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杀疯了的黑莲花被病娇世子扑倒了》 第一章穿到了把新婚夫婿气死的那一天! 夏风和煦,星辰满天。 靖轩侯府各个院落里挂着贴着喜字的艳红灯笼,喜气洋洋下,却透着几分诡异。 喜房外,一个发髻高挽的中年妇人将新房周围的丫鬟都打发走了,然后朝着阴影处招了招手。 立即有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不住地搓着手心朝新房方向看去,一脸的迫不及待。 “姑母,我今晚要了虞大小姐,若是被侯府的人发现,他们不会为难我吧?” 男人的一双眯缝眼里满是淫光,显然精虫已经爬满了他那颗硕大的脑袋。 能在别人的洞房花烛夜,先新郎一步品尝到新娘的滋味,想想都很刺激。 但他还是残留了一些理智,怎么说新郎也是靖轩侯世子,他还是有些顾虑的。 妇人白了男人一眼,“你等会趁着闹洞房的人过来前就逃走,谁能抓住你? 到时候你办完了事,把虞凤之赤条条地扔在床上,让众人瞧见她在大婚夜与人私通的样子就好了! 就算真被发现也没什么,你就说是虞凤之先勾搭的你,她不想嫁给病秧子守活寡,约你来这里见她,还给你下了药,你逼不得已才成全她!” 就在两人阴毒地算计着,要毁了新娘的清白之时,新房里穿着绿色喜袍的虞凤之已经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透过窗子的缝隙就看见了院子里窃窃私语的两人。 待看到两人的装扮和院子里的布置,虞凤之整个人都呆住了。 脑海里有陌生的记忆涌入,让她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更加痛了。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她,因高负荷拍戏而猝死的新晋影后,居然穿越了! 并且还穿到了她黑粉在贴吧创作的一本小说中,成为了男主白月光的替身! 她在化妆时为打发时间,随便翻看了几页,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她无语死。 书中的虞凤之出身将门,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可她性格乖张,从小不学无术,还是个深度恋爱脑。 她自小爱慕靖轩侯府的庶长子,也就是书中的男主,裴承焕。 但与她有婚约的却是男主的弟弟,靖轩侯府的病弱世子,裴绝。 为了完成父亲遗愿,她不得已嫁给了裴绝,可她放不下男主,想在洞房前再见他一面,便求二婶给她传了信。 与那些女配算计男主的桥段一样,她非但没有见到心爱的男子,还在洞房里与别人滚到了一起,失了清白。 更悲剧的还在后头。 她的新婚夫婿与宾客来到洞房时,正好看见她与别人在洞房里颠鸾倒凤的这一幕。 裴绝本就体弱多病,被这一幕刺激到,当时就急火攻心,气绝身亡了! 而这些,只是虞凤之悲惨命运的开始而已。 回忆到这里,虞凤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很显然,她穿越到了成亲这夜,把新婚夫婿气死的那一天! 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她也认出了院子里的人,那个吊着眉梢的妇人,就是书里对原主疼爱有加的二婶,孔氏。 孔氏身边那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是她的侄儿,孔安。 书中并没有描写原主到底是因何失了清白的,在读者的角度来看,她是害人不成反累己,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但因为有了原主的记忆,再结合刚刚在窗外看到的情形,虞凤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害原主失去清白的,就是她的好二婶啊! 原主请二婶给男主裴承焕稍信,约他在新房相见,可她却在喝下一杯茶后,晕死了过去。 这时,孔氏又将他侄儿带到了这里,摆明就是故意要害她! 虞凤之想想原主后面的悲惨遭遇,皆因这一天而起,略微上扬的狐狸眼中笼上了一层寒霜。 穿越这件事虽然匪夷所思,但既然来了,那就没有任命运摆布的道理! 她将手按在胸口上,在心里低语:既然我已经成了你,自会护你应爱,除你所恨! 她刚刚默念完这句话,就觉得心口微痛,然后似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剥离出去。 虞凤之不禁感叹,原来真的是一花一世界,如果那些纸片人是真实存在的,那书中人物的善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定义的! 从前,她很喜欢一句话——我若为佛,除尽群魔!我若为魔,天下无佛! 她不管谁是男主,谁是女主,只要敢害她,神佛她也杀得! 孔氏并不知道被下了迷药的虞凤之竟然已经清醒过来,对侄子孔安催促道: “安儿,你快去吧,酒宴那边要散了,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 孔安连连点头,大步朝新房走了过去。 门“嘎吱”一声响了起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将门外大红灯笼发出的光都遮挡住了。 虞凤之此时已经坐回床上,倚在帷幔边,假装晕睡。 孔安急不可耐地靠了过来,舔着嘴唇盯着虞凤之的脸,喉头忍不住拼命滚动着。 南越流行楚楚可怜的美人儿,虞凤之的长相过于妖媚,并不符合南越文士们的审美。 可他不是那些文绉绉、道貌岸然的老学究,他就喜欢虞凤之这般凹凸有致的小妖精。 “啧啧,不愧被称为草包美人,这样子、这身段,确实勾人! 这摸样嫁给那个病秧子实在亏了,哥哥我怎忍心让我的小美人守活寡! 来来,让哥哥好好疼疼,我要让凤儿尝尝做女人的滋味!” 一个猥琐的声音在虞凤之耳畔响起,随后,她便觉得软榻低陷,一个沉重的身体朝她压了过来。 孔安身上的汗味儿混合着浓烈的酒味令人作呕,虞凤之不等孔安再靠近,倏地睁开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孔安。 “你……你怎么醒了!?” 孔安被虞凤之犀利的目光惊到了,心里不由啐了一声,暗骂姑母办事不仔细,蒙汗药的药量用得也太少了! 不过须臾他又稳住了心神,即便虞凤之没有被迷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虞凤之醒着,反而让他更加兴奋呢! 想一想等会她在他身下求饶的样子,他越发口干舌燥起来。 …… 十三给大家避雷啦,保住狗头! 1、双洁、架空、男文女武,双向救赎。 2、逻辑这东西我会尽量追求,但为了节奏不会苛求。 3、读文这东西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审美不同,喜欢的自然也就不同,大家可以提建议,好的我会虚心接受,但不爱请别恶意伤害,尤其不要伤害那些喜欢文文的小伙伴,拜谢! 第二章我不想脏了你的眼睛! “醒了也不要紧,咱们正好快活,凤之表妹,你那相公不行,哥哥来替他疼你了!” 虞凤之慵懒的打了个哈气,嫌恶地挑了挑眉,用那撩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孔安,漫不经心地道: “哦?你确定你行?啧啧,可不是谁插根葱都是大象的!” 孔安想过虞凤之清醒后会求饶,会反抗,却怎么也没想到虞凤之竟然不加掩饰地嘲讽他! 他正要发怒,却见虞凤之竟起身将束着帷幔的帐钩解了下来。 他心中一荡,以为这小贱人妥协了,想要放下帷幔主动与他共度良宵,便急不可待地去解自己的衣带。 一边解,还一边骂着:“小浪蹄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浪,以后……” 以后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孔安的表情忽地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虞凤之,然后用尽浑身力气,喊出了杀猪般地嚎叫。 另一边,孔氏随着一身红衣的裴绝,以及一众宾客,走在了去晴兰院的路上。 快到晴兰院时,众人就听见了这凄厉的喊叫声,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只有孔氏蹙紧了眉头,不由与靖轩侯府的柳姨娘对视了一眼。 孔氏在心里暗骂了侄儿一句,都已经警告过他,要轻点折腾,趁着众人来之前快点脱身。 现在玩的这么大,等会让裴府的人堵在新房,她还得费心帮他开脱。 不过想想柳姨娘给的那些好处,孔氏又高兴起来,与那些好处相比,侄儿的名声瞬间没那么重要了。 而且她早就留了后手,今天这件事,被毁掉的只会是虞凤之一个人! 这样想着,孔氏率先跨进院子,冲到了新房门前,装作一脸担忧地推开了房门。 落后一步的裴绝还没有走进来,眼前就忽地一花,一个绿色的身影突然就从喜房里冲了出来,猛地就撞进了他的怀中。 他垂下头,狐疑地看着怀里的人,正瞧见她扬起一张惊慌无措的脸,妩媚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从对方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诧异。 虞凤之瞧清楚这个短命的小柿子后,差点忘记了装哭。 少年眉若远山,眸若星河,唇如桃花,一身大红喜袍更是衬得他肌肤胜雪,淡雅矜贵。 虽然眉宇间透着几丝病气,但这病气没用影响他的好容色,反而为他添上几分极致的破碎美。 虽然他个子很高,她需要扬起头看着他,可他身上那清冷娇贵的气质还是能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这么好看的少年,居然被气死在新婚夜,实在可惜! 裴绝发现自己竟然在虞凤之的眼睛里读到了同情和惋惜,他抿了抿唇,不明白她在同情什么,又在惋惜什么,但他知道她一直不想嫁给自己! 他略略蹙起眉头,轻咳了两声,这才将虞凤之推开。 “发生了何事?” 可能因为体弱,裴绝的声音很轻,可听起来却很苏,如同山中清泉。 这话虽是在询问虞凤之,但他却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迈开长腿,缓步朝喜房里走去。 还不等他跨进门,一双葇荑竟然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他没办法看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裴绝从未与女子这么亲近过,他嗅到少女手上的淡淡清香,竟忽地红了耳根。 “相公别看,我不想脏了你的眼睛!” 耳边响起少女柔和悦耳的声音,带着兰香的气息在他脖颈间拂过,让他的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这女人在搞什么? 其实虞凤之拦着裴绝,是在给他一个接受的过程。 想想他在书里被气死的结局,就知道这少年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差了。 虽然裴绝的眼睛被挡住,但门口站着的宾客们却能看得清楚。 待众人瞧见喜房的地上躺着一个肥硕的男子,身上还被鲜血染红时,周围瞬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天啊,死人了!” “啊,啊,吓死我了!” 就在这些人惊叫着往门外退开时,虞凤之护着裴绝,柔声在他耳边道: “相公,他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你莫怕。” 她声音里带着蛊惑,好像在哄胆小的孩子,裴绝听后,好看的桃花眼向上挑了挑。 这女人竟然担心他害怕?从前她帮着他庶兄欺负他的时候,问他怎么还不死的时候,可从没有替他担心过! 裴绝将挡在他眼前的素手拿开,朝地上瞥了一眼,随后那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的将虞凤之缠住,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探究。 “他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晕过去?”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跑到咱们房前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要行窃,我一时害怕,就扯下帐钩刺伤了他!” 虞凤之见裴绝并没有被惊到,微微松了口气。 而她这表情没有逃过裴绝的眼睛。 难不成,他在她眼里这么弱么? 少年平静的眸子里无端添了几分沉冷。 他正要命人去查看被虞凤之刺伤的人,忽地听到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安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这女人正是虞凤之的二婶,孔氏。 当孔氏看到孔安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脑子嗡的一声,完全懵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的计划非但没有成功,孔安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裴世子,快叫府医,他是我的侄儿,不是什么小贼!” 裴绝眸光变幻了一瞬,片刻后,他握起纤长的玉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这才虚弱的看向身后的家仆,嘱咐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家仆跑开,孔氏一脸悲愤地看向虞凤之,“凤之,这是你安表哥啊,你与安表哥经常相见,怎能认不出他来!你为何要害他?” 虞凤之眼中的戏谑一闪而过,看来孔氏没有害成她,要直接撕开伪善面具了。 “二婶……你在说什么呀,我娘亲是祖父捡回来的孤女,我连舅亲都没有,哪里来的表哥?” 孔氏被虞凤之说得一噎,咬牙道:“他是我的侄儿,论起来当然是你的表哥!” 第三章新婚夜被带上这么一顶绿帽子 虞凤之垂下漂亮的狐狸眼,语带委屈: “二婶,你经常带娘家人到将军府吃酒聊天,我是知道的,但我的院子离二房的院子甚远,我怎么可能常见到孔家表哥呢?” 想黑她?不能够!她最喜欢用绿茶的方式来打败绿茶了! 孔氏脸色僵了僵,虞凤之这意思,不就是在告诉众人她带娘家人到将军府打秋风么? 她真没想到,这个平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蹄子,竟然伶牙俐齿起来! “虞大小姐,你即便不经常见到你孔家表哥,也不可能认不出他来,你到底为何要刺伤他? 还有,他怎么会出现在新房里?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背着我们世子跟别的男人暗通款曲? 怪不得你不想嫁给世子爷,原来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我们世子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桩婚事!” 虞凤之朝着这含着怒意的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她想起来了,这一位乃是靖轩侯身边最年轻的姨娘,姓柳,也就是裴绝的庶母。 靖轩侯十分宠爱这位姨娘,因着靖轩侯夫人不在侯府,这位柳姨娘便接手了侯府的中馈,打理着侯府的后院。 世子的婚事当然也是这位柳姨娘操办的。 比起孔氏,这位柳姨娘要直接多了,上来就给虞凤之扣上一个与人私通的帽子,让周围的宾客全都小声议论起来。 但虞凤之并没有给她泼脏水的机会,冷道: “柳姨娘,如果你脑子有泡,我劝你去挑一挑,把脑子里的浓水往外倒一倒!我要是与这个男人有染,会在新房里与他私会,等着你们过来抓奸么?” 柳姨娘被虞凤之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你跟这孔公子没关系,这孔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新房里?” 虞凤之给了柳姨娘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柳姨娘还真是问着了,我也很想知道孔公子为何出现在这里,这婚宴可是你布置的,宾客名单也是你拟好的! 据我所知,侯府与孔府没什么交情,孔家其他人没来,为何孔安会出现在婚宴上?” 说着,虞凤之故作惊讶地用白玉般的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嘴,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柳姨娘,你,你不会是怕我嫁进侯府,无法再执掌中馈了吧?可即便不是我,早晚也会有人成为世子夫人的!” 虞凤之的表情带着无辜,但裴绝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几分促狭。 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在捉弄老鼠的猫儿。 柳姨娘本就没有虞凤之偷人的证据,再说下去,定会让人觉得她为了掌家权,所以设局陷害世子夫人。 她只能恨恨地闭上了嘴巴,然后给一旁的孔氏递了个眼色。 孔氏也不想计划就此落败,她本以为虞凤之从将军府嫁出去,老爷子就会将将军府的产业交给二房打理,谁料老爷子竟说等虞凤之有了孩子后,要将将军府留给她的孩儿! 那她们二房怎么办?她好不容易等到虞凤之嫁出去了,等来等去却是一场空,她怎么甘心啊! 孔氏眼里露出一丝狠厉,她必须让老爷子和靖轩侯世子彻底厌恶虞凤之,让虞凤之失去依仗,将军府才会真正的属于她们二房! 她转头朝人群里看了一眼,瞪着孔安的随从,喝道: “双寿,到底怎么回事?安儿为何会来这里?你为什么没有跟在他身边?” 被孔氏点名的双寿怯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偷偷地朝虞凤之看了一眼,吞吐道: “回虞二夫人,是少爷不让奴才跟着……少爷,少爷说虞大小姐想见他一面…… 少爷本来不想去的,但又怕虞大小姐寻死觅活,所以打算过来跟她说清楚,他是不会带她私奔的,让她断了对他的念想!” 随后,他还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到众人面前,众人瞧见纸条上用娟秀的小楷写着一句诗——今夜不见君,从此无余念。 孔氏对这小厮的应变能力颇为满意,但脸上还要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凤之,这……这不是你的字么!?” 柳姨娘立马来了精神,翻译道:“这意思不就是今天看不到你,我就去死!虞凤之,你竟以死相逼,怪不得孔公子会跑到这里来!你居然还想冤枉我,天下怎么有你这般寡廉鲜耻又心思歹毒的女子!” 孔氏也装作不可置信地看向虞凤之,“凤之,我知道你不想嫁进侯府,可裴府和咱们虞府是世交,这是你父亲生前给你订下的婚事,你怎能违背你父亲的遗愿! 你不愿意嫁给世子可以与二婶和公爹商量,二婶给你想办法就是,安儿他是好孩子,知道你嫁了人,不该再与你有瓜葛,想要与你一刀两断,你就是再伤心、愤怒也不能伤了他啊!” 孔氏的话让众人瞬间了然。 “原来虞大小姐是想跟孔公子私奔,被孔公子拒绝,这才因爱生恨伤了他!” “我早就听说虞大小姐不想嫁给裴世子了,哎,新婚夜被带上这么一顶绿帽子,裴世子真是可怜!” “既然不想嫁,早干嘛去了?竟然在新婚夜做这种龌龊事,要我说这样的女人就该沉塘!” 见众人将矛头又指向她,虞凤之在心里替原主叹了口气。 这诗确实出自原主之手,不过不是写给孔安,而是写给书中的男主裴承焕的。 意思也不是柳姨娘说的那样,她想表达的是如若不能见到裴承焕,那她的心就死了。 结果,她非但没有等到心爱之人,还掉进了二婶的圈套里。 虞凤之轻笑,狐狸眼微微扬起,说不出的魅惑。 她只思忖片刻,看向双寿,问道:“双寿是吧?我给你家主子写的信,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呢?” “这……”双寿快速地思考了一番,很快答道:“因,因为我家少爷对小姐还是有些情义的,他想留下来做个念想,所以让小的保管起来。” “倒是挺能编的!” 虞凤之语气漫不经心,眼神却渐渐变得冰冷。 第四章这样的女人你怎么还维护她? “你说这纸条是我交给你们少爷的,那我问你,我是怎么交给他的? 我嫁进侯府之前,二婶说我身边的婢女不懂规矩,要在将军府调教一段时间,所以侯府根本没有我相熟之人,难不成你想说是我亲自将纸条交给他的? 我既然见到了他,与他说一声就是,为何要留下证据?更何况我一直呆在新房里,根本没有机会出去见人!” 虞凤之的一番话有理有据,让双寿难以辩驳,只能焦急地朝孔氏的方向瞥了几眼。 可虞凤之的丫头确实被孔氏留在了将军府,目的就是方便今天的行动,谁料百密一疏,竟被虞凤之找到了漏洞! 众人也发现,他们进入晴兰院时,并没见到院子里的丫鬟,这些丫鬟是后来才陆陆续续站到远处的。 “那句小诗,不过我随手而作,我闺房里不少这样的草纸,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敢想……” 虞凤之扫视了众人一眼,一脸哀戚,眸里的光渐渐破碎下去,看得让人心疼。 孔氏脸都白了,她真想上前抓花虞凤之那装模作样的脸,这诗不就是她给她的么,她这样说摆明在告诉众人,是她在害她! 好在她准备的还算充分,不可能让虞凤之翻起什么浪花。 她无声地朝身后的丫鬟做了个手势,很快,一个丫鬟看到了孔氏的示意就从后面走了上来。 丫鬟局促地看了一眼虞凤之,然后怯怯地跪在了地上。 “虞大小姐,奴婢,奴婢不敢再替你隐瞒了,这首诗是您让奴婢交给孔少爷的,可奴婢不知道您是要与孔少爷私奔,要是知道,奴婢决计不敢替您送这封信!” 说着,她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还从身上拿出了一支发簪,“您给奴婢的打赏,奴婢也不敢要了,您收回去吧!” 虞凤之扫了那发簪一眼,不用想也知道,这发簪一定是她二婶交给这小丫鬟的。 这的确是原主的东西,估计也有人见她戴过。 孔氏看着虞凤之蹙起眉头的样子,差点没有掩饰住脸上的得意,跟她斗,她还太嫩了些。 再次有证据和证人出现,众人对虞凤之刚刚产生的怜悯之意又淡了下去。 柳姨娘的声音适时响起,“虞凤之,人证物证俱在,你不要再狡辩了,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妄图将罪名推卸到别人身上,简直可恶! 世子爷,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千万别跟她动怒,小心因她伤了身子!” 柳姨娘一边说,一边关切地为裴绝顺着背,并对身边的下人吩咐道:“没见世子爷身子不适,还不快去给世子端一碗参汤过来!” 柳姨娘这个样子,好像裴绝已经被气得奄奄一息,下一刻就会气绝身亡。 虞凤之本还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听到“参汤”两字,她的眸子瞬间就暗了下来。 中药“十九畏”,人参畏五灵脂,人参补气,五灵脂活血,两者同服会产生毒副作用,裴绝本就身体虚寒,在喜宴上饮下不少五灵脂酒后再喝下参汤,势必气血倒涌,不吐血气绝才怪。 她就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暴毙。 原来孔氏害她失了清白只是个幌子,目的是帮柳姨娘除掉世子,然后用她的事情作遮掩! 书里的虞凤之因为这件事被世人唾骂,而罪魁祸首分别得到了将军府和靖轩侯府的掌家权,过得风生水起。 想到这些,虞凤之周身的气息都冷冽,眼神也难得地认真了起来。 裴绝感觉到了虞凤之脸色的变化,长袖中的手指轻轻撵动,眸底的光晦暗不明。 柳姨娘冷脸指挥着下人,“还不快将这荡妇关起来,侯府的脸都被她丢光了,我们世子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将军府要是不给侯府一个说法,决不能将她放出来!” 丫鬟婆子们正要上前,裴绝却轻轻移动了脚步,将虞凤之护在了身后。 这是柳姨娘完全没想到的。 “世子爷,你糊涂啊,这样的女人你怎么还维护她?” 虞凤之看着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眸光一软,没想到小柿子还是挺清醒的,没有被这些人蛊惑、摆布。 她揪了揪男人的衣袍,男人微微侧过脸来,露出了好看的下颚线。 “夫君,我刚想跟你说,我带过来的一盒嫁妆不见了呢!” 虞凤之眼里含着委屈,长睫每扇动一下,就好像挂上了一颗碎掉的泪珠儿。 “本来这件事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毕竟东西是在侯府丢的,可那丫鬟手里的发簪就是我那盒子里的东西,她为什么会有我的嫁妆呢?” 裴绝知道虞凤之的柔弱无助是装的,嘴角露出几分玩味。 “这样么?别急,我会查清楚,还你公道。” 说罢,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的脸色,命人去查晴兰院的下人房。 没多久,小厮就从晴兰院的下人房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跑了出来。 “世子,奴才在下人房里搜出了这个,里面全是贵重的首饰!” 一个丫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首饰盒,答案不言而喻。 那个站出来指正虞凤之的丫鬟看见这首饰盒后,整个人都呆傻在了原地,腿肚子软得跪都跪不住了,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呢?虞大小姐的首饰盒怎么会出现在下人房里? 虞凤之微微勾了勾唇,当她发现院子里的丫鬟都不见了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被孔氏收买了,少不了会帮孔氏做认证来诬陷她。 所以她在刺伤孔安后,飞快拿起一盒首饰,从后窗跳出,将首饰盒放到了丫鬟们的住处。 她看过的宫斗剧本少说都能砌成一面墙了,这点预判还是有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眼泪含在眼眶中欲掉不掉,看向瘫倒的丫鬟道: “明明是你们偷了我的东西,为什么说是我赏给你的?这些首饰我平素都舍不得戴,怎么会轻易赏给你们呢?” 虞凤之没有再给丫鬟扯皮的机会,定定的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第五章你安得什么心? 众人听了虞凤之的话,暗暗摇头。 均说这威武大将军的孤女跋扈无礼,总是仗着身份欺负将军府其他几房姐妹,如今一看,好像也不是世人传的那样。 今天的事情若说跟那个温柔贤惠的虞二夫人没关系,傻子也不信呢。 “世子爷,您相信奴婢!奴,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虞大小姐的东西!” 丫鬟朝裴绝哭诉,可人赃俱获,她的解释在证据面前十分苍白。 “说吧,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裴绝的语速很慢,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他越是这样风轻云淡,越是让丫鬟不寒而栗。 这丫鬟在晴兰院有一段时间了,她比谁都清楚,世子看上去病病弱弱,其实心狠着呢! 他会将扰他清梦的夏蝉捏碎踩烂,也会将挡他去路的恶犬乱棍打死。 他,不是什么善人! 可她一家老小都捏在柳姨娘手里,她若是将真相说出来,她未必能逃得一命,她的家人也会跟着受累! 想到这儿,丫鬟把心一横,哀戚地看着裴绝。 “世子爷,奴婢真的没有偷虞大小姐的东西,您若是不信,奴婢,奴婢只能以死明志了!” 说着,她猛地起身,朝院子里的石桌撞了过去。 可还不等那丫鬟跑几步,就觉着腰间一紧,缠在腰上的络子被人死死的抓住,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虞凤之早就防着她这一手了,拽着络子冷声道:“你清不清白查过就知道了,我与阿绝今日成婚,你却要撞死在我们的院子,你安得什么心?” 裴绝听到虞凤之口中的这声阿绝,神色再次变化了一瞬。 他朝随从招了招手,“你们把她带下去,仔细审问!” 他声音没什么力气,在“仔细”两字上拖得很慢,目光也轻轻地扫在了柳姨娘和孔氏的身上。 柳姨娘和孔氏不由打了个哆嗦,她们眼睁睁见丫鬟被拖走,却没有阻拦的理由,心里像是爬上万只蚂蚁。 孔氏害怕事情被揭穿,不敢再留下去,慌忙道:“大夫,大夫怎么还没来?安儿的脸越来越白了!” 人们也发现侯府下人的腿脚也太慢了,这都一刻钟了,竟然还没将大夫请过来。 这时候院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大家以为是大夫赶到了,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却见一个小丫鬟拿着食盒走了过来。 柳姨娘瞧见丫鬟,脸上露出了几分挣扎。 虞凤之明白柳姨娘在挣扎什么,依照她们的计划,裴绝撞破新婚妻子的丑事,势必会动怒,在他虚弱之时,柳姨娘让他喝下参汤是非常顺理成章之事,没人会觉察出不妥。 大夫之所以迟迟未到,应该也是柳姨娘安排的,目的就是延误救治裴绝的时间。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等待救治的不是裴绝,而是孔安。 裴绝无事,她若再将参汤端出来,就有些刻意了。 柳姨娘不敢动手,虞凤之却不能让她白费一番心思。 “夫君,大夫还没到,我见孔公子脸色不太好看,要不先将柳姨娘准备的参汤喂孔公子喝下吧!” 裴绝看向虞凤之,墨黑的长睫下铺了层阴翳,半晌才张开桃红色的唇瓣,吐出一声“好”。 听到这话,孔氏脸上的血色都退尽了,忙不迭摆手道:“不,不必了,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孔氏的反常让众人不解,有人劝着:“虞二夫人,孔公子失了不少血,您看他嘴唇都白了,您还是把这参汤给他服下吧!” “对啊,虞二夫人,虽然你侄子擅闯世子的院子犯下大错,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你不能因为恨铁不成钢,见死不救啊!” “没错,就算是要罚,也得把孔公子先救回来,不能让他在世子的新房里出事!”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堵得孔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裴绝又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侧头对随从道:“五吉,你去帮忙。” 孔氏见五吉端正汤碗走过来,慌得眼皮子都抖动了起来。 “不行,不能喝,不能喝!” 孔氏这侄儿名声本就不好,她利用他来对付虞凤之也没什么,可要说害死侄儿,她是万万不敢的! 她知道她这个侄儿贪酒好色,刚刚一定喝了不少五灵脂酒,现在又虚弱至此,再喝下一碗浓浓的参汤,那还焉有命在! 可五吉并没有听孔氏的,拿着汤碗俯身就朝孔安嘴里灌去。 孔氏吓得手都麻了,猛地把五吉推开,“不能喝,你要害死他吗?” 众人看向孔氏,目光里都透着审视,孔氏被这些目光盯得透不过气来,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时候,大夫在侯府下人的引领下才姗姗来迟,只不过这位大夫并不是柳姨娘安排的那一位,而是裴绝适才吩咐下人去请来的。 所以,当这位老大夫闻到宾客身上的酒味儿,又看到五吉手中端正的参汤,脸色登时变了。 “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小哥千万不能把这参汤喂给伤者!” 他气喘吁吁地接过五吉手里的参汤,又凑到孔安身边闻了闻,确定心中所想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喝,还好没喝啊!” 众人不理解老大夫的反应,问道:“大夫,为何不能给孔公子服参汤?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老大夫喘匀了气,才后怕地道:“老朽在诸位身上闻到了五灵脂的味道,猜测诸位一定在喜宴上喝下了五灵脂酒,这五灵脂与人参相克,同服是大忌啊!” 听了老大夫的话,众人的神色更加微妙了。 一位夫人意识到这里的弯弯绕绕,怒视着孔氏,“虞二夫人,看来你知晓这参汤不可与五灵脂酒同服!那刚刚柳姨娘要为世子服用参汤时,你怎么不说?” “我……我……我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孔氏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柳姨娘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干笑道:“原,原来这两者相克么?我……我都不知道呢! 我,我真是该死,被虞大小姐和孔少爷的事气糊涂了,要是没发生这档子事儿,怎么会出这种纰漏!还好世子吉人天佑,没有喝下这参汤,要不可就出大事了!” 第六章怕就怕之后娘子会后悔! 到了这个时候,柳姨娘还想把罪名推到虞凤之的头上。 虞凤之冷眸微咪,声音凉薄,“柳姨娘,我如今已经嫁入侯府,是被八抬大轿抬进侯府大门的,乃是名正言顺地世子夫人,你一口一个虞大小姐,到底是何意? 莫不是你不满意我进门?可满不满意还轮不到你一个妾室多嘴! 我怜你,你算是侯府的老人,可即便你是侯爷的贵妾,那也是侯府的奴才!一个奴才张口闭口责骂世子夫人,这是哪家的规矩? 酒宴上的酒是你准备的,参汤是你叫人端来的,那孔安也是你没有叫人守好院子才跑进来的,我倒想问问你,怎么有脸说这件事因我而起?!” 被虞凤之这样一说,整件事好像都清晰起来,宾客们看着柳姨娘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鄙夷。 但众人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想通,柳姨娘虽然受宠,但她膝下无子,害虞凤之还能理解,是为了掌家权,但害世子是为了什么?毕竟世子死了,她也没有儿子能继承爵位! 正当人们低声议论之时,晴兰院又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袭月白长袍,面如冠玉,俊逸非凡,正是侯府的庶长子,裴承焕。 看见裴承焕出现,虞凤之不由蹙了蹙眉毛。 男子生得端方雅正,温润如玉,一身白衣犹如谪仙降世。 可这男主不是她的,她可不想再沦为替身,受尽折磨,所以看着裴承焕的眼神不自觉添上了几分抵触。 裴承焕似乎感觉到了虞凤之看向他的目光,轻轻蹙了蹙眉,他没有看向她,似在有意避嫌。 柳姨娘见到袁承焕,快步走了过来,眼含委屈地道:“承焕,你来的正好,世子夫人她误会奴家要害世子,奴家真的是冤枉啊!” 裴承焕朝柳姨娘微微点了点头,十分有礼地道:“姨娘勿急,一个误会而已,承焕会处理妥当的。” 说着,他又关切地看向裴绝,“五弟,你身子怎么样?” “我无碍,”裴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向了君凤之,勾起唇角,“多亏娘子,我才没用喝下那碗参汤,肯定能多活几日!” “无事就好,父亲听说了晴兰院的事,让我将下人都带过去审问,估计是几个下人生了歹心,闹出了这样的事。 我带了几位大夫给你请脉,这件事你不必劳心,一切交给大哥就是。” 这是要掩盖家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虞凤之知道,忍一时身败名裂,退一步粉身碎骨的道理。 她蹙眉看向裴绝,“公爹要管这件事么?可我刚刚已经让五吉把那个丫鬟送去盛京府了!毕竟审讯的事情,还是衙门更得心应手些!” 裴承焕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下来,“这是家事,弟妹怎么能把人送去衙门?” “裴大公子是不是对家事有什么误解?家人会下毒谋害世子么?” 虞凤之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寒意,她最讨厌这些人以大局为重做借口,他们所谓的大局,不过就是欺软怕硬,牺牲弱小罢了。 而她,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裴承焕没想到一向对他温言软语的虞凤之今天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但他也不至于因虞凤之的几句话就对她的身份起疑,只认为她在换一种方式来吸引自己的目光。 可这显然是他不喜欢的方式。 他移过凤眸看向虞凤之,语气温和又疏离地道:“弟妹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你这样做,不过把事情闹得更多人知晓罢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裴承焕话里有话,虞凤之没有着急的回怼,而是沉思起裴承焕这话的意思,以及侯府这些人背后的利害关系。 裴承焕也没有再与虞凤之多言,他拍了拍裴绝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便有条不紊地命下人抬着受伤的孔安离开了晴兰院,还周到地向宾客们致歉。 发生了这样的事,宾客们也没了闹洞房的兴致,纷纷告了辞。 新房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五吉扶着裴绝进了房间。 裴绝虽然没有说累,但他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几分,眉宇间也都是倦色。 五吉在多宝阁上翻出一个箱子,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堆到裴绝面前,又给他倒了碗水。 裴绝接过一捧药,微微扬起下巴,将手里的药丸尽数倒入口中。 因吞服的动作,让他的喉结在瓷白的长脖颈上下滚动,实在赏心悦目,又娴熟的让人心疼。 裴绝吃完了药,五吉抬头看了虞凤之一眼,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裴绝喝了一口水,用手指在杯口上画着圈,似在思考什么心事。 这动作不禁让虞凤之有些莞尔。 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怎地如此深沉! 虞凤之起了逗弄的心思,在他面前站定,身子微微朝他倾了过来,勾唇道:“夫君,不安歇么?” 她漂亮的狐狸眼里藏着笑意,每眨动一下,似乎都能将人的心魂勾走。 裴绝没想到这女人会突然朝他靠过来,从前她对他避之不及,好像怕被他过了病气一样,今天竟这样主动。 他猜不透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但他知道她绝不可能甘心嫁给他这个病秧子。 裴绝冷笑了一声,“安歇?娘子是要跟我安歇?” 他忽地揽住了女人不盈一握的腰身,反身就将她压在了床上,纤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地在她傲人处扫过。 他就这样俯视着她,水墨般的长眉在白皙的脸上微微扬起。 少年身上独特的药香味儿带着侵略性地朝虞凤之压了过来,两个人近在咫尺,气息都交缠到了一起。 可惜的是,虽然两人的动作十分旖旎,但裴绝的眼神里却没有半点情欲,有的只是玩味。 他摆弄着虞凤之步摇下的流苏,声音苏缓地道:“我虽然是个废物,服点药还是能完成新郎的任务的……怕就怕之后娘子会后悔!” 听到“废物”这两个字,虞凤之轻轻蹙了蹙眉头。 这是原主最喜欢用在裴绝身上的一个词,她看不上这个体弱多病的未婚夫,所以见到他就会毫不掩饰地当众羞辱他。 哎,真是孽缘,原主怎么舍得欺负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第七章弄疼你了,真是对不起 虞凤之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裴绝好好沟通一下,以她现在的处境来说,她和裴绝并不是对立面。 她明白自己一时半会没办法让裴绝释怀原主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些事,但她仍然希望裴绝可以知道,她不会伤害他,至少现在不会。 无他,只因为刚刚小阿绝下意识将她护在了身后。 虞凤之抬起手揉了揉裴绝蹙在一起的眉心,真诚道:“是我错了,小阿绝不是废物,你是爹爹替我选中的,定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儿!” 女人的手掌很暖,裴绝被她揉过的地方竟有些发烫。 可少年却突然变了脸,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顿时涌上薄怒,眼神里的光也变得幽暗,好像笼上了一层阴霾。 他“啪”地一声打落了虞凤之的手,竟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掐住了虞凤之的喉咙。 “虞凤之,痛快一点,你的虚情假意对我没用,你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裴绝并未用全力,可虞凤之十分不喜欢被人这样威胁的感觉。 她抓住裴绝手腕,用上了前世所学的擒拿,一个漂亮的翻身,竟轻而易举地将裴绝反压在了身下。 “虞凤之!你会武功!?” 不只裴绝震惊,连虞凤之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这才想起来,原主也能随了她那将军爹爹,自小力气过人,还喜欢舞刀弄棒,所以不是裴绝太弱,而是她这身体的武力值被点满了。 只不过原主害怕裴承焕嫌弃她粗鄙,从未在人前显露过她的武艺,是以少有人知道她会武功。 裴绝的一只手臂被虞凤之扭在身后,整个人被虞凤之压得动弹不得,咬牙侧头怒视着虞凤之,眼尾都气红了,像一头被人欺负狠了的幼兽。 虞凤之看着裴绝的样子很是无奈,怎么办,这少年还挺难哄的。 “裴绝,我既然嫁了你,那我们就是夫妻,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希望你总是怀疑我,对我抱有敌意!” “呵!”少年从嗓子中哼出了一声冷笑,“虞凤之,你把我当傻子么?这样的当我上过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要你再放狗咬我一回么?” 虞凤之抿唇在记忆中翻找了一下有关两人间发生的事,片刻后,她的心尖就是一颤,猛地拉起裴绝手臂上的大红衣袖,那狰狞可怖的齿印瞬间暴露在她的眼前。 见到那瓷白的肌肤上扭曲着好几个紫黑色的伤疤,虞凤之就能想象到当初那些恶犬咬他咬得有多狠。 丑陋的伤口暴露在妻子面前,裴绝却勾起唇角看见虞凤之。 “当年你说我们订了亲,是最亲密的人,要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呵呵呵,我竟真的跟你去了! 然后呢,你就笑着,骂着,让你的那些朋友咬我,咬死我后你就可以不再嫁我,虞凤之,你好记性,这些你都忘了么!?” 记忆随着裴绝的控诉清晰起来,虞凤之扶额,别说裴绝,连她自己对原主的所作所为都感到发指,也难怪小阿绝会这么恨她! 她轻轻将裴绝手腕松开,想起自己嫁妆里有祖父给她带的化瘀膏,快速翻找出来,然后挖出一团雪白的药膏涂抹在裴绝的手腕上。 “弄疼你了,真是对不起,我知道我曾经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也知道道歉没有意义,我没想过让你原谅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我,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 少女的手指非常轻柔地在手腕上揉动,好像在对待她极为珍重的东西。 她认真的口气和温柔的动作让裴绝有片刻的恍神,可片刻后,他的眸色更沉了。 他猛地收回手臂,拉回袖袍,“虞凤之,我不管你故意接近我到底什么目的,我只奉劝你,休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他再没了跟她虚与委蛇的兴趣,略略喘了几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行至一半又顿住了脚,冷声道: “我没多少日子了,你不必费那么多心思,不管你心里惦记谁,都先等一等吧!” 话音一落,他的人也消失在了门口,只将一身喜服的虞凤之独自丢在了新房里。 他最后一句话让虞凤之心口一堵,这是经历了多少失望才会让少年说出这样的话。 可小柿子不知道,她不希望他死,只有他活着,她才不会守寡,故事也就不会按照原书的剧情发展下去。 原书里,裴绝的死震惊了整个盛京,原主成为人人唾弃的荡妇,险些被沉了塘,是因她父亲曾经的功勋,才保下她一命。 可原主从此失了名节,又守了寡,疼爱原主的祖父满腹忧愁,很快就病故了。 她那个痴儿娘亲听到街上有孩童编歌谣辱骂她,跑出家门去与那些孩子争执,却被一群流民乞丐撞见,被拉去了城外的破庙,侮辱致死。 她想给娘亲讨回公道,可世人却说能生下她这样不检点女儿的娘亲也一定是个荡妇,说不定是忍受不了守寡的日子,主动去寻了那些乞丐! 原主又急又怒,被气得大病了一场,险些去见了阎王。 是裴承焕可怜她,给她端来了一碗药,于是本就爱慕裴承焕的她将对方视作自己唯一的浮木。 可她纠缠裴承焕的事情就不胫而走,她是裴承焕的弟妻,她这样做简直有违伦常。 被侯府扫地出门的她只能流落青楼,后面更是经历了一系列的痛苦,在与男女主的纠葛中逐步沉沦,死相凄惨。 想到原主的结局,虞凤之单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有过一走了之的念头,可她知道,古代对人口流动管控得非常严格,没有户籍文牒,怕是要一辈子东躲西藏。 更何况遇事就躲也不是她的性格。 现在破局的办法,就是让裴绝这个小“配角”好好活着,只有他活着,她才不会守寡,祖父也不会伤心而死,母亲更不会因她遭遇那种事。 而她,才会有足够的时间谋划自己的安稳日子。 虞凤之从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心里有了盘算,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她起身脱下喜服,认真地将它叠放在一个空置的木盒里。 没办法为原主立坟,这木盒就当作她的衣冠冢了,盼她来世能有个好去处,而她,也要接受新的人生,努力的好好活下去! 第八章初来乍到,来日方长! 夜已深,但侯府里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将院子照得很亮,五吉顺着青花石小路一阵小跑,很快就来到了裴绝的书房。 进了门,五吉就瞧见他家世子手里拿着一封信,坐在桌案边一目十行的阅读着,霍公子和云三公子一坐一立地呆在他的身旁。 几人瞧见他进来,都朝他看了过来。 五吉忙禀报道:“回世子,世子夫人她没有去见任何人,现在已经安歇了。” 闻言,房间里的三个人全都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云三捏着自己比女子都要精致的下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费解地道:“真是奇了,你这新妇不会鬼上身了吧!?” 坐在一旁的霍兴业也捏着拳头,将两根浓重的眉毛拧到了一起,“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毒妇一定是在演戏!” 云三撇了撇嘴,罕见地没有反驳霍兴的话,抱着胳膊,没有正形地倚在书架边,同情地看了裴绝一眼。 “哎,要是小爷我没有看见她将纸条给她二婶,让她二婶交给裴承焕,小爷我还真有可能相信她幡然醒悟了! 你们说她是不是早看出她二婶要对付她,然后将计就计,帮那人监视阿绝?” 霍兴闻言,本就不白的一张脸看起来更黑了,他将大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在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 “不管她什么目的,我们的计划都被她给搅乱了,本来表弟可以借这次机会假死脱身,现在被她搅了局,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云三拿着一个铜钱在手里摆动,“急什么,那些人盯着侯府这块肥肉,怎么可能让阿绝娶妻生子,再等下次机会便是。” 当手里的铜钱快掉落时,他飞快将铜钱握在手心中,挑眉道:“我倒是好奇,虞凤之那女人拦下那碗参汤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霍兴冷哼了一声,轻蔑地道:“定是巧合,她哪有那么聪明!再说,她从前对表弟什么态度谁不知道,她巴不得表弟死了,然后向裴承焕投怀送……” 抱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霍兴抬头看去,正见裴绝将碰倒的烛台扶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阿绝从洞房出来后,有点心不在焉。 “表弟,你不会真相信那女人是甘心情愿的嫁你,舍不得她了吧?你,你可不能糊涂啊!她刚刚还要给裴承焕送信,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转性,你别忘了她从前是怎么对你的!” 裴绝抬起清冷的眸子朝霍兴看了过来,“我记得,表哥不用总是提醒我回忆过去。” 他只是觉得那女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霍兴被裴绝犀利的眼神惊了一下,他和表弟裴绝虽是一起长大,可这么多年也没能摸透表弟的脾气。 他就像是一头孤狼,连狼群都没办法靠他太近。 霍兴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姑姑在庵里不太好,你父亲那几个妾室没少让姑姑吃苦头,我们动作要快一些了。” 云三将铜钱收回怀里,“好啦,我都说今天一定会有变数,这是天意,跟那女人有什么关系,她还没有那个本事,能让阿绝对她不舍!”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阿绝,你也得防着她点,要是被她发现了咱们的事,那我就只能……” 云三没说只能怎么样,但他挥出的一直手已经将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听云三要将自己的新婚妻子灭口,裴绝的脸色分毫未变,好像那个人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他将手里的信放在烛火上点燃,望着窗外的明月,低声道:“不用你们动手,我自会处置!” …… 次日,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丫鬟就在院子里忙碌起来。 虞凤之并没有赖床,前世的她已经养成了十分规律的生活习惯,所以不到卯时,她已经梳洗妥当了。 没多久,有两个丫鬟进了房来,要引着虞凤之去给侯爷敬茶,说是世子爷已经朝主院去了。 虞凤之也知道新婚第二日要给公婆敬茶,便也没有推迟,跟着几个丫鬟去了主院。 路上,她听到洒扫的婆子们窃窃私语,说昨日被押入大牢的那个丫鬟揽下了所有罪责后,撞死在了牢里。 而衙门没有寻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柳姨娘和虞二夫人要害世子夫妇,所以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当虞凤之想起柳姨娘乃是刑部郎中家的庶女后,她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让她更清楚的明白,这个吃人的地方讲的是权利,地位,而不是道理。 不过没关系,初来乍到,来日方长! 整理好心情,虞凤之继续往前走,刚穿过回廊走到月亮门,她就瞧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是裴绝。 小柿子今天换下了大红喜袍,穿了一身天青色直缀,少了几分张扬,添了几分清俊。 少年不说话的时候,样子还是很乖的。 裴绝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看见虞凤之后,他才移动脚步朝院子里走去。 小夫妻俩一前一后的进了主院,就瞧见靖轩侯已经坐在了堂中的主位。 靖轩侯四十上下,留着半指长的胡子,眉眼很好看,裴绝与他有五六分相似,但父子俩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靖轩侯终究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只静静坐在那里,都会让普通人紧张到小腿发颤。 好在虞凤之也是经历过风浪的,并没有被靖轩侯的气势压倒。 裴绝朝裴清风行了礼,唤了一声父亲,虞凤之也有样学样的做了一遍。 可裴清风始终沉着一张脸,没有应声。 很快,下人端来了茶水,虞凤之正想接过茶杯向裴清风敬茶,裴清风冷冷开口道:“急什么,等一等!” 虞凤之蹙眉,不知道裴清风要他们做什么,据她所知,她的婆母靖轩侯夫人并不在府上,所以等的一定不会是靖轩侯夫人。 很快,虞凤之就得到了答案,因为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嫩绿色拖地长裙的女子被下人搀扶着进了大堂。 第九章有人做了初一,我才会做十五 “侯爷,因着昨夜的事,妾身没有睡好,所以今日起得迟了,您别怪罪妾身!” 柳姨娘口气娇柔,含着委屈,哪里还有昨天对虞凤之那般盛气凌人。 靖轩侯微微抬眼,见到柳姨娘后,眉头舒展了一些,“你操办婚礼辛苦了,多睡一会儿无妨,坐吧,让绝儿夫妇给你敬茶。” 听到侯爷的安排,虞凤之脸色一凝,她昨天刚斥责柳姨娘是个下人,没有教训她的资格,今日侯爷就让她坐在主位受她和裴绝的茶,这明摆着是想帮他的妾室撑腰。 她这一跪,彻底矮了一截,这柳姨娘还不得上天,以后岂不更有底气欺负小阿绝了! 虞凤之侧眼看向裴绝,少年神色未变,但她还是看见他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他堂堂靖轩侯世子,自己成亲不能跪拜自己的娘亲,却要给一个妾室敬茶,就算是个泥人,也会觉得耻辱吧。 “父亲,柳姨娘操办婚宴辛苦,我改日会选些礼物来赏她,不过今日是给父母敬茶的日子,柳姨娘要以什么身份喝我这杯茶?” 虞凤之毫不惧怕靖轩侯的威压,直接拒绝了靖轩侯的要求。 并且,她用了一个“赏”字,再次点明了柳姨娘的身份。 靖轩侯没想到虞凤之敢拒绝,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你一个晚辈,给长辈敬茶不是你应做的么?本侯还没有责问你昨日的事,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自把人送去衙门去!” 说着,他眸露寒光,竟突然端起茶杯,猛地朝裴绝脸上砸了过去。 “孽子,还有你,你就见不得家宅安宁?你新妇不懂事,你也不知拦着,这么点事你都处理不好,以后我如何将爵位传给你,如何让你接手侯府!你想将裴府百年基业都毁掉么!” 裴绝没有躲,茶杯径直砸在了他的额头上,擦出一片血痕,滚烫的茶水也泼了裴绝一脸,让他那白皙的脸瞬间红了一片。 可裴绝眼里没有愤怒,长睫下,他的眼神冷漠到了极点。 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经历的太多了,所以已经麻木了。 他声音冷硬地道:“母亲健在,父亲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给其他女人敬茶!” “混账!” 裴绝的态度瞬间将靖轩侯激怒,抬起脚就要朝裴绝踹去。 虞凤之眼神一冷,快速将裴绝护在了身后。 靖轩侯踹自己的儿子可以,但踹儿媳就说不过去了,只能恨恨地放下了脚,声音幽寒地道: “真是你母亲教养出来的好儿子!” 虞凤之知道因为靖轩侯夫人做错了事,靖轩侯对发妻失望厌恶,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将情绪迁怒到儿子身上,对裴绝如此过分。 她看着茶水和血水顺着裴绝脸上流下来,茶叶糊了他一头一脸,不禁抿紧唇角,抬手用帕子帮他将茶叶擦落。 她檫得很认真,像是生怕他留下一丝狼狈。 许久没有人顾及他的尊严和想法,看着女人为自己擦掉茶水,裴绝平静无波的心无端收缩了一下,本想躲开的,但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挪动身体。 虞凤之帮裴绝擦好脸后,这才转过身来。 “父亲这话说的不对,长幼虽有序,尊卑亦有别,妾就是妾,难道服侍圣上的宫人因为年老,就可以倚老卖老,为所欲为了么?” “你!” 靖轩侯怎会想到虞凤之竟敢将圣上搬出来,一时被气得语塞。 柳姨娘被说倚老卖老,为所欲为,更是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 “世子夫人真是牙尖嘴利,你这是把自己跟圣上相比么!?侯爷让世子给我敬茶,不过是怜我吃力不讨好,帮姐姐费力操持侯府,却落得个谋害世子的名声。 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被冤枉也不敢跟世子计较,侯爷只是想让世子做做样子,给我敬杯茶,这样盛京的人就知道咱们侯府是和和睦睦的,不是他们传的那样污糟。 妾身知道世子夫人进门想立威风,那也要分个轻重,不能因为你要立威就坏了侯府的名声啊!” 说着,柳姨娘泪眼婆娑地看向靖轩侯,惹的男人脸色更加阴沉了。 “吃力不讨好?你差点害死阿绝还想讨得谁的好?” 虞凤之冷笑了一声,肃容看向靖轩侯,“父亲,你怪我们将事情张扬出去,可有人做了初一,我才会做十五,破坏和睦的不是我和阿绝,您怪不到我们头上! 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儿媳还会报官,盛京府不行,那就大理寺,大理寺不行,我就去敲登门鼓!总之,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作践世子!” 虞凤之的一番言辞惊得靖轩侯牛眼圆瞪,他听说虞季同这闺女张扬跋扈,可没想到她连他都敢顶撞。 柳姨娘听虞凤之竟敢去敲登门鼓,不自觉捏紧了帕子,急道: “鸡毛蒜皮的事,世子夫人竟然要去敲登门鼓?你,你这是想让全盛京的人都来看咱们侯府的笑话,让侯爷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么!?” 柳姨娘知道靖轩侯最在意什么,只要揪住她让侯爷没了面子,扰得家宅不宁这一条,侯爷就难容她。 谁料虞凤之根本不接她这一套,看向靖轩侯认真地道: “父亲,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儿媳懂得,但有夫君在,儿媳才有家,没有夫君,儿媳家都没了,还说什么家和,还要什么脸面! 夫君今日要是敬了这杯酒,那咱们侯府才会沦为盛都的笑柄,他们茶余饭后会三五成群的议论,说靖轩侯世子生母健在,成亲却给姨娘敬茶,不仅不孝,还乱了规矩。 还有,柳姨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因她的疏忽差点害死了阿绝,可她竟可全身而退,不受任何惩罚,用不了多久,柳姨娘就会成为盛京妾室的楷模! 各府的姨娘都会效仿她,到时候,各宅院一定会有更精彩的故事发生,您怕是会成为宠妾灭妻的表率!” 虞凤之看着靖轩侯脸色阴晴不定,就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 因为靖轩侯夫人犯错被罚到庵里静思,侯爷抬举妾室别人并不会说什么,可如果这件事若不是靖轩侯一府之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要有几家闹出些动静,那靖轩侯这个源头就会成为御史台那些老头子口诛笔伐的对象! 第十章夫妻一体 “我从前倒是没发现,将军府竟养了一个嘴巴如此厉害的丫头!” 靖轩侯面色沉冷,虽然暂时打消了让裴绝给柳姨娘敬茶的念头,但还是要敲打一下这个刚进门的儿媳,不能让她太张狂。 虞凤之却不以为意,浅笑道:“父亲过誉了,儿媳厉害的地方还很多,您慢慢了解就知道了!” 大黎的闺秀多谦逊有礼,要是别人被公爹敲打一句,早臊得躲起来抹眼泪了。 谁能想到虞凤之非但不羞愧,还大言不惭地自夸了一句,一时竟让靖轩侯不知说她些什么好。 “既然父亲今日不想喝茶,我们改日再来敬茶吧。” 她见靖轩侯不语,也不想留下来等他想出由头教训他们,便看向裴绝道:“夫君,你身子还没好,父亲肯定舍不得你久站,咱们这就回吧!” 裴绝没想到虞凤之敢为他顶撞父亲,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牵起了他的手。 这女人的手很暖,很软,且像牛皮糖一样,让他没办法甩掉。 他本想惹怒父亲,然后被罚去跪祠堂,继续他的假死之计,可是又被这女人给搅黄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 裴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主院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晴兰院。 而他与虞凤之的手,竟然还牵在一起。 他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耳根刷地红了,用力抽回了手。 虞凤之看着少年别扭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 “夫君不必跟那个柳姨娘怄气,她还没有资格让你生气!” “谁说我在因她生气!”裴绝反驳了一句,说完之后就又后悔了,他根本没必要跟这个女人解释! “别以为你为我说几句话我就会感动,虞凤之,我还是昨天那句话,别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心思!” 听裴绝又提起“死”字,虞凤之脸色严肃了几分,伸出手指揉向裴绝的眉心。 “在你身上用心思,不叫浪费!我会想办法医好你,不会让你有事!” 她是真的气愤靖轩侯对嫡子的态度,而且她和裴绝现在是夫妻,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帮他也是在帮自己。 可裴绝显然不喜欢她的碰触,冷漠的退了一步,“你以为几句话就能撼动柳姨娘的地位?她父亲是刑部郎中,父亲为了侯府,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你彻底得罪了柳姨娘,今后,她只会变本加厉的对付你。” 小柿子语气虽不好,但却明显是在提醒她,虞凤之眉眼微弯,笑得像个月牙。 “我之前没有招惹过她,她不还是想方设法来害我,以后她来,我往,全凭本事!” 少女站在桂花树边,笑容明媚,似能驱走所有阴霾。 裴绝不自觉抿紧唇瓣,把视线从少女脸上移开。 “你要如何做与我无关,凭你在外面怎么折腾,不要闹到我的院子里来,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语落,少年不再停留,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转身去了书房。 裴绝离开后,虞凤之也回了屋子,想起小柿子的衣裳都被茶水打湿了,知他畏寒,就叫来一个婢女,让她去给裴绝送一套干爽的衣裳。 之后,她便专心的清点自己的嫁妆。 没多久,那个送衣裳的小丫头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粗布衣裙的下等丫鬟。 两人见到虞凤之后,齐齐朝她行了一礼,左侧圆脸丫鬟怯生生地道: “夫人,奴婢叫阿欢,她是阿离,奴婢们之前在净房打扫,世子爷知道夫人身边缺人手,讨了奴婢们来伺候您。” 虞凤之上下打量了这两个丫鬟一眼,暗暗挑了挑眉。 因为靖轩侯对小柿子一向冷冰冰不亲近,小柿子在侯府没什么地位,晴兰院的下人也不多,且一定有许多别院送过来监视小柿子的。 这两个丫头,虽然是府里最下等的丫鬟,但一个看起来聪明灵巧,一个手节粗大,背脊笔直,应该会些拳脚功夫。 虞凤之猜想,这两个丫鬟也许曾经是靖轩侯夫人身边的人,是小柿子比较信得过的人。 