦,她恨不得抽厉景呈一巴掌,却不得不装出跟他恩爱的样子,“厉景呈,你也知道这是我的第一尊人脸雕塑,也应该知道它对我的重要性,可你却将它弃之如敝履。” 厉景呈不再言语,旁边的佣人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嘴巴,“少奶奶,都怪我多嘴,您可千万别误会啊。” 荣浅朝厉景呈看眼,饭也没吃就径自上了楼。 佣人们面面相觑,来帝景这么久,也只有荣浅能每次这样挑战厉景呈的底线。 偏偏,他却只有对她能一再忍让。 月嫂适时插了句嘴,“少奶奶现在情绪不稳,这也是正常的,身体的不舒服加上对即将生产的害怕,人会变得敏感。” 厉景呈听进去了她的话,手里落了把空,身侧的位子也没了余温。 二楼。 荣浅坐在床沿看着电视,厉景呈进去时,她头也没抬,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电视画面。 厉景呈走过去蹲在她身前,“晚饭都不吃,待会又要喊饿。” “我不饿。” 男人双手捧住她的脸,“不气了,下去吃点东西。” “我不吃!” 厉景呈坐到她身侧,他抓住荣浅的一只手,“这样闹脾气,当心将来小米糍也跟你一样,到时候连你都收不住她。” “收不住就收不住,”荣浅挣开手,“别碰我。” 平日里,尽管荣浅也会耍小性子,但没像现在这样难伺候过,厉景呈折腾了一天,也觉得累了。 荣浅见他面露倦怠,她抬起双腿坐到大床上,“你给我做俯卧撑。” “嗯?”厉景呈一时没听懂。 “做一百个俯卧撑我就原谅你。” 尽管厉景呈并没觉得他错在那,但还是起身挽着袖子,“做完俯卧撑,你下楼吃饭。” “好。” 荣浅拿过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起先的二三十个很省力,厉景呈毕竟平日里也经常锻炼,他对她的要求几乎言听计从,七十个过后,厉景呈动作稍缓,他动作很标准,双腿并拢伸直,身体呈一直线,荣浅在旁边一个个数着,“快点,太慢了。” 一百个做完后,厉景呈站起身,额头的汗直往下淌,胸前渗出一片,湿透了,荣浅后悔没让他做两百个、三百个。 厉景呈进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时见她还坐在床沿,“还气着呢?”他弯腰,手指在她脸上轻抚下,“瞧你,嘴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荣浅并没回应他,男人去衣帽间换身衣服,出来时拉着她往楼下走。 佣人知道荣浅心情不好,伺候得时候更是小心翼翼,勉强吃了几口饭,荣浅就上楼了。 厉景呈并未立即上去,荣浅走到阳台上,目光瞥到抹人影走出帝景。 那套衣服是厉景呈刚换上的,他也没开车,荣浅见他走到外面的垃圾桶前,她不由瞪大双眼,只见厉景呈将盖子打开,里头的东西每天都有人清理,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 垃圾才清理过,只有很薄的一层,厉景呈看眼,将盖子放了回去。 荣浅形容不出此时的心情,她看到厉景呈在原地转了圈,似乎在想还有什么可能性,男人双手插入兜中,身影萧瑟,月光错开茂密的枝叶,层层撒向他。 荣浅回到房间内,她知分寸,有些事做得太过反而显得不正常。 披上件大衣,她再度下楼。 佣人看到她,战战兢兢喊了声。 荣浅停住脚步,“方才的事,不好意思,我情绪有些激动。” “没,没事。” 她走出客厅,顺着小路来到帝景门口,厉景呈看到她的身影,快步过来,“你怎么下楼了?” “我在楼上看到你出来,别找了,既然不见了哪有这么轻易让你找到的,等我生完宝宝,我再给你刻一尊。” “真的?” “当然真的。”荣浅挽住他的手臂,“大晚上的,你穿得人模人样去翻垃圾桶,路过的人还以为你干嘛呢。” “我没翻,就是看看。”厉景呈还得维持自己的形象。 荣浅挽着他的手走向玻璃房,那天她激动地差点把玻璃房也拆了,幸亏她没做得太过。 她走进去拿起画板,收拾了几支笔,厉景呈按住她的手,“做什么?” “带卧室去,没事的时候我能画画。” “你现在这样,医生让你静养,要在床上多躺躺。” 荣浅将画板交到厉景呈手里,“我知道,但老躺着都快闷出病了。” 厉景呈拉过她的手,“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生了,忍忍。” 时间过得这样快,她行动越来越不便,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能走出帝景么? 回到主卧,荣浅抱着画板躺在床上,厉景呈见她晚饭没吃几口,下楼去给她煮了酒酿圆子。 端着小碗上楼,荣浅正专注地画着什么,厉景呈将碗放向床头柜,他坐向床沿,挨着床头后将荣浅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画什么,这么出神?” 荣浅手掌按住,“不给你看。” “小气。”厉景呈拉开她的手。 画纸上跃然呈现出一个小女孩,顶着个西瓜头,荣浅画得很快,厉景呈凑上前看眼,“这是谁?” 荣浅在他身前动了动。“看不出来吗?” 男人仔细一看,这眉眼几乎跟荣浅如出一辙,鼻子很挺,长得像他,五官融合了他和荣浅的优势,可爱到令人恨不得亲上两口。“这是我女儿。” 荣浅端详着画中的人,眼里露出柔和及难得的甜馨,“也不知道小米糍长大了是不是这样,我要给她买好多新衣服,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 厉景呈情不自禁圈住荣浅的腰,“行,我把你们两个都打扮得像公主一般。” 荣浅这会,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放松下心情,画中的人儿就是她的女儿,每天在她腹中做那么激烈的动作,她起先也以为是个儿子呢。 看来,将来有得她头疼了。 荣浅勾起嘴角,将画举在眼前。 厉景呈拿起旁边的笔,在右上角快速写上几字。 他写了小米糍三字,还有日期,以及一排祝福语。 身体健康,快乐每一天。 “真俗。”荣浅笑他。 厉景呈放下笔,将下巴轻搁在她肩头,“我本来也想写上最美妙的语言,可所有的加起来,都不及笔下这几字。浅宝,对于每个父母来说,即便自身穷困潦倒,我也不求她大富大贵,不求她美貌倾城。如果给我两个愿望,我一求她健康,二求她快乐常在。” 荣浅听完厉景呈的话,有些触动。 锦上添花的语句都及不上最基本的健康。 荣浅想到快乐两字,她已经不知道,如果等到小米糍长大以后,懂事了,问她:妈妈,我爸爸是谁? 她又该怎样回答? 荣浅手指抚过小米糍的脸,厉景呈将画纸抽过去,“我要将它裱起来,放在我们床头。” 她抬下头,正好厉景呈的目光落下来,她眼里的碎光柔和了满室,男人情不自禁吻过去。 荣浅闭起双眼,缠绵悱恻的吻本该是最亲昵动人的,她轻轻回应,厉景呈便加重些力道,所幸她现在大着肚子,他不可能对她有别的举动。 厉景呈抱着她入睡,荣浅闭起双眼,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 翌日,厉景呈一早去了公司,等他走后,荣浅才睡了个安稳觉。 到吃中饭时分才起床,荣浅坐在床沿,不经意看眼,居然看到她画的那张小米糍被放在了相框内,旁边,还有一张她和厉景呈的合影。 两个相框紧紧相偎,俨然是和睦温馨的一家人。 荣浅嘴角浅勾,伸手想去触摸,但还是缩了回来。 厉景呈同往常般早早回到帝景陪着荣浅,吃过晚饭上楼,荣浅先去浴室洗澡,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让厉景呈替她洗。 男人从兜内掏出手机丢向床头柜,却不想手机掉了下去。 厉景呈弯腰,手机漏在了床和柜子之间的缝隙内,他将手伸进去,拿到的同时,却碰触到一块东西。 厉景呈两根手指夹着后拿出来,这一眼,令他心脏猛地收缩下。 是块雕塑的碎片,他顺势坐在地板上,将东西托在掌心内。 他看了眼,碎片上还有很多划痕,以及刀尖扎过的痕迹,厉景呈目光钉在上面半晌没法移开,只觉全身犹如坠入冰窟,双腿麻木到站不起来。 可想而知,如果只是碎裂了,还有可能说是不小心摔得,但上面的痕迹,若不是一刀刀刺下去的,又从何而来。 这要齐聚着多少的愤怒,或者,恨意? 厉景呈掌心握紧,尖利的碎片刺破一层皮。 他想给荣浅找一百个理由,但所有的理由加起来都是那么脆弱。 厉景呈想到荣浅理直气壮地质问,她说,难道你以为是我做的吗?厉景呈,没了就没了?原来你这么不在乎! 浴室内传来动静,紧接着,门被打开。 厉景呈将碎片随手扔向原来的地方。 荣浅擦着头发,“你为什么坐在地上?” 她走到床边,厉景呈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荣浅抚下头发,“我都吹干了。” “不是让你别用吹风机吗?以后洗头中午洗。” “好啦。”荣浅答应着,嘴角漾起浅笑,男人看着她,却不知她有几分真,几分假? 厉景呈双手抚向荣浅的肚子,“还有半个月,我真期待。” “我也是。”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荣浅画得那张小米糍,“等宝宝大些后,你替我们一人做一尊雕塑,好不好?” “好啊,”荣浅满口答应,“希望我的手艺不会退化。” “不会,真是可惜了,你原先替我做的那尊,我非常喜欢。” “是啊,”荣浅接话,“没想到会不见了。” 男人掩饰掉潭底的情绪,他想看看荣浅的眼睛是不是真能藏那么深,厉景呈抬头看向她,荣浅的视线同他相触,仍旧是他熟悉的清澈及明亮,一阵悲哀爬上厉景呈的心头,原来,他竟然看不透她。 荣浅见他盯着自己不动,“怎么了?” 厉景呈不知道的是,对于四年前的事,她究竟知道多少? 第57章 爱也分两种(7) 这会,重新回想下发生在医院的事,再结合了雕塑的事,厉景呈觉得有种莫名的害怕在他心头回漾。 接下来的半个月,荣浅几乎没踏出过帝景一步。 每天,吃过晚饭,厉景呈会陪她在院子里走走,所有的一切暂时被放空,荣浅每天都是既兴奋又紧张,和所有的准妈妈一样,做足准备迎接自己的孩子。 厉景呈也没再去公司,独独在家陪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沈静曼也来了帝景,厉景呈让荣浅先去医院住着,可她害怕那样的氛围,多半会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这就苦了厉景呈,睡觉时只要听到荣浅翻个身或者咳嗽声,他都会紧张地起身,看她是不是肚子开始痛了。 这天,荣浅大着肚子去洗手间,起身时,见纸上有一点红。 很淡很淡,几乎不明显。 她紧张起来,走出去喊道,“我要生了。” 厉景呈丢下手里的电脑,“肚子痛了?怎么样?” “好像有红了,肚子还没有感觉。” “那可能就要生了。”厉景呈比荣浅还要紧张,他起身走到她跟前,“走,去医院。” 他拦腰将荣浅抱起后走下楼,沈静曼见状,不由上前,“去哪?” “浅浅要生了。” “啊?”沈静曼忙招呼月嫂,“赶紧,将准备好的小包全带上。” 事先就做足准备,现在只要拿着走就成,荣浅心里的恐惧加深,真到了这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厉景呈让她坐进副驾驶座,发动引擎的这刻起,他就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荣浅朝他看眼,男人尽管紧张,但脸上还是很镇定,他将荣浅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别怕,怀胎十月,总算能见到宝宝的面了,我们更多的应该是期待。” 荣浅闻言,心也定下不少。 车子很快来到医院,月嫂和沈静曼坐着司机的车。 厉景呈已经预定好病房,他抱着荣浅进去,医生和护士很快过来,检查了下,“没事,要生的话还早,先住在这吧。” 这会才下午四点多,荣浅紧张地躺在床上,医生安慰她,“现在还没有阵痛,等到有痛感的时候,我再过来。” 厉景呈见荣浅点头,他站在床边,“确定要顺产?” “嗯。” 医生笑了笑,“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肯顺产,怕疼,你倒是有这勇气。” 荣浅揉了揉腹部,“产检的时候胎位正常,我想试试。” “赶紧给她准备晚饭吧,待会好有足够的力气。” 晚上这顿饭,荣浅吃了很多,刚躺下不久,隐约就觉得腹部传来一阵抽痛,并不明显,好像就是抽筋似的,很短促。 厉景呈见她按着肚子,“有阵痛了?” “有点感觉。” 但显然未到时候,医生反反复复来过几次。 直到翌日中午,荣浅的痛感才加重,厉景呈给她喂过饭,荣浅屈起双腿,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厉景呈在旁拉住她的手,他从她怀孕起就想过让她剖腹产,看不得她难受,如今生产的过程又是这样漫长,厉景呈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挺得过去吗?” 沈静曼见状,摇摇头,这儿子分明就是在旁敲退堂鼓的,她走到荣浅身侧,“挺挺就过去了,能顺产肯定顺产好,恢复得也快。” 荣浅这会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身体疼得被活生生撕裂般,两条腿不住蹬动,她大口喘着气。 下午两点多,医生示意将荣浅的病床拉入产房。 厉景呈跟在后面,床进入产房的一瞬间,荣浅忽然伸手拉住门,“不要,我不要你进去。”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没想到她会有这个要求,“你说什么?” “我不要你看到我这幅样子,你在边上陪着,我生不出来。”荣浅坚决,尽管已经疼得面目狰狞,却仍抓着门不放,“厉景呈,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仿若被骤然剥夺掉呼吸,临进产房,厉景呈没想到荣浅会给他这样一击。 护士在旁劝,“现在好多人都有老公陪着,既能一起见证宝宝出生,也能给你加油打气。” “我不要,”荣浅决绝,“我这样太丑了,我不要!” 护士有些为难,“我们得进去了。” 厉景呈闻言,只好松开手,看着产房的大门在他眼前重重合起。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荣浅一人,好几名医护人员围着她,荣浅双手抓着旁边的把手,时钟仿佛被刻意拉得缓慢,此时的一分钟在荣浅而言,甚至比平时的一个小时还要漫长。 她强忍疼痛,腹部的旧伤口因为用力,仿佛也在滋生出痛觉。 荣浅眼泪刷得流了出来,尽管她有最好的医护人员保驾护航,有单独的VIP病房和产房,可她的心却是空的。 她没有一个相爱的丈夫守在身边,也没有和蔼焦急的爸妈等在产房外。 她早就存了这份心,不会让厉景呈进产房,他不止一次、毫不掩饰地在她面前透露过陪产的紧张和兴奋,还说要替小米糍剪脐带,荣浅当时都说好,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她一句坚持就能断了厉景呈等待几个月的希冀。 荣浅并没觉得丝毫快慰,护士替她擦着眼泪,“别哭啊,待会可就没力气了,要不,还是让你老公进来吧?” 她使劲摇下头,“不用。” 产房外,厉景呈坐在深蓝色的椅子内,抬头看着大屏幕。 待产几个大字清晰地印入眼帘。 他双手插入发丝,他多想陪她共同经历这一关,却只能止步在此。 荣浅的坚决出乎他的意料,他们之前分明都说得好好的。 厉景呈俊目泛过阴寒,恐怕,这是荣浅早就打算好了的。 第58章 爱也分两种(8) 产房内传来犀利的尖叫声,厉景呈狠狠闭起眼,期间有护士进出,医生替荣浅检查着,“再忍忍。” 这是她今天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了。 护士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盒巧克力,“你老公让我给你带进来的,我给你剥一颗?” 荣浅痛得瘫在那动不了,护士将剥好的巧克力塞到她嘴里,到了傍晚时分,她还在产房内,喉咙已经干哑,荣浅不再喊了,只是狠狠咬着嘴唇,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 医生看不过去,“你还是喊吧。” 她眼泪忍不住,在死去一般的痛崩溃袭来时,荣浅听到一阵啼哭声。 清亮、干脆,且无比有力。 “哇哇哇——” 厉景呈重重吐出口气,那阵稚嫩的嗓音传到他耳中,他激动地难以把持,眼睛里有种滚烫的感觉。 坐在旁边的沈静曼忙起身,“哎呦,总算生了。” 医生替荣浅缝着针,她痛到麻木,只是别开了视线。 护士将宝宝放到她怀里,让她看了眼,荣浅瞅着眼前这张皱巴巴的小脸,她破涕为笑,“这是我孩子吗?” “当然。”护士将宝宝重新抱起。 荣浅警觉地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还要去采血,待会直接送你病房去。” 她不得已下将手松开。 护士抱着孩子走出产房,厉景呈就守在门口,护士让他签了字,然后将宝宝递给他,“跟我去采血。” 他爱不释手,练习过的抱小孩动作在这刻显得很笨拙,男人的手指抚着小米糍的脸蛋,沈静曼在旁问道。“男孩女孩?” “是个可爱的女孩。” 沈静曼神色微黯,厉景呈全然不顾这些,他凑过去在小米糍额头亲吻着。 荣浅很快被推出产房,她精疲力尽,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厉景呈抱着小米糍在边上等,回到病房后,男人将小米糍放到荣浅身边。 “老婆,辛苦了。” 他在她额前轻轻一吻。 荣浅睁了下眼,身体的疼痛仍在凌迟着她的神经,她让小米糍躺在怀里,望着这个小小的人儿,她才知道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厉景呈说不出的激动,他更没想到荣浅有这样的坚韧和毅力,他弯下腰,手指替她将头发拨开,荣浅朝他笑了笑。 “快休息会。” 她点点头,累得四肢都不能动弹,但这会却只想看着怀里的女儿,怎么都睡不着。 保姆在家做了月子餐送来,荣浅挂着水,到晚上精神恢复得不错。 荣择和颂佳过来探望,生怕打扰她休息,并没逗留多久。 吃了些东西后,荣浅闭目养神,很快就睡过去。 一觉惊醒,抬头见点滴瓶不知何时已经被撤去,荣浅的手下意识探向旁边,却摸了个空,她紧张地望向四周,并没看到厉景呈的人影。 “小米糍!” 月嫂在柜子前收拾,听到喊叫声走过去,“少奶奶,您醒了。” “我女儿呢?我女儿呢?”荣浅忙要坐起身,牵扯到伤口后痛得又躺了回去。 “厉少带着……” 门很快被推开,厉景呈抱着小米糍从外面的休息间进来,“醒了。” 荣浅朝他招下手,神色间克制不住紧张,“你带她去哪了?” “宝宝肚子饿,你还没奶水,我怕她吵着你休息,抱她到外间喂奶了。”厉景呈手里抱着小米糍走到床边。 荣浅伸手要抱,厉景呈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到她手里。 她神色这才松懈,厉景呈将她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我还能抱着孩子跑了不成?” 荣浅伸向小米糍的手指顿住,“我只是醒来没看到她,着急。” 她让小米糍枕在自己臂间,轻轻哄着她,那模样又令厉景呈着迷,这是他们的孩子,尽管算不上爱的结晶,但也是生命相融的骨血。 月嫂是照顾孩子的老手,动作利索,根本不需要别人操心帮忙。 荣浅的伤口需要擦拭,但那样私密的地方,她不好意思。 沈静曼做不来这些,自然是让月嫂准备。 她端来温水,将毛巾浸湿,荣浅抓着被子,那地方隐隐作痛,“我,我自己来。” “少奶奶,这怎么可以,再说我们都是女人,”月嫂知道她脸皮薄,沈静曼见状,“我到外面去,省得你又要不自在。” 厉景呈推门进来时,荣浅两手还拉着被子,月嫂先替她擦拭双手,“伤口也需要及时清理,你放心好了,我伺候过那么多产妇,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怎么了?”男人走上前。 月嫂朝她看眼,“我要替少奶奶清洗,她不好意思。” “我来吧。”厉景呈想也不想地接口。 荣浅闻言,脸色更是通红,“不,不要。” 厉景呈从月嫂手里接过毛巾,“你先抱小米糍去喂奶,待会再进来。” “好的。”月嫂心想也成,自家老公总比外人要自在吧。 厉景呈将毛巾放入另一个盆中,绞干水后坐向床沿。 荣浅双手紧揪住,男人推开被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哪里我没看过?” “还是让月嫂来吧。” 厉景呈看了一眼,他神色肃然,毛巾轻轻探向前,“疼吗?” “还好。”荣浅的脸犹如蒸了桑拿般,她目光不知放在哪,厉景呈动作小心翼翼,沈静曼进来时,正好看到厉景呈将荣浅的被子放下去。 她面色微沉,尽管没说出口,但心里却有想法。 在她看来,厉景呈怎么能做这种事? 荣浅还真是娇惯,沈静曼心疼儿子,她更觉做这些事不吉利,她走上前,将床头的盆挪开,“景呈,你不用整天待在医院,我和月嫂会照顾好浅浅的。” 厉景呈看眼时间,“顺产一般过不了几天就能出院,公司的事我早就处理好了。” 荣浅并拢双腿,她如果有妈妈的话,方才那些事就会由妈妈帮着她。 第59章 只是太爱你(1) 荣浅出院的这天,天空晴好,小米糍比预产期提前了好几天,今年过年又比较晚,出院的第二天,正好轮到除夕。 沈静曼在卧室内逗弄着孙女,厉景呈则坐在床沿同荣浅说着话,沈静曼抬下头,欲言又止。 最后不得不走上前道,“明天就是除夕了,你爸打算过来,正好见见孙女。” 荣浅点下头,本就是应该的,“那我们就能过个热闹的除夕夜了。” “书兰也会过来,”沈静曼知道上次的事闹成那样,荣浅心里肯定有芥蒂,“她也想来看看小米糍,况且你爸当她女儿一样,说是要带来。” 荣浅闻言,噤声不语。 厉景呈说了句,“让她在家自己待着就好,跑来跑去还不够折腾。” “你说的什么话,”沈静曼面露不悦,“你哪怕不要她,她也是你妹妹。” “你现在肯说她是我妹妹了?” “就来过个春节,年后,待不了两三天就要回去的。” 荣浅见状,沈静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又得说她不懂事,“让她来吧,总要来看看小米糍的。” 厉青云和盛书兰到的时候,天空飘着雪,这也是今年第一场大雪。 帝景内四季恒温,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冷冽,荣浅能起床走动了,只是厉景呈不让她长时间抱孩子,生怕对她肩膀不好。 厉青云和盛书兰来时,荣浅早换好了衣服,外面传来几阵敲门声,沈静曼走了过去,将门打开。 “青云。” 厉青云满面红光,大步向前,“赶紧让我看看我的小孙女。” 荣浅将怀里的小米糍给他,厉青云掩饰不住喜爱和兴奋,“长得真好,这以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像浅浅。” 盛书兰跟着厉青云来到床前,“浅浅,恭喜你。” “谢谢。” “还没有起名字吧?” 厉景呈从洗手间出来,“没有呢,起了个小名。” 沈静曼满脸堆满笑,抬起头看向旁边的丈夫,“你爸早就给你们起好了,男孩女孩都有。” 厉青云哄着怀里的孙女,“厉圣婕,怎么样?” “爸爸,是哪个圣?” 厉青云经过荣浅这么一问,知道她敏感,“神圣的圣,满意吗?” 荣浅其实挺喜欢这个名字,“满意,谢谢爸。” 盛书兰绞着衣摆,荣浅方才地提问难免令她尴尬。 厉景呈坐向床沿,“厉字这个姓氏太硬,女孩的名字不好取。” “臭小子,你不喜欢就明说。” “哪能不满意,你儿媳妇都认可了。”厉景呈自己也试过不少名字,只是都被否决了,越想取个不一样的,就越是取不出来。 厉景呈本想在酒店定一桌,但沈静曼喜欢在家过除夕,再考虑到荣浅还在月子中,就着手让家里的佣人去准备了。 偌大的落地窗外,烟花璀璨,盛开的瞬间是最美好也最辉煌的时刻,吃过晚饭,月嫂接过小米糍照顾着,荣浅看向窗外,蠢蠢欲动。 “我想放烟花。” 除夕夜由家里的儿子点燃烟火,这也是吏海的规矩,燃放的时间越久,便象征着来年的运势越旺。 沈静曼听闻,出声阻止,“这可不行,你还在坐月子,不能吹冷风,你留在屋里看看吧。” “妈,没事的,我戴上帽子穿上厚衣服就好。” “这头一响,让书兰和景呈点吧,你难道不怕落下月子病吗?” 厉景呈取过架子上的羽绒服,已经在替荣浅穿了,“这头一响,我和荣浅点,她现在是厉家的媳妇,就该她点。” 荣浅接过帽子戴上,心有疑虑,难道这放烟火还有规矩不成? 盛书兰没有争,只是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巨大的烟花放在帝景的空旷处,荣浅没点过,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走近,“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她喜笑颜开,“你该不会买的三无产品吧?” “我差那几个钱吗?” 厉景呈拉着荣浅蹲下腰,“待会点在这,我跟你一起。” “好。” 沈静曼和厉青云都站在窗边,荣浅蹲着时,长长的羽绒服拖到地上,沈静曼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盛书兰,“以前在厉家,都是书兰帮忙点的。” “那是因为,景呈那时候还没有认识荣浅。” “青云,你不也同意他们两的事吗?” 厉青云头也没回,“那也要他们自己同意才行。” 厉景呈抓住荣浅的手,握着打火机凑近,才点上,引信就快速地燃烧,荣浅惊叫声,忙起身往后跑。 厉景呈手臂一搂,将她扣在身前,“不用躲那么远,在我怀里保你安全。” “砰砰砰——” 烟花的巨响震破天际,同时也带出一片绚烂斐然的夜色,半空中的火光变幻着不同的形状,盛开在最美的彼端,消逝时无影无踪,点缀在眼里,一点零星光芒都不会再闪现。 荣浅捂着耳朵,她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享受着美好事物给她的冲击力了。 厉景呈紧搂住她,下巴贴在荣浅头顶,两人的身体挨得如此近。 耀人的光芒将整片夜空都飞射得犹如白天般骤亮,也将荣浅和厉景呈脸上的每个跳跃表情捕捉清楚。 盛书兰就站在他们几步开外,她怔怔盯着两人,完全忽略掉此刻的美好,似乎是格格不入般,她就好像是一个硬闯进来的人。 “看!”荣浅惊呼,“好大的一团火云!” 厉景呈抬起头,俊朗绝伦的脸绽放出只有荣浅才能感染给他的欣悦。 盛书兰眼眶一热,泪水不住淌过脸颊。 他和她之间,已经竖起一道高高的网,任凭她怎么努力,她都再也没法靠近了。 沈静曼看着盛书兰的背影,不由心疼。 盛书兰擦着眼泪,潭底的晶莹被烟火点亮,他不曾回头,自然也看不到她这一方的落寞和孤独。 荣浅捂住的手干脆松开,其实也不算震耳欲聋,盛书兰先回到屋内,跟沈静曼道了句晚安后,便一个人进了房间。 放完烟火,厉景呈捏了捏荣浅的手,“都冰冷了,赶紧回屋。” 来到卧室,厉景呈站在小床前给女儿换着尿不湿,房间内恢复宁谧,外头忽然传来阵敲门声。 “景呈。” 是沈静曼的声音,荣浅过去将门打开,“妈。” “你爸说要打牌,让我喊你。” 厉景呈朝荣浅看眼,“我不去了。” 荣浅还在坐月子,身边需要人,荣浅听闻后忙接口,“你去吧,我待会就睡觉了,再说小米糍晚上睡得也沉。” “难得打个通宵,”沈静曼站在那,“你和你爸都几年没有好好得在一起过个年了。” “好吧。”厉景呈答应着。 为了不打搅荣浅休息,几人就在楼下的客厅内打着牌。 荣浅坐在床沿,远处的天空因为不同方向的烟火而亮彻,她目光别向小床内的女儿,她从没打消过离开的念头,厉家即便再富可敌国,厉景呈即便将整颗心捧到她面前来,她也不再稀罕。 但表面上的工作,荣浅做得很足。 他不能让厉景呈有丝毫的怀疑。 洗过澡,临睡前荣浅下了楼,月嫂问她要吃些什么,然后替她榨了杯果汁。 荣浅分别均匀成两小杯,她走向桌前,盛书兰和厉景呈坐在对面,她将果汁放到厉景呈手边,“手气怎样?” “必须顺当,”厉景呈将跟前的牌一推,“自摸。” “臭小子,”厉青云不满,“今晚的手气这么好。” “我有老婆和孩子在这,手气当然好。” 厉青云闻言,更是不服,“我老婆和孩子也在这,我还有孙女,怎么全输我身上。” 荣浅扑哧下,差点笑出声来,真没想到厉青云还有这一面。 沈静曼抿着笑,朝盛书兰使个眼色,得放几把水才行,不然老爷子可就真吹胡子瞪眼了。 厉景呈见荣浅站在边上,“先去睡吧,别站太久。” “好。” 荣浅不知道他们打到几点,她睡得迷迷糊糊间,身子被旁边的人捞过去,荣浅困得不行,也就没将他推开。 荣浅出月子的这天,正好外公过来看望。 是厉景呈亲自去机场接的,两人先前见过面,老爷子对他印象非常好。 到了帝景,荣浅难掩激动上前,伸手抱住老爷子,“外公。” “小丫头,都当妈妈的人了。” 荣浅将老爷子带上楼,让他看着睡在小床里的女儿,“这就是小米糍。” 他弯腰细看,老爷子满头白发,他本来就是中年得女,所以这会都八十岁出头了,平日里基本不出门,公司交给信得过的人打理。 厉景呈推门进来,“浅浅,让外公下楼坐吧。” “不用了,外公还要陪陪小米糍呢,你不是有个电话会议吗?你先去书房吧。” “好,外公,您休息会,我先失陪。” 老爷子笑着点下头,“去吧,年轻人事业为重。” 厉景呈将房门拉上,荣浅脸上换了种神色,她估摸着厉景呈走远后,这才快步走向老爷子,“外公,您救救我。” 老爷子一怔,“小丫头,你说什么?” “我想带小米糍离开这。” “为什么?” 荣浅压低嗓音,话语带着急迫,“我不想留在厉景呈身边,可我摆脱不掉他。” “但我听景呈的意思,你们已经结婚了。” “是,”荣浅生怕厉景呈折返回来,她好不容易抓着和外公独处的机会,“我知道了一些以前的事,等我离开帝景后再向您解释,总之,凭我自己的力量根本走不掉,外公,您帮帮我。” 老爷子见她神色焦虑,不住向门口张望,他心一沉,隐约觉得不简单,“他是不是欺负你?” “外公,我多留在这一天,就多受一天的折磨,我和厉景呈表面上恩爱,其实我恨他恨得要死,我想带小米糍去个他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但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老爷子面容严肃,荣浅搀扶着他让他坐在沙发内,他一把年纪,本不该让他操心这种事,可荣浅真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快疯了。 “你现在才出月子,我若说让你跟我回去住一段时间,他会同意吗?” 荣浅也说不准,“您只要开口,他应该会给您这个面子。” 老爷子拄着手拐,双手叠在一起,“我们还得另外想个法子,这样吧,如果不成的话,我到时候会派车过来接你,就说让你陪我在南盛市玩两天,只要你走出了这儿,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好。”荣浅仿佛好不容易看到一抹曙光,它冒了一点点的头,但足够给她浸润在黑暗中的心一点安抚。 老爷子跟她说了些详细的想法,荣浅认真地听着。 第60章 只是太爱你(2) 书房内,厉景呈的脸上阴云密布,狭长的眸子内透出一股子鸷冷,他人往后仰躺,耳朵里反复出现两人的对话声。 半晌后,他将电脑啪地重重关上。 中午用餐时,荣浅和厉景呈有说有笑,老爷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事,但凡事不能看表面,老爷子也装出笑意盈盈的样子,“景呈,你看我一个老头子孤零零的在家,除了佣人就没别人,这趟回去,让浅浅和小米糍跟我一道吧,陪我几天。” 荣浅握住筷子的手紧张颤抖,双耳竖起等着厉景呈的回答。 “几天而已,当然可以。”厉景呈替荣浅夹了个虾。 荣浅雀跃地差点跳起来,厉景呈嘴角挽笑,“您这么大年纪,小辈陪陪您是应该的,恰好我这段日子也没事,我和浅浅一起去。” 荣浅心一沉,忙开口,“不用,你公司的事……” “那些事都不急,我现在一天见不到你和小米糍我就不安,每天从公司回来就想抱抱女儿,哪舍得跟你们分开。” “我就去几天而已。” 厉景呈拍了拍荣浅的手背,“不用担心我,我公司真没事,决策性的事情我通过电话会议就能解决。” 荣浅难掩失落,老爷子见状,忙挑开话题,“这样也好,多个人陪我热闹,只要你们不嫌我那枯燥乏味就行。” 厉景呈陪他说着话,至于说了些什么,荣浅一个字没听进去。 “外公,您在这住几天,房间我都安排好了。” “好好。” 荣浅收回神,“改天我陪您逛逛,四处走走。” “好啊,我就喜欢到处看看。” 厉景呈勾翘起嘴角,只是笑意却并未入眼底。 晚上,外公休息后,荣浅走出他的房间回到主卧。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正逗她玩,她张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在厉景呈的脸上打转。 “来,喊爸爸,喊爸爸。” 小米糍咂巴下嘴,嘴里吐出两串口水。 荣浅望着厉景呈的背影出神,爷爷已经安排好,明天就带她离开。 说不出的情愫在此刻缠住了她的心间,她想一想,就觉得有种剧烈疼痛被牵扯,厉景呈对小米糍的好,荣浅都看在眼里,一个最完美的父亲形象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小米糍的成长道路上注定要缺失一份父爱,这样的浓烈,却又是荣浅无法替代的。 想到这,她的心就更疼了,她心疼自己的女儿。 荣浅放轻脚步过去,厉景呈抬头看向她,“外公睡了?” “嗯,他作息时间向来很规律。” 厉景呈将小米糍放到床中央,她不会翻滚,只是吃着自己的小手,荣浅躺到右侧,孩子睡在两人中间,厉景呈手掌撑着脑袋,手指伸向小米糍,任由她握住后又拉开。 “浅宝,你觉得幸福吗?” 荣浅被方才的一幕恍了神,嘴角的暖意还在,她骤然回神,差点就跌入这温柔的陷阱内不可自拔,她垂下眼帘,“幸福。” “我也觉得幸福,”厉景呈伸手拉过荣浅,两人坐起身,他让荣浅躺在自己腿上,“看着小米糍一天天长大,且她的成长中都有我的陪伴,似乎就是件最幸福的事。” 厉景呈试图用孩子挽留,他不信荣浅的心真是铁打的,她既然爱着小米糍,就该考虑给小米糍一个最爱她的爸爸。 荣浅抱起女儿,她饿了,荣浅毫不犹豫撩起上衣给她喂奶。 厉景呈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一切全看明天,他心里既疲惫又紧张,他怕真的面对那一刻时,他会失控、会暴怒。 他想将荣浅想离开的火苗掐死在摇篮里。 他伸手拥过她,“我明天公司有点事,早上出去趟。” 她的眼皮轻跳,“好。” “明天你陪外公玩玩,不过你才出月子,别太累。” 荣浅忙不迭点头,“我知道。” 她已经能预感到明天的事了,荣浅掩不住紧张,心在这刻就扑通扑通直跳,她真怕自己显露出什么,小米糍喝完奶后,荣浅放下上衣,看着女儿满足地沉沉睡去,荣浅心又被划了刀似的,她将小米糍放到厉景呈手里。 她想,让厉景呈最后再抱抱自己的女儿。 也让小米糍最后再感受下来自于爸爸的温暖和爱护。 厉景呈垂下脑袋,额前的发丝落下些许,窄挺的鼻梁衬出一道暗影,这个男人在此刻散发出来的魅力和光芒,绝对不是源于他的这张脸,荣浅也从没料到过,一个孩子,竟能令他有这般的动容和安定。 但是,这个机会荣浅给不了他。 每每想起,她还是会恨得要发疯。 小米糍在厉景呈的臂弯内熟睡,荣浅挨过去靠着厉景呈的肩头,她想让自己暂时忘掉四年前的事,享受最后这晚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平静时光。 荣浅的手臂搂住厉景呈的腰,她多想,像寻常人一样,像个妻子一样,这样靠着,她只需操心孩子什么时候醒来喂奶,什么时候要给她换尿布…… 那样的日子,多好啊。 不知何时,她枕着的肩膀动了动,厉景呈小心翼翼起身将女儿放入小床内。 荣浅有了些许的困意,她躺在床上,男人掀开被子睡到她身边。 他凑过去吻着她的额头和鼻梁,渐渐的,薄唇往下移,他两手撑在荣浅身侧,大掌迫不及待往她睡衣内钻。 荣浅忙睁眼,按住他的手掌,“不行。” “我小心点,”厉景呈在荣浅方才喂奶的时候就差点把持不住,他吻着她的颈部,又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我保证不弄疼你,嗯?” “我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呢,”荣浅屈起膝盖,不让他有更近一步的动作,“你至少要等我两三个月后。” “这是谁规定的?” “书上就是这么讲的。” “哪本烂书。”厉景呈欲要深入,荣浅两手抵在他胸前,“景呈。” 他漫不经心应声,“嗯?” “我一直都没问过你荣芙的事,你跟我说说,公司最近怎样了?” 厉景呈微闭的眸子睁开,“为什么这样问?” “正好我外公也在,我总要跟他谈起荣芙。”荣浅推开厉景呈,让他躺到身边。 “在正轨上,收益也不错,过段日子我带你过去看看。” 公司毕竟倾注了荣安深全部的精力,荣浅咬了下唇角后开口,“我想将荣芙交还给荣择,他总不能这样碌碌无为,况且他对爸很好,能做到孝顺的人,值得我给他次机会。” “你真信得过他?” “我想先试试。”尽管对荣择不可能百分百放心,但她是荣家的女儿,不能因为自己而将公司交到别人手里。 厉景呈眉目沉静,荣浅猜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半晌后,男人才开口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公司现在运作正常,等你将身体再养养后,我们再商量。” 荣浅没有说话,即便是这样,也拖不住她的脚步。 翌日,厉景呈早早去了公司,荣浅见他的车驶出帝景后,她忙从抽屉内找出自己的包,她几乎没拿什么东西,就带了银行卡和身份证等。 外公推门进来,“浅浅,准备得怎样了?” “好了。” 荣浅从小床内抱起小米糍,“外公,走吧。” “待会到了一个地方后,会有车接你去火车站。” “不是坐飞机吗?” 老爷子摇头,“我们分开走,具体得待会再跟你说,火车票已经买好了,你现在去,时间应该差不多。” “好。”荣浅抱着小米糍,跟了老爷子出门。 客厅内,月嫂见两人出去,她迎上前道,“少奶奶,我跟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陪我爷爷四处逛逛,我一人能带得住。” “这,那好吧。” 老爷子定好的车已经在帝景外面候着,荣浅跟在他身后,跨出门口的刹那,她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阳光照拂在小米糍的脸上,恍如梦境般,在帝景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她居然多了个女儿。 走出院子,老爷子还和门口的保安亲切地打着招呼,保安心想有钱人也不是个个都摆架子的,“我帮您开车门。” “好好,谢谢。” 荣浅回首,看了眼这座富丽堂皇得犹如宫殿般的别墅,这儿终究不是她的家,她一旦离开后,折磨她这么久的噩梦也该散了吧? “浅浅。”老爷子坐进去前喊了她声。 荣浅回过神,视线掠过那座玻璃房,那是厉景呈照着她心里的那个搭起来的,他曾说不介意把她当金丝鸟般囚禁在里面,但荣浅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和灵魂,她终究是要踏出去的。 她也想过厉景呈对她的好,想过算了,但若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哪里能体会到那份痛彻心扉? 厉景呈自始至终也没向她说起过四年前的事,他情愿捂着情愿被动,也一点点都没有在荣浅跟前显露过。 这种互相猜忌也令荣浅精疲力尽,她抱紧小米糍,未再迟疑,大步上了车。 车子顺帝景的弯道驶出,老爷子收回脸上的笑,“待会会有人陪着你去车站,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好。” 老爷子有神的双目望向窗外,“我坐飞机过去后,在家里等你。” 荣浅点下头。 车子开出去许久后,进入一处拥挤的地段,被堵着难以前行,司机驾驶技术精炼,时不时变换车道,老爷子目光盯着后视镜,荣浅自然也生怕被那些人盯上,抱住小米糍的手不由紧了紧。 远处,传来嘈杂的音响声,荣浅捂住小米糍的耳朵,生怕将她惊醒。 车子缓缓靠向前,这才发现是个大型的商场开张在搞活动,主持人的声音夹杂在人群内,显出莫名的亢奋。 司机的车忽然开进会展,周边停满了车,他绕行进去,车子停稳后,老爷子声音干脆,“快下去。” 荣浅听闻,也不多问,推开车门,只见旁边的门开着,下来个女人怀里仿佛也抱着孩子,坐在后车座的两名年轻女子朝荣浅招手,“荣小姐,快。” 错身而过,荣浅瞅了眼对方。 怀里用毛巾毯裹住的居然是个布娃娃。 荣浅弯腰进入车内,方才的女人则去了老爷子的车中,车门几乎同时被拉上,尔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开。 坐在荣浅左侧的女子出声安抚,“荣小姐不用担心,一会到了火车站,立马就能进站,时间我们都掐好了。” “好。” 荣浅抑制不住紧张,这次有外公帮忙,肯定会万无一失。 第61章 只是太爱你(3) 即便还有人跟踪她,厉景呈想去火车站拦人恐怕也没这么简单了。 荣浅目光望向车窗外,今日虽然是晴天,但空中聚满了灰暗,云层遮住并不强烈得阳光,天就阴了下来。 驶出这段后,车子上了高架飞速行驶,荣浅心中犹有不定,估计真的只有等踏上火车后才能安心。 约摸二十分钟后,车停在火车站正门口。 两名女子先下车,荣浅抱住小米糍跟在身后,她脚步急促,时不时东张西望,进入候车大厅内,其中一人拿出火车票,“只等火车进站,我们就能走。” 荣浅点下头,抬眼看着大屏幕。 怀里的小米糍还在沉睡,粉嘟嘟的小脸窝在抱被中,荣浅手指轻抚下她的脸。 “宝宝,妈妈很快就能带你离开这。” 耳边传来交谈声,原先的安静忽然变得越来越嘈杂,荣浅抬头,看到几十名身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从门口进来,自觉地排成两排,朝着荣浅的方向逼近。 他们形成一个圆,其中一排站在荣浅的背后,另外的人圈住两排座位,并让坐在旁边的旅客都离开。 有些人愤愤不满,但不想惹事,之前刚出的车站砍人事件,到这会还震撼着心有余悸的人们,偌大的地方很快被清空,荣浅心沉到谷底,投射到眼前的灯光也衬出绝望的暗淡以及无力。 旁边的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两名男子忽然让开道,一道颀长身影阔步而来,男人个头很高,纯黑色的西装外批了件呢子大衣,修剪整齐的短发根根抖擞,一双鹰目在此时迸发出夺人的光,他走进包围圈中,然后气定神闲地坐在荣浅对面的椅子内。 荣浅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孩子。 男人搭起长腿,并不急着质问和说话,他左手落在膝盖上,右手手指转动那枚结婚戒指。 厉景呈的目光盯得荣浅无所遁形,仿佛跌入了万丈悬崖内,荣浅右手边的女人看眼,“荣小姐,火车进站了,我们走。” 欲要起身的肩膀却被后面的人用力按住。 荣浅目不斜视看向对面,她知道,她走不了了。 厉景呈的目光落到她怀里,小米糍多乖,不哭不闹,完全不知道妈妈是要带她离开爸爸身边。 荣浅被厉景呈的这双眼睛逼得无处可躲,男人沉默半晌后,总算开口,“要去哪?” 荣浅嘴唇蠕动下,她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精明如厉景呈,第一次就在怀疑,更别说这一而再了。 她索性抬起视线,目光落进他潭底,“我打算带小米糍去外公那。” “外公呢?” “他的身体不适合坐火车。” 厉景呈嘴角勾起抹似有似无的笑,“那你怎么没和他一道坐飞机?” 到了这份上,荣浅干脆明说,“你需要出动这么大的阵势吗?我想去哪,这是我的自由。” “对,是你的自由,”厉景呈放下长腿,大衣的边角搭在椅子上,向两处张开,几乎要垂落至地面,“但你带着我的女儿,这就关我的事了。” “小米糍是我的。”荣浅紧张不已。 “你说错了,小米糍是我们的。”厉景呈语气坚定冰冷。 荣浅几乎能预料到接下来的事,她抱紧小米糍,“厉景呈,我要跟你离婚,我要孩子。” “噢,离婚?”男人似乎只是听了个笑话,眼角燃起些许阴鸷,只是并未透出过分的明显,“你倒是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我不想跟你过了。” 荣浅抱起小米糍准备离开,厉景呈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忽然伸手去抱她怀里的孩子,荣浅惊叫声,“松手,她是我的女儿!” 毕竟男女力量有别,厉景呈手臂一勾,便使得荣浅落了个空,她惊慌失措,扑过去要抢回来。 厉景呈推着她的肩膀,一个使劲,荣浅往后退着栽回座椅内。 男人阴沉着脸,那种神情是荣浅所陌生的,他食指虚空朝她点了点,“要想带走女儿?门都没有。” 厉景呈拥紧小米糍,转身往外走。 荣浅大步追过去抓着他的手臂,“小米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凭什么抢走她?还给我!” “现在我们还是合法夫妻,她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抱她回家?” 厉景呈手臂一甩,荣浅趔趄着差点栽倒。 怀里的小米糍似乎预感到什么,紧闭的眸子陡然睁开,哇哇大哭。 厉景呈在心外筑起的坚硬被这阵哭声击得溃不成军,他眼神放柔,弯腰亲了亲小米糍后快步离开。 “厉景呈!”荣浅追过去,跟着她的两个女人也被一并带走。 闻讯而来的保安指着厉景呈,“你们做什么的?” 男人腾出一只手,看也没看对方眼,拥过来的保安被他肩膀处狠狠推了下,“滚,别瞎了眼多管闲事!” 荣浅追也追不上,只得小跑着,厉景呈的车就停在马路边,司机替他打开车门,男人弯腰进去,门并未立即关上,荣浅到了跟前后刹住脚步,她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后意味着什么,火车站内的人声鼎沸这会却是她欣欣向往的,她静心隐忍这么久,只差最后一步,她就能离开这了。 “开车!”厉景呈忽然吩咐句。 荣浅回过神,想也没想地跟着坐进车内。 一路上,荣浅没敢抢夺,毕竟要顾着小米糍。 车子回到帝景后,厉景呈抱住小米糍率先下车,荣浅追了过去,她双手拉住厉景呈的手臂,“把孩子给我!” 男人重重一甩手,这会荣浅没站稳,摔在了鹅卵石的小道上。 她疼得闷哼出声,厉景呈顿住脚步,回头后走近荣浅身前,他再也没有像以往那般朝她伸手,紧张而亲昵地喊她浅宝,男人居高临下盯着她,“想要带女儿离开?荣浅,你等下辈子吧。” 她目露晶莹,“厉景呈,我们这样下去还有必要吗?” 男人伸出右手扯住她手臂将她强行拽起,一边拖着她往屋内走,怀里的小米糍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她还不懂什么是离开,只是嘴里嘤嘤发出声响。 来到客厅,厉景呈松开手,荣浅上前想抱女儿,男人的手臂推挡住她肩膀,“别碰我女儿!” 佣人们和月嫂听到动静走过来,荣浅不敢太大声,嘶哑着嗓音喊道,“把小米糍还给我!” 厉景呈将女儿交给其中一名月嫂,他大掌扣住荣浅手腕,将她往楼上拖。 进了主卧,他隐忍不住怒意,将荣浅狠狠摔进去。 她踉跄着差点跌掉,摔门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荣浅却一点不害怕,她站稳在房间内,等待着厉景呈的质问。 男人胸膛不住起伏,眼睛似要在她身上扎出一个个洞来。 荣浅冷笑下,到了这一步,那层窗户纸还有必要搁在中间吗? 潜藏在下面的真相,犹如久治不愈的伤口般,越是见不得阳光,就越被藏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久而久之,它会腐烂,会令人痛苦不堪。 而那件不愿意提及的事,被荣浅积压了四年,可想而知,它早已腐蚀了她的宽容,给不了他赎罪的机会。 “厉景呈,”他的名字,从荣浅齿间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你还想瞒我多久?四年前你对我做过的事,你以为我真的不会知道吗?” 尽管,厉景呈做好十足的准备,也早已猜测到了大概,但这话从荣浅嘴里质问出来,还是令他有种猝不及防的慌乱以及惶恐。 荣浅两手握成拳,眼里的人影有了裂痕后碎裂,她伸手指着厉景呈,“为什么是你,当初为什么是你?!” 他薄唇轻动下,最终一个字没有说出来。 压抑了这么久的愤怒和恨意令荣浅三两步上前,她双手捶向他,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挥动的巴掌铺天盖地落向厉景呈,大部分落在男人胸前,其中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男人脸偏了偏,荣浅两手揪住他的大衣,“我若不说穿,你还要瞒我多久?厉景呈,你四年前为什么那样对我,为什么!” 男人双手张开抱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能再动,“荣浅,我跟你认识到现在以来,我对你不好吗?” “你所谓的好,就是一步步将我困在你身边吗?你耍了多少阴谋诡计你心里最清楚,别说出发点是想得到我,别说你得到我之后有多宠溺我,这些本来就不是我要的,是你强加给我的!” 厉景呈的双臂并未有松开的迹象,似乎只要松一松,荣浅就真的跑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你和霍少弦打架时我就知道了。” 厉景呈眉宇间颇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想到那几个月,荣浅居然能装得那么好,以至于连他都骗过了。 “所以你一直在等待机会要离开?” “对,”荣浅不再避讳,“我没法面对你,跟你睡在一起,我每晚都要做噩梦,你碰我,我觉得恶心,你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我觉得那是世上最虚伪的话,厉景呈,你怎么可以毁掉了我之后还说你对我有多好?你对着我的时候,就没想起过四年前那晚的疯狂吗?” 厉景呈知道那是荣浅的坎,她过不去。 “荣浅,”厉景呈抬起手摸向她的脸,“四年前的事,是我的错,你给我机会弥补。” “弥补?你怎么弥补?”荣浅拍掉他的手,“你又要说,用你对我所有的好来弥补是吗?我不需要,我只要你让我带小米糍离开,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你休想!” 他的态度再次强硬起来,荣浅猛地将厉景呈推开,“这次,你为什么能找到火车站来?是谁向你通风报信的?” “你对我做过的事,我都既往不咎,我对你做过的事,我不求你立马放下,好么?”他将姿态摆的那么低,就算能得到她一个犹豫也好,“荣浅,伤害已经造成了,是我的错,我来补偿你。” “你说得真简单,也真理所当然,”这席话,早就在荣浅的意料之中,“我不会留在你的身边,不会。” 厉景呈眼里唯一的光黯下去,“即便,我是你女儿的父亲,也不行吗?” “你那么急迫地想要个孩子,就是想将我绑在你身边是吗?”很多事情连在一起,忽然都能想通了。 第62章 只是太爱你(4) “荣浅,我是为你步步为营,是为你耍过阴谋诡计,可撇开那些不光彩,你是不是真要将我对你的好完全视而不见?” 荣浅往后退步,坐向床沿,“厉景呈,你真可怕,我早就该察觉到的,可我凭着跟霍少弦的爱回不到之前,凭着这种绝望和伤心一步步走进你为我量身定制的陷阱,我还庆幸,在我最难受最无助的时候,是你向我伸出的一只手,却没想到你才是那个将我推入深渊的人!” 这些都是她已经认定的,厉景呈百口莫辩,有些事,又是他确实做过的。 他不知道他还在坚持什么,如果荣浅足够爱他,就不会死死纠结着四年前的事,说到底,还是不爱。 厉景呈走向旁边的沙发,两人面对面坐着,“荣浅,我把你当宝,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草。” 荣浅垂下眼帘,成串的泪水往下掉,“我也想过跟你好好过,可我做不到,厉景呈,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我知道。” 男人站起身,他脱掉大衣,又脱掉外套,将袖子挽起后,手臂伸到她嘴边,“你不是说过恨不得咬掉我块肉吗?你咬吧。” 荣浅视线抬起朝他看眼,真的张开嘴狠狠咬住他。 尖利的牙齿毫不犹豫刺破皮肉,血腥味冲入嘴中,荣浅还嫌不够,牙根感觉到疼痛无比,血顺着他的手臂一串串淌出来,厉景呈握紧手掌,眉头连皱都没皱下。 但她终究咬不掉他一块肉,荣浅精疲力尽后松口,满嘴的血,男人一圈牙印往外翻,鲜血直冒。 荣浅看着那个伤口,眼泪忍不住涌出,她目光对上厉景呈,男人也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心口泛出撕裂般的痛楚,荣浅喉间溢着哽咽的嗓音,厉景呈握紧手掌,臂间的青筋绷紧后,伤口处的血流的更凶了。 “解恨了吗?” 他问。 荣浅擦了擦嘴角,“想用这一口,换得我一个原谅吗?” 她嗓音都在颤抖,厉景呈手臂垂在身侧,汩汩的血落在地上后被米色的毛毯给吸附进去,泛着晚霞般夺目的色彩,厉景呈大步过去,双手掐着她的双肩,生平第一次这般失控,“荣浅,我只是爱你,我有错吗?” 她睁大双眸,爱? 他居然对她说出爱这个字。 荣浅踮起脚尖,目光同他平视,眼里迸射出的光蛰疼了他的双眼,“厉景呈,我只是不爱你,我又有错吗?” 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对与错。 错的,是他掠夺了本不该属于他的爱。 厉景呈握着她的力道一松,他原是不死心的,原是抱着一点点希望的,他想不管怎样说,荣浅哪怕对他有一点心动,一点感情也好啊,他总还有试着努力的可能性。 可她说什么,她说,她只是不爱他。 厉景呈强迫自己将手收回去,“你的心里,究竟将霍少弦埋得多深?” 荣浅坐在床沿没动,“如果没有四年前的事,你说,我和霍少弦现在会是怎样的?” 那样的场景,厉景呈自然不会去想,荣浅泪水再度迷蒙了视线,“我告诉你,如果没有那年的事,我和他现在已经结婚了,我过了20岁,就到了我能交给霍少弦的年纪,如果没有那年的事,就不存在我们自己走不出这一道坎的事,我和霍少弦的一辈子阴差阳错,就失之交臂在这件事上。厉景呈,你还说补偿我,我的爱情,你能补给我吗?我要的不是你,不是你!” 荣浅字字句句凿中他心尖,“你对我再好又有何用,都不是我想要的,你再将我捧在手心上,又能怎样,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这个人!” 厉景呈喉间艰难地轻滚下,荣浅喘着粗气,其实,跟霍少弦分开后,她就没再想过遗憾或是挽回,她只是心里太恨了,而恰恰是这一点,最能刺痛厉景呈的心。 男人想,他当真是养了条喂不熟的狼。 所有的好抛出去,吃了就是吃了,不会回馈给你一点,反而是他被她掐着,一寸寸,一步步痛打他的软肋,可…… 他即便知道,那又怎样? 谁让他爱的是她。 谁让她,不爱的是他! 荣浅见他怔在原地,她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上前,白皙的手指用力朝他胸口戳了戳,“厉景呈,你痛吗?” 他倒退了步。 荣浅又使劲戳了戳自己胸前,“你应该问问我痛不痛,你亲眼见到我陷入SMX,就连他们打电话给你,都是你事先关照好的,你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你可有想过我当时有多绝望有多害怕?”荣浅扬高音调,继而嘴角拉开抹嘲讽,“你堂堂厉少,怎么会想到这些,你当时应该在窃喜我的自投罗网吧?还是窃喜你的计划有多万无一失?我伤心到想死的时候,你说,让我忍忍,忍过去就好了,呵,厉景呈,你现在倒是也给我忍着,别喊疼,即便伤口被撒上盐,你也别给我喊一声疼!” 厉景呈的心果然痛到无以复加,荣浅捏住了他的痛点,便毫不犹豫,狠狠使劲地戳。 她走向床头柜,翻开夹层,里面有个钱夹,是她没有带走的。 荣浅将钱夹打开,拿出照片后送到厉景呈眼前,“这是我和霍少弦失踪的那三天里拍的,你不好奇,我们究竟做过什么吗?” 厉景呈侧脸的肌肉绷紧,照片内的两人紧紧依偎,眼里的爱恋痴缠那么明显,荣浅垂下手,泪水越发控制不住淌出来,“在那个小镇,我们结婚了,厉景呈,我和霍少弦结婚了!” “你说什么?”厉景呈咬牙切齿。 “我穿上了这辈子只会穿一次的婚纱,我嫁给了霍少弦,我们逃避不了现实,那又怎样,我们还有下辈子,那枚被你丢掉的戒指就是他亲自替我套上的,厉景呈,我和你只是一纸婚约而已,法律上是承认我们的关系,可我不承认。在那个地方,我把我自己交给霍少弦了,我们完完全全拥有了彼此。” 厉景呈心口一窒。 荣浅冷笑下,“我连你都给了,为什么就不能给他?” 男人扬起手掌,荣浅目光一凛,抬了抬小脸,“想打我?” “荣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怎么不知道?”荣浅说完,就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巴掌,她跟霍少弦那样纯白的关系,硬是被她自己泼上了污点,“我不想我这辈子都留有遗憾,从小到大,将自己清清白白交给霍少弦,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想到和霍少弦那段爱恋,荣浅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厉景呈抬起的手还是不得不无力地落下去。 “你痛吗?”荣浅几乎逼到厉景呈眼前,“你痛吗!” 很痛。 比任何时候都要痛。 厉景呈觉得莫大的悲哀压在头顶,他居然已经能那么信任荣浅,她说的话,他没有相信,依着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荣浅和霍少弦做不出来。 可他的心里并未因此而觉得好受,荣浅不惜名誉受损,搭上了霍少弦也要来深深刺痛他,可想而知,她恨他恨得有多深。 是谁说过,爱有多深,恨才会有多深。 如果真应了这句话,他倒是愿意受的,并且受得心甘情愿。 “你知道我和霍少弦彼此的誓约是什么吗?” 荣浅似乎还嫌不够,她看向厉景呈的脸,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我们的誓约是,爱过彼此,就不会再爱别人,所以,再多的等待都是没用的……” 厉景呈犀冷的眼底被哀戚划伤,他惊得凤目微睁,那种受惊般的惶恐和痛苦令人动容,他手下意识往前一推,荣浅倒退着跌入大床内,她双手撑在两侧,散乱的头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荣浅笑着出声,“我该早点告诉你的是不是,那样就能断了你的念想,你也不必处心积虑让我替你生个孩子。” 厉景呈脚步倒退着往房门的方向而去,他怕再待下去,会被荣浅给一点点折磨致死。 她不爱他,自然能有恃无恐。 厉景呈的手落在门把上,在拉开的瞬间,似觉全身力气被抽去般,他修长的身子挤出门外,将门重重带上。 荣浅双手捧住脸,肆无忌惮哭出声来,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她心里没有丝毫快慰。 厉景呈精疲力尽下了楼。 小米糍饿了,哇哇直哭,厉景呈仰靠在沙发内,双目紧闭,眉目间的倦怠那么明显。 月嫂想给她喂奶,泡了奶粉居然发现她不肯吃。 她抱着小米糍忐忑上前,“厉少,小姐八成是想喝奶了,要不您把她抱上楼吧?” 厉景呈合起的眸子睁开,望了眼她手里的奶瓶,他想,荣浅看到孩子兴许会安定些,“你抱上去吧。” “这,好吧。” 月嫂转身要上楼。 “等等。”厉景呈将钥匙丢向茶几。 月嫂怔了下,回身拿过钥匙上楼。 荣浅听到开门声,全身的神经绷起,她坐起身,却看到月嫂抱着小米糍进来。 “少奶奶,小姐饿坏了,方才哭了半天,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泡得奶粉不肯喝。” 荣浅坐在床沿,头晕目眩,她甩了甩脑袋后走过去,将小米糍接过手。 月嫂见她双眼通红,方才楼上的争吵声她们都听见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荣浅掀开上衣,小米糍攫住后用力吸吮,荣浅看眼月嫂,“你先下去吧。” “好。” 荣浅怀抱女儿,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指尖拂过小米糍的眉毛,这一双眉长得像厉景呈。 她喉间干涩的疼痛,待小米糍吃完奶后,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让她躺着。 宝宝不会再像头个月里那样,吃完了就睡,她睁着双圆亮亮的眸子瞅向四周,最终定在荣浅的脸上。 她勉强扯开笑,手指塞过去让小米糍握紧。 “宝宝,我是妈妈。” 小米糍哧地笑了笑,还打了个响嗝。 荣浅眼里浸润了些许的温柔,她抱起小米糍给她洗澡,又擦了爽身粉,换好身干净衣服后让她躺床上继续玩。 中午时分,饭菜是佣人送进房的。 荣浅看了眼,并没动筷。 佣人劝她,“少奶奶,您跟厉少再怎么置气,也要注意身体,况且现在小姐还要喝奶,您可不能耍性子。” 荣浅轻咬下唇瓣,拿过床头柜上的鱼汤默默喝了起来。 第63章 只是太爱你(5) 傍晚时分,荣浅跟小米糍躺在大床内,门口传来阵动静,她咻地睁开眼,看到厉景呈从外面走来。 荣浅单手撑起上半身,男人走到床前,她刚要开口,却见厉景呈弯腰将床上的小米糍一把抱起,荣浅犹如被夺了幼兽的虎狼般惊起,“你做什么?” “你不是想离开吗?我就让你尝尝,母女分别的滋味。” “我不会和女儿分开。” “我也不会让小米糍跟着你走。”厉景呈说完,快步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荣浅跳下床,鞋也顾不得穿,三两步跑过去却被厉景呈一把推开。 门重重在她跟前合上,厉景呈带小米糍来到儿童房内,两个房间仅仅隔着一条走廊,荣浅跑过去时,厉景呈已经将门反锁上了。 翌日,荣浅还是没见到小米糍,可有些事,荣浅不得不打算。 下午时分,她出了趟帝景,在没带小米糍的前提下,果然没人拦她。 荣浅驱车来到荣家。 荣择在家里,看到荣浅时掩不住面色吃惊,“浅浅,你怎么来了?” 荣浅看眼跟在荣择身后的女人,“佳佳姐。” “浅浅,你不是才坐完月子吗?还是小心点,别乱跑。” “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爸,哥,你带我去吧。” “好。” 荣安深正在午睡,荣浅小心翼翼推开房门,里头开着暖气,她站在门口看眼,荣安深睡容安详,房间内也是整齐干净,看得出照顾人的用心。 “哥,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荣择将她带进书房,“什么事?” “你说,公司我还能拿得回来吗?” 荣择轻眯下眼角,“你和厉景呈是不是出事了?” “荣芙是我们自家的产业,我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我有好几次都想通过财务了解下荣芙的运营状态,但公司方面以我不再是董事而拒绝,而且,先前那些老董事都很赞同现在的团队,觉得专业的人员管理比我们要有优势。” “连要了解下都不行。”荣浅坐向沙发内,“我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拨通公司的财务室,这个号码是荣芙财务总监的座机号。 嘟了两声后,那边很快接通。 “喂,您好。” “我是荣浅。” “是荣小姐,请问有事吗?” 荣浅说明来意,“我想要一份公司本年度的财务报表,越详细越好,你可以传真给我……” “荣小姐,”总监话里透出些许的为难,“厉少吩咐过,您刚生完孩子,不适宜操心公司的事。” “我只是看眼。” “对不起,报表交给厉少审核后,就直接封入了档案。” 荣浅冷笑下,“我尽管没管理过公司,但这种谎话你骗三岁小孩子还差不多,你的电脑里难道没备份?” “荣小姐,报表我全交给了厉少,要不您直接问他要吧。” “这公司究竟是荣家的还是姓厉的?” “对不起。” 荣浅气得直接将电话掐断。 她双手捧住脸,荣择在她肩头轻拍,“浅浅,现在的荣芙已经被架空了,它究竟是个空壳子,还是如厉景呈所言,正在逐步平稳上升,我们谁都不知道。” “哥,我当初应该听你的,我和你再有矛盾,我都不该把荣芙交给厉景呈。” “那你为什么现在想拿回来?”荣择坐到她身边,“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我想离开他,我亲手交付出去的东西,我就该拿回来,那是我们荣家唯一的希望。” 荣择十指交扣,看了眼旁边的妹妹。 “如果,我说如果,他若非要用荣芙让你留下,而你又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那你还是回来吧。” 荣浅听闻,眼圈不由发红,“哥。” “即便荣家现在这个样子,但供你读完书,保你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荣择嘴角勾起抹笑,“况且,家里还有这么大的房子,还怕住不下一个你吗?” “哥,我们要是一开始就齐心协力多好啊?” “但若没失去过,哪能知道有些事情的珍贵呢?” 两人在房间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傍晚时分,荣浅才驱车离开。 荣择重新回到卧室,他打开保险箱,拿出一张空白的纸。 这是当初顾新竹被抓之前交给他的,也是荣择将来能翻身的唯一机会。 厉景呈三字苍劲有力地落在尾款处,就像顾新竹说的,即便将它兑现成一张价值不菲的借条,荣择若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也完全不用愁了。 可如今,荣家有难,荣浅有难。 荣择眼里露出犹豫,他倘若交出去,又是否能换来荣浅对他这个亲哥哥的真诚以待?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上一辈的恩怨,荣浅在荣家时,他也从没好好待过她。 一旦荣浅事后失了真心,那荣择就连唯一的希望都没了。 他不得不瞻前顾后。 回到帝景,厉景呈的车子已经停在车库内,她经过书房,看到门敞开着,荣浅走进去见到厉景呈坐在办公椅内,一块碎雕塑片放在桌上。 荣浅看了眼,目光落向男人,“我想亲自管理公司。” 厉景呈笑了笑,“别闹了,你又不是这方面的专业,况且,你以为管理个公司这么简单?” “厉景呈,公司是荣家的,我当初只是将它暂时交给你帮忙打理,难道我连收回的权利都没有?” 男人手指推了下那块碎片,泥塑顺着桌沿打了个转,“你若还想完成学业,就去学校乖乖上几年学,等毕业后,我给你开个工作室,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吗?”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荣芙。” 厉景呈手指一点,转动的泥塑便被逼停。 “你知道公司现在的运营状况吗?” “你把控得那么好,就连我爸曾经的亲信,那个财务总监都能收买,我自然没法知道。” “好,那我来告诉你。”厉景呈双手落在椅把上,荣浅尽管是站着,居高临下的目光却丝毫给不了他任何的压迫感,厉景呈双腿交叠,“我如果现在把荣芙交还给你,你要面临的就是个烂摊子,数不尽的麻烦和漏洞会争先恐后逼来,你应付得过来吗?” “你究竟把公司怎么样了?” 厉景呈并未正面回答,“相反,公司若还是我帮你管着,只会越来越繁荣昌盛,我会带领荣芙上一个新高度,我手底下的公司,都是荣芙强而有力的后盾。” 荣浅闻言,却是溢出阵冷笑,“但前提条件,我必须待在你身边是吗?” “是。”厉景呈同她对视,“你现在就很聪明。” 荣浅双手撑向桌沿,愤怒演变成嘲讽,她怒极而笑,“我该多庆幸啊,我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厉景呈为我处心积虑做到这步。” “对我来说,你的魅力一向大,我不爱浓妆艳抹,也不爱小家碧玉,我就爱你这样的。” “是么,我至今还不知道,我在你眼里属于哪一款?” 厉景呈收敛起嘴角的弧度,“你在我眼里,是和我最合适的。” 荣浅嘴角轻颤,有些话听在耳中,本该是深恶痛绝的,可那些词汇本身就具有煽情的作用,它们在你耳朵里过了圈,打动了你的心后,你只能依靠理智才能将自己收住,再做出相应的反应。 “适不适合,你问过我吗?” “我觉得适合就行了。” 荣浅避开这个话题,“哪怕荣芙回到我手里,变得伤痕累累,但它至少依旧是荣家的,我不想它被你握在手中,从而来限制我的一辈子。” “但它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 荣浅气极,“就是说,你怎么都不会将它还给我?” “是。” “你!” 厉景呈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她,看他,多有先见之明,为了留着个不爱他的女人,他也当真是什么手段都使上了。 男人站起身,高她大半头的身高优势令荣浅瞬间矮了下去,“我不让你带小米糍走,就是不让你走,荣浅,作为一个母亲,你的心不该是柔软的吗?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会留在这。” 荣浅双手用力朝厉景呈胸口推去,她眼泪决堤而出,任何的谩骂都不足以令她泄愤。 “那我若执意要走呢?” “你走,可以,我不要一个留不住的女人,但小米糍必须在我身边。” 厉景呈就是这般有恃无恐,他吃准了荣浅放不下女儿,不然的话,她早在知道真相的那刻起就闹开了,而不是选择隐忍,找机会逃跑。 荣浅喉间轻滚,这个选择权,如此残忍地摆在了她跟前。 “你即便要走,也只能这样走,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 包括,不会交还荣芙。 荣浅牵动下嘴角,她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往外走。 在她心中,厉景呈就是最最卑鄙的男人。 他能将她压到尘埃里去,她自然也能有法子令他难受。 荣浅砰地摔上门,厉景呈似乎这才清醒过来。 他抓了抓头发,他本该好好跟她说话,可开了口后,嘴里的意思全变了。 他只是想让荣浅认清楚现实,或者说,他想让她记起他对她的好,想让她慢慢转变过来后接受他,可是…… 彼此心里都有刺,要想不触及,谈何容易。 荣浅回到卧室内,看到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她画得小米糍的样子,还有旁边是她和厉景呈的合影。 荣浅双目一刺,拿过相框摔在地上,厉景呈走出书房听到动静,他快步而来,刚走进卧室,就看到荣浅拿起那张相片。 “住手!”他隐约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荣浅朝他看眼,手里却毫不犹豫,纸张的撕裂声传到厉景呈耳朵里,他神色微变,加快的步子来到床前,他伸手去抢。 她偏偏不给,两人分别抓着照片的一个角争抢,到各自手中时,都只剩下了半张。 荣浅扬了扬,“我就撕你一张相片,你紧张什么?” 男人手里的半张扔过去,丢在荣浅脸上,“连张全家福你也不放过?” “你别自欺欺人了,”荣浅捡起那半张相片,“我和你不会拍全家福,我们凑不成一个家。” 厉景呈真是要被她气死,荣浅拿过小米糍的素描像,“你知道我画这张画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男人沉声,目光落到相框上,荣浅手指抚过镜面,冷冷笑出声,“我当时什么都没想,我画画时,真一心一意在想着我的女儿会长什么样子,我不想画出一点点像你的地方,可我不能做的太明显,你知道我装得有多累吗?我还要装作跟你情深的模样,我自己都觉得,我脸上的这层皮好假。” 第64章 只是太爱你(6) 厉景呈伸手握住相框,荣浅用力拉了拉,两人又要呈现出拉锯的场面,荣浅最终手一松。 他手朝她指了指,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晚饭前,荣浅去婴儿房陪小米糍玩了会,她食欲并不好,佣人特意给她煮了馄饨,她没吃几口就回房了。 小米糍睡得很熟,又被她抱回主卧的小床内,荣浅趴在床边,看着孩子娇嫩白皙的小脸,她的眉毛很淡,满月的时候被刮过一次,还未来得及长。 不速之客的脚步声传到荣浅耳朵里,她头也没抬,直到厉景呈开口说话。 “去洗澡。” 她摸着小米糍脸的手顿住,神色僵硬。 厉景呈扯松领带,走到荣浅身侧,“我们应该恢复到以前那样的频率。” 荣浅惊怔,“你别再想碰我!” 她说什么都不肯配合,厉景呈按住她的双肩,“我要的,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你,我要你在我身下呻吟,懂得什么是愉悦。” “不可能,”荣浅不敢喊得太大声,“你碰我一次,就是逼迫我一次,我没法身心愉悦,厉景呈,你松开。” 她多想,为了女儿留在这个人身边。 她多想,为了女儿,忘掉所有的一切,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她也舍不得小米糍没有爸爸或者没有妈妈,兴许,她忍忍就能过去了,将每一天都当一年在活着,她只要抱住女儿,塞住耳朵,就能慢慢好的。 可是…… 厉景呈要的不是一个活死人。 荣浅给不了任何的反应,她做不到。 荣浅偏过头,看着女儿在小床内那张沉睡的小脸,她伸出手,想要去碰触。 厉景呈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将她的手压在身侧。他看着身下一动不动的人,光洁的背部被灯光打出层细腻的光,他手掌在她背上轻揉,她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即将迎来最美好的花期,可厉景呈看不到那璀璨耀眼的一幕,却只看到她正在以快速到令他猝不及防的速度凋零。 他有些害怕,他也知道逼她逼得更紧,可能会适得其反。 可厉景呈头一次这样无措过,他真的使不出别的法子了,他的喘息声落在荣浅颈间,她视线模糊,“我要离开这。” 男人亲吻着她裸露在外的肩头,荣浅泪水顺脸颊淌落至嘴角处,“厉景呈,我要离开这,我要离开帝景。” 他亲吻的动作顿住,“这句话你说了多少遍了?” 尽管这样,厉景呈还是心有余悸,他现在一听到离开两字,浑身都会跟着难受。 他撑起身,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洗手间。 一边是悲伤,一边是煎熬,静谧萧冷的房间内,只有不谐世音的女儿正在美美地睡着,也不知道明天,是要失去了爸爸,还是失去妈妈。 翌日,荣浅在客厅给小米糍喂奶,门口的佣人进来,“少奶奶,您哥哥来看您了。” 荣浅听闻,忙拉下衣服,过了两三分钟后,才见荣择进来。 荣浅哑着喉咙开口,“哥。” 男人点下头,看眼坐着的厉景呈,他径自走到沙发前,看了看荣浅怀里的小米糍,“和刚开始看变化很大。”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荣浅让他坐,“怎么没看到佳佳姐?” “她在家照顾爸爸。” 荣择是从来不会来帝景的,荣浅目露疑惑,男人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他从怀里掏出张纸交给荣浅。 她伸手接过,率先入目的是落款处的签名,以及盖章。 “这是我妈被警方带走前,留给我的,说是可能保我好前程的一道护身符。厉景呈,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男人眸光轻扫眼,“当然没忘记。” “当初,你让我妈帮你拆散浅浅和霍少弦,为了得到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过,我妈也没让你失望,”荣择苦笑了下,“现在,是我问你讨要报酬的时候了。” 荣浅盯着那个签名,五指慢慢收紧,白色的纸张被弯出一道道折痕。 “你说过,所有的条件你都会答应,现在,我们兄妹俩想要回荣芙,它本来就是交给你暂时打理,我们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厉景呈人往后靠,双手张开,其中一条手臂轻巧地搭在椅背上,“我居然不知道,你们兄妹两何时冰释前嫌了?” “说到底,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荣择接过话语。 “好个亲兄妹!” 荣浅仔细看着上面填满的字,荣择先一步解开她的疑虑,“这是我请了律师,经过深思熟虑后填上的,三天后,你必须交还荣芙,否则按当初接管公司时,荣芙净资产的百分之十作为赔偿,拖延一天,那就是笔不菲的数字,这份文件是你亲自签下的,具有法律效应。厉景呈,荣芙在你眼里不过是块可有可无的点心罢了,如果它只是作为你留住荣浅的筹码,那大可不必这样。” “这么点破事,你倒要弄得全天下人尽皆知?” 荣浅听出他嘴里的嘲讽,“我已经没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了,我不相信自己的亲人,还能信谁?” 厉景呈听完这句话,脸色瞬间铁青,嘴里的话带着切齿的味道,“他都成了你能信任的人?” “是,我这双眼睛一直瞎了,才会那么相信你!” 厉景呈呼吸皱紧,荣择双手交扣,“浅浅,文件我给你了,要不要履行,全看你的意思。” “要,当然要!”荣浅话语笃定,“公司是我们荣家的,不该毁在我手里。” 她目光落向厉景呈,扬起手里的纸,“三天之内,请你务必交还公司。” 这般态度,这般决绝,当真令厉景呈心被狠狠地刺了下。 他从没想过侵吞她的一点点东西,他也做不出来。他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个留住她的筹码而已,现在看来,原来是这么可笑。 “浅浅,”荣择朝她看眼,“你跟我回荣家吧,我们现在就走。” 厉景呈抬起的视线犹如带了尖针般锐利,任何一个想来带走荣浅的人,都会被他视作眼中钉,荣浅的手紧了紧,怀里的小米糍嘤嘤两声,她眼里露出犹豫,手里的力道越抱越紧。 “你想要女儿,我会帮你,我们先把公司要回来,到时候你争取小米糍的抚养权就会容易很多。” 荣浅目光落向他,荣择朝她点了点头。 厉景呈是没想到,她要离开他的决心,居然连荣择都知道。 他嘴角溢出抹轻讽,从荣浅手里将文件接过去,她指尖被纸片划得生疼,“厉景呈,我没想到你为了自己的目的,连‘卖身契’都敢签。” “我有什么不敢做的。” 厚颜无耻! 厉景呈仔细地看了眼,“交还荣芙是么?行,我接下这份文件,三天之后准备办交接吧。” 荣择没想到会这样顺利,“当真?” “你妹妹还押在我手里,我骗你做什么?就像你说的,荣芙不过是块饭后点心,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荣择如释重负,嘴角总算能微微勾起,“浅浅,我们走吧。” 荣浅没敢在这个时候去拔厉景呈的老虎须,“哥,你别担心我,你赶紧回家准备准备,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他看眼荣浅怀里的孩子,点了点头。 荣择走后,厉景呈将手里的文件撕了个粉碎,荣浅脸色微变,“你!” “急什么,”男人满掌心的碎纸屑丢向茶几,“不过是张复印件而已。” 她抱紧怀里的小米糍,准备起身,厉景呈喊住她,“等等。” 荣浅满目戒备看向他。 “我做这些,目的只有一个,你应该知道。” “是,我当然知道,”荣浅克制不住勾勒起的冷笑,“又是因为我对吗?” “是。” 她没再和他废话,抱着女儿转身上了楼。 几天后。 荣择坐在荣芙的办公室内,昨日就办好交接手续,他双手插进发丝,目光盯着硕大的电脑屏幕。 手机铃声响过好几遍,他这才伸手接过。 “喂?” “哥。” 荣择靠进椅背,“浅浅。” “公司怎样了?” “我现在在办公室,你呢,你考虑得怎么样?” 荣浅站在阳台,目光望得很远,能看到帝景外秀丽的风光,她闭了闭眼睛,似乎一股新鲜的空气吸入鼻翼间,“我会回家的。” “好,”荣择嘴角浅勾,“你的房间一直留着,回来就能住。” “哥,公司怎样了?”荣浅心里担着份心,“有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荣择的视线再度落向电脑,他摇下头,故作轻松,“没有,很正常。” “那就好,”荣浅悬起的心总算落定,“我生怕我当初的决定毁掉了荣芙。” “我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吧?或者,让佳佳来。”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荣浅并没再多说,挂断电话后回到了房间内。 耳畔传来嘟嘟声,荣择这才反应过来,将手机摆到旁边。 厉景呈的团队临走时的釜底抽薪,将荣氏推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渊,资金链断缺,钱全部投资了项目,且短时间很难有收益。许多工程甚至还未正式启动,他这是用钱打造一个不切实际的未来。 有些项目急需注入资金,可荣氏的账面上只有寥寥几个钱,荣择接手的是个烫手山芋。 但他没有告诉荣浅。 她既然执意要走,有些话,还是等离开后再说,荣择不想再牵绊住荣浅的脚步。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荣择扬声,“请进。” 进来的是以前就跟着他的秘书,“董事们都已经到齐了,在办公室等着您。” “好,我马上去。” 秘书神色犹豫,“荣总,我看他们一个个面色很不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毕竟,他们一直觉得之前的管理模式……” “荣氏不可能永远交托在外人手里,现在摆在眼前的难关,必须要挺过去。” 荣择收拾下桌面后,起身往外走。 荣浅几乎整夜没睡,本想给荣择打完电话后就离开,可她终究舍不得女儿。外面的天色很黑,荣浅抱起女儿喂奶,满月的时候,小米糍剃了个光头,到这会头发还是稀稀拉拉的。但尽管这样,仍旧掩不住那继承了爸妈优点的清秀五官。 她满心爱怜,小米糍喝完奶后,喜欢玩,荣浅将她放入小床内,转转乐发出轻扬的童音,小米糍咯咯笑着,伸手还要去拉拽。 荣浅又将她抱到怀里,她在她额前、脸上亲了又亲,似乎怎么都亲不够。 第65章 只是太爱你(7) “宝宝,宝宝。”荣浅拥紧女儿,更想将她嵌入自己的怀里,“别怪妈妈狠心,如果,用我身上任何的东西来换你走,我肯定都愿意,不管是时间还是健康,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没法留在……”她想了想,当着小米糍的面,还是说出这声称呼,“妈妈只是没法留在爸爸身边……” 荣浅哽咽出声,但怀里的女儿显然还不懂大人间的恩怨,她只想玩。 她挣扎着将手伸向转转乐,嘴里发出嘤嘤的声响。 荣浅抱住小米糍不住亲吻,“我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 “哇哇哇——”小米糍豁然哭出声,身体开始扭动挣扎,荣浅只好起身将她放回小床内。 她哭声渐渐收住,看到转转乐上的小蜜蜂,立马笑开了颜。 见小米糍这样,荣浅越发哭得伤心。 “女儿,你还这样小,你的记忆中甚至不会有妈妈的存在,但妈妈爱你,永远都爱,”荣浅弯腰,拉起她的小手亲,她总觉得亲不够,“你要记住,你是有妈妈的,只不过妈妈暂时没有在你身边而已,我的女儿,宝宝,对不起……” 厉景呈站在房门外,听到荣浅的哭声传到耳朵里,他喉间轻滚,转过身背部抵住门板。 他那么自信,自信能留住她。 没想到。 他沉重的脚步落在地板上,走进了主卧。 荣浅听到动静,立马又将小米糍抱在怀里,卧室门被推开,男人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厉景呈彻夜未睡,下巴冒出点点青茬,他径自走到床前,弯腰欲从她怀里抱过女儿。 荣浅惊蛰般坐起身,“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决定要走了吗?我把门给你开着,把女儿给我。” 听闻这句话,她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 荣浅双手抱紧怀里的小米糍,不住摇头,“不。” 厉景呈也没抢夺,只是两手撑住床沿,目光定定落在荣浅脸上,“那就别走。” “不!”这一声,依然坚决。 男人看向她怀里的女儿,在蜜色的灯光下,能看清楚小米糍眉宇间那层很细的绒毛,荣浅迟迟不肯将她交给厉景呈。 她缩到床头后,从另一侧抱着女儿下床,脚步往门口方向而去。 厉景呈拦住她的去路,这会没有犹豫,硬是从荣浅怀里将小米糍抱了过去。 她落了个空,心也空了。 喉间冲出的哽咽声被荣浅强行咽下去,眼里满满聚集着悲伤,她不住抽泣,双目盯着小米糍不放。 心痛一阵紧过一阵,但既然下定这个决心,荣浅就有心理准备。 她咬了咬下唇,擦了把眼泪后转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包。 厉景呈看着她迈动艰难的步子往外走,他咬紧牙关,还是一个字没有喊出来。 荣浅走得很慢,她想过这样的场景,当时只想着扭头就跑,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挺一挺也能过去的,可她还是不舍得啊。 厉景呈就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好几名佣人和月嫂都起来了。 看到荣浅背着个包,有人上前阻拦,“少奶奶,天还没亮,您去哪?” 荣浅没有回答,径自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周边的好几人都聚过来。 厉景呈冷着声,突然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全部往外面走了,厉景呈将小米糍放进婴儿床内,他大步上前,在荣浅即将跨出大门的一刹那,他从身后紧紧将她拥住,长腿将门一勾后带上。 荣浅双肩被他抱住,没法动弹。 她弯了弯腰,“厉景呈,放开我!” 男人将她抱起,荣浅双腿腾空,厉景呈将她一把抱到沙发跟前,荣浅整个人往里陷,身子朝后仰,厉景呈忽然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这个动作,令荣浅陷在里面半晌没动。 厉景呈的手臂越收越紧,灼热的鼻息紧贴她腹部,每呼出的一口气甚至都能令她感觉得到。 荣浅噤声,两手在他肩头推了推。 “松开。” 男人单膝压在地上,头就埋在她身前。 荣浅推不开他,只能坐在那一动不动。 厉景呈将她拖向自己,“我真的就没法留住你么?” “厉景呈,当年的那件事情出了以后,我说,我一定要杀了那个人,但我现在没有,这是我最大的容忍。” 男人抱住她半晌没说话,荣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有一股温热浸透了她的打底衫,但她觉得不可能。 厉景呈这样高傲,流血都不可能,更别说是流泪了。 厉景呈收紧的双臂好像要掐断她的腰一般。 她觉得好痛,荣浅张了张嘴,“厉景呈,你松开吧。” 男人脸侧的肌肉紧咬,人犹如魔怔般,荣浅推了推他,仍旧是纹丝不动。 他说不出乞求的话来,事已至此,似乎连乞求也没用了。 厉景呈后背僵直,他呈现出来的每一处线条都是那样干净健美,却又不合时宜地被涂抹上一层悲伤和寂寥。 这个动作,持续了半小时之余。 荣浅任由他抱着,厉景呈放下姿态,“我真的对你不好吗?” “当你一遍遍这样问我的时候,连我都快觉得,我是个没良心的女人了,”荣浅抬起手指,最终落到厉景呈肩头,“你对我宠爱有加,但爱情不是掠夺,你用你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对待你想得到的东西,但是厉景呈,我是个人啊。我就算在外面到处碰壁,也好过被你蓄意地藏在羽翼之下,你现在说你爱我,可你所有的掠夺却都发生在爱我之前,你宠着我,其实是将我的翅膀全折断了,让我再也飞不起来,然后甘心情愿躺在你为我铸建的宫殿内,是吗?这种跟死没有区别的爱,我要不起。” 厉景呈被猝然一击,他这般赤裸地捧出自己的心,可在荣浅的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男人手里的劲道逐渐松开,这也是厉景呈的底线,残留的骄傲令他不得不放手。 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发麻,厉景呈起身时,腿犹如抽筋般不受控制。 婴儿床内的小米糍似乎预知到什么,哇哇大哭起来。 荣浅心一颤,打了个哆嗦,她起身快步来到床前,小米糍睁着一双圆亮的双眼,在看到她时很快收住哭声。 荣浅难受的要死,厉景呈站在床边,“你既然要走,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眼泪簌簌而下,最终狠狠心,咬咬牙往外走。 男人嘴角勾起抹冷笑,神色怆然,他一把捞起小床内的女儿,跟着荣浅往外走。 院子内的佣人们见到荣浅出来,也不好多说什么。 厉景呈就在荣浅身后的几步开外,怀里的小米糍再度哭喊起来,凄厉的嗓音震嚣整个帝景,荣浅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像被尖刀刺过,步步锥心,步步淌血。 这么一段路,她却怎么都走不完。 守在边上的月嫂示意几人都回屋内,厉景呈顺着荣浅的足迹向前,她不敢回头,眼泪却越流越凶。 “荣浅,你今天只要跨出这个地方,今后就别再想见女儿!” 这句话,是他对她的警告。 沉重的铁门在荣浅跟前缓缓打开,只有一步之遥,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天还未大亮,迷蒙的暗色黑沉沉压在人的头顶,远处点着路灯,荣浅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晦涩的。 她扭头看向小米糍,女儿还不懂,咬着手指头朝她看。 荣浅不想再哭,她极力控制住情绪,最后一步,她是倒退着出去的。 人已经到了铁门外,厉景呈眼底聚起诡谲的波澜,这一眼的绝望几乎浇熄掉男人潭底所有的亮光,他垂在裤沿的掌心收拢,“关门!” 大门在荣浅的视线中一寸寸紧闭,小米糍好奇地盯着,时不时看向门外的荣浅。 她的心真的碎了,碎成一瓣瓣,再也没法拼接起来。 荣浅双手抓着栏杆,厉景呈走近步上前,两人之间就隔了层铁门,可却是怎么都没法逾越的。 要失去的时候,往往到最后才更加撕心裂肺,荣浅伸出手想要碰碰小米糍的脸。 厉景呈只是朝后退了步,就轻松避开她的触碰,荣浅整颗心空落,“女儿!” “这样看得见却没法碰触到,难受吗?” 她哑着嗓音,目光狠狠落向厉景呈。 男人抬起左手,修长的指尖抚过小米糍的脸,宝宝许是觉得痒,咯咯笑出声来。 荣浅双手紧握栏杆,强忍着的泪水再度决堤而出。 厉景呈单手抱住小米糍,荣浅想让自己转身快步离开,可双腿根本不听她的话,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似的。 男人也没立即离开,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都觉分外揪心。 荣浅饿了整整一天,再加上伤心欲绝,体力早已透支,她人倚靠在栏杆上,双腿发软。 第66章 只是太爱你(8) “不是要走吗?还留在这做什么?” “厉景呈,就算我求求你,每周让我见见女儿好吗?我不会动带她走的念头,我只是看看。” 厉景呈手指在小米糍背后轻抚,“你想都别想,这是对你要走的惩罚,我不可能让你见。” “那你当初对我做过的事,谁来惩罚你?!” 男人嘴角勾勒抹苦涩,他被惩罚得还不够吗? 荣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除了她,他厉景呈还能被谁折磨的这般体无完肤? “这叫一报还一报,荣浅,你和霍少弦说过,除了彼此,今后不会再爱别人,但我至少已经使得你们没法爱下去,这辈子,你都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在一起,我想到这儿,就觉得很痛快。” “你!”荣浅身子一软,顺着铁门往下滑,摔在了地上。 一辆车疾驰而来,荣择本是不放心,经过这儿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他将车停靠好后下去,快步来到荣浅身边,“浅浅,你怎么了?” 荣浅目无焦距,双眼红肿,只是不住抽泣着。 荣择搂过她的肩膀,“走,我带你回家。” 她哭着,哭声越来越重,荣择起身时朝厉景呈看了眼,“我们走。” 厉景呈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车影消失无踪,他还是定定看着远处。 走了,真的走了。 吏海飞往南盛市的飞机上。 盛书兰紧张地握住双手,沈静曼皱紧眉头看向外面,不经意地扭头,却见盛书兰满头都是汗。 “书兰,你怎么了?” “妈,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担心景呈。” 沈静曼脸色肃冷,“佣人打来电话,说荣浅闹离婚,还说景呈把她关着不让她走,这叫什么事,害得我一整个晚上没睡好。” “可我觉得他们感情挺好的,这不才满月不久吗?怎么会闹到离婚呢?” “谁知道,荣浅那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就说景呈太宠她了,无法无天。” 盛书兰情绪焦虑,“我最担心小米糍,她还那么小。” 沈静曼拍拍盛书兰的手背,“离婚应该不至于,多大点事,顶多耍耍性子,过两天就会好的。” “希望是这样。” “我让你别来,到时候荣浅看到你,又要百般为难,妈见不得你委屈。”沈静曼也全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要不然,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荣浅。 “妈,我不放心景呈。” “你对他那么好,有什么用。”沈静曼气着厉景呈,忍不住责备起儿子。 盛书兰轻笑,“我愿意呢,从小到大不都这样吗?” “你啊。” 盛书兰靠进椅背内,她也没睡好,人觉得很累,但却没有丝毫睡意。 心里涌起的不安令她难受,她总觉得,厉景呈这时候比她还要难受。 下了飞机,两人立马打车赶往帝景。 到了那之后,沈静曼刻意看眼时间。 早上九点。 车子停在帝景门外,保安看眼,忙出来相迎,“夫人,书兰小姐。” 沈静曼行李也没拿,径自往里面走,盛书兰跟在了后面。 荣浅回到荣家后,被带上楼,洗过澡躺在床上,就连房间内的窗帘都被她拉上了。 荣择敲了两下门进去,荣浅的哭声透过被子传到他耳朵里,他伸手将房里的灯打开,这样下去,荣浅非病倒不可。 他径自上前,拉掉她盖住头的被子,荣择膝盖压住床沿,两手捧住荣浅的脸,“浅浅,你听我说,你不能再这样哭,现在荣氏很危险,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安慰你,你需要靠自己挺过去。” 荣浅止住哭声,“荣,荣芙怎么了?” “很惨,很惨,我都没有这个信心将它起死回生,但我们必须试一试,我负责将公司救活,你负责将自己救活,做得到吗?” 荣浅哽咽了几声,重重点下头,“做得到。” “很好,”荣择抽出纸巾替她擦下脸,“这条路,肯定很难走,我们就比赛好了,看谁先活过来。” 荣浅抓着他的手腕,“我死不掉的,我是打不死的荣浅。”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帝景。 沈静曼径自走进客厅,连鞋都没换。 放眼望去,却见厉景呈抱住小米糍一动不动坐在沙发内。 她目光看向四周,并没发现荣浅的踪影,沈静曼沉着脸,“这个家,她是真的不要了?荣浅人呢?” 站在旁边的月嫂杵着没敢搭话。 沈静曼丢下手包,快步往楼上而去,盛书兰不关心这些,她现在眼里心里只有厉景呈,她站在男人跟前,厉景呈就跟失了魂似的,手里的小米糍已经熟睡,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那,不言不语。 盛书兰看着心痛极了,她伸手捂住嘴,将哭声咽了回去。 沈静曼找了圈后很快下楼,“荣浅呢?” 一名佣人走过来,声音怯懦,“少奶奶今儿一早就离开了。” “她!”沈静曼吃惊,“她居然……” 沈静曼再次望向厉景呈的眼中充满疼惜,她几步上前,小心翼翼从他怀里将小米糍抱起来,“景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厉景呈并没搭话。 佣人叹口气,“少奶奶走后,厉少就这么坐着,这都好几个小时了。” 盛书兰更是心疼到不行,沈静曼气得直哆嗦,她将小米糍抱向婴儿床。 厉景呈就连头都没抬下,盛书兰坐到他身边,“景呈,景呈。” 他一语不发,目光定在某一处。 盛书兰将手落到他肩膀上,话语内是抑制不住的哭腔,“景呈,我是书兰啊。” 男人这才有了反应,他扭过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双眼一闭,栽倒在了盛书兰的怀里。 “景呈!” 盛书兰尖声惊叫,她不明白,她爱的男人为什么要被别人伤得这样深,荣浅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现在帝景乱成这样,沈静曼和盛书兰自然不会离开。 吃过晚饭,沈静曼受不住,先去歇息,盛书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想还是不放心,开了门走出去。 她这会住在三楼,刚走下楼梯,就听到小米糍扯开嗓门的哭声。 盛书兰心一急,快步往下走,在楼梯口遇上月嫂,盛书兰示意她回去,“我来吧,估计是饿了,你去休息。” “这,好吧。”月嫂闻言,又要往下走,她想了想还是转身,“书兰小姐,以前小姐都跟着少奶奶睡,但现在厉少让她睡在婴儿房,我怕晚上没人看管,冷着饿着不知道,我想,还是我带在身边吧。” “这个你别担心了,我会跟他说的。” “那好。” 月嫂听闻,这才放心下楼。 盛书兰快步来到婴儿房前,小米糍的哭声更加凄厉,门敞开了一条缝,她伸手推开门板,里面漆黑一片,宝宝醒来后不害怕才怪。 盛书兰叹口气,赶紧将灯打开,一眼望去,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厉景呈就坐在婴儿床旁边的地板上,他左腿屈起,动也不动,似乎根本听不见小米糍的哭声。 盛书兰看着难受,她忙过去检查下,尿不湿湿透了,她立马解开,替她擦拭干净后换片新的,又找来奶粉泡上,小米糍一下喝了小半瓶,这才美滋滋地继续睡去。 她有些恼,她不信厉景呈这个大活人听不见,可目光触及到厉景呈,她哪里舍得有半句苛责? 盛书兰替小米糍掖好被角,她脚步挪到厉景呈跟前,“景呈?” 男人坐在那,眼睛是睁着的,兀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拔不出来。 她蹲下身,双膝跪在他身前,盛书兰手臂小心翼翼揽过厉景呈的脑袋,让他紧贴在自己胸前。 “没事的,痛到不能再痛的时候就会过去,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盛书兰另一手在男人的脑后轻抚,“景呈,这多像我们小时候啊,我这样抱着你的时候,你总说,你又不是小孩子,对不对?” 怀里的男人一声不吭。 “没有什么痛是过不了的,时间问题而已,你看看我,你比我坚强多了,景呈,我会陪着你。” 厉景呈垂在身侧的两手慢慢抬起,从后面扣住盛书兰的肩膀,她眼里流露出晶莹的泪光,两人紧紧相拥,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能陪着他。 “小米糍还需要爸爸,你若对她不闻不问,她岂不是很可怜?” 男人只字未说,这一关要走过去,谈何容易。 盛书兰跪得膝盖发麻,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两人犹如置身于黑暗中,静谧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明明灯光刺得灼痛眼球,却发现前方黑得好像走不到头。 沈静曼其实也听到了小米糍的哭声,她没敢关门睡觉,老是担心厉景呈这样没法照顾好女儿。 她下楼来到婴儿房时,小米糍已经止住哭声,但她不放心,脚步刚要进去,便看到一对相拥的人。 沈静曼忙收回脚,她靠着门框,这样的画面在她眼中,才是最美的。 兜兜转转,厉景呈经历了这么一个圈,还是要回来的。 这也是沈静曼一直让盛书兰坚持的原因。 她没有进去打扰,转身离开了。 第67章 新来的儿子(1) 三年后。 小米糍四岁了。 最近有一档亲子节目火遍全国,叫《爸爸带我玩儿》。 里面几位老爸不止帅气、多金,身份也特殊,有的是演员,有的是出名的运动员,还有模特,以及最最特殊的一位老板爸爸。 第一集播放过后,老板爸爸在网络火速蹿红,其余的几个爸爸都是公众人物,只要平日里关注娱乐八卦的都不会对他们陌生。但对于老板爸爸来说,他是名成功的商人,不止如此,当宣传海报贴出来时,俘获了多少女粉丝的心。 太帅太帅了! 帅到人神共愤有木有? 那身材,那脸蛋,那黄金比例,简直是里面的演员和模特都靠边站,有木有? 多少人连夜起来跟帖:哇塞,帅哥啊,极品啊! 这么帅的人都是孩子她爸了?孩子她妈太幸福啦! 太不公平了,叔叔,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嫁给你! 后面引来回帖无数:小姑娘洗洗睡吧,当小三不好。 更有人火速寻求上位:我跟他有过一夜缠绵哦。 总之,老板爸爸的风头瞬间盖过所有人,也让这档《爸爸带我玩儿》的收视率将同期其它卫视的节目,甩出了N条街。 原本,电视台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希望去找老板爸爸,这人在商界尽管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平日里极为低调,特别对于自己的私生活。小报记者蹲守至今,也没打探出什么实质性内容。 《爸爸带我玩儿》的金牌制作人亲自找到老板爸爸家里,跟他说明来意,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话打动了他,居然他就答应了。 由于是真人秀,力求真实,摄制组会进家里跟拍。 出发的这天,摄制组来个突然袭击,早上五点就敲醒了老板爸爸家的大门。 佣人给他们开了门,扛着摄像机的人走到二楼,被佣人带到主卧前。 推门进去,老板爸爸从更衣间出来,穿了条浅灰色的休闲裤,正往身上套T恤。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这身形,这肌肉,哥哥,你露点了好么? 老板爸爸拉下衣角,赤着脚走到床边。 偌大的被子底下,一抹小小的身影弓在那,动也不动。 男人将被子掀开,“小米糍,起床了。” 没成想她却将被子一卷,撒起娇来,嗓音带着糯糯的味道,嘴里哼了几声,“不嘛,我要睡觉觉。” “不行,必须起来。” 编导走到床前,“宝贝,我们还要赶飞机,不然就晚点了哦。” 小米糍一声惊呼,猛地扯过被子,将自己包成个粽子,“爸爸坏,爸爸坏。” 男人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我怎么坏了?” “人家没穿衣服,就穿了小内内,不要给别人看啦。” 男人嘴角拉开,眼底染起倾城之色,“我怎么忘了,你喜欢裸睡。” 这么个小小的人儿,早就知道害羞,还骚包,厉景呈连带那床被子将小米糍抱起往更衣室而去。 他替她穿好了内衣,这才让编导们进去。 小公主站在落地镜前,厉景呈打开衣橱,琳琅满目的色彩充斥着观众的眼球,一排排的衣服分开摆放,有裙子,有上衣,更有连衣裙以及数不尽的鞋子。 当然,小公主的首饰也不少。 她床气未褪,迷蒙着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小嘴巴嘟着,模样很是可爱。 厉景呈拿起一条裙子,想要给她穿上,小米糍直摆手,“不要不要,不要这件。” “为什么,这不才新买的吗?” “我看到别人有穿过啦。” 这什么逻辑? 厉景呈赶时间,将衣服挂了回去,又拿起另一条,“那穿这条。” “我要穿的鞋子和这件不配耶。” 编导在旁擦着冷汗,小朋友,你确定你才四岁吗? 厉景呈连着换了几件,“再不满意,你就给我穿内衣上节目。” 小米糍撅撅嘴巴,“好吧。” 厉景呈替她穿衣服,小米糍凑到他耳朵边,“改天爸爸再给我买新衣服。” “成。” 他一把抱起女儿,动作熟练地替她套上鞋子。 小米糍留着中长发,发端及肩,微微往里卷,一双眉毛纤细,眼睛又大又圆,五官精致得没话说,肤色白皙,像个从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公主。 厉景呈抱起她往外走,“跟爸爸出去不许哭,知道么?” “嗯。”小米糍重重点下头。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楼下,客厅内,两个大皮箱打开着摆在那,厉景呈将小米糍放下来,他将皮箱一一拉上。 这时,一道女声从边上插进来,“一个箱子是你的,另一个是小米糍的,奶粉和她的贴身衣物都在夹层。” “好。” 摄影机压下去,只拍到女人的两条腿,这也是厉景呈之前要求的,除了他和小米糍,另一个人不能拍到脸。 佣人帮忙将箱子提出去,厉景呈抱起小米糍往外走。 