他知她身边无人可用,特地给她讨了两个丫鬟来,其实还是挺贴心的么! 虞凤之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只将阿离和阿欢留了下来。 等脚步声渐远,虞凤之才拿起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你们是母亲身边的人?” 虞凤之口中的母亲,指的自然是靖轩侯夫人,不过两个丫鬟显然没想到虞凤之会知道她们的来处。 虞凤之瞧这两个丫头神色不定地看着自己,笑着道:“也不是很难猜,小……嗯,世子爷在侯府的处境我多少知道些,他身边哪有什么得用的人,有也定是母亲留下的。 你们怕被柳姨娘清理出去,只能留在净房那种地方,想必能来这里,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好在晴兰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别人不愿来,你们才能顺利过来,对么?” 听了虞凤之的话,两个丫头齐齐睁大了眼睛,就连一直神色冷淡的阿离都多看了虞凤之几眼。 不是说世子爷的新婚妻子是个大草包,这料事如神的样子,哪里像个大草包啊! 虞凤之看着两个丫鬟满是冻疮的手,轻轻蹙眉,“这几年,辛苦你们了,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 这两个丫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没有想过去巴结别的主子让日子好过些,算是忠仆。 阿欢和阿离对视了一眼,但两人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阿离眼里是狐疑和猜忌,阿欢则是满满的感动和高兴。 阿欢红着眼眶,哽咽道:“世子夫人,我们不苦,世子才是真的苦!” 小丫头说着说着,竟然瞬间泪崩,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 “世子爷看上去是这府里的主子,可谁都能欺他辱,您不知爷为讨我们过来,被管事好一通刁难,五吉给管事的塞了十两银子,管事的才同意给晴兰院添人。 您也看到了,世子爷的衣裳都是旧的,世子手里没什么银钱,世子爷的药都会经常被下人用次品调包,我们吃的这点苦跟世子比起来差远了。” 阿欢的话让虞凤之眼神幽暗,原主对裴绝了解得并不多,她只知靖轩侯因他病弱不重视他,没想到他过得这么艰难。 第十一章春宵一刻值千金 虞凤之觉得自己应该多了解一下侯府的事情,才能更好的护住裴绝,护住自己,便将阿欢叫到内间,仔细问起侯府的事情。 起初阿离还拽着阿欢不让阿欢说,但阿欢觉得好不容易有人心疼世子,她想让世子夫人多了解世子一些,没有理会阿离的阻拦,一五一十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告诉了虞凤之。 两个时辰后,阿欢口干舌燥地将事情讲完,虞凤之紧紧捏着茶杯,气愤得险些要将那茶杯捏碎。 这件事,还要从靖轩侯夫妇说起。 裴绝的母亲霍氏是前阁老霍琪正的掌上明珠,在裴清风考中武状元,打马游街的那日,霍氏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很快,两家就开始谈婚论嫁,半年后霍氏就风风光光地嫁进了裴府。 成亲后,两人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裴清风也在霍家的帮助下步步高升。 只是霍氏成亲后一直没能怀上身孕,她害怕自己不能给裴清风留后,又迫于一些闲言碎语的压力,便张罗着给裴清风纳了一位妾室。 这妾室入府后没多久就怀上了裴清风的孩子,这更加证明霍氏不能生育,公婆对她越发冷淡,总是敲打她不能善妒,一切要以裴家的子嗣为重。 霍氏无奈,又帮裴清风张罗了几位美妾,这些妾室也都相继怀上了身孕。 霍氏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她也懒得再喝药调理,就把心思全都放在打理裴府,照顾公婆上。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过多久,她竟怀上了身孕。 喜出望外的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裴清风,可裴清风只有惊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色。 夫妻俩感情虽然平淡,但霍氏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喜不自胜,觉得这是老天对她的恩赐。 只是平静美好的日子没过几年,霍阁老因事被贬黜,霍家迁出盛京,霍氏在裴府的境遇逐渐艰难起来。 裴清风的小妾开始相继流产,那些庶子也经常出事,查下来,所有的罪证竟都指向了霍氏。 霍氏被夺了掌家权,婆母罚她在院子里思过,裴绝也被交到其他姨娘那里抚养。 可裴清风在外行军,别的姨娘怎会好好照顾裴绝。 裴绝是裴府嫡子,却有上顿,没下顿,只能吃别人的剩饭度日。 裴绝七八岁的时候,为了抢一块放坏了的糕点与庶兄争执,将庶兄刺伤了。 那时候,裴清风刚打了胜仗回来,被皇帝封了爵位。 他归府后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二姨娘抱着浑身是血的裴二少爷,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他们说裴二少爷不让弟弟吃发了霉的食物,性子乖僻的世子竟然用剪刀刺伤了二少爷。 裴清风大怒,将裴绝拉到菜市口,让家仆当着盛都百姓的面儿,打了裴绝五十大板。 百姓们都称赞靖轩侯做事公允,治下严明,就是自己的嫡子,做错事也要严惩,说这样的将领才能打胜仗。 可谁又问过,两个孩子吵架,到底是谁的错! 根本不是裴二拦着裴绝,不让他吃发霉的食物,而是裴绝实在找不到东西来吃! 小阿绝若不是被欺负狠了,又怎会伤人!? 因为裴绝倔强,不肯给庶兄道歉,裴清风说他残害手足,心术不正,连大夫都不给他请。 还说将士们受伤都没有药医治,裴绝既然伤了人,也让他尝尝受伤的滋味。 小裴绝烧了三天三夜,险些烧死,是霍氏拼了命的跑出来,磕破了头才求了靖轩侯保下他一命。 可从此,裴绝的身体就烙下了病根儿,霍氏也离开了侯府,以赎罪的名义住进盛京郊外的庵里,常伴青灯。 父亲疑他,厌他,母亲含冤被困,外祖一家也被贬至南疆,侯府的人更因他病弱,觉得他会早死,不把他放在眼里。 虞凤之无法想象这些年裴绝是如何过来的。 想到他用平常的口气,对她说他没多少日子的时候,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可惜她并不是学医的,只因她母亲是法医,她又为了拍摄在医院学习了半年,这才比别人多了解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可这些不足以治疗小柿子的病。 她正想着如何才能让小柿子的身体好起来时,院外竟响起了一阵陌生的嬉笑声。 虞凤之带着两个丫鬟走出去,就见两个男子将裴绝堵在了狭窄的回廊中。 阿欢瞧见这两个男子,心里一急,低声对虞凤之说:“是,是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他们又来欺负世子爷了!” 虞凤之冷眸微眯,提着裙摆,大步朝回廊里走去。 还没走近,她便见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挡在裴绝面前,阴阳怪气地道: “五弟,新婚夜过得如何?身体可吃得消?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五弟昨夜一掷多少金啊!?” 说罢,他便与另外一个淡眉细眼的男子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虞凤之记得,这两位都是靖轩侯的庶子,说话的这位排行老三,叫裴安疆,另一个淡眉毛的就是裴府二少爷,叫裴定远。 听名字就知道,靖轩侯对这两个儿子比嫡子裴绝要上心的多。 裴二笑道:“五弟,听说你那新妇虞凤之庸俗至极,你若不喜,二哥再给你选几个好的,你这身子这般弱,得尽快开枝散叶才是,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言外之意,就是哥哥真怕你活不到留下种的那一天。 虞凤之眸光沉了沉,走到几人身边冷笑道:“两位哥哥早饭是吃咸了么,竟管到弟弟房里来了!知道的明白是两位兄长没事可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故意来刁难我家世子!” 听见这撩人的女声,裴二和裴三同时转过了头。 两人瞧见虞凤之,眼里皆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曾经是见过虞凤之的,她满头的珠翠钗环,满脸的胭脂水粉,庸脂俗粉这个词,说的就是她。 可今日的虞凤之,只略施粉黛,头上用一只银钗随意挽了一个发结,整个人竟清爽了起来。 且,她的美与那些柔柔弱弱的美人儿不同,妩媚中透着几分英气,一颦一笑都带着睥睨众生的锐气,让人看得心尖发痒,身体发苏。 第十二章计较的事,交给我! 裴三深吸了口气,眼里添上了几分妒恨,他并没有因为虞凤之的到来而住口,反而更加肆意地笑道: “啧啧,看来昨夜五弟发挥得不太好,要不弟妹的火气怎还如此之大!” 裴三的话实在难听,裴绝沉了脸,正想开口,不料虞凤之竟然缓步走了过来,拉起裴绝藏在袖子里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夫君,侯府腌黄瓜了么,为什么我闻到了一股腌黄瓜的味道?又酸又蔫!” 她说话时,还用葱白的手在琼鼻前扇了扇,眼睛眨啊眨,一脸认真的嫌弃着,看上去有点……可爱。 裴三脸色一僵,登时怒上心头,“虞凤之!你说谁是酸黄瓜!?” 虞凤之微抬眼眸,冷意顿现,“没镜子,咱没尿么?说谁,谁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这人骂人不会指名道姓,不过三哥喜欢对座入号,那说明三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哎,三哥也就这一个优点了,继续保持!” 虞凤之身后的阿欢和阿离本来堵了一肚子气,听了虞凤之的话,唇角绷紧,险些笑了出来。 裴三的脸色则是青一阵紫一阵,他这会若骂虞凤之,显然是承认自己是那根又酸又蔫的腌黄瓜! 这女人怎么这么可恶! “哼,五弟,你可真是出息,就这么纵容你新妇胡说八道!你听听她一个女子都说了什么,竟这般粗鄙,如何能担得起靖轩侯府世子夫人一位!” 裴绝感受到来自手心的温熱,侧头看向虞凤之,本想要抽回手的,但女人的手虽软,力气却很大。 他放弃了挣扎,别过了脸,那因被羞辱而涨红的脸渐渐恢复了平静,身上的戾气也缓缓收敛了起来。 “多谢三哥夸奖,我也觉得我很有出息,毕竟我比不得二哥三哥,有爹爹教,有姨娘养,我能娶到妻子,已经是福气了。 至于她是不是粗鄙,我听不出来,二哥三哥总说我是没娘养的废物,你们说的话,好像比她说得更难听,比起二哥三哥,我觉得凤之……温柔得多!” 说到最后,他耳根竟莫名的红了。 听到小柿子反击,虞凤之笑得眼睛都亮了几度。 她不想再跟这两人浪费口舌,其实跟动嘴比起来,她更喜欢动手。 “两位兄长让开吧,我与世子要回去歇着了!” 裴三气得牙痒痒,怎愿意这么轻易放两人离去,挡在虞凤之面前阴沉道: “世子是没记性么?我和二哥教训你,是帮你改掉坏毛病,就像现在,怎么,就因你们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就让我处处避让么?好大的架子!” 虞凤之见识到了裴三的张狂,也更加了解小阿绝有多难。 她眼里结了一层冷霜,不待众人反应,飞快地抓住裴三小臂,用力往他手肘的方向一捏,声音寒凉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话音一落,高大的裴三竟被她甩开好几步,被动地给两人让出一条路来。 虞凤之斜眸看向裴三,眼神犹如一把出了鞘的利剑。 “我嫁妆里有几把宝刀,都是圣上赏赐我爹爹的,若再有人不请自来,哪只脚先进晴兰院,你们就砍哪只!不必客气!” 这话是说给阿欢和阿离听的。 裴三没见过这么疯的女人,瞪眼道:“虞凤之,你疯了!我是裴绝的兄长,你敢这么对我!” “兄长?”虞凤之冷笑,“但凡你长点脑子,也不会一点脑子都不长!弟弟已经成婚,谁家兄长会随意出入弟弟的院子?不信你就试试,看我砍了你,有没有人说我的不是!” “你!” 裴三气得想要去打虞凤之一巴掌,可他是个男子,若对女子出手,传出去实在不妥。 且他想起来虞凤之刚刚那可怕的力气,怕不是他能打得过的,他就是再气不过,也不想再自讨没脸,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凤之带着裴绝离开。 “二哥,你看那小畜生,今天居然没有跟咱们动手!” 裴三的火气直冲天灵盖儿,以往只要他们挑衅几句,裴绝这个小废物就会动手来打他们,父亲知道后就会处罚他。 他这身子折腾两次估计就会没命了。 可今天,他居然没有出手,还学会用话来回怼他们了! “他不会以为娶了媳妇,就有了底气,可以坐稳世子之位了吧!” 裴二阴沉一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满是算计。 “急什么,他那媳妇虽是将军府嫡女,但她父亲已死,他那娘家跟没有一样,能帮得上老五什么?老五已经病成这个样子,她嫁过来不过等着守寡罢了。” 裴三想到裴绝那病怏怏的身体,心情好了一些。 裴二又道:“更何况,有人比咱们还急,过两日世子和世子夫人回门,回不回得来都不好说!” 听二哥这样说,裴三这才压下了火气,恨恨朝虞凤之和裴绝的背影看了一眼,咬着牙跟裴二离开了晴兰院。 虞凤之听见两人离开,缓步停了下来。 转过身时,正瞧见小柿子蹙眉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怕小柿子又急了,虞凤之忙把手松开。 裴绝有些尴尬地将手背到身后,也不知是不是害怕手心的温热流失的太快,竟将手掌握成了拳头。 他心里有点烦躁,自己刚刚应该一拳头朝老二老三的脸挥过去的,这样就会被父亲处罚了。 可手被这女人握住以后,他竟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虞凤之见裴绝紧紧蹙着眉头,以为他因刚刚的事情生气,宽慰道: “世子爷别在意那些胡话,道阻且长,咱们没必要与那些人争一时长短,我知夫君满腹经纶,只要给你一番天地,不必依附侯府,也会大有作为的。 我不是在劝你不要与他们计较,只是想告诉你,计较的事,交给我!”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裴绝没想到能从虞凤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少女脸上的自信如同万缕霞光,照得人心里亮堂堂,裴绝终于知道这女人哪里不一样了,他从前从没有在虞凤之脸上见到过这样从容自信的笑容。 “我这种人,哪有什么以后,估计要让你失望了!” 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让他觉得晃眼,尤其想到女人心里惦记的人,他就会更加清醒。 这笑容有多令人向往,就有多虚伪。 第十三章她的事……以后不必再来报我。 裴绝并没有因为虞凤之的相护对她缓和态度,但虞凤之瞧着那藏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还是弯了嘴角。 小柿子嘴巴挺犟,看上去很排斥她,可她叫人给他送过去的衣裳,他还是乖乖地换上了。 嗯,也不是不分好赖,捂不热的顽石! 想想侯府里这复杂的关系,虞凤之就知道自己今后不会安生。 太阳西沉,各院儿点起了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虞凤之打算早点歇下,正让阿欢帮她更衣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走了进来。 守在门口的阿离瞧见这个丫鬟,目光冷了冷,默不作声地退到了门外。 但她没有走远,而是走到了寝房的窗边。 阿欢本也想退出去的,却被虞凤之拦下,“你就在这儿吧。” 阿欢有点错愕,刚进门的小丫鬟更是惊讶。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世子夫人,我家小姐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这丫鬟,是侯府庶出七小姐身边的丫鬟,叫彩蝶,而这七小姐,与裴承焕的关系十分要好。 所以阿欢和阿离一见这丫鬟过来,就知道到底是谁要见虞凤之。 虞凤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关于这小丫鬟的记忆,也想起了她的身份,可现在如果拒绝她,反而有些刻意。 而且,她想与裴承焕划清界限,也需要将她的态度告知才行,她不能让他几次三番来找她,惹别人误会。 想了想,她点头道:“好吧,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披件衣裳就随你走一趟。” 阿欢见虞凤之要应约而去,心里有点着急。 她和阿离来到晴兰院时,霍表少爷私底下找过她们,让她们盯着世子夫人,留意她与大少爷那边是不是有联系。 她见世子夫人很关心世子,以为她是真心真意要跟世子好好过日子的,怎料晚上就等来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阿欢心下微涩,想要劝阻夫人不要去,可虞凤之已经换好了衣裳出了门。 虞凤之走到院子时,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阿离,对她道:“阿离,你跟我走一趟。” 阿离以为这女人不会带她们同去,被点名后愣了一下。 当女人的裙摆要消失在院门时,她才反应过来,皱眉对追出来的阿欢道: “我随夫人过去,你去通知世子!” 看着两人离开,阿欢只得应下,没多久,她就来到了书房。 此时的裴绝正披着藏蓝色的外袍,倚在灯下看书。 他耳朵很敏感,听到脚步声便抬起眼睛朝阿欢看了过来。 见圆脸丫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裴绝的心莫名往下沉了几分。 “你不在她身边,跑到这里来可是有事?” 阿欢低声道:“夫人……夫人她出去了。” 裴绝握着书的手一紧,“去见裴承焕了?” 阿欢心里难受,忍不住替虞凤之辩解了一句:“来的是七小姐身边的丫鬟,也许,许不是去见大少爷的……” 可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裴绝沉默片刻,握紧书卷的手微微松开,“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盯着就是了,不必阻拦他们来往,她的事……以后不必再来报我。” 他在期待什么呢?这是早预料到的结果啊。 裴绝虽然没有表现出失望,可阿欢还是能感觉到世子的肩微微的垮了下去。 阿欢难过地道了声“是”,悄悄退出了书房。 裴绝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静静出神,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明知道自己这个不受宠又病怏怏的废物,根本不会有人愿意靠近的,心底为何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呢?! 手臂上,恶犬留下的伤口好像又痛了起来,手心那女人留下的温度也变得火辣辣的。 这一切都好像在嘲笑他自作多情。 这一夜,裴绝迟迟未睡,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直到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了,他才合上书本,熄了灯。 即便合上眼睛,他睡得也极不踏实,又梦见自己被父亲拖拽到菜市口,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打板子的情形。 百姓们对他指指点点,态度很是嫌恶。 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见一下又一下的板子声,剧烈得要将他的耳膜撕碎。 刺骨的疼痛从后脊传到四肢百骸,他不明白明明自己没有错,父亲为何要让他认错! 他和二哥都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为什么怕二哥受伤,却不怕他疼? 为什么他那么笃定,错的那个一定是他! 不知何时,他冰冷的头上竟覆上了一片温热,这温热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也将他从黑不见底的梦境中捞了出来。 醒来时,他瞧见身上盖着两床被子,被角都被人仔细地掖了进去。 看来夜里真的有人来过。 他正在想那个人是谁,门嘎吱一声响了,五吉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是你啊。” 五吉一愣,不知道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竟在世子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怅然。 但他了解世子爷的脾性,不喜欢下人多嘴,世子爷没有追问,他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将药碗递到了裴绝面前,看着裴绝苍白的脸色,五吉满眼心疼。 其实世子爷的病也不是不能治好,只是大夫开出的方子里有一味极其名贵的药材。 这药长在五常山的峭壁上,那峭壁极陡,山上风又大,那些采药人控制不好绳索,经常有人因为采药翻下山崖。 因此,这金线草成为大黎朝廷管控的药材,大部分都在御药房里,连宫中贵人都不是随便可用的。 霍表少爷为了救世子的命,偷偷从南疆潜回盛京,求到了太子那里。 太子答应帮世子爷求两株金线草,但同样也提出了条件,那就是让世子放弃身份,去东越做细作,得到东越重弩制造图。 太子殿下虽然多年前就被封为储君,但当今圣上更器重贵妃所出的誉王,当年霍家就是因反对圣上过于重用誉王才会被贬黜。 如今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需要做出些成绩才能稳住地位。 太子通过霍兴了解到裴绝的处境,知他性格坚毅,学识斐然,是去东越的最佳人选,所以想让世子爷假死脱身,去东越接近东越的文大学士。 第十四章她们,没那么熟。 世子爷虽然可以从太子那里得到金线草救命,可这也意味着世子爷如果答应,那他以后再也不是裴绝,无法如寻常人一样,科举入仕,一展才华,甚至没办法再回来见侯爷夫人一面。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要如履薄冰地活在阴暗中,还要以卑鄙的手段盗取他国机密。 若是被发现,世子爷的下场可想而知。 五吉心情沉重,世子爷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裴绝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正想下床,就听见门口响起了叩门声。 “进来。” 裴绝低低唤了一句,没多久,一个眉眼清冷的姑娘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阿离,后面还跟着阿欢。 不知道是不是阿离的错觉,她竟然在世子不经意瞥过来的眼神里,发现了几分幽怨! 是怪她迟了一晚才来回命么?可阿欢明明说世子夫人的事情以后不用告诉世子了啊。 而且,也不是她不想来,昨夜世子夫人回来后,整夜都在翻看书籍,不是大黎律法,就是大黎山河志,还跑到书房找了裴家的族谱,几乎一夜没睡。 主子没睡,她也不好离开来找世子。 阿离踌躇了一阵,还是解释道:“爷,世子夫人刚刚过来看过您才回去睡下,我这才能脱身过来。” 她来过! 裴绝的唇抿成了一线,拧眉道:“你过来可是有事?” 阿离的嘴角抽了抽,世子爷在这儿装什么呢?他能不知道她来干嘛? “是这样的,七小姐身边的丫鬟昨夜来找过夫人,我想应该跟您禀报一声。” 裴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语气冷淡哼了一声,“我以为是什么大事……” 裴绝的样子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在乎夫人的事,阿离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谁料裴绝见阿离不开口,清了一下喉咙,垂眸问道:“她们商量要如何对付我?” 阿离这才接过话头:“并不是……嗯,其实夫人和大少爷并没有见面,世子夫人一直站在院外,大少爷也没有去,是让七小姐带的话。 大少爷应是听说了昨天早起夫人顶撞侯爷的事情,让七小姐提点了夫人柳姨娘的身份,劝她安分一些,不要给世子您和靖轩侯府惹麻烦。” 裴绝放下手中的书,挑眉看向阿离。 他这个庶长兄,一向循规蹈矩,顾全大局,会让七妹说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他想问虞凤之怎么答的,又有点羞于开口,只能定定地看着阿离,等她下文。 门口的阿欢比裴绝还急,忍不住探头过来,催促道:“你快跟爷说夫人是怎么说的!” 阿离抿了抿唇,白了阿欢一眼,她本以为大少爷叫夫人过去,夫人会满心欢喜,大少爷说什么,她就会应什么。 可夫人却非常冷淡。 “夫人说,惹麻烦的人不是她,她和世子您就算不招惹柳姨娘,柳姨娘也不会手软,现在只是将暗地里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说到这儿,阿离顿了顿,好像在纠结要不要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裴绝看着阿离的表情,心里有点乱,竟开口问到:“然后呢?” 阿离方才继续道:“夫人还让七小姐转告大少爷,既然担心惹事,就不要出头,以后各扫门前雪,她自己做的事,自会负责,不必大少爷费心提点,她怕被别人误会,她们,没那么熟。” 阿欢听到这些话,激动得都快哭了,“世子爷,奴婢虽然与夫人接触不多,但我觉得夫人是真的关心您!您看,她并没有要联合外人来害您!” 阿离却道:“也不能全信,也许夫人是故意引我过去,让我听到他们的对话。” 阿欢不乐意地道:“不会的,我就没见过像世子夫人眼睛那么亮的人,有那样眼睛的女人,绝对不是坏人!” “所以你才会被拐,被骗!” 见两个丫头竟然在爷的书房里呛了起来,五吉一脸无奈,忙摆手道:“两位姐姐莫要吵了!” 两个丫头却回头瞪了五吉一眼,吓得五吉脖子一缩,立即拿起空碗出了书房。 …… 这两日虞凤之都在了解关于裴、虞两府的事情,没有怎么离开院子,所以也没再与侯府其他人有过接触。 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她早早起床梳洗了一番后就来到了书房。 现在是盛夏,书房里竟烧着火龙,虞凤之只觉得踏进门后就有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裴绝身边除了五吉没什么近身伺候的人,五吉也去熬药了,虞凤之见书房里静悄悄的,有些担心地走了进去。 好在进了门她就看见裴绝靠在小榻上睡着了,只是在睡梦中的他频频蹙眉,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儿,看上去很是痛苦。 虞凤之本是想来问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虞府,可瞧见他这样子,也不想再折腾他了。 亲自打了温水帮他擦掉了头上的冷汗,又为他换了一床干爽的被子,虞凤之这才出了门。 她知道阿离会些拳脚功夫,将她留在了裴绝身边,叮嘱她只要她没有回来,不许任何人踏入晴兰院。 听着虞凤之的嘱咐,阿离唇角绷得很紧。 这两日她见到了虞凤之所为,她会将厨房送来的白粥倒掉,会吩咐五吉在院子里盖了个小厨房亲自做菜,还偷偷帮世子修了书房的小榻。 主要,她做这些时,从没有特意表现给世子爷看。 阿离竟在想,如果这个女人是真心,世子爷的日子会不会一点点好起来? 就算不是真心,能不能在世子爷离世前,都一直装下去,让世子爷知道,这世上也有人疼过他…… 虞凤之并不知阿离心中所想,已经带着阿欢坐上了回往将军府的马车。 两刻钟后,马车就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看着朱漆大门上“武威将军府”的匾额,虞凤之神情变得肃然起来。 她竟感觉自己对这块牌匾有莫名的归属感。 虞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早就等在了倒座房,听到声音,立即出来迎接大小姐回门。 但当她瞧见大小姐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世子姑爷也没有跟来,奉承的笑容立即就僵在了脸上。 第十五章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虞凤之还不至于在乎一个下人的脸色,循着记忆朝主院走去。 刚绕过影壁,一个穿着绛紫色牡丹齐胸襦裙的妇人就热情的扑了上来。 “我的凤之,我的儿,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虞凤之脸色就是一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新婚夜害她差点失了清白的二婶,孔氏。 她真是没想到,有人竟能这般没脸没皮,之前已经跟她撕破了脸,转眼又能装作无事的与她亲热,孔氏这变脸的速度,让她都自叹不如。 “凤之,你在侯府过得怎么样?世子没有为难你吧?” 她朝虞凤之身后看了看,没有见到裴绝,眼底有高兴和轻蔑一闪而过,可嘴上却忧心忡忡地道: “世子怎么没来?不会因新婚那日的事还在怪你吧?哎……是二婶的错,二婶没有帮你把事情办妥。 瞧瞧,你都瘦了,一定是受了委屈!世子爷真是的,这事儿你已经搪塞过去了,虽然也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但好在二婶能帮你担着,并没损了你的名声。 他也该得饶人处且饶人,怎地还记在心上,连回门都不陪着你,哎,二婶真恨不得能陪你去侯府照顾你。” 孔氏“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声音大得满院子都能听见。 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听了孔氏的话,看着虞凤之的眼神都含着怨气。 因为虞凤之新婚夜闹出的这件事,让将军府成了盛京人议论的对象,这些下人出去采买听到那些议论声都觉得脸上发烫。 自己做下的丑事不敢担着,还要让二夫人替她背负骂名,真是可气! 虞凤之都快被孔氏这番话气笑了。 原来孔氏告诉别人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所以没有将实情说出来。 “二婶,是你记性不好,还是当我是傻子,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天发生的事?” 虞凤之将手抽回,像看臭虫一样看着孔氏。 “你说你帮我担着骂名?我倒想问问你,孔安是怎么来的侯府,你怎么知道那参汤不能喝,还有我的首饰,怎么就跑到丫鬟手里去了?” 还真是装不了人就现了原形,竟学会她祖宗猪八戒那倒打一耙的本事! 孔氏本想作实那日是她在帮虞凤之遮掩,谁料虞凤之不接她这套,还直击要害地揭她的底,让她下面准备好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 “凤之,你误会二婶了,你说的这些,二婶是真的不知情,那天是我一时慌张,不小心丢了你要交给裴大公子的纸条,可我并没有要害你!” 孔氏将裴大公子几字咬得很重,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她只要揪住是虞凤之自己不守妇道在先,那这件事的原罪就在虞凤之自己身上,与她无关。 虞凤之眼露嘲弄,“二婶要不要再喊得大声点,不若我们到将军府外说,让全盛都的人都知道,我的好二婶,在我新婚之夜,帮我拉皮条! 我真的无所谓,顶多被休回将军府,做一辈子老姑娘,以后把二婶教我的,统统教还给大哥的孩子们,就是不知道我回来后会不会影响到二叔和大哥的仕途!” 听虞凤之这样说,孔氏的眼皮猛地跳了跳。 她那天没说出虞凤之给裴承焕写信的事情,也是她没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现在让虞凤之这样叫嚷出来,她真的担心会传出去影响夫君和他的斌儿! 她用力地咬了咬牙,这才忍住心中的怒火,堆起满脸笑意看着虞凤之,柔声道: “我的儿,是二婶说错了,二婶忘了跟你解释,其实是安儿身边那个小厮起了歹念。 因他之前手脚不干净,安儿打罚了他,他记恨在心,一直算计着想要害安儿。 好巧不巧你写的那封信又被他给捡到了,他就引着安儿去新房见了你。 你也别怪二婶那日说的那些话,二婶总不能把实话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你对……对那人有心思,所以才顺着双寿说了几句! 你放心,孔家已经把那害主的双寿打杀了,安儿的伤也控制住了,你也不必对安儿过意不去。” 听孔氏三言两语把罪责推脱出去,随便找个替罪羊来平息此事,虞凤之眼底含怒。 “二婶,你装得不累我看着都累,你推得倒是干净,顺着双寿说几句?你当晚可是说我想与孔安私奔来着!试问哪家长辈,会给晚辈扣这样的帽子?” 孔氏没有见过虞凤之这般犀利的眼神,她何时变得这么不好糊弄了! “凤之,二婶是一片苦心啊,我想着你不愿嫁给世子,也担心你嫁给他一辈子受苦,想着若说你和安儿有情,也许你就不必再与世子圆房了! 这么多年二婶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不能跟二婶离了心啊!” 虞凤之的目光渐渐冰冷起来,帮她退掉婚事的办法就是毁了她?!到了这个时候,孔氏竟还想哄骗她,拿她当傻子么? “二婶慎言!谁说我不想嫁给世子,我若不愿嫁,会坐上喜轿进侯府的门么? 是个有眼睛的,世子和孔安之间,都不会选那个恶心的孔安吧! 还有,那日孔安并不在宾客名单上,他是谁带来的问过侯府门房就知道了。 二婶要是还想跟我掰扯,那咱们现在就去侯府,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调查个明白!” 说着,她拉住了孔氏的手腕,抬步就要朝外走。 孔氏被吓得脸都白了,虞凤之简直就是个疯子,她可以不要名声,可她不行,她儿子还要做官呢! 她就是为了洗清身上的污点,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也想哄哄虞凤之这个傻子,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她怎能想到虞凤之竟要与她来个鱼死网破!她可不能让虞凤之影响了她的斌儿! “凤之,你快松开我,你与我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别再任性了,你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不能不顾及将军府的脸面!” 孔氏不能跟虞凤之走,扯着嗓子叫嚷起来。 两人拉扯间,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第十六章把苍蝇的翅膀折断! 老太太脸带愠色,蹙眉看着虞凤之,沉声道:“住手!凤之丫头,你已经是成亲的人了,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虞凤之转过身,立即对上了老太太威严的目光。 这是原主的祖母,虞老太太。 她一直操持着将军府,是个严厉的当家主母,偶尔会因原主犯错而惩罚她跪祠堂,但也会在罚过之后,让下人给她送养胃的米粥和疗伤的化瘀膏。 总体来说这个祖母对她还是有些感情的。 虞老太太含着怒气拄着拐杖上前了两步,“你们还嫌这事不够丢人么?都给我回房,此事就此揭过休要再提了!” 见到虞老太太出来,孔氏松了口气。 老太太最疼斌儿,不可能看着虞凤之连累斌儿。 她立即走上前搀扶住老太太的手,哽咽着说: “母亲,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您可别怪凤之,我也没想到这丫头会误会我! 我怎样都没关系,顶多被人在背后说上两句,只要二爷和凤之不受牵连,什么委屈我都能受得。” 虞老夫人本不想再提那日的事,不管这事是凤之还是孔氏的错,出丑的终归是将军府。 可想到责任都让孔氏来承担,坏了她的名声,她的二儿子和孙儿也会跟着受牵连。 虞老太太的神色变了变,眉头间的川子更深了几分。 犹豫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道:“好了,凤之丫头,过几日你备些礼物去孔府,就说是你误会了孔公子,特地登门道歉,外人知道这是一场误会,都是下人搞的鬼,就不会乱说嘴了!” 阳光明明很耀眼,可虞凤之却觉得心头冰凉。 虞老夫人刚刚还说这件事就此揭过,估计是听了孔氏的话,担心她儿子和孙子会因此事受到影响,所以要牺牲她的名声,保全二房。 可她去登门道歉,别人会如何想她?本不知道那日发生何事的人,也都会知道了。 不管是不是下人搞鬼,孔安终究进了洞房,她是不是清白,到时候再难说清! “祖母这话可是认真的?您可曾想过我去道歉的后果?” 虞凤之质问的话让虞老夫人别过了头,不敢与虞凤之直视,这也表明这些后果她已经料想到了,只是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把她推出去。 虞凤之见虞老夫人不答话,继续道: “孔安辱我在先,不来给我磕头赔罪,祖母竟还要我去道歉,二房的脸面是脸面,大房的就不是了么?还是祖母以为,父亲人死灯灭,一切都没有二房重要!” 虞老夫人被虞凤之揭穿了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脱口道:“是你立身不正,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话说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 她虽然不满大儿媳只生了虞凤之一个女儿,让大儿子这一脉就此断了香火,但怎么说虞凤之也是大儿子唯一的骨肉,也是她的亲孙女,她这样说确实过分了。 可将军府以后还要靠二房撑着,她得顾及二房的脸面和前程,不能让二房有任何闪失,所以虽然后悔,也没有再出言找补。 虞凤之有原主的记忆,多少也继承了她的情感,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轻声喃喃了一句,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听得虞老夫人心中刺痛。 老太太微微缓和了神色,劝道:“你从前有多胡闹,当我不知?这一次就当吃一个教训,怎么说你也伤了人,去道个歉是理所应当的! 这样不管是孔府还是将军府或是靖轩侯府,都能交代过去,这件事也就平息了!” 虞凤之肃容道:“你们要的交代有了,我和世子的呢?翅膀长在苍蝇身上,是苍蝇飞过来的,跟蛋有没有缝儿无关!祖母,不让苍蝇来叮的办法不是求饶,不是躲开,而是把苍蝇的翅膀折断!”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折下来一根树枝,一边说一边轻而易举将树枝掰成数节,吓得孔氏嘴唇都抖动了起来。 “我去孔府,只可能去吊唁,若祖母逼我去,我去便是。” 虞凤之的表情并不狰狞,她腰脊笔直,嘴角还挂着浅笑,却无端让人生出一身的冷汗。 孔氏看着虞凤之将手心里断裂的树枝轻轻吹散,猛地打了个寒颤。 疯了,虞凤之一定是疯了!她不应该叫虞凤之,她应该叫虞疯子! 她难道还想杀了安儿不成!? “不,不必了,安儿胡闹惯了,也该让他长点教训!” 孔氏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立即说了句软话,打消了让虞凤之去孔府道歉的念头。 虞凤之也不愿意再跟这些人浪费时间,这个将军府,只有原主的祖父和母亲是值得虞凤之来看望的。 “祖母可以跟二婶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做才对二房更有利,商量好了再来找我吧!” 说着,虞凤之朝虞老夫人淡漠的行了一礼,带着阿欢离开了主院。 听着孙女说着如此挖心的话,态度又如此疏离,虞老夫人很不是滋味儿,可她要维持一个大家长的威严,并没有开口挽留虞凤之。 虞老夫人心里正烦闷着,那边孔氏竟委委屈屈地抹起了眼泪儿。 “这孩子到底怎么了?竟跟我这么生分了,这些年我拿她当亲闺女一样宠着护着,她怎就误会我要害她!” 虞老夫人眸色冰冷地看着装腔作势的孔氏,沉声道:“够了。” 老太太只是看破未说破,给孔氏留了几分脸面,她撑着将军府多年,能看不出孔氏这点算计? “你若为斌哥儿好,少用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将军府他跑不了!” 老太太和虞老爷子想法不同,虽然将军府是老大打下来的,但老大已经去了,虞家还要撑下去,怎能将偌大将军府交给凤之丫头! 为了虞家,即便知道这一次是凤之丫头受了委屈,她也只能装作不知二儿媳所为。 可这也不代表她要继续纵容孔氏,愠声道:“老二媳妇,凤之丫头已经嫁出去了,你安分一些,她碍不着你!” 重重叹了口气,虞老夫人佝偻着身子,转身回了屋子。 虞老夫人走后,孔氏那堆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袖子里的手也捏成了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留下一道道红痕。 第十七章给你穿,你最好看! 孔氏那阴鸷的眸子如同嗜了血般可怕。 碍不着她?怎么会碍不着! 如果老太太真能做得了主,她用得着她这般着急!? 老爷子分明拿着大伯留下来的宝贝,可他眼看着二爷只能在光禄寺任一份闲职,却不拿出来帮二爷打点! 老太太话说的好听,大爷都已经故去多年,老太太还是不肯放权,完全没有让她接手中馈的意思! 这两个老家伙脑子一定坏掉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以后虞家要谁来继承香火! 老太太居然还当着下人的面敲打她,以后让她如何掌家,如何服众!? 孔氏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虞凤之这死丫头掐死! 在院外站了好一会儿,她将心里的怒火生生咽了下去。 好在虞凤之不得世子的喜欢,一时半会两人也有不了孩子。 若世子彻底没了精力…… 孔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找来丫鬟低声道: “你去把三小姐和圆月她们叫过来吧,这些天规矩也该学得差不多了,以后陪在大小姐身边我也能放心了。 哎,孩子不懂我这做二婶的苦心,我却是不能不为她考虑。” 丫鬟闻言,立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主院。 孔氏算计着如何对付虞凤之的时候,虞凤之已带着阿欢去往祖父的住处。 祖父年岁大了,身子不好,喜欢安静的地方,所以在虞府角落里单辟出了一块无人打扰的地方居住。 走到半路,阿欢捏了捏虞凤之的袖子,有些害怕地低声道: “夫人,您发现了么?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咱们!” 虞凤之也感觉到了,只是几次回头,她都没有见任何人。 这一次,她停了下来,在脑海里回忆着几次动静出现的方向,提起裙摆,朝着园子里的一处假山走了过去。 拨开遮挡住假山的柳条,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就出现在了虞凤之的面前。 这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样子十分娇美,一双鹿眼清澈得没有半分杂质。 只是她的眼神有点呆萌萌的,像是一个稚童,放在她这张脸上有些不和谐。 她见到虞凤之后,慌忙向后退了几步,像是生怕虞凤之会因为她的靠近而生气,满脸的小心翼翼。 虞凤之很快就认出了她,是原主那痴儿娘亲。 看到女人想要亲近她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虞凤之的心猛的一缩。 因为娘亲心智不足十岁,原主觉得很丢脸,不怎么亲近她。 加上孔氏在旁挑唆,说她爹爹是被娘亲克死的,更是让原主对这个祖父捡回来的孤女怀有怨念。 原主还当着娘亲的面,说如果二婶是她的娘亲就好了,让她离她远一点,不要再让她丢脸! 可原主不知道,这个世上最最疼爱她的,就是这个痴痴傻傻的女人。 她知道她出嫁,会不眠不休帮她绣嫁衣,会把每天她最喜欢吃的食物留下来给她,甚至会跪在月亮下为她反复祈祷,虽然她不知道要为女儿求些什么,只认为这样对女儿好,她就这样做了。 她知道女儿嫌弃她,不敢靠近虞凤之,可又想得厉害,只能偷偷地尾随在她后头。 她这样纯粹的爱让虞凤之心口发酸。 虞凤之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身体本能的情绪,但她有些羡慕原主。 她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父母,他们一个是法医,一个是武器工程师,大概见多了人性的恶,两人性格都非常的冷漠。 她还记得母亲对她说:所谓感情,都是用利益维系着的,我不会在你身上投入感情,也不需要你回报,我老了会去福利院,我赚的钱足够我在福利院里生活,你不用图我的财产假装孝顺,我看着累,你演着也累! 她很想知道表演爱和真爱的区别,所以放弃了所学的专业,进入了演艺圈。 她演得很好,大家都说她是懂爱的,可其实不是,她是方法派,始终体会不到那种全身心都被触动的感情。 不知道妈妈在检查她尸体的时候,会不会感慨,那么久没见,再见面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妩娘看到虞凤之眉头紧蹙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靠近而不开心,含泪又退了几步。 “鱼儿不要生气,娘亲不过来了,娘亲就在这里看着你好吗?” 说完,她忽然想起怀里还抱着想要送给虞凤之的包袱,进一步怕她拒绝,退一步又不舍得,站在那里卑微又无措。 虞凤之微微捏了捏拳,她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妩娘,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又觉她可怜,犹豫片刻后还是朝她走进了一步。 “是给我的么?” 虞凤之指了指妩娘怀里抱着的包袱,尽量将声音放软一些。 妩娘抱着包袱的样子像极了细尾獴,呆呆的眼睛里逐渐染上喜悦。 “是给鱼儿的,我绣的!给你穿,你最好看!” 她想把包袱递过来,又害怕虞凤之不接,两只手僵在胸前,一瞬不瞬地看着虞凤之。 虞凤之竟被妩娘看得有些羞涩,若妩娘不是心智不全,从不出府,世人知道的大黎第一美人绝对不会是如贵妃,而是妩娘。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姑娘,皮肤光滑得没有半分瑕疵。 虞凤之红着脸上前接过了妩娘送她的包袱,想了想,对妩娘道:“做绣活很伤眼睛,以后少做!” 妩娘没想到虞凤之会收她的礼物,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道:“鱼儿喜欢,阿妩不怕!” 她看向虞凤之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爱意,但她也没敢上前一步,鱼儿收了她的礼物,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虞凤之想到妩娘惨死破庙的结局,心头紧了紧,不由嘱咐道: “你在将军府不要乱走,若想我,差丫鬟去侯府给我送信,我会找机会来看你。” 听到鱼儿会回来看她,妩娘喜得一张脸红扑扑的。 这时,一个丫鬟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瞧见妩娘后,她暗暗松了口气。 “大夫人,您在这儿,让奴婢好找!” 妩娘被丫鬟找到,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我想见鱼儿……” 第十八章要随我去做媵妾? 丫鬟知道虞凤之讨厌妩娘,忙一把拉过妩娘,向虞凤之歉意地道: “大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看住大夫人,下次一定不会让她打扰你了!” 说着,还狠狠瞪了妩娘一眼。 妩娘听丫鬟不许她接近虞凤之,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 虞凤之皱了皱眉,看来妩娘在将军府的日子不怎么样,虽然有祖父护着,可祖父毕竟是男子,没办法照顾得那么周到。 她冷下脸看着那丫鬟:“对主子呼来喝去,你平时就是这么照顾大夫人的么?” 丫鬟脸色一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虞凤之为何是这样的态度。 “奴婢……奴婢是担心大夫人伤了您!” 虞凤之记起来,因为妩娘痴傻,好几次其他房里的小姐少爷出了事,都怪到了妩娘身上。 她虽然痴傻,但她懂得心疼女儿,定也懂得委屈。 “以后,娘亲想见我,不许拦着,我会经常叫人来看望娘亲,若叫我知道你们苛待娘亲,我定不饶你们!” 丫鬟被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你照顾不好,我会罚你,你若照顾的好,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下人们对妩娘不尽心,多是因在妩娘这里得不到好处,虞凤之一通恩威并施,多少会让下人对妩娘上点心。 丫鬟忐忑地应道:“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夫人的!” 虞凤之并不完全相信这丫鬟,好在裴绝在新婚夜没有出事,后续的那些连锁反应暂时不会发生。 陪妩娘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儿,嘱咐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随便出府,虞凤之这才让丫鬟将妩娘带回。 妩娘走得一步三回头,眼里全是不舍。 见妩娘的身影消失,虞凤之收回了目光,她会将二房赶出将军府,但还需要时间徐徐图之。 虞凤之正琢磨着要不要先买几个信得过的丫鬟来照顾妩娘,回身时就被一个穿着鹅黄色留仙裙的少女拦住了去路。 少女满眼泪意,脸上同样挂着害怕和无措,但与妩娘不同的是,妩娘的眼神是清澈的,这少女的眼神就要复杂许多。 “大姐姐,大姐姐,求你,求你救救灵珑吧!” 虞凤之挑了挑眉,半晌后想起了这少女的身份。 她叫虞灵珑,是二房众多庶女中的一个。 可能因为将军父亲去得早,没能留下儿子,因此虞老夫人对虞家子嗣这一块儿非常在意。 她给虞二爷纳了好几房妾室,偏生这些妾室不太争气,生下的都是女孩。 这虞灵珑就是其中一个。 孔氏其实极不喜欢二房这些庶女,但她又不想落下一个苛待庶女的名声,所以总是撺掇原主欺负这些庶出的堂妹,原主跋扈的性子也是这样传出去的。 印象里,虞灵珑是几个堂妹里性子最软的一个,总是怯怯站在几个姐妹的身后,不太惹眼,原主没怎么欺负过她,跟她也没什么交情。 她这突然跑过来向她求救,着实让她有些费解。 虞凤之并不是菩萨,她帮裴绝,是为了自救,帮妩娘,是因为妩娘是原主的娘亲,可她实在没有立场帮这个不熟悉的堂妹。 她蹙眉退后了一步,说道:“三妹妹这么慌张一定是出来大事,我一个外嫁女能帮得上你什么,三妹妹有事应该去找二婶或祖母才对!” 说着,虞凤之就想绕开虞灵珑,朝园外走去。 可虞灵珑却死死拉住了虞凤之的衣袖,哭得声音都哑了。 “大姐姐,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我才十五岁,我不想嫁给那个瞎了眼睛的陈校尉!她已经死了两个妻子,我不想再做第三个!” 阿欢见这虞三小姐都快将夫人的袖子扯掉了,很是不高兴,上前拉开她的手,不悦道: “虞三小姐这话听得人糊涂,这婚事你不愿意,应去寻将军府可以做主的,你求我们夫人作甚?” 虞灵珑见虞凤之没有接茬的意思,竟扯着她的裙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婚事是祖父定下来的,你也知道,祖父定的事情母亲和祖母也没办法更改!” 虞灵珑见虞凤之竟不听她把话说完,仍然要走,跪行了几步,急道: “这件事唯有大姐姐能帮我,能让灵珑不必嫁给陈校尉的办法,唯有跟大姐姐去侯府这一条出路! 大姐姐,只要你愿意救我,我愿意以媵妾的身份伺候在你和世子身边,求求你了大姐姐,灵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原来是想跟她去侯府。 虞凤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虞灵珑,从她手中收回裙摆。 “三妹是不是糊涂了?陈校尉虽然年纪比你大了些,但也不过二十几岁,他的眼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那是荣耀,也不影响生活。 他武艺高强,以后大有前途,他的那两位妻子,也是得病故去的,非他所愿。 祖父给你选的这门亲事实在是旁人想求都难求的,你放着正头娘子不做,要随我去做媵妾?知道的是你求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么跋扈,见不得堂妹有好的亲事,非要让你跟在我身边为奴为婢!” 阿欢也是听傻了,这虞家三小姐脑子是有毛病吧,她还以为孔氏要逼她卖身呢,谁想到她竟愿意去侯府给世子做妾,也不愿嫁陈校尉,真是令人费解! 如夫人所说,外头的人不明白事情真相,可不就会以为是小姐逼着妹妹陪她去侯府,怪不得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名声却那么不好,看来都是拜虞家这些牛鬼蛇神所赐! 听了虞凤之的话,虞灵珑哭得更加可怜,她如同一只被暴风雨困在空中的小鸟,渴求着一个容身之地。 “大姐姐有所不知,我之前也是大姐姐这般想法,可前几日我的婢女恰巧碰见了陈校尉府里的一个丫头,使了银子探出了一些口风。 那陈校尉根本没用看上去的那般温和,他情绪很不稳定,不高兴的时候时常打骂房里的人,他那两位夫人,多半是被他打死的!” 第十九章我可以为世子生下孩儿 “大姐姐,我求求你了,若不是没有活路,我怎么会想去做妾!那陈校尉是靖轩侯的旧部,我只有进了侯府,他才不会与咱们将军府为难! 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以后一定用尽全力报答你,我可以为世子生下孩儿,帮你坐稳侯府主母的位置!” 虞灵珑说着,竟伏在地面,朝虞凤之磕起头来。 “三小姐,你这哪是在求人,你这是在逼我家夫人!?”看着虞灵珑这死皮赖脸的样子,阿欢肚子都被气鼓了两圈。 她搀起虞凤之的手臂,鼓着腮帮子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快走吧,看望老爷子后,咱们还得赶回去呢,不然世子该着急了!” 听到阿欢提到世子,虞灵珑垂下头,含着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 她这一点点情绪上的变化很快就被虞凤之捕捉到眼里。 就算没有觉察出虞灵珑心思不纯,虞凤之也不会去帮她,不嫁人的路子有千千万,她却选了损人利己的。 她本打算看在她同为女子,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份儿上,不与她计较,但她不能容忍,她来求自己,还把自己当傻子! “三妹妹现在是不是在想,如果靖轩侯世子真的在乎我,怎会让我在回门这日独自回来? 世子不喜欢我,我这世子夫人做得有名无实,但你不一样,你温柔美貌,善解人意,如果你进了侯府,一定可以得到世子爷的欢心。 到时你再生下世子爷的孩子,这世子夫人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虞凤之每说一句话,虞灵珑的脸就白上一分。 这女人动不动礼义廉耻,怎能将话说得这般直白! 她哭的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嗒地往下掉。 “大姐姐怎么能这么想!灵珑没有这样的意思,灵珑怎敢肖想世子夫人之位,我向姐姐保证,我若入了侯府,只会尽心尽力帮助姐姐,规规矩矩服侍世子爷,绝不起二心!” 虞凤之摸了摸鼻尖,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虞灵珑想什么,实在不必费太多心思去猜。 裴绝在靖轩侯府不受宠这件事虞灵珑应是知道的,但大黎如靖轩侯府这样的勋爵世家,更改承袭者需要奏报圣上,圣上应允才可更改。 这样的事情少有发生,因更改承爵人会给圣上留下一个或家宅不宁,或子孙不肖的印象,要脸面的世家大族不会这样做。 即便裴绝处境不好,他活着一天,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继承人,做他的妾,倍看怎么也要比做陈校尉的继室高。 而且虞灵珑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通过她的斡旋,说不定会改变侯爷对世子的态度,虞灵珑一定觉得她会是那个能拯救裴绝的人,而她这个草包怎么能配得上世子! 虞灵珑见虞凤之只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那眼神好像洞穿了一切,心情莫名慌乱。 “大,大姐姐,灵珑真的不会跟大姐姐争夺世子的宠爱,灵珑只是想求大姐姐给我一条生路!” “既然是谋条活路,三妹妹何须这样,我知道三妹妹心气儿高,做媵妾实在辱没了三妹,不如三妹铰了头发去做姑子,既保全了自己的性命,还不会玷污将军府名声,怎么也比给别人为奴为婢的强!” 阿欢瞧着自家夫人一脸认真地劝慰虞三小姐,差点没笑出来。 还是夫人厉害,三言两语就堵住了这女人的嘴,还想嫁给世子做妾,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世子爷怎么可能看得上! 还要伺候世子,给世子爷生孩子,呸,不要脸! 虞灵珑刚刚只是假哭,可听虞凤之让她去做姑子,她是真的悲愤起来,眼睛像是染了血般通红一片。 她虽然比不得盛京双姝,但在盛京也小有才名,凭什么虞凤之这个草包可以成为世子夫人,她却要去做姑子! 她绞着帕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虞凤之,“大姐姐好狠的心,我只是求你谋条生路,你不允也就罢了,竟还逼我去做姑子! 哪个好人家的女儿会去做姑子,传出去,别人定以为我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情,才会被逼着铰了头发! 既然大姐姐不给妹妹生路,妹妹迟早也是死,不如现在就结果了这条贱命吧!” 虞灵珑哭得伤心欲绝,身子也像是在空中飘摆的柳条,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走。 她抬眼看见远处有一口井,跌跌撞撞地朝那井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欢见虞灵珑要寻死,心中大惊,想要拦下虞灵珑,却被虞凤之按住了。 阿欢急道:“夫人,她要是跳了井,虞二夫人怕是会给你按上一个逼死庶妹的罪名,咱们不能让她跳啊!” 虞凤之看着虞灵珑的背影,勾唇浅笑,可那笑容去不达眼底。 “真心求死的人是不会想被人看见的。” 阿欢有点不解,“为什么?” “因为,真心求死的人,不想有被人救下来的机会啊。” 不知道为什么,阿欢在夫人的语气里感觉到了淡淡的忧伤,如同天上的云,一碰就散开了。 她想到虞府这些人对夫人的态度,心里刺痛了一下,忙跟上虞凤之的脚步。 只是两人还没走多远,后头就叫嚷了起来。 “哎呦,不得了了,三小姐要跳井了!快来人啊!” “三小姐,就是有天大的事您也别想不开!一切都能商量,您快下来!” “大小姐,您快劝劝三小姐啊,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小姐跳井啊!” 听到这些叫嚷声,阿欢瞬间理解了虞凤之刚才的话。 那虞三小姐若真想寻死,怎么可能让丫头婆子有劝她的机会,早就跳下去了! 还有这些丫鬟婆子怎么就突然跑出来了,她们肯定早就藏在了隐蔽处,算计着夫人若不同意,就把事情闹大,逼夫人妥协! 实在太可恶了! 阿欢心疼地看向虞凤之,恨不得冲过去将那虞灵珑推进井里。 “夫人,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能答应让这三小姐去侯府,她现在就能不顾您的心情,作死卖惨,以后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不知还会闹出多少花样!” 第二十章你们都是干干净净的,就我是恶人 虞凤之觉得阿欢真是贴心,轻轻捏了一下她圆圆的脸蛋,安抚道: “放心吧,我就是想看看孔氏要耍什么花样,没想到就是想送一个庶女来侯府恶心我,还真……无趣。” 无趣?! 阿欢在心里呐喊,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她看着都嫌头疼,世子夫人竟觉得无趣! 看来世子夫人的心性真的是被将军府的人给磨炼出来了。 阿欢打算问问夫人她们是走还是留下来看戏,那一边孔氏已经带人赶到了。 孔氏看见扶着井口一脸绝望的虞灵珑,急急地喊道: “灵珑,你这是要干嘛?你快给母亲下来,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虞灵珑脸色惨白地看着孔氏,哀戚道:“母亲……女儿实在没有办法了……是女儿不孝……” “灵珑,你是个懂事的,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商量,绝不到要自寻短见的地步!好孩子,你若是就这样跳下去,让母亲怎么办!让你祖母怎么办!” 孔氏正焦急地劝着虞灵珑,虞老夫人也在下人的搀扶下快步走进了园子,瞧见虞灵珑贴在水井边,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净,险些一个不稳,朝后栽倒。 看见虞老夫人的反应,虞凤之猜出这件事老夫人之前是不知道的。 老夫人抖着唇瓣看着一旁的下人,急道:“你们愣着做甚!还不把三小姐救下来!” 可几个婆子刚要朝虞灵珑靠近,虞灵珑就拼命摇头,整个人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好像随时都可能跳下井去。 “祖母,孙女不孝,可孙女真的没有办法!祖父要让我嫁给陈校尉,与其被陈校尉打死,不如孙女就这样去吧,还来得干净!” 虞老夫人既惊讶,又莫名,“什么打死你,陈校尉为何要打死你?” 孔氏眸光微闪,立即用帕子擦了擦勉强挤出来的眼泪,“母亲不知,虽然陈校尉风评尚可,可儿媳觉得他若真如父亲说得那般有潜力,怎会愿意娶咱家一个庶女! 于是儿媳就叫人去打听了一下这陈校尉私下如何,竟打听出他前头两个妻子死得都有些蹊跷! 我真的舍不得让灵珑嫁给那样的人,可这是父亲定下的亲事,咱们已经换了庚帖,还收了聘礼,怎好突然退亲,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 虞老夫人脸色一凝,惊讶地道:“陈校尉的娘子的死……与他有关?” “这事儿媳是从陈校尉家里的婢女那里打听到的,到底怎样,儿媳也说不准啊!也许……也许是那婢女扯谎……” 孔氏的语气很虚,这让虞老夫人觉得孔氏是在安慰她。 怪不得她觉得灵珑这几日都心事重重的,原来是因为亲事。 虞老夫人虽然对孙女的感情不如孙子,但她们好歹也姓虞,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且若虞灵珑真的在府里跳了井,不知道外面要怎么传虞府! “灵珑丫头,你先别急,这事咱们可以再想办法!总有办法可以解决的!你先到祖母身边来!” 虞灵珑遥遥看向置身事外的虞凤之,垂泪道:“祖母,没用的,我都已经想过了,能救我的,唯有大姐姐……我求过她了,她不愿帮我,还说让我……让我去做姑子! 我做姑子不要紧,可到时满城都是咱们虞府的闲话,其他姐妹还如何嫁人!? 我不能只想我自己,不为其他姐妹考虑,不如就这么去了,一了百了!” 阿欢在一旁听的手痒痒,恨不得冲上去给虞灵珑两拳。 她这含沙射影的话,分明是在说她家夫人不顾其他姐妹死活。 虞凤之一脸玩味的看着戏,原来虞灵珑闹这一出不是给她看,而是给老太太看,是想让老太太做主让她进侯府。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就算虞老夫人同意,她也不同意的! 果然如虞凤之所料,虞老夫人听了虞灵珑的话,已经想明白为何只有虞凤之能帮她。 聘礼已经收了,如果现在退婚,不仅伤了和陈家的情分,灵珑丫头想再嫁人也困难了。 唯有让灵珑跟凤之丫头去侯府,才能把这件事的损失降到最低。 如果陈家问起,就说是凤之丫头非要带庶妹一起嫁过去做媵妾,府里一乱,拿错了庚帖,竟把虞灵珑的庚帖放进了凤之丫头的陪嫁单子里。 灵珑现在名义上已经是侯府的人,怎好再嫁陈校尉,这样一来他们陪些聘礼就能推脱过去。 最主要的是陈校尉曾经是靖轩侯的旧部,不看僧面看佛面,定不会过于计较此事。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虞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抿起有些褶皱的唇瓣,朝虞凤之看了过来。 “凤之丫头……你就先应下,你有什么要求,咱们之后再谈!” 这事命令的语气,竟是商量都不与她商量。 虞凤之笑了,“我的要求就是不准虞灵珑进入靖轩侯府,三妹怕退婚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去,我亦怕别人骂我欺负庶妹!” 孔氏见虞凤之不松口,假意哭道:“凤之,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心狠了,是你的名声重要,还是灵珑的命重要?” “她的命,自己都不珍惜,与我何干?” 虞凤之整理了一下披帛,冷眸扫过众人,“是了,你们觉得我的名声不好,所以,有脏水都往我的身上泼! 你们都是干干净净的,就我是恶人,既然横竖都是恶人,那这个逼死庶妹的名声我担了,大不了以后谁说我,我就跟他当街掰扯掰扯这件事,看看怨不怨得到我头上!” 孔氏被虞凤之怼蒙了,从前这草包虽然跋扈,但其实她很在乎别人的看法,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混不吝! 她好不容易才促成今日的局,必须要将虞灵珑送到靖轩侯府去! 孔氏转了转眼珠儿,凑到虞老夫人身边低声道:“母亲,凤之丫头不懂,咱们不能看着她胡闹,其实儿媳也觉得让灵珑跟着凤之去侯府是两全其美的事。” 虞老夫人心中又乱又急,一时间没想通孔氏所说的两全其美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一章大姐姐这次可牺牲大了! 孔氏忙向虞老夫人解释道:“凤之这样跋扈的性子,定总是惹是生非,她又不得世子爷的心,今后如何在侯府立足? 灵珑性格乖巧懂事,有她去侯府帮衬提点凤之,才不会让凤之再惹出祸事!最主要的是她的姨娘是医女,她自小学习医术,就算治不好世子,也能很好的伺候他!” 虞凤之刚刚的话本来已经让虞老夫人产生了愧疚之情,可孔氏这番说辞瞬间又将虞老夫人的心拉了过去。 孔氏说的没错,凤之丫头这不服软的个性实在不讨喜,在侯府一定会吃亏,有灵珑在一边帮衬她,也让人放心些。 孔氏见虞老夫人的态度松动了,再接再厉地道: “母亲,世子都不陪凤之回门,想必也没有与他圆房,这样下去,她如何能给世子留后?灵珑柔顺乖巧,定能讨得世子欢心,等灵珑帮世子调理好身体,便可为世子添得一儿半女了!” 虞老夫人眉心一拧,脸色更加凝重起来。 不用孔氏将话说得太透彻,虞老夫人也能想通。 凤之丫头已经被世子厌弃,世子很难会亲近她,但若把灵珑送过去,让灵珑生下世子的孩儿,那以后靖轩侯府的继承人还会有一半虞家血脉,两府仍然会捆绑在一起。 虽然委屈了凤之丫头,但这是最好的选择,总好过世子无后,爵位旁落。 凤之丫头若是气不过,可以将灵珑生的孩子抱过来养着,她是嫡姐,又是正妻,灵珑怎么也越不过她去。 虞老夫人想的是长辈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让虞灵珑去靖轩侯府,只是让虞凤之暂时受些闲言碎语,但将来受益的却是她。 可她不知道孔氏的算计,孔氏是要虞灵珑笼住裴绝的心,让裴绝彻底厌弃虞凤之。 虞老夫人主意已定,没有再去劝说虞凤之,而是看向虞灵珑,缓缓开口道: “好了,这件事祖母做主了,晚上你就随凤之去侯府,明日我会去陈家做个交代! 你快过来,祖母老了,经不起你吓,快回院子梳洗一番,难不成你要这番鬼样子去侯府见世子?” 听老太太一锤定音,孔氏眼皮微掀,漏出一抹精光。 虞灵珑那失去焦距的眼睛也渐渐聚了神,含泪道:“祖母,我……我真的可以不必嫁给陈校尉了么?可……可大姐姐还没有同意……” 虞老夫人本想说不必虞凤之同意,这个主她还是能做的,送一个妾过去而已,只要靖轩侯府同意,虞凤之是拦不住的。 谁料话还没出口,就感觉到耳边有一阵风扫过,虞老夫人和孔氏都被那阵风逼得后退了两步。 待两人站稳,才瞧见虞凤之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水井边。 “大姐姐,你要做什么?” 虞凤之弯着眼眉,眸光潋滟,单手掐住虞灵珑的手臂,看着她时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 “嗯?三妹妹不是要跳井么?我看你耽搁这么久,过来帮帮你!” 虞灵珑都被吓傻了,她现在身子悬在半空,只脚尖搭在井边,只要虞凤之松手,她就会掉进井里去。 她哪里要跳井,她是做戏给祖母看而已! 孔氏慌忙道:“凤之丫头,你快住手,你把灵珑推下去,你也要偿命!” “偿命?她想死,我帮她一把,怎么还要我偿命?不过也没有关系,我记得圣上曾赐给爹爹一卷铁券丹书,有这卷丹书,可保我一命!” 虞凤之用手指勾起虞灵珑的下巴,“三妹妹,为了遂了你的心愿,大姐姐这次可牺牲大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力气松了几分,吓得虞灵珑“啊啊”地惨叫起来。 虞老夫人看着随时可能坠入井里的虞灵珑,只觉得一颗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个劲儿地往后栽。 婆子们急忙去搀扶虞老夫人,院子里顿时乱成一片。 虞灵珑此事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嘶哑地求救道:“母亲,快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大姐姐疯了,她要杀了我!” “啧,刚刚不还哭天抢地地寻死,我帮你,你又说我疯了,你们二房到底讲不讲理?!” 虞凤之语气嘲讽,手又松了一些,只堪堪拉住了虞灵珑的腰带,“三妹,你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想死,还是不想死!” “不,不……我不想死,不想死!”虞灵珑叫得声音都劈了叉,这中气哪里是刚刚那个柔弱无助的女子能有的。 如果虞凤之不提那铁卷丹书,孔氏根本不相信她敢杀人,可气就气在大爷牺牲后,圣上确实赐给将军府一卷铁卷丹书。 那是他们二房的!怎么能让虞凤之这样祸害了,孔氏气得心口都痛了。 “凤之,你这是做什么啊!让灵珑去侯府是去帮你,你怎么如此拎不清啊!” 虞凤之嗤笑,“二婶真会说笑,就这样连死都需要人帮忙的人,能帮得上我什么?” 虞灵珑被吓得狠了,也顾不得演戏,哭着对虞凤之道: “大姐姐,大伯和祖父好不容易帮你定了这门亲事,你却不懂珍惜,你不得世子爷喜爱,还不让我入侯府,你怎能如此自私!大伯若知道你置将军府名声和将来于不顾,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听虞灵珑将死者搬出来说事,虞凤之眼神冰冷,竟真的涌上几分杀气。 “虞三小姐好伟大!” 不过,还不等虞凤之处置虞灵珑,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这声音慢悠悠的,清润柔和,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多时,一个身穿蓝色长衫,披着月白色外袍的男子就缓步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衣袂就轻轻荡起,好像可以撞到人的心尖上一样。 这少年不是裴绝又是谁。 他身后还跟着阿离和门房的罗叔,许是进了主院发现没有人,听到园子里有动静,就被罗叔带到了这里。 “为了将军府和侯府的关系,三小姐陈家妇不做,竟要来我侯府为奴,她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凤儿你应成全她!” 说着,裴绝看向身后的阿离,“我听闻你和阿欢从净房离开,净房那边的空缺还没买上,回府的时候跟管事说一声,不必再去找人牙子了,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 第二十二章难道成亲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听了裴绝的话,虞凤之笑弯了眼。 这小柿子一般不怼人,怼人时也是真不一般。 居然让虞灵珑去净房,也亏他想得出来。 不过她倒是真没想到裴绝今日会来,他来了,她们感情不和的说法就不攻自破,她虽不在乎旁人的话,但谁会喜欢耳边不停有苍蝇作祟! 她揪住虞灵珑的腰带,将她甩到了地上。 既然裴绝来了,虞凤之就不能把她丢进水井里,否则她衣衫尽湿地被捞上来,死不了又会赖上小柿子了。 她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虞灵珑:“下次要死,选个远点的地方,这里是将军府,是我爹爹打下来的家,你死在这里会脏了将军府的地方,会让我恶心!” 虞灵珑一个腿软,把放在一旁的水桶打翻,差点一屁股坐到水桶里。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尤其还在裴绝的面前。 她曾经远远地看见过靖轩侯世子,那时候她就感叹,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少年。 他虽病着,可身子仍如松般挺拔,高贵的如空中皎月,绝不是虞凤之这种粗俗的女人能配得上的! 虞灵珑想过很多次自己出现在裴绝面前的样子,不管哪种情形,都不是现在这种! 这一次,虞灵珑是真的羞愤欲死,她按住胸口,戚戚然看向虞凤之,有气无力地道: “我知道大姐姐嫁给世子爷心里含着怨,若这般对灵珑能出了你心中的气,灵珑……咳咳咳,灵珑无怨…… 大姐姐不知道灵珑有多么羡慕你,可以嫁给世子爷这么好的人……灵珑,没有大姐姐这样好的命……只希望大姐姐可以善待世子爷……” 虞灵珑说话断断续续的,看上去比裴绝病得还重。 她的这句话说得也很有意思,避开寻死的事情不提,故意提起虞凤之不愿意嫁给裴绝之事,还说自己羡慕虞凤之,分明是想告诉裴绝,大姐姐不珍惜,但她愿意好好珍惜他。 她又伤心欲绝地看了裴绝一眼,这才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若是别的男子,看到虞灵珑这可怜的样子,定会对她生出怜悯之心,说不定会不管不顾地抱起她,急切地去寻大夫。 可虞灵珑太不了解裴绝了,她刚刚表演的那些,是裴绝那几个庶兄常用的把戏,比起他的那几位庶兄,她还差些火候。 裴绝看也未看虞灵珑一眼,径直朝虞凤之走了过来。 “说了让你等我等我准备些礼物再一起回来,你怎一个人就先跑回来了,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可回门是大事,我怎能不来拜访祖父祖母和母亲!” 裴绝言语里带着责备,可谁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宠溺。 众人都惊了,这怎么可能呢?大小姐和靖轩侯世子从前见面都是横眉冷对的,何时如此亲昵了!? 难道成亲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晕倒在地上的虞灵珑眼皮都忍不住抖动了两下,她还以为世子爷走过来是来扶她起来的,谁知道世子看都没看他! 孔氏也是惊讶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虽然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但也不能叫虞灵珑就这么在地上躺着,忙叫人去扶她。 “三小姐受了惊吓,你们快将她送回去!”顿了顿,虞老夫人又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乱说嘴!” 下人们怯怯应了,然后七手八脚将虞灵珑扶起来。 虞灵珑就算再不甘,也只能继续装作十分虚弱的样子,任凭下人扶着她离开了。 等人走后,孔氏才笑着看向裴绝,“她们姐妹俩拌了两句嘴,让世子爷看笑话了!凤之平素里被我们惯坏了,脾气暴躁了些,还请世子爷多海涵!” 孔氏这话,信口捏来,都不用思考,一看就是习惯了这样的说辞。 裴绝眸色沉了沉,斜眸看向孔氏。 “若我没看错,刚刚是我夫人救了那位寻死的姑娘,你说这样见义勇为的人是被惯坏了,可是在埋怨我夫人不该救人?” 裴绝皱眉看向虞凤之,好看的眉眼里染着心疼,“娘子以后可莫要太心善,这天下白眼狼太多,你救她,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 孔氏在外头的名声非常好,所有人都称赞她温柔得体,从没有人这么直白的骂她,登时让她的脸羞红一片。 “世子爷……” “好了!” 孔氏本还想为自己说些什么,但话音却被虞老夫人严厉的打断了。 虞老夫人之前动了让虞灵珑去侯府的心思,是基于裴绝不喜欢虞凤之的情况下,现在见小夫妻并无嫌隙,她也就放下心来。 虞灵珑被救,她也冷静了下来,怎还能想不通虞灵珑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真是没想到,平时看上去那么乖巧的丫头,歪心思竟这样多! 虞老夫人被虞灵珑惊了一下,现在又堵着怒火,精神萎靡了不少,缓了片刻才看向裴绝道: “是灵珑丫头心性小,被我责骂了两句就钻了牛角尖,好在有凤之在,救下了灵珑,没出事真是万幸!” 不管裴绝听到了多少,虞老夫人都不想再提起这事,便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她觉着自己很累,轻轻捏了捏眉心,对孔氏道:“你还杵着作甚,还不去准备家宴招待世子!” 孔氏看了眼站在一起的一对儿碧人,一颗心烦躁地像是被打了无数个结。 这些年她费尽心思让虞凤之讨厌上她这个病弱未婚夫,还将虞凤之的性子惯得骄纵无礼,就是不想让虞凤之有美满的亲事。 他们两应该两看相厌的,为什么事情跟她预计的不一样?! 孔氏知道虞凤之有多么喜欢裴承焕,也知道她曾经放恶犬咬过裴绝,这样的两个人不可能在短短三天里就化解了所有的芥蒂。 想了许久,她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裴绝是为了稳住世子之位才假意爱护虞凤之。 毕竟这婚事是老爷子属意的,老爷子又那么疼爱虞凤之,裴绝已经没有母族帮衬,当然要想办法笼络住妻族,就算再讨厌虞凤之,也要装个样子。 第二十三章她去哪儿,他自然就会去哪! 想通了裴绝动机,孔氏内心稍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 “瞧我,见到世子来,一下子高兴得忘记了正事!我这就去准备晚宴,给二爷他们送信儿,让他们散了职后回来陪世子喝两杯!” 虞凤之没有理会孔氏,对裴绝道:“我要去看看祖父,你跟我一起么?” “当然!” 裴绝只说了两个字,可虞凤之竟在这两个字里听到了委屈。 好像在控诉她多此一问,她去哪儿,他自然就会去哪! 虞凤之也被裴绝的态度弄糊涂了,这两天他虽然没有对她横眉冷对,但态度还是很抵触疏离,今天到底是抽了哪门子风? 但不管小柿子改变态度有什么目的,他能来就算是在帮她,她也就从善如流地牵起了裴绝的手。 小柿子手很冷,虞凤之想着他的病,心中犯愁,握着他手的力度又加大了两分。 两人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牵手了,但裴绝还是很不习惯,但有外人在,他不好推开她,只能任由她牵着。 两人正要离开时,虞老夫人开了口。 “你刚刚走的急,祖母忘记跟你说,你祖父不在府上!” 她看了虞凤之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成亲那日的事情传回府里,你祖父因担心你心疾发作了,程大夫来府上瞧过,建议你祖父去庄子里静养一段时日,我怕他总是忧心你的事病情加重,便让他去了,估计要住上十天半月才会回来。” 虞凤之拧眉,朝孔氏扫了一眼。 肯定是这女人在祖父面前添油加醋,才会让祖父担心,怪不得虞灵珑闹得这么欢祖父都没有出面,原来是不在。 虞老夫人看着虞凤之的脸色不好,安慰道:“你别担心,他病得不重,知道你和世子和睦,说不准他明日就会好起来!” 虞老夫人这话并不是开玩笑,原主的祖父真的非常的疼爱她。 他把她放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就算她做错事都没舍得严厉地处罚她,顶多罚她少吃一两顿饭。 但就这么宠爱原主的虞老爷子,对原主婚事的态度却非常坚决。 原主曾求过祖父,说她不愿嫁给裴绝,祖父也应该知道靖轩侯府不是一个好去处,可他却说什么都不允许原主退掉婚事,这也是让虞凤之想不通的地方。 不过虞凤之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也就没有再费心去想,等见到祖父直接问问他也许就知道答案了。 祖父不在,虞凤之和裴绝只能随着虞老夫人回了主院。 进门后,几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裴绝命五吉将准备的礼物拿了过来。 孔氏带着下人端着瓜果进了门,正瞧见五吉将礼物呈到虞老夫人的面前。 礼物只有一件,而且盒子不太大,看上去像是旧物。 孔氏瞧见这寒酸的礼物,唇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她就说么,这两人怎么可能突然恩爱起来,若不是见到世子爷送礼送得这么敷衍,她还真以为两人的关系改变了。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也都用眼神私下交流起来,均觉得靖轩侯世子是被大小姐逼着回门的。 老太太轻轻皱了下眉头,不过怎么说她也是当家主母,并未显露出任何表情惹别人尴尬。 她与裴绝寒暄了几句,问了问他最近身子如何,见他这么热的天还披着外袍,心中也是颇为担心。 好在裴绝看上去气色尚可,说话虽慢,却很沉稳,即便病着,坐姿也是端正有礼,不见任何萎靡。 虞凤之听虞老夫人跟裴绝闲聊并未插话,起身倒了杯热茶,递到裴绝手中。 裴绝没有带汤婆子,确实有些手冷,便伸手接过了虞凤之递过来的茶杯。 只是裴绝的手太大了,接茶杯时不经意碰触到了虞凤之的手,他心弦莫名绷紧了一下,抬头时却见虞凤之没有任何反应,眼底有懊恼一闪而过。 孔氏一直盯着两人,两人的每一个动作她都没有错过,瞧见裴绝接过茶杯没有喝,只端在手里,孔氏心里顿时泛起一阵冷笑。 看吧,她就知道这两人的恩爱是装出来的,虞凤之给裴绝倒茶他都嫌弃的没有喝! 她必须要在老太太面前揭穿两人,这样老太太为了两家联姻的稳定,才会同意将虞灵珑送去靖轩侯府! 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礼物,孔氏眼底闪过一丝幽光,笑着走了过去。 她接过丫鬟手里的茶点亲自摆到了桌子上,收回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一个盒子给刮倒了。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盒子里滚落了出来,打着旋地落到了虞老夫人脚边。 待看清掉出来的物件,孔氏险些笑出声来。 那是一方砚台,上面还有浅浅的划痕,一看就是用过的。 拿着用过的砚台送礼,世子爷这也敷衍得有些太明显了! 孔氏用力压着向上挽起的嘴角,快步走上前将砚台拾了起来,自责地道: “瞧我怎么这么不小心!竟把世子的礼物打翻了!好好的砚台磕坏了一个角儿,这可怎生是好!” 虞凤之看见孔氏手里的砚台,秀眉紧蹙。 她在晴兰院住了几日,裴绝的情况她是了解的。 他看上去是身份尊贵的靖轩侯世子,可他的日子却过得十分艰难,月例常被克扣剥削不说,就连平时的用度都是府里最差的。 他房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如果有,书房里的那些书勉强算上一样,除此,就是这方砚台了。 若她看得没错,这砚台是名贵的紫云砚,要是哪天裴绝被赶出侯府,靠这砚台,也能换个三进的院子居住。 见小柿子将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却被孔氏如此作践,虞凤之眼中闪过让人窒息的幽光。 她起身走到孔氏面前,从她手中夺回砚台,愠声道:“怎生是好?脑子是个好东西,二婶要不回去找找!弄坏了人家的东西,赔偿是常识!” 孔氏被虞凤之这么顶撞,脸色发烫,可她不能崩了自己的人设,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凤之,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说这么生分的话!再说这砚台就是世子送给咱们的,你这孩子,怎还让二婶赔?” 第二十四章等他登科之日,为他戴冠簪花。 裴绝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淡道:“我这方砚台,是送给祖父的,貌似与虞二夫人没什么关系,虞二夫人弄坏了,本世子要拿什么送给祖父?” 孔氏眉头跳了跳,气得直扯帕子。 送给老爷子的那不就是给他们的,再说一方破砚台,居然还当什么宝贝! 她干笑了两声,不在意地道:“我也是没想到世子会送这样笨重的东西来,其实父亲的砚台多得很,不差这一个,要不等会我叫斌哥儿从他书房拿两个过来,补上就是! 凤之,你也真是的,你应该告诉世子爷咱们府上不差这个,你们成了亲,应该好好沟通才是。” 她看向虞老太太,笑着打趣到:“也得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要是像斌哥儿见丈人时,送的都是翡翠珊瑚、东珠碧玺,儿媳还真赔不起呢!” 她这话就是想给虞老夫人吐露一个信息,如果裴绝真的重视虞凤之,根本不会送这么廉价的礼物。 可虞老夫人看着那缺了一角的砚台,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就在众人以为虞老夫人也嫌弃裴绝夫妇送来的礼物时,她竟突然站起身,一巴掌就挥在了孔氏的脸上,厉声骂道:“无知蠢妇!” 孔氏被打蒙了,自从她嫁到虞家,从来没有被婆母责骂过,今日竟然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她脑子都被打得一片空白。 “母,母亲……您为何打儿媳!?” 虞老夫人被气得嘴唇青紫,指着砚台道:“蠢妇,你知不知道这砚台的来历?就算不知,也不能随便碰人家的礼物,你的规矩呢?” 孔氏捂着红肿的脸,眼中有泪意闪烁。 一个破砚台,能有什么来历?难不成是皇上赐下来的?! 如果是那样,该害怕的不是她,而是裴绝,皇上赏赐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 孔氏心里不服,可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哽咽道:“母亲,儿媳不是故意的……儿媳这就叫人去斌儿书房取几个砚台来!” 虞老夫人被孔氏这浅薄的样子气得心梗,“你,你就算把斌儿的书房搬过来,也抵不上这一方砚台!” 她用力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没将拐杖打在孔氏身上。 “这砚台,可是乐山先生之物!” “乐山先生?!” 孔氏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乐山先生的名讳。 因为这乐山先生是大黎第一大儒,是圣上的老师! 圣上见到这位大儒都要礼让三分,誉王殿下想要跟他讨教学问他理都不理,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将自己的砚台送给裴绝? 虞凤之看出这砚台十分名贵,没想到它还有特殊的来历,不由朝裴绝看了过去。 裴绝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没有反驳虞老夫人,这也证实了虞老夫人没有说谎。 虞老夫人看着砚台,不由陷入了回忆。 这方紫云砚是许多年前乐山先生送给裴绝的,那时候霍家还没有离开盛京,霍氏也没有被关进庵堂里,在一次万寿宴上,她带着小裴绝前来参宴。 那次宴会,来了不少外邦使臣,他们准备了许多难题为难大黎众文士,那些题角度刁钻,文士们一时间不知如何解答。 眼看大黎文士要颜面扫地,小裴绝走到殿前,沉着冷静地应对起那些外邦使臣的刁难。 小小少年凭一己之力力挫所有使臣,那应对自如,侃侃而谈的样子实在是惊才绝艳。 就是那一次,裴绝得到了乐山先生的赏识,乐山先生还想收裴绝为他的弟子,那可就是圣上的同门。 不过靖轩侯以稚子无知,如何能与圣上并论为由,替裴绝推拒了。 乐山先生也觉得孩子如果被捧得太高,恐会在赞扬中丢掉了灵气,也没有再坚持。 他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方砚台送给了裴绝,并说等他登科之日,为他戴冠簪花。 这也是乐山先生对裴绝的一种保护,裴绝不必背负乐山先生学生之名参加科考,他得到的成绩,全凭他自己努力。 只是可惜后来霍家出事,霍氏为了稳固地位做了许多错事,被靖轩侯送进了庵堂,裴绝无人教导照料,性子越发歪了,又患上恶疾,因此荒废了学业。 才华横溢的少年还没有绽放就陨落了,实在叫人唏嘘。 虽然裴绝没有达成与乐山先生的约定,但这砚台却是十分贵重之物,曾有人出千金向靖轩侯求得此砚,靖轩侯为了颜面并没有应允。 她真的没想到裴绝竟然舍得将这紫云砚送给将军府! 看着被孔氏弄坏了一角的紫云砚,虞老夫人心疼得脸都黑了。 “今日起,你给我去佛堂抄佛经,不抄千遍不要出来!” “母亲?”孔氏没想到虞老夫人竟当着虞凤之和裴绝的面处罚她,还罚得如此之重。 千遍佛经,起码要抄一个多月!手不得抄断了! “你若不想抄佛经也可以,你自己去寻乐山先生,跟他说你将砚台损坏一事,省得以后别人还以为我虞府对先生不敬,故意损坏了他的砚台!” 虞老夫人简直不知骂孔氏什么好,大黎的文士都非常尊敬乐山先生,若让人知晓孔氏说斌哥儿书房里随便一块砚台都比这一块儿值钱,斌哥儿肯定会成为大黎学者耻笑排挤的对象! 这个无知蠢妇,差点断送了她孙儿的前程! 孔氏心里叫屈不已,一个破砚台,估计乐山先生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婆母竟然因这点小事罚她! 可她想得到中馈,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儿忤逆虞老夫人,只能含泪认错,心里却是将老太太骂了千百遍。 听虞老夫人只罚孔氏抄佛经,虞凤之并不满意,孔氏一而再再而三找她麻烦,她总要先讨些利息回来。 虞凤之轻抬下颚,看向孔氏,眼波流转间已然有了主意。 “祖母责罚二婶,是因二婶不懂规矩,但这损坏砚台的事还没解决!” 听到虞凤之的话,孔氏顿时朝她看了过来。 因为这点破事她被罚抄一个月的经书,虞凤之还想怎样?! 第二十五章将吸血虫吸走的血,一点点抽回来 “凤之啊,二婶平时有什么东西都先惦记你,二婶就是打坏了一个砚台,你怎就不依不饶?哎……自从你成了亲,就与二婶生分了,二婶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虞凤之快要被孔氏这般惺惺作态恶心到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我?二婶怕不是忘了,将军府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爹爹用命赚来的,该分给祖父祖母以及二叔的,早已经给你们了,爹爹留给娘亲的东西,为何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二婶那里!?” “今日我先不跟你算别的帐,你先将这砚台赔了!一方上等的紫云砚大概八百两,这一方意义不同,更是有市无价。我也不欺负你没见识,要么赔付一千五百两银子,要么将砚台恢复原样,你选一个吧!” “一千五百两!?” 孔氏念出这串数字,嗓子几乎都破了音。 虞凤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千五百两?她怎么不去抢! 要知道,一两银子就能买到七八石米,省着点够将军府下人一个月的嚼用了,一千五百两,虞凤之也能说得出口! 孔氏再也笑不出来,她也不相信老太太能舍得让她赔这么多银子出去。 “凤之丫头,你这是想吸干我们二房啊,我们这些年尽心照顾你,不知花了多少心血银两,二婶只打坏了你一个砚台,你居然要我陪一千五百两,你这不是要二婶赔钱,你这是要二婶的命!” 说着,她跪在虞老夫人面前,一个劲抹泪儿,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母亲,什么破砚台能值一千五百两!而且我们二房有多少进项您是知道的,我们的那点银子,还不够给夫君应酬,斌儿以后当了官,更是要为他备些银子,赔了这钱二房还怎么活!再说,世子爷都说这砚台是要送给父亲的,都是自家的东西,左手进右手,为何要闹这样一出!” 虞老夫人也想到二房很需要银子,虽然心虚,还是硬着头皮朝虞凤之看了过来。 可虞凤之没给虞老夫人说话的机会,冷笑道:“二婶说话不觉得自相矛盾么?你一边说二房没钱,一边又说照顾我费了不少银两,那二婶说一说,你都在我身上花了什么钱,这些钱又从哪里来?要不我找两个账房先生到将军府来查查账,咱们谁欠谁的,算过便知!” “还有,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耳朵不好使,都说了这礼物是送给祖父的,与你何干,你把砚台打坏了,要我们要拿什么送给祖父?知道的是你不把我们的礼物当回事,摔坏了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故意送祖父一件残次品!我和阿绝怎担得起这样的污名!” 虞凤之的目的当然不只是那一方砚台,二房就是吸血虫,有他们在,将军府后被他们扒皮拆骨,吸干血肉。 他们在一天,祖父和妩娘就难有清净之日,她得将这些吸血虫吸走的血,一点点抽回来! 孔氏听到虞凤之要找账房先生查账,脸颊都抖了抖,这些年她偷偷转移了大爷留下的好几家铺子,从前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虞凤之又不懂这些,她贪得是肆无忌惮,帐都懒得做。 谁能想到虞凤之突然要插手将军府的帐,理由还是她送过去的! 孔氏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只苍蝇,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虞老夫人听虞凤之竟然要找账房过来,双眉间又堆起了一个鼓包。 她知道孔氏这些年贪了不少铺子庄子,都是大儿子留给妩娘和凤之的,可为了二儿子,孔氏做的那些事她都默许了。 现在若是来个外人查将军府的帐,岂不是把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全暴露出来。 到时候,外人会觉得她这个做祖母的,帮二儿吃孤侄寡嫂的绝户,她这老脸要往哪里放! 虞老夫人觉得头很晕,精神越发不济了。 “好了!”她重重叹了口气,“孔氏,你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后果,回你们院子去凑银子,在凤之丫头他们回去前拿过来!” “母亲!” 孔氏没想到虞老夫人竟真的要她赔银子,想到那个数字,她心都在滴血。 “快去!” 虞老夫人重重跺了一下拐杖,吓得孔氏不敢再多说。 她咬牙站起身,脸色紫青地看着虞凤之,“好好,凤之既然这般不顾亲情,二婶砸锅卖铁补给你就是!” 她虽这样说,可人却没有动,眼睛一直盯着虞凤之手中的紫云砚。 虞凤之笑了,“二婶不会是想要这紫云砚吧?我说的价格,是你损坏东西赔补的价格,二婶想将这紫云砚买过去,可就不是这价格了!” “虞凤之,你不要太过分了,我都掏了银子,算是把你这砚台买下来了,这砚台当然要归我!” 孔氏被虞凤之气得破了功,再难维持温婉形象。 虞凤之却是没有去看孔氏,对虞老夫人道:“祖母应该知道,乐山先生这砚台被损坏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对虞家,对大哥会有怎样的影响。 大黎文人学士的圈子,本就排斥我们这种底蕴不深的武将之家,二婶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清楚,这紫云砚在她手里,不是出去探高价变卖,就是让大哥拿出去炫耀,哪一种都会让将军府沦为笑柄,被文人唾弃!” 虞凤之口气平淡,却在虞老夫人心中掀起巨浪。 凤之丫头说的没错,若这紫云砚落到孔氏手里,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回损失,说不定会拿着砚台寻人竟卖。 老大已经去了,虞府没有子孙能延续武将之路,唯有斌哥儿有举人功名,等来年会试登榜,就能有个正经官身。 但文人圈子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尊贤者、重脸面、讲风骨,物件可以赠送却不能买卖,他们不允许铜臭玷污感情。 这些事情她跟孔氏说不通,孔氏这个眼皮子浅的女人只知道专营。 她若悄悄将这砚台变卖,那虞府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这砚台说什么也不能留在虞府,必须让凤之丫头拿回去! 她瞪着孔氏,厉声道:“你快给我住口吧,还不滚去拿银子,拿了银子就滚去佛堂抄经书,再多说一句话你以后就别从佛堂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我就当你们选了第二个! 孔氏根本想不通老太太为什么突然变脸,她赔了银子,那砚台凭什么不给她? 就算是坏了一角的,那也是乐山先生用过的,她听说许多富商都喜欢收集名士用过的物件附庸风雅,她多找几个人相看,定能卖个好价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才能帮斌哥儿上下打点,铺好仕途! 老太太真是糊涂啊! 孔氏眼里满是不甘,半分不想动弹,她这样子看得虞老夫人更加恼火,吩咐身边的嬷嬷,直接将孔氏拽了出去。 直到孔氏离开,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虞老夫人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端起茶杯押了口茶,目光落在了虞凤之身上。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通透了!?还是说以前都在藏拙? 虞老夫人悄悄叹了口气,不管凤之丫头多么精明,她都只是个嫁了人的女娃,除了姻亲关系,将军府指望不上她什么。 没过多久,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抱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将木匣子递到了虞凤之面前。 “大小姐,这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您过目。” “不必了,我信得过杜嬷嬷。” 虞凤之大方的接过木匣子,对杜嬷嬷友好一笑,转身将木匣子和紫云砚交给了阿欢保管。 回头间,她正巧见到裴绝朝她看了过来,小柿子眉头紧皱,好像并不想让她将东西要回来。 她心里顿时有些发堵,她虽感谢他来帮她撑场面,但他也应该看清楚将军府是个什么情况。 裴绝打肿脸充胖子也罢,偏生他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最后这些东西根本落不到祖父的手里,都会被祖母拿去喂养二房那群吸血虫! 虞凤之觉得回去以后她得好好跟裴绝沟通一下,怕他穷大方地执意要把东西送出去,便给了裴绝一个禁言的眼色。 两人之间的动作看着杜嬷嬷眼里像是小夫妻俩再打情骂俏,杜嬷嬷笑道: “老奴之前没有注意,大小姐和姑爷还真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呢!见到你们感情好,老夫人和老爷也就放心了!” 裴绝听杜嬷嬷竟然说他与虞凤之登对儿,眉头蹙得更紧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虞凤之上前帮他拢了拢衣裳,转过身对虞老夫人道:“祖母,阿绝到了用药的时辰,既然祖父不在,那我和阿绝就先回府了。” 虞老夫人此时已经是心力交瘁,想了想,也就没有挽留虞凤之。 “那你们去吧,等你祖父回来,我再叫人给你们递帖子。” 看着虞老夫人疲惫的脸,虞凤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与裴绝一起给老夫人见了礼,转身离开了正堂。 两人正要离开将军府时,一个嬷嬷领着几个丫鬟匆匆赶来。 那嬷嬷走到虞凤之面前行了一礼,指着几个丫鬟对虞凤之道: “大小姐,之前您这几个丫鬟不太懂规矩,所以二夫人将她们留下来,特地请人仔细教导过,奴婢把她们几个带过来,让她们跟着你回侯府好好伺候吧。” 虞凤之回头瞧了那几个丫头一眼,确实都是从前跟在她身边的。 不过,她却是一个也信不过。 她扫了几个丫鬟一眼,淡道:“既然二婶这么喜欢教她们规矩,那就继续教吧,没准能教个娘娘出来!晴兰院庙小,可用不得这么懂规矩的人,不然以后跟我这个粗鄙的夫人站在一起,真不知哪个是主子,哪个是下人!” 蔡嬷嬷知道大小姐没那么容易收下这些丫鬟,心里准备了许多说辞,却没料到大小姐不跟她玩虚的,直截了当就拒绝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竟哑在了那里。 还是其中一个叫圆月的漂亮丫鬟偷瞄着裴绝几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哽咽道: “大小姐,您是不要奴婢们了吗?求求您,看在我们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别丢下奴婢们!” 虞凤之撇了撇嘴,不愧是孔氏教出来的,跟虞灵珑一个样,只会卖惨! 可打同情牌得有情才行。 “这只会跟主子哭诉的规矩学的不错,以后别学了,我身边已经有得用之人,不必你们跟着了。” “那,那奴婢们怎么办,大小姐……” “发卖了便是。” 丫鬟还要相逼,裴绝淡淡扫了丫鬟一眼,声音毫无温度地宣判了丫鬟的命运。 裴绝的话让几个丫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因为她们完全在裴绝脸上看不出开玩笑的神色。 “大小姐,不要,不要卖了奴婢们,奴婢们可是自小跟着您长大的,您不能不顾咱们的情分啊!” 虞凤之眼神渐冷,“是啊,你们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你们自小跟着我,有多年的情分,可……我需要你们的时候,却没有一人愿意陪在我身边! 我也不怕你们被卖后出去乱说,毕竟我成亲那日无丫鬟陪嫁的事情,整个盛京都知道!” 不管他们是被威胁,还是有苦衷,背叛,就是背叛。 她捏住圆月的下巴,朝她压近了几分,“别说我无情,最后给你们选择一次的机会,留下,还是被卖!” 几个婢女被虞凤之这疯批的眼神吓得胆子都碎了,互相对视了几眼,不敢应答。 虞凤之没那么好的耐心等着她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选了第二个!” “留下,我们留下!”几个丫头慌了,她们的卖身契可是被大小姐捏在手里。 而且她们这样不忠的丫鬟被卖出去,哪会有正经人家敢要,最后的下场不言而喻。 虞凤之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乖,既然学了规矩,就好好伺候二叔二婶,你们要是伺候不好,我就只能把你们的卖身契交给人牙子了!” “是,奴婢们知道了,奴婢们知道了!” 一旁看着的蔡嬷嬷都蒙了,二夫人还想让这些丫鬟帮她监视大小姐,可人非但没送出去,还砸手里了! 还有,大小姐刚刚那眼神真的很吓人,这还是那个二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大小姐吗? 蔡嬷嬷正慌神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道寒如冰锥的视线朝她袭来,她立刻就打了个哆嗦。 裴绝看着蔡嬷嬷,淡淡道:“麻烦蔡嬷嬷白跑一趟,既然二夫人这么喜欢管教凤儿的人,那以后这几个丫鬟的月例也请二夫人费心了,毕竟她们的老子娘二夫人也都照看着,不差这几个丫头!” 裴绝的话,让蔡嬷嬷更是心惊,世子爷第一次到府上来,居然一眼就看出二夫人是以这几个丫鬟的老子娘做要挟,世子爷是在警告二夫人,她做的这些事他们都看得明明白白! 蔡嬷嬷不敢迎上裴绝的目光,弱弱的应了,看着两人绕过影壁离开了将军府,她这才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第二十七章咱们就在车里过一夜! 虞凤之和裴绝出了将军府的门,两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将军府大门外。 一辆是虞凤之来时乘坐的,另外一辆是裴绝来时乘坐的。 上车之前,裴绝的脚步顿了一下,侧头朝虞凤之看了过来。 阳光洒在了裴绝白皙的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侧颜,漆黑的眸在落日霞辉的映照下更加夺目,可虞凤之却从那眼神里捕捉到了几分萧索。 “我来……是看在虞爷爷的份儿上,并不是为了你,你不必多想。” 他声音和着夏日傍晚的暖风,一同融进了虞凤之的耳朵里,虽好听,却还是凉的。 虞凤之就知道这冰冰冷冷的小柿子没有那么好心,不会特地为她跑一趟。 但她也不失望,如果是她经历过裴绝经历的那些事情,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 她从阿欢手中拿回了紫云砚,放到了裴绝手里。 “这紫云砚对你那么重要,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拿出来了!” 裴绝感觉到手上的重量,眸光渐暗,以后?他还有什么以后呢,这些东西放在侯府也是糟蹋了…… 裴绝沉默了片刻,没有再继续这礼物的话题,看向虞凤之低声道: “我等会要出城一趟,书房多宝阁最下层有个盒子,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这话让虞凤之怔愣了一瞬,她想要的东西?她现在只想让裴绝好好活着。 虽然对裴绝所说的东西有些好奇,但想到回府就能见到,虞凤之也没有刨根问底。 “嗯,好,那先谢谢你了!” 听到虞凤之这声谢,裴绝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再多言,在五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五吉见裴绝坐好,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世子爷,真的要这样做么?” 裴绝神色木然,长睫缓缓下垂,遮住了眼中的光,片刻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五吉心里一痛,他也知道世子没有别的选择,可自从世子夫人来到世子爷身边后,他就生出了一些妄念。 他忘记了,不管世子爷有多大的本事,读过多少书,都没办法与病魔作抗争。 只有顺从太子的意思,世子爷才能活下去。 只有世子爷帮太子夺回圣心,霍家才能返回盛京,侯爷夫人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离开,是世子爷的唯一出路。 只是谁能想到,世子爷坠落低谷的时候,闯进一个世子夫人呢。 虽然夫人曾经对世子做了很过分的事,可她终究嫁给了世子,这些天她为世子爷做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世子爷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送到侯府来,也是想给夫人一个补偿吧。 五吉想得出神时,并没发现马车低陷了一下,一个人影随着裴绝上了马车。 阿离瞧见虞凤之竟然登上了世子的马车,心中就是一惊,忙要上前去阻拦。 可还不等她叫住虞凤之,就被后面的阿欢给拽了回去。 阿欢瞪着阿离道:“夫人本应跟世子坐在一起,你凑什么热闹,阿离,你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阿离气得伸手就掐住了阿欢的圆脸,“死丫头,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阿欢忍着痛,丝毫不妥协,也伸手去拉阿离的耳朵,“你没别的心思就别往跟前凑,你能不能学学我,有点眼色!” 阿欢一边说,一边将阿离拖到了后面那辆马车上,不许她打扰世子爷和夫人。 这时,虞凤之已经掀开了车帘,走进马车中。 裴绝正准备让五吉驾车,抬头时竟见虞凤之走了进来,倏地变了脸色。 “下去!”裴绝的声音里裹挟着怒意。 虞凤之气结,她到底哪里又招惹他了,这小柿子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些! 这善变的脾气可不好,伤肝,得改! 她没有惯着裴绝,三两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对着外面驾车的五吉喊道:“五吉,咱们走!” 五吉听到声音终于回了神,看见虞凤之竟然上了马车,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一脸犹豫地转头看向裴绝,似在等待他的命令。 虞凤之不知道这主仆俩在打什么暗语,不容裴绝拒绝,起身扬起马鞭轻轻击打在马的身上,马车立即行驶起来。 “虞凤之,你做什么!你给我从车上滚下去!” 裴绝说话的时候又惊又怒,虞凤之还是第一次从裴绝脸上看到慌张的神色。 “我不会下去的,你赶不走我,要不你就让五吉将马车停到路边,咱们就在车里过一夜!” “你……” 裴绝看着虞凤之倔强的样子,根本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按下心中的火气,抿唇道:“我要出城一趟,不方便带你。” 听裴绝说不方便,虞凤之瞬间挑起了眉头。 她先是惊讶了一瞬,然后用眼神上下打量了裴绝一眼,低声道:“你……今天不用服药?” 裴绝脸色瞬间青紫,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他说不方便,就一定是去做那种事么? 还有,她那充满质疑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裴绝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让你失望了,我好得很!” 虞凤之促狭的眨了眨眼睛,“夫君脸红什么,我说的是你平时服用的药,你是不是想多了!?” 裴绝脸色更红,苍天,他都说了些什么,这女人的确只是问他用不用服药,他怎么就想到那里去了! 他发现自己磨炼了十几年的心性,到这女人面前竟然完全不受控了!她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的心变得乱糟糟。 虞凤之见裴绝吃瘪,心里顺畅了不少,弯唇看着他,哄道:“好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些事,如果实在不方便,你将我送到城门附近,我会自己回去。” “什么事,快说罢。” 虞凤之觉得裴绝好像在催促她,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着急。 狐疑地看了裴绝两眼,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端正了神色,认真地道:“裴绝,我想跟你说说我们的事情。” “我们?”裴绝微微挑眉,“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不外乎就是你讨厌我,不想嫁给我,这些,我都清楚……” 第二十八章夫君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 “不是的……” 虞凤之打断了裴绝的话,“以前,我或许讨厌你,那是因为二婶跟我说,是你和你的母亲害死了裴承焕的娘亲!我小的时候,裴承焕的娘亲救过我,所以我才会非常恨你,恨你伤害了那样一个温柔的人!” 虞凤之的解释并没有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反而让裴绝周身的气息更加冷了。 他冷笑了一声,“所以呢?你想怎么帮裴承焕和他的娘亲报仇?放狗咬死我?” 在外面驾车的五吉听到马车里隐约传出来的声音,不由擦了把冷汗。 他怎么感觉这两位主子越聊气氛越僵,等会儿不会打起来吧? “是,我曾经就是这么想的!”虞凤之并没有为自己开脱,平静地回道。 裴绝听了她的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缩紧,“你现在动手也不迟!” 这话,多少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可这时,虞凤之竟朝他看了过来,用玉手拄着自己的下巴,笑道:“夫君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 见她又没正经,裴绝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抿唇将眼神落在了别处,不去看她。 “我并不在乎你恨不恨我,你若只是要跟我说这些,那就下去吧!” 见裴绝又赶她走,虞凤之只好不再逗他。 “我说了,那些是我曾经的想法,后来我发现对我好的二婶其实一直在欺骗我,利用我,你今天也见到了孔氏的嘴脸,她捧杀我,就是为了将军府的产业。 祖父曾经说父亲留给我的东西要等我有了孩儿才能给我,孔氏惦记着那些东西,她不想我嫁给你,更不想我生下你的孩子,所以想尽办法挑拨我们的关系。” 听虞凤之把生孩儿这种事说的这么直接,裴绝的耳根红了又红。 他想告诉她,让她死了这份心,他绝不可能跟她生孩子,可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虞凤之接着道:“咱们成亲那日,就是她和柳姨娘合起伙来要害咱们,她们想除掉你,然后将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所以从那日起,我便决定不会让她达成所愿,我们既已成亲,我就会好好待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说着,她竟将一只玉手伸到了裴绝面前,郑重地道:“你好,裴绝,我是虞凤之,以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希望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对方,好么?” 两人并排坐着,静静的看着对方。 微风从车帘的缝隙吹了进来,将裴绝的一颗心都吹乱了。 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根本不会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心软。 可听到她说“重新”二字,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没有那么恨她了,因为他很难将她与从前那个虞凤之重叠在一起。 裴绝定定地看着虞凤之伸过来的手,心中怅然。 他离开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也许,他可以跟从前的事情告别,这样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正当裴绝准备伸出手的时候,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虞凤之担心裴绝摔倒,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将另外一只手护在了他的头后,避免他的头会撞在车厢上。 这样一来,两人因惯性而前倾的身体都朝着她手的方向撞了过去。 只不过虞凤之预想的疼痛感并未袭来,裴绝揽住她的腰转了个身,把她带入怀中,一个翻身,两人就相拥着,滚到了车板上。 裴绝忍痛垂头,正好撞见了虞凤之惊讶中带着关切的眼神。 他们贴得太近了,为了保持平衡,他的膝盖只能顶在她的长裙下,怀中少女身子实在太暖和,让他附在她腰上的掌心都灼热了起来。 虞凤之紧张地问:“你没伤到吧?” 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钻入裴绝的鼻尖,让他避无可避,睫毛因隐忍而轻轻颤动起来。 他自小嗅觉灵敏,成亲那日他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味道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为什么要变得不一样! 两人还没有起身,车帘外传来了五吉的惊呼声,“世子爷,不好了,马惊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马儿竟然提前惊了。 裴绝眸光微沉,垂头看向虞凤之。 “虞凤之,”他淡淡念出她的名字,声音沉哑,“我们的事……没那么容易翻篇,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以后,我们权当从未认识过彼此便是!” 说着,他便拉起虞凤之,想将她推下马车。 谁料虞凤之捏住了裴绝的手腕,皱眉道:“你要干嘛?这样很危险,你快坐好!” 她飞快掀开车帘,就见驾车的马儿像疯了一样,朝着城门的方向一路狂奔。 马路两边的百姓被马儿惊得惊叫逃窜,马车也因为撞击到路边的石头,发出“砰砰”的响声。 马儿以这个速度奔驰下去,定会撞个车毁人亡,虞凤之看了一下裴绝,放弃了带他跳下马车的念头。 她冲过去用力拉住缰绳,对五吉岛:“照看好世子爷!” 说着,她竟然腾空跃起,利落地扑到了马背上。 少女眸光坚定,拉着缰绳的手已经通红一片,可她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的紫裙被风吹起,裙裳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姿完美勾勒出来,美如战神临世。 一旁的五吉都看得呆住了,他不知夫人竟还有如此飒爽的一面。 要是别的姑娘,早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夫人非但不怕,还直接冲到马背上,试图制服惊马。 可这匹马早被做过手脚,不是虞凤之一个弱女子能制服的。 五吉只担心因为夫人的介入,世子的计划会发生改变,到时世子不能脱身,他们就没办法从太子那里得到金线草了。 虞凤之并不知五吉所想,她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逼停这匹马,只能将披帛撕开,试图将马儿的眼睛蒙上。 只是马儿奔得太快了,刚刚蒙在它眼睛上的布没过多久就因颠簸而松开,没有安静下来的马儿再次感觉到刺眼的阳光,奔得更加凶猛了。 马车一路奔出城门,朝着京郊的山路驶去,因为剧烈的晃动,车厢上发出的嘎吱声越发明显了。 第二十九章跟夫人说让她再忍两日! 五吉瞧见车辕上的一处断口,心中大急:“车辕被人动了手脚,马上要断了!” 他自责得想打自己两拳,因为世子计划今日离开,他做事有点心不在焉,并没仔细查看马车。 他们现在走的路线并不是原本设计好的,接应的人不在这条山路上! 如果车辕断裂,车厢会被甩出去,他怎么都无所谓,可世子爷的身体怎经得起这一摔! 五吉急得都快哭了,两只手拼命抓住车辕的断裂处,以此来阻止车辕断开。 可他就算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拖动高速奔跑的马车,车辕上的裂痕更是肉眼可见的越裂越大。 虞凤之知道如果车厢断开,裴绝定会被车子甩出去,她转头看向裴绝和五吉,伸出手喝道:“你们也上马!” 少女逆着光,乌发迎风飘扬,黑漆漆的眼睛满是坚毅和沉着的光,令人神往。 “快!” 裴绝看着那只向他伸来无数次的手,终于将自己未曾主动伸出的手,朝她伸了过去。 两手交握,扣紧。 虞凤之运力将裴绝拉至马上,拉着他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间,“抱紧!” 稳住裴绝后,虞凤之想要去救五吉,可她刚回头,后面就传来“咔”的一声响,车辕上的裂痕处彻底断开。 马车登时失去平衡,向一侧偏去,马儿吃不住力气,也开始向一侧倾斜。 五吉害怕世子和夫人会受伤,急忙抽出匕首,将另一侧车辕砍出一道裂痕。 本就不堪重负的车辕立即断开,眨眼间车厢就被甩了出去。 “哐当当”几声响,车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撞在岩壁上四分五裂。 好在五吉眼疾手快,先一步从车厢里跳了出去,虽然也摔得头破血流,但并没有被车厢压住,已经是万幸。 五吉念着世子爷,痛苦又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马儿跑得太快,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 …… 一片轻盈的暮霭在天边漂浮,街道上行人开始加快脚步往家中赶去。 散了职的虞二爷回到将军府,直接来到虞老夫人的院子请安,这么多年晨昏定省,他一日未曾落过。 虞老夫人看见自己的二儿子,心情终于好了一些,虽然二儿媳是个蠢的,好在二儿子是个体贴孝顺的,所以她并不后悔自己偏心他。 虞二爷从杜嬷嬷口中得知了今日发生的事,登时沉了脸,向虞老夫人告罪道: “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没有管教好妻子,才叫她差点闯出大祸,让母亲操心了!” 看着儿子一脸的懊悔,虞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了,我已经罚过她了,不过你回去也好劝劝她,莫要总是惦记你大哥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做人要适可而止!” “自然,那些都是大哥留给凤之的,我们怎敢肖想!是我忙于公事疏忽了,没想到孔氏竟敢动这样的心思,您放心,儿子之后一定会好好管束她!” 虞二爷语气满是自责,可眼里却笼上了一层阴雾。 虞老夫人最看不得二儿子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心疼地道: “什么肖想不肖想的,都是一家人,那些东西虽然都是你大哥留给凤之的,但她一个丫头,有些产业傍身就好了,等你父亲回来,我让他再分一部分出来给你们便是,只要你以后知道心疼你这侄女就好!” “母亲这是哪儿的话,儿子一直拿凤之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必母亲说,儿子也会好好照看她。对了,儿子听蔡嬷嬷说世子对凤之不错,今天还特地陪着她回来了!” 虞老夫人点到头,笑着道:“是,还算不差,凤之也大了,我瞧她也懂得心疼人了,他们两个若能和和睦睦,再生下几个儿女,你大哥在天上也就安心了!” “母亲说的是……” 虞二爷点头应和着,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上,有些心不在焉。 虞老夫人以为他是因为忙碌公事太累了,道:“去吧,早点休息,莫要太操劳了,你调任的事情再等等,我走走云安老王妃那边的关系,也许可以给你谋个实缺。” 听到虞老夫人的话,虞二爷回过神来,朝虞老夫人颔了颔首。 “让母亲费心了,您也要注意身体,我见您脸色不大好,孔氏不成器,这个家还要您撑着,您要是倒下了,儿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二爷的话让虞老夫人十分窝心,点头摆手催他去了。 虞二爷恭恭敬敬地离开了主院,刚一出门,脸上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 这时,孔氏身边的蔡嬷嬷小步追了上来,低声对虞二爷道: “二爷,夫人想让您帮她说说情,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她是不是可以从佛堂出来了!” 虞二爷虎眸一瞪,冷道:“大小姐走了,院子里这些下人也都瞎了,死了?” 蔡嬷嬷被吓得不敢还口,“那……那我跟夫人说让她再忍两日!” 虞二爷不想再提孔氏的事,走远两步后沉声问道:“今日世子爷陪大小姐回了门,态度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蔡嬷嬷点了点头,“是,是不一样了,老奴瞧着世子爷对大小姐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虞二爷眸光渐冷,“世子爷今天可见到灵珑了?” 蔡嬷嬷回忆了一下今天的情形,又点了点头,“见是见了,不过三小姐当时有些狼狈,不知道世子爷有没有瞧清楚三小姐的摸样!” “定是没有瞧见!”虞二爷口气笃定,“灵儿娇柔可人,惹人怜爱,若世子真瞧清楚了,怎么会无动于衷!” 沉吟片刻,他对蔡嬷嬷道:“敲打一下府里的下人,今日的事不许传出去!还有,你派两个人去照看灵珑,帮她仔细养着,该涂的涂,该抹的抹,她姨娘那么会伺候人,该教的手段也教一教,让她准备好,过两日我会带她去见一个人。” 蔡嬷嬷知道二爷这是还没有放弃将三小姐往侯府送的打算,跟二夫人相比,二爷的心思要深沉得多。 只是当爹的竟让女儿学那种事,蔡嬷嬷听得都老脸发烫。 第三十章不要走,别丢下我! 怕二爷生气,蔡嬷嬷也不敢问二爷要带三小姐去见谁,只问道: “那……陈校尉那边怎么办?老太爷回来后知道三小姐的婚事黄了,会不会不高兴?” 虞二爷脸色阴沉,那陈校尉芝麻绿豆的官儿,女儿嫁给他有什么用!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想了想,他朝蔡嬷嬷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 蔡嬷嬷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忙点头道:“是,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去安排!” 虞二爷脸色稍霁,冷笑着低声喃喃:“真是没想到我这侄女还学会扮猪吃老虎了,既然你那么想跟二叔争,那做二叔的就给你准备一份儿大礼,就看你接不接得住!” …… 夜幕已落,已有繁星在天边若隐若现。 山谷里,虞凤之仰头望着她与裴绝滚落下来的山坡,眉头紧锁。 她才来几日,裴绝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就好像被死神缠上了一样。 难道小柿子真的没办法摆脱命运的安排么? 可虞凤之就不知道妥协这两个字怎么写,即便再难,她也一定要把裴绝安全的带回去! 从上坡上滚落后,裴绝就已经晕了过去,此时他那紧闭的桃花眼下唇色淡白,绝美的脸也白到透明。 虞凤之检查了一下裴绝身上的伤,发现他除了两处擦伤外没有其他外伤。 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身体本就弱,若是再这种环境下再受外伤,相当于半条腿已经跨入了鬼门关。 她将裴绝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揽住他的腰,一步步朝山坡上爬去。 小柿子看上去很瘦,没想到身子却是很沉,虞凤之在摔下来时,膝盖撞到了石头上,走了几步实在没能忍住疼痛,带着裴绝向前摔了过去。 怕裴绝磕到头,虞凤之将自己的手臂垫在了裴绝的头下,就这样,两人又狼狈地摔到了一起。 这么重的撞击都没能让裴绝清醒,虞凤之的心往下沉了又沉。 