在走出客厅大门时,小米糍忽然朝身后挥了挥手,“妈妈再见,等着囡囡回来哦。” 厉景呈一语未发,抱起她快步出去。 这一段,自然也被当做节目亮点播放出去。 第一集播放后,不少人更是从《爸爸带我玩儿》这个节目中挖掘出商机,哪怕是来到超市,或者餐饮店,百分之九十都能看到相关广告。 大妈带着孩子坐地铁,时不时还会谈及,说哪家哪家的女儿更漂亮,谁家的儿子情商很高。 如今,谁若不认识那几个萌娃老爸,谁就OUT了。 飞机上。 起飞后不久,女人打开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她下载好的视频。 她不舍得快进,就连广告都看的津津有味。 小米糍好可爱,五官已经长成,和她离开的时候变化很大,多么娇气的一个女娃啊,头发黑亮如绸缎,樱桃小口时不时撅着,谁都禁不住她的几句撒娇。 厉景呈,和三年前几乎没有变化。 都说男人三十而立,如今他三十一,正是处于这个最美好的时段。 他单手抱着小米糍,让她跨坐在右侧腰际的胯骨上,手臂轻轻托住小米糍的腿,那轻松的样子仿佛抱了个洋娃娃似的,视频下面有很多评论,说老板爸爸这个抱姿很标准,需要极强的臂力,一看就是平日里经常抱得。 小米糍呆萌的很,有时候会处于神游状态,一手抓着爸爸的衣角,嘴里一颗棒棒糖,将嘴巴撑得鼓鼓的。 女人的手指抚过屏幕,却不能真正触碰到她的脸。 画面切换,来到那个她所熟悉的地方。 帝景。 厉景呈抱住小米糍走出客厅时,她的女儿脆生生喊道,“妈妈再见,等着囡囡回来哦。” 那一刻,她惊呆了。 尽管画面并未将边上那个女人刻画出来,但她一眼就能知道,那是盛书兰。 小米糍,居然喊她叫妈妈? 她背部往后靠,黑色的西装袖口下,纤细白皙的手臂垂落向膝盖。 厉景呈,你真的做到了。 女人将电脑合上,视线看向窗外。 五天后,第二集节目录制完成。 厉景呈带着小米糍飞回南盛市。 刚走出机场,就有守候在那的记者快速上前,“厉少,请让我们采访几句吧。” 小米糍穿着带花边的九分裤,一顶棒球帽遮住大半张小脸,她坐在厉景呈的腰际,橘红色的外套包裹住小小的身形,听到吵闹声,她只是睁了睁眼,并不予以理睬。 刚下飞机的男人健步如飞,修长双腿包裹在西装长裤内,厉景呈削薄的唇紧抿,五官立体而有型,从侧面看,哪怕用放大镜都找不出一点缺点,站在正面,又简直可以作为整形医院的范本。 这个男人,几近神秘,若不是因为《爸爸带我玩儿》这个节目,他们这些娱记几乎抓不到他一点点私生活的影子。 厉景呈的脚步没有丝毫得拖泥带水,走路似一阵风,墨色的太阳镜架在坚挺鼻梁上,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忽然有摄像头欲要靠近,男人大掌覆住,示意小米糍往自己怀里靠。 “别拍!” 男人走出去两步,那些人却还是穷追不舍,厉景呈摘下墨镜,一双犀冷鹰眸射向几人,他手里的墨镜朝几人虚空点点,“除了上节目,我不接受任何采访,再敢乱拍,小心对你们不客气!” 他转身带着小米糍快速离开。 几人面面相觑,节目中厉景呈所展现出的,根本和现在判若两人,再说都参加《爸爸带我玩儿》了,采访几句怎么了? 来到车上,小米糍爬进后车座,这才摘掉帽子,“爸爸,你刚才好凶哦。” 司机缓缓发动引擎,厉景呈抽过旁边的报纸,“你要是不乖,我也会这样凶你。” “爸爸,”小米糍上前抱住厉景呈的手臂,“你想书兰吗?” “书兰也是你叫的?” “你又不让我喊妈妈,那我就叫书兰呀。” 厉景呈不动声色翻看手里报纸,小米糍见状,再度道,“书兰不是妈妈,那妈妈在哪?” 她的话奶声奶气,三岁的小娃子,说话有时候还不顺畅,但小米糍打小语言能力就很强,现在就跟个小大人一样,能跟厉景呈正常交流了。 男人目光定定落在报纸上,是啊,跟她朝夕相处的盛书兰不是妈妈,那她的妈妈在哪呢? “爸爸?” 厉景呈收回神,那个名字,那张脸,他已经有三年被迫不去想了。 只是,小米糍长得越来越像她,他总是能在女儿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奶奶说,书兰妈妈是妈妈,只是爸爸妈妈吵架了,你生妈妈的气,就不让我喊她妈妈是吗?” 亏得沈静曼这种谎都能编出来,每回小米糍问起,厉景呈都有种无力感,她会越来越懂事,现在能搪塞过去的,今后肯定不能。 车子很快开回帝景,盛书兰从接到电话后就在门口守着,远远看见黑色的豪车驶来,盛书兰走出去两步。 车还未停稳,就听到小米糍的喊声,“我回来喽。” 盛书兰替她打开车门,“我的宝贝,累坏了吧?” 小米糍一下扑进盛书兰怀里,她抱起小米糍,等着厉景呈下车。 “这几天好像皮肤都晒黑了呢。” 司机帮忙拎行李,厉景呈拿着外套走到两人身侧。 “景呈,回来了。” “嗯。” 盛书兰抱紧小米糍,“走,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多吃的。” 第68章 新来的儿子(2) “真的木?囡囡都快被馋死了。”小米糍做了个馋嘴的动作,厉景呈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进去,盛书兰已经完全进入这个角色,三年来,她将小米糍照顾的无微不至,他没法做到的,她都替他做了。 沈静曼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让他给小米糍一个完整的家,毋庸置疑,盛书兰是最好的人选。 厉景呈走进帝景,余光撇过那座玻璃房,三年了,他都没有拆掉。 如今,里面摆满了东西,成了盛书兰的地方。 厉景呈刚回来两天,沈静曼就飞到了南盛市。 她将厉景呈叫到房间内,“过两天有个拍卖会,你替我去趟。” “你又看中什么?” 沈静曼给厉景呈一张照片,男人看了眼,“这不是……” “对,跟书兰爸妈留给她的那个一样,据说这宝贝只有两件,我想,将它买下来后送给书兰,凑成一对,让她想到父母时有个念想。” 厉景呈将单子接过去,仔细看眼,“这家拍卖行并没有多大名气,靠得住么?” “只要东西真,名气小的反而抽成低,况且会有资质的鉴宝师在那,你就去趟吧。” 沈静曼想拼命撮合他和盛书兰,厉景呈是知道的。 况且她照顾小米糍三年,这样的要求厉景呈肯定不会拒绝。 活动这天,厉景呈驱车来到会场。 取了号进去,小小的展厅内居然已经坐满人,厉景呈根据座位入座,主办方搭建的舞台很高,强烈的白炽灯光打在红色案台上,前面的名牌由于隔得远,厉景呈并不能看真切。 等待的时间里,厉景呈掏出手机看眼,屏幕是小米糍的照片,撅着嘴巴,当时让她配合不肯,盛书兰用一颗糖才骗她安安稳稳站在那摆拍。 主持人上台,说话声传到厉景呈的耳朵里。 拿着藏品的民间收藏家进入会场,紧接着,便是鉴宝大师。 第一位,是七十多岁的老者,大屏幕放出他的资料。 第二位,是在南盛市比较有名的鉴宝师,五十多岁的蔡女士。 最后一位,主持人做出介绍,是鉴宝届新秀,师承宋魁,全国一级鉴宝师,宋魁的名号在收藏界无人不知,据说是从来不收徒弟的。 厉景呈不由抬头,会场内静谧无声,一串脚步声从幕后传来。 女人穿了双七厘米左右的高跟鞋,一袭纯黑色紧身西装,里面的白衬衣领子翻出来,更衬得脖子纤细优美。长而直的头发干净利索地束在脑后,扎成马尾,尾端直达腰际,可见放下来有多长。 那腰身裹在一粒扣西装中,不盈一握,整张面盘干净漂亮,不留一丝刘海。 咔咔的脚步声走向第三把交椅,主持人也念出她的名字。 “欢迎荣浅,荣小姐。” 厉景呈一眼望去。 台上的灯光在荣浅肩部打出层朦胧,整张脸显得虚幻不真实。 她拉开椅子,朝台下莞尔,五官立体精致,眉宇间似乎已经褪换掉一层,这个样子,当真是厉景呈记忆中所陌生的一面。 主持人介绍完三人的身份,活动正式开始。 第一位藏宝人手拿一块浮雕,东西先放在聚光灯下展示,坐在荣浅身边的鉴宝师和蔼开口,“能给我们讲下,你是怎么得到这件宝物的吗?” “这是我爷爷去四川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买到的,雕刻的是千手观音,对方说是很老的东西,我爷爷信佛,就买下了。” “那请问当初请来这尊观音,花了多少钱?” “二十二万。” “好。” 藏宝人捧着宝贝来到台前,三位鉴宝师相继看过,中间那人说了一串的专业术语,但大抵能听出是件真品。 “所以,收藏这东西还是很值的,不过要理性,在懂行的情况下适当买进,按照现在的行情,这浮雕应该能值五十万。” 藏宝人闻言,喜形于色,上前拿回浮雕后不住鞠躬,“谢谢,谢谢。” 荣浅坐在边上,不骄不躁,她似乎也习惯了这样。 好几个藏宝人之后,也有当场买卖成功的,厉景呈目光落在荣浅脸上,她应该是没有发现他就在人群中。 又一位藏宝人端着个锦盒上台,里面是块玉佩。 厉景呈透过大屏幕看到,那就是沈静曼今天让他来拍下的,和盛书兰那块果然一模一样。 展示过后,藏宝人将玉佩亲手交到鉴宝师手中。 照例先问了下来历。 “这是我前几年去云南旅游买下的,花了三十万,起初那人不肯,但说是家里有急用,我看着成色很好,这个价应该值。” 玉佩到了荣浅手中,她仔细看着,“对方有跟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吗?” 厉景呈眉峰轻挑下,三年没有听到她讲话,这一开口,似乎连说话声都变了。 “他说是明代的东西。” 荣浅翻看着,又跟旁边的人耳语几句,厉景呈看到荣浅边上的女人点着头。 荣浅将玉佩托在掌心内,“我们可以仔细看下,玉佩背后有很小的印记,还有这种雕工,其实都不可能是明代的东西。” “啊?那不会是假的吧?” 藏宝人大惊。 荣浅勾起嘴角,面目温润,再不是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性子,“玉只分活玉和死玉,没有真假只分。” 摄像头移近她的手掌心,将那块玉佩的形状放大,“这种纹路以及细腻,都说明这是块好玉,但从背后的印记可以看出,它其实是一块仿清朝的近现代玉佩,因为清朝的印记不会这么工整。” “也就是说,这是近代的东西?” “是。” 藏宝人懵了,“那,能值多少钱?” 荣浅笑着将玉佩放回锦盒内,“按照目前拍卖的行情来算,可以值二十万。” 对方尽管失望,但微微松了口气,好歹没有亏大发。 锦盒上贴着拍卖的标记,主持人示意他将玉佩放到展示台上。 大屏幕上再度出现它的身影。 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着,“它尽管不是明代的东西,但有着极高的收藏价值,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况且我们鉴宝师已经鉴定这是块难得的好玉……” 有人举起牌子。 主持人嗓音扬高,“八十九号那位先生举牌了,我们起拍价是二十万,还有哪位看中的?” 厉景呈站了起来,“我出五十万。” 说完,也不等这程序走完,径自往台上而去,那藏宝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掏掏耳朵,“五十万?” 荣浅听到这话,全身一怔,这种霸道的语调,她太熟悉了。 垂下的眼帘一点点抬起,只看见一抹高大的人影逆光而来,黑色充斥着她的眼球,荣浅有片刻晕眩,厉景呈几步走到台上。 鉴宝师已经给出这样的答案,这玉佩不会有人跟他抢。 厉景呈不喜欢讨价还价,况且是要送给盛书兰的,不差这几十万。 “先生,您确定出五十万?” “赶紧的。” 主持人一锤定音,“恭喜这位先生,喜得玉佩一枚,您是要送给什么重要的人,还是自己收藏?” 厉景呈看向大屏幕,目光自始始终也没落向荣浅,“送给一个女人。” “好,恭喜恭喜。” 主持人拿过文件,摆放到荣浅跟前,“经我们鉴宝师鉴定过后,当场拍卖的作品,鉴宝师都要签下责任书,我们拍卖行也会负起相应的责任。” 荣浅拾起签字笔,厉景呈忽然转身,几步来到台前,他双手撑住桌沿,挺拔健硕的身子微微往下弯,形成一道无形的压迫,两人靠得那么近,厉景呈的手指几乎要碰触到荣浅的肘弯。 她轻呼出口气,笔落向那份文件。 “那也就是说,假如卖出去的是假货,你们鉴宝师要负担相应的赔偿?” “先生,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我们请来的鉴宝师都是在这行有资质……” 厉景呈打断他的话,视线圈住荣浅不放,“有资质?”他伸手拿起那块名牌看了看,再放回桌上,“这位,荣小姐是吧?我看你也没多大岁数,年纪轻轻做鉴宝师,请问你做过几年?” 在南盛市,许多人对厉景呈都不陌生。 也有些人知道他订过婚,但时隔这么多年,那一段即便被提及,也是当做风流韵事,谁还能记清楚故事的女主角? 荣浅压下笔端,“先生,那您是怀疑我方才所说的真实性了?” “我不是怀疑,只是在鉴宝这一行,越老的东西越吃香,文物如此,鉴宝师也是这样,我觉得你可以转行。” 荣浅摊开文件,在落款处签上名字。 目光犹豫下后同他对上,“谢谢您的关心,我觉得我做得很好。” “自不量力。” 男人勾勒抹笑,初见时的那种邪魅和张狂在这个男人身上重新点燃,他领口由于下压的动作而微微敞开,若隐若现露出锁骨边缘,淡然悠远的香水味萦绕在荣浅鼻翼间。 她笑了笑,“您若不放心,不想买,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 厉景呈目光从她额头一路往下,滑过鼻梁,落在她的樱桃小口上。 若是在三年前,听到这样挑衅的话,她必定会像母老虎一般冲上前撕咬,即便没有那样过激的行为,至少也会将他骂得回不了嘴才是。 呵。 倒是懂得圆滑了。 主持人因为荣浅的这句话而惊出声冷汗,他忙上前,“字已经签好了,这就给您去办相关手续。” 男人嘴角牵动,“你们找来的鉴宝师,不是说不想买还能反悔吗?” “这,这您方才都竞价了。” 荣浅站起身,将那份文件交到主持人手里,她早学会了在玩笑间睥睨笃定的本事,“这位先生是在跟你开玩笑的,花五十万买个玉佩,肯定是要送给重要人的,拍都拍了,临时反悔,你也太小看这位的身份了。” 主持人笑意盈盈接过手。“那相关手续这就去办。” 厉景呈抿紧嘴角并未说话,荣浅站立着,他抬起的目光落到她颈间,她带了条项链,足有小手指粗,铂金的光泽尤为闪耀。 以前,她喜欢的首饰都是越细越好,何时竟戴上了这种? 难道三年不见,一个人能变得连喜好都不一样? 荣浅脖子纤细,厉景呈端详着,这样戴上,竟也不显得突兀,恰到好处的合适。 注意到厉景呈的目光落在自己颈部,荣浅心一惊,忙坐了下去,“我们继续吧。” 主持人上前,“先生……” 厉景呈松开手,下了台,回到原位。 第69章 新来的儿子(3) 荣浅如坐针毡,场内才进行到一半,她必须保持百分百的注意力才能使得自己专心鉴宝。 厉景呈搭起长腿,他并不关心接下来的藏品,原本,买好了东西便能去后台,他却鬼使神差地坐在了这。 荣浅神情专注,一件件宝物经过她的手,估价之后,也拍卖出去好几件。 她看眼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厉景呈单手撑起侧脸,这个女人,当初狠心到就算离开孩子也要离开他,三年时间,厉景呈被迫自己不去理会她的去留,不去关心她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他有小米糍相陪,痛着痛着,日子一天天也过来了。 有些人,不见则已,一见…… 厉景呈胸口起伏几下,似乎有压抑不住的情绪在攒动,冰封的心口不受他的控制,那股鲜热的血液正在四处乱窜。 荣浅应对自若,时不时和旁边的两人交流,厉景呈觉得刺眼,她不该是那个娇弱的千金小姐,事事依附于他的吗? 他习惯了那样,即便离开后,再度见到,他都希望见到的她毫无自主能力,最好四处碰壁、娇惯而哭泣着才好。 拍卖会结束,荣浅收拾东西去到后台,负责人轻拍下她的肩膀,“等结算过后,钱会打到你的账户内。” “好的,谢谢。” 厉景呈进入后台,恰好见到这一幕。 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眯眯盯着荣浅,“干得不错,不愧是宋大师的徒弟,希望以后还能合作。” 荣浅同对方握下手,“只要您开口,我还要多谢您器重呢。” “好好好。” 她转身离开,经过厉景呈身边时,头也没抬。 他拿了自己的东西,签好合约,然后从另一侧的通道离开。 回到帝景,沈静曼和盛书兰坐在沙发内,听到外面的喇叭声,沈静曼不由展开颜。 盛书兰侧首,“景呈去了公司?” “应该是去办重要的事吧。” 厉景呈从玄关处换好鞋子进来,他来到客厅,将锦盒放到茶几上。 “办妥了?” “嗯。” 盛书兰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沈静曼将盒子放到盛书兰手里,“赶紧打开看看。” “小米糍呢?”厉景呈张望眼四周。 “在楼上,画画呢。”盛书兰说着,接过锦盒后打开,在看清楚里面的玉佩后,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她伸手捂住嘴,眼泪忍不住淌落出来。 “喜欢吗?” 盛书兰不住点头。 “这是景呈特意去拍卖行买回来的,就是因为看到海报,跟你那枚一模一样,想来应该也有什么渊源。” 盛书兰激动不已,抬起手背不住擦拭眼角,“景呈,谢谢你。” “你喜欢就行了。”厉景呈垂下视线,似乎若有所思。 “东西呢?”沈静曼摊开手。 “什么东西?” “买卖不需要文件吗?那家拍卖行我打听过,会有鉴宝师出具的证书。” 厉景呈玩着手里的车钥匙,“丢在车上了,那玩意有什么用?这玉佩,就这么一对,买来是图个念想,又不指望转手变卖,有没有都一样。” 沈静曼听闻也是,“只要书兰喜欢就好。” “妈,我喜欢,当然喜欢。” 沈静曼拍拍盛书兰的手背,“你照顾小米糍三年,把她当女儿一样,妈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妈,你别这样说,我心甘情愿的。” 沈静曼看向厉景呈,朝他挤着眼色,男人看见了,却并未予以理睬,这样的戏码,沈静曼来一次就会上演一次,无非是要他开口给盛书兰个身份。 不远处传来咚咚得脚步声,小米糍穿着身公主裙往下跑,“爸爸。” 厉景呈张开双臂,等她跑近后一把抱到怀里,小米糍蹭着他的脸撒娇。 沈静曼看眼,“都说了,别太娇惯,瞧你把她宠得。” “妈,女孩子嘛,就要娇养。”盛书兰替她说话。 小米糍眨巴下眼睛,“谢谢书兰。” 这个年龄段,最会有样学样,沈静曼眉头微皱,“谁让你直接喊书兰的?” “那我喊什么?” 沈静曼看眼厉景呈,当着他的面,不好直接让小米糍管盛书兰叫妈,“那你想喊她什么?” 她总在小米糍耳边念叨,潜移默化下,这小人精肯定懂,况且盛书兰对她好得不得了,从她嘴里喊出来妈妈,比沈静曼说得有用多了。 小米糍两手攀住厉景呈的脖子,想了想,“书兰啊,好听。” 沈静曼一口气差点呼不上来。 小米糍继续蹭着厉景呈的脸,爸爸不让她喊书兰妈妈,她又不傻,才不当着他的面喊。 盛书兰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厉景呈替她买玉佩的举动,足够她感动好一阵了。她让小米糍来到自己身边,厉景呈起身去往楼上,到了卧室,他从兜内掏出那张文件。 荣浅的字体都变了,以前是娟秀的小字,现在好像是专门练过的签名,微微潦草,带着恰到好处的韧劲。 荣浅回南盛市后,并未回荣家住,而是单独在市中心租了个公寓,家里也请了保姆。 荣择这三年也不容易,荣氏尽管还在运作,但始终难以从当年的重创中出来,资金链的短缺一直是致命性问题。霍少弦曾想过拉一把,但这并不是简单地投入多少钱便能解决的,厉景呈团队投过的项目都僵持在那,霍氏帮过几次,可始终不见太大的起色。 接到荣浅电话的这天,林南跟何暮都请了假特意赶出来。 她们约在一家自助餐厅见面,荣浅是最先到的,何暮跟林南进去时,看到有人朝她们招招手。 何暮一路走,眼眶就红了一路,林南飞奔过去抱住荣浅不放,“你个没良心的,总算回来了。” “瞧把你激动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何暮拉着林南入座,“让别人看笑话,赶紧坐好。” 林南擦着眼角,“怎么回事啊,第一年还有电话,后面两年就直接没影了!你要不说清楚,看我抽不死你。” 荣浅含笑,潭底却极力隐忍着什么,她垂下眼帘,等嘴角上扬后,这才做出轻松的样子,“第一年比较空闲啦,后来太忙。” “太忙?忙到电话都没有吗?” “我跟着师傅学习,他看我看得也紧……”荣浅有些出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猝然收回神,仿佛被惊到一般。 何暮鼻子发酸,“林南,哪有一见面就数落的。” “那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荣浅双手托腮,“你看我,脸色红润像花儿,不是很好吗?” “少来吧。” 何暮跟林南都毕业了,各自找到稳定的工作,几人先拿了东西,一边对着烤盘一边吹牛。 “浅浅,你最近有关注综艺节目吗?”何暮看她眼。 荣浅知道她们的意思,“有,我看到《爸爸陪我玩儿》了。” 何暮咽下嘴中的饮料,尽量想让气氛变得欢快些,“小米糍多可爱啊,网上封她为全民公主呢。” “是呢,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南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小米糍是荣浅的女儿,能不像她吗? 她小心翼翼看眼荣浅,荣浅撑着下巴,“我没事,不用连说话都这样小心的。” “浅浅,那你现在打算怎样?要回小米糍吗?” 她用铁钳子拨着烤盘内的东西,“我走前,厉景呈明确说过不会让我见她,更别说让我要回小米糍了,我想先在南盛市站稳脚跟再说。” “那你就不想她吗?” 荣浅手里的动作顿住,“想,怎么可能不想,刚开始那段日子真是生不如死,整夜整夜睡不着,总觉得小米糍的哭声就在我耳边。” 荣浅想到这,心还是被剜割般的疼,她手里一抖,夹着的烤肉掉落烤盘内。 “不想不想了,说点开心的吧。” 荣浅放下钳子,“我也想见女儿,疯了一般的想,但我现在即便冲去帝景,也是于事无补。” 林南的手搭住荣浅的肩膀,“那就暂时让自己别想,以后有我和木子在,熬不过去的时候,我们陪你。” 林南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上荣浅的私生活,“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啊?” 荣浅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我要跟谁在一起?” “不应该是三年之后,涅槃重生吗?你华美绽放,挽着绝世男配回到南盛市,在某次宴会上,你和厉景呈相遇,他深深被你的这种光彩灼瞎双眼。原来,他发现最爱的还是你,但你高傲地仰起脑袋说,先生,你认错人了。” 荣浅忍着笑,再郁闷的心情都会被林南逗乐。 “这时候,优质男配挺身而出,先生,这是我的未婚妻,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何暮笑得捂住嘴巴。 “谁规定必须得这样?”荣浅拿起筷子敲了敲林南的脑袋,“生活不是言情小说,如果这样千篇一律的话,我倒宁愿活在小说世界里不出来,我还是荣浅,不够强大,即便学到些本事,要想在南盛市闯出作为有多难?最重要的是,我身边缺了那么个男配。” 她轻耸下双肩,“所以,我没有睥睨天下的资本和靠山。” 林南撅着嘴,“看来,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 荣浅笑了笑,这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几人三年没见面,话自然是特别多的。 一顿晚饭吃到很晚,走出自助餐厅时,都快十点了。 林南兴奋地拉着荣浅,“我们再去唱K,好好玩个通宵。” “那可不行,这么晚了,我必须回去。” 何暮拉住林南,“改天再约好了,现在浅浅回了南盛市,又跑不掉的。” “那好吧。” 荣浅开车回去,不住看着腕表,她有些着急,车子急速往前开,到了半途,她发现居然在往帝景的方向而去。 荣浅想要调头,可心里的执念驱使着她往前,这个场景,不知道在她梦中出现过多少回。 来到别墅群外,保安想必还是不会放她进去的。 荣浅坐在车内,遥望远处,隐约似乎能看到帝景,只是这个时候,她的女儿肯定睡了。 她设想过不下一百种相遇的方式,她想过,小米糍能飞奔过来,抱抱她,喊她一声妈妈。 但荣浅知道,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梦中。 厉景呈不会让小米糍知道有她这个妈妈,她现在口口声声喊得妈妈,是盛书兰。 荣浅抬起手背擦拭下眼角,她不能多逗留,家里还有个牵挂。 倒车离开时,荣浅的两手紧紧圈住方向盘,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簌簌淌落出来。 第70章 新来的儿子(4) 她也不擦拭了,因为躲在车里面没人看见,当她知道流泪不再管用的时候,她就很少哭了,只是现在情不自禁,控制不住。 整座别墅群在倒车镜中越来越模糊,灯光糜暗,月影婆娑。 回到家,荣浅开门进去,标准的三居室,装修得干干净净,保姆肯定是睡下了,荣浅蹑手蹑脚换好鞋子进入卧室。 洗完澡,用浴巾裹住后出来,荣浅顺手将洗手间拖了遍,原本这些活可以留给保姆,但毕竟才请了一个人,家里也忙不过来,能自己做的,荣浅都不会假手他人了。 站在洗手台前,镜子上氤氲出一层水雾,连她的人影都显得很模糊。 荣浅伸手抹开,有水珠顺着往下淌,蜿蜒不绝,镜中的自己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洗漱好后,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 颈间的项链,她戴了一年多,一天都未摘下过。 荣浅撑住洗手台的右手抬起,将链子拨开。 下面,藏了一条伤疤,正好抵着她的颈部,尽管早已经愈合,但疤痕犹在。 荣浅心里一刺,忙将链子放回去遮掩住。 她害怕地喘息起来,掬起冷水洗过脸后,这才换好睡衣走出洗手间。 荣浅并没开灯,她摸索着来到床前,借着月光,能看到床上有个凸起的人形。 掀开薄被躺进去,床上的人翻动下,荣浅凑过去在他前额轻抚,看看热不热,她弯腰在他脸上亲吻,“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以后保证会准时回来的。” 那人显然睡得很熟,没有丝毫回应。 荣浅伸手将他搂住,方才的恐惧和害怕减缓不少,她身体朝对方靠近些,搂住他后躺在大床内。 第二天,荣浅给自己放了天假。 早上帮着保姆收拾收拾,下午在家窝着也没出去,晚上,保姆问她想吃些什么。 荣浅抬起头,“去棒约翰吧,你跟我们一起去,顺便带他出去玩玩。” “好的。” 荣浅扭头看向正在床上玩耍的小人儿,她拍着双手,“颂颂,喊妈妈。” “妈妈。”男宝宝脆生生喊了句,裂开嘴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荣浅抽过纸巾替他擦拭,伸手抱过他让他坐自己腿上。 颂颂摇着小铃铛,“妈妈,妈妈。” 荣浅揉下他的脑袋,“晚上妈妈带你去吃披萨。” 开车来到商业街,荣浅望向导航,她在网上查询过,附近有家棒约翰。 另一头,厉景呈按响喇叭,目光落向后座的女儿,“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披萨不能多吃。” “就吃一次,”小米糍坐在儿童座椅内,这会安静很多,竖起一根手指,“我就吃一次。” 她每回都这么说。 厉景呈拿她没法子。 盛书兰替她拧开水壶盖子,让她喝水。 来到棒约翰,厉景呈抱着小米糍走在前面,兜里的电话忽然响起,他看眼后将孩子放到地上,“你们先进去点餐,我接个电话。” “好。” 厉景呈走到另一侧去接电话。 两人进入披萨店,服务员递来菜单,盛书兰替小米糍点好披萨,“你先坐着,我上个洗手间立马回来,不许乱跑哦。” “知道啦。” 这儿,小米糍都是熟客了,连服务员都认识她。 荣浅抱着耸耸推开披萨店的门,服务员将她引向前,她注意到旁边的位子上有个小女孩背对着她们。等到入座后,扭头一看,她惊得目瞪口呆。 小米糍喝着店里免费提供的柠檬水,听到玩具的声音,耳朵可尖了,别过身看向荣浅。 “嗨,亲。” 荣浅嘴角微动,一阵温热瞬间冲刷过眼眶,她紧紧咬住唇瓣,这才控制住自己。 小米糍滑下座位,三两步走到荣浅身边,“小弟弟,你在玩什么?” 颂颂摇着手里的玩具,小米糍摸了摸他的脑袋,“嗯,真可爱。” 那一刻,荣浅真有种想痛哭出声的冲动,她慌忙拿过边上的包,刚才经过玩具店,一套里面有好几个呢,荣浅拿出一个递给小米糍。 她家里玩具都能开超市了,但小孩子就是这样,别人的总是最好的。 小米糍毫不客气地接过,“谢谢阿姨。” 最后的两字,刺得她心口又是剧烈泛疼。 小米糍摇着手里的玩具,“小弟弟,我陪你玩呀。” 荣浅近乎贪婪地盯着小米糍看,她的女儿,在她走时还不会说话,现在已经是个小人精了。 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可爱。 荣浅眼眶微红,小米糍就站在她身边,荣浅垂下的手臂犹豫了好几下,这才伸过去。 抱住她的一刻,她难抑激动,荣浅不敢太使劲,只是将小米糍带到身边,“你看,弟弟很喜欢你。” 小米糍歪着脑袋,“我也喜欢弟弟。” 这一点点时间,像是荣浅偷来的,她真想把什么都给她,却发现根本就给不了小米糍什么。 厉景呈打完电话进来,推开门后,目光自餐厅内扫了圈,这才看到女儿。 与此同时,盛书兰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厉景呈大步向前,显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旁边那个女人身上。 他喊了声,“小米糍,你又乱跑什么?” 小米糍回过头,甜甜地应了句,“爸爸,我跟阿姨和小弟弟在玩。” 盛书兰从另一侧过来,荣浅抱紧手里的颂颂,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垂下眼帘,一语未发。 盛书兰最先来到小米糍身边,垂眸的瞬间,看清楚荣浅的侧脸。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抱住小米糍的肩膀往后退,撤出荣浅触手能及的地方。 这个动作,令荣浅心头蓦然一酸。 小米糍趔趄下,还踩到了盛书兰的脚,她抬起脑袋,眼里写满疑惑,“怎么了?” “没,没怎么,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我就和小弟弟玩会。” 厉景呈走到近侧,“点好了?” 盛书兰满脸的不自然,“嗯。点好了。” 厉景呈抱起小米糍,走向前两步后坐定,位子正好和荣浅斜对面。 一抬头,便看到那张脸。 男人眼角微跳,目光慢慢往下移,落在荣浅怀里的男宝宝身上。 这是谁? 厉景呈心里藏不住疑惑,荣浅伸手拿过块披萨,将上面的酱料咬去,面饼送到颂颂嘴边。 他张开嘴,啃得欢快。 小米糍从厉景呈的腿上滑下去,她双手把住荣浅这张桌子的桌沿。 荣浅拿起一块递给小米糍。 小米糍伸手去接,“待会让爸爸还你。” “不用还,这是送你的。” 谁让她馋得等不及了呢,再说小米糍觉得这阿姨很好,方才她们都建立感情了呀。 只是披萨还没凑到嘴边,身后就传来盛书兰的声音,“小米糍!” 她扭头看眼,厉景呈放下手里的宣传册,“爸爸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 小米糍有些委屈,“囡囡饿了呀。” “马上就好了,你看,那边的服务员阿姨们正在准备呢。”盛书兰朝她招着手。 荣浅看到小米糍的委屈,心里自然跟着难受,她强自展颜,“没事的,你吃吧,阿姨这还有好多。” 小米糍扬起眉头,整张脸都浸润在喜悦中,只是嘴里的谢谢还未说出口,就被厉景呈给生生掐断,“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爸爸生气了。 每回他这样说话,那脸色肯定不好看。 荣浅手一握,厉景呈说什么?说她是陌生人? 她眼里的震惊和刺痛无法掩饰,目光直勾勾盯向斜对面的男人,他就算不让她见面,也不能当着小米糍的面,给她一个陌生人这样的称呼啊。 盛书兰坐在厉景呈的对面,和荣浅并排,就隔了条狭窄的走廊,她压低嗓音,“小米糍,快回来,爸爸生气了。” 女孩眼巴巴瞅着那块披萨,回头再次看看厉景呈,在确定爸爸是真得生气了之后,这才依依不舍将披萨放回荣浅盘里,“谢谢阿姨。” 她回到厉景呈跟前,爬上男人的腿,态度亲昵。 “爸爸不气。” 盛书兰将柠檬水递到她手边,“看,服务员阿姨送披萨来了。” 小米糍做出一副馋猫样子,年轻的服务员将披萨放到桌上,目光一扫,看清楚父女两的脸,“你们不是老板爸爸和小米糍吗?” 厉景呈眉头微蹙,并不喜欢在公众场所被人认出来,小米糍如今也是有粉丝的人了,服务员笑容满面,“我们全家都爱看《爸爸带我玩儿》,也最喜欢小米糍了。” 小米糍笑成眯眯眼,“谢谢阿姨。” 服务员毕竟还在上班中,不好多打扰,“见到你很高兴,玩得愉快哦。” 盛书兰发笑,“我们小米糍都成大明星了。” “大明星是什么?” “就像你这样啊。” 她们的对话一字字刺到荣浅的耳朵里,听得出来,盛书兰和小米糍关系很好,小米糍也喜欢她,不然的话,也不会喊她妈妈。 “快吃。”厉景呈言简意赅两字,视线却时不时落到荣浅的怀里。 荣浅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个看着像是保姆模样的人,那这男孩…… 他陷入沉思。 荣浅离开帝景前,他们有过关系,并且没有任何的避孕措施。 厉景呈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已经恨到不惜丢下小米糍都要离开他,即便真的怀孕,还能生下他的孩子吗? 小米糍拿着叉子开吃,时不时看向旁边桌的小弟弟。 盛书兰垂着脑袋,额际渗出细细的汗水,方才见到荣浅的刹那,她差点惊叫出声,她失踪了三年,从厉景呈的生命中空白了三年。如今一切步入正轨,她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出现? 她抬起头,看到厉景呈的视线偏向那个方向。 心里被戳痛,盛书兰鼻尖抑制不住酸涩涌出。 她的相陪,还是比不过荣浅一个不经意的出现吗? 再看看小米糍,头一次跟荣浅见面,她就能放下满心防备与她亲近,难道这就是母女情么? “爸爸,”小米糍坐在厉景呈腿上,满足地吃着美食,一边拉起家常,“下次录节目,我给你跳小苹果好吗?” 厉景呈收回视线。“好啊。” 小米糍嘴巴里开始哼,“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男人不由展颜,精致削薄的唇微微勾翘起弧度,“爱爸爸么?” “当然,”小米糍闻言,双手搂住厉景呈的脖子,“还是最爱爸爸,么么。” 第71章 新来的儿子(5) 父女两当着荣浅的面亲了个嘴,这种肉麻,放到一个爸爸和一个女儿身上,看得人只会觉得温馨和睦,荣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酸又涩,看到小米糍这么可爱,她又开心,当真是百味杂陈,羡慕极了。 她多想也亲亲抱抱女儿,可这样能见到小米糍的机会,荣浅都觉倍加珍贵,她已经不敢奢望别的了。 盛书兰单手撑着侧脸,若有所思,厉景呈不用猜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小米糍拿起块披萨送到她嘴边,“吃捏。” 盛书兰抿起嘴角,抽出纸巾替小米糍擦着嘴,“瞧你,吃的满嘴都是。” 小米糍喝口水,忽然扭过头凑到厉景呈耳边说了句,“我能喊书兰妈妈吗?” 荣浅喂着怀里的小男孩,并没听到小米糍的这句话。 盛书兰当时倾着身给她擦桌前掉下来的酱汁,隐约听到了话里的意思,她坐回沙发内,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掌给捏住,正在缓缓使劲,连呼吸都紧迫起来。 如果小米糍当着荣浅的面喊她一声妈妈,那厉景呈的心意也就明朗化了。 背着他叫,和当荣浅的面叫,意义完全不一样。 厉景呈闻言,薄唇凑到小米糍耳边说了句。 小米糍张嘴咬住披萨,咀嚼几下后冲盛书兰笑开。 她却始终没等到那句妈妈。 盛书兰吃了口披萨,满嘴苦涩。 小米糍这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厉景呈腿上,方才爸爸跟她说的话,她还记得呢。 爸爸说:她不是你妈妈。 哎。 小米糍一扭头,看到橱窗外站着好几个花痴姐姐,正朝这边指指点点。 她挪动下腿,爸爸今天太帅了,没办法,不,爸爸是哪天都太帅太帅啦! 厉景呈今天穿了件粉色的衬衣,领口敞开两颗,并未系领带,外面是件纯白色的手工西服,领口绣了圈金边,同袖口处的铂金扣子相形益彰,浓眉凤目,反正比电视上那个不穿衣服拍沐浴露广告的叔叔都帅好多。 小米糍也习惯了,谁让他们是爹帅闺女美呢,天生丽质难自弃呀。 她还不懂自恋是什么,反正很有优越感就是了。 小米糍的表情很丰富,荣浅看得出神,这是三年以来,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能感受到女儿的呼吸,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是那么清晰深刻,比视频上看着更加动人多了。 好几次,小米糍扭过头去,都能注意到荣浅的目光。 她都是报以一笑,尽管不懂那个阿姨为什么这么看她,她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太漂亮了吧? 嗯哼,肯定是这样的。 盛书兰如坐针毡,表情也逐渐僵硬,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厉景呈朝她看眼,他收回视线,望向怀里的小米糍,“吃好了?” “我还想吃一块呢。” “我让人打包,不是还要去看电影么?” 小米糍嘟着嘴,她就喜欢坐这儿吃,“不嘛。” 厉景呈招招手,这次没有给女儿撒娇的机会,盛书兰心神一松,忙收拾起来。 荣浅喉间干涩,她多想小米糍多留会,可厉景呈这样,摆明是不想让她看的。 服务员很快打包好,厉景呈起身,小米糍的双腿习惯性朝他腰际一夹,男人大掌托住她的臀,轻轻松松就抱起她。 小米糍一手拉着爸爸的衣服,经过荣浅桌边时,她摆摆手,“阿姨,小弟弟,拜拜。” 荣浅牵动下嘴角,她伸出手,“拜拜。” 厉景呈并未给她任何回味的时间,他抱着小米糍大步走出餐厅,经过玻璃窗时,荣浅看到盛书兰小鸟依人状挨在厉景呈身侧,小米糍正跟她有说有笑说着什么。 那一幕,和睦得似乎要刺瞎掉她的双眼。 她扪心自问,如果三年前她不走,那么身边的那个位子是不是就是她的? 答案,肯定是的。 她怔怔盯着窗外,她的女儿,多么像个小人精啊? 日思夜想,想得她心肝脾肺都在疼,荣浅不会有痊愈的这天,但经过方才一面,她明显觉得撕裂开的伤口不在淌血了。 “荣小姐。”对面的保姆轻唤声。 她回神,“嗯?” “你怎么哭了?” “有吗?” 保姆没再说话,荣浅摸了摸脸上,她莞尔,“看到方才那个小美女,我想到颂颂长大后会不会也这样。” “是啊,”保姆笑着搭腔,“一家子看着挺好的,男人很帅,女主人也挺好看,就是夫妻间缺了点什么。” 荣浅抿紧唇瓣,看向怀里的颂颂。 “缺了点亲密。”佣人开始八卦开。 走出棒约翰,厉景呈没有带小米糍去看电影,而是径自回了家。 盛书兰替小米糍拎着她的披萨,进入客厅,她迫不及待拿过打包盒,盛书兰失笑,“不能吃太多,下次再吃好么?” 小米糍点着头,“好,下次再吃。” 话虽这么说,披萨却已经塞到了自己嘴里。 沈静曼也总说盛书兰宠她,厉景呈将小米糍带上楼,让她洗澡睡觉去。 盛书兰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沈静曼一边擦着乳液,一边走向她,“怎么还坐在这。” 她起身,挽着沈静曼入座。“妈。” “那丫头回来挺高兴的,瞧她一张嘴巴吃得……” “妈,我们今天碰到荣浅了。” “什么?”沈静曼大惊,手里动作僵在脖颈处,“她不是几年没出现了吗?” “今天在棒约翰,她就坐在我们边上。” 沈静曼神色一紧,“她看到小米糍了?有没有说什么?” “看到了,她倒是没有当面跟小米糍相认。” “亏她还能做到这步,”沈静曼看眼盛书兰,“那景呈呢,什么反应?” “没有什么反应,就跟看到陌生人似的。” “真的?”沈静曼似有不信。 “我当时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盛书兰想到初见荣浅时的惊诧,她这会还心有余悸,“荣浅也没跟他说话,两人当着小米糍,装得陌生人一般。” “这就好,这就好。”沈静曼嘴里念叨,厉景呈三年前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可不想再让这么个宝贝儿子折在那女人手里。 “书兰,你这三年没有白白浪费,小米糍喜欢你,景呈也在慢慢接受你。” 盛书兰想到厉景呈最后的那番动作,心一暖,“没吃到一半,景呈就让我们回来了。” “这就对了,是怕你难受呢。” 她嘴角一抿,笑出声来。 “对了,荣浅身边还有别人吗?” 盛书兰想到那个保姆和颂颂,她奇怪了一路,荣浅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究竟是谁? 三年时间。 莫不是,她和别人生的? 可盛书兰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她总觉得不可能,另一种可能性尽管被她强行按压下去,可时不时都会窜到她脑中,难道,那是厉景呈的儿子? 她浑身哆嗦下,颤抖不已。 不可能,肯定不是的! 如果真是呢? 那他就是厉家的长孙,是沈静曼最最爱的孙子。 盛书兰看向边上的沈静曼,那必定是个不相干的孩子,可能荣浅对面那人是她亲戚,那孩子就是她家的,这么想着,盛书兰就回答道,“没有啊,没有注意。” 沈静曼有些失落,“她身边要有个男人就好了。” “妈,您还乱点鸳鸯呢。” “傻孩子,我这是为你考虑。”沈静曼拉过盛书兰的手,“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加把劲,让景呈接受你。”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成事在人啊,现在荣浅回来,这是第一眼见面呢,以后的事说不准,况且她是小米糍妈妈的这层关系永远撇不掉,所以……” 盛书兰开始头疼,她呻吟声,人疲惫地往后靠。 这三年来,她过得多幸福啊,尽管厉景呈没有正式接受她,但他的身边,却唯独只有她一个。 小米糍睡下后,厉景呈来到阳台。 点燃的香烟在指间泛出通红的光,他用力吸了口,有了小米糍后,他从来不会在屋里抽烟,也不会当着女儿的面抽烟。 目光垂落,玻璃房在夜空中闪耀绽放,有个身影在里面忙碌着。 盛书兰将白日里晒得香料收进去,玻璃房的二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这些都是她亲手操办的,绝不假手他人。 厉景呈薄唇轻启,香烟的白雾溢出嘴角,迷蒙了自己的视线。 荣浅回来了。 她只要在这座城市,他们就避免不了会有见面的机会,他极好地掩饰着情绪,谁都不能从他眼里看出三年前的一点点悲伤或者哀戚。 三年啊。 足够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足够一个家庭毁掉,再组建另一个家庭。 但是,足不足够一个女人走出去,另一个女人走进来呢? 这个答案,厉景呈给不了自己。 他吸口烟,眼神透着股迷魅,最后将烟掐熄后回到屋内。 周末,宋谦来南盛市,肯定会到帝景来。 厉景呈带着小米糍跟他出去吃晚饭,盛书兰自然也会跟着,靠个厉景呈单独照顾小米糍,她哪里放心? 酒店内,小米糍吃不了几口就四处乱跑,一下要去看鱼,一下要去听弹钢琴。 盛书兰紧跟在身后,生怕她跑丢掉。 宋谦这才拿起烟点上,“我看书兰很有个当妈的样子。” 厉景呈牵动下嘴角,宋谦劝她,“一辈子不就那么回事,我要是你,就把书兰娶了,男人嘛,你若还有别的念想,招招手就行了,书兰那么大度,不会介意的。” “滚蛋!”厉景呈斜睨他眼。 宋谦笑着轻咳声,“那丫头就没回来过?” “回来了。” “啊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几天。” 宋谦深深吸口烟,“大事不妙。” 厉景呈听得烦躁,“有什么不妙的。” “你的克星来了。” 厉景呈嘴角笑出抹嘲讽,“我送到她面前让她踩着,她就是我克星,我要不想,她就什么都不是。” 宋谦笑着没说话,厉景呈啜口酒,那个疑虑一直摆在心头没法拂开。 “她这次回来,身边好像还有个孩子。” “啊?”宋谦差点被一口酒呛着,“看到她有男人没有。” “她那么爱霍少弦,两三年时间不可能会有别的男人。” 宋谦听出他话里的苗头,“她离开前,你们做了?” “做了。” “几次?” 厉景呈目光睇向他,“你对我床事这么感兴趣?” 宋谦哈哈笑出声来,“我一直觉得你挺猛的。”言归正传,他压低嗓音,“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孩子是你的?” “但似乎不可能,她既然那么恨着我,不可能会留下孩子。” “三年中,她有纠缠着要见小米糍吗?有态度坚决地提过离婚吗?” 第72章 新来的儿子(6) 厉景呈摇下头,“没有,第一年,她倒是给我发了离婚协议书,但被我撕了,此后,没有过任何动静,似乎也没申请起诉离婚。” “那就对了,”宋谦一拍大腿,手臂伸向厉景呈,“你想,孩子都是妈妈的命啊,我不信荣浅不爱小米糍,她既然能在三年中不动声响,这其中肯定有事。依我来看,她走的时候可能有了孩子,知道你这辈子都不会让她见女儿,这个孩子,她还会打掉吗?就算有这个想法,权衡再三,估计也会生下来,精神寄托嘛。” 厉景呈陷入深思。 宋谦是觉得极有可能,“她是恨你不假,但孩子毕竟也是她的,况且生过一个女儿了,心肯定更软。” 厉景呈手指一下下抚着酒杯杯沿,他清楚荣浅的性子,心里怀着恨,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离开的,“精神寄托?是恨我的寄托吗?” 宋谦收回手,人往椅背中靠,“她如果决定要生了,就把这个孩子跟你撇清了,有些女人不是这样吗?这是我孩子,跟你男人没关系。”他看眼厉景呈,笑了笑,“你也是这样啊,你也没承认过荣浅是你女儿的妈妈,所以说,一人一个,谁也别争别抢自己的。” 厉景呈冷哼下。 宋谦别过侧脸,“对了,如果是你儿子,你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宋谦吃不准厉景呈这话里的意思,“你是要呢,还是不要?” “是我儿子,我凭什么不要!” “这倒是有点难度了。” “有什么难的,”厉景呈从烟盒内掏出根烟,“我们还没离婚,孩子也是我的。” “这样不好吧?” “她既然能怀着我的孩子走,就该想到会有这天。” 宋谦抽口烟,又端起酒杯,两根手指捏着杯子,“对了,皇甫四少从南盛市败走,据说走得挺狼狈的,你下手挺狠啊。” “他摆我一道,我就送他十道,前前后后加起来,让他滚出去算是轻的。” “那可是皇甫四少为争继承位,跟家里签了生死状的项目,你要搞,搞得可真准啊。” 厉景呈眉宇间并未有丝毫动容,仿佛在听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打蛇打七分,对付皇甫这条专爱咬人的毒蛇,就得拔光他的毒牙才解恨。” 宋谦端起酒杯同厉景呈轻碰下,“那,你家老二呢?” 男人舌尖在嘴角内轻抵下,眼睛微微眯起,“我跟他斗了这么些年,明的不行,来暗的,谁都不着急。” “你啊,”宋谦做出感慨的样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毒蛇就是老狐狸,幸亏我跟你是朋友。” 盛书兰跟着小米糍从外面进来,厉景呈忙将香烟掐熄,“玩什么了,满头大汗。” 小米糍走过去,爬到爸爸的腿上,“看鱼啊,好多小朋友在一起。” 宋谦招呼盛书兰快坐下,“你也吃点东西吧,跟着这小不点累人。” “我不饿。”盛书兰拿过水壶,杯口凑到小米糍嘴边,“喝点水,瞧你这汗出得。” 宋谦看了眼,盛书兰对小米糍是很好,又深爱厉景呈,可他就是看不出一家人该有的其乐融融。 饭后,厉景呈和宋谦分道扬镳。 小米糍累了,回去的时候不肯坐安全座椅内,盛书兰将她抱在怀里,厉景呈便将车速降下来。 窗口隙开道缝,小米糍的头发吹散开,盛书兰替她理在耳后。 男人的目光透过内后视镜落向两人身上,盛书兰端看怀里的小米糍,倾下身在她额前亲了亲。 抬起头时,视线同厉景呈相触,她勾起嘴角,“你好好开车。” 他看得有些出神,这一幕,如若换了个女主角,是不是就能更加和谐?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闪了下,但很快就被厉景呈击碎,他在想些什么? 真是笑话。 他的眼里,他的心里,早就没有了荣浅。 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霍家。 莫希回家时,都快十一点了。 她蹑手蹑脚上楼,推开卧室门进去,居然发现霍少弦和橙橙都没睡着。 橙橙坐在床上玩积木,霍少弦在旁边陪着,听到动静,霍少弦抬头,“回来了。” “嗯。” “妈妈!” 莫希大步过去,伸手抱过橙橙,“在家乖不乖啊。” “乖。” 她将橙橙放回床上,“我先洗澡。” “酒吧的事,你还是交给别人吧,这样你自己也吃不消。” “我看吧,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 莫希去更衣室找来睡衣,然后径自进入洗手间。 她将门反锁,试了下,确定打不开后,这才走进去。 伸手将淋浴打开,连衣服都没脱,她就站在下面。 恒温的水飞洒在头上,莫希双手捧住脸,衣服很快全部湿透,包裹住她单薄却玲珑有致的身子。 泪水被稀释,既苦又涩,她没敢哭出声,只是咬着唇肉哽咽不止。 头发耷拉着脸庞,粘的难受。 莫希脱掉衣服后冲个澡,用浴巾裹住,她来到洗手台前,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 目光落在锁骨往下处,一抹红紫色的吻痕清晰而讽刺地印在那。 莫希狠狠掐了把自己,她真是糊涂得要死了。 孙佳麟抱住她的那刻,她居然没有剧烈挣扎。 她双手再度捂住脸,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眼睛哭得有些红,她用冷水敷了良久。 走出洗手间,莫希一边擦头发,一边掩饰着,她没有穿睡袍,穿了件带领子的上衣。 霍少弦倚着床头,抬起的视线慵懒而略显疲惫地落向她。 莫希禁不住心虚,走得每步路都觉如履薄冰,她来到床边,霍少弦手握成拳敲了敲前额。“橙橙今晚精神真好。” “下午睡过了吧?” “睡了三小时,晚上当白天用了。” 莫希坐向床沿,霍少弦倾过身,“我帮你擦吧。” 她着急避开,“不,不用。” 莫希掩起神色间的慌忙,这三年来,霍少弦眼底的犀利和坚持被温柔了些许,他最爱的应该是橙橙,对她不再那样冷漠,不理不睬,三年时间,两人相敬如宾,没有如火如荼的恩爱,却也如一般人过日子那样平淡安稳。 “酒吧里还好吧?鱼龙混杂,你爸前两日也说,不适合你一个女人。” “我也不是第一年打理了。”莫希希望有自己的生活时间,她上半身往后靠,同霍少弦一样靠着床头。 橙橙坐在床上,这本该是温馨和睦的氛围,莫希却突然想到孙佳麟。 他追了她几年,但她心里只有霍少弦,结婚后,更不会和他纠缠。 可是…… 今晚,当她被孙佳麟压在包厢的墙上,他突如其来的吻那样炽烈狂肆,那是霍少弦从没有给过她的激情。 莫希当时真懵了,她知道,有些事连开始都不能有,她应该极力推开他。可当孙佳麟埋在她胸前,撕扯她衣服的时候,她居然全身都软了。 她是女人,渴望爱情的同时,也渴望丈夫能给她火一般的激情。 莫希一瞬间的犹豫,被孙佳麟抓住了软。 这个女人,她需要激情的滋润。 抱着爱情不能活一辈子,莫希怔怔盯着女儿的后背,孙佳麟的那把火,烧得她全身瘫软,她即便爱着霍少弦,即便这三年中,霍少弦是真把她当成妻子,真想跟她好好过。但是,为什么她就是越来越贪心,她要他的心,要他像爱荣浅那般爱她,要他激烈,要他亢奋,要他…… 莫希眼角忍不住涌起温热。 她嫁给霍少弦的时候,想得多好,她就想当他妻子,不管他心里有没有荣浅。她如果能始终抱着这个念头,那她跟霍少弦也能过得很好,可是,三年了,不长不短的时间,能改变多少事? 得到了,就会期许得到更多。 她想要霍少弦炽烈的爱,她没错。 最后那刻,她还是将孙佳麟推开了,孙佳麟没来强硬的,只是噙了抹笑看她,似乎把她全部看穿掉一样。 以前,她无懈可击。 如今,他有机可乘。 霍少弦掀开被子,“你先睡,我陪着橙橙。” “你睡吧。” “我明天不去公司,可以陪她睡懒觉。” 莫希抬起双腿钻到被子里去,她丢开毛巾伸手抱住霍少弦,“我爱你。” 男人俯身在她额前亲吻,“晚安。” 厉景呈知道有颂颂的存在以后,自然会千方百计弄清楚他的身份。 荣浅几乎很少带颂颂出门,保姆买菜就在小区门口,有时候也是荣浅顺道买回去的。 她似乎不想颂颂曝光在人前。 鉴宝师的工作并不好做,她资历尚浅,很多大的拍卖行很难进去。荣浅只能寄希望于一步步踏踏实实走。 这天,她接到电话,那边说有个客户让她过去看件宝贝。 荣浅换上衣服后直接从家里出发,照着对方给的地址找过去。 是家五星级酒店,荣浅并不觉得奇怪,很多客人去各地淘宝,买完东西自然是下榻酒店的。 来到客人所在的房间前,荣浅按响门铃,等了半晌不见开门,她伸手轻叩,门却忽然开了。 荣浅走进去,“请问?” 一抹身影从浴室出来,对方穿着白色浴袍,衣摆落至膝盖处,头发还是湿的,荣浅定睛细看,脸色骤变,扭身就想走。 厉景呈长臂按住门板,将门彻底关上,“找你来,是让你看宝贝的,你以为是什么?” “这笔买卖我不做了!” 厉景呈大步往里头跨去,“你要不怕我出去乱说,砸了你好不容易竖起来的招牌,你现在就能开门离开。” 荣浅握向门把的手顿住,她旋身走向厅内。 “东西呢?” 厉景呈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锦盒。 荣浅在沙发上坐下来,厉景呈在她对面,发梢的水珠淌入颈间,顺着浴袍领口往下滴。 她将盒子打开,看到一枚扳指。 荣浅怎么可能不认得,那是沈静曼当初送给她的,说是厉家的传家宝,她走得时候自然没带走,留在了帝景。 她将锦盒合起,放回茶几上。 “怎么,估不出价格?” “这东西您又不会卖,估价有意思吗?” 真好,您都用上了。 “这是我妈的东西,她让我找人看看,这是不是一块好东西,若是赝品,让我当场就砸了。” 第73章 新来的儿子(7) 荣浅闻言,不得不再度拿起来,那时候,她懂得还不算多,但依稀也能知道好坏,她将扳指放在掌心内,仔细观看。 这一下,才知道真的不简单。 “扳指在春秋、战国时期最流行,是一种护手的工具,用以扣住弓弦,防止擦伤手指,按着成色来看,怎么也是明朝之前的东西,而且是玉中最好的一种,属于上上品。” 厉景呈搭起长腿,浴袍往上牵扯下,“据说,这东西是某个得宠的妃子留下的,辗转到厉家后,成了传家宝。” “是,它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那你就是认可这是块好东西了?” 荣浅将锦盒放回去,“您还想让我估价?” “我问你个问题。” “请说。” “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送出去了为什么有人不要?” 荣浅知道他存心刁难,“可能是东西太贵重,受不起。” 厉景呈轻笑两声,拿过茶几上的酒杯浅漾下,荣浅见状,站起身来,“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先回去。” 男人见她转身就要离开,厉景呈神色间阴鸷下去,她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令他心生恼怒,男人倾身将酒杯重重掷向茶几,“你以为我让你过来,是想纠缠你,试图旧情复燃?” “厉少,我没这样看得起我自己。” 她脚步动了动。 “荣浅,那个男孩是我儿子吧?” 荣浅猛地僵住,垂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然后转身看向他,“厉少,您开什么玩笑?” “我开玩笑?”厉景呈笑出声来,“那你说,他跟你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私事,不用您操心。” “我操心也不会操到你头上去,但你要藏着我的儿子,你至少也应该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荣浅扯动下嘴角,“你儿子?” 厉景呈一瞬不瞬盯紧了她,“如果不是,你还能跟别人生儿子不成?我查过,那孩子就跟你生活在一起,也不可能是什么亲戚家的。” 她怔怔站在那,厉景呈抬眸看她,以前的荣浅,是从来不会穿成这样的。 她现在都是以小西装居多,米白的颜色,干净利索,衬得身条那叫一个正和好。 “厉景呈,你看到一点点苗头,就说是你的儿子,我若开口问你,我想见女儿,你会同意吗?” “不给你见小米糍,和那是不是我儿子,没有直接关系。” 荣浅嘴角轻颤下,“我最后告诉你,那孩子跟你没关系。” 她转身便想离开,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掏出张名片,“这次鉴定所要的费用,你可以打到我卡里。” 厉景呈胸口起伏下,“何必这么麻烦,我现在就给你。” 他起身走向床头柜,拉开其中个抽屉,拿出一叠钱后走到荣浅跟前,那叠钱丢到她脚边,荣浅看了眼,捡起来,“谢谢。” “你外公家资深厚,怎么舍得让你这样抛头露面,即便荣家繁荣不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居然为赚几个小钱,随随便便就进了男人的房间。” 荣浅背对着他,眼里一刺,她收拾起情绪,“厉少,我进你房间之前并不知道是你,不然的话,金山银山我也消受不起。麻烦下次再有这种‘好’事的时候,你也可以照顾照顾我的同行们。” 她扬了扬手里的钱,“你既然出手阔绰,我就不客气了。” 荣浅往前走了两步,厉景呈的声音再度从她后面传来,“厉太太,如果我真有个儿子在外面,请你务必交还给我。” 放屁! 她嘴里冒着这两字,只是没说出口。 厉景呈看着荣浅往外走的身影,没有阻止,他倚进沙发内,同她见面只为孩子,不会有过多的寒暄和…… 男人收回神,目光落到那个锦盒上。 来到停车场,荣浅将钱装在包里,厉景呈知道了颂颂的存在,依他的性子,哪里会善罢甘休。 她看眼内后视镜,手不由抚向颈间的链子,遮掩的效果真好,至少从来没人发现过下面的伤痕。 何暮跟林南知道了颂颂的存在后,已经说过好几次要见他。 荣浅趁着有空,便约了她们在外面。 林南抱着小家伙爱不释手,“肉呼呼的,瞧瞧这小屁屁,瞧瞧这脸。” “真可爱,多大了啊?” 荣浅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开口,“两岁。” “这孩子,是谁的啊?”林南藏不住心里话。 “我的啊,是我儿子。” “瞧你这太极打得。” “他真是我儿子。”荣浅坚持。 林南白她眼,“废话么,不是你儿子还能跟着你啊,你一大美女,带个儿子,多那啥啊。” 几人在一起吃着饭,说了些学校里面的事,林南跟何暮都有了男朋友,说是改天都要带给荣浅看。 吃过饭回去,荣浅让颂颂坐进安全座椅内,自己则开车慢慢往家里方向而去。 到了小区门口,几辆车在排队进入,忽然前面的车熄火,荣浅按了几下喇叭,都不见对方有动静。 不得已下,她只好打开车门锁,人走下去站在车边,“喂,出什么事了?” 她敏感的很,后面车门被打开的声音第一时间传到她耳朵里,荣浅回神望去,只见颂颂已经被一个男人抱出来,孩子吓得瘪着嘴就要哭,荣浅吃惊,“你是谁?” 一辆宝蓝色的跑车随后驶来,就停在荣浅的边上,厉景呈悠闲跨下长腿。 荣浅眼眸微眯,“这样公然抢人,就不怕我喊保安吗?” 厉景呈走过去,欲要接过颂颂,荣浅猛地从男人手里使劲抱过孩子,颂颂吓坏了,哇地哭出声,“妈妈,妈妈——” 厉景呈心里陡然被击中下,说不明的滋味蔓延出来,有苦涩,有酸甜,有激动,还有愤怒。 荣浅不住安慰怀里的宝宝,“颂颂不哭,妈妈在,不怕啊。” “你还有什么话说?”厉景呈逼近。 她往后退步,背部抵着车身,“我从没说过,他不是我儿子。” “那你倒说说,你跟谁生的?” “反正不是你。” 厉景呈被气得牙关紧咬,行啊,喜欢往自个身上泼脏水是吗?“你这样替两个男人都生过孩子,霍少弦知道吗?” “他自有替他生孩子的人。” “把孩子给我!” 荣浅抱紧颂颂,“厉景呈,你觉得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你的吗?他才两岁,我走得时候如果怀孕了,孩子怎么着都要三岁了,你算不过来吗?” 男人仔细端详着荣浅怀里的孩子,颂颂长得很结实,个子又高,这会伏在荣浅肩膀处动也不动,有些孩子,三四岁的时候看着都像四五岁了,厉景呈是真没看出来她说得两岁体现在哪。 “出生证明呢?” “我不会给你看的。” 厉景呈眼皮轻跳下,他原本以为,即便荣浅回来,还是他过他的,她过她的,丝毫不会有纠葛,可命运就是这样,兜兜转转,他和荣浅这两条才解开的线又缠在了一起。 她抱住颂颂退到车门前,“厉景呈,这是我跟别人的孩子。” 他站在原地,她的这种话,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未被狠狠得刺痛到,厉景呈双手抱在胸前,“是么,那,那男人长什么样?高的还是矮的,瘦的还是胖的,还是个即将垂暮的老头子?” 荣浅回嘴,“反正不是你。” 厉景呈不想同她废话,要将孩子强行带走,荣浅眼里露出戒备,“小米糍从小跟着你,你不会不清楚,我如果突然出现,告诉她,我是她妈妈,并一定要抢她走,她会是多么得惶恐和害怕?他们都还是孩子,厉景呈,别把这种强取豪夺的事也弄到孩子身上。” 男人并未有丝毫的心软,他看眼颂颂,小宝宝犹在哽咽,身子一抽一抽的,厉景呈示意旁人先回去。 他如今已经百分百确定,颂颂就是他儿子。 既然如此,也不急在这一时。 厉景呈倚向身侧的跑车,荣浅弯腰将颂颂放回安全座椅内,她拍上车门就要离开。 男人抬头望向那幢小区,档次并不高,只能算中等,再看荣浅开的车,还是三年前在荣家的那辆。 他有些疑惑,荣浅的外公那样富裕,不可能给不了自己的外孙女一个上等的生活。 但转念一想,说不定人家是要自力更生呢? 荣浅坐进驾驶座内,心在这一刻还是慌张的,厉景呈方才差点就真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人了。 她发动引擎,将车驶入小区内,视线透过后视镜盯着颂颂。 回到家,保姆听到声音,过来迎她。 荣浅抱紧怀里的颂颂没有松手,“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带颂颂在家,或者,只能到楼底下,千万别出小区的门,买菜和购物这种事都交给我。” 保姆犹疑地看眼,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十来天,保姆带着颂颂几乎都没出门,荣浅回家时经过菜市场,停好车进去。 刚下过雨,满地的积水,她拿着购物袋进去,经过家禽区,一股恶臭袭来,荣浅只是皱皱眉头,买了菜后便立马离开了。 以前的她,说夸张些,谁告诉她菜市场里卖黄金她都相信。 如今,她去得多了,还能知道跟菜贩讲价。 吃过晚饭,她坐在床上读资料,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这号码是新换的,她看眼来电显示,是串数字,也未细看,就这么接通了,“您好,我是荣浅。” “我知道你是荣浅。” 她听出对方的声音,荣浅正襟危坐,“厉景呈,有些话我不需要跟你说第二遍,颂颂真不是你儿子,我发誓!” “你的誓言还能听吗?”厉景呈不屑一顾,“是不是我儿子,我心里清楚。” “随便你怎样想。”荣浅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荣浅,难道你不想见女儿吗?” 荣浅大惊,从床上坐了起来,“这话什么意思?你肯让我见吗?我想,我想见她。” 她做梦都在想。 “我以为你压根就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厉景呈打断她的话,“我对你所谓的母爱不感兴趣,后天,把儿子带出来,在中和公园见面,到时候,我也会把小米糍带着,你要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再也别想了。” 荣浅握紧手机,目光不由看向床上的颂颂,厉景呈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荣浅多多少少能猜到。 但她,舍得拒绝吗? 放下手机,她目光再度落向颂颂。 第74章 叫一声妈妈(1) 到了约定的这天,荣浅早早就开始准备。 她将颂颂抱进客厅,保姆见她找出剃头刀,“荣小姐,又要剪头发了?马上天冷,留长点更好呢。” 荣浅打开开关,“剪了省事。” 她小心翼翼给颂颂推了个光头,锃亮锃亮的,剃完后颂颂越发显得虎头虎脑,荣浅给他戴好帽子,这才抱着他出门。 来到中和公园,荣浅凭票进去,远远看到小米糍欢快的身影活跃在湖边,不少人穿着救生衣,正要上船。 荣浅抱紧颂颂,快步而去,厉景呈背对她坐在长椅内,男人双腿交扣后拉直,一双眼睛紧紧锁在女儿的身上。 小米糍双腿撒得太快,总是一个不经意,就能跑出他的视线。 荣浅朝着女儿的方向径自而去,等到厉景呈看到人影攒动下,望过去时,荣浅已经到了小米糍身边。 小米糍眼巴巴望向湖面上,她也想玩。 厉景呈皱下眉,起身过去,小米糍往后退步,一脚踩在荣浅脚背上。 她急忙避开,“对不起。” “没关系。” 小米糍抬抬头,对她还有印象,“阿姨。” 荣浅蹲下身,“你还记得我?” “你给我吃披萨呀。”小米糍看到她怀里的儿子,“小弟弟。” 厉景呈的脚步声来到两人跟前,他看眼荣浅,伸手要接过颂颂。 她面有犹疑,厉景呈的双手已经碰触到颂颂的肩膀,荣浅盯着小米糍黑白分明的眸子,手里劲道缓缓松开。 厉景呈一下将颂颂接了过去。 他抱在怀中仔细端详,小米糍脸上明显摆出不高兴,爸爸怎么会抱别人家的孩子? 她嘴巴撅起,撇了两下,眼里很快涌起水雾,她飞快过去抱住厉景呈的双腿,“爸爸不准抱,不准抱,呜呜呜——” 荣浅手足无措,厉景呈揉下小米糍的脑袋,“不哭,爸爸就抱一会。” “那是阿姨的宝宝,不是我家里的,不给抱不给抱。” 男人潭底扬起层复杂,在小米糍的潜意识里,厉家就她这么个宝贝,即便回吏海遇上亲戚家的孩子,厉景呈也是从来不抱的。 如今,横空出现这么个弟弟,让她哪里接受得了? 荣浅蹲下身,双手搭住小米糍的肩膀,“乖,阿姨带你去坐小艇好不好?我很会开哦。” 小米糍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她视线盯着厉景呈不放。 男人点下头,“爸爸今天允许你玩一下。” 她抽泣几声,“那你不准喜欢小弟弟!” “好。” 小米糍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松开手。 荣浅将手里的包交给厉景呈,“这里面装着奶粉和尿不湿。” 厉景呈抱着颂颂在就近的长椅内坐定,荣浅拉起小米糍的手,那手掌肉嘟嘟得,又小,被她整个包裹在掌心内。 买了票,荣浅亲自给小米糍穿上救生衣,还要在闸口处排一会队。 今天的湖边,风很大,矮树藤条迎风飘曳,荣浅的马尾仍旧束在脑后,一下下甩动,她时不时弯腰和小米糍说话,精致面盘在阳光的照拂下,明媚得一如他记忆中最美好的那面。 长长的马尾随她的动作而落在肩部,她倾斜时,发尾散开,黑色映衬在纯白色的线衣上,突兀分明,灼灼逼人。 “妈妈。”怀里的颂颂忽然喊了声。 厉景呈收回神,他再度盯向怀中的儿子,“宝贝,喊声爸爸。” 孩子抬头朝他看看,却给了他一个疑似鄙视的眼神,厉景呈看得一怔,这叫什么表情? 他从包里找出奶瓶,在颂颂眼前轻晃,“叫声爸爸,就让你吃。” 颂颂撇下嘴,这神情同小米糍小时候如出一辙。 他面对诱惑不肯开口,厉景呈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心里溢出说不明的酸涩感,不是他不喊,而是荣浅根本就没教过他爸爸怎么喊。 她既然说孩子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那,那人在哪? 难不成,颂颂从开口到现在,就连一声爸爸都没喊过? 他将颂颂放到地上,他撒起腿就跑,厉景呈又一把抱了回来,他诱哄着颂颂开口,从身形和走路熟练度来看,他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这孩子到底有多大。 厉景呈从包里掏出玩具,颂颂玩得欢快,男人同他讲话,试图让他说出几句完整的话。 却不想,颂颂的手臂朝厉景呈挥了下,“烦。” “……” 好不容易轮到荣浅和小米糍上船,两人一左一右坐着,荣浅替小米糍系好安全带。 “阿姨,你会玩吗?” “当然,我是高手。” 这些话可不是吹牛的,像是这种,荣浅以前真没少接触过。 她握着方向盘,启动,小船很快往前驶,小米糍惊叫着拍掌,“超级棒!” 荣浅动作熟练,湖面上漾起的水波偶尔掠起清风,小米糍指着旁边的船,“不要来撞我们,我阿姨很厉害,也会撞你们的。” 她方向盘一动,轻巧避开,小米糍越发崇拜了。 “好棒好棒,我也想玩。” 这种游戏并不危险,荣浅答应着,她解开小米糍的安全带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身子往后挪动着,让小米糍两手把住方向盘。 “想往哪个方向,就朝那边转,知道吗?” “嗯!” 小米糍兴致勃勃,但到底人小,手臂难免抡不过劲。 荣浅从身后拥住她,把住她的两手。 小米糍玩心十足,“我们去撞边上的小朋友好不好?” “那样很危险,万一船翻了掉到水里去,会呛到鼻子,鼻子酸酸的,难不难受?” 小米糍想到喝水时鼻子被呛了,她点点头,“好吧。” 不远处的湖中央有只大黄鸭,荣浅将船开过去,擦身而过时,小米糍惊呼,“好大好大呀!” 她今天是高兴得不行了,小米糍扭过头看荣浅,“阿姨,你好厉害啊,我最喜欢玩船船。” 荣浅动容,看着女儿红彤彤的小脸,心里既酸涩又觉得温馨,“那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带你玩,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米糍往后靠,整个人窝在荣浅的怀里,这种充实的感觉令她心跳加速,她两手圈紧,尽管小米糍能说会道是个小机灵,可她一个拥抱下去,她仍旧是个小小的人儿,那么小那么小地缩在她胸前。 其实她离开时,小米糍比现在小多了。 荣浅犹记得抱她在怀里时的感觉,一晃三年,于她来说,那些痛苦的时间,却让她的女儿长这么大了 她应该庆幸时间的好处。 小米糍意犹未尽,但湖上风大,荣浅不敢带她玩太久。 两人将船驶到岸边,小米糍不住朝厉景呈招手,“爸爸,爸爸,我们是比赛冠军。” 男人看着荣浅小心翼翼握住女儿腰身的画面,小米糍嘴里的呼声,就好像在说,爸爸,你看,我和妈妈是冠军! 那么骄傲,那么得和谐有爱。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船上的人员正在拉着荣浅她们上岸,厉景呈看眼颂颂,他今天约荣浅出来,并不单单要见颂颂一面,而是为了解开心中疑虑,他必须拿到实际证据。 厉景呈将颂颂抱怀里,想取下他的头发做DNA鉴定,他一把拿掉帽子…… 却是个锃亮无比的光头! 那天在棒约翰他明明有着浓密的头发,这种天气,需要给他剃个光头吗? 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荣浅居然给他来这招。 小米糍欢快地飞奔而来,手里拿着荣浅给她买的冰激凌,“看!” 厉景呈看她眼,“谁让你吃冰激凌的?” 小米糍舔了两下,嘿嘿不做声。 荣浅看到颂颂光着个头,她猜得果然没错,她夺过厉景呈手里的帽子忙给颂颂戴上。 伸手接过儿子,荣浅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受凉吧?” 厉景呈冷哼声,“倒是白白给了你一上午的时间。” 荣浅垂下眼帘,装作听不懂,“见面的事是你提的,你让我带颂颂,我也带来了。” 厉景呈被一句话堵住,小米糍站在旁边,眼睛滴溜溜转。 本来还有一点点的犹疑,但经过今天的事,厉景呈越发肯定颂颂就是他儿子。 荣浅并不害怕厉景呈会公然抢人,她能深刻体会到那种感觉,他和她一样,不会当着小米糍的面做出任何伤害孩子的事。 厉景呈拉过小米糍的手,“走。” 小米糍还有些不情愿,她扭头看眼荣浅,“阿姨,小弟弟再见,我改天再和你们玩。” 荣浅依依不舍起身,脚步跟出去,厉景呈一把抱起小米糍迈开了步子。 她只得忍着情绪,“再见。” 荣浅拿起包,几乎就跟在他们身后,她只想多见一面,哪怕一秒钟、十秒钟都好。 厉景呈来到停车场,很快带着小米糍驾车扬长而去。 他看眼后视镜,“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可开心可开心了!” 厉景呈收回视线,“到了家里,奶奶若是问起,你就说跟我单独去玩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奶奶不喜欢你和陌生人在一起。” “啊?为什么?” “……” 回到帝景,小米糍就嚷嚷着要洗澡。 盛书兰从书房出来,牵着她上楼。 放好水,盛书兰看眼她穿出去的裙子,“怎么好像湿了?” “喝水喝到的。” 盛书兰拉起裙摆,分明像是被水溅到的,但今儿并没下雨,她替小米糍脱好衣服,又一把抱她放到浴缸内,“是玩喷泉玩的吧?” “才不是呢?” “那是什么?” “嘘!”小米糍耸耸肩膀,“爸爸不让我告诉奶奶。” “为什么?” “因为他说奶奶不喜欢我和陌生人一起玩。” 盛书兰心里咯噔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陌,陌生人?” “不陌生呢,是阿姨。” “还有谁?” “还有小弟弟啊。” 盛书兰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恰在此时,沈静曼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阿姨,什么小弟弟?” 她手里拿着小米糍要换洗的衣服,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她的儿子她清楚,不可能跟生了孩子的女人乱搞在一起。 厉景呈这点格调还是有的。 小米糍看到沈静曼,忙双手捂住嘴,盛书兰蹲在那没动,恍惚出神。 沈静曼坐向浴缸边缘,“小米糍乖,告诉奶奶,明儿奶奶给你买哈根达斯。” “就是今天爸爸带我去玩,还有个阿姨和小弟弟。” “你认识吗?” “就是上次,”她一下要表达,却又词汇量不够,“吃披萨的阿姨和弟弟。” 沈静曼沉默片刻,想到盛书兰先前说的话,她语气中透出吃惊,“荣浅?” 盛书兰面色煞白,不敢接话。 第75章 叫一声妈妈(2) “不可能啊!景呈不会再去找她。”沈静曼想了下,却又觉不对劲,“你说的小弟弟又是谁?” “就是小弟弟。” 盛书兰见瞒不过去,干脆开口,“上次在棒约翰,荣浅手里好像还抱着个孩子,但随行的还有另一人,我以为是亲戚。” “孩子?”沈静曼拉住小米糍的手,“今天呢,小弟弟也来了?” “来啦,爸爸抱小弟弟呢,讨厌讨厌,哼!” 盛书兰闭上眼,只觉天晕地旋,沈静曼猜出几分,“书兰,你先出去,我来给她洗。” 她使出全身的劲道这才撑起身,沈静曼取过毛巾,一边替小米糍擦拭,一边问道,“爸爸喊那阿姨名字了吗?” “没有。” “那小弟弟呢?” “也没有。” “阿姨和你玩了?” “嗯!还给我买冰激凌!”小米糍童言无忌,哪里想得到避开什么人,“书兰每次不陪我玩,说危险,阿姨超级棒,我们还是冠军,耶耶!” 盛书兰的心被刺痛,她右手扶住门框,她本来胆子也小,带了小米糍之后,胆子更小,生怕发生点什么意外。 所以哪怕见到外面的喷泉都唯恐避之不及,她那是爱她啊。 盛书兰眼眶一红,她的三年时间,连荣浅的一天都比不过吗? 沈静曼还是心疼盛书兰,“奶奶不是让你喊她妈妈吗?” “爸爸又不让。” “他不让,你多喊喊,爸爸能拿你怎么着?你倒说说,书兰对你怎样?” “好。” “那你肯定喜欢她啊,想她做妈妈吗?” “书兰胆子好小哦,还不让我玩。” “你个小灵精!”沈静曼拿她没法子,也不跟她纠缠这事,她脑子里全是方才的那些话。 盛书兰抬起手背擦擦眼角,回到卧室替小米糍收拾着早上玩时落下的玩具。 沈静曼想着这件事,心有出神,等厉景呈回房,她干脆直接发问,“你今天见了荣浅?” 男人看眼小米糍,走过去替她穿好衣服。 沈静曼焦急万分,“据说她还有个儿子?” 盛书兰清楚厉景呈的脾气,她快步上前抱起小米糍,“我们去画画好不好?” “好。” 等两人走出房间后,沈静曼这才再度发问,“景呈,你倒是说话。” “是,见过。” “那孩子?” “我的。” 沈静曼惊得几乎要合不拢嘴,“什,什么?”她面色变了又变,“你那么肯定?会不会是她跟别人?” “不可能!”厉景呈的态度笃定决绝,“要么是我的,要么就不是她的。” “可她当时能怀上吗?” “当然能。”生过小米糍,荣浅的月事来得比较早,厉景呈记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话,沈静曼嘴角不由自主朝上勾翘起,“那我们厉家又多了个孙子?” 男人坐向床沿,搭起长腿,见他不出声,沈静曼急得走到他身侧,“你打算怎么办?这事要给你爸知道,肯定高兴坏了,长子长孙啊,甩三房那老二多少条街?” “她不会把儿子给我的。” “哼,那是你的孩子,她凭什么不给?”沈静曼想得理所当然,“荣家如今一日日落败,孩子自然是留在厉家更好。” 厉景呈没想到他和荣浅的纠葛,还是在孩子身上。 “她倒有这自知之明,没来抢小米糍,不过,她手里的孩子她也别想留住。” 听到沈静曼这般的口气,厉景呈莫名升起反感,“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插手。” “景呈,你可别心软!”沈静曼想到孙子,精神越发抖擞了下。 自从事情挑开后,荣浅反而觉得不用躲躲藏藏了。 她休息的这天,抱着颂颂出门,小区不远处就是个湿地公园,保姆推着小车跟在她后面。 荣浅怀抱颂颂坐在石桌前。 “浅浅。” 听到这阵熟悉的声音,荣浅不由扭头,霍少弦拉着橙橙的手就站在她身后。 “少弦。” 霍少弦绕过石桌,坐到她对面,视线不由自主被她怀里的孩子吸引去,“这是?” “我儿子。” 他没有多问什么,抱起橙橙到腿上,“橙橙,喊阿姨。” 小女孩脆生生喊了句,“阿姨!” 橙橙扎着两个小辫,煞是可爱,荣浅嘴角扬起笑,“橙橙真乖。” 她看眼四周,“希子姐呢?” “她最近酒吧的事比较忙,我让她睡个一早上,没出来。” 荣浅点下头,两人的目光自然地相遇,霍少弦手臂勾住橙橙的腰,一看也是平日里经常带孩子的,“这三年,你去哪了?” “在我外公那呢。” “过得好吗?” 荣浅听到这四字,心底蓦然一痛,但她的神色自然到连青梅竹马十几年的霍少弦都被骗了,“很好啊。” “荣择提起过你,说你去找你外公,头一年联系的很多,之后就慢慢少了。” “第一年,就是混时间嘛,接下来的两年,被逼着天天看藏品,忙得焦头烂额。” 霍少弦抱好怀里的橙橙,小孩子都有多动症,坐不住。 其实,荣浅走后,霍少弦找过她,只不过她当时已经离开南盛市了。 他不放心,又派人去了她外公所在的城市,在知道她一切安好后,霍少弦才彻底安心。 荣浅跟着她外公,自然是最好的,接下来的两年,又是橙橙最闹腾的时候,霍少弦安下了心,也就放心荣浅在外了。 “爸爸,我想吃肯德基。” “妈妈不是让你少吃薯条吗?”霍少弦垂首同橙橙说话。 女孩儿扬起脑袋,“可今天妈妈没出来啊,你别说嘛。” 又是个小机灵,霍少弦眉眼因着女儿的这句话而扬起,荣浅看得出神,倒不是因为那份旧情,她现在总算能明白过来一句话,一个人,只要为人父母,再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似乎都能看淡掉。 这就是骨肉血缘,最深最深的爱。 霍少弦点了下女儿的嘴巴,“待会,出了公园再带你去。” “我最爱爸爸了。”橙橙手臂拉下霍少弦的脖子,朝他俊美的侧脸上亲吻,“最爱最爱滴。” 荣浅嘴角漾着笑,和霍少弦聊着几句话,两人手里各自有了孩子,再也不是在只有青梅与竹马肆意的时光里。 两人在私奔的三日中,就说好彼此不会有以后,再痛,也只能将对方藏在自己的心里。 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经历过痛苦、愈合,伤疤撕裂开的再次痛苦,荣浅才幡然醒悟,怪不得所有有过经历的人都会说,将一切交给时间吧。 原来那才是最最有用的良药。 时间会让他们的身份不知不觉转变,也让他们的感情淬炼,成了一种自然积淀在时光中的美丽化石。 霍少弦和荣浅相视一笑,他拍下橙橙的腿,“走吧,但只能吃一份薯条。” “好啊,我就吃一份。” 荣浅抬起手,同橙橙告别,“拜拜。” “阿姨再见。” 她盯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笑了笑,有些触动,似乎男人带孩子都会比女人宠溺,说什么给什么。 帝景。 厉景呈走进客厅,目光扫过茶几,“这是什么?” 沈静曼拉过儿子,“景呈,你快看看,这孩子长得真像你!” 她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简直跟你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静曼自然是这样说得,她心里也已经认定这就是她孙子,“你什么时候把他接回来啊?” 厉景呈抄起照片看眼,“你派人跟踪她?”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总要见见我孙子长什么样吧?” 一叠照片挥出去,稀稀拉拉散成个圈后砸落在地,沈静曼吓得缩起双肩,“景呈,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过让你别管!” 盛书兰听到动静快步过来,“妈,怎么了?” 沈静曼气得没说话,厉景呈蹭地起身,二话没说便上了楼。 男人来到卧室后径自走到阳台上,他双手插入兜中,这几日,他纹丝未动,他有他的心思。 如果执意要回颂颂,必定要跟荣浅牵扯不清,当年她走得那样决绝,厉景呈心里有气,真是下过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的死决心。他又想过干脆将颂颂留给荣浅,可是,她一声不吭怀着他的孩子,当了他的面,还不承认,他能甘心吗? 厉景呈一掌挥向栏杆,白玉色的栏杆发出阵嗡嗡声,震得他手掌心发麻。 过了两天,厉景呈带着小米糍去参加《爸爸带我玩儿》的录制。 这边,荣浅临出门时,给家里买了不少东西,菜几乎塞满整个冰箱,柴米油盐全部准备齐全,她吩咐着月嫂,“我出去几天,你待在家吧,我还留了几个外卖的电话,顾不来的话就让他们送来,我放了一千块钱在冰箱上面。” “行行,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带好颂颂。” 荣浅要去的地方,是个偏远的山区。 她事先并不知道小米糍录制节目居然也在那。 荣浅和另外几个人坐在老宅子里,男主人拿出样东西,“这就是家里的宝贝,我们这条村上,前几十年出土过一次……” 这只是其中一家,荣浅忙到下午才出去,远远看到山路上一排人在行走,声势浩荡,“这都干什么呢?” 边上的村长介绍,“是来录节目的。” “什么节目啊?” “最近很火的啊,很多小朋友。” “爸爸带我玩儿?” “对对,就是那个。” 荣浅掩饰不住心情的激动,“他们要在这好几天吗?” “可不是,村里热闹喽。” 荣浅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忙了一下午,村长已经给她们安排好住处。 荣浅踩着崎岖的山路向前,不远处就是节目组的地方,村里的人就跟寻常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好像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几个孩子刚做完游戏,也选好了住的地方。 小米糍运气不佳,选了个最破烂的山洞。 小公主一看,直接崩溃了,哭着要回帝景。 厉景呈将她抱到边上,站在一片林子跟前安慰,“哭什么?” “好破哦,我不想住。” “我们前两期节目,住的也不好,再说,你在这有好多朋友,对不对?” 小米糍抽抽搭搭靠在厉景呈肩头,“爸爸,我想回家。” “宝贝,你跟爸爸住一晚,那房子多好,抬头还能看到月亮和星星,月亮上有什么?有玉兔。” 小米糍哽咽两声,“真的吗?” 摄制组并未发现荣浅的到来,她走进林子内,听到厉景呈的声音传入耳中,“当然是真的。” “那月亮上有妈妈吗?” 荣浅的心瞬间被击成两半,她伸手捂住嘴,厉景呈听到这个问题,心避免不了一阵抽痛,他亲了亲女儿的侧脸,“我们今晚睡在山洞,看看月亮上有没有妈妈好吗?” “可是我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 “她长得很漂亮。”厉景呈说道。 小米糍抬起头,认真地盯着厉景呈,“那我跟妈妈讲话,她能听见吗?” 第76章 叫一声妈妈(3) 小米糍现在懂事了,这个问题被问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厉景呈抱紧她,“当然能。” “妈妈,我在跟你讲话,你听见了吗?妈妈,我是小米糍,妈妈。” 荣浅咬紧唇肉,双手用力捂住嘴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如今,小米糍喊出了声,她却没有这个勇气去应答。 “爸爸你骗人,妈妈没听见,她不答应我。” 小米糍委屈的声音传入林内,她被骗得次数太多了,这会伤心地又要哭出来。 厉景呈替她擦擦眼泪,他除了骗她,还能怎么办呢? “你喊大声点,妈妈就答应了。” 小米糍嘴巴抖了两下,使劲全力喊,“妈妈——” 荣浅一时没忍住,这个呼唤声,她等了三年啊。 如今,这样清晰而真实地送入她耳中,她怎能不心动,荣浅嘴巴张了张,喊出声来,“宝宝!” 小米糍猛地噤声,睁大了一双黑亮亮的眸子,泪水噙在眼眶中,仿佛受了惊,又仿佛难以置信。 厉景呈面色一凛,“谁!” 荣浅见状,拨开身前的枝叶,脚步沉重踩在落叶上,厉景呈看清楚她的脸时,眼里的讶异惊诧开,黑曜石般的眸子咻地涌起骇浪。 小米糍定睛看了看荣浅,忽然哇地哭出声,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什么,她扭头抱住厉景呈的脖子,“哇哇哇——” 哭声一道道割裂着荣浅的心,她没想到会这样,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强忍的泪水情不自禁淌出来,“小米糍。” 摄像机还在边上,厉景呈腾出左手将摄像头往下压,“这段不拍,全部掐了。” “好。”工作人员封机,赶忙离开。 厉景呈有这资本开口,谁让节目组最大的赞助商就是他呢。 小米糍哽咽不止,双手搂紧厉景呈,一边偷偷回头望。 荣浅哪舍得看她这样,她快步上前,“乖,小米糍不哭,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是不是?” 厉景呈伸出手,手掌不小心落在她胸前,握得个满手温软,荣浅面色微变,厉景呈改为推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来这工作,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录制节目。” 荣浅双眼紧紧锁住厉景呈怀里的女儿,“让我抱抱好吗?” 男人侧身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厉景呈站在土堆边,小米糍哭得两眼通红,过了会,才抬起上半身看向荣浅,“你是我妈妈吗?” 荣浅大惊,厉景呈的面色更是一沉。 “爸爸让我喊,说妈妈会答应。”小米糍抽搭着,双眼逐渐透露出令人不忍拒绝的希冀。 荣浅蠕动下嘴唇,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她激动得不能自已,小米糍这样问了,这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之前荣浅总怕孩子一时难以接受,她朦胧的视眼内迸发出光彩,话到嘴边,却被厉景呈生生掐断。 “她怎么会是你妈妈?”厉景呈脸贴近小米糍,“你不是喊过她阿姨吗?” “可我喊妈妈,她就变出来了啊!” 厉景呈手掌抚向女儿的肩膀,“因为阿姨就在这工作,顺路经过而已。” 荣浅摇着头,当了小米糍的面,他这样断然地否认,看来真是以后都不会让荣浅认女儿了。 她怔怔站在原地,小米糍眼里露出失望,目光一瞬不瞬看向荣浅。 荣浅轻咽下口气,她真想不顾一切就告诉女儿,她是她妈妈,她真想不顾一切抢过来好好抱抱她、亲亲她,跟她讲自己这三年来有多想她。 她从来不是抛弃她,她对女儿的爱也从来没有一点削减过。 荣浅再度上前步,厉景呈看出她的意图。 他手拍着小米糍的后背,言语里充满警告,目光直勾勾盯向荣浅。 “你在这要乖,不然的话,爸爸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我们长大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也该懂了,对不对?” 小米糍懵懵懂懂,只是点点头。 荣浅却知道这里面的深意,厉景呈分明是说给她听得。 “别再闹,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荣浅噙泪,眸内藏满委屈,垂落在裤沿的五指寸寸发麻,这话应该这样说:你如果执意要认小米糍,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连意外碰面都不会允许。 她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卡在喉间。 小米糍眼睛一亮,“那我乖乖的,以后能见到妈妈吗?” 男人的视线不由睨向荣浅,她犹如雕塑般屹立在那,厉景呈给了女儿希望,他也不愿为了刺痛荣浅而去伤害小米糍的心,“会的,以后能见的。” “真的?”小米糍抱住他亲了好几口,“那我乖乖的。” 厉景呈旋身看眼不远处,抱着孩子准备走,小米糍扬起甜甜的笑,冲荣浅摆手,“阿姨再见。” 她勉强勾起抹笑,“再见。” 男人大步离开,小米糍趴在他肩头,过了老远后,她扬起糯糯的嗓音,“阿姨站在那没走耶。” 厉景呈挺拔的身影投落在乡间小路上,他大掌托住女儿,另一手却觉空荡荡的。 习惯地想要牵住某个人的手,可这个动作,已经缺失三年了。 回到选好的山洞内,还有点休息时间。 厉景呈替小米糍换身睡衣,她躺在木板床上,抬头盯着一个小洞看。 厉景呈睡到她身边,小米糍就势侧过身,腿往他腰际一勾,“爸爸。” “嗯?” “待会真的能看见月亮吗?” “能啊。” “噢。” 她折腾一天,也累了,浓密的眼睫毛扇动几下,很快沉沉睡去。 厉景呈单手枕在脑后,想到方才的一幕,心绪繁芜。他是万万没想到荣浅会突然出现,他侧过身,盯着女儿的脸。 厉景呈不让小米糍认荣浅的初衷,自然是为三年前她的决绝离开,他说过,既然她能狠得下心抛下,他就不会让小米糍喊她一声妈妈。 可如今,女儿那么懂事,那么渴望母爱,厉景呈曾经想过,一辈子都不会让荣浅见上她一面。 厉景呈摸摸小米糍的脸,他想过,让她们相认,可这个念头仅仅是闪了下,便又被他掩藏起来。 小米糍那么渴望有个妈妈,一旦相认,厉景呈不由惶恐,三年,如此煎熬如此折磨地度过,连小米糍都认回了荣浅,那他还剩下什么? 他的爱就那么多,全部给了出去,收也收不回,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她是他全部的寄托和希冀,厉景呈指尖轻抚她的眉宇,就算他自私吧,已经失去了一个视若生命的宝贝,这个再失去的话…… 男人的手臂改为搂住女儿的腰,将她小心翼翼贴近自己。 厉景呈久久不能入睡,静谧无声的氛围刺得他耳膜反而阵阵发疼。 有些人,真是不见还好,不见,就只是空想。 一见,各种不可能的希冀就会凭空钻到他脑子里,即便只是幻想,但他就是挥之不去。 这三年,怎么可能不想她,怎么可能? 忘记一个人,不是你下多大的决心,就能有多大的成效。 翌日。 一座座土屋蜿蜒在半山腰,石子路上的泥洼显露出来,被雨水打湿的枝叶下压,一滴晶莹顺着叶茎滑到叶尖,猛然有个停顿的动作后,落入绿草盈盈之间。 远山、炊烟、灰雾蒙蒙的天色勾勒成一派旷世美景,这种天气并不适合节目的拍摄。 荣浅穿着村长送来的雨靴,来到村东的一户人家家里。 那是个怪老头,七十岁出头,戴着一副厚重的圆眼镜,叼着长烟斗,他亲自将东西从卧室一个个抱出来,全部都是瓷器,桌面上放不下后,便摆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荣浅和边上的人相视而笑,这老爷子,难不成卧室内全摆满宝贝了? 老爷子总算开口,“这些都是我的,年代可能不一样,你们给看看。” 荣浅笑容温柔,“大爷,您放心,我们保管给您看得真真的。” 几人立马开始工作,有些藏品其实年代并不久,属于近现代的东西,老爷子说是家里在外经商,他又不愿意到城里生活,儿子知道他喜欢这些,每趟回来就给他淘两件。 屋外,小米糍和几个伙伴经过,看到门敞开着,便进来了。 编导看到村长时,上前询问是否方便,刚要让孩子们另寻地方,小米糍手里挎着个篮子就来到了内堂,她一眼看到荣浅,“阿姨,阿姨!” 荣浅心一热,“小米糍,你来做什么?” 她小脸别向老人,面带讨好,“爷爷,你家有青椒和牛肉吗?” 老人绷着脸,似乎并不情愿被打扰,“没有。” 荣浅放下手里工作,“小米糍乖,到隔壁阿姨家去看看,爷爷这儿有事忙好吗?” “好。”小米糍很懂事,当下便转身往外走。 她跟杰米说着话,小男孩全身脏污,来的路上肯定摔跤了,这会闹着情绪,“土豆是我要来的,你快去要牛肉。” “我们再去找啦,这儿忙呢。” 杰米也不知怎得居然生气了,一把推向小米糍,她趔趄下没稳住脚步,撞在了椅子上的花瓶上。 一阵碎裂声传到诸人耳中,老人大惊,手掌撑着桌沿起身,“哎呀,我的宝贝啊,毁了啊,你们这些小伢崽知道要多少钱吗?” 小米糍吓坏了,哇地惊叫出声,“爸爸——” 编导赶紧过来,看看地上的狼藉,老人脾气暴躁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他上前用烟斗敲敲椅把。“你们这些人,谁让你们进来的,看看……” 荣浅推开椅子,快步跑到小米糍身边,“乖,不哭,别怕啊。” 小米糍挣开她的手,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往外跑,摄像反应一句,“快追!” 四岁的丫头,撒着跑居然能这么快,她很快跨出门槛,往左,编导急得不行,“追上啊,外面很乱。” 荣浅是最先跟在后面的,这儿的房屋有个特征,屋子之间挨得很近,走廊又多,出口也多,摄像扛着机器在后面,编导让助理留下看住杰米,等她出去时,只有几条廊子摆在她面前,哪还有小米糍的身影。 荣浅追着喊道,“小米糍,别跑,快等等我。” 她出来时看到女孩闪过去的身影,一路找,总算在某家的墙角根看到自己的女儿蹲在那。 小米糍的菜篮丢在脚边,哭得很伤心,荣浅放轻脚步,她知道女儿是被吓坏了。 荣浅来到她跟前,伸手将她拥抱住,“不怕啊,没大事的,就是个花瓶而已。” “爷爷说好多钱。” 荣浅被逗笑了,这孩子,难道不知道他老爸说句话都比个花瓶金贵吗? 第77章 叫一声妈妈(4) 但荣浅不能这样说,“是啊,是好多钱,但已经打碎了,爷爷也很伤心,我们躲起来也没用啊。” “我没钱啊。”小米糍很转得过弯,荣浅抬起手指替她擦拭眼泪,“对啊,因为你还小,所以这种事情就要找大人帮忙,不用跑。” “臭杰米推我,我讨厌他,都是他!” 荣浅转个身,坐到凸起的石块上,她将女儿抱到怀里,“杰米是不是摔跤了?” “嗯,路上太滑,他手摔破了。” “那就是啦,你要体谅他知道吗?杰米摔痛了,肯定心情不好,但他还在走路找食材,他很勇敢对不对?” 小米糍止不住抽泣,垂下脑袋,“是。” “所以,小米糍原谅他好么?” 女儿还是很伤心,手上还有泥巴,她撅着嘴巴不说话,荣浅耐心地跟她说话,“那你说,爸爸好不好?” “当然好啊,爸爸是好爸爸。” 荣浅两手圈紧怀里的孩子,她有着张粉嫩的小脸蛋,配上公主一样的打扮,谁都喜欢。 “但爸爸也有小的时候,他小时候也很皮,还跟人打架,被人打哭了,他就回家告状,后来,好多小朋友都不跟他玩了。” “啊?”小米糍张大嘴,“为什么啊?” “因为小朋友们都喜欢坚强的孩子啊,爸爸是爱哭鬼,大家就不敢和他玩了。” 小米糍噤住哭声,“阿姨,你怎么知道啊?” 荣浅笑了笑,轻揉下她的脑袋,“我看你这么爱哭,我就知道啦。” 女儿使劲擦干眼泪,“我不哭,我坚强了。” “这样才乖,小米糍也是坚强的宝宝。” “可说不定,我是像妈妈呢,妈妈会是爱哭鬼吗?” 荣浅答不上这个问题,但若让她答的话,小米糍这点似乎是遗传了她的。 “小米糍喜欢这个节目吗?” “喜欢,我喜欢杰米哥哥,喜欢拉拉姐姐,喜欢……” 荣浅好不容易安慰住她,节目组的人肯定是跟丢了,荣浅站起身,“我们回去好不好?不然叔叔阿姨都要着急了。” “好。” 荣浅抱起小米糍出去,走过廊子后来到一片空地,并没看到任何人。 她等了会,想先带小米糍去老人那儿,刚走出两步,就看到厉景呈从远处大步而来,他面上是拂不去的沉重和焦虑,似乎已经找了一圈,裤腿上还有溅起的泥渍。身后,摄像和编导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脚步。 厉景呈三两步走到荣浅跟前,猛地抱过小米糍,手里的力道将她隔开,“你把她带哪去了?” “我就跟小米糍说了几句话。” 厉景呈扬起手臂,铂金镶钻的腕表几乎撞到荣浅眼前,“几句话?从她跑出去到现在都半小时了,你一声不吭把她藏在哪?” 身后的几人见孩子找到了,并没再跟来。 荣浅眼里噙满委屈,她声音不高不低,“我能把她带去哪?我跟着她出去,她哭得厉害,我自然要安抚。” 厉景呈看眼小米糍,将她身上的麦和录音掐掉,“这三年来,她也是这么过的,她现在哭,你倒是听见了。” 小米糍眨着一双眼睛,疑惑地扫向两人。 但她的聪明劲还不够听明白厉景呈话里的意思。 她双手抱住他脖子,“爸爸别生气,阿姨好好,我喜欢她。” “小米糍乖,你还不懂好和不好。” 荣浅闻言,眼圈微红,她咽下喉间的苦涩,转身要走。 她的委屈,他全看在眼里,荣浅当着小米糍的面还是没把话说透,那种隐忍浸透在眼中,令人看了就莫名的难受。 荣浅走出去两步,手忽然被人拉住。 她惊愕回头,视线慢慢落下去,看到厉景呈紧紧拽着她的掌心。 修长的五指收拢,捏得她指关节发疼,荣浅张张嘴,厉景呈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也完全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只是那一眼,触痛了他本来已经坚硬的心,他想到三年前的荣浅,那般恣意、那般无法无天,这样的改变令他心真得疼了。 但他很快便收回神,自然地松开了荣浅的手后,他抱起小米糍往前。 荣浅手背上仍留有厉景呈的体温,那里因他的用力而血色尽褪,衬出一道道苍白的印子。 荣浅怔怔盯着父女俩的背影,意识到是往方才的老人家里而去时,荣浅快步跟上。 她太了解厉景呈了,编导肯定将方才的事全说给他听了,依着厉景呈的脾性,当场揭掉这都有可能,况且被吓跑得又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荣浅大步跑去,在厉景呈跨进门槛之时越过他,双手拦住他的去路,“厉景呈,那名老人也是无心的,没有刻意责怪小米糍的意思。” “无心都让我女儿跑丢了,若是有心呢?” 荣浅猜得没错,他果然是要去兴师问罪,“花瓶的事我来解决,你带小米糍离开吧。” “你?”厉景呈手掌按向荣浅胸前后一推,“你是小米糍什么人,要你操心?” 荣浅面色苍白后又红透,如果说昨天那把真是无意,那现在呢?他总不能每次推人都朝胸口推吧? 但她哪有时间想这些,她转身快步跟上,厉景呈修长的身影越过庭院,已经来到屋内。 村长和老人都还在,村长看到小米糍,喜逐颜开,“丫头,总算找到你了啊。” 厉景呈朝小米糍耳际说了几句话,然后将她放下来。 荣浅走到他身侧,“你——” 小米糍快步走到老人身边,她眼里其实还有害怕,这个老爷爷之前好凶,但她还是大着胆子过去,“爷爷,对不起,我把花瓶摔碎了。” 老人方才也悬着颗心,生怕孩子走丢,这会听到小米糍的话,心更是软了,“爷爷不怪你。” “爸爸说我还小,没钱,但我是好孩子,爸爸会赔您花瓶的。” “不用了不用了。” 荣浅倚在门框前,心里的担忧化作泡影,小米糍跑回厉景呈跟前,节目还要录制,厉景呈抱起小米糍暂时离开了。 她走回屋内,坐在了椅子上,抬起的目光正好看到厉景呈出去的背影。 原来,她对他的了解并不深刻,她努力想阻止的事,却只是她以为的而已。 是厉景呈变了?还是他骨子里原本就有这样的一面呢?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荣浅才跟几人出去。 宝贝全部鉴定完了,除了几样古董,其余的都是新品。 到了门外,村长叫住荣浅,“谢谢你刚才没有说透。” 荣浅看眼院子内的人,“那些瓷器,都是在附近买的吧?” “是啊,有些真是他儿子带回来的,但近两年……”村长叹口气,“他儿子得了重病,为瞒住他,就没再回来过,瓷器都是托我去买来送给他的。” “落叶归根,说到底还是家里好啊。” “他病得不成样子了,一回来,老父亲看到他非背过气不可。” 荣浅动容,“说到底,也是个孝子。” “是啊,若不是有苦衷,谁能几年奔波在外呢?” 荣浅想到自己,“你放心吧,这个秘密我会替你保守的。” “谢谢荣小姐。” 方才,厉景呈抱着小米糍走出去一段路后,看向怀里女儿,“你刚跑哪去了?” “就不远处啊。” “她跟你说了什么?” 小米糍趴在厉景呈的肩头,“不告诉你。” 他轻拍她臀部,“说不说?” “让我别生杰米的气嘛?” “没了?” “没了啊。” 几句话能说这么久? 荣浅记挂家里的颂颂,尽量把行程缩短,吃过晚饭,她打算去村西的一户人家家里。 但这边的路并不好走,幸好村长在前面带路。荣浅打着手电,路旁长出层青苔,她尽管走得小心翼翼,但还是没提防住,摔下去时滚在了旁边的灌木丛里,村长听到动静忙回头。 “怎么了?” 荣浅说着没事,想起身,却发现后背疼得厉害,伸手一摸,摸到个尖利的石块。 村长下到灌木丛内,“摔痛了吧?” “我,我起不来。” 村长帮忙拉她起身,用手电一照她背后,“哎呦,都流血了。”他低头朝地上一看,一块手掌大的石头尖角竖着,村长不免着急,“别摔出个好歹来。” 荣浅痛得站在原地不能动,她尝试着挪动脚步,村长见状,忙将她扶到路边,“可别乱动了,这样,你坐在这,我去叫人来。” 周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荣浅根本走不了,村长指了指不远处,“别怕,十分钟我就回来了。” 村长交代完后,大步离开,荣浅手掌摸向背部,她嘶了声,拿着手电照向周边。 树丛内发出奇怪的叫声,她竖起双耳,恐惧犹如灭顶的潮水般袭来,这一幕,熟悉得令她几欲崩溃,荣浅双肩颤抖,两年前,似乎也是这般伸手不见五指,她手抚向颈间,荣浅掏出手机,可她在这边除了厉景呈,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她指尖握紧,就是想让自己心安些。 经过两年前的事后,她怎么可能还会去打电话给厉景呈呢? 等到疼痛缓和些后,荣浅撑起身艰难地往前挪步。 村长很快找人来帮忙,是节目组的医疗队,他们将荣浅抬下去,医疗队配备齐全,但大部分都是男人,当初考虑到男的身强力壮,况且《爸爸带我玩儿》本来就是个男明星参与的节目。 荣浅躺在床上,疼得直喘气。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来到节目组驻扎的地方,女儿的腿上被咬了个包,肿的厉害,作为父亲自然是担忧的。 刚走进屋,看到几人围在一处,交谈声不免会传到厉景呈的耳朵里。 “那姑娘挺能忍得,这山路确实要当心,晚上千万别出去。” “人家也是来工作的,好像是个鉴宝师。” 一人拿着馒头在吃,“我看她那样子,我自己都觉得很疼。” 正好女编导从外面进来,“赶紧来个人,帮忙把伤口处理下,不然会感染。” 几人面面相觑,“我们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人家都不介意。” 有人笑道,“既然这样,我来。” 厉景呈闻言,抱着小米糍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噢,有个姑娘摔了,后背需要处理下,这会村医还在挺远的地方,我们就给带回来了。” “在哪?” “在里屋趴着呢。” 厉景呈听到鉴宝师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下,他跟着编导走到门口,果然见荣浅一动不动趴在那。 身上的衬衣渗着点点的红,她脸埋在臂弯间,编导招呼厉景呈身后的男人,“进来吧。” 他挎着医疗箱进去,厉景呈俊目微冷,看到男人走到床边,仔细检查过后,并未伤筋动骨,就是背部蹭破了,血迹干涸住,所以动一动都痛得半死。“要先把衬衣剪开。” 第78章 叫一声妈妈(5) “那你愣着做什么,剪啊!” 厉景呈听到编导在催促,她觉得在救人,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荣浅的声音也闷闷传来,“剪吧,我没事。” 厉景呈一听,全身火气蹭地烧起来,“什么叫剪吧,没事?” 这一剪刀下去,不止背部,就连前面都得春光乍现。 男人从医疗箱内拿出剪刀,厉景呈上前步,“等等,”他将小米糍交给编导,“我来。” 荣浅闷着的脑袋抬了抬,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看到男人一双笔直的双腿,但这声音她并不陌生。 编导诧异,“你,你来?” 