膝盖上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她的裙摆染红,痛得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 若她猜得没错,她的腿骨可能裂了,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回到靖轩侯府,这山坡她都很难带裴绝爬上去。 见裴绝唇色越来越白,呼吸也十分微弱,虞凤之心里越发急了。 就在此时,月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天边竟传来了几道闷雷声。 糟了,要下雨了! 虞凤之心里为裴绝点了根蜡,她就没有见过如此水逆的少年! 人要害他也就算了,老天竟也不放过他! 两道闪电将夜空撕开,那亮光刺得人眼睛发痛。 不过也正因这道亮光,让虞凤之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山洞。 裴绝现在不能再淋雨,她没办法带着他离开,只能找个地方暂且避雨,也许用不了多久,阿欢、阿离她们就能找来,把他们救回去! 虞凤之忍着痛将裴绝拖进山洞,趁着雨还没有落下来,在附近捡了一些干柴。 她以前参加过一档求生节目,为了这档节目,她进行了几个月的专业训练,在野外生个火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一刻钟后,干柴上就窜起了小火苗,外面的雨也落了下来。 好在这山洞还算避风,打不进多少雨,就是不知这雨要下到何时。 虞凤之正在犯愁时,就听见裴绝又喃喃的梦呓起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他梦呓,之前她进书房倍看小说时,也听到过他十分痛苦地梦呓声。 睡梦中,裴绝的眉心已经蹙到了一起,他好像被囚禁在某个十分恐怖的地方,没办法逃离。 虞凤之见他浑身打起摆子,忙走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与之前一样,他身上冷冰冰的,额头却是滚烫一片。 好在她害怕出现这种意外情况,将嫁妆里的一颗九转能蛇丸带在了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九转能蛇丸的功效比安宫牛黄丸还要强上些许,是用人参、蛇胆、雪莲、水牛角粉、麝香等名贵药材配制而成,能在危急时救人一命。 她将药丸从荷包里拿出来放入了裴绝的口中,可裴绝已经失去意识,根本无法做吞咽的动作。 虞凤之眉头都打了个结,忙起身用树叶接了一些雨水,放在火堆上稍微热了一下,然后将水倒进裴绝的嘴里,想帮他把药丸顺下去。 可裴绝的唇瓣闭得很紧,水从叶子上流下后,全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他的脖颈上,一点都没有流进他的口中。 她又接连试了两次,裴绝还是一点水都没有喝下。 见他眉宇间的痛苦之色越来越重,虞凤之只能含住一口水,附身贴在了裴绝冰凉的唇瓣上。 她撬开了他的牙齿,将带着兰香的水渡到了他的口中,就这样试了好几遍,才帮他将药丸吞入。 裴绝只觉得他好像在冰冷的冰库里寻到了一处温暖,那温暖很甜也很软,让他欲罢不能。 感觉那温暖似要离他而去,他拼命将她拉住,将那柔软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虞凤之猝不及防被男人压在身下,他像一只大犬一样,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还用冰冷的鼻尖蹭着她温热的耳朵。 她只觉得自己被他蹭得整个人都麻了,想要推开他,却听他喃喃着:“好冷,不要走,别丢下我!” 夏日,虞凤之本就穿的单薄,裴绝身上的寒气透过薄薄的一层衣料传了过来。 他真的很冷,像冰块儿一样,她担心若不为他取暖,他会撑不过今晚。 虞凤之没有再将人推开,扶住他的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可以舒服一些。 裴绝感觉到怀里的温暖不再乱动,眉头也舒展开来,似乎没有那么痛苦了。 两人竟然就这样缓缓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裴绝缓缓苏醒过来,瞧见自己怀里竟然抱着一个人,他迷离的眼睛布满了惊讶。 待看清这个人是虞凤之,他脑子更是哄的一声,然后一股热气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他昨夜就这样一直抱着她? 他脑海里朦朦胧胧地浮现出夜里的画面,记忆里,似乎有人喂他喝了水,然后,他抱住了一样很温暖的东西。 那东西很柔软,很香,他还忍不住蹭了又蹭…… 难不成,他抱着的是虞凤之!? 第三十一章她总能换着法儿的折磨他! 脑袋再次轰地一声响,裴绝哪里还觉得寒冷,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不知怀里的人是不是感觉到他越发凌乱的气息,睫羽轻颤,似有苏醒的迹象。 这让裴绝一颗心飞快跳动了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急忙歪过脸,闭紧了双眼,假装还在睡着。 虞凤之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半夜醒来好几次,每次都担心裴绝那微弱的呼吸也没有了。 她脑子还没有太清醒,手已经下意识抬起来放到了裴绝的脖颈上查看温度。 这一触碰让虞凤之挑起了眉头,她怎么感觉裴绝非但没昨晚那么冰冷,反而还有点发烫。 她不确定的将手在裴绝脖子上反复游移,发现他身上的温度是真的在一点回升。 这应该是好现象,虞凤之长舒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在跟阎王抢人,好在这一次又是她赢了。 虞凤之胡思乱想着,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搭在裴绝的脖子上。 而且,她的指尖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裴绝轮廓分明的喉结上,温热的指尖总是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喉头,让他的脑子、指尖已经心尖都泛起一阵酥麻。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让喉结保持安静,不会出卖他已经醒来的事实。 该死的虞凤之,她总能换着法儿的折磨他! 裴绝正与自己的身体作斗争的时候,虞凤之终于收回了她那作乱的手,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 她本是想起身离开的,却忽然感觉到小腹处有点不舒服。 虞凤之又不是小孩子,怎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即便她知道这是男孩子正常的生理现象,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装睡的少年更是羞得想要原地消失,只希望这女人不懂或者没有察觉。 他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身体僵硬得犹如一块岩石。 虞凤之也是一头黑线,要是这个时候吵醒裴绝,他们两个都会原地社死。 可少年压得她不好动弹,她只能轻轻扭动着身体继续一点点往外移。 只是她越是扭动,少年僵硬得就越是厉害,气息也越发的重了。 裴绝感觉自己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只能硬着头皮转了身,假装自己还睡着,什么也不知道。 压在身上的人终于挪开,虞凤之也松了口气,红着脸将身子从裴绝怀里抽了出来。 火堆早就熄灭了,外面的雨也停了,虞凤之想要起身去洞外看看,可刚站起来,小腿上的疼痛就锥心刺骨地传了过来,让她险些又跌坐回去。 不过,她身体刚向后倾,就被一只大手给捞住了,她直接跌到了裴绝的怀里。 裴绝不自在地将她推起来,声音暗哑地道:“我……我刚醒!” 虞凤之:??? 大黎人都这么打招呼么? 裴绝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蠢,又暗暗咬了咬牙,心情莫名烦躁。 他垂眸时,目光一下子凝滞在虞凤之裙摆上的血迹上。 “你受伤了?” 虞凤之也没有遮掩,“嗯,腿骨可能裂了,不过不是大事,就是有点疼。” 流了这么多的血竟然还说不是大事!?他还压了她一晚上…… 她从前不是擦破一层皮都会嘤嘤嘤地跑去裴承焕面前喊疼么! 虞凤之并没有感觉到裴绝脸色的变化,怕他病情反复,抬手触碰了他额头一下,问道: “怎么了,可是又难受了?冷的话我再想办法生一堆火。” 女人的手指好像一道定身符,将裴绝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他大概想躲开,可又觉得这么刻意躲开就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这个女人钻进他的怀里,他为何要心虚!? 这样想着,他就撑着向后倾斜的身体没有再动,别扭地侧着脸,看着地面。 虞凤之见他这样子觉得好笑,大多数时候,裴绝都有超出他年龄的老成,只有这个时候会变得很可爱。 “你笑什么?” 虞凤之摇摇头,“笑你没事,真好!” 她真的因为自己没事而开心么? “暂时死不了……我的病,只夜里会加重。”裴绝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点发胀,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 也就是撑过了晚上,白天他会好一点。 虞凤之没有听过这样的病,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倒也没有多惊讶。 就不知道这九转能蛇丸能帮裴绝撑多久,看来她需要快点想出离开这里的办法。 “你没事就好,饿了吧,我出去看看有没有野果子,顺便看看周围的地形。” 昨天光线不好,她也没有看清周围的情形,不知道除了爬上山坡,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裴绝看着虞凤之的腿,皱了皱眉,“我去。” 虞凤之并不是逞强,裴绝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能感觉到他很虚弱,而且他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若再遇上蛇或走兽,那就更糟了。 她伸手将裴绝按在石头上坐下,按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 “你乖一点,在这里等我,你不知道什么果子能吃!你若有力气,可以拾点干柴看能不能升起火来,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救,火源很重要。” 见虞凤之又是一脸哄孩子的表情,裴绝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虞凤之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不再与裴绝啰嗦,在洞口拾起了一截长树枝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山洞。 少女离开后,裴绝坐在石头上愣了许久。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么又没能离开! 他将自己的手伸开,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脑海里全是虞凤之骑在马背上,不顾一切向他伸出手的画面。 他倏地将掌心合住,心跳得又快又乱。 虞凤之,到底哪一副面孔,才是真正的你! 虞凤之离开山洞,看见满眼的绿意,嗅着雨后泥土的芳香,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她在林子里走了一阵,发现了一些前世见过的野果子,还遇到了一些止血的草药。 这是大蓟,有散瘀解毒、凉血止血的作用,正好能治疗她的腿伤。 第三十二章听别人的秘密会死得更快! 虞凤之一边采着野果、草药,一边往前探行,走了一会儿后,她竟无意间在杂草的叶子上发现了点点红色。 那红色很鲜亮,分布也不规则,看上去很像是血液。 她凑近闻了闻,真的从哪叶子上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她本不确定这血迹是不是人留下来的,但瞧见有大片血迹出现的地方,止血草都不见了,便猜测这林子里还有其他人。 会不会是五吉?虞凤之记得摔下马车后受了伤,不知道是不是他找到这里来了? 没过多久,她就得到了答案,因为她在一棵大树下看见了那个受伤的人。 那人听到声音倏地睁开眼睛,本能地想要逃走,可见到来人是个陌生姑娘,又瘫回到地上。 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他头发花白,眉毛和胡须都很长,但皮肤很好,身上还挂着许多小袋子和葫芦,看上去像个老顽童。 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虞凤之一眼,“丫头,人吓人,吓死人!” 虞凤之眼角抽了抽,她哪里吓唬他了!? 她并不认识这个老爷子,也就没有理会他,掉头便要离开。 那老头龇牙咧嘴地叫道:“丫头,你的善心呢,见到我这么可怜的老人家,你不是应该搭把手么?” 虞凤之白了老头一眼,“老人家没听说过,今日闲事管得多,明日阎王把命夺!?” 老头嘴唇颤了颤,求生欲满满地道:“女娃,不对不对,话本子里那些受伤的老头可都是大人物,救了他们,就是他们的恩人,他会报答你的!” “老大爷,以后少看点话本子,那东西会害了你!” 这老头身上有剑伤,一看就是被追杀的,她和裴绝处境已经堪忧,她可没心思招惹其他的事情,谁知道这老头是好人还是坏人。 虞凤之转身欲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追杀老头的人已经追了过来。 他们看见虞凤之,并没有避开她,抽剑就朝虞凤之劈来。 老头叹了口气,“狠心的女娃,坏心的女娃,瞅瞅,你不救我,阎王现在就来夺你命了!” 听老头在那说风凉话,虞凤之气结,可她现在没工夫管老头。 黑衣人的剑气朝她面门袭来,她眸光一凛,弯身下腰,探手出去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捏住他的虎口顺势夺过对方长剑,一个倒摔将黑衣人按在了地上。 虽然过程行云流水,可她腿部受了伤,此时痛得冷汗已将衣裙打湿了。 老头见虞凤之一招制服黑衣人,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好俊的功夫!好厉害的女娃!” 虞凤之看了老头一眼,这老头见风使舵的本领真是无人能及! “哎呀丫头,又来了一个,小心了!” 虞凤之听到了耳边的风声,毫不犹豫将剑刺入黑衣人腹中,随后拔剑向后格挡。 “噌”的一声响,武器相撞后发出刺耳的嗡鸣声,虞凤之双手被袭来的力道震得发麻。 她知道,这个人的功夫要比刚刚那个强上不少。 这下子,有些麻烦了。 对面那人更是意外,他全力一击,竟没能将面前这个柔弱姑娘击杀,刚刚那一下,他险些就拿不住剑柄,将剑扔出去了! 两人又过了两招,谁也未能伤到谁,老头已经看出虞凤之是被腿拖累,朝虞凤之大喊: “丫头,吃了这颗药,你的腿暂时就不会疼了!” 虞凤之接过老头扔过来的药,犹豫着要不要信老头的话。 可若不服用这颗药,她迟早会被黑衣人拖死,他们若再有增援过来,她就难以应付了。 想着若她死了,老头也活不了,他没必要害她,暂且信他一回。 快速将药服下,虞凤之与黑衣人又周旋了数招,腿上的疼痛竟真的减轻了不少。 腿没有那么痛,她动作也变得灵敏起来,招式一招比一招凌厉,逼得黑衣人节节败退。 黑衣人心道不妙,转身就想逃离,虞凤之没有给他叫人的机会,直接将剑朝他后心掷出,长剑“噗”地一声穿膛而入,那黑衣人也应声倒地。 虽然杀掉了两个黑衣人,虞凤之也脱力跌坐在地上。 杀人的感觉并不好,没有经历过的人是绝对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的。 为了不让人瞧出她的破绽,虞凤之勉强让自己显得很镇定,但心脏早已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手也跟着抖动起来。 “丫头,还能动么?” 老头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钻入虞凤之的耳朵里,这才让她清醒一些。 她转过头,如鹰般的眸子直盯着老头,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老头撇了撇嘴,“丫头,管闲事死得快,听别人的秘密会死得更快!” 虞凤之勉强撑起身体,从地上站起,腿上感觉不到痛,可却仍抖得厉害。 她对老头的秘密不感兴趣,但她对他的药感兴趣。 那药丸居然可以让她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感受不到痛苦,最重要的是,这药并不碍于行动,实在恐怖。 可见后世的中医,根本没有继承前人的精髓。 “你是大夫?” 老头并不意外虞凤之猜出了他的身份,“没错,老夫可是神医,你若想离开这里,必须带上我,老头子我可以帮你治腿。” 虞凤之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老头身上的布袋子,“刚刚的药你应该还有,杀了你,我少个累赘,谁知道救你会不会给我添麻烦!” 老头刚刚还一副胜券在握的面孔,听了虞凤之的话,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你这心狠的丫头,我们可是共同经历了生死!” “我是被迫跟你共同经历生死的,如果不是你,我的腿伤不会加重!” 老头子被虞凤之盯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苦着一张脸,败下阵来:“别杀我,我告诉你我是谁!” 他瞥了地上那两个黑衣人一眼,不情愿地道:“我是济世堂的大夫。” “济世堂?” 见虞凤之竟然没有听过济世堂,老头子鄙夷又愤慨:“济世堂你都不知道?我们济世堂汇集了六国神医,随便一个大夫拉出来都能成为一方名医!” 第三十三章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虞凤之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关于济世堂的记忆,有,但是不多。 这个济世堂类似于高级医师协会,起初创办的宗旨是济世救民,但后来慢慢发生了变化,许多有钱人得了不能对外人道的毛病,就会花高价去济世堂寻大夫医治。 “我记得济世堂不在盛京,你来盛京给人瞧病?” 老头点了点头,一脸的哀怨。 “本是我师侄接的活儿,可他排错了日子,自己来不了,我寻思着好久没来盛京了,就替他跑了一趟,谁知道遇到这种事。” “啰嗦,我不想听这个!” 老头子一噎,又拿虞凤之没办法,叹气道: “我来是要给一位侯……咳咳,给一位大官儿瞧病的,那大官儿前些年打仗伤了身,行房时,咳咳,某个部位会感到不适,我是被她一位贵妾悄悄请来盛京,你知道,这样的病不好叫太医来看。” “你把人治死了?” 老头脸一黑,感觉尊严受到了挑衅,“呸呸,怎么可能!老夫,老夫不过是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老头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发现那官人虽然还可行房,但……但他精元已损,就是,就是能播种,种子却发不了芽儿了,丫头,你明白吗?” 虞凤之嘴角抽了抽,虽然老头说得抽象,她还是听明白了,就是说这男人能行房,却无法生育了,类似于死精症一类的病。 “就因此他要杀你灭口?” “并不是……是,是我发现那个贵妾……她,她怀了身孕!” 虞凤之略一思索,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抱臂摸着下巴道: “大官不能生了,贵妾却怀了孕,她给大官儿戴了绿帽子,不想让大官知道,所以杀你灭口!” “女娃娃,脑子还挺灵光!”虞凤之说得分毫不差,老头不情愿地赞了一句。 虞凤之了解了前因后果,没再继续问这件事,而是提着剑来到老头身边,用剑尖儿指了指他腰上穿着的五个小葫芦。 “这是什么?” 老头拎起自己的一串葫芦,表情傲娇:“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带的,在济世堂,医术越高,可以戴的葫芦越多!” 虞凤之一脸嫌弃,“呵,最高的不会有一百来个吧!” 老头气得吹胡子,“胡说!最多的只有七个,而且离老堂主都已经过世了,医术最高的除了我几位师兄,就是我了!” 虞凤之就是想诈他这句话,她觉得裴绝的情况好像不太好,那九转能蛇丸药效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她又不认识厉害的大夫,若这老头医术真的不错,或者可以一用。 “我可以帮你离开,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 山洞里,裴绝见虞凤之迟迟未归,一颗心渐渐冷了下去。 她最终还是把他丢下了吧,她之前对他的好,都是在戏弄他吧。 她不是已经告诉他了,她要为那个人报仇!他为何还要信她! 裴绝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垂着头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虞凤之回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以为他的病又犯了,忙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那冰冷的感觉让虞凤之都抖了一下,她皱眉将裴绝的双手握在自己的两手间,帮他揉搓。 裴绝看到她回来,塌下去的嘴角又被他抿成了一条直线,“你,你还回来做什么!” 虞凤之已经习惯了裴绝的口嫌体直,歪头道:“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说话间,虞凤之看清了裴绝的脸,“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钻狗洞去了?” 小柿子的脸上全是灰,应该是想要生火,却怎么也弄不着,反给自己弄了一身土。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着虞凤之一身灰头土脸的样子,裴绝眸光终于软了软,别扭地伸出手,将落在虞凤之头顶的树叶摘掉。 虞凤之感觉裴绝嘴在逞强,心在投降,开心地笑了笑,将袖兜里的野果子拿了出来,全都放在了裴绝的手心里。 “我洗过了,吃吧。” 裴绝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表情很是嫌弃,但他还是拿起一颗黑黝黝的圆果子,放进了嘴巴里。 果子一入口,裴绝那俊脸登时皱在了一起。 他有理由怀疑,虞凤之在害他。 这也太酸了! 虞凤之笑道:“这是华桑,疏风清热、清肝明目,是好东西!” 裴绝勉强咽了下去,唇上却是被染得一片紫黑。 虞凤之抬起手在他唇上轻抹了一下,擦掉了他唇上的果酱。 那蜻蜓点水的一下就好像是一根羽毛,扫过了裴绝的心尖儿,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心头的骚动让裴绝感到很不适,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本能地侧过了头,躲开了虞凤之的碰触。 就在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的时候,洞口处传来了两声干咳。 虞凤之这才想起,她急着回来看裴绝,把老头丢在后头了。 她侧开身子,把老头让了进来。 裴绝见到其他人,眉头轻蹙,用眼神询问起虞凤之这人是谁。 虞凤之想了想,介绍道:“你可以叫他胡伯,他么……是我在山里捡的。” 虞凤之的话让胡川柏狂翻白眼,虽然他们约定好,不暴露他神医的身份,那也不能介绍的这么草率啊! 虞凤之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让他低调一些,胡川柏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是,老头子我进山采药迷了路,被树枝戳伤了,是小鱼儿救了我。” “小鱼儿?”裴绝挑眉。 “我的乳名,我娘取的。” “哦。”裴绝没有再说什么,又拿起一颗华桑放进了嘴里。 人的感觉是真的很奇妙,一旦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酸。 正当裴绝认真吃华桑的时候,胡川柏忽地走过来抓住了裴绝的手腕,“这小公子,老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虞凤之看到老胡这辣眼睛的表演,真想把他踹出去。 她知道裴绝病了这么多年一定看过不少大夫,若他的病能治,定早治了,怎么会拖到现在。 她并不清楚胡川柏水平如何,万一他治不了裴绝的病,岂不又让裴绝经历一次失望。 所以,她跟胡川柏商量好,暂时不暴露他的身份。 可这小老头上来就抓人手腕,还用这么蹩脚的对话套近乎,傻子都能看出他不对劲。 好在老头抓裴绝手腕的时间并不长,没让裴绝感觉出什么端倪他就将手松开了。 第三十四章我给你换个好用的相公如何! 裴绝仔细看了胡川柏几眼,摇头,摇头:“抱歉,晚辈并不记得见过老先生!” 胡川柏捏着胡子寻思了一会,喃喃着:“没见过么,可是真的很眼熟啊!” 这费解的表情做得倒是很到位,不过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虞凤之见胡川柏把心思放错了地方,在一旁给他使了个眼色。 胡川柏这才想起自己是要给这小公子瞧病的,也就不再纠结这小公子到底像谁了。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了一会儿,胡川柏就趁着虞凤之生火的功夫,凑到了虞凤之身边,愁眉紧皱地道: “丫头,这小子不中用了,再好看也不行啊,要不你叫我声师父,师父我给你换个好用的相公如何!” “是你医术不行,少咒我夫君!”虞凤之的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她就知道这老头不靠谱。 胡川柏蹲在地上像个螃蟹一样地跟着虞凤之挪动了几步,苦口婆心地继续劝: “娃娃,我真没骗你,他这病难治,你昨晚是不是给他吃了九转能蛇丸?啧,浪费,败家,你这九转能蛇丸也就能延长他几日寿命,找不到金线草,这男娃娃还是会死,你啊,就别白费心思了。” 虞凤之很快从胡川柏口中捕捉到一个信息,瞪圆了眼睛朝他看过来,“金线草?你的意思是说我夫君的病能治?” 胡川柏没有否认,“娃娃,你知道金线草是什么么?估计你们大黎皇宫也找不出三株,而且大黎太医不懂如何炮制存放金线草,药效大打折扣,都是次品!若不是你那九转能蛇丸,他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听了胡川柏的话,虞凤之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成亲那日裴绝会对她说他没多少时间了,原来是真的。 金线草她也听说过,是一种非常名贵的草药,主要这草药不单单名贵,民间不可私自贩卖采集,如胡川柏所说,估计大黎皇宫也找不出几株。 虞凤之后头看向坐在石头上,静静吃着华桑的裴绝,心口发闷。 难道她真的没办法救他么,难道她们的命运真的没办法改变么? “丫头!”胡川柏又低低唤了虞凤之一声,“其实呢,济世堂倒是有上品金线草,但这是我们济世堂的宝贝,不是什么人都能给的!” “说罢,什么条件,只要我有。” “你不是应该说只要不违背原则么?” “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原则。”虞凤之不以为意。 “那男娃倒是好命!”胡川柏没想到虞凤之会答应得如此痛快,“我瞧他好像跟你也不是多亲近,他知不知你给他服了一颗九转能蛇丸啊?” “不重要!” “不重要?!丫头,你家里有矿吧!” 虞凤之白了这不正经的老头一眼,这些东西对虞凤之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裴绝能活下去,什么都好说。 胡川柏捻了捻胡子,“丫头,你实在对我脾气,你若答应我三件事,我便给你找来一株上品金线草,如何?” “什么条件?” “第一么,我们济世堂做生意,从不走空,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分不能少。” 虞凤之心窝都疼了,一千五百两!她有,但还没焐热乎呢! 不过这银子也是靠裴绝的砚台讹来的,用在他身上也不心疼。 “好,第二呢。” 胡川柏眼睛亮了亮,这丫头家里绝对有矿!没准不止一座! “第二,你拜我为师,以后不可欺师灭祖,师父若是有危险,你必须相救!当然,逢年过节,你想孝敬师父,师父也不会辜负你的孝心!” 虞凤之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这老爷子哪里是收徒弟,他是在找免费的打手和小金库! 胡川柏见虞凤之脸色不好,又嘿嘿劝道:“也不白让你出力,我也会教你医术!六国第一神医不敢说,就你这聪明劲儿,大黎第一绝对有可能!” 虞凤之最了解什么是艺多不压身,胡川柏一下子就能诊出裴绝服用过九转能蛇丸,说明还是有两下子的。 “成交,第三条。” “第三么……” “你们在说什么?” 胡川柏还没等说出第三个条件,裴绝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虞凤之现在了解了裴绝的病情,更是不希望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事,忙岔开了话题。 “没什么,我和胡伯在商量怎么离开这里,我回来的时候其实在林子里听到了水流声,我在想,如果顺着水流一直走,没准可以遇见临河而居的村子。” 这个时代水资源是十分重要的,很多小村落都会依河而建,只要找到人家,他们就可以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想办法回到盛京城。 现在是盛夏,天气很不稳定,说不定晚上又会下雨,裴绝身子如此虚弱,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还有老胡,追杀他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被他们追到这里就不妙了。 “阿绝,你要是能撑住的话,我们现在就离开吧。” 裴绝本以为昨夜已经是他的大限了,没想到又让他撑了一天。 他觉得现在身体的情况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主动去寻找出路确实好过等死。 “我撑得住……但,你的腿?” “我的腿没事,刚刚找到了一些疗伤的草药。” 裴绝竟不知虞凤之还懂医理,她从前可是不学无术的。 他发现自己对她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但当他意识到自己有了想了解她的念头后,脸色忽变,这不是他想见到的。 讷讷应了一声“嗯”,他便不再开口。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再不离开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出这座山,三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一起离开了山洞。 ……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地面上,空气中似乎有水纹浮动,这样的天气没人愿意出门,但城郊的山路上却有许多人顶着太阳在林子里慢行。 一整夜都没有找到裴绝和虞凤之,五吉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霍兴一脸愤怒地一掌拍在了树干上,咬牙道:“毒妇,一定是虞凤之那个毒妇!她从来都不愿意接近阿绝的,为什么突然跑到阿绝马车上来!” 第三十五章让我找到她,我一定会杀了她! 五吉听到霍表少爷骂夫人,忍不住帮虞凤之辩解道:“表少爷,其实……其实不关夫人的事,是奴才没用,是奴才没发现马车被人做了手脚!” “马车停在虞府,你以为是谁在马车上动的手脚?一定是那恶妇,她早就想害死阿绝了!要是让我找到她,我一定会杀了她!” 霍兴根本不听五吉解释,他满目猩红,几乎把虞凤之恨到了骨头里。 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女人,早知道阿绝会因她丧命,说什么他都不会让表弟娶这女人! 云三那玩世不恭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凝重,“先别去说这些了,阿绝的身子本就撑不了几天了,若再找不到他,只怕……” 只怕什么,云三没敢说,可几人都明白。 其实他们心里都觉得裴绝已经凶多吉少,只是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他们还不愿意面对而已。 云三拍了拍霍兴的肩膀,“好了,你先别发脾气了,你是偷偷返回盛京的,要是被靖轩侯府其他人发现你那就不好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霍兴冷哼了一声,“你没听五吉说么,靖轩侯那老贼到现在还觉得是阿绝在跟他演苦肉计,以此来博取他的关注!他不信阿绝真的出事了,根本没有派人出来寻,我怎么可能被靖轩侯府的人发现!” 云三也没想到靖轩侯竟如此信不过阿绝,怎么说阿绝都是他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不知他们将阿绝的尸体抬到靖轩侯面前,他会不会有所动容,会不会后悔到死都没有让阿绝感受过父爱,哪怕是一点点。 “那你也先回吧,太子那边还要去解释一下,不管怎么样,只有太子能拿到金线草,他是阿绝唯一的希望,只要没找到阿绝,我们就不能放弃。” 霍兴也冷静了一点,阿绝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金线草,他们找到他也救不了他。 他只能暂时放下杀掉虞凤之报仇的念头,骑上马,往太子府奔去。 看着霍表少爷离开,五吉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来到云三面前,“云三少爷,奴才觉得这件事真的跟夫人没关系,是奴才的责任!” 五吉之所以一直跟这两位爷解释,是因为霍兴和云三是世子爷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如果世子爷真的出了事,他们定会为世子爷报仇。 霍表少爷现在认为是夫人害了世子爷,他绝不会放过夫人的。 五吉记得夫人当时有多么拼命地救世子爷,如果不是夫人,世子爷早就被车厢甩了出去,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是奴才没有检查好马车,如果找不到世子爷,奴才,奴才愿意领死……” 云三转头看了五吉一眼,对他的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眼里的责怪却没有掩饰。 他捏着手里的铜钱,抿唇道:“现在不是讨论谁害了阿绝的时候,卦象上生机未灭,继续找吧。” 顿了顿,他又嘱咐道:“还有,盯紧点将军府那边派出来的那些人,如果他们先一步寻到虞凤之,派人通知我!” 五吉明白云三少爷还是在怀疑夫人与虞府的人合谋,在马车上做了手脚,可没有找到人,他没有证据证明夫人是清白的,只能讷讷应了声“是”,拖着摔断的胳膊,继续钻进林子里寻人。 …… 夕阳洒在河面上,闪耀着片片温暖的红光,加上河边嬉笑着浣衣的妇人们,那景致格外温馨惬意。 虞凤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见到陌生人而这么兴奋,眼睛里瞬间绽放出比夕阳还要耀眼的光彩。 可河边的妇人见到她们三个后,笑闹声戛然而止,不为别的,实在是他们三个样子太狼狈了。 衣裳脏乱不说,还满身的血,这些妇人见到她们没有惊叫着逃跑已是不错了。 好在虞凤之及时将头上的发钗拿下来递到她们面前,妇人们才抱着木盆停下了往家跑去的脚步。 虞凤之跟村妇们解释说他们出了远门,刚刚折返回京,途中因翻了马车坠落山坡,这才弄了一身伤,请几位老乡帮她们雇辆驴车,送她们进城,这银簪子就是报酬。 几个村妇瞧着那银簪足有二两重,且样式非常新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用的,警惕的眼神瞬间变得和善起来。 一个婆子拍着胸脯说她们家就有驴车,这就叫他男人送几人一趟。 虞凤之笑着应了,几人被几个老乡热情的搀扶回了村子,来到了那王婆子家里。 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都沾亲带故,所以也没人跟王婆子抢银子。 只是几个小媳妇扒在门框上一个劲偷瞄裴绝,看几眼就红着脸跑掉了。 王婆子笑着给几人打了水来,让几人先清洗一番,然后就去地里喊她男人去了。 王婆子走后,胡川柏站在门前四处瞧了瞧,对虞凤之道:“丫头,我就不跟你回盛京了,我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回济世堂去。” 虞凤之知道老胡是怕被那大官的妾室发现他的行踪,继续杀他灭口,也就没有强求。 荷包里还有些碎银子,虞凤之摘下来扔到了胡川柏手里,“这是定金,老头,记得你答应我的,你知道我的功夫,你若诓我,我就跑去你们济世堂将你揪出来,一根根拔光你的胡子!” 胡川柏眼皮狂抽,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巴。 “丫头,我现在是你的师父了,哪有你这样欺师灭祖的!” “咱们的交易还没有达成,你若说到做到,我自然也会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师父!” 胡川柏瞧了眼这一脸傲气的女娃,撇了撇嘴,“哼,我胡川柏一言九鼎,把我当什么人了!对师父还不如对你那个要死的小相公温柔!”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塞到了虞凤之手里。 “救急的,我带回金线草之前你得保证他还活着,要不全都白搭!等会儿我再教你一套针法,每天在他睡前为他行针一次,也能缓解他的痛苦。” 没想到老头还挺重信守诺,虞凤之接过胡川柏手里的瓷瓶,甜甜笑道:“多谢师父了!” 第三十六章小郎君和小娘子互相抓紧一些 虞凤之这声师父叫的胡川柏舒适极了,能收到一个天资这么好的徒弟他早就在心里偷着乐了,只是此时的胡川柏怎么也想不到,为了这个宝贝徒弟,他晚年生活过得是多么的跌宕起伏。 与此同时,裴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拒绝村里小媳妇送来的糖水煮蛋,他用眼睛偷瞄了虞凤之几眼,见她还在跟老头嘀嘀咕咕,心火怎么也按不下去。 在他猛咳了好几声后,虞凤之才终于注意到他,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到:“怎么突然咳嗽了?不舒服么?快坐下喝点水。” 胡川柏瞧裴绝那脆弱的小身板儿频频皱眉,这徒弟他很满意,徒弟媳妇儿就差了点意思。 他在心里盘算,等他把徒儿拐跑,一定要再给徒儿找个身强体壮的! 老头捏着胡须没正经的胡思乱想着,王婆子已经带着他男人回来了,汉子很怕生,什么闲话也没说,直接进院子套驴车去了。 庄稼人的驴车是用来拉粮食的,没有车厢,虞凤之和裴绝只能坐到车板上。 王婆子递给两人一根麻绳,系在车板边,笑着道:“小郎君和小娘子互相抓紧一些,山路不好走,小心翻下车。” 裴绝已经与虞凤之挨得很近了,不知还要怎样再抓紧些,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手臂已经被虞凤之揽住了。 转头,就瞧见虞凤之眨着眼睛看着他道:“不是要占你便宜,这样才掉不下去。” 阳光明明廉价得日日可见,可照在她的脸上,瞬间就变得灿烂耀眼。 裴绝看着那清亮的眼神,心中懊悔,她那么坦然,他个男人又在扭捏什么! “知道了,走吧!” 虞凤之点了点头,又对王婆子道:“婶子,我这伯伯家里管得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想回去,他想在你家借住一晚,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二?” 说着,她将手上那根细银镯递了过去。 王婆子本就是个好客的,这客人还这么大方,她怎会把财神爷往外面推,接过银镯子连连点头,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虞凤之知道胡川柏也是老江湖了,不会叫人发现他的踪迹,不然他们这种大夫早就被人灭口,哪里能活到现在。 所以也没有再啰嗦,挥手跟老头道了别,坐着驴车朝盛京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她和裴绝都没怎么说话,她早就累的很了,全靠信念撑着才走出山谷,所以即便驴车颠簸得厉害,也无法阻止她下沉的眼皮。 没过多久,虞凤之就靠在裴绝身上睡了过去。 裴绝也已经撑到了极限,但感觉到虞凤之卸了力气,整个身体朝他靠了过来,强撑着没有让自己睡过去。 一路上她都那么警惕,痛到满头冷汗也不说话,这会儿竟睡得这么沉,对他就一点不设防么? 裴绝抿了抿唇,怕她跌下车去,悄悄捏紧了她的衣袖去,以咬破嘴唇的方式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就这样驴车晃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回到了盛京城。 盛京繁华,前几年连宵禁都取消了,所以尽管回到盛京城的时间已经很晚,他们依然可以在街上瞧见商贩和赶往声色场的行人。 驴车停到靖轩侯府一侧的角门,王婆子的男人下车帮忙叫了门,按照裴绝教他的话述,请小厮去寻一下晴兰院的阿欢姐姐。 没多久阿欢就顶着哭肿了的核桃眼,从小门走了出来。 瞧见这庄稼汉子,她错愕了一下,看到汉子手上的香囊,她立即瞪圆了眼睛,收起泪水跟着汉子拐到了巷角。 驴车就停在巷子里,看见驴车上坐着的人,阿欢鼻子一酸,捂着嘴巴无声地哭了出来。 谢天谢地,世子爷和夫人都没事,真的太好了! 裴绝看着鼻涕眼泪挂了满脸的丫头,蹙眉嫌弃道:“哭什么!” 阿欢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不哭,奴婢是太高兴了!” 虞凤之已经在不久前醒了过来,瞧见安全返回靖轩侯府,她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瞬间松了,笑着对阿欢道:“还愣着做什么,扶世子回家了!” 阿欢忙冲了过去,请庄稼汉子帮忙将世子和世子夫人扶到了角门,进门后又唤来几个下人,一路扶着两人回到了晴兰院。 进了屋子,虞凤之那颗提着的心才真正的放了下来,相信阿欢已经将裴绝安全回来的事传了出去,那些豺狼虎豹绝不敢在府里下手。 果如虞凤之所料,阿欢扶着世子和世子夫人回了晴兰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各院儿,人们心情各异,却没人敢轻举妄动。 靖轩侯府主院,柳姨娘听到裴绝活着回来的消息,给靖轩侯揉肩的手也顿了一瞬,心里怒气翻涌。 裴绝这小畜生怎就如此命大,这般都没能要了他的命! 害怕靖轩侯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她堆起一脸笑容,柔声道: “侯爷,您看,妾身就说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妾身想起他小时候淘气,也偷跑出去过,后来还不是乖乖回来了,他啊,就是小孩子脾性,想让您多担心他!” 一旁的周嬷嬷收到了柳姨娘递过来的眼色,低声应和道:“依老奴看,世子爷可能因着敬茶那日的事,心里存着怨!老奴听说后来二少爷和三少爷去晴兰院劝世子爷不要总是惹您生气,却被世子爷骂了出来。 世子夫人好像还对三少爷动了手,三少爷不敢跟您说,是老奴给他拿的化瘀膏。可能世子爷误会是您关心三少爷不关心他,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 闻言,靖轩侯眼中的担忧瞬间化为厌恶,“他若走正道,本侯许会高看他两眼,只会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真是废物!” “侯爷息怒!”柳姨娘见靖轩侯生气,立即依偎到了靖轩侯怀里,“这也怪不得世子,都说娶妻娶贤,那个虞凤之那么能折腾,依妾身看也许是她给世子出的馊主意。” 靖轩侯虚起眸子,回忆起那日见虞凤之时的情形,确实觉得这儿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用这种低劣的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他最讨厌别人演戏骗他! (ps:可能会有小伙伴嫌弃男主太弱,男主是成长型,在被凤之救赎的过程中逐渐坚定强大。现在凤之是阿绝的伞,十七岁的小阿绝会一步步成为凤之的山。) ) 第三十七章怎地,还要我喂? 靖轩侯沉声道:“去派人将他们两个给本侯叫过来,前一日打了兄长,第二天就惊了马受伤失踪!不是说那小子危在旦夕?那他是怎么回来的?我倒要问问他,他这病是不是也是装的!” 见靖轩侯恼羞成怒的样子,柳姨娘心下畅快,虽然这一次没办法直接除掉裴绝,但可以让侯爷更加厌弃这儿子也是不错。 失望慢慢堆积,迟早有一天侯爷会夺了裴绝的世子之位! 晴兰院,阿欢叫人去给云三少爷报信,然后忙手忙脚地将裴绝扶到了床上。 虞凤之虽然很累,但她没有着急歇下,而是命人在屋子里升了炉子,坐在床边看着火炉,为裴绝熬起药来。 裴绝躺在床上,看着虞凤之认真盯着火炉的侧脸,想要让她去歇着,又怕她会误会他是在关心她,最后抿了抿唇,看向阿欢道: “你去叫个治跌打的大夫来。” 阿欢早就注意到世子夫人的腿受了伤,“世子爷放心吧,奴婢已经叫人去请府医了。” 请就请,为何非要提他放不放心的事,他哪里不放心了! 可想到府里的大夫,裴绝目光微沉,刚想开口阿欢出门去找个其他大夫过来,嘴巴却被一只茶杯堵住了。 温热的瓷器贴到了他的唇瓣上,忽地让他想起昨天夜里那片温软,一颗心又突突跳快了几分。 虞凤之见裴绝没有张口,将身子压进了他几分,“怎地,还要我喂?” 裴绝被虞凤之这话闹了个大红脸,瞪了虞凤之一眼,接过茶杯将热水“咕咚咚”地喝了下去。 暖流侵入心肺,让裴绝整个人舒适了不少。 虞凤之勾唇浅笑,“这才对么,一勺勺的用勺子喝多麻烦!” 原来她说的喂是用勺子喂!他还以为…… 裴绝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长了草,为什么一碰到这女人就总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虞凤之是不是被妖精附体了! “我有点累,先眯一会儿,等药好了再给你喝药,你也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屋子里太暖和了,虞凤之眼皮子直打架,有点挺不住了。 她真的是累惨了,即便在驴车上眯了一会儿,可身子还是像快要散架了一般。 她知道这是老胡那麻沸丹的副作用,老胡已经跟她说过了,那药丸确实能人在短时间内感受不到疼痛,但药效一过,之前的痛可能会成倍的找补回来,身上更是会虚得厉害。 现在坐在这里,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往一起粘。 虞凤之弯身趴在了裴绝的床边,低声道:“小阿绝,我们回来了,能撑过去一次,就能撑过去两次,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裴绝甚至没听清她最后几个字,她就已经昏睡了过去。 看着她被压扁的侧颜,裴绝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去给她拿件氅子披上。”裴绝淡淡跟阿欢吩咐了一句。 阿欢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床上空着的一块地方,试探道:“世子爷,要不让夫人到床上休息吧,她的腿本就受伤了,这样弯着肯定不舒服……” 阿欢话还没说完,就件裴绝眉头都竖了起来。 她以为世子爷怪她多嘴了,谁料裴绝别扭地清了清嗓子,“多做事,少说话!” 阿欢:…… 世子爷什么意思啊?是让她直接把世子夫人扶上床么?是不是这个意思呀,要不是该怎么办?办错事又要被罚了! 要是阿离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世子爷是什么意思! 就在阿欢挣扎着要不要扶世子夫人上床时,门外快步走进来几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周嬷嬷一进门就瞧见虞凤之歪倒在床边睡着了,十分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冷哼道: “怪不得姨娘说世子夫人是个没规矩的,真是站没站像,睡没睡像!” 她扬了扬下巴,给阿欢递了个眼色,“还不快把你们夫人叫起来,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回来也不说去正院儿问个安,真是没有教养!” 这周嬷嬷句句在说虞凤之,谁又听不出她在暗讽裴绝。 裴绝眼里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谁允许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周嬷嬷被骂得脸一白,她可是靖轩侯府的老人了,府里那些姨娘们见了她都会给她三分薄面,只有这个世子对她不冷不热。 但再怎么样也不敢直接顶撞裴绝,皮笑肉不笑地道: “世子爷,是侯爷让老奴过来的,侯爷知道您和世子夫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想要见一见你,侯爷在正院等您,您还是跟老奴走一趟吧。” 阿欢气结,指着周嬷嬷道:“你没见我们世子身子不适么?什么事不能等世子爷缓过来再说?” 阿欢真的很气愤,若是别人家的爹爹,知道孩子死里逃生,早就慌忙赶来看望了,侯爷倒好,明知道世子爷体弱,竟还为难世子爷去主院回话! 周嬷嬷冷笑,“世子爷能从城外平安回来,晴兰院离主院又有多远,怎这两步就走不得了?都已经回到侯府了,世子爷就莫要装了,侯爷说了,无论如何都要您过去一趟,我们也是奉差办事,请世子爷不要为难老奴!” “你这刁奴,世子爷什么时候为难你了……” 阿欢气得想要去抓那周嬷嬷的脸,在净房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她都能忍,可来了晴兰院,瞧见夫人收拾那些欺负她们的人,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这些人对世子的不公了。 她刚想去骂那婆子,却见裴绝蹙眉朝她摇了摇头。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趴在床上沉睡的虞凤之,低声道:“滚出去等我。” 裴绝已经答应过去,周嬷嬷虽然气恼也不好再说什么,福身应了声是,带着丫鬟们退出了屋子。 裴绝掀了被子慢慢下了床,阿欢立即拿起一件斗篷披在了裴绝身上。 “世子爷,您身子这么虚弱,还是别去了……” 裴绝握拳轻咳了两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我不去,一会儿会有更多的人找过来,清静不了,没事,在府里,他们不敢对我怎样。” 第三十八章你休要……扯到……她头上! 裴绝的脚步有些虚浮,但还是强撑着走到了门边,正要跨出门时,他转头朝床边看了过来,见那女人一张小脸被挤成了包子,清明的眸色里染了几分萧索。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变了,都已经无所谓,他已经给她准备了退路,以后如何,再与他无关了。 “睡得这么丑,像什么样子,你把她扶上去睡吧。” 声音低缓地说完这话,也不等阿欢应答,转身出了门去。 阿欢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去送世子还是去扶世子夫人。 世子爷刚刚说话那么小声,又怕不去那些人会再找过来,是怕吵醒夫人么? 呜呜呜,世子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贴心了!?这样的世子爷真的很暖啊! 裴绝来到主院时门却是紧闭着的,不用想也知是靖轩侯故意让他吃闭门羹。 周嬷嬷回身看了裴绝一眼,假模假样地躬身道:“世子爷稍等,我进去跟侯爷通传一声!” 周嬷嬷刚一进门,裴绝就听见靖轩侯的怒吼声。 “不是喜欢在外面么,那就叫他在外面呆着吧,还滚回来做什么?” 柳姨娘立即娇柔的哄劝道:“侯爷息怒,别伤了身体,跟孩子们置什么气呢,世子爷能安然回来就是好事啊!” 她又看向周嬷嬷,关切地问:“世子爷怎么样?可受伤了?” 周嬷嬷摇了摇头,“老奴瞧世子跟平常差不多,并没见到他身上有伤!” “哎呦,真是佛祖保佑呢!”柳姨娘双手合十,象征性地拜了拜,“侯爷,世子爷安然无恙,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她在“安然无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靖轩侯的脸瞬间黑成锅底。 “哼,五吉不是说他危在旦夕么?不是说他很危险么?怎么又安然无恙了!本侯还以为他会在外面多撑两日!这么喜欢演戏,那就继续演着!” 柳姨娘给靖轩侯顺起了背,“侯爷,您就别生气了,定是前两日敬茶时,您说世子爷不堪大用,让世子爷委屈了,他这样做,也是想让您多留意他一二啊!” “他一个七尺男儿,要用这种方式博取别人同情?我裴清风没有这样的种!” 听到这对话,裴绝脸上没有悲伤或愤怒,只有嘲弄。 其实昨晚在梦里,他还梦到了裴清风,梦见小时候,他不信他的解释,让人将他丢进地窖里的事。 他很想问问他,他到底哪里不配做他的儿子。 之前的愤怒与挣扎,不过是因为对他还有那么几分渴望,如今,这点渴望也烟消云散了,所以听到他的话他不再觉得心疼,只觉可笑。 “让他在外面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知道一个世子该做什么,再给本侯滚进来!” 周嬷嬷领命退出了门,仰着下巴看着裴绝,“世子可都听见了?劳请世子跪着吧!” “我没有错,我不会跪!”这句话,裴绝用足了力气,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掷地有声。 房间里的靖轩侯自然也听到了,他咬着牙对两个随从道:“长翰、长峻,你们去教教世子,在军队里若是犯错了事,该如何领罚!” 两个随从都是跟靖轩侯出征打过仗的,都知道军队的严格。 可世子身体那么弱,怎能受得了侯爷的处罚。 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侯爷那冷厉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两人只能大步走进了院子。 柳姨娘一脸担忧地看着靖轩侯,“侯爷,算了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您就别罚世子了,他本就对您有误会呢!” 她嘴上虽然劝着,却不等靖轩侯答话,提着裙摆就出了门,走到裴绝面前一脸真切地道: “世子爷,侯爷生气也是因为担心您,您要不就认个错吧!这一次的确是您太胡闹了,府里因为您的事闹得鸡飞狗跳,侯爷因为担心你,昨夜可是一夜没睡好!” 裴绝冷冷看着柳姨娘,心里发笑。 担心他还要跑到小妾房间歇息,还真是好父亲。 “少在我面前假惺惺,马车到底被谁动了手脚你比谁都清楚!” 柳姨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绝,“世子爷,您,您难道是想说妾身害了您?您冤枉我了,妾身这两日一直陪着侯爷,我怎么会去害您!” 她说着,两行清泪就从脸上蜿蜒而下,好不委屈。 “这种孽障你还劝他作甚!”靖轩侯的暴怒声再次响起,“长翰、长峻,把他给我压到院外跪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许起来,你们要是敢违令,也给我滚去领罚!” 长翰和长峻太熟悉侯爷的脾气了,越是违逆他,他就越是愤怒,只能从命地走到裴绝面前,抱拳歉意地道:“世子爷,得罪了!” 说罢,两人一左一右压住裴绝,将他按住,迫使他跪在了院门口。 裴绝整个人几乎被按在地上,额边的碎发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垂落,遮住了他那寒如深潭的双眸。 他没有挣扎,只轻勾唇角,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瘆人笑声。 这笑声不只是笑靖轩侯,还笑他自己。 曾经母亲受了委屈,遭到冤枉时总是默不作声,他非常不理解为何她不去跟父亲辩解。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不想相信你的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一股腥甜卡在了裴绝的喉咙里,可他却强忍着,将血腥压了下去。 柳姨娘见裴绝这般狼狈的样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嘴上却道: “世子爷,你从前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不是有人教你这样做的!?您说实话,侯爷不会为难您的!” 她扫了一眼那几个去晴兰院通传的下人,“世子夫人哪里去了?她怎么没有陪世子过来?她就眼睁睁看着世子一个人受罚吗?” 听到柳姨娘提起虞凤之,裴绝才艰难地抬起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看向她。 “这事……与她无关,你休要……扯到……她头上!” 他本就在强撑着,这话一出,再也压抑不住喉咙里的血腥,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口血喷在地面上,引起了周围下人们一阵惊叫。 第三十九章他是她用命护回来的少年! “世子爷,世子爷!” 裴绝吐出的血渐了长峻满鞋,他心下大惊,忙与长翰去查看裴绝的情况。 裴绝虚弱的开合着染满鲜血的薄唇,死死盯着柳姨娘,“你若……若敢碰……她,我与你……不死不休!” 吐出最后四个字,裴绝实在没了力气,眼皮垂落,直接晕死过去。 靖轩侯听到惊叫声,终于沉着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一地的血,他瞳仁猛地收缩了一下,向裴绝走进了几步。 但还没走到跟前来,柳姨娘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侯爷,世子爷,世子爷他不会有事吧!他吐了好多的血啊!妾身好怕!” 靖轩侯脸色变了又变,刚想叫人去请大夫,就听柳姨娘含泪道: “真是吓死妾身了,刚刚世子爷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希望世子爷能像姐姐之前那样,每一次都是虚惊一场!” 这话,瞬间让靖轩侯想起霍氏谋害了他的庶子后,用自尽的方式让他心软的事,朝裴绝迈过去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这种手段那女人用过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是装的,现在连她的儿子也学去了!? 靖轩侯眸色冰冷地看着双目紧闭的裴绝,愠声道:“不要管他,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何时!” …… 晴兰院,阿欢站在院门口,见世子爷迟迟未归,心中无比焦急。 她正想要出门去主院看看情况,就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朝晴兰院逼近。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子跨进了院子,他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急切地喊着:“表弟!阿绝!” 霍兴冲进来后,后面的几人也陆续跟了进来,正是外出寻找裴绝的云三和五吉等人。 阿欢见霍表少爷直直往屋子里闯,急忙喊道:“表少爷,你不能进,世子爷不在屋子里!” 可阿欢的话没有霍兴走的速度快,等阿欢将话说完,霍兴已经将房门推开了。 看见房间里只有一个女子躺在床上休息,霍兴下意识收回视线,退后了一步。 但反应过来那女人正是虞凤之,他眼里的怒意直接喷薄而出。 “这个害人精怎么还有脸睡觉!” 他想要闯进屋子,将虞凤之从床上拖下来,却被云三给拦住了。 “霍兴,现在不是找虞凤之问罪的时候!” 霍兴捏紧了拳头,将手指捏得“嘎嘎”直响,瞪向阿欢道:“阿绝呢?” 阿欢被吓了一跳,忙答道:“侯爷叫人传了话,让人将世子爷带走了! 霍兴听闻靖轩侯居然不顾裴绝的身子虚弱,这个时候还要将人叫过去问话,火气更是直冲天灵盖。 他指着虞凤之怒道:“这女人害表弟差点丧了命,靖轩侯不责罚这女人,却叫人传阿绝过去作甚!?” 霍兴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拨开了面前的阿欢,大步朝外走。 云三拉着他急道:“你干嘛去!” “这些年不管阿绝是对是错,受罚的都是他,我得去找他!” 云三皱眉,他并不想让靖轩侯见到霍兴,因靖轩侯支持的是誉王,而霍家是太子党,此番霍兴无故回京,定会引起靖轩侯的猜忌。 太子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要是让誉王抓到把柄,又要向皇上参太子一本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也瞒不下去了,什么事都比不过阿绝的安危重要。 他正打算松开拉着霍兴的手,耳边竟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 “你们是谁?” 被吵醒的虞凤之心情很糟糕,见到两个陌生男子冲进她的房间,她周身本能泛起令人胆寒的敌意。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不是虞凤之性格乖戾,任哪个姑娘在休息时有男子闯进来,都不会高兴。 霍兴见虞凤之醒来,立即怒看向虞凤之,那冒着火星的眸子,好像要将虞凤之烧成灰烬。 “毒妇!阿绝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虞凤之这才意识到裴绝不在身边,有片刻的失神。 她蹙眉看向阿欢,“怎么回事?他刚刚不是还在!” 不待阿欢解释,云三淡漠地道:“虞大小姐何必假惺惺,一次害不成阿绝,又生别它法,从前我还真是小看了虞大小姐的本事!” 说罢,他也不听虞凤之解释,拍了拍霍兴的肩膀,“不要跟她浪费时间了,阿绝要紧。” 霍兴无比憎恶地看了虞凤之一眼,冷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衣摆大步出了门,云三也紧跟其后离开了房间。 虞凤之还处于浑浑噩噩中,没太想清楚这两人为何会觉得自己要害裴绝,揉着太阳穴看向阿欢。 阿欢被气势汹汹的两人惊着了,看到虞凤之询问的眼神,才哽咽着解释道:“夫人,世子爷被侯爷叫去了。” 虞凤之脸色一变,“夜深露重,他身子那么虚弱,怎么还能让他出去受风!你拦不住人,怎不叫醒我!” “世子爷看你睡着了,不让奴婢打扰您!”本就担心的阿欢更加慌乱了,“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跟去的!” 虞凤之并没有责怪阿欢的意思,她一个小丫鬟,有什么能力阻拦靖轩侯的人。 她只是心里着急。 靖轩侯不顾裴绝的身体招他过去,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她迅速掀开被子下了床,麻沸丸的药效已经过了,腿上的疼痛便锥心般袭了过来。 她强忍着疼痛,让阿欢扶着她去了主院。 远远的,她就瞧见主院方向乱成一团,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进入主院后,她便看见刚刚闯进她房间的黑脸汉子,愤怒地踹倒了院子里几个下人,另一个眉眼如画的美少年则是将晕倒的裴绝从靖轩侯手下那里抢了过来。 裴绝墨发凌乱,有些凹陷的眼睛紧紧闭合,两鬓的发被嘴边的血迹粘住,那精致的脸在盈盈月光下更显苍白。 虞凤之的心感到隐隐的刺痛,转眸间又瞥见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胸腔里顿时燃起滔天怒火。 阿绝吐血了?他是她用命护回来的少年,怎允许别人这般作践! 第四十章 你什么你,闭嘴吧你! “你们把他怎么了?”虞凤之的声音裹挟着暴风,令人窒息。 她的眼睛是盯着靖轩侯的,这问题显然是在问他。 靖轩侯还在看见霍兴的震惊中没有缓过神,被虞凤之这样一问,当即震怒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跟本侯如此说话!” 虞凤之明白这是个皇权社会,权势、身份压过一切。 如果性命无忧,她不介意玩些手段哄她这个公爹开心,可现在裴绝的命都快没了,她还要讲什么礼仪尊卑! “给儿媳胆子的,自然是英明的圣上和大黎朝的王法!就算父亲是侯爷,也不能草菅人命,你再不喜欢阿绝,也不能这般害他!莫非父亲觉得,您的地位权力凌驾于律法之上!” “大胆!” 靖轩侯被噎住,他想要训斥虞凤之,但虞凤之的话让他多少有些顾虑,这么多人在场,他不好以身份压人,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本侯何时害过他,你休要胡说八道!” “侯爷可要注意身子,大夫可说您不能动怒!”柳姨娘又贴在了靖轩侯身上,满眼怪责地看向虞凤之。 “世子夫人,你怎有脸把责任推到侯爷身上!世子是与你一起回门的,他出门前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成了这般!而且我刚刚听下人说是有人在马车上做了手脚!马车好好停在虞府,怎么会被人做了手脚?” 虞凤之这才明白为何这些人如此仇视自己,原来他们认为是她把阿绝害成这样。 好一招祸水东引!柳姨娘好手段! 可虞凤之心里再怒,也知道柳姨娘是故意把矛头指向她,她若满腹委屈地跟柳姨娘争辩,就会掉入她的陷阱,延迟救治裴绝的时间! 她没有再去浪费时间自证清白,因为柳姨娘比谁都知道这件事与她无关。 看见裴绝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她疾步走了过去,只想快点带他离开这里。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拦在她面前的不是柳姨娘,也不是靖轩侯的人,而是那个黑脸男子,裴绝的表哥霍兴。 霍兴瞪着虞凤之的眼睛犹如铜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毒妇,给我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啊绝!” 虞凤之的怒火再难抑制,伸手狠狠打在了霍兴脸上。 跟谁俩呢,她都不认识他,凭什么接二连三地承受他的辱骂! 虞凤之虽然忍受着病痛,但她这身体力气极大,一巴掌将粗壮的霍兴打得后退了数步。 霍兴被打得嘴角生疼,用手指擦了一下唇边,果然瞧见手指上有丝丝血迹。 “虞凤之,你,你竟敢打我!阿绝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你为何还不肯放过他,你这毒妇,我杀了你!” 他愤怒到了极点,瞧见院子里的扫把,踢起扫柄,将扫把接住,用腿将扫柄劈成两段,二话不说就朝虞凤之肩头击来。 虞凤之腿上有伤,实在不好躲掉这一招,遂捏紧玉手,准备来个硬碰硬,但霍兴那一击还没有攻过来,竟有一个影子从虞凤之的身后扑了出去,硬生生挨了霍兴这盛满怒意的一棍。 木棍打在阿欢的手臂上应声断裂,阿欢挡在头上的手臂霎时红肿一片。 “阿欢!”虞凤之心口一堵,这丫头不会武功,怎能承受的了霍兴这一棍。 她扶住已经没办法提起手臂的阿欢,心疼地道:“傻丫头,他伤不了我,你冲上来做什么!” 阿欢白着唇,含泪道:“世子爷让我好好照顾您,奴婢必须做到!” 随后,她又看向霍兴,满眼认真地说:“霍表少爷,夫人没有害世子爷,是夫人救世子爷回来的,您不要伤她!” 霍兴误伤了人,心里是有些愧疚的,可他听着丫头居然还在帮虞凤之辩解,怒火半点也没压下去。 “你们一个两个都被这毒妇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是她还有谁?为什么阿绝一直没有事,与她回了趟虞府就出了事!阿绝不想跟她同乘坐一辆马车,她若没有目的,为何非要跟上来!” 虞凤之愠声道:“你的脑子要是没有用就捐了,若是我在车上做了手脚,我何必再跟夫君同乘一辆马车!” 她觉得这个霍表少爷的智商实在堪忧,怪不得霍家衰败,都是这样的子孙,不败等着过年? “我跟你解释不着,你若不希望世子出事就给我让开,我能救他!” “你能救他!?”霍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对虞凤之的厌恶不是一朝一夕,怎么会因她三言两语而相信她。 他眸光一厉,杀气顿现,捏着手中所剩的半截木棍喝道: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开!我绝不会让你再靠近阿绝半步,阿绝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把你塞进棺材里为他陪……” “葬”字还没有说出口,霍兴的脸就一阵扭曲,他用手护住自己的祖宗祠堂,不可置信地看向虞凤之。 “你……你……” “你什么你,闭嘴你!” 虞凤之觉得多跟这种人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她忍着腿痛走到裴绝身边,伸手要去探他脉搏,可手还没有触碰到裴绝,手腕就被另一只白皙的手给抓住了。 又来! “云三公子,你也要拦我?” “在下已经请了御医过来,就不劳烦虞大小姐出手了!” 云三口气平淡,没有丝毫怒意,但也疏离得可怕。 其实虞凤之的话他听进去了一些,也觉得事情有蹊跷,这次的事未必跟虞凤之有关系。 但若说虞凤之能救裴绝,他是万万不信的。 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她如何能救得了,现在他们只能期待太子求得了金线草,能让诸葛太医将金线草带来,他不会让任何人再动阿绝。 虞凤之真的被裴绝这两个猪队友气得肺痛,她也不与云三争辩,从袖子里抽出胡川柏送她的银针,稳准狠地刺进了云三的虎口上。 云三手一麻,只能将手松开。 虞凤之曾经为了饰演一位擅长针灸的医女,不眠不休地研究人体穴位,拼命十三娘的名号也是那个时候被传出来的。 再加上这个身体的协调性极好,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击刺中对方穴位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第四十一章 手中还有底牌! 挣脱了云三的桎梏,虞凤之迅速从怀里拿出老胡给她的药瓶,倒出一颗清心丸放入了裴绝口中。 “你给他吃什么?”云三脸色大变,不顾还没有恢复知觉的手,再次朝虞凤之抓去。 “自然是能救他的药!” 云三要去阻拦,阿欢却是张开双臂护在了虞凤之面前,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云三看着圆脸丫头鼓着腮帮子看着自己,表情无比惊愕,“你……为她拦着我?” 阿欢眼睛红红地看着云三,好像没有读出云三的情绪,只倔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柳姨娘适时开了口:“侯爷,世子夫人到底要做什么?世子爷都这个样子了,她怎么还能给他乱用药!” 柳姨娘看着裴绝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眼底的狂喜都快要压不住了。 虞凤之这个蠢货,把自己当神医不成,居然还敢给裴绝用药。 这一次裴绝肯定是活不成了,虞凤之此举,害死裴绝的罪名横竖她都得担着! 柳姨娘暗暗收敛神色,忧心忡忡地看着靖轩侯:“霍表少爷说世子夫人要害世子,妾身还不信,可她又不懂医,这个时候怎敢给世子爷乱服药,看来她真的是居心叵测,侯爷,快将这女人押起来!” “押我?我看谁敢!” 帮裴绝服下药,虞凤之心中微松,眸子顿时冷得像一把凌厉的刀子般朝柳姨娘直射而去。 “我倒要问问你,柳姨娘,世子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府里哪个人不知晓?你不劝着让世子休息,还故意挑拨,让父亲叫他过来问话,你存得什么心思?” “你休要胡说,妾身何时挑拨过侯爷和世子的关系……” “闭嘴!” 虞凤之身上凛冽的寒意排山倒海向柳姨娘袭来,吓得柳姨娘瞬间变成了哑巴。 “柳府没教过你怎么做妾么?此事查也未查,你就往我身上扣罪名,要不要我去问问柳郎中,奴才构陷主子当论何罪!?” 柳姨娘要被虞凤之气疯了,她最在意的就是这妾室的身份,一朝为妾,终身为奴,尽管靖轩侯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但她不是他的正妻,在靖轩侯府,她始终是服侍人的奴婢。 她红着眼睛,声音酸涩地道:“妾身只是说实话而已,世子夫人好霸道,你能做出此等恶事,就不准别人说了么?!” “我做了什么?我所做的是在你们悠然自得地在榻上安睡时,担心父亲会因阿绝出事而心急,与阿绝想尽办法返回盛京!” 虞凤之嘴角上扬,看似在笑,眼底却冷得可怕。 她将目光移到靖轩侯身上,眼里有失望渐渐溢出。 “我以为,阿绝出了事您至少会是着急痛心的,早知等着我们的是怀疑和质问,我还不如等阿绝养好了身子再回来!” 靖轩侯被虞凤之这眼神看得极不自在,本能地躲避开她的注视。 柳姨娘见靖轩侯态度发生了转变,急道:“侯爷别听她狡辩,世子爷走时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谁知她这两日对世子做了什么!” “你有没有脑子?我若想害阿绝,会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他服药么?会把他带回府么?” 她一步步朝柳姨娘逼近,逼得柳姨娘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柳姨娘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世子,那你这两日又做了什么?让我猜猜世子爷失踪后,你是怎么跟父亲说的,你定是说世子诡计多端,想用苦肉计博取父亲关注,否则,我实在想不出,父亲为何明知阿绝遭了罪,还要命人将他带过来问话!现在世子真的出事了,你就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柳姨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虞凤之能分析出这件事的始末并不难,裴绝晕倒在院子里,说明靖轩侯连门都没让他进,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愤怒,定是柳姨娘对他吹了耳边风。 被虞凤之说中心思,柳姨娘脸色青紫交加,她急忙向靖轩侯辩解:“不是的,侯爷,妾身没用挑拨您和世子的意思,你和世子不和睦,对妾身又有什么好处啊!” 靖轩侯此刻心里乱成一片,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柳姨娘的的确确总是在他耳边提起霍氏,让他无端升起怒意。 而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裴绝会病得如此之重,他曾经悄悄问过府医,府医说阿绝只是身子虚,没什么大碍的,所以他才会相信裴绝在用苦肉计骗他。 这孩子从小便工于心计,多智近妖,曾经因为一些小事,他就会设计陷害他的几个兄弟,伤害自己博取他同情这种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甚至阿绝新婚夜那日的事,他也怀疑过是他故意设计陷害柳氏的。 他不喜欢这个儿子,就是因他太像他的母亲和霍家人,他们都擅长用阴谋诡计为自己谋利,他岂会再心软被他们利用摆布! 但当他看到霍兴冲进来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霍家被贬黜到南疆,无召不得入盛京,霍兴是霍阁老嫡长孙,怎可私自潜回盛京! 他应该要极力避开自己的,可现在却出现在他面前,说明裴绝的情况真的很紧急,他已经顾不得避人耳目了! 还有虞凤之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刺进他的心窝里,因为他对这儿子抱有成见,还有柳姨娘的那些旁敲侧击,这才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分析事情始末。 看着裴绝那苍白到极致的脸,还有唇边没有干涸的血,靖轩侯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脑子嗡嗡作响。 他第一次甩开了柳姨娘的手,瞪着长峻和长翰道: “府医呢,滚哪里去了?为何一用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不见踪影了!” “奴才这就去找人。”长峻向靖轩侯一揖,又对长翰道:“长翰,你将世子扶进屋,我去寻大夫!” 长翰用眼神征询了一下靖轩侯,见他没有反对就用力点了一下头,抱起裴绝,急步向正房走了进去。 其余人也知道此时裴绝的安危最重要,顾不得争执吵闹,齐齐跟进了房间。 柳姨娘还想跟靖轩侯解释什么,但靖轩侯却没有理会她,沉着脸也进了房门。 柳姨娘知道靖轩侯这是动了怒,对她有了猜忌,慌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但她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这件事她已经处理的很干净了,就算侯爷怀疑她也没有关系,侯爷跟裴绝之间的芥蒂早已经根深蒂固,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 府医一来,她自有办法将祸水东引。 只要除掉裴绝,她手中还有底牌能让侯爷消怒。 想到这里,柳姨娘的心缓缓趋于平静,嘴角蔓延出一丝冷笑,捏着帕子也跟着进了门。 第四十二章 所以,世子爷必须死! 没过多久,靖轩侯府的府医就被带到了,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男人。 他一进门,眼睛不由自主地朝柳姨娘瞟了一下,意识到人们都在看着他,又将目光平移到其他人身上,最后垂下了头。 “参见侯爷!” 靖轩侯沉着脸点了点头,“你去给看看世子。” 柳姨娘含着热泪急切地道:“乌大夫,刚刚世子夫人给世子吃了药,不知道对他的病有没有影响,你快给世子瞧瞧!” 她虽然对乌大夫说着话,可眼睛却一直往乌大夫腰间瞟,这一个眼神,让乌大夫瞬间了解了柳姨娘的意图。 他的手在药箱上按了按,一颗心不由跳快了几拍。 他这药箱里有治病救人的药,也有杀人于无形的毒。 柳姨娘的意思,是让他趁机给世子下药,因为世子夫人刚刚给世子爷用过药,他完全可以将毒害世子的罪名按在世子夫人头上。 确实是个好办法,可他只是个小府医,听柳姨娘吩咐暗自搞些小动作还行,真让他当这么多人的面儿谋害世子,他怎能不发怵! 他正迟疑时,就听靖轩侯冷厉地道:“你在磨蹭什么?世子的病到底如何?本侯记得你与本侯说过,世子身子无碍,他为何会突然吐血昏迷!” 乌大夫被靖轩侯的气势吓得一抖,险些腿软跪在地上。 可能极度的恐惧也刺激了他的脑子,今天这阵仗,侯爷定会再次询问世子爷的病情,他就是有一百八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假话。 但如果说出实情,就等于告诉侯爷他曾经说了谎,敢欺骗主家,他不死也会被扒层皮。 所以,世子爷必须死! 他死了,就再难查出他的病情,而且有世子夫人做替罪羊,他也可以全身而退了! 他在电光石火间已经作出了决定,躬身对靖轩侯道: “在下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世子爷了,按说世子爷若按照在下的药方调理,应该可以有所起色的……在下这就给世子爷诊脉,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他猫着腰走到床边,从药箱里翻出了脉枕垫在裴绝手下,诊了一会儿脉,他脸上立即浮现出不安之色,站起身,去扒裴绝的眼鼻。 这套动作在别人眼里就是在认真查看裴绝的病情,可没人知道乌大夫手里捏着一粒红褐色的药丸。 靖轩侯看着乌大夫拧在一起的眉头,一颗心好像要被人从喉咙里揪出去。 “说,他到底怎么样?” 乌大夫嗫嚅,“这……世子妃……世子妃到底给世子用了什么药?!” 这话就是说虞凤之的药有问题,众人又齐刷刷将视线落在了虞凤之身上。 霍兴怒不可遏地盯着虞凤之,“你这毒妇,你果然要害死阿绝,我杀了你!” 就在众人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虞凤之身上时,乌大夫手中的药丸滑落,被他塞进了裴绝嘴里。 大功告成,他抹掉头上的冷汗,心里无比庆幸。 看来还真应了那句话,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帮柳姨娘除掉了世子爷,还愁以后没有荣华富贵么? 他看着病弱消瘦却仍俊逸非凡的裴绝轻轻摇了摇头。 世子爷啊,莫要怪老夫心狠,怪就怪你自己无能!不过你也得感谢我,这毒药在口中融合,不到一刻钟就能要了人的命,可以让你少受病痛折磨。 乌大夫暗自得意之时,霍兴还在纠缠虞凤之,虞凤之扫了一眼四周,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青花缠枝纹瓷瓶,眸色一沉,反手握住瓶口,敲击在桌面上。 “哗啦”一声,瓷瓶碎裂,惊得众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虞凤之瞪了霍兴一眼,然后拿着闪着寒芒的断裂瓷瓶走到乌大夫面前,指着他的脖子问道: “你给世子吃了什么?” “世,世子夫人!?”乌大夫惊愕极了,他完全没想到虞凤之会看见他动作。 这不可能啊!他手法很快,一般人绝对看不出端倪的啊! 虞凤之扯开乌大夫,让他直接跌坐在地上,随后立即捏起裴绝那凹陷的脸颊,将手指伸进了裴绝口中。 没多久,她就从裴绝嘴里抠出了一颗化开一半的红褐色的药丸。 “阿欢,快点给我倒杯茶水,要浓茶!” “是!”阿欢丝毫没有犹豫,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按照虞凤之的吩咐去做了。 立在一旁的云三见状捏着铜钱的手暗暗紧了紧,眸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乌大夫上前要抢回虞凤之手里的药,却被虞凤之一拳打落了两颗门牙。 他捂着不住流血的嘴,口齿不轻地道: “世子夫人您要干什么?世子中了毒,小老儿在为世子解毒啊!” 他知道现在不反咬一口,一定活不成了,跪到靖轩侯面前,一脸急切。 “侯爷,世子危在旦夕,不服下解药怕是凶多吉少了!在下实在不知,世子夫人为何要阻拦在下救世子爷啊!” 乌大夫说得急切,让靖轩侯一时间心生犹豫。 “你说这是解药?你可敢吃!” 虞凤之眼里含着杀意,她若想自证清白其实非常简单,直接卸掉乌大夫的下巴,将那枚丹药塞进他嘴里就好了。 可她不能让他这么轻松就死掉,有了上一次的事她已经知道,除掉这些虾兵蟹将是没用的,除掉一个,很快就会冒出下一个,她得让他咬出幕后之人。 乌大夫心虚辩解道:“世子中了毒,定是要以毒攻毒,小老儿怎敢毒害世子!” 霍兴听乌大夫的意思,若不及时给阿绝服用解药,他很有可能因延误救治而没命,心中大急,冲上去就要抢夺虞凤之手中的“解药”。 云三拦在霍兴面前,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老霍,你别冲动,这府医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虞凤之拦着大夫救人才不对劲!”霍兴不明白云沐辰今日为何总是拦着他,心中恼怒不已。 云三沉声解释:“他要是想救阿绝,为何悄悄给他服药?他们这些做府医的能救主子的命,不是大功一件么!” 最主要的是,靖轩侯刚刚说这府医曾告诉他,阿绝身体无碍,他为何要对靖轩侯隐瞒阿绝的病情? 他们曾经以为靖轩侯是知道阿绝的病情却置之不理的,现在才知他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其中绝对有蹊跷! 第四十三章 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轻柔小心。 “侯爷……” 云三看向靖轩侯,想要与他分析此事,靖轩侯抬手制止了他。 云三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可越往深想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看向长峻和长翰,“把他押下去,仔细审问!再拿我的帖子去请郑太医!” “侯,侯爷……小人冤……” “枉”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嘴巴就被长翰塞进了一团破布。 长翰将他的双手反扣到身后,朝他屁股猛踹了一脚,乌大夫跄跄踉踉被踹出了门去。 虞凤之本来非常讨厌她这个公爹的,但此时她发现靖轩侯此人并不是一无是处,脑子虽然糊涂了些,但做事还是挺雷厉风行的,也难怪能领兵打仗。 长翰将人押走,长峻则是奔出府去寻太医。 柳姨娘眼看着人被押走,心中慌乱却不敢多言,这个时候她多说一句,侯爷一定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她心里将乌大夫痛骂了好几遍,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期盼裴绝能够早点咽气。 云三虽然也请了太医来,但也没有拦着靖轩侯再去请人,这个时候多一人救治阿绝,就多一分希望。 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屋子瞬间诡异地安静下来。 云三暗暗观察了虞凤之一眼,他虽然不信虞凤之能救裴绝,但见她刚刚的一举一动,并不是个没脑子的,应该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毒害阿绝。 且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她想要害阿绝,怎会带阿绝回来。 只不过他实在想不通这女人为何突然就转了性子,思索间,院子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个花白胡子、身穿官服的老者走了进来。 “诸葛太医!” 云三见到这位老者,顾不得再思考虞凤之的事,朝老太医迈近了一步。 以他的身份其实是没办法请动诸葛太医的,是动用了太子的关系。 诸葛太医知道裴绝的情况,他的病就是他诊断出来的。 他进门后从侯府下人口中得知裴世子刚刚吐了血,心里已经对他的情况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朝云三和霍兴做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提着衣摆走到床边,将药箱放在一旁,开始查看裴绝的情况。 房间里针落可闻,没人敢出声打扰诸葛太医听诊。 好半晌,诸葛太医才拧着眉头,惊疑不定地朝众人看了过来。 霍兴见诸葛太医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沉,急道:“诸葛太医,表弟可是……不好了?” 他手指捏的“咔咔”响,好像只要诸葛太医点头,他就会一掌将害死表弟的虞凤之拍死。 诸葛太医神色复杂地看着霍兴:“你们为裴世子求了九转能蛇丸?” 听诸葛太医提起九转能蛇丸,虞凤之不禁挑了挑眉,感叹老中医这深厚的功底,只稍微把了把脉,竟然就能瞧出小阿绝吃了什么药! 霍兴和云三则是面面相觑,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九转能蛇丸?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在紧急关头能续命的奇药,只有正统皇室才会被圣上赏赐一颗,珍贵程度不亚于金线草,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九转能蛇丸! 莫非诸葛太医以为他们将太子殿下的那一颗求了过来? 不只诸葛太医这样想,就连靖轩侯也是这样认为的。 霍家虽然被贬黜,但霍阁老在朝中仍有余温,太子要依仗霍家,出手帮这个忙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这个儿子还是跟霍家和太子搅到一起去了!不走正途,偏走太子那边的捷径,看来他并没有误解他! 这一颗九转能蛇丸让屋子里的人各怀心思,只有虞凤之的注意力全在裴绝身上。 她将裴绝嘴角上的血迹擦掉,又用帕子沾了水放在了他干裂的唇瓣上,似怕他因为缺水而虚脱,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轻柔小心。 她的动作引起了云三的注意,云三心念一动,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急声向虞凤之问道: “虞大小姐,你刚刚给阿绝用的那颗丹药,可就是九转能蛇丸?” 还不等虞凤之回答,霍家嗤笑道:“你疯了!她怎么可能有九转能蛇丸!” 靖轩侯却是神色复杂地朝虞凤之看了过来,“本侯若没记错,几年前虞兄得胜回京时,圣上龙心大悦,赏了他一颗九转能蛇丸。你刚刚给绝儿服下的,可是那一颗?” 虞凤之也没遮掩,她不想暴露老胡,正不知怎么解释刚刚喂阿绝吃的是什么药,于是含糊道: “是,这颗九转能蛇丸是爹爹送我的嫁妆,我知道它的贵重,就一直放在了荷包里贴身携带,除此之外还有几颗急救的药丸,都是爹爹留给我的,麻烦诸葛太医看看,能不能给世子服用。” 说着,她将老胡送给她的瓷瓶交到了诸葛太医手上。 她这样做,是为了把老胡的药过了明路,这样她再给阿绝用药,就没人敢再说她要毒害阿绝了。 诸葛太医接过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丸观察了一会,惊讶地道:“这是清心丹,有通窍镇静,行气活血,祛瘀止痛之效,也是急救的良药。这清心丹的方子早就失传了,没想到老夫还有幸得见!” 虞凤之表面平静,心里也很是惊讶,没想到老胡还有几分能耐。 诸葛太医不舍地将清心丸交还给了虞凤之,捋着胡须对靖轩侯道:“恕老夫直言,世子本就体虚,惊怒过盛,气血奔迫于上,这才晕厥,若不是世子夫人的药,这次怕是凶险了!” 这话,让屋子内的众人无不惊愕。 凶险?意思是虞凤之的药救了裴绝! 霍兴瞪起牛眼朝虞凤之看去,虞凤之不是一直惦记着让阿绝死么?为何会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丹药拿出来救治阿绝! 想到自己刚刚拦着虞凤之给阿绝用药,被虞凤之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云三也是蹙紧了眉头,猜不透虞凤之到底是何目的,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如果虞凤之是救人,那刚刚的府医就是要害人。 他指着虞凤之手心里那红褐色的丹药,看向诸葛太医道:“诸葛太医,您能不能帮忙看看,世子夫人手中的药有何功效。” 虞凤之也正有此意,将另一只手的手心摊开,把药丸递到了诸葛太医面前。 诸葛太医将药丸捏开,轻轻嗅了一下指尖,脸色大变。 第四十四章 他身体亏空得厉害,只怕…… “这……这药丸含有过量的朱砂和乌头,服下会要命的!” 靖轩侯背到身后的拳头暗暗握紧了两分,哪里还想不出府里有人要害裴绝。 但家丑不能外扬,他没有与诸葛太医继续讨论这件事,阴沉着脸吩咐了长翰两句,长翰就点头退出了屋子。 柳姨娘瞧见长翰离开,就知道他去审问乌大夫去了,一颗心不由紧张起来,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绞烂了。 裴绝怎么会没事呢?虞凤之怎么会舍得给裴绝吃九转能蛇丸!? 几次计划都因虞凤之落空,柳姨娘真恨不得将虞凤之生吞活剥! 可事已至此,她怎敢在靖轩侯面前表现出不愿裴绝无事的表情,默默将所有的不甘压下,干笑着拍了拍胸口。 “真是虚惊一场,看来世子爷并无大碍,吓得妾身还以为世子真的……” “你是听不懂诸葛太医的话么?夫君是服用了九转能蛇丸才保下一命,并不是说他无碍了!” 虞凤之没有让柳姨娘说出诅咒裴绝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诸葛太医也道:“没错,侯爷,裴世子的情况并不太好,他阳气不足,精伤血少,正气大伤,虽然服下了九转能蛇丸,但他身体亏空得厉害,只怕……哎,侯爷,您还是提前做好准备!” 靖轩侯听到诸葛太医竟然说让他提前做好准备,靖轩侯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不,不是已经服用了九转能蛇丸?” 诸葛太医解释道:“九转能蛇丸是保命良药,但治标不治本,只能为世子多拖些日子罢了。” 这么说,阿绝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怎么会是这样! 靖轩侯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身体不受控地向一侧歪了一下。 诸葛太医眼疾手快扶住了靖轩侯,惊道:“侯爷!您先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靖轩侯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他抵触这个儿子却没想过要他死。 更何况这一次是他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 下人将靖轩侯扶到一旁坐下,靖轩侯沉默了半晌,才看向诸葛太医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诸葛太医捋着胡子叹了口气,“裴世子的病,需要补火助阳、解表散寒的良药,除血参、紫朴、天冬等名贵药材,还需要金线草入药。” 听到金线草三个字,靖轩侯眸中的光倏地暗了下去。 这几乎与宣判药石无医无异。 靖轩侯脑子里像是被灌了铅,几乎无法思考,裴绝什么时候病得这么重,他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 那个追在他身后,扬起圆润笑脸甜甜叫着他爹爹的伶俐稚童去了哪里? 靖轩侯不语,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云三和霍兴的心情也十分沉重,因为他们已经看见诸葛太医朝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他并没能将金线草带来。 “那……他还能撑多久?” “这不好说,病之一字本就没有定数,不过有九转能蛇丸的药效,若照顾得妥帖,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几个月?”靖轩侯有点呆滞地喃喃了一句,诸葛太医这话有安慰的成分,若往坏了说那就是随时都有可能…… 诸葛大夫理解众人的心情,没有再多说什么,揭开医箱为裴绝行针。 没过多久,长峻带着郑太医进了正院儿,看见诸葛太医也在,郑太医有些惊讶。 但他并没说什么,等他过去给裴绝诊了脉,才理解靖轩侯为何同时请了两位太医过来。 这靖轩侯世子的情况实在不太好。 他诊了许久,比诸葛太医看得还要仔细,得出的结论却与诸葛太医一般无二。 靖轩侯可能会质疑诸葛太医帮着裴绝说谎,但他自己请过来的人也这样说,心里再没了怀疑。 此刻,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可笑的念头,反倒希望裴绝的病是装出来的。 两位太医商议了一番,帮裴绝开了一个温补的方子,希望可以让裴绝最后一段日子过得舒服一点。 靖轩侯向两位太医道了谢,让长翰备了谢礼送两位太医离开。 两人走到门口,郑太医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身将手上一块不规则的杏色粗麻布递到了靖轩侯面前。 “侯爷,这是老夫刚刚给世子诊脉时,从他手里发现的,我本觉着应该没什么用,但刚一想世子爷将这块布握得死紧,也许有什么深意,所以还是把它交给您。” 靖轩侯接过粗布条端详了片刻,对郑太医道:“好,多谢郑大人。” 郑太医点了点头,又看了虞凤之一眼,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断续膏递给了虞凤之,好心提醒道: “世子夫人的腿伤也不轻,不宜过度操劳,还是多休息的好,不然会留下病根的!” 太医们并不想被卷入各府里的乱事,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后就快步离开了。 听了太医的话,云三才注意到虞凤之的唇色也是惨白一片。 “你受伤了?” 尘埃落定,阿欢委屈的眼泪才一颗颗地掉了出来,“夫人腿磕伤了,为了带世子爷回来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夫人明明那么努力救世子爷,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她,还要欺负她!” 小丫头性子烈,此时也顾不得身份,直将心里的不快全都哭诉了出来。 虞凤之揉了揉阿欢的脑袋,“他们欺负不到我,有我在,也没人能欺负世子爷!” 听了虞凤之的话,小丫头整个心都暖了起来,可想起世子爷的处境,她又悲从心来,哭得更凶了。 云三瞧这丫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很想用帕子把她的小脸揉干净,可这毕竟不是他的丫头,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虞凤之瞧着捏着粗麻布条发呆的靖轩侯,觉着裴绝不会无缘无故捏着这粗麻布条不放,蹙眉道: “父亲,马车的事与我无关,如果我想害阿绝,何必跟他同坐一辆马车!虽然马车去过将军府,但它是从靖轩侯府驶离的,相比在将军府短暂停留的一瞬,侯府的人才更容易在马车上做手脚。” 虞凤之现在已经摸出靖轩侯的脉路,这老小子非常叛逆,不喜欢听人直接的建议,只有给他吐露线索让他自己查,他才会相信。 第四十五章 我迟早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靖轩侯看了虞凤之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捏紧手里的布条对长峻道:“去库房查查这粗布的出处,还有府里能接近马车的下人,都仔细盘问一遍!” “是!”长峻接过布条,快步离开。 柳姨娘垂着头没有说话,手却轻轻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那粗布是怎么回事,但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夜已深,但众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柳姨娘几次想劝靖轩侯去休息,都被他冷厉的目光吓得闭紧了嘴巴。 他只叫阿欢扶虞凤之去耳房上了药,其余再未发一言。 众人就这样守了裴绝一夜,次日清晨,裴绝仍然没有清醒过来,但出去调查的长峻和长翰已经折返了回来。 靖轩侯并不想让其他人听到靖轩侯府的家事,就带着两人去书房问话了。 靖轩侯一走,柳姨娘自然也不会多留,也带着下人匆忙离开了。 看着柳姨娘那慌乱的脚步,云三扬了扬眉,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有些复杂地朝着正帮裴绝喂水的虞凤之,开口道:“虞大小姐,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 霍兴不满地拉了云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有查清楚,你作甚要给她道歉!” “就为那颗九转能蛇丸,这歉我也道得!” 云三是个洒脱性子,他不喜欢虞凤之是一回事,但这一次是她保下了阿绝的命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她目的是什么,阿绝都因他得救了,他欠了虞凤之一个人情。 霍兴抖了抖唇,冷冷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他是绝不相信虞凤之这么好心,一个人的心怎么可能会突然转变! 他警告似的瞪着虞凤之,“这一次我暂且放过你,但我警告你,让我发现你要害阿绝,或是利用他,我绝不饶你!” 虞凤之嗤笑,连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不屑给霍兴一个,“不饶我?就凭你那打女人的本事?” 霍兴被虞凤之说得顿时羞恼起来,他恼怒不是因为虞凤之话里的内容,是虞凤之这傲慢的态度。 这女人凭什么?一个将军府硬塞给阿绝的妻子,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误打误撞救了阿绝而已,她有什么资格嘲讽自己! 就因为霍家失势,连这样一个女人都可以对他如此不敬了么! “你,休要猖狂,别以为用一颗破丹药就能哄骗了阿绝,我迟早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听了霍兴的话,虞凤之轻轻蹙了下眉头,太医已经将裴绝的病情说得很清楚了,可她怎么觉得霍兴并不认为裴绝会死? 云三发觉了虞凤之表情上的变化,心里一惊,忙拽了拽霍兴的衣袖。 “老霍,你够了,阿绝还睡着,你不要吵到他休息!” 他不确定虞凤之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但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怕霍兴一冲动又说漏了什么,云三忙将人推出了屋子。 两人走到门外,霍兴气闷地道:“你推我作甚!还有,你怎么总是维护她,你忘记她给裴承焕写信的事,还有将我阿姐推进荷花池的事!?” 云三怎么可能忘记虞凤之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但如今局势复杂,不容他不多想。 “先不要管虞凤之的事了,阿绝的事才更要紧,你昨日可见到了太子殿下?殿下怎么说?” 霍兴神色萎靡了下去,“他说……既然阿绝舍不得盛京,他不强求。” 太子这是对裴绝生了疑,以为他不愿为他做事。 也因此,霍兴才那么痛恨虞凤之,是虞凤之堵住了阿绝的生路! 云三也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但他跟霍兴的想法略有不同,一般人因为自证情节,哪怕赴汤蹈火都要向太子表达自己的忠心,太子这话未必没有逼迫霍兴和阿绝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从前觉得太子淳厚,现在看来,能做到那个位置的,哪有心思简单的! “再想想办法,阿绝服下了九转能蛇丸,好歹能多撑些时日。” 他看了霍兴一眼,“反倒是你,靖轩侯知道阿绝的病情,多少会有些愧疚,但他子嗣众多,与阿绝本就没那么亲近,等这点愧疚消散后,定会琢磨起你归京的用意。他一心拥护誉王,一直防着霍家帮助太子,你要尽早想个合理的归京理由才是。” 霍兴愁眉紧锁,烦躁地点了点头。 他回来,就是帮表弟潜入东越,盗取重弩制造图,帮太子重得圣心,让霍家重返盛京。 表弟无法离开,一切都化为乌有。 该死的虞凤之,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我现在就去太子府,表弟这边交给你照看了!” 云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看着霍兴离开后,他又返回了房间。 刚一进门,就见到阿欢丫头朝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丫头白净的手指抵在肉嘟嘟、粉嫩嫩的唇瓣间,格外可爱。 他抬头朝内室看了一眼,就见虞凤之倒在裴绝的床榻边睡着了。 怪不得这丫头不许他出声。 “你倒是很心疼她!”云三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口气颇酸。 阿欢没有听出云三的不悦,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因为我们夫人很好啊!她值得我对她好!” 云三无奈摇摇头,这个傻丫头,被人卖了还会给人数钱,亏她主子长了那么多心眼,怎么就没分她几个。 真是……怪可爱的。 为了不打扰两人休息,云三也没再说话,有阿欢在跟前,他就去了耳房小憩。 可能昨夜大家都太累了,这一觉,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时,云三才醒了过来。 醒来后,他就听见院子外有丫鬟在叽叽喳喳地低语着,好像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他蹬了靴子走出了耳房,看见阿欢还守在门口,将她招过来问道:“阿绝怎么样了?可醒了?” 阿欢点了点头,“世子爷一个时辰前醒了,世子夫人已经叫人将世子爷送回晴兰院了。夫人猜您守在这里可能是不放心,让奴婢留下来与您说一声。” 听阿绝醒了过来,云三也略略安了心,指着院外的丫鬟问道:“她们说什么呢?” 阿欢犹豫了一下,用两只白胖胖的手在嘴边捧出了一个圆形,悄声道:“是那块粗布查出了出处!” 第四十六章 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 云三眉毛一扬,显然对那粗布条也非常好奇,“展开说说。” 阿欢乖巧回道:“那布料放在库房里,只有柳姨娘提过,赏给了她的陪房方大家的,方大家的用这匹布给她男人做了衣裳,而她男人方大正巧在马房喂马,所以……侯爷推测这事跟柳姨娘有关。” 云三听后瞬间弯唇笑了起来,本就美艳的脸更加灿烂夺目了。 他抛了抛手里的铜钱,啧啧道:“阿绝这个白切黑,真是绝了,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么一手!” 阿欢没太明白云三少爷这话什么意思,感觉他好像不是在夸自己家世子,扁了扁嘴。 云三回头瞧了阿欢一眼,勾唇用指节敲了她额头一下,看见小丫头揉着额头来瞪他,他心情格外的好。 “好好照看你家世子,有事叫五吉去落花街寻我。”他把眼神从阿欢身上收了回来,迈步出了门。 …… 另一边,虞凤之断断续续昏睡了两日,终于在第三日晌午时醒了过来。 醒来没多久,她就听说府里发生了大事。 说是那府医乌大夫盗取了府中贵重药材,还偷换了世子爷平日里所用之药,导致世子爷久病不愈,已经被送去刑部。 在刑部受审时,他挨了二十几个板子后一口气没撑住,直接被打死了。 这乌大夫是柳姨娘招进来的,靖轩侯以治家不严之罪将柳姨娘关到了扶苏阁,让柳姨娘交出了掌家权。 柳姨娘伤心过度晕了过去,靖轩侯给她请了大夫来瞧,大夫竟然诊出了喜脉。 扶苏阁阴潮寒凉,不适合孕妇居住,靖轩侯只能将她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 听阿欢说了靖轩侯的处置,虞凤之眸色冷淡。 这也算是惩罚么?靖轩侯着老家伙的心都偏到嘎鸡窝去了! 她想起那块儿粗麻布,抬头看向阿欢问道:“世子爷醒来后可是跟侯爷说了那块粗麻布的来历?” 否则这老家伙怎么就查到了柳姨娘头上去? 阿欢摇了摇头,“世子爷醒来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侯爷过来他也没见。” 虞凤之挑眉,琢磨了一会儿后眼睛瞬间清明起来。 裴绝这一招“攻心为上”用得甚好,他什么都不说,反而比拿着证据找柳姨娘对峙要好得多。 因为即便他找到那个方大头上,方大也可以说是喂马时不小心刮到马车上的,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反而像是在诬陷。 但阿觉让靖轩侯自己发现线索慢慢调查,这件事就会像一根刺一样卡在靖轩侯的喉咙里,再难对柳姨娘如从前那般信任宠爱了。 犹如那句话所说,怀疑一旦产生,对方的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可虞凤之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柳姨娘那么谨慎,方大真的会那么不小心将衣裳剐在马车上么? 如果不是方大刮上去的,那说明阿绝提前就知道自己要出事,特地留下线索,让靖轩侯查到柳姨娘的头上! 难道,阿绝察觉出柳姨娘要害他,早有准备,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用自己的命扳倒柳姨娘?! 推断出这样的结论,让虞凤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错,她忘了这件事有一个重要的关键,如果她没有干预此事,那阿绝就会死,一个死去的儿子和有嫌疑的姨娘,靖轩侯会信哪一个? 这粗布条虽然不算确凿的证据,但也正是这一点才特别可信,如果裴绝安排得很周全,反而会显得刻意。 所以说这件事看似柳姨娘想要害死裴绝,其实柳姨娘也在裴绝的陷阱中! 怪不得他会将紫云砚送给她,他是不想自己死后,他的东西会落入那些人手中! 虞凤之心中泛起酸涩,阿绝竟将这种事都安排好了,他是真的对活下去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这样做太不值得了,即便他已经病重,但用他的命来换柳姨娘也实在太亏! 不行,她不可以让裴绝再有轻生的念头!只要有一分希望,她都得牢牢抓住! 虞凤之按下心中的波澜,有点艰涩地对阿欢问道:“世子爷现在还在书房?” 阿欢心疼地点了点头,她劝过世子留在正房的,可世子醒来后还是去了书房。 虞凤之觉得自己需要给小阿绝做做心理辅导,找些事情让他开心起来,不能总寻短见。 她起了床,梳洗了一番,换了条湖蓝色的衣裙后便在阿欢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 进门时,少年倚在床上正在看书,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白皙的脸上,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裴绝放下书本看了过来,见是虞凤之,他平静的眸光竟不自觉地闪避了一下,淡道:“你过来做什么?” 这语气,又变成了原来那冷淡的少年郎。 虞凤之也不生气,谁会跟一个有自杀倾向的美少年置气?且她已经听阿欢说了,这少年那日明明可以不去主院的,是怕周嬷嬷三番五次来寻,打扰她休息,他才去了。 他这么贴心,嘴巴臭一点她可以忍的。 虞凤之弯起红唇,给了裴绝一个甜美又治愈的笑容,“来接你回房!” “谁要回去!”裴绝没想到虞凤之这般直接,红着耳根怒怼了一句,“我不想天天见到你,我在这里很好!” 虞凤之却是没有听他的,招来阿欢和阿离,吩咐道:“这里采光不太好,地势又低,寒气太重,你们和五吉帮世子把东西搬一搬,他平时惯用的都一并拿过去。” 阿欢和阿离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让世子回正房住好过在这里。 两个丫头这回没有争议了,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瞧见阿离将一摞书籍抱了起来,裴绝气结,瞪着她道:“你给我放下!你到底听谁的?” 阿离抿了抿唇,偷偷瞥了虞凤之一眼,“爷,是您叫奴婢跟着夫人的,夫人说得对,奴婢当然听夫人的!” 说罢,她又多抱了一摞,一溜烟出了书房。 阿离刚抱走一摞书,阿欢就笑眯眯过来将裴绝身边的被子抱了起来,裴绝瞪她,“你们两个不听话,这个月的月例没有了!” 第四十七章 她简简单单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这威胁实在没什么力度,阿欢朝裴绝吐了吐舌头,“爷,奴婢们好几个月都没领到月例了,不过夫人刚赏了我和阿离五两银子!爷,夫人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劝您别跟夫人作对!” 阿欢笑得非常欠揍,若不是裴绝身上没什么力气,早将手上的书糊在她脸上了! 阿欢抱走被子,五吉也走了过来,裴绝只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他身边信得过的人没几个,这才几天,这三个就齐齐叛变了,虞凤之她绝对是个妖精! 他没好气地看着五吉,“东西都搬走了,你还要干嘛?” 五吉憨笑着挠了挠头,指了指裴绝道:“还有爷啊!” 说着就伸手将裴绝从小榻上捞了起来。 虞凤之看着五吉抱起裴绝,笑得见牙不见眼,银子真是好东西,古人诚不欺她! 五吉正抱着裴绝往门外走时,虞凤之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她记得回门那日裴绝说书房的多宝阁上有一件东西是给她的,是她一直都想要的。 于是她拄着拐杖来到多宝阁边,对即将出门的裴绝问道:“夫君,你要送我的东西是不是放在这里?” 五吉闻言神色一僵,有些担忧地朝虞凤之看了过来。 裴绝眼里的恼意也瞬间凝固了,垂着睫毛,半晌后有些艰涩地道:“最下面那层。” 虞凤之弯下身子,看见最下面那层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精巧的盒子,便伸手将这个盒子拿了起来。 裴绝见虞凤之拿的是这个盒子,刚想对她说你拿错了,可话还没出口,虞凤之已经将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放着一只精巧的簪子,样式很简单,看上去不是现下流行的款式。 虞凤之不记得自己想要一根发簪,但怕她若表现出不喜,裴绝会很失望,于是弯着眉眼开心地道: “很漂亮,我很喜欢!” 看着虞凤之笑容明媚,还将发簪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裴绝那句“你拿错了”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丑!” 最后所有的话堵在舌头尖,只变成了这不痛不痒的嘲讽,再无其他。 五吉眼底染了笑,也没有揭穿世子爷,抱着他一路小跑回到了正房。 他将世子放在床上,看着床上那大红的喜被,低声对裴绝道:“世子爷,要不奴才把您的被子撤下去。” 盖一张被子,世子和夫人的关系才会有进展么! “多事!”裴绝被几人气得脑仁疼,“把我的小榻也搬过来!” 这是还要跟夫人分床睡?五吉有点失落,他私心里,是希望夫人能给世子爷留下一儿半女的,虽然这想法有点自私,可他不希望世子爷活得这么孤单。 但他始终不敢违抗世子爷的命令,耷拉着脑袋,退出了屋子。 出门时,正撞见阿欢抱着被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忙走过去问道: “怎地摔了,没事?” 阿欢揉着手,笑嘻嘻地道:“没事没事,就是被子脏了,我得拿去给世子爷洗了!” 五吉嘴角抽了抽,咋就这么巧? 阿欢怕五吉瞧破她的小心思,岔开话题问道:“不是已经把世子爷送去正房了,你还干嘛去?” 五吉拧起愁眉,“世子爷让我去搬小榻!” 阿欢瞪眼,这还是要分床睡啊,那她岂不是白将被子弄脏了! 她转了转眼珠儿,笑道:“五吉哥,我帮你一起去抬!” 说着,她将被子塞给了阿离,跟着五吉朝书房去了。 虽然裴绝没什么东西可搬,但将房间重新布置好,太阳也已经落山了。 不知道是不是靖轩侯的干预,大厨房那边今日送过来的餐食很丰盛,虞凤之知道柳姨娘暂时不敢再作妖,便留下了大厨房送过来的饭菜。 十几道菜她和裴绝是吃不完的,她也知道阿欢她们不可能与她同席,就让五吉又支了一个小桌子,让三人在小桌上用了饭。 三人真的没想到虞凤之还惦记着他们,阿欢看着那一桌丰盛的菜肴,眼泪不争气地在嘴角流了出来。 她想起夫人说过,以后跟着她,不会再让她们受委屈,之前她并不相信,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用过饭后,虞凤之就催着几人去休息了,阿离本想留下来守夜的,却被阿欢瞪了几眼。 “夫人让你回你就回,养好了精神再过来伺候!” 阿离见阿欢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只能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好在院子里还有粗使丫头守着,她一向浅眠,正房有什么事她们也能听到。 于是几人将烛台点上,退出了屋子。 房间里只剩下了虞凤之和裴绝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知道你一个人住惯了,以后你睡床,我睡小榻。” 虞凤之还是很识趣的,她并不指望经历一两件事,裴绝就会彻底对她改观,因为她这个人就很记仇,如果有人欺负了她,她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她只想把他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保证她的命运不会再因为裴绝的死走向悲剧,那时她再考虑去留的问题。 “随你。”裴绝淡淡回了一句,转过头,不再多言。 可小榻上没有被子,虞凤之只能来到床边,俯身去抱床上的喜被。 她腿脚不便,弯身时有些站不稳,斜斜地就朝裴绝的方向跌了过去。 她的手肘按在了裴绝的胸膛上,顿时让裴绝俊脸一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嗯……虞凤之!你故意的!”裴绝的声音又哑又沉。 “对不住!”虞凤之有些慌,阿绝在她眼里就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她这一肘子下去,还不将他按出内伤。 可她越是慌,身子就越站不稳,手忙脚乱地胡乱寻找支撑点,柔夷在裴绝的腰腹处扫了一圈都不自知。 裴绝的脸由白变紫,由紫变红,最后气得他用力坐起了身,将虞凤之按到了床上。 他眸子里竟染上了迷离的水雾,咬牙看着虞凤之,气道:“折磨我这么好玩?” 虞凤之觉得自己很冤枉,但眼前这少年多少有些抑郁,她不忍心对他说重话,回道: “纯粹不小心,没有半点要欺负你的意思,我要真想折磨你,用得着这样么!” 就小阿绝现在这样子的体弱美少年,她简简单单就把他吃干抹净了,怎还可能让他反压过来! 虞凤之说得认真,却让裴绝气恼得红了耳根。 这是在嫌弃他没用么! 第四十八章 活像男子在调戏媳妇儿的样子! 裴绝将脸逼近了虞凤之几分,气息有点凌乱地道:“那你要怎么样?你是觉得欺负这样的我没滋味,所以喂了我一颗九转能蛇丸,把我救活再想办法折磨我?” 虞凤之:…… 她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个暴戾少女,拿着小鞭子,将美少年绑在床上抽打,看着美少年隐忍抽泣,她却笑得狰狞肆意。 天,过分了! 虽然这画面莫名让人有些激动,可虞凤之还是慌忙摇了摇头,快速将脑海里的想象驱散开了。 她是正经人,悦美无数仍然能怀坐不乱,怎会被这奶唧唧的狼崽子扰乱了心智! 稳了稳心神,虞凤之伸手插入裴绝额前的墨发,轻轻揉了揉,“想得挺好,以后别想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虞凤之将裴绝的头发弄乱了,可这凌乱反而让他那张矜贵的脸添上了几分魅惑。 裴绝那冰凉的手指扣在了虞凤之的手腕上,然后压在了虞凤之的头顶。 他俊脸上浓淡适宜的长眉蹙在了一起,烦躁地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揉我的头!” 连碰都不让碰了么?还真是小气! “那可以摸哪儿?” 虞凤之随口一问,却让裴绝眸色越发深了。 “哪里也不许!” “好,我答应你。”虞凤之答应的干脆,可随即,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怎么事这么多!”裴绝皱眉,“什么条件!” 虞凤之收敛了笑容,认真道:“相信我。” 这三个字虞凤之说得声音并不大,但却如同一把锤子,锤在了裴绝的心口上。 他那一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竟因这三个字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相信你?” “没错,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静下心认真思考下始末,不要因为对我的刻板印象,就一味觉得我是错的!尤其在要紧的关头!” 虞凤之不想被一遍遍试探,别人什么态度她可以不在乎,但她要与裴绝并肩作战,不想让他误解自己。 她想让阿绝看到她的诚意。 虞凤之不知道,她认真起来时,那带着钩子的魅惑眼睛会变得极为明亮,看得人心跳加速。 裴绝好像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她,少女脸如蜜桃,白皙中透着粉嫩,精巧的鼻子又翘又挺,鼻尖还有点泛红。 他将目光下移,落在她大小适中的唇瓣上,那饱满的唇瓣在烛光下透着诱人的光泽,看上去非常的可口。 看着身下的人轻轻开合着唇瓣,不知在说什么,裴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乱了。 “阿绝!裴绝?” 虞凤之唤了裴绝两声,他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羞恼地瞪了虞凤之一眼,“巧言令色!” 他们就不该有交集的,他不想继续靠近她,扰乱自己的心智。 “以前的帐我可以不跟你算,但我不会喜欢上你。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有什么企图,早点打消,你若安分,在人前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体面,人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虞凤之也并非图裴绝的感激,他提出的建议也不错,在外人面前他们是恩爱夫妻,她就能护着他不轻易被人算计,这样就足够了。 “成交!” 虞凤之狡黠一笑,眼里有星光闪烁,像极了画本子里的勾人精怪。 裴绝气呼呼松开她,将被子扯过来递到她怀里。 被子被挪开,一个包袱露了出来,虞凤之想起着包袱是妩娘送给她的,便让裴绝帮忙递了过来。 裴绝脸上气恼,手却还是拿过了包袱,不过包袱系的松散,不等他交到虞凤之手里,里面的东西就散落了出来。 一件胭脂色小衣轻飘飘掉落在床上,好巧不巧平整铺开,露出了上面不同寻常的绣样。 四只眼睛落在那绣样上,全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几分,两人尴尬得僵直了身体,谁都没有去碰触那小衣。 震惊过后,虞凤之又将目光落到从包袱里散落出来的其他小衣上,只觉“轰”的一声,有热气从自己的耳朵里冒出去。 老天爷,这是谁教给妩娘的?她居然将春某图绣在了小衣上! 一件件小衣连在一起,正好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是让她每天穿一件来增加新鲜感么! 她知道女子出嫁,一般娘亲会送这样的话本子,教导女儿通晓人事,可也没有妩娘这么做的! 虞凤之瞥见小阿绝已经将床单都拧皱了,猜他肯定以为她故意羞辱他不能人道,又误会她了! 可这种事越解释越黑,越解释越尴尬,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给那个死鬼将军老爹上一炷香,妩娘什么都不懂,这些事肯定是那个将军老爹教她的! 她突然想起妩娘对她说那句“你穿,好看”时的情形,活像男子在调戏媳妇儿的样子! 她真想问问那将军老爹,你瞧瞧你从前都跟媳妇儿说了什么,看了什么!怎能这般不正经,竟让她给女儿送这样的嫁妆! “那个……嗯……这个是用来……辟邪的,对,辟邪的,我,我平时不穿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一开口,虞凤之的声音没了平时的凌厉,听上去苏苏软软的。 不穿这个?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是让某少年抓着床褥的大手握得更紧了! 虞凤之胡乱将散落出来的小衣收拾起来装回到包袱里,用力打了一个死结。 “好了,没别的事了,早点休息!” 裴绝将眼睛从那死结上移开,别扭地“嗯”了一声。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觉,这声“嗯”,低沉沙哑,充满了磁性。 虞凤之收拾好小衣后,快速将包袱塞进了一个箱笼里,然后将被子铺在了小榻上,随手熄了蜡烛。 屋子里黑了下来,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都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脸红心跳的样子,实在太丢人了! 虞凤之躺在了小榻上,将脸埋进被子里,闷声道:“你要不舒服就叫醒我,我睡了,晚安!” 晚安? 裴绝蹙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可他还是本能地回了一句,“安歇。” 话落,两人不再说话,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 第四十九章 这女人怎地这么轻浮! 排除杂念后,虞凤之抱着一只玉枕,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即便她适应能力很强,还是会觉得很累。 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用力挣扎。 困意袭来,虞凤之用脸颊蹭了蹭玉枕,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只是她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消失时,身下一塌,好像从万丈高楼坠落了下去。 耳边传来“轰”地一声,然后就是一阵痛感袭遍全身,她被摔得脑子嗡嗡,竟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虞凤之!虞凤之!” 听到有人急切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她才呆愣愣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裴绝只穿了一件单衣,神色慌张地看着她。 她往自己的身下一看,就见自己所睡的小榻居然塌了! 没过多久,院子里的灯笼也亮了起来,阿欢、阿离她们匆匆赶了进来。 阿欢看见木榻塌掉,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兴奋,但看见还傻愣愣坐在地上的虞凤之,又满心歉意地过去将虞凤之扶了起来。 “世子夫人,摔疼了么?” 木榻并不高,虽然尾巴根有点痛,但还不至于怎么样。 “别担心,我没事。” 阿欢听世子妃没生气,还安慰自己,心里更加愧疚了,可为了世子夫人和世子爷的幸福,这木榻必须毁掉! 她转了转眼珠,低声道:“这可怎么办,这木榻看来一时半会修不好了,夫人您还是到床上去睡!” 话落,阿欢就觉着世子爷凌厉的眼神朝自己射了过来,不由缩了缩脖子。 糟了,被世子看透了,他一定会骂死她! 谁料裴绝看穿却没说穿,只瞪了阿欢一眼,愠道:“还不收拾出去!” 两个丫头忙叫了几个扫洒丫头进来,将塌掉的木榻抬出了房门。 裴绝哪里看不穿阿欢的心思,可他若是揭穿她,他怕虞凤之会误会是他指使那丫头这样做的! 他看着一直揉着自己腰部的虞凤之,眸光软了软,沉声道:“你睡在外面,不许朝我靠过来,否则你就滚到地上去睡!” 也不等虞凤之答应,他就躺回到床上,给虞凤之让出了一大片地方。 虞凤之看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的裴绝,眉眼不自觉就弯了起来。 小柿子虽然嘴臭又傲娇,但大多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躺在平整的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被子里,整个人无比的放松。 