厉景呈接过男人手中的剪刀,荣浅这会反而烧红了脸,“不,不要你。” 厉景呈冷笑了两声,索性坐向床沿。 “你,你会吗?”编导小心翼翼开口。 “让他转过身,告诉我怎么处理就行了。” 呃。 编导知道不能得罪大老板,可人家一细皮嫩肉的姑娘对吧,“您以前没处理过,万一哪边弄不好,会很疼的。” “疼也不是疼在我身上。”厉景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 编导脑子炸开了,这叫什么事啊。 荣浅听闻,咬了咬手背,“行啊,你要剪就剪吧,别恶心到你就行了。” “你先抱小米糍出去,把她腿上的包处理下。” “这,”编导看眼床上的荣浅,“好吧。” “等等,”厉景呈又喊住她,“弄块帘子,把这隔开了。” 男人一听,这不质疑他人品嘛,“我转过身,保证不看。” “隔了!” 编导没法,只好找来块花床单,绑了两条麻绳后将本就不大的房间隔成两块。 荣浅觉得背部又疼又痒,好难受,“好了没,你快点!” 厉景呈剪子塞进她衣摆处,她倒抽口冷气,“你会不会啊,你别剪到我肉。” 几剪刀下去,到了血迹干涸的地方,他伸手揭开,但布料紧贴着破皮的地方,荣浅忍不住痛呼,“你轻点,好疼!” “我没动。” “没动我能这么疼吗?” “闭嘴!”被她这么一说,厉景呈的手开始颤抖,伤得不算重,但也不轻,尖利的石块正好划了她一长条,看在别人眼中是触目惊心的。 厉景呈眼里有复杂的情绪涌动,他记得荣浅是最忍不了痛的。 “已经剪开了,但布料黏住了,没法再弄。”厉景呈询问另一人的意见。 荣浅听闻,心再度紧张,“那你别动了,让他进来。” “我没跟你讲话。”厉景呈打断她。 男人移到桌边,从箱子内找出药水和纱布,“你用纱布浸湿了,放在她黏合的地方,既能消毒,又能让干涸的血迹化开。” 厉景呈接过东西,荣浅本来就很痛,再加上执行的又是一个没有丁点专业知识的人,她紧张到不行。 厉景呈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浸湿的纱布后放向荣浅背部,她疼得一个激灵,忙咬住手背。 男人在那头,仍旧背对着,“可能会很痛,但要忍忍。” 厉景呈听闻,手一抖,汗顺耳际往下淌,他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动作,荣浅觉得备受折磨,还不如狠狠撕开,痛也痛快。 她泪水几乎逼出眼眶,厉景呈迷魅的双眼很快被汗水给迷蒙,他倾起身,看了眼身下的女人。 荣浅居然一个痛字没喊出来,他觉得太难以置信了。 厉景呈双手撑在她颊侧,整个人往下压,几乎匍匐在她身上,荣浅侧过头,正好对上男人的双目,她惊得瞪大瞳仁,“看什么看,快处理啊!” “我看看你是不是躲在背地里哭。” 荣浅轻吸下鼻子,“有什么好哭的。” 被床单隔在外面的男人竖起双耳,怎么听都觉得这里面有戏,若不是自家的女人,会不让旁人插手吗? 再说他可是医护人员,很纯洁很纯洁的啊。 厉景呈用同样的方式将衬衣全部解开,露出大片背部,后面还有不少被树枝刮伤的地方。 “接下来做什么?” “上药。”男人将找出的药交给他。 厉景呈拧开瓶盖,一股清凉的味道窜入鼻翼,他手指抹了些许,揉开后按向荣浅的伤口。 “嗯……”这一下,缓解了原本火辣辣的疼,舒服多了。 厉景呈不由勾唇,“叫这么销魂做什么?舒服么?” 荣浅脸瞬间滚烫,连外头的男人都觉喉咙口火烧似的,她一掌挥过去拍向厉景呈的大腿,“你快点!” 这一句句对话,太能令人想歪了。 上好了药,厉景呈替她包扎,这是门技术活,但好歹随便摆弄摆弄还是会的,荣浅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实在难看的要死。 完成这番动作后,厉景呈后背已经渗出层冷汗。 他脱下外套,替她披上。 荣浅趴在那没动。 厉景呈让那个男人出去,他起身看眼荣浅,她脑袋别向里侧,躺在那的身影看着孤单而寥落。她只身来到这,为的什么?就为多赚几个钱吗? 厉景呈侧脸紧绷,哪怕冷漠以对,可还是会避免不了得心疼她。 荣浅见屋内半晌没动静,她转过头,却见厉景呈站在床边正盯着自己看,并未出去。 她强撑着要起床,厉景呈见她还要折腾,气更加不打一处来,他将她推回去,“躺着,我跟她们说,你今晚就睡这。” 荣浅被他大力地一推,痛得皱着眉头,“我睡了这,她们睡哪?我还是回自己的地方。” 厉景呈见她艰难地要爬起来,他看了眼,她既然痛死都不怕,他操心什么?男人扯下床单丢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编导先前也说让荣浅留在这,所以先让村长回去了。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走出院子,荣浅慢悠悠出去,编导好意挽留,但她不想给人添麻烦,况且住的地方不远,也没让人送。 走在乡间的路上,荣浅才反应过来,这儿没有路灯。 她伸手掏出手机照明,但灯光毕竟幽暗,石子路发出沙沙的响声,耳边的风呼啸着吹过,带动树叶哗啦啦作响。 荣浅觉得害怕,忽然,一阵明亮的灯光传递到她的脚下,替她照亮了前路。 她下意识往后看,对方站在幽暗中,那张脸并不能看得真切。 荣浅转过身往前,奇怪的是,她走到哪,灯光就跟到哪,知道后面有人,荣浅也就不怕了。 她想,回到了家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她走得很慢,对方也不着急,直到将她送到家门口,荣浅扶着门框想要说感谢,一扭头,才发现那人居然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追出去几步,趁着人家窗户内射出来的灯光,这才勉强看清楚对方。 男人身姿挺拔,足有一米八几的个,他步履矫健,肩上趴着的小女孩已经睡着了。 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替自己照路,荣浅伸手捂住嘴,这一刻,无以名状的感动和温暖充斥满心脏,她热泪盈眶,想象着过去的三年,厉景呈是不是也这样过来的? 男人越走越远,直到完全走出荣浅的视线。 翌日。 荣浅后背贴着纱布,避免了跟衣服的摩擦,感觉好多了。 尽管同行的人劝她休息,但她不想落下行程,还是强撑着出了门。 午后的休息时间,厉景呈带着小米糍来到村里,荣浅走出一户人家家中,小米糍眼尖,飞奔过去,“阿姨。” 她抱住荣浅的腿,荣浅开心地搂着小米糍脑袋。 厉景呈皱下眉头,“小米糍,过来。” 他看到小米糍忽然变得和荣浅这样亲近,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厉景呈对她当时的狠心仍然历历在目,而于荣浅来说,小米糍喜欢她,她觉得是再开心不过的事了。 女儿松开手,扬起脑袋,“昨天的爷爷后来找我了,说不用我赔,夸我是好孩子。” “嗯,小米糍你真棒。” 厉景呈看着荣浅僵硬的身形,她明显不能有大的动作,也不敢弯腰,他上前拉过小米糍的手,“走吧。” 现实一次次挑战着他的底线,厉景呈不想让小米糍和荣浅有过多地接触。 小米糍踉跄了下,荣浅伸手去拉住她的手,厉景呈抱起女儿的同时,手挥出去。 这会,他真不是故意的。 小米糍看到荣浅的脸色变了变,她目光一点点往下移,然后眼睛圆睁,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小嘴里足能塞下一个大鸡蛋,小米糍转过头看向厉景呈,“爸爸,你为什么摸阿姨的奶奶啊?” 荣浅快速往后退了步,小米糍的话音还有些不清楚,这话好像在说:爸爸,你为什么摸阿姨的内内啊? 荣浅脸色极力想要镇定,但还是有一抹绯红从耳根处漫起。 厉景呈收回手,没说话。 荣浅还有事,她朝小米糍看眼,“你好好玩,阿姨先去工作。” 厉景呈见她走路都不方便,却还想着工作,他心里一阵不舒服,人挡在她跟前并没让开,“你就那么缺钱?” “是啊,我很缺钱。” 荣浅擦过他的肩膀要走,厉景呈目光直视不远处,“是嘛,那我给你。” “谁能有这么好的心,平白无故送给别人钱?” 厉景呈视线收回来,“我给你钱,让你做的事势必比现在要轻松。” 荣浅不由想到帝景的那座玻璃房,像个高级鸟笼般的地方,她抿紧菱唇,“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 两人僵持不下,荣浅还要赶下一户人家,刚走出两步,忽然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冲过来。 她定睛一看,懵了。 是群黑猪,个头硕大无比,速度那叫一个快,还发出咕咕的叫声。 加起来估摸着能有十几头吧,气势汹汹,石子路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猪身上溅满泥渍,正朝着三人的方向冲来。 荣浅是只吃过猪肉,连猪跑都没见过。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想找个能躲起来的地方,可偌大的空地,眼见猪群就要赶来。小米糍叫了声,手臂搂住厉景呈的脖子,她这一叫,也让荣浅找准了方向。 她快速躲到厉景呈的身侧,弯着腰,猪群跑到他们跟前,丑陋的猪嘴巴就要往荣浅身上拱。 荣浅吓得面色惨白,一只手忽然抱住她的肩膀,厉景呈抬起长腿踢向猪头,那猪咕唧两声,退开了些。 荣浅手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衣摆,猪也许是好奇吧,包围着几人不肯离开,在地上拱着寻找食物,荣浅腿都软了,这一个个庞然大物,足有两百来斤。 有人从另一头跑来,拿着根竹竿,人还未到,声先来,“对不起对不起,本来是今天拉出去卖的,没想到从圈里跑出来了。” 第79章 叫一声妈妈(6) 荣浅缩紧双肩,“赶快弄走,快弄走。” “好好好。” 养猪人自有一套,吆喝了两声,猪群就被他乖乖赶着向前了,厉景呈一手抱着一个,荣浅拽他拽的很紧,等确定那些猪赶远后不会再回来,她这才挺起身。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荣浅抬头,目光触及到男人微微勾勒起的精致嘴角,她忙松手,从他身侧闪开后,脸色不自然极了。 村长穿着雨靴过来,荣浅看到他,忙迎了上去。 厉景呈指尖动了动,那种拥抱的充实感令他根本就不愿意放开。 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在疯狂地思念着她,思念着哪怕一点点对她的碰触。 回南盛市的这天,荣浅和厉景呈在同一班飞机上,只不过一个是头等舱,一个是经济舱。 出了机场,外面在下雨,厉家的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厉景呈抱着小米糍出去,司机帮忙将行李搬上车。 小米糍看到荣浅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似乎是轮子出了问题,行李箱歪歪斜斜向前,好几次还栽倒了。旁边的人帮不上忙,她纤细的手臂提着箱子,步履维艰向前。 小米糍看眼厉景呈,“爸爸,让阿姨跟我们一起吧,我们送她回家好不好?” 厉景呈回头看眼,见荣浅蹲在路边,似乎在检查箱子,她没有打伞,细雨蒙蒙扬起的水雾担在她的肩头,这一幕落在厉景呈眼中,他心里被激起千层涟漪。 荣浅看到一辆出租车经过,赶忙招手,但还是因为箱子的破损而赶不上,被人捷足先登。 厉景呈抱紧小米糍,司机站在旁边替他打伞,“厉少?” 小米糍再度看看他,“爸爸,送送阿姨吧?” 男人目光幽邃,谁也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厉景呈似乎是在冷眼旁观,可那种不忍的煎熬磨砺着他,他最终没有过去,“阿姨如果想坐车的话,自己会开口的。” 他转身抱了小米糍坐进后车座内,门关上的瞬间,透过模糊的车窗能见到荣浅用力提着箱子的身影。 车子缓缓经过,司机等着厉景呈的话,但男人始终没张嘴。 经过荣浅身前时,那蜿蜒而下的雨珠模糊掉车内人的视线,却并未阻止他在她身上定格住的瞬间。 回到帝景,盛书兰出来接他们。 她伸手抱起小米糍,“想我了没?” “想了。” 厉景呈率先走进屋内,盛书兰跟在他身后,“景呈,你上楼看看妈吧。” “她怎么了?” “病着呢。” 男人脸上没有丝毫的焦急,他不用想都能猜到沈静曼在玩什么,他来到楼上,刚敲响房间门,里面便传出哭声。 厉景呈干脆推门进去,“妈。” 沈静曼朝他身后看看,“我孙女呢?” “在楼下。” “这几天可把我想坏了,”沈静曼靠坐在床头,“孙女出去了,孙子也不给见。” 厉景呈坐在床沿,“哪儿不舒服了?” 沈静曼揉着心口,“自己的大孙子一面都不能见,我能不生病吗?” “起来吧,待会让小米糍看见像什么样。” “我又不是装,我是真的难受。” 厉景呈站起身,“那你躺着,反正帝景多得是佣人,饭菜每顿都会给你送上来。” “你,”沈静曼眼见儿子往外走,“我什么时候才能见我孙子啊?” 盛书兰没法子,只好瞒着她去找荣浅。 她并不知道荣浅住在哪,只能在她工作的地方等她。 荣浅的车子驶出停车场,看到站在路边的盛书兰,她本想踩足油门离开,但想了想,还是落下车窗。 盛书兰弯下腰,“浅浅,我能跟你谈谈吗?” “上车吧。” 盛书兰忙打开副驾驶座坐进去,荣浅双手握着方向盘,原本女孩子最爱戴首饰的手腕处,戴了个腕表,可以时刻让她清楚地知道时间。荣浅来到不远处的咖啡馆内,盛书兰跟她走了进去。 服务员送上咖啡,荣浅捏着杯耳轻啜口,“找我什么事?” “妈病了,想见见孩子。” “你们为什么那么确定孩子是厉家的?” “景呈确定了,我们自然也就确定。”盛书兰双手交扣在身前。 荣浅没再开口,盛书兰小心翼翼看她眼,“还是你在介怀这三年,景呈把我留在了身边?” 荣浅摇摇头,“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别怪我,当时那种情况,我必须留下来。” “我没怪你,也没有资格怪你。”荣浅没有多说什么,但换种角度来说,她当初的离开,空缺的三年是盛书兰添补上的,不管她是以何种方式爱着小米糍,也不管荣浅承不承认、接不接受这番好意,她都不会责怪,而应该感谢。 盛书兰喝口咖啡,“你就让妈见一面吧,去去她的心病。” 荣浅到底有所顾虑,“这件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你就不能设身处地想想吗?景呈不让你见小米糍,你该有多难受?” 荣浅握紧杯沿,“如果我不是带着这个男孩回来,厉景呈会让我见一面小米糍?恐怕,我这辈子都别想亲手摸摸自己女儿的脸。” 盛书兰了解她的心情,“那我带妈出来,我们约在哪个地方,我不让她打扰你和孩子,就远远地看一眼行吗?” 荣浅犹豫,盛书兰干脆握住她的双手,“我把小米糍也带出来,让你见见女儿好吗?” 能见女儿,是荣浅的一个软,盛书兰见她似有心动,“我保证让妈不乱来,再说当着小米糍,妈也不会那样做的。” 盛书兰见她不语,喜出望外,“我就当你答应了,后天好吗?说定了。” 荣浅心里是有矛盾的,小米糍回了帝景后,她唯一寄希望能同她见面的机会,就是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偶遇了。 “后天下午一点,万达,我带妈来。”盛书兰想要个确切答案。 荣浅最终答应下来,“好。” 盛书兰开心地紧紧握着她的手,“谢谢你,荣浅。” 她将手抽回去,并未和盛书兰亲密到能有这样的举动。 回到帝景,盛书兰开心地找到沈静曼,“妈,荣浅答应让你见孙子了。” “真的?”沈静曼躺在床上的身子坐直,仿佛病也好了大半,“你找她了?” “是啊,后天下午一点,在万达,我到时候把小米糍带着。” 沈静曼脸沉了沉,“把她带着做什么?” “不然荣浅怎么能让你见孩子呢。” “你就不怕小米糍一来二往得,跟她相处出感情?”沈静曼是想要孙子不假,可那个儿媳妇她是再也不要了。 “但,她毕竟是小米糍的亲妈啊……” 厉景呈跨出去的腿收回,沈静曼还在灌输着不让荣浅接近小米糍的思想,他听得一阵心烦,转身离开。 跟沈静曼她们约好的这天,荣浅紧急接到个电话。 她来不及跟任何人打声招呼,就匆匆忙忙抱着颂颂出门了。 打车去机场,荣浅满脸肃冷,她不时看着时间,总觉得这趟飞机特别慢。 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没有一个接机的人,荣浅挎着包,也没带别的行李,她倒了几辆出租车,这才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荣浅走到铁门前,有人替她开门。 她抱着颂颂快步进去,有名穿白大褂的医生迎出来。 荣浅满面焦急,“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出现了呕吐的现象,差点堵塞气管窒息,幸亏当时有人在旁看护。” 荣浅急得满头是汗,跟着医生来到屋内。 门是关着的,荣浅伸出拇指扫描,卧室门打开的瞬间,她迫不及待进去。 床上躺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双眼紧闭,一身白色的病号服显得整张脸更加惨淡,荣浅快步向前,陪护人员从床前退开。 她弯腰看了眼,男人比上次更加单薄了。 “难道就没有好转的现象吗?” “先生几年不见苏醒,能保持这样已经很好了。” 荣浅坐在床边,“要是一直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他受创比较严重,醒来的机会很渺茫。” “渺茫也是希望啊。”荣浅望着病床上的男人,他还这样年轻,“能吐,是不是说明有机会了?” “呕吐是因为颅脑内压力增大,待会我们要给他做颅脑ct。” 荣浅抑制不住脸上的失望,“我想跟他单独相处会。” “好。” 医护人员们退出去,怀里的颂颂好奇地望来望去。 荣浅将他抱到床上,让他近距离接触到男人,“我都这样一步步撑过来了,难道你不行吗?” 男人的手指修长,古铜色的肌肤因为长时间晒不到充足的阳光而显出病态的苍白。荣浅头靠向床边,颂颂喊了声妈妈,她掩起潭底的脆弱,抬起时,目光内迸发出一种无畏的坚韧。 晚上,荣浅是在这过夜的,旁边有张小床,可以陪护。 而南盛市那边,沈静曼在万达并未等到荣浅,一直到傍晚,这才怒气冲冲回到帝景。 她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我真小瞧了荣浅那丫头,她根本就是存心不让我见孙子。” 厉景呈听到这话,眼皮子轻跳下。 “妈,你别气了,我明天再去问问。”盛书兰赶紧安慰道。 第二天,盛书兰果然去了她的公司,回来时却满脸失望。 “荣浅不在,我打听了下,说是她同事也联系不到她,手机关机,打去家里,保姆也不知道去哪了。” “什么?”沈静曼听闻,只是冷冷笑开,“我看她是存心把孩子藏着,不然还能怎样,被人害了不成?” 厉景呈从楼上下来的脚步顿住,盛书兰声音软软的,“妈,说不定真有事呢。” 男人耳朵里反复回旋着被害两字,耳膜被刺得生疼无比。 两天后,荣浅从医院离开时,关照医生一有情况要立即通知她。 颂颂很好动,坐飞机也没闲着,荣浅精疲力尽抱着他回家,远远却看到厉景呈的车停在小区外面。 荣浅下了出租车,准备进去,厉景呈发现后快步过来。 直到他挡住她的去路,荣浅这才抬头,“做什么?” “你带我儿子去哪了?” “他是我儿子,我想带哪就带哪去。” 厉景呈原本掩饰不住的担忧这会被怒意所取代,“看来,孩子跟着你真没保障,我就不该心软。” 荣浅闻言,眼里的戒备之色尽显,“厉景呈,你别乱来,我可不想跟你上演抢夺孩子这种无聊的戏码!小米糍跟着你,我尽管想她,却没有跟你提过一句要她的话,颂颂是我儿子,你也别想。” 第80章 叫一声妈妈(7) 厉景呈目光落向她怀里的男孩,颂颂咬着拳头,忽然就松开了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盯着厉景呈。 嘴巴一张,陡得干干脆脆喊了声,“爸爸!” 这一声,彻底令厉景呈的心软掉了。 他眼角眉梢尽是雀跃,“颂颂乖,我的宝贝。” 荣浅也懵了,完全没料到颂颂会突然喊出声爸爸。 厉景呈伸手要抱,荣浅想开口,男人紧绷的面色完全缓解了,也不若方才那样咄咄逼人。 他将颂颂强行接过手,抱着他开心地哄着,“再叫一声。” “爸爸,爸爸!” 厉景呈余光睇向荣浅,还说颂颂不是他儿子,当他三岁小孩子糊弄么? 两人在小区外玩了好一会,荣浅看眼时间,“我要带颂颂回去睡觉了。” “让我带他回帝景,就一个晚上。” “不行,”荣浅想也不想地拒绝,“他不习惯,肯定又哭又闹,到时候吵得女儿也不能睡。” 厉景呈莫明地被戳中柔软处,荣浅没说小米糍,而是说了女儿,他们的女儿,这种亲昵只有爸爸和妈妈之间才能有,她将颂颂接过去时,厉景呈倒没强硬地阻拦。 “这两天你去哪了?” “去了趟外地。” “做什么?” 话说出口,厉景呈才惊觉他问得太多了。 关他什么事? 这种口气,就好像三年前没有分开的时候,厉景呈脸色变了变,转身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 荣浅抱着颂颂往小区内走,男人发动引擎,却迟迟没有开走。 看着荣浅的身影消失在眼中,厉景呈手肘支于车窗外,小区内昏暗的灯光笼罩着黑色的车顶,三年间,要忘的没有忘掉,该爱的还是爱着。 她是没心没肺,可他的心却还在她身上。 厉景呈逼着自己避开这个想法,可荣浅一次次再度撞进他的心里,他根本就猝不及防。 荣浅回南盛市后,盛书兰又来找了她次。 她答应第二天带颂颂去万达。 约好的这天下午,厉景呈也过去了。 他抱着小米糍来到万达的儿童乐园,荣浅跟颂颂先到,沈静曼看到两人的身影,飞快过去,“我的孙子,哎呦,我的大孙子。” 小米糍听着旁边玩具店里的歌声,没听清楚沈静曼的话。 盛书兰跟在厉景呈身后,荣浅抬头望去,这一幕,多么像一家人。 沈静曼大步来到她跟前,伸手就要抱颂颂,“我的大孙子呦。” 颂颂冷不丁见到个陌生人,吓坏了,哇地哭出声来,小米糍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阿姨,小弟弟!” 荣浅轻拍颂颂的背部,并未撒手,“他对你还不熟悉。” “他是我孙子,我抱抱就能熟了。” 厉景呈放小米糍到地上,“你自己玩好么?别跑远。” “好。” 盛书兰跟在小米糍身后,“景呈,你放心吧,我看着她。” 厉景呈轻点下头,这才走向荣浅的方向。 沈静曼几次不得手,也有些着急,厉景呈过去后坐到荣浅身边,他拍拍手,将颂颂接过去,沈静曼乐得合不拢嘴,“呦,还是和爸爸亲啊,是不是?” 荣浅生怕被小米糍听见,她扭头看眼,只见小米糍正在不远处的地方玩。 “叫颂颂是吧?来喊声奶奶,奶奶。” 颂颂根本不搭理,厉景呈笑着让他坐到自己腿上,“喊爸爸。” 盛书兰站在滑滑梯的边上,看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她对小米糍再好,可终究不是她妈妈,她眼眶内酸涩难安。 小米糍拉拉她的手,“我要玩那个。” 盛书兰一看,上面标着丛林探险,还要穿着防护绳,她忙摇头,“不行,这个太危险了。” “我想玩嘛,让我玩啦。” “小米糍乖,这个摔下来不得了,我们还是玩别的好吗?要不,我给你买个娃娃吧?” 盛书兰天性胆小,小米糍要玩得这个,连她都不敢上去,这万一碰到摔到,她想都不敢想。 女孩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好吧。” 盛书兰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目光再度落向远处。 沈静曼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颂颂和儿子像,盛书兰知道她最希望厉景呈有个儿子。小米糍玩了会,抬头见盛书兰怔怔盯着那边,她看到不远处的电梯门打开,便蹑手蹑脚过去。 一脚踏进去,门并未立即关起,小米糍觉得好玩,伸手不住朝数字键上按。 门眼看着要关闭,小米糍这会知道急了,“爸爸,爸爸!” 盛书兰猛地回神,四下找了圈哪里有小米糍的身影,她眼里突然一恍,似乎看到小米糍被关在电梯。 “小米糍!”她扑过去拍打电梯门,可电梯正在快速地上升。 那边,听到动静的厉景呈快步过来,“怎么回事?” “景呈,对不起,我,我一时没看住,小米糍到电梯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呢?” 沈静曼听闻,神色大惊,“怎么会跑电梯里去?这商场全是人,万一被人带走或走丢,这可怎么办?” 盛书兰吓得面色惨白,眼泪忍不住淌出来,“妈,对不起,我没想到她动作那么快。” “赶紧找啊!”沈静曼看到电梯在三层停下来,她飞快地坐了旁边的电梯上去。 盛书兰擦着眼泪,“这每一层都要停留,小米糍一害怕,肯定跟着人跑,景呈,我们还是快报警吧。” 男人脸上布满阴鸷,想到女儿这会肯定害怕得大哭大闹,心里既焦急又心疼,他看眼不住往上的数字,“我先上去找找。” 荣浅心里也急,可她并没慌乱,她按了上行键,盛书兰见她还站在这,“小米糍不可能还待在电梯里的,她平时就好玩好动,这会害怕肯定跑,你也快上楼去找吧!” 荣浅将颂颂交到厉景呈手里,她站在电梯口动也不动,“我小时候,只要跟大人走丢了,我就站在原地不动,因为我害怕我一乱跑,他们会找不到我,小米糍是我女儿,我相信她很聪明。” “她才四岁啊,”盛书兰急得口气都变了,“你还能指望她懂得电梯会下来吗?” 荣浅看眼正在往下行驶的电梯,“几乎每一层都停了,我们这样盲目找,她如果回到原点看不到家人怎么办?” “不可能的,不可能会在电梯里。” 荣浅也害怕,可她表现得很镇定,她能体会到小米糍此时的心境,她心疼不已,目光紧紧锁住下行的数字。 厉景呈抱着颂颂站在电梯前,他也想试试,一层层煎熬地等待后,总算数字显示来到1楼。 荣浅急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电梯门打开得瞬间,大批人往外涌,却独独不见孩子的身影。 盛书兰崩溃了,“小米糍呢?她人呢,呜呜呜呜,肯定不见了,怎么办啊,景呈?” 荣浅轻咬下唇肉,也觉得鼻尖蓦然一酸,待人都走完了,忽然听到角落内传来阵哭声,“爸爸,爸爸。” 荣浅眼疾手快,赶忙按住电梯键,小米糍揉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我怕怕,呜呜呜呜。” “小米糍。”盛书兰哭得比她还凶,“你吓死我们了。” 厉景呈紧绷的俊脸这才缓和些,重重吐出口气,荣浅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是盛书兰这一哭,令小米糍哭得越发大声了。 荣浅拉过小米糍的手,将她彻底带到外面,荣浅蹲下身,目光同她持平,“哭什么啊?” “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荣浅拉下她的双手,替她擦拭着眼泪,“这是个游戏呀,刚才你到了好高好高的地方呢,奶奶跑步去追你,到现在还没追上呢。” “是吗?” “当然是啦,你看,奶奶是不是不在这?” 小米糍看了眼,点点头,“是哦。” 她很快收住哭声,盛书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看了眼荣浅,她完全没想到小米糍这么听她的话。 “你不要害怕,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站在原地不动,我们很快会找到你的好不好?” “好。”小米糍乖巧地点下头,忽然伸出双手搂住荣浅的脖子,“阿姨,你做我妈妈吧?” 荣浅全身僵硬,厉景呈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儿,小米糍松开手后望着荣浅,微微笑了起来。 这一句话,无异于击中盛书兰的软肋,她等这声称呼等了三年都没等到,可小米糍却轻巧地对荣浅说,让她做她妈妈。 荣浅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她多想就这么答应,告诉小米糍,我就是你妈妈啊。 荣浅两手按住小米糍肩膀,垂首后微微整理下情绪,这才抬头看她,“为什么啊?” “我喜欢你。” 这应该是荣浅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好得赞誉,她由衷展颜,“我也喜欢你。” 第81章 叫一声妈妈(8) “阿姨,我能玩那个吗?”小米糍指向荣浅身后的丛林探险。 “你想玩?” “好想玩,每次来都想。” “可以啊,”荣浅将她拉到身前,“但只能上第一层,太高的地方不能去,你现在还太小。” “好。” 荣浅继续跟她谈着条件,“要让那个叔叔给你穿好防护,然后在后面带你好吗?” “好。” “上去之后集中精神,好吗?” “好。” 厉景呈何时见过小米糍这样听话,她大多时候一哭二闹就想让人妥协,这会在荣浅手里却跟变了个人似的。 荣浅拉着小米糍的手来到前台,交了钱,有专业的人替她做好防护,小米糍朝几人比了个剪刀手,“看看我的厉害吧。” 盛书兰这会惊魂未定,杵在边上,眼眶犹有泪痕,她还想阻止,但厉景呈站在边上都没说什么,盛书兰只好担着心看小米糍一步步往上走。 好几次都差点要踩空,盛书兰急的浑身是汗,荣浅从厉景呈怀里接过颂颂,沈静曼接到他的电话后,也回到了底楼。 一圈玩下来,小米糍开心不已,以前总是看着,这会总算能如愿了。 盛书兰带她去旁边的店吃哈根达斯,荣浅瞅眼时间,“我得回去了。” 沈静曼一听,“我还没和我孙子好好玩呢,荣浅,你多留会。” “我待会还有事。” “那我把孩子带回帝景,你忙完了再来接他。” 荣浅一听,自然是不答应的,“这不行,颂颂怕生。” “怕什么,我是他奶奶……”沈静曼说完,也不等荣浅是否答应,伸出双手就要去抱。 两人拉扯着,颂颂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厉景呈见状,三两步过来,想也不想地抱住老婆和儿子往边上退,“妈,你做什么?” 沈静曼见他护着,“景呈,荣浅凭一个孩子就把你吃准了。” 荣浅挣开厉景呈的怀抱,她抱紧颂颂,“我没想吃准他。” 沈静曼见硬的不行,便想来软的,“浅浅啊,你把颂颂给我带几天,我保证给你带得好好的。” 她躲开沈静曼的手,只能无奈地开口,“颂颂真不是厉景呈的孩子。” 厉景呈什么都受得了,就听不得荣浅这句话,他强行从她怀里抱过颂颂,大步往前走去。 荣浅见状,只能追上,她拉着厉景呈的手臂,“你把孩子给我!” 男人一把扣住她肩膀将她拉近,“不是我的是吗?我现在去问问霍少弦,是不是他霍家的?” “你!”荣浅气得直哆嗦,连接下来该说什么话都忘了,厉景呈见她面色不悦,他矗在她跟前,“你那么爱着霍少弦,既然不是当年在我这意外怀上的,你难道还能怀别的男人的孩子?” 荣浅哑口无声,怪不得厉景呈这样肯定。她抬起眼帘看向他,“为什么不会?” 男人听着这句话,冷冷笑出声来,“这三年来,你倒是学会了作贱自己的本事。” 荣浅还嘴道,“你倒是自认为,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那当然,”厉景呈脸皮厚,一口就应下了,“你跟我在一起后,我要你的时候,你也没几次心甘情愿,这才短短三年,你就能改了这毛病?” 荣浅脸一阵红一阵白,她上前要抱颂颂,“不要脸,给我。” 厉景呈推住她的肩膀,“你好好说,我会把儿子给你的。” 荣浅若不是因为小米糍,真想从此就不见这家人了。 她抢了几次,可厉景呈人高马大,抱着颂颂左转转右转转,将荣浅当猴子似地耍,小米糍从哈根达斯店出来,一眼看到,“我也想玩,坐飞机呢。” 这幅场景落入盛书兰的眼中,怎么看都像是小夫妻两闹着玩,她拉住小米糍的手,“好,那你过去吧。” 荣浅抢得气喘吁吁,最终只好停住脚步,“把孩子给我。” 见厉景呈不为所动,荣浅强忍着口气,“我好好说了,我还要给颂颂去买奶粉呢,时间不早了。” 厉景呈见状,将孩子递到荣浅手里,他也不想惹毛她,省得荣浅以后都不敢抱着颂颂出来。 小米糍大步跑来,“爸爸,我也想玩坐飞机。” 厉景呈闻言,托住小米糍腋下后让她坐到自己肩上,小米糍乐得眼睛笑成个小小的月牙,“坐飞机喽。” 盛书兰走到他们身侧,“当心点。” 荣浅往后退了步,前面就是个大型超市,她顺便要去买些东西,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女儿。 盛书兰笑着开口,“差不多了,回去吧,待会老师就要来给小米糍上美术课了。” 荣浅见状,也不好再待下去,她跟小米糍招下手,“小米糍,再见。” “阿姨再见。” 荣浅进超市前,先给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家里缺些什么。 她让颂颂坐在购物车内,这样她买东西的时候也能省力不少。 荣浅推着推车来到生活区,拿了一桶油,再拿了不少的菜。 东西买的很多,颂颂的奶粉反正平时经过母婴店就能买,荣浅一手拉住推车,她人蹲下去,看着今日的菜价。 等起身时,目光瞥了眼购物车内,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进口商品? 且都是些价格不菲的零食。 荣浅看眼四周,并没异样。 她挑了条鲫鱼,再买些熟菜,到货架前将那些东西一一还回去。 颂颂喜欢吃饼干,荣浅给他留了两盒好的,她继续向前,弯腰挑选东西再抬头,怎么又是一大堆东西? 荣浅懵了,这都谁给她放进去的。 她刚要把东西再度放回,就听到小米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阿姨,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 荣浅拿着的动作顿住,“你放的?” “是啊。”小米糍双手又抱了一大堆,统统丢进荣浅的购物车内,“我平时就爱吃这些,你买了我和小弟弟一起吃好吗?” 荣浅揉下她的脑袋,“好,”她张望四周,“你爸爸呢?” “去买东西了吧。”小米糍一点不怕生,左手抓紧她的购物车,“我还想喝牛奶。” “那我带你去买。” 荣浅牵过小米糍的手走向进口商品区,女儿的手软软嫩嫩的,牵了都不舍得松开。 买好东西后,荣浅还未看到厉景呈的身影,她想着先去结账。 收银员扫货,小米糍趴在台上看着她爱吃的东西被一件件装入购物袋中。 “您好,一共两千四百八十块八毛。” 荣浅拿着皮夹的手一紧,从前,她活得也如公主般,吃的东西都有人替她张罗,打开看眼,现金不够,荣浅朝小米糍笑了笑,想要抽出卡。 一只手臂越过她,将银行卡递到收银员手里。 小米糍甜甜喊了声,“爸爸。” 荣浅并没抬头,她想给女儿买些吃的,自然不要厉景呈花钱,她从收银员手里将银行卡拿回去后塞到厉景呈手里,“我来付。” 厉景呈握住她的手,将卡再度递过去,收银员见状,笑着道,“还是先生付吧,男人嘛。” 收银员开始划卡,荣浅的手被厉景呈握着不能动,她挣扎几下,只好软了下来,“松开,我把东西放购物车里。” 小米糍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包薄饼,开了后塞一片到颂颂嘴里。 厉景呈签了名,走出去,一把将小米糍抱起来。 他伸手要去拉推车,荣浅看也没看他眼,“我自己来就好。” 厉景呈在小米糍耳边说了几句话,女儿点点头,男人便抱着她大步离开。 荣浅怔了怔,“喂!” 他就这样走了? 留下这么多吃的,那是给小米糍的啊。 荣浅追也追不上,只好慢慢推着来到车库内。 厉景呈的车停在不远处,透过挡风玻璃,看到荣浅正将东西一样样放进后备箱。 她买了一桶油,特别沉,他都生怕她提不起,可她拎着油的同时,又将另一袋排骨给放了进去。等全部东西放好后,荣浅拍上后备箱,抱住颂颂将他放在儿童座椅内。 小米糍吃着薄饼,眼睛同样注视前方。 荣浅驾车离开,完全没看到这边的两人。 回到家,荣浅先给保姆打个电话,让她下来接颂颂,然后才大包小包拎着东西上楼。 她觉得奇怪,东西都是小米糍爱吃的,可走时他却没带走一样,直到整理的时候,荣浅才惊愕发现,大部分东西,分明是她喜欢的,像是精制鸭脖、小核桃等等,带着特有的辣味,怎么可能是小米糍的口味? 荣浅一下坐在床沿,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小米糍拿什么东西,肯要厉景呈带着她,有些人,不止牵绊住了,还要一点一点往心里渗透,哪怕心脏坚硬如城池。 但谁能保证,滴水穿石,没有击溃如流的这一天呢? 第82章 耍滑傲娇男(1) 《爸爸带我玩儿》的直播时间。 小米糍抱着桶爆米花坐在沙发上,几人都陪着。 真人秀力求真实,但还是会剪辑不少,厉景呈自信节目组不敢将荣浅的那段放出来。 盛书兰陪着小米糍看得有滋有味,还看到小米糍摔碎花瓶跑出去。 电视屏幕上有一行字:谁都找不到小米糍的时候,是一位好心的阿姨开导她。 厉景呈好奇得那一段,也总算大白于天下。 里头的女声说道,“爸爸小时候也很皮,还跟人打架,被人打哭了,他就回家告状,后来,好多小朋友都不跟他玩了。” “啊?”电视里传来小米糍的声音“为什么啊?” “因为小朋友们都喜欢坚强的孩子啊,爸爸是爱哭鬼,大家就不敢和他玩了。” “……” 沈静曼先笑出声来,“这是谁啊,说得真形象,还爱哭鬼呢。” 电视台实在不舍得剪辑掉这一段,就是没有放出荣浅的身影而已,小米糍晃动双腿,一边吃着爆米花,“是阿姨啊。” 沈静曼并未放心上。 盛书兰小心翼翼开口,“哪个阿姨?” “小弟弟的妈妈啊。” 沈静曼脸色微僵,看眼厉景呈,男人的视线从杂志上抬起,“妈,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是赶我走呢?” “你就不怕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二妈也给爸折腾出个儿子?到时候你有的操心了。” 沈静曼瞪他眼,“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说话这么不正经。” 厉景呈撇开视线,想到方才电视里的那段话,什么?说他被人家打哭了,还回家告状? 他厉景呈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人揍过。 荣浅从公司回去的路上,接到林南的电话,说要请她吃晚饭,还要介绍男朋友给她认识。 荣浅先回家换身衣服,这才出门。 林南同时还约了何暮,荣浅到达时,他们四人已经在餐厅内等她。 林南的男友是她同事,长得高高大大,家境也不错,何暮的男朋友则是通过相亲认识的,是个建筑施工员,两对都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吃过晚饭,林南拉住荣浅,“这次可不能就这样走了,知道你家里还有儿子,但难得出来嘛,我们还要去喝几杯。” 荣浅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行,我今天就陪你们,但不能太晚。” “OK啦!” 林南早找好了地,是家挺有名的酒吧,几人趁着夜色进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刺过耳膜,这种冲击力击溃了人身上的慵懒和怯弱,潜伏着的不安分因子被时刻勾挑,林南一把扯住荣浅胳膊,将她往里拽。 找到定好的位子,林南男友叫了不少酒。 中间的旋转舞台上已经有男男女女贴面而舞,迷幻的十彩灯光担落在一个个人的肩上,荣浅同林南她们碰着杯,何暮凑到她边上,“浅浅,上去跳舞吧?” “我不会。” “切,少来了,以前我们在会所里跳广场舞的事还记得吗?” 荣浅不住摆手,“真不会。” “走啦走啦。”林南和何暮分别扯着她往上赶,荣浅趔趄着混入人群中,林南扭着腰,朝荣浅臀上一拍,“跳啊!” 她摆了摆手,“行啦,不正跳着吗?” 荣浅视线不由望向前,看到抹身影似乎很熟悉,女人穿着无袖的高领毛衣,身材窈窕,跟前的男人荣浅也见过,两人肢体暧昧地摩擦扭动,男人凑到她耳边,“这种感觉好吗?” 女人闭着眼睛点点头。 孙佳麟举起双臂,有型的身材藏在白色衬衣内,他出神地盯着这张脸,这才是他喜欢的女人,他一把扣住女人的腰将她拉近自己,尔后薄唇落向她。 女人挣扎了几下,但显然动作不大,很快便融进了这个吻中。 荣浅慢慢走向前,她觉得不可能。 两人忘我的拥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人,孙佳麟意犹未尽松开手后,薄唇凑到女人耳边,“今晚去我那?” 女人舞动着腰肢转过身,这一眼,令荣浅清清楚楚看透她的脸。 荣浅诧异地张大嘴,居然是莫希。 莫希看到她,心猛地一抽,她没有在自己的酒吧,就是怕遇到熟人。 莫希张张嘴,“浅,浅浅?” 心虚的声音匿藏在喧闹的歌舞声中,荣浅回过头,从舞池内挤出,莫希怔了怔,然后快步追在她身后。 荣浅回到座位上,还是难以置信,她双手撑着额头,莫希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下,“浅浅。” 她一惊,似乎没想到莫希会跟来。 荣浅放下两手,眼睛定定瞅着莫希。 “你,你回来了?”莫希说话都在结巴。 荣浅拿着包,想要离开,莫希见状拦住她,“方才的事……” “为什么?”荣浅本不想问,可脚步跨出去的瞬间,话却不由自主跳出来,“你那么爱霍少弦,为什么?” 莫希鼻子发酸,被荣浅的这般质问给堵住,她眼圈微红,身后的孙佳麟赶来,伸手搂住她,“希子是爱霍少弦,可霍少弦爱她吗?” 莫希见孙佳麟还敢有这样的动作,她肩膀忙挣开,“别这样。” 荣浅垂下眼帘,“因为霍少弦不爱,所以你们才能这样吗?” “浅浅,你误会了……”莫希这话说出口,就觉得心更虚了,荣浅莫名觉得难受,她拿着包,“我先走了。” 穿过激情涌动的舞池,荣浅忽然想到几年前的霍少弦,都说他舞姿风骚,比女人还能跳,可如今的霍少弦,几时来过这种地方,他大多时间都陪着橙橙,哪怕吃一顿肯德基,或者在儿童乐园抓一会小鱼。 她和霍少弦曾经那么努力地分开,他也那么努力地维系和莫希的婚约,荣浅总怕他太辛苦撑不住,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先背叛的一方居然会是莫希。 看着荣浅快步离开,莫希急得扣住孙佳麟手臂,“怎么办啊,荣浅离开了厉景呈,现在被她撞上这么好的机会,她肯定会去告诉少弦。” “告诉他正好,一拍两散。” “你说什么呢?”莫希猛地丢开男人的手,“谁说我要和他分开?” 孙佳麟面色微变,“你都要跟我在一起了,还想着当他老婆呢?” 莫希红了眼,“这事要是被少弦知道的话,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孙佳麟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这会见莫希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自然是心疼的。 荣浅直到冲出酒吧外面,这才意识到还没跟林南她们打声招呼,她掏出手机,可里面太吵,根本就没人接听。 她只能在停车场等,没多久,她看到孙佳麟拥着莫希出来,荣浅坐在车内,眼见莫希垂着头,男人安慰无果,凑过去在她耳畔处暧昧地亲吻。 荣浅给林南发个短信,说有急事离开,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驱车先行回去。 这日,荣浅坐在办公室内,怔怔盯着手边的电话。 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荣小姐,会议室内有客户想见你。” 她收回神,轻应声后拿着夹有公司资料的文件出去。 荣浅这会最无法面对的就是霍少弦,可她左脚跨进去,一眼见到的背影她就已经知道是谁。荣浅强颜欢笑,霍少弦听到动静旋过身,“浅小二。” 这一声称呼,恍如隔世。 “你怎么会到这来?” “这两日谈个客户,说是有个大件要出手,我就想到你了。” 荣浅示意他坐,莫希和孙佳麟的事始终盘旋在荣浅脑子里久久不散,这会看到霍少弦,她越发觉得心虚。 三年前,在霍少弦知道了厉景呈就是当年糟蹋她的人后,他选择隐忍不告诉她,荣浅即便知道是为她好,可心里还是难以介怀,他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人啊! 可如今,相同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荣浅才知道做个抉择有多难。 她不想被霍少弦看出什么,荣浅勾勒起淡淡的笑意,“亏得你这么好的事还记得我。” “当然,”霍少弦坐到她身边,“你是浅小二,我记忆中那个很二的丫头。” “你才二呢。”荣浅回了句。 不由唏嘘,当她和霍少弦时隔三年见面,居然没有悲天悯人地遗憾,也没有藕断丝连得牵扯不清,谁也不需要为对方担心,不用再怕对方是不是熬不过去。 荣浅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起身给霍少弦倒杯水,“希子姐,还在打理她的酒吧?” “是,一直挺忙的。” 荣浅咬紧唇关,她选择了暂时不说,只为替她的竹马保住一段完整的婚姻。 谈完事后,荣浅送霍少弦出公司,两人往前走着,霍少弦器宇轩昂,走到哪都是道供人欣赏的风景线。 厉景呈本来不顺路,但还是选择兜个圈,车子快要经过荣浅公司门口时,他放缓车速。 荣浅跟霍少弦有说有笑,她忽然感觉到重心失稳,人晃了下差点栽倒,霍少弦顺势抓住她手臂,“怎么了?” 荣浅的高跟鞋踩进了路边的细缝内,拔也拔不出来,她不由失笑,只好扶着霍少弦的肩头。 男人蹲下身,让她的脚先出来,他用力抓着鞋后跟使劲,待拔出后,霍少弦扬了扬手里的鞋,“跟这么细,就跟踩着筷子走路似的,你以前不是最不爱这种吗?” “没办法啊,”荣浅重新穿上,“出去见客户,总要端庄体面才行。” 霍少弦替她脚踝处轻揉两下,“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 厉景呈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他平静的潭底掀起惊涛骇浪,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紧拢,手背处青筋不住绷起。 好一个青梅竹马分分合合的破烂故事! 荣浅将霍少弦送到停车场,“我待会就跟那边的老总联系。” “好。” 霍少弦拉开车门,“如果遇上困难,你就打我电话。” “好的,”荣浅同他挥下手,“拜拜。” 霍少弦的车子驶出去,荣浅抬起手臂的动作牵动了后背,尽管有好多天了,但还是不能有大范围活动,那晚答应林南她们去跳舞,回家后就觉得很不对劲。 荣浅手掌探向背后,又痒又疼。 余光瞥到抹车影飞快地从视线中驶过,荣浅还未细看,就听到尖锐的喇叭声传到耳中,她惊跳下,往旁边赶忙站了两步,一眼看到车子驶远,等她定睛细看,却发现好像是厉景呈的。 他怎么会在这? 荣浅来不及细想,手机来电显示是秘书打来的,她赶紧便回了公司。 霍少弦到家,看到莫希时微惊,“今天还没去酒吧?” 第83章 耍滑傲娇男(2) “嗯,在家陪陪女儿。”莫希心不在焉教橙橙搭积木,“你去哪了?” “去了趟拍卖行。” “见谁?” 霍少弦手指松开领带,莫希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有个客户要拍样大件,我找荣浅了,她是能信得过的。”霍少弦的话,丝毫没有躲躲闪闪,莫希心一惊,“你们就聊了工作?” 霍少弦走过去抱起女儿,目光凛凛落向莫希,“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聊些什么?” “不,不是这个意思,”莫希挨向男人,头枕着霍少弦的肩膀,“少弦,你应该明白我心里的惶恐。” 霍少弦逗弄怀里的女儿,没有多做解释,在他看来,他们结婚这么些年,莫希却还是不懂,他若有心,三年前荣浅离开厉景呈的时候,他就会拼尽全力争取了。 橙橙握住他的手指,冲他一笑,霍少弦心里的寥落被挥散,他赔掉了爱情但换到这个宝贝女儿,多多少少他觉得值当。 莫希再度出神,心稍稍安定些。 至少今天,荣浅没有将她和孙佳麟的事告诉霍少弦。 可她不能保证,明天、后天,荣浅还会这样守口如瓶吗? 不行,她得让孙佳麟赶紧想办法。 风聆酒吧。 莫希心不在焉坐在沙发内,孙佳麟到了后径自走过去,“怎么了,丢魂似的。” “不是让你别来酒吧吗?” “我打你电话,你不接,我还能上哪去找你?” 莫希心烦气躁,“浅浅总有天会和少弦说的,你想到办法没有啊?” “荣浅不是还带了个儿子回来吗?她跟霍少弦还能继续?”其实,孙佳麟是希望他们旧情复燃的,这样不用他出任何的力,莫希就只能退出。 “她和少弦都十几年的感情了,”莫希眉头紧蹙,“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荣浅如果真把我和你的事说了,那我就走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回南盛市,你们谁都别想找到我。” 孙佳麟最怕她赌气,“行,这件事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啊?” “我先查查荣浅这三年来的事,看看有没有能让她闭嘴的法子。” 莫希闻言,并没多说什么,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去荣浅家的时候,是早上,九点来钟的模样。本来,那天过后他火气很大,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和荣浅联系,可荣浅实在想女儿,就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荣浅听到门铃声,先在猫眼里看下,见他带了小米糍后,这才将门打开。 小米糍脆生生开口,“阿姨。” 荣浅伸手去抱她,“小米糍,乖。” 厉景呈换好鞋子进去,这才正眼瞅了瞅荣浅的这个家,装修简单,房子也不大,加起来还没厉景呈给她造的那个玻璃房大。 荣浅带小米糍去客厅,让她和颂颂一起玩。 她起身时看向跟在后面的厉景呈,“你可以回去了,傍晚时分你来接她就行。” 厉景呈仿若听到个天大的笑话,“你赶我走?” “难道你不忙吗?” 厉景呈回一句,“要不你去忙,我替你看着孩子。” 荣浅没再理睬他,她蹲下身陪小米糍玩着,芭比娃娃和托马斯都是她昨晚特意去买的,颂颂也喜欢,跟着小米糍玩得起劲。 到了十点多,荣浅起身去厨房,她让保姆陪着两个孩子,她则打开冰箱后亲自下厨。 厉景呈坐在沙发上,没多久,厨房内传来炝锅的声音,菜香味紧接着扑鼻,荣浅忙碌的身影穿梭在狭小的厨房间,厉景呈难以置信,等到荣浅将一个个菜端上桌时,男人不由讶异。 三年,能让一个人的变化这么大吗? 荣浅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可这一道道菜分明全是出自她的手。 荣浅走进客厅,让小米糍和颂颂吃饭,小米糍看到红烧排骨,眼睛一亮,“哇塞,酸酸的好味道。” 厉景呈不请自坐,尝了口,味道确实不错,小米糍朝他睨了眼,“爸爸没有礼貌。” 在自己家里需要什么礼貌? 厉景呈替女儿夹菜,又挑了些颂颂能吃的,“他牙长得有些少,不会是缺钙吧?” 荣浅垂下视线,“男孩子本来就发育得晚些。” 放在桌上的手机似瞅准时机般响起,荣浅看眼,起身接通后往卧室走,“喂,少弦。” 最后的两字蹿入厉景呈的耳朵里。 荣浅进了房间后,又将房门关上,这越发令厉景呈心情不爽。 近二十分钟过去后,还是不见她出来。 厉景呈食欲全无,放下碗,小米糍一手抓着一个排骨在啃,模样专注,也不管嘴上吃得满嘴颜色了。 男人站起身,径自朝卧室而去,保姆看眼,来不及阻止,就见厉景呈推门进去。 荣浅还在讲电话,她坐在床沿,背对着厉景呈,一手倒也不空闲,正在叠颂颂的衣物。 她时不时轻笑,“好,那就这样,我回头再打个电话确认下,行,我挂了。” 荣浅将手机放到边上,起身准备继续去吃饭,回头猛地看到厉景呈站在门口,她吓得差跳起来,“你,你进来做什么?” “你这饭也不吃的,跟谁打电话呢?” 他似乎管的也太宽了。 荣浅提步走向前,没有回答厉景呈的话,门在他进来后被他重新关上了,荣浅绕过他身侧想要打开,没想到厉景呈的手忽然落到她后背,也不知无意还是有意,荣浅疼得一个激灵,这还不算,他整个上半身又朝她后背逼近,将她钉在了门上。 荣浅闷哼声,厉景呈手掌推住她背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荣浅觉得莫名其妙,“你说谁呢?” “你要跟霍少弦好,三年前为什么不去找他?我原以为你离开我后,会一心一意跟着你的初恋情人,可既然当年都走了,三年后又何必再去招惹?” 荣浅抵着门板不能动,她冷笑下,“你真是没事找事,你是我谁啊?” “我是你老公,你忘了?” 荣浅肩膀一僵,“我会跟你离婚的。” 厉景呈咬了咬牙,“那你三年间为什么不提?” “你够了!” 厉景呈手掌朝她背部又是一推,“现在莫希和霍少弦俨然一对神仙眷侣,你又想着拆散了?” 荣浅听到这话,自然气愤,但她并未发作,“你怎么知道他们很幸福?” 男人从她的话语间嗅出端倪,厉景呈冷冷划开削薄的唇角,“我说你为什么又跟霍少弦联系了,原来莫希和孙佳麟的事,被你知道了。” 荣浅别过头,“你也知道?” “看到霍少弦被人戴绿帽,你是替他伤心呢,还是替自己高兴呢?” “我没你这样狭隘的心。” 厉景呈侧首,盯着荣浅白皙细嫩的侧脸,她鬓角处有细汗渗出,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弯弧度,男人原本平静的面容被撕毁,露出愤怒时的阴鸷,“你别告诉我,你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以前,你还能说你不想介入他们,现在多好的机会啊,莫希出轨,霍少弦本来就不爱她,他立马就能甩了她把你扶正,荣浅,你不总说你们有多相爱吗?正好,你把颂颂给我,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去,反正你只要有爱情就够了。” 荣浅手肘用力往后撞,这一击不轻,但厉景呈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 荣浅恼羞成怒,“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你吵,你让我出去。” 厉景呈身前的包围圈微松,荣浅得空转身,却被厉景呈再度推住肩膀,他拇指和食指轻巧地攫住她下巴,荣浅便怎么都挣不开了。 他将她下巴挑高,让她抬高的视线看向自己。 “你心里到底是有霍少弦呢,还是有我呢?” 荣浅眼神避闪下,尔后对上厉景呈,“你是有多大的自信啊?” “可不是么?你要心里有我,当初还能走得那么决绝吗?但你要跟着霍少弦,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我要不想跟你离婚,你就一小三,扶不上正位。” 荣浅听着,听着,也就不气了,“厉景呈,你被疯狗咬过了是吧?” “你说什么?”男人眉头一挑。 “不然你从哪学来这身随便咬人的本事?” 厉景呈两根手指用力一捏,荣浅痛呼,男人嘴里狠狠咬出几字,“是啊,我也让你尝尝被人咬得滋味。” 他将她的脸勾到身前,压下的黑影还未来得及在眼中晕开,荣浅细润的双唇就已经被吻住,一道温软更是乘势钻入她唇舌间,荣浅大惊失色,她试图摆动脑袋挣扎,但被手指扣住的下巴哪里逃得掉。厉景呈另一手索性控住她后脑,她就更加没法动弹了。 吻得尽兴之后,厉景呈才松开。 荣浅小脸凝重,厉景呈见她杵在跟前不说话,他单手撑在门板上。 她将他的手臂用力一推,拉开门就要出去。 门被打开道细缝,厉景呈手掌按住,门砰地合上,外面的小米糍不由扭头看眼。 荣浅压低嗓音,但声音已然带着怒意,“厉景呈,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以为我三年内不放你离婚,没找一个别的女人,是为什么?” 她睁大双目,看着厉景呈阴暗愤怒的脸,忽然觉得害怕,好像因果轮回般,有些事又要重蹈覆辙。 荣浅摇摇头,“那又怎样?” “你生下颂颂的时候就没想过,他是我儿子,你能第二次接受我的孩子,你难道还能和霍少弦牵扯不清吗?” “孩子,是我自己的。” 厉景呈不由失笑,“是啊,偷了我的种,再说孩子是你一个人的。” 荣浅压下眼帘,半晌不语,“厉景呈,三年时间,足够我长成另一个人,关于几年前的事,我对你彻骨的恨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了,我现在只想带着颂颂好好过日子。” “你如果不是想回来找我,那你就是冲着霍少弦回得南盛市,你艰难地一个人生活,带着个儿子,你做给谁看?鉴宝师,真是好笑,做成一笔生意给你多少钱提成?你外公随随便便扔出来的财产就足够你锦衣玉食,你开着三年前的破车,住着这个麻雀大的地方,你想要取得谁的同情?我的?我自认在你眼里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那就是霍少弦的了?” 第84章 耍滑傲娇男(3) 厉景呈越说越气愤,各种可能性在他脑子里胡乱钻出,“看来是被我说中了,从开始的没有接触到现在的见面通话,霍少弦也见到了你的处境吧?心疼了?舍不得了?如今你又捏着莫希的事,荣浅,你十拿九稳,真正的工于心计啊!” 荣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似乎被戳到痛处,她泪意朦胧,却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她手臂一指,“你走!” “恼羞成怒了?” 荣浅定了定,嘴里有切齿的味道,“没有,你走!” 厉景呈冷哼声,“你以为在公司门口,你和霍少弦的卿卿我我没人知道?” 荣浅擦了下眼角,厉景呈伸手将她拉开,他拧住门把旋开后快步往外走。 小米糍还没吃完,专注着手边的糖醋排骨,她咬着脆骨,两手抓住骨头在扯,颂颂看到她这幅样子都被逗乐了。 看到厉景呈出来,小米糍还没开口,男人伸手拿走她手里的排骨,“我们回家。” “啊?”小米糍咂吧下嘴,“我还要吃嘛。” 厉景呈一语不吭,抽出湿巾替她将手和嘴擦拭干净,荣浅从里头出来,厉景呈一把抱起小米糍,他朝颂颂看了眼,尽管不舍得,但还是转身往外走。 小米糍也隐约觉得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开口,“爸爸,你和阿姨吵架了吗?” 荣浅追上前步,眼见厉景呈拉开了门,她话冲到嘴边,还是吞咽了回去。 “荣小姐,你们吵架了?”保姆在身后问道。 她摇摇头,回到桌前,“吃饭吧。” 看着小米糍吃下的一堆脆骨,荣浅觉得心酸难耐,到底没法好好的吃一顿饭。 进入电梯,厉景呈背靠电梯墙,双眼阖起。 小米糍摸了摸他的脸,“爸爸,你为什么生气?” 男人薄唇轻启,“爸爸没生气。” “还说没有,”小米糍脸紧紧贴着厉景呈,“爸爸不气,不气哈。” 男人的心一软,眼睛徐徐睁开,“你今天开心吗?” “本来很开心的。” 厉景呈抱着女儿走出电梯,他心里扬起愧疚,就算再有脾气,他也不该当着一双儿女的面表露出来。 回去的路上,厉景呈将车开到一家酒店前,带着女儿重新去吃饭。 小米糍其实已经八分饱了,这会抱着个冰激凌,厉景呈方才尽管没吃几口,可这会哪还有什么胃口。 荣浅依旧还是那副倔脾气,这些厉景呈都不怕。 他目光落向窗外,扪心自问,那他在怕什么? 方才的争吵,其实已经说明一切。 三年前,他留不住荣浅,输得不光是对她用强,他自知,还输在了荣浅和霍少弦的感情上。 他拿出手机,拨通个电话,这是他的一个朋友。 “喂,浩子,替我办件事。” 那边显然是答应了。 “我待会将地址发给你,你替我去拜访下,就说是荣浅在南盛市的朋友,必要时可以向老爷子透露下,她回南盛市后的遭遇。” 厉景呈详细地交代着,小米糍大眼睛不住朝他瞅,厉景呈说完后挂断手机。 见她不吃了,男人起身牵住女儿的手回家。 浩子在接到厉景呈电话的第二天,就赶到了荣浅的外公家。 厉景呈坐在办公椅内,正好一份文件需要签署,阳光透过百叶窗,被分割成一道道鲜明而掩目的阴影,男人修长的指尖握住签字笔,唇线绷紧,锐利的眸子只是轻轻扫一眼,便透出杀伐决断的果敢和精明。 手机铃声响起,厉景呈空出的左手拿过后接通,“喂,浩子。” “景呈,我今天去了那个地方。” “噢?谈得怎么样?”厉景呈笔端落向签名的地方。 “不是很好。” 厉景呈轻笑,“是不是被老爷子戳穿了?” “你是有多久没跟那家人联系了?”浩子的语气听上去透着不自然。 “怎么了?”厉景呈隐约觉得有事。 “那老爷子两年前就死了。” “什么?”厉景呈一惊,手里的签字笔掉落,白纸上被画出惊诧的半个圈,“居然有这种事?” “那别墅也早卖了,我还特意查了下,老爷子生前家产丰富,但不知怎么,突然就败了,据说他买了块地,要给死后的自己造个皇宫一样的极乐地,可他后来却被简单地葬在墓园,那地也成了别人的了。” 厉景呈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还打听到什么?” “更细致的,我就不知道了,据周围人说,头一年,老爷子的外孙女是住在这,但老爷子死后,她就消失了。” 厉景呈单手撑住前额。 浩子喊了两声,“景呈,景呈?” 他蓦然回神,“行,我知道了,有劳。” “瞧你客气的。” 厉景呈挂上电话,阳光透亮地洒在办公桌面上,外公两年前就死了,那荣浅后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她又去了哪? 荣浅走时,没带走他一分钱,她那么坚决地离开,厉景呈当时也憋着口气,她要滚就滚得远远的,他也不会去打探她的一点点消息。 再说,他心里是知道荣浅去找外公的,也深知跟着外公吃不了苦。 厉景呈两根手指捏向眉宇中间,荣氏的经营状况他比谁都清楚,荣浅想必也不会伸手去问荣择拿,厉景呈只觉头都跟着疼痛起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生活得如公主般的荣浅,是怎么度过这两年的? 他想到她的那辆车,还有租住的房子,以及放弃的那些进口零食,她一个人拎着十来斤重的油,还有那桌色香味具的菜。 这些的背后,是不是都说明荣浅这三年过得有多辛苦? 可他却说了,她是为博取同情,装的。 荣浅没有歇斯底里地争辩,更没有像以前那样挥舞着双手让他好看,她只是说:你走。 厉景呈起身来到落地窗前,他伸手将百叶窗卷起,任由强烈刺眼的阳光落入他黑暗幽邃的眼眸内,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确定了荣浅在外不吃苦头,他才放她走得。 即便有一瞬间恨之入骨,但他恨她的同时,却也是心疼的,她受苦,他就是看不了。 拍卖行。 偌大的展台上,宝贝被放进玻璃盒中,四方通透,荣浅戴着耳麦,两手撑住身前的台子,介绍着这宝贝的年份以及收藏价值。 厉景呈坐在人群中,荣浅口齿伶俐,大有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架势,她今天穿了身米色的小西装,很短,衬得腰际纤细,一束头发绑在脑后,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 到了竞价时间,主持人报出底价,厉景呈毫不犹豫,一手撂倒,“一百万!” 这人绝对是疯子。 底价才十万的东西,还没有开始竞拍,他就开口一百万? 果然不出所料,没人跟他争没人跟他抢。 厉景呈走上台,荣浅看他眼,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那天中午的争吵并不存在。 一切按着程序走完,厉景呈倒也没啥大动作,拍卖结束后,荣浅回趟办公室,今天没别的事,可以提前回家。 走出办公楼,却见厉景呈的车就停在她车前,荣浅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她看了眼,“你把车挪开。” “你们这不是能随便停车吗?”男人两手抱在胸前,双腿交叉,这会正悠闲地倚着引擎盖。 “是能随便停,但你不能挡着别人的去路。” “挡了吗?” 荣浅看眼,“算了,我打车吧。” 见她要走,厉景呈伸手扣住她臂弯,手掌一寸寸往下滑后握着荣浅的手掌,她一把甩开,“你做什么?” “荣浅,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她心微微一惊,目光落到厉景呈脸部后反复端详,她不知道厉景呈问出这句话是别有目的,还是随口一提。 荣浅镇定下来,“就这么过的。” “一切正常?” “当然正常。” 她根本就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荣浅面目淡定,“你到这来,就为了拍样宝贝,然后堵着我的车?” “我说你和霍少弦,你就没有争辩的意思?” “我有什么好争辩的。” 荣浅的态度显然是不予理睬,这才更令厉景呈抓狂,她倒不如直白地明说,是,或者不是,这不冷不淡的样子,令厉景呈丢出去的气仿佛吹在棉花糖上,非憋得个内伤不可。 他是害怕,怕霍少弦跟莫希掰了,怕荣浅就这么屁颠屁颠跟她的竹马又好上了。 到时候他算什么? 他唯一的胜算就那一张结婚证。 厉景呈一瞬不瞬盯着荣浅瞅,那天吃饭时候说的话,他知道很重,但他拉不下这个脸说他错了。 “你想见女儿吗?” 荣浅也有满腔的火,特别气他每回都用小米糍作要挟对象,“我当然想。”她遂又补上句,“你什么时候让我跟女儿单独相处一天?” 厉景呈就差没笑出来,她这是多单纯啊,可能吗? “让小米糍单独出去,我不放心。” “我是她妈妈,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你把颂颂给我带一天,你放心么?” 荣浅咽下口气,“我要回家了,你把车开走。” 厉景呈垂下头,锃亮的皮鞋在阳光底下越发熠熠生辉,男人脚尖踢着地面,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小米糍嚷嚷着要学游泳,请个老师她又不肯好好学,说不自在。” 荣浅欲要离开的步子硬生生被扯住,她嘴角微搐,扭过头,却见厉景呈完全不像是跟她在说话的样子,他明明知道她游泳游的好。 既然这样,她想狠狠心走掉算了,厉景呈面色笃定,抱着肘弯的食指轻敲几下,“等她上学后,想必就没那么多的时间了。” 荣浅闭了闭眼睛,到底舍不得女儿,但如果她亲自教小米糍,厉景呈势必也会跟着,荣浅总想离他远远的,不再有任何牵扯,她再度狠狠心,大步走出了停车场。 厉景呈望着她的背影走远,她没有打车,而是去对面的站台坐了公车。 回到帝景,厉景呈见小米糍站在电视机前跳舞,盛书兰在旁轻声鼓掌,看到他回来,她眼眸骤亮,厉景呈嘘了下,但小米糍扭头还是发现了他。 她扑过去抱住厉景呈的腿,“爸爸!” 男人将她托举高,转身上了楼。 盛书兰面有失落,厉景呈从来就没跟她说过一句:书兰,上楼陪着小米糍一起玩。 来到主卧,厉景呈将小米糍放到床上,“告诉爸爸,想学游泳吗?” “想啊想啊。”小米糍双手划着,满脸兴奋。 “爸爸知道有个人游泳很好,你让她教你。” “嗯嗯。” 第85章 耍滑傲娇男(4) 厉景呈也有杀手锏,他对荣浅说得那些话是收不回来了,但亏得他脸皮不算薄,“你待会跟阿姨打电话,就说不让别人教你游泳,可你又羡慕别的小朋友跟爸爸妈妈一起,你问她会不会。” “你不是说阿姨厉害吗?” “你照爸爸说得问就行。” 小米糍懵懂,但还是点点头。 厉景呈替她拨通荣浅的号码,小米糍拿着手机,仿若个大人模样。 荣浅刚打开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不想接,便不予理睬。 可反反复复几次后,荣浅还是接通,只是口气不善,“喂!” “阿姨——” 小米糍糯糯的嗓音传到她耳里,荣浅一下就软了口气,“小米糍。” “阿姨,你会游泳吗?” “会啊。” “真的吗?阿姨能教我吗?”小米糍声音掩不住兴奋,“我不喜欢别……嘘,我偷偷给阿姨打电话的哦,爸爸不知道。” 这谎撒的…… 厉景呈朝她摆手,女儿这随口发挥彻底令他穿帮,她还不识字,怎么可能拿了手机准确拨出荣浅的号? 荣浅浅笑,“是吗?小米糍真聪明。” “王宝宝和杰米他们都会游泳,还笑我,”小米糍语气中透露出委屈,“我也想学呢。” “那阿姨教你好不好?” 话都到这份上了,荣浅要再拒绝,不是伤女儿的心么? “真的?谢谢阿姨!”小米糍只差没蹦起来,她快步冲向厉景呈,将手机塞到男人手里,“爸爸,快约。” 厉景呈轻咳两声,“喂。” “就后天吧。” “行。”厉景呈说了个地址,“到时候我带女儿去。” 荣浅挂了电话,厉景呈抱过女儿,“爸爸明天给你去买泳衣。” “好耶。” 小米糍开心不已,抱着厉景呈亲了好几口。 沈静曼这几日就想回吏海,待在这,家里的事她也不放心。 听到小米糍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声音,她让盛书兰去把孙女带来。 小米糍走进房间,见她正收拾东西,“奶奶,你做什么?” “奶奶要回吏海了,小米糍乖啊。” “为什么?” “爷爷还在家里呢。”沈静曼拉过孙女的手,“刚才唱什么歌,这么高兴?” “爸爸要带我学游泳了。” “是吗?”盛书兰笑容温婉,“之前去游泳馆,不是总让你在旁边看着,说你还小吗?” “可阿姨很厉害啊,她会教我的。” 沈静曼一把抱起小米糍让她坐自己腿上,“阿姨答应了?” “答应了啊,后天在爸爸的游泳馆里,我能学喽。” 沈静曼朝盛书兰看眼,这阿姨指的是谁,这会不用猜都能知道。沈静曼让小米糍自己出去玩,等她离开后,沈静曼这才开口,“瞧瞧吧,这有了孩子,要真正分开就没那么容易。” 盛书兰看着自己的指甲,沈静曼都替她着急,“三年啊,这多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把握不住呢!你要怀上景呈的孩子,现在还有荣浅什么事。” “妈,话不能这样说。” “我要回去了,你更没辙,景呈性子野,你以前收不住,有了孩子后我让你收着小米糍,就等于收住了景呈,可你呢?”沈静曼是恨铁不成钢,只有憋气的份。 “妈,对不起。” 沈静曼叹口气,“这不是对不起我,是你自己,我现在孙子孙女都有,只是希望儿媳妇是你而已,有时候真是……”沈静曼朝盛书兰恨恨地看眼,“你怎么就长不出坏心眼呢?” 盛书兰也快三十了,沈静曼真怀疑她内心是不是还没长大? 约好的这天,厉景呈早早带小米糍赶过去,偌大的游泳馆内有私人会所,不用跟别人共享一个大泳池。 他已经替小米糍换好了泳衣,荣浅来时,父女俩正坐在池边的藤椅上说话,小米糍眼尖,看到她打了招呼,“阿姨!” 荣浅冲她招招手,小米糍扭着小腰迎过去,“阿姨,看我的衣衣好看吗?” “好看。”荣浅蹲下身,“阿姨先去换衣服。” 她选了件系带的泳衣,扣住项链后在颈后打结,只要没有大的动作,就不会让链子歪斜。 荣浅披着毛巾毯出去,厉景呈抬头看眼,她走路时,一双白皙的腿若隐若现,到了泳池跟前,小米糍已经迫不及待,“阿姨,我能下水了吗?” “等等,你当心脚滑。” “阿姨,你别披着毛毯,好丑。”小米糍手一拽,荣浅忙按住颈间的项链,也就来不及护住毛毯,消瘦的肩衬着胸前的丰盈,腰身细腻,小腹平坦,根本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她刻意选了件没有露后背的,伤口尽管好得差不多了,但毕竟在恢复期,不好长时间碰水。 荷叶边的裙摆令她小巧的臀若隐若现,被小米糍这么一弄,荣浅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她忽略掉厉景呈火烧似的视线,忙带着女儿下水。 厉景呈喉间轻滚,一股热源蹭地袭向腹间。 小米糍抓着救生圈,荣浅抱住她,“别怕,我在这呢。” 男人拿过旁边的果汁喝了口,他眸子浅眯,荣浅被他说成那样,肯定生着气,厉景呈这会拉不下脸,可他有自己的法子,他有法宝,荣浅就不能将他拒之千里之外,这样几次三番,她的气慢慢就能消了。 小米糍手打滑,呛了口水,鼻子难受得就要哭,荣浅笑着抱住她,“不怕不怕,就喝口水而已,你说的吉米哥哥他们喝水还要多呢。” 小米糍脸上笑开花,又继续抓着救生圈学习。 厉景呈的视线落到荣浅后背,他知道她的伤还未大好,女儿就爱折腾,荣浅没多久就觉得有些累,厉景呈抽开身上的毛毯,一跃跳入泳池内。 激起的水花令小米糍兴奋地扬声,“爸爸变成大鱼喽,爸爸变成大鱼喽!”她看眼荣浅,“阿姨,小心爸爸来咬你。” 荣浅刚要笑,腿上就觉得一阵酥麻,她的脚踝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扣住,她骨架小,所以完全能被他掌控,荣浅不自在地想要踢开,她面上装作没事般,可男人的手一点点往上,她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生怕小米糍再度呛水。 荣浅嘴角微僵,再也笑不出来了,厉景呈的指尖仿若带着魔魅,探到哪,她就哪觉得又麻又痒。 男人双手突然在她腰际一扣,然后整个人腾出水面,薄唇轻张,一口水喷到荣浅脸上。 她懵了,连头发都被打湿掉,小米糍咯咯大笑,“爸爸是喷水龙。” 荣浅面色骤变,她是答应要教小米糍游泳,可没答应过被人这样骚扰。 她气得两道秀气的眉头紧紧打成个结,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荣浅一巴掌拍向水面,溅起的水花扑向厉景呈的脸,男人也不躲闪,只是伸手抹了把,“这样扯平了吧?” 当着小米糍的面,荣浅是再多的气没法撒,她掬起身边的水洗把脸,“真恶心,脏死了。” 厉景呈不怕死地接了句,“吃都吃过,这会才说恶心。” “你够了啊!”荣浅是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她冷下脸,小米糍弱弱喊了声,“阿姨。” 荣浅扭头看她,嘴角又只好勾起,“阿姨没凶,就是被水呛到了。” 厉景呈双臂伸直往外游,想到荣浅的表情,他埋在水中的俊颜不由展开。 荣浅平复下心情,“小米糍,下次让你爸爸带你游泳吧,看你爸爸游得多好啊?” “不要嘛,爸爸是男生,男女授受不亲。” “……” “阿姨,你是不是生气了?”这一招小米糍使起来最得心应手,她嘴唇蠕动,下巴下压四十五度角,这样抬起的眼神最具有杀伤力,看在别人眼中觉得她委屈极了,“你别生我的气。” 别说是心了,荣浅整个人都软了,“阿姨没生你气,小米糍最乖了。” 厉景呈游了圈后回到两人身侧,他只穿了条泳裤,起身时,水渍顺着锁骨往下淌,肌理分明的胸膛结实有力,小米糍摸了摸自己,“爸爸的内内比我还大。” 荣浅拉过她的手。“你累不累,要休息下吗?” “不累。” 小米糍的目光还钉在自家老爸的胸前。 荣浅忙挡住女儿视线,厉景呈这会神清气爽,四肢有力,他没有游向扶梯,而是双手撑住池沿,猛地使劲后,颀长的身形跃出水面,两条腿轻轻一搭,人就上岸了。 最要命的是,他的裤沿就吊在臀部往下,荣浅被水花溅到后不悦地抬头,正好看到男人的沟壑,她脸蹭地爆红,厉景呈许是也意识到了,双手自然地提了提,将裤子穿回原位。 他上岸喝了两口果汁,又拿起另一杯后下水。 荣浅正跟小米糍说着蹬腿的要领,厉景呈游到两人跟前,将吸管凑到女儿嘴边。 小米糍就着喝了两口。 厉景呈又将吸管凑向荣浅。 她看也没看,“我不喝。” 吸管触碰到荣浅的嘴,痒痒的,她别开些,脸色在一点点下沉。 厉景呈将果汁杯放向池边,他抱起女儿,将救生圈整个套进去,“先练踢腿。” 荣浅见状,腿往旁边移,“我先去休息下。” 男人站到她身后,小米糍正在很努力训练的时候,她老爸做了件很丢脸的事。 厉景呈单手勾住荣浅的泳衣,往后一拉,视线从她背部望进去,由于泳衣是连体的,这一看,荣浅的胸衣以及挺巧臀部上的小内内都看得一清二楚。 荣浅反应过来时,忙压住领口,另一手往后去推厉景呈,“你!” “我看看你背上的伤是不是完全好了。” 荣浅恼羞成怒,一掌挥去,被厉景呈轻巧地握在手里,“我怎么你了,你要打我?” “我教女儿游泳,没想在这遇到流氓。” “说谁流氓呢?” 荣浅摸了摸后背,泳衣本来能遮住的地方就不多,厉景呈脸上一本正经,“你的伤还没好透,为什么不绑着纱布?” “好没好,我心里比你清楚。” 荣浅头发还是扎成马尾,尾端沉在水面上,一团散开,时不时撩拨着厉景呈的视线。 “你自己眼睛长在前面,怎么能看到后面的伤?” 她目光落向小米糍,见她正练着踢腿,荣浅这才看眼厉景呈,“谢谢关心。” 她想上岸休息会倒是真的,荣浅摸了摸颈间,状似检查下带子有没有松掉,其实是想确认下项链的位置。她转身朝扶手而去,手臂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 厉景呈手掌撩开她的泳衣裙摆,掌心贴着荣浅背部往上,她惊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荣浅缩着双肩,厉景呈的手一直到她颈间,横穿她整个后背,荣浅这才反应过来。 第86章 耍滑傲娇男(5) 由于他的这个动作,荣浅的泳衣也往上跑,厉景呈垂眸看了眼,“蹭破的地方还有些红,别在水里待太久,上去吧。” 多么正人君子似的,厉景呈摸也摸够了,手收回去。 荣浅恨得牙根发痒,双手往他胸前使劲推去,她想将他一把推得远远的,最好摔得他七仰八叉才好。厉景呈拽住她的手臂,荣浅不管不顾推搡,一来二往,男人见状,干脆将她一把按怀里了。 要知道在泳池里,穿那点布料,其实就跟没穿似的。 况且厉景呈上身本来就没穿。 荣浅整个人扑在他身前,肌肤相触的瞬间,厉景呈真的把持不住了。 他双手要有动作,荣浅挣不开,“你松不松?” “你咬我啊?” 这倒是个好主意,荣浅张开嘴一口咬在他胸前。 厉景呈痛得冷汗直冒,荣浅是真下了重力的,他不得不松手,垂眸一看,一圈牙印又红又肿,就在他胸前。 荣浅知道厉景呈不会善罢甘休,她往后退步,干脆先发制人,一掌水花扑他脸上,厉景呈长臂一捞,手指扣住她纤细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拽。 荣浅哪是他的对手,但她这会长了心眼,荣浅扬声叫道“小米糍!” 女儿配合地扭过脑袋,“阿姨。” 厉景呈见状,赶忙松手,爪子只好藏到水底下去。 小米糍朝这边看着,荣浅心到这会还是扑通扑通地跳,她朝小米糍招招手,“快,往这边游。” 女儿目标性十足,两只眼睛犹如放射光线似地射向这边,厉景呈那些小九九哪里还藏得住。 “阿姨,我来喽!” 荣浅忙退出危险圈,迎上前跟女儿在一起。 半晌后,荣浅觉得累了,这才上岸,擦拭下头发,厉景呈在泳池内教了会女儿,头一次下水,时间不宜太长。 换好衣服后出去,小米糍被厉景呈抱在怀里,她两手满足地搂住男人脖子,冲荣浅道,“阿姨,跟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这儿的甜点好好吃的。” 荣浅刚要拒绝,却忽然看到好几个拿着相机的人从远处过来,她忙从另一侧走廊避开。 与此同时,沈静曼和盛书兰也从右边廊子内过来,荣浅躲在转角处,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应该是记者。 厉景呈让小米糍趴在自己肩头,“你们怎么来了?” 沈静曼率先开口,“小米糍前天说要来这游泳,我和书兰恰好经过,就来看看。” 几名记者涌到跟前采访,“今天是带小米糍来游泳吗?” “厉少,请问小米糍的真名是什么,方便透露吗?” 沈静曼将话接过去,“我孙女叫厉圣婕。” 外界本来对小米糍的生母就一直没有中断过猜测,这会听到这话,更是燃起浓浓兴致,“厉圣婕的圣,是盛小姐的盛吗?” 荣浅探出脑袋,厉景呈对这一幕相当反感,他压住其中一人的相机,“我不接受采访。” 说完,就挤出包围圈往外走。 沈静曼笑了笑,“书兰在我这,我一直拿她当女儿一样。” 这话,越发使得他们的猜测明朗化,原来这个陪在厉景呈身边的女人,真是小米糍的亲生妈妈。 荣浅藏在后面,名字,她当初也介意过,可厉青云的寓意分明又跟盛书兰扯不上关系,如今,这个名字,却成了厉景呈和盛书兰的合体。 荣浅多想走出去,说一声她才是小米糍的妈妈。 “厉夫人,既然小米糍的妈妈就跟你们在一起,可对外为什么总是隐瞒呢?” 沈静曼不否认,也不承认,真正的模棱两可,“我们厉家很低调,有些家事不愿摆在明面上。” 盛书兰杵在旁边,沈静曼让她一起过来,可她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记者,更没想到沈静曼会说这些话。 回到帝景。 厉景呈让保姆先带小米糍上楼,沈静曼还在和盛书兰说着话,刚进客厅,就看到厉景呈坐在沙发内。 “景呈。” 男人轻抬下眼帘,“自导自演的戏,你们唱得还挺来劲。” 盛书兰紧张地看他眼,沈静曼被儿子一语拆穿,也未觉得不妥。 “我只是告诉媒体我孙女的名字罢了。” 厉景呈一语不发,沈静曼知道他的脾气,“我明天就走行了吧?再也不在这碍着你的事。” “书兰。”厉景呈的视线陡然落向盛书兰,她浑身一怔,急忙开口,“我真不知道,我……” “明天,你跟妈一起回去吧。” “什么?”出声的是沈静曼,“景呈,你什么意思?” “小米糍有保姆照顾,你可以放心。”厉景呈这话是冲着盛书兰说的。 她难以置信睁大着双眸,她满心以为这几年的付出,哪怕换不来厉景呈的心,但也不至于被他这样赶出去啊。 沈静曼更是愤愤不平,“在荣浅离开的这三年,小米糍是书兰一手带大的,她没日没夜贴心地照顾,现在荣浅回来了,你就让书兰走?景呈,你有没有良心啊!” “我没有良心,”厉景呈干脆说道,“书兰的付出,我都知道,但我没法许诺更多,她想要别的东西,我都能给她。” “书兰,你不准走!”沈静曼一把扯过哭泣的盛书兰,“你必须留在这,不然厉家也不收你。” “妈,你们这是做什么啊?”盛书兰恸哭,“我就这么招人厌吗?” 她挥开沈静曼的手,快步跑回了房间。 厉景呈拿起车钥匙,二话没说再次出了帝景。 来到风聆酒吧,孙佳麟在里头,厉景呈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身影,“你倒真把自己当成这儿的老板了。” “我顺手帮帮忙。” “你就不怕霍少弦来这,恰好撞上吗?” 孙佳麟替厉景呈倒满酒,“他来不了几次,就算碰上,我是来喝酒的,怎么了?” 厉景呈搭起长腿,孙佳麟眼色微沉,看向厉景呈,“荣浅回来了。” “嗯。” “还带了个男孩。” “是。” “你的种吧?” 厉景呈朝他睨眼,“是我儿子。” 孙佳麟启唇,“你多好啊,儿子女儿都有了。” “不过,你和莫希的事是怎么被荣浅撞上的?” “她和你说了?”孙佳麟坐到厉景呈身侧,“你说她有没有跟霍少弦复合的可能?” “滚蛋!”厉景呈脸色骤变,要不是朋友,一拳直接挥过去,“她敢。” “那看来我只能想别的法子了。”孙佳麟仰头灌口酒。 “你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行了。”厉景呈出声警告。 “我要的是希子,我打你女人主意做什么,”孙佳麟撑着头,“你说我图什么啊,我要钱有钱,自认长得也好,可看上个女人追这么几年却还是不肯离婚。” 厉景呈朝他看眼,“因为你还不够心狠不够果断,挨着吧。” 孙佳麟自嘲地摇摇头,可不是么,心狠手辣这种事他是万万用不到自己女人身上的。 那天,沈静曼有意无意透露给媒体听的话,翌日便有了成效。 大篇幅的报道直指厉景呈和盛书兰,更有人截出小米糍参加《爸爸陪我玩儿》时,临行前喊得那声妈妈,这就说明,厉景呈的妻子就住在帝景,并不像外界传闻得那般说她抛夫弃子或者只是个代孕妈妈。 紧接着,厉景呈也被盯死了,走到哪都有记者跟踪。 他不喜欢自己的私生活曝光于人前,可自从参加节目火后,就连娱记都对他穷追不舍。 几天没跟荣浅联系上,厉景呈出公司后径自去拍卖行。 进入公司,厉景呈找到荣浅的办公室,他也算拍了几样大件,是拍卖行的贵宾,所以秘书将他引进去时并没多问什么。 来到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厉景呈伸手轻推,荣浅正在打电话,并没注意到这边。 “那也就是说,稳定了是吗?” 厉景呈看到荣浅侧脸肃然,她伸手扶了下前额,“钱不是问题,我网上查过,他这样的有可能能醒来,你们千万不能放弃。” 厉景呈模模糊糊听到些,什么醒来? 荣浅坐在办公椅内,一个转身,目光猛地触及到门外的身影,她吓得差点惊叫,但还是第一时间镇定下来,“谁!” 厉景呈干脆将门完全打开后走进去。 荣浅压下嗓音,“总之,尽全力,好了,就这样吧。” 她挂上电话,目光森然落向厉景呈,“你来做什么?” 男人双手往她办公桌沿一撑,“找你啊。” 荣浅拿过手边的文件翻开,头也不抬,“外面十有八九埋伏着记者,你别来害我了。” 厉景呈听到这话便不乐意了,“我怎么害你了,你家有什么亲戚昏迷不醒么?” 她视线闪烁,不想被厉景呈揪着这个话题,荣浅抬头,手里文件重重一合,“厉景呈,你是不是从没打算过让小米糍认我?” “荣浅,”他以此反问,“你还恨我吗?” 她视线被他攫住,仿佛施了魔法般不能移开,荣浅一只脚站在漩涡的边上,厉景呈潭底黑幽深邃,她稍有不注意就会跌落进去。 她从未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荣浅,你还恨着那个几年前将你生活全部撕毁的男人吗? 要说不恨,她自己都不信。 可要说恨,她为什么觉得那般无力? 还是她的生活已经被太多的事充斥着,当一件又一件更加无法承受的事被强压在自己身上,抬头的瞬间,她才发现她举步维艰,背部的重力甚至令她头都回不了。 所以,渐渐地,她看不到身后发生过的那些事,她只能是向前走。 厉景呈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荣浅目光别开,“厉景呈,当初取定厉圣婕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就不觉得有深意吗?” “你吃醋了。” 他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荣浅脸上依旧淡然,她再不是那个禁不住一两句话逗就泄了底的小姑娘,“我才是小米糍的妈妈,尽管我和你已经分开,但我看到她被别人认作女儿,我心里肯定不舒服。” “你当初要不走的话,今日还会有这么一出吗?” 荣浅将文件夹放进抽屉内,“别逼着我又想起以前的事。” 男人举了举手,“好,好,”他伸手拉开椅子,“那我们谈谈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 “什么时候再教女儿游泳?” 荣浅想到厉景呈动手动脚的事,当即脸一沉,“我没空了。” “小米糍回家后,就眼巴巴盼着下一次,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她牙关发痒,“厉景呈,你真是不要脸啊。” “是女儿想见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不想见她了?” “这几天记者跟得紧,我可不想被卷进去。” 第87章 耍滑傲娇男(6) “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掉,”厉景呈敲了敲荣浅的笔记本电脑,“五点的时候,新闻就会出来,到时候你搜索看看。” “我不关心你的事。” 男人抬起腕表看眼时间,他待会还有事,只能先离开。 荣浅继续着工作,只是心里好像装了什么事,等到五点的时候,她手指不受控制敲向键盘,八卦新闻总是会传得这么快,网上关于小米糍名叫厉圣婕的新闻被一张出身证明上的名字给推翻。 原来,厉景呈给她办理户口时,并未用厉圣婕这个名字。 中间的圣换成了歆。 荣浅说不出的感觉,厉景呈当初没有用这个名字,自然也是觉得不妥,他却谁都没有告诉,荣浅那时一心要离开,肯定不会领他的情,至于厉家那边的人,厉景呈也懒得去知会。 她目光定定落在电脑屏幕上,想到男人潇洒转身时冲她勾起的那抹笑,荣浅不由展颜,收拾起东西准备下班。 刚走出公司,看到辆骚包的火红色跑车歇在停车场内,荣浅以为是某个女客户的,她掏出车钥匙走向自己的车。 “荣浅!” 一阵男声传到荣浅耳朵里,她扭头看去,跑车的车窗已然落下,露出孙佳麟那张脸。 荣浅心一沉,“你找我?” “对,有些事要和你谈。” 荣浅猜到是什么,“我觉得没必要。” “还是谈谈吧,还有你这几年怎么过得,我碰巧知道了些。” 荣浅落在车把上的手一顿,孙佳麟率先发动引擎,“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清净。” 她犹豫下后,最终驱车跟上。 孙佳麟的车停在一家咖啡馆前,荣浅停稳后跟过去。 她还要回家带颂颂,时间不多,“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孙佳麟点了两杯咖啡,这才切入正题,“我和希子的事,你知道了。” “你们那么明目张胆,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但莫希有婚约在身,有丈夫有孩子。” 孙佳麟听得出荣浅话里的激动,“你还爱着霍少弦?” “你们自己做了不道德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佳麟轻笑下,“你难道不一样吗?你现在借着你手里的孩子接近厉景呈,难道不是为了跟他复合?” “你找我出来,无非是让我闭嘴,不让我将你们的事告诉霍少弦,你何必兜这样大的圈子?”荣浅自己的事,还轮不到别人评头论足。 “你说得对,我希望你只管好你自己,别在霍少弦面前多嘴。” 服务员送上咖啡,荣浅一口没喝,她觉得好笑,“我若说了,你不是更有机会吗?” 孙佳麟脸色微变,他忽然拿出个牛皮袋丢到荣浅手边,“你自己看看。” 荣浅一怔,接过后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 是一叠照片。 荣浅面色微变,孙佳麟端详着她的脸,他起先觉得这小女人还是三年前那样,随便吓唬吓唬她几句就能让她闭口,如今从她眉宇间的沉稳及从容来看,并不好对付,所幸,他还有这杀手锏。 荣浅瞅着这些照片,孙佳麟轻啜口咖啡,“景呈是我朋友,可他却认定了颂颂是他儿子。” 荣浅将照片塞回牛皮袋内,“所以,你把跟他的交情当成生意来做?” “这些照片,足够能证明那个男孩不是他的,荣浅,你这一招瞒天过海使得挺好的啊。”孙佳麟语气不善,好歹也为厉景呈喊冤,荣浅手指压着袋口,“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们太过担忧了,你和莫希的事我不会告诉霍少弦。” 从她嘴里被霍少弦得知真相,那才是霍少弦最难以接受的吧。 孙佳麟手指捏着杯耳,荣浅将装照片的袋子塞进随身携带的包中。 “你说颂颂是景呈的孩子,究竟是想跟他重修旧好,还是想借此见到女儿?” “那你这样威胁我,究竟是想让我不告诉霍少弦,让莫希一辈子离不了婚呢?还是你心甘情愿就爱当男小三?” “你!” 荣浅抬头,目光同他直视,“我没什么把柄好藏得,不告诉霍少弦,是因为我自己不想,你大可以拿着这些照片去找厉景呈,我不怕的,你去问问他,我有没有跟他说过颂颂是他儿子。” 真他妈悲剧! 孙佳麟就差骂出口了,遇上这种女人,算他和他兄弟倒霉。 孙佳麟手指虚空朝她点了点,“有你的。” 荣浅坐在原位,“谢谢你请的咖啡。” 他再也坐不住了,径自起身,孙佳麟目光居高临下落向荣浅,“这些照片只是复印件,你记住你说过的话。” 荣浅望着他的身影大步出去,等孙佳麟的车驶出去后,她这才放下咖啡杯。 双手颤抖地拉开拉链,从里面将照片拿出来,这些东西,并不难弄到手,只要厉景呈有心去查一查的话,他也能发现。 荣浅手指抚过照片的边角,说不明的酸涩在眼眶内漾起,厉景呈那么笃定,是太过于相信他自己的直觉,还是太过于相信她呢? 起初,他还会怀疑颂颂的身份,想要做亲子鉴定。 后来,阴差阳错的几次之后,厉景呈已经是坚信不疑。 荣浅觉得她好像就行走在悬崖上,回头一看,没有后路,而前面又只有独木桥,不伸脚都不行。 回到车上,荣浅将牛皮袋丢向副驾驶座内。 她脑袋下沉,压在方向盘上,她心里记挂女儿,却知道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给厉景呈见颂颂的机会,将来一旦揭穿,依着厉景呈的性子,指不定又要使出什么极端阴狠的手段。 这日,厉景呈指尖敲打办公桌沿,连着几天,他现在算是摸清了,他不找机会去见荣浅,荣浅是怎么都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傍晚时分,小米糍坐在副驾驶座内,她双眼望向窗外,看到荣浅出来的身影,使劲招手,“阿姨!” 荣浅找了圈,小米糍干脆自己推开车门,荣浅见状,快步赶来,“别,这样危险。” “阿姨,爸爸说带我去看小弟弟。” 荣浅揉下她的脑袋,神色未变,“小弟弟不在家。” “他在哪?”问这话的是厉景呈。 荣浅目光紧盯着身前的女儿,“我爸也想见外孙,我把他送回荣家几天。” 厉景呈闻言,脸色微沉,“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小米糍好奇地扭头看眼爸爸。 荣浅将她抱进副驾驶座内,“阿姨得下班了,拜拜。” 厉景呈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他倒是连女儿都能扔得下,“上车。” “我今天还有事。” 男人按了按车喇叭,扭头冲女儿道,“奶奶已经回吏海了,明天你跟书兰也过去吧,就住在那别回来了。” 小米糍闻言,急得小脸皱成一团,“我不要嘛,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荣浅怎么能听不出,这话是说给她听得,她犹豫下后还是打开后车座的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到商业广场,厉景呈让小米糍去儿童乐园玩。 荣浅看着女儿跑来跑去的身影,她心里压了句话,视线抬起看了眼厉景呈的侧脸,男人目光正好对上她,荣浅强自鼓起勇气,“厉景呈,我能认女儿吗?” 男人面色全无,“怎么个认法。” “我想让她知道,我是她妈妈。”荣浅垂在裤沿的手紧张地握起。 她想,在事情暴露之前认回小米糍,即便到时候厉景呈震怒,是不是她好歹还能听到小米糍喊她声妈妈,知道了她的存在后,小米糍也会自己争取能见到妈妈的机会。 厉景呈双臂抱在胸前,“那你怎么跟她解释,这失踪的三年?” 荣浅见有希望,双眼一亮,“我可以说,我一直在国外忙,这空缺的三年,我会尽全力弥补的。” 男人双目落向远方,瞅着小米糍如今笑颜如花的样子,心还是避免不了刺痛,“你走得那几晚,女儿没日没夜的哭,哭到嗓子都哑掉,她甚至不肯喝奶粉,是书兰抱着她,让小米糍把她当做你,可她不是妈妈,也没有奶水。月嫂说书兰被吸得都碎掉了,小米糍没有长牙,咬人却很疼,她就在一次次对你这个妈妈的失望中,不得不接受奶粉。” 荣浅眼眶内滚烫地厉害,回到南盛市后见了小米糍到现在,厉景呈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三年间女儿和他是怎么过得。 她现在开开口就想认回女儿? 荣浅两眼氤氲出薄雾,她怎么能不心疼女儿,走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能听到小米糍歇底斯里的哭声,厉景呈侧脸的线条在此时绷得很紧,“我很庆幸,小米糍现在才四岁,她顶多会缠着我问,爸爸,我有妈妈吗?妈妈在哪?我通常用糖果或者一顿好吃的就能蒙混过关。荣浅,你可真能找时间开口,”厉景呈斜睨向身侧的女人,他对她有时是又爱又恨,可爱分明比恨多,才将他自己困于那两难的地步,“你说,等女儿再大些,上了幼儿园,那么多小朋友接触在一起,她却从来没有妈妈接送,我还能用糖果去蒙住她那双天真而渴盼的双眼吗?” 荣浅终究没忍住,双眼红透,泪水不住往外淌,“我回来了,你说的那些事不会发生,在她需要妈妈的时候,我会一直在她身边。” 厉景呈收回双眼,不远处的小米糍朝他送了个飞吻。 厉景呈勾勒起嘴角,朝女儿招招手。 荣浅看得出神,倒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有多气宇轩昂,有多俊朗迷人,她想到这三年间他独自带着女儿,还要周而复始对他最爱的宝贝撒同一个谎,他对小米糍举手投足间的爱,亲昵到渗入骨子里。 “我会做好一个妈妈。” 厉景呈转过身,同她面对面,一只大手伸向前握住荣浅的下巴,“你亲我下,我就考虑考虑。” “我跟你说正经的。” 第88章 耍滑傲娇男(7)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厉景呈这会的脸色倒真不像在开玩笑,“你要让小米糍接受你是妈妈,难道你还要让她接受我们分开了?所以,在认回小米糍之前,你必须和我亲密。” 男人手指替她擦着眼泪,她这一哭,他好歹还是舍不得。 三年,再苦再怨都过去了,所有地质问到嘴边,还禁不住荣浅的几颗眼泪。 厉景呈心疼她哭的时候,更心疼她在外的那两年是怎么过得。 “行了行了,别哭,女儿我会让你认得。” “真的?” 厉景呈指尖拂过的泪水觉得烫手,他捏了捏荣浅的脸,就势凑过去,她神色一紧,杏眸圆睁,男人的唇瓣几乎要触到她,荣浅下巴从他手里挣脱,“别这样。” 他的手落到她肩头,“你是不是只想认回女儿,却不想回家?” 荣浅别开脸,“我当初走都走了,厉景呈,你觉得我们之间还会有可能?” 男人神色一紧,“那你完全可以打掉颂颂,为什么要生下他?” 在厉景呈看来,肯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就表示荣浅心里至少有过重新在一起的念头,哪怕只是瞬间。 她哑口无言,厉景呈知道她心里介怀什么,“我用独自陪伴女儿的三年时光,换我伤害你至深的那一晚,行不行?” 荣浅面色苍白,那个晚上,令她生不如死,更毁了她那么美好的爱情。 可那种噬人的折磨,只有另一种沉痛压上身后,她才能有过比较,知道孰轻孰重。 一千多个日夜里,对女儿的思念痛苦不堪,她想小米糍想得动过回去的念头,可后来一系列的事情,早就令荣浅如开弓的箭,没了回头路。 荣浅避开厉景呈的话题,“你别逼我,给我些时间考虑。” 这已经是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了。 男人嘴角微展,点点头。 “那我能先认回女儿吗?” 厉景呈掐着最后的底牌,“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会让小米糍喊你妈妈。” 小米糍从滑滑梯上下来,厉景呈朝她招手,一边同身侧的荣浅道,“颂颂去荣家几天?” “我爸最近状况有所好转,我想让孩子多陪陪他。”荣浅指尖捏紧包带。 厉景呈没再说什么,“陪女儿去吃饭。” 这种要求,她总是拒绝不得的。 霍家。 霍少弦穿着拖鞋坐在地板上,橙橙在用彩泥捏白雪公主,男人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莫希从更衣室出来,橘红的色调令她整个人看上去眉飞色舞。 “妈妈,你今晚好漂亮哦。” 莫希的头发留了起来,烫成卷,她莞尔走向父女俩。“橙橙在玩什么呢?” “爸爸给我买的彩泥,有各种各样的颜色,能捏好多形状呢。” 莫希很敏感,看到地上摆满的玩意,她脸色骤变,因为荣浅小时候就爱这种,霍少弦时不时会给她买,她后来还选择了雕塑专业,“少弦,你什么意思?” 霍少弦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开,“什么?” 男人脸色淡漠,莫希指着地上的那些东西,“为什么要给橙橙买这种?你想让她变成荣浅,来弥补你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损失吗?” 霍少弦原本平静的潭底陡然因莫希的这句话而聚起汹涌,凛冽犀利,“希子,你是没事找事呢?” “到底是谁找事?”莫希扬高嗓音,“我跟你结婚到现在,你忘记过荣浅吗?你自己心里最有数。” 霍少弦看眼橙橙,见孩子吓得哆嗦下,他合起电脑,橙橙却先一步开口道,“妈妈别生气,是橙橙看早教班小朋友们都玩这个,我才让爸爸买的,呜呜呜……” 霍少弦心疼不已,一把抱过橙橙。 莫希闻言,也掩饰不住愧疚,她怔在原地,“对不起少弦,我……” 霍少弦抱起橙橙往外走,莫希转身看着男人的背影出去,她无力地坐向床沿,她觉得越来越累,心里的承受能力也越来越差。 更甚至,霍少弦穿了件什么颜色的衣服,她都会觉得那是荣浅喜欢,他才穿的,他带她出去吃饭,莫希都要先看看他点的菜有没有荣浅喜欢的口味。 莫希知道这样不对,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霍少弦将橙橙抱进儿童房,安慰了女儿几句。 回到房间时,莫希还坐在那,看到父女俩进来,莫希忙起身,“橙橙,是妈妈说话声太大了,对不起。” 橙橙扑过去抱住她,“妈妈不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 莫希安抚好女儿,这才看眼霍少弦,“少弦,我先去酒吧了,晚上你带橙橙先睡。” “妈妈,别出去了,在家陪我。” “橙橙乖,妈妈明天白天在家陪你。” 橙橙失望地松开双手,莫希再度看向霍少弦,见他神色没有异常,似乎不介意方才的事,这才拿着包出门。 霍少弦出去时,将女儿送到了李芬然的房间。 他开车来到风聆酒吧,莫希的车就停在那,霍少弦并没下去。 没过多久,莫希从里头出来,开了车向前,却并没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霍少弦紧随其上,这车是车库里不常开得一辆,他没有跟得很近,况且莫希始终认为霍少弦不至于会跟踪她,他心里没有她,一来二往,也就连警惕心都放下了。 男人狭长的双目映衬在内后视镜中,脸色犹如泼了层阴鸷的浓墨,聪明如霍少弦,莫希要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谈何容易。 他曾经也是爱玩的主,尽管为荣浅守着身,可里面的一些门道和猫腻,他不可能不清楚。 莫希来到一家酒吧前,她停好车,并未立即下车,应该是打了个电话。 很快,孙佳麟从里头出来,替她将车门打开。 莫希脱了外套,孙佳麟顺势搂住她的腰,莫希一把挣开,“别这样。” “放心吧,没人发现的。”莫希锁了车门,孙佳麟的手臂再度搭向她腰际。 两人姿势亲昵地进入酒吧,霍少弦收回视线,不由冷笑,瞧他的预感多神,一抓一个准。 走进酒吧内,在门口就已经有红男绿女贴身热舞,手里的酒瓶扬高,配合着灯光的绚烂旖旎动人。 走廊上,站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见到霍少弦这样的上等货还不扑上来? 男人笔直的身形往里走,来到舞池内,看到孙佳麟抱着莫希正舞得欢快,莫希甩着头,浅褐色的头发遮住整张脸。 孙佳麟舞到尽兴时,身体紧紧贴向莫希,她扭着腰肢,双膝下压,然后蜿蜒而上。 男人替她拨开脸上的碎发,“希子,我想吻你。” “你说什么?”莫希扬着声故意问道。 “我想吻你!” 莫希喜欢听这种话,这是一个男人臣服于一个女人的表现,孙佳麟双手捧住莫希的脸,俯身狠狠封住她的唇。 周边传来叫嚣声,“来一个,来一个。” 霍少弦拨开人群,脚步踏上舞台,各种姿势的舞蹈在他眼里仿若群妖乱舞,莫希两手搭住孙佳麟的腰,激烈的场景配合着悬在头顶的音乐,令人想不亢奋都难。 吻尽,孙佳麟退开身,将莫希一把拥在怀里。 女人的下巴搁在他肩头。 莫希脸上的红晕犹在,目光不经意抬起,却在看到三步开外的男人后陡然怔住。 她的脸犹如调色盘,变了又变,最终比白纸还要透明。 莫希推了把孙佳麟,男人却不为所动,“抱抱,别乱动。” 霍少弦走上前,莫希急忙挣开,孙佳麟还未察觉到不对劲,他只觉肩膀上一重,刚扭过头去,脸上便被狠狠揍了一拳,霍少弦紧接着一脚踹中他腹部,孙佳麟硬生生被踢出去好几步。 周边的人惊忙退开,“啊——” 霍少弦大步上前,跨坐在孙佳麟身上,他左手掐着孙佳麟的领子,右手猛地往下砸,连续几拳后,孙佳麟满脸的血,莫希吓坏了,杵在边上一动不动。 等反应过来时,偌大的圆形舞台上就剩下他们几人。 莫希扑过去拉住霍少弦的手臂,“少弦,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霍少弦一把将她抡开,“滚!” 他起身,拉着孙佳麟,对方趔趔趄趄,照理说霍少弦跟孙佳麟个头差不多,两人该不分上下才是,可孙佳麟硬是被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霍少弦膝盖重重朝着孙佳麟胸前撞去。 连续几下后,莫希上前抱住他的腰,“少弦,真会打死人的,你别这样,我错了。” 所幸,酒吧内的保安很快赶来,三个人一起上前才将霍少弦给拉开。 莫希搀扶起孙佳麟,“你没事吧?” 孙佳麟擦下嘴角处,都是血,这丫下手可真够重的。 保安掏出手机要报警,孙佳麟坐起身,疼得几乎开不了口,他摆下手,“别报警。” 酒吧内的人闻言,朝他看眼,“您确定?” 孙佳麟点点头,要被他老爷子知道的话,还不扒了他的皮。 霍少弦冷眼瞅着两人,莫希蹲在孙佳麟旁边不住哭,孙佳麟捂着腰际,疼得面目狰狞,他笑了笑,“你还是知道了。” 莫希惊恐不安,她没想过霍少弦会发现,她站起身走向他,“少弦,你听我说……” 霍少弦一把推开她,走到孙佳麟跟前,莫希再度上前,“是荣浅说得是不是?她还是告诉你了!” 男人脚步陡然顿住,忽然觉得讽刺极了。 孙佳麟撑起身,手掌内都是血,霍少弦转身要离开,莫希忙抱住他的手臂,“少弦,不是你看到得这样……” 霍少弦将她推开,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身影,莫希看了看孙佳麟,还是追了过去。 孙佳麟呸了口,“妈的,爷伤这么重你看不见啊!” 女人还真是没有良心! 用过就弃,当他是抹布吗? 霍少弦快步走出酒吧,上了车,莫希过去,双手扣住车把,“少弦,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啊。” 男人发动引擎,车子猛地开动,莫希硬是被拖拽出去好几步。 霍少弦的车犹如离弦之箭般往前冲,莫希爬起身,在原地喊了几声,男人却连头也没回。 她双手捂住脸,痛哭流涕,居然连车也没开,就这么踩着高跟鞋一直往前跑。 莫希只知道,完了,完了,她坚守了这么久的爱情没有了,婚姻也没有了。 第89章 颂颂的身世(1) 餐厅内。 小米糍嚼着牛排,另一手抓着薯条,荣浅在旁边替她切着。 脚踝处感觉到痒意,荣浅头也不抬,一脚狠狠踢过去,但男人早有准备,她踢了个空。 这顿饭吃得也不安生,荣浅拉着小米糍的手走出餐厅,她分外珍惜这种感觉,女儿小小的手被她攥在掌心内,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厉景呈去取车,荣浅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脸。 男人将车开到路边,荣浅牵着小米糍刚要走过去,眼里陡得看到抹人影,她来不及细看,莫希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荣浅,她大步冲上前拉住荣浅的衣领,“你答应过不告诉少弦的,你为什么要骗我?现在好了,他知道了我和孙佳麟的事,你开心了?你开心了!” 荣浅趔趄步,旁边的小米糍吓得一动不动。 荣浅拉过女儿的手,让她藏在身后,“希子姐,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荣浅,你又有机会了是不是?”莫希泪流满面,“这都多久过去了,我打他电话不接,家里人说他还没回去,少弦能去哪?会不会出事?” 荣浅使了好大的劲才将莫希的手拉开,“我没告诉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出轨在先,怪得了谁?” 莫希欲要上前,被荣浅给狠狠推开,“他要是出事,你就是罪魁祸首!” 厉景呈坐在车内,看着荣浅肃冷的侧脸结起冰雾,她拉过小米糍走向他的车,打开副驾驶座后让女儿坐进去。 “我送你回去。” 荣浅头也不抬,替小米糍系好安全带,“我还有些事,我自己打车回去。” 厉景呈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她说的事,还能是什么? 男人扬起薄怒,心里烦躁起来,莫希和孙佳麟的事被扯开,也就意味着霍少弦的婚约告急,他侧首,盯着荣浅仍旧绷紧的小脸,这对青梅竹马,如今倒像是两匹挣开了缰绳的野马,也不知会不会又撞到一起去? 荣浅朝小米糍挥下手,然后径自穿过马路向前。 厉景呈看眼,发动引擎跟上。 荣浅很快招了辆出租车,果然不出厉景呈的意料,车子并未朝着荣浅家的方向而去,厉景呈没有犹豫,油门一点,跟了过去。 一路上,厉景呈跟得不紧不慢,他单手把住方向盘,另一手抓住女儿的小手。 小米糍扭头看看他,“爸爸,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厉景呈心里藏着事,小米糍没等到答案,只好看向窗外的景色。 对于荣浅,厉景呈最怕的就是她心里藏着的那个人,荣浅身上的旧伤是他加注的,可旧爱却属于霍少弦,如今,连横在他们中间的唯一屏障都消失了,厉景呈不由惶恐,任他再有自信都会觉得手足无措。 偌大的南盛市,他就看她怎么找。 荣浅坐在车后座内,完全没发现厉景呈就跟在后面。 她只想着,霍少弦那样骄傲的人,平日里高高在上习惯了,知道了莫希的事后,他一时怎么接受得了? “小姐,去哪啊?”司机再度询问。 荣浅也不知道,南盛市大大小小的酒吧就数都数不清,况且她并不确定霍少弦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 凭的,只是荣浅对他的了解而已。 在霍少弦还是少年时,遇上心情不好了,就会去酒吧,跳上个半小时出身汗,他说比打拳还过瘾。 荣浅报出个地址。 司机这会有了明确的目标,便加速前行。 到达目的地后,荣浅推开车门下去,她快速朝着酒吧而去,厉景呈将车停在路边。 小米糍迷蒙地眨眨双眼,“爸爸,到家了吗?” “小米糍乖,爸爸下去趟,你待在车上等爸爸好不好?” “我不嘛,我怕。”小米糍说完就去开车门,厉景呈没法子,只得抱着小米糍一起下去。 荣浅走进去,门口的人冲她道,“不好意思,今晚有人包场。” 荣浅一听,就知道霍少弦八九不离十在这。 “我是来找人的,马上出来,就看一眼。”说完,径自往里冲。 厉景呈进去时,那人刚要跟着荣浅阻拦,看到又一人上前,他忙拦住厉景呈,“对不起,今晚有人包场了。” 厉景呈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敢拦我,明儿就让你关门大吉。” 说完,抱着女儿快步往里走。 那人直犯晕,关门还大吉,这是咒他呢。 荣浅听到舞曲声传到耳朵里,沉重的脚步声经过走廊,方才,看到莫希的样子她也吓了跳,脸上还有手掌抹出来的血,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踢掉了,失魂落魄。 荣浅就怕霍少弦冲动,她走进酒吧内场,偌大的地方,就只有霍少弦一人。 DJ也被赶走了,机器播放的舞曲震耳欲聋。 荣浅站在那,没有立即进去。 霍少弦现在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她不知道她的出现,会不会更加催化了他的伤口? 尽管霍少弦对莫希没有十分的爱,但她却是他的妻子,是他女儿的妈妈。 荣浅相信,从霍少弦娶莫希的那刻起,他是打算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的。 霍少弦的领带扯松丢在一旁,颈口两颗扣子也被强行扭掉,露出性感突出的锁骨。 男人白净的衬衣上还有血,荣浅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霍少弦手里拿着瓶酒,没有经过任何地勾兑,他孤独的身影投射到角落里,扭动的姿势依旧娴熟,荣浅仍旧站在那没动。 厉景呈抱着女儿远远得在她身后。 小米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爸爸,这是什么地方啊?” 厉景呈轻拍下她的后背,“你乖,困不困?” 女儿点点头。 “那就趴在爸爸肩上睡会。” 小米糍两手收紧下,脑袋埋入他颈间。 霍少弦扬起手臂,酒瓶倾倒,浅褐色的液体一一洒在自己的身上、手臂上,他尽兴地舞动,狭长的眸子紧闭,不看周围的人、不听周围的声音。 将莫希和孙佳麟当场逮住的时候,霍少弦心里的愤怒几乎吞噬掉理智。他连杀了孙佳麟的心都有,他自问,为这段婚姻,他也在隐忍付出,所有人都劝他,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只是这一幕太讽刺了。 荣浅三年前离开,他就是有了妻子有了女儿,有那所谓的一纸婚约,现在想想,多么好笑。 身上的酒随着舞动,而洒落向圆形抬起的舞台。 他的这一次放纵,当真是一舞倾城。 荣浅想,她应该是不适合出现在这的,知道他没事,至少找到了宣泄的方式,她就放心了。 荣浅身子动了动,厉景呈就站在她回头能看见的地方。 看到她似乎有转身的意思,男人神色微松,举步欲要上前。 厉景呈拍拍小米糍,女儿闭着眼,没有睡着,这会得到老爸的暗示,她挺起身。 “浅小二!” 在小米糍那一声阿姨即将唤出口时,另一阵沙哑沉重的男音却率先传到他们耳朵里。 荣浅抬起头,霍少弦这会站在台上,熟悉幽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既然他发现了,荣浅干脆抬起双脚往里走。 身影猛地消失在厉景呈的眼里,他瞬间觉得整颗心都空了。 荣浅上前几步,霍少弦起初是一动不动杵在那的,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灯光魔魅,仿佛将他们两人都拉到许多年前。 她还是那个会来这找他回去的小女孩,他还是那个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少年。 霍少弦忽然往下跑,步子急促,几乎要踢倒旁边的凳子。 他到了荣浅身前,她张张嘴,但安慰的话一个字说不出来。 男人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霍少弦一把扯过荣浅将她狠狠按在怀里,心口撞上的瞬间,男人眼里的朦胧藏不住,他薄唇微启,“浅小二,我们怎么会有今天,怎么会有今天?” 话语间的悲伤,令人听闻后不免动容。 荣浅心里一酸,涩涩地泛着难受。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来到内场门口,陡然撞入眼帘的便是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他赶紧伸手捂住小米糍来不及看过去的双眼。 男人带着咬牙的怒意,一边却又抑制不住嘲讽。 他遮住这一幕,是怕荣浅有朝一日认回小米糍的时候,没法向女儿解释今天的事。 厉景呈利眸如剑刃般刺向两人。 可,他这又是何必? 何必呢? 荣浅能感觉到霍少弦周身的颤抖。 她抬起双手,攀住男人后背,“少弦。” 他身上的酒渍浸透掉她一层薄薄的衣衫,霍少弦垂着眼帘,也没发现门口的这对父女。 “浅小二,你说我放掉自己的爱情,成全一段家里人都看好的婚姻,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个问题,荣浅答不出来。 她叹口气,“你喝多了。” “其实我不气,”霍少弦紧紧拥住她不放,“我只是觉得不值,好像做过的事情都不值得了。” 荣浅明白他的感受,不管曾经的他们怎样尝试过挣脱束缚在一起,失败是失败,但那种刻骨铭心地分手对荣浅和霍少弦来说,记忆犹新。 “少弦,你冷静点,家里还有橙橙在等你回去,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浅小二,”霍少弦分明是喝高了,“你说,我怎么就没抓住你,我为什么没抓住你?”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转身走到门外,他将女儿放下来,替她整了整衣领,“我去把阿姨接回家,你在这等我。” “好。” “不管怎样,都不许往里看知道吗?” 小米糍脸上透出茫然,“为什么?” “因为阿姨可能遇上坏人了。” 小米糍忙抬起双手捂住眼睛,“好,我不看。” 厉景呈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不准乱动,知道吗?” “嗯。” 直到确定女儿乖乖站在墙边一动不动,厉景呈这才起身往里走。 荣浅鼻息内全是霍少弦身上的酒味,他似乎连呼吸都被酒精给沉浸了。 “浅小二,浅小二。” 他一遍遍喊着荣浅的名字,厉景呈的脚步逼近,霍少弦听到动静,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相遇,霍少弦一把松开荣浅,厉景呈拽住荣浅的一只手臂,另一只则被霍少弦给拉着。 荣浅不由吃惊,“你怎么会在这?” “我要不来,你就跟他重修旧好了是吗?” 霍少弦微眯起眼帘,猛地松掉荣浅的手后一拳挥向厉景呈。 第90章 颂颂的身世(2) 男人偏头侧开,霍少弦单手指着他,“要不是你,我跟荣浅也不至于到这步。” “这话应该我说才是。” 霍少弦冷笑下,厉景呈撕毁掉的何止是荣浅的第一次。 两人谁也不想放过谁,谁都将对方当做自己的眼中钉,荣浅眼见两人打起来,可她那点力气,还不够劝架的,她急得不行,朝四周看眼,这才想起什么似地冲上前拉住厉景呈手臂,“小米糍呢?” “你还知道念着女儿。” 荣浅神色焦急,厉景呈跟她几乎是前后脚到,那小米糍肯定没有被送回帝景。 “别打了你们两个!”荣浅拽住厉景呈的手将他拖开,“女儿呢?” “外面,我可不想你们这样的不堪入目脏了我女儿的眼。” 荣浅懒得跟他吵,她丢开两个大男人快步往外走。 在门口看了圈,哪里有小米糍的身影。 霍少弦是急红了眼,厉景呈朝外看眼,荣浅满脸的紧张,“人呢!” 厉景呈神色微变,疾步来到门口,却并没看到女儿的身影。 这才几分钟的时间,小米糍走不远。 荣浅眼底掩饰不住惊慌,放眼四周,她连方向感都没了。 厉景呈快步走到走廊上,看清楚周边的环境后,来到二楼,小米糍应该不可能出去,他越走越急,一颗心咚咚直跳,颀长的身影穿梭在每个布置一致的包厢内。 荣浅急得后背冒出涔涔冷汗,“小米糍,小米糍你在哪?” 前面不远处就是酒店内部的休息区,荣浅快步跟在厉景呈身后,她忽然间六神无主,厉景呈竖起双耳,隐约听到一阵哭声。 他脚步迈得越发大了,以至于荣浅要小跑才能追上。 越是接近休息间,里面的动静就越是明显。 “来,别动别动啊,阿姨好好疼疼你。” “阿媚啊,你别折腾人家小姑娘了,本来洋娃娃似的多标致,我看你真是无聊透顶了。” “玩玩嘛,包场了老板又不让我们回家。” 小米糍的哭声就隐在其中,荣浅也听到了,压抑着,似乎想哭不敢哭出来。 “呜呜,我要回家。”是小米糍的声音。 “回什么家啊,以后你就跟我们在这玩,姐姐带你,长大了肯定风情万种……” 休息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厉景呈一脚将门踹开。 里面坐满了一屋子的小姐,听到这动静都吓得差点弹跳起来。 “什么人啊!”率先出声的女人一看厉景呈,马上软了语调,“呦,请问您找谁?” 小米糍回了下头,这可不得了,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化作痛哭,“爸爸,爸爸救我,爸爸,哇哇哇!” 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也将荣浅的心狠狠扯开,她跟着来到门口,看见的这一幕令她既心酸又心疼。 那些小姐闲着无聊,也不知小米糍怎么走到这来的,好好的眉毛被化成深褐色,脸上扑了层粉,整张脸透着不自然的白,嘴巴画得血红血红,头上还戴了个假发。 小米糍哭得声嘶力竭,两个肩膀不住抽动,黑色的眼线冲刷到脸上,厉景呈这一看,全身的火犹如被泼了油似的蹭蹭直冒。 他三两步上前,一把扯掉小米糍的假发丢向那名拿着唇膏的女人,小米糍旋身抱住他的腿,“爸爸,呜呜呜,我好怕怕,爸爸我要回家。” 厉景呈黑曜石般的眸子尖锐窒人,他满眼都被女儿的哭声给柔化掉,伸手将小米糍抱起来,女儿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吓得浑身都在抖。 那女人也觉得似乎是惹到了什么人,她战战兢兢起身,“对,对不起,我只是给她化个妆。” 厉景呈弯腰抽出几张纸巾想替小米糍擦脸,但他怒意未消,将纸巾揉成一团后砸在那女人脸上,“你死定了!” 女人吓得面色苍白,半天都没回过神。 荣浅的声音在厉景呈背后响起,“小米糍,你没事吧?吓坏了是不是?” 厉景呈转身,小米糍哭得头也没抬,见荣浅挡着路,厉景呈用手臂将她隔开,荣浅快步追出休息间。 他真是被鬼迷了心智,才会将女儿一个人放在外面,还有精力去管那两人的破事。 荣浅拉住厉景呈的袖扣,“让我看看她。” 厉景呈一个挥手,荣浅的肩膀撞在墙壁上,男人面色冷凝,潭底似有冰霜在结起,他手指虚空朝荣浅点了点,“你既然这么不把她当回事,你以后也别见她了!” “我没有,厉景呈,你这样说不公平。” “公平算个屁,小米糍是我女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霸道的时候,会令你咬牙切齿到恨不得咬掉他块肉。 荣浅跟出酒吧,厉景呈拍着女儿的后背,“不哭了,没事,爸爸不是在这吗?” “我好怕怕,那些阿姨跟鬼一样,要把我变成她们一样。” “原来你是怕变丑。” “爸爸,我以后不乱跑了,呜呜呜。” 女儿伤心不已,厉景呈的心也沉下去,多少是有内疚的,“爸爸以后也不会单独把你留在一个地方,对不起。” 荣浅看到厉景呈抱着女儿正往路边的车走去,霍少弦趔趄着出来,脚步不稳,荣浅忙拉住他,“少弦,你别乱跑。” 男人手臂顺势搭住她肩膀,“浅小二,你今年几岁了?” 他是真的醉了。 厉景呈将小米糍放入安全座椅内,没让她坐在前面,起身时,目光不由看向远处。 两人的身影在他眼中纠缠,厉景呈眼角眉梢染上抹阴鸷,他走过去拉开驾驶座的门,几乎未作犹豫,发动引擎后开了车迅速离开。 荣浅心里记挂着女儿,她依依不舍收回视线,搀扶住霍少弦,他浑身是酒,这样在外吹着风非生病不可。 某家星级酒店。 荣浅并未将霍少弦送去家里,霍邦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荣浅也不确定霍少弦此时是怎样想的。 再说,家里还有孩子,看到霍少弦这样非吓坏不可。 霍少弦躺在床上沉睡,荣浅开门进去时,他还未醒,将手里的购物袋丢向茶几,荣浅精疲力尽,一头倒在沙发内。 她眼睛酸涩,却怎么都睡不着,小米糍那张被画成调色盘的脸总是在她脑海中转悠,她心有余悸,想想心就难受的要死。 她的女儿,她从来没有保护过她,却还要将她卷入一场她从未涉足的恐惧中。 翌日,霍少弦抬了抬手臂,鼻翼间有股刺鼻的酒味,他睁开眼,周边的摆设都是陌生的,他撑坐起身,被子往下滑,男人抬头看到荣浅躺在沙发内熟睡。 霍少弦掀开被子,见自己的衣服被丢在地上,衬衣和裤子上全是酒,不堪入目。 他就穿了条内裤,荣浅听到窸窣声,一下睁眼,她揉了揉眼角,“醒了。” “你给我脱得?” “是啊,”荣浅拿着几个袋子走向霍少弦,“你弄得自己满身是酒,快去洗个澡吧。” 霍少弦接过袋子的同时,一把拉过荣浅的手,他双手扣在她腰后将她抱紧,“浅小二。” 他喊了她一声,然后松手,乖乖走进浴室。 荣浅等到他出来,那身衣服已经被她丢进垃圾桶内,荣浅给他新买的尺寸刚好,霍少弦洗漱过后,整个人显得精神不错。 他坐到荣浅对面的沙发内。 “昨天我遇到莫希,她看上去快崩溃了。” 霍少弦眼皮抬了抬,“你早知道了吧?” 荣浅也不瞒他,“有次在酒吧里面,我看到孙佳麟和她……” 霍少弦神色未变,似乎盯着某个地方出神,正在荣浅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霍少弦轻笑下,“我们两个还真是出奇的像,一心以为是为对方好的傻子。” “但如果时间倒回去重新来一遍的话,你还是会隐瞒我当年的事,我也还是不会告诉你莫希的事。” 霍少弦盯着她的脸,忽然就笑开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 “当然是离婚。”霍少弦想也没想地给出答案。 荣浅并不觉得意外,霍少弦看向这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以前总想着,我有橙橙,就什么都好,现在想想,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将就。” 他语锋一转,“浅小二,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荣浅眉宇间扬起讶异。 霍少弦面目沉静,“兜了一大圈之后,我爱的还是你,难道,你对我就已经没有一点点感觉了?” 从前的私奔和不可能,是真的觉得他们走不到一起,如今,几年光阴闪过,彼此有了心爱的孩子,却突然顿悟出来,相互属意,相守才是最准确的选择。 荣浅嘴角轻抿,她笑了笑,“我要跟你重新开始了,厉景呈非急疯掉不可,让我一辈子见不到女儿这种事,他真做得出来。” 霍少弦还想开口,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起身去接电话。 是家里人打来的,接完电话,荣浅已经拿着包走到门口,“快回去吧,我一晚上未归,颂颂肯定也在闹。” 霍少弦走出房间,随手将门关上,他还是能察觉出,有什么不一样了。 荣浅心里一直记挂小米糍,她知道她是吓到了,也不知道好没好些。 回荣家看眼颂颂,荣浅又马不停蹄去商场给女儿买礼物,她驱车来到帝景,荣浅的车停在铁门外,就像是求见般,还需要通传才能确定那位爷见不见她。 半晌后,才见厉景呈从里面出来,却并没带着小米糍。 荣浅单手抓着栏杆,“小米糍好些了吗?是不是吓坏了?” 厉景呈看眼她带来的礼物,“你跟霍少弦,旧情叙够了么?” “厉景呈,你别……”荣浅强硬的话到嘴边,赶紧打住,生怕又惹恼他,“我想见见女儿,昨天我只是担心霍少弦会出事,没想到小米糍也会来。” 厉景呈面目阴晴不定,她哪里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厉景呈伸手,“将东西塞进来。” “我看看女儿都不行吗?” “她跟书兰出去了。” 荣浅闻言,脸上掩饰不住失望,厉景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书兰比你疼爱女儿多了。” 荣浅狠狠瞪他眼,“厉景呈,这就是你的目的?让我见不到女儿的面,然后说我还不如盛书兰是吗?” 男人一侧嘴角微勾起,“总之送你一句话,你要敢跟霍少弦眉来眼去勾勾搭搭,我就将小米糍按在帝景内,让你一辈子见不着。” 荣浅气得胸腔起伏几下,她目光看向园内,见到了那座玻璃房。 第91章 颂颂的身世(3) 它仍旧以那般高度矗立在那,只不过,里面摆满了东西,不再是空空如也。 荣浅眼里似乎被刺了下,她三年不在,厉景呈想必是想给盛书兰一个位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将玻璃房给她用。 厉景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荣浅收回双眼,两人目光再度对上,在厉景呈薄唇微动想要说什么时,她狠狠剜了他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一语憋在喉间,只得吞咽回去。 荣浅想尽量避免颂颂和厉景呈见面,就将孩子暂时放在了荣家。 她以为厉景呈不会找过去,没想到江颂佳一个电话打到荣浅手机上,“浅浅,不好了,孩子被厉景呈抱走了。” 荣浅也没来得及细问,她当时正在公司,急得差点丢下手机。 请了假,她立马出去,发动引擎时,脑子却陡然清醒过来。 她这么着急做什么? 荣浅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先到附近的玩具店给小米糍挑选了礼物,这才慢慢悠悠开车向前。 可尽管这样,心里的紧张还是抑制不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收拢,厉景呈带走颂颂,只是因为这几日都没有见到他而已,不会有别的原因。 来到帝景,门卫看到是她,竟没通传,直接就放荣浅进去。 这是三年来,荣浅第一次跨进这个地方。 仍旧如往昔般熟悉的景物,几乎丝毫未变,荣浅拎着礼盒往里走,才进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小米糍和颂颂已经玩在了一起,保姆跟月嫂三年来也没换过,经过玄关的保姆看到荣浅,大惊失色,“你你你——” 荣浅冲她点下头,径自往里走。 盛书兰坐在角落里陪着两个孩子玩耍,颂颂先发现荣浅,脆脆喊了声,“妈妈。” 小米糍的脑袋也跟着抬起,“阿姨!” 厉景呈面色阴暗,丝毫没有多余的表情,从荣浅进来时他就盯着她看,他料想她会来兴师问罪,抢了她的儿子,她还不跟母老虎一样扑过来。 小米糍看到她手里的礼盒,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身。 荣浅走上前,将手里东西扬了扬,“喜欢吗?” “阿姨,是送给我的吗?” “对啊,当然是给小公主的。” 小米糍喜出望外,一把接过手,“谢谢阿姨。” 荣浅这样,倒像是来做客的,丝毫没有他以为的兴师问罪,荣浅目光同盛书兰对上,只是浅浅扫了眼,便很快别开。 她走到颂颂面前,“颂颂,玩得开心吗?” 孩子点着头。 盛书兰喉间干涩,“浅浅。” 荣浅视线再度落向她,朝她勾勒下嘴角。 “走,我们回家吧。”荣浅抱起颂颂,没想到他玩得正起劲,根本不愿离开。 厉景呈总算开了口,“吃过饭再回去。” “我下午还有事。”荣浅强行将颂颂抱在怀里,孩子小脸别扭着似乎马上要哭出来,厉景呈上前,又从她手里将颂颂接过去,“那你去忙你的事。” “厉景呈,你!” 盛书兰看着两人将孩子抱来抱去,荣浅尽管再有气又能怎样,她当初走得那么决绝,又能怎样?他们之间有了孩子,且不止一个,就注定了今后的牵扯不清。 小米糍走过来,扬起精致的面盘,“阿姨,留下来吃饭吧,书兰做饭可好吃了。” 荣浅微怔,小米糍居然就这样喊了盛书兰的名字? 盛书兰也是一惊,平日里,她没少喊她,可这会却是当着荣浅的面。 盛书兰心被重重一击,她勉强牵动下嘴角,“那我去做饭。” 厉景呈朝她看眼,“你陪着玩吧,又不是保姆。” 简单轻巧的几个字,瞬间令盛书兰的委屈悉数散去。 厉景呈抱着颂颂转身,冲正在开礼物盒的小米糍道,“你和书兰在下面玩,小弟弟要喝奶,爸爸带他上去。” “好。”小米糍眼里这会只有玩具,看不到别的。 厉景呈朝荣浅使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荣浅走过去几步,压低嗓音,“让我带颂颂回去,你这样抱他离开,我爸也吓坏了。” “别拿你爸做挡箭牌,”厉景呈抱紧儿子,“你让颂颂留在荣家,你安得什么心?” 盛书兰看到荣浅跟在厉景呈身后上了楼,她不由起身,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挟裹在周身,令她不舒服极了,这一幕,就好像荣浅还没离开过,她站在最阴暗无助的角落,看着她爱的男人和他爱的女人相携离开,留给她的却只有背影。 到了二楼,荣浅拦在厉景呈跟前,“颂颂要喝奶,我带他回家喝,小米糍的奶粉和他的阶段不一样。” “谁说给他喝奶粉,我就是为了给你方便,让你喂奶的。” 荣浅想了想这句话,陡然回神,耳根处印着红印“颂颂早就断奶了。” 厉景呈将颂颂抱高了些,“你说,他究竟几岁?” 荣浅一懵,没提防厉景呈会这样开口,她目光躲闪地落向颂颂,“我早跟你说过了。” “两岁?” 她后背渗着冷汗。 厉景呈目光端详着颂颂的小脸,“是两岁呢,还是两周岁?” 荣浅喉间似乎被鱼刺给卡住,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她看着厉景呈怀里的孩子,“不管他几岁,他都是我儿子。” 男人抱住颂颂往前继续走,荣浅隐约有些害怕,担心厉景呈知道了什么,把气都撒在孩子身上。 他大步走进卧室,荣浅脚步停顿下,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里面的摆设变了很多,厉景呈原本的格调被大半屋子的粉色给取代,小米糍还在墙上贴满了芭比公主的贴画,厉景呈将颂颂放到床上,取过小米糍的几样玩具给他。 荣浅让自己放松下来,“你这样抱着颂颂离开,佳佳姐都吓坏了。” “我是颂颂的爸爸,她有什么好怕的,再说,难道荣家的人都不知道颂颂是我亲生的?” “话虽这样讲,你也不能抢人啊?” “荣浅,你还有理了是吧?”厉景呈想到这,浑身冒火气,“你情愿把颂颂给他们带,也不让我带回帝景,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跟你没什么好吵的。” 男人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盯着荣浅的脸,“还是莫希的事情被揭穿后,你的心也不安定了?” “你别每句话都带着刺,我把颂颂放到荣家,跟霍少弦没关系。” “没关系?撇的真干净,荣浅,你自己都有两个孩子了,做好心理准备给人当后妈了吗?” 荣浅过来,可不是想听厉景呈说这些的,她目露不悦,“你要再嘴上没个把门的,我这就带颂颂离开。” “这是帝景,也要看看你走不走得掉。” “厉景呈,你跟无赖有什么两样?” “我就无赖!”男人上前,双臂用力自身后箍住荣浅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荣浅踢了两下脚,厉景呈带她来到阳台上,放下来后,他双手往前撑,将荣浅困在栏杆与他的怀抱中。 荣浅走也走不出去,脸色掩不住恼怒,“你干什么啊?” “浅宝,你看看这地方,是不是还和三年前一样?” 听到这个称呼,荣浅顿了顿,厉景呈单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没有逃避的机会,“你向前看。” 荣浅目光扫向园里的每一寸景物,男人的气息逼近,很快在她耳际晕开,“再跟霍少弦在一起,有什么好?你们真能回到从前吗?青梅竹马又怎样,还不是青梅嫁了人,竹马又另娶,即便现在有机会再续前缘,霍少弦的女儿能接受你吗?反正我知道,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接受霍少弦,荣浅,你跟我在一起,前面可是顺顺溜溜的,你要想回头跟霍少弦重修旧好,这中间有几座山,你得先摸摸清楚。” 荣浅没有开口,霍少弦那天的话,她还犹在耳边。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够不够她忘记一段十几年的感情? 如果要她说,她心里已经完全没有霍少弦了,这话能信吗? 曾经有过的爱恋,刻骨铭心,曾经认定的彼此,如今兜兜转转后又将站在她跟前,压在他们心中的那一点点不甘,是不是又会蠢蠢欲动呢? 厉景呈见她出了神,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荣浅和霍少弦是被他好不容易拆开的,现在还想着在一起,想都别想。 “我们还没离婚,即便你要申请离婚,最起码也要两年后,到时候小米糍都六岁,她懂事了。” 他又在威胁她! 荣浅气不可遏,“厉景呈,你别老逼我!” “我没逼你,我给你分析分析。”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小米糍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你拿来威胁我的工具。”荣浅越说越激动,小脸都涨红了。 厉景呈知道争吵没用,干脆一把抱住她,“对,她是我们女儿,”他清楚过来,言语间的威胁只会令她反感,“过段日子,我就让她喊你妈妈。” 荣浅抬起头看他,“今天吧,我们把所有的事告诉她,我想听小米糍喊我声妈妈。” 她迫切地想要认回女儿,她隐约觉得有些事即将瞒不住了。 男人看到荣浅眼里的迫切,他俯身吻住她,荣浅大惊,怎么都没想到厉景呈会低下头来。 她偏头想避开,厉景呈的大掌按住她脑袋,另一手勾起荣浅的下巴迫得她不得不承受,急迫的吻带着渴望和汲取,荣浅听到唇舌间发出暧昧的动静,她挣了好几下,厉景呈吻得尽兴后,双手还是捧住她的脸。 他黑幽的目光盯着她脸上的每一寸神色,她的薄怒,她的挣扎,还有她的那一点羞赧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厉景呈拇指拂过荣浅的唇瓣,“不急,今天说出来,会吓到女儿的。” 老狐狸! 荣浅想将他的手拉开,厉景呈舌尖在嘴角处勾了下,要命的蛊惑,她一见不对劲,忙推开他,“颂颂还在房里。” 荣浅整了整凌乱的头发,“你就不怕我自己跟小米糍说?” “你敢吗?不声不响走掉三年,现在又说想认回她,你看看女儿听不听你的话。” 荣浅气结,只得作罢。 吃过饭,荣浅陪小米糍玩了好一会,带颂颂离开的时候,厉景呈倒没阻拦,只说他要见孩子的时候就要见着,也不许她将颂颂放到荣家去,要不然就接回儿子,让他住在帝景内不给她见。 回家时,厉景呈送他们出去,荣浅抱着颂颂走在后面,有说有笑。 第92章 颂颂的身世(4) 冷不丁,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顿住脚步,“荣浅,你外公死了两年了,这两年你是怎么过得?” 荣浅猛地收住双腿,人差点撞到厉景呈身上,她目露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回南盛市后,你一句没提过,你外公的事,你真打算谁都不告诉吗?” 荣浅眼里慢慢聚起防备,她别开视线,“外公年纪大了,去世的时候很安详,难道我见到个人就要说我外公走了?” 厉景呈试图从她眼里抓住些什么,荣浅看眼时间,“我真走了,还有些事。” 她一把抱紧颂颂,越过厉景呈身侧时,全身都绷起来,生怕被人抢走似的,男人看着她步履急促的离开,目光一凝。 他让人帮忙查荣浅这两年的事,已经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来到书房,厉景呈将门反锁,他打了个电话,嘟了一声后,那边就有人接通。 “喂,景呈。” 他还未开口,对方就率先说道,“我刚要打电话给你。” “查到了?” “我先给你传真样东西,你看看。” “好。”厉景呈走到电脑桌前,很快,有照片的影像随着机器而出来。 厉景呈先是看到一个脑袋,头发是扎着的,紧接着,是他熟悉的五官,那分明是荣浅,慢慢地,呈现在他眼中的是荣浅隆起的腹部。 男人目光别开,荣浅怀孕的事,他比谁都清楚。 “还查到什么了吗?” “你不说荣浅师承宋魁吗?” 厉景呈单手压住桌沿,“怎么,这是假的?” “对外是这么说的,我也是想尽办法,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打听到,荣浅根本没向宋魁学过鉴宝,我还亲自拜访过宋魁,他说是有这么层渊源,也见过荣浅一面,他受朋友委托,这才给了荣浅徒弟的这个身份。” 厉景呈两指按向眉间,“别的呢?她这两年究竟住在那?” “这,目前还没查到,似乎鲜少有人知道,宋魁的这层关系,也是你提供了我才找到的。” 厉景呈太阳穴没来由地刺痛,他视线不经意扫过传真机,几张照片已经全部传送好,他拿在手里,都是荣浅挺着大肚时候的样子。 有的,是往门诊方向走,有的,是从医院出来。 有她撑着腰的,有她皱着眉头的,大多数都穿着宽松的孕妇装,厉景呈想到她一个人怀着孕,挺那么大的肚子去医院接受产检,还有,她生孩子的时候难道不会恐惧吗? 心头抽痛,那种疼惜揪着他难受起来,厉景呈的目光往下移,看到照片上的一串数字。 那是拍摄时间。 他瞳仁猛地收缩后放大,厉景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一再确认后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厉景呈慌忙翻出荣浅第一次产检时候的照片,上面显示的日期,居然是荣浅离开的一年多以后! 身体里面,翻滚着惊涛骇浪的恐惧,厉景呈手脚都变得麻木起来,不敢相信和不想相信一点点吞噬掉他的理智以及心绪。 电话中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厉景呈浑然不知,他手指捏着那张照片,指尖几乎要刺破掉边角。 半晌后,他打断对方的话语,“这照片,有没有可能是合成的?” “不可能,”对方很笃定,“这些照片也是我从一家私人侦探社那里买来的,说是他们专门派了人出去跟踪她,从她怀孕初期就开始跟拍了。” “买家呢?” “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底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厉景呈稳稳地站在那,其实,都快站不住了。 他双腿不受控制似乎在抖,挂了电话后,坐在椅子内半晌都起不来。 怎么可能,颂颂不是他的儿子? 他曾经那么笃定地以为,不是他的,就不会是荣浅的。 厉景呈闭了闭眼睛,他把她当成生命一般的宠爱,都换不来她的心甘情愿,可去了陌生的地方短短一年,她就能替别人生孩子? 厉景呈不信。 他猛地起身,双腿差点将椅子给掀翻。 他快速下楼,盛书兰心不在焉地陪着小米糍玩,小米糍一见他下来,立马起身奔过去,“爸爸,你要去哪?” 厉景呈冰冷的周身因着女儿的这句话,而有了些许的回暖,他伸手揉了揉小米糍的脑袋,“爸爸有事出去趟。” “不要嘛,今天在家陪囡囡,我在咳嗽,你陪我。” 厉景呈心急如焚,可看到女儿乞求的眼神,他不由蹲下身,手指摸了摸她的脸,这种真实的触觉令他心悸,小米糍是他女儿,这是千真万确的,是他看着荣浅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又看着小米糍一点点大起来,这个肯定错不了的。 厉景呈伸手抱住小米糍,宽阔的肩膀却在隐隐颤抖。 “爸爸,你冷吗?”小米糍双手落向他的肩头。 厉景呈点点头,“是,爸爸觉得很冷。” “那我抱抱你,”小米糍说完,两手拥紧他,“还冷吗?” 厉景呈摇摇头,“不冷了。” 盛书兰看在眼中,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还是能猜出这件事必然是不好的。 小米糍拉着厉景呈玩,三人围坐成一团,小米糍专注地在摆弄荣浅买来的礼物,盛书兰小心翼翼看眼对面的男人,“景呈,你没事吧?” 厉景呈眼里的凝重逃不过她的双眼,他眼皮轻抬,“书兰,小米糍打小像谁?” “像你啊,从生出来就像你。” “那么颂颂呢?” 盛书兰一怔,想到厉景呈的异样,“你为什么这样问。” “你看着现在的颂颂,像谁?” 盛书兰吞吞吐吐,“像,像你,可能像荣浅多点。” 厉景呈差点没笑出来,“是长得不像我吧?” 盛书兰觉得很不对劲,“景呈,究竟怎么了?” 男人拿起小米糍的一块积木,盛书兰满心担忧,可当着小米糍的面不好多问。 天色渐暗,原本的晴朗被灰蒙所代替,起来的风捶打在落地窗上,令人不安而惶恐,院子里的花草仿佛被迷上层晦暗,一眼望去,厉景呈整个视线内的东西都是黑的。 吃过晚饭,盛书兰给小米糍准备好药,看着她吃完,这才让她先上楼。 “景呈。” 盛书兰走到男人身侧,“我替小米糍去洗澡,你是不是有事?” “我要出去趟。” “好,那你早点回来,我带小米糍先睡。” 厉景呈点了点头后,这才迈步离开。 来到荣浅所住的小区,他知道荣浅具体的住址,门卫也就不拦他。 厉景呈径自上了楼,伸手按响门铃。 荣浅刚哄完颂颂睡觉,听到此起彼伏的门铃声一阵头疼,保姆还在荣家没来得及回来,况且她有家里钥匙,不会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小跑着来到门前,生怕遇上什么变态,荣浅透过猫眼往外一看。 居然是厉景呈。 方才有雨声击打着窗户,荣浅就知道下雨了,厉景呈显然下了车后也没打伞,尖削的短发全部湿透了,肩头的衬衫颜色也暗去大半,他这么火急火燎得难道有什么事? 厉景呈等不到开门,索性用手掌拍向大门。 荣浅无奈,将门给他打开,“这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男人一动不动盯着她看,荣浅头皮发麻,厉景呈额前的雨渍滴淌到脸上,越发衬出那双眼里的阴鸷和晦暗,她喉间轻咽,握住门板的手轻抖,“你干嘛啊?” “我来看看儿子也不行吗?”厉景呈冲她扯开抹笑,然后径自往里走。 荣浅总觉得男人笑容里藏着些许的怪异,她忙关上门跟着厉景呈进去。 男人鞋也没换,驾轻就熟来到荣浅的房间,推门进去,颂颂就躺在大床内睡得正熟,这一幕,轻巧地击打向厉景呈心脏,给他的却是尖锐般的厉痛。 他一步步走向床前,盯着孩子睡梦中的小脸,那么可爱,那么小小的人儿居然不是他的儿子? 荣浅看到他这幅样子,有些担忧,“厉景呈,你怎么了?” 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他坐向床沿,伸手摸向颂颂的小脸。 他长得真不像他吗? 可小宝宝都差不多,他也没瞅出来哪里不像啊。 厉景呈手指抚过颂颂的眉眼,紧接着,一把将他抱到怀里,荣浅急坏了,“你别吵着颂颂睡觉,快把他放床上去。” “这有什么要紧,小米糍小时候,我就是这样抱她的。” “他都睡着了,你一抱,会给他养成不好的习惯。” “我自己的儿子,我想宠就宠,即便将来有不好的习惯,我也愿意。” 厉景呈说完这句话后,抬头看着荣浅。 她棱角有致的唇瓣紧紧抿着,视线从厉景呈的脸上别开,“小米糍睡了吗?” “应该是睡下了。” “噢。” 荣浅走向前,看眼厉景呈身上的湿衣服,“你就不怕冻得生病吗?干嘛下雨还往这儿跑。” “我想你和儿子了。” 她指尖将垂下的长发拨向耳后,厉景呈抱紧怀里的颂颂,目光再度落向她,“荣浅,是不是因为后来有了颂颂,你不再歇斯底里地想着小米糍,是因为你更爱另一个孩子?” 荣浅一顿,“我没有,我一样爱着小米糍。” “是吗?三年的空缺,和你三年间有了颂颂并朝夕相伴,你说哪个更有说服力?” “厉景呈,你今晚是怎么了?” 男人嘴角漾起抹轻讽,“我只是想听听,你这几年怎么过得。” “我过得很好。” 厉景呈将冷笑藏匿起来,他看眼怀里沉睡的颂颂,“荣浅,那我跟你讲讲我三年来是怎么过的吧?” 荣浅垂着头,厉景呈的声音漫过她的头顶,“起初,我也觉得生不如死,我也以为,你离开后我挺挺就能过去,小米糍哭得声嘶力竭的时候我不管,喝不下奶,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就想坐在那谁都别来打扰我。我总是想不通,我纵然再有错,我对你的好,你总不能全部抹灭干净吧?你不要我,是在我的意料中,你不要女儿,却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 厉景呈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怆的穿透力,极易感染人,“后来,我就这么安慰自己,我就不信你一辈子不回南盛市,你回了南盛市,难道会一辈子不想见女儿?我存了这样的心思,一旦你找上门来,我和小米糍都会将你当成陌生人,孩子对你的视而不见,哪怕你在外面多么光鲜亮丽,这都是最好的惩罚吧?” 第93章 颂颂的身世(5) 荣浅轻咬下唇肉,厉景呈笑了笑,似乎无力而无奈,“可是,你回来后,却带着颂颂,你可真高啊,根本不用担心我会不给你见女儿,我积压了那么久,说要让你好看的话,就被这个孩子全部给击碎了。那是我的孩子,我能不想见吗?可我要想见,就必须也让你亲近小米糍,所以,这三年来,我苦心积虑撑起来的围城,还没来得及挡住你的脚步,就已经自行坍塌掉了。” “厉景呈,这三年……我也不好过。” 他以为她这样回来,背后是有多么荣耀风光么? “那你说,你这三年是怎么过得?” 荣浅眼神微闪,“我想小米糍,思念是最最煎熬的。” 厉景呈勾起一侧的嘴角,他不说开,看来她是不可能跟他说实话的。 “荣浅,我若不给你看小米糍,你会让我看颂颂吗?” 她浑身被一种强烈的不安给包拢,她索性不再胡乱猜测,等着厉景呈把话说下去。 男人忽然起身,将颂颂抱高,“所有的你情我愿,都建立在是我儿子身上,荣浅,你说要是哪天来个命运弄人,说颂颂不是我的,你说我是不是要当场摔了他?” 她没想到他变化得这么快,荣浅惊愕起身,紧紧盯着厉景呈,“你说什么呢?” 男人的手臂扬高,头顶碎晕的灯光衬着男人一张明亮俊朗的脸恶魔化,颂颂显然因为这个姿势而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荣浅握紧双手,来到厉景呈身侧,“你把他放下来。” “害怕了,自己的儿子,你就这么怕了?” 荣浅目光抬起,厉景呈的潭底被暗色的愤怒所蓄满,她抓着厉景呈的手臂,荣浅已经能猜到答案,可他不捅破,她就不说。 男人眸光紧紧锁住荣浅的小脸,“他是我儿子是吗?” 荣浅抓着他的手腕,“你先把孩子放下来,会吓坏他的。” “荣浅,你这胆子是用什么喂的?养得这么肥!”他手臂一挥,将她推出去,荣浅腿部碰到床沿重重往后栽。 厉景呈仔细端详怀里的颂颂,真是哪看哪不像了。 荣浅犹如受惊的母狼般扑上前抢夺,“把孩子还给我!” “这是你跟谁生的?”厉景呈避开身,总算艰难地将这句话问出来。 荣浅动作并未放慢,她伸手夺过颂颂,厉景呈还是不敢相信,他绷着嘴角,试探开口,“那些照片,是假的吧?日期也能作假,人也能作假,这孩子是谁给你的,总之,他不会是你儿子。” 荣浅抱着颂颂往后退了两步,旁边有张婴儿床,荣浅将他放进去,“那些照片,你都看见了。” “你回答我的话。” “厉景呈,”荣浅话到嘴边,却还是犹豫了下,有些话说出来,那样伤人,她不想说,可到了这一步没法走下去了,“颂颂是我的孩子,我从来就没说过是你的儿子,我没有跟你说过谎。” “你的?”厉景呈只有用冷笑才能掩饰住心里的恐慌,“你爱得不是霍少弦吗?你离开了我,不找他生,还能找别人,荣浅,我信不过你。” “我外公去世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举目无亲,荣家那些老亲早就不来往了,厉景呈,三年啊,三年足够能改变一个人了。在你给我的婚姻里,我赔尽所有,早就将跟霍少弦的爱情也赔出去了,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有个人对我好,我就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厉景呈看着她面色镇定,似乎这已经是在她嘴里说出一千遍一万遍的话,荣浅走到床前,“我承认,我有私心,刚开始你说颂颂是你儿子的时候,我极力想要证明他不是,可你说,把儿子带出来,就让我见女儿。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啊,我禁受不住,就像你说的,没有颂颂这层关系,我怕是连帝景的门都休想跨进去,所以,我选择模棱两可,我想,我没有真要骗你,我也跟你、跟你妈明确表明过,他不是你们厉家的孩子。” 是啊,她是说过,只不过是他太过自信,她的举动到他那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荣浅这意思,就是他自作多情了。 男人眼里射出来的光是冰冷的,荣浅触及到他的眼眸,他那样骄傲、平日里到哪都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就连厉家的人恐怕都已经知道了颂颂的存在,荣浅喉间轻哽下,她觉得,她好像错了。 厉景呈身侧萦绕着那种悲哀的气氛,她想靠都没法靠近。 荣浅心口忽然有种钝痛在慢慢磨砺开,好疼、好疼,她似乎看不得厉景呈这个样子,可她单单只是想跟女儿有相处的机会,她又有什么错? 荣浅嘴巴张了张,“景呈。” 厉景呈的心已经硬了起来,不是她一句话就能击软的。 他蓦然伸出手,手指控住她的肩膀,“这孩子是你替别人生的是吗?顺产的还是剖腹产的?” 荣浅没想到他这样问,“这个问题,回答你有用吗?” “我要你说。” “小米糍是顺产的,第二个孩子我肯定也会顺产。” 荣浅说出这话时,嘴角不经意在抖,谈及孩子两字,她总是下意识会避开厉景呈的视线。 脚步急促地打了个晃,荣浅被一股重力狠狠推到床上,她来不及起来,就已经被厉景呈压住双腿。 荣浅上衣被他一把揭开,整个肚皮露出来,厉景呈按住她胸前不让她起身。 尽管生过两个孩子,可她的身材一点没有走样,厉景呈拉下她的裤沿,小腹平坦而富有弹性,更没有一丁点妊辰纹留下,男人勾勒下唇角,“果然年轻就是资本。” “厉景呈,你够了啊,松开我。” “这儿没有剖腹产的痕迹,那我看看你下面有没有生过孩子的样儿。” 荣浅嗓音都哑了,她头往下,一把墨发在身后散开,“厉景呈,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好多事都变了,我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荣浅了,你也早该看透的是不是?我若还是那个我,当年的事就还是个死结。” 厉景呈手里的动作顿住,眼睛猩红,“那我应该感谢那个男人了?你生过第二个孩子后,就变得不再那么恨我了是吗?” 荣浅屈起双腿,厉景呈的视线尽管灼热,但还不至于烫伤她,可是他潭底的哀戚和歇斯底里,却是荣浅没法正视的,“是。” 她轻轻应了句。 空气越发变得凝滞。 厉景呈倒抽了口冷气,“那个人是谁?” “厉景呈,别再问了。”荣浅伸手捂住脸,“爱我就那么好吗?” 她的嗓音明显有了变化,是,厉景呈是毁掉过她的一切,他强势,他霸道,甚至还会用不让她见女儿来威胁她,可他爱得炽热夺目,每一分每一秒都让荣浅忽略不掉。 在这瞬间,荣浅心头软了下,甚至还有种奇怪的想法。 她居然心疼了厉景呈。 心疼他那么爱着自己,心疼他三年以后还爱着她。 心疼他,好疼。 “你现在知道了颂颂不是你的儿子,厉景呈,别再爱我了,爱我那么的辛苦,那么艰难,你又何必呢?” 她躺在那里,厉景呈双膝仍旧跪着,他好像回到几年前那个晚上,七年前了吧,他想,要是没有那个晚上该多好? 他俯下身,将她压得个结结实实,荣浅没法动弹。 男人的薄唇就在她耳边,“你是心甘情愿替人生孩子的吗?” 荣浅目光瞅着明晃晃的壁灯,“若不是心甘情愿,谁也不能逼我再生一个孩子。” 带着颂颂,确实是她心甘情愿的。 “那个男人在哪?” 荣浅闭了闭眼睛,“你别问行不行?” “那个男人在哪?” 她双眼仍旧没有睁开,“他有老婆。” 厉景呈猛地抬头,他眼里的难以置信和愤怒荣浅刻意不去看,男人掐住她的下颔,“荣浅,你疯了是不是?你他妈想男人想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荣浅说出这话时,牙关处被厉景呈捏得生疼。 “真没人逼你?” “厉景呈,你不接受,无非是觉得我做不出那种事,你觉得我前有霍少弦,再不济,还能回头找你,但我当时真的倦了、乏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颂颂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是我儿子。” 她轻巧的几句话,就击碎了厉景呈欲要缠问不休的那么多话。 厉景呈紧捏着的手松开,“我曾经那么自信地说,颂颂不是我的儿子,就也不会是你的。” “是,”荣浅说道,“厉景呈,你太过自信了。” 厉景呈咬紧了牙关,“为什么?” “我不想坚持了,就是这样。” 荣浅看眼小床里的颂颂,“你别把颂颂吵醒了,厉景呈,你走吧。” 荣浅将他一推,厉景呈站了起身,他在这个女人身上又输了个干干净净。 他要不是上辈子欠她的,那就是七年前的那晚造孽太深,以至于要一遍遍折磨他都不能罢休。 并不算宽敞的房间内,两人对峙已久,厉景呈往后退了步,“你回南盛市,更没想过要回到我身边是吗?” 荣浅一颗心就差被击溃,可她抬抬眼,眼里展现出的满是坚毅,“我是没想过。” 厉景呈深深吐出口气,他还在这纠缠什么? 他就该认定,这个女人是没有心的,即便有心,也不可能奢望它落到他的身上。 厉景呈转身往外走,没有过多的话,也没有再留给她看一个不舍的眼神,不舍又怎样? 荣浅听到一阵重重的摔门声传到耳中。 眼眶内蓄满的泪水这才能够肆无忌惮往下淌,颂颂不安地翻个身,荣浅起身来到小床前,伸出的手指被睡梦中的孩子给握紧,她给了这个孩子安定,颂颂的眉头舒展开,嘤咛一声后再度沉沉睡去。 荣浅止住哭声,她抱起颂颂让他睡到大床上,她躺在颂颂的边上,难受到撑不过去的时候就抱住他,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她担负起了颂颂的坚持,还是颂颂给了她挺过去的坚强。 厉景呈走出楼道时,雨下大了,檐口的灯光衬着雨丝如烟雾袅袅,他站在那个地方没动,淅沥的水声传到耳中,男人觉得要失聪一般,他走了出去,伸出一只手掌,微微蜷起,很快掌心内就聚了满满的水。 第94章 颂颂的身世(6) 他将手指松开,雨水顺着指缝间淌出,厉景呈重复着这个动作好几遍,他不是玩心大作,他只是想看看从什么都有到什么都没有,究竟有多难? 其实,真的不难,松松手,他所抓着的东西就全没了。 厉景呈的衣服全湿透了,他完全不在意。 他抬起如有千斤重般的脚步,他失去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深爱的女人。 三年前放她走,万分之一中,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而如今,厉景呈的机会在哪里? 他这三年来恰似不经意地等待,又算什么? 撇开青梅全心全意对待照顾的感情,装作视而不见,只是不想沈静曼以此作为让他接受盛书兰的借口,他坚决地当着小米糍的面,否认盛书兰是她的妈妈,是给荣浅的有朝一日归来铺好了路,只是,荣浅啊,我这三年的苦心,算什么呢? 厉景呈抬起头,任由雨水冲进眼眶内,一滴滴砸落,砸得他睁不开眼睛。 回到帝景,厉景呈并未上楼,他走进玻璃房内,扑鼻而来的香气令他无端烦躁。 他走过去,将架子上的东西全部扯下来,似乎不解恨,又到楼上,把盛书兰精心培育的花卉全部连着盆摔碎在地。 雨水滴落在玻璃房的顶端,显得特别响。 下过雨的清晨,空气格外湿润香甜,盛书兰洗漱好后走出屋子,她有早起的习惯,她踩着微凸的鹅卵石小道走向玻璃房,大老远,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盛书兰小跑着过去,玻璃房的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一片狼藉,哪还有落脚的地方。 她踩着她的那些香料过去,又到二楼,看到她的盆栽摔得一个不剩,盛书兰双眼噙泪,她蹲下身,两手捧起一株兰花,她束手无策,哭声从喉咙口冲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角落当中,有个人影动了动,厉景呈头痛欲裂,他强撑着爬起身,步子趔趄走到盛书兰跟前。 她哭得伤心欲绝,那都是她三年来的全部心血,厉景呈看了眼,他慢慢蹲下身。 双手从她手里接过那株被踩烂的兰花,盛书兰双目通红,见到他后,这才止住哭声,“景呈。” 厉景呈俊脸紧绷,他也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了,他伸手落向盛书兰的肩膀,她眼圈再度红透,“你别吓我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景呈,这些身外之物毁了就毁了,你可千万别有事。” 他轻而易举就毁了别人的心爱之物,厉景呈喉间轻滚,盛书兰再爱他,他也不该这样糟践她。 厉景呈松开手,丢下兰花后站起身。 盛书兰忙抓着他的手腕,“快去休息会吧,脸色这么差。” 他甩开她的手,快步出去。 盛书兰自然是不放心的,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景呈,小米糍醒来见不到你肯定会哭,你……” “我差点忘了,我还没做亲子鉴定,我太武断了。” 她听着他的话,脚步顿了下,“景呈,你说什么啊?什么亲子鉴定。” 厉景呈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在原地焦虑地走动着,可又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真是他的孩子,荣浅就不可能放弃见女儿的机会也要来撒这个谎。 他觉得全身无力,一点点能说服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厉景呈转身进入玻璃房,上了二楼。见他要收拾,盛书兰快步上前,“景呈,你昨晚都没休息好,你快去睡会,我自己来就行。” “东西是我弄坏的,你别管了。”厉景呈伸手推开她。 “你看你的脸色。” “反正我也睡不着。” 盛书兰看着厉景呈往里走的身影,他难受,她总是比他更难受,不管厉景呈对她怎样,心疼他的这个习惯总改也改不了。 厉景呈蹲在满屋子的泥土中间,那浓郁的色彩单单衬出一抹孤单寂寥的身影。 她放轻脚步上前,到了厉景呈身侧后蹲下身,手掌慢慢落向他的肩膀。 男人动也不动,仿若一尊雕塑放在那里。 盛书兰盯着男人的侧脸,“景呈,你刚才说要做亲子鉴定,是跟颂颂吗?” 厉景呈眼角轻跳下,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你别这样,既然你心里有荣浅,不该相信她吗?” 男人嘴角无奈地勾勒下,“只靠相信,有用吗?” 盛书兰藏起眼里的吃惊,荣浅抱着颂颂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她也百分百认定颂颂肯定是厉景呈的孩子。 可现在,他这幅模样,与三年前的那次痛击有什么两样? “别这样。” 厉景呈双手捧起地上的一手泥土,“把这些花草养到现在,是不是很难。” “不难,”她安慰他,“观赏性的东西,养着就是陶冶情操的,你要砸了觉得心里好受些,还是值得的。” 他们两个,他总在追着别人的脚步,而盛书兰又在追着他的脚步。 有一种爱,那是最隐晦的毒,渗入心腹之后,念念不忘。 三年,他爱荣浅的初衷不变,荣浅弃他的初衷,也始终不变。 连日来,帝景内都处于低气压,盛书兰看得出厉景呈有心事。 几天过去了,荣浅坐在办公室内,手里的签字笔一下下点着,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荣浅拿过一看,眼眸微沉,刚想着的事这会就发生了。 荣浅接通后放到耳边,“喂。” “我们见一面。” 她心有逃避,“没有必要了吧?” “谈谈离婚的事。” 荣浅握住手机的指尖逐渐收拢,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接什么话,厉景呈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地传到她耳朵里,“下午两点,在你公司对面见。” 说完,那边便传来机械的嘟嘟声。 荣浅喉间轻滚,一口气好像现在才顺过来般,她手一垂,手机滚落到桌面。 她轻轻叹口气,伸出的右手遮住眼帘。 这不应该是她期盼已久的结果吗? 荣浅人往后靠,没有丝毫的轻松,只觉得酸涩感逐渐充斥着心脏,厉景呈终于提了这两字,她深深吸口气,将眼里即将氤氲出的水雾逼回去。 荣浅强自勾起抹笑,自言自语道,“荣浅,这是好事,真的,是好事。” 她擦了下眼角,手背上的温热湿润了藏青色的血管。 下午两点,荣浅从公司出去。 厉景呈比她先到,荣浅来到咖啡厅,座位四周有玻璃隔断,水光飞流直下,还有形色各异的鱼儿肆意徜徉,但荣浅无心欣赏,她拉开椅子坐到厉景呈对面。 男人捏着杯耳,正在看手边的鱼在水草间穿梭。 服务员上前,荣浅点了杯咖啡。 厉景呈这才正眼看她。 “荣浅,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真是心甘情愿给人生孩子的?” “厉景呈,我要是你我也没法接受,别勉强了。” 男人点下头,“我们的婚姻也早就是名存实亡,我放你一条生路,小米糍是肯定要跟着我的,你既然有了儿子,想必对她也做不到尽心尽力,但你好歹跟过我,夫妻一场,我也不会亏待你,况且你现在的经济也不算太好,我会给你笔可观的赡养费。” 荣浅争取最后的机会,“我不要赡养费,我只要每个星期能见小米糍一面可以吗?” “这段日子,你见得已经够多了,荣浅,当你试图用别人的儿子来迷惑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我没有,我根本没想过……” “是,”厉景呈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是我太过自信,不管你签不签离婚协议,以后你都别想见小米糍。” “你不能这样。” “早在你刚回南盛市的时候,我就该这样。” 男人脸上的冷酷掩藏掉他眼底的波动,荣浅这会是不是应该庆幸,厉景呈误会颂颂是他儿子的时候,她幸亏没有极力说穿,要不然,她的女儿连喊她一声阿姨的可能性都没有。 厉景呈将离婚协议书给她。 荣浅没有仔细翻阅,她跟厉景呈结婚时,她等于两手空空,也不想去拿他的东西。 “赡养费我会一次性付清给你。” “我不需要你的钱。” “是么,那就是那个男人给你的钱够花了?”厉景呈看眼荣浅放在桌上的包,“什么时候,你连这种三流货色都算不上的玩意还能背在身上?” “那也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厉景呈拿出支签字笔,在离婚协议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将笔交到荣浅手里。 笔上还有他掌心留有的余温,荣浅顿了顿,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结婚时,她没有抱多么认真的态度,现在,尽管放慢了动作,可荣浅两字加起来也没多少笔画,还是很快就要写完了,最后的一点落定,厉景呈就将协议书收了回去。 他看了眼,然后放在边上。 服务员将荣浅的咖啡送来。 她端着杯子的手有些抖,荣浅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后,这才拿着包起身离开。 男人眼见着她挺直了脊背走出咖啡厅,荣浅抬头看眼蔚蓝澄净的天空,她就这样离婚了? 连她都觉得难以置信。 拍卖行。 荣浅趴在办公室的桌面上,昨天颂颂发烧,她几乎整晚没睡,亲力亲为地照顾,这会实在困倦。 离厉景呈找她离婚,已经是十来天过去了,这个时间里,她连小米糍的一面都没见上。 快到下班的时候,接到林南电话,说是跟她男友要路过这,找荣浅吃饭。 她自然是答应的。 打卡走出公司,荣浅先去附近的商场等他们,没多久,林南就到了。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林南拉着荣浅要逛商场。 几人来到精品女装区,那都是些奢侈品牌,动辄上万,林南就是看看,荣浅那是陪看。 路过一家店门,林南抬头,“这店里,据说连个胸罩都要万把块钱,贵死人。” 恰好一人推开玻璃门,荣浅认得,是帝景一个年轻的佣人。 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看到荣浅时明显一怔。 紧跟着出来的盛书兰差点撞上她,盛书兰盘着发,一张小脸精致动人,五官姣好,好像是从红楼里走出的人物。 看到荣浅,她也是吃惊了下,一缕头发垂落在耳侧,她顺手拨弄,“浅浅。” 林南撇下嘴,对盛书兰的印象并不好。 荣浅点下头,“买东西呢?” 第95章 颂颂的身世(7) “是。”盛书兰今日化了淡妆,指甲涂成粉嫩的红,她其实对于逛街买东西也不在行,况且在南盛市又没朋友,只能带上佣人一起。 荣浅看眼腕表,化解这份尴尬,“我们还要去吃饭,就先走了。” “好。” 旁边的佣人手里东西几乎拎不住,“书兰小姐,我们还去别的地方吗?” “要是觉得累,我们就先回去吧。” “可厉少吩咐给你多买些,马上订婚了,到时候准备肯定来不及。” 荣浅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如有千斤重,硬是提不起劲道,林南一惊,抓着荣浅手臂的指尖明显紧握,弄得她都疼了。 “你要和厉景呈订婚了?” 盛书兰点下头,看眼荣浅,“景呈说,不让我等下去了,一个月后我们会在吏海订婚。” 吏海,也就是说,这次是正式的,厉家所有的亲戚长辈都会到场。 荣浅本该平静的心被揭起涟漪,她舌尖发麻,耳朵里翁翁直响,直到听到声林南的冷哼,这才回神,“那真是恭喜你了。” “浅浅,能得到你的祝福,我真得很开心。” 荣浅笑了笑,带着林南离开。 林南哪还有心情逛街,她学着盛书兰的语调,捏起嗓音,“能得到你的祝福,我真得很开心,呸,我听着怎么那么虚伪呢?” “别这样说,盛书兰倒没做过害人的事,况且她这三年来照顾小米糍照顾得很好。” “关键我想不通,厉景呈为什么和她订婚?你们有儿有女……” “颂颂不是他的儿子。” 林南惊得立马就顿在原地不走了,“什么?那是谁的?” 荣浅笑了笑,“是我的。” “不是,究竟怎么回事啊?” 荣浅拉住林南的手腕,“走了,吃饭去。” 到了餐厅,林南还在为这件事伤神,“也就是说,厉景呈也知道了?” 荣浅一边点菜,一边点了点头。 “我懂了,所以,你们俩是彻底结束掉了。” 荣浅自己写下要点的菜名,林南完全不顾边上的男友,她忽然变得义愤填膺,可看了眼对面的好友,又觉心疼,“颂颂不是他儿子,他就和盛书兰订婚了,说到底,厉景呈还是在乎你怀过别人的孩子。” 荣浅写字的指尖陡然停顿,她想到厉景呈以前对她说过的话,说她和霍少弦不能相守,到底还是因为她被糟蹋过,越爱才会越在乎,越介怀。 林南的男友插进句话,“这说的也不对,不是男方的儿子,他怎么就没想过是不是荣浅亲生的,说不定是抱的呢?” 林南本来就气愤,听到这话,暴脾气就来了,拿起桌上的筷子往男友脑袋上一敲,“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荣浅吃饱了撑得啊,又不是养条小狗,是个人都知道颂颂肯定是浅浅的儿子,我们说正事呢,被你越说越烦。” 荣浅听闻,不由抬头朝林南的男友看了眼。 林南摇下头,“你别介意,他的思维总是异于常人,时不时来句话能把你噎死。” 荣浅轻笑下,继续埋头点菜。 饭吃到一半,没想到会碰上霍少弦,男人只身前来,林南见状赶紧招呼他入座,“快,坐坐。” 霍少弦坐在荣浅的旁边,林南瞅着两人,只觉可惜,郎才女貌多登对啊。 林南又点了几个菜后,轻撞下男友的胳膊,“那个,浅浅啊,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我们还要去婚纱店看看。” “那我跟你们一起。”荣浅说着,要去拿包。 “别啊,”林南压住她的手,“菜还没上齐,霍少到这会还饿着肚子呢。” 荣浅见状,坐了回去。 两人对面的座位都空了,荣浅想坐到对面去,可这样做似乎又太刻意。 林南和男友转眼又进了商场,还没开始逛,便看到厉景呈的身影。 他似乎在找人,林南狠狠咬下唇,拉上男友故意从厉景呈边上经过,“亲爱的,刚才那家粤菜真好吃,真应该谢谢荣浅款待。” 她男友比较呆萌,“那你干嘛不多吃点。” “哎呀,霍少弦来了,你没看他盯着浅浅的样,我当然要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她扭下头,见厉景呈大步走出去,林南拉了拉男友的手臂,“我气死他。” 男人很快理出这几人间的关系,他摇下头,“损友,你这不是害他们没法独处吗?” 林南一听,打了下自己的嘴,“艾玛,还真是,我真嘴贱那!” 厉景呈跨进店内,看到荣浅和霍少弦果然紧挨着坐在那,他冷笑下,他告诉自己,他来,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吃味,而是他期待着霍少弦听到那个真相之后的真实反应。 他提步上前,荣浅和霍少弦说着话,冷不丁抬头,就看到厉景呈。 她没有吃惊的表情,吃饭偶遇的事,算不上稀奇。 厉景呈看了眼他们桌上的菜,他干脆拉开椅子坐到他们对面。 霍少弦噙了抹冷笑,“不请自坐,你脸皮真够厚的。” “反正这儿也没人,我买你半张桌子怎么了?”厉景呈目光投向霍少弦,自始至终都没看荣浅一眼,“知道她回来,你倒是又蠢蠢欲动了,只是霍少弦,你知道她带回来的孩子是谁的吗?” 荣浅抬了下眼帘,在他们两个男人看来,这算是属于她的不堪吧? 霍少弦听到厉景呈的话,嘴角冷冷抹了弧度,“你不就是想说,颂颂是你儿子吗?” 厉景呈眉眼未动,目光这才看向荣浅,他夸张地笑出声来,“原来你连他也没告诉。” 荣浅觉得说不说都这样了,“厉景呈,你还管着我的事做什么?” “我只是看有些人被闷在鼓里,挺可怜的。”厉景呈搭起长腿,摆出个悠闲的姿势,“霍少弦,她带回来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霍少弦脸上果然露出吃惊,厉景呈看到这幅表情,扯开了嘴角,却没法真正笑到心里去。 “瞅瞅,真精彩。” 荣浅的心脏早已经无坚不摧,厉景呈的话只是刺痛了下她的耳膜,不会令她痛不欲生。 霍少弦看眼荣浅,眸光阴冷地落向厉景呈,“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莫希和孙佳麟的事出来后,你不就是想跟荣浅复合吗?你还没弄清楚状况是吗?即便你离了婚再跟你的青梅复合,你是想和她各自带着孩子做半路夫妻呢?还是让她给你生个?”厉景呈这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也没考虑过什么。 荣浅蹭地起身,她没有惊叫,更没有痛哭,一脸的平静, “厉景呈,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在跟你的婚姻期间有了颂颂,是我的错,但三年前,我们的婚姻就已经名存实亡,更别说现在。况且,你也要跟盛书兰结婚了,我和你的交集除了女儿,完完全全就断掉了,你说我不堪,随便,我现在什么话都能接受,厉景呈,但请你别当着我的面说。” 荣浅拿了包离开,霍少弦紧随着跟出去。 厉景呈目光落向饭桌,自己的跟前,还有两套用过的餐具,现在才想到林南说得那些话,荣浅跟霍少弦并不是单独出来的。 第96章 颂颂的身世(8) 厉景呈细细想了遍方才的话,心里又恼又气,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刺,且是对一个女人生生的侮辱,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紧握起,谁也没有规定过荣浅不能给别人生孩子,他却真是气不过,言语间自然避免不了恶毒。 服务员过来,“先生,需要埋单吗?” 荣浅一怒之下冲了出去,霍少弦紧随,这种气氛之下,谁都把这事给忘了。 厉景呈看了眼,这都什么事。 来到外面,荣浅深吸口气,霍少弦拦住她,“浅小二,你当时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找你有用吗?你要只是一个人,我就真有可能会找你。” 这话,若是被厉景呈听见,又该气得半死,可这却是荣浅对这段十几年来的爱恋能够给予的最后肯定,如果当时霍少弦真得是独身一人,那么这种可能性为什么不能存在? “那好,那现在也一样,你既然离婚了,你等着我。” 荣浅摇摇头,“少弦,我们之间,就算了吧。” “为什么?还是你对我连一点点的爱恋都没了?” 霍少弦不信,十五年的时间,哪能说忘记就忘记? 厉景呈从里面大步出来,荣浅也抬起了脚步,不想跟他再次撞面,“颂颂还在家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的车还在停车场。”荣浅说完,快步离开,生怕被人一把拽住似的。 厉景呈抬起头,看到霍少弦快步冲上前,扯住荣浅的手腕将她给强行带走了。 他心里憋着口气,但想想又不值,气什么?她爱怎样就怎样,她都把他当成一文不值了,霍少弦和她的那点事,他又何必再去管。 荣浅被霍少弦塞进副驾驶座,“少弦,我真要回去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一路驶向前,夜色逐渐透出朦胧之意,霍少弦专注前方,荣浅不由看他眼,三年时间,每个人的长相几乎都没变,她视线别出去望着窗外,似有出神。 来到公园门口,正值晚间散步的高峰期,人很多,霍少弦替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荣浅看眼,隐约明白霍少弦为什么带她来这了。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带着荣浅进去。 两人步子一致地避开人群,前方有个人工湖,边上也是游玩的地方。 霍少弦带她来到绵延不绝的假山前,里面有不少孩子在玩耍,霍少弦数着数,到第六座时,拉住荣浅的手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假山的容量很小,只够两个人缩着肩膀站好,霍少弦踩在石块上,伸手去够,他也不确定那些东西还在不在,荣浅望着他颀长的身子,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清瘦的少年,就是以这样的姿势一遍遍踩在假山堆上。 “有了。”霍少弦话里藏不住喜悦,他将一个玻璃罐拿出来后弯腰递给荣浅。 他并没下来,继续掏着。 属于他们曾经的记忆也一点点被深挖出来。 霍少弦跳到荣浅身侧,拉着她在旁边坐下,“瞧我藏得多好,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在。” 荣浅手里几乎要捧不住,她打开一个粉色的糖罐子,霍少弦笑着指了指,“这是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陪你来放得。” 她眉眼渐柔,“那你偷看过吗?” “没有。”霍少弦忙辩解,笑道,“你不说偷看过后就不灵了吗?” 荣浅从里面拿出个小纸条,是那时许下的生日愿望,霍少弦从她手里接过去,“现在看总没事了吧?” 他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简短的一行字,娟秀迷人:我要嫁给霍少弦。 荣浅嘴角挽起,“你肯定偷看过,要不然怎么会不灵呢?” 霍少弦一语不发,将另外的罐子都打开,每一个愿望都是一样的:我要嫁给霍少弦。 他捏着那些纸条,荣浅将它们拿回去后,塞进了小瓶内。 霍少弦眼角眉梢处染上哀凉,却仍以开玩笑的语调道,“你那么小就存好了要嫁给我的心思,其实,我真有回来偷看过。” 荣浅将瓶子都放到他掌心内,“所以,就不灵了。” 霍少弦顺势握住她的手,“现在也来得及。”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对他们来说,这样的转折是个机会,既然各自为家,各自分开后的几年让他们想通了那么多事,彼此又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础,理所当然是要在一起的。 荣浅有时,也会有不经意地动摇。 指间紧扣的感觉是那样熟悉,荣浅想到厉景呈那晚的一句话,他说,你回南盛市,就没想过要回到我身边是吗? 她垂下眼帘,心莫名又开始泛着疼。 荣浅将手抽回去,“少弦,我知道,我们心里彼此都藏着不甘心,以前还有各自的婚姻束缚,可我害怕了,没有那种勇气去照顾好那么多人的感受,包括颂颂,包括橙橙。” “他们都还小,慢慢会接受的。” “我觉得,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荣浅听着外面传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以前,觉得爱情对我来说那么重要,是意味着要跟你过一辈子,现在,我们就顺其自然吧,有缘自然能在一起,要真不行,也别为了曾经的遗憾而强求。” 霍少弦没有逼她给一个明确的答案,他起身将那些东西放回去。 “终有一天,这个愿望是能够实现的。” 两人走出假山,荣浅跟在霍少弦的后面,他将她送回家后,也回去了。 荣浅盯着霍少弦离开的车影,她摇下头,她回南盛市,是以一个诱饵的身份,她怎么还能安心去谈情说爱呢? 沈静曼回厉家后,跟厉青云以及巩家两姐妹都说透了。 厉家的长孙已经诞生,厉青云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巩家姐妹的那张脸就更别说了,那叫一个阴云密布。 可盛书兰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说是弄错了。 她也没有明说,只一句话就把沈静曼吓得个半死。 赶到帝景,才知道这中间出了多少事。 盛书兰只说颂颂不是厉景呈的儿子,别的就再也不肯松口了,沈静曼气得差点当场晕倒,好不容易缓过神,冲着厉景呈哭道,“我就说荣浅不简单,你非不信,你当初要娶了书兰多好?她白白等你这么多年,还把小米糍照顾这么好,你究竟还要在荣浅身上花费多少时间?” 这一番质问,换来的回答却是令沈静曼和盛书兰怎么都意想不到的答案。 厉景呈头也没抬,说了句,“不就是结婚?那我娶了她。” 沈静曼怔了好半天,旁边的盛书兰更觉像在做梦一样。 沈静曼当即拍定,“好,这可是你说的,一个月后就订婚,订完婚再过一月,你们马上结婚。” 这件事,就是这样定下来的。 沈静曼事后将盛书兰拉到房间,“赶紧,明儿开始就准备订婚的事,还有婚纱照、戒指、酒席。” “妈,我觉得景呈不像是来真的。” “你懂什么,这个时机多好,等他缓过神就来不及了。” 尽管孙子的事给沈静曼打击很大,但好歹厉景呈给了她这句话,沈静曼就又有事可以操持了。 第97章 亲吻她的痛(1) 小长假,公司放了三天。 荣浅打算带颂颂出去玩玩,现在的天,温度刚好,适合出去游玩,荣浅又喜欢玩水,就选了个度假山庄。 那儿的水常温,即便在露天下水也不觉得冷,舒适得跟夏天似的。 荣浅进入房间,将行李箱放下,然后换上泳衣后拿上救生圈,再抱起颂颂出去。 前面有保安站岗,同样是来游玩的,有些人身份特殊,连住的地方也被区分开,荣浅背着防水包,颂颂在她怀里轻跳,跃跃欲试的样子。 “阿姨!” 一阵童音忽然窜到她耳朵里,荣浅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找了圈,转身这才看到拿着个粉色游泳圈的小米糍。 荣浅惊喜万分,忙大步上前,“小米糍,你也在这。” “是啊,爸爸和书兰都来了,是我要爸爸一定来的,我喜欢玩水呀。” 荣浅心想,果然是母女,她开心地蹲下身,甚至都舍不得说话,目光使劲盯着女儿看。 “小米糍。”身后的盛书兰紧跟着,看到荣浅时,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到哪,命运都能让她们碰在一起。 “快过来,爸爸还没出来呢。” 小米糍朝盛书兰看眼,“阿姨也来玩水,我们一起吧。” 她话音方落,盛书兰还未来得及开口,厉景呈就大步过来了,他一手捞起女儿,看也没看荣浅眼,就这么抱着走了。 盛书兰见状,赶紧小跑着追上。 荣浅还维持着蹲下的动作,她收回视线,然后抱起颂颂。 “妈妈。”怀里的颂颂蹭蹭她的脸,荣浅在他脸上亲吻,“颂颂乖,妈妈不难受。” 来到游玩的地方,荣浅带颂颂进了泳池,这儿是个巨大的游乐场,上游还有漂流,一个类似于圆筒的地方,不少人正从好几米的高处顺水流往下冲,溅起的水花扑打到人的脸上,沁凉无比。 荣浅给颂颂穿上游泳圈,厉景呈带着小米糍和盛书兰则在另一头。 小米糍指着上空,“爸爸,我想玩这个。” 厉景呈抬起俊脸,“不行,这么高,太危险,你还小。” “我可以穿着游泳圈啊。” “我说不行就不行。” “哼。”小米糍胆子向来很大,越不让她玩,她就越惦记着。 冲下来的水花很大,荣浅被扑了满面,颂颂的游泳圈更是被推出好远,荣浅一把拉着,干脆将他抱起来,“妈妈带你上去玩。” 荣浅拿好毛巾,从泳池内起来后到了上头。 盛书兰一个劲盯着小米糍,厉景呈双手趴在池沿,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小米糍扑腾双腿,盛书兰在旁边不住开口,“当心点,要不休息会吧?喝口水?” “你别管她,让她自己玩。” “这怎么行,这么多人呢。” 小米糍扭着腰,“书兰别跟着我,我要跟小朋友玩。” “小米糍乖,别过去。” 厉景呈听得头疼,一下撑起身上了岸,“你先陪她玩,我去抽根烟。” 他最不爱这种地方,人多,烦。 可女儿的要求,他不能当耳边风。 小米糍来到人群中,很快嬉闹成一团,荣浅陪颂颂在上面玩,冲浪的人渐渐少了,泳池内就慢慢安静下来。 盛书兰一直跟着,小米糍好奇地瞅着上方,她可想玩那个了。 小米糍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我想喝水。” “渴了是不是?” “嗯。” “那我抱你上去。” “不嘛,水里舒服,你去拿过来。” 盛书兰瞅了眼,去拿水的地方也不远,再说这儿还有别的小朋友在,“好,你待在这别乱动。” “嗯。”小米糍重重点下头。 盛书兰上了岸,过去拿杯子,她扭头见小米糍好好地玩着,这才放心。 拿了水,盛书兰见厉景呈还没回来,她转身过去,到了人群中,却发现并没小米糍的身影。 她着急慌忙地张望四周,“刚才那个小女孩呢?你们看见了吗?” “她刚才还在这游泳呢……” 盛书兰急得不行,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在周边找了圈无果,这才上岸。 荣浅带颂颂在上面玩,小米糍下水的时候,边上没有旁人,荣浅正考虑着带颂颂回去,不能让他贪凉,才刚抱起他,就看到了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小米糍身上套着游泳圈,正一步步接近通道口,她脚尖往前探,时不时缩一步,又伸一步。 荣浅大惊,这可不是小孩子能玩的地方,她朝边上看眼,并没发现厉景呈和盛书兰的身影。 她忙抱着颂颂过去,“小米糍。” 小米糍扭头,人已经站在边缘处,“阿姨。” “你怎么会在这?” “我喜欢玩这个。” “这个不行,太危险了。” “我穿着游泳圈啊。”小米糍眨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多人都玩呢。” “他们是大人,你是小孩子。”荣浅朝她伸出只手,“快到阿姨这来。” 小米糍犹豫,她依依不舍看眼,最终还是把手伸出去。 荣浅展颜,手刚要触碰到,却不料小米糍脚下一个打滑,人猛地往后栽,荣浅情急之下伸手,只来得及抓住小米糍的手腕,可她一手还抱着颂颂,摔倒的时候,她下意识一捞,只抓住了颂颂的救生圈。 荣浅整个人趴在水里,只能抬起脑袋才不会呛到水,小米糍吓得哇一声哭出来,她往后看眼,这才发现这么高这么陡,下面全是水。 本能的恐惧令她放声大哭,颂颂也吓得不行。 荣浅肩胛脱臼般,使了半天的劲道才开口,“小米糍,别,别哭,有没有人,帮我把——” 可这会大部分的人都在下面,有些隔得远,一眼望去还以为这边是在玩水,谁也没放心上。 远处的嬉闹声将荣浅的声音很快淹没,她咬紧唇瓣,想将两个孩子拖上来,可一手一个后,她根本使不上劲,再加上身底下的通道很滑,随时有将她们都冲下去的可能。 “妈妈,妈妈。”颂颂吓得仰着脑袋,还呛了好几口水。 荣浅心疼得不行,只能尽全力拉住两个孩子。 厉景呈回来后,见盛书兰急得直打转,“怎么了?” “小米糍不见了。” 男人神色一凝,“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没有人影,景呈,我好怕。” 厉景呈抬头看眼上方,由于隔得远,并不能看清楚,“我上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顶端,厉景呈下了水,一眼就看到荣浅抬着的头,再走近些,就听到小米糍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 荣浅几乎要撑不住了,而且她知道,这儿每隔十分钟会有一波巨浪从上面下来,荣浅看眼颂颂,再看眼小米糍,再这样下去,她一分钟都坚持不住了。 颂颂哑着嗓音,“妈妈!” 小米糍小手臂被吊着,腕部勒得通红,她害怕极了,尽管年纪小,可隐约也有些懂了,她只能可怜地乞求,“阿姨,救救我啊救救我,我好怕,别放掉我,呜呜呜。” 荣浅心都要碎了。 一个是她的亲生女儿。 一个,是她的儿子。 荣浅眼眶内充斥满温热,手掌开始打滑,小米糍往下滑了些,“阿姨,阿姨,别放我,阿姨,哇哇哇,救我!” 厉景呈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盛书兰吓得不住往前跑,男人很快意识到荣浅现在面临的是什么,他沉声怒喝,“荣浅,你敢让小米糍掉下去,我让你好看!” 他说这话,不是没有理由的,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小米糍三年不在荣浅身边,自然没有她的儿子亲密。 她听到说话声,就等于听到了希望,荣浅尖利的牙齿刺破唇肉,但她真的撑不住了。 只能用指尖的力才能抓着两个孩子,荣浅目光落向小米糍,女孩的脸憋得通红,荣浅的泪水跟着掉出来,“小米糍,妈妈爱你。” 妈妈两字,荣浅是憋在喉咙间的。 小米糍抖着双唇,颂颂害怕地开始踢动双腿,荣浅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嘴里尝到腥味,她的腿卡住了通道旁的管子,这才让自己没有掉下去。 厉景呈很快来到她身后,但两边太滑,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荣浅眼冒金星,她看了眼两个孩子,心撕裂一般的疼痛,她深深吸口气,双臂卸掉般地麻木,她抓不住了。 最后的一刻,荣浅忍痛放掉左手。 孩子往下掉的同时,一股巨浪跟着冲去,很快将救生圈打翻,荣浅吓得放声大哭,“颂颂!” 她双手改为抓住小米糍,厉景呈见状,只能抱住她的腰身往上一点点拉。 荣浅紧紧抓着小米糍,她不能让这个再掉下去,盛书兰帮着忙,等到将小米糍拉上来后,盛书兰一把抱住她,“你可吓死我们了,知道这儿多危险吗?” 厉景呈朝荣浅看眼,他没想到,她松开的会是颂颂的手。 荣浅没有丝毫的停顿,嘴唇上的血晕开,有些吓人,她猛地推开边上的盛书兰,毫不犹豫顺着通道往下跳,她不知道颂颂怎样了,他要是出事,她又该怎么办呢? 打下的水流有些急,荣浅顺着通道滑了下去。 颂颂的救生圈到了底下后被推出去老远,荣浅翻了好几个滚才来到泳池内,天蓝色的救生圈不住浮动,可哪里还有颂颂的身影。 荣浅惊惧万分,一颗心跳到喉咙口,她扯开嗓门,“颂颂!颂颂!” 上头的小米糍哭得整个人发抖,厉景呈伸手抱过她,女孩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抖得不像样。 “没事了,爸爸不是教你要勇敢吗?” “好高,好高,爸爸,我怕。” 盛书兰愧疚的不行,跟着在边上淌眼泪,厉景呈视线往下落,看到荣浅发了疯似的在泳池内钻来钻去。 厉景呈抱起小米糍,淌着水流走到岸边后再下去。 荣浅头发都散开了,贴着后背,将她瘦削的身影包裹其中,她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眼泪堵也堵不住地往外淌,“颂颂,你在哪?” 她双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痕,她知道自己不能哭,要不然颂颂会更危险。 可是眼泪这种东西,真的控制不住,头顶射下来的阳光刺痛荣浅双眼,原本五彩绚烂的世界忽然变得只有一种黑色,厉景呈走向池沿,看到她无助地四下在找。 他定定立在那,不知道如果掉下去的是小米糍,他是不是也会和荣浅现在一样? 她忽然就站在池中使劲地拍着水,溅起的水花飞到脸上,就跟被人扇着巴掌一样疼,荣浅恨极了自己,她张望四周,“救救我,救救我儿子。” 她喊得那样无助,把周边人的心都要揪碎了。 第98章 亲吻她的痛(2) 可外人终究是外人,除了怜悯,还能奢望有怎样的痛彻心扉? 厉景呈将小米糍递给盛书兰,小米糍这会受到惊吓,抱住他的脖子根本不肯撒手,“爸爸,我怕,抱抱我!” 厉景呈没时间哄她,一把使劲推开后塞到盛书兰怀里。 他没有多想别的,纵身就往下跳去。 不远处,听到有人在喊,“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没人啊?” 荣浅手脚冰凉,心里升腾起一股希望,可她却有了短暂的逃避意识,她害怕那不是颂颂,她害怕颂颂就这样没了。 厉景呈快步来到人群中,看到有人臂间托着个男孩,可不就是颂颂吗? 他来到诸人跟前,“把孩子给我。” “刚才冲下来,救生圈立马就掉了,孩子呛了水,我们就把他抱这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也在闻讯赶来,厉景呈抱起孩子上岸,颂颂面色发青,喉咙口呼哧呼哧地发出声响,他将孩子翻过来让他躺在膝盖上,手掌在他后背猛拍几下后,孩子吐了两口水。 厉景呈再度将他抱起,冲边上的工作人员道,“不是有医疗队吗?让他们过来。” “好好。” 厉景呈起身,遇到这种事,再坚强的人都会被吓傻,担得起事的还是要靠男人的那份镇定。 他回头看眼,荣浅已经来到岸边,方才的惊吓消耗掉她全部力气,半人高的池壁她趴在那却怎么都爬不上去。 厉景呈回头,蹲下身,手掌使劲拽住荣浅的臂膀将她拖上来。 她艰难地起身,厉景呈抱着颂颂快步往前,颂颂的精神并不好,趴在他肩头也没动,厉景呈拍了拍他的后背,孩子既没说话也没哭出声。 医疗队的人率先到厉景呈的房间,荣浅进去时,也来不及细看里面的布置和摆设,甚至没有去看行李箱,以确定究竟是两人一个房间,还是三人住在一起。 颂颂躺在偌大的床上,一名年轻的医生正仔细检查。 她想要上前,厉景呈拦了把,“别碍事。” 荣浅止住脚步。 男人垂首,她颊侧的头发紧紧贴着脸,五官的轮廓便更加清晰了,脸色透明一般的白,厉景呈这会才有时间开口,“你为什么松开他?” 荣浅眼皮跳动,心被割据似的,方才的情况下,她的那个决定痛苦而煎熬,一瞬间就给出了那种反应。 现在再谈及,无非将这种痛更加放大了。 “因为小米糍也是我女儿。” “但颂颂也是你儿子,如果换成是我,我会抓着小米糍,即便颂颂是我亲生的,因为女儿我养在身边三年了,朝夕相处的疼爱会使我的天平倾斜,可你呢?” 面对厉景呈的质疑,荣浅喉间轻滚了下,似乎在极力压抑某种情绪,她说出口时,语气还算平静,“每个人的想法是不同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我都放不下。” 厉景呈凝视着荣浅的脸,那么高那么陡的地方下去,她却要丢开其中一人的手,她当时心里要有多挣扎? 医生拍了拍颂颂的小脸,“没事,但受到了惊吓,也呛了几口水,幸亏被人及时抱出,也有救生圈给及时挡下。” 荣浅闻言,走了过去,“现在没事了是吗?” “没事了。” 她伸手一把抱起颂颂,孩子还小,也不会埋怨她方才的放手,他双手抱住荣浅,她因为颂颂的这个举动而越发难受。 荣浅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外走。 医疗队的人也离开了。 来到自己所住的房间,荣浅开了门进去,将颂颂放到床上。 似乎方才的事情并没发生过,荣浅给颂颂换身衣服,又将电视打开调了《熊出没》。 音调被她调高,房间里都是电视的声音。 颂颂摆弄着床上的玩具,显得很安静,荣浅双膝压着地毯,没有人看见后,脸上的平静才被撕去。 她伸手抱过颂颂,“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荣浅想到方才的那幕,心有余悸,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我不该放开你的手,对不起。” 荣浅弯着腰,可不管是怎样的姿势,都缓解不了她此时的心痛,她双臂收紧,肩膀上真觉得好重,她一寸寸被压下来,肩胛都要脱臼似的。 孩子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看到荣浅哭,也撅了撅嘴巴,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伸手将颂颂抱到怀里,荣浅脸贴着孩子, “颂颂,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松开你的手,对不起。” 孩子不懂,但似乎感觉到妈妈难受,嘟起嘴巴亲了亲荣浅的脸。 盛书兰抱着小米糍一路回到休息区,走进去见厉景呈躺在床上。 小米糍挣脱着下来,跑过去爬到床上,“爸爸。” 厉景呈坐起身,一把将她抱着,“还怕不怕了?” 小米糍点下头,“好怕。” “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乱跑?” 她使劲摇头,“我错了。” 厉景呈也不舍得骂她,小米糍泪眼朦胧,“我觉得好玩,后来好怕。” 可不是么,被拉着一只手往下看,任是个成年人都会心悸,更别说一个四岁的孩子。 “爸爸,小弟弟会不会死掉?” “胡说什么呢?” “我看到阿姨哭了,小弟弟也没动,会不会死掉?”小米糍其实还不大懂死的意思,还是从动画片里学来的,“爸爸,阿姨为什么放掉小弟弟了,他好怕的。” 厉景呈不会当着女儿的面说,因为她只能救一个,她只能放弃掉小弟弟,那样的话小米糍还承受不了。 “因为……” “阿姨没有放掉囡囡,我喜欢她。” 盛书兰走进洗手间,拧干条毛巾出来,厉景呈轻抚女儿的发际,她是荣浅的女儿,喜欢她是应该的。 “爸爸,阿姨住哪啊,我想和她玩。” 厉景呈掀开被子让小米糍躺到身边,“爸爸也不知道,你先睡会,晚上带你烧烤。” 盛书兰见状,坐向床沿,“景呈,结婚照的事……” 沈静曼带着盛书兰看了不下数十家,她是都看中喜欢的,可厉景呈总是不表态,男人伸出食指,“别让小米糍听见。” “可我们都要订婚了,小米糍迟早会知道的。” 厉景呈轻微地勾起嘴角,盛书兰有些心虚,吃不透他这笑里包含几个意思。 厉景呈当时就说了那么句话,后面的事全是沈静曼操办的,甚至谁都没问厉景呈说出那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气极了,她们全都当了真,并且乐此不疲地准备起来。 晚间,厉景呈在度假村租了个亭子烧烤,小米糍总想着荣浅,要去找她。 盛书兰抱着她,“我们把这些串起来,给爸爸拿去好吗?” “我想找阿姨和小弟弟。” 盛书兰掩饰不住潭底的黯淡,“你就那么喜欢阿姨吗?” “嗯,她好好哦,我就是喜欢她。” 这回,任凭小米糍怎么哀求,厉景呈都没带她去找荣浅。 翌日,厉景呈起个大早,换上衣服出门,清冽的空气萦绕在鼻翼间,令人心旷神怡。 他顺着小道跑了两圈,来到另一边的休息区,有间房间敞开着,服务员正在打扫。 他看眼房间号,昨天医生检查的时候问过荣浅住哪,1025,就是这间。 看来是跟颂颂离开了。 厉景呈抬起长腿,脑子里总是会想到昨天的事。 荣浅对颂颂的那一下松手,似乎在厉景呈的心里打了个死结,各种理由都说不通,都觉得很牵强。 这天,莫希接到酒吧内的电话,让她过去趟,出事后到现在她一次没去过。 霍少弦跟她要离婚的事,瞒不过霍家二老,他们后来大抵也知道了些,就没劝着霍少弦不要离婚。 莫希来到酒吧,以为有重要的事,酒吧内的小妹朝她指了指,示意她进去。 莫希心不在焉地往里走,看到坐着的孙佳麟时,转身要跑,男人大步冲上前抱住她,“你还有没有良心?我被霍少弦打得个半死,你非但不来看我眼,就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你还有没有心啊?” 莫希使劲挣扎,“你松开!” “我就是不松,看你怎么着。” 莫希那点劲道在他手里就跟瞎折腾似的,孙佳麟干脆一把抱起她往沙发那边走。 莫希被她按着不能动,“你快松手,待会再被霍少弦看见,你还要不要命了?” “少唬我,你跟霍少弦都闹成这样了,他还能来你的酒吧?”孙佳麟一语戳穿,莫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你先松开我,我难受。” 孙佳麟手一松,“你就不关心我,有没有被打出后遗症?” “你不是好好坐在这吗?”莫希尽管这样说,但目光还是在他身上上下查看。 孙佳麟就势搂住她,“你心里还想不明白是不是?霍少弦离婚的决心你是没办法改变的。” “不,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得。” 孙佳麟有些恼,“他有什么好?心里又什么时候有过你?” “这是我跟他的事。”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发泄工具?” 莫希打了下他的手,“你话别说这么难听。” 孙佳麟软下语调,“就跟他离吧。” “不离。” 男人气得都要喷出火来,瞅着莫希的侧脸,他眼睛眯了眯,“那你这样僵持着也不行,霍少弦是不会回心转意的。” “你有什么主意吗?” “现在你是过错方,霍少弦扳着这一点,你说你们怎么可能还继续得下去,唯一的办法……” “什么?” 孙佳麟凑过去在莫希耳边耳语几句,莫希一把将他推开,“不可能,亏你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 “这主意是不好,但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你看看霍少弦,他又一心一意对荣浅,他跟你是离定了。” 莫希沉默半晌,似乎,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可这样会出事的。” “出不了事,你听我的。” 莫希也是病急乱投医,摆在她面前的选择只有离婚,霍少弦连一点点别的路都不留给她。 霍家。 连日来,霍少弦都带橙橙睡客房,莫希想要跟他说上句话,可男人根本连看都不看她眼。 莫希思忖再三,打算铤而走险。 这天,莫希带着橙橙在家里,保姆也被她暂时支开了。 霍少弦是晚上回来的,已经在外面吃过饭了。 橙橙还没睡,专程在等他。 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动静,原本坐在沙发内的人一个激灵,“爸爸!” 男人浑身的疲倦散尽,走过去一把抱起女儿,“橙橙乖,还没睡呢?” “我等爸爸一起。” 霍少弦闻言,眼角渐软,俯下身亲着她的小脸。 第99章 亲吻她的痛(3) 橙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爸爸,我有东西给你。” 她小跑着来到厨房,将一杯果汁端出来,橙橙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洒了,她来到霍少弦跟前,男人接过杯子。橙橙依偎过去,“爸爸,这是橙橙切得苹果哦,榨出来后我一直等爸爸回来呢,你喝,你喝。” 霍少弦怎能不欣慰,看着女儿眼里的期盼,他将杯口凑到嘴边,又不舍得,便一口口全部喝完。 “爸爸,好喝吗?” 霍少弦抿起嘴角,“好喝。” 橙橙搂住他的脖子,“爸爸,你陪橙橙看会电视吧,好吗?” “好。” 橙橙其实不懂,她想让爸爸去睡觉,但妈妈说让爸爸喝下果汁后,要让他陪她玩会。 不然,爸爸就会被别的阿姨给抢去。 霍少弦陪橙橙看了会电视,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少弦。” 男人关掉电视,莫希穿着睡衣走来,霍少弦抱起橙橙准备上楼。 “少弦,我想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莫希看眼橙橙,“我考虑了这么多天,确实是我不对,我答应你离婚。” 霍少弦脸上没有丝毫吃惊和雀跃,“那明天再谈。” “今天让橙橙跟我睡好吗?我想陪女儿一晚。”莫希伸出手,见霍少弦不动,“少弦,我是橙橙的妈妈,连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霍少弦擦过她的肩膀往前,经过楼梯时,觉得脚步变得沉重,浑身轻飘飘的,就像是大病初愈后一般没有力气。 莫希随他来到楼上,她心里既矛盾又害怕,可霍少弦对她的态度还是这么冷淡,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莫希快步追过去,“少弦,让橙橙跟我睡吧,我明天说不定就要走了。” “妈妈,你去哪?”橙橙不解。 莫希伸手,“妈妈不去哪,就回姥姥姥爷那。” 橙橙乖巧地扑过去,“那我和妈妈睡。” 霍少弦闻言,便将橙橙交到她手里。 两人回了主卧,霍少弦打开次卧的门进去,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佣人清理时,时不时会换香薰,倒也不觉得奇怪。 他进去后,率先开了洗手间的灯,橙橙不在,他就干脆先洗澡。 莫希将橙橙放下后,不声不响出去,将主卧的门反锁上。 霍少弦洗澡时,明显觉得体内有股躁动压抑不住,可能是今晚喝了酒,再加上许久没有碰触过…… 他裹上浴巾出去,人几乎觉得站不稳,鼻息间呼出来的气都是烫人的,小腹处越来越胀,总之是难受地要死。 霍少弦灯也没开,就这么直接走进了卧室内。 那股香气起了极强的催情效果,霍少弦坐在床沿,身上越来越烫,额际的汗不住往下淌,他喉间轻滚,这样的反应,他立马察觉出不对劲,他起身想出去,却不料双腿一软,整个人坐在床沿后往下倒。 他当时想,八成是莫希给他下了药,想借此让他们和好。 直到身体压着样软绵绵的东西,被子底下传出阵女人的呻吟,霍少弦才意识到要出事。 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他手臂撑了下,一股冲动直朝他的腹间涌去,孙佳麟给莫希的药是下了双倍剂量的,再加上那香薰,只要霍少弦进了这个屋子,今晚就别想出去。 霍少弦平日里自控力极好,可这并不是用来增添情趣的药物,那药控制人的中枢神经,一旦接触到,人的坚持和毅力都会被磨得消失殆尽,甚至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很难弄清楚。 一只手伸出来,触到他的手背…… 这晚,莫希夜不能寐,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既怕出事,又怕霍少弦明日不会放过她,她还觉得后悔,总觉得孙佳麟这招好像把她也在往死路上逼。 翌日。 霍少弦被窗外刺进来的阳光给蜇醒,旁边的女人同时动了动,抬起手臂,“子荷,你怎么窗户也没关啊?” 霍少弦蹭地坐起身,被子往下滑,精壮的胸肌一览无遗,女人睡眼惺忪,“我昨晚做了个春梦。” 她睁开眼帘,贴着枕头的脸挪动下,望出去的视线恰好看到男人的臀型,她两眼圆睁,双手一撑立马就起来了,这个动作使得两人身上的被子全部滚落到地上。 女人怔怔瞅着男人的脸,她惊诧万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和霍少弦再见面。 她着急慌忙要去拿衣服,两条腿酸得不行,霍少弦起来后将衣服一件件穿上,“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说得…… 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既然事都发生了,寻死觅活也没用,“我来应聘做家教。” 她记得当时喝了一杯橙橙递给她的果汁,就变成这样了。 “床上家教吧?” 女人心想这人嘴巴真缺德,她失身,她还没要死要活,却一下吃到这种话,她当即冷下脸,“给你女儿做家教!” 霍少弦转身往外走,她也趁机穿好衣服,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莫希抱着个抱枕战战兢兢坐在沙发上,看到霍少弦下来,她脊背挺直,“你们,你们两个昨晚……” 霍少弦朝身后的女人看眼,“你先回去,我以后会找你。” 莫希闻言,杏眸圆睁,“少弦,你怎么可以这样?” 女人穿过客厅往外走,霍少弦三两步上前,莫希见他气势冲冲,似乎有股杀人的冲动,她还未站起来,就被霍少弦一把掐住脖子,整个人被他按进了沙发内。 “少弦!”莫希抓着他的手腕,“别这样。” “莫希,药是下在了那杯果汁里吧?” 她不说话,霍少弦怒不可遏,手里一紧,“你知道我对橙橙不设防,就利用那么小的孩子,你居然让女儿替你做那种肮脏的事!” 莫希上气不接下气,“少弦,别怪我,我不想离婚,只有这个办法。”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跟你离婚了?” “至少,荣浅不会再跟你在一起,我断了你和她的路!” 霍少弦手指用劲,眼光凛冽,恨不得当场掐死莫希,他没想到他们夫妻一场,还有了个女儿,莫希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那杯果汁是他女儿亲手端给他的。 莫希脸色涨得通红,神情痛苦,橙橙从楼上下来,陡然喊了声,“爸爸。” 霍少弦手猛地一松,莫希见状,忙一把将他推开。 她难以置信盯着他,“你真要掐死我吗?” 橙橙从楼梯口跑过来,莫希眼见霍少弦的脸色阴鸷吓人,她倒退了两步后,吓得转身跑了出去。 霍少弦生怕吓到女儿,他缓和了神色,走过去一把抱起她。 荣浅在公司接到莫希的电话,说是要跟她见面,但荣浅不想掺和进他们的家事,就拒绝了。 只是下班的时候,却发现莫希在公司门口等她。 荣浅不得已,但并不想和莫希多说话,公司边上有个冷饮部,荣浅要了两杯雪顶咖啡,“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莫希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照片拿出来,荣浅接过手看眼,吃惊不已,“这?” “你看清楚了吧,你觉得你和少弦还有可能吗?” 荣浅目光别开,照片的尺度不忍直视,那上面的女人,是霍少弦的第一个女人。 心里若说一点点刺痛都没有,那是假的,但出乎荣浅的意料,她居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痛得恨不得挖了自己的这颗心,她抬头瞅了眼莫希,“你才是霍少弦的妻子,你自己看到这些,难道没有感觉?” “我当然心痛。” “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吧?” 莫希咬紧牙关,“你们不都是有感情洁癖的人吗?荣浅,你看看,这是昨晚的事,你看到这些还受得了吗?前几天,他应该还在极力想要和你复合吧?” 荣浅心有波动,总算明白过一句话,情深缘浅,这就是老天爷都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不远处,厉景呈从旁边的玩具店出来,小米糍今天下午打电话给他,非让他给她买最新款的娃娃,男人提着东西向前,看到荣浅和莫希坐在冷饮棚下。 她们俩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厉景呈径自准备离开,路那么宽,他却偏偏走在荣浅身后不远处。 他人又高,即便隔得远,一眼望去,视线犹能看到放在桌上的东西。 厉景呈皱下眉头,似乎是白花花的照片,他走过去,荣浅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男人拿起其中一张,总算明白这白花花是什么了。 各个姿势,花俏得很呢! 只是…… 男人目光瞅着两人,一个是霍少弦的老婆,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她们却坐在这,看着共同爱的这个男人和另一女人的床照? 厉景呈再看这照片的拍摄时间,他抑制不住,实在是神清气爽,就这么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荣浅侧首盯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是幸灾乐祸。 莫希脸色变了变,但没有阻止,让厉景呈也看见了,荣浅和霍少弦的那条路就更困难了。 厉景呈欣赏着,嘴里发出啧啧声,“厉害,绝对彪悍。” 荣浅站起身,一把从他手里将照片夺过去,她睨看他眼,“这是别人的隐私。” “隐私,隐私何必摆在这让你们高谈阔论呢?” 荣浅将桌上的那叠照片全收起来,她看眼莫希,霍少弦毕竟还是她丈夫,荣浅不明白,她难道就这样无动于衷? 厉景呈噙笑,他盯着荣浅的脸,却奇怪得没在她脸上看出伤心欲绝的神情,要知道霍少弦第一次和女人上床…… 等等。 厉景呈一把夺过荣浅手里的照片,她怔了下,“你做什么?” 