没过多久,她就抱着玉枕睡着了。 裴绝转过身,入眼便是虞凤之精致的睡颜。 “猪么,倒头就睡!” 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轻轻提起被子,盖在虞凤之露在外面的蛮腰上,这才又背过身,将被子蒙过了头顶。 一夜好眠。 虞凤之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裴绝披着一件苍绿色外袍,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书,那握着书卷的修长大手实在漂亮,看得虞凤之都不禁出了神。 裴绝别扭地轻咳了两声,微微抬起眼睛朝虞凤之看过来,“起,长翰过来说父亲晌午时要过来用饭。” “好,我这就去梳洗!”虞凤之见裴绝今日气色缓过来不少,心情无比舒畅,伸了个懒腰就翻身下了床。 裴绝见她披着薄如蝉翼的寝衣走过来,局促地将眼神移开。 这女人穿成这样在他眼前晃悠,真的是拿他当空气了! 他没来由地烦躁起来,用力翻动了一下手中的书页。 阿欢已经将水打了进来,放在了外室,虞凤之打起帘子要走过去时,转头笑看向裴绝。 少年如同一根青竹,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傲然,实在是赏心悦目。 裴绝注意到了虞凤之的目光,蹙眉道:“你看什么?” “夫君穿绿色真好看,嗯,夫君穿什么都好看!”虞凤之也不扭捏,从容笑答。 裴绝一怔,瞪着虞凤之道:“睡糊涂了不成!” 这女人怎地这么轻浮! 听见帘子哗啦啦地落下来,脚步声渐远,他垂头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一眼,往身上又拢了拢,以免它滑落下去。 没过多久,虞凤之就梳洗好了,等她换好衣裳走进来后,裴绝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 她竟也穿了一件豆绿色束腰长裙,臂弯上搭着同色系的披帛,整个人显得清新淡雅了起来。 人明明还是那个人,为何他总觉得每一天她身上都会有不同的气质流露出来。 虞凤之稳了稳头上的发簪,笑着问:“怎么样,好看么?” 她头上的发簪是从裴绝书房里拿到的那一支,那发簪明明很普通,戴在虞凤之头上正好可以压制她那张美得张扬的脸,给她添了几分恬静的气质。 “一般!” 裴绝淡淡回了一句。 虞凤之却是笑了,不久前他还骂她丑呢,现在说一般,就是有进步! 她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正色道:“父亲怎么忽然要过来?可是什么事?” 不怪她多心,这几日也就裴绝的两个嫂嫂以及裴承焕派人过来瞧过,简单送了点东西,靖轩侯根本没有来过。 裴绝淡道:“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掌家权,柳姨娘被禁足,府里总要有人接手中馈,其他人的身份都不合适。” 虞凤之轻轻点了点头,除了这件事,她确实也想不出其他理由,靖轩侯放不下脸面过来看阿绝,也只有用这个借口。 裴绝眼神渐冷,看向虞凤之,“别以为拿到掌家权是什么好事,靖轩侯府比你想象中要复杂!” “我明白!” 虞凤之知道裴绝在提醒自己,府里的老人早就投靠了柳姨娘,她若突然接手,那些人十有八九不会听她的,还有可能会给她使绊子,甚至会有什么阴损的招数在等着她。 其他各院也都盯着爵位和中馈,她若接过这中馈,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 “阿绝这么聪明,还在这些人手里吃了亏,我自然十分小心,这中馈么,我有办法不接,你不必担心。” 又被虞凤之明晃晃地夸了一句,裴绝眼神明明很嫌弃,可他眉宇间的郁气却渐渐散开了。 “就你那脑子还自有办法,少自作聪明!” “你不信?” 虞凤之被裴绝嘲讽,不服气地凑到了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第五十章 眼里的疼惜都要溢出来了。 少女温柔的气息喷洒在裴绝耳畔,让他整个人又僵住了。 直到听完虞凤之所讲的话,他才挑了挑眉头,转头朝她看来。 可此时虞凤之还没有起身,他转头时两人的鼻尖蹭在了一起。 那冰凉的触感让两人都怔住了,虞凤之还惊讶地看了自己鼻尖一眼。 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儿落到一点,几乎对在了一起,那呆呆的样子让裴绝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 他将头向后移开了一点,喝了口茶,压下加速的心跳,声音暗哑地道:“被你这么一弄,整个侯府都会鸡飞狗跳。” 虞凤之满不在乎,“跳就跳,他们不跳,咱们怎么能舒坦!” 听虞凤之说“咱们”,裴绝又瞥了她一眼,哼声道:“你能说服父亲再说!” 这就是不反对了,虞凤之还真怕裴绝会反对,她就怕他一心寻死,没了斗志,对什么事都无所谓。 阿绝不怪她会搅浑靖轩侯府这潭满是淤泥的水,她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可能是九转能蛇丸和清心丸的缘故,裴绝的精神不错,两人用了早饭,虞凤之拉着裴绝在院子走了一会儿,这才又扶着裴绝回去休息。 快到晌午的时候,靖轩侯果然来了,只是让虞凤之完全没有料到的是,他竟还带着两个熟人。 “大姐姐!” 这声柔柔的呼唤声让虞凤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叫她大姐姐的娇柔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寻死觅活要嫁入侯府为妾的虞灵珑!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男子接近不惑之年,生的文质彬彬,跟粗犷的靖轩侯站在一起,更显得他斯文儒雅。 他一脸和善地看着虞凤之,笑着道:“凤之,几日不见,怎地不认识二叔了?” 虞二爷虞世同与虞凤之说话的态度,像极了多日未见闺女的老父亲,满满的慈爱。 虞凤之眼底有寒意一闪而过,勾唇朝虞二爷行了一礼。“怎能会,我只是没想到二叔会来!” “你回门那日没等我回府就走了,二叔心里惦记,又听闻你和世子爷出了事,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就想过来看看你,正巧侯爷也要来晴兰院,我就随着侯爷一道来了。” 虞世同走了过来,双手虚扶在虞凤之身侧,细细打量着虞凤之,眼里的疼惜都要溢出来了。 “二叔听说你受了伤,严重么?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二叔说!” 看着虞世同那关切的神情,虞凤之嘴角的微笑一直保持着一个弧度,不失礼貌,但也不亲近。 她这二叔的段位可比孔氏高多了,她得摸清楚他的脉路,再想应对之法。 “我没什么事,让二叔惦记了!” 虞世同见到虞凤之冷淡的表情似乎有点受伤,轻轻叹息道: “凤之,你二婶做的事,二叔知道了,你知道她门第不高,眼皮子浅,我已经教训过她,若她敢再犯,我定会休了她替你出气!你看,二叔知你喜欢吃桃花酥,特地去排队买了,还有好些个药材,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都给你带过来了。” 虞世同这话里话外简直把虞凤之宠成了公主,好像她在将军府不会受一丁点的委屈一样。 靖轩侯不知道虞府发生的事情,见这番场景,只认为虞二爷对他大哥留下的这一点血脉确实疼惜。 他听说虞世同想谋份实差,从前他们一个文臣,一个武将,没打过什么交道,也不知他人品如何,就没有帮他举荐。 现在既然有这一层姻亲关系,虞氏以后也要依仗将军府,帮这虞二爷也算是帮了儿媳,他倒是可以帮虞二爷周旋一二。 虞凤之看着虞世同仆从递过来的大包小裹,淡淡弯了下嘴角,她可不记得原主喜欢吃什么桃花酥,这二叔可真能演! 当虞凤之看到那桃花酥油纸包上写的几个大字,眼底的冷意更胜。 “二叔以后不必这么麻烦,何生斋是我的嫁妆铺子,二叔没必要特地跑一趟,我想吃的话让下人带回来就是了。” 虞世同一怔,他都忘了这铺子的契书在虞凤之手上,他从前在这铺子拿东西都拿惯了,根本没想着铺子是谁的。 若换作别人,拿着人家自己的东西送礼定会尴尬,可虞世同不会,他哈哈一笑,点头道: “好好好,那以后二叔就不帮你跑这个腿儿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房门“吱嘎”一声的打开了,五吉扶着裴绝走了出来。 他依旧披着那件苍绿色外袍,头发用玉簪束起,手中握着一本书卷,清贵出尘。 这样的他就如同那三月骄阳,令人向往,却又可望而不可及。 虞灵珑偷偷地看了裴绝几眼,羞答答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虞世同则是笑着道:“世子身体不适,在屋里歇着就是,又不是外人,不必特地出门来迎!” 说着,他沉着脸回头看了虞灵珑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帮你大姐姐把世子扶进门!” 虞灵珑含羞福了一礼,缓步就朝裴绝和虞凤之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穿着一身嫩绿色留仙裙,每走一步裙摆上环佩叮当,摇曳生姿。 她规规矩矩走到虞凤之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虞凤之,唤了声:“大姐姐。” 又转身含羞带怯地唤了裴绝一声:“姐夫。” 虞凤之刚刚还在想他这二叔怎么突然到访,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听他吩咐虞灵珑过来服侍裴绝,一口气就堵在了心口上。 她就说么,二房这夫妻俩应是蛇鼠一窝,虞世同怎么可能不清楚孔氏的所作所为。 不等虞灵珑接近裴绝,虞凤之就拦在了她的面前,淡笑道:“三妹妹是待嫁之身,怎好劳烦三妹妹服侍世子,还是我来。” 她先一步提起虞灵珑有婚约在身,看他们如何再提让她入府做妾一事。 果然,虞凤之的话刚一出口,她便瞧见虞灵珑脸上的笑容有些龟裂。 还是虞世同老道,摆手道:“不打紧,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大黎民风开放,靖轩侯又是武将出身,确实也没那么多讲究,并没觉察虞世同的话有什么不妥。 虞世同又对靖轩侯道:“灵珑这丫头不及凤之伶俐,好在她懂些医术,还算有用,她与凤之感情不错,照顾柳姨娘这些日子也可以帮凤之照顾世子爷!” 第五十一章 你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说话不累吗? 靖轩侯扫了一眼晴兰院,发现这院子简陋,下人还不及其他院子一半多,心里泛点愧疚。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确实过于忽视冷落了这个儿子了。 想到两位太医说他命不久矣,他胸口发闷,遂朝虞灵珑颔首:“那就劳烦虞三小姐了。” 多个人帮衬虞凤之照顾裴绝,他也安心些。 虞凤之虚起眼睛,顿感意外,虞世同的话是什么意思?虞灵珑要来靖轩侯府照顾柳姨娘? 心里这样想,嘴上就问了出来:“三妹这是要住进侯府?” 虞世同和靖轩侯两个男人不好解释这件事,就将视线落在了虞灵珑身上。 “大姐姐,是这样的,柳姨因为担忧世子爷而动了胎气,写信请我娘亲过来看看他,不巧我姨娘这两日染了风寒,就叫我来侯府照顾柳姨几日。” 虞灵珑一边解释,一边脸色微红地瞄了裴绝一眼,“加上父亲得知大姐姐和姐夫因惊马受了伤,心里惦记你们,想着我过来侯府也可照顾你们,便应允了。” 虞凤之闻言,牵起的嘴角写满了玩味。 因为担心阿绝而动了胎气?柳姨娘可真敢说! 她知道虞灵珑的姨娘曾是一位医女,与刑部柳郎中似乎是沾亲带故的,柳姨娘身体不适,寻到虞灵珑姨娘头上确实没什么不妥。 可她身在局中就不能不多想。 虞世同这个时候将虞灵珑送过来,真的不清楚柳姨娘为何会被关在柳园么? 看来与柳姨娘有勾结的不只是孔氏,还有她的好二叔,也许,虞世同才是主谋! 只不过她这三妹看上去好像并不知道阿绝具体的病情,她放弃祖父安排的好姻缘,梦想着做世子夫人,殊不知自己不过是虞世同的一颗棋子罢了。 这可真是有趣了! 虞凤之正思索着几人的关系,没有及时地拒绝虞灵珑,完全没注意到裴绝飘过来的幽怨眼神。 裴绝盯了虞凤之好一会儿,发现她没有反应,只能深吸口气,愠声道: “不必虞三小姐费心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用不着这么多人照顾!” 裴绝拒绝的太干脆,让虞灵珑脸上的娇羞都化成了惊愕。 “姐夫,您别这么说,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别的我不敢跟大姐姐相比,但我自小学医,也许有我在,可以让姐夫快点好起来的。” 虞凤之扯起嘴角:“三妹是真敢说,诸葛太医和郑太医都不敢这么说,三妹这么能耐,怎不去考太医院?!” 虞凤之还没说什么,虞灵珑竟瞬间红了眼圈,咬着朱唇委屈地看着裴绝。 “大姐姐误会我了,我,我不是说你照顾不好姐夫,只是我略懂医术,能照顾得更妥帖一些。姐姐若真为姐夫好,就让我留下帮你,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你不能拿姐夫的身子开玩笑……” “跟她没关系,是我不喜欢院子里有陌生人。” 裴绝冷漠地打断了虞灵珑的话,看向虞凤之道:“你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说话不累吗?” 看着裴绝嫌弃的表情,虞凤之不禁莞尔,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 她眨眼,“确实有那么点。” 见虞凤之脸上绽放出灿烂笑颜,裴绝的嘴角也向上微微勾起,眸光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不想说就别说了,不请自来的就不是客,谁带来的谁招待就是!” 顿了顿,他轻咳了两声,脸上浮现出几分倦色:“我乏了,不陪你了,有事让阿欢去叫我。” 虞凤之点了点头,帮裴绝拢了拢衣裳,“好,乏了就睡一会儿,少看会书!” 裴绝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嗯”,又乖又有磁性。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分给第三个人,让虞灵珑急得发狂。 她看着裴绝离去的背影,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她真的不明白,她哪里比不上虞凤之那个草包?世子爷为何就不瞧她一眼? 不,世子爷不是瞧不上她,他是君子,一定是因为知道她定了亲,才会要与她保持距离。 她虽然言明自己会医术,但世子爷根本不清楚她的能力,没准虞凤之还在世子爷面前说了她的坏话,让世子爷误解了她。 可恶的虞凤之,不过就仗着自己将军府嫡女的身份才得了这婚事,她根本配不上世子爷。 她一定要留下来,留在世子爷身边,他早晚会看到她的好! 裴绝离开不仅让虞灵珑气恼,也让靖轩侯异常尴尬。 这小子真的太过分了,不向他问好也罢,他好心过来看看他,他竟还当着外人说他不请自来,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只是这一次的事确实是他冤枉了他,犹豫再三,靖轩侯只能将训斥的话忍了下来,对虞世同干笑道:“这小子性子孤僻,让我给惯坏了,虞贤弟别介意!” 虞世同真没想到裴绝见到虞灵珑会无动于衷,眉头轻轻蹙了一瞬,须臾后又展颜道:“世子爷是真性情,我倒是很欣赏!” 说着,他叹了口气,非常可惜地道:“世子爷病得久了,性子变得孤僻也正常,若世子爷没有生病,想必早已经三元及第,闻达于天下了!” “虞贤弟谬赞了!”靖轩侯嘴上虽然这么说,眸光却暗了下来。 其实裴绝小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阴郁了? 虞世同看来眼靖轩侯的脸色,又道:“其实侯爷应该让世子爷多与外人接触,心情好起来,说不定病也就去了大半!灵珑的医术的确不错,她性子乖巧,相信世子爷跟她相处久了,就不会这么抗拒了。” 裴绝的病情没有外传,靖轩侯也在想办法寻药帮裴绝续命,虞三小姐愿意帮忙照顾绝儿,他自然是高兴的。 至于裴绝不愿意有外人来晴兰院,靖轩侯只当他因为生病乱发脾气,并没有当一回事,虞凤之的抵触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虞凤之真是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他们都如此明显的拒绝了,虞世同竟然还能当作听不出他们的意思,非要将虞灵珑送进来,真是没脸没皮! 第五十二章 顶多是滚到阿绝床上去了! 虞凤之也懒得再与他们打嘴皮子仗,虞灵珑敢进晴兰院,她便让她脱一层皮! 顷刻间,她澄澈的眸子变得没有任何温度,身体向院门的方向倾斜,“若没别的事,我去陪世子了,就不送父亲和二叔了。” 这姿势是送客的意思,几人见虞凤之不仅不接他们的话,还打算赶他们出门,脸色更加尴尬了。 靖轩侯清了喉咙,似在提示虞凤之他还有事要说。 虞凤之却没理会靖轩侯,转身对阿欢和阿离道:“可还记得我之前嘱咐过你们的,不管是谁敢乱闯晴兰院,一律当贼,乱棍带出去就是!”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轻飘飘,可却让人听得遍体生寒。 “虞氏,你站住!” 靖轩侯此时的怒意已经填满了胸膛,这儿媳之前确也跋扈,但他看在她一直维护绝儿的份儿上,不与她计较。 可今日她的妹妹明显是想要帮绝儿,她怎可依然这般专横! 看来他真的要好好教教她规矩了! “父亲还有事?” 靖轩侯冷哼了一声,“没事我来你这里作甚,你已经入府几日了,应该将庶务管起来了,柳氏已经交出了库房的钥匙和各处的账本,这两日你就将这些接手过来!我会给你安排几个嬷嬷,顺便教教你府里的规矩!” 虞凤之轻轻挑了挑眉,靖轩侯今日来此,还真的是中馈的事,小阿绝料事如神啊! “父亲,儿媳暂时并不打算接手府中庶务!” 虞凤之的声音平淡,却让三人都十分诧异。 “为什么?” 靖轩侯还没发问,虞灵珑就抢先问了一句。 自知失言,她忙遮了一下嘴巴,改口道:“大姐姐别怪我多嘴,三妹是觉得大姐姐乃是世子夫人,理应帮侯爷和世子分忧,管好侯府的。” 不怪他们惊讶,哪一家的女子不想管家?他们实在不明白虞凤之为何要拒绝! 虞凤之将三人的神色细细看了一遍,微笑道:“并不是我推卸责任,实在是我受了伤,不良于行,大夫都说需要静养,不宜劳累。” 虞灵珑闻言有些着急,虞凤之一直留在院子里,她要如何接近姐夫?她必须得离开晴兰院才行! “其实看账并不累的,大姐姐可以先与府中账房学学理账,学会了自然就得心应手了!” 虞灵珑这话既在靖轩侯面前显示她自己懂得理账管家,又贬低了虞凤之什么也不懂,只会叫苦叫累,难当大任。 虞凤之垂眸看着她,眼梢微挑,“三妹懂得挺多啊!莫不是二婶和王姨娘还教三妹如果管理侯府中馈了?” 虞灵珑心里咯噔一下,她要嫁的是陈校尉,不过是个从六品小官儿,陈府的中馈如何能与靖轩侯府相比! 她若承认懂得管理侯府中馈,那不是等于承认她不想嫁去陈府,一直准备想要攀高枝! 这名声她和她姨娘可担待不起! “这,这怎么可能,夫人和姨娘怎么会教我这些呢,我只是向大姐姐提个建议,是我莽撞了,大姐姐饶了我!” 听着姐妹俩的对话,虞世同震惊无比,虞凤之这草包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犀利了,难不成她能想通这侯府中馈没那么好接?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脑子了! 虞世同暗暗虚了虚眼睛,旋即有些心疼地对靖轩侯道:“侯爷,将军府娇养了凤之多年,她的确没有吃过什么苦,要不然先从府里的规矩学起,其他的慢慢来。” 靖轩侯听虞凤之这般娇气地推三阻四,心里隐隐不悦,听了虞世同的话,眉头更是蹙了起来。 “那明日就先跟着周嬷嬷学习规矩,等慢慢熟悉起来,你再将中馈接手过去。” 虞凤之记得,这周嬷嬷就是那日非要带阿绝离开的那个管事嬷嬷。 这人十有八九是柳姨娘的人,靖轩侯让她跟着她学习,那婆子还不得变着花样给她添堵。 她拒绝道:“父亲,我若去学规矩,哪里有时间照顾阿绝?您应该知道阿绝现在的身体情况!” 不等靖轩侯开口,虞世同就笑着道:“凤之,这个你不用担心,不是有灵珑在么!你忘了灵珑懂得医术,院子里有你三妹照应,出不了差错的!” 虞凤之淡笑,能出什么差错呢,虞灵珑顶多是滚到阿绝床上去了! “二叔,三妹妹已经定了亲,你让她住到侯府已经很不妥,还让她终日照顾一个外男,就不怕损了她的名声么?” 虞世同眼睛因惊讶而睁大了一些,似没想到虞凤之会这么想,他不赞同地道: “世子爷怎么能是外男,而且,凤之啊,二叔得好好说说你了,心若澄净,自不惧流言蜚语。来侯府之前我也见了陈校尉,与他说了此事,陈校尉性子洒脱,并不介意,还说若灵珑医者仁心,若能将世子爷治好,他也高兴!” 这是在说她心思脏,看什么都脏么? 虞世同反应的要比虞凤之想象的快,论起城府,孔氏确实远远比不上他。 竟然来之前就安抚好了陈校尉,怕是那个陈校尉顶着一头绿油油的青草,还以为自己的未婚妻人美心善! 虞灵珑害怕虞凤之找出什么借口阻拦她,柔声道: “大姐姐不必为妹妹担心,我自学医那日起,就已经不在乎外人对我的看法了,只要能医好病患,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欣慰,陈校尉能体谅,也是妹妹的福气。” 这话让靖轩侯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甚至在心里生出一丝惋惜。 听闻这位虞三小姐还曾为宫中的娘娘侍过疾,还得了皇后一句夸赞,说明医术是真的不错。 如果与绝儿成亲的是这位温柔贤惠的虞三小姐,就算她无法让绝儿痊愈,有她照顾,也能让绝儿可以过得舒坦一点。 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蹙眉看向虞凤之,“那就这么定了,你明日就到主院与周嬷嬷学习,等学好了,再接管中馈。绝儿这边,就麻烦虞三小姐照看一二。” 听靖轩侯定下此事,虞灵珑眼底涌上一层狂喜! 她正要福身应下,却听虞凤之冷冷道:“父亲,儿媳不同意!” 第五十三章 他宁可死也不会违背信仰。 靖轩侯听虞凤之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心下微恼,声音里就带上了几分愠怒: “虞氏,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莫要将事情想得复杂了!这件事由不得你!” “不是儿媳将事情想得复杂,三妹不在乎名声,儿媳佩服,可有些事,不是三妹能够代替的!昨日两位太医的话父亲应该还记得,世子现在只有一个心愿,而这个心愿如今只有我能为他达成,难道父亲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阿绝么?” 虞凤之眉眼清冷,句句质问,靖轩侯闻言身体倏地僵住,心中像是被扎进密密麻麻的小刺,异常难受。 虞世同和虞灵珑听不懂虞凤之的话,他却是听懂了。 不能被别人代替的能有什么事,看来绝儿是想留下一个孩儿。 两位太医说绝儿撑不了太久,想到这,靖轩侯心绪异常烦乱。 罢了,若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他满足他就是。 靖轩侯抿紧了唇,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岁,颓然地叹了口气,“是本侯着急了……太医既然让你多休息,那你就暂且留在晴兰院修养。” 见靖轩侯突然改变了心思,虞世同父女既惊讶又不解。 虞灵珑紧紧咬着唇瓣,心里万般不甘,竟开口道:“姐夫有什么心愿?灵珑未必不能帮姐夫达成。” 虞凤之嘴角含笑地看向虞灵珑,“是啊,我知道妹妹有这本事,毕竟回门那日你就告诉我了,就是不知道你若真怀上孩儿,这孩子算陈府的,还是侯府的!陈校尉会不会觉得三妹大义,这种忙都愿意帮!” 虞灵珑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虞凤之的意思,俏脸瞬间涨红一片。 她又羞又恼地道:“大姐姐……你,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打趣我!” “打趣?我以为三妹是认真的!” 虞灵珑羞得恨不得将头埋进衣裙里,虞凤之实在太可恶了,她怎么能在靖轩侯面前如此落她的面子! 她含泪看向虞世同,委屈地道:“爹爹,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想医好世子爷……” 此时虞世同终于发现虞凤之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对付,沉吟片刻后佯怒地嗔了一眼虞灵珑,道: “为父知你替大姐姐着急,但还是要注意分寸!你大姐姐既然不喜欢你过来打扰,你就专心照顾你柳姨。” “可是父亲……” “好了,不要惹你大姐姐生气!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为父就不带你来了!” 虞灵珑含泪捏着帕子,哽咽道:“是,灵珑知错了。” 虞凤之懒得看这父女两的表演,她才不信他们会放弃接近阿绝,这次不成,定会想别的办法。 她跟他们挣言语上的长短没有意义,端看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便是。 她转而看向靖轩侯,“父亲,其实侯府中馈一事也不是没办法解决,我这里有一个办法或可以解父亲燃眉之急。” 这话让靖轩侯很是意外,这儿媳被娇惯至此,能有什么好办法! 心中虽不相信,但因有外人在,他还是给了虞凤之一个说话的机会,淡声道:“说来听听。” “其实府里的杂事大体分为人事、采买、宴客、财务等几个方面,父亲的几位姨娘不是出身书香门第,就是簪缨世家,总管整个侯府的中馈或许不妥,但每人分管一部分肯定是没问题的。每一季度结束后,我可以与几位嫂嫂聚到一起核对下账册,哪里有不妥的地方我们会提出来,及时进行调整即可。既然是一家人,那一家人就要齐心协力,如此一来侯府才能蒸蒸日上。” 虞凤之说得缓慢,尽量让靖轩侯听明白她的想法。 其实她就是将侯府分成人事、组织、财务、后勤等多个部门,让靖轩侯的姨娘们担任这些部门的部门主管,而她和其他几位少夫人则是检查组。 这些姨娘为了表现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管好自己手中的事情,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但各个部门之间是有利益纠葛的,姨娘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争斗,哪里还有时间来害阿绝。 至于以后侯府会不会乱,她才不管,阿绝会变成这样,侯府里每一片雪花都不无辜! 靖轩侯思忖片刻,不由暗暗惊讶。 他怎能不知这掌家权不是那么好接的,可他没有休妻,把中馈交给哪位姨娘都不合适,否则他也不会想让虞凤之接手中馈。 虞凤之的提议不算完美,但至少可以让侯府正常运转下去。 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虞凤之一眼,“这是你想出来的?” 虞凤之脊背笔直,态度淡然:“祖父虽然惯着我,但也请了许多老师教导我,相较于屈从,我会选择我应做的。” 这是在回击虞世同说她被娇惯坏了,什么也做不了的话。 她不是不会,是在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 这话让靖轩侯对虞凤之有些刮目,他竟从这儿媳身上看到了威武将军的影子。 那汉子就是个不懂阿谀奉承,一身傲骨的铁血男儿,那场战役中他本可屈膝留下一命,但在他看来,他的膝盖就是大黎的魂,他宁可死也不会违背信仰。 看来虞氏这张扬执拗的性子随了他的父亲。 “我会考虑的!” 靖轩侯这么说,就是同意了虞凤之的提议。 虞凤之将这烫手山芋丢了出去,就不再多言,朝靖轩侯福了一礼。 “一切听父亲安排。” 靖轩侯看出虞凤之不想留他们用饭,实在舍不下脸面继续呆下去,只能干笑着看向虞世同,道: “虞贤弟,我已经命人在主院摆了饭,时间刚好,你陪我去小酌几杯!” 虞世同没有推辞,从善如流地颔首,“那就叨扰侯爷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没有再与虞凤之多说什么。 虞灵珑亦步亦趋跟着后面,快要走出院门时,她转身看了虞凤之一眼,那眼神阴沉至极。 即便逆着光,虞凤之也能感受到她的怨恨与幽怨。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没在你身上讨得便宜,就认为是你害了她。 多么可笑。 第五十四章 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越界了。 虞凤之没有在虞世同面前掩饰她的改变,估计虞世同意识到不能像从前一样操控她,会想其他办法对付她,遂转身对阿欢叮嘱道: “盯着点虞灵珑,别让她靠近晴兰院,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阿欢脆生生的应道:“知道了夫人!” 虞凤之不能接手靖轩侯府的中馈,但自己的嫁妆还是要管的,等老胡回来,她就要支出一大笔银子,而且老胡说一株金线草也只能保命,想要裴绝身体好起来,还得用名贵的药材养着。 银子,不管古今,人始终绕不过这个难题! 不能节源,就要开流。 她得好好看看嫁妆里的那些铺子,早早做到经济独立才行。 …… 书房里,五吉已经将院子里刚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裴绝。 听虞凤之竟然用生娃娃的借口拒绝离开晴兰院,裴绝白皙的脖颈顿时羞得通红。 “这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 五吉却是笑着道:“其实奴才觉得夫人说得没错啊,夫人要是能给世子爷生个小小世子,奴才觉得是件大好事呢!” 裴绝瞪了五吉一眼,只是这一眼实在没什么力度。 五吉知道世子爷害羞,挠挠头,不再开口。 裴绝也将视线挪回到了书上,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读书,最后叹气将书本放下,目光落在了多宝阁上。 五吉想起这里有世子爷要给夫人的东西,那日夫人拿错了,将世子爷给霍夫人打的银钗给拿走了。 不过这样算不算是缘分呢?可能老天都不想让世子和夫人分开。 裴绝此时已经站起了身,缓缓走到多宝阁前,将一个信封从最下面金丝楠木盒里抽了出来。 他拧着眉头,似乎在犹豫要怎么处置这封书信,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朝书房走了过来。 他眼底竟染了几分慌乱,拿着书信放回木盒也不是,藏到衣袖也不是,茫然不知该怎么处置。 “夫君,我把他们打发走了,咱们用饭!” 清扬悦耳的声音传来,裴绝回过头,就看见了虞凤之娇艳的笑脸。 这女人怎地每日都能笑得如此明媚,那因微笑而嘟起来的脸真的很有一种让人想捏上一把的冲动。 “你手里拿着什么?”虞凤之瞧见了裴绝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摸样的东西,好奇地歪头问了一句。 裴绝下意识将那书信背到了身后,淡道:“没什么,家书。” 他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可心却“咚咚”跳得厉害。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谎,他应该把这封信甩到她的身上,让她自己看的! 虞凤之想到了裴绝的外祖霍家和他母亲霍氏都不在他身边,猜测这信许是霍兴带过来的,就没有多问,只是点头道: “夫君是不是想娘亲了?不若等你好一点,我陪你去看看她好么?” 哪个孩子不想娘,霍夫人在庵里多年,阿绝定然非常惦记她。 裴绝闻言袖子里的手倏地握紧,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乱了。 陪他去看母亲?让她卷入更多是非吗? 他讨厌她的一次次靠近,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像个笑话。 裴绝眼底藏着的暖意渐渐消散,冷道:“你是想去看她还是去气她?你最近的记性是真的很差!” 虞凤之怔了怔,难道原主不只欺负过阿绝,还欺负过他的娘亲? 她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会,终于想起原主得知裴承焕娘亲去世时的情形。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是霍氏害死了裴承焕的姨娘,原主很喜欢裴承焕的生母,于是跟孔氏到侯府吊唁时,拽着霍氏的衣裙,当着众人叫嚷她是杀人凶手,让她偿命! 虞凤之很想扶额,每次她以为原主只是蠢笨冲动些的时候,就总是能想起她惹得其他麻烦。 当时人们以童言无忌遮掩过去,但她知道这件事肯定对霍氏和裴绝来说是不小的伤害。 这事虽不是她做的,可她现在就是虞凤之,以后也是,她逃避不了这个责任。 “我……不是有意的。”她艰涩解释道。 “虞凤之,我答应你这段日子和平相处,并不代表我能忘掉了以前的事情,不管你有意无意,你都那样做了!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你从未问过我,我到底需不需要你的相救!虞凤之,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再越界了。” 这话让虞凤之的心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极为发堵。 她以为这些天的相处,她以为至少可以称得上裴绝的战友,可她想多了,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靠近过他,他也不喜欢她的靠近。 虞凤之从前对情感有些麻木,这一次却感觉到了无力和痛。 她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勉强勾起唇角,对裴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是我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以后……我不会越界了!” 说完这话,她没有再停留片刻,神色黯然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裴绝看着虞凤之裙摆轻荡,就那样走了,鬼使神差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步,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脚。 他不与她计较从前的事,她也不必向他靠近,他们就应该保持陌生人一样的距离,这样对谁都好。 “世子爷!”五吉幽怨地唤了一声,“您,您这是何苦呢!?” 他是真的不明白,世子爷既然不打算将和离书交给夫人,那就是想跟夫人继续过日子,既然这样,为何还要推开夫人呢? 裴绝没有回答五吉的话,只是将藏在身后的和离书拿到面前,递给了五吉道:“你先帮我保管,等我离开,你交给她。” 五吉愣了片刻,多少明白了世子的心意。 现在摆在世子面前的路只有两条,死或者离开,哪条都不可能与夫人长长久久。 世子活着时与夫人和离,外人会骂夫人抛弃重病夫君,无情冷血,以后还可能将世子爷的死怪到夫人头上,夫人即便离开侯府,日子也不会安生。 世子是想给夫人寻一条对她伤害最小的退路,其实他已经没有那么抵触夫人了,他只是不想拖累夫人。 之前世子不会为夫人考虑这些的,估计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改变。 五吉叹了口气,默默将和离书放进了怀里,他真的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将这封信拿出来。 第五十五章 侯爷的心被别的妖精勾走了! 日暮西沉,虞府的马车从靖轩侯府使离,招待完客人的靖轩侯只觉得浑身疲惫。 散职回来的几个儿子过来跟他请了安,他顺便将几位姨娘和庶子的正妻也都招了过来,说了让她们暂时同理中馈一事。 虞凤之敬茶那日这些人一个都没来,今日一听与中馈有关,人倒是来的齐全。 裴二郎、裴三郎都已经成婚,他们看了自己的正妻一眼,似乎在提醒她们,让她们好好表现。 这两个妯娌并没说什么,倒是把靖轩侯几个姨娘都高兴坏了,连说一定会管好自己差事,必定把侯府操持妥帖。 以她们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插手中馈的可能,没想到这新进门的世子夫人这般没用,竟给了她们这样的机会。 府医的事情没有查出结果,柳姨娘虽有嫌疑,这些姨娘也一样撇不清关系,靖轩侯看谁都没有从前那般信任,厉声敲打了几句。 几个姨娘怕说错话触了靖轩侯的霉头,都将头埋了下去,一个劲儿保证会安分守己。 靖轩侯对几个姨娘三令五申了一番后,又看向了几个儿子,想着他们虽然平时偶有摩擦,但这些都是他的儿子,怎么也不至于做出血脉相残的事情,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长子袁承焕道: “承焕,我听张阁老的意思,你岁末考核成绩不错,圣上有意将你升为国子监监丞,虽然只是六品官职,但国子监聚集了大黎有为之士,与这些人结交,对你以后大有裨益。” 有为之士?不若说聚集了大黎权势的继承者。 裴二郎和裴三郎对视了一眼,眼中有不屑和妒忌一闪而过。 他们兄弟三个人身上都有差事,只不过老大是上任科举的探花郎,现在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而他们的官职是靠父亲庇荫而来。 所以在父亲眼里,肯定是长子最有出息。 可那又怎样,一个娼妓的儿子,就算再出息,也没资格跟他们争夺爵位。 裴承焕听到父亲的夸奖,并没喜形于色,而是非常规矩地朝靖轩侯行了一礼,“是,儿子谨记父亲教导,不会叫父亲失望的。” 靖轩侯满意地点点头,要都像大儿子这么省心那就好了。 “等文书下来,就为你办场烧尾宴,不过现在府里这个情况,恐有疏漏,不若你自己拟好宾客名单,与你几个弟媳交代好宾客好恶,省得当天闹出什么笑话来!” “是,儿子会上心的。” 安顿好这两件事,靖轩侯不耐烦与众人再多说什么,将众人打发走了。 他正打算回房休息,抬头时瞧见柳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在门外守着,沉声对长峻道: “谁允许她院子里的人到这边来的!” 柳姨娘之前在靖轩侯府的地位相当于半个主母,府里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柳姨娘被禁足的真正原因,只以为她在养胎,怎敢拦她身边的丫鬟。 长峻见侯爷脸色难看,知道这一次侯爷是真的生柳姨娘的气了,遂道:“是奴才疏忽了,这就打发她回去!” 说着就大步进了院子,与那丫鬟冷言交代了一番。 丫鬟见真的没办法见到侯爷,只能愁眉苦脸地回了柳园。 等在院子里的柳姨娘看见只有丫鬟一个人回来,嘴唇都被她咬红了。 她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败给了一块粗布条! 驾车的马已经找到,马医说这马儿之前吃了会使它癫狂的草药。 结合这布条,侯爷怀疑是她唆使方大在马车上做了手脚。 她叫方大将用这布料做成的衣裳找了出来,那衣裳根本就没有丝毫破损! 谁料侯爷还是不信她,说一匹布不可能只做了一身衣裳,还说裴绝疯了会用性命去害她! 柳姨娘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若不是她查出了身孕,估计侯爷会罚她罚得更重! 丫鬟见柳姨娘脸色很不好,只能低声劝慰道:“姨娘别急,侯爷现在在气头上,等过一阵子就会想起您的好,不会再误会您了。” 过一阵子? 柳姨娘捏着帕子烦躁地叹了口气,府里那么多女人,过一阵子侯爷的心没准就被别的妖精勾走了! 丫鬟见柳姨娘脸色越来越白,低声安抚道: “姨娘,奴婢觉得您安心养胎就好了,等生下小少爷,侯爷自然会消气,还有,侯爷将中馈交给了几位少夫人一起打理,侯府这么大,二少夫人胆怯,三少夫人冒失,世子夫人又不管事,等府里出了乱子,侯爷一定又会想到您的好了!” 听到丫鬟的提示,柳姨娘眸光微微闪动,也想起袁承焕晋升要办烧尾宴的事情。 她垂眸琢磨了一会儿,将手搭在了丫鬟的胳膊上往屋子里走,“虞三小姐的房间可都安排好了?” 丫鬟点头,“就安排在厢房。” “走,咱们去看看她。” 丫鬟应了声是,扶着柳姨娘缓步来到了给虞三小姐安排的房间。 虞灵珑的丫鬟刚刚帮她铺好了床,见到柳姨娘进门,忙朝她福了一礼。 “柳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虞灵珑迎上来扶住了柳姨娘。 “我怕这些丫头不周到,过来瞧瞧,可有哪里不习惯的,一定要跟柳姨说!” 虞灵珑摇头,“侯府每件物什都是最好的,灵珑怎会不习惯!” 就说这厢房,都要比她姨娘的屋子大上好几倍,真不愧是一等侯爵的府邸! 想到这些,虞灵珑对虞凤之的妒恨又加深了几分,凭什么那草包可以嫁到靖轩侯府,而她就要嫁给陈校尉? 柳姨娘摸着虞灵珑的头发,爱怜地道:“若是以往,以你跟我的关系,柳姨必定会给你单独准备一个院子的,可……哎,你应该也听你父亲说了,侯爷对我有了些误会,只能委屈你在厢房小住几日了。” 柳姨娘想利用虞灵珑接近裴绝,所以关于裴绝的事情并没有与她多说,只让她见识了侯府的富贵。 她已经听说了虞凤之要为裴绝生下孩儿,退掉了掌家权的事情,侯爷现在知道裴绝病重,对他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差了,如果让虞凤之生下世子的孩子,侯爷十有八九会把对失去世子的痛补偿到孩子身上。 第五十六章 看来你的腰要比她的强些! 柳姨娘死死捏着拳头,不行,她绝不能让虞凤之生下孩子!靖轩侯府的家产和爵位都是他的! 她将目光落在了虞灵珑娇俏可人的脸上,叹气道:“要是都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世子夫人不喜我,总是在侯爷面前挑我的不是,我也不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虞灵珑当然也不喜欢虞凤之,但她还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只劝慰道: “柳姨别怪大姐姐,她一直是这个性子。” “她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了,我只是担心世子爷,其实世子爷根本不喜欢她的,我听说他们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圆房。可最近世子爷好像很听她的话,你说她会不会使了什么手段,要挟了世子爷?她不会伤害世子爷!” 虞灵珑听闻虞凤之和裴绝竟然还没有圆房,眼睛倏地亮了,她就说,裴世子怎么可能看得上虞凤之那草包! 她觉得柳姨娘说得很有道理,世子爷若不是被虞凤之要挟了,干嘛要装得那么维护她! 柳姨娘一边观察虞灵珑的神色,一边接着说: “我派去晴兰院照顾世子的人都被世子夫人打发到外院去了,没人帮我看着世子爷的情况,我真担心世子爷那边会出什么岔子!也不知侯爷给晴兰院新选的下人是否得力,可怜我人微言轻,再难帮上他什么了!” 虞灵珑此时满脑子都是世子爷不喜欢虞凤之的事情,她在心里琢磨着柳姨娘的话,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一个接近裴绝的办法! 她不能让世子爷被虞凤之摆布,能帮姐夫的人只有她了! “柳姨,您放心,您为侯府操劳这么多年,您怎么待世子爷大家有目共睹,我定会想办法解开您和世子爷之间的误会,不会再让您受委屈!” 柳姨娘将虞灵珑的发丝别到耳后,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真是个爱幻想的小丫头,还真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非自己不可! 不过也正因她有这样的心思,才好被她所用。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懂事能干的孩子,若嫁到侯府来的是你该多好,侯府哪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柳姨娘的话让虞灵珑有些飘,羞涩地低下了头,“灵珑只是一个庶女,哪有这样的好福气。” “好孩子,你有才有貌,庶女又如何?当今的茹贵妃也是庶出,不一样做到了贵妃之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听柳姨的,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听了这话,虞灵珑的眼神又亮了几分,羞涩点头:“若灵珑真有改命的机缘,定不会辜负柳姨的帮衬!” 两人各怀心思地聊了好一会儿,丫鬟才扶着柳姨娘离开了虞灵珑的房间。 出了门,柳姨娘回眸勾唇笑道:“你去让周嬷嬷帮帮她,一定让我这外甥女如意才行!” …… 夜已深,各院都安静下来,裴绝觉得此时虞凤之应已经睡下,这才踏着夜色回到了寝屋。 一进门,他眉头就拧了起来,虞凤之竟将桌子拼到了一起,睡在了桌子上面。 想到自己刚刚还在纠结如何跟她分睡一张床,裴绝心里没有释然,反而有点堵的慌。 他想叫她起来,让她到床上睡去,可手停在半空,最后还是放弃了。 是他选择要做陌生人的,何必再去招惹她!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有理会谁,安静地睡了一夜。 次日,虞凤之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回身朝床上看去,发现被子已经叠好,裴绝已经不在了。 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想跟她划清界限,他在外人面前对她的那些好,都是伪装的。 算了,她的目的是不会因守寡而陷入既定命运,既然无法得到裴绝的信任,等老胡拿到金线草,她用金线草与他换一封和离书就是。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只是从桌子上下来时,她嘴角一阵抽抽。 她的腰!这桌子怎么这么难睡! 等她换好衣裳扶着腰走入院子时,所有人都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阿欢眼睛闪着光,喜滋滋凑过来,低声对虞凤之道:“夫人,太累的话您就再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儿交代奴婢就好了!” 五吉也点头,“侯爷差人送了许多家具摆设,能用的奴才已经让人摆好了,其余的放进了库房,不用夫人劳心。夫人也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有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就连不爱说话的阿离都红着脸道:“那个,咳咳,注意身体……可用我给你捏捏腰?” 虞凤之:…… 什么情况,她伤到腿这几人都没这么殷勤,为何对腰这么在意! 她忙摆摆手,打断了几人莫名其妙的眼神,问道:“世子爷呢?” “哦,在书房跟云三公子和霍表少爷说话呢!” 原来是那两个人来了。 她已经听说霍兴被准许留在盛京,因为太子将从前发现的一个锡矿山的舆图献给了圣上,说是霍家在南疆发现的,这次霍兴回来,就是向圣上进献舆图的。 圣上龙心大悦,没有处罚霍兴私自回京,还让他留在了太子身边。 圣上这一举动,朝堂上的局势又有了细微的改变,太子府门没有之前那么冷清了。 虞凤之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现在她更想快点见到老胡,确定他是否真的有金线草。 她与老胡约定在城外寒山寺见面,老胡回来会在寒山寺给她留下记号,虽然分开只有五六天,虞凤之还是想去看看老胡有没有回来。 于是她跟几人说自己在府里呆得有些闷,想出去散散心。 阿欢不放心她一个人外出,说什么也要跟在她身边,虞凤之没有借口拒绝,只能应了。 等虞凤之离开后,站在廊下的云三和霍兴才齐齐看向裴绝,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裴绝蹙眉,“作甚那么看着我!” 云三将目光落在了裴绝的腰上,摸着下巴道:“这九转能蛇丸果然是神药,看来你的腰要比她的强些!” 霍兴则黑着脸,不悦道:“你即便想留后,也不该选她!” 裴绝明白过来两人眼神的含义,耳尖忽地红了,“你们胡说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第五十七章 她不是随便,我也没有凑合! 云三一副非常理解的表情,拍着裴绝的肩膀道:“我懂,既然来这世上一遭,定是不能留下遗憾,不过阿绝,你也不必这么悲观,我们还有机会,你不必这般破罐子破摔!” “哼,谁说不是,就算真到了这一步,你也得找一个如我阿姐那样的女子,怎能随便凑合!”霍兴则是一脸厌恶。 “她不是随便,我也没有凑合!” 裴绝脸色忽地冷了下来,“在人后议论她又高贵到哪了?别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 霍兴气结,恼道:“表弟,你是不是被那女人中了蛊了!居然维护她!你忘了……” “我没忘,那又如何?她是好是坏都不是你在背后奚落她的理由!我跟她的恩怨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表哥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辱她骂她的好,毕竟我们现在是夫妻,可能永远都是。” 霍兴被噎住了,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云三见两人又剑拔弩张起来,忙出言缓和,“好了,是我们错了,再怎么样都不该在姑娘背后说人家长短,不过阿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顿了顿,他用大拇指弹起手中的铜钱,继续道:“我今日补了一挂,是柳暗花明之像,再过一月就是国子监推举学生去东越白鹿洞读书的日子了,你服下了九转能蛇丸,应该可以撑到那个时候,若能争取到这个名额,不必假死,你也可以去东越了!” 说起正事,霍兴也收起了之前的怒色,郑重道: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阿绝,太子为了你我牺牲太多,我们不能让他失望,这次去白鹿洞书院的名额,是要通过考试角逐的,你只要正常发挥,一定可以争取到去东越的机会。” 裴绝神色淡淡,是否假死脱身根本不重要,即便他以书生的身份去白鹿洞书院,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事后,他都得死。 那时,他就是一个污点,所有人都会急着把他抹除,没有人会想让他活在这世上。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女人趴在他床边时的样子,她好像说他们逃过一次,就有第二次,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是真的想让他活下去么? “阿绝?”霍兴建裴绝走了神,低低唤了他一声。 裴绝回头,抿唇道:“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 “你身上只有秀才功名,而参选的国子监书生都是举子,等会你随我们去拜见一下许祭酒,看看能不能让他通融一二让你参加考试。”霍兴道。 云三有点担心裴绝的身体,“你恢复的怎么样?如果不舒服,也可改日再去。” 霍兴有点不赞同,“要是能坚持就坚持一下,你这身子不宜拖得太久,而且许祭酒为人刻板,做事极守规矩,我们若不拿出些诚意,许祭酒绝不会同意的。” “老霍!”云三鲜有地加重了语气,“我们是为了救阿绝,你莫要本末倒置了!” 霍兴一噎,垂眸道:“对不住,是我太急了。” 至于急着立功还是急着让裴绝身体康复,他就没有说了。 “我撑得住,不必再等了,现在就走!” 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命运早已经为他安排了必须要走的路,他只能走下去。 于是三人不再多言,裴绝添了件衣裳便叫上五吉准备出门。 阿离看见世子爷要出去,急忙走过来,将一个瓷瓶递到了他手中。 “爷,这是夫人让奴婢给你的。” 是清心丸,裴绝知道这东西有多贵重。 “她……可说了什么?” 阿离抿唇,“夫人说她做她该做的,至于其他,爷自己决定便好。” 她该做的? 裴绝的心好像再次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她把救他当作她该做的么? 若她知道他要离开大黎,会难过么? “阿绝,那女人就是打你一巴掌,给你一个甜枣,你清醒点!” 霍兴的声音将裴绝从繁杂的思绪里挣脱出来,他捏着瓷瓶的手紧了紧,眸子里的情绪渐渐消失,没有再与阿离多说什么,与霍兴和云沐辰两人缓步离开了院子。 …… 烈日当空,晒得空气都漂浮起来,虞凤之后悔没有打一把伞出来。 阿欢望着山中若隐若现的寒山寺,以为夫人要为了世子爷祈福,不顾腿痛也要来到这里,她心里非常的感动,琢磨着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好好说给世子爷听。 “夫人,我扶着您!您慢点走!” 虞凤之看着小丫头无比热情的脸,一阵无奈。 甩不掉,真是甩不掉,她能怎么办,只能带着了。 于是两人沿着山路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寒山寺,在小沙弥的指引下找到了寺院后的大榕树。 果真是古今同款,一般寺院附近的榕树都会被当成许愿树,整棵树都系满了红布条,布条在微风下飘摆,似被神明轻轻拂过。 阿欢以为虞凤之要给世子爷祈福,低声道:“夫人,我去求条红绸,您在这里等我!” 虞凤之正想着如何支开她,连忙点了点头,“去,慢点走,别着急!” 阿欢瞬间又感动了,世子夫人不仅对世子好,对她也好,怎么有这么温柔善良的人! 她点头如捣蒜,一步一跳地朝寺里去了。 虞凤之舒了口气,在大树后侧的石阶上扫了一圈,见到最末端的白玉石阶上画着三片叶子的图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老胡居然回来了!这么快么!这人还是挺靠谱的么! 这个消息让她郁闷的心情得到了舒缓,拾起一颗石子,就要在石阶上画个葫芦。 “女施主,你在做什么?” 虞凤之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僧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瞬间感觉一阵心虚,她刚刚的行为,好像是在破坏公共财产啊,有点不道德! “我……我在清理石阶。” 老僧打了个单掌礼,“施主心善,怪不得会有这般机缘。” 虞凤之心里咯噔一下,老僧口中的机缘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知道她是异世孤魂? 其实她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去,缓缓站起身,虔诚朝老僧行了一礼,“大师,您可是有什么话要指点晚辈?” 第五十八章 神仙看到您的愿望都头疼了! 老僧笑得更灿烂了,“指点可谈不上,就是……擦石阶的时候,得拿块布子,最后布子在沾点水,这样才能擦得干净!” 虞凤之:…… 她真的会谢,莫不是这老僧就随口一说,根本没别的含义? 可老僧就这么盯着她,实在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拿出帕子,将那老胡画下的三片草叶轻轻擦掉。 老僧满意地点了点头,在袖子里面掏了两下,终于掏出了一个小葫芦,微笑着递给了虞凤之。 虞凤之觉着这葫芦有点眼熟,问道:“这是?” “是一位姓胡的施主留给老衲的,他前两日在这里乱写乱画,被老衲给逮住了,老衲就让他陪着我打扫了一日的寺庙。他跟老衲说,谁过来看着三片叶子,就是他的有缘人,让老衲将这葫芦交给他。” 原来是这个机缘! 想到老胡乱画被抓包,还被罚打扫寺庙,虞凤之不厚道地笑了。 她接过葫芦,知道这是济世堂的标志,老胡给了她一个葫芦,说明作为老胡徒弟的她现在是济世堂的入门弟子了。 虞凤之连连朝老僧道了几声谢,“那大师可知胡老先生去了哪里?” 老僧挠了挠头,好像在回忆老胡对他说的话,“哦,他说他有些急事要处理,先给你本书让施主学着,等他处理好事情就会回来了!” 原来老胡还没有回来,应该是离开盛京前来了寒山寺一趟,留下了这些东西。 老僧拍了下脑门,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书籍交给了虞凤之,“差点忘了这个。” 虞凤之接过书本翻看了一下,这是一本针灸秘籍,虞凤之对此道虽然只是入门,也能发现这书中针法十分精妙,不由看得痴了。 老僧看着虞凤之入神的样子,笑着喃喃道:“施主真是痴儿,不过,也正是你的这份执着,才能化腐朽为神奇!” 老僧的话传入虞凤之耳中,让她瞬间将头抬了起来。 化腐朽为神奇?这老僧是不是看破了些什么! “大师……” 老僧抬手伸了个懒腰,没有让虞凤之继续问下去,摆手道:“乏了乏了,擦掉这块心病,老衲也能休息去了,前路荆棘颇多,女施主小心脚下!” 虞凤之觉得老僧话里有话,正想再问那老僧几句,老僧竟已经走出老远。 “夫人,您在看什么?” 阿欢从寺院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祈福用的红绸,朝着虞凤之张望的方向看了过去。 “没什么,与一位大师聊了几句。” 见到阿欢,虞凤之收起了疑惑的表情,从大师身上收回了视线。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来历,大师不点破,自有他的道理,若有缘,她也许还可以与这位大师再聊几句。 阿欢也没有生疑,将红绸和笔递到了虞凤之面前,“夫人,许愿!” 虞凤之没办法解释她并不是来祈福的,只好接过笔,在红绸上写道:愿阿绝长命百岁,平安顺遂;愿祖父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愿娘亲喜乐一生,吉星永照;愿阿欢阿离觅得良人,事事如意…… 阿欢见虞凤之写了这么长,忙拉住了虞凤之的手。 “世子夫人,够了够了,神仙看到您的愿望都头疼了!” 竟然连她和阿离都带上了,夫人怎么能这么好! 虞凤之笑道:“求一个已经是贪心,那就一次贪心个够!” 不过想了想,也没有其他要求的了,于是将红绸抖了抖,用力朝树顶抛了上去。 她力气极大,红绸一下子就缠在了树顶最显眼的地方,阿欢拍手兴奋地道:“夫人,您好厉害!这么高,神仙一定能看见的!” 虞凤之也笑,却与阿欢想得不一样,如果求神拜佛那么管用,还要努力做什么。 得到了老胡的消息,她也没必要在寒山寺多留,扶着阿欢朝山下走去。 她们离开没多久,两个男子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一个通身贵气,手握折扇,面容端正和善,但眉宇间藏着一丝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另一个一身月白长袍,面若冠玉,长相是一等一的好,但表情过于刻板严肃。 “承焕,这女人……不是威武将军府的那个草包大小姐么?她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在跟踪你?” 裴承焕严肃的脸上也满是疑惑,他今日的行程很隐蔽,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他还以为虞凤之不再纠缠他了,不承想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竟然还学会跟踪了! “殿下不必担心,也许只是巧合。”裴承焕蹙眉回了一句。 “希望如此。”誉王用扇子轻轻敲击着手心,“白鹿洞书院的那件事事关重大,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务必谨慎!” 裴承焕蹙紧眉头,默默点了点头。 誉王说的事,是不久后,大黎会选拔出两位优秀学子去东越白鹿洞书院读书的事。 为了抵抗不断壮大的大金,六国建立了盟约,其中包括通婚、通商以及建立白鹿洞书院,将六国优秀人才送到白鹿洞读书。 东越作为同盟国之首,书院就建在了东越。 初衷是好的,集六国所长,共同发展,奈何东越人狡诈多端,早有了私欲。 誉王收到细作回报,说东越是想靠这样的手段网罗各国人才,他们会想办法诱惑这些人留在东越,为东越效力,如果不能留下,就会把这些人才除掉。 圣人不能单方面破坏盟约,可长此以往,大黎的人才就会流失。 所以誉王殿下想到了一个办法,在送书生去东越的途中对书生下手,再将此事伪装成东越使者所为,如此一来,大黎就有借口不再送书生去白鹿洞读书,还会让各国对东越都生出不满。 而裴承焕马上要调任国子监做监丞,会作为许祭酒的助手参加此次选拔,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入选的书生。 誉王的意思是让他完成这个任务。 誉王见裴承焕脸色不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承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应该知道,此番行动,虽然牺牲了两个去白鹿洞读书的书生,但对大黎来说却是保住了更多的人才,咱们不动手,他们最终还是会死在东越,承焕,大局为重!” 第五十九章 你骂她毒妇,我又是什么!? 裴承焕轻轻抿唇,端正地向誉王作了个揖:“是,承焕明白,承焕会以大局为重,必不辜负殿下和圣上所托。” 誉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朝山下的小路看了一眼。 “承焕,你有将相之才,可不要被小情小爱迷了眼,有些人确实热烈,但也如一团火,接近她们,会把你烧成灰烬,莫要忘了你们的身份!等你有一天站到云端,就知道那些曾经迷人眼的东西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裴承焕知道誉王说的那一团火指的是虞凤之,从前他也很赞同誉王的话,生怕这团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可最近他发现这团火不再向他靠近,竟觉得周围有些冷清。 他下意识抬起头,朝大榕树上最高的那条红绸看去,他目力极好,即便距离这么远,他依然可以看到红绸上写的字。 那女人写了很多,可这其中居然没有关于他的只字片语。 她是故意这样做的么?故意让他看见,然后让他好奇? 女人的这些小心思,真的很幼稚! 裴承焕收回视线,不再去想虞凤之的事情,与誉王告别后坐着马车回了盛京城。 之后的几日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虞凤之每天都在认真钻研老胡给她留下的书。 她记忆能力本就很出色,没两天就将书里的内容记得七七八八,余下的就是实践。 这期间她与裴绝也没什么交集,虞凤之性子虽然热忱,但不会明知道别人不喜,还要屡次三番凑上去惹人厌,只要裴绝不再想不开,她自不会主动烦他。 让虞凤之意外的是虞灵珑竟然也很安分,她没有往晴兰院这边靠,好像非常专心地在为柳姨娘调理身体。 只不过柳园这两日却是出了点小事,柳姨娘好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下子病倒了。 下人去请了靖轩侯多次,靖轩侯始终没有理会,但后来听闻柳姨娘见了血,他这才匆匆赶往了柳园。 虞灵珑说柳姨娘会见血绝对有蹊跷,靖轩侯最厌恶这种腌臜事,命人严厉彻查,必须要找出残害柳姨娘的凶手。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虞灵珑发现是柳姨娘佩戴的一串佛珠出了问题,这佛珠被通经活血的草药浸泡过,长时间佩戴会让人小产。 而这佛珠是与柳姨娘同时进府的一位姨娘送给她的,这两人之前有些过节,所以众人都相信是那位姨娘要害柳姨娘。 证据确凿,侯爷也不想听那贾姨娘解释,看在她伺候了他一场的份儿上,没有把人送去衙门,而是将人驱逐出了侯府。 因为这件事,靖轩侯对柳姨娘的态度略微有些缓和,虽然没有常常去看她,但也会叫人好好看顾,还往柳园送了几次保胎药。 而虞灵珑救下柳姨娘的事情也很快就传了出去,坊间竟有人说她是女神医,若不是有她在,柳姨娘可能会没命,传着传着,竟有人说她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因此,这两日来侯府做客的人多了不少,明面儿上是来看望柳姨娘的,实则是来找虞灵珑问诊的。 