男人仔细看着霍少弦身下的那张脸,黑曜石般的眸子瞬间迸射出奇特亮彩,“这个,不就是霍少弦的第一个女人吗?” 莫希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们在说什么?” 荣浅朝她看眼,“那时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霍少弦有过个女人,这件事你应该有所耳闻的,那人就是她。”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厉景呈接了句话,“巧合的事多了去了。” 莫希万万没想到,随便找来的家教,居然…… 她脸色变了又变,伸手指着两人,“你们妇唱夫随的,好热闹,我不信!” 厉景呈听到妇唱夫随四字,很是受用,嘴上却不屑扬声,“哼。” 荣浅再度从他手里拿过照片,“谁要跟他妇唱夫随。” 男人看到这一幕后,多日来积压得郁结散去大半,他意有所指地朝那些照片努下嘴,荣浅看了眼,忙将东西塞进袋子里。 第100章 亲吻她的痛(4) 厉景呈转身大步就离开了,荣浅将照片丢回给莫希,“这是你的家事,你又何必摊得这么开,我跟少弦不可能了,你这样算计他,他还能跟你在一起?” 莫希听闻,全身瘫软在椅子上不动。 “昨晚我就想通了,孙佳麟那是害我呢,可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荣浅,我和你计较了那么多年,却没想到便宜得还是别人。” “你根本不用防我,你和少弦过好了,谁都插足不进去,现在这个局面,我也无话可说,你做得太过了,你是她妻子,让他去跟另一个女人……你怎么受得了?” 荣浅想到以前,她和霍少弦那段纠葛不清的过去,她哭着喊着说你如果放不下,你也去找个人好不好? 有些事,只有发生之后才能体会什么叫极痛。 荣浅看眼莫希,没再逗留,拿着包离开了。 回到公司停车场取车,荣浅坐在驾驶座内,她跟霍少弦总是被人为得越推越远,荣浅是相信缘分这个东西的。 霍少弦的两次,都跟同一个女人,这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莫希拿着那些照片回去,两份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橙橙也被暂时送到了霍邦和李芬然那里。 莫希脚步僵硬地过去,霍少弦已经在协议上签好了名。 她看着两份文件,目光茫然。 “签吧,事到如今,我跟你也无话可说。” 莫希捏紧手里的袋子,“昨晚那个女人,真是你第一个女人吗?” 霍少弦目光一凛,“你什么意思?” “我把那些照片都给荣浅看了,”反正都这样了,莫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霍少弦目光汹涌,胸膛起伏了几下,莫希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她苦涩地挽起嘴角,拿起边上的笔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荣浅能那么精准地记得她的长相,可想而知几年前的事是她的心病,再加上昨晚的事,你们之间怎么还可能有希望?” 男人拿过桌上的文件,“明天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莫希见他站起身,心有不甘,泪水几乎决堤而出,“霍少弦!” 男人转身,面无表情地盯向她,“我跟荣浅是不可能,你不还送了个可能的人给我吗?” 莫希脸色呈现出灰败,双手捂住脸后痛哭出声。 她当时听信了孙佳麟的话,以为只要拿到照片,到时候一方面可以让荣浅死心,另一方面作为霍少弦出轨的证据,莫希就以橙橙的抚养权作要挟,霍少弦那么爱女儿,八成是不会离婚的。 她根本没有来得及细想,孙佳麟一撺掇,莫希就信以为真会顺利。 现在一想,她多傻? 霍少弦不恨死她才怪,那才真叫一点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莫希是更没脸去争橙橙的抚养权了。 这日,荣浅在办公室翻阅资料,一个内线电话打过来。 接通后说了几句话,荣浅拿着号牌去往藏宝室。 她的秘书跟在她身边,“对方住在星际酒店,这件宝物之前拍卖的时候也来看过,但当时无人竞拍,对方也没有举牌,现在说对它感兴趣,指名道姓要你拿过去,说要是成的话,当场就能交易。” “我们只负责鉴宝,况且,拍卖行的宝物不该随便带出去交易啊。” “这是上面指示的,好像那人还是老板的朋友,开后门的。” 荣浅闻言,点点头。 “这单成的话,分成很好,老板给你加两个点。” 荣浅眉眼笑开,“就冲这两个点,我说什么都要去。” “不过,对方干嘛指定你啊?我怎么觉得没好事,难道是个色色的糟老头?” 荣浅拿过保险箱,“管他糟老头还是帅哥,在我眼里就是钞票。” 她将东西放在车上,然后驱车赶过去。 星际酒店距离拍卖行很远,开车过去遇上堵车,它倒是离帝景挺近的,荣浅停好车后,拎着保险箱进去。 厉景呈和孙佳麟隔了层玻璃坐在酒店的休息区,孙佳麟精神抖擞,一看就是小人得志,厉景呈摇摇头,“那主意八成是你想出来的吧?” “我好不容易搞来的药,自己都舍不得。”孙佳麟翘起二郎腿,“不过也够呛,这几天我都躲着希子,怕她找我拼命。” 厉景呈捏着杯耳,“无聊。” “拉倒吧,你自己没做过似的。”孙佳麟手里的匙子轻碰咖啡杯,“对了,你在南盛市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把公司的重心往吏海移?” “我把全部的钱都投在了吏海的新公司上,况且那边人脉广,南盛市说到底在经济产业这一块不如吏海,我不安于此,过段时间是会回去。” 孙佳麟看他眼,“你野心不小啊。” 厉景呈轻抿下嘴角,“男人么,事业是该摆在第一位。” “也是,女人这玩意太伤神。”孙佳麟朝他轻举下咖啡杯,“那孩子的事,我不是想瞒你,怪就怪荣浅,跟条毒蛇似的,不过,我今天找你来就是让你看好戏的。” “什么好戏?” 孙佳麟朝外看眼,正好看到荣浅拎着保险箱进来。 酒店的大厅内坐了一桌的人,荣浅起先没注意,她翻出手机看眼秘书发来的房间号。 厉景呈视线投出去,看到荣浅穿了身正装,浅蓝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衣袖口翻起,显得干练精明。 “嗨,荣浅!” 一阵声音忽然拉住她的脚步,荣浅朝那桌人看去。 其中一人站了起来,穿着橘色的香奈儿新款,头发烫成大卷,手腕和脖子上均戴着同系列的钻饰,一双白色高跟鞋的圈口处也镶着细钻,对方扭着腰身走来,荣浅定睛细看,“是你。” 朱婷婷绘着精致的眼线,掌心托住另一手的肘弯处,“你这幅样子,跟推销保险似的,太搞笑了。” 荣浅目不斜视,“我还有事。” “我住1801号房。” 荣浅脚步顿住,“就是你。” 朱婷婷手臂朝荣浅肩膀搭去,转身朝那桌人摆摆手,“姐妹们,这是我大学的同学,你们看长得漂亮吗?” “漂亮,就是穿得破了些。” 厉景呈看眼,哪里破了,不比她们披着钱似的德行好千倍万倍。 朱婷婷带着荣浅往前走,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吃惊地张大嘴,“你不是跟着厉景呈的吗?他当初把你捧手心上,那时候你多风光啊?怎么,你被赶出来了?” 荣浅面色平静,似乎再侮辱性的语言都撕不开她脸上的那层淡然,“你不是要看宝贝吗?没有兴趣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朱婷婷拦住她的去路,“别啊,我可跟你们老板打过招呼的,拿出来吧,让我姐妹们也看看。” 荣浅伸手将保险箱放到桌上,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个锦盒。 她将盒子打开,是条碧玺项链。 朱婷婷看眼,“这样的,我家里不下数十条。” “那既然这样,我就带回去了。” 朱婷婷闻言,压住荣浅的手腕,“谁跟你说我不要?再添一条戴着玩玩,反正我不缺钱。” “就是,婷婷,你家老公那么有钱,还在乎这点?” 朱婷婷手上的钻石戒指足有鸽子蛋那么大,荣浅闻言,将保险箱拿下去,“这条项链当初在拍卖行,竞拍价是八十万……” “八十万?”朱婷婷冷笑声,“我怎么戴得出去?” 厉景呈他们并不能听到外面的声响,但隐约也能猜出几个意思,男人沉声靠进沙发内,“你找来的?” “我可不认识,今儿在这听见她们讨论,说要荣浅好看,我就赶紧让你来看戏。” “你脑子抽风了吧?” 孙佳麟听不懂了,“我脑子怎么就抽风了?” 男人绷紧了嘴角,目光含有危险的光一样射出去,让他来看荣浅被欺负,孙佳麟脑子肯定被驴踩过。 荣浅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你别急,这只是竞拍底价,后来有人出到两百八十万,但也是看过网上的资料,还让我们拿到国外去,这件事就耽搁下了,这说明这项链有极高的升值空间,依着我的专业判断,低于三百万,我是不会给你的。” 荣浅算知道了,朱婷婷买项链是假,羞辱她是真,况且当着一帮狐朋狗友的面,她怎么都不会丢下这个面子。 朱婷婷看眼,旁边的人插话,“抢钱吧,上次拍卖行我们就见过,八十万都没人竞拍,你现在要三百万?” “藏宝就是这样的,一天一个价,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拿回去。” 荣浅弯腰,朱婷婷眼睛都没眨下,“只要我看中的,别说三百万,三千万我都买。” 她手掌落向荣浅的肩膀,另一手拿起项链,“不过作为买家,我想让你示范下佩戴效果,这总不算过分吧?” 荣浅修长的手指将项链接过去,她莞尔,将项链展开挂到脖子上。 朱婷婷没有看她的脖子,却只是盯着她的脸,以前在一个班上,她被荣浅骂过甚至打过,荣浅的娇小姐脾气比她厉害多了,这会再看,这人真是荣浅吗? “这就是佩戴效果,后面还有可调节的扣环。” 孙佳麟瞅着厉景呈的侧脸,他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帮我们换成幕帘。” “好。” 服务员拿了遥控器过来,百叶窗一般的幕帘遮住后,封住的玻璃朝两侧打开,外面的说话声传进来,尽管不是很响,但足够能听清楚。 “戴歪了吧,这样的效果可不好。” 荣浅调整下,朱婷婷又挑刺,“手别挡住啊,好歹我花三百万的,你的手值那么多钱吗?” 荣浅很有耐性,厉景呈的视线望去,眼里的人影被分割,他看到荣浅不厌其烦地摆弄项链,朱婷婷朝边上的那些人使着眼色。 厉景呈手指拨了下幕帘,帘子露出一双眼睛的空间。 “唉,你脖子里戴得什么东西,荣浅,你何时品味这么差了?跟狗链似的东西你拴在脖子里做什么?”朱婷婷指着荣浅原本戴得那条说道。 这话听着,刺耳无比,厉景呈落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握成拳,荣浅没有恼怒,“这是法国大师比亚拿唯一亲自动手做成的项链,我跟他有缘,才成了独一的佩戴者,不过,我的品位自然不能跟你比,”荣浅将手里的项链展开,“如果出席晚宴,戴这种是最好的,况且你脖子细,适合。” 朱婷婷原本难看的脸色因着荣浅最后的几句话而稍稍缓和。 第101章 亲吻她的痛(5) 荣浅将项链放回锦盒内,她早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她有坚实靠山的时候,肆意妄为,如今,她懂得最好分寸地保护自己的同时,也给予对方余地,不至于得罪人。 朱婷婷却偏偏看不得荣浅这样,她知道荣家破败了,荣浅又离开了厉景呈,她本来想让荣浅难堪,让她看看自己过得多好,真想把她一脚踩在底下。 “你脖子里那根项链多少钱,我买了。” 荣浅掩起潭底的讶异,“这项链不是拍卖行的东西,我不会卖。” “不就是钱吗?你出个价。” 荣浅摇头,“这是别人送的,不是钱的问题。” 朱婷婷上前步,“你又找到了新的靠山?” 厉景呈眸子里的凛冽淬换成阴鸷,不用想都能知道,肯定是那个男人给的。 荣浅手指抚向颈间,朱婷婷上前伸出手,“给我看看。” 荣浅忙避闪,朱婷婷手指勾住她的项链,荣浅推掉她的手,“你出手这么阔绰,想必你老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星际酒店住的也都不是平凡人,你这像什么样?” 朱婷婷闻言,朝周围看眼,双手垂了下去。 荣浅摆弄下项链,“东西你还要吗?” 朱婷婷话都说出去了,自然是要得。 她坐了回去,优雅得从手拿包内取出张支票,填了三百万的数字。 荣浅将项链替她放好,朱婷婷拿着支票的手伸出去,荣浅接,对方的手指一松,那支票轻飘飘掉到了地上。 “呦,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孙佳麟看得直摇头,“你说她会不会蹲下身。” 荣浅瞅着支票上的那个数字,这一幕,多么熟悉。 当初在酒店里,厉景呈不也是让她以那样屈辱的姿势去捡钱吗? 荣浅眼里的景象越渐清晰,她早就没了扭头就走的资格,厉景呈同样回想起那幕,他知道,荣浅会捡的。 她慢慢蹲下身,伸出手,将支票拿了起来。 朱婷婷难以置信地笑出声,“这一条三百万的项链,你能拿几个钱啊?” 荣浅掸了掸支票,“这是我的工作,钱货两清,希望下次再有合作的机会。” 她面色从容,若换成别人,早就急得面红耳赤了,可是,荣浅没有,就好像是自己的钱掉了,她随手拿起来一样。 朱婷婷取出项链查看,“这扣要怎么解?” 里侧,厉景呈手里的咖啡杯重重放到桌上后起来。 溅出的深褐色液体落到孙佳麟袖扣上,“景呈,你做什么?” “走,还能做什么?” “你不会要替她打不平吧?那女人……”望着厉景呈大步出去的背影,孙佳麟耸下肩,这荣浅给他下了什么咒语? 厉景呈穿过咖啡厅出去,必然要经过大厅,朱婷婷还在刁难着,冷不丁抬头看到男人的身影,她惊得忙缩回手,该不会是方才的一幕都被厉景呈看见了? 男人步子逼近,朱婷婷垂着头不说话了。荣浅觉得奇怪,一抬头就看到厉景呈的身影。 他就像是门神似的,往那一站,群魔乱舞的景象全给收住了。 朱婷婷冷汗直冒,难道他和荣浅还有一腿? 厉景呈经过她们桌前,颀长的身形只来得及投下道影子,就闪过去了。 香水味透出迷魅,若隐若现,萦绕在鼻息间营造出别样的氛围。 朱婷婷直勾勾瞅着男人的背影,荣浅敛起眼里的波澜,她掩不住心里的失落,不由看了眼厉景呈。 “哈哈哈,”朱婷婷毫不掩饰的笑声传到她耳朵里,“看到没,厉景呈压根没正眼瞅你,荣浅,还有人能比你更悲哀吗?” “你被白睡了吧?要不然,干嘛还出来打工看人脸色?” 男人的脚步顿住,这似乎是个问题。 他忽然扭头朝几人的方向而去,朱婷婷看到他这会分明是冲着这而来,脸色变了变,厉景呈走到桌前,也没说话,手指拨开桌上一层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拿起那张支票转身就离开。 荣浅反应最快,那可是钱啊! 她拿起地上的保险箱跟过去。 厉景呈人长腿长,她小跑着才能跟上,到了外面,厉景呈径自来到车前,打算开车门,荣浅压住他的手,“把支票还我!” “区区三百万,你怎么弯得下那个腰?” 荣浅目光落向那张支票,想到盛书兰去奢侈品店刷的那些新衣,她想想她脑袋肯定坏了,荣浅一扬眉,“不然怎样?我的前夫家大业大,出手阔绰,可离婚的时候我是净身出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了多少好处。你说,能有那么小气的人吗?我连衣服都没带走一件。” 厉景呈不知道为什么,就笑出声来了,“你要钱?” “为什么不要?”荣浅想了想,越发坚定开口,“我好歹跟过你几年,你还把我家公司弄垮了,就算赔偿也好。” 厉景呈手指朝她指指,“行,我给你!” 他当即拿出支票,签字笔一顿,“你要多少?” “你能给多少?” 厉景呈枕着车顶,写下几串数字,他对女人向来大方,荣浅凑过去,“再多写几个零。” 等男人写完后,荣浅快速抽出那张支票,她看了眼,面色渐喜,一句话没说扭头就离开。 厉景呈瞅着荣浅离开的身影,她并没马上回去,而是到了马路对面。 男人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荣浅这会无疑是缺钱的,他支票上的数额巨大,她一旦得手后,想做什么都行,从此以后自由自在,天高地阔任她行。 厉景呈薄唇一勾,做了件很卑鄙的事。 立马一个电话就将那支票取消了。 荣浅将那张空头支票塞到包里,她举步向前,朱婷婷的为难并没让她的心情蒙于晦涩,她要是这点都想不开,早死过去一百次了。 这项链原本也就值个八十来万,被她硬是抬价卖出三百万的高价,荣浅看眼身上的衣服,打算进对面的商场顺便添置套新衣。 厉景呈将车开出酒店,看到荣浅在不远处走着,后面有个人同她走得很近。 荣浅完全没有提防,冷不丁手里一空,包被对方给夺走,紧接着脖子疼得厉害,男人竟是拽着她的项链在用力。 荣浅喊了声救命,她双手抓住项链,“包你拿走,放开我。” 对方哪里听得进去,他狠狠拽了几下,荣浅觉得脖子都快断了,厉景呈快速停了车,那项链又粗,接口的地方自然非常牢靠,男人照着荣浅肚子踹了下,她疼得蹲下身,对方趁机狠狠一扯,项链就被带走了。 只是刚转身还没跑出去两三步,迎面就被厉景呈一拳挥中面门。 男人惨叫声,厉景呈伸手揪住他的领口,朝他腹部狠击几下。 对方被打得直趴下不动,厉景呈报了警,夺过他手里的包和项链。 荣浅忍着痛蹲在地上,两手卡住脖子。 厉景呈朝她走去,他伸出手,“你的东西。” 荣浅苍白着脸看眼,却并不接。 男人瞅着她的脸,被打成这样了,他自然是心疼,厉景呈蹲下身,“东西要不要了?” 当然要,可荣浅没法伸手。 厉景呈见她不动,“卡着脖子做什么?是不是争抢的时候受伤了?” 他凑上前,荣浅吓得赶紧起身,竟是掉转身就跑,厉景呈也顾不上那个男人了,他跨着大步追过去,“你的包和项链。” “我,我改天问你拿吧。” 厉景呈立马察觉出不对劲,他伸手拦住荣浅的去路,“把你的手拿开。” 荣浅装作若无其事,“我喉咙难过,你也要管?” “是,我就管定了,拿开!” 荣浅脸色强装不了镇定,她又急又恼,“厉景呈,你把东西放在这,我不要你管。” 男人伸出一只手,荣浅惊得往后退,眼里的恐慌那么明显,厉景呈干脆将她一把搂到怀里。 荣浅哪是他的对手,厉景呈强行要掰开她的手,荣浅死死卡住脖子不肯松开。 两人的拉锯战,最终还是以荣浅的力气耗尽而告终,厉景呈将她的两手拆开后反绑到身后,这样,也令她颈间的那道疤痕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厉景呈没法形容此时的心情,震惊、难以置信,甚至有莫名的惶恐席卷至周身每个细胞。 那一道疤痕很长,足有手指那样的长度,即便已经愈合,但若要细看还是很清楚。 荣浅挣扎下,双手被他握得更紧,她有种无地自容的难堪,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似的,她轻轻说了声,“你松开我。” 厉景呈手指一用力,她腕部脱臼般,荣浅皱起眉头,男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个伤口,“怎么来的?” 荣浅早做好了有朝一日被人发现的准备,“不小心割得。” “自己割得?” 她想了想,点头。 “因为想不开?” 荣浅顺着他的话说,“是。” 厉景呈怒不可遏,“那怎么没见你往别的地方割?抹脖子干脆是么?” “厉景呈,我的事不要你管!”荣浅两手被反剪在身后,越发使不出劲。 “不要我管?”尽管满身怒意,说话声都不由扬高,可厉景呈看到这一幕,就是不舍得,他当年捧在手心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 “你自己看着没感觉了是么?麻木了么?”厉景呈右手绕过她的颈间,掌心压住她额头,将她的脑袋往后,这样,她颈间的伤口不得不凸显出来,男人凉薄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荣浅抬起的视线望向湛蓝的天际,“是,我是麻木了。” 他的嘴唇几乎触到荣浅的耳朵,每说一个字,吐出的气息便撞击着她脆弱的耳膜。 “可是荣浅你想过没?你是没感觉了,我看到的时候会有多心悸,多心疼?” 厉景呈的手松开,荣浅手腕生疼,她抬起指尖抚向颈间,“外界都说你厉景呈冷酷得跟座冰山似的,卖个人情比什么都难,却没想到,一条小小的伤疤就让你心疼成这样,你也没有真正弄清楚它究竟是怎么来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令你更加没法接受的故事,一个颂颂就让你崩溃了,厉景呈,你真的做好准备,承受那些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过的事吗?” 厉景呈冷眸更加阴寒,“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事?” 荣浅从他手里接过项链后戴上,又将地上的包捡起来,“我不想说。” 她擦着他的肩膀快速离开,厉景呈这会站在一个冰冷的圈子里,连跨步追上的力气都没了。 第102章 亲吻她的痛(6) 荣浅走远后,男人掏出手机。 签署离婚协议的时候,他想不查了,关于荣浅的事,他一个字都不想知道。 可想了想,死也要死个清楚,就派了一拨的人轮番蹲点,非让他们将荣浅那三年的经过挖出来不可。 可对方接通电话后,给他的答案还是仍然在查。 他花钱请得都是顶级的侦探社,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么就是被人刻意隐藏过。 回到帝景,厉景呈沉着脸走进客厅,沈静曼带着盛书兰正在布置,原本装修奢华顶端的厅内已经快变得连厉景呈都认不出了。 桌上,包括电视机两侧的装饰台均摆满花瓶,里面插着的玫瑰都是盛书兰平日里没事时亲手做的。地毯也换过了,娇艳鲜亮的红,似在预祝盛书兰的即将出嫁。 帝景内,好一派喜庆欢腾的景象。 可厉景呈的心情却显得与之格格不入,她们在这欢天喜地地庆祝,厉景呈没法想象荣浅受伤时一个人躲起来的那种恐惧。 小米糍走过去,“爸爸,书兰要做我妈妈了吗?” 盛书兰竖起双耳,想听到厉景呈的回答。 “你从哪里听来的?” “奶奶说的。” 厉景呈看眼女儿的小脸,小米糍藏不住委屈,“那要是妈妈回来了怎么办啊?她知道我有了新妈妈后,还会回来吗?” 厉景呈伸手将女儿抱到腿上,沈静曼听到小米糍的话,忙插嘴道,“以后书兰就是你的妈妈了,难道她对你还不好吗?” “可书兰不是啊,她是我姨。” 沈静曼一听,脸色咻地冷下去,“谁告诉你书兰是你姨的?” “反正她不是妈妈!”小米糍逆反心理明显显露出来,她大着声,嘟起嘴,“爸爸说过的,爸爸说过的!” “你!” 沈静曼伸出手去拉孙女的手臂,厉景呈抱着她避开,眼睛抬起朝她盯看眼,盛书兰见状,三两步上前,“妈,您和小米糍生什么气啊。” 女孩见状,委屈地双手圈住厉景呈脖子,哽咽着似乎要哭出来的样子。 厉景呈抱住她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沈静曼气结,“你看看,这一大一小非要气死我不可!” 男人来到书房,陡然想起件事,那天他去拍卖行,荣浅偷偷摸摸打得那个电话。 他让人立即去查她的电话清单,密码可以花费时间破解,厉景呈让他们用小米糍的生日试试,没想到一下就解开了。 号码调出来,是个私人电话,却属于佩安市,荣浅怀孕也是在那里怀的。 厉景呈万万不相信伤是荣浅自己割出来的那种鬼话,她要有那念头,早就该抹脖子了。 当晚,厉景呈翻来覆去没睡着,荣浅脖子里的疤痕就像一根绳索般缠住了厉景呈,每每当他闭眼的时候,就会被勒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落地窗,洒落到偌大的双人床上。 小米糍穿着粉色的睡衣,头发拨在耳后,五官柔和天真,趴在他的怀里睡得正香甜。 厉景呈给女儿的,势必是最好的,他手掌轻抚过小米糍的脸蛋,当他和小米糍过着安稳舒适的日子时,荣浅究竟在面临着什么? 女儿的眉头微展,动了动,厉景呈在她额前亲吻,这样的祥和平静,于他们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他眉眼一点点划上淡冷,心里滋生出千万种的猜测。 不管什么理由,那一道割在她的喉间,他都心疼。 翌日。 荣浅坐在椅子上拣菜,颂颂和保姆都在边上,保姆看她眼,“厉先生之前来得挺勤的,这段日子怎么不见人影?” 荣浅笑了笑,“他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啊?” “颂颂跟他没有关系,他还来做什么?” 荣浅说完,眼里的涩意流泻出来,这都是她意料中的,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 保姆朝她看看,便不再开口。 过了会,荣浅抱着颂颂到楼下玩,在小区内逛了圈准备回家,她抱着孩子走楼梯,来到门口,却见厉景呈挡着门板,荣浅藏匿起眼里的惊讶,抬头看看他,“好多事我都跟你说清楚了。” 颂颂趴在她的肩头,似乎要睡着的模样。 门口射不到阳光,看在眼里的人影也显得很灰暗,厉景呈目光下移,看着荣浅的颈间。 那里面藏着一条疤,他也怕自己没有勇气去看第二眼。 厉景呈伸出手,荣浅下意识避闪,背部抵住门板后,男人上前将她的前路也封死了。 他双手搂向荣浅的腰,她呼吸一紧,身体和心都没了排斥的力气,她不知道厉景呈怎么能做到这样。 她都说颂颂不是他孩子,是她和别人生的了,可他只是看了眼她脖子里的伤,就又来心疼她。 荣浅想,如果换成是她,她就做不到这样。 她变得越来越了解厉景呈。 男人的手指挑起她的项链,视线微落,再次看到时,仍然避免不了心悸,他喉间轻滚,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荣浅手指按住,“别看了。” “荣浅,你以为你说得那些鬼话我会相信吗?在外面受了伤,为什么不知道回来?” 听到这样的语气,荣浅心蓦然有些软,“我只是回不来。” “怎么回不来,你给我个电话,我就能去接你。” 荣浅抬下眼帘,朝他看眼,“我走得那么决绝,你怎么还能来接我。” 厉景呈半晌不语,荣浅似乎也是受到了什么触动,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话。 男人薄唇轻启,“不管你走到哪,是你自己要走得还是被人赶走的,你不用打电话,你招招手,给我个眼神,我就会去接你了。” 厉景呈还是没办法,他算是栽荣浅身上了,他暂时忘掉颂颂和荣浅的关系,眼里只看到她吃过的苦,男人手指拉开那条项链,脸埋入她颈间后,亲吻着那条细细的疤痕。 荣浅浑身怔住,昔日的那种疼痛被再度勾起来,厉景呈双手紧紧拥住她不松开。 他手指抚着她的颈间,他放任她三年在外,不闻不问,其实荣浅刚去的时候,厉景呈就忍不住了,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行踪,但看着小米糍没日没夜地哭,厉景呈又狠了狠心。 往后,他只要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就看看女儿,小米糍一天天长大,身边妈妈这个角色却永远是空缺的,荣浅没有回来过,哪怕很想很想,回来看一眼都没有。 她这样硬心肠,厉景呈就也迫着自己不去关心她的行踪,现在想想,他哪怕中间让人去打探一次,兴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厉景呈退开身,荣浅将颈间的项链整了整,保姆在屋里听到动静,将门打开下,却看到两个人不声不响杵在外面。 荣浅看了看厉景呈,转身进了屋,他也老实不客气,就这么跟进去了。 保姆去了趟楼下,荣浅放颂颂在边上玩。 “有些事,你非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荣浅握着水杯,“第一年,我在外公那里过得很好,衣食无忧,外公年龄大了,他是老来才有我妈妈这个女儿,后来,外婆和妈妈都过世了。妈妈死后,外公性格孤僻,他自己都说,他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说一句家庭幸福的话,渐渐的,家里那些老亲也就都不来往了,他一把年纪了,凡事不可能亲力亲为。在我妈妈去世后不久,公司来了个人叫李重浩,外公说他为人踏实能干,且业务水平相当好,他一步步从基层做起,最后做上公司高管,我外公非常赏识他,还认他做了干儿子。” “那个人,也就是公司现在的董事长。” 荣浅点点头,“我刚去的那年,总在家里见到他,他对外公很好,尽管不住在一起,可每周都会来给外公说说公司的事,还陪我们吃饭……” 厉景呈想到外公那张精明却掩不住苍老的脸,谁能防着身边人那一下重击呢? “直到有天,”荣浅回忆起两年前的事,还是禁不住伤心欲绝,“我到了家,佣人告知外公被送去医院急救,等我赶到时,李重浩守在急救室外,后来外公没有被抢救回来,医生说他脑梗发作,又没好好吃药,其实外公一向很注重作息,药更是每顿都不落下……” 公司顺理成章成了李重浩的,而作为外公唯一的继承人,荣浅却只拿到为数不多的钱,再往后,就是她失踪的事了。 “那孩子呢?”厉景呈问道。 荣浅握紧手指,“我外公死后不久,我被人挟持过,那人救了我,所以……” “你被挟持,跟李重浩有关系吗?” 荣浅看眼边上的颂颂,她似乎不想提到这个话题,“不知道,我不想去回忆起。” “荣浅,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厉景呈冷不丁这么一句,荣浅有些措手不及,“我说得都是实话。” “我不信,你的意思是别人救了你,你就给他生孩子,你是这种人吗?” 荣浅极力掩饰,“我说过,人是会变得。” “那你在我这怎么一点都没变?该不正眼瞧我的时候,绝对不多给我一个眼神,你说外公出事是一年后,颂颂两岁,也就是说,你被对方救了立马就给人生孩子,都不带谈情说爱的,荣浅,你就这么随便?” 她被厉景呈的连番发问给堵住了嘴,她知道厉景呈背地里肯定会让人去查,她只想着别让他继续了,所以适当地跟他透漏些实话,却不想着了这老狐狸的道,前后时间一掐算,荣浅脸色都变了。“我早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 “我现在都怀疑,颂颂是不是你亲生的。” 荣浅手里的杯子扬起,差点将水泼过去,厉景呈手掌挡住脸,“我只说怀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厉景呈,你走。”她垂下头,想转移开话题,“我们都成两条平行线了,况且,你不是要跟盛书兰订婚了吗?你的好日子才开始。” “那你说我订婚,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荣浅盯着手里的杯子,“关我什么事?” “我要娶了盛书兰的话,小米糍就有个后妈了。” 荣浅眉眼一动,声音也变得很轻,“这三年间,本来就是盛书兰在悉心照顾小米糍。” 第103章 亲吻她的痛(7) “那个性质可不一样,那时候,她只是代我照顾,可我们要真结婚了,她还年轻我也年轻,我们肯定要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我的心思可能也没法完全在小米糍身上,盛书兰就更别说了。” 荣浅听得害怕,她的女儿,从出生就没能好好享受过母爱,厉景呈的分析也没错,他们结婚后,不可能不要孩子的,她胸口起伏几下,情绪也慢慢激动起来,厉景呈盯着她不住隆起的胸脯看。 她轻咬下唇肉,“这决定是你下的。” “是我说的没错,但你只要说一句,你不想我订婚,我现在就取消了。” 荣浅菱唇微张,她要说别订婚,盛书兰非恨死她不可,但她要不表态,以后她的女儿怎么办? 荣浅想想,这老狐狸是不是摆了根绳索,就等着她往里面钻呢? “厉景呈,订婚这种事怎么能这样儿戏?” “为什么不行,我当时也是随口一提,再说结婚了都能离婚,更何况只是个订婚而已。” 荣浅看他眼,“我的离婚证呢?” 厉景呈黑曜石般的眸子微亮,“你吃醋了。” “厉景呈,我发现你有时候挺幼稚的。”荣浅说完,狠狠灌了一口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激动起来。 这口水灌得太狠,直冲喉咙口,她没设防,咻地往外喷,厉景呈抬起手臂护住脸。 荣浅弯着腰咳嗽起来,将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 厉景呈今天还有事,所以并没逗留多久,尔后便离开了。 当门铃再度响起时,荣浅没想到找来的竟会是霍少弦。 荣浅刚回到客厅内坐定,霍少弦便开门见山道,“那些照片,你都看见了吧?” 荣浅脸上漾起酡红,“嗯,希子姐给我看的。” “浅小二,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双手不知道放在哪,便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捧在手里,“我们曾经深爱过。” “曾经。”霍少弦的语调似乎很压抑,“我满心以为我们能重新开始的时候,没想到会出那种事,浅小二,如果说我们什么都不在乎,摒弃所有在一起,能幸福吗?” “我总是在想,我们两个的最好时机,可能已经过去了。” 这席话,霍少弦也是深有感触,他们有十五年坚韧的感情基础,即便后来荣浅出了事,他们仍然有最好得在一起的时机,但他们都错过了,没有把握住。 “少弦,要我把你忘得干干净净,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们有最初的爱恋和相守相陪的十五年,也许,我的心底永远有你的地方,但即便没有照片的事,我也没有那个自信能守着当初那份感情了。” 霍少弦目光紧紧锁住荣浅,他莞尔,觉得他的浅小二真得长大了。 霍少弦其实很清醒,三年后,他们若再想在一起,要面临的问题势必会比三年前还要多。 比如,各自的孩子。 最后的一点点不甘心,才让他找到荣浅家里,跟她说他和莫希离婚了。 霍少弦走时,她将他送出门外,男人颀长的身影立在楼道口的黑暗中,那般绝丽的容颜萃亮了荣浅眼底的晦涩,她的竹马,她的十五年爱恋,统统都在她眼中逐渐模糊掉。 它们成了过往的云烟,势必会被荣浅封存在记忆的最底层。 周一,荣浅开车去上班,经过红路灯前,抬头看到世贸大厦的大屏幕上打着广告。 画面一转,忽然插播了关于厉景呈的消息。 接受采访的是沈静曼,她正式将厉景呈和盛书兰订婚的这个消息放了出来。 荣浅单手握住方向盘,厉景呈说,只要她开口,他立马回家就能取消订婚,可如今,这消息都昭告天下了,她不信厉景呈不知道。 难道真要她亲口说不让他订婚? 荣浅眼里有些微的刺痛,屏幕上放出盛书兰的照片,关于她是小米糍生母的报道也紧跟着重新浮出水面。 荣浅轻咬下唇肉,后面猛地传来喇叭声,荣浅回过神,不再看那些新闻一眼,踩足油门离开。 刚到拍卖行,荣浅的手机就响起。 她看眼来电显示,每回看到这个号码,都会心悸老半天,荣浅紧张地接通,“喂。” “荣小姐,不好了。” 她心猛地一沉,“他出事了?” “出大事了。” 荣浅差点站不稳,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办公椅内,如果他死了,她所有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费了? “什,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一早,昨晚值夜的时候还好好的。” 荣浅小手握成拳,指尖几乎刺进手掌心内,尖锐的疼痛犹不能令她完全清醒,“我今天就过去。” “你过来也没用啊……” 荣浅手掌捂住双眼,觉得一阵温热流转在眼眶内,“到底还是救不过来。” “啊?”对方立马反应,“荣小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凌先生不见了!” 荣浅如遭雷击,“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一早,我们查房的时候,发现病床上是空的,我们找遍了都没发现他的人影。” “等等,”荣浅有些懵。“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他带走了?” “管子都是人为拔掉的,我们派人找的同时,也调出了监控,尽管只拍摄到背影,但翻墙离开的应该是凌先生。” “什么?!”荣浅惊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植物人苏醒也就罢了,还能自己跑掉吗? 荣浅挂上电话,心绪繁芜。 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荣浅设想过凌觉能奇迹般苏醒,然后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可以有个商量的人,可是谁来告诉她,凌觉这会去哪了? 帝景。 第104章 亲吻她的痛(8) 盛书兰双手捧着件礼服,离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这礼服是沈静曼跟她一起去挑选的,她爱不释手。 她心里憧憬着一个梦,如今,它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马上她就能够站在厉景呈的身侧,同他比肩而立。 放在床铺上的手机猛然响起,由于开了震动,声音并不清澈,盛书兰在一堆东西中将手机找出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她接通后小心翼翼开口,“喂。” 一阵男音传到她耳中,“书兰。” 盛书兰惊得赶紧要挂断。 “别挂,你就不怕我找到帝景去?” 她手顿住后死死握着手机,“你到底想怎么样?” “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了,开心吗?” 盛书兰额际的汗都下来了,订婚的事家里人都知道,肯定更瞒不住他。 “谢谢你的祝福。” 男人的笑声透过听筒传到她耳朵里,“谁跟你说,我是来祝福你的?” 他不笑得时候,像条蛇,笑得时候,像条毒蛇。 盛书兰看眼床上的礼服,“我,我还有事。”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之前用他的号打,她一个都没接。 盛书兰左顾而言他,“我没看见。” 男人冷哼声,“书兰,你们订婚是要回吏海的,你说我要不要祝贺你?” 盛书兰冷汗涔涔,他的祝福她可要不起。 “等到那天,我也会盛装出席,再顺便告诉全场的观客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男人划开嘴角,笑声犹如一双魔爪揪住盛书兰的心在狠狠揪扯,“等那天不就知道了?还是关于你和我的。” 盛书兰隐约觉得没好事,“你把话说清楚。” “那你说几句好听得给我听听。” 盛书兰慌忙看眼房间口,“你不说算了。” “书兰,我当年被赶出厉家后,你和老大还上过床吗?” 盛书兰冷不丁他会问出这样的话,她惊得面目通红,“二少,您自重。” “自什么重,你怎么闹腾,我都不管你,但你要跟老大订婚,你试试。” 盛书兰藏在帝景三年,以为能摆脱他地纠缠,幸福已近在咫尺,她只需伸伸手就能抓住,没想到他却犹如噩梦般再度渗透进来,令她整日整夜都要面临惶恐。 “二少,你放过我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你了,几年没碰触到你,我很想你……”男人说到最后,嘴里发出声轻哼,盛书兰吓得忙打断他的话。 “二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书兰,我喜欢把你压在墙上的感觉。” 盛书兰耳膜被刺痛,在厉家,她没少被他欺负,沈静曼不在家的时候,巩卿巩裕即便看到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在她们看来,就是个养女被调戏几下罢了,亲亲摸摸出不了大事。 有几次,都要到最后一步了,盛书兰拼命才保住得自己,她沉口气,“二少,您别说了。” “我该说的,你都听见了,你们订婚的排场很大,到时候家里宗亲长辈都会出席,我会有大礼相送的。” “究,究竟是什么?”盛书兰心悸。 “你如果敢挑战我的耐性,我会当场将我手里的东西放出来,真期待老大和大妈那张脸,估计会被当场气死,书兰,我不想那样做,更不想你在吏海待不下去。你听我的,乖乖回来。” 盛书兰胆都快被吓破了,这厉二少原本就不是善类,在厉家吓她玩也就算了,还总是爱拍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盛书兰有次洗澡,幸亏发现的及时,居然浴室被人装了摄像头。 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挂断通话,方才的喜悦被迎头一盆冷水给浇熄,盛书兰觉得自己好像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她小心翼翼将礼服挂起来,然后出门。 来到楼梯口,听到客厅内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沈静曼剥着手里的桔子,厉景呈坐在旁边的沙发内。 小米糍没在边上,沈静曼说话也不用遮拦。 “景呈,你和书兰订婚的事,你也该准备准备了。” “准备什么?” “礼服你也没挑,依着我的意思,先把婚纱照拍了……” 厉景呈翻阅手里杂志,不说话。 “我知道,让你娶书兰,你心里还是不情愿,毕竟当年……但是,妈妈真把书兰当女儿一样看待,我从没让她跟你领结婚证的意思,也知道她配不上你。” 盛书兰听闻,心里似被凿出个洞来,什么当年? 配不上厉景呈,她也知道,但亲耳听到沈静曼这样说,她难免有些接受不了。 沈静曼将剥好的桔子送到厉景呈手里,男人将它重新放到水果盘内,“我和书兰的事,你别折腾了。” “你又唱得哪一出啊?” “原本订婚也只是随口说说,我当时是有气,被荣浅气昏头了,妈,现在日期越来越逼近,我不想真到那天了才让书兰难堪,订婚的事,就此算了吧。” 沈静曼脸色骤变,“你说什么混话?” “说穿了,我不会给小米糍找个后妈。” “但书兰知根知底啊。” “知根知底,她也不是我女儿的亲妈。” 盛书兰站在楼梯口,幸福来得太快,她还来不及好好抓稳,就这样被打得个支离破碎。 厉景呈的意思说得那么明白,而方才的那通电话,摆明又让她前行不得。 沈静曼又从果盘内拿了个桔子,“景呈,你这样不是在逼书兰吗?她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多开心啊?你明知道她深爱着你。” “可我深爱的人不是她,妈,你说我能怎么办?” 沈静曼被这一语差点噎死。 “你上辈子欠那荣浅的吧?” 她实在要被气炸了。 厉景呈拿过另一本杂志翻阅,目不转睛来了句,“可能不止,还有上上辈子。” “你——” 盛书兰没再往前走,脚步缩了回去。 第105章 神秘睡美男(1) 荣浅成日里心不在焉,想着凌觉的事,他不声不响走了,能去哪? 接到厉景呈电话的时候,荣浅并不想出去。可男人说要给她离婚证,荣浅想了想,还是去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荣浅将包放到旁边,“离婚证呢?” 厉景呈伸手接过她的包,放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荣浅看眼,不由蹙眉,厉景呈倾过身,目光带着些咄咄逼人,“你跟我承认,颂颂不是你儿子,你也没有跟过别的男人。” 荣浅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拿这件事出来说,“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 “从你放开颂颂手的那刻起,我就不相信了。” 荣浅双手握紧后放到膝盖上,她转移开话题,“不是要给我离婚证吗?” 厉景呈手指指尖在桌面轻敲两下,“我没去办离婚。” “什么?”荣浅微愕。 “你要不说清楚,这婚就离不了。” 说到底,厉景呈心底还是有希冀的。“荣浅,你跟我说实话,有什么事我替你挡着。” 荣浅看他眼,不由陷入沉思,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经过,忽然顿住脚步,厉景呈抬起头,只见对方将荣浅边上的椅子拉开,“老婆,我找你这么久了,你怎么在这啊?” 荣浅惊闻,扭头看去,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令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目,她身子一歪,差点就从椅子内栽出去。 男人大掌顺势捞住她的臂膀,他将她拉近些,“老婆,看到我这么惊讶,太兴奋不认识了吗?” 天哪! 居然是凌觉! 荣浅只觉眼冒金星,灵魂都出窍了!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厉景呈目光紧锁在凌觉的脸上,他喊荣浅什么?老婆?! 这怎么可能的事! 厉景呈往后一靠,尽管后面是绵软的沙发,却还是觉得后背被一下磕得很疼。 就差一点,厉景呈觉得他已经能让荣浅承认了。 似乎颂颂不是她的儿子,她没有过别的男人,这个厉景呈自己认准的真相就要被他揭开了。 就差那么一步,厉景呈就能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然而,从别的男人嘴里听到的一声老婆,瞬时令他跌入万丈深渊。 这算是怎样的痛击和惊诧? 其实,荣浅的惊讶不亚于他。 她目光在凌觉的脸上游弋,从他的眉间一寸寸往下,男人肌肤偏于白皙,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似乎也没见他有肌肉萎缩的迹象,一双桃花眼在眼角处拉开,显得黑亮眼眸格外有神,鼻子坚挺,嘴唇也薄,这一组五官拼在一起,就像荣浅当时看到他的印象一般,唇红齿白,睡美男一枚。 凌觉的手捏了捏荣浅的脸,“怎么了,这样看我?” 她眼睛连眨好几下,面上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才被一扫而光,她潭底豁然明朗,整张脸都浸润在惊喜中。 “我,我没想到你会找到这来。” “我去你公司找你,说你刚走,我就在附近转转。” 厉景呈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他侧脸绷紧,脸部的阴暗几乎要将这傍晚的朦胧采光给熄尽,凌觉似乎才发现有他这个外人在场,他目光落向厉景呈,两人四目相接。 “这是?” 厉景呈替荣浅给了他答案,“我是她老公。” “你是他老公?”凌觉不客气地端详着他,“是吗?” “我们可没离过婚,不止这样,我们还有个女儿。”后半句,总是不争的事实。 凌觉再度别向荣浅,她看了眼男人,“这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凌觉听着,霍然就拉开嘴角,“是啊,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和她也有了个儿子。” 厉景呈听到这话,心头哽塞,喉咙口更被堵住似的,他目光紧紧盯着荣浅,想听她说一句否定的话,可荣浅似乎是默认了,她眼神复杂地看眼厉景呈,再冲凌觉道,“我们走吧,颂颂还在家呢。” “好。” 凌觉率先起身,他自然地拉住荣浅手臂,替她推开椅子的瞬间,荣浅看眼厉景呈身侧,“我的包。” 厉景呈坐在那一动不动。 更没有把包递给荣浅的意思。 她经过桌子向前,由于包放在里侧,荣浅只能倾身,手指勾到包的带子,厉景呈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两人离得很近,抬起的目光几乎能望到彼此的眼睛深处。 “荣浅,他真是你老公?” 于厉景呈而言,从他看到伤疤的那天起,他对她明显又升腾起了希望。 有了希望,他才会对她动手动脚,言语亲切,甚至自信度更加攀升。 此时,凌觉的出现,不仅出乎厉景呈的意料,更出乎荣浅的意料。 厉景呈本来已经认定的事实被全盘打翻,他说颂颂不是荣浅亲生的,可凌觉的态度那样自然亲昵,他还能骗得了自己吗? 荣浅能感觉到,厉景呈周身萦绕着一种悲怆的哀凉,这是在一个瞬间就凝聚起来的,男人的掌心微凉,覆着她的手背,尽管没用多大力,却令她觉得身上犹如压了千万斤的重量。 “厉景呈。”荣浅轻喊声。 男人的手还是没有移开的意思。 荣浅盯着他的双眼,两人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鼻息,他重复道,“他真是你老公?” 凌觉在边上插了句,“你们有的,只是一张结婚证,说穿了就是张废纸。” 荣浅看到厉景呈潭底汹涌之色尽显,似乎有股杀人的骇气,在这个立场下,荣浅应该理直气壮地挺直脊背告诉厉景呈,“没错,凌觉是我丈夫,我们还有了颂颂,现在我们一家团聚了,厉景呈,你赶紧跟我办了离婚,从此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也走我的独木桥。” 可…… 兴许是男人的神色令她不忍,荣浅喉间轻滚几下,就是开不了口。 他看见她脖子里的伤疤后,他比她还要心疼她。 光是这点,就让荣浅卡住了嗓音。 她拇指从他掌心内挣脱出来,然后轻轻压住厉景呈的虎口后用力,她能给予他的信息,也只有这些了。 厉景呈察觉到荣浅这个细微的动作,他目光逼向她,荣浅蓦然回神,自然地用力后手从厉景呈的掌心内挣脱,拿起了放着的包。 “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明知道不是说给他听的,可厉景呈还是下意识抬了下头。 如果这话是有幸说给他听得,厉景呈保证,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最动人的情话。 我们回家吧。 凌觉拉过荣浅的手,她跟在他身侧,一步步走出了咖啡厅。 厉景呈盯着两人的背影,他们并肩而走,落在他眼中却一点点都不般配,刺眼极了。 走出咖啡厅,荣浅来到停车场,凌觉看她眼后坐进副驾驶座。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荣浅心里有一大堆的问题。 进入小区,凌觉抬头看眼,“这是你住的地方?” “是。” 荣浅走在前面,到了所在楼层后将门打开。 保姆听到动静,“荣小姐回来了。” 颂颂抱着个小球,飞快过来抱住荣浅的腿,“妈妈。” 凌觉蹲下身,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颂颂,他伸出双手将孩子抱过来,“这……” “这是颂颂,小名是我起的,他是你儿子。” 保姆吃惊,也就是说,这人才是正牌的老爸? 凌觉将孩子拉近了些,眼神急迫,一个大男人显露出来的激动不免令人动容,凌觉伸手抱紧孩子,“我的儿子。” 颂颂怕生,小手便挥向凌觉,荣浅拉过宝宝的手掌,“乖,这是爸爸。” 他双手按着孩子的后背,半晌后,才舍得松开。 荣浅将颂颂暂时交给保姆,她带着凌觉进了屋。 男人伸手将房门掩上,荣浅神色掩不住吃惊,“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问了退休的老管家。” 荣浅盯着跟前的这个男人,凌觉眉目之间有股慑人的英气,这么久以来,她总算能露出轻松的笑,“你醒了就好了,你究竟什么时候醒的?” 凌觉微笑,并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出神地盯着荣浅。 她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起来,“说到底,其实我们还不算认识呢。” 凌觉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仍然盯着荣浅,“对,我出事之前,还没见过你。” “我叫荣浅,南盛市人。” “我知道。” 荣浅眼角拉开,“我之前一直战战兢兢,其实那些人已经找到南盛市来了,现在我不用怕了,我总算能松口气。” 这些事,荣浅从未透露过,但她很敏感,她背地里受到过恫吓,明着,也有人装作要和她做朋友般,来套她的消息。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假装怀孕到带着颂颂,既危险又损害名誉的事……” “因为凌老先生待我有恩,还有……宋清珏。” 凌觉眼神闪烁下,“宋清珏怎么了?” 荣浅端详着他的脸,想必他不知道,便噤了声,“没什么。”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只想说她救过我。” 凌觉笑了下,只是荣浅觉得他笑意并未达眼底,凌觉高大的身子仍旧靠着墙壁,“宋清珏是警方的卧底,她蓄意接近我,后来还有了我的孩子,我出行时被青涩会埋伏,全场十几个人就我活了下来,却成了两年的植物人……” 他目光盯住荣浅小脸不放,“你想必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清珏走前的一句话。” “什么话?” “她自始至终认定你是好人,她说你是好人,那我就相信,凌家受到重创摇摇欲坠,全靠凌先生一人支撑,他唯一的希望是保住凌家的血脉。清珏是卧底的事当时已经不是秘密,黑道的人要对付她,以为她带走了什么不利的证据,你出事后,要她命的人就更多了。凌老先生无奈之下找我帮忙,他一方面宣布我是你未婚妻,另一方面高调承认我已经怀孕,我在明,清珏在暗,我去医院做体检,我知道有人一直在跟踪,十月怀胎,我装得跟怀孕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等清珏生了孩子,我就能全身而退,可我万万没料到,凌老先生旧疾发作,走得那么突然,而清珏最终……” 还在月子中的宋清珏当时被发现死在她的公寓内,家里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唯一幸运的是,凌老先生为让这出戏更加逼真,孩子出生后暂时将他交给了荣浅,为应付家里长辈。 第106章 神秘睡美男(2) 而凌老先生去世后,几个凌家的长辈让荣浅交出孩子,她当时举目无亲,失去了凌老先生的庇佑,荣浅怕那些人再找上颂颂,更怕凌家的人对孩子不利,便抱着颂颂在佩安市消失了。 荣浅鉴宝的本事,全是凌老先生一手相传,他和宋魁是好友,早早也为荣浅铺好路,给了她宋魁徒弟这么一个名分。 荣浅带着颂颂躲避的一年多时间里,专心研究凌老先生给她的书籍,再加上有这方面的天赋,这才有了如今的本事。 凌觉目光凛冽,荣浅看她眼,“谁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过来,所有人的努力,都是想替凌家保住一个孩子。” 男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窗前,这儿不像帝景,有透净的落地窗,男人站在那,背影萧瑟。 荣浅看的出神,想到离开咖啡厅时厉景呈的模样,好像也是这般。 她不禁莞尔,现在凌觉回来了,她就可以将颂颂交还给她,她陡然觉得肩头轻松很多。 男人猛地回身,方才的压抑恍如一扫而空,“我要住在这。” “啊?”荣浅不解,凌家家大业大,她这就一小土窝。 “既然那些人已经跟到南盛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凌家我暂时回不去,一晃两年过去,公司现在也不在我手里,”凌觉瞅着荣浅的面色,“你都躲起来了,还回来做什么?” “警方找到我,让我跟他们合作,他们还说黑道上的人即将要查到你的落脚地,我犹豫再三就回来了,”荣浅笑着摇摇头,“你说我是不是跟诱饵似的?” “他们不是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吗?” 荣浅摸了摸两边肩膀,做出害怕的模样,“那也很恐怖好不好?” 凌觉不由失笑,“那我也跟警方合作,等抓到那些人,我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你,你到底好人还是坏人?” “你不说你相信宋清珏吗?况且,有谁会说自己是坏人?” “你少来,你敢跟警方合作?” 荣浅这话一说出口,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可宋清珏一个女警,她既然能到死都相信凌觉,那最起码他这人不会是十恶不赦吧? 凌觉笑了笑,“你登上了这个戏台,这场戏就必须唱下去,在那帮人没有被干掉之前,你走到哪都有危险。” “你不也是他们一伙的?” “黑吃黑嘛。”凌觉朝荣浅走近,两人几乎要撞到一起了,荣浅忙往后退步,“在这期间,我们要住在一起,谁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我们要做的比真夫妻还真。” “我做不出来。”荣浅转身。 “那些人害死了宋清珏,你就不想她能死得瞑目吗?” 荣浅背影僵住,她旋身对上凌觉的视线,“那你呢,她尽管是警察,却爱上了你,你爱她吗?” “现在你是我老婆,你问我这个问题?” “我总要知道,宋清珏为你怀胎十月生下颂颂,她背负得这么多值不值得。” 凌觉避开荣浅的目光,“那你应该记得她是怎样相信我的。” 荣浅垂下眼帘,宋清珏怀孕期间,能陪着她的也只有荣浅,宋清珏对凌觉用情至深,她让荣浅无论怎样都要帮助凌家,如果凌觉有天能醒,而她如果不在了的话,让荣浅一定要替她守护好他。 荣浅觉得这就跟做梦似的,精彩得好像活在言情小说里,但她有她的义无反顾,她帮了凌家两年,就势必还会帮下去。 凌觉的手掌落向荣浅肩膀,“刚才那个人是你老公?你们还有个女儿。” “是。” “我们的事,对任何人都别说,越是亲近的人,反而越会害了他们。” 荣浅一早也认清到了这点。 厉景呈开着车,四肢都好像不听自己的使唤,荣浅所说的那个男人这会真真实实地站在了他跟前,厉景呈没法说服自己,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颂颂不是他亲生的,那人一出现,口口声声就喊荣浅老婆。 这里面的关系,还需要探索吗? 厉景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车开回帝景的,铁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时,男人觉得前面的宫殿像在幻化出五彩斑斓的光,又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吞噬掉。 他脚步沉重地下车,两腿僵硬,厉景呈抬了抬手臂。 踩在平整的道路上,人有些虚晃,盛书兰站在门口等他,厉景呈走近了些,抬起眼帘睨她眼,“你怎么在这?” “刚才听见喇叭声,我知道你回来了。” “吃过了没?” “没有,在等你。” 厉景呈看着跟前的这个女人,盛书兰站在门前,一盏蜜色的灯光笼罩在她头顶,显得整个人安静而温婉,她是沈静曼从小带出来的,按着厉家媳妇的标准带大的。 她比他要更爱他自己,对他又百依百顺,厉景呈不知道他一直在追求的到底又是什么? 盛书兰双手绞着衣角,欲言又止。 厉景呈疲倦地抬起脚步,“进去吧。” “景呈!” 厉景呈斜睨她眼。 “我们订婚的事……”盛书兰心里有千万个舍不得,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可她真的不敢赌那一把,厉二少那人阴险得像条毒蛇,万一在订婚宴上真得拿出什么不堪的东西来,到时候不止是自己下不来台,厉景呈又该怎么办? 这不是当众打他的脸吗? “订婚的事怎么了?” 盛书兰眼睫微垂,那天厉景呈和沈静曼的话她也都听见了,既然要等着厉景呈说,还不如她自己开口,“要不,就算了吧。” “为什么?” 盛书兰眼里氤氲出水雾,“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荣浅,可能也是一时置气。” 厉景呈看着盛书兰压下脑袋,“你不想和我订婚吗?” “我想,我当然想……” 厉景呈没再说什么,颀长的身子往里走。 盛书兰讶异,看着厉景呈的背影大步进去,按着他的脾性,这种顺水推舟的事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厉景呈又改变主意了? 盛书兰忙小步跟上,反正这个男人的心思,她从来没有猜透过。 荣浅的住处。 这晚,颂颂是跟凌觉睡得。 荣浅握着水杯蹑手蹑脚走出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颂颂跟着凌觉会不会吵闹,她站在门口,客房内只开了盏壁灯,温和柔美的灯光下,颂颂趴在小床内睡得正香甜。 荣浅放了心,目光往下移,却看到凌觉坐在地板上。 旁边,滚落着五六个啤酒罐。 她掩饰住讶异,白日里看凌觉心情很好,这会,荣浅却站在外面都能感受到这股忧伤和哀凉。 凌觉单膝屈起,头往后仰,枕着床沿,荣浅看到男人喉间轻滚,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这样的悲怆和感伤,看在眼中令人动容。 凌觉脚边是个钱夹,敞开着,荣浅并不能看真切里面放了什么。 她轻轻将房门带上。 荣浅转身靠着墙壁并没立马离开,她觉得手里捧着的水杯就好像和她的心情一样沉重,荣浅抬起小脸,出神地盯着某一处。 她想象着,她离开的那年,厉景呈最初是不是也是这样度过的? 心情颓废到极点,身边却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需要照顾,他一旦垮了,孩子也就垮了。 他高傲、绛贵,最初的难以承受显露于人前后,一次次嗜人的想念会不会也令他和凌觉这样,只能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守着女儿独自舔舐伤口? 荣浅眼眶内酸涩滚烫,不敢再往下想。 七年前的伤口一点点被时间抚平,或者说,是被厉景呈慢慢在抚平,荣浅有时候那么无奈,无奈到自己都会不知不觉心疼厉景呈。 他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那么那么爱她? 关于订婚的事,厉景呈既没表明要继续,也没说要取消,沈静曼自然不会去提醒他,可盛书兰心里藏着事,一天逼近一天,她惶恐不安,终日都感到恐惧。 厉景呈躺在床上醒来,看到女儿抱着枕头,居然已经醒了好一会了。 厉景呈头靠过去,“让爸爸睡下。” 他枕着女儿的腿,小米糍咯咯笑着推他,“痒痒。” 厉景呈随手将她抱起。 “爸爸。” “嗯。” “我想和妈妈过生日。” 厉景呈微怔,“小米糍生日早过了。” “妈妈呢?” 她仰头看他。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荣浅的生日就在明天,他只是没想到小米糍会突然这么问。 “为什么要和妈妈过?” “爸爸,我妈妈在哪里,我不要书兰做我妈妈,我有自己的妈妈啊,每个人都有,爸爸也有,可就是小米糍的妈妈不见了。” 厉景呈最听不得女儿的这些话,“妈妈没有不见。” “那她在哪呢?” 厉景呈端详着女儿的小脸,他总不能说,荣浅有了新的家,还有了她的孩子。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妈妈一起过她的生日?” 小米糍眼神黯淡,抱住厉景呈脖子,“因为囡囡的生日已经过了,爸爸的生日我们也过过,我想妈妈……” 小米糍说到最后,喉咙口溢出哽咽,眼底有迷雾般的水汽,厉景呈心疼得不行,这个遗憾,也不知道能不能替女儿抚平。 “你喜欢浅浅阿姨吗?” “喜欢,可喜欢了。” 厉景呈抓住女儿的双臂,“那你给她打个电话。” 他心里的希冀早就破灭了,只是看到女儿这样,心里不舍极了,想要成全她的一个希望而已。 荣浅接到厉景呈电话时,没想到,说话的居然是小米糍,“阿姨。” 荣浅惊诧,“小米糍,是你。” 孩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阿姨,明天是我生日,你陪我一起过,好吗?” 荣浅越发诧异了,小米糍的生日应该早就过了,但她并没揭穿。 小米糍的声音紧接着又说道,“阿姨,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荣浅刚要脱口而出,“我生日……” 她猛的反应,明天居然是她的生日。 “阿姨,”小米糍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生日过完了吗?,明天跟我一起过好吗?” “好。”这样的要求,荣浅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太好了!”小米糍高兴得不行,“明天我让爸爸买一个大蛋糕。” 荣浅知道,小米糍的这通电话肯定是厉景呈让她打的,但他就是知道,她肯定会答应。 挂了电话,荣浅心绪繁芜。她都几年没有好好过过生日了,更没给小米糍过过。 翌日。 下班后,荣浅先去对面的商场买了礼物,小米糍中途给她打过电话,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荣浅立马就赶去了。 第107章 神秘睡美男(3) 进入餐厅,荣浅才发现整个餐厅被包场了。 小米糍看到她,不住挥手,“阿姨,我在这儿。” 荣浅过去,将手里的礼物交给女儿,“小米糍,生日快乐!”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其实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荣浅自然知道,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真巧,其实今天是阿姨的生日。” “真的吗?”小米糍开心的拍着小手,“爸爸,好巧哦。” 厉景呈坐在那没动,小米糍跑过去,将椅子上的一束花抱起后走向荣浅,“阿姨,这是送给你的,生日快乐!” 荣浅接过花,端详着手里这束娇艳的玫瑰,艳红的颜色衬得她的脸更加白皙,“谢谢小米糍。” 女儿爬到厉景呈的腿上,男人这才抬起眼帘看她眼,“坐吧!” 荣浅今天穿了件玫红色的小洋装,头发干干净净地束在脑后,脖子里还是那条项链,厉景呈瞅着她的颈间出神。 荣浅将花放到桌上,厉景呈已经点好了餐。小米糍在爸爸的腿上动来动去,“阿姨,你有妈妈吗?” 她冷不丁这样问了一句话,荣浅想到过世的妈妈,她莞尔,“有啊。” “那你妈妈去哪儿了?” “她,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小米糍眼神陡然一亮,语气中透着喜悦,“是跟我妈妈在一个地方吗?” 荣浅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米糍紧接着道,“爸爸说,我妈妈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阿姨,你改天问问婆婆,她见到我妈妈了吗?有我妈妈的照片吗?” 荣浅张张嘴,却根本不知道,当着女儿的面还能说什么? 厉景呈垂下眼帘,眼里有对女儿的疼惜。 服务员过来上菜,也打断了小米糍一连串的问题。 荣浅心里更是愧疚,她取过厉景呈手边的餐盘,将小米糍那份牛排切的很细,等弄完后,这才将盘子放回他们跟前。 厉景呈看了眼,又将另一份推到她手边,“把这份也切了。” 碍于小米糍在场,荣浅只好乖乖照做。等切完后,厉景呈理所当然地跟女儿一起享用美食。 尽管没等到妈妈,但小米糍今天还是很开心,她也喜欢荣浅,还收到了她的礼物。 用餐时,谁都没说话,小米糍只顾着吃,厉景呈也没多看荣浅一眼。 这已经出乎荣浅的预料了,她原本以为,厉景呈不会再让她看孩子一眼。 荣浅很珍惜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厉景呈抬头,看到她嘴角边挂上的笑容,他却觉得有些刺眼。 她的笑容越来越深,眼底里有了灼人的亮彩,荣浅猛地一抬头,目光对上厉景呈,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良久的沉默后,厉景呈到底忍不住,他抬头看着荣浅,“这几年,你的生日都是谁陪你过的?” “凌觉。” “也就是说,你们儿子的生日,都是你们陪着过的。”厉景呈嘴角扬起抹讽刺,“真好,真好。” 荣浅如鲠在喉,目光不由看向厉景呈边上的小米糍,她正吃得津津有味,嘴边涂上酱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时不时看向两人。 她越发觉得内疚,三年的亏欠,让女儿喊一声妈妈都成了奢望。 厉景呈越发有气,可当着女儿的面不好发作,荣浅喉间轻滚,等凌觉得事过去后,她一定要好好抱抱女儿、亲亲女儿。 “爸爸,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阿姨吗?”小米糍冷不丁插句嘴。 厉景呈伸手从座椅上拿过个首饰盒。 荣浅猜里面应该是条项链,那是个长形的绒布盒子。 她轻抿下嘴角,喉咙口干涩,“谢谢。” 厉景呈一声不吭,将首饰盒塞进了她包里。 “阿姨,爸爸买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我们待会一起吹蜡烛好吗?” 荣浅莞尔,“好。” 没多久,厉景呈打个手势,服务员推了个蛋糕出来,很夸张,足足比小米糍的人还高。 蛋糕周边点缀着玫瑰的圈花,今晚,荣浅的眼中充斥着太多的浪漫。 小米糍从厉景呈的腿上滑下去,她拉过荣浅的手,“阿姨,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小米糍。” “这都是爸爸准备的。” 小米糍唱着生日快乐的歌,荣浅眼里萃了层朦胧,这还是女儿第一次陪她过生日。 她深吸口气,将蜡烛吹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眼里的亮彩却比春日里的暖阳还要令人感觉到温馨。 荣浅眉宇间展露出来的高兴,也感染了边上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 回到家,荣浅第一时间拿出首饰盒,她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 发现里面是条铂金项链。 比她颈间的这条可能稍细,上面镶了一层切割均匀的碎钻,样式新奇独特,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荣浅不由莞尔,看到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原本的那条,其实就是在首饰店随便买的,说什么大师设计,全是诓朱婷婷的。 荣浅拿起项链,她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不住比照。她取下原先的那条,再将手里的项链小心翼翼戴到脖子上。 这样的宽度,正好能够遮住颈间的伤疤,而且比原先的那条更具有观赏性。 女人天性爱美,荣浅也不例外,她爱不释手地抚着项链,指尖拨弄上面的碎钻,嘴角轻扬起。 翌日。 荣浅走出卧室,看到凌觉坐在餐桌前,她走近后拉开椅子。 凌觉抬头,这样的角度望去正好一眼看到荣浅脖子里那根项链,“谁送的?” “好看么?” “Cartier新款,当然好看,可这不是在预售中吗?” 荣浅坐到他身边,拿起筷子,“你什么都知道。” 保姆带着颂颂下楼,凌觉见她将门带上,神色这才严肃起来,“荣浅,我要想办法离开南盛市一趟。” “为什么?” “我要去找青玉。” “青玉不在你身上?”荣浅微讶,先前就有人暗地里跟她打探,说她是鉴宝师,还给她看了照片,问她有没有见过那样的青玉。 “出事前,我把它交给了我的一个朋友,里面有很重要的数据,等我带回来后,你的苦日子也快到头了。” 荣浅眼神一闪,她轻咬下筷子,“那你怎么撇开那些人回去?” 凌觉手指在桌面轻敲几下,“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荣浅指了指自己,“我除了帮你打掩护,还能做什么?” 凌觉喝口粥,唇角轻笑,“能掩护就够了。” “那块青玉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藏着宝贝啊。” “跟你说正经的。” 凌觉抿紧唇瓣,“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清珏。” 凌觉目光定在某处,似有出神,只是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 “你既然相信她,那你也顺便相信我好了。” 凌觉出发的这天,两人神色无异,男人坐上车,看眼荣浅,“你对这儿熟,哪边人流量最大?” “威厉。” “在哪?” 荣浅在导航上找到相应位子,凌觉看着旁边的路线,“那好,坐稳了。” “等等,”荣浅两手扣紧安全带,“还是去别的商场吧。” “为什么?” 威厉是厉景呈名下的产业,是整个南盛市最大的电子产品销售中心,荣浅方才真是脱口而出,可万一真要把那些人引过去…… “不行不行,我们去万达。” 凌觉看眼仪表盘,“还是去威厉吧,放心,青玉没出现之前,我们俩谁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要给别人带来危险怎么办?” “谁啊,让你这么紧张?” 荣浅轻咽下口水,“谁紧张了。” “还说没有,眼睛都快湿润了,”凌觉发动引擎,“我知道了,威厉是你老公的吧?” 荣浅不知不觉顺着他应了那声称呼,“威厉是他的没错,可我没紧张。” 凌觉嘴角噙笑,两眼透过内后视镜瞥了下荣浅,“人多的地方,才有脱身的可能,别怕,不会有事的。” 车子开出小区,一路顺畅,凌觉看眼身后,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示意荣浅抓好,白色的宝马车猛然提速,小区边上除了公园还有老式的街道,凌觉开着车在里面窜东窜西,好几次眼见都要刮碰到墙壁,可他总有化险为夷的本事。 荣浅吊着车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警察,反侦察能力这么好。” “我要这些都不会,早被人堵在路上死一百回了。” 车子冲出街道,豁然开朗,连接着宽敞的柏油马路,方向盘在凌觉手中成了模型遥控器般,飞速玩转的同时还能精准无误。 荣浅看眼身后,眉眼笑开,“甩掉了。” “不一定,我也就做做样子,这群人是狗皮膏药,我们目标性太大,还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 荣浅瞪他,“知道拖油瓶什么意思么?” 凌觉笑了笑,“不远处就是威厉了,做好准备。” 车子开到威厉门口,荣浅下了车,被眼前这一幕惊骇到了。 门外排着长龙,足足上千号人,怎么回事? 凌觉桃花眼微眯,嘴角笑开,“这样的场面我喜欢。” 荣浅抬头看向大屏幕,这才发现巨幅海报,原来今天是威厉公司新手机上市的日子,这款手机不仅外表美观,且功能涵盖面广,威厉名下的各个销售点在今日早上九点全面开货,不仅仅是这家,全国各个门面店估计都是这样火爆。 凌觉拿着个包大步往里走,荣浅跟在身后。 门口的店员拦住他们,“不好意思,今天只出售一千台,人数已经到了。” “我们不是来买新手机的。” “那不好意思,请进。” 威厉这个销售中心,一共上下八层,经营的且都是公司内部的产品。 八层中,只有四楼被开放成餐饮和服装,也方便陪同的人过去消费休息。 凌觉直接来到四楼,两人刚上去,准备进其中一家服装店,就有两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过来,“凌少,原来您在这,尹少想见您。” 凌觉脸上并未显露出吃惊和慌张,他拉过荣浅的手往前。 巨大的落地窗前摆了几张咖啡桌,能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荣浅无心欣赏,凌觉嘴角勾着笑,“尹深南,两年不见,可好?” 对方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个遍,他搭起的长腿放下去,起身拍向凌觉肩膀,“回来了也不找我,不够意思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行踪,那么多人跟着。” 凌觉拉着荣浅入座。 “这是弟妹吧?” 荣浅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难受。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瞅着外面。 “凌觉,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那块青玉在哪?” “什么青玉?” “你少来这套,泰国方面下了追杀令,藏着青玉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108章 神秘睡美男(4) 荣浅嘴角微颤,追杀令都出来了,这是有多黑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青玉在我手上?” “当初那个女警将青玉带走,她又是你的女人……” 凌觉冷笑下,打断他的话,“她早死了,你问她要去。” “是啊,”尹深南戴着手套的两手交扣,“据说,死得还挺惨,嘴皮子倒是很硬,怎么动手都没从她嘴里将青玉的下落逼出来。” 荣浅听到这一幕,心咚咚直跳,她看眼边上的凌觉,他只是眼角处跳动下,这样的面不改色,要么是真的不在乎,要么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超出常人。 两人还在周旋,荣浅想到宋清珏,不免难受,她别过脑袋,忽然看到几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她惊愕地睁大双眼,这儿可是四楼!她眼睛触及到的都是窗外,她眨眨眼,这才发现外面居然有部电梯,是私人专用的。 厉景呈目光专注向前,荣浅的身影陡然撞到他眼中,他也是吃惊了下。 两人的目光很快交错,电梯咻地直上八楼。 凌觉咬死不说青玉在他身上,荣浅听着两人话里的交锋,她喝口咖啡,又觉得后怕,不会被人下毒了吧。 她抬起视线,看到一伙人走来。 为首的厉景呈西装笔挺,大衣已经脱下,黑色的西服衬得身材极有型,这男人就是这样,走到哪都有吸引目光的资本。 厉景呈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新手机出货销售,他今天肯定要亲自坐镇。 男人知道她在这,但目光并未朝这边看一眼。 荣浅也适时收回视线。 尹深南见凌觉没有交出青玉的意思。“我要是你,当初死里逃生后,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何必把老婆孩子都搭上去。” “我的命我自然会珍惜,要没别的事的话,我还要陪我老婆逛逛。” 凌觉率先起身,一只手掌伸向荣浅,她慢慢将手交到他掌心内。 男人握紧后带她离开。 两人进入旁边的精品店,荣浅拿了几件衣服进更衣室,但她并没买。 凌觉又带着她进旁边的店,荣浅跟凌觉一人挑了顶帽子,又买了不少小首饰,这才出来。 只不过,两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凌觉拉着荣浅进了一家内衣店。 兴许是下面的那伙人买到了手机,荣浅挑选的时候,看到大批人涌进内衣店,有男有女,挑选时毫不避讳,全部的店员都出动帮忙推荐。 荣浅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干嘛来这?” “浑水好摸鱼嘛。”凌觉顺手挑了两件给荣浅,“去试试。” “我不要。” “赶紧去吧!”凌觉拉开试衣间的门,将她推了进去。 荣浅在里面待了会,她才不要试,出来时,外面排着长龙,她看到凌觉背对她站在一组货架前。 荣浅上前,“走吧。” 男人戴着帽子,看她眼,荣浅忙掩起眼里的吃惊。 她将买来的帽子也戴上,依着身边的男人往外走。 只是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大喊声,“站住!” 荣浅扭头,看到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快步追上他们,两人一手一边握住男人的肩膀,他的两手也被他们控制住,其中一名保安将那人的脑袋往下按。 荣浅眼瞅着这一幕,“你们做什么?” “他偷了商场里的东西,我们现在要带他过去接受调查”。保安简单的丢下一句话后,架着男人准备离开。 真是疯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荣浅顾不得别的,只好拔腿跟过去。 两名保安架着那个男人往前,他的脑袋一直被摁着抬不起来,他们进入电梯,一直往八楼的方向而去。 来到顶层,几人进入办公室内,荣浅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厉景呈坐在沙发里内,保安将人带到他跟前,“老板,就是他。” 荣浅张望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们俩身上,好像他们真偷了东西一样。 厉景呈挥手,示意别人先出去。 等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他这才起身,一把摘掉男人的帽子,那人穿着跟凌觉一样的衣服,但却是张完全不一样的脸。 厉景呈轻笑下,“好个调虎离山之计。” 荣浅强自镇定,她走上前,“你说他偷东西,他偷了什么?” “偷人,偷了我老婆。” “不可理喻。” “那好,现在就把他丢出去,把他身上这身衣服扒了,帽子摘了。” “你!”荣浅忍无可忍,“厉景呈,你究竟想干嘛?” 男人挥下手,示意他们将人带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留下他们两人,荣浅走上前,厉景呈目光微垂,她的项链被衬衣给遮住,荣浅手指不由抚向颈间,食指似有将衬衣往下勾的举动。这也令厉景呈一下看到她脖子里的风光。 她居然戴着他送她的那条项链。 这是出乎厉景呈意料的。 荣浅轻咬下唇瓣,抬起眼角看他,她觉得脸上烫烫的,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荣浅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举动,难道潜意识里是想让厉景呈看到她戴了他送的项链? 厉景呈眉目明显一动,脱口而出道,“喜欢吗?” 荣浅点点头,“喜欢。” “凌觉去哪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提问,荣浅忙作出反应,她摇摇头,“我从店里出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厉景呈修长的双腿抵着办公桌,“你们在合伙唱戏吗?” 荣浅没有否认,她觉得有些事厉景呈心里有个数也好,现在凌觉醒了,荣浅的口风也不用像之前那么紧了,她担心着外面的事,“我能走了吗?” “急什么?那些人肯定都守在外面,就等着你们出去,给他争取点时间不是更好么。” 厉景呈显然也看出了这里面有事,荣浅心想也对,便定下心来坐向旁边的沙发。 男人绕过办公桌坐进真皮座椅内,新手机上市,一大堆事情目不暇接。他专注地盯着手里文件,荣浅想着凌觉这会有没有将那些人甩掉,又是否安全了? 厉景呈抬起头盯着荣浅的侧脸看,她今天并没将头发束起来,绸亮的发丝从肩膀处往下流泻,男人收回神,没想到荣浅坐在这,他工作起来反而能这么安心、放松。 约大半个小时过去后,荣浅才起身,这会厉景呈没再拦她。 荣浅和那个男人来到底楼,刚走出去,就有几人忽然上前,在看清楚男人的脸后,他们神色大惊,转身快步离开,应该是去追凌觉的。 接下来的两天,荣浅提心吊胆,更不敢带颂颂出门。 凌觉回来是在凌晨,荣浅听到敲门声,都两三点了。 她睡眼惺忪过去将门打开,“你回来了!” 凌觉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客厅,荣浅见他满脸严肃,她心里咯噔下,“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青玉拿到手了。” “那是好事啊。” “可里面的信息无法分析出来。” 这些东西,荣浅压根不懂。 凌觉朝她看眼,“里面的密码解析器很复杂,全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可行的法子。” 荣浅一听,那不是完蛋了。 “这可怎么办?” “我让人查过了,威厉去年花了十亿美金引进一组数码排列序号,据说是最齐全也最准确的,再加上他们的团队……” “你什么意思?” “只有找厉景呈这一条路。” 荣浅听完,毫不犹豫拒绝,“不行!” “为什么?” “如果他有办法,一旦信息破译,那些人不会疯狂地找他报复吗?我尽管不知道青玉里藏着的秘密,可他们穷追不舍,又害得清珏丢掉性命,你所说的数据肯定关系到那伙人的身家性命。厉景呈只是个商人,别把他牵扯进去。” 荣浅一气呵成地说完这些话,情绪不免激动,她看眼凌觉,“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凌觉摇下头,“这两天,该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 “那也不能找厉景呈。”荣浅态度仍然坚决。 凌觉不由盯着她看,“你很在乎他。” “谁说的?” “要不然不会这样。” “我……”荣浅语塞,“他是我女儿的爸爸。” “破译的事,我们会保密,不会连累到厉景呈。” “你用什么保证?”荣浅看着凌觉拿出来的那块青玉,其实就是块普通的玉佩,谁能想到,它牵动着这么多人的性命。 “我拿我的命保证。” 荣浅还是没有点头的意思,凌觉手伸过去握住她的腕部,“只要这里面的信息破译出来,你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你还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认回女儿,你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吗?” “我是想,但我不想建立在对他们安危的威胁上面。” 凌觉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不为难你,我可以自己去找厉景呈谈。” “他肯定不会答应你的。” 荣浅从凌觉手里拿过青玉,她用了那么多的努力才将厉景呈推得那么远,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喜欢回到原点。 凌觉知道她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时间不早了,赶紧去睡吧。” 荣浅将青玉放到桌上,起身回屋。 翌日。 荣浅从卧室里出来,却并没看到凌觉的身影,保姆看到她,放下手中的活,“荣小姐。” “凌觉呢?” “先生回来了吗?我一早就没看到他的人影。” 荣浅心有疑虑,难道他真的去找厉景呈了? 她吃过早饭,打算先去拍卖行,刚要开门出去,却听到门铃声传来,荣浅就势将门打开,“高队长?您快请进。” 进屋的男人大约四十几岁,身材中等,穿着便衣,荣浅将保姆支出去,亲自给他倒了杯水,“您喝水。” “荣浅,别忙了。”高队长示意她赶紧坐。 “您特意赶到这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高队长穿着某家快递公司的工作服,手里还拿着个快件,“我知道这段日子来,你战战兢兢过得并不好,让你这么年轻的姑娘帮我们,实在是为难你了。” 荣浅双手捧住水杯,“您不是打过包票嘛,确保了我和颂颂的安全,我才敢回来的。” “荣浅,现在有件事,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 “凌觉已经将青玉交给了警方。” 她眼里吃惊,“真的?” 这可是凌觉的护身符啊。 “但这件事需要绝对保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将里面的信息破译出来。” 荣浅闻言,大概猜出了高队长这话里的意思,她欲言又止,面有难色,“这件事,恐怕我也没法帮忙。” 第109章 神秘睡美男(5) “我知道你是担心厉景呈的安危,你放心,我们会出动最好的警力保护他,这件事也不会被第三人知道。” “但那些人如果听到了风声,迟早会查到厉景呈头上。” “荣浅,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但这份资料对我们警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它系着太多已经牺牲掉的性命,以及将来有可能还会牺牲的人。” 荣浅再度想到宋清珏,那个只比她大了两岁的女警。 高队长掏出青玉,荣浅觉得这东西似有千斤重。 “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你能做到今天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荣浅将高队长送出门,她捏紧手里的青玉,这东西还是留了下来。 里面的资料越早破译,大家才能越安全。 荣浅拿了包快速出去,她的每次出行都有警方在暗地里保护,她开车去往威厉,这个点,厉景呈肯定已经到公司了。 公司前台客气地给予她放行,荣浅顺着上班的人潮进入电梯,周边的人都在讨论着新手机上市的事。 “听说了吗,销售额创纪录了。” “据说这次年终奖有可能上调……” “反正老板的大红包是逃不掉了。” 荣浅想,新手机首战告捷,厉景呈心情肯定很不错。她深吸口气,乘着电梯来到顶层。 推开沉重的办公室大门,足有上百平米的空间充斥着她的眼眶,而偌大的地方,里面只有厉景呈一人。 男人的桌上,摆着几部新手机,荣浅走近,厉景呈头也没抬,“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厉景呈手里的动作顿住,抬起的视线毫无波澜落向她,“真是稀奇,你还有要我帮忙的时候。” 荣浅从包里拿出青玉,“这里面的信息,据说只有你这儿才能破解。” 厉景呈接过手看眼,这青玉里面大有玄机,他连接上电脑,修长的手指扫过键盘,“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在你这能破解吗?” “我亲自出马的话,还能试试。 荣浅以为他会让手底下的工程师来做,厉景呈看着她眼里的怀疑,“在你的印象中,我是不是只会玩女人?” “既然这样,你帮帮我。” “我凭什么帮你?破译这组信息,最起码要一周,我跟书兰还有五天就要订婚了。” 荣浅用力咬住唇瓣,“你,你真的要订婚?” “订婚还能有假吗?”厉景呈直勾勾看她。 荣浅瞬间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厉景呈帮她过了生日,她以为他肯定也心照不宣地取消了订婚宴,却没想到…… 她手掌攥紧衣摆,看着厉景呈起身向她走来,男人高大的背影挡住了落地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荣浅轻咽下口气,喉咙口疼的好像都说不出话。 她张张嘴,“你不说你心疼我,我一个眼神,你就会来接我回去吗?厉景呈,你还是要订婚了。”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长腿坐向办公桌沿,“可是,你给过我那样的眼神吗?你想过让我接你回去吗?” 荣浅被一连串的话给问住了,是啊,他总是被动地接受从她这传来的错误信息,厉景呈两根手指攫住她的下巴,“我还说过,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取消订婚。” 她避开他的视线,眼睛盯着地板。 厉景呈将她的下巴抬高,“这东西,肯定是迫在眉睫了,你才会大早上的来找我,你好好想清楚,是要我帮你,还是现在就拿着它走人?” 荣浅双手握紧,只有五天的时间,就算不是为了青玉的事…… 她多自私啊,她就是不想让厉景呈和盛书兰订婚。 可她难以启齿,她这一开口,毁掉的就是盛书兰的幸福。她到底陪了厉景呈三年,也悉心照顾过小米糍。 厉景呈转身将那块青玉拿过来,他拉起荣浅的一只手,将青玉重重拍在她掌心内,“大门口在那,不送。” 说完,还朝她肩膀推了下。 荣浅趔趄步,厉景呈见她还不走,干脆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安娜,送客。” 厉景呈挂上电话的瞬间,荣浅快步走到他身侧,她一咬牙,“不要跟她订婚。”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大点声!” 荣浅深吸口气,豁出去了,“你不要和盛书兰订婚。” “这是你的心里话?” “心里想了什么,才能说什么。”荣浅的这句话,细如蚊音。 外面传来敲门声,厉景呈抬下头“没事了。” 荣浅将颊侧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她看眼桌上的青玉,厉景呈拉过办公椅,悠闲地坐进去,“有些事,你是不是该跟我说个明白了?” “等信息破译之后,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如果破译不了呢?” 破译不了,就代表她和凌觉从此以后再也别想有安逸的日子过。 “厉景呈,这也许会很危险,其实你可以拒绝我。” “我厉景呈从来不知道危险两字怎样写。”男人十指交扣,“我连订婚都能为你取消,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他的这股子霸气,总是恰到好处的隐藏在深情中,不知不觉就柔化了她的坚韧。 荣浅嘴角的弧度来不及勾起,就听到他再度开口,“我答应了你两个要求,换你的一个条件总行吧?” “行,你说。” 厉景呈露出抹阴险狡诈的笑,“等破译完了再提也不迟。” “那什么时候开始?” “你把青玉留在这,放心吗?” 荣浅点点头,“反正破解不出来,也没什么别的价值。” 厉景呈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几下,荣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双手放在头顶上方,男人冷不丁起身靠向她,一手一边同她十指扣紧。 “我不跟别人订婚,你开心么?” 荣浅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从他健硕的胸膛渗入她后背。 她扯开话题,“破译的事,一定要保密,谁都不能知道。” 厉景呈下巴搁至她头顶,“我会找一个安全又隐秘的地方。” 荣浅没敢在威厉逗留太久,她过来,肯定有人跟踪。 有些事,她相信厉景呈是有察觉的,比如商场内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然厉景呈也不会出手帮他们。 荣浅走后,厉景呈将青玉拿在手里细细端详,里面的信息一旦破解,荣浅身上的秘密大概也能破掉过半。 男人起身将青玉锁进保险柜内。 回到帝景,厉景呈走进客厅,盛书兰正在织毛衣,看到他回来,她放下手中的活,“景呈,回来了。” 男人大步过去,在盛书兰对面坐了下来,她起身要去给他拿水果,厉景呈喊住她,“书兰。” 她坐回原位,手不由紧张地交握,越是接近订婚日期,她就越惶恐,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令盛书兰如临大敌。 厉景呈弯下腰,拿起桌上的书,“你上次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盛书兰惊怔,她其实不用猜,都能想到厉景呈指的是什么,盛书兰抬起眼帘看她,“取消订婚吗?” “是。” 男人都这样开口了,等于只是宣布个结果。 她点点头,“好。” “具体的事宜,我待会会跟妈说,你不用出面。”厉景呈也不是铁石心肠,盛书兰能做到不争不吵不闹,她这样的反应,尽管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心里多少会有愧疚。 她再度点点头。 “书兰……” 盛书兰垂着头,眼睛通红,却不想让厉景呈看到,“景呈,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当初你说订婚,原也是句气话,可我和妈都自欺欺人,忽略掉这层含义,我不怪你。” 厉景呈没再继续开口,而是起身上了楼。 有些伤害注定要造成,那么就连道歉都是多余的。 这一直以来,就是厉景呈的态度,当然,只有对荣浅除外。 荣浅从威厉回去后,到了拍卖行,可下班了直到晚上都没看到凌觉的身影。 睡得迷迷糊糊间,她是被渴醒的,荣浅拿了个水杯去客厅倒水,刚喝上两口,便听到一阵门铃声响起。 她估计是凌觉回来了,荣浅忙过去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人,她一怔。 “少奶奶。” 居然是帝景的司机。 “你这是?” “厉少吩咐我赶紧接您过去,时间紧迫。” 荣浅抓了抓垂下来的头发,“等我换件衣服。” “少奶奶,来不及了,厉少吩咐要第一时间接到你。”司机说完,转身就走,荣浅身上还穿着睡衣,她顾不上细问,忙取过衣架上的外套披上后跟在他身后。 车子一路向前,却是朝着威厉的方向,荣浅朝车窗外看眼,“他在公司吗?” “是。” 她点点头,心想应该是在破解那组信息了吧。 到了威厉,司机亲自带她上去,直上顶层后,进入厉景呈的办公室,却并没见到人。 司机走到一组书柜前,按动按钮,象牙白的柜子缓缓挪开,露出扇门,荣浅跟他上了天台。 厉景呈穿着件黑色的大衣,遥站在远处,司机顿住脚步,“少奶奶,我先回去了。” “好,麻烦你了。” 荣浅双手插入衣兜内,这凌晨的天还是很冷,她脚上是一双粉色棉拖鞋,她回神走过去,看到天台上停了架私人飞机,她来到厉景呈身侧,“你要去哪?” “你也要去。” “为什么?” “这一个星期,我的行踪谁都不能知道,我要全身心都投入进去,谁给我做饭吃,你想饿死我?” 荣浅意识到,厉景呈这是要出行,她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我穿成这样……” “我又不是让你去参加时装周。” 不过她是穿得很少,站在那瑟瑟发抖,厉景呈见状,撑开自己身上的大衣,将荣浅搂在怀里,瞬间的温暖袭来,荣浅不得不跟着他走过去。 坐上飞机,荣浅觉得跟做梦似的,她摸了摸衣服口袋,“我手机钱包都没带。” “没带才好。”厉景呈坐进真皮座椅内,他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开机时透出的莹蓝色光点缀了男人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荣浅试探着开口,“我们真要去一周?” “嗯。” 荣浅食指放到嘴角处,她目光再度看向厉景呈,“那你和盛书兰的订婚……” 男人侧脸别向她,“那你是要我订得成呢,还是订不成?” “反正要一星期后才能回去,什么都来不及了。” 荣浅说完这话,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听着幼稚吧,她看看厉景呈,见男人嘴角的弧度在加深,她忙将视线别向外面。 “还要好一会才能到,你先睡会。” “噢。” 到了飞机上就不冷了,荣浅头靠向椅背,觉得心安后,便很容易入睡。 第110章 神秘睡美男(6) 飞机停稳时,荣浅睁开眼,两人相继下去,一口清冽无比的空气蹿入鼻息间,人生地不熟,荣浅只好跟紧厉景呈。 这是一座海边别墅,以通亮的玻璃和原木建造而成,这会天刚放亮,朝阳正从东方升起,海平面洒下瑰丽而夺目的色彩。 荣浅张开双臂,厉景呈回头看她,穿了身小熊睡衣,整个人显得胖嘟嘟的,头发也乱得跟杂草似的,可她脸上的雀跃却是别样生动。 荣浅看了会,这才跟厉景呈进屋。 男人率先上了楼,荣浅跟他一起进入其中个房间,今天,她被太多的场面给震惊到。房间里摆满了电脑,桌子形成个半圆形,西侧墙头有一面巨大的屏幕,厉景呈将自己的电脑放到桌上。 荣浅双目圆睁,她以前对厉景呈的了解,仅仅是觉得他家底丰厚,名下产业颇多,公司具体的经营项目她也只是有个大概了解。 再看今天的仗势,他若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又怎可能站在如今那么高的位子? 厉景呈见她杵在门口,他顿住手里动作,“还不去做早饭,让你来伺候我,不是让你来参观的。” 荣浅闻言,转身出了房间。 来到楼下,她打开冰箱,里面放着不少新鲜的食材,荣浅拿出几样蔬菜,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将早餐做好。 她上楼去喊厉景呈,男人已经开始工作,偌大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数据都是荣浅看不懂的。她轻敲房门,“早饭做好了。” 厉景呈看了眼电脑,起身往外走,两人下楼,厉景呈坐向餐桌,视线看着荣浅不住行走的身影,“你这几天就打算穿着睡衣?” “我看过了,上面有卧室。” “睡觉的地方当然有,但你没有带衣服过来。” 荣浅盛粥的动作一僵,“不是你让我这样过来的吗?你没有替我准备?” “这儿之前也有人来过,但都是男人,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再说又要保密,我怎么可能给你准备好衣服?” 荣浅将头发扎在脑后,“那我待会去买。” “你以为这是市中心?这儿方圆几十里都不会有个人,再说,在信息破译之前,我们谁都不能离开这。” 也就是说,身上这身衣服她要穿一个星期? 荣浅无语,外面的衣服倒还好,她可是连内衣都没带啊。 厉景呈看着她垮下去的小脸,“没事,房间里全是我的衣服,我可以借你几套。” 她坐了下来,声音闷闷不乐,“你是故意的吧?” “我又没让你不穿衣服,你急什么?” 荣浅不语,埋下头吃起饭来。 早餐后,厉景呈马不停蹄去了楼上,荣浅没有去打搅他。 他几乎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出来,吃了荣浅做好的晚饭,男人又上了楼。 荣浅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回房准备休息,她将门反锁上。 找了一圈,衣柜中果然只有男式的衣服,荣浅绝望了。 洗过澡,她将内裤和文胸洗好,打开落地窗来到阳台,这又是在海边,一晚上肯定能吹干。 荣浅将内衣裤晾在露天,便回房休息。 翌日,刚睁眼,荣浅就觉得不对劲。她竖起双耳,听着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荣浅惊忙起身,赤着脚来到窗边,就看到她的内裤和文胸已经被风刮到地上,正皱皱巴巴地躺在那,这还能穿吗? 荣浅跑过去,将它们拿了起来,外面传来门铃声,她冒雨回到房间,走过去开门。 一条黑色的内裤送到她眼前,厉景呈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他的衣服,“这是我的,穿上吧。” 他视线往下落,看到荣浅手里拿着的东西,男人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就知道你会洗。” 荣浅那身睡衣底色还是白的,只不过里面真空了,她躲在门板后面,露出个脑袋。 厉景呈扬了扬手里的内裤,“没有崭新的了,这是我穿过的,不过你放心,都洗干净的。” 荣浅才不相信这种话,若说没有女式的衣服,还算说得过去,厉景呈对穿这方面特别讲究,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会连新内裤都不准备好? 荣浅并没伸手接,厉景呈杵在门口,“嫌弃?” “有吹风机吗?”她将内衣裤吹干总行了吧? 却不料,男人给了她两字,“没有。” “怎么可能?”荣浅脱口而出。 “来这是干活的,不是来享受的。” 又是这句话,可哪怕就算住个酒店,吹风机总有吧! 厉景呈再度扬了扬手,“要不你里面就别穿,直接出来,看看几点了?早饭在哪里?” 荣浅红着脸,不情愿地将内裤接过手,厉景呈又将另一个袋子给她,“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也不嫌臭!” 她一把拿进去,砰的又将门关上。 荣浅站在镜子前,她如果里面不穿的话,很明显会走光,还是露点露黑影那种。 她看了眼手里的内裤,如果是新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穿过的…… 荣浅皱着眉头,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来到楼下准备早餐,厉景呈后脚进来,拿个玻璃杯倒水喝,目光不自觉地落向她臀部,白色的睡裤映衬下,里面的黑影显得特别清晰。 厉景呈不由失笑,她还是穿上了。 荣浅听到笑声,回头看他眼,她觉得别扭死了,上身穿着他的衬衣,不用说都知道,厉景呈肯定是故意的,给她的衬衣都是白色的,她里面不穿,那就得被看得清清楚楚。 所幸,她出门时自己带了件外套。 厉景呈两手撑住台沿,“这样穿着真好看。” 荣浅真想说他什么品位。 “你出来,小米糍知道吗?” “知道。” “有没有哭?” “没有,她很懂事。” 荣浅关掉火,“那有进展吗?”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饭就行了,还有我房里的衣服,帮我洗了,我要手洗。” 他还真毫不客气的把她当女佣了。 吃过早饭,厉景呈碗一丢,径自上楼。 荣浅洗好了碗,去他的卧室,换洗下来的衣物就丢在床上,她抱进洗手间后,搓洗的时候,不由注意到他的内裤,几条丢在那,肯定是崭新的让她过水,荣浅想了想,将手里的衣物往洗衣机里塞去,她在这研究一个男人的内裤,真的好吗? 窗外还下着雨,荣浅也没别的事做,厉景呈除了吃饭,其余的时间都在楼上。 荣浅看会电视,下午的时间比较漫长,她来到厨房,泡了杯咖啡,走进房间时,厉景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十几台计算机同时运作,大屏幕上的数据飞快滚动,荣浅的眼睛都看花了。 她走上前,将咖啡杯放到他手边。 厉景呈头也没抬,荣浅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都说男人认真工作时最吸引人,这话一点不假。 厉景呈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手指有时飞快在键盘上按动,眼睛似乎一刻不能离开屏幕。 接连几天下来,眼睛非累坏不可。 荣浅不懂这些,也不敢打扰,她转身要走,腰际却猛地被人一勾,厉景呈让她坐到他腿上。 荣浅要起身,被他用力抱着。 “别乱动。” “松开。” 厉景呈闭起双目,“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能休息会,”她拉起荣浅的手放到太阳穴处,“给我揉揉,头疼地厉害。” 荣浅手指没动,“我就不该跟你到这来。” 现在好了,衣服没得穿,是不是还得任人宰割? 厉景呈阖起双目,语气透出疲惫,“那你想想,我答应你,这么费时费力的,我又图什么?” 她垂下眼帘,替他按摩着。 房间内静谧无声,厉景呈休息了会,忽然开口,“荣浅,为什么这次肯来找我,你不是对我敬而远之吗?还是为了谁?” “这里面的信息很重要,不是我意气用事的时候。” 厉景呈猛地睁开眼,灼热的视线攫住荣浅不放,他笑了下,“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意气用事。” “其实,这是警方要的资料。”荣浅觉得没有必要再瞒他,数据一旦破译,交还给警方后,厉景呈迟早要知道的。 男人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我知道。” “你知道?”荣浅惊讶。 “他们先前来找过我,被我拒绝了。” 荣浅张张嘴,“连警察你都敢拒绝?” “我又没犯法,警民合作只是义务而已,我拒绝履行,那又怎样?”厉景呈说的理所当然,“不过,你开了口,那就不一样了。” 荣浅觉得他简直碉堡了,当初警方找到她要求合作时,一方面是因为清珏,另一方面,荣浅被深深的正义感驱使,如今听厉景呈这么一说,好像是她被冲昏了脑袋似的。 厉景呈握住她的双手,“你一副这么瘦弱的肩膀,担得起那么多的事吗?” “厉景呈,还是那句话,数据如果成功破译,我会告诉你实话。” 男人的大掌按在她脑后,荣浅接收到这个动作所传来的信息,她抿紧唇瓣,厉景呈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多久时间没接吻了?” 她轻咳声,“十分钟到了,你赶紧工作吧。” 男人的唇压上来,亲吻着她的唇瓣,温柔极了。他并没撬开她的牙关,温热的唇触碰到,虽然这不是激吻,但也令人心跳加速。 厉景呈张开嘴,轻轻咬了下她的唇角,他手指勾开她的裤腰,“我的尺寸跟你合吗,怎么也不见掉下来。” 荣浅将他的手拉开,“你肯定是故意的。” “还真没有,当时确实走得很急,我也不可能替你带上衣服啊?” “那你今天要洗的内裤,分明,分明是新的呀,你干嘛给我你穿过的?” 厉景呈不由失笑,“原来你一个人躲在洗手间,是在研究这些?” 荣浅当场被戳破,脸色不由涨得通红,“我长了眼睛,总会看到的。” 男人双手圈紧她的腰,“晚上我想吃糖醋里脊,去做吧。” 荣浅知道留在这肯定打搅他的工作,她从他腿上下去,厉景呈喝了口咖啡,看着荣浅出去的背影,不由启唇。 翌日。 一直过了十二点,都没等到厉景呈下来。 荣浅想了想,还是上楼去喊。 推开房门进去,却见厉景呈单手撑着额头,双目紧闭,他肯定是累坏了,荣浅看眼大屏幕上的数据,这些如果能轻而易举破译的话,就不会连警方都束手无策了。 荣浅轻手轻脚走过去,她没忍心去打扰,厉景呈撑着头的手一松,双目豁然睁开。 她这才开口,“吃饭了。” 厉景呈手掌揉向脖子,准备起身。 第111章 神秘睡美男(7) 眼睛扫了眼屏幕,男人的动作猛然收回,他脸色绷得很紧,俊目深沉、神情凝重,周边的气压也跟着冻结,荣浅看向大屏幕,她吃惊地睁大双眼。 一组英文蹭地弹出来,对话框内的百分比正在逐渐拉长,“怎么了?” “我倒真预料到过,这里面自带了销毁系统,一旦破译过半,就会启动销毁。” 荣浅大惊失色,她紧张地握紧手掌,但这个时候她很明白,有可能一个不小心的呼吸都会令厉景呈之前的努力全部报废。 她不知道厉景呈有没有补救的办法,但她只能相信,这个时候,求助不了任何人,如果败了,信息销毁,青玉的价值也就失去了。 荣浅不敢再往下想。 厉景呈飞快地敲打着键盘,荣浅从没见过一个人的手指能像他这般灵活,修长的指节不一定是用来夹着烟、也不一定是用来端着酒杯的,那些也是荣浅之前对他的印象。 这一双手,还有可能会给很多人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根本就没有使用过一次删除键,也就是说,必须确保每个字母和数字都要准确,这是在和时间赛跑,在和那个销毁系统赛跑。 厉景呈的视线看着屏幕,百分比还在拉高,一下过了百分之九十。 荣浅的心悬到嗓子眼,急得不行。 她掌心内渗出汗水,荣浅真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 她的手不由落向厉景呈的肩膀,男人视线顿了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荣浅垂首,看向男人的侧脸,厉景呈面目被电脑的光打上层说不出的明亮,他指尖跃动,这幅模样,竟是比坐在钢琴前的钢琴师还要迷人百倍。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的落定,厉景呈手指敲响Enter。 屏幕上框框内的数字陡得停在了百分之九十八上。 厉景呈扬起抹笑,长臂一勾,猛地将身侧的荣浅一把抱到腿上。 一下腾空的感觉,令荣浅那颗已经到喉咙口的心差点跳出来。 她目光盯向电脑屏幕,“没事了吗?” 厉景呈手指再度敲向电脑,弹出的对话框退回去,他下巴搁向她肩头,荣浅看到大屏幕上原本停顿住的那些数据又在刷刷往上涨。 她喜上眉梢,厉景呈没有回答她,她也猜到了。 “太好了,总算没事。” 男人两手圈紧她的腰,“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后面还会有,每一组的破解程序又不同,稍微出一点点错,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荣浅的心情也变得分外沉重,“这些数据真的很重要吗?” “我现在先破译,还没看过。” 荣浅拉了拉他的手,“刚才,你害怕吗?” “有点。”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啊。” 厉景呈双手再度用力,“这要是我的东西,破不了就算了,为这事你还欠我一个条件,我失败不起。” 荣浅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关键厉景呈当时也没明说这条件是什么。 “我现在跟你说清楚,违背我意愿的事,我不做。” 厉景呈笑着看她,眼光却不怀好意,像淬了毒药似的,“你们让我破译,也违背了我的意愿,这精力财力丢出去,还有危险呢吧?我不也没拒绝?” 荣浅晃动着两腿,“我熬了汤,都要凉了,吃饭吧。” 她率先从他腿上下去,厉景呈关掉电脑后,跟她下了楼。 吃过午饭,荣浅见他又要上楼,“我出去走走行吗?” “只能在外面一圈。” 荣浅将厨房收拾好后走到外面,推开玻璃门,沁凉的海风打到脸上,她来到海滩前,脱了鞋子赤脚走过去。 厉景呈坐在电脑桌前,他疲惫地摘下眼镜,两根手指捏向眉宇中间,酸涩胀痛感令他暂时推开椅子起身。 他走到窗前,将帘子挥开。 远远望去,湛蓝色的海水依衬着一抹小小的身影,荣浅是有多久没好好玩过了,瞧她,张开双臂不住奔跑,长长的黑亮发丝扬在身后,就像是个匆忙闯入了丛林世界里的小精灵。 厉景呈看得出神,忽然就见她停下脚步。 她局促地朝四周看了看,跑得太快,裤腰都松了,裤子差点往下掉。 荣浅忙抓着裤腰往上提了提,目光朝他所在的房间看来,厉景呈也没躲,荣浅将领带系紧,所幸这儿没有别的人,做完这些动作后,她这才慢慢悠悠往前走。 厉景呈倚着窗台,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不少。 荣浅的心其实一直都绷得很紧很紧,到了这儿,当着厉景呈的面,她也不用太过伪装,也不用担心会有无数双眼睛在暗里盯着她。 她是真的能够彻彻底底放松。 厉景呈关掉电脑,先在椅子上躺了会。 数据已经分析完大半,其实根本不用一周的时间,今晚他不打算再对着这些死板的数据,有福不享,他又不是柳下惠。 厉景呈起身来到窗口,外面早没了荣浅的影子,他抬起腕表看眼时间,这会肯定在做晚饭。 男人转身下了楼,偌大的客餐厅内却不见人影,屋里面有海风的味道,独独缺了他以为会有的饭香味。 厉景呈又折身上楼,找了圈,都没见到荣浅的身影。 走出屋子时,男人的面色明显凝重,他修长的身影朝着海边而去,傍晚时分才有的夕阳将脚底下的沙子晒出一层金黄色。 厉景呈无暇欣赏美景,来到海边,还是没看到荣浅,只看到她丢在那的一双拖鞋。 如果是回了屋,不可能连鞋子都不穿。 厉景呈没来由的慌张,“荣浅!” 回答他的只有海风刮过巨浪的声响,厉景呈紧张起来,尤其看到一串往前走的脚步。 “荣浅,你给我出来!” 他不由向前,海水浸湿了鞋子,拍打着他的裤腿,溅起的咸涩味道落到脸上,厉景呈心跳加速,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令他几乎要抓狂,“荣浅,你要敢这样出事,我饶不了你!” 远处的礁石上,荣浅揉着双眼,她方才躺在这只觉很放松,也不知怎么会睡过去。 这会听到厉景呈的喊声,她不由坐起身。 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是梦境还是什么,荣浅看到厉景呈大步往海水里闯,走得越来越急,水已经沿过男人的腰,她忙扯开嗓门,“厉景呈,厉景呈!” 男人停住动作,朝她的方向看眼,荣浅见他神色很怪异,他狠狠拍了下水面,折身朝她走来。 她不由瑟缩下双肩,看厉景呈这样,是动怒了。 可她也没做什么,就是躺在这睡着了。 第112章 神秘睡美男(8) 厉景呈快步向前,裤子上的水随着走动而落到地上,那条黑色的休闲裤紧紧贴着他的腿,极具有诱惑性的一幕。 他走到礁石前,“下来!” 荣浅坐在好几米高的地方,厉景呈只能抬头仰望。 她双手撑在身侧,“几点了?” “你还知道会饿死我。” 荣浅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她看着厉景呈的样子,想到方才那幕,荣浅嘴角微抿,“你让开,我下去。” 她转过身,背朝着厉景呈,两条腿蹬着礁石要往下,她也不敢一下就跳,厉景呈瞅着她这不雅观的动作,那她当时是怎么爬上去的? 荣浅双手抓着礁石,两腿悬空,一下够不着地,就搭向中间凹进去的地方。 厉景呈瞅着她翘起的臀部,“跟狗爬似的。” 荣浅脚一滑,差点整个人掉下去。 厉景呈适时抱住她的腰。 荣浅拍了拍双手,“你才跟狗一样呢。” 他身上湿透了,海水拍过去时,其实已经漫过了胸前。 荣浅感觉到凉意透过她的衬衫,她忙转身看眼,“快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厉景呈拉了拉,衬衣湿漉漉贴着上半身,分外难受,他干脆将衣服脱去,伸手搂住荣浅,“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 荣浅还是不习惯这种亲昵,“我会游泳啊。” 男人轻哼声,不知道是在嘲笑她还是揶揄她,“一个浪拍过来,还不够把你拍晕掉。” 荣浅走过去穿上鞋子,打算回屋准备晚饭,厉景呈上前拉住她的手,荣浅挣开,男人再度抓紧,反反复复几次后,也就只能任由他抓着了。 回到屋内,荣浅径自去厨房,厉景呈上楼冲个澡换身衣服,回到楼下后坐在客厅内等着吃现成饭。 荣浅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等她刷了碗从厨房出来,却见厉景呈还坐在沙发内。 “你不要上去吗?” “不,今晚休息。” 荣浅一听这话,怎么觉得瘆的慌。 厉景呈朝她看眼,“过来。” “不过来。”荣浅就近坐向身后的沙发。 厉景呈的手顿在半途,他脸色变了变,目光恨恨,但他似乎也习惯了荣浅的这种不听话。 厉景呈只得起身挪到她边上,“你知道那块青玉里的数据究竟代表了什么吗?” “既然是警方要的,应该是重要的证据。” 男人见她怀里抱着个抱枕,他伸手将东西抽去,要抱,抱他不就行了?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和这件事扯到一起的?” 荣浅目光盯向自己的双脚,“我也是受人所托。” “谁?” 她噤声不语。 “荣浅,三年不见,你胆子大了啊,这种事你都敢插一脚,我之前教没教过你,没有把握的事别掺和。” “没教过。”本来就没教过。 “你!”厉景呈气得半晌说不出话,他手掌按向前额,“那我现在教你。” 荣浅两条腿放到沙发上,双手抱住膝盖。 厉景呈搭起长腿,上半身侧向她,“那凌觉和你的关系,你总能跟我说清楚了吧?” 荣浅抬起眼帘,“颂颂是他的儿子,不是我的。” 厉景呈闻言,脸色总算缓和些,其实得到这个答案,他心跳骤然快停止了,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狂喜,他还是端着,“我早就料到了。” 荣浅心想拉倒吧,都气得和盛书兰订婚去了,还早料到? 厉景呈不放过她脸上一点点细微的表情,“你就算要跟他们做戏,你也不用说颂颂就是你亲生的吧?” “我说过颂颂是我儿子,可没说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厉景呈一怔,他纠结着那几字,“你说过,他是你亲生的!” “我没说过,我只说他是我儿子。” 男人噤声,食指朝她轻点两下,似乎是拿她没辙,有你的! 荣浅将头发拨向耳后,“要不你拿证据出来,录音了吗?” 厉景呈一听,忽然扑过去,荣浅被他掀翻在沙发内,她尖叫声,“你干嘛?” “荣浅,”男人两根手指掐着她的脸颊,“如果不是因为要找我破译,你就准备眼睁睁看着我和盛书兰订婚了吧?” “高队长说,里面的信息一旦交到警方手里,如果是如他预料的那些,我们的危险就会全部解除,而且都不会有后顾之忧,我现在和凌觉是一体的……” “一体?”厉景呈手里力道使劲,荣浅疼得哇哇叫出声,“松开,松开!” 她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捏过脸,厉景呈转了转,荣浅嘴巴都要裂开了,声音含糊不清,“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解开青玉,你要不行的话,我就白告诉你了。” “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 厉景呈手里捏了捏后再转动,荣浅疼得都快哭了,“本来就是的,要不是因为必须找你,使得你也被牵扯进来,有些事我会一直烂在肚里子,就是不告诉你。” “是怕我也有危险么?” 荣浅目光透着可怜巴巴,“你先把我松开。” “是不是怕我有什么危险?” 荣浅受不住痛,“我不是在想各种办法把你推开了吗?起先,我是特别想见女儿,三年别离,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可你总有理由……” “你想说我缠着你?” “唉!别捏了!”荣浅红着眼眶,“疼啊。” 厉景呈还是没有松手,他凑到她眼前,“正眼看看我。” 她根本不敢不将目光落到他脸上。 “我没跟你提过,厉家是有什么背景么?” 不就是家大业大,祖上还在解放前当过大官吗? 可这是新社会了好么? 荣浅摇摇头。 厉景呈笑了笑,另一手指指上面,“再往上的人,厉家也不怕,黑道上的人,就更不用害怕了。” 荣浅去拉他的手,“得了吧。” “如果哪天黑道的人真敢惹上你,我保证,会让飞机坦克轰过去炸掉他的老窝。” 这玩笑是不是开过了? 荣浅这会不关心这些,“我脸疼。” 厉景呈这才松开手上动作。 荣浅痛得掌心揉向脸颊,天哪,不能碰,一碰连哭的心都有。 他盯着女人这些小动作,她是最吃不得痛的,他知道。厉景呈的目光渐渐往下移,落向荣浅颈间的项链。 那里藏着的疤痕有多么狰狞,他哪怕不再看一眼,都能清晰回忆起。 荣浅神色不满极了,厉景呈喜欢看她这样,所以并没有在这时候逼问伤痕的来由。 “以后别捏我的脸。” “为什么?” “会大小脸,你不知道吗?” 厉景呈单手落向沙发椅背,“那另一边也帮你捏捏?” 荣浅瞪他眼,厉景呈见状,双手伸向前捧住她的脸,他下手是挺重的,脸颊都红了。 她没有防备,厉景呈一下亲在被他捏红的地方,荣浅倒吸口冷气,男人的吻伴随着炽热的气息在她脸上散开,他一下下亲着她的面颊,再移至她前额,然后顺着眉宇中心往下…… 荣浅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唇瓣,“厉景呈,我没说过要跟你回到……” 男人拨开她的手指,狠狠攫住她的唇。 今后,她这张嘴要再敢说出他不爱听的话,他就这样把她办了。 第113章 回到他身边(1) 荣浅是比厉景呈先上楼的,关了门,拿上换洗衣物,荣浅来到阳台,她的内衣裤和睡衣都晒在那,她摸了下,快要干了,今晚应该不会下雨,再晾晒下明天就能穿了。 荣浅回到浴室,关上门后洗澡。 房门,肯定会反锁。 但厉景呈有备用钥匙,他进去也不敲门,直接拿钥匙就把门打开了。 耳朵里传来冲淋声,厉景呈端着红酒杯进去,他脚步声被地板上铺设的毛毯给吸附掉,男人走到床边,侧目时看到阳台上晾晒的衣服。 厉景呈举步往外走,他伸手摸了下荣浅的内衣。 男人将红酒杯凑到嘴边,目光落向不远处的海滩。 脑子里呈现出荣浅穿着那身宽大衣服时奔跑的样子,厉景呈眉梢点缀上潋滟笑意,他忽然做了个动作。 他将酒杯伸向前,微微倾倒,杯中的红酒往下滴,男人从左往右,架子上的衣物无一幸免,鲜亮的红色浸湿后特别明显,厉景呈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荣浅打开浴室门出来,洗澡时水声太大,根本没察觉房间里进过人。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前走,身上仍旧是一身宽大的衣物。 荣浅习惯看海景,她伸个懒腰走到阳台,目光看到晾衣架上的衣服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会这样? 方才还好好的。 荣浅走近细看,应该是红酒,她伸出手指摸了摸,还未完全干透。 究竟是谁? 这话一问出口,荣浅都觉得多此一举。 这儿除了她就只有厉景呈,可,可—— 这种事,他都做的出来?到底真的假的?! 荣浅气得将毛巾朝边上丢去,她没别的办法,只能重新洗过。 这天气又不好,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干透。 她走回房间,将房门重新锁上。 翌日,荣浅下楼做好早餐,上去找厉景呈,见他并没在工作间内。 她又等了会,将近中午时,荣浅才去他房门外。 她敲了敲房门,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 说不定会有什么限制级的场面,荣浅才不进去,“你早饭还吃吗?” “吃,你送进来。” “……” 荣浅拿了早饭上去,开门进入房间,厉景呈穿戴整齐,正面色严峻地坐在沙发内。 他工作时很认真,两道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也没抬头看她,只朝旁边的茶几点了点,“放在这。” 荣浅顺势坐下来,“怎么在房间弄了?” “嗯。”男人也没正面回答。 “你快吃吧,我去做饭。” “今天早餐有什么?” “我做了鸡蛋饼。” 厉景呈点下头,“晚上不用准备了。” “为什么?” “出去吧。” 荣浅摸不着头脑,只好起身,厉景呈双眼仍旧盯着电脑,“你穿我的衣服,更像一个女人。” 荣浅话到喉咙口,想问他昨晚的事,但见男人那么一副认真的模样,还是将话吞咽回去了。 下午时分,荣浅去厉景呈的工作间外看眼,看到男人坐在电脑前,既然不用准备晚饭,她就能好好睡一觉。 荣浅是被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给吵醒的,她抬眼看向窗外,居然发现天都黑了。 她忙起身下楼。 来到餐厅,荣浅看到桌上摆满了吃的,还有各种海鲜,这儿靠海,应该是方才有人拿过来的。 不止有吃的,还有烛台以及红酒。 荣浅将红酒瓶从冰块中拿出看眼,厉景呈从厨房内出来。 他将红酒打开后,倒了两杯。 荣浅看着手边的大龙虾,“有什么好事吗?” 她似乎骤然明白过来,“破译出来了?” 男人径自啜口酒,“味道还成。” 荣浅激动不已,拉了拉他的手臂,“是不是?” 厉景呈朝她轻举杯,“是,大功告成。” 荣浅开心地扬笑,整张脸变得异常生动,她双手合起,“太好了。” “所以,今晚我们要庆祝庆祝。”厉景呈将荣浅按向椅子内,荣浅点头,“好。” 两人碰杯,几杯酒下肚,荣浅觉得这红酒还挺烈。 厉景呈替她将牛排切碎,海鲜的美味再加上愉悦的心情,外面的风即便刮得再凶猛,似乎都吹不散此时的气氛。 荣浅单手按住颈后,“我不能喝了,我看你都成了两个人了。” 餐厅内,只有莹莹的烛光在跳跃,荣浅面色酡红,今晚的她话很多,厉景呈噙笑,她说,他就听着。 男人捏着红酒杯轻晃,目光柔和深情,荣浅喝口酒,“真好,厉景呈,我以前怎么就没知道你有这本事呢?我起先觉得,你也就一花瓶吧。” 敢把他形容成花瓶,恐怕也只有荣浅了。 男人接了句,“那你把我这花瓶抱回去吧?” 荣浅举起酒杯,透过一层被红酒氤氲过的玻璃看着对面的男人,“你这么大一个花瓶,我抱得起吗?” “你过来试试。” 荣浅摇头。 厉景呈将酒杯放到桌上,起身来到荣浅身边,他拿过荣浅手里的杯子,将她的两手分别放向自己肩膀,他双手将她的腰圈紧,“我这个花瓶,今晚就送给你了。” 荣浅可还没醉呢,这话里的弦外音岂能听不懂? 她目光定定看着厉景呈,“你说,你到底爱我什么呢?厉景呈,我有没有那样吸引人,我自己心里可清楚了。” 厉景呈同她前额相抵,他做足这些准备,就是为了今晚。 男人的视线落向她颈间,“荣浅,现在你能告诉我你这伤是怎么来得了吧?” 荣浅的手落向颈部,眼里有藏匿不住的哀伤透漏出来,“厉景呈,我向你打过求救电话的。” 荣浅似乎陷入了当年的黑暗中,她视眼恍惚,干脆便闭上了。 两年前。 荣浅好不容易冲出树林往前跑,却发现前面是条死路。 李重浩追出来时,见荣浅正一步步小心翼翼得朝山下爬,这儿的石壁不高,下面就是海。 荣浅望着脚底下,李重浩下去几步后,抬脚踩住她的手背。 荣浅紧咬住唇瓣,李重浩用力碾压着,“你还真不怕死啊?”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荣浅,我只是想要密码而已,老爷子不可能不告诉你。” “我就知道外公的死不会这样简单,是你害死了他!”外公死后,刚办完追悼会,李重浩就将荣浅关了起来,说是老爷子有个保险柜存放在银行,必须要密码才能打开。要不是家里的小工帮忙,荣浅到这会还被关在屋里,没得吃没得喝。 她往后抽了抽,指骨间撕心裂肺的疼,“你松开,把我拉上去,我不跑了。” “我就知道,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能有什么骨气。” 李重浩的脚挪开,荣浅抬头朝他看眼,“李重浩,我祝你不得好死!” 说完,手上猛地松开。 她身子直直往下掉,人拍向水面的瞬间,荣浅觉得每个细胞每块皮肤好像都裂开了。 李重浩慌张不已,朝四周看眼,确定没人后这才沿原路返回。 冰冷刺骨的海水浸透过她的衣物,一个浪头拍过来,荣浅被推出去好远。她疲惫无力,但只能用力往前游,她想回到岸边,但又怕李重浩在那守株待兔。 远处,一艘船经过,甲板上的人拿着望远镜,“那儿好像有人,开过去。” 荣浅游了几十米,渐渐体力不支,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咸涩的海水一口口灌入她嘴中,灭顶的绝望袭来,她不甘心,她还想见到女儿,海水扑过她的脸,荣浅闭了闭眼睛,她想到小米糍,也想到了厉景呈。 一个救生圈忽然丢到她身边,海水淹没过头顶,荣浅凭着最后的力气将救生圈紧紧抓住。 她被人救上船,荣浅来不及喘息,就有两人过来将她往船舱内拖。 门被打开,她被推了进去,蓦然看到船舱内蜷缩着十几个女人。 荣浅意识到不对劲,后面的男人笑出声道,“没想到在海里还能捡到这么好的货色,这趟肯定能大赚一笔。 荣浅转身,可后路已经被堵死,男人朝她肩膀使劲推了下。 “去,蹲好。”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呦,还敢问我们是什么人?” 荣浅并没有太多的害怕,这种事,总是喜欢缠上她,荣浅都觉得自己有了一定的经验,“我是无意间落到水里的,我未婚夫还在找我,你们想要钱,想要多少都行,我可以满足你们。” 两人对望眼,其中一人忽然将她一把推倒,“闭嘴,老实给我待着。” 荣浅摔进了人群中,她刚要起身,却被旁边的人按住手背。 两个男人先后离开,荣浅看向身边,见是个留着中长发的女人,她容貌出众,只是脸上很脏,“别怕。” 荣浅坐到地板上,“你是被抓来的吗?” 女人点点头,“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不用害怕。” 船舱里有股异味,很难闻,荣浅全身都湿透了,他们也没有给她换身衣服的打算,边上的女人脱下身上唯一的外套裹住她肩头,“坚持住。” 她点点头,再入虎穴也没什么好怕的,总比让她死在海里要强吧? 没过多久,门再度被打开,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径自来到荣浅跟前,伸手将她拽出人群,“就是你说,我们想要多少钱都行?” 荣浅强自镇定,她推开男人的手,“是。” “口气倒不小,你什么来历?” 荣浅脑子飞快转动,“你让我打个电话,到时候想要多少钱,你都能提。” “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荣浅身侧的手紧张地握着,“我人都在你们手里,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男人将信将疑朝她看眼,这批人出去,最好的货色也就几万块钱,他再看看荣浅身上的湿衣服,应该是价值不菲,“我只能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敢骗我,我要你好看。” 荣浅吞咽下口气,以缓解自己的紧张,“好。” “你报出号码,我来拨通。” 荣浅方才就想过,她能记得住的号码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霍少弦的,另一个则是厉景呈的。 有了上次短信被莫希看到的事后,荣浅不会再将这仅有的机会冒险在霍少弦身上。 虽然她和厉景呈闹到这样的地步,但荣浅相信她有事,厉景呈不会不出手。 她嘴里缓缓报出数字,生怕错了其中一个。 待男人拨完后,荣浅上前,“我来打。” 男人扬高手臂,将她推开些,“既然你说你未婚夫正在焦急地四处找你,那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找到你的机会。” 第114章 回到他身边(2) 荣浅紧张地盯着男人的脸,她指甲深嵌入掌心,她怕厉景呈接不到,这是她唯一担心的。 别的,她一点点都不怕。 荣浅心跳至嗓子眼,见到厉景呈后的事,以后再想,现在关键得就是走出这里。 长久的等待后,那边总算接通了。 “喂?”醇厚的男音透出。 是她熟悉的声音。荣浅心这才放松下去。 电话是厉景呈接的,荣浅心里有了短暂的雀跃,只要他接到,就不会放任她不管。 荣浅朝那男人招招手,示意他让自己接电话。 对方见状,手指朝她狠狠点了下,示意她不准出声 男人还在想着开多少钱合适,但总归要谈了再说,他扬高声音,“喂!” 嘟嘟嘟— 对面的人二话没再说,就挂断了。 根本就没有给予这边谈判的机会。 荣浅才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熄,那感觉,就好像在一个才春暖花开的地方却瞬间掉入了冰冷的地狱。 那是真真正正的绝望。 她睁大眸子,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荣浅扑过去想要抢手机,“厉景呈,厉景呈,是我,别挂电话,是我——” 苍白的声音在船舱内显得很空洞,荣浅抓着对方的手臂,争取最后机会,“再让我打个电话好吗?我亲自跟他说,你们要多少钱都没关系。” 男人扬着手臂,“我看你是找死!” “他肯定是听到陌生人的声音……” “你未婚夫不是着急在找你吗?既然这样,每个电话都应该小心翼翼地接通,可你看看他的态度?” 那些人都是人精,想要糊弄谈何容易? 荣浅坚持,“手机给我,我亲自打,或者你让他听到我的声音。” “滚开!”男人使劲将她推开两步,劈头又给了荣浅一巴掌,身后的女子赶紧上前护着,被那人一脚狠狠踹中小腹,两人双双倒在了地板上。 荣浅捂着脸,能感觉到明显的肿起,耳朵翁翁直响。 旁边的女人痛苦地压住腹部,荣浅弯下腰,“你怎么了,没事吧?” “好痛,痛死了。” 男人冷哼声,将手机塞回兜内,“都给我老实待着,不然要你们好看。” 他转身离开,并将门用力拉起。 蜷缩在地板上的女人见他离开后,松开抱住腹部的手,坐了起来。 荣浅看着她皱紧的眉头,“没事吧?” “死不了,我装得。” 女人目光对上荣浅,“你怎么会落到这些人手里的?” 一言难尽,荣浅垂下头,“我掉到海里,以为快要死的时候,是他们把我拉上来的。” “害怕吗?” “我们这是要去哪?” “出了这片海,前面就是白沙市。” 白沙市? 那不是全国有名的销金窟吗? 女人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安安静静待着,只要别让他们注意到你就好。” 她手在地板上划拉几下,然后抹向荣浅的脸,一股腥臭味令她皱眉,但荣浅还是自己伸手将东西抹开,这种时候,长了一张标志的脸并不是好事。 一路上,她们都没吃过东西。 有些人饿得撑不住,三五成群滚成一团。 荣浅和女人背对背靠着,以维持仅有的体力。 海风呼啸,巨浪袭来,船失去了支撑力般剧烈摇晃。 有人受不住,开始干呕。 荣浅头往后靠,女人感受到她这个动作,“是难受吗?” “我只是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 “荣浅,你呢?” 她毫不犹豫就说了自己的名字,女人闻言,笑了笑,“你可以叫我青玉。” “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我喝了杯男朋友给我的饮料,醒来后就在这了。” 荣浅不由回头,“他这么渣?” “我看你方才那么着急打电话,你跟你未婚夫感情一定很好吧?” 荣浅噤声,船舱内有一盏昏暗的灯泡,随着船只晃动,它摇晃的灯光充满舱内的整个角落,也令荣浅潭底的哀伤豁然明朗化。 “他其实是我老公,我们还有个女儿。” 青玉不由吃惊,扭头望着她的小脸。 这是荣浅这一年以来,头一次提到老公这两字。 人处于最阴暗最恐怖的处境时,自然而然就会将伤害对比化,她忽然想念帝景那座囚笼,它尽管绑住她的双腿不让她有自由的能力,但那里有她的女儿,它安安稳稳坐落在那,她只是心里难受,不需要承受更多来自于比心底深处更惊惧的伤害。 可当初,她又是不走不行。 相爱相杀,况且她和厉景呈还算不上相爱。 她只是想要有条出路、活路。 荣浅的视线逐渐被朦胧,青玉感觉到从她双肩传来的战栗。 “你恨他吗?” “我要恨他吗?” “那个电话,他如果好好接的话,你也许真有机会出去。” 荣浅抱着膝盖的两手紧握,“我离开他已经一年了,当初走的时候,他也说过一旦出了那个门,以后再也别想能回去。” “但你这么危难的时候,唯一求救的机会却还是给了他。” 荣浅垂首,盯着自己脏污的双手,“因为我知道,他即便再恨我,但知道了我的处境,他不管怎样都会伸手的。” 青玉叹口气,“别多想了,好好休息下。” 她不敢睡,现在的命还捏在别人手里。 “青玉,我们能有机会出去吗?” “会的,你相信我。” 荣浅喉间吞咽下,干涩的难受,她又饿又渴,本来先前就被关着,滴水未进。 她舌尖扫过裂开的唇瓣,青玉扭头,“别说话,明早他们应该会送点吃的来。” 荣浅真的要撑不住了,一点点倚靠都没有,她不敢闭眼,就将眼睛睁开一道缝。 翌日,有人来送了些简单的食物,长时间在海上漂泊,令荣浅已经忽略掉了时间。 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舱内人的神经全部悬着,进来的男人似乎是喝了酒,走路跌跌撞撞,他随手将门关上,即将到白沙市,他们提心吊胆了一路,这会总算能放下心了。 他喝了不少酒,身上酒气很重,他来到人群中间,眼睛扫了圈,最终落到荣浅身上。 男人蹲下身,手朝她肩头重重一拍,“跟我去房间。” 荣浅大惊失色,“我不去!” “乖乖把我伺候好了,上岸后我给你找个好去处。” 男人的大掌提住她衣领,手顺势在荣浅脸上摸了把,“脸脏成这样,还能这么好看,脱光了肯定更有看头。” “放开我,松手!” 舱内其余的人全部眼睁睁看着,谁都不敢出手。 荣浅眼里滋生出更深的绝望,“别这样,我可以给你赎金,你放了我。” 这一幕又是出奇的相似,可对方不是厉景呈。 是个凶神恶煞的醉汉。 男人提着她往外拖,青玉过去拉住荣浅的手,“既然要把我们卖了,何不清清白白卖个好价钱呢?” “这是我们的规矩,上岸前,想玩哪个就玩哪个!” 荣浅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一劫躲不过去,她咬着唇角,尖利的疼痛之后嘴里漫出血腥味,她朝青玉看了眼,泪水不由淌出来。 她想,她如果再遭受一次这种事,她就死在这。 既然已经对不起女儿,就对不起到底,荣浅试着咬向舌头,青玉的手忽然攥住她,“等等。”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青玉站起身,“我跟你出去。” 荣浅看到她站在那,眼里的身影忽然变得高大,男人冷哼声,青玉遂又道,“你也不想动静太大,她这要死要活的,不出事才怪。” 男人闻言,一把将荣浅掼到地上。 他伸手拽过青玉往外拖,荣浅爬了几步才起来,“不要,青玉!” 女人回头,一向坚毅的目光也有了令人动容的朦胧,门很快在荣浅面前拍上,她追过去时已然来不及,被关在了里面。 青玉也是女人,不会不明白那种是什么折磨,她也没有一点点把握,荣浅使劲砸着门,她真想让谁来救救她们,她甚至想着,厉景呈,你快出现好不好? 你把我们都救出去,我再也不恨了,再也不恨了好不好? 一个巨浪打来,荣浅踉跄着摔倒在地,她焦急得在船舱内等待,可却始终不见青玉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很大的说话声。 荣浅下意识打起精神,几人好像在喊着一个人名。 大约十来分钟后,外头的门被拉开,一个人气势汹汹进来,他扣住荣浅肩膀将她提起,“她人呢?” 他指了指她旁边。 “她刚才就被带出来了。” 男人朝她看眼,然后将她往外拖,一直来到甲板上。 呼啸而过的海风挟裹着咸涩的味道,男人按住荣浅的后颈,他将她几步拽到船沿后将她的脑袋下按,荣浅下半身冲出去,“说,她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在船舱里,我没见到过。” “你们是一伙的吧,嗯?” 荣浅站在船边摇摇欲坠,随时有摔落下去的可能,“不是。” “不是她能替你出去?” 男人抬起腿朝她腰际狠狠一踢,荣浅上半身飞出去,却被他拎着上衣拽回来,“你要不说实话,我这就把你丢下去喂鱼。” 荣浅一条手臂也被他拉着,臂膀间似要脱臼,她忍着痛,“是那个男人把她带走的,你们找他要人去。” “我要能找得到他们的人,还用问你?” 男人凶神恶煞朝四周看眼,边上围了不少的同伙,“我看强子八成出事了,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来历。” “大哥,眼看就要上岸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男人再度瞅了眼荣浅,“那女人去不了别的地方,肯定还在船上。” 他将荣浅拉到跟前,拿起地上放着的一根绳子套向荣浅脖子,“把她吊起来。” “是。” 粗粝的绳子紧扣住脖颈,窒息感立即袭来,对方使了下劲,绳子穿过高高的杆子,荣浅踮起双足,再有一点点整个人就要悬空。 男人示意收手,他在甲板上走了圈,“要不想看到她被吊死在这,就赶紧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船上。” 荣浅双手扣住绳索,可它越收越紧,她甚至都能听到脖子被一寸寸卡紧的声音。 男人见四周无声,“吊上去!” 荣浅一下被拉高,脖子疼得要断裂般。 她两条腿不住踢动,一人上前将她的两腿抱住。 “我数到三,一、二——” 荣浅真的绝望了,现在是真正的生死关头,青玉对她再好,那也是陌生人,况且她好不容易有逃走的机会,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自动现身送死? 她呼吸紧促,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女声。 “等等。” 荣浅难以置信,可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先把她放下来。” 第115章 回到他身边(3) 远处,码头上的灯光射到面上,男人示意将荣浅放下,船很快靠过去,有人已经在岸上等待接应。 荣浅脖子上的绳索还未解开,她睁开眼,看到青玉走了过来。 几个大男人上前将她围住。 “强子呢?” “他要对我不轨,又喝了那么多酒,我用酒瓶将他砸晕了。” “在哪?” 青玉尽量拖延时间,“我可以带你们去。” “等等!”男人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圈,“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还要问你们呢,为什么把我捉到船上来?” 几个人上前,对她拳打脚踢,青玉不敢还手,船稳稳靠向码头,接货的人应声而来。 “出什么事了?” “怀疑这两个人不干净。” “赶紧解决,别出岔子。” 他们将荣浅和青玉推到一起,青玉已经趴在那动不了了,荣浅脖子上仍旧绑着那根绳索,一双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荣浅害怕到不行。 忽然,无数的亮光从岸上射来,上船的人当中有人掏出手枪。 荣浅边上的人灵敏度极高,他拽着荣浅的衣领,青玉一脚踢去时,男人闷声,但还是牢牢将荣浅控制在身前。 “谁都不许过来,不然我要她的命。” 船上的另外几人很快被制服,躺在地上的青玉缓缓起身,面色压抑着痛苦,“别挣扎了,你已经被包围了。” “我就知道你来头不小,看起来还是个女警。” 对方手里的刀子抵住荣浅脖子,“你们敢上前步,我就结果掉她。” 青玉按住腹部,她被打得不轻,男人朝身后看眼,“给我准备条船,送我离开。” 双方陷入谈判中,荣浅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青玉极力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我才是警察,她是无辜的,我来交换人质。” “我不吃你这套!” 青玉腿往前跨了步,“抓个警察在手里,你不是更稳操胜券吗?” 她上前两步,这伙人穷凶极恶,即便谈判专家到了,也不会有丝毫的胜算。 男人往后退了步,“站住!” 青玉站定住,“她只是不小心被抓来的人……” 男人的右手仍旧搁在荣浅颈部,他左手探向腰间。 人群中,有人喊了句,“当心!” 他掏出一把手枪,青玉却面不改色,她朝边上的人使个眼神,荣浅在那一刹那,居然明白了青玉的意思。 她将全部的危险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是不想她受到伤害,可这关乎着的是一条命啊。 男人的手臂越过她的视线,青玉双手举起来,荣浅看到他的食指正在扣动扳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当时那把刀子抵着她的颈部,动一动就有割破皮的痛感。她猛地朝左侧撞了下,男人意识到不对,手里赶紧用力…… 撕裂的疼痛瞬间逼来,与此同时,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响声从荣浅的耳朵里炸开。 男人来不及发出惨叫,倒下去时,刀子从荣浅脖颈处掉落。 荣浅疼痛难忍,她居然还能呼吸,她以为她这会就要死了。 青玉的反应最快,冲过去接过她往下倒的身体,“荣浅,荣浅!” 几人上前,帮忙将她脖子里的绳索解开,青玉用手按住她的伤口。 她再次睁眼时,看到头顶苍白的天花板,她侧过脸,床边站着个陌生的女人。 “你总算醒了!”对方松口气。 荣浅想张嘴,但脖子里痛得厉害,对方摆摆手,“别说话,你的伤口才缝合好。” 外面传来开门声,女人一回头,脸色严肃,“谁让你进来的!” 青玉拄着拐杖,身穿同荣浅一样的病号服,她来到床边,荣浅看到她脸上挂了抹嬉笑,“让我陪她会,病房里无聊死了,好啦好啦,瞧你脸色发黑,姐夫怎么受得了你?” 女警也没法,“不能待太久,你自己还有伤在身呢。” “yesmaden。” 女警转身出去,青玉丢下拐杖坐向荣浅的床沿,“你别说话,伤口刚缝好,不过别担心,不用拆线……” 青玉摸了下脑袋,她也说不出安慰的好话。 荣浅艰难张张嘴,青玉似乎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别担心,没有割伤喉管,也幸亏你脖子里的那根麻绳,挡掉了大半的力。对了,我不叫青玉,我叫清珏,宋清珏。” 荣浅闻言,放心许多。 荣浅看向宋清珏,她鼻青脸肿的,腿还瘸着,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宋清珏端详着她的脸,“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真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当时可把我吓死。” 宋清珏在船上的时候,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观察,但私底下,她也爱热闹。 接下来住院的这段时间,都是宋清珏陪着她的,她还煲了汤给荣浅送来,也就是在医院里,荣浅认识了凌老先生。 她这个样子,一时也没法回到南盛市,宋清珏知道她在学鉴宝,就把凌老先生介绍给了荣浅。 荣浅看得出来,凌老先生对宋清珏如亲生女儿一样,只是,她一直都没见到过凌家的少东。 荣浅出院后,宋清珏将她带回自己的小窝,两人情同姐妹,一起住过一段日子。 宋清珏都是亲手照顾得荣浅,她租的房子不大,荣浅问过她,她既然是女警,不是该有固定的上班地点吗? 当时,宋清珏坐在窗口,怀里的粉红色毛绒抱枕凸显出她女儿情的一面,她扬起小脸,窗外的日光在她脸上打出层圣洁,“浅浅,警察也分很多种,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我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所有人查我的底细,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白领。” 荣浅不由以仰视的目光看她,宋清珏,应该就是电视上所说的那种卧底吧? 她真的很难以想象,到底要有怎样的信仰,才能让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去承受着于她来说几乎是灭顶的责任呢? 凌老先生人非常好,对荣浅也是倾囊相授,那段日子,她没有感受到过危险逼近,过得安静而祥和。 直到有天,宋清珏怀孕了。 荣浅没有彻底融入过那个世界,阴暗有余,她总觉得邪不压正,清珏有天会堂堂正正穿上警服,她就再也不会危险了。 为宋清珏为凌家做的,荣浅从来没有后悔过。 直到有一天,荣浅坐在沙发内,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插播进来的一则新闻瞬间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某个小区内发生了一宗凶杀案,被害人当场身亡。 荣浅看到担架将人抬出去,尽管没看到脸,但新闻的左上角却发出了宋清珏的照片。 主持人的声音永远充满了冷漠,发生这样的事,警方第一时间立案侦查,也公开宋清珏是警察的身份。 荣浅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电视画面,屋里的摆设,有不少是她熟悉的,桌上只给了一个镜头的保温杯,是那时候宋清珏专门给她盛汤用的。 荣浅伸手捂住嘴,巨大的悲伤从心底内涌出,她没想到宋清珏就这样不在了…… 明亮的烛火映到眼中,荣浅泪流满面,脸上的泪水已经冰凉,她分不清自己这是掉进了回忆中,还是在现实里。 她只觉得两年前的事就好像这会才发生过,视线朦胧模糊,她双眼渐渐有了焦距,看清楚跟前的厉景呈。 荣浅伸手摸了摸,那么真实地触觉,只是厉景呈怎么会在这? 男人微微退开身,眼里的幽暗逐渐破碎掉,像是琉璃一般的晶亮,他的震惊他的难以置信和他的悔意痛苦都满满从眼眶内溢出来。 厉景呈不会那么清楚得去记住一个被他挂断的电话。 三年间,他即便想她想得辗转没法入睡,可她那么决绝掉头离开的背影总是他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伤。 好多次,他都想让人去查查她过得怎么样,可一看到小米糍,她就想到荣浅抛开所有换得的离开。 她好不容易冲出去,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过得安逸而自在,他为什么就不能放开好好过? 只是不去关注她,这样也没法做到吗? 厉景呈强迫自己,后来就做到了。 但他心里还是有小小的希冀。 他一直等着荣浅会不会在某天给他打个电话。 商场上,多少人想巴结他,都会想方设法找到他,厉景呈以往看到陌生号码都不会接,但是荣浅走后,他连这个习惯都改了。 只是,陌生的手机号,再加上对面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他就会毫不犹豫挂掉。 那就说明,他又一次希望泡汤了,只要不是荣浅,他全部挂掉,不给对方一点点多余的时间。 而那次,被荣浅视作唯一机会的电话也是一样。 开口的男人一声喂,厉景呈就知道不会是荣浅了。 他两手用力捧住荣浅的脸,可没想到这其中疏漏掉的电话,却将她间接推入了万劫不复。 两人离得很近,男人唇齿间的酒香味落到荣浅嘴边,他薄唇微启,嗓音带出一丝沙哑,“我真得没想到是你。” 听到了厉景呈的说话声,荣浅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她伸手覆住厉景呈的手背,“我知道,我当时让他们把手机给我,我自己打,可他们怕我乱说话……” 荣浅的这句话,却没法让厉景呈释怀,他们加注在荣浅身上的痛苦,他可以变着法一一讨要,可如果她受罪的源头是他呢? 从荣浅方才那声:厉景呈,我向你打过求救电话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 他右手往下落,指尖拨开荣浅脖子里的那条项链,愈合好的伤口这会只有条疤痕,虽然不会觉得多狰狞,但它横在荣浅的脖颈中间,随着她的呼吸,它会变得生动,看在厉景呈眼中令他心悸而害怕。 他视线落向荣浅,双手再度捧着她的脸,厉景呈已经无法说出任何的言语。 他喉间轻滚,荣浅看到他眼眶变红,氤氲着令人动容的哀戚和感伤,她嘴唇抖动下,男人凑上前吻住她,荣浅扬着小脸,有滚烫的液体忽然掉落到她眼帘上,使得她不得不将眼睛闭起来。 厉景呈极其温柔地吻她,两人紧紧贴面,她都快分不清楚那眼泪是不是她自己的了。 他辗转亲吻,空缺的三年,以如此残忍地回忆揭开,别说荣浅崩溃,厉景呈都差点受不了。 第116章 回到他身边(4) 荣浅拥着厉景呈的后背,想到那些事,她全身还是会颤抖,厉景呈将她用力按在怀里,空置的红酒瓶在冰水中残留着炽烈妖娆的红,厉景呈一把抱起荣浅往楼上走。 来到他的卧室,他将荣浅小心翼翼放到床上,他双手同她紧紧握住,厉景呈的脸埋在荣浅颈间。 亲吻的动作始终温柔,很轻很轻,犹如一根羽毛扫遍周身。 荣浅抬头看着天花板,男人膝盖跪在她腿间,目光拦住她,“荣浅,看着我。” 她擦了擦眼睛,厉景呈拍拍她的脸,她醉了。 荣浅伸出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为了让她卸下心防,厉景呈是灌了她不少的酒。 “起来,我们洗个澡,然后睡觉。” 厉景呈抱住荣浅的腰,想将她提起来,可她却软绵绵地倒在那,男人干脆一把将她抱到腿上。 他之前还想过,来个酒后乱事,可如今心情沉重,厉景呈自己也没了心思。 他替荣浅脱着衣服,她两手紧揪住领子,“你干嘛脱我衣服。” “别闹,洗个澡。”厉景呈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荣浅的双手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她埋在他胸前,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三年,她慢慢就学会不掉眼泪了,在不在乎自己的人面前掉泪,得不到一丁点的怜悯,却反而成为笑话。 怀里的人逐渐安定,最后,便沉沉睡过去。 厉景呈将她捞近些,他下巴轻枕在荣浅头顶,眼睛控制不住酸涩,有些话还在耳边使劲攒动,令他闭上眼,都能想到那生动的一幕幕。 翌日,荣浅觉得头痛欲裂,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厉景呈单手撑起,正出神地盯着她看。 荣浅的目光顺着他脸部往下滑,一直看到遮住他腰部以下的被子,她收回视线看看自己,她也是光着的。 荣浅坐起身,敲了敲脑袋,其实对于那段回忆,荣浅记得很清楚,她说的每个字她都记得,但后来酒劲上头,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她拉开被子看看,厉景呈凑过去,“看什么?” 荣浅又躺了回去,翻个身背对厉景呈,“我再睡会。” 厉景呈从身后握住她的肩头,昨晚回忆的事,谁都没再提。 有些事已经过去了,伤害已经造成,没法弥补。 在荣浅心里,即便厉景呈真的接到她电话,甚至没有出手,她都不会怪他。 更何况,这里面只有阴差阳错,不怪厉景呈,不怪她,谁都怪不上。“我昨晚喝多了?” “嗯,醉态百出。”厉景呈见她小脸酡红,他上前抱住她的手臂,“荣浅,别怪我。”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没头没脑,荣浅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没怪过你。” 男人双手收紧,“跟我回南盛市,回到我身边,我以后一定保护好你,谁动了你欠了你的,我都会替你一一讨要回来。” 荣浅说出来这些,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该再瞒着厉景呈,她知道他会心疼,但她没想过以此作为回去的机会。 “我不。” 厉景呈一怔,“为什么?” “数据交给警方后,如果我和凌觉都没有危险了,你能让我认回小米糍吗?” 厉景呈嘴里的不字即将脱口而出,他想和之前一样,威胁她说,想认回女儿就跟他回去,可经历了昨晚,厉景呈哪里还舍得,“女儿一直等着你,当然可以。” 荣浅脸上不由扬起雀跃,这是她等了三年的结果。 想到小米糍的那声妈妈,她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厉景呈一时看得出神,凑过去想吻,荣浅将被子拉高过半张脸,“你做什么?” 男人将她手里的被子扯掉,他目光紧盯着荣浅的颈间,尽管告诉自己别刻意去看,可总是想知道她还会不会痛,他的腿碰触到她,荣浅惊了下。 “数据不是分析好了吗?赶紧起来,我们回去。” 厉景呈闻言,伸手见她压到床上,“我说了一周,就是一周,一天都不能少。” 男人抬起手抚向她的脸,柔滑的触感是他记忆中熟悉的,他深深看了她眼,忽然覆上她,紧抱住她,两人交颈而卧。 有这么一瞬间,厉景呈不忍看到荣浅的目光,她应该打他一顿骂他一顿,或者像从前那样恨他。 那个电话,他没法原谅自己,一点点都原谅不了。 厉景呈不肯回去,可数据显然早就分析好了。 荣浅百无聊赖,时不时对上男人的目光,她摸了摸颈间,她已经不觉得以前的事有多悲惨了,都过去了,那就是可以当它没存在过。 尽管这个谎言,带着百分百自欺欺人的意思。 她坐在礁石上,晃动双腿,“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这话你都问过一百遍了。” 厉景呈就在她身侧,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正在细看分析出来的数据。 荣浅一把按住屏幕。 男人犹疑地抬头看她,“做什么?” “不准看。” “为什么?” “这是警方机密,”荣浅伸手去抢电脑,“他们让你破译,没让你研究里面的数据。” 厉景呈隔开她的手,“我就是随便看看,这些信息都要配上相应的密码才能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真的?”荣浅将信将疑,看不懂他还盯了一下午。 厉景呈将电脑重新放到腿上,荣浅两手撑在身侧,出神地盯着不远处的海平面。 “荣浅。” 旁边的男人轻轻唤她。 “嗯?” “不久后,我要回吏海了。” “什么?”荣浅上半身挺起,“为,为什么?” “南盛市的公司还会留在这,我需要回吏海接手厉家的事,况且那儿更利于发展,”厉景呈手指在键盘上轻点两下,“之前的那些事,也需要翻篇过去,我也觉得累了。” 荣浅怔怔坐在那,她从来都觉得,厉景呈会一直在她的身后,她恨极不想看的时候,可以扭头就走,等到她回回头时,他也仍然在那。 可谁会心甘情愿等一个人那么久,那么久? 荣浅的手被攥过去,厉景呈启唇,“跟我回去。” 她抬头看他。 厉景呈手里的力道加重些,“到了吏海,有我,还有女儿,南盛市除了你爸,你还有什么牵挂?我们可以把他一起带过去。” 男人的视线带着探索,他也害怕,怕从荣浅的眼里发现太多眷恋。 凌觉的事才过去,可那段枯萎的青梅竹马恋保不齐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荣浅潭底藏着犹豫,她想和女儿在一起,可她还没有想好就这样一脚跨进从前的生活中去。 她若是点了这个头,她和厉景呈的关系再也简单不了,况且,他们还没有离婚。 荣浅即将要面对的,就是厉家,以及永远被那个家当做女儿的盛书兰。 她还要远离这个生她养她的城市,远离她所有的朋友,远离她才建起来的事业…… 这不是三年、五年,这可能就是一辈子。 最关键的,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点,她还没有想好。 她和厉景呈的将来…… 荣浅也不知,怎么会将将来这两字不知不觉和他联系上。 厉景呈见她垂首不说话,大抵也能猜出她心里的想法,男人眼神微黯,心想,她到底对他没有那份爱。 他手臂将她揽过去,“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到时候你要看小米糍的话,可以过来看她。” 荣浅头紧挨厉景呈的肩膀,只觉得这个怀抱舒适极了,她不由仰头,也觉得厉景呈似乎变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威胁她,会给她足够的时间。 回去的这天,荣浅在卧室收拾东西。 其实她真没什么好收拾的,顶多也就是将床上的被子叠好,去到厉景呈的房间,男人正将电脑装起来,荣浅穿着来之前的那套睡衣,“好了吗?” 厉景呈抬头朝她看眼,放下手里的动作后走向更衣室。 再出来时,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把衣服换上。” 荣浅接过手一看,里面是套暂新的裙子以及内衣裤,“你!” 厉景呈继续装东西,“那天空运海鲜来,我让人带的。” “那你为什么今天才给我?” 男人背过身,不让荣浅看到他嘴角泄出来的笑意,“早两天给你,我还要准备两套给你换洗,多浪费钱。” 这是荣浅听过的最最蹩脚也最没技术含量的谎话。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下楼时,男人已经收拾好在客厅等她。 厉景呈看了眼她身上的裙子,他双手做了个动作,“三年来,你的尺寸一点没变。” 荣浅顿时因这句话而不自在起来,好像都被摸透了。 她快步越过厉景呈出去,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直升机。 回到南盛市,降落点还是威厉的顶层停车坪,荣浅一脚跨下去,厉景呈将大衣裹住她肩头。 荣浅下意识朝四周看眼,“别这样。” “怎么了?” 厉景呈其实知道她的担心,无非是怕数据出来用处不大,她还必须要和凌觉继续扮演下去。他手掌拍了拍荣浅的肩膀,“要真分析出来是一堆废品,你跟凌觉继续做假夫妻还有什么用?况且,那些人疯狂地想得到青玉,自然知道这东西对他们的重要性。” 荣浅听着他旁若无人地谈论这些事,忙将食指竖在唇前,“嘘,轻点!” “怕什么,这是我的地儿。” 厉景呈牵着她的手回到办公室,室内是舒适的恒温,荣浅将外套脱掉,“青玉呢?” 厉景呈看她眼,“做什么?” “我去交给高队长。” “这东西不安全,我会亲自拿到警局去。” 荣浅心想也是,她看眼外面的天色,天才刚放亮,厉景呈搂着她往外走。 出了威厉,荣浅吃惊地看到凌觉站在外面,她大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我来接你。” 这应该是被警方严格保密的才是,凌觉朝厉景呈点下头,打算带荣浅离开。 厉景呈肩上披着件长外套,他大步来到荣浅身侧,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先带她去吃早饭,待会送她回去。” “不用,”荣浅也想赶紧回家看看颂颂,“我回家吃就好。” 厉景呈俊目轻眯,敢当着凌觉的面拒绝他? 凌觉嘴角漾起抹明朗的笑,“那我回家等你。” 说完,竟然转身走了。 司机将车开到门口,厉景呈拿下外套丢进后车座,拉着荣浅上了车。 再次送她回家时,天已经不早了,荣浅解开安全带,“我会去看小米糍的。” 厉景呈点点头,“上去吧。” 第117章 回到他身边(5) 荣浅往小区内走,身后并未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她扭头朝厉景呈看眼,挥了挥手。 回到家,凌觉抱着颂颂正在吃早饭,荣浅接过孩子不住亲吻。 只是没多久,门铃声响起。 荣浅过去开门,看到外面穿着快递服的中年男人,“高队长!” 她满心喜悦,凌觉也跟着漾开笑。 高队长拿着包裹进来,凌觉起身,“怎么样了?” “信息破译得很完整,厉景呈不愧长了两个脑子……” 荣浅和凌觉对望眼,心里的压力骤然松懈,高队长却面有难色,“只不过,他不肯将数据交出来。” “啊啊?”荣浅连续两声惊叹叠在一起,不可能啊,“为什么?” “他的意思,是让你去找他。” 荣浅蹙眉,“方才,他还说要亲自交到警局。” “老狐狸啊,”高队长摇摇头,“他就是给我看了一部分,跟猫爪子撩了下似的,弄得我心痒难耐,然后说他有权利不给我,要么就还我原版,我说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他说他不懂义务两字怎么写,只知道有不帮忙的权利。” 荣浅吞咽下口气,“他真这么说?” “你觉得这种话像不像他的口吻?” 像,绝对像,太像了。 高队长摇摇头,“跟他谈判,估计谈判专家都能被绕晕,现在数据在他手里,我们也不能硬碰硬,他还问我,警方管不管老婆被拐带的事?” 高队长的视线不由看向旁边的凌觉。 荣浅拿起包,“我去找他。” 高队长就知道这孩子好,机灵、重情义,关键正义感十足啊。 他在后面补了句,“好好说,全靠你了。” 荣浅先给厉景呈打个电话,知道他在威厉,这才开车过去。 再度来到顶层的办公室,威厉的员工正常上班,荣浅在秘书的带领下走进办公室。 她看到厉景呈桌上一摞厚厚的文件。 荣浅才要张嘴,厉景呈手里的签字笔朝她点了点,他也没抬头,只是笔朝沙发那边一指。 荣浅明白了,他还有大堆的公事要处理,她来到沙发前,等得无聊了,就拿起杂志翻看。 一直忙到快要午后,厉景呈还是没看她眼。 荣浅等得肚子都饿了,厉景呈同她心有灵犀般,让秘书点了两份餐送来。 荣浅忍不住开吃,见厉景呈的那份放在桌上不动,她捧着饭盒上前,“你先吃东西吧。” 厉景呈就等着她这些话,男人轻按太阳穴,手臂将未处理完的文件扫开些,“忙了一周,这些都是急需要看的,你说我累死累活到底图个什么?” 荣浅闻言,既然扯上了这个话题,她就顺势接上,“为什么不把数据交给警方?” “我没日没夜赶出来的,还没捂热呢。” “……” 荣浅放下手里的餐盒,“那你要捂几天?” “总要觉得发热了才行。” 荣浅目光垂落,男人的脸上并未显露出开玩笑的痕迹,他当他是母鸡,生个蛋还要捂吗? “有什么条件,你还是直说吧。” 别装了都。 “这东西是警方迫在眉睫需要的,要你出面做什么?” “可那是我亲手交到你手里的啊。” 厉景呈扬眉,点下头,“所以,这个条件就要和你讲了。” 荣浅心想厉景呈不缺钱不缺权,还缺什么? “什么条件?” “我要你跟我回吏海。” 荣浅一怔,没想到会扯到私事上,“我本来以为你变了,会尊重别人的选择,没想到你狗改不了……” “荣浅!”厉景呈一声轻喝,“你居然把我比喻成狗?” 荣浅后半句话吞咽回去,“那是我们俩的事!” “就因为是我们的事,我心情不好了,手里的东西就不想交出来,我要心情好了,就会全盘交付。” 厉景呈也不想逼她,他多希望等来荣浅心甘情愿地点头,可就她这性子,在百分之百想通之前,怕是还有得纠结,厉景呈只是在背后推她一把。 “你!” “你什么你?” 厉景呈拿过一份文件,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的脑力可是无价之宝,再加上那套技术成本,你还能用什么还我?” 荣浅摊开手掌,“快给我。” 男人顺势拉住她的手,摸了摸,“把我给你?” 荣浅朝他手背狠狠打了下,厉景呈痛得收回手,签字笔在他虎口处熟练地转圈,“你考虑考虑,不过这青玉够招人眼热的,你就不怕多拖一天,就多出什么意外?” “青玉交还给警方后,凌觉就会从我那搬出去。” 厉景呈嘴角勾起愉悦,“这是必须的,但这不是我的条件。” 荣浅朝他指了指,“阴险狡诈。” “我从来没否认,我不阴险狡诈。” 对付有些人就得出这样的招,厉景呈取过餐盒,“为了这件事,我连饭都不能好好吃,我又不是做善事的,还不求回报?” “但也不能用感情交易。” 厉景呈起身来到茶几前,他优雅地吃着午饭,“你跟我一个商人讲这种话,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荣浅胸口起伏几下,男人斜睨了视线,“别气了,你看你的胸,都快把扣子挣开了。” 荣浅拿起桌上的包二话不说往外走。 混蛋! 开车回到家,保姆带着颂颂在客厅玩,高队长已经回去了。 荣浅走向卧室,看到对面的房门关着。 她走过去轻叩几下,门很快被打开,凌觉见她七窍生烟的样子,“东西没拿到?” “嗯。” 荣浅跟着他进去,看到凌觉正在整理衣物,似乎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来到床边,荣浅看向行李箱,她目光掩不住吃惊,她居然看到箱子里装着一身警服。 她睁大双目,视线直勾勾落向凌觉,“你?” 男人笑了笑,“不然,我怎么会可能把青玉给警方?” 是啊,荣浅恍然大悟,如果真如那个尹深南所言,说凌觉背景深,又是黑道上的人,他即便想扳倒那些人,也不会傻到将青玉给警方吧? 很多没法解释的事情,似乎这才有了答案。 宋清珏爱恨分明,她以卧底的身份接近已经染了黑的凌觉,却不是如外界所传的那样,而是要协助他配合他,她要荣浅无条件相信凌觉,更不是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而是因为…… 凌觉也是个卧底警察! 这样的震惊,令荣浅顿时怔在原地。 凌觉掏出身上的钱夹后打开,夹层里面,是一张他和宋清珏的照片。 “就连合影的时候,我们都没法穿上这身警服。” 照片中的两人,和平时的情侣并无差异,凌觉配合宋清珏抬起手臂合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荣浅热泪盈眶,“上次尹深南在你面前刻意提到清珏的死,我看你……” “我心里比谁都痛,但脸上必须装作若无其事,荣浅,我之前没跟你说实话,因为我还不确定,我拿到的这块青玉中藏着的东西究竟是不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 “我知道,我也理解。” 荣浅看向宋清珏的脸,“她真的很年轻。” 凌觉将钱夹放了起来,荣浅心绪繁芜,但显然,她的心里松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两年来的艰辛,很值。 “厉景呈那边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交出数据的。” 凌觉将叠好的衣服小心翼翼放入皮箱,将那身警服压在最底层,他不由失笑,“真是难为你了。” “还……好。” “他是不是让你回到他身边?” “你怎么知道?” “一看,厉景呈就是能做得出那种事的人。”凌觉直起身,看向她,“这两年,多亏你带着颂颂。” “现在,不是即将都过去了么?”荣浅安慰道。 凌觉将皮箱拉链拉起,“拿到数据后,我可能还要在这住些时间,等警方那边行动完成,我才能回凌家。” “没事,你住着吧。” 凌觉将皮箱塞到衣柜内,荣浅看着他的这个举动,尽管归家的日子未定,却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家,就是每个人心底最牵挂的地方。 荣浅走出房间,看到客厅内玩耍的颂颂,她想到了她的小米糍,和小公主一样的女儿。 厉景呈的态度似乎很强硬,还真是不吃警方那套。 傍晚时分,凌觉带颂颂和荣浅下楼,家里没有菜,准备去小区外买一些。 两人刚出去,荣浅抱着颂颂,凌觉看了眼四周,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往回走,荣浅神色焦急,“怎么了?” “有人跟踪。” “还是上次找我们的那些人吗?” “你一个星期没有露面,应该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荣浅抱住颂颂快步进入小区,她心砰砰直跳,回到家,保姆从厨房出来,“这么快就回来了?” 荣浅镇定下,“今晚下饺子吃吧,别等我,我出去趟。” 凌觉挡在她跟前,“别出去,外面危险。” 荣浅回身往卧室的方向而去,“我打个电话。” 厉景呈接到荣浅的电话时,正在家里陪小米糍玩,看到来电显示,他不由勾唇,“喂?” “来我家接我。” “好。”男人摸了摸小米糍的脑袋,没再多问。 荣浅拿了包走出房间,凌觉看向她,“你不怕厉景呈有危险了?” “他说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 话里,还带着几许赌气的味道。 厉景呈很快将车开到荣浅的小区门外,她上了车,厉景呈并未立即发动,“去哪?” “我还没吃晚饭呢。” “行,我请你。” 荣浅扣好安全带,两人一路沉默。 厉景呈透过内后视镜瞅着荣浅的小脸,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是想通了。 来到吃饭的地点,荣浅点完餐,厉景呈干脆等着她开口。 “有人跟踪我们。” “应该是,方才路上,有辆车就在我们身后。” “你不怕吗?” “我又没做违法的事,我害怕什么?” 荣浅尝了口奶昔,“我现在到哪都是不安全的。” “你回我身边,不就安全了?” 荣浅将小勺子使劲往玻璃杯里捅,厉景呈扬笑,“轻点,都捅坏了。” “你干嘛非要用这种事威胁我?” “我没威胁你,”厉景呈倾身上前,“你想想,你一个人也是过,回到我身边,小米糍又找回了妈妈,三年的空白期,以后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让你去弥补。荣浅,当你看到别人一家出行,爸爸妈妈牵着宝贝的手时,你就没有动容过?女儿心思细腻,却始终在等着你回到妈妈这个位子,你的心到底要有多硬?” 厉景呈知道,必须逼一逼她,只有拴在了身边,以后才有时间机会去疼她。 荣浅想通过后,觉得厉景呈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而且她确实想念女儿,一刻都不想离开她。 “荣浅,我们可是合法的夫妻。” 她抬头看眼厉景呈,“那你什么时候回吏海?” 第118章 回到他身边(6) “还有一个来月,正好回去落实小米糍上学的事。” 荣浅想想,她似乎也没别的法子,更没法拒绝。 小米糍一旦跟着厉景呈回吏海,从此就是分开两地,她咬着嘴里的勺子,厉景呈慢条斯理啜口咖啡,眼里也有笑意滋润出来。 “好,我答应你。” 男人嘴角豁然笑开。 荣浅心里却也有小心思,她要先想办法让厉景呈把数据交出来,至于她答应的事…… 厉景呈的视线落到她胸口处,他不得不佩服自己,他好像连荣浅在想什么都能看得到。 不信? 不信就试试。 “我做生意,信奉一句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先搬回帝景,什么时候来了,我就什么时候把数据交给你,空口承诺这种话我从来不信。” 果然,荣浅的脸刷得冷下去,眼光恨不得在厉景呈脸上凿几个洞出来。 而厉景呈,最要紧得就是跟她使劲灌输他们是合法夫妻这种思想,“你和凌觉不明不白住在一起,说出去也不怕笑话,我才是你正牌老公。” 荣浅握紧手里的杯子,她抿了下唇瓣。 “你干嘛不去办离婚?” “我要办了,你还能是我的吗?你还会乖乖再去跟我扯证吗?” “确实不能。”荣浅手指一下下抚弄杯沿。她压下眼帘,朦胧的灯光聚在头顶,也掩去她潭底的一丝丝跃动。 她是真没想到厉景呈没去办离婚,她抓着这丝异样的情愫,才发现那里面带着丝毫的雀跃。 吃过晚饭,荣浅坐在副驾驶座内,“你明天早上来接我。” 男人驾车,单手撑着侧面,听到这话,情绪抵不住激动,上半身坐直起来,“明天回帝景?” “我可不像你,拿着别人的东西还能将威胁做得这么理直气壮,那东西关系了多少人命,一天都拖不起,我回帝景后,你总能将数据交出去了吧?” “当然,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荣浅只差没呕一口血。 回到家后,荣浅简单将东西收拾下,以后缺什么,还能回来拿。 帝景。 厉景呈走进客厅,沈静曼和盛书兰坐在沙发内看电视,婚礼的事这么搁置掉,沈静曼比盛书兰有气多了。 男人的脚步声趋近而来,盛书兰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景呈,你不用觉得为难,我明天就回吏海。” 厉景呈看她眼,“我让司机送你。”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盛书兰喉间艰难地吞咽几下,“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我说了,让司机送你。” 她一把嗓音柔弱乖顺,“那好。” 沈静曼坐在原地,也没吱声。 厉景呈单手插入兜中,“正好,荣浅明天回来。” 盛书兰原本安静的小脸猛然受到剧烈打击般抬起,尽管想要掩饰,但那种难以置信还是显露无遗,“是,是吗?” 沈静曼率先出声,“她想回来,你就让她回来?” “这是我的主意。” “你——” “是我逼她的。”厉景呈唤过佣人,“去把主卧打扫下,小姐的东西归置好,明天天亮以前,我不想看到一点的凌乱。” “是。” 沈静曼面色焦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下?” “她回自己的家,要商量什么?” “景呈,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荣浅一走三年,还是在你们女儿嗷嗷待哺的时候!” “她只是出了趟远门,一去三年而已。”在厉景呈嘴里,完全将荣浅离开的性质模糊化,沈静曼目光看向旁边的盛书兰,她有些恼,推了把她,“这三年,可都是你在照顾小米糍,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争取?好好的订婚搞成这样,现在倒好,又要将你赶出这。” “妈,你别这样说,我照顾小米糍,不是为得到什么,我心甘情愿。”盛书兰说完,擦了把泪,“我去收拾东西。” 厉景呈见沈静曼气得不轻,伸手在她面前挥挥,“再气真的老了,当心爸娶老四。” 沈静曼一听,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 来到楼上,佣人正在快速整理,厉景呈抱肩站在床尾,他棱角有致的唇瓣始终勾着,一眼望向窗外,夜色宁谧,他现在就期待着黎明破晓的那刻。 盛书兰坐在房间内,一边抽泣一边整理衣服。 但她没有丝毫的怨言,厉景呈跟她表明不订婚的那天,她就想搬出帝景回家,但沈静曼拦了把,说好歹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让她等等。 盛书兰将衣物放入皮箱,这个房间,她一住三年,只是始终没有机会从客卧搬去主卧。 沈静曼也管不住厉景呈,她坐在客厅内,小米糍从楼上下来,“奶奶!” 脆生生的童音令她心情稍微平复,她伸手轻招,小米糍来到她跟前,被沈静曼一把抱到腿上。“我的小乖乖,画完画了?” “是啊。” “今天画了什么?” 盛书兰从房间出来,走到楼梯前,正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画了妈妈。” “妈妈?”沈静曼吃惊,“你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吗?” “不知道啊,我瞎想的。” 沈静曼看眼怀里的孙女,明天荣浅回来,肯定要认回女儿,她心里窝着口气,荣浅这个妈倒是好做,凭什么任何事都要遂她的愿? “小米糍,奶奶告诉你,别想妈妈。” “为什么?”小米糍扬起脑袋,“人家都有妈妈……” “那是因为,别人的妈妈都爱孩子,可你的妈妈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她不要你和爸爸……” 小米糍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这些话,为什么爸爸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奶奶是坏人,奶奶瞎说。” “奶奶没有骗你,不然的话,你长这么大了,为什么妈妈却一次都没来见过你?” 盛书兰上前步,她知道这些话对小米糍的心理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可仅仅一步之后,她就将腿收了回去。 这些事,她似乎管不了。 况且,明天荣浅就要回来,用不着她操心。 小米糍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我妈妈是好人!” “但她不要你,是她抛弃了你。” 小米糍终于嘤嘤哭出来,沈静曼闻言,心有不舍,忙拍了拍孙女的后背。 “不哭不哭,你还有爸爸、奶奶,和书兰妈妈啊。” “书兰才不是我妈妈,不是!”小米糍一下从沈静曼腿上跳下去。 盛书兰被这句话给狠狠刺伤,假的就是假的,即便三年无悔付出,也换不来这一句妈妈的称呼。 沈静曼一把拉住小米糍的手,“明天你妈妈要过来,但她不是回家,就是来看看你,她还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儿子,你要叫别人做爸爸吗?” “我不要。” “不要,那你就让她回去。” 沈静曼抽出纸巾,替小米糍擦拭眼泪,她满眼疼惜,“我的乖宝宝,你有我们疼爱就够了,妈妈既然不要你,你也别要她,那我问你,要是只能要妈妈或者爸爸,你要谁?” “我要爸爸。” 沈静曼笑了笑,“那就对了,明天让你妈妈走,知道吗?” 盛书兰垂在裤沿处的手掌握紧,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双邪恶的手,这双手拉住了她的脚步不让她过去,尽管她心疼小米糍,可她就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这双手还在揪扯她的心,好像要将藏在里面的愤愤不平、嫉恨,以及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都拉出来。 小米糍懵懂,却也知道抛弃两字的含义。 沈静曼带她洗过脸,“今天的话别告诉爸爸,知道吗?” 盛书兰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翌日。 荣浅坐在客厅内,她看眼时间,才早上6点。 她就是睡不着,昨晚几乎没合眼,辗转反侧,想到女儿那一声即将而来的妈妈,她就激动。 桌上的手机响起,荣浅忙接通。 “喂?” “开门。”男人撂下简单的二字。 荣浅提着包,过去,伸手打开门就看到厉景呈站在外面,“你怎么这么早?” “看你这样子,比我还心急吧?”厉景呈拿起放在门口的皮箱。 荣浅轻声将门带上,来到楼下,她坐进副驾驶座内,“女儿还睡着吗?” “睡着,你也不看看外面的天色。” 荣浅脸别向窗外,“对了,我要给小米糍准备个礼物。” “这会才几点,商场还没开门。” “我总不能空身去吧?” 厉景呈手伸过去握住她,“我都替你想好了,现在去帝景,她还没吃过妈妈做的早饭。” 荣浅指尖稍收拢,男人确实想得周到,礼物随时都能买。 到了帝景,两人相携进入客厅,佣人和月嫂昨晚就知道荣浅要回来的消息。 她们纷纷上前,“少奶奶。” 荣浅猛地听到这个称呼,她忙摆摆手,“不用这样叫我。” “你就是少奶奶,这是规矩。”厉景呈在旁插话道。 荣浅率先走进厨房,她从冰箱内拿出食材,看了眼时间还早,便有条斯里得一样样准备。 厉景呈让佣人们各自散去,自己则坐在餐厅内等现成的早饭吃。 盛书兰很早就离开了帝景,也是怕碰上彼此尴尬。 沈静曼有早起的习惯,下楼见到厉景呈,再听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她走过去一看。厉景呈的视线从报纸中抬起,“起来了?” 荣浅听到说话声扭头,目光同沈静曼对上。 她舌头变得麻木,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沈静曼,厉景呈嘴角一勾,“荣浅,还不快喊妈。” 这话说得,她越发尴尬。 但毕竟回了帝景,总不能连声称呼都省去,荣浅轻声,“妈。” “我可担不起你这句妈。” 荣浅也不觉得难堪,反正她做了她该做的,别人接不接受,不是她能做主的。 沈静曼做着面部保养,嗓音不由扬高,“书兰去了酒店,要明天的机票才能回去,她这人就是太自觉,我明天跟她一起回吏海。” “挺好的。”厉景呈没再抬头。 荣浅自然知道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回到厨房继续做早饭,沈静曼听到厉景呈这挺好的三字,眼睛都直了。 到了小米糍该起床的时间,荣浅把做好的早餐端出来。 厉景呈坐起身,“跟我上楼。” 荣浅心有忐忑,来到二楼,小米糍还是睡在大房间内,厉景呈开门进去,荣浅跟在身后,却见小米糍抱着个娃娃坐在床上发呆。 荣浅难掩激动,到了床前,小米糍扭头看到她,“阿姨?” 她不知该怎样回答,旁边的厉景呈坐向床沿,“宝贝。” 小米糍顺势扑到他怀里,厉景呈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不是一直问我,妈妈在哪吗?” 小米糍僵了下,男人目光轻柔地落向荣浅,“她就是你妈妈。” 第119章 回到他身边(7) 厉景呈没有等到女儿意料当中的反应,她忽然伸出双手紧抱住他的脖子,“我不要妈妈,我只要爸爸,不要带我走,呜呜——” 荣浅听到小米糍歇斯底里的哭声,有些束手无策,厉景呈想将她的手拉开,却发现根本没法掰开,“小米糍,妈妈回来了,你哭什么?” “妈妈有了新的家,还有小弟弟,她以前就不要我,现在还要把我抢回去,我不要妈妈了,我只要爸爸……” 荣浅坐向床沿,伸手去抱女儿,“对不起小米糍,妈妈以前不该扔下你。” “这些话是谁和你说的?”厉景呈将女儿推开些,“爸爸只告诉过你,妈妈去了个很远的地方,谁说她不要你的?” 沈静曼想要小米糍保守秘密,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奶奶啊,奶奶说今天妈妈要来把我抢走。” 厉景呈眸子里浸润着诡谲的阴暗,他面色难看,忽然起身就要往外走,荣浅忙拉住他手臂,“别去。” 厉景呈看了眼,还是快步出去。 小米糍吓得惊叫声,“爸爸,你别不要我。” 荣浅忙抱住她差点栽下去的身子,“宝宝乖,妈妈回家了,不是来带你走的,以后我也不会走,天天陪着你好吗?” 小米糍眼里的恐惧很深,她害怕了一个晚上,也不敢和爸爸说,“妈妈,你没有不要我吗?” 荣浅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没有,妈妈最爱你了。” “那我为什么会有小弟弟?” “小弟弟是妈妈一个很好很好的姐姐的孩子,妈妈只有你这个女儿。” 孩子其实很好哄,她眼睛滴溜溜落到荣浅脸上,“你真是我妈妈吗?” “是啊,我是妈妈。”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家?” 荣浅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羽睫微垂,眼里的晶莹点点破碎,门口,一阵声音传了进来,“因为妈妈迷路了,她在外面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爸爸把她带回来了。” “和小公主一样困在森林里了吗?” 荣浅闻言,不由失笑,她点点头,“是啊,有个女巫施了法术,妈妈走不出来,所以现在才找到这条回家的路。” 小米糍这才破涕为笑,她眼睛仍旧盯着荣浅,似乎想要亲热,又有些不敢。 荣浅伸手将女儿一把搂到怀里,“想妈妈吗?” “想,我就想要个妈妈。” 她将小米糍抱起身,“今晚跟妈妈睡,我带你洗澡,还给你做好吃的好吗?” “噢耶!”小米糍紧搂住她,“我要和妈妈一起洗澡。” 两人带着她下去,没看到沈静曼的身影,小米糍似乎很难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整天的时间,她都腻在荣浅身边,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荣浅原本以为,小米糍会对她有隔阂,或者像电视中放得那样,母女相认的场面通常都凄厉而充满指责,其实她明白,这些都是厉景呈潜移默化的结果。 他从来没让女儿觉得,妈妈是不要她而离开的,就像爸爸出差一样,妈妈是出去了,只是时间久了些。 青玉交给警方后,那边很快有了大的动作。 凌觉也带着颂颂准备回去。 厉景呈让自己的直升机亲自送他们走,在威厉的顶层,荣浅紧抱住颂颂不放。 “妈妈。”颂颂一开口,荣浅心里难受极了,凌觉接过孩子,“以后,希望还能见面。” 颂颂眼见要和妈妈分开,哭得歇斯底里,小脸涨得通红,爸爸毕竟还是没有妈妈亲,荣浅想要伸手,但这一步是他们必须跨过去的。 她不得不将双臂垂下去,并紧紧捏着手心。 厉景呈搂住她的肩膀,凌觉抱住孩子走向直升机,颂颂还在哭闹,荣浅强忍着别开脸,他们都应该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不论有多艰难多不舍得,这一步却是必须要过去的。 接下来,荣浅跟拍卖行交接好工作,又回了荣家。 荣择的意思,还是让荣安深留在家里,毕竟环境熟悉,康复的医院和医生也都是熟悉的,荣浅自然也同意。 厉景呈走进卧室,没看到荣浅,他打开床头柜想取东西,看到里面放着张纸。 拿出来一看,是张荣浅自己写得行程表,比如哪天要做什么事。 时间仓促,她生怕有事落下。 厉景呈目光落至最后一行。 看到上面写着:跟少弦告别。 厉景呈一侧嘴角不由轻挽,却并不是真正在笑,跟他告别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况且他们回吏海的消息,应该很快会传到霍少弦耳朵里,不用她亲自去说。 厉景呈将那张纸用力丢回去。 真正准备走得这天,荣浅还是很舍不得,沈静曼比他们先走,厉景呈看着行李箱搬上车,回头拉过荣浅的手。 上了车,荣浅抱住怀里的女儿,小米糍出帝景的时候就睡着了,她目光从窗外收回,“不是说好明天走吗?” 厉景呈翘着腿,“提前一天回去,那边也要准备准备。” 荣浅轻咬下唇瓣,没想到时间这样仓促,厉景呈指尖在手背轻点几下,“怎么了?是不是还有朋友没来得及告别?” 荣浅摇摇头,“没有。” 厉景呈嘴角噙笑,心想,谅你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要见霍少弦。 荣浅瞅着他的侧脸,总有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第120章 回到他身边(8) 男人眼里的笑意漾开,神清气爽,荣浅到底还是嫩,他一点点小手段,她就得乖乖弃械投降。 回到吏海,坐在加长车内,厉景呈拉过荣浅的手。 她朝他看眼。 却发现男人面色带着凝重,与方才出来时的神情判若两人。 厉景呈当年只身前往南盛市,心里就是想摆脱厉家,如今事业有成,却又选择回去,最大的原因还是厉家的根基在那。 况且,有了荣浅,再阴暗的天空都会有透过裂缝照射进来的阳光,他紧绷的俊脸缓和些。 “回到宅子后,尽量避免跟那几个女人接触,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宅子。 说得和民国时期似的。 “我们没有自己住的地方吗?”荣浅也不想和巩卿巩裕住在一起,况且,还有个盛书兰。 厉景呈看她眼,“除非不在吏海,不然,我们都要住在家里,传出去的话,外面人会说闲话。” 荣浅难以置信,“这什么破规矩。” “规矩是破,但厉家的人必须遵守。” “那你不是有个弟弟吗?他怎么可以在外面?” “他是因为犯了事被赶出去的,性质不一样。” 荣浅听着这些条条框框,浑身觉得不自在,她随口问道,“犯了什么事?” 厉景呈不语,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食指竖到嘴边,“秘密。” “切。” 车子开进那座悠远的宅院,两边的佣人正在轻扫地面的落叶,尽管不是第一次来,荣浅还是有种进入了旧社会的错觉。 车轮停稳,管家过来开门,“厉少,少奶奶。” 荣浅跨下脚步,看着门口的两座饕餮,隔着一路之遥的几棵梧桐树苍劲有力,沈静曼挽着厉青云从里面出来。 小米糍脆生生开口,“爷爷,奶奶!” “我的乖宝贝,你可算来了。” 荣浅上前两步,“爸,妈。” 沈静曼没有应声,厉青云态度不冷不淡,跟出来的两姐妹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大姐,自己媳妇回来,怎么不见你高兴啊?” 荣浅太阳穴一疼,想到以后的日子,整个脑子都在发胀。 沈静曼抱着小米糍,也不理睬,厉景呈看向管家,“屋子收拾出来了?” “东边的房子上下三层全收拾好了,待会我带您过去。” “先把行李搬过去。” “是。” 荣浅听闻,神色稍缓些,听这意思,是住在一个宅院里头,但好歹不用同一个屋檐下。 厉青云转身,看了眼人群中,陡然出声,“书兰呢?” 沈静曼一回神,“哎呀,人呢!”她慌忙进去看了看,“今天老二也在家……” “大姐,”巩裕一听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难道想说我儿子会对一个养女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厉景呈听到老二在家这话,脸色也沉了沉。 沈静曼满脸的严肃,“会不会做出格的事,你不清楚?” 巩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就算白送给我儿子,他都不会要的。” 厉青云示意管家将行李都拿过去,“好了,成天吵吵,一刻不得宁静。” 当家人发了话,自然不敢再有旁的声响。 盛书兰在楼上时就听到汽车喇叭声,她上半身探出窗外,果然见去接机的车子回来了。 早在前两日,她就一个人在这房间内着手收拾,连佣人都没用。 她整了整衣领,回身快步出去。 雀跃的脚步声在走廊间响彻,就在她即将准备下楼时,靠近楼梯的房间门忽然打开,盛书兰余光瞥到,她心下大惊,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跟全家一起去门口迎接的吗? 男人看到他,削薄的唇角轻扬。 这抹笑,丝毫没有给人温暖,却仿佛令她如坠冰窟,盛书兰一手把住栏杆,脚步才跨出去,腰就被人猛地勾住。 后背撞到坚硬的胸膛,盛书兰不敢大声,“二少,别这样。” “别怎样?” “景呈和小米糍回来了,爸妈还等着我呢。” 男人听到这话,上半身倾过去,薄唇贴着她的耳垂,说话时,甚至能清晰看到盛书兰一点点红透的脸,“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老大的女人吧?” “所以,我不应该迟到。” 男人手臂箍紧,一条腿踢开旁边半虚掩的房门,纠缠的身形贴着墙壁,厮磨之间来到床前。 盛书兰被身后的男人用力压进床铺,她惊吓不已,脸陷入被褥中,“二少,待会让人看到不好。” “谁敢进我的房间?放心吧,看不见的,难道你还指望老大来管你?” 盛书兰眼中溢出苦涩,厉景呈要真得会管她,也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老宅这么多年。 男人齿间拉扯着她,“我让你别订婚,你却拖了这么久,你到底有多想做老大的女人?” “我本来就是他的人。” 男人薄唇印在她颈间,一寸寸侵袭。“我每天都这么对你,也没见谁敢说个不字,沈老太婆自身难保,还能管得了你?书兰,你这么费心费力地整理房间做什么?老大一家子住在东苑,你还以为他们要住在你收拾好的那个房间内?你在他眼里算什么?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吧。” 盛书兰嘴唇抑制不住颤抖,眼里仅有的光彩被这个男人给打破,她肩膀耸动下,“爸和妈都在下面,你先松开。” 男人翻躺到身侧,盛书兰身体得到自由,赶忙爬起来,下面,传来佣人的叫喊声,“书兰小姐,书兰小姐,老爷夫人让您和二少下来。” 犹如大罪得到赦免一般,盛书兰快步朝门口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下楼。 第121章 倾城厉二少(1) 沈静曼抱着小米糍在厅里玩,厉景呈拥住荣浅往里走,盛书兰走近过来,强颜欢笑,“景呈,浅浅。” 荣浅朝她点下头。 另一串脚步声从木质楼梯上传下来,荣浅不由扬起下颔,在配有朱红色扶梯的转角处,她看到一抹白色充斥进眼眶中。 率先入目的,是一条包裹在深蓝色休闲裤中的笔直双腿,男人单手插在兜内,背后是大片的苍白墙壁,只不过几幅名画搭配有致,给他衬了个极大的背景。 男人姿态悠闲地往下走,上身穿了件低领的白色线衣,身材健硕,四肢修长,再往上,便是他的五官。 荣浅不由眯起眼眶,这个男人长得跟厉景呈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凉薄的唇形,他双目幽邃深如海,五官似乎被精心雕琢过,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透出股颠倒众生的气质,他走到诸人跟前,腕部的名表缀了层细钻,熠熠生辉,灼灼其华。 巩裕轻挽笑,脸色骄傲,“荣浅,我跟你介绍下,这是我儿子,厉景寻。” 跟厉景呈的名字,仅仅一字之差。 厉家规矩多,他们都属于景字辈分,取名自然要带个景字。 荣浅点下头,“你好。” 男人的目光滑过她的脸,落向荣浅旁边的厉景呈,“老大,好久不见。” 厉景呈勾了勾唇,弧度细微,“是啊,好久不见。” 陌生疏离,哪里有一点亲兄弟的样子。 小米糍从沈静曼怀里朝荣浅扑去,“妈妈,抱抱。” 这声称呼,令盛书兰大惊,她知道母女情深,但没想到小米糍这么快就能和荣浅熟络,就好像空缺的三年,在孩子的记忆中只是做个梦那么简单。 小米糍搂住荣浅的脖子,“妈妈,我们去新家看看吧,好吗?我想要好多玩具,奶奶,你给我准备好了吗?” “就知道你喜欢,你书兰姨全给你备好了。” 小米糍朝盛书兰看眼,没有多余的感谢,她也习惯了盛书兰的这种安排。 厉青云神清气爽,“你们先去东苑看看,缺什么告诉管家,随时添置。” “好。” 厉景呈从荣浅手里接过小米糍,转身往外走。 管家带着几人来到东苑。 荣浅站在门口抬首,东苑内灯光齐聚,一人多高的铁门内侧还挂着塑料花盆,进去后是条石板路,经过个圆形的花坛后,来到东苑门口。 三层的旧式小楼,东西两个房间外的阳台呈半圆形凸出,檐口的灯光透过雕刻成型的花瓣形渗出,厉景呈看了眼,“以后我们就住在这。” 荣浅觉得不用跟那些人挤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是万幸了。 厉景呈率先迈开长腿进去,荣浅跟在后面,没想到里面的装修却颇具现代感,大胆而奢华,男人接过小米糍后将她放到地上,“东苑是我自己装修的。” 荣浅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才像活在现代嘛。 厉景呈使个眼色,示意管家先出去,他让小米糍去一边玩,“刚才,你为什么对老二看得那么仔细?” 有吗? 厉景寻那样走下来,她又从来没见过他的面,总会好奇,好奇了自然就多看几眼,荣浅却并没这么讲,“人嘛,都爱看美好的事物。” “那你是说他长得好看了?” “我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很像。” 厉景呈不屑地冷哼出声,“你不觉得他长了张很阴险的脸吗?” “你这样说你弟弟真的好吗?” 男人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进到这样的大家庭里,习惯吗?” “我女儿在这,我就肯定会在这。”既然迈出了第一步,荣浅要做的是去适应,而不是尽量习惯。 厉景呈听后,唇角轻翘起。 两人来到楼上,厉景呈带她先去房间,荣浅看到偌大的一张床摆在中央。 “我晚上带小米糍睡。” 厉景呈听着这话有歧义,“那我睡哪?” “房间那么多……” 男人走过去,一下坐在床沿,双手撑住身侧后往下躺,“小米糍比谁都懂事,她要问你,爸爸妈妈分开住是不是吵架了,那你怎么说?” 荣浅哑然,目光在床上扫了圈,“厉景呈,我们夫妻关系虽然还没解除,但是……” “不用但是,”男人打断她的话,“小米糍睡中间,现在刚回吏海,让她一个人睡她也会害怕,我左你右,你还怕我能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好像他多么正人君子似的。 荣浅想来,似乎也只能这样。 一家人在东苑休息了大半天,到晚饭时分才有人过来喊他们。 荣浅想去找份工作,但在吏海,厉景呈有的是资源,有些时候不必非要坚持,有人介绍,知根知底,还可以尽快地回到工作状态,何乐而不为呢? 威厉总公司迁徙到吏海,根基才起,厉景呈刚到家就开始忙碌。他已经跟拍卖行打过招呼,过几日荣浅就要去上班。 厉家。 盛书兰正在专心地绣一对枕巾,沈静曼和厉青云出去参加个晚宴,不在家,盛书兰悠闲地放了张唱片,听着旧上海的轻吟小调。 门冷不丁被打开,盛书兰竖起双耳,扭头见厉景寻走了进来。 “心情还真是好,遇上什么好事了?” “二少,请你出去。” 厉景寻走到床前,“老大回来,瞧你高兴成了这样。” 盛书兰软了一把口气,起身避开他,“二少,我有什么好?你去找别人行不行?” “不行,”男人拒绝得干脆,他盯着跟前的这张脸,“看来,你是真不肯死心。” “二少,你就放过我吧。”她开始乞求。 “书兰,你怎么就搞不明白,老大是不会要你的。” 盛书兰犹在坚持,“这是我自己的事。” 厉景寻听到这,眼里怒意直升,他薄唇凑到盛书兰耳边,“你难道不想听听,老大为什么不要你?” “我不在乎他有荣浅。” “你以为只是这个原因?” 盛书兰一怔,“不然呢?” “书兰,你对我可真是不上心,”厉景寻叹口气,“你说,当年我被赶出厉家,是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盛书兰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爷子就算再疼爱老大,可平日里对我也算放纵,要不是当年我碰了你,他何至于将我赶出家门?”最后的一句话,厉景寻是贴着盛书兰耳朵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她杏眸圆睁,难以置信地扭头,“你什么时候碰过我?” 厉景寻挑起一侧的嘴角,眼里露出邪佞,“我要没碰过你,没跟你有过亲密无间的关系,我怎么知道你皮肤有多好,藏在旗袍下的身材有多棒?” 盛书兰摇着头,心咚咚直跳,“不,不可能的,不会是这样!” “那日,也是全家人都出去了,老大后来才走,我进房间时没开灯,你把我当成是他……” 盛书兰双手捂住耳朵,实在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厉景寻步步逼上前,“书兰,直到那次我才知道,你表面看着文静。其实骨子里非常热情,抱着我根本不肯撒手。” “别说了,别说了!”盛书兰吓得,小腿抵着床沿,一下就跌坐下去,她无法消化这个现实,“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嫁给景呈,才说这些话的。” “那我问你,自从那晚之后,老大还碰过你吗?” 盛书兰捂着嘴,泪水簌簌而落,厉景寻不忘朝她伤口撒盐,“那是因为,他觉得你脏,不想再碰。” 盛书兰嘴唇颤抖,只觉手脚冰凉。 “只是,那个晚上很不凑巧,我从你房间离开的时候刚好被爸和大妈撞见,他们知道你不知情,就让全家都瞒着,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老大也知道,”厉景寻干脆坐到盛书兰旁边,“老大对你也算不错,还不是怕你想不开,那一晚,他就认下了,而我,则被赶出厉家。可我不后悔,我得到你了。” 盛书兰抱紧双肩,“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是说过,如果你敢跟老大订婚,我有大礼送你吗?要不要看看?” 盛书兰怔怔盯向地面,“你不说你跟我是在黑暗中吗?你还能拍到什么东西不成?” 厉景寻走到电视机前,从兜内掏出样东西。 他走向床头柜拿过遥控器,将画面打开。 盛书兰自己都不敢相信,里面那一阵阵听了后令人心跳加剧的呻吟声居然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晚的事明明是在晚上发生的,可画面中却跟白天无异,连厉景寻那张脸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盛书兰捂住嘴,尖叫声,“关掉,把它关掉!” 厉景寻没有照做,却是挡在了电视机前,“还不信吗?还是,要将这些给老大也看看?” 盛书兰惨白着脸,眼眶内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 “这种监控具有自动调光系统,能将晚上的事也拍得一清二楚,不过你放心,我跟你的事出来以后,老大瞒着你将家里清查了一遍,所以,现在你的房间是安全的。” 盛书兰脸上的惨白并未褪去,坐在那,就跟丢了魂似的。 “你究竟想怎样?” “我的要求很简单,让你对老大死心。” 盛书兰沉默半晌后,这才开口,“你为什么非要将我推入绝境呢?” “书兰,我是在拯救你,跟着老大没名没分,他也不会爱你,你究竟图什么?” 盛书兰坐在那嘤嘤啼哭,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一瓣瓣,她一直以为,她全身心都是厉景呈的,可原来别人都知道她已经脏了,她一心一意跟着他,可他的心里,怕是早就嫌弃她了吧? 厉景寻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还可以告诉你件事,几年前,荣浅和老大还不认识的时候,她就被他强要了。” 盛书兰不明白男人这话的意思,厉景寻笑了笑,“所以,老大现在才会对荣浅特别好,明白么?你是插足不进去的。” 厉景寻将东西取出来,装在兜中后转身离开。 她的梦被彻底打碎了。 晚间。 厉景呈接到个电话,还来不及开口,沈静曼的声音就从那头穿刺而来,“景呈,景呈不好了,书兰她自杀了!” “什么?”厉景呈皱起眉头,“人呢?” “刚送到医院,正在抢救呢!你和浅浅快点过来!” 换上衣物来到医院,厉家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了。 沈静曼坐在厉青云的边上,厉景寻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徘徊。 一张精美的俊脸上布满阴鸷,他咬紧牙关,眼里留有痛意,看来是他将她逼得太紧了。 沈静曼在旁哭着,“好好的怎么会吃安眠药?” “大姐,还能因为什么事啊,为情所困呗!” 第122章 倾城厉二少(2) “你给我闭嘴,”沈静曼一听,巩卿将责任都推到自己儿子身上,还不要急疯掉,“积点德吧,平日里就你将书兰当丫鬟似地使唤。” 巩卿白了眼,懒得跟她讲话。 半晌后,急救室的灯才熄灭。 幸亏发现得及时,洗过胃后没有大碍。 一家人站在VIP病房内,盛书兰醒转,看到这么多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再看看四周,她眼圈红透,“爸、妈,对不起。” 沈静曼叹气,“做什么想不开?命可是自己的。” 巩裕也在旁劝,“就是,书兰,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多看看旁边的人。” 盛书兰噤声不语,厉青云睨了眼,“让书兰好好休息,别吵。” 盛书兰上半身要坐起,但全身无力,整个人又倒了回去,“景呈,浅浅,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旁边的沈静曼开口,“书兰,你才多大,怎么可以有这种心思?” “妈,二少当年被赶出厉家的原因,我都知道了。” 厉青云闻言,眸子睁了睁,尔后抬起狠狠瞪向厉景寻。 男人神色未变,耸了耸肩膀,反而是边上的巩裕吓得出了身冷汗。 沈静曼借此发挥,“书兰啊,你别想不开,这件事你爸会为你做主的,你别怕。” 盛书兰目光盯向荣浅和厉景呈,“浅浅,我以后再也不会介入你和景呈,这是我的真心话。景呈,我们曾经的关系那样好,我跟过你,也是不争的事实,我很高兴,从小爸妈就当我女儿一样看待,我也把我自己当成你的妻子……” 厉景呈明显觉得自己握住的手在往回抽。 盛书兰露出抹苦涩的笑,“只是,我没那个福气。” 原本坐着的厉青云站起身,他觉得,有些事不应该再瞒着,“景呈,从小到大,我们的意思都让你收了书兰,我今天把话给你讲透了。书兰的爸爸曾经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后来,书兰的妈妈因病去世,他自己也深知将不久于人世,这才将书兰这孩子托付于我。他当时就看中了你,盛家所有的家产也一并归属到厉家门下,唯一的要求,就是等你成年以后,要娶书兰。他自己也知道,书兰没有了父母的庇佑,不能强求我们太多,如果书兰一直是喜欢你的,那么,可以委屈做小。” 这席话,厉景呈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光是他,除了沈静曼以外,周边的人似乎都不知情。 盛书兰目瞪口呆,她一直以来寄人篱下,对厉青云和沈静曼更是感激不尽,只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个故事。 沈静曼拍了拍她的肩膀。 巩卿巩裕的脸色刷得垮下去。 盛家的家产,那是有多少? 