虞灵珑也确实有些本事,尤其在妇科这方面,帮两位贵妇人缓解了难以启齿的病症。 而她无法医治的病,就会用拖字诀搪塞了来求诊的人,会给病人画饼,让人对她好感倍增,因此没人说她医术不好。 没过两日,鲜少与其他官员打交道的许祭酒竟然也向靖轩侯府递来了帖子。 霍兴听闻他们这几日费尽心思去拜访却始终没能见到人的许祭酒突然来了靖轩侯府,非常的意外。 让五吉出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许祭酒是带着夫人和小儿,来柳园求医的。 晴兰院的书房里,霍兴背着手来来回回的踱步,烦躁地道: “我听闻你这个小姨子之前是想留在晴兰院给你医病的,是那个毒妇把她给赶走了!虞凤之简直就是个丧门星!若不是她阻拦,也许灵珑姑娘真能帮你减轻病痛,不仅如此,许祭酒今日来的也不是柳园,而是你的晴兰院!” 霍兴此时真的是气愤极了,他们费尽心思都没能见到许祭酒,现在许祭酒来了靖轩侯府,却不是来见他们的! “她是我的夫人,你骂她毒妇,我又是什么!?”裴绝冷道。 霍兴一噎,他以为裴绝会与他一样生气的,没想到他竟是这个反应,登时黑了脸。 “我……我这不都是因为替你着急么!要不是她,咱们今天就能见到许祭酒了!” 裴绝被霍兴吵得心烦,将书本合上,淡道:“许祭酒不见咱们,跟虞凤之无关!” 一旁的云三也附和道:“没错,老霍,我们做事何时要把责任怪到女人身上了?虞凤之是晴兰院的女主人,她有权利不让别人住进来!” “我何时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我只是气愤她看不得表弟好,灵珑姑娘想要救治表弟她都不允许,她不是想害表弟是什么!?许祭酒没准会因为虞三姑娘而迁怒阿绝,咱们的事情就更难办了!” 霍兴见两人竟然都在反驳他,气得胸口发堵,他明明是在为表弟说话,为什么他们都针对他! 云三倚在多宝阁上,抱臂蹙起眉头,“老霍,你娘亲的妹妹要住进你爹的院子里,你觉得此举没有不妥?虞灵珑可以给阿绝瞧病的方法有千万种,为何非要住到晴兰院来?” “云沐辰,你什么时候如此迂腐了!灵珑姑娘是医女,住在晴兰院当然是更方便她给阿绝治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治病救人,你怎么能把人想得如此不堪!”霍兴瞪眼道。 “我希望她没有那么不堪,但柳姨娘总不是什么好人,你莫要忘了她与柳姨娘的关系!” 云沐辰突然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脸上的笑容都淡了。 霍兴也是堵了一肚子的气,他虽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云三,但这并不代表他觉得云沐辰说的是对的。 怎么说虞灵珑也是个管家女子,她愿意学医救人,不在乎世人对她的偏见,就是非常值得人钦佩的。 且他见过那姑娘,生得楚楚可怜,十分温柔,怎可能帮柳姨娘害人! 他不想再跟着两个糊涂蛋争辩,起身朝院外走去。 第六十章 他竟用毛笔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云沐辰见他离开,蹙眉喊道:“老霍,你去哪?” “我去马车那边等着,许祭酒总要离开,我不信我等不到他!” 这办法虽笨,但起码是有希望的,云沐辰考虑了一会儿,从博古架上收回身体,对裴绝道: “我跟老霍一起过去等,有消息差人来报你。” 顿了顿,他还是帮霍兴解释了一句,“老霍是个直肠子,他也是着急,你莫与他计较!” 裴绝的目光沉了沉,没有说话。 云沐辰走后不久,虞凤之也收到了阿欢打探到的消息。 “夫人,今天府上又来了一位客人,是国子监的许祭酒!” “许祭酒?”虞凤之听了小丫头的禀报,撑着下巴喃喃了一句,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阿欢以为虞凤之不知道许祭酒是谁,连忙跟虞凤之介绍道: “许祭酒是乐山先生的同门师弟,在朝中颇有威望。奴婢听说他非常宠爱自己的妻子,他与许夫人之间的恩爱故事还被人写成了画本子,很是畅销呢!哎,奴婢真的很羡慕许夫人呢,即便许夫人多年未生子,许祭酒依然不离不弃,身边连一个妾身都无,真是专情,现在许夫人有了许小少爷,许大人更是将她宠上了天!” 虞凤之挑了挑眉,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还能如此痴情专一的男人,确实不多见。 在阿欢的描述下,她也想起了这个许祭酒是何许人也。 书里,这许祭酒乃是裴承焕的恩师。 许祭酒的妻子许夫人比他小了十岁,两人非常恩爱,美中不足的就是一直没能生下孩儿。 奇迹的是去年年初,三十多岁的许夫人竟然怀上了身孕,可她年龄太大了,又是头胎,大夫不建议她将这孩子生下来。 但为了给许祭酒留下一个孩子,许夫人不顾劝阻和世人的嘲笑,硬是拼了命生下了这个孩子。 好在过程有惊无险,许夫人身体虽然受了损,还是顺利将孩子生了下来。 只是这孩子出生后就总是哭闹不止,许祭酒寻了各路大夫都没能瞧出这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一向不信神佛的他居然还悄悄请了道士来做法,可惜孩子仍是不见任何起色。 虞凤之记得书里提到过,这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去了,许夫人眼看着拼命生下来的宝宝在自己面前咽了气,却无计可施,忧思成疾,没多久也撒手人寰。 许祭酒失去至亲至爱,异常痛苦,就将所有的心血和情感投入到了学生裴承焕身上。 后来誉王得势,朝堂大换血,内阁首辅本应由许祭酒出任,可很快许祭酒被查出不少黑料,有私囚民女、强占良田、贪污受贿等诸多恶行。 这些黑料一出,许祭酒曾经对妻子的深情就是个笑话,被罢免官职后,他竟用毛笔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悬梁自尽了。 许祭酒这人到底如何,虞凤之没有接触过,不会擅自下定义,但她却是明确地知道他那不足一岁的宝宝到底因何而病。 要救么? 虞凤之只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了决定。 稚子无辜,如果她不知道这宝宝病因为何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就没理由看着小娃娃就这样死掉。 打定主意,虞凤之便换了一件衣裙,带上阿欢,朝客院走去。 此时,靖轩侯已经亲自将许祭酒迎进了门,两人见面,场面话是少不了的,还在襁褓中的许文宝一直哭闹不停,许夫人怕他打扰到夫君和靖轩侯谈话,打发奶娘抱着孩子在回廊上转悠,看看能不能哄孩子睡下。 虞凤之来到客院时,正好看见奶娘在回廊上来回徘徊。 她心里还琢磨着要用什么借口与许祭酒见上一面,然后告诉他许文宝的病症以及治疗办法,没想到许大人竟是带着妻儿一起来的。 奶娘听到了脚步声,转头见到一个年少的美艳夫人翩婷而来,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她不懂规矩,而是她从未见过像这位小夫人这般打扮的女子。 大黎女子喜欢画鸳鸯眉,眉形细而下垂,看上去弱不禁风,总是泫然欲泣的可怜摸样,让人心生怜爱。 但这年少的夫人只顺着自己的眉形简单勾勒了几笔,从她脸上看不出半分愁绪和娇弱,而是神采奕奕,充满生机,奶娘不禁感叹,原来美人不只是弱柳扶风,还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这位,可是许大人家的小公子?” 听到虞凤之清爽的问话声,奶娘终于回过了神,轻轻点了点头后狐疑问道:“您是虞府的小姐?” 虞凤之被说成是虞府的小姐倒也没错,她点了点头,正想告诉奶娘自己的确切身份,一直在奶娘怀里呜咽的许文宝哭声越来越大,打断了她的话。 奶娘着急地将视线落回到怀里的娃娃身上,轻声哄道:“小少爷不哭,小少爷是不是饿了?奶娘喂你喝奶好不好?” 她说着,朝虞凤之微微行了一礼,“虞小姐慢等,奴婢去喂过小少爷再过来。” 可虞凤之却是拦住了奶娘,没有让她离开。 “先等一下,让我看看这孩子!” 虞凤之走进许文宝两步,抬手将围在孩子身上的襁褓掀开,看清了许文宝的小脸。 小宝宝大概七八个月的样子,长得很可爱,但身形极瘦,肚子却是胀鼓鼓的,皮肤上还有零星的红点点。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就是哪里不舒服,可他不会说话,只能用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虞凤之查看了孩子的情况,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看着奶娘问道:“你什么时候喂的宝宝?” 奶娘一愣,回道:“来时的路上!” 奶娘不知道虞凤之为何问她这样的问题,以为她也像老爷夫人一样,怀疑她不给少爷喂奶喝,才会将小少爷饿得这么瘦,慌忙解释道: “虞小姐,奴婢真的在马车上喂过小少爷了,奴婢没有饿着过小少爷,每天都会喂他许多次,奴婢也不知道小少爷为何还会这么瘦!” 其实奶娘觉得小少爷一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要不然大夫怎么就找不到病因,他还越吃越瘦呢! 第六十一章 救人 虞凤之了然,看着奶娘道:“你别急,我没有怀疑你,许小公子会哭不只是因为饿,还有其他原因,这样,我已经叫下人熬了米汤,等会儿你喂他喝下,看看他会不会好一点。” “米汤?为什么要给小少爷喝米汤啊?”奶娘一脸的不解。 虞凤之握着许小少爷的小手,微笑回道:“这个么,因为小文宝不能喝奶水,奶水会让他感到不舒服,他不仅没有办法吸收奶水里的营养,还会胀气腹泻。” 奶娘听得更蒙了,什么叫吸收,什么是营养? 但有一点她听明白了,虞小姐的意思是小少爷是喝她的奶才会变成这样的! 她又不是妖怪,小少爷喝她的奶为何会难受!?如果虞小姐的话是真的,那夫人和老爷会不会怪罪她啊! 奶娘对虞凤之的话既震惊又抗拒,但她性子一向老实,平时连话都很少说,更别提当面顶撞主子,心里塞了满满的委屈,辩解的话却是堵在喉头,没敢吐出来。 虞凤之哪能知道奶娘竟有这样的心理活动,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这可爱的奶娃娃的身上。 其实这许小少爷并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他只是对蛋白质过敏,可能还伴随着母乳不耐受,越喝母乳,越痛苦,瘦得越厉害。 这个时代没有仪器,无法检测过敏源,所以大夫无法找出许小少爷的病因。 她有一个很敬重的老师,就是得了这种病,因为找不到病因,不足一岁时险些病死,家人抱着她在医院门口哭时,正好遇见了一位刚学习回来的老大夫,老大夫给出了这个猜测,让她父母把母乳换成了米汤,这才捡回了她一命。 奶娘不知道小宝宝的病因,宝宝一哭就给他喂奶,如此恶性循环,孩子的身体如何受得住。 虞凤之让阿欢去厨房取了碗米汤过来,阿欢应了一声,转身就小跑着去了。 靖轩侯府这种门第,大厨房会经常备着滋补的汤水和各色粥食,所以不必阿欢现熬,去了就得了一份金黄色的小米粥。 最近侯爷对晴兰院的态度不一样了,阿欢去讨粥下人们也不敢拦着。 很快,阿欢就提着食盒回来了,虞凤之将食盒打开,捧出了那盅小米粥,对奶娘道:“咱们进屋。” 奶娘心里还在想着虞凤之的那些话,很害怕这位虞小姐见到老爷夫人后,会跟老爷夫人说是她害了小少爷,犹豫着没有动弹。 文宝似乎闻到了米粥香甜的味道,竟停止了哭声,伸着小手朝虞凤之一抓一抓的,从粉嫩嫩的小嘴儿里发出了“哈哈”的声音,可能说得有点急,还吐出了几个奶泡泡。 虞凤之被文宝这可爱摸样给逗笑了,捧着盛满小米粥的瓷盅问:“文宝想喝么?” “哈哈!”文宝的手抓得更厉害了,小眼神里满是渴望,竟还将大手指伸进了小嘴儿里,口水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这孩子可能真的是被饿坏了,几人站立的地方正巧靠近厢房,虞凤之就让奶娘把宝宝带进厢房,然后瓷盅打开,露出了里面熬得黏稠的小米汤。 看着金黄色的小米汤,虞凤之都觉得食指大动,文宝黑黝黝的眼睛更是盯着那碗米汤一眨不眨。 虞凤之拿着勺子喂了文宝一口,要收回勺子时,文宝竟抓住了她的手,好像怕她离开似的。 奶娘想要拒绝的,但看小少爷吃得特别香,也没忍心开口。 不一会米汤就下了小半碗,文宝第一次喝小米汤,虞凤之也不敢让他多喝,就把余下的又放回到了食盒里,递给了奶娘。 “你观察一下文宝的情况,如果连续喝两天米汤他都没有再腹胀、腹泻,也不哭闹,精神也好起来,那就说明此法是有效的,你要谨记,这个过程中不能让他再喝奶了,明白么?” “奴婢……奴婢明白。” 明白是明白,可奶娘不信,这米汤能比她的奶好?若是这样,小孩子为啥还要喝奶! 这些话奶娘只敢在心里腹诽,嘴唇颤抖了好几下也没敢说出口,让她意外的是,喝了米汤后,怀里的小少爷竟真的不哭了,还眨巴着小嘴,意味未尽地歪头看着虞凤之。 虞凤之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然后再将双手分开,露出一个可爱的鬼脸,逗得许文宝“咯咯”直笑。 这还是奶娘第一次听到小少爷笑得这么开心,他从前都是一直哭的! 笑了一会儿,许文宝就大大地打了个哈气,用小手揉起了眼睛。 虞凤之拉住许文宝的手,怕他把眼睛揉伤了,对奶娘道:“小少爷可能困了,你带他去睡会,估计他已经很久都没睡过安稳觉了。” “是,那奴婢抱小少爷先去休息了。”奶娘局促朝虞凤之福了一礼,抱着孩子迈出了厢房。 阿欢见虞凤之没有跟奶娘一同离开,不解地问道:“夫人,您不去见见许祭酒和许夫人么?” 虞凤之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她的目的是让许文宝可以活下来,而不是要结交许祭酒。 毕竟许祭酒结局并不好,与他扯上关系不见得就是好事,她做了她能做的就好了。 而且,她也不好解释她为何知道小文宝得了什么病,还知道这病怎么治。 “救许小少爷的办法我已经告诉奶娘了,他们见到效果,应知道该如何做了,我没必要再跑一趟,我也乏了,咱们回!” 阿欢知道虞凤之的腿还没有好利索,匆忙走到客院,腿肯定又疼了,心疼地应了声好,扶着虞凤之离开了客院。 奶娘心思烦乱地走了一会儿,没有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来,这才意识到那位虞小姐不在身后。 她觉得这人真是奇怪,怎地不说一声就走了,可想到她说得那些话,奶娘又满脸的哀愁。 看着怀中熟睡的小少爷,她红了眼圈,难道真的是因喝了她的奶水,才让小少爷遭了那么多的罪么?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跟夫人和老爷开这个口啊! 第六十二章 冒充 奶娘满腹心事地进了屋子,许祭酒还在与靖轩侯聊天,她不敢打扰,就抱着小少爷快步进了耳房。 又过了一阵儿,虞灵珑才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身烟霞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综裙,耳上坠着红翡翠滴珠耳环,衬得她肌肤胜雪,面若桃花,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许夫人见到她后,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不过须臾后那娴静的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起身迎了过去。 虞灵珑见到这两位,笑着福身道:“灵珑见过许大人,许夫人!” 说着,又向靖轩侯行礼,“灵珑拜见侯爷!” “虞三小姐快别这么多礼,让你特地过来一趟我已经是过意不去了!” 许夫人声音非常温柔,如同她的人一样。 她眼角已经初见皱纹,看上去有些疲惫,也没怎么打扮,但仍然能从她的眉眼中看出,年轻时应是个少有的美人儿。 “许夫人别这么说,灵珑若早知道小公子病了,定会早点去拜访的!” 虞灵珑的口气颇为自信,但许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带着不安,这不安中有希冀也有忐忑,毕竟他们已经找了许多大夫,连宫中的太医都看过了,却仍然不见效。 这次来找虞灵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见虞灵珑用那么多时间用在打扮上,心里对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许祭酒要比许夫人镇定不少,对随从吩:“虞三小姐已经到了,还不叫奶娘把文宝带过来!” 虞灵珑笑道:“别折腾小少爷了,小少爷在哪,小女去瞧也是一样的!” 许祭酒见虞灵珑温和有礼,对她印象颇佳,拱手道:“那就麻烦虞三小姐了。” “奶娘刚刚抱小少爷去了耳房,虞三小姐随奴才来!” 许祭酒的长随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走在前头给几人引路,来到耳房边,他轻轻挑起帘子,让各位主子进了耳房。 耳房里,小宝宝躺着床上睡得正香,奶娘愣愣地坐在床边,轻轻给他打着扇子,听到脚步声,她急忙站起身,朝众人行礼。 “老爷,夫人……” 许祭酒给奶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奶娘便闭上了嘴巴。 虞灵珑直接走到了许文宝身边坐下,轻轻拉过他的小手,为他诊脉。 奶娘在一边看着,心里惊疑不定。 这个姑娘也懂医术,可她已经见过虞小姐了,这位姑娘又是谁? 虞灵珑摸了一会脉,眉头越蹙越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许夫人见状,只觉眼前发黑,有些站不稳了。 许祭酒急忙将许夫人扶稳,关切道:“怀君,你没事!” 许夫人用牙齿咬了咬舌尖,才让自己清醒过来,但她没有回答许祭酒的话,而是看向了虞灵珑,“虞三小姐……文宝他,他怎么样?” 奶娘听到自家夫人管身边这姑娘叫虞三小姐,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 这位是虞三小姐!那刚刚她见到的女子又是谁?! 她下意识对虞灵珑问道:“您是虞三小姐?” 虞灵珑觉得这个奶娘很是没规矩,但又碍于许夫人的面子,没用训斥她,只淡淡回了一声“是”。 奶娘知道自己失态,不敢再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就说么,小少爷怎么可能是被她的奶给害的,一定是那个冒充虞三小姐的女子胡说八道! 悄悄地拍了拍胸脯,奶娘庆幸自己没有把刚刚的事情说出去,若是让夫人知道她让陌生人给小少爷乱喂东西吃,夫人一定会生气难过的! 虞灵珑半晌没有开口,不是她不想说,是她真的没有诊出这小少爷到底怎么了。 脉象上看,这孩子有脾胃虚寒之症,但这不至于要了这孩子的命啊,为何其他大夫无法医治呢? 她没有开口回许夫人的话,而是叫人拿来了纸笔,写了一个方子递到了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接过匆忙看了一眼,随即眼里那失望之色怎么也抑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虞灵珑开的方子有太子参、茯苓、炒白术、陈皮、黄芪等,这些味药她记得很清楚,他们最初请的大夫,开的就是这些药材,是治疗脾胃虚寒的方子。 可服用了一段时间,文宝的病没有什么起色,后来她夫君请了诸葛太医,诸葛太医说这药不适宜给婴孩服用,给文宝换了方子,还给文宝施了针,但收效依然甚微。 从那以后她四处求医,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也看了无数个方子,这些方子都大同小异,可没有一个有用的。 这一次,结果仍是如此。 许祭酒也瞧见了那方子上的字,轻轻拍了拍许夫人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虞灵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许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这还没有用过她开的药就否定了?! 要知道她外祖出身济世堂,可是能够佩戴两个葫芦的神医,不比宫中的太医差,而她的医术受外祖真传,已经超过了母亲,绝对不会诊错的! “许大人,许夫人,许小少爷脉象上一息四至,来去换怠,是脾胃虚弱之症,这方子是对症的!” “嗯,我们知道!”许祭酒朝虞灵珑礼貌地笑了笑,“不是虞三小姐的问题,只不过这方子我们已经用过了,可惜对文宝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虞灵珑笑容微僵,“是这样啊……” 她没想到许夫人竟然能把方子都背下来,转身又坐回到许文宝身边,再一次仔细地把起脉来。 这孩子她必须要治好,如果治不好,那她的医术就会被人质疑,刚刚展露的小神医之名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她还没有让姐夫看到她的能力呢,她得让他知道她的本事,这样姐夫才会信任她,让她留在他身边为他医治! 可她着实不明白,这孩子为何用了治疗脾胃虚寒的药,还是好不起来,她可不敢给小娃娃乱开方子。 犹豫了良久,虞灵珑低声道:“既然方子不管用,那就试试针灸!” 她招来丫鬟,让她将自己的药箱背过来,从里面取出了银针。 第六十三章 将错就错 许夫人其实不想再让文宝受这个罪,他难道安稳地睡一会儿,可见她已经将银针拿出来了,不好意思再阻拦。 虞灵珑净手后开始为许文宝施针,起初许文宝并没醒,只是时不时蹙起小眉头,嘴巴也扁了起来。 可扎到后面,许文宝好像有了知觉,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 虞灵珑怕许文宝哭,笑着逗弄他:“小少爷不哭,等姐姐给你瞧了病,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喽!” 许文宝歪着头看了虞灵珑一会儿,发现对面这人不是她喜欢的那个姐姐,小嘴立即颤抖起来,“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虞灵珑哄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哄好,尴尬极了,解释道:“我这套针法也有促进食欲之效,小少爷睡了这么久,是不是饿了?” 夫人默默叹了口气,看向奶娘,“那你先给文宝喂点奶。” 许文宝要吃奶,男子留下不方便,许祭酒便跟靖轩侯出了房间。 奶娘抱起许文宝,心里想着虞凤之的话,犹豫要不要给小少爷喂奶。 她看向虞灵珑,吞吐道:“虞三小姐,请问……靖轩侯府还有其他姓虞的大夫么?” 虞灵珑被问得一怔,姓虞的当然还有一个,但她那个草包大姐姐怎么可能会医术呢。 她一脸傲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侯府里的府医都不在了,现在只有我懂些粗浅的医术。” 她这是自谦,外祖总是夸赞她聪慧,不亚于男儿,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医术粗浅。 可奶娘心里有事,没顾得上奉承,只喃喃道:“原来她不是大夫。” “你说什么?谁不是大夫?” 奶娘听到虞灵珑的问话,吓了一跳,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奴婢这就给小少爷喂奶!” 奶娘想着太医和虞三小姐都没有说她的奶有问题,那就说明小少爷的病跟她没有关系,她不应该听那个女人胡说。 定下神来,她熟练掀开衣裳,就要给许文宝喂奶。 可许文宝非常抗拒,只要奶娘靠近,他就用力推开,闭着嘴巴,鼓着腮帮,就是不吃! 奶娘只以为小少爷这是吃到了美味,嫌弃奶水了,心里对那个喂小少爷喝粥的女人又添了几分怨气。 为了保住这份活计,她忙对许夫人道:“夫人,小少爷好像不饿,回头奴婢在喂小少爷。” 许夫人一直盯着自己的儿子,她感觉文宝醒来后虽然哭了一鼻子,但吵闹得并没有之前那么凶,看上去也有了点精神,心中惊奇! 她以为是虞灵珑的针灸起了作用,激动地道:“虞三小姐,文宝好像哭得没那么厉害了,你看他是不是好一点了?” 虞灵珑闻言心中得意,不过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的脉象与刚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心里觉着八成是这许夫人老蚌生珠,对孩子太过在意了,所以孩子哭一下她就受不了,以为是得了重病。 既然她觉得针灸有效,虞灵珑自然不会拆自己台的理由,笑道:“许夫人坚持带小少爷过来施针,一两个月后应该就会好转的。” 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若再出现什么问题,她再给外祖写信讨教就是。 许夫人听说一两个月文宝就能好起来,高兴得都快哭了,握起虞灵珑的手,激动地道: “真的么,我儿真的有救么?虞三小姐,您不要骗我!” “我怎么会骗您呢!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文宝有事的!” 虞灵珑这话让许夫人更加感激了,“虞三小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一定与我说!” 虞灵珑面带羞涩,“夫人不必这样,这都是我应做的!” 话说得谦虚,但她一颗心也跳得厉害,治好了许小少爷,她一定会成为大黎第一女医,她有了这样的身份,还愁没办法接近世子爷么? 她若治好世子爷,世子爷不可能只给她一个侍妾的身份,虞凤之那草包定会被世子爷下堂的! 想到她能够取代虞凤之的位置,成为世子夫人,以后就是这靖轩侯府的女主人,虞灵珑兴奋得俏脸通红。 那时候,她这六品官员的庶女与病弱世子相互扶持的故事,必定会成为大黎一段佳话! 许文宝没有吃奶,奶娘没办法,只能先哄他睡下了,虞灵珑许夫人和虞灵珑守了一会儿没见异常,也退出了耳房。 听到许文宝的情况有所好转,靖轩侯很是是意外,太医都没辙的病竟然被虞三小姐治好了,没想到这虞三小姐的医术竟如此高明! 听闻许夫人想隔两日带小少爷来侯府治病,靖轩侯大方地同意了,还特地招来几个下人,负责接待许夫人母子。 众人对虞灵珑好一阵夸赞后,这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靖轩侯留许祭酒在侯府小酌,许祭酒今日高兴,便应允了。 虞夫人也想要观察一下文宝的情况,就留在了客院里。 虞灵珑没有留下来,她以还有病人需要她照料为由向许夫人了告辞。 许夫人知道府中柳姨娘差点小产的事情,便没有多留,千恩万谢地将虞灵珑送出了院子。 回去的路上,虞灵珑脚步特别轻快,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裴绝那张矜贵的脸。 她敛下眸中的异彩,转头对丫鬟香莲问到:“周嬷嬷是不是今天送人去晴兰院?” “没错,小姐。” “那可按照我的计划打点好了?” “已经打点好了,”香莲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不过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么?要不再等等,也许裴世子听说了您的医术,会派人来寻您的!” 虞灵珑脸色一寒,冷哼了一声:“我治好柳姨娘的事情已经传出去多日了,可晴兰院那边仍然没有动静,一定是虞凤之那女人从中作梗,她怕我接近姐夫会取代她的位置,拦着姐夫的人来寻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自私的毒妇毁了姐夫!既然姐夫出不了晴兰院,那我去见他就是了!” 她婚期在即,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第六十四章 要拿走你的一切 香莲脸色微僵,她并不认为大小姐能拦得住裴世子。 不过她又觉得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不喜欢身边美人环伺,想必裴世子了解了小姐的好,也会愿意将小姐留在身边。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安排,小姐您等我的消息!” 虞灵珑满意地点点头,朝晴兰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虞凤之,我倒要看看,你今晚还有什么本事把我赶走!我不仅要留下来,还要拿走你的一切,咱们,等着瞧! …… 靖轩侯府外院的马棚里,霍兴已经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了,却仍不见许祭酒的面儿,心中又急又怒。 “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他要在靖轩侯府过夜?” 云沐辰明白霍兴为何这么烦躁,靖轩侯支持誉王,许祭酒若跟靖轩侯频繁打起交道,即便他自己不参加党争,也会被人视作誉王党。 朝中见风使舵的大有人在,一旦风往一个方向吹,另一边的局面就不妙了。 “再等等,许府的马车还在,许祭酒要离开总要坐马车的!” 云沐辰话音刚落,出去打探情况的下人就小跑着赶了回来。 “怎么样?那边什么情况?”霍兴不等下人喘匀了气,急忙问道。 下人抹掉脸上的汗,回道:“奴才打听到虞三小姐给许小少爷治了病,让许小少爷有了好转,侯爷摆了席,请许祭酒喝酒去了,还不知要什么时候离府。” 云沐辰挑眉,“这虞三小姐竟有这本事?” 下人也是一脸惊奇,“奴才听说虞三小姐只为许小少爷施了几针,小少爷就不怎么哭闹了,要知道诸葛太医都没能治好许小少爷呢,这虞三小姐是真的很厉害!” 霍兴蹙起浓眉,眸子一亮:“若是这样,许家岂不是欠了虞三小姐一个人情?要是我们求虞三小姐帮忙,许祭酒一定不好推辞!” 话虽然这样说,但云沐辰并不太赞同这个做法。 “这……许祭酒会不会觉得咱们挟恩求报?再说,虞三小姐凭什么要帮咱们!” “虞三小姐那么善良,又是阿绝的妻妹,咱们跟她好好说说,她肯定会愿意帮咱们的!”霍兴笃定地道。 云沐辰觉得这件事不妥,“咱们两个大男人,去找虞三小姐算是怎么回事!反正许祭酒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咱们还是回去跟阿绝商量一下。” “你们可真是麻烦!” 霍兴烦躁地嘀咕了一句,不过他并不认为到了这个时候,裴绝还会拒绝请虞三小姐帮忙,以他的名义见虞三小姐的确更方便一点,便同意与云沐辰先回晴兰院去。 …… 夕阳的霞光从地平线晕染开来,半个天空都是火红的,侯府里丫鬟们不断出入大厨房,拎着一个个精美的食盒,朝各自的院子走去。 虞凤之坐在窗前安静地看着老胡留下来的医术,因为书上有老胡留下的注解,每看一遍,她发现自己就会有新的理解。 这可能就是名师与普通老师的区别,名师随便一点拨,就算资质普通的学生也会受益匪浅的。 看了会儿书后,她才意识到去大厨房领食盒的阿欢和阿离离开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担忧地往外面看了一眼。 正想招呼五吉出去看看,这两个丫头撅着小嘴儿折返了回来。 问过才知道,因为今日府上有贵客,大厨房的厨娘们过于忙乱,将给晴兰院和柳园的吃食弄错了。 因大厨房给世子爷准备的是药膳,给柳园准备的都是安胎的膳食,阿欢和阿离只能拎着食盒跑去柳园将属于晴兰院的饭菜换了回来。 听到两个丫头的讲述,虞凤之蹙起了眉头。 她才不相信大厨房就这么巧将食物弄混了,其中定有问题! 可她拿了银针试饭菜,并无不妥,且阿欢说她也担心柳园的人在饭菜里做手脚,还抽了一碟菜让柳园的人试过了毒,这才敢拿回来。 虞凤之还是不敢冒险,挽了袖子重新熬了点粥,让阿欢送去书房。 阿欢发现这几日夫人和世子爷虽不吵不闹,但很少说话,连带着晴兰院都冷清了不少。 她觉得夫人和世子明明都很在意对方,应该更亲近些才对,就用手肘怼了怼阿离,“你去请世子爷过来跟夫人一起用饭。” 阿离踌躇,“世子爷说他以后单独吃,不必叫他!” 阿欢觉得阿离真是个榆木脑袋,气道:“世子爷那是没有台阶下,你没发现其实世子爷很关心夫人么?他们一直不理对方,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小小世子爷!” 阿离觉得这种事不是她们能管的,蹙眉道:“我去叫了爷也不会来,爷一向说一不二的!” 阿欢转了转眼珠儿,“你就说夫人好像病了,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问问世子爷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阿离无语,“你这不是让我骗爷!你怎么不去!” “因为我去爷不信啊!” 她摇了摇阿离的袖子,甜甜地道:“好阿离,爷最信得过的就是你了,这是善意的谎言,你也不想看着爷和夫人一直这样下去?莫不是你现在还不相信夫人会对世子好?” 阿离被摇得头晕,嫌弃地抽回手,白了阿欢一眼,“就会使唤我!我去可以,爷不来就别怪我了!” 阿欢殷切地给阿离锤了锤肩膀,“有劳阿离姑娘了!我给你留鸡腿!等会管事带来的丫鬟以后都听你差遣,我再不使唤你了!” 阿离才不稀罕管那些个小丫鬟,她只是不想世子爷一个人孤零零的用饭。 于是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步朝书房去了。 虞凤之帮阿欢摆好饭菜后,走到净盆前净手,忽地想起今天管事要送丫鬟过来的事儿,转身对阿欢问道:“周嬷嬷还没有带人来么?” 阿欢摇了摇头,“还没有,夫人,这些人您想怎么分配?要在屋里留人吗?” 能留在屋子里伺候的,都是一等丫头,按照正常的配制,侯府世子的院子应该有六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以及十二个粗使丫头。 但现在晴兰院除了她和阿离,只有四个粗使丫头,所以今晚会有十几二十个丫鬟被送进晴兰院。 第六十五章 再往前踏一步试试!? 虞凤之蹙了一下眉头,“我身边有你帮衬就够了,至于世子爷要不要留人,回头你去问问他,不过还是要辛苦你和阿离多留意些,别给她们伤到世子爷的机会!” 阿欢听虞凤之担心的始终是世子爷,心里又暖又涩,“嗯,奴婢也会跟爷说,夫人您很惦记他,请他远着点那些小蹄子!” 虞凤之看着这个爱操心的丫头笑了笑,“不用跟他说,你们世子爷别谁都聪明,我们悄悄守着他就好了,别让他有负担。” 话音一落,就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吱嘎”的一声,好像有人不小心碰到了门。 裴绝站在门口,浸在冰水里的心好似被一股暖流拂过,让他眼底的霜都化开了。 他没有进门,皱眉看向阿离,那眼神好似说:你学坏了! 阿离并不因为自己说谎而害臊,挑眉看着主子,那眼神像似在回答:爷变笨了! 以前这样的谎话,世子爷眼皮不抬就能揭穿的,可现在听说夫人病了,外衣都没披就走了过来。 明明就是在乎了,却要装得不在意。 “爷,不进么?” 裴绝给了阿离一个眼刀,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想要抬起的腿又落了下去。 “我不饿了,以后不要用这种借口来寻我!” 说罢,他朝门内看了一眼,默然转身离开了。 阿离对世子爷的事情比阿欢了解得更多一点,她明白世子爷身上背负的责任。 她没有劝他什么,默默回了正房。 阿欢见只有阿离一个人回来,一脸的失望,但她不想让虞凤之觉察到,只能一个劲给她布菜。 太阳几乎要消失的时候,院外终于有了动静,一个趾高气昂的嬷嬷带着一众身穿湖蓝色襦裙的丫鬟和几个粗使婆子走了进来。 阿欢知道一定是周嬷嬷带着丫鬟们来了,收拾了碗筷快步走了出去。 周嬷嬷见到她,仰着下巴道:“老奴把人带到了,把你们世子夫人唤出来!” 这话让阿欢瞬间不乐意了,“什么叫我们世子夫人?夫人不是你的夫人么?” “你这丫头懂不懂规矩?竟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周嬷嬷脸色一黑,虚眼打量了阿欢一番,“我都忘了,你这小蹄子之前是在净房做事的,谁允许你这下贱的丫头换上一等丫鬟的衣裳?李管事,把她的衣裳给我扒下来,送回净房去!” 阿欢只担心新来晴兰院的丫鬟背景不干净,没想到周嬷嬷竟然要把她和阿离带走,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我们是世子和夫人的人,你没权利带我们离开!” 周嬷嬷冷笑:“你们先是靖轩侯府的人,之后才是晴兰院的人!别人我管不得,作为侯府的管事嬷嬷,你们两个没规没矩的小蹄子我还是管得的!” “周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房间里传来,随后门边就荡起一片裙摆,虞凤之缓步从屋里走出,目光淡淡落到了周嬷嬷身上。 她知道周嬷嬷是裴老夫人留下的人,在裴府的时间比侯爷还久,这院子里几百个下人有一半都跟她沾亲带故的,算是这府里最难缠的小鬼了。 可那又怎样?她要护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把人从她这里抢过去! 阿欢见虞凤之出门,那颗又气又急的心登时安稳下来。 不知何时,夫人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有虞凤之在,她就觉着安心。 虞凤之给阿欢和身后的阿离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脊背挺直,囫囵给虞凤之行了一礼,“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是按照府里的规矩办事而已。她们是最下等的丫鬟,怎可越阶提拔,那让其他下人怎么想?府里规矩岂不乱了套!” 说着,她朝身后看了一眼,“春花、秋月、翠荷、采薇,你们几个以后就是这晴兰院的一等丫鬟,负责贴身伺候世子以及管理院子里的规矩,以后晴兰院有任何纰漏,唯你们是问!” 几个站在最前排的丫鬟忙一起朝周嬷嬷福了一礼,齐声道:“是,周嬷嬷,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世子爷的!” 她们这声“是”,极其恭谨,好像周嬷嬷才是她们的主子。 月光初上,院里还没点灯,虞凤之看不清那些丫鬟的面容,但也猜得出一定都十分貌美。 看来靖轩侯这老小子是想要在这些丫头身上押宝,伺候裴绝的人多了,东方不亮西方也会亮。 若依她从前的性子,定会让这些人滚出去,可她想起了裴绝的话,他说过,她以为的,未必是他想要的。 她可以用她的方式保护他,却没有理由替他拒绝这些美人。 她扫了那几个丫鬟一眼,淡道:“她们留下可以,但阿离和阿欢是我的丫鬟,谁也带不走她们!” “夫人莫要耍小孩子脾气,若让外人知道侯府给世子夫人选的下人从前是打扫净房的,岂不让人嚼耳根子,说咱们侯府没规矩!且这两个刁奴没能把您服侍好,让您和世子遇险不说,平时也不知规劝和提点夫人,让夫人总是冲撞长辈,说起来这都是老奴的失职,老奴一定把她们带回去好好管教!” 周嬷嬷眼皮微翻,似觉得虞凤之的反抗非常可笑,这侯府里的下人都归她管,若不带走这两人,杀杀虞凤之的威风,那她在靖轩侯府这四十多年就白呆了! 她一脸倨傲地朝几个粗使婆子招了招手,意思让人将这两个丫鬟带离。 婆子们会意,撸起袖子,毫不客气地朝阿欢和阿离涌了过来。 只是人还没等走到石阶前,就听“哗啦”一声响,虞凤之竟然抄起阿欢手里端着的残羹剩菜,兜头盖脑地泼在了冲过来的嬷嬷身上,就连周嬷嬷和她后面那些丫鬟,也溅了一身菜叶子。 冲在最前面的李嬷嬷抹掉了脸上的一片葱叶,想要破口骂人,可嘴刚张开,脖子上就袭来了一阵凉意。 虞凤之手中握着被磨得尖细的发簪,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再往前踏一步试试!?” 第六十六章 没有打平,只有她赢! “世……世子夫人,您要干什么?” 发簪的寒光反在虞凤之那美艳的脸上,给她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干什么?恶奴欺主,我当然是在自保!” 她美眸流转,停在周嬷嬷脸上。 “谁给你的底气让你这么狂?一个奴才也敢用规矩压我这主子!靖轩侯府的规矩到底是给奴才定的,还是给主子定的?!” “世……”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么?我嫁到侯府后没一个下人愿意来晴兰院伺候,只有这两个善良的丫头愿意来照顾我,你们到现在才送伺候的人过来,这就是你说的规矩?府里不赏她们便罢,还要惩罚她们,我倒是要问问父亲,这就是你们靖轩侯府的规矩!?”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人所在乎靖轩侯府的名声,虞凤之可不在乎。 “我这人最受不得冤枉气,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你敢动我这两个丫头试试,看你的人快,还是我的手快!” 她声音不大,还透着漫不经心,可就是这样随意的状态才让人觉得害怕,所有人都盯着她手里的发簪,生怕她一个反手就刺进婆子的喉咙里去。 冲在最前头那婆子都被吓傻了,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周嬷嬷的脸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她倒是不认为虞凤之敢杀人,但要真让她刺伤两个,晴兰院定会闹起来,到时候想不惊动侯爷都难! 今日府上可是有贵客,侯爷极重脸面,最不喜欢有客人在时,府里闹出乱子。 事情捅出去,虞凤之会被罚,她们也一样会吃挂落! 思索间,周嬷嬷觉得自己的裙子被人拽了两下,回头便瞧见一人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周嬷嬷只能忍下一肚子怨气,皮笑肉不笑地道: “世子夫人这是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既然您这么喜欢这两个丫鬟,让她们留在晴兰院做扫洒就是,她们有不妥的地方我会叫大丫鬟调教,何必动粗呢!” 虞凤之收回簪子,在手里摆动,那簪子好像有了灵魂般地在虞凤之手指间游走。 “周嬷嬷还是老了,记性是真的差,我说过了,这两个丫头是晴兰院的一等丫头,月例是一月一两,周嬷嬷记得将之前拖欠的补上,还有,晴兰院该有的分利,这些年各管事那里克扣了多少,周嬷嬷记得叫他们尽快吐出来,别天天嚷嚷让别人守规矩,自己却拿规矩当笑话!” 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能够,在她这里,没有打平,只有她赢! 周嬷嬷咬牙道:“老奴不明白世子夫人什么意思,老奴何时苛待世子了?” “不承认?”虞凤之盯着脚下的婆子,慢慢逼近:“我若没记错,你是绣房管事,这一季世子爷的衣裳你给送了几件?用的什么料子?” “老奴……老奴都按照规矩叫人送过来了,账本上都有记录……” “啪”的一声响,那绣房管事被虞凤之打落了一颗门牙,不知道是惊的还是痛的,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要是不好好说,那就别说了!” 虞凤之再次用发簪抵住了婆子的喉咙,婆子感觉有冰凉的东西钻入了喉管中。 她想要挣扎,可不等起身,膝盖就被虞凤之踢弯,她这才发现威武将军这个女儿不只是跋扈,她是真的疯! 这婆子被虞凤之吓傻了,她是真的害怕虞凤之会杀了她,忙告饶道: “老奴,老奴疏忽,这季的衣裳还没有送,过两日……不,明日奴婢就将您和世子爷的布料和衣裳送过来!” 虞凤之勾唇看向周嬷嬷,“周嬷嬷,送衣裳的日子都是定好的,还有冰、茶、香料等等,没有一样是按照定例送来的,你手下的人也不懂规矩啊,要不然也都换掉!” 被虞凤之用自己的话给噎住,周嬷嬷张着嘴巴无从辩驳。 虞凤之见周嬷嬷不说话,提着婆子的衣领道:“看来周嬷嬷是不相信这刁奴的话,要不咱们现在就带着她去见父亲!周嬷嬷早就把账抹平了也不要紧,东西若真送到了晴兰院,总要有去处,我时间多得是,咱们就一点点的查,仔仔细细的查,总会查出结果的。” 周嬷嬷被虞凤之气得几乎心梗,可她真怕她现在敢说一个不字,虞凤之就敢闹得侯爷跟前去! 以前晴兰院的事情侯爷不管,可现在侯爷现在对世子爷心存愧疚,这个节骨眼要是知道她们这些年如此苛待世子爷,还不拔了她们的皮! 她只能咬牙勉强在脸上堆起一个笑容,“是老奴的错,老奴回去一定会跟各管事核对一下,该给晴兰院的,绝不会差半分!” “口说无凭,立个字据!”虞凤之半点都不跟周嬷嬷客气,让阿欢取来纸笔,递给了周嬷嬷。 周嬷嬷脸皮都抖了抖,她从前经历的,都是表面你好我好,暗地里玩阴的,哪有虞凤之这样打直拳的! 本是想来找虞凤之晦气的,不料没占到便宜不说还被对方拿捏了,周嬷嬷真的被气得七窍生烟。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为了不让虞凤之继续折腾,为了给那位打掩护,她只能认下这错。 看着阿欢递过来的单子,她手都抖了抖,咬牙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人,老奴已经带到了,若有什么需要,世子夫人跟老奴说便是,老奴就不叨扰夫人休息了!” 虞凤之就知道今日有许祭酒在府中做客,这周嬷嬷不敢跟她闹。 等这刁奴吐出贪墨晴兰院的东西,她自会让靖轩侯看一看,他的忠奴这些年是怎么对待阿绝的。 她将簪子在手里挽了一个花,利落地又插回发髻上,淡笑道:“那就不送了!” 虞凤之脾气收放自如,实在让人摸不清套路,周嬷嬷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 她勉强扯了个笑容,说了一句“告退”,朝带来的丫鬟瞧了一眼,便带着几个婆子灰溜溜地离开了。 周嬷嬷走后,院子里二十个丫鬟齐齐垂下头,不敢有丝毫造次。 第六十七章 夫人真的好美好飒! 虞凤之扫了这些个丫鬟一眼,二十个丫鬟穿着一样的衣裳,身形也都差不多,一眼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只可惜那个人换了丫鬟的衣裳,却没有摘掉她耳上的名贵耳坠。 嗯,琉球红珊瑚,确实挺显白的。 虞凤之看着那人,勾起嘴角,她就说这几日怎么这么消停,原来是打算混在丫鬟里面暗度陈仓,也难怪周嬷嬷会这个时辰才把人送过来。 周嬷嬷想把阿离阿欢带走,也是为了方便那人行动,毕竟少一双眼睛,那人就少一分暴露的可能。 说起来她还得谢谢她,正是因为发现了她,虞凤之才笃定周嬷嬷今晚不敢跟她闹,她才可从周嬷嬷那里得到这么多好处。 此时,藏在二十个丫鬟中的虞灵珑感到虞凤之朝这边看过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把头垂得更低了。 难道虞凤之发现她了?怎么会呢,她反复试验了几次的,她的贴身丫鬟都认不出她来,虞凤之怎么可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她正担心虞凤之会走过来揭穿她时,忽然听到一声关门声,抬起头才瞧见虞凤之已经进了屋子。 她长长吐了口气,她就知道,虞凤之这个傻瓜哪有那么机警。 虞凤之进了屋子并没有提起虞灵珑,只是后对跟进了的阿欢道:“你看看哪里需要人手,就差她们过去!我不喜欢吵,没我准许,不许她们靠近正屋。” “是,奴婢明白!”阿欢满眼崇拜地看着虞凤之,她觉得她家夫人真的好美好飒! 阿离看着虞凤之的目光也软了几分,别扭地道:“奴婢不会让她们靠近您的。” 不知道是不是虞凤之的错觉,她总觉得阿离说“奴婢”这两个字时特别生硬,而且她的气质完全不像丫鬟,她和阿欢的长相和气质,比府里那些庶出的小姐还要好上几分。 “好,那就交给你们了!” 阿欢应了声是,出去将二十个丫鬟分配好,八个洒扫、四个倒夜香、五个浣衣,剩下三个负责一些杂事。 大多数丫鬟没有异议,很快就散开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但那四个被周嬷嬷指派给裴绝的大丫鬟却不乐意了,虽然周嬷嬷没明说,但谁都能明白,她们是要给世子爷做通房的,现在居然让她们四个倒夜香,她们怎会愿意! 四人将阿欢围住,哭唧唧要见世子,阿欢自然是不允,叫她们要么留下,要么去找侯爷理论。 虞灵珑看着被围住的阿欢,心中无比得意。 她还以为虞凤之多厉害,会把晴兰院守得跟铁桶一样,她只不过略施小计不就进来了么! 虞凤之守不住这院子,同样守不住世子爷的心,今晚过后,她就会永永远远留在晴兰院了! 暗中的五吉看到虞灵珑鬼鬼祟祟朝书房的方向去了,蹙眉返回正屋,对虞凤之禀报道: “夫人,那女人果真奔着世子爷去了,不管她么?” 虞凤之用手拖着下巴,不在意地道:“没关系,让她去,她不会伤害你们世子的,你们看好别的屋子,她为了成事,定会用声东击西的办法为自己争取时间,别让她的同伙把房子点着了才是正经。” 五吉嘴角一抽,难道在夫人眼里,世子爷的清白还不及房子重要?! 他想再劝虞凤之几句,虞凤之抬起头,安慰道:“别担心,你们世子聪明着呢,一个虞灵珑他随便就能应付了,再说,我拦她一次拦不住第二次,关键在于你们世子爷!” 这种事,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么? 五吉见虞凤之真的没有管世子的意思,只能退出去让悄悄看着,别让虞灵珑伤着世子爷。 夜色渐浓,书房里的灯却还亮着,虞灵珑听到书房里有其他人的声音不敢冒失地闯进去,只能躲在暗处等着。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书房里走出了两个男人,他们手里好像拿着一封信,表情似乎不太高兴,应该刚刚经过了一番争执。 个子略高一些的男人沉声道:“阿绝怎么这么死脑筋,现成的虞三姑娘不求,非要给许祭酒看什么文章,他怎就能保证这篇文字就能打动许祭酒!” “阿绝是要向许祭酒证明他有参试的资格,老霍,你要知道阿绝面对的是什么,我们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还要让他放弃尊严!别说那么多了,就按照阿绝的意思,把这文章放在许祭酒的马车上我们就离开。” 霍兴理解不了这两人的想法,求人就是放弃尊严么? 但他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两人,也只能妥协地“哼”了一声,虎着脸疾步出了院子。 看着两人离开,虞灵珑才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这两人的对话什么意思?裴世子是有事要请许祭酒帮忙么? 若是这样,那她可以帮到他的! 虞灵珑兴奋地捏紧了帕子,急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铜镜,朝正院的方向晃了晃,一直等待她信号的几个丫鬟立即动作起来。 没多久,好几处厢房里冒出了一阵浓烟,将在各处干活的丫鬟全都引了过去。 阿离看着那一堆点燃的艾草,心里对虞凤之的佩服又加深了几分。 她冷着脸看着几个丫鬟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丫鬟委屈地垂头道:“阿离姐姐,我们这是在清理房间啊,用艾草熏过的院子才更干净,这样才能让世子爷住得更舒适些!” 竟然连借口都想好了,要不是夫人早就发现了虞灵珑,她们可能真的会被她骗得团团转。 “大晚上的,清理什么房间!让人误以为咱们院子走水了怎么办?赶紧熄了!” 阿离教训丫鬟的功夫,虞灵珑已经摸进了书房的门。 裴绝听到声音,以为是阿欢阿离催他去休息,心烦地蹙起了眉头,“我还有几本书要看,你们伺候夫人先休息!” 这话让虞灵珑猜测裴绝定是不想见到虞凤之才不愿回房,心里更加兴奋了。 她早在门外就已经褪下了丫鬟的衣裙,现在只穿着一件半透的藕荷色罗裙,身形在烛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第六十八章 我真的来了,不信你摸摸我! 朝裴绝走过去时,虞灵珑还特地拉低了衣领,漏出好看的锁骨,她爹说过,只要是个男人,就没办法抗拒这种诱惑。 做好准备后,她才柔柔唤了一声:“姐夫,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裴绝眉头蹙得更深了,寒气又覆盖了全身。 他抬起头朝来人看去,见虞灵珑这副打扮,惊得他忙移开了眼睛。 “怎么是你!五吉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晴兰院的人虽然不多,但想要避开五吉他们来到他的书房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五吉他们没有管她! 能使唤动五吉他们的,估计只有虞凤之了,她竟然故意将这女人放进来! 理清楚思路,裴绝心里顿时堵上了一口气,捏着书本的手都暴起了几根青筋。 可虞灵珑根本没有看出裴绝生气了,她以为他见到她太意外了。 她缓步走到裴绝身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姐夫……你迟迟没有回房,是不是,是不是也在幻想我会出现在这里?我真的来了,不信你摸摸我!” 裴绝脸上都冒起了青筋,这女人在说什么胡话!她的脸呢! “虞三小姐是不是得了癔症!你快滚出去,不然我不客气了!” 虞灵珑见裴绝躲着她,心里有点失落,但转念又觉得裴绝这样才是正人君子,若她刚出现,他就扑上来,她也不会这般欣赏他,喜欢他了。 怕他是因她的身份才不敢接纳她,虞灵珑咬牙表白道: “姐夫,其实灵珑许久许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我真的很嫉妒大姐姐能够嫁给你,嫉妒得发疯,我不想嫁给别人,只想跟你在一起,让我留下来陪着你好么,我会竭尽全力治好你的病,会给你生下许多许多可爱的宝宝,我们……” 虞灵珑还在畅想着跟裴绝的未来,却被他一脚踹到了地上。 她震惊地看向裴绝,红着眼睛委屈地道:“姐夫,你不相信我么?灵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您不会喜欢上我大姐姐那样粗鄙的女子,您也不必怕她,以后有我在,不会让她再欺负你!” “住口!” 裴绝真的被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恶心到了,他清楚的明白,这些女人想尽一切办法爬他的床,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眼里闪着幽光,“我不喜欢她难道会喜欢上你?立即给我滚出去!” 虞灵珑是真的没有想到裴绝是这种反应,难道她打扮得不够漂亮,不够吸引人? 她不能离开,她不要嫁给那个六品小官,虞凤之能拥有的她为什么不行! “我不会走的,姐夫要是不要我,那我就喊人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您轻薄了我,您的名声就毁了,我还是会被留下来!” 她身上的罗衫被她扯开大半,还掐了自己几把,在身上弄出青紫的痕迹,眼含泪光地道: “姐夫,我知道我用这样的手段接近你不光彩,可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以后你会明白我的心意,你一定会知道我比大姐姐更适合您!” 裴绝简直要被这不知廉耻的东西气炸了,他觉得自己跟这种东西多呆一刻都恶心,绷紧唇角,急步朝门外走去。 虞灵珑见裴绝竟然要离开,心里慌了一下,立即冲上去拦住了裴绝的腰。 “姐夫,别丢下我,你不是有事要求许祭酒么?我治好了他的小儿子,我可以帮你见他!姐夫,我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 听到虞灵珑提起许祭酒,裴绝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许祭酒?” 虞灵珑看不见裴绝的脸,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禁忌,柔腻腻地道: “灵珑在外面等了姐夫好久了,无意中听到的,姐夫……要是被许祭酒知道你把我请来瞧病,却轻薄了我,一定不会再帮你了……姐夫,要了我对你百利无一害,您为何要拒绝啊!” 还敢威胁他! 裴绝被虞灵珑气笑了,他没有再选择离开,只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甩到地上。 虞灵珑见裴绝还是一脸的抗拒,把心一横,作势就要去脱衣服。 她已经与那些丫鬟商议好了,她们会为她作证,咬定是裴绝请她过来的。 只不过她以为凭自己的样貌,不会用到这一步,裴绝的名声受损,也不是她想要见到的! 虞灵珑正要去解脖子上的系带时,裴绝含怒对窗外喊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滚进来,否则我杀了她!” 虞灵珑不知道裴绝在与谁讲话,惊诧地朝门外看去,没多久,门就开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踉跄着扑进了屋子,好像她们一直贴在门上偷听。 三人有点尴尬,他们还等着虞灵珑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呢! 虞灵珑瞧着这三人,脸色一白,怎么是他们,那些丫鬟呢? 阿欢见虞灵珑这个样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怎么?等着人过来抓奸?你不是让她们烧艾草么?我把她们锁在房间里让她们尽情地烧!” 听了这话,虞灵珑哪里还不明白,她已经暴露了,虞凤之那女人在耍她玩呢! 可是为什么?只要裴绝愿意,她根本用不着找人来撞破他们的事,为什么世子爷不愿意要她! 她含泪看着裴绝,哽咽道:“姐夫,虞凤之到底抓住了你什么把柄?你告诉我,我真的可以帮你!只要你让我留下来,我帮你见到许祭酒好不好?” 见虞灵珑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裴绝冷眼看着她,“你到底哪来的脸跟她比较?在我心里,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虞灵珑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绝,“我不信,你从前明明非常讨厌她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了,她那个草包到底哪里好?” 裴绝哪里还有什么耐心跟她解释,瞪着五吉道:“打晕她丢到盛京府去,就说我这里丢了一沓手稿!” 听裴绝竟要把她送去盛京府,虞灵珑脑子瞬间空白。 那怎么可以!她若被当成了贼,那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不要,世子爷,姐夫,你饶了灵珑,灵珑是爱慕您才会这样做的!你难道没有听说我的医术很好么?是不是虞凤之不许别人告诉你我能为你医治?我可以帮你,为何姐夫你要这么抗拒我!?” 第六十九章 这女人早死一百次了! 虞灵珑是真的不明白,她明明这么优秀,不顾名声主动来接近他,裴绝为什么还不愿意留下她! 就因为她不会投胎,她不是将军府的嫡女么!?可她可以帮他啊! 五吉叹了口气,要不是亲眼瞧见,他真不敢相信虞三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 夫人虽然张扬跋扈了些,可她不会为了达成目的使这些龌龊的手段,别说世子爷看不上虞灵珑,他也瞧她不起。 “虞三小姐,不管容貌、身段还是脑子,你都比不上夫人,你得庆幸你姓虞!” 不然世子爷这书房里全是他布置的机关,这女人早死一百次了! 她悄悄潜入世子书房,被机关射杀,就算到了盛京府,府衙也说不出什么!这世家大族公子的床就那么好爬?若是这样各附院早就乱套了! 世子爷这是看在世子夫人和虞将军的面子上,才没有下杀手! “墨迹!跟她啰嗦什么!”见五吉不动手,阿离白了他一眼,伸出手刀就要朝虞灵珑劈去。 只是她的手还没等落下,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这个时候有人来可不是好事,要是被人看见虞灵珑这个样子在书房里,那世子就说不清了。 “我出去看看!” 阿欢皱起眉头,转头出了门,美走出多远就看见靖轩侯以及一个四十来岁的先生带着几个下人,急冲冲走进了院子。 靖轩侯见到院子里没人出来迎接,登时拧起了眉头。 他不是让人遣了伺候的人来,院子里怎么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 待看到一个丫鬟从内院急匆匆赶出来,他才愠声道:“虞三小姐是不是来晴兰院给绝儿瞧病了?快去将她请出来!” 虞凤之听见声音也披了件衣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一脸急色的靖轩侯,她颇感意外。 难不成虞灵珑还叫人请了靖轩侯“捉奸”?她倒是好奇她用了什么借口能劳动侯爷。 听靖轩侯是过来找虞三小姐的,阿欢一脸紧张地朝虞凤之看了过去,暗暗朝她摇了摇头。 那不要脸的女人现在脱得只剩小衣,要是让侯爷瞧见了,侯爷定会以为世子爷色令智昏,轻薄了虞三小姐! 虞凤之见到阿欢的表情,瞬间了然,思索片刻后对靖轩侯笑道: “父亲是不是弄错了,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怎么还会去请三妹来?她不在晴兰院。” “不可能!”靖轩侯身后一个丫鬟冒出了一个头,局促地道:“我家小姐就是被请到了晴兰院来,柳园的好几个姐姐都可以作证的!” 靖轩侯闻言虎着脸看向虞凤之,这么晚将人约来,还隐藏人家姑娘的行踪,这儿媳到底在算计什么? “快点把人请出来!本侯有急事要见她!” 急事? 虞凤之眸光落在靖轩侯身边,那个同样急切的男子身上,她没见过这个男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见他这个时候陪靖轩侯过来,只以为他是虞灵珑找来的帮凶。 她又看向虞凤之的大丫头香莲,“你说我派人去请了三妹妹?大晚上的,我请她作甚?” 虞凤之身上的威慑力不亚于靖轩侯,盯得香莲直发抖,她嗫嚅着双唇,声若蚊蝇地道:“自然……自然是给世子爷瞧病!” “可世子爷今日无事,我为何要请她过来?” 虞凤之不屑于跟香莲辩白,转身面向靖轩侯,淡道: “父亲要是有急事,还是早些去别处寻,毕竟这传话的事情,有张嘴就能冒充,儿媳是真的没有见到三妹妹,没准是别人借了儿媳的名义去请了三妹妹呢!” 见虞凤之一再推托,香莲咬牙急道:“也许那个来请我家小姐的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大小姐不知道也有可能的!侯爷,我们小姐在不在晴兰院,见过世子爷就知道了!” 这事确实不能听任何一方的一面之词,靖轩侯皱眉,“绝儿呢?” 阿欢想到虞灵珑还在书房里,把头垂得低低的,没有回话。 她这样子,靖轩侯心中更急,远远见到书房的方向还亮着灯,提起衣摆就朝书房方向走去。 阿欢想拦着,却被靖轩侯一眼瞪了回来,她只能满心焦急地跟在了后面。 只是众人还没绕过回廊,就见五吉拖着个一身狼狈,鼻青脸肿的丫鬟走了出来。 看见侯爷和一众下人往世子的书房方向走,五吉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然后很快低下头,朝靖轩侯行了一礼。 “拜见侯爷!” 靖轩侯瞥了五吉拖着的下人,瞳孔都不由收缩了一下,“这……怎么回事?!” 也不怪靖轩侯震惊,实在是那丫鬟被打得太惨了。 众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朝五吉看了过来。 还不等五吉解释,香莲已经认出了自家小姐,惊呼一声扑了上去,“小姐?真的是您!您,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虞灵珑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缝,待她看清眼前的人是香莲,抱着她呜咽痛哭起来。 香莲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会变成这样,含泪看向虞凤之控诉道: “大小姐,您,您把我家小姐骗来,就是为了这么折磨她吗,就算你不喜她,她也是你妹妹啊,您怎能下如此重手!” 香莲的话让靖轩侯和许祭酒明白过来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子竟然是虞三小姐,都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他们身后的下人更是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居然是虞三小姐!?听说世子夫人不喜欢她的庶妹,竟嫁了人也不放过庶妹么!虞三小姐到底哪里招惹她了,把人打成这样,这也太猖狂了!” “谁说不是,之前我还以为关于世子夫人的那些只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 “靖轩侯世子娶了一个这样跋扈的毒妇回来,真是家门不幸!” 这些人里,有府里的下人,也有许祭酒的随从,他们看到虞三小姐被打,本能地对她起了怜悯之心。 虞凤之并没有去管那些人说什么,她看着眼睛都被打成了一条线的虞灵珑,险些不地道地笑了出来,只能抬起手整理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不住上扬的嘴角。 