巩卿嘴角僵硬,忍着性子开口,“景呈多好的福气啊,书兰聪慧过人,又是打小一起玩的,这结了婚后,怕是连盛家的家产也能一并继承吧?” “那是当然,”厉青云继续抛出诱饵,“盛家的公司虽然转投厉家门下,但这么多年来经营得红火,当初要不是盛家没人支撑,发扬下去的话,怕是不比我们差。” 巩裕拿着帕子的手一紧,狠狠揪扯了几下。 厉青云目不斜视,“景呈,你要是娶了书兰,你就是厉家以后的当家人。” 巩裕慌忙开口,“老爷,这样不公平。” 厉青云充耳不闻,目光直直落向自己的儿子,荣浅抬头朝旁边的厉景呈看眼,厉景呈听闻后,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我已经有老婆了,娶小这种事,在我身上不会发生。” 盛书兰被这样直白的答案给震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仿佛自尊心被狠狠踩踏过,站在旁边一语未发过得厉景寻插嘴道,“老大不娶,我娶。” 厉景呈揽过荣浅的肩膀,不想她留在这难堪,便带着她离开了。 回到东苑,荣浅若有所思,厉景呈脸贴住荣浅的脊背,她双手撑住床沿,“厉景呈,当年,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对我用那么激烈的手段?” 这个问题,荣浅以前也问过。 厉景呈却从没回答过。 她听到身后人均匀的呼吸声,荣浅弯着腰,浑身发酸,厉景呈坐到床上,顺势将她抱住,“如果我说,我当年发病了,你信么?” 荣浅心脏漏跳了一拍,“发病,你生什么病了?” 男人下巴在她颈间摩挲,合起双目,“一种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病。” 荣浅噤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想,厉景呈想说明白的时候,自然会和她说的。 只是,荣浅意料不到,厉景呈平日里身强力壮,究竟是什么病能令他那样失控? 盛书兰休养两日,精神也恢复过来。 长桌上少了厉景呈一家,就显得空荡荡,尽管他们在这没吃过几顿饭,可盛书兰就是习惯了有他在的气息。 巩裕替她夹着菜,盛书兰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嘴里的饭菜咀嚼半天后才吞咽下去。 “爸。” 厉青云抬头看看她。 “强扭的瓜不甜,我想通了。” 厉景寻挑挑眉,盛书兰接下来的话才令他吃惊。 “我爸妈的意思,肯定是想让我找个能守护我的人,既然景呈有了荣浅,如果,如果二少还是要娶我的话,我愿意跟着他。” 沈静曼手里的筷子往碗上一敲,发出叮当巨响,她目露惊愕,“书兰,你说什么?” “妈,我等了景呈不是几年,我也绝望了。” 厉景寻手里的筷子轻拨米粒,厉青云脸色未变,“你真的愿意跟着景寻?” 盛书兰点点头。 在医院的时候,厉景寻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句话,只是厉青云当时并未理会。 巩卿和巩裕还很难消化这个消息。 毕竟盛书兰对厉景呈死心塌地至今,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 沈静曼再也吃不进一口饭。 厉青云思忖片刻,“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 厉景寻嘴角挽着抹笑,盛书兰放下筷子,“我先回房了。” 沈静曼也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沈静曼将门关上,“书兰,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 “妈,我没糊涂。” “那为什么要跟着老二?” “不然我还能怎样?当年的事一出来,景呈不要我,现在除了二少,谁还能要我?”盛书兰痛苦地捂住面孔,“景呈现在连跟我说句话都觉得不耐烦,我要再缠着,还有意思吗?” 沈静曼心里怨怪,可还能怪谁? “妈,谢谢你从小到大把我带在身边当亲生女儿一样养,我不会忘记的。” 沈静曼冷冷笑开,不会忘记,却要嫁给她死对头的儿子,到时候他们迟早会在一路里。 这消息,对巩卿巩裕来说就像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反正到时候娶来做小,主要是厉景寻在家里的地位就稳固了。 隔了两天,厉青云似乎也考虑清楚了。 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厉青云开口道,“书兰,你既然开口说要嫁给老二,那我立马给你们定下日子。爸现在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要嫁给景寻吗?” 盛书兰眼底扬起一抹犹豫,她看了看厉景呈,厉景呈顺势推波助澜,“我也觉得老二跟你很合适。” 这句话,击碎了盛书兰最后的希望。 面对全家人望过来的眼光,盛书兰最终点点头。 她勉强勾起抹笑,冲荣浅道,“浅浅,以后我就该喊你嫂子了。” 这件事似乎也就这么敲定下来,只是这才一两天的时间,突然得转机难免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厉青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口气严肃,“你们兄弟两既然各自有了家,外面的花花世界少沾染些,据说吏海有个娱乐场所扩展得很快,有不少丢了女孩子的家里在闹,还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甚至牵扯到更复杂的。” “还有这样的地方?”厉景呈故作吃惊。 荣浅手里的筷子差点握不住,除了东侯宫外,还有什么是这么变态的? 它两次在南盛市被迫关闭后,难道又开了起来? 厉景寻眉眼微动,“爸,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再说,我向来对那些不感兴趣。” “你们别去沾染就好,现在是没人管,也不想管,指不定哪天上头压下来,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厉景呈朝荣浅含了抹意味深长的笑,他们就是从那个地方二次相遇的。 回东苑的路上,厉景呈神色不明,荣浅怀里的小米糍开始连连打哈欠,等荣浅再次垂首,看到女儿睡着了。 厉景呈手伸过去握住荣浅。 “其实,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家,但我不舍得我妈。” 荣浅有些诧异,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厉景呈这么说起沈静曼。 “那肯定的,她是你妈妈。” “我觉得,她做什么在我这都是能被原谅的,我可以忤逆她,却做不到不闻不问,我也想把她接在身边,但她又怎么舍得离开我爸半步。” 荣浅很是明白。 特别像沈静曼那样思想的女人,丈夫就是她的天她的地,一旦将她强行带离,那就是天崩地裂。 厉景呈握紧荣浅的手掌,“我跟你讲讲小时候的故事吧。” “好。” 有些事,刻在记忆最深处,想来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一年,我才四岁,并不懂事,我被巩卿骗到了厉家花园内的冷库中,差点被冻死,后来,我妈为找我,也被巩卿推了进去,等我爸回来,发动全家找到冷库时,打开门的一瞬间,那一幕触目惊心……” “我和我妈抵着冷库的门,门开时,双双往前栽去,我妈抱着我,身上只有件内衣,人好像都硬了,维持着跪在那的姿势,爸忙脱下外套裹住她,可手掌才碰触到她的肩膀,冷的又忙缩了回去,他想将我们母子二人分开,可我妈的手僵硬着掰都掰不开……没想到命不该绝,我们居然活下来了。我和我妈都指认是巩卿做的,可我爸说没有证据,一直到我很大的时候才知道,巩卿生不了孩子。” 而沈静曼,在救他的那晚月经在身,极寒之下,沈静曼的身子通过调养也没恢复过来,她总想再生个孩子,可却一直怀不上。 荣浅听完,半晌都没有开口。 她盯着怀里的小米糍,每个孩子都应该是可爱快乐的天使,他们不会对大人设防,总拿出最好的热情和纯真。即便不是亲生的,可终究是个孩子而已,顾新竹、巩卿、巩裕,哪个不是狠辣至极? 第123章 倾城厉二少(3) “我从小就冷眼旁观看着她们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当然,我也会帮我妈,渐渐的,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了手段,我很厌烦,所以才离开了吏海。但我回来,还是为着她考虑,我怕她被人吃了连骨头都不剩下。” 荣浅头靠向厉景呈,“没想到,那么小的你,都不放过。” “其实我妈也害过老二,正常了,只不过没到伤人性命的地步,”厉景呈冲荣浅笑了笑,“所以大小老婆这种都不靠谱,我只要你一个就行了。” 荣浅闻言,回嘴道,“你要敢找两个老婆,我就找两个男人。” 厉景呈抬起手敲向她的脑袋,“再说一句?”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先笑出声来。 厉景呈和荣浅走后,沈静曼一个人闷坐在房间。 盛书兰对她其实是内疚的,她轻手轻脚进去,“妈,景呈他们回去了。” 沈静曼轻应声,示意盛书兰坐到身边来。 “书兰,结婚的事你真想好了?” “是,”盛书兰点头,“我想,我要是嫁给了二少,他们就都知道我断了对景呈的念头,这样,您再慢慢和爸说,景呈他以后还会是厉家的当家人。” 沈静曼盯着她看,“书兰啊,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 “对我们来说,这可能真是最好的法子。” 沈静曼了解厉青云,如今厉景呈翅膀硬了,盛书兰又自己提出要和厉景寻结婚,他应该会做顺水推舟的事,可盛书兰一旦嫁给三房,那么多财产并过去,将来她和厉景呈肯定会吃亏! 沈静曼想,她养盛书兰二十几年,就是让她这么报答的? 心里有了复杂的情绪和怨恨,沈静曼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了。 盛书兰和厉景寻订婚的日子就选在一周后。 时间很赶,不过厉家也不在乎了,以前盛书兰和厉景呈订婚的消息弄得亲戚们都知道,这会换了个新郎,更是让人看笑话。 巩卿巩裕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毕竟要摆宴,不能马虎。 沈静曼约上盛书兰出门,家里的司机都紧着巩卿巩裕,她们也是故意的,借着这个机会灭灭沈静曼的威风,她只好带着盛书兰出门打车。 “书兰,你既然都放下了和景呈的事,以后就要跟浅浅相处好。” “妈,我会的。”盛书兰莞尔。 沈静曼看向窗外,“浅浅上班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我们去找她吧,借此缓和下你们的关系,我想她对你肯定有诸多误会,多走动下,慢慢就能热络的。” “好,那我们这就去。” 沈静曼拉过盛书兰的手,“浅浅一直对你有提防,也不知道你跟老二结婚的这个消息,能不能让她打消心结。” “我没想和她争景呈。” “但毕竟,你这敏感的身份摆在这,浅浅心思是玲珑,不过小脑筋也多,你这一根筋怎么弄得过她?” 出租车很快来到拍卖行,两人双双下车。 走进大厅,笑容可掬的迎宾走上前,“请问,有什么需要为您服务的?” 沈静曼说明来意,她让盛书兰坐会等她,她进去喊荣浅出来。 其实,这会还是上班时间。 但沈静曼找来,荣浅不好推诿,再说听了厉景呈所说的那些事后,对沈静曼也就有了新的认识。 请完假出去,看到大厅内的盛书兰,荣浅点下头。 走出拍卖行,荣浅取车,沈静曼提议要先喝杯咖啡,荣浅便找了个咖啡馆。 沈静曼对荣浅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好像已经欣然接受她,中途,沈静曼拿着包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留下两人,自然是尴尬的。 “浅浅,那就是你上班的地方,真宏伟,好大。” “是啊,是吏海最大的一个拍卖行,年资也老。” 两人说着话,荣浅突然接到个电话。 还是个陌生号码,。 她伸手接通,“喂?” 沈静曼的声音说得很轻,“浅浅,我是妈,我有点急事先回家了,你带着书兰去逛吧,记得要去昌记珠宝,我给书兰定了块玉佩是送给她的订婚礼物,你带她去看看喜不喜欢。” “您没事吧?” “没事,记得啊,说好今天过去的,人家应该在等。” “好。”荣浅挂断电话,看眼对面的盛书兰,“妈让我带你去昌记。” “去那做什么?” “先去看看吧。” 两人走出咖啡馆,才发现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 荣浅上车时掏出手机,给厉景呈发了条短信:我带书兰去趟昌记,晚上稍晚归。 她似乎也在养成这个习惯,如果不能准时回家,就给他发条短信。 盛书兰注意到荣浅嘴角边勾起的笑,她心里划过道苦涩,强自将目光别开后落向窗外。 荣浅发动引擎开车,“妈也不知道怎么了……” “浅浅,要不我们回家吧,改天再看?” “还是去吧,妈说东西是订好的,说好今天要取。” 盛书兰闻言,也就点点头。 荣浅开过一个路口,两边均是高大的树木,还是单行道,盛书兰看到有树叶飘落下来,她不由出神,正好是红灯,荣浅将车停了下来。 最后的几秒钟,车门却忽然被人打开,荣浅明显感觉到后面一沉,她情急之下要去按车门锁,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样尖锐的东西抵着她的腰,“别动。” 盛书兰惊得坐在副驾驶座内,那尖锐好像要刺破她的布料,她冷汗直冒,“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往前开。” 荣浅心里懊恼,一次次提醒过自己开车要锁门,可总是记性不好。 “你们要钱还是什么?钱我包里有,别伤害我们。” “闭嘴!” 其中一人将刀子往前探,荣浅细腻的皮肤微刺痛,只得将车开向前。 她开得并不快,荣浅握着方向盘的两手紧紧收拢,她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怎么会惹上这些人。 “我们两个就是出来逛逛街的,包里有现金,还有卡……” 男人忽然抬起手臂朝她肩头狠狠一击,荣浅痛得人往前冲,差点趴在方向盘上。盛书兰面色煞白,双手抱住耳朵,“你们别打她,别打她。” “前面,右转弯。” 这样有目的性,荣浅知道麻烦了。 她双臂颤抖,惊慌之余,强迫自己冷静。 汗水顺着颊侧往下淌,荣浅朝身侧的盛书兰看眼,女人接触到她的目光,荣浅吞咽下口水,以缓解自己的紧张,她朝盛书兰递个眼色,并使劲朝她那边瞥了眼。 这儿是市区,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把刀架在她们脖子上。 荣浅放慢速度,前面就是转弯。 她忽然咳嗽了两声,荣浅也不知道盛书兰懂没懂她的意思,她缓缓打过方向盘,人也顺势朝车门那边靠了靠,在千钧一发之际,荣浅左手探向车门,人猛地往外一跳,“书兰,快!” 盛书兰也推开了门,可是看到快速往后退的粗粝地面,她抱住脑袋害怕地缩成一团,这样跳下去非摔得鼻青脸肿不可。 荣浅双手着地,但她迅速地爬了起来,还好她看准了后面短距离内没车。 荣浅顾不得疼痛,“书兰,跑啊!” 她张开嗓门呐喊。 车子由于惯性冲上旁边的路牙石,后座的男人飞快下来,荣浅没法子,只能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跑。 路上偶尔有车辆经过,那个男人追了两步后,迅速坐进驾驶座内。 荣浅眼看着车从她的眼里消失,她这才觉得手臂和腿都疼痛无力。 幸好穿着外套,荣浅抱紧手臂,包也还在车上,她赶忙跑到路边,借了别人的手机给厉景呈打个电话。 车子开了一段路后,盛书兰被带上另一辆车。 她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刚才应该跟着荣浅一起跳的,现在,他们显然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天色彻底阴暗,远处的霓虹灯在摇晃摆动的车速中显得犹如一条游动的长龙,盛书兰害怕地直哭,“你们放了我吧。” “别唧唧歪歪,闭嘴。” 开进一个院子后,盛书兰抬头,看到侧方有SMX的字样。 车子一下停稳,她被人推了出去。 盛书兰来不及起身跑,就被里面出来的大男人一手一边拽着拖了进去。 她嗓音撕裂,“救命,救命啊!” 荣浅好不容易等到厉景呈的车,她嘴唇哆嗦着,男人下来时车门都来不及拍上,他快步走向荣浅,“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的车被人劫持了,对方好像不是要钱,我是从车上跳下来的……” “什么,”厉景呈打断她的话,他扣住荣浅肩膀将她转了个圈,“摔到哪里了?受伤了吗?” “不是,我没事,”荣浅指着路口的方向,“盛书兰还在车上呢。” “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妈让我带她去昌记拿玉佩的,本来是……先不说这些,现在可怎么办呢?” 厉景呈神色肃冷,忙拿起手机让人顺着车牌号去追查。 这件事自然也瞒不过厉家,很快就掀起一阵风暴。 盛书兰被人强行化上妆,又换了衣服,推到台上时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害怕到哭也哭不出来。 眼妆被她哭花掉,有人在介绍她的背景,什么书香门第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听了只觉后背发凉。 盛书兰被人拖进房间时,她连一点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出高价的,是个五十岁出头的老男人,脖子里的大金链用来上吊估计都没问题,盛书兰蜷缩在墙角,不住摆头,“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不要碰我,呜呜……” 另一间房内,负责人才来到SMX。 手底下的人将一摞照片给他,“这是今晚新来的。” 男人接过手后扫了几眼,他将盛书兰的那张抽出来,仔细端看。眸光猛然一惊,他快速打开电脑,点开份文件。 在绝对不能碰的名单里面,首位就是盛书兰! 负责人回头给了那人一巴掌,“人呢?” “早,早送进房间去了。” “完了完了,这是老板的女人,你他妈眼睛瞎掉了是不是?” “您,您也没说过啊,老大,现在怎么办?要不瞒着吧?” “每间房里的视频你瞒得掉吗?那可是老板亲自掌握的!”负责人急得眼睛都红了,想了想,还是不能拖,“你赶紧去房间阻止,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好好好。” 厉景寻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就出去找了,荣浅的那辆车被丢在半途,他心急如焚,手背的青筋直绷。 第124章 倾城厉二少(4) 顺着吏海的街头毫无目的地寻找,离出事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厉景寻心里不敢再往深处想,手边的电话猛地响起。 他随手接通,“喂。” “老板——” 简单讲完几句,男人猛地打过方向盘朝着SMX而去。 他健步如飞,来到盛书兰所在的房间前,那个老男人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盛书兰则卷着床单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上则散乱着盛书兰的鞋子和发饰。 厉景寻心一紧,快步上前提起对方的衣领后猛地挥拳,哀嚎声不绝于耳,男人将他猛地推开,走进来的其余几人将他拖了出去。 厉景寻三两步来到床前,盛书兰看清楚是他,哇地哭出声来。 厉景寻心一阵紧抽,忙将她揽到怀里,“没事了,别怕。” 盛书兰紧紧捏着他的衣服,哭得歇斯底里,男人的眼底涌出暴戾,双手将他圈紧,那神色,仿佛是要杀人一般。 她身上有很多下手的痕迹,被捏得青紫交错,肩膀还有被咬过的齿痕印,厉景寻让人拿了套衣服过来给盛书兰换上后,这才抱起她离开。 回到厉家,众人见到人找回来了,总算松口气。 可看盛书兰的神色,似乎很不对劲。 沈静曼从楼上下来,“书兰,书兰你总算回来了,你到底去哪了啊?” 盛书兰闭着眼睛没说话,人却还在颤抖。 沈静曼几步走到荣浅跟前,“浅浅,在咖啡厅的时候,你们怎么没等我自己就走了?我从洗手间出来没看到人影,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声?” 盛书兰听闻,两眼睁开。 荣浅大骇,“您不是给了我电话,说您有急事吗?” “胡说什么,我压根没给你打过电话。” 厉景寻一听,眉尖的阴狠正在一点点显露。 盛书兰犹在瑟瑟发抖。 沈静曼眼里露出疼惜,她三两步上前,“书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妈——” 沈静曼伸出手,却被厉景寻狠狠挥开,“别碰她!” “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不清楚?”厉景寻冷笑下,嘴角边抹起的阴鸷慑人无比,“我没想到,连书兰你们都害。” “这到底怎么了啊?”巩裕时不时惊喊,又时不时插嘴。 沈静曼摸了摸被拍得通红的手背,她扭头走到荣浅跟前,“浅浅,你说我给你打过电话?” “是,您不是让我带书兰去昌记拿玉佩吗?” 沈静曼叹口气,摇了摇头,“你说我明知你跟书兰的关系,我还让你带她去拿玉佩,可能吗?” 荣浅想到沈静曼先前来拍卖行找她,说得那一通话,让她今后跟盛书兰好好相处,彼此要有照应,那么的深情并茂。荣浅觉得心寒,沈静曼快步又走向厉青云,“青云,你给昌记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巩卿一听,拿起座机,“我来打。” 厉家是昌记的老主顾,号码也都熟记于心,一个电话拨过去,荣浅脚心开始发凉,她已经意识到这个电话打不打都一样。 果然,巩卿说了句再见后,电话还没有挂上,就扬着嗓门道,“昌记说没有这回事,也没有订过什么玉佩。” 盛书兰哭得嗓子都哑了,这会只是蜷缩在厉景寻怀里,哽咽颤抖的样子令人心悸。 她余光落向厉景呈,男人却是紧紧护着自己的妻子,他手臂揽住荣浅肩膀,以自己的身高优势替她挡住一片斥责和咄咄逼人。 盛书兰才止住的哭声,又抑制不住。 她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比厉景呈还绝情。 且不论他们的青梅竹马情谊,也不论之前有过的感情,可如今,她被推入那样的境界,厉景呈对荣浅的作为却还一昧偏袒,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 巩裕看她眼,“书兰,你究竟被带去了哪?” 那个地方太恐怖,尖锐的喊叫声到这会还在她耳朵里回荡,盛书兰吓得直摆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景寻,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厉景寻抱紧怀里的人,“她被送进了一家夜总会,正好我有个朋友在那,也认识书兰。” “什么?”巩裕面色微变,“太狠毒了,把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女人送到那种地方,老爷,这分明是要毁了书兰的名誉啊!” 荣浅手掌还有擦伤的痛觉,“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会害人。” “书兰,”沈静曼再度发问,“荣浅当时带你离开,说过什么?” 盛书兰仔细回忆下,“就说带我去昌记,说你有点事,我……”盛书兰在脑子里想着当时发生的情景,“我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浅浅说今天订好的东西就要今天去取。” “昌记哪有这样的规矩!” 盛书兰想了圈,逐渐也想通了。 她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目光对上荣浅,“我还真以为你能把我当朋友,什么都不计较,我没想到你凡事都藏在心里,荣浅,我都和你说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我?” 盛书兰眼里的绝望和对荣浅的失望,不像是装出来的。 荣浅摇下头,“我真的没有。” 她双手捂住脸,神色痛苦,想到那个老男人,又想吐。厉景寻阴着脸将她搂紧,厉青云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家几乎隔几天就能闹出件事,不让人安生。 “静曼,你怎么看?” 沈静曼似乎也很来气,“这件事很明显了,老爷,您看着发落吧。” “把荣浅先带到东苑关起来。” 厉景呈搂住她的手掌握拢,“事情我会查清楚的,但在这之前,谁都不能碰荣浅。” “景呈,你太偏袒她了。” “就是!” 荣浅在这无疑是孤立无援的,可她庆幸,她还有这样一个坚固不可摧的靠山。 “书兰马上就要和景寻订婚,你们弄出这种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些财产?” “荣浅,你心真狠,同样是女人……” 厉景呈手掌在她肩头轻拍下,“如果真是荣浅做的,她为什么要让别人劫持自己的车?还要亲自把书兰带出去?当时她也在车上,书兰,她有没有喊你跳车?” 面对厉景呈地逼问,盛书兰无言以对。 不是答不出来,而是真的伤心。 从她回厉家那刻起,厉景呈就没问起她一句,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侵犯?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替他妻子摆脱她们的指责! 厉景呈手臂伸过去,执起荣浅的手转身。 “老爷,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厉景呈大步向前,听到这话,颀长的身子定住,头也没回,“谁想拦,可以,你们试试。” 厉景寻一把抱起盛书兰往楼上走。 回到家,厉景呈径自往里走,荣浅小步跟上。 到了楼上,小米糍睡得比较早,荣浅若有所思,男人打开电视,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厉景呈见她闷闷不乐,他走上前,双手揉了揉荣浅的脸,“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 “相信你老公,不然的话,你还要我这个男人做什么?” “我没想害盛书兰。” 厉景呈拉着她坐到床边,“我知道,从我妈一开口起,我就知道她打过什么算盘,我太清楚她了。” “难道真的是妈?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厉景呈双手落到荣浅肩膀处,“我明天找个由头将她约过来,了解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我才能想对策。” “但是……” 厉景呈竖起手指放到她唇前,“明天哪都别去,什么都别想,所有的事情都放心交给我。” 荣浅尽管心里各种担忧,但话到嘴边总是被厉景呈堵回去,她忧心不已,看到男人的眼神后,不由先安抚自己,就好好相信这个男人,相信他能给予自己一个宽厚倚靠的肩膀。 厉家。 厉景寻下楼去找盛书兰经常喝的茶包。 巩裕在楼梯口拦住他,“景寻,你看书兰那样,她有没有被……” “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 “真没有?”巩裕不信,“我看不像,要她真的被糟蹋了,你可别……” 厉景寻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妈,人是我救出来的,我会不清楚吗?” “好好好,没有最好。” 厉景寻泡了杯茶上楼,他将盛书兰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端着茶杯进去,“书兰,喝口水吧。” 盛书兰抱坐在大床中央,听到脚步声,浑身战栗着,“别过来,不要过来。” “是我,你别怕。” 厉景寻坐向床沿,盛书兰眼里的惊惧藏不住,她一挥手,一杯热茶打翻出去,厉景寻退得极快,但腿上还是没有避免掉。 盛书兰往后退着,“谁都别靠近我,呜呜呜呜。” “书兰,这儿是家里,你醒醒。” “好可怕,那种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有那样变态的地方?”她想到那个肥胖男人的嘴脸,胃里翻腾出阵阵恶心,对方还让她赤身站在那,盛书兰双手抱住头,“救命啊!” 厉景寻强行按住她的双手,“书兰,别去想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真的过不去,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盛书兰仰着头,泪水刷刷往下淌,“我差一点就被人,还有身上的痕迹,这些,这些……” 她双手胡乱搓揉,手臂被捏得红肿,厉景寻看得心里一阵抽紧,他两手捧住她的脸,“别想,你看着我。” “我做不到,”盛书兰哭得声嘶力竭,“荣浅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你们都放过我吧,我只想简简单单捡一条命,我命贱,我什么都没有,你们看中什么都拿去吧,我只是想活着都不行吗?” 厉景寻听得心里一阵难受,伸手用力将盛书兰按在怀里。 “今天的事,你受的这些苦,我必然会加倍奉还给她的。” 盛书兰哭得累了,又被厉景寻强行抱住不能动弹,她瘫软在他怀里,睡着之后,总是在噩梦中惊醒,她就像是受到剧烈惊吓般的小兽,惊起后,又被厉景寻安慰着入睡。 翌日。 沈静曼接到厉景呈的电话,让她过去趟,沈静曼也想孙女了,走进去看到小米糍先抱起来亲两口。 “我的乖乖啊。” 厉景呈示意她上楼。 沈静曼没事人般,“荣浅呢?做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有心思上班?”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厉景呈双手抱在胸前,颀长的身子朝窗口方向一倚,“妈,这儿没有别人,你跟我说实话,昨天的事你参与进去多少?” 沈静曼脸色微变,“这话什么意思?” 第125章 倾城厉二少(5) “我对你最清楚不过了,你用陌生号码打给荣浅,既然这个号码存在过,我就能查到,你丢掉也没用,荣浅的手机我给她装了自动录音装置,每个通话调出来清清楚楚,还需要动用仪器来测试你的声音吗?妈,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静曼还想争辩,厉景呈手一挥,“如今书兰出事,不给个交代,我爸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沈静曼嘴唇哆嗦着,她计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却被厉景呈三两句话给破了。 她不甘心地闭紧嘴巴不说话。 “你害书兰,又把她丢到那种地方,是想坏了她和老二的好事,是么?” “书兰是我一手养大的,可如今她却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景呈,我是为你好啊。” 厉景呈眼底陡然一暗,涌起的波澜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痛楚,“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盛书兰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常常说你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你怎么下得了那样的手?” “她把我当妈了吗?她明知道我和二房三房斗得你死我活,她嫁过去,不止人过去了,还有大笔的财产,这难道不是直接宣判我死刑吗?”沈静曼越说越激动。 厉景呈气得咬紧牙关,“那你为什么要把荣浅牵扯进去?” “她配不上你,我让她今后在厉家更难立足。” “好,”厉景呈牙齿间咬出几字,“真好,一石二鸟,还妄想拆散两对,你还知道把人送到那种地方去。” “景呈,你们都没考虑过我,我这一辈子只有你这个儿子,我所做的事都为了你,可你为了个荣浅愿意放弃厉家,她让我全部的希望都落了空。” 荣浅站在门外。 曾经,在厉景呈还小的时候,他和沈静曼都是受害者。 随着在这个大家庭中的浸润,沈静曼的手段也早已出神入化,她们不算计别人,就会被别人算计,这似乎已经成了她们生活的一部分,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沈静曼没想到被厉景呈这么轻易拆穿,可她也不害怕。 “你难道为了荣浅,要把你亲妈推出去?告诉全家人这件事是我做的?景呈,我生你养你,不是让你这么报答我的。” 荣浅倚着门框,屋内并未传来厉景呈的回答声。 沈静曼自言自语道,“别怪我狠心,我也舍不得书兰那样,但这个法子才是最有用的。” “你为什么想到把人送到SMX?” “你爸不是说过吗?那个地方没人管,那就出不了什么大事,你表舅说他和里面负责接人的有些关系,我只要将人丢到门口就行了。” “那书兰当时,肯定是被抓进去了?” “那当然。” 厉景呈沉思片刻,荣浅自己进过那样的地方,也深知要想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况且,厉景寻明明说是一家夜总会,还说是朋友看到他后通知的。 不对。 荣浅皱起眉尖。 进了SMX,怎么可能还有机会通知到外面的人? 厉景呈眉眼微沉,心里的疑虑和猜测在此刻犹如拨开云雾见月明。 沈静曼这误打误撞,却是将盛书兰丢到了她自己人的地盘中去。 “妈,”厉景呈湛亮黝黑的眸子聚了道尖锐的光射向沈静曼,“如今书兰没事,你这一弄,反而让她更加依赖于老二,他们想必会同仇敌忾,你一个人,想过怎么过吗?” 沈静曼先前想过的,全是订婚被她破坏后的事,被厉景呈这么一提醒,心立马悬到嗓子眼。 “妈,我希望你接受现实,荣浅是我自己选的,你现在还在想着不肯接受,还不如想想怎么提防那两房以后骑到你头上吧。” 这是沈静曼最不能容忍的。 厉景呈又在后面推了把,“你也有自己的媳妇,她永远只会帮你,不会去帮别人。” 沈静曼仿若陷入了沉思。 荣浅适时推开房门进去。 沈静曼抬头,看到她,脸色微变,荣浅径自走到厉景呈身边,“景呈,你说好要给家里个交代,但这件事不能扯上妈,不然的话,爸那边也不好交代,你让妈以后还怎么留在厉家?” 厉景呈拍拍她的肩头,“我有分寸。” 沈静曼没成想这席话已经被荣浅听了去,她脸部神情没有多余的变化,“我的事不用你插嘴。” “妈,你以为再这样拖下去,依着爸的手段能不知道你做过的事?他现在是不想深究,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而且,十有八九,你做的事,他还有可能一直都知道。” “不,不,绝不可能!”沈静曼听闻,慌忙摆手,“你爸不可能知道。” “现在就看我们自己铺得台阶,他满不满意了,如果不满意的话,他就只好牺牲你,来安抚另外两房的怨气。” 沈静曼面色变得铁青,“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荣浅站在那,这个问题,她也想了一晚上。 她轻抬头,“反正所有人都认定是我了,这个黑锅,我来背吧。” 沈静曼微讶,“你真的愿意?” “有景呈在,他们应该不至于会把我抓起来,再说脸皮也早已撕开,我……” 厉景呈攫起她的下巴,制止她后半句未说完的话。 “接下来的大戏,就交给我吧,荣浅,我还是那句话,为你遮风挡雨的事我来做,我不需要你凡事都冲锋陷阵。” 沈静曼听到两人的态度,总算松口气,本来提心吊胆的,这会好像有了结实的靠山,她也不用怕了。 傍晚时分。 厉家的客厅内坐满了人。 厉青云语气严肃,“景呈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好要给我们个交代,老爷,您就等等吧。” 厉景寻去到房间,盛书兰卷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男人站在床前,“老大两口子马上就要过来,你难道不下去听听,他们会给你什么样的交代吗?” 盛书兰无神的双眼这才转动下,“交代?” “你可以亲耳听听,他会不会把荣浅推出来。” 她强撑起身,面色苍白如纸,两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昨晚回来后就没好好睡过,不是闭着眼睛,那就是在哭。 厉景寻掀开被子,将她抱起来。 两人刚下楼,厉景呈和荣浅便来了。 巩裕沉着一张脸,倒想听听他们会给出个什么理由。 厉青云抬首望去,看到后面还畏畏缩缩跟着个人。 厉景呈来到厅内,先让荣浅入座,“爸,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盛书兰使劲睁开眼帘,旁边的厉景寻抱紧她,她听到男人冷哼出声,“查清楚?我倒真想听听,你所谓的真相。” “这件事,确实跟我妈没关系,”厉景呈看了眼沈静曼,“我查过通话记录,是有人给荣浅打电话,可那是个陌生号码,对方应该学着妈的声音让荣浅相信了。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我是顺着荣浅的车子被劫这条路线查下去的,接下来的事,我找了个人来跟你们说。” 厉景呈示意那名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上前。 他来到大厅内,不住点头哈腰,诚惶诚恐的样子。 厉青云眼露不屑,“直接说吧。” 男人哈着腰,“劫持少奶奶和书兰小姐的人是我找的,我只是个中间人,还望以后高抬贵手……” 厉青云轻喝,“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是。” 男人吞咽下口气,然后说道,“对方出了高价找到我,还给了我照片和关于书兰小姐的资料,说她平日里很少出门,让我找准机会下手。我就找了两个人,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昨天她们从咖啡馆出来,就被挟持了。当时,车上还有少奶奶,由于怕节外生枝,所以让她开着车,只是没想到少奶奶中途跳车逃走。但由于目标是书兰小姐,他们也就没来得及顾上……” 巩卿巩裕闻言,咬紧了牙关。 巩裕忍不住冷笑,“这就是你们给的交代?书兰平日里和人无冤无仇,人家还能拿着照片抓她?老爷,你听听那种话能信吗?” “就是,”巩卿赶忙帮腔,“这分明是借口!” 盛书兰听着,也说不出来的感觉,厉景呈为了替荣浅撇开,当真将她丢在那不闻不问。 那男人听到几人插嘴,忙说道,“先听我说完,我说得确实是实话,对方就要书兰小姐,且指定了让我们丢弃的地点,我倒是听对方提过句,说是为了给女儿报仇,说她女儿好像就是被人抓进那地方,出来后就自杀了。” “哼,报仇?”巩裕扬声,“报仇找书兰做什么?难道她女儿是书兰抓进去的?这恐怕是我听过的最滑稽的笑话了!” “那我真的不清楚,”男人摆下头,“对方说也要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人的滋味,至于这个他,我就不清楚了。” 巩裕继续接口,“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老爷,您可千万别信,”巩裕站起身,指着那个男人,“你说,究竟收了人多少好处费?你怎么不说是景寻让你把书兰抓进去的,怎么不说那破地方是我儿子开的呢?” 厉景寻眉尖跳跃着幽暗,巩裕气得不行,厉青云听完这席话,却是只字未言。 厉景呈目光落向诸人,“对,我也很想弄清楚,为什么别人报仇会找到书兰身上,这件事,兴许还能往下查查。” 盛书兰哆嗦下,别人都在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她却心如死灰。 “景呈,”她一道幽幽的嗓音忽然穿过众人,落到厉景呈的耳中,“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跟荣浅一点点关系都没有,是吗?” “是,”厉景呈回答得很是干脆。 盛书兰笑了下,胸腔内的一股怨气化作疼痛,她弯着腰,目光垂落到地上,忽然就毫不克制地大声笑起来。 厅内没有一点点别的声音,盛书兰的笑声显得诡异而悲怆。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荣浅。 “对不起,荣浅,是我连累你。” 厉景寻的视线也跟着看来,荣浅不由起了鸡皮疙瘩,只觉他的眼神就跟毒蛇一样,被缠住了就会毒发身亡。 沈静曼出来打圆场,“事情讲开了就行,书兰,你也别自责,你才是受害者。” 厉青云的眸光在厉景寻身上打了个圈,“这件事就此打住,既然书兰没事,再弄下去传出去也不好听。” 既然他发了话,巩裕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第126章 倾城厉二少(6) 沈静曼彻底松口气,做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气极了,更没想过后果,现在好不容易也算解决得完满,“景呈,多亏你了,看来,还是我们错怪荣浅了。” “爸,SMX那种地方,害了多少人,只不过缺德事做得多了,难免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厉青云挥挥手,站起身,“订婚的日期照旧,接下来的事你去解决吧。” “好。” 盛书兰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看到厉景呈侧首朝身边的荣浅轻笑,那是一种完胜的胜利者姿势,他握住荣浅的手,唇角勾翘起。 荣浅知道厉景呈那些话的意思,但想到当年霍少弦被刺伤差点身亡,她目光咻地落向厉景寻,两人的视线交错,厉景寻心里清楚,这件事绝不会是那样的。 只是老大的另一层深意,怕是已经知道了他和SMX的关系。 几人各有心思,荣浅的手不由紧握住厉景呈。 盛书兰往厉景寻怀里靠了靠,她只觉彻骨的阴寒正往身子里面使劲蹿,今天,她终于清清楚楚看到了厉景呈的绝情。 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一点点撕裂,血红的心脏染上另一种颜色,那是绝望之后的痛苦和更加孤独。 这件事过去后,就没人再提及过。 这天,厉景呈去拍卖行接了荣浅下班,来到车上,他指了指后面一个箱子,“你外公的东西,我都替你拿回来了。” 荣浅吃惊,“你找了李重浩?” “对,我让人去查了很久,现在,有些东西总算物归原主。” 荣浅闻言,头靠过去挨着厉景呈的肩膀。她的心情沉重极了,并没有一点开心。 男人发动引擎,“肚子饿吗?带你去吃东西。” 荣浅看眼前方,“随便兜兜行吗,我不想马上回家。” 厉景呈开了车子,一句话没说,直到夜幕完全降临,车子行驶在高架上,荣浅看到两旁林立的建筑,小半的人家里点起灯火,大半的人却还在外面忙碌。 泪水淌在脸上是冰凉的,厉景呈没有问目的地,带她穿过大半个城市,再顺着另一边的路返回,等回到家时,荣浅看眼时间,居然都十点了。 她看向厉景呈,几个小时,想来也是累坏了。 小米糍早就睡着了,荣浅先上楼洗澡。 出来时并没看到厉景呈的身影,她披着湿漉漉的发丝往下走,看到餐厅内有灯。 厨房里面传来炒菜的声音,荣浅张望四周,以为是佣人。“别忙了,我们随便吃点。” 走近一看,才见是厉景呈。 男人将炒好的菜端到桌上,“你先吃,我去冲个澡。” 他就喜欢干干净净地吃饭。 荣浅坐在餐桌上等他,厉景呈下来时,穿着浴袍,也没换衣服,荣浅端起手边的红酒,“我敬你。” 男人执起酒杯同她碰了碰。 “我说过,欺负你的,我会替你一一讨要回来,当年那些被抓进去的人还在牢里,这辈子也很难出来,至于李重浩,我会让他活着比死还难受。” “好。”荣浅找不出别的话来说。 来到吏海,所发生的事总是应接不暇,荣浅清楚,她是必须要站到厉景呈这边的。男人轻啜口酒,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 荣浅兜了一圈,觉得心情好多了,她胃口大开,开始吃着晚饭。 厉景呈看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酒杯,荣浅抬起头,男人一步步逼近,睡袍的前领若有若无露着胸部的肌肉,荣浅手掌按向颈后,她怎么觉得有种危险的气息在逐渐逼近? 男人来到她身侧,伸手将她拉起身。 不远处就是沙发,荣浅被他拉着手向前,“你做什么?” 厉景呈顺势搂住荣浅的腰,一个下压的动作,荣浅背部枕着沙发椅背,厉景呈盯向她的脸,“你准备好了吗?” 他眼里的渴望,犹如燎原之火,荣浅吞咽下口水,装作不懂,“准备什么?” 厉景呈的手滑过她腰际往下钻。 他们这会在沙发的背面,荣浅只能靠肩膀撑住全身的力道。 男人忽然一把抱起她,将她高高举起后抛到沙发内,荣浅差点就滚落下去,厉景呈随后覆上去,他十指同她紧握,荣浅看到他喉间轻滚,吻从她眉尖一点点往下,然后在唇齿间纠缠缠绵。 厉景呈使出十分的耐心,手指在她腿上摩挲。 他轻咬着荣浅的耳垂,她很敏感,手指抓着身下的坐垫。 几年不曾碰她,厉景呈更是不敢莽进,怕她吃不消,又怕她疼。 荣浅手指在他背部使劲掐着,那种奇异的感觉说不出来。 她想哭,厉景呈知道可能是难受。 可他是谁啊,总有办法令人弃械投降。 荣浅差点沉迷进去,低着气,“会不会有人过来?” “不会,再说即便有,先看见的也是我。” “我,我们上楼。” 许久后,她精疲力尽,厉景呈这才抱着她上楼,可却并不是去到房间,而是进了洗手间,将她放到盥洗台上。 荣浅是不相信自己会沉迷进去的,可她往后靠时,脑袋就贴着镜面,她扭头看着里头的一幕,虽然令她觉得脸红心跳,可这艳情充满了美感,令她都不由沉沦进去。 “浅宝,你爱上我了吗?” 说一个字,其实很简单,很简单。 只要张张嘴,心里也不要细想,对方想要什么答案,脱口而出给他就是。 可荣浅到底不清楚。 经历过霍少弦的伤痛之后,那样浓烈炽热的爱被轰烧殆尽,她还有没有其余的力气去爱? 三年前离开,荣浅说,她再也不要爱了。 三年来过得好辛苦,她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视线一寸寸扫过厉景呈的脸,看到男人的目光在一点点冷下去。 荣浅想要说爱,可她觉得,她真得已经爱上了吗? 除去厉景呈是小米糍爸爸这层关系,除去他宠她爱她,除去…… 似乎,也没什么好除去的了。 荣浅自己已经分不明,爱情,怎样才算有了,怎样才是爱上。 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他,就是要和他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厉景呈眼里藏不住失落,荣浅跟他在一起,从来就不是因为爱。 可他想要的却越来越多,他不止要她的身体,更要她的心,还要她对他一心一意的情谊,他对她爱得多深,他就会慢慢要求荣浅也爱得跟他一样。 半晌后,厉景呈才将荣浅抱到床上,他翻身躺到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烟。 荣浅坐起身,用被单裹住自己,“别抽了,小米糍还在房间。” 他将烟放回去,起身进浴室内冲澡。 方才的恩爱缠绵,早就在偌大的房间内随着空气的流逝而消散殆尽,荣浅伸手想抓住丁点的余温,却怎么都握不住。 拍卖行。 荣浅下班的时候出去,没想到在门口遇到霍少弦。她上前步,“少弦,你怎么会在这?” 霍少弦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喝杯东西吧,正好有些事跟你说。” “什么事?” “关于SMX的。” 荣浅本来想早点回去,但她还是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内。“你说SMX的事,它怎么了?” “这两日跟踪的人给我个消息,里面的人可能跟厉家有关系。” 荣浅并不觉得吃惊,但还是有些疑虑,厉景寻能将SMX发展到现在,想必做事也是滴水不漏,“少弦,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为什么在吏海?又怎么在查SMX的事?” “我说过,SMX毁了我们,我也一定要毁了它。” 荣浅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别这样,你现在有橙橙……” 包里的电话陡然响起。 她打开包去接听,看到是厉景呈。 荣浅没有犹豫,“喂?” “在哪?” “在车上。” 厉景呈轻应声,“马上到家了吧?待会出去吃饭。” 荣浅朝霍少弦看眼,“我跟别人在一起。” 厉景呈垂下的眼帘轻抬起,“是谁?” 荣浅咬咬唇瓣,“霍少弦。” 厉景呈一听,冷冷笑着,“你胆子肥的长毛了是吧?” “也没什么,别小气。” “别跟外人出去,外面危险你不知道?” 荣浅想笑,霍少弦还能害她不成? “待会就回来了。” 厉景呈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可他心里清楚,除了自己,谁都能害荣浅,就是霍少弦不会。 “你把电话给他。” 荣浅睁大双眼,“你疯了。” “给他,我就说几句话。” 霍少弦竖着双耳,其实早听见了,他伸手从荣浅手里夺过手机,“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一个小时后,不,半个小时后,必须把荣浅给我送回来。” 霍少弦自然不会买他的账,“一个小时?还不够喝两口咖啡的,我们今晚还要吃饭。” “她是我老婆。” “那又怎么样?” “霍少弦,你脸皮什么做的,用炉子烙过的是吧?” “你怎么知道,你亲眼见过?” 荣浅一听,幼不幼稚啊,她赶紧把手机拿回去,“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家里晚饭都有,别跟他出去吃。” “嗯嗯,”荣浅答应着,“你带好小米糍。” “浅宝,”厉景呈唤住她,“早点回来,这段日子最好别在外面太久,再说我也没在你身边。” “没事,放心吧,就一会。” 霍少弦沉着脸,不就吃个饭,至于腻歪成这样吗? 荣浅挂断电话后理了理身侧的长发,霍少弦抿紧唇瓣,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别扭,荣浅笑笑,“越大越活回去了。” 他轻哼声,心想,秀恩爱死得快。 霍少弦也只是单单请荣浅在外吃了顿饭,然后就将她送回了东苑。 荣浅这天起来,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 她坐在床沿,厉景呈手掌抚向她的腰,“怎么了?” “可能是饿了。” 男人坐起身,“大姨妈还没来吗?测测吧。” 荣浅轻拍胸口,“厉景呈,你连我这种日期都记得这么清楚?” “我不是想给小米糍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嘛。” 荣浅见他满脸的紧张,“你瞎激动什么啊,就算怀上,孕期反应也不会那么早的。”她伸个懒腰,厉景呈从抽屉内拿出根验孕棒,“去测测。” 这段日子以来,只要到了荣浅大姨妈的时间,厉景呈总是比她还关心,不住追问她来了没,怀上了没? 她无奈接过手,起身进了洗手间。 厉景呈在衣帽间内换衣服,落地镜中看到荣浅探进个脑袋。 想来是又没结果。 厉景呈随口道,“今晚开始,继续努力。” 荣浅手里攥着验孕棒,她走进去两步,将东西放到他眼前。 厉景呈看到上面一条红杠。 他将皮带穿进裤扣,“没事……” 第127章 倾城厉二少(7) 荣浅手指往下滑,厉景呈眼睛里蹿进第二条红线,他穿着皮带的动作猛然止住,厉景呈难以置信地接过验孕棒,“这是什么意思?” 关键时候,怎么犯傻了? 荣浅一把拿了回去,“自己百度查去。” 她转身要走,厉景呈猛地抱紧她,将她箍在怀中,“有,有了?” “我也不知道准不准确,前两天还测不出来呢。” “准,肯定准,”厉景呈话语中透着兴奋,就差将荣浅拦腰抱起在原地打圈了,“太好了,我又要当爸爸了!” 荣浅掰开他的手,也不知怎么就怀上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厉景呈亲吻着她的额头,“这次,我可没做什么手脚,孩子跟我们有缘,自然而然就来了。” 她有些担忧,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当然不会排斥,可她却没有十足的安全感。 “景呈,我们以后回南盛市吧,好不好?” 厉景呈手掌拂开荣浅颊侧的头发,盛书兰出事后,荣浅也变得很小心,厉景呈不想看她每天这样,“好,我将这边尽快安排好后,我们的孩子就在南盛市出生。” “真的?” 厉景呈点头,心头的雀跃使得他整个五官都生动温和了不少。 厉景寻婚礼的这天,厉家做足了排场。 由于盛书兰是养女身份,厉家规矩足,说是迎亲的时候一定要在外面,盛书兰提前一天便被安排进了酒店。 厉景寻穿着洁白的西服出门,打算迎亲,厉青云让人全程跟着,SMX的事,他不是不清楚,这种时候必须保驾护航,出不得一点意外。 盛书兰坐在酒店的梳妆镜前,化妆师给她在修眉,她有种置身于梦境中一般的感觉,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这样穿上婚纱,被一个男人明媒正娶。 “新娘子,你要的果汁。” 化妆助理将一杯西瓜汁放到她手边。 盛书兰伸手,却不小心将杯子打翻了,通红的西瓜汁淌出来,落到她白色的连衣裙上。 助理忙抽出纸巾给她擦拭,盛书兰惊怔,呆呆看着裙子上蔓延开的红色,那分明是血一般的色彩,它瞬间侵袭了她的眼眶,令她有种呼不过气的感觉。 “啊,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不好意思。” 盛书兰接过纸巾,强颜欢笑,“没事,反正还没有换婚纱。” “新娘子真好。” 她心里不安起来,越看镜中的自己,越觉得连神色都不对劲了。 厉景寻先跟着人过去接新娘。 成亲,自然是选了黄道吉日,他坐在副驾驶座内,车队开出厉家,朝盛书兰所住的酒店而去。 厉景寻拿着手机,给盛书兰发条短信,“半个小时后到。” 她手指拂过屏幕,心安不少,嘴角也跟着勾翘起来。 厉景寻抬头看向车外,“什么情况?” “不知道,成片的车堵着,”开车的是厉景寻哥们,他驾着金黄色的墨镜,“你看前面那些车,车牌都贴了,还清一色豪车,吏海除了你们厉家,谁还有这魄力啊?” 厉景寻看眼,一条长龙排向前,且都是大气的黑色限量版。 他不由出神,这个速度到酒店,非耽误吉时不可。 “你不能超车吗?” “怎么超啊,都被占道了,前面那哥们土豪吧,还是有钱烧得慌,全球巡演呢?” 厉景寻抬起腕表看眼。 旁边的朋友还在唧唧歪歪,“每辆车上绑那么多气球,俗不俗啊,你看,前面的路都看不清了。” 他使劲按了按喇叭,“嘀嘀,嘀嘀嘀——” 厉景寻靠坐进椅背内,抬起视线时,看到一个气球从车队中挣脱出来,上面系着的彩带随风飘摇,粉色的气球猛地撞到挡风玻璃,被挤压成椭圆形,厉景寻仿佛都听到了砰的声响,气球滚了几个圈后,又朝着空中而去。 厉景寻松了松领带,觉得心慌气闷。 车轮缓缓向前,就跟走路速度似的。 好不容易挪到了离酒店不远的地方,厉景寻身侧的男人一捶方向盘,“他们不会也是那家酒店吧?” 那回去的时候都能被堵死。 厉景寻按着眉宇中间。 他探出脑袋,目测远方,远远可以看见高耸入云间的酒店标志。 谁都没有注意到,前面那些车内的驾驶员,都穿着统一的黑衣黑裤,黑超墨镜遮面,且靠着一蓝牙耳机在接听指令。 一道醇厚性感的男音送到诸人耳中,“一二并排,三四车直上,其余见机行事,保持住车速。” 厉景寻双手抱在胸前,“应该打个交警的电话。” 边上的男人笑了笑,“喜事嘛,交警也是懂情的,嘿,什么情况?” 原本两个车道,被占满的,忽然车子都往路两边靠,露出一个间隙,男人摩拳擦掌,“良心发现了,我们冲吧?” 厉景寻点点头,“先过去。” 为首的劳斯莱斯冲入车阵中,厉景寻看眼身后,发现另外两辆车紧随他们其后,硬生生将后半截车队给堵住了。 现在的局势,是厉景寻的婚车被包围在中间。 “赶紧冲过去。” “好咧!” 男人加速,到了前面一看,“不好,前面怎么摆了四辆车?过不去啊。” 厉景寻食指放到嘴边,轻咬下。 “不对劲。” “出也出不去了啊,景寻,怎么回事?”朋友开始着急。 那些彩色的气球灼痛了厉景寻的视线,车队中,一道指令再度下达,“停!” 厉景寻的司机猛地踩住刹车,“我去!” 车道就这样被占满,厉景寻再度看了眼时间,“我下去看看。” “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也说了,这是厉家的地盘。” 厉景寻推开车门,他穿着锃亮皮鞋的双腿迈向前。 而在某处,男人利如鹰眸的双眼正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他手指在膝盖上轻点几下,见时机成熟,指尖猛地敲了下。 敢将他的人弄去SMX,这笔账,他今天肯定会跟厉景寻算清楚。 这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厉景寻也会有紧张的时刻,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传到耳中。 忽然,花团锦簇的一幕令他猝不及防,成千上百的气球挣脱了束缚朝他飘来,厉景寻仿佛置身于一个花的海洋中,他往后退了两步,鲜艳的气球撞到他脸上,一点不疼。 而他完全看不到的是,前面堵着的口子已然豁开,车子又变成了两队。 厉景寻的婚车也被数不尽的气球团团围住,司机骂了声,“太他妈邪门了,什么玩意!” 一辆车忽然从反方向冲过来,厉景寻挥开眼前的气球,太多,就显得应接不暇。 等到他视线总算清晰,可那辆不知何时进入包围圈的夏利车已经到他跟前,厉景寻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只觉整个人腾空而起,也没觉得有多疼。 第128章 倾城厉二少(8) 婚车内的司机按着喇叭,可车顶猛地传来一阵巨响,劳斯莱斯的顶往下塌,甚至撞到了他的头,年轻男人被吓得不轻,他抬头看向天窗,却看到了厉景寻胸前别着的那朵玫瑰。 来不及尖叫,更来不及做出一点点情理之中的事,他眼睁睁看着厉景寻白色的身躯从车顶滚落,又从引擎盖上摔到了地上。 坐在电脑跟前的男人听到一声,“老板,搞定了。” 他伸手合起电脑,削薄的唇在烈日炎炎的渲染氛围下越发突出了精致的潋滟,他站起身,双手插在兜中来到落地窗前。 夏利车并没逃走,司机呆坐在里面不动,片刻后,忽然再度发动引擎。 厉景寻的朋友赶紧下车,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厉青云的电话,“伯,伯父,不好了。” 他看到对方似乎还要有所动作,“你,你做什么?”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猛烈的撞击声,两辆越野车冲开了车队开进来,刹车声震破耳膜,夏利车主见状,赶忙熄火。 越野车上的人,都是厉青云弄来保护厉景寻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意外。 几人下了车,为首的男人蹲到厉景寻跟前,“二少,二少!” 地面斑驳着零星的血迹,看在眼中触目惊心。 厉景寻的朋友只觉口干舌燥,他看到那个车队飞速组成有序的两排后,绝尘而去。 “你们站住!” 他吞咽了下,喉间蔓延着一股血腥味。 荣浅坐在副驾驶座内,沈静曼和厉青云还在家里,她和厉景呈要先去酒店,确认一些事宜。 知道那条路肯定堵车,厉景呈抄了小道。 快要到酒店的地方,荣浅不由惊奇出声,“景呈,你看,怎么会有那么多气球?” 厉景呈抬头,天空犹如结满了五彩斑斓的盛夏果实,也为这天气的炎热增添了一抹奇异的色彩,不少气球逐渐消失掉,厉景呈落下车窗,“应该也是有人结婚。” 酒店跟前很堵,车速只能慢下来。 荣浅百无聊赖看向窗外,一辆车从她跟前驶过,坐在后车座的人,她看得清清楚楚。 荣浅下意识倾起身,“唉——” “你喊谁呢?”厉景呈冲她看眼。 那分明是霍少弦,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荣浅不由蹙眉,“没,可能是我看错了。” 男人手指轻敲方向盘,“谁都能看错,只要别认错自家老公就行。” 荣浅心里还在想着别的事,听到手机铃声,她替厉景呈拿过手机,“接吧。” 厉景呈伸手接通,“喂?” 那边,声音很是急促,只不过荣浅听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观察着厉景呈的神色,男人眉尖皱着,看不出喜怒,嘴角也绷成了一道直线,眼里的幽暗也显得有些模糊,荣浅朝他眨眨眼,厉景呈示意她别闹。 片刻后,他放下手机。 荣浅看眼前方,“到了。” 她却发现厉景呈加快了车速,“怎么了,不是要去酒店吗?” “老二出事了。” “出什么事?” “车祸,急救。”厉景呈丢下几字。 荣浅闻言,大惊失色,她猛地坐起身,身子侧过去后想要找方才的那辆车,可哪里还有踪影。厉景呈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你刚刚看到了谁?” “在哪出的车祸啊?”荣浅似乎没听到厉景呈的问题。 “就在前面。” 她手脚瞬间冰凉,浑身一点点力气都使不上,荣浅想到霍少弦以前说过的话,SMX对她和他造成的伤害,他一直记得呢。 他隐忍这么久,就是要让厉景寻血染他自己的结婚日! 警方接到消息,前面的路已经封了一半。 厉景呈经过时,看到那辆夏利车的引擎盖都撞凹进去了,可想而知速度有多快。 霍少弦开着车,他方才看到了荣浅。 一个电话适时打进来,“对不起,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那边就出事了。” 霍少弦掐断通话,嘴角勾起抹冷魅至极的笑,怪只怪厉景寻坏事做尽,谁都想要他的命。 厉景呈和荣浅赶到医院时,厉青云和巩裕都到了。 巩裕守在手术室外哭哭啼啼,沈静曼坐在走廊的青色长椅上,厉青云满脸的严肃,也令人一步都不敢亲近。 荣浅坐到沈静曼身侧,“妈。” “来了。”沈静曼朝她看眼,这个时候,即便平时再不和睦,沈静曼都不敢显露出一点点的幸灾乐祸。 盛书兰是最后一个接到电话的,应该这样说,大家都在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只有她被孤零零抛在酒店内。 儿子生死未卜,新娘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 盛书兰得到消息前,她已经在酒店白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厉景寻的电话打不通,她穿着白洁的婚纱,等啊等啊,等那个属于她的新郎手捧玫瑰来接她。 直到,一个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盛书兰婚纱都没换,就这样冲去了医院。 走廊外,她看到坐满了人,盛书兰飞快上前,“爸,妈,景寻到底怎么了?” 巩裕用帕子捂着口鼻在哭,根本顾不上答话。 沈静曼看眼,“老二被车撞了,挺严重的,正在里面抢救呢。” 盛书兰眼泪忍不住,刷得往下淌,她紧咬着唇瓣,“怎,怎么会这样?他说好半个小时就到的,我等不到他,我都快急死了。” 荣浅看到她哭得妆都化了,这一路上,肯定也流了不少的眼泪。 她虽没有过盛大的婚礼,但做新娘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一天,注定要成为今后生活中能回忆出的最最甜蜜的一刻,而不是如今这样的灾难。 盛书兰蹲到地上,抱住膝盖痛哭,一层层的裙摆在地上铺开。 巩裕狠狠朝她瞪眼,“哭哭哭,要不是因为你,景寻会变成这样?你这个灾星,祸害不了别人,你就来祸害景寻,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你个扫把星。” 现在,这些话落到盛书兰的身上,她已经不觉得疼了。 真的,一点点都不觉得疼。 沈静曼过去,强行将盛书兰拉起来,“别受凉了。” 盛书兰坐到荣浅身侧,也没再大声哭,声音卡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嘴唇被咬出血色,脸庞则犹如浸在了泪水中一般。 荣浅看了她半晌,将包里的纸巾放到盛书兰手里。 盛书兰双手捂住脸,“他一定要没事,一定。” 手术进行到傍晚,医生出来时,他们并没见到厉景寻的病床被推出。 医生摇下头,盛书兰当场崩溃掉,“不!” 厉青云也有些难以接受,但他吊着一口气,“怎么样了?” “送入了重症监护室,情况很不乐观,肋骨大腿骨都断了,最重要的还是头部,虽然现在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还要在ICU里一段时间,您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 盛书兰泪眼朦胧,已经分辨不清楚,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厉青云退到边上,一下坐进了椅子内。 在重症监护室外,诸人看到了厉景寻,盛书兰趴在墙上哭出声,沈静曼拉过厉景呈,“浅浅还怀着孕呢,既然老二都这样了,你们先回去吧。” 厉景呈点下头。 第129章 我是你的药(1) 来到停车场,荣浅心不在焉地上了车,厉景呈发动引擎,车水马龙的热闹没法排挤掉荣浅心头的不安。 她看眼厉景呈,见他俊脸蒙了层晦涩,厉景寻这样,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欣喜或者快慰,此时的神情令荣浅压根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前面的路很堵,厉景呈的双眼看向内后视镜中。 从方才开始,她就很不对劲。 男人注视前方,手肘支于车窗外,他屏息凝神,“浅宝。” 荣浅看他眼,“嗯?” “刚才在酒店外面,你是不是看到了谁?别瞒我,你瞒不过我,”厉景呈一手忽然抓住荣浅,她惊了下,“浅宝,跟我说实话。” 荣浅没想到,她的一个眼神都没能从厉景呈的眼里逃脱。 霍少弦出现的地方,距离厉景寻的出事地只有短短几公里,而今天又是厉景寻的特殊日子,霍少弦出现在那,绝不可能是偶然的。 荣浅一路上没再开口。 到了家里,已经是大晚上了,这一天,几乎谁都没吃多少东西。 荣浅走过去歪倒在沙发内,厉景呈将车钥匙丢下茶几,“快去楼上,洗个澡,吃点东西。” 荣浅虚软地轻哼两声,眼睛眨巴两下,愣是起不来。 “我让佣人给你做点吃的。” “不想吃,我就想睡觉。” “就算要睡,也要到楼上,再说在医院一天了,你闻闻,身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荣浅不满地撅起小嘴,挥手朝他拍去,厉景呈伸手握住,荣浅打个哈欠,“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洁癖。” 厉景呈一把抱起她,“你不肯走,我抱你总行了吧?” 去到卧室,荣浅精神稍稍好些,洗个澡出来,看到床头柜上摆了些刚下好的饺子。 厉景呈坐在床沿,手里翻着本不知名的杂志。 荣浅走过去躺到床上,厉景呈看她眼,“自己吃还是我喂?” 她乖乖坐起身,将碗接过去。 荣浅知道,厉景呈肯定还是要问方才的事。 她将一口饺子送到嘴里,“老二变成那样,你,你心里怎么想得?” “你还是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吧。” 荣浅不想隐瞒,“我看到霍少弦了。” 厉景呈沉吟片刻,“霍少弦?” 荣浅因着男人这般严肃的语调而如鲠在喉,“他,他可能正好路过呢。” “霍家的产业都在南盛市,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吏海,心里在盘算什么,当我不知道?” 荣浅捧住手里的碗,她心里一点准都没有,她觉得霍少弦完全有可能做出那种事,“如果真是他做的,你想怎么办?” 厉景呈盯住她的脸半晌,“老二,好歹是我弟弟。” 荣浅的心一沉,瞬间有种跌入谷底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亲手足的意义? 她强牵起抹笑,“我估计也是看错了吧,当时那车开得很快……” 厉景呈知道她心里的担忧,还是怕他们厉家对付霍少弦。 翌日。 厉景呈大清早就接到厉青云的电话,让他过去趟。 荣浅也没怎么睡好,厉景呈出门后,她也起来了。 之前跟霍少弦碰上,也听他提起过住在哪家酒店。 荣浅驱车过去,跟前台说明来意,对方打通房间电话确认后,这才放行。 她按响门铃,几乎只隔了两三秒,门就开了。 “少弦。” 霍少弦侧开身,“你怎么来了?” 荣浅走了进去,看到一个旅行箱开着,行李收拾到一半。荣浅转身,“昨天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说厉景寻被撞的事么?” “果然是你,”荣浅不由焦急,这件事被厉家封锁着,就连电视台都没敢报道,“少弦,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将你害得还不够么?”霍少弦走到床边,将一件衬衣叠好后放到皮箱内,到底是心里这口气还未消,他拿起那件衬衣狠狠摔到了床上,“浅小二,这是他应得的,他早就该死了。” 荣浅走到他身侧,“少弦,这种事查出来,你也要坐牢的。” 霍少弦想到自己的计划,原本也是天衣无缝,“他死了么?” “在重症监护室内。” “哼,若不是厉青云保着,他肯定不得好死。” 荣浅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些,“我不想你出事。” 霍少弦沉了口气,目光定向荣浅,见她脸色微白,满脸都写满了焦虑和担心,霍少弦同她对视半晌,“我没事。” “你这又是在吏海,要被别人知道了……”荣浅急得嗓音都变了,她上前,将霍少弦的行李胡乱一通塞到箱子里,想了想,又说道,“什么都别带了,你先回南盛市吧。” 霍少弦瞅着她的侧脸,见她这样,自然是心疼的,他拉过荣浅的手,“你别急,那件事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荣浅撇开他的手,“快走,你快走。” 霍少弦两手扣住她的肩膀,“以前,总喜欢你和我急的样子。” 荣浅嗓音轻哽,“少弦,为我搭上你,值得吗?前二十几年,你都在为我,现在好了,你这样,又要将自己的后半辈子也搭给我,我受不起啊。” “我给与过你的,并不要你一点点的回报,是我甘之如饴。” 荣浅鼻尖酸涩,“少弦,我情愿厉景寻还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 霍少弦替她擦了擦眼角,“本来,我是全都安排好了,可别人比我快一步动手,我是希望这个仇我能亲自报,浅小二,别担心了,这件事与我无关。” 可荣浅听着,这分明是在安慰她啊。 她拽住霍少弦的手臂,“你东西都带齐了吗?我们走。” 荣浅二话不说,拉着他走出了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酒店外,荣浅站在门口,视线看向周边,“你去机场的路上,一定要当心。” “放心吧,”霍少弦抬起手,手掌却僵在半空,他也不知道,只是记忆中,这个动作太习惯了,他收也不是,便揉了揉荣浅的脑袋,“我带了自己的人过来。” 霍少弦预先打过电话,司机将车开到酒店正门口。 荣浅脸上挂满严肃,眉宇间的焦急藏都藏不住,直到见霍少弦上了车,她悬起的心这才落下。 霍少弦放下车窗,眼眸含情,深深睨了眼荣浅,“浅小二,我等你回南盛市。” 她嘴角轻挽,朝霍少弦摆了摆手,“快走吧。” 快走,离开这吧。 霍少弦心有不舍,但看不得荣浅这么焦急的模样,“浅小二,那事真不是我做的,你看你紧张的,放松些。” 荣浅这会,哪还听得见这些。 她只是不住点头,就想将霍少弦快送走。 眼看着男人的车驶出酒店,荣浅不由重重吐出口气,她快步走向停车场去取车。 荣浅还未到家,就被厉景呈一个电话叫去厉家。 进入客厅,见厉青云在客厅内等着她,荣浅喊了声爸,然后坐到沙发上。 厉青云一语未发,手指在茶几上轻敲,荣浅视线看过去,注意到一沓照片。 她伸手接过,一张张细看,都是她今早见霍少弦时被拍下的。 “爸,您派人跟踪我?” 厉青云指了指荣浅手里的照片,“我查过,他在这绝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景寻出事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厉景呈从荣浅手里接过相片,一张张仔细翻看,“爸,她只是去送霍少弦一程,没什么事。” “你还要替她说话?”厉青云恼怒不已,“这事八成就是荣浅和霍少弦整出来的,还特意选择了景寻大婚的这天。” 荣浅听着,觉得刺耳极了,“爸,您知道您的宝贝儿子之前做过什么吗?SMX在南盛市被砸后,他买凶伤人,连捅了霍少弦几刀,要不是他命大,早就死了!” “那不是没死吗?”厉青云的口气很轻松,“所以,他怀恨在心,要报复是吗?” “您别设置了圈套让我往里跳,这件事跟霍少弦无关,跟我更没关系,再说了,老二不是还没死吗?”荣浅捡着厉青云的话丢回去。 “你!”厉青云气得站起身来。 厉景呈握住荣浅的手,“爸,霍家在南盛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你随意扣押别人,就不怕上面的人知道了?” “我怕什么?”厉青云身板挺得很值。 荣浅以前觉得,厉青云也就是迂腐些,没想到还这样滥用职权,她也站了起来,“爸,我尊重您,所以请问您一声,霍少弦在哪?” “死了!”厉青云口气肯定,重重丢出两字。 荣浅胸口一窒。 厉景呈起身揽过她,想让她冷静,荣浅轻咬下唇瓣,她还不至于被气糊涂,“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承认这件事,是你伙同霍少弦做下的?” 荣浅听着这些话,觉得不可理喻,“爸,您的猜测并不能作数。” “这不是猜测,这是事实。” “您让我过来,就是逼我认下那些我没做过的事,是吗?” 厉青云冷冷笑了下,“我有办法令霍少弦开口。” “您想做什么?”荣浅扬声,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您还想滥用私刑吗?” “这是在吏海,不是在南盛市,他霍家有权有势,也管不到我的头上来。” “你——” 厉景呈扣住荣浅的手腕,“走吧。” “走?”荣浅难以置信地别过脸看他,“我必须找出霍少弦来。” “走。” “我不走!”荣浅一急,双眼瞪向男人。 厉景呈见状,干脆拦腰将她抱起后快步出去,荣浅拍着厉景呈的肩头,“放我下来,快放下我!” 直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内,荣浅伸手就要去推车门,厉景呈一把将她拉回来后,用安全带给她扣住,“别闹!” “霍少弦会不会死?” “你也糊涂了是不是?”厉景呈目光不含丝毫温度地盯着她。 “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吗?他说得对啊,这是在吏海,我们束手无策。”荣浅小口喘息着,情绪越来越激动,“这件事,跟霍少弦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去酒店找他,那么着急地让他离开?” 荣浅哑口无言。 厉景呈扣起安全带,“目前,霍少弦肯定没事,爸尽管这样说,但如此的敏感期,他不会肆意妄为,要救霍少弦,你就听我的。” “你有办法?” 厉景呈冷着脸没说话。 荣浅伸手推了推他的臂膀。 厉景呈脸侧过去看她,眸子内的幽暗聚了层犀利而尖锐的光芒,像根专门扎人的尖刺似的,“霍少弦是你谁?” 明知故问。 荣浅抿下唇,“朋友。” “他要是你朋友,我犯不着冒这个险,”厉景呈目光收回去,落向远处,“我以后要做的事,是要将亲兄弟推入火坑的,他的所作所为,尽管够他入那个坑了,但我若亲自动手,性质肯定是不一样的。” “厉景寻已经这样了,我们还能对他做什么?” 第130章 我是你的药(2) “霍少弦是你谁?”男人再度开口问道。 荣浅视线睇着厉景呈的侧脸,“他是我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换到如今,我和他是互相保护的一种关系。” 是啊,不为爱情,更不论那在他们之间根本就存在不了的友情,只为那彼此守护的习惯。 “也就是说,不救不行了?” “嗯。”她轻应声。 “他是我情敌,”厉景呈身子靠进椅背,“我要救他,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你要将他视作情敌,那他现在还真是妄担了情敌这个名号,以后,看来要坐实了才行,省的给自己还惹上麻烦呢。” 厉景呈食指朝她虚空点了点。 “他敢!” “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荣浅迎上厉景呈的目光,口气更是丝毫不示弱。男人不由失笑,挥了下手,“不跟你一般见识。” 厉景呈将荣浅送回家后,自己并未下车,而是先去了个别的地方。 回来时,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牛皮包。 荣浅见他在书房内忙碌,也没进去打扰。 翌日,她起得较晚,昨天一直担心霍少弦的事,厉景呈让她安下心,可她怎么都睡不着。 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电视打开,新闻女主播的声音铿锵有力,“今日凌晨,一条消息在网上疯传,据悉,本市不久前的失踪少女都被送进了一家名叫SMX的娱乐场所,而这家SMX的老板居然是厉家二少爷……” 接下来,大篇幅均是对厉家背景的报道,包括如何如何显赫,如何的有钱。 “截止新闻播放时间,警方也在微博第一时间做出回应,SMX事件对社会影响极大,一旦证实,必将秉公执法,目前,已经成立专案组,案件在进一步调查中……” 荣浅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在厉家的地盘上,这样被人曝光出来,那就等于迎面给了厉青云一个狠狠的耳光。 她将电视声音开小,“景呈,景呈?”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荣浅洗漱好后下楼,佣人迎上前,“少奶奶,吃点东西吧?” “他人呢?” “厉少一早就出去了。” 佣人进厨房,将东西一一端出来。 荣浅看了眼,“家里又不是来客人,怎么准备这么多?” 佣人笑眯眯道,“厉少临走时吩咐了,今天是好日子,让您吃好睡好,说什么事都别操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荣浅拉开椅子,偌大的餐桌上几乎要被摆满,她想到那则新闻,“他说去哪了吗?” “这倒是没说。” 厉家。 厉青云一大早是被管家的敲门声惊醒的。 穿戴好后下楼,看到客厅内坐着的几人,厉青云脸色咻然转为冷冽。 他们都是冲着厉景寻来的。 盛书兰陪在病房内,她绞了毛巾给厉景寻擦手,巩裕在旁趴着,听到阵开门声,以为是医生查房,两人的目光不由望去。 “爸。” “老爷。” 巩裕看到身后还跟着好几人,“他们是?” 厉青云沉声不语,脸却冷得跟冰块似的,他走到病床前,冲那几人道,“这就是犬子,结婚当天被人蓄意撞伤,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 几人互相看眼,“关于SMX跟他的关系,您事先知道吗?” “我想请问,你们为什么会查到犬子身上?他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不可能跟那些场所扯到一起的。” 盛书兰听后,不由焦急,“不会的,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厉青云面上显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这事,分明有人栽赃陷害,没有任何的证据,怎么能说明犬子……” “厉老,恕我直言,若没十足的证据,上面也不会成立专案组,这事发生在吏海,本来该由这边管事,但匿名举报的人似乎也不简单,既然惊动了上头,这件事肯定是要查到底的。” 盛书兰这才弄清楚几人的身份。 她双眼红肿,嗓子里卡着哭腔,“他都这样了,自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盛书兰擦着眼泪,“为什么不先查清楚是谁将他害成这样的?” “有因必有果,你也放心,迟早都会有真相大白的这天,”为首的男人说道,“今后的调查过程中,也希望能得到你们全力配合。” 盛书兰手掌落向厉景寻的臂膀,“他要一直这样躺着呢?” “如果事情真如举报人所言,那他醒来之后,还将继续接受法律的制裁。” 巩裕一听,头晕目眩,岂不是她的儿子昏迷着和醒来都只有一条通不到底的黑路? “人你们也看到了,恕不远送。”厉青云下了逐客令。 “我们还要去向主治医生了解些情况,二少如果要离开吏海,必须经过批准。” 厉青云听着,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莫大地挑战,“如果非要去国外接受治疗呢?” “申请很快就能下来,我们会派专人保护二少的安危。” 为首的男人示意身后几人出去,他看了眼病床上的男人,“厉老,这件事,捅得太大了,我们也没办法,先前报道过的失踪案在社会引起了不小的舆论,现在民众和媒体的眼睛全都盯着,谁要想堵这个洞,那就是飞蛾扑火。我劝您一句,明哲保身,不然的话,受牵连得将会是整个厉家。” 巩裕捂住嘴,震惊不已,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这些人说得都什么意思。什么SMX,什么少女失踪,那些跟她儿子有何关系? 厉青云站在床尾处,久久没说话。 盛书兰呆坐在那,盯着病床上的厉景寻。 男人说完那些话后,转身也出去了。 盛书兰鼻子泛着难忍的酸涩,“爸,SMX究竟和景寻有什么关系?” 厉青云一语不吭,巩裕没像往常那样破口大骂,她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厉青云接通,“喂。” 电话里的消息,尽管他做足准备,可真正听到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公司的股价大幅度下跌,且没有一点点能稳住的可能性,商场内设置的专柜被撤除,就连广告牌上都被人为泼了墨。 这个报道横空出世,那些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家属们总算找到了宣泄口,他们有女儿,或者亲朋姐妹,大片美好的未来全葬送进了SMX,这口气如何能吞咽得下去? 厉青云走出病房,正好遇到赶来的厉景呈。厉青云眼眸很利,似乎要将厉景呈看穿一般,可他的眸子内蒙了层令人没法看透的雾光,就连厉青云这个亲生父亲接触到后都会觉得有种挫败感。 见他要走,厉景呈适时开口,“爸,霍少弦这次来吏海,见了好几个您的旧识,霍家那边也在有所行动,老二的事您既然没法确定,还是赶紧将他放了,要不然这件事再捅出来,我们厉家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厉青云沉思片刻,他蹙起眉峰,半晌后,语带些许的挫败,“我知道。” 厉景呈盯着他快步离开的身影,他转身进入病房的休息区,透过一层玻璃看着里面。 沈静曼坐到盛书兰身侧,巩裕在厉景寻的耳边一遍遍说着话,厉景呈的目光冷下去,他的视线落向病床内的那扇窗户上,有晶莹而细碎的阳光正从外面一点点洒进来,金灿灿的颜色,令人心醉,也暖了厉景呈潭底的暗冽。 回到家,荣浅听到铁门外传来的声响,她穿着拖鞋往外走。 厉景呈停了车后举步朝她而去,荣浅上去扑入他怀里,“一大早去哪了啊?” “公司今天真够乱的,我得挽回损失去。” “财迷,对了,”荣浅抬头,“刚才接到少弦电话,他已经在回南盛市了。” 厉景呈抚摸了下她的脑袋,他爆出SMX的事,也是被厉青云逼得。 如若不这样,厉青云势必要对付荣浅和霍少弦,要是厉景寻大难不死醒来,知道了霍少弦当时也在酒店周围,顺藤摸瓜,十有八九会对荣浅不择手段。 厉景呈还是先下手为强,他们看不清事情的原委乱咬人,他却再也舍不得他的浅宝冒一点点的险。 他从这天起,就开始很忙,威厉有他一手带起来的团队,不用他多操心,可厉家的总公司这边不一样,股价遭受的重创几乎是毁灭性的,这还是案子没有公布之前,可想而知今后的路有多难走。 医院。 巩卿巩裕走后,盛书兰坐向床沿,旁边有张床,她最近都在上面睡。 吃过晚饭,她趴在厉景寻身侧,倦意袭来,很快就进入梦乡。 模糊中,好像脸上被什么东西给碰到,盛书兰动了动,依稀间,还听到说话声。 她睡眼惺忪,抬起头,双眼疼的厉害。 “书兰,书兰。” 盛书兰猛地惊醒般,眼睛圆睁,起身时因为激动,椅子被她撞翻在地,她双手撑在厉景寻耳际,“景寻,景寻,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厉景寻眼帘眨动,“我死了,还是活着?” “胡说什么呢,当然还活着!” 厉景寻艰难地扯动下嘴角,“原来还活着,真好啊。” 盛书兰枕在他胸前,“我真的以为你撑不住了,”她像是陡然想起什么般,“景寻,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新闻和网上都有SMX是你开得证据,爸为这事四处奔走,还有警察来了医院里。” 厉景寻呼出几口气,盛书兰想到他才醒来,不能说这些,她激动地擦了擦眼角,“我去喊医生,我让他们来看看。” 厉景寻用仅存的力气拉住盛书兰的衣袖,“别,别去。” “为什么?总要仔细检查下我才能放心。” “书兰,”厉景寻还很虚弱,他示意她上前,盛书兰弯腰,将耳朵凑到厉景寻耳边,“我醒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盛书兰回到床前,刚要问为什么,但想到先前警方说过的话,她又小心翼翼朝四周看眼,“可是你这样,我不放心啊。” “醒……都醒了,我,死,死不掉。” 厉景寻拉住她的指尖,“坐我身边来。” 她前三十来年,都依附着厉家而活,如今,她的天就是厉景寻,她真没法想象,一旦厉景寻倒下,她该怎么办? “你饿吗,你想吃东西吗?” 厉景寻摇摇头,“肚子里根本没感觉,书兰,我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梦里面,是个很黑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可我听到你的哭声了,我循着你的哭声走啊走,睁开眼,我就真得看到你了。” 盛书兰紧抿唇瓣,“景寻,我们该怎么办?外面的人等着抓你,你总不能一辈子躺在病床上啊。” 第131章 我是你的药(3) 厉景寻全身上下疼得厉害,“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放心吧,会有办法的,到时候,我带你离开吏海,去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盛书兰闻言,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真,真的可以这样吗?可我们走不掉的。” “等我养好了身体,我们就离开。”厉景寻抚着盛书兰的手背,“你现在可以想想,你最喜欢哪里?” 她唇瓣勾起自然的弧度,“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小山村,自己种菜种花,好吗?” “好,当然好。” 盛书兰不由轻笑。 “先跟我说说,这几天究竟出了什么事?”厉景寻隐约也能猜出,肯定有人在他背后使劲捅了刀子。 “爸去想办法了,新闻媒体也都盯得很紧,妈说这件事很棘手,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手机呢?” “在这呢。” “把那些新闻调出来给我看。” “景寻,你才醒……” “没事。” 盛书兰见状,只好用手机上网,厉景寻全身躺在病床内不能动弹,才醒来,身体虚的不行,等盛书兰将手机放到他眼前时,他又陷入了昏迷中。 厉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厉景呈要支撑起整个厉家,荣浅也就执意陪在他身边。 荣浅下了车,厉景呈从车内拿出东西。 除了出事那天,荣浅还没来过医院。 男人单手拎着东西,另一手揽过她。 来到病房内,盛书兰坐在床边,双手捧着个手机也不知在看什么,满脸严肃的样子,巩裕替厉景寻擦拭了手掌,抬眼见到盛书兰,一把火终于抑制不住,“看看看,从早上到现在,就见你拿个手机,装了几天就装不下去了是不是?景寻生死不明,你还有这样的兴致!” 说完,手里的毛巾啪地丢到盛书兰身上。 她慌忙接住,“妈,对不起。” 巩裕气得直喘,“就你这样还指望你一条心呢?书兰,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别的想法?” “我没有,真的没有。” “从我进来,你就在看手机,有什么好看的?” “我……我看下关于景寻的新闻。” 巩裕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人都这样了,就算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是事实,用得着你担心吗?景寻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个问题……” 巩裕嗓音开始哽咽,这么多天过去,厉景寻始终不见好转,她真是头发都要熬白了。 荣浅和厉景呈站在门口,她轻咳声。 两人这才注意到这边,盛书兰猛地坐起身,手机砰地掉落在地板上。 巩裕朝她狠狠瞪眼,就是小家子气,一点事都能吓成这样。 “小妈。” 厉景呈上前,将礼盒放到床头柜上,“老二还是那样吗?” “嗯。”巩裕冷淡地轻应声。 荣浅走过去,弯腰替盛书兰捡起手机,屏幕亮了下,是个关于SMX的网页。 她将手机递向盛书兰。 盛书兰慌忙接过去。 厉景呈朝病床上的男人看眼,“要不要我想个办法,组织次专家会诊?” 巩裕没有立马答话,心想他能有这么好的心肠? 盛书兰却是一口回绝,“不,不用!” “为什么?”荣浅接话,“专家会诊后,才能有治愈的机会,哪怕一点点希望,我们都该试试啊。” 巩裕有些被说动了,“景呈,青云现在出去想办法,你就是当家的,我当然希望能冰释前嫌……” “小妈,老二都这样了,我只希望他能尽早醒来。” 巩裕不住点头,“是,你说的是。” 盛书兰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医生都说要看景寻自身的情况,手术也已经做过了,就算会诊,谁能有把握让他醒来呢?” “书兰,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巩裕满口的不满。 “妈,景寻平日里是最要面子的人,他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这样,更不想被那么多人围观。” 荣浅同盛书兰擦肩而过,她站在床前,厉景寻安安静静躺在那,她不由弯腰,端详着厉景寻的脸。 “书兰,晚上都是你在陪吗?” “嗯,对,对。” 荣浅目光落向巩裕,“小妈,还是请护工吧。” “不用!”盛书兰慌忙拦住巩裕的话,“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盛书兰看到荣浅的目光始终在盯看厉景寻,她心里惶恐不安,“浅浅,你们先回去吧,你怀着孩子呢,景寻反正这几日都这样,你们放心好了,一旦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好,那你自己保重。” 厉景呈眸光淡漠地扫了眼,他拉过荣浅的手离开。 病房门带上,巩裕不满地瞪向盛书兰,“为什么不同意专家会诊?” “妈,”盛书兰语带犹豫,她想告诉巩裕,可厉景寻说越多的人知道越不好,只有巩裕不知情,别人看着才觉得真实,“您就不会防一手吗?您真觉得他们是真心为景寻好?再说,主治医生都说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看景寻自己。” 巩裕听着,闷声不响坐回了原位。 荣浅跟厉景呈走出医院,她穿着平底鞋,长发披散在后背,一件藕粉的连衣裙遮住两个膝盖,外面则批了件浅灰色的针织外套,整个人看着仿若是从校园内走出来的清纯学生妹。 “景呈?” “嗯。” “你说,老二会不会这样在病床上躺一辈子?” 厉景呈来到停车场,他单手拉开车门,侧过身时,英俊面盘跳跃着金黄色的阳光,“为什么这样问?” “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的眼皮子好像抖动了下,我听电视上说过……我怕他是在假睡。” 厉景呈示意她先上车,他倾过去替她系好安全带,荣浅继续道,“而且,盛书兰的反应很反常,她平时很胆小,头顶的天塌了,听到专家会诊这种事,肯定会极力争取,但她一下就拒绝了,还不让别人留宿陪夜,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如果老二醒来,他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他会怎样做?” 荣浅想了下,“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已经醒了。一旦警方再次调查,他犯下的事那么重,就有可能病愈后直接转牢里去。” 厉景呈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几下,他不由屏息,“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他想离开这。” 荣浅看了眼窗外,“不过,他现在伤这么重,想离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医院。 巩裕请了个高级护工,可到了傍晚,盛书兰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妈,我就在这陪着景寻,哪也不去。”巩裕说了半天,可她就是不听。 盛书兰这人,说她懦弱,倔起来却跟头驴似的。 “那你自己当心,待会我让佣人给你送些吃得来。” “妈,我今天好饿,但我想喝粥了,您让厨房多准备些。” 巩裕点点头,尽管这吃得下是好事,可这盛书兰也太没心没肺了。 晚间,等到医院陷入了一片死寂中,盛书兰在厉景寻耳畔轻唤几声,“景寻?” 男人缓缓睁开眼帘。 她这会仍旧有些后怕,“白天的时候,我差点就装不下去。” “以后,这种事情会经常遇到,没人能帮你,书兰,我还要靠你帮着,你能撑住吗?” 盛书兰齿间咬着唇瓣,想让自己迅速坚强起来,“我能。” “来,快吃些东西吧。” 厉景寻躺在那不能动,盛书兰便一勺勺给他喂着,男人不由动容,“书兰,我会尽快让自己恢复过来。” “你别急,你这是硬伤,”盛书兰给他加油鼓劲,“多养养就能好的。” 厉景寻自然也有惊人的毅力,他喝着清汤,“书兰,你寻个理由,让荣浅别再来医院。” “为什么?” “你斗不过她,迟早会露陷的。” 盛书兰垂下眼帘,想到白天的事,仍旧心有余悸,“如果她再来,我就找机会跟她吵一架好吗?” 这似乎是最简便的方法。 厉景寻见她无精打采,“怎么了?” “我不想撕开脸皮,我想和荣浅好好相处的。” “你以为……她,她今天真是好心好意来探望我的?” 盛书兰喝着碗里的粥,“我都听你的。” 其实,外面的那些事,并不算可怕,厉青云纵横吏海这么多年,要想弄个人出去还不简单吗? 怕就怕,自己家里人内斗,老大那边死咬着不肯松口。 SMX被爆出来的事,他料定跟厉景呈有关。 他脑子里瞬时有了个主意。 小米糍就读的学校,是整个吏海中最高大上的,光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十来万。 平日里,接送她的基本都是家里佣人和司机,荣浅也会抽空过去。 厉家的车停在外面。 一到放学时间,大门都是刷了门卡才能进去的,沈静曼看到保姆抱着小米糍从人群中出来,她犹豫着不肯下车。 旁边的厉青云看她眼,“这是你自己的孙女,就是接回家吃顿饭而已,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就担心保姆不肯将孩子给我。” 厉青云眼瞅着小米糍就要上车,他推了把沈静曼,然后率先走下去。 “小米糍!” “爷爷。” 沈静曼跟在厉青云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孩子跟前,厉青云伸手要抱。 保姆满脸的戒备,“对不起,厉少还在家等着小姐回去。” “放肆!”厉青云脸一板,“这是我自己的孙女,我还不能抱了?你告诉景呈,小米糍我带回家吃晚饭了。” “不行,”没想到,保姆还是态度强硬,“厉少吩咐过,就算老爷夫人想看小姐,也请到家里看。” 厉青云气得嘴角哆嗦,“你再敢说一遍?东苑和厉家难道就不是一家了?” “对不起,我们拿了厉少的薪水,自然只能听他的话。”说完,抱起小米糍快速钻入了停在一旁的车内。 就连沈静曼都惊住了,这反应快的,就跟唱戏似的。 厉青云面色铁青着,沈静曼看他眼,不敢说话,他从来没来过小米糍的学校,怎么这次非要亲自过来呢? 荣浅闲暇了几日,拍卖行的日子也不太平。 一早就接到那边的电话,说是她录入的资料出了大问题。 荣浅赶到那里,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有可能还会为此招来官司。 厉景呈还在公司时,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保姆将方才在学校门口的一幕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晚上回去,去荣浅的拍卖行接她,可她还没忙好,整个公司的人都焦头烂额,厉景呈一直等到她暂时忙碌完,这才接了她回家。 将车停放在车库,厉景呈回头看眼,荣浅半边身子侧着,头挨靠那车门早就沉入了梦乡内。 男人抬起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脑后。 第132章 我是你的药(4) 这些事,不用想,他都能知道是厉青云整出来的。他为了保住小儿子,为了不让厉景呈插手,便千方百计要绊住他的脚步。 厉景呈一旦被绊住了,厉青云那边就好办多了。 男人将手收回去,只是,他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却也犯了他的大忌,商场上的明争暗斗厉景呈见多了,可厉青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他的妻子和女儿身上。 这天,天刚放亮,厉青云就起来了。 为了老二的事,他没少奔波,走下楼,却发现厉景呈和沈静曼坐在客厅内。 他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妈。” 厉青云准备过去吃早餐,只听一阵脚步声快步过来,“老爷,不好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好几个人走了进来。 厉青云站在餐桌前,“你们有事吗?” “厉老,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调查什么?我儿子的事,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 旁边的另一人干脆将话挑明了,“你涉嫌玩忽职守,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一会说是协助,一会又成了调查。 厉青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含义,“你们搞错了吧?” “还是跟我们先回去吧。” 说完,两人上前,一手扣住他一边。 沈静曼见状,大惊失色,“你们做什么?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这时,厉景呈也站了起来,“爸,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老二的。” 厉青云向前走了两步,似乎猛然醒悟般,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厉景呈半晌,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嘴里狠狠地蹦出几字,“孽子,孽子啊!” 厉景呈嘴角抿着,眼里蕴满意味深长,厉青云激动地不行,“景呈,真是你干得?” 厉景呈居高临下盯着这个平日里威严十足的父亲,“爸,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 “我真是养了一匹狼在身边啊,亏我还这么信任你!” “爸,又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接受调查,就是要花费些时间罢了。” 沈静曼满脸的惊恐,看着几人把厉青云带走,她追出去两步,“青云,青云!”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臂,“妈,别追了,没用的。” 沈静曼回过头,满眼都是泪水,“景呈,你爸说得是真的吗?” 厉景呈径自走向沙发,坐了下来,“对。” 她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承认,“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你为什么不问问爸,他做了什么?” “他……” “爸一心护着老二,我如果不做到这步,我的家就保不住了。” 沈静曼还是难以接受,她摊开两手,手足无措的样子,“可是,可是他毕竟是你爸,他都一把年纪了。” “所以,”厉景呈接过沈静曼的话头,“他该退休了。” 巩裕站在楼梯口听了会,她匆忙下来,“你们把老爷怎么了?” 沈静曼陷入沙发内,怔怔不说话。 巩裕急得不行,“老爷到底怎么了?” 对于厉家的女人来说,厉青云就是她们的天,这天一旦塌了,她们就失去了自己的活路。 厉景呈抬起眼帘,语气凉薄,不紧不慢说道,“小妈,如果我是你,我会劝老二去自首,承担自己该承担的罪名。” “你胡说什么呢?”巩裕不由尖声,“景寻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你还要这样落井下石吗?” “你现在去医院,告诉老二,爸被扣起来了,我相信他立马就会醒来的。” “胡说八道!” 沈静曼一瞬不瞬盯着茶几上的花瓶,她犹如傀儡般倾起身,双手慢慢捂住脸,“我真没想到,会有今天,景呈,他是你爸啊,是我丈夫啊……” 巩裕担心着医院那边,看了眼后就快速离开了。 厉景呈起身,坐到沈静曼身侧,他手臂揽过沈静曼,让她枕在自己的肩头,这也是厉景呈第一次对她做出这样的动作,“妈,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不会这样,爸为了老二,不惜陷害荣浅,那天带你去学校,也是想利用小米糍让我不插手老二的事。我不能这样一辈子束手束脚,为了所谓的孝心,而将荣浅和小米糍的安危置于不顾,我爱荣浅的心,从来没有瞒过您,谁要害她,我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我看不得她为我在漩涡里挣扎,而我却只能袖手旁观。” 沈静曼泪水簌簌而下,“你说的我都懂,也多少知道些你爸做的事,可是景呈,他是我丈夫啊。” 尽管他这辈子拥有三个女人,最爱的也不是她,可沈静曼最爱的却是他啊。 厉景呈手掌在她肩头拍了拍,“妈,我只能跟您说对不起。” 巩裕离开厉家后,匆忙往医院赶,她让司机不住加速。 翌日。 厉景呈听到手机响起,他将被荣浅枕着的手臂抽回来,又酸又麻,他侧过身,拿起手机接通。 “喂。” “喂,厉少,二少醒了。” 厉景呈还沉浸在方才的美梦里,“不是早醒了么?” “据说是凌晨醒来的,今天一早,警方接到消息都赶去了医院,医生做过全面检查,也确定了。” 厉景呈眼里的朦胧瞬间消散,“好,我知道了。” 看来,失去了厉青云这个唯一的靠山后,老二是彻底暴露出来了。他装死都没用,除了厉青云,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保他了。 医院。 盛书兰坐在床沿,厉景寻用力抽回手,“我用不着你在这,快走。” 盛书兰执拗地拉过他的右手,替他擦着手背,外面那些新闻有理有据,令她想要坚定地认为厉景寻没做都难,“景寻,SMX真是你开的吗?” 他并未设防她会这样问,厉景寻沉默半晌,他犹豫的时候,盛书兰心里就有了答案,她难以置信盯向他,“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厉家还不够让你衣食无忧吗?” 厉景寻回握住盛书兰的手,“打小,我就看着你在这个家里被我妈她们欺负,老大护着你,那时候,我就鬼迷心窍了一样,就喜欢看到你那柔弱无助的样子。后来,穿梭在各种上流社会的宴席上,看到一个个所谓的豪门千金摆着架子,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看不得她们这样,我喜欢看她们被逼迫时候的恐惧,至于那些所谓的高材生,她们以为,她们能通过一技之长飞黄腾达,我就是要断了她们的路。” 盛书兰微张着嘴,不止是心里最后的希冀被打破掉,她几乎是半晌说不出话,“你,你……” 厉景寻知道她难以接受,盛书兰收回了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书兰,现在你也看清我了,你走吧。” 厉景寻没有骗她,他初建立SMX就是那样想的,尽管有些变态,可他始终没意识到哪里不对。那些女人,既然享受着比普通女人高一等的权贵,那自然要给她们些磨练。 盛书兰怔怔坐在床沿,手也垂了下去。 厉景寻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到她起身,然后木偶一般直直往外走。 男人躺在病床上,盛书兰没有再给他一个笑脸,他无法动弹,眼睛里被刺痛的厉害,看着心爱的女人这样走出自己的世界,厉景寻强忍着剧痛,这个时候,他连拦着她的念头都没起过。 都走吧,让他自生自灭才好。 盛书兰恍惚走出医院,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警方派了人在病房外严加看守,他更是插翅难飞。 厉家。 盛书兰低着头走进去,佣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抬头。 沈静曼怔怔坐在沙发内,似乎还没从厉青云被带走的那件事中缓过神。 盛书兰径自来到她跟前,沈静曼看到跟前一道暗影压下去,她就这么跪在了沈静曼的跟前。 “书兰,你做什么?” “妈,求求你们,放过景寻吧。” 沈静曼忙起身去拉她,“快起来。” 盛书兰刚坐到沙发上,就开始抹起眼泪,“景寻都这样了,妈,您替我跟景呈说几句吧,让他高抬贵手,哪怕让景寻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行吗?” “书兰,”沈静曼叹口气,朝她看眼,“厉家都这样了,我也没有心思了,我只是想不通,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向着老二?” 盛书兰两手用力绞着帕子,“也许,您会说我变心变太快了,妈,我只是看清楚了,景呈哪怕是一点点爱都不会舍得给我的。我那么渴望有个家,打小,我就希望融入这个大家庭里面,可我融不进去,我的身份那么尴尬。我看开以后,我就想有个小家,他对我能那样一心一意,可见这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沈静曼听着这些话,再看看这冷冷清清的客厅,她双眼也有些湿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搞到今天的地步,厉家的天都塌了,以后我要怎么办?” “妈,您就帮我求求景呈吧,”盛书兰轻咬下唇瓣,“以前的事,包括浅浅将我送进SMX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好吗?” 沈静曼听到这,喉咙口越发堵住似的,这件事,在她心里憋了那么久,她每回受到盛书兰无微不至照顾的时候,都会内疚的心疼。 她当初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没想到,这也是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啊? 沈静曼双手遮面,难以启齿,她犹豫了半天,如今厉家这样,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书兰,那件事,是妈撒了谎。” “您说什么?” “那件事,和浅浅一点关系都没有,书兰,妈对不起你,妈糊涂啊。” 盛书兰脑子再不灵光,听到这,也大概知道了里面的意思,“难道?” 沈静曼压着声音,“是妈找来的人,对不起,你要怪就怪妈吧。” “为什么?”盛书兰就算长了一百个脑袋,都不会往沈静曼身上想。 “我当时气糊涂了,书兰,对不起。” 盛书兰满脸的难以置信仍旧藏掩不住,她像个傻子似地站起身,沈静曼刚要开口,就看到她僵硬着双腿出去了。 厉景呈最近还在忙着公司的事,股价下跌,整个厉家都受到严重的创伤,家里又只有几个帮不上忙得女人。 荣浅请了假在家里,厉景呈担心的没错,这时候,她不能让他分心,还是乖乖待着得好。 这天,沈静曼走进东苑,说是要将仓库清理出来,摆放一些宅子里头的东西,她让荣浅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到时候,仓库内会被清空掉。 荣浅推开门进去,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 第133章 我是你的药(5) 荣浅一一打开后翻找,她蹲得有些累了,便起身靠着墙壁,她目光落向不远处的另一个箱子,荣浅抬起了脚步。 地上,铺着几块硬纸板,荣浅万万没想到,这一脚下去,居然踩空了。 人猛地往下掉,荣浅甚至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东苑出事。 荣浅摔下去时,下意识双手护住腹部,她当时唯一的意识,就是不能让孩子出事。 但是,预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荣浅整个人往前栽,摔倒后,就像是到了滑滑梯上一样,人顺势往下滚。 几米的下坡路后,她两手还是紧抱住肚子,荣浅躺定到地上,没敢一下子起来,她蜷起双腿,昏黄摆动的灯光透过微微眯着的眼帘射入她眸中,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待确定腹部没有不适感传来,荣浅才吐出口气。 她双手撑在身侧起来,这才认真地看向四周。 这一看,却惊出了自己的一身冷汗。 这应该是间地下室,可四周却安装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和古时候的监狱差不多,她往前走了步,一条道通向远处,荣浅猛地刹住脚步,她原地转了个圈,巨大的恐慌感席卷而来,荣浅张张嘴,“有人吗?景呈,妈!” 阴寒森冷的风袭至面上,荣浅打了个寒战,不由抱紧双臂。 厉家主屋。 房子里冷冷清清,盛书兰关在房间内成天不出来,就只剩下沈静曼和巩家姐们大眼瞪小眼。 沈静曼也没心思过去看荣浅收拾好了没有。 没了厉青云,家里如一潭死水般,沈静曼发了会呆后,便上了楼。 巩裕见状,悄悄走出客厅。 来到东苑,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径自去往仓库,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纸箱子,她来到中央的位子,地面已经恢复如常,只有几张硬纸板凌乱地摆在那。 巩裕将东西收拾起来,又把边上的纸箱推在一起,压住了正中央的地砖。 做完这些后,她这才没事人般出去。 回到主屋,刚上楼,就看到沈静曼走出房间,巩裕冷哼声,“我好像看到你的好儿媳出去了。” 沈静曼没有理睬她。 荣浅站在原地没有动,前方究竟是什么,她一点点都不知道,所以不敢私自行动。 她害怕极了,周边的东西,不像是才建造起来的,荣浅手指探向铁门摸了摸,应该是有一段时期了。 “景呈,你在哪?”荣浅蹲下身,可她又不敢喊得太大声,怕招惹来更多的危险。 她背部倚着栏杆,地面是青石板铺起来的,有些都已经磨损了,荣浅一点都没想到过,东苑地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厉景呈回到家,发现荣浅并不在家。 喊了佣人过来,说是只看到荣浅去了仓库,后来她们就各忙各的了。 厉景呈推开仓库的门,可哪里有荣浅的身影? 他拨通了另一组号码,负责保护荣浅的人说是至今没见荣浅出来。 厉景呈闻言,心里总算松口气。 他走进厉家客厅,餐桌前,就只有几人面对面坐着,一口一口味同嚼蜡般。 厉景呈看到后,心一沉,“妈,荣浅呢?” 沈静曼抬起头,有些吃惊,“她不在东苑吗?” “我找遍了,都没见到她的人。” 沈静曼忙放下筷子,“没找到人?”她目光望向对面的巩裕,“对了,你说荣浅出去了是吗?” “我哪知道,”巩裕漫不经心吃口饭,“我到院子里走走,就看到她从东苑出来,我又没必要跟着她,省得你们说我不怀好意。” 厉景呈心口隐约传来针尖扎过般地疼,他单手撑住桌沿,跟着荣浅的人说她没有走出厉家,那她就肯定还在这里,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东苑,上上下下找了圈,可根本没有荣浅的身影。 厉景呈又去到仓库内仔细地翻找,可就这么大的地方,一目了然,要想藏个人根本不可能,他几乎将整个仓库内的地砖都踏遍了,还是没有线索。 来到客厅,巩裕和沈静曼也过来了,巩裕面露关切,“怎么样,找到浅浅了吗?” 沈静曼也是心慌得厉害,“要将东苑清理出来还是你的主意,说什么扫扫晦气,你成心的吧?” “大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是好心提醒你句,别丢了不该丢的,真是狗咬吕洞宾。” 厉景呈站定在巩裕跟前,眼里的黑暗同周围的夜色融化为一体,“小妈,如今老二躺在医院里,下辈子怎么样还说不定,你要是安分点,我不会让你过多少苦日子,你可别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到时候,你反而要害了老二。” 巩裕艰难地吞咽下口气,对上厉景呈的目光变得模糊起来,她握紧双拳,“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没做过。” 她已经骑虎难下了,既然为儿子踏出了这一步,就真得收不回了。 厉景呈没有同她耗,他派了人进来,将整个厉家都快翻过来了。 这个家,他从小就待着,哪里能藏人,哪里不能藏人,他一清二楚。 可就算是这样,折腾到半夜,却还是不见荣浅的身影。 推开房门,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冷清,再也听不到那一声娇脆得你回来了。 他步伐沉重地来到床前,然后倒了下去。 眼皮沉重到睁都睁不开,可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不知道他的荣浅现在在哪,又遭遇了怎样的事情。 他希望,对方只是要钱财,那他们想要多少,他就会给多少。 他希望,他们不要再伤害他的浅宝,一点点都不要。 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提示有短信进来,厉景呈蹭的坐起身,动作极快,以至于瞬间的晕眩感令他感觉到眼前一黑,待稍微缓和些后,他赶紧拿过手机。 上面写着:你想见你老婆吗? 厉景呈毫不犹豫地回复:她现在在哪?你们想要什么? 对方立马发了个信息过来:会有车来接你,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如果想你老婆活命,更不要报警,也不要耍小聪明,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她。 厉景呈手指拨动下:好。 发完信息,他忙起身,临走时一个人都没告诉,他手机也没带,外套里能掏的东西也全部掏空了。 走出东苑,远远看到有辆车停在路边,厉景呈二话不说走了过去。 他拉开后车座的门,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脸,眼睛就被蒙上了。 车子飞速向前,厉景呈一语不发,他知道对方是在带着他兜圈子,耳朵里时而传来各种音乐,时而又安静极了,车子穿过高架,穿过小巷,白白兜了一个多小时后,这才来到目的地。 厉景呈被推了把肩膀,“下去吧。” 车门被打开,他一脚踩下去,身子很快被两人控制着向前。 走了几步后站定,一人取过仪器在他身上照着,然后把厉景呈戴着的戒指和手表全摘了,直到确定他身上干净得只有穿着的衣物后,这才放行。 厉景呈感觉跟前有扇铁门在拉开,那种嘶哑沉重感令人不舒服极了,他没法多想,就被对方推了把,“进去找你老婆吧。” 厉景呈趔趄了步,他伸手将蒙住眼睛的黑布摘掉。 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僵在了原处。 一条犹如地道般的通道直往前方,甚至都看不到尽头,厉景呈张望四周,他喊了声,“荣浅!” 可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回音。 厉景呈提步向前,偌大的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阴风阵阵,他一边喊着荣浅的名字,一边往前走。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厉景呈穿过长廊,来到的所在地,似乎是家小型诊所。 周边的建筑材质看着很老,男人推了推墙壁,手掌心内都是砂砾。 “景呈!” 远远的,一道声音传到厉景呈的耳朵里。 他惊了下,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针镇定剂,男人循着声响而去,“荣浅!” 荣浅竖起耳朵,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厉景呈怎么可能找来这种地方? 她站定在一个房间前,推了推,那扇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荣浅刚要进去,就听到厉景呈的声音越来越近,“荣浅,荣浅?” 她猛地转身,朝着声源而去,“景呈!” 两人在转角处差点撞上,厉景呈看清跟前突然闯来的身影,他喜形于色,一把扯过荣浅狠狠按在自己怀里。她双手交扣在他背部,激动到不行,尽管还是这个环境,但有了厉景呈,荣浅一点都不怕了。 两人拥抱片刻,厉景呈抬头看看,想将荣浅推开,可她却紧紧箍住他的腰不放。 “浅宝,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闻言,荣浅的手臂这才渐渐松开,“景呈,你怎么进来的?” “我收到条短信,着急见你,我就来了,”厉景呈双手捧住荣浅的脸,仔细端详,“你呢,跟着的人说你没有离开过东苑,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在东苑仓库内收拾东西,忽然一脚踩空就滚下来了,这应该就是东苑的地底下。” 厉景呈抱紧荣浅,从他一路的观察来看,这儿并不简单。 “这肯定是那时的地下监狱,耗废至今,却没想到又被投入运用了,还是用在这种地方。” “可究竟是谁把我们弄进来的?” 厉景呈眸子落向远处,“这个地方,我爸肯定是知道的,但他还不至于会将废弃的地方重新布置起来。” “那就是厉景寻了,他能弄起来SMX,一个密室逃生的基地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我们快走。” 荣浅被厉景呈拉过手,她走得很慢,“景呈,我刚才已经走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出路。” “既然有入口进来,那就肯定会有出口。” 厉景呈回头看眼荣浅,“还有力气走路吗?” 她从下午就失踪了,到了这会,肯定又累又饿。 荣浅不想让他担心,点了点头,“我还挨得住。” “那好,我们走。” 厉景呈顺着他来时的路而去,他方向感极好,一边数着步子,一边拉住荣浅向前。 “景呈,你干嘛要到这儿来啊?一个人困着总比两个人困着好。” 厉景呈看她眼,“我不来,我会担心死的,你看看这儿,一点信号没有,我就算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想到你会在东苑的下面。” 第134章 我是你的药(6) 荣浅靠在他身侧,“我们已经够小心了,可没想到,变态人的心思,常人总是捉摸不透的。” 厉景呈希望能找到可以出去的路,也不知是心里烦躁还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越来越热,厉景呈伸手撕开领带,汗水顺着颊侧正往下淌。 他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似乎不受控制般,这样的紧张之下,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晚。 两人握着手继续向前,成串的脚步声交相应和,回荡在这条并不宽敞的走廊内。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找到出路。 两人兜了一大个圈,荣浅走得脚底生疼,可却发现还是回到了原点。 厉景呈单手撑住墙壁,荣浅推开了旁边房间的门,“景呈,要不我们到里面休息会吧?” “好。” 厉景呈带她进去,他拉过一张椅子挡住门口,荣浅看着四周的铁栏杆,这是座监狱。 她走向唯一的一张床,坐了下来。 厉景呈一动不动倚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动静。 荣浅休息了会,见他还是站在那,她上前,“景呈,你去坐会吧。” “我不累。” 荣浅下意识将双手搂住厉景呈的腰,“不累才怪呢,我们要出事的话,就算你盯着也没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我想早点带你离开。” “我知道。”荣浅看向他侧脸,男人面色肃冷,她强行将厉景呈拖往床前,并让他坐了下来。 荣浅躺到床上,木板床发出声吱嘎,她将头枕着厉景呈的双腿,“我好想睡觉。” “你睡吧,休息会后我们再走。” 荣浅握紧厉景呈的手,“我不敢合眼。” 男人手掌捂住她的眼帘,“没事,有我在。” “景呈,你出来的时候小米糍知道吗?” “她已经睡着了。” 荣浅眼圈不由发红,“早上起来,她见不到我们,肯定会急得大哭。” 厉景呈喉间轻滚,手指抚着荣浅的脸庞,她忽然坐起身不住干呕起来。 “怎么了?”男人变得越发紧张。 荣浅拍着胸口,吐也吐不出什么,只是弯着腰,厉景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伸手抱紧她,“哪里难受吗?” “没事,就是孕吐,”荣浅紧缩在男人胸前,“可能是太饿了。” 厉景呈神色凝重,“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吃的,他们既然把我们关在这,总不至于是要将我们活活饿死。” “不要走,”荣浅抱住厉景呈的手臂,“我还好,别出去了,等休息好了,我们再一起走。” “你撑得住吗?” “放心吧,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可能刚才躺下去太急了,所以才会恶心。” 厉景呈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她生怕男人再担心,便闭起了眼睛。 他垂着头,一瞬不瞬盯住荣浅的脸,目光移至她颈间,那条项链下面,遮住了他一直不愿看见的一道疤。 厉景呈到这会都在自责,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倒退回去,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接那个电话,一定不会让荣浅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在此时此刻,同样的事情,果真来了第二次。 厉景呈靠着床头,腰部被劣质木板磕得难受,但就算真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能确保带着荣浅安然出去吗? 厉景呈不止着急,还控制不住焦躁起来,头痛感越发明显地传来,几乎要撑破他的脑袋。 他用拳头砸了几下太阳穴,妄想让自己冷静,可他没法定心,越是害怕荣浅出事,他的心就越是慌。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尽管从小到大,只发作过那么几次,可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 厉景呈眼睛紧闭,睁开时,眸子内的幽暗不再那么清明,他站起身来,走向前的脚步开始趔趄,每条腿、手臂,都似乎僵硬了一般,他快速冲到门口。 荣浅听到动静睁眼,只看到厉景呈已经走到了门前,她放下双腿,“景呈,你做什么?” 厉景呈将桌子拉开,从上面拿了一个空矿泉水瓶,拧开瓶盖之后,将空瓶放在门缝间,他似乎没听到荣浅的话,径自走到外面后将门拉上。 有了矿泉水瓶的隔断,门就不会锁上,他使劲拉住门把,不让荣浅出去。 荣浅不由蹙眉,下了床走过去,“景呈,你干嘛呢?” “你在里面好好睡一觉,我守在外面。” “刚才那样不是很好吗?”荣浅想将门拉开,却发现厉景呈手劲很大,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厉景呈原本是背对她站着的,忽然一下,他坐到了地上。 “景呈,你把门开开!”荣浅拉住大门使劲摇晃几下,厉景呈指关节因为用力的捏紧而泛白,“你到底怎么了啊?” 厉景呈用力喘了几口气,“你快坐回去!” “我不要。” “乖,我身体只是有些难受,出来呼口气而已。” “那你让我跟你一起。” “不用。” “厉景呈,都到了现在的地步,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 男人手臂吊在半空,头也不回,“给我一点点时间,我能忍得住。” 荣浅急得不行,“景呈,我求你了,让我在你身边好吗?” “我怕我待会就要发病了。” 荣浅想到厉景呈先前所说过的话,“你到底有什么病?” “七年前,我就没控制住我自己,你别管我!” “我不要,”荣浅头抵着栏杆,“景呈,你就是生病了而已,为什么要我逃避,越是这样,你才会越难控制自己,你给我开门。” 厉景呈干脆不说话了,矿泉水瓶因为他的用力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阵阵也刺痛荣浅的耳膜。 两人僵持着,厉景呈弯下腰,实在难受了,就一拳砸在地砖上。 荣浅看到他手背上迸出一道伤口,她心疼到不行,嘶哑着嗓音在喊,“开门!”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坚持。 荣浅张望四周,想要找个能将栏杆凿开的东西,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荣浅定在原处,她觉得整个地面好像都在颤抖,就像是地震要来临了一般。 她目露惊恐,视线朝左右张望。 远远地,看到有个东西在靠近。 荣浅定睛细看,是个巨大的铁球,正从走廊的那头滚过来。 走廊的青石板因为承受不住这个重力,好几块开始凸翘。 荣浅大惊失色,“厉景呈,快起来!” 男人手臂仍旧吊在那,动也不动,荣浅惊慌不已,她伸手拉住那个矿泉水瓶,“你要不松手,就把我关在里面吧,我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她用力开始扯着瓶子,瓶身硬生生被她扯进去一段,眼看着门就要砰地合上。 厉景呈回头看眼,手总算是一松。 门因为重力而往后,荣浅忙退开身,脚踢到矿泉水瓶,瓶子飞转到走廊上,她伸手抱住厉景呈的上半身,将他往里拖,与此同时,那个铁球也在他们跟前缓缓滚了过去,压着瓶子发出脆裂声。 荣浅心惊胆战,双手死死抱住厉景呈,她眼睛都不敢睁开,浑身发抖。 厉景呈伸手将她推开,荣浅忙又抱住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前一刻还说不抛下我,厉景呈,你就是一混蛋!” 男人没有反驳,他想要爬起身,可腿使不上力道,似乎打滑了好几下,荣浅看着,说不出的堵闷,她拉过厉景呈的手臂架起他,“你想去哪?” 厉景呈站直身后,目光在房间内扫了圈,最终落向墙角处。 荣浅跟着他的脚步过去,那儿有个水槽,厉景呈快速地拧开水龙头,将里面的水放满,他看眼身侧的荣浅,“你过去。” “我不要。” 他手掌压住她肩头,轻轻推了把,荣浅退出了三两步。 厉景呈弯下腰,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冷水往嘴里灌,面上也都是水,他想让自己尽可能保持住冷静。 水冲进了喉咙口,甚至来不及吞咽,他两手撑住池壁,难受地呕吐出声。 荣浅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攥紧,她想要上前,可厉景呈的样子,分明就要将她推得远远的。 他面色涨得通红,神情痛苦地扭曲着,全身犹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厉景呈微微缓过神后,将整个脑袋都浸入了水槽中。 荣浅只看到男人黑色的发丝漾起,她心被狠狠揪扯着,无力感和疼痛席卷而来,她手掌握紧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水漫了出来,水龙头正对着厉景呈的后脑,荣浅数着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可始终不见厉景呈起来,她惊慌不已,上前去拉他,“景呈,你别这样。” 第135章 我是你的药(7) 厉景呈被她拉了出来,眼睛紧闭着,透过满脸的水渍,她觉得跟前的这张脸模糊化了。 她双手胡乱替他擦着脸,“景呈,有没有好受些?” 他咬紧的牙关这才松开,“别看着我,不要看到我现在这样。” “我就要看,”荣浅替他一遍遍擦着,她凑上前亲吻厉景呈的脸,“你这样怎么了?你还是我老公,还是我两个孩子的爸爸,景呈,你没什么不一样的。” 厉景呈睁开眼帘,潭底被一股滚烫给刺痛了,他用力又将荣浅推开些,然后头再度埋了进去。 实在憋不过气了,就起来喘两口。 荣浅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她不能替他分担丝毫的痛苦,她只能上前,双手紧紧揽住厉景呈的肩膀。 荣浅能清晰感觉到厉景呈地挣扎和耸动,她手里的力道收紧了些,厉景呈猛地一个动作起来,她趔趄了下差点栽倒,但还是紧抱住他不肯松开。 男人双拳握着,吐到胸口跟撕裂似的疼,他回过头,薄唇触及到荣浅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呼吸喷灼在他的面部,令他心安。 荣浅还是紧紧抱着他,仿佛一松手,她就要失去他了。 这是荣浅从未在厉景呈身上体会过的惶恐。 厉景呈大口喘息,头发耷拉在面部。 待身体内的感觉又来了,厉景呈伸手想将荣浅拉开,可她却扣紧自己的手腕,将他圈在怀里怎么都不松开,她的力道自然不及他,可她怀着孕,她不信厉景呈能对她下重手。 男人痛苦地用掌心敲打着前额,“荣浅,松开!” “我就是不松!” 她将厉景呈往后拖了两步,“这不是办法,你想活活淹死自己吗?”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臂,他极力隐忍,但力道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荣浅踉跄了好几步,没有了束缚,厉景呈飞快冲上前,房间内的东西无一幸免,荣浅看得出他很难受。他手掌扫过桌上的杂物,乒乓巨响传到荣浅耳中,她踩着满地的狼藉过去,一把抱住厉景呈的腰。 “景呈!” “松开我,松开我!”厉景呈一把扣住荣浅的肩膀。 “我好饿,真的饿死了,我好难受。” 厉景呈最舍不得的,就是荣浅受苦,他听到这,目光充满犹豫地看向她。 荣浅苍白着一张脸,柔弱无助地挂在他身侧,“白天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景呈,我会不会被饿死啊?” 厉景呈忍受着身体的煎熬,他觉得自己就要扛不过去了,可荣浅的眼神又让他不得不扛着。 坚持,其实比放弃要难得多。 荣浅看到他眼里地挣扎,她顺势拉住厉景呈的手臂,“陪我坐会,你听听,宝宝都饿坏了。” 厉景呈被她搀扶向床沿,荣浅伸手替他捋顺了湿漉的发尖,他平日里最骚包了,怎么能允许自己这样狼狈呢?方才在那样的环境下,任何一个心理素质稍差的人都会挺不过去,荣浅不信他的病就会这么凑巧发作了。 她伸手摸了摸厉景呈的脸,“景呈,放松,你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 “你太紧张了,你越是担心走不出去,心理压力就越大。” 厉景呈方才发泄了一通,体力消耗得很大,这对荣浅来说是个机会。 她躺到床上,让厉景呈弯下腰,脑袋小心翼翼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听听,宝宝是不是说他饿坏了?” 厉景呈心里的烦躁挥之不去,暴怒之意显于脸上,荣浅忙用手掌贴着他的脸庞,掌心内的冰凉令他觉得舒服不少,“景呈,等我们出去后,我们回南盛市,那儿有我的朋友和亲人,还有我喜欢的帝景,最关键的,还有一座玻璃房,那不是囚禁我的牢笼,到时候,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在里面,可以弄一个儿童乐园,你带小米糍和儿子玩,我就给你们画画,好吗?” 厉景呈没有回答,荣浅看到他手臂的青筋直绷,他的辛苦,她能感同身受。 “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能确定是儿子是吗?” 荣浅一直都在自言自语,“因为,我想看看,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会长成什么样。” 她尽可能转移着厉景呈的注意力,既然厉景呈的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且发病率很低,那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是她的劫难,而是成了她心头一道不可或缺的屏障。 荣浅抱着他后,就不肯撒手了,“景呈,我在做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 “你猜猜嘛。” “你脑子里这么多想法,我怎么猜得到?” 荣浅嘴唇凑到他耳边,“那就说明,你跟我不是心有灵犀。” 厉景呈眼角染笑,“我好好想想。” “给你三次机会吧。” “在学……”厉景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实在猜不出,“在学功夫?” “你看我怀着孕呢,哪里去学功夫啊。” “学嘴上功夫啊。” 荣浅听不懂,“学了干嘛?” “你不说怀孕期间不能碰你吗?” 荣浅脑子转了又转,总算缓过神来,“厉景呈!” “我真的猜不出来。”男人弃械投降,“你行行好,告诉我吧。” “我在给你做雕塑。”荣浅一字一顿在厉景呈耳边道,“这是我答应你的,景呈,以前答应过你的事,不管是应付过得,还是认真过得,我保证,离开这以后,我都会实现的。” 厉景呈不由收紧臂膀,他满心动容,嘴里有满满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亲吻着荣浅的额头,“浅宝。” 她划开嘴角,“我的手艺都荒废好几年了,但我相信,我还能做得和当初一样好,我现在闭上眼,都能画出你的轮廓,景呈,因为我心里有你了,你懂吗?” 厉景呈激动得不行,他不住点头,“我懂,我当然懂!” “所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知道吗?” 厉景呈点了点头。 荣浅脸颊贴向厉景呈,感觉到他脸上传来的温度,不再那么滚烫,她自然地做着这样亲昵的动作,拇指无意识摩挲至他脸颊,“厉景呈,你皮肤可真好啊。” “我皮肤一向好。” “你少来了,”荣浅不由失笑,她再度捧起男人的脸,目光紧锁住他,“还难受吗?” 他微怔,四肢的疼痛感趋于麻痹,似乎正在一点点散去,主要心里的暴躁好像已经被抚平了,厉景呈也觉得难以置信,荣浅抬起一手给他顺了顺头发,“你以前发病之前,是不是人很疲劳,又是在极度紧张中?” 厉景呈回想着他成年后的事,“是。” “所以这跟情绪很有关系,很多癌症患者保持心态后,犹能康复自如,你这点又算什么?再说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可以天天逗你开心啊,”荣浅嘴角轻挽,“不过,当年我离开,你都没发病,是不是心里在暗爽呢?” 厉景呈刮了下荣浅的鼻子,“我都不知道那几年怎么过来的,像丢了魂一样,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人才反而没事吧。” 他身体还是很虚弱,弯腰躺到了荣浅的身边。 “浅宝,我看了那么多医生,原来我不是无药可医,只是没找到适合治我病的药而已。” 荣浅靠向床头,厉景呈闭目养神。 “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得的呢?” “我只知道,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可那次给我打针的人肯定不是医生,因为她扎得我好疼,等我退烧后不久,就发了一次病。家里人都被吓坏了,连我爸都说我是个怪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怕我病发,所以老二做什么,他都护着,就是怕我万一出事了,他还能留有余地。” “能在家里动手的……” 厉景呈闭了闭眼睛,“事后,有佣人说好像看到巩卿进过房间,但再要问得时候,却打死她都不肯承认了。” 荣浅摸了摸厉景呈的后脑,“没事,这不是大病,有我在,肯定会好的。” 厉景呈闻言,不由勾唇,“你是医生?” “我比医生管用多了。” 两人休息了会,厉景呈率先起身,他拉起荣浅,“还能忍得住吗?” “能。” 他们走出房间,顺着青石板路再度向前,荣浅一个紧张,捏紧了厉景呈的手掌。 他回头朝她看眼,“很怕吗?” “我怕那个大铁球又来了。” “那也没事,有我在你跟前挡着呢。”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荣浅心里溢出阵难受,她脱口而出道,“我不要你为我挡。” 厉景呈握了握荣浅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了许久后,才来到所谓的尽头。 第136章 白首不相离(1) 一扇重大的铁门,足有好几人高,厉景呈试探下,发现有个锁孔,可根本没钥匙。 “这应该就是出口了。” “可我们出不去啊。” 厉景呈手掌摸向门板,看到上面有很多不规则的字母,似乎被切割过,奇奇怪怪地挂在那里。 荣浅站在他身边,“这些有什么用啊?” “好像是副拼图。” 荣浅真想爆粗口,“要都像我这样无才无艺的,岂不是要在这等死吗?” “差不多吧。”厉景呈脸上扬起了得意。 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将字母拼接好后,旁边有个红色的按钮,他伸手按了下,却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厉景呈眉宇间一紧,又最后拼了次,按响按钮时,却有阵机械的声音传来: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地下天堂已经为你张开怀抱,欢迎你永远留在这。 厉景呈退后步,目光紧盯着墙面,荣浅压根看不懂,更加不敢说话。 他注意到,那些字母全部都在门板的左侧,他目光将这些字母的排序看了又看,然后深深映在脑子里。 假如,以门缝为镜面…… 荣浅看到男人快速将字母摘下来,又按着镜面反射的原理一块块重新拼接,这需要极好的记忆力,荣浅看得眼花缭乱,厉景呈迅速完成后,看也没再看眼,似乎很笃定,他伸手拍向按钮。 荣浅下意识捂住了双耳。 令人惊惧的警报声并没传来,却有阵很轻的啪嗒声落入厉景呈耳中,荣浅看到本来是一体的墙面,居然开了扇门。 厉景呈抓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往里走。 荣浅面露欣喜,她以为会是出口,却没想到还是四面墙壁。 她不由垮下小脸,“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钥匙就在这个房间内。” 荣浅眼睛一亮,“真的?” “只不过,肯定难找。”厉景呈先看了眼这个房间,“你先坐会,我找找看。” 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也就几样家具,四面白墙,荣浅来到床前,将床头柜拉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 找了圈,她累得坐在床沿,厉景呈蹲下身,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荣浅不敢消耗太多体力,她手掌抚摸着小腹,放在地上的脚忽然感觉到凉意。 荣浅弯下腰一看,大惊失色,“景呈!” 厉景呈转过身,“怎么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厉景呈低下头,看到地面已经渗了一层水,他快速走到房门前拉了拉,门已经被锁上了。 荣浅起身走到他身侧,“这可怎么办?” 水渍漫到了厉景呈的脚边,现在还只是刚浸湿鞋底而已,厉景呈示意她别慌张,他顺着水涌来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一排窗帘跟前。 荣浅屏息凝神,张望四周,这儿连个窗户都没有,要是水进来的话,是要将他们活活淹死在这。 厉景呈手掌未作停顿,猛地掀开窗帘。 荣浅看到一根粗壮的水管浇筑在墙面中,来不及细看,就有阵奇怪的声响传到耳朵里,忽然,像是开足了水阀一般,水汹涌的齐齐往房间里灌来! 厉景呈急忙让开身,但裤腿还是被水管给冲湿掉。 荣浅吓得在原地往后退了步,“景呈,快走!” 厉景呈三两步来到荣浅身边,拉住她的手,可总共十来平米的房间内,除了那扇紧闭的门,哪里还有出口? 荣浅另一手抱住厉景呈的臂膀。 男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进来了,就肯定有出路。” 厉景呈带她到床前,让她站了上去。“我继续找,你站在这别动。” 粗管子内的水急速涌出,很快,就没过了厉景呈的脚背,翻找工作变得更加困难,男人蹲下身,手掌不住在墙壁上敲打,荣浅看到水位上升的速度很快,管子的接口处,甚至泛着汹涌的水花。 厉景呈推翻了一个柜子,可仍旧没有看到希望。 荣浅双手合十,第一次真正地祷告起来。 厉景呈站起身,身上都湿透了,房间内的东西被冲散掉,就算真有线索也全被淹没掉了。 男人回头看眼荣浅,看到水已经淹过了床。 他大步淌着过去,陪着荣浅站在了唯一的高处。 荣浅侧首看了看他,“厉景呈,你为什么要进来陪我送死?” 男人伸手将她搂到怀里,“是谁说的,不能太紧张?” “可我好怕啊,”荣浅抓着厉景呈腰际的衣物,“被水淹死的滋味太难受了,我以前试过屏住呼吸,可我憋不住气,我怕。” 厉景呈将她抱紧,目光仍然在房间内找寻着什么。荣浅觉得两条腿冰冷刺骨,厉景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抬头。 荣浅看到房间的顶部,有扇窗。 厉景呈手一指,“幸好我们都会游泳,待会等水位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我把窗户打碎了出去。” “行得通吗?” “当然。”厉景呈下巴搁在她头顶,“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这应该就是能出去的法子。” 荣浅听闻,总算定下心来,“希望我们能真正离开这个鬼地方。” 厉景呈紧抱住荣浅,水已经淹过他的腰身,他眼里的眷恋和不舍明显地透露出来,可荣浅根本没看到。她只是趴在他胸前,给自己保存着体力。 “浅宝。” “嗯?” “以后拍卖行别去了好吗?” “为什么?” 厉景呈抚摸着她的脑袋,“多陪陪小米糍,多陪陪现在肚子里的宝宝……” 如果爸爸不在了,妈妈就必须要付出双倍的爱。 只是这句话,厉景呈没有说出口。 “等孩子出生后,我肯定会尽量多顾着家里的。”荣浅抬头,却看到厉景呈眼里来不及藏匿起得悲凉,她隐约觉得不对劲,“景呈?” 男人忽然捧住她的脸,俊脸毫不犹豫覆下去,唇瓣触及的瞬间,他撬开她的牙关,荣浅猝不及防,整个人差点跌倒,多亏厉景呈扶着她的腰。 他的吻狂狷而霸道,好像带着最后道别的意味,荣浅有些慌了,她承载着他给予自己的美好,两人在这个生死边缘,吻得似乎连自己都要豁出去了。 水位逐渐上升,厉景呈不舍得同她分开,他亲了亲荣浅的额头,“浅宝,我爱你。” “厉景呈,你别吓我!”她这话一说出口,自己慌得不行,“你这样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两人的身子随着水面上浮,厉景呈仍旧圈住她的腰没有松开,他手掌贴向荣浅的腹部,“你说,宝宝生出来后,会先喊爸爸还是先喊妈妈?” “先喊妈妈。” “为什么?” 荣浅红了眼圈,“小米糍的第一声妈妈我都没听见,这一直是我的遗憾。” 厉景呈想到他们错过的这几年,他喉间轻滚,“还是先喊爸爸吧。” “不公平。” “你让我一次,”厉景呈手指拂过荣浅的眼角,“我那么迫不及待想听他开口喊我爸爸。” 荣浅握住他的手腕,“等生宝宝的时候,我让你一起进病房,你给他剪脐带好不好?” 厉景呈眼眶不由发红,“好。”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事,两人随着水位的上升来到窗户下面,厉景呈让荣浅退开些,他脱下外套包在手上,抡起的手臂一拳砸在玻璃窗上,当挥到第三下时,砰的声音传到荣浅耳朵里,掉下来的玻璃渣扎入水中,厉景呈用衣服将窗户边的碎玻璃都剥除干净,“浅宝,快过来!” 荣浅来到她身侧,厉景呈丢开手里的衣服,“待会我抱你上去的时候,你自己不要使劲,知道吗?” “好。” 厉景呈双手扣住她的腰,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不舍得,他拉过她再度印上一吻。 荣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厉景呈一下埋入水中,抱住她腰的手将她往上使劲托去,她整个身子往上蹿,上半身透过了那个窗户,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荣浅才明白厉景呈为什么那样不正常。 这个窗户,只能勉强容得下荣浅出去,厉景呈的体格根本不能从这离开。 荣浅惊愕反应,她上半身完全蹿出去,她下意识双手撑住边缘,“不!” “走!”厉景呈最后的一个用力,将她完全送了出去。 荣浅坐在洞口,她慌忙起身,趴在那里,“景呈,把手给我。” 厉景呈抹去脸上的水渍,“荣浅,听我的,不准哭。”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快把手给我。” “我是出不去的,”厉景呈一早就目测过,若不是荣浅体格小,她也会被困在这。“你快走。” 荣浅掩不住脸上的惊慌,她急得不住摇头,“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厉景呈抬头看她,水已经淹过他的下巴,荣浅哭出声来,“景呈,你跟我一起走。” “别白费力气了,浅宝,留着这个时间,再让我看看你吧。” 她听到这话,都快崩溃了,“我拖你上来,一定拖你上来。” 荣浅试了好几次未果,她松开手后,想看看周围有没有类似砖块的东西,可就是这一下,她眼睁睁看着厉景呈掉入水中,原本敲碎了玻璃的窗户,竟快速又封起来了,荣浅扑过去捶打着玻璃面,“厉景呈,景呈!” 荣浅看到他不得不回到水中,一股沉重地无力感压得荣浅垮下了双肩,荣浅朦胧了双眼,两个拳头妄想将钢化玻璃砸开。 可是,那样坚固,就算她拼尽了全力也是徒劳,荣浅哭得两个肩膀不住颤抖,她看到自己的红色掌印一个个拍在了透明的玻璃上,荣浅用最后的声音在喉咙口嘶吼,“厉景呈,你一直都不明白吗,我说我心里有你,我说让你别抛下我……都是因为,我爱你啊,厉景呈——” 她已经看不到水底下的人影了,捶砸得声音刺破了耳膜,荣浅歇斯底里喊道,“厉景呈,我从未给你过这三个字,对不起,可是我爱你,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厉景呈也恍如隔世般,他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要不然,也不会有一个那么像荣浅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爱你了。 他不信,他是真的不信。 荣浅说不出这样的话。 这辈子,他不能完完全全得到她的心,有她陪在身边这么久,他都觉得满足了。 在爱情世界里,总有甘之如饴的一方,而这一方,从来都是厉景呈。 呼吸被剥夺殆尽,厉景呈向往光明,他人微微往上倾,脸贴在天花板上的瞬间,那声我爱你那么清晰。 他觉得,他好像没有听错。 第137章 白首不相离(2) 透过玻璃,他看到他的浅宝在拼命挥动手掌,一张脸上布满泪痕,他不舍极了,心里既留恋又欣慰,他伸出手臂,“我也爱你。” 手臂再度落下去时,荣浅扑上前,“景呈!” 他嘴里被灌了好几口水,面庞瞬间被冲过来的水流淹没。 “啊——” 他意识中的最后一个声音,是荣浅的。 那样撕心裂肺,那样痛苦揪扯。 荣浅觉得一股灭顶的绝望冲击着她。 就在此时,水面上折射出一道五颜六色的彩光,厉景呈淹入水中,看到原先光洁的墙面上凸显出一块正方形形状,不同的数字在跳跃着,颜色各异,令人看了眼花缭乱。 他游到墙边,手掌摩挲上去,这是一排独特的序列号,根本就没有办法破译。 万分之一的可能,就算厉景呈技术再精湛,也不可能破解。 他用了两组方法,可均显示失败。 系统提示音,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荣浅趴在窗口,隐约吊着最后的希望,她双手紧握,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厉景呈跃出水面深吸口气,他没有看向荣浅,怕那种绝望会再度令她心如死灰。 这根本就是个死局,之所以摆出来,是因为想要逗弄一番而已,对于一个猎人来说,最喜欢看得莫过于猎物在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厉景呈胸腔内泛疼,人逐渐往下沉,他不想错过最后的机会。 眼睛望向头顶,那儿就是生命的亮光,他想到荣浅腹中的孩子,新生的生命,即代表了希望。 厉景呈伸手摸向墙面,按出了六个数字,那是宝宝的预产期。 他知道,他这会是必死无疑了。他缓缓闭起眼帘,哪怕狼狈,也不肯显露出来。 预料中的警报声并未传来,一股力道似乎在拉着厉景呈往某个方向,水声剧烈而清晰,他甚至完全不敢相信,原先紧闭的大门居然开了! 厉景呈被水流冲了出去,人不受控制,一直冲出了房间。 荣浅完全惊怔住,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在做梦。 厉景呈好不容易爬起身,他剧烈喘息了几口,原先那扇沉重的铁门也开了,他满身湿漉向前,沉重地迈不开脚步,但他还是走得很快,前方有架高梯,厉景呈丝毫没有犹豫爬了上去。 荣浅也在找着出口,她站起身,可又不敢乱跑,直到看见远处有个人上来。 那种瞬间充斥而来的幸福感令荣浅痛哭出声,她大步跑过去,厉景呈张开了怀抱,两人相碰在一起时,面对厉景呈压下来的吻,荣浅踮起脚尖迎合。 唇齿间厮磨纠缠,荣浅眼睛里的滚烫抑制不住,厉景呈咬住她的唇瓣,半晌后,才用手指替她抹去泪水。 她扑入他怀里,双手在厉景呈背部紧扣,“我爱你,真的,我爱你。” 荣浅感觉到抱住她的臂膀在不住收拢,厉景呈在她头顶亲了亲。 他抬头望向远处,“我们走。” 荣浅跟在他身边,一点点都不觉得累了,厉景呈边走边看着她的手心,“很疼吧?” “不疼,我感觉不到。” 他们走过长长的隧道,不远处就是尽头,厉景呈浑身是水,被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 “前面肯定有出口。”他攥紧荣浅的手大步过去。 两人来到一间土坯房内,厉景呈看到墙头有个电箱,里面缠绕着五颜六色的电线,他抄起地上的一张椅子砸过去,整个炼狱般的地方瞬间沉浸在黑暗中。 厉景呈觉得风刮在身上,犹如刀割一般。 他摸黑向前,手触及到一面柔软的墙体,轻轻一推,人就走了出去。 两人握紧手,拨开跟前的灌木,出路其实很简单,钻出去后回头,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东苑。 荣浅难以置信地勾起嘴角,“我们出来了?” “快走!” 厉景呈揽住她肩头大步离开。 之所以出路这么简单,是因为从来就没人能从那个地方出来,初试阶段,许多人到最后一关就崩溃了,他们求饶认输,为此输掉了大笔大笔的钱。 只是这个场景摆在厉景呈身上,就是玩真的。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东苑,厉景呈抱起荣浅一路走,他浑身都湿透了,但胸前的体温仍旧能给荣浅温暖。 走出偏僻地,厉景呈打了车,来到一所酒店跟前,他似乎和酒店里的人很熟,对方二话不说就给了司机打车费。 来到顶层,厉景呈伸手将门口的盖子拨开,指纹锁嘀地一下打开。 恒温的暖气瞬间启动,荣浅缩着肩膀,厉景呈关上门后,立马给她脱掉衣服,他进浴室放完水出来,又抱着荣浅进去。 身体完完全全浸入温水中,荣浅舒服地轻哼出口,厉景呈也坐到了浴缸内,水龙头还开着,荣浅背部靠在厉景呈胸前,他双手不住替她搓揉双臂,“怎么样,还冷吗?” 她牙关颤抖,半晌说不出话。 厉景呈生怕她有事,怀着孕又不好随便吃药,他俯下身,唇瓣不住在她肩头轻吻,掌心内的肌肤逐渐升温,荣浅轻呼出口气,整个人陷进他怀中,“景呈,我没事,好多了。” 厉景呈起身,取过花洒,将水温调高些,他扬高手臂,微烫的水冲到荣浅脸上,她闭起双眼,浓密的眼睫毛不住颤动,她觉得舒服多了,整个人完完全全放松。颈间的肌肤发红,厉景呈丢开手里的花洒,扳过荣浅的脸同她深吻。 她扭着上半身,厉景呈双臂紧紧箍住她,惊心动魄的这些时间,令他们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荣浅红着眼眶,眼泪混入了淌下的水渍中,走到今天,她从来也不知道,她会对厉景呈说,她爱他。 即将失去他的惶恐到这会还没法平息,荣浅鼻尖发酸,厉景呈退开身时,看到她双肩颤抖,“浅宝?” 她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但实在压抑不住,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眼泪簌簌而落,荣浅哭得就像要背过气一样,厉景呈手忙脚乱起来,不住用手掌替她擦拭眼睛,“怎么了,已经没事了,是不是吓坏了?” 荣浅的哽咽声止都止不住,听得厉景呈既难受又心疼,她忽然张开双臂用力抱住厉景呈的脖子,“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把我一个人送上去,当我看到你被隔在下面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你知道吗?” 厉景呈双手抱住她瘦削的身体,“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我当时觉得连哭都没力气了,哪怕给我一点点希望,我都愿意吊着你的手,给你一口呼吸,可是……”荣浅再度哭出声来,厉景呈脸埋在荣浅颈间,“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这样的,浅宝,我是很自私,我当时想到了小米糍,我想到,如果有人告诉她,爸爸妈妈都去了很远的地方,她要怎么面对?我不敢想,一想,心就疼得要死。但我把你抱上去了,即便我出不去,总还有你能陪着她,你可以编织一模一样的谎言,说我到了远方,但因为是妈妈说出来的,她就会相信。” 荣浅抱紧他,身体因为剧烈地哭泣而颤抖。 厉景呈掌心在她腰际摩挲,他拉起荣浅的手掌,上面有很多细碎的伤口,虽然不深,但看在他眼里,一样触目惊心。 他亲吻着她的手,荣浅凑上前对着他耳朵一口。 厉景呈差点跳开,荣浅双眼红肿,“我不要听。” 男人摸了摸耳朵,“那好,你让我说不出话就行了。” 他凑上前吻住她的唇瓣。 厉景呈不敢让荣浅在浴室待太久,找了个宽大的浴巾将她裹起来后抱到大床上,他才要起身,就被荣浅拽住了浴袍的一角。 “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不想喝。” 厉景呈让她背靠床头,“数到三,我就回来了。” 他像是哄小米糍一样对待荣浅,她闭了眼睛,“一、二、三——” 厉景呈泡了杯姜糖水,酒店内都有现成的姜糖包,荣浅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怎么还不回来?” 男人一边吹着,一边来到床边,“来,喝掉它。” 她伸手接过杯子,方才的劲,到这会还没有办法缓过来,厉景呈躺到她身边,“没事了,虚惊一场,有我在,是不是什么都不用怕?” 她喉咙口还有些哽。“就是因为你我才哭成这样的。” 厉景呈这时,心里面被积压的不是后怕,反而是庆幸。 如果他不去,放荣浅一个人在那的话,他肯定已经完完全全失去她了。 “景呈,最后你到底怎么出来的?” “那个房间出现了一面密码墙,且根本就没有规律,两次之后,我都绝望了,我跃出水面的瞬间,看到你趴在那里哭,我就想到还未出世的宝宝。其实,我按出他预产期的数字时,压根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抱,但我没想到,还真是我儿子救了我一命。” 厉景呈的头轻靠向荣浅的腹部,推开她身上的浴巾后,在她光滑的肌肤上亲吻。 荣浅又想哭了,她强忍着,这时候,觉得平日里那些害喜的反应其实也是一种幸福的体验,厉景呈起身将她揽在怀里,“快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回东苑。” 她脸枕在男人的胸口处,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不由莞尔。 “笑什么?” “好听嘛。” 厉景呈揉下她的脑袋,“你这属于冷笑话吗?” 荣浅心安地闭起眼睛,但她一点点都睡不着,只觉这样躺着,实实在在抱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她此时最想做的。 厉景呈也睡不着,极度的疲倦后,他身心空虚的厉害,又觉得这一切极不真实,只有将荣浅拥着,他的心才能安下来。 翌日。 医院。 厉景寻失去了和外界的全部联络,所幸,他让人提前就为厉景呈预备了大礼。 SMX是他精心创立起来的,包括密室也是,他苦心经营得还有他的爱情,可是,他现在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了。 病房的门被打开,护士推了辆轮椅进来。 厉景寻被送出医院时,没想到,警察会带他回厉家。 东苑的铁门敞开着,里面进进出出不少人,厉景寻看到一样样东西被抬出来,护士将他推进屋,仓库的那堵墙已经被敲掉,整座地面都被掀开,而那个密室,如今再也藏不住秘密了。 第138章 白首不相离(3) 他握住椅把的掌心收拢,看到荣浅和厉景呈从楼上下来。 厉景呈举步上前,“没想到,东苑地底下还有这样的乾坤。” 厉景寻一动不动,也没接口。 “我现在就让人把这地给填了,”厉景呈面色冷峻,“老二,光SMX一条就够你受的了,我没想到,你是处处想将别人置于死地。” 厉景寻冷笑下,这个时候,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门口,忽然传来阵吵闹声。 巩裕被带了进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吵嚷,“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 她被推到厉景寻跟前,男人面色微紧,“这事跟我妈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警方说了算。” 巩裕一听,吓得不行,她哪进过那种地方,“景呈啊,我们好歹是一家人,你用不着做这么绝吧?” 她被人强行带走,两条腿在地上不断挣动,“景寻,救救妈,景寻!” 巩卿跟在后面,“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平白无故抓人?”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厉景寻的面目沉浸在阴暗中,他使劲捶了下轮椅上的腿。 警方带他回去时,他不由看向东苑旁边的那座大宅子,可他心心念念的那抹身影并未出现。 直到他被推上车,盛书兰这才拨开窗帘看向外面。 她双目空洞无神,幸福似乎离她永远只有一步之遥,厉景寻对她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她只想安安稳稳,有个家,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难道都是奢侈吗? 荣浅看着仓库内的人正将东西从下面搬出来,她双手圈紧厉景呈的腰,男人手掌摩挲着她的头顶,“等厉家这边的事解决后,我跟你回南盛市,好不好?” 他将她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荣浅笑着点头,“我好想家了,想念帝景,想念南盛市的每一寸土地。” 东苑下面的密室彻底被挖掘出来,就连考古专家都来了,只是很多古老的东西都被破坏掉,警方顺藤摸瓜,也找出了跟厉景寻合伙的另一人,皇甫四少。 逮捕皇甫四少的消息,荣浅还是从新闻上得知的。 厉景寻仍旧被警方控制起来,厉青云回来的这天,荣浅和厉景呈都去了。 有专人将厉青云送到门口,“厉老,您年事已高,有些事就别掺和了,适当退下来,将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厉青云绷着脸,目送那些人离开,他视线睨向厉景呈,旁边的沈静曼见状,忙上前道,“青云,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景呈差点被老二害死,我们东苑下面居然暗藏玄机,青云啊,你的孙子都差点胎死腹中啊!” 厉青云一语未发,巩卿如今寡不敌众,“青云,巩裕被带走,到今天都没出来,这个家还像个家吗?” 沈静曼上前搀扶住厉青云,却不料,被他使劲挥开,趔趄下差点栽倒。 巩卿跟着厉青云转身往里走,沈静曼怔愣片刻,厉景呈适时开口,“妈,我们就快要回南盛市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走,”沈静曼站立在大门口,她没有尝到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满嘴苦涩说不出来。“这儿才是我的家。” 厉青云被卸了权,成日里无所事事,厉景寻的事,他已经帮不上一点忙。 厉景呈和荣浅打算回南盛市前,去了趟厉家。 巩卿不住给厉青云端茶倒水,伺候得很周到,沈静曼坐在一旁,脸色难看,厉青云回来后,把气全撒在她身上,别说再住在一起了,就连好脸子都没给过她。 厉景呈说明来意,“后天,我和荣浅就要回南盛市了。” 沈静曼目露不舍,“这么快?” “公司这边逐步稳定了,只要我们厉家摆明态度,相信外面的人还是会信任我们,至于小妈,她做过什么事,警方会查个清楚,爸,你小时候说我是怪物,可我生病的事,你从没仔细追究过。二妈,你给我打针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巩卿脸色刷得变了,“景呈,你胡说什么呢?” “时隔这么多年,要想拿到证据肯定很难,那我希望你下辈子可以走出厉家,不然的话……” 巩卿握紧手掌,“对付完我妹妹,就来对付我是吗?现在,留在老爷身边的只有我了,把我赶出家门,大姐,你又独大了吧?” 厉青云朝她看眼,示意巩卿冷静下来,“景呈,那时候你还小,又发着高烧,倘若有人真得看到是巩卿……” “老爷,我看见了!”沈静曼插嘴道。 “你闭嘴!”厉青云双眼一瞪,沈静曼委屈地拉着脸不再说话。 如今,厉景呈已过而立之年,也不再是那个需要妈妈庇佑的小小男童,他搭起长腿,余光睨到巩卿神色一松的模样,“爸,如今厉家股价还不稳,先前又损失惨重,我只有这么个条件,也算给我这么多年受过的苦一个交代。您若是不答应,那我只能用别的法子。” “你什么意思?” “留着这么一个人在您身边,您能安心?您若存心偏袒,那也请您记住,是您将厉家推入万劫不复的。” “你!”厉青云隐约意识到厉景呈话里的意思了,这段日子,力挽狂澜的权利都在厉景呈手里,现在他想搞点事情出来,轻而易举。 厉青云手掌在前额处拍了两下,忽然,起身离开。 巩卿惊愕,似乎明白了即将面临的噩梦,她上前拽住厉青云的手臂,“青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跟了你一辈子,现在就只能倚靠你了。” 厉青云推开她,没说话,径自上了楼。 “二妈,”厉景呈也站了起来,“我会让管家给你准备一个箱子,但任何的金银首饰和钱,我不会让你带出厉家,你跟着爸享福享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出去体验下生活了。” “就算要我走,你凭什么只让我带走一些没用的衣物?” “你在银行开得几个户头,我已经查到了,你在厉家除了无恶不作外,还有什么贡献,又凭什么要带走厉家的东西?” 巩卿往后退了步,腿弯撞到沙发,一下坐了下去,“景呈,你不能这么狠。” 厉景呈面无表情地勾勒下嘴角,“我让你这样走出厉家,也是看在你跟了爸这么多年的份上,别跟我讨价还价,不然,你想有个自由身都难了。” 巩卿不由哆嗦下,怔在那再也说不出话。 荣浅走进盛书兰的房间,看到她坐在窗台前,头发披在肩头,怔怔望向外面的风景。 荣浅上前,“我和景呈就要回南盛市了。” 盛书兰眼帘动了动,“真好。” “你跟妈想过去的话,我们也会安排好的,现在厉家这样……” 盛书兰眼眸被穿透进窗户的阳光刺痛下,她好羡慕能那样离开,可她的双腿却似乎被钉在了这,不能动弹,这儿,已经有了她的牵挂,“谢谢你,浅浅,但我不会走的,我还是留在这吧。” 这儿是她的根,盛书兰和那些生长在厉家的女人一样,缺了这份水源,外面的世界她们压根就不适应。 巩卿离开时,犹如丧家之犬,沈静曼守着厉青云不肯走,现在,她也总算等到了这个男人,即便不会一心一意对她,但他身边的人,总算只有她了。 南盛市。 厉景呈早就让佣人将这儿打扫出来,回去的这天,刚进院子,小米糍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当着他们两人的面跳起了小苹果。 当晚,一家子就回了趟荣家。 在南盛市的步调,不急不缓,是荣浅最喜欢的。 早上,厉景呈送完小米糍去学校,回到帝景,家里的大懒猫还睡着。 荣浅人呈大字型摊开,睡相极不老实,厉景呈起床后,整个地盘都是她的。 他将手里的东西提到荣浅面前,她鼻子吸了吸,眼睛都没有睁开,“好香。” 厉景呈手指在包装袋上轻敲两下,荣浅睁开眼帘,潭底明显一亮,“西树泡芙!” 她坐起身,伸手抱过袋子,拿起一大个塞到嘴里。 厉景呈坐在床沿,单手撑在身侧,眼角含笑看她,“牙都没刷,以前暗恋你的那些男生知道你这么邋遢吗?” “医生都说了,早上起来恶心,就先吃东西,我这叫听话懂不?” 厉景呈点头,“懂,懂。” 她脸上露出满足,厉景呈靠过去,前额同她相抵,“浅宝,我想再听你说一遍那三字。” “哪三个字啊?”她装傻充愣。 “我爱你。”他脱口而出。 荣浅嘴角处沾上了奶油,她抿起笑来,“我有说过吗?” “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等来你这三字吗?我甚至觉得,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奢侈,我厉景呈买得起全世界最奢侈的东西,却买不来你一句奢侈的话。”男人想到那晚的情景,心有余悸之余,却被满满的幸福感充盈着,“浅宝,我那么那么爱你,如今,总算也等到你了。” 厉景呈向来不吝啬这般情话,荣浅拿起一个泡芙塞到他嘴里,她微退开身,双目紧盯厉景呈,“等我这三个字,真有那么难吗?” 厉景呈点了点头。 荣浅伸出两手捧住他的脸,她凑上前亲吻着他的眉、他坚挺的鼻梁,以及他的脸颊,最后,两人维持着前额相抵的动作,“景呈,其实没有那么难,你听好了,我爱你,你什么时候想听,我可以随时说给你听。” 厉景呈手落向荣浅的脸庞,她不禁莞尔,“你看你脸上。” 方才,她嘴角处沾满了奶油,这会,厉景呈面上被她亲得到处都是,他拉住荣浅的手,凑过去同她亲吻。 晚间,厉景呈带着小米糍和荣浅去商场。 小米糍已经会自己挑选衣服了,她在儿童专柜前转来转去,时不时还让服务员配套给她试穿。 厉景呈和荣浅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女儿兴致勃勃的样子,厉景呈轻啜口咖啡,眉头轻扬,“这么小就懂得爱美,肯定随你。” 荣浅听到这话,还想辩驳,“谁说的,我小时候可没这样,家里人给我买什么我就穿什么。” 厉景呈嘴角才划开,猛地一阵男音落到耳中。 “浅小二,你说这话也不会脸红?”霍少弦弯腰,怀里的橙橙下来后直奔衣柜而去。 厉景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南盛市就面临着要经常能见到霍少弦,荣浅听到他的声音,面色还是很激动,“少弦!” 第139章 白首不相离(4) 霍少弦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径自入座,睬都没睬厉景呈下,“你跟小米糍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配衣服了,还每天都要穿不同样的。” 荣浅不由失笑,“你都知道。” “以后,还打算走吗?” 厉景呈见两人压根当他不存在,他接过话,“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霍少弦目光睇着荣浅,话却是冲着厉景呈的,“我没问你。” 荣浅见两人又要呛着,“我们打算待在南盛市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可能会去吏海看看。” 霍少弦唇瓣微展。“那就好。” 厉景呈沉着面容,他们留不留在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橙橙跑到小米糍身边,两人之前并不熟,但有了共同的爱好,很快就热络起来。 小米糍拿了套公主套装在橙橙身上比了比,“好美美啊,你喜欢吗?” “喜欢。” “那叫我爸爸买两套,我们穿一样的好吗?” “好。” 小米糍飞快跑了过来,拉着厉景呈的手,“我和橙橙都喜欢的,爸爸,给钱呀。” 荣浅看到橙橙也扑入霍少弦的怀里,她手掌在腹部摩挲几下,“以后,橙橙和小米糍也能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 霍少弦话还未说完,就被厉景呈接过口,“青梅竹马形容的是男女。” 霍少弦一把抱起橙橙,“我说的就是我和荣浅。” 厉景呈被小米糍拉起身,走到柜台前去付款。 橙橙也跳下身后跟了过去。 荣浅握住手边的杯子,“少弦,有合适的人吗?” 他没提防她会这么问,霍少弦摇下头,“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 “你多留意一下身边的……”荣浅目光落到他侧面,“有时候,不是找不到了,是封闭了自己的心不想找。” 霍少弦喉间轻滚,视线触及上荣浅,“浅小二,所以,你已经敞开心扉找到了是吗?” 荣浅听到这,心里还是会不由发酸,但她不想骗霍少弦,“是,我找到了。” 厉景呈站在柜台前,手里的卡递出去,目光却紧锁在窗边的两人身上。 服务员示意他签名,他接过笔,心不在焉地落下去,荣浅微微笑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的神色都很轻松。 “厉少?”服务员轻唤。 他回神,“怎么了?” “请,请签名。” 厉景呈低头一看,字都写在了柜台上。 橙橙拎着袋子跑回霍少弦身边,“爸爸,叔叔给我买的新衣服,谢谢叔叔。” 她扭过头,笑容甜美,厉景呈也不由勾勒下笑,“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两个孩子俨然成了好朋友,霍少弦没有多逗留,抱着橙橙离开时,橙橙和小米糍还约好了改天要一起去海洋馆玩。 在商场内找了处餐厅吃饭,厉景呈翻看着菜单,荣浅跟小米糍说着话,男人冷不丁冒出句,“以后还是跟霍少弦少接触为好。” “为什么?” 他不信荣浅不知道其中原委,“我看了心里很不爽。” “你就小气吧。” 厉景呈被荣浅一句话堵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回到帝景,小米糍疯了一晚上,洗过澡后很好睡觉。 进了卧室,发现荣浅没在,厉景呈换了套居家服,转身下楼。 来到玻璃房,厉景呈老远就看到里面的灯亮着,他在门口驻足,没有进去。 玻璃房的外头有两排实木花架,菱形的格子上吊着一盆盆兰花。 回到南盛市后,很多小事都是荣浅亲力亲为布置的。 比如说,这个玻璃房。 厉景呈之前送到她手里时,她连正眼都没瞧过,现在,小到玻璃房外的每一串小小吊灯,以及里面摆放的小摆设和沙发座椅,都是荣浅亲自挑选的。 还在吏海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网上看好,并下了单。 厉景呈抬起脚步,不由莞尔,这就是在乎和不在乎的区别吧? 而今,他也终于尝到了被人在乎的滋味,这滋味实在太好,似乎还带着什么瘾。 走进去,看到荣浅穿了个围兜,正在忙碌,手里揉着买来的雕塑泥。 厉景呈上前,双手圈紧她的腰,荣浅头发用夹子简单地夹在脑后,“小米糍睡了?” “嗯,穿好衣服就睡着了。” 荣浅掰开他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厉景呈靠着柔软的椅背,荣浅拉过张椅子,“你可不许乱动。” “我知道的。” 荣浅旁边摊满了画稿,有时候起得早,她就画一些,这个男人,已经到了她闭眼就能勾勒出他生动五官的熟悉度,厉景呈看着她并未生疏的动作,想到自己和霍少弦一路以来的争夺,目光落向她手中时,变得越发柔和了。 荣浅时不时抬头,两人相视而笑,厉景呈白日里忙碌,晚上,又包揽了照顾小米糍的活,他头靠在那,等荣浅再次抬头看过去时,他已经睡着了。 她起身,放轻脚步来到他身侧,荣浅拿起条毛毯盖到厉景呈身上。 他眉眼一动,大掌抓住荣浅的小手。 她凑到厉景呈跟前,“回房睡吧。” 他顺势将荣浅勾到怀里,“老婆,我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到我们的婚礼,空前盛大,你一手牵着小米糍,另一手抱住我们的儿子……” 荣浅笑着打断他的话,“我才不要呢,丢脸丢死了,都生过两个娃了才举行婚礼,人家怎么想我啊?” “人家只会想,这女人真是人生大赢家,有儿有女,还有那么优秀的老公。” 她手掌在腹部摩挲了几下,“景呈,我不需要什么空前盛大的婚礼,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够幸福了,不需要锦上添花。” “但我需要。”厉景呈亲了亲她的前额,“我不想我的妻子被人指指点点,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老公,是你最大最坚固的靠山。” 男人抚摸着她的肩头,“我想给你一次正式的婚礼。” 荣浅心知厉景呈的想法,当年,她和霍少弦离开后,她第一次为霍少弦披上婚纱,对于厉景呈来说,这定然是他心头的隐痛。 “那等我生完孩子,我可不想大着肚子穿婚纱。” “好。”厉景呈面带喜悦地答应下来。 荣浅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就很大了,不少人说,她怀的肯定是男孩,从肚子的形状就能看出来。 这天,她开车经过条商业街,嘴里实在馋的厉害,便下了车。 荣浅走进咖啡馆内,点了一杯咖啡后坐向靠窗的位子。 她没有喝,就想闻闻咖啡味道解馋。 不远处,几名女子在说着话,其中一人抬头,看到了荣浅。她跟同伴打个招呼,然后起身坐到荣浅对面。 听到动静,荣浅不由抬头,看清楚来人后,眼里略有吃惊。 莫希率先开口,“浅浅。” “希子姐。” 莫希招手又要了杯咖啡,“孩子几个月啦?” “七个月了。” “看样子是个男孩哦。” 荣浅微笑,“男孩女孩都一样的。” 莫希跟她闲聊了几句,双手捧住咖啡杯,“少弦肯定也知道你回来了吧?” “是啊,刚回来时我们就见过了,现在橙橙和小米糍还成了好朋友,平日里,偶尔也会在一起吃饭。” 莫希面色露出些不自然,荣浅看她眼,“你呢,跟孙佳麟还顺利吗?” “别提了,孙家一直不同意我们的事,拖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只要他是真心喜欢你就行了。” 莫希无所谓地耸动下肩膀,“爱情这种东西是最无力的,反正我什么都没了,也只能跟着他。” 荣浅往咖啡里放入方块糖,也不喝,就搅拌着。 莫希早就尝到了苦果,尽管霍少弦从未当着橙橙的面说她什么,但女儿很敏感,她就算去陪她玩,橙橙对她也没有之前的那种亲近了。 她很后悔,如今,荣浅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可当初的自己却走错了一步,同最爱的男人失之交臂。 不远处,友人在招呼她,莫希同荣浅告别后起身离开。 回到帝景,刚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荣浅往里走了几步,看到客厅内的沈静曼。“妈。” 厉景呈朝她招下手,沈静曼眼圈发红,“浅浅回来了。” 荣浅注意到放在一边的行李箱,她走过去坐到厉景呈身侧,沈静曼擦着眼泪,“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厉景呈闻言,点下头,“你住在这好了。” “自从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你爸看我更不顺眼了,”沈静曼指了指自己的脸,“他这一巴掌,我耳朵都差点聋了,现在听你们讲话也不怎么清楚,他说我是扫把星,要是当年不娶我进门,就没那么多事发生了。” 厉青云迁怒到沈静曼身上,也很正常,厉景呈说道,“还有两个多月,荣浅就要生了,你就住在帝景,正好可以照顾她。” “我本来想让书兰也过来,可她不肯离开那,我是实在受不了了,这几个月,你爸跟我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一开口就是骂我……”沈静曼抹着眼泪,人明显比荣浅他们离开时瘦了一大圈。 荣浅起身坐到沈静曼身边,“妈,正好,我有时候想出门没人陪,现在好了。” 沈静曼看她眼,然后拉过她的手。 离预产期越来越近,荣浅看着厉景呈走来走去的身影,那种兴奋和紧张藏都藏不住,他走到床边,“还没有感觉吧?” “没有呢,瞧你急得。” “我紧张啊。” “紧张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 厉景呈拉过她的手,“这不一样,你当初怀着小米糍,我知道你要走了,所有的心思都在怎么留住你这件事上,我没有体验到那段时间独有的兴奋和期待,你摸摸,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荣浅失笑,门口传来阵脚步声,小米糍跑到床前,她一开始很不开心妈妈要生小弟弟,可爸爸跟她讲了很多‘大道理’,现在,她也跟他们一样,好想快点能看到妈妈肚里的宝宝。 小米糍摸了摸荣浅的肚子,“妈妈,小弟弟会从哪里出来呀?” “他在妈妈肚皮里面,肯定就从肚皮出来啦。” 小米糍歪着小脑袋,“妈妈的肚皮没有洞啊,我不懂耶。” 厉景呈接口,“等小弟弟敲门的时候,妈妈就会给他开门了。” “真的吗?”小米糍做出惊呼的样子,双手捂住嘴,“好怕怕啊。” “所以,等小弟弟来的这天,你待在家里知道吗?” “不过,我有个好朋友说,我们都是从妈妈胳肢窝爬出来的哦。” 荣浅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大人总也找这种借口骗她,厉景呈抱起女儿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小米糍眼里露出期盼,“不知道小弟弟长什么样子呢,我喜欢帅帅的哦。” 厉景呈扬笑,“那必须帅啊。” 第140章 白首不相离(5) 他的儿子,能不帅吗? 为了这句话,小米糍恨不得原地转圈跳舞了,这样,她以后就能带个小帅哥出去啦。 荣浅分娩的这天,尽管做了十足的准备,但还是难免手忙脚乱。 推进手术室的刹那,荣浅疼得不住扭动,厉景呈一脚已经跨进去了,她伸手抓住男人的衣袖,“不行,你不能进去。” 厉景呈弯下腰,俊颜凑到荣浅跟前,“不是说好了吗?这次,我肯定陪着你。” “不要,”荣浅直摇头,“你在里面,我生不出来,而且我不要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别闹,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荣浅捂着肚子在那喊,“那我不生了……” 厉景呈急得汗都快出来了,可没法子,生不生他也没法做主,只好乖乖守在外面。 荣浅先前幻想着厉景呈剪脐带的一幕,脑补出的温馨就能令她醉了,可后来看了个帖子,说有个男人就是因为看完了妻子分娩的过程,最后导致自己某方面功能不行了。 荣浅可不想害了厉景呈呀。 男人在外面焦急等待四个多小时,这才听到里面传来哇哇的哭声,他扑到手术室门跟前,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护士第一时间抱着孩子出来,“恭喜恭喜,是个男孩。” 厉景呈不住朝里张望,“我老婆呢?” “您放心,一会就出来了。” 小米糍和沈静曼都留在病房内,看到荣浅的床被推进去,小米糍不住在旁打转,好不容易医护人员都出去了,她这才得已来到荣浅的床边,“妈妈,你痛吗?” 荣浅精疲力尽,抬起手掌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痛啊,但是妈妈能忍受。” “妈妈真勇敢。” 厉景呈也来到床前,他弯腰在荣浅前额处烙上一吻,“老婆,辛苦了。” 沈静曼如愿以偿抱得孙子,开心得合不拢嘴,荣浅是顺产,在医院经过几天的恢复之后,就出院了。 厉景呈喜得麟儿,一有空就趴在小床边看儿子,小米糍都吃醋好几次了,荣浅动作缓慢地走出房间,听到沈静曼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青云,你可算接我电话了,浅浅生了,是个男孩……” “对啊对啊,长得很可爱,和景呈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沈静曼的声音带着雀跃,“你抽空来一趟吧?那可是我们厉家的长孙啊。” 荣浅站定住脚步,沈静曼虽然来了南盛市,可心却留在吏海,留在了自己的丈夫身边。 “青云啊,我们好歹夫妻一场……” 沈静曼的声音卡在半途,不用想都能知道,厉青云肯定是挂了电话。 荣浅悄然离开,不想让沈静曼发现她。 晚饭期间,荣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上面加铺了一层绵软的垫子,厉景呈替她盛了碗汤,荣浅看到沈静曼有些心不在焉,“景呈,改天,你亲自去趟吏海,接爸过来看看孙子吧。” 厉景呈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跟我已经断绝关系了,孙子也和厉家无关。” 沈静曼听到这,筷子一下掉到地上,“他真这样说的?” “妈,爸既然这样说了,你以后也别想着再回吏海的事了。” 沈静曼喉间轻哽,但当着小米糍的面,也不好表露什么,她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 荣浅视线从沈静曼的身上收回,她看向坐在旁边的厉景呈,“我相信终有一天,爸会想清楚的,天底下哪有谁不想见自己儿子的?” 厉景呈拿了把勺子给她,“等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再去找他趟。” 荣浅点了点头。 小儿子一百天后,厉景呈就张罗着跟荣浅的婚礼。 他去了趟吏海,可还是没能把厉青云请来。 帝景内,光月嫂就有两个,荣浅除了喂奶外,别的事基本不用操心。 她只知道厉景呈一直在操忙婚礼的事,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天。 这日,天刚朦朦亮,荣浅就被厉景呈拉起身,换好衣服出门,荣浅看眼天色,“这么早,你带我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来到威厉的顶层,直升机已经在候着了。 厉景呈拉住荣浅的手上去,来到目的地后,他双手捂住荣浅的眼睛,“我带你来得这个地方,你肯定喜欢。” “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小米糍和儿子怎么办呢?” “放心吧,有人会照顾好他们的。”厉景呈示意荣浅抬腿,清风拂面,荣浅虽然看不见,但这种略带冷冽的风吹到身上,舒服极了。 荣浅往前跨步,双脚触及到水,她忙缩了回来。 厉景呈笑着在她耳边道,“别怕,有我呢,往前走几步,就顺着这条路。” 荣浅大着胆子向前,厉景呈的手还是没放开,等到他示意她停住脚步,厉景呈看了眼跟前的人,“准备好了吗?” “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厉景呈的手松开。 荣浅睁眼,最初的光线射到眼中,她觉得有些不适应,眼里被一望无际的蓝色充斥着,她忙看眼脚下,她踩着泳池的边缘,整座露天泳池和海是相连的,荣浅不由失笑,“这儿是哪,好美啊!” “你回头看看。” 荣浅侧过身,看到一座酒店坐落于这样的人间仙境中,她站在原地没动,就怕一个踩空,整个人都会掉进海里去。 不远处,欧式建筑的凉亭内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飞舞而起的发丝在荣浅的耳畔交相缠绕,她背靠着厉景呈,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厉景呈薄唇烙在她脸颊处,“今天,我们就在这儿举行婚礼。” “什么?”荣浅惊得正起身,杏眸圆睁,“我什么都没准备。” “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不是,”荣浅转过身看他,“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哪有人结婚还搞突然袭击的啊,我昨晚也没做脸,早知道是今天,我还要减减肥呢。” 厉景呈笑着将她抱进怀里,“你就算胖成一个大包子,你还是我最爱的老婆。” “那今天,来的人多吗?” “你说呢?” 荣浅双手捂住脸,语调间带出撒娇的味道,“不要嘛,我最起码要减掉十斤,穿婚纱才好看。” “你这是丰满,好不容易长点肉,”厉景呈亲了亲她的嘴角,“快去吧,化妆师都准备好了,还有礼服和婚纱,都需要你自己挑选。” 荣浅坐到化妆镜前时,还觉得自己好像尚未从早上的那个梦里面醒来。 换上婚纱出去,婚礼的现场就布置在海边,凉亭内的神父已经在里面候着。 当荣安深朝她伸出手时,她激动地差点哭出来,尽管荣安深还未恢复如初,可他却能挽着女儿的手,清清楚楚说出这么一句话,“浅浅,爸爸祝你幸福安康一辈子。” 她眼眶通红,手掌不由握紧,两边的礼台上摆满了香槟玫瑰,一时间,掌声如鸣,荣浅看到林南跟何暮站在人群的前方,各自身边都有心爱的伴侣。 后面,还有荣家的亲戚、她的朋友们、她拍卖行的同事…… 简单而熟悉的婚礼进行曲,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格外煽情,荣浅觉得自己的每一步跨出去,都是那样不真实,就好像踩在了棉花糖上。 走上几节台阶,荣安深将她的手交到厉景呈掌心内,他五指收拢握紧,纯白色的西装将男人的脸衬出一层别样的明媚,厉景呈胸腔内的激动跳跃着,他说不出别的话,嘴巴张了张,“老婆,你今天真美。” 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听到这样的夸赞,荣浅不禁红了脸。 林南跟何暮穿着波西尼亚长裙,两人手里均拿着花篮。 她们看到自己的朋友满脸笑意,幸福而知足,林南鼻尖不由发酸,想到荣浅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何暮见她眼圈通红,“今天是浅浅的好日子,不管之前怎样,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了。” 林南轻点头,听着神父庄严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这般青天白日之下,又是在这样碧海连天的地方举行的婚礼,林南还未饮上一口酒,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她们看到英俊的新郎执起新娘的手,“我,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到死亡。” 其实,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接受了荣浅作为他的妻子。 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荣浅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想到她和霍少弦跑到那个小镇上,想到他们在教堂里的宣誓,荣浅目光不由瞥向人群中,她看到了荣择,看到了江颂佳,看到很多亲人朋友,却唯独没看到霍少弦。 第141章 白首不相离(6) 她眼泪不知不觉淌落出来,心里被幸福填得满满当当,却仍有一种说不明的情愫在涌动,荣浅上前步,踮起脚尖吻向厉景呈的唇瓣,“老公,我也是,我们相守相爱一辈子,好不好?” 林南噗嗤笑场,“我还没见过新娘主动的呢。” 厉景呈双手捧住她的脸,“浅宝,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盼来你这样的一句话,我肯定会守着你,以后,不论你野蛮还是暴力,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不由莞尔,厉景呈牵起她的手,两人步下台阶,众人掌心内的鲜花往上抛起,白色的头纱轻抚到荣浅面上,人群中,多少惊羡,又有多少向往的? “哇哇哇——” 忽然,一阵哭声由远及近,荣浅看到月嫂抱着儿子大步走来,后面还跟着小脸通红的女儿。 小米糍边跑边喊,“妈妈,小弟弟一点不乖,刚才就在哭,囡囡都哄他大半天啦。” 月嫂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下,不能打扰,可她也是没办法啊,厉景呈望眼,“看样子是饿了,喂过了吗?” “奶粉不肯喝,估计跟小姐小时候一样,就喜欢母乳。” 厉景呈面色微沉,“我们待会还要敬酒,你哄着点。” “哇哇!”没想到,儿子扯开嗓门哭得更凶了,小米糍双手捂住耳朵,“妈妈,给弟弟喂奶啦!他会把肚子饿扁掉的。” 荣浅听到这样的哭声,也心疼,她伸手将孩子接过去,儿子到了她怀里,脑袋不住朝她胸前拱,小手撕扯着荣浅的礼服,林南跟何暮都看呆了,这婚礼可真是充满戏剧性,他们不仅带着一双儿女,还要上演现场版妈妈我饿了? “乖,别揪,妈妈的衣服……” 厉景呈手臂护住荣浅肩膀,忙带着她大步回酒店。 荣浅一顿就将儿子喂得饱饱的,他满足地哼唧两声,开始在床上做抬头动作。 所有的宾客都被安排在酒店,第二天,还有会专车接送他们去周边游玩。 厉景呈没让荣浅喝酒,用完晚餐,两人躺在海景房的大床上,厉景呈拉起荣浅的手,欣赏着他们无名指上的对戒。 “这是我看过的,最最好看的戒指。” 荣浅脑袋摆动下,“好累,快睡觉吧。” “睡觉?”厉景呈一把撑起身,“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 荣浅连声抗议,“我们就是举行个婚礼而已,都老夫老妻多少年啦!” 可厉景呈不干,他这辈子,还没享受过洞房花烛夜呢! 南盛市。 霍少弦坐在餐厅内,旁边的李芬然在旁劝,“少弦,待会跟人好好说会话,你也老大不小了,遇上相亲的机会你总那么排斥……” “妈,”他忽然冒出句话,“今天是浅小二结婚的日子。” 李芬然一怔,很快做出反应,“你看,浅浅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以前的事,你也该放下了,少弦,你现在带着橙橙,妈不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了,只要找个家世清白稳妥点的姑娘就行。” 霍少弦没说话,半晌后,家里的表姑就带着他相亲的对象来了。 他抬头一看,有些吃惊。 女人看到他,脚步立马定住,表姑拉着她赶忙入座,“这位是我家晗晗的家庭老师,姓萧,萧老师,快坐啊。” 李芬然仔细看了眼,模样俊俏,既然是做老师的,人品肯定也差不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位萧老师跟霍少弦的渊源还很深。 萧老师局促地坐在那里,霍少弦的表姑在那边做着介绍,说好只是来吃顿便饭,可越听,怎么越像是在相亲呢? 霍少弦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双眸子紧盯在女人身上。 李芬然倒是高兴得很,整顿饭下来,霍少弦也没提前离开,表姑还让两人留下了联系方式。 回去的路上,李芬然不住打探,“怎么样?长得很好看吧?” “嗯,还行。” “我看着不错,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她以后只要对橙橙好就行,”李芬然对萧老师的初次印象很好,“少弦,如果你没有离过婚,我们没有橙橙,那霍家的媳妇必须要配得上你才行,现在,妈也什么都看淡了,我们家境本来就不差,一家人和睦幸福才是最要紧的。” 霍少弦单手支于车窗外,这样的夜晚,看不出任何的不寻常,可是,今晚对于荣浅来说,肯定是刻骨铭心的吧? 荣浅和厉景呈回到南盛市,已经是三天后了。 有些老亲没来参加婚礼,荣浅要将喜糖亲自送过去。 来到商场取了礼盒,荣浅急匆匆往外走,今天是周末,商场内人很多,她不经意抬头,看到对面走廊上站着的男人好像是霍少弦。 荣浅想到他没来婚礼,她快步过去,想要给他送盒喜糖。 绕过行行色色的商铺,荣浅才要开口,冷不丁看到有个女人走向霍少弦。 男人原本想给她打电话,问她到哪了,这会见到人影,他将手机放回兜内,“走吧。” 女人脚步没动,“去哪?” 一拨吵嚷的学生互相推搡着经过,霍少弦拉过女人到自己跟前。 荣浅往后退了两步,没让他看见自己,转身就往商场外面走。 她和霍少弦的那一段,已经早早翻过去了,在霍少弦还有犹豫余情的时候,荣浅就该比他更早地抽离干净。 而且,荣浅也认出了那个女人,既然有了一而再,她和霍少弦之间,也算缘分使然,将来必定会有故事发生。 转眼,快要过年了。 厉青云终于耐不住,主动给沈静曼打了个电话。 沈静曼开心得半晌合不拢嘴,走进客厅不住说道,“景呈,浅浅啊,青云说他要见见孙子,让我们回吏海去过年呢。” 回去的这天,车刚停稳,厉青云就大步走来了,“快给我看看,我的大孙子和大孙女呢?” 小米糍飞扑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腿,“爷爷。” 盛书兰穿了一袭冬装旗袍,她迎上前走向荣浅,“可算回来了,等你们老半天了。” 走进客厅,家里只有两个保姆,大过年的,他们若不回去,这么大的宅子指不定冷清成什么样。 厉青云抱过宝宝,沈静曼去了楼上,盛书兰忙着沏茶,她和荣浅坐到沙发上,“平时,家里就只有我和爸,不过这次,爸的意思是肯让妈回来了。” “那就好,夫妻老来伴,以后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小妈也放出来了,她跟二妈多次找回来过,不过,爸都让管家将她们拒之门外了,起初,爸生景呈的气,但久而久之,他也反省了自己,若不是他对她们纵容,也出不了这么多事。” 荣浅看了眼盛书兰,“那你呢,你最近怎样?” “我?”盛书兰轻笑,“浅浅,景寻判下来了,二十二年。”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盛书兰手里捧着杯花茶,“我只会种种花,我打算来年开个花茶小店,打发打发时间,也能自己赚点钱。” “挺好的,”荣浅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你对自己的将来,是怎么考虑的?” 她垂下眼帘,盯着茶杯中漂浮的玫瑰花,“景寻已经在为自己赎罪了,二十二年,一个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光阴,我去见过他一面,他做出那种事,我没有多余的话能跟他讲,但我离开时只跟他说了一句,我等他,等他赎完罪出来,重新做人,重新爱我。” 荣浅不由吃惊,“你真想好了?” “其实,时间可以过得很快,二十二年,很容易,可我要重新找一个人,却很难。” 荣浅不由对盛书兰刮目相看,“那你觉得无聊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来南盛市住一段时间。” “好。” 客厅内,厉青云抱着孙子爱不释手,他固执了这么久,还是拗不过这难耐的寂寞。 除夕这晚,下雪了。 吃过晚饭,佣人已经在院子里准备好了烟火。 厉景呈拉着荣浅的手,踩过簌簌白雪向前,今年,还是要由他们来点燃,荣浅站在厉景呈的身边,她回过头,看到沈静曼紧紧挨着厉青云,厉青云的手里则抱着正四处张望的孙子。 盛书兰双手搭着小米糍的肩膀,两人正有说有笑,厉景呈的视线跟着她望去,他伸手揽过荣浅的肩膀。 鹅毛大雪还在飘飞,可檐口的灯光消融了它的冰冷,小米糍跑进了院子,“妈妈,我也要放烟花。” 盛书兰不放心,跟了过去。 厉景呈拗不过女儿,抓着她的手,将打火机凑过去。 荣浅和盛书兰捂着耳朵站在后面,烟火窜燃的瞬间,天空的黑暗被缀亮,一双双眸子里满溢出的幸福惊艳了夜空,厉景呈回到荣浅身侧,她抬着头,男人居高临下看她。 厉景呈伸手拂开她颊侧的碎发,她的小脸被绚烂的烟花衬出极致的明媚,“浅宝,如此良辰美景,你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嗯?做什么?” 厉景呈含笑,凑过去吻住她的唇。 他想,一辈子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牵着荣浅的手,看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看着家里的老人逐个老去,而他们,终有一天也会白首。 虽然很俗,但白首偕老,不就是这样吗? (全文完) 第142章 独家番外 荣浅坐月子期间,家里忙得鸡飞狗跳。 厉景呈请了两个金牌月嫂,可她们不光要照顾这小的,还有个捣乱的小米糍时不时乱入,造成各种混乱。 婴儿床就放在主卧内,荣浅喂奶的时候,月嫂会将孩子就近抱起后给她。 折腾了一天,厉景呈好不容易躺下,荣浅侧睡着,他小心翼翼扳过她的肩膀,“总算睡下了,儿子果然比闺女闹腾。” “哇哇哇——” 厉景呈一听,惊坐起来,一个头两个大,他又不舍得让荣浅遭罪,只能抱着儿子去外面哄。 宝宝真正入睡的时候,都快清晨了。 夫妻俩困得要死,小米糍一早进来时,谁都没察觉。 厉景呈的腿不由自主往荣浅身上搁,但他下意识里好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一下坐起身,忙摸向旁边的位子,“没压疼你吧?” 荣浅嘴里发出阵模糊的呢喃,“我困,我困。” “好好,你再睡会。”厉景呈伸个懒腰,猛地看到小米糍站在床尾处,他捏了捏酸涩的肩膀,“宝贝,你在这做什么?” 小米糍乐呵呵地上前,“爸爸,你好累哦,我帮你捶捶。” 她爬到床沿,双手有模有样地捏向厉景呈的肩头,男人心里一暖,嘴上不忘感慨,“生个闺女真好,还知道心疼我。” 荣浅睁开眼帘,看到小米糍捏得更起劲了,“爸爸,我跟你说哦,小弟弟真的很不乖,昨晚老是哭老是哭,我吃饭的时候都跟他讲过道理了,他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厉景呈不由失笑,“因为他还不懂事啊。” “他长那么胖,应该懂事啦,”小米糍摇着头,“不过,爸爸,你别生气,以后小弟弟再哭,你就告诉我,囡囡有办法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厉景呈可不信。 荣浅听到婴儿床内有声音传来,心想着儿子肯定又醒了,她坐起身往里一看,“哎呦!” 厉景呈侧过头,“怎么了?” 荣浅忙将儿子从小床内抱出来,厉景呈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儿子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被水彩笔画成了一个大花脸,额头还画了两只羊角,特别是那张小嘴,画得跟刺猬似的,全是黑色的小刺。 厉景呈一把拉过小米糍,“为什么淘气?” 小米糍手脚并用爬到荣浅身边,“妈妈,妈妈,我进来的时候小弟弟都醒了,我给他画画,他可高兴了,谁让他那么爱哭啊,他老是撅嘴巴,是不是长牙了啊?我还想给他刷刷牙呢。” 荣浅看着儿子的这张脸,实在不忍直视,小米糍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打开后放到宝宝跟前,“小弟弟,看看你漂亮吗?” “哇哇哇——” 一阵洪亮的哭声瞬时传遍整座帝景,厉景呈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直跳,小米糍眼睛眨巴眨巴,嘴里还在问道,“小弟弟哭什么啊?” 荣浅也觉得头疼,这还只是刚出生呢,以后家里要闹成什么样啊? 小米糍对弟弟没有之前那样的排斥了,以前,她总觉得弟弟会分走爸爸妈妈给她的爱,但等到家里真正添加了一个新成员后,小米糍觉得开心极了。自然,弟弟也就扮演了一路被欺负的角色。 三年后。 小米糍俨然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公主,她后面经常会跟着个个头很高的小男孩,说话也开始利索了,也知道跟姐姐对着干了。 客厅内。 小米糍穿着拉丁舞服正在练习,弟弟就在不远处的游乐区内搭积木,他嫌没劲,就扯着嗓门喊,“姐姐,姐姐,陪我玩。” 小米糍扭着腰,动作姿势有模有样,“你自己玩呗,没看见我正在跳舞啊?” 弟弟不干了,一把推倒先前搭好的积木,“我就要姐姐和我玩,快点!” 荣浅听到动静从厨房过来,“又怎么了?” 小米糍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妈妈,弟弟好吵啊,你把他关到外面的鸟笼去吧。” “啊?” 小米糍指了指那座玻璃房,“再丢给他几包薯片,让他睡在里面。” 弟弟一听这话,当即就急了,哇地大哭起来,“你才被关,我不要,我不要关。” 他撒着两腿来到荣浅身边,小米糍一脸的鄙视,“又哭,家里都快被你淹啦!” 荣浅伸手抱起儿子,她拍着他的后背轻哄,“不哭不哭啊,妈妈可舍不得把你关起来,”安抚了儿子几句,荣浅冲小米糍道,“就算小弟弟调皮,你是姐姐,你也不能说那种话知道吗?” “可我在跳舞啊,小弟弟老是吵吵……”小米糍不服气极了。 “他是弟弟啊,”荣浅抱着儿子离开,“要让着点知道吗?” 老是这样,小米糍嘟起嘴,那她还是美女呢,怎么没人让着她啊? 下午时分,小米糍在看电视,弟弟拿着辆托马斯到她身边,“姐姐,给你玩。” 她本来还是很有气的,可一看那是弟弟最爱的玩具,立马就软下心来,“那好吧,今天的事我原谅你了。” “我也原谅你了。”弟弟跟着学舌。 小米糍朝他白眼,“小笨蛋,以后别学姐姐乱说话。” 弟弟挪着小胖腿坐到她旁边,小米糍朝楼梯口看了看,她压低嗓音,“弟弟,你想吃杨梅吗?” 他当然是什么都要吃的,“想。” “那好,你跟我过来。” 小米糍蹑手蹑脚走向厨房,这个季节连超市里都买不到杨梅,可她好喜欢吃的,她记得厨房里有。 两个小小的身影蹿进厨房,小米糍找了把椅子,总算从柜子里抱出个玻璃罐。 里面用白酒浸泡着满满的一罐杨梅,是荣浅找来的民间偏方,说是治拉肚子很管用。 小米糍打开盖子,拿出一颗放到嘴里,“好辣!” 她皱起眉头,但总算吃到了杨梅的味道,而且泡了那么久,汁水都带着酸甜味。 弟弟在一旁流着口水,“我也要,我也要。” 小米糍将吃剩下的半颗放到他手里,“我们出去吃,嘘,别被妈妈发现了。” 厉景呈回到帝景,进入客厅,恰好荣浅从楼上下来,他鼻子轻嗅下,“什么味道?” “是啊,”荣浅也纳闷了,“好像是酒味吧?” “大白天的,哪来这么浓的酒味?” 荣浅走向客厅,“小米糍?弟弟?” 没人应答。 只有弟弟的托马斯正在轨道上不停跑动。 厉景呈走过去几步,看到姐弟俩头靠着头睡在沙发上,他不由失笑,“睡着了。” 荣浅走到他们跟前,刚要弯腰抱起小米糍,就看到姐弟俩双颊通红,睡得哗啦呼啦的,再一看,茶几上放着个空瓶子。 她大惊失色,“我泡得杨梅!糟了,他们是不是喝醉酒了啊?” “醉酒?”厉景呈难以置信地仔细看了眼,“好像还真是。” 荣浅都快晕死了,自从家里多添了个活宝后,奇葩事是越来越多,她和厉景呈赶紧一手抱起一个赶往医院。 所幸,并没有大碍,只要等姐弟俩醒来就行。 小米糍是最先睁开眼的,厉景呈自然也不舍得骂她,女儿还有些醉醺醺的,“爸爸,杨梅好好吃哦。” “好吃,你也不能把自己吃醉了啊。” “爸爸,你给我买座山吧,山上种满杨梅,我就天天吃呀吃呀……” 荣浅坐在旁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看吧,还在说醉话呢,跟你醉酒的时候一模一样。” 厉景呈单手抱着女儿,另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我喝醉酒时说什么了?” “反正说得都不是好话。”荣浅别开脸,耳朵根后面都红了。 厉景呈其实多多少少会记得,“我想想,我是不是说,你很漂亮?你是我的公主?难道,我说了你是我的女皇?” 荣浅被逗乐,伸手推向厉景呈的脸,“就你嘴贫。” “爸爸说,亲亲老婆我爱你,亲亲老婆么么么。”小米糍睁了下眼帘,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往使劲发笑。 荣浅脸更红了,这丫头,记性怎么能这么好呢? 厉景呈听到这话,笑得更加欢脱了,他薄唇凑过去要亲荣浅,却被她侧脸避开,他嘟起薄唇,“老婆,我真这样说了?那你给我亲了么?” 荣浅伸手从他怀里将小米糍接过去,“这么小就醉酒,连瓶子里泡杨梅的酒都喝掉了,这是有多馋啊?” 此时,安安静静睡在床上的弟弟忽然坐起身,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又倒下去睡在厉景呈的大腿上,“爸爸说,来一次吃一次,弟弟睡着了……讨厌你们,有好吃的不给我吃。” 荣浅彻底僵化,厉景呈嘴角也抽搐了几下。 小米糍眼睛再度合上,还想睡会,荣浅羞得不行,握紧拳头捶到厉景呈的肩头,“都是你,都是你。” 他顺势将她一把拉过去,在荣浅的脸颊上亲了亲,厉景呈手掌抚摸儿子的脸蛋,目光柔和看向荣浅,“这样多好啊,孩子就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也是我们将来恩爱一辈子的见证,老婆,我爱你。” 荣浅嘴角轻抿,刚要开口,就听到小米糍又自动接话了。 “爸爸,我也爱你呦,么么。” 她不由失笑,瞬间有种甜蜜蔓延到了心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