第七十章 我们没有做越矩的事情,你信我! 把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虞凤之才忍住了笑意,换上一副惊诧的表情,关切地看向虞灵珑。 “天,还真的是三妹妹,你怎么这副打扮?若不是香莲说,我还真没有认出你来呢!” 五吉也是满脸震惊,“她,她是虞三小姐?那她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混进世子爷的书房?好险,奴才差点就要给她送去盛京府衙了!” 听五吉要把人送去盛京府,靖轩侯竖起剑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话说清楚!” 五吉忙朝靖轩侯作了一揖:“回侯爷,小的真的不知道这鬼鬼祟祟混进世子爷书房的人是虞三小姐,小的还以为她要盗取世子爷的东西,怕她伤了世子爷,所以才……才出手伤了她!” 香莲见这些人竟把她家小姐说成了贼,心中大急:“不是的,明明是你们把我家小姐请过来的,为什么要诬陷我家小姐!” 靖轩侯也不信虞凤之认不出自己的妹妹来,沉下脸盯着虞凤之,怒道: “虞氏,虞三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晴兰院来,人在晴兰院被打成这样,你作何解释!” “不关她的事,她毫不知情,父亲要问罪,冲着我来就好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不大,却可以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众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裴绝披着水蓝色绣竹大氅,手里捧着手笼缓步而来。 灯笼发出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墨色战袍,为少年更添清冷风致。 靖轩侯听到“问罪”两字,一颗心本能收缩了一下,也正因此,那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意也被他强压了下去。 他尽量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别扭地对裴绝道:“你,你还没休息?” 裴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道:“睡了,我在梦游!” “逆……”子字卡在喉咙里,最后还是被靖轩侯咽了回去。 “本侯并没说要问你媳妇的罪,本侯只是想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你们把人打成这样,还有理了?” 自从知道错怪了儿子,靖轩侯在裴绝面前不自觉就矮了一截儿。 裴绝却是冷笑了一声,“父亲不是一直只相信你所见到的?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靖轩侯又被噎住,心里憋着口气想骂裴绝两句,又怕骂得重了让他发病,只能用力磨了磨牙,朝虞凤之看了过去。 “本侯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香莲见侯爷口气竟软了下来,怕他不再为小姐讨公道,那小姐名声岂不毁了? “侯爷,奴婢没骗您,真的是晴兰院的人来请的我家小姐!” 她朝虞凤之身后看了一眼,指着阿离和阿欢道:“就是这两位姑娘来柳园给奴婢送的信,当时有好多人都瞧见了的!” 阿离和阿欢对视了一眼,这时候才明白大厨房为何会将食盒弄错了,原来是故意引她去柳园,想要污蔑她们! 如此一来,虞灵珑就有了来柳园的借口,不管她与世子发生了什么,她都是受害者,这女人还真是好算计! 阿欢捏紧拳头,气道:“是大厨房把食盒弄错,我……奴婢根本没有去请什么虞三小姐,我们只是去柳园换了食盒!” 可她的解释实在太苍白了,大厨房的人明显被柳姨娘收买了,他们不会为她作证。 还有周嬷嬷,她敢将人送进来,定也找好了借口等着她们盘问。 香莲底气很足,气愤地看着阿离:“什么换食盒,这种蹩脚的借口你也能想出来!要不然叫大厨房的人过来对峙,还有在府里巡视的护卫,他们都瞧见你们来了柳园,你们休想狡辩!” 虞灵珑情绪也稳定了一点,她心思转得飞快,她本以为姐夫不会拒绝她的,只要她单独见到姐夫,姐夫就会把她留在身边。 可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虽然挫败又难过,可虞灵珑并没有死心,她姨娘说过,为自己的命运做抗争,做什么都不过分! 眼珠儿在红红的眼眶里转了又转,虞灵珑咬了咬苍白的唇瓣,朝虞凤之看了过去。 “大姐姐,姐夫请我来只是为了给他医治,我们……我们没有做越矩的事情,你信我!”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但虞灵珑提到“越矩”,众人就难免想得多了些。 原来虞凤之是误会了虞三小姐和世子爷,才动手打了人么?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善妒又愚蠢的女人! “世子夫人也太过分了,她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虞三小姐医术高超,她为世子治病是好事,世子夫人为何要拦着她!?” “难怪世子爷要避开她请虞三小姐过来,怎么会有这么专横的女人!世子爷真是要被她害死了!” “等等,你们说是不是世子爷真的对虞三小姐做了什么啊?要不然世子爷为何要避开世子夫人,还这么晚将人请过来!不过像虞三小姐这样人美心善的姑娘,世子爷会动心也不奇怪!” “若是这样,世子爷应该对虞三小姐负责,不然虞三小姐以后怎么做人!” “是啊,发生这种事,世子爷应该纳了虞三小姐,给人家一个交代才行!” 虞灵珑一句话,引得众人做出了各种推测。 靖轩侯的脸更是沉如锅底,看着裴绝的眼神哪里还有之前的歉疚。 色欲熏心还推卸责任,他怎会有这样无耻的儿子!? 虞凤之笑了,笑容却不达眼底,“虞灵珑,你口口声声说是被阿欢和阿离请来的,那我问你,你为何会穿着下人的衣裳?” 虞灵珑似早就料到虞凤之会由此一问,哭得更加委屈,“大姐姐,是你院子里的人强迫我换上了这身衣裳,你怎还能问我为何穿着下人的衣裳?” 听着虞凤之种种暴行,靖轩侯怒不可遏:“荒唐,实在荒唐!你把靖轩侯府当什么地方了?你的私人刑场么?速速给虞三小姐道歉,然后扶她进门,帮她换了衣裳!” 第七十一章 认错 见靖轩侯已经相信了自己,虞灵珑心里别提多得意,表面上在假装擦泪,但看向虞凤之的眼神里却带着挑衅。 看,她只用了一点雕虫小技,就会让众人都相信她,虽然吃了点苦头,但结果还是好的! 至于裴绝,她并不担心自己说谎会让他生厌,她会帮他见到许祭酒,会为他治病,也会帮他摆脱虞凤之,他迟早知道她的好! “大姐姐,我不敢说我医术多高明,但你也不能因为讨厌我而阻拦我给世子医治,你若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可以问一问许大人,别再因你的无知拖累世子了!” 这句话,她是说给裴绝听的,世子不是不相信她能帮他结交许祭酒么,那她就让他亲眼看看,许祭酒对她是什么态度。 被点名的许祭酒本不想参合别人的家事,但他有事要求虞灵珑,只能点头应道:“虞三姑娘医术超群,老夫来此就是为了求医的。” 得到了许祭酒的夸赞,虞灵珑下巴扬得更高了,她以为裴绝会对她转变态度,却发现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裴绝并没有接虞灵珑的话,而是对靖轩侯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我没有派人请她,她混进我的书房里,我以为是贼,叫人打了她,事情就是这样,这事与凤之无关!” 裴绝的话让众人都懵了,他们实在不理解世子为何要帮虞凤之说谎。 裴绝转头看向虞凤之,朝她伸出修长的大手,“都说了,少费力气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讲道理!到底怎么回事,请盛京府衙门的人跑一趟,查过便知!” 虞凤之看着那好看的大手,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少年的手很凉,只掌心有一点点温热,估计他一直用暖炉暖着掌心,怕握着她时,把她凉到。 虞凤之眸光软了软,哼,看在他一直站在她这边的份儿上,不与他计较了。 裴绝握住温暖的小手,心里瞬间热乎起来,将这几天的心浮气躁全都压了下去,手上的力气莫名加重了几分。 靖轩侯尴尬极了,这儿子真是胡闹,一点点的事情叫盛京府的人来,来看靖轩侯府的笑话么!? “不许去!”靖轩侯瞪了五吉一眼,深吸了口气,对虞凤之道: “估计是下人传错了话,才引起了这场误会,不管怎么样,虞三小姐都是在晴兰院出的事,你给虞三小姐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没事总跑什么盛京府,盛京府是你家开的么?!” 虞凤之都快听笑了,靖轩侯这个搅屎棍,又想为了名声把事情糊弄过去。 他知不知道,这样做只会助长恶人的气焰! 没理会靖轩侯,虞凤之抽回了放在裴绝手心中的手,漫步走到了虞灵珑面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完后,她笑着站直了身体看向虞灵珑。 “三妹,怎么样?是我叫盛京府的人来,还是你跟我们道歉?” 这话,让众人再次惊住了。 他们不明白,虞凤之到底哪来的底气说出这般嚣张的话,这也太欺负人了! “小姐,报到盛京府咱们也不怕,奴婢不信衙门能歪曲事实!” 香莲宽慰着虞灵珑,也在提醒她,她们都已经打点妥帖了,就算盛京府的人来了,也只能查到是晴兰院的丫头去请的虞灵珑! “我也觉得还是叫衙门处理更合适,那就让五吉跑一趟!” 虞凤之眉梢眼角明明是含着笑的,可却看得虞灵珑遍体生寒,她此时脸已经白成了纸,忍不住朝自己的鞋上看去。 待看清那抹不去的“证据”后,她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不行,不能找盛京府的人,那样她就全完了! 香莲看着虞灵珑在发抖,心中疑惑,低声道:“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受大小姐威胁,侯爷在这里,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可虞灵珑此时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已经卸掉所有的底气,她头都不敢抬起来,咬着牙艰难道: “大姐姐,这件事是我误会你了,可能真的是丫鬟传错了话!” 她声音低若蚊蝇,可现场实在太安静了,所以她说得每一个字大家都听得清楚。 虞灵珑只觉得耻辱至极,可又没有其他办法,她不能让虞凤之当着许祭酒和侯爷的面儿揭穿她,那样她之前给他们留下的好印象就全都毁了。 香莲一脸震惊地看着虞灵珑,完全想不通她为何要低头认错,“小姐,我们有证人……” “住口!” “啪”的一声响,虞灵珑将心里压抑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香莲的脸上。 “香莲,亏我待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知道你担心世子爷的病,可你不能骗我啊,若让人误会我有什么企图,我还哪有脸活在这世上!” 这话,是将她偷偷潜入晴兰院的责任全都推到丫鬟身上去了。 香莲捂着红肿的脸,想要为自己辩白,却看见虞灵珑那警告的眼神。 那眼神极其骇人,好像只要她摇头,虞灵珑就会把她卖到最可怕的地方去一般。 她只能红着眼,弱弱承认道:“是……是奴婢的错,一切都是奴婢安排的,奴婢也是想让小姐治好世子爷。” 虞凤之看着这惺惺作态的虞灵珑,只觉得恶心,不是心怀悲悯的医者么?遇事竟将罪责都推到丫鬟身上,真是满脸都写着虚伪。 “三妹,你这道歉是不是简单了点儿?你一句误会就算了?刚刚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世子爷深夜请小姨子医病,只这一句,我夫君的名声就都毁了,他以后还如何科考入仕,还如何入朝为官!” “我……” 虞凤之不想跟虞灵珑再掰扯,她朝阿离和阿欢招了招手,“你们扶着她去换件衣裳,把她换下来的衣裳好好保存,我想三妹对这身衣裳一定非常有感情,一定会再来取的。她不取也没关系,我会将这身衣服送到……” 虞凤之还没说完,虞灵珑就抢白道:“取,我会回来取,而且我会带着我的丫鬟好好给大姐姐赔罪的!” 第七十二章 惩罚 虞灵珑此举明显是不想让虞凤之继续说下去,众人一脸狐疑,都十分好奇虞凤之到底跟虞灵珑说了什么,竟让她突然转变了口风。 虞凤之满意地点点头,让阿离和阿欢带人去了厢房。 之后,她又看向靖轩侯,淡道:“三妹已经承认是她的错,儿媳与阿绝从未请过她,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自己的书房,阿绝出手打了她何错之有?难道这种情况,父亲还是要我们向她赔罪?” 虞凤之知道有一种父母,就是外人做得一切都是对的,自己孩子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们习惯性让孩子道歉,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也为了博得所有人的赞赏。 靖轩侯就类似这样的人。 靖轩侯嘴角抽了抽,他哪能想到这虞三小姐的丫鬟心眼这么多。 他倒是没有怀疑虞灵珑的话,至于丫鬟的动机,也不难理解,虞灵珑治好了绝儿定会声名大噪,作为虞灵珑的贴身丫鬟也会水涨船高。 干笑了两声后,靖轩侯僵硬地摆了摆手:“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罢了,虞三小姐是客,她好心想给绝儿医治,你们也莫要得理不饶人!” “父亲这话真有意思,没理是我们的错,有理也是我们的错!” 虞凤之朝许祭酒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低沉地道: “因为有客人在,儿媳才没有把话挑明,但我们吃了亏,不能一味地受责骂,父亲,您不妨回去好好想想,虞灵珑为何会突然改口?时辰不早了,儿媳就不送各位了,告辞!” 说罢,她朝靖轩侯福了一礼,转身走到裴绝身边,将自己的手又塞回裴绝掌心。 “我们也回去休息!” 少女刚刚还犹如杀神临世,走到他身边后煞气瞬间消散,笑得柔和甜美。 裴绝耳根微红地轻咳了一声,随后在嗓子里发出一声地润动听的“嗯”,牵起虞凤之的手,转身便走了。 被晾在原地的靖轩侯尴尬极了,他发现这儿子是有了媳妇就忘了老子,之前他还总想方设法跟他说话的,现在竟然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了! 他缓了好几口气,才看向许祭酒,“都怪我这儿子太鲁莽,没看清人就动手,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让许兄见笑了!” 许祭酒摆摆手,“误会而已,侯爷不必介怀。” 这话算是给靖轩侯打了个圆场,但许祭酒心里却另有疑惑。 虞三小姐来给世子爷医治,为何不带丫鬟,就算她错信了丫鬟的话,也不该这么晚独自到姐夫的院子里来。 但他没有将心里所想讲出来,一是因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没立场参合进去,二是他急于请虞三小姐帮忙,为了文宝和怀君,他可以舍掉原则。 两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香莲才搀扶着虞灵珑从厢房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上还戴着面纱,但那面纱根本遮不住她脸上的淤肿。 看着众人朝自己投来的异样目光,虞灵珑恨得牙根发痒,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她走到靖轩侯和许祭酒面前,福身问道: “小女关心则乱,请侯爷不要怪罪,您寻小女可是有事,能帮得上忙的小女一定不会推辞!” 靖轩侯看向了许祭酒,“是许小少爷的事情,咱们边走边说!” “文宝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么?”虞灵珑一脸关切! 许祭酒摇头,脸上涌上了几分急色:“不是不舒服,是自从虞姑娘你帮他施过针后,他便不愿进食了,刚刚醒来,内人想让奶娘给他喂些奶,他说什么都不吃!上一次喂奶还是晌午的时候,隔了这么久,实在叫人担心,所以在下才来请虞姑娘再为小儿看一看!” 不吃奶了!? 虞灵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说只是不吃奶,心下稍安。 她之前就觉得许大人夫妻两个实在有些大题小做,现在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心里虽然满不在乎,但脸上却是一副担忧的表情,“许大人别担心,我这就过去看看!” 许祭酒看了一眼虞灵珑的脸,犹豫道:“虞姑娘要不要先去擦点药?” 虞灵珑确实在意自己的脸,但为了表现她很紧张许文宝,只能强撑着摇头道: “没关系,等确定小少爷没事,我再去擦药!” 许祭酒没再推辞,几人很快就离开了晴兰院。 众人走后,阿欢跑回房间,跟虞凤之禀报了众人离开的事情。 虞凤之点了点头,看向裴绝道:“老被他们骚扰也不是回事,要不明儿弄两条恶犬回来护院!” 裴绝蹙眉,刚想拒绝,可想到以后只剩她一个人,怪孤单的,别扭地开口:“随你。” 这话听起来甜丝丝的,让阿欢忍不住捂起嘴偷笑。 怪不得夫人不拦着虞三小姐,看来必须要刺激世子爷一下,才能让他敞开心扉呢! 不过,她是真的很好奇,夫人到底跟虞三小姐说了什么,让她那么害怕。 心里这么想,嘴上就问了出来。 虞凤之喝了口茶,笑着回道:“她脱下来的衣裳鞋子可都收好了?” 阿欢和阿离连连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能证明她是跟着那批丫鬟混进晴兰院的证据。” 虞凤之说得风轻云淡,却勾得两个丫头心痒痒,就连门口站着的五吉也伸长了脖子,想听听答案。 虞凤之看着几个好奇的大宝宝,不禁莞尔,“你们忘了么?周嬷嬷叫人来押你们的时候,我泼出去了一碗菜汤,那菜汤除了泼到李管事的脸上,还溅到了那些丫鬟的身上。虞灵珑就站在队伍的中间,裙摆和鞋上都留下了污渍,只要把那些丫鬟的衣裳拿出来对比,甚至能还原出她当时站的位置。她可以说衣裳是被你们换上的,但鞋子不行,那是她自己的鞋子,去将军府的绣房一查便知了。” 几人听后,恍然大悟。 阿欢张大了嘴巴,一脸崇拜地看着虞凤之,“是了,奴婢刚刚帮虞三小姐更衣时,瞧见了她鞋子上的菜汤!她若是被我们请来的,何至于混在丫鬟的队伍中!夫人,您该揭穿她的!” 第七十三章 她喜欢折腾,他就看着陪着纵着 虞凤之却是看向了裴绝,若她刚刚揭穿了虞灵珑,是能将她钉在耻辱柱上,但这女人没有下限,她若说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她已经被裴绝看光了,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迫于舆论压力,裴绝都不得不纳她进门。 与其被这个狗皮膏药赖上,不如给她一线生机,然后狠狠敲她一笔。 “没关系,我有办法对付她,你们把那些丫鬟的衣裳也收起来,我还有用!” 阿欢已经完全成为了虞凤之的小迷妹,回忆起她收拾周嬷嬷时的样子,小脸红扑扑的。 “好的夫人,奴婢这就去收拾那些小蹄子!时辰不早了,您和世子爷也早点睡!” 说着,她一手拉着阿离,一手拽着五吉,飞快地出了门。 阿离被拽得不情不愿,但走到门口时,还抬起脚勾了一下门,将房门给关严实了。 屋子瞬间里只剩下裴绝跟虞凤之两人,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又诡异地尴尬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裴绝还是率先败下阵来,他从前可以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可面对她就是会生出各自复杂情绪。 “你……早就认出了她,为何要把她放进来!” 他声音里带着控诉和委屈,好像被色狼亵渎了的小媳妇。 虞凤之看着那清俊出尘的脸上挂着幽怨,忍不住笑道:“是你让我不要越界,谁知道你有没有纳她的想法!” “我对她的态度在你面前表现得还不明显么?” 虞凤之歪头沉思,“这个,我还真的不清楚,谁知你哪一句是演的,哪一句是真的!” 裴绝气闷:“我哪里有演!” 话一出口,裴绝意识到自己这脾气来得实在莫名其妙,冷哼道: “该注意的地方不注意,不该注意的地方瞎注意!我对那女人没兴趣,你若不管,她再来,我只能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虞凤之眨着眼睛看向裴绝,一副我夫君脾气好大,看起来好飒,好厉害的样子,盯得裴绝的脸更红了。 “夫君,那你是不介意我管你的事情了?”她好奇地问。 少女与他面对面坐着,拄着自己的腿,身子朝他倾了过来,好闻的兰香瞬间充斥进他的鼻腔,让他的心越跳越快。 他想摇头,可脖子像是灌了铅,怎么也晃动不起来。 “随你!” 这两个字一出,裴绝觉着自己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再难维持之前的神气。 是的,他输给她了,自她跨入了他的世界,他就没办法推开她了。 不管相处的时间还剩多少,他都不想再煎熬下去。 她喜欢折腾,他就看着,陪着,纵着,不问前尘,不问因由,这一世,他也就只放纵这么一次,直到老天把他的所有都收回。 看着阿绝那柔软的目光,虞凤之的心也莫名漏跳了一拍。 怎么回事!她心慌什么?她可是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的。 哎,美色误人!都怪阿绝这别扭的小样子太诱人了! 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裴绝的鼻子,再次袒露心扉道:“我说过的,我不会害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好好活下去,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裴绝的眼神有些灰暗,但他不想让虞凤之担忧,又傲娇地白了她一眼:“我当然会好好活下去,不会让你高兴得那么早!” 虞凤之拍了一下裴绝的脑袋,“好好说话!” 裴绝瞪着虞凤之,嘴上却道:“我说,为了让你高兴,我会好好活下去!” 这还真是小树不修不直溜,阿绝不修理艮啾啾。 小傲娇终于变乖了点,虞凤之非常满意,起身去给他铺了床,转身道:“折腾这么久,肯定累了,早点歇息!” 裴绝看着那张床,脸上漏出了迟疑之色。 这几天虞凤之都在睡桌子,他知道肯定不舒服,可要让她到床上睡,他又开不了这个口。 虞凤之看他把眉毛拧成了麻花,以为他不想跟自己同床共枕,她倒是没觉得伤心,她要的是信任,又不是阿绝的身子。 “别担心,我不睡床!” 虞凤之解释了一句,就抱着床褥去铺桌子了。 只是她刚跨出去一步,衣袖就被裴绝给拉住了。 “桌子太硬了,今晚……就都在床上凑合一下,明日我请人过来打张小榻。” 说完这话,他慌忙撇过脸,好像刚刚这话不是出自他口一般。 这倒是让虞凤之很是意外,阿绝竟然懂得心疼人了! 想想自己这两日都有点直不起来的腰,虞凤之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好,我睡觉很老实,不会越界的,你放心就是!” 说完这话,虞凤之的脸莫名红了,这好像渣男语录呀,渣男哄女朋友时一般都会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睡一晚! 裴绝没有再回答,两人洗漱后就各朝一边地躺在了床上。 没多久,虞凤之就沉沉睡去了,可天气太热,她睡的不舒服,本能地往凉快的地方钻。 裴绝本就浅眠,感觉身后有东西滚过来,他就转过了身。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虞凤之的脸已经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 裴绝一颗心飞快跳动起来,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她不是说她会老实的么! 他想要推开虞凤之,可女人的那罪恶的手也扒了上来,抱他抱得死紧,就如同山洞那晚,他抱着她的那般。 裴绝觉得自己身体是冷的,可胸膛却火热热的,这一点温暖好像透过心脏,往四肢百骸慢慢传递。 “骗子!” 裴绝低声控诉了一句,却是妥协地没有将人再推开。 就当,还那日她救他的恩情了! 只是他的心跳得太快,把他的睡意都驱散了。 咬牙盯着帐顶,他竟默念起佛经来,迷迷糊糊间,竟感觉有人搂住了他的脖颈。 “夫君,妾身答应过父亲,要给你添个孩儿的,咱们把这件事落实了好不好?” 柔媚无骨的声音钻进了裴绝耳朵里,让他整个人都绷紧了。 “虞凤之,你脑子撞门上了!胡说什么!”他本能地拒绝了一句,想要将人推开,可身子却像是被人夺舍了一般,不听自己的使唤。 第七十四章 不行,我们不可以…… 女人温软的唇朝他覆了过来,淡淡的兰香一下子充斥进他的口中,让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糟了,他一定是被这女人蛊惑了,他不想推开她了,反想将她揉进骨血里。 柔嫩的小手钻入他的怀中,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虞凤之,你为何一定要招惹我!你还有以后,可是我没有了,不行,我们不可以……” 残存的理智让他捏住了女人不盈一握的腰身,将她从身上推开,随即,他就听到了“哎呦”的一声惊呼。 裴绝猛地睁开了眼,迷迷糊糊间见到一个穿着小衣的少女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揉着自己的腰臀。 裴绝的脸腾地红了,天,他做了什么?刚刚那令人羞耻的一幕,竟然是他的梦! 感觉里衣一片潮湿,他更是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禽兽,只抱着她,就会做那样的梦! 他咬着牙,抱着被子站起了身,对着地上摔蒙了的虞凤之道:“你,你太不老实了,我去找五吉!” 虞凤之听到裴绝的声音,清醒了一点,脸也不由红了。 她刚刚做了啥?不会是对阿绝动手动脚了! 天那,她就说怎么突然变得那般凉爽,竟是因为抱住了阿绝么! 不过,这小子也太无情,太冷漠了,抱抱他而已,竟把她推到了地上!她的老腰,她的尾巴根儿啊! 好在这身体年轻,经得起折腾,要不这又是床塌,又是被踹下床,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了! 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还困着的虞凤之艰难爬上了床,然后抱着被子,一骨碌又睡了过去。 虞凤之一个人睡在床上开心了,可苦了五吉。 他大半夜被世子叫起来,偷偷给世子洗被子。 他这大老爷们儿笨手笨脚的,害怕洗不干净,想要去叫阿欢过来,却被世子爷的眼刀吓蔫儿了。 真是的,世子十八了,别人这年纪娃都一堆了,不就是那啥了么,有啥好害羞的! 莫不是,世子爷从前没干过这事,不得要领? 要怎么才能教教世子爷呢! 五吉幽怨地搓着衣裳,如果世子爷和夫人一直这样,半夜起来搓衣裳这事儿以后估计就是常态了! 他心里叫着苦,大大打了个哈欠,不行,一定得想办法教会世子才行! 裴绝并不知五吉在心里吐槽他,换了干爽的衣裳后,他在五吉这里凑合了一晚上。 次日清晨,虞凤之又扶着腰起了床。 阿欢伺候虞凤之洗漱时,瞧见她白皙的腰间有两个红掌印儿,臊得她圆脸通红。 哎呦,世子爷力气还挺大的! 帮虞凤之打扮好后,跑过来一个扫洒丫头通报,说虞三小姐过来赔罪了。 虞凤之挑了挑眉,对阿欢道:“叫她进来。” 阿欢虽然讨厌这个女人,但既然是虞凤之吩咐的,她就照做了。 没多久,她便引着虞灵珑和香莲走了进来。 虞灵珑还带着面纱,不过脸上的淤肿已经退了不少,至少眼睛可以正常睁开了。 看到不施粉黛却如出水芙蓉的虞凤之后,她眼里闪过一丝妒恨,但很快就又垂下了头,朝虞凤之福了一礼。 “大姐姐,灵珑带着香莲过来给你赔罪了!” 虞凤之给自己添了杯茶,也没有让虞灵珑坐下,笑着道:“那就让我看看三妹道歉的诚意。” 虞灵珑被虞凤之这得意的表情气得肝痛,若不是她大意,怎么会让她抓住把柄! 虞凤之见她不语,淡道:“我劝三妹还是不要抱什么侥幸心理,别忘了你昨夜换下衣裳和鞋子时,分别在上面印下了手印,这鞋子就是你穿过的,你推脱不掉!要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用这种龌龊手段混进世子房间,就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把那衣裳鞋子赎回去!” 虞灵珑看着虞凤之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牙都要咬碎了。 如果让人撞见她和世子在一起她还能赖上世子,可现在就算她不顾脸面说自己闯进了世子的房间,也不会有人相信她跟世子发生了什么,毕竟还有那个五吉在场。 权衡利弊后,她艰难从香莲手里接过一个木匣子,递到了虞凤之的面前。 “大姐姐,这里是一百两银票,是我全部的家当了,请大姐姐笑纳。” 虞凤之皱眉,她知道虞灵珑肯定要跟她讨价还价,却不想她一百两银票也好意思装进盒子里。 “看来三妹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在乎名声呢!我还是将这些东西送给祖父祖母,让他们看看二叔二婶都教你干了些什么!” “虞凤之!” 虞灵珑怒极,要是被祖父知道她的算计,定会将她锁在屋子里,直到出嫁! 不行,她不能嫁给陈校尉,那男人怎配得上她! 捏了捏拳,虞灵珑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那你想要什么?” “五百两,少一分都别想把东西拿走!” 五百两!虞灵珑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她一个月的月例才五两银,这五百两要她攒多少年! 可事情还没成,她必须要安抚住虞凤之,只能恨恨道:“那大姐姐要向我保证,这件事就此揭过,不许再提。” 虞凤之勾唇,“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此后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混进晴兰院的事!” 她不说,但她可以做。 虞灵珑看着虞凤之那狡黠的目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发誓!” 虞凤之脸色沉了下来,“你跟我这儿玩呢?我差你这五百两?爱信不信,不信就给我滚出去!” 她倏地站起身,朝阿欢摆了摆手,“东西收好,把人轰出去!” 虞灵珑见虞凤之站起了,还以为她要动手,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 又见阿欢抱着木箱往回走,她惊慌喊道:“我信,我信!” 说着,她黑着脸,从贴身的荷包里抽出几张银票,反复数过后心疼地到了虞凤之面前。 虞凤之十分嫌弃虞灵珑碰过的东西,让阿欢将银票收了,这才将那身衣裳鞋子还给了虞灵珑。 第七十五章 下一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虞灵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只想快点把这鞋子毁掉,不愿多留,带着香莲转身就走。 虞凤之沉声提醒道:“虞灵珑,我再与你说一遍,再敢动歪心思,下一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虞灵珑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虞凤之的话,快步走了。 两人的人影消失后,阿欢才努着嘴道:“夫人,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了么?奴婢看她那样子完全没有死心啊!不如把这事告诉侯爷。” 虞凤之却是摇了摇头,“告诉侯爷又能怎么样?知道虞灵珑觊觎着阿绝,侯爷知道可能会直接做主让阿绝把她抬进门。” 阿欢眉头一触,觉得的确有这种可能,如果昨天事情挑明了,以侯爷息事宁人的性子,绝对会让世子爷纳了虞灵珑。 她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又气道:“那就拿她没办法了么?不能让她总这么折腾啊!” 虞凤之揉了揉耳垂,沉吟了片刻,附在阿欢耳边耳语了几句。 阿欢听后瞪大了眼睛,直直朝虞凤之的小腹看去:“夫人,您……” 虞凤之拍了一下阿欢的脑袋,“小笨蛋,这叫引蛇出洞!别乱想了,按我说的去做!” 阿欢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好,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 虞凤之想了想,又道:“剩下那些衣裳,你去拿给周嬷嬷。” 阿欢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为啥夫人做的所有事情,她都想不明白她的目的为何。 虞凤之看着傻愣愣的阿欢,笑道:“虞灵珑以为她拿走那一身衣裳我就没有证据了么,她有多在乎那身衣裳,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不知道那身衣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说我拿着这十九套衣裳去给父亲看,父亲看到这些衣裳上的污渍,会想不明白虞灵珑在掩饰什么?” 阿欢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和夫人脖子上的东西都叫脑子,为何夫人的脑子这么灵光,她就完全想不通这些事。 虞凤之是经历了太多尔虞我诈,早练就出来了,她并不打算去靖轩侯面前揭穿虞灵珑,但周嬷嬷的竹杠她还是要敲的。 “侯爷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不会虞灵珑怎么样,但周嬷嬷里通外人,不顾侯爷吩咐私下搞小动作,侯爷以后还会信任她,重用她么?” 答案不言而喻。 阿欢恍然,“所以周嬷嬷想要拿到这些罪证,就得像虞三小姐一样,出一次血!” 虞凤之满意地点点头:“嗯,聪明!” 被夫人夸聪明,阿欢脸都红了,她以前却是觉得自己聪明,可现在……算了,人比人,气死人! 想想能好好气气那个老妖婆,阿欢没等虞凤之吩咐,拉着阿离就去找周嬷嬷了。 一个时辰后,阿欢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禀报战报了。 周嬷嬷开始还不承认,但阿离要拽着她去见侯爷,她就怂了。 把前夜分派到晴兰院的那些丫头都撤回去了不说,还说会特地请牙婆到晴兰院,让虞凤之亲自挑选下人。 顺带着,将从前亏欠晴兰院的东西一一补齐,还塞了阿欢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一个老仆,竟攒下这么多体己,可见她这么多年在侯府贪墨了多少银子。 但这些还不够,等周嬷嬷带人来的时候,虞凤之让她将阿欢和阿离的卖身契交出来。 周嬷嬷哪会那么轻易答应,说这些都是主子保管的,她一个奴才没权利移交侯府丫鬟的卖身契。 虞凤之也不跟她废话,收回那十九套衣裳就要朝主院走去。 周嬷嬷气得直翻白眼,最后还是妥协了,晚上的时候将两张身契送了过来。 看着又添了几道皱纹的周嬷嬷,虞凤之这才将那十九套衣裳交了出去。 即便这样,晴兰院更换丫鬟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靖轩侯就算再笨,也能想到是周嬷嬷那里出了问题。 因此,他对周嬷嬷的态度冷了不少,还让几个姨娘分了周嬷嬷手中的权,将她的儿子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虞凤之拿到两个丫鬟的身契,心里踏实了不少,这样一来,就没人再敢用阿欢、阿离来要挟她了。 不过看到两个丫头的身契并不一样,她不解地将两人招过来,问道:“阿离的身契印章怎么这么多?纸质也不一样?” 阿欢看了阿离一眼,叹息地解释道:“夫人,阿离曾是官家女,父兄获罪后被充入官衙,后被分配到靖轩侯府,所以她与奴婢的身契不一样。” 原来阿离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怪不得她觉得阿离的气质与别人不同。 阿离看着那泛着淡淡蓝色的纸张,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奴婢的父亲曾经是霍阁老的学生,霍家获罪后,我父兄遭人陷害被革职流放,我本要被充作官妓,是侯夫爷夫人走关系帮我求了情,我才能留在侯府。” 她看向虞凤之,眼神放柔了几分:“夫人今日的这份情,阿离记下了。” 虽然她奴隶的身份无赦免文书不能更改,但她还是要谢虞凤之,谢她在这种时候还会想着她们,谢她把她们的身契拿回来,让她们不必担心以后会沦落到何处。 虞凤之敲了阿离的额头一下,“你这性子,怎么跟你家世子一样!” 阿离别扭地转过了头,一张俊秀的鹅蛋脸上竟染上了几点红晕。 虞凤之了解了阿离的身世,又看向了阿欢,“那你呢,你也不是靖轩侯府的家生子,你的爹娘还在么?” 闻言,阿欢的笑脸就垮了下去,“奴婢……” “她是被拐到盛都的!”阿离瞥了阿欢一眼,满脸的嫌弃,“被人贩子用一根糖葫芦就拐跑了,现在也想不起自己家在何处。” 虞凤之强压下了嘴角,对不住,阿欢的身世也很让人同情,可她联想到这圆脸丫头盯着糖葫芦,那满眼渴望的样子时,真的被她给萌到了。 这世上怎么有机灵和蠢集于一身,还融合得这么和谐的姑娘! 将身契妥善收好,虞凤之对着两个姑娘笑道:“以后我若有能力,会帮你们脱掉奴籍,找到自己的家人,就算报答你们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 第七十六章 不死心 虞凤之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阿欢的完全信任和帮助,才让她对这里有了几分归属感。 阿离虽然冷淡了些,但她跟裴绝一样,属于默默做事的人,她已经将她们视作家人,自不会让家人受半点委屈。 虞凤之的话让两人再次动容,阿欢已经完全红了眼睛,而阿离也觉得喉咙发紧。 阿离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这么多年来,没人在乎她想不想家人,更没人会管她要背负着奴隶的身份过一辈子。 胸口被张得满满的,阿离囫囵给虞凤之行了一礼,哑声道:“奴婢去干活了,夫人有事唤我!” 阿欢本也要出去,但想起一事,转身禀报道:“对了,夫人,您让我去打问许小少爷的情况,奴婢问到了,听说许小少爷情况好转了不少,昨夜许祭酒夫妇就带着他离开了。” 虞凤之轻轻蹙眉,既然有所好转,那昨夜许大人为何还要匆匆赶来寻找虞灵珑呢? “你再去问问虞灵珑给许小少爷用得什么方子,如果对许小少爷没有伤害,那就不用再管了!” “是,奴婢这就去!”阿欢轻快地应了一声,很快就出了门。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虞灵珑还在为那五百肉痛。 香莲小心翼翼地往她脸上涂抹消肿的药膏,还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伤口,让她捂着嘴角,发出“嘶”地一声痛呼。 “笨手笨脚!你能干好什么事情!” 被训斥的香莲也不敢回嘴,只能连连道歉。 “小姐,世子爷怎么能这么狠心啊,这下手下得也太重了些!” 香莲不提还好,一提更是戳到了虞灵珑的痛处。 “虞凤之那个贱人,不知道给世子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母亲说过的,世子爷最厌恶她了,为何要接二连三维护她!” 香莲看着虞灵珑这略微有些扭曲的脸,踌躇道:“小姐,按说您的容貌和身段都是顶顶好的,世子爷面对你还能坐怀不乱,他,他会不会不行啊?” 虞灵珑咬着牙,恨恨道:“你刚刚没瞧见虞凤之一直在揉腰么!还有,他们院子里晾着被褥,一看就是早晨刚洗过的,好端端的,洗什么被褥,还不是干了那事!” 香莲俏脸一红,回忆起刚才在晴兰院见到的情形,好像还真像三小姐说的那样。 大小姐身体那么好,能让大小姐一直揉腰,这世子爷病得也不严重么。 香莲偷偷瞄了虞灵珑一眼,心里有了几分了然。 原来裴世子是食髓知味,所以才迷恋上了大小姐,话说回来,若是不论才情,只说样貌,三小姐却是差了大小姐许多。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香莲低声宽慰着虞灵珑:“小姐莫急,世子爷对大小姐只是一时新鲜,总有腻的时候,您一定有机会的!” “用你多嘴!” 虞灵珑这话说得自信又笃定,是她有点太着急了,她应该多给姐夫一些了解她的机会的。 虞灵珑将大手指放进嘴巴里,慢慢的啃咬着,眼神里冒着幽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半晌后,她对香莲道:“这几日,你叫人盯着点晴兰院,她们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我!” 香莲应了声“是”,虞灵珑就听虞灵珑又道:“给我准备件衣裳,我要去趟许府。” “小姐,您的脸还没好,还是养一养再出门!”香莲劝道。 虞灵珑却是一把推开了她,“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要是不能得到姐夫的喜爱,我就只能嫁给那个瞎了眼的陈校尉!父亲也会因此放弃我,我以后还有什么盼头?” 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还捏着许祭酒这张牌,不信裴绝能拒绝一个对他有用的女人。 “对了,那个帕子,你可清洗干净了?” 香莲听到虞灵珑问起帕子的事,脸色就是一白,慌乱看了一眼窗外,见没人,才点头道: “洗过了,小姐放心,不过……小姐,以后您还是别给许小少爷用那种药了,要是被许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虞灵珑看着香莲发抖的样子,瞪了她一眼,“你怕什么,别给我说漏了嘴,要是漏出什么马脚,我唯你是问!” 因为许文宝不愿进食,昨夜许祭酒将虞灵珑请到了客院,虞灵珑本想为许文宝施针,为他促进食欲,可谁料她一接近许文宝,那孩子就痛哭不已,还抓伤了她的手,不许她靠近。 为了让许文宝安静下来,她悄悄给那孩子用了一点会让人昏睡的药粉。 等许文宝打起瞌睡,她才能接近他给他施针。 虽然给小孩子用这种药会对他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她也是为了救人不是!这是权宜之计,她没有错! “许夫人那么信任我,不会起疑的,别浪费时间了,随我走!” 香莲见劝不动虞灵珑,只能作罢,帮她换了衣裳,又给她戴了帷帽,两人这才一起坐上马车,朝许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许府,香莲给门房递了帖子,门房很快去通报了。 许府清荷园,许文宝昨夜睡了一整夜,今儿上午才起,许夫人见孩子醒来,没什么事,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许文宝昨晚一直没吃东西,虞三小姐说让他今天醒来再看看,许夫人就叫来奶娘,让她抱文宝去耳房喂奶。 奶娘依言进了耳房,可许文宝还是紧紧拧着眉头,只要她凑到他面前,他就挥舞着小手将人推开。 许文宝已经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奶娘真的怕把小少爷饿坏了,寻思良久,瞧见桌子上那碗自己还没来得及喝的小米粥,心虚地看了看门外。 见没人进来,她拿起勺子盛了一勺米汤,凑到了文宝的嘴边。 这次,文宝再没有拒绝她,松开了小小眉头,张着小嘴儿将勺子里的米汤一口喝了下去。 这可真是奇了!这孩子为何吃了一次米汤后就不喝奶了! 在侯府遇到的那个少女的话再次萦绕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 难道真是她的问题?如果如实告诉夫人和老爷,她怕是立即就会被扫地出门。 第七十七章 殊不知虞凤之已经将她看得透彻。 奶娘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要靠她养,她需要银子,绝不能丢了这份差事! 正满怀忧愁地想着心事,奶娘就听见外间传来夫人的声音。 “虞三小姐来了?那快点请进来!” 奶娘意识回笼,发现已经喂小少爷喝了半碗米汤,她不敢再喂,忙将勺子放下,给小少爷将嘴边的米糊擦掉。 神奇的是,小少爷今日竟不哭不闹,还抱住她伸过来的手指啄了起来,样子可爱极了。 这时,丫鬟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对娘娘道:“虞三姑娘来了,夫人叫你带小少爷出来见客。” 奶娘忙应了声好,抱着许文宝就出了耳房。 虞灵珑见到孩子,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小少爷进食了么?” 奶娘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会后点头道:“吃过了,还吃的不少,奴婢见少爷今日挺有精神的,不哭也不闹!” “真的!?” 虞灵珑还没说话,许夫人激动地走了过来,抱起许文宝用手揉了揉他的小脸。 可能母亲的味道让许文宝非常安心,用小手抓着空气,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到儿子的笑声,许夫人眼眶温热,差点落下泪来。 她的宝宝竟然笑了!他不难受了,他在一点点的好起来! 许夫人忍着泪看向虞灵珑,“虞三小姐,真的非常感谢你!谢谢你救了文宝!” 虞灵珑胸腔也被喜悦和得意填满,含笑道:“许夫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别这么客气,你救了文宝,就是我们许家的恩人,以后你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孟怀君能做到的,我绝不会推辞半句!” 许夫人是真的非常感激虞灵珑,她甚至对那日见到她时,对她流露出来的不信任感到歉疚和羞愧。 虞灵珑等的就是虞夫人这句话,她咬了咬唇,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夫人,其实……小女还真的有一事相求。” 许夫人一怔,随即问道:“有什么事虞小姐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虞灵珑斟酌了一下说辞,才道:“我是帮我姐夫来的,他一直想见许大人一面,可许大人实在太忙了,姐夫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所以我想帮他说这个情,看许大人能不能与世子爷见上一面。” 许夫人闻言缓缓蹙起了眉头,若是别的事,她绝对不会犹豫的,但关于他夫君的事情,她就有点犯难了。 她夫君的官职在那里,求见的帖子每日都能摞起半人高,但为了肃清风气,他夫君从不给任何人开后门。 即便不懂政事,许夫人也知给夫君开了这么个口子,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垂眸间她目光落在了许文宝的脸上,小宝宝正好奇地看着她,抱着手指头唧唧地吸吮着。 她看得心都化了,虞三小姐帮她救回了宝宝,她实在不该拒绝她的请求。 招来婢女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那婢女闻言应了一声,疾步出了房门。 没多久,许大人就收到了丫鬟的通报。 在丫鬟嘴里听到了夫人找他原因,许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因为多年前小裴绝舌战群儒那件事,许祭酒对这个少年的印象颇佳。 他知道这少年这两日一直寻法子见他,更知道他是为了白鹿原书院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明白他的心思,他才没有同意。 被选入白鹿洞书院读书的书生,会被直接划分到鸿胪寺授予一个七品主簿的官职,也算是入仕了,可裴绝明明是个潜力的少年,虽因身体的原因才没能科举,但苦熬几年,未必不能像他大哥那样堂堂正正考取一个功名。 现在,他竟为了走捷径,选择屡次来求他,还寻到了这位虞三姑娘头上! 昨夜他不是还将那虞三姑娘痛打了一顿?就因知道虞三姑娘对他有恩,又求到人家头上了,这种见风使舵的人,以后也难堪大用! 看来靖轩侯不喜欢这个儿子,是有原因的!真是可惜了他那一身的才华! “老爷!老爷!” 许祭酒想裴绝的事情入了神,一时间忘记了回复。 听到丫鬟的呼唤,他才淡淡道:“知道了,你跟她说,我可以见裴世子一面,但其他的事情,我就不保证了。” 因为过几日就是裴承焕晋升的烧尾宴,他也懒得再挑选时间,就将见面的日子定在了那一日。 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可以见裴绝,但绝不会同意他参加白鹿洞书院的考试。 丫鬟得到回复,就回清荷园回命了,虞灵珑听到许大人应下她的请求,手心布上了一层兴奋的汗珠儿。 陪着许夫人聊了一会儿天,虞灵珑就急忙告辞离开了。 回到靖轩侯府,她就让香莲去了晴兰院,叫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世子爷。 可晴兰院新招来的下人见到香莲来,个个举起扫把拦着她,不许她进门。 虞灵珑得知香莲根本没有见到裴绝后,气得牙痒痒,不过好在过两日就是烧尾宴了,世子爷一定会出来招待宾客,她怎么都能见到他! 晴兰院。 阿欢从外面回来后,向虞凤之禀报道: “夫人,奴婢出府后果然有人在跟着我,奴婢带她在几个药铺绕了一圈儿才回来!” 虞灵珑在算计虞凤之,殊不知虞凤之已经将她看得透彻。 听鱼儿上了钩,她将刺在穴位上的银针拔了出来,满意笑道:“嗯,做得不错,现在就等虞灵珑下一步的动作了,辛苦你了,快去休息!” 坐在一旁的裴绝见虞凤之一直在拿自己试针,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手里的书是一页也未翻。 阿欢在一旁看得清楚,知道自家爷这是心疼了,却不好意思问夫人在干嘛,立即化身成了世子的嘴替。 “夫人,您这是在干嘛啊?您是得了什么病哪里不舒服么,要不奴婢还是给您请个大夫来!” 虞凤之笑着摇摇头,“不用,我学了一套针法,可以增强人的体质,不过我手法还不娴熟,得练一练才敢用在你家世子身上!” 阿欢心中感叹,呜呜,夫人为了给世子爷看病,都要把自己扎成刺猬了,世子你快看,快看啊! 第七十八章 刺进了他的心里。 裴绝当然也看见了虞凤之的动作,心口缩了又缩,好像虞凤之手里的银针没有刺在她身上,而是刺进了他的心里。 这女人……怎么一刻也不消停! 放下书本,裴绝起身走了过来,假装喝茶的样子瞥了虞凤之一眼。 “你让阿欢去药堂作甚?” 跟她说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就不会扎自己了。 虞凤之听裴绝对她问话,果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裴绝看了过来,“你想知道?” 裴绝傲娇地翻了个白眼,他才不想知道,他就是随口一问! 可他的嗓子却是不听话地“嗯”了一声。 该死,他嗯什么嗯啊!真的好傻! 虞凤之见裴绝愿意与她沟通,心里很高兴,起身站在裴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温热的气息吹到裴绝耳根,让他一颗心都一起痒了起来。 听到最后,他整个脖子都通红一片。 “你疯了!” 虞凤之看着裴绝紧张的表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裴绝被噎住,气恼地转过头去,“鬼才关心你,你这么做,很危险,要是她下死手怎么办?” 虞凤之捏着裴绝的袖子摇了摇,“你放心,我会叫人盯紧她,会从她一举一动中推断出她要做什么!而且她也没那么大胆子!” 裴绝心里知道虞凤之这个办法不错,一劳永逸,但她拿自己当诱饵引蛇出洞,还是叫人心里难安。 他看了五吉一眼,“你叫人在府外盯着点,她的人无论联络了谁,都要一一报过来!” 五吉领命,很快就出了门。 虞凤之还在好奇裴绝哪来的人可用,忽地想起那日他的那两个朋友都是权贵之后,找几个帮手应不是难事,就没有再问。 两人已经达成一致,自不必再谈论这事,虞凤之又继续练起针法。 裴绝皱了皱眉,嫌弃道:“不是说有强健体魄的功效么,可敢给我试试!” 白送上门来的,虞凤之再推辞就矫情了,她勾起唇角,拉着裴绝的手腕就朝内间走。 “试试就试试!” 阿欢见两个主子很快就进了屋儿,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 没多久,就听见内室里传来夫人的一声娇喝:“脱!” 她朝阿离看了一眼,就见阿离也面色涨红地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默契地退出了屋子,顺便将房门也关严实了。 裴绝听到关门声,嘴唇都抿成一条直线了,施针而已,这两个丫头至于把门窗都关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与这女人做什么! 虞凤之见裴绝迟迟没有动作,挑了挑眉:“怕了?” 开什么玩笑?他会怕她! 裴绝朝虞凤之翻了个白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说着,他背过身去解身上的腰带,衣裳自然垂落,露出一片白皙。 裴绝转过来时,虞凤之不由愣住了,青色外衣松松地搭在阿绝的肩上,让少年看上去如同春竹般清爽宜人。 还有,他不是病了许久么,为何还会有腹肌呢! 裴绝看着虞凤之瞧着自己发呆,红着耳根,握拳轻咳了两声。 “你到底行不行!” “行!” 女人就不能说不行! 夏蝉一声一声的叫着,天空飘来两朵云彩遮住了太阳,瞬间让闷热的天气有了几分凉爽。 晴兰院多了几个丫鬟后,明显井井有条起来,原来有些荒败的院子,在虞凤之的布置下也开始变得有了生机。 裴二少夫人田氏和裴三少夫人万氏走进院子的时候,眼里满是诧异。 这晴兰院怎么与她们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呢? 阿欢见到两位夫人过来,急忙跑去屋子通报了一声,见世子爷衣衫大敞,夫人将玉手贴在世子那精瘦却结实的胸膛上为他施针,阿欢俏红得几乎冒了烟儿! 罪过,可,这画面也太好看了! 虞凤之听说有人来了,忙站直了身体,本来一直在专心给裴绝施针,没做它想,但瞧小丫头脸红成那样,她竟也不自觉地红了脸。 裴绝更是觉得胸膛一片滚烫,被虞凤之触摸过的地方都烧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女人是在书里看到了一个偏方,一时兴起就学了起来,可刚刚她给他施针时,那张笑脸变得极其严肃和认真,手法也非常的娴熟,他这才知道,这女人竟是懂医的! 怪不得在山洞那日,虞凤之能寻到草药为自己治腿,还认识那些不知名的野果,说出它们的药用价值。 她真的,与他印象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裴绝心里突然不踏实起来,到底为什么?会不会哪一天她又变成从前的那个样子了?他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裴绝的目光。 想那么多做什么,可能这女人还没有变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虞凤之并不知道短短几吸的工夫,阿绝已经想了这么多事情,她认真地收了针,帮裴绝拢好了衣裳。 “别吹风,你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她们有什么事。” 裴绝点了点头,“应该是与你商量烧尾宴的事,三嫂爱出风头,你不必与她争抢,让她们去做就是。” 阿绝这是在提点她与府里这些人相处之道么?她笑着看着他,点头,点头。 “收到!” 听虞凤之怪里怪气的话,裴绝撇了撇嘴,收到?真是丑人多作怪! 两位少夫人已经坐在正堂等着了,瞧见虞凤之头发有点凌乱,脸色也有些潮红地从里面走出来,她们不由就对视了一眼。 三少夫人万氏皮笑肉不笑地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呦,别人说我还不信,原来五弟和五弟妹感情是真的很好呢,大白天也不歇着!不过弟妹,再着急也得注意世子爷的身子不是!” 上来就阴阳怪气的,还真令人不爽! 这两个妯娌虞凤之前几日就见过了,只是点头问了句好,没有打什么交道。 估计是听说她退掉中馈,要与阿绝造小小世子的事,这两人才急着过来看看。 毕竟两人成婚也两年了,肚子完全没有动静,自是害怕虞凤之先生下小小世子。 不过这两人的结局都不怎么好,一个小产而死,一个抑郁而终,虞凤之也懒得与她们争口舌之快。 第七十九章 我都替我家小姐委屈! “三嫂放心,我们自会量力而行!”虞凤之淡道。 这话让万氏气红了脸,这是在说他们没这份力气了么! 她刚想怼回去,一旁的田氏朝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朝她摇了摇头。 二少夫人田氏的相貌极好,面若银盘,眼如银杏,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高雅之气,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扯动嘴角朝虞凤之笑了笑,拿出了一份单子让贴身丫鬟递给虞凤之。 “弟妹,我们今日来是跟你商量烧尾宴的流程的,我们已经拟好了节目单子,也拿去给父亲过目了,他叫我们跟你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不合适或者要补充的地方。” 还真的是烧尾宴的事情! 虞凤之接过单子看了一下,眉毛不由轻轻挑起。 这是在办庙会么?雇了戏班子和杂耍班子不说,还要在府门外堆旺火!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侯府有公子升官了! 田安婉似是看出了虞凤之的疑惑,解释道:“烧尾宴那日有许多贵客到场,有誉王、摩诘公主以及老云安王夫妇,所以这场烧尾宴才会办得如此隆重。” 虞凤之颔首:“两位嫂子既然已经商量好,我没有什么异议,按照两位嫂嫂的安排来就好了!” 见虞凤之竟说一切听她们的安排,万迎夏愣了一下,准备好的一切说辞都落了空。 这五弟妹怎么回事?真的什么也不管了?这宴会可是有誉王参加,她都不想表现一下么! 既然她不与她挣功劳,她倒也没必要针对虞凤之了,哼了一声道:“还是五弟妹命好,不像我们是个操劳命,那这事我们就自己定下了!” “好,嫂嫂们调配好人手查看下府里各处的安全便是,弟妹蠢笨,帮不上什么忙,辛苦两位嫂嫂了!” 闻言,万迎夏又怔了怔,说好的宅斗呢!这弟妹说话怎么这么客气?她吵架的本事完全没有施展的机会啊!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万迎夏觉得无趣极了,喝了杯茶,她便拉着田安婉离开了晴兰院。 走在碎石小路上,万迎夏低声对田安婉道:“二嫂,你说那虞凤之不会给咱们俩刨坑呢!她怎么就这么大度,把差事全让了出来!” 田安婉转头朝晴兰院看了一眼,“都说这五弟妹是个草包,我却觉着她是活得最通透的一个。” 人啊,若什么都想要,就什么都得不到。 万迎春出身商贾之家,跟田安婉这种伤春悲秋的大家闺秀聊不到一起去,撇撇嘴,招呼各处管事布置侯府去了。 转眼,就到了烧尾宴这日,靖轩侯府外卯时就响起了炮仗声,邻府而居的想睡个懒觉都是不能,都早早地过来贺喜了。 精心打扮后的虞灵珑更加楚楚动人,看着铜镜中已经消肿的脸,她心下微松,招来香莲问道:“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香莲忙点头道:“放心,小姐,都办妥了!” 虞灵珑点点头,“走,过一会许祭酒和许夫人就会来了,咱们先去找姐夫,将许祭酒要与他见面的事情告诉他!” 香莲有点犯难,“可是小姐,咱们去了几次,都没能进入晴兰院啊!” “你的脑子是石头做的么?今天无论如何世子爷都会出来见客的!我们在外面等着,不信见不到他!” 香莲不敢惹小姐生气,忙道了几声是,搀扶着虞灵珑就朝晴兰院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两人竟瞧见三个男子也从前院绕了过来,其中一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疤痕从眉骨延伸到耳根,十分可怖。 “是陈校尉!”香莲低呼了一声,忙看向虞灵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姐的未婚夫婿。 虞灵珑眉头也皱了起来,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 见到他,虞灵珑的眼神阴沉了几分,这陈校尉官职不高,相貌还丑陋,她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就在这时,几个丫鬟拎着食盒从后面的回廊走了过来,虞灵珑转头,便认出这是虞凤之身边的贴身丫头。 她眼睛一转,立即有了计较,直直地朝丫鬟走来的方向撞了过去。 “哎呀,小姐,你没事!” 香莲的惊呼声引起了陈校尉和霍兴等人的注意,转头便见着几个丫鬟与一个贵女打扮的人撞到了一起。 他们是外男,不好随意接近别人家女眷,只驻足朝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时,香莲搀扶起虞灵珑,怒气冲冲地指着几个丫鬟喝道: “你们太过分了,明明看见我家小姐还故意撞过来!你们为什么要一直欺负我家小姐,她哪里得罪你们了!” 看着从厨房拿回来的药膳撒了一地,阿离气恼地揪住香莲的衣裳,“你胡说什么,是你们撞过来的,你把我们世子的早膳撞翻了,赔来!” “你这人讲理不讲,我家小姐在前面,怎么可能撞到你!”香莲吼得更大声了,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她们的争执。 陈校尉见过虞灵珑几次,很快就将她认了出来。 若是其他人发生口角,他自不会管,但与虞灵珑有婚约,再过不久他们就要成婚了,怎会放任别人欺负他未过门的妻子。 陈校尉剑眉轻蹙,踏步朝几人的方向走过了去,他身后的霍兴和云沐辰也走了过来。 霍兴皱眉看向阿离,“你们在干什么?为何要故意撞虞三小姐!” 阿离听到霍表少爷不问因由,上来就问罪,放在身边的手紧紧握了握。 阿欢没阿离这么好脾气,委屈道:“表少爷,不是奴婢和阿离撞的她,是她们突然转身冲过来,我们没躲开!难道这也是我们的错?” 香莲红着眼看着阿欢:“你这话自己信么?我们好端端为何要撞你们?分明就是你们在帮大小姐欺负我家小姐!” “好了香莲!不要说了!”虞灵珑拽了拽香莲,叹了口气,一副忍气吞声的可怜摸样。 她用手遮住烫红了的手背,朝几人福了一礼,歉意地道:“我这丫鬟鲁莽,请几位公子不要介意!”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起身,但好像体力不支,直直向一侧倾斜倒去。 第八十章 我还以为她是仙女呢! 几人惊了一下,陈校尉离虞灵珑最近,下意识就出手扶了一把。 虞灵珑抓住了陈校尉的手臂,这才不至于摔倒。 “多谢了!” 虽然两人已经定了亲,但该受的礼仪还是要守的,扶起虞灵珑后,陈校尉很快就收回了手。 陈校尉见虞灵珑的样子有些虚弱,问道:“虞三小姐是不是太劳累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才行!” 这刀疤大汉来了这么一句温柔贴心的话,让众人都觉着有点违和。 香莲道:“我家小姐要照顾柳姨娘和许小少爷,还得惦记大小姐这边,就算再好的身子都要累垮了!可大小姐还不领情,不让我家小姐医治世子便罢了,还让她的丫鬟欺负我家小姐!我都替我家小姐委屈!” “你胡说什么!我们夫人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见这主仆俩当着霍表少爷他们的面儿又往夫人身上泼脏水,阿离愤怒极了。 她若不清楚这虞灵珑是个什么货色便罢了,现在知道夫人的那些恶名全都是这些人诬陷的,她实在无法忍受。 “你再造我们夫人的谣,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香莲和虞灵珑见阿离把手伸过来,吓得缩成了一团,好像她们从前经常经历这些似的。 霍兴气急,伸手就给了阿离一巴掌,“怎么跟了那女人几日,你也变得如此粗鄙无理,竟还敢动手,还不快给虞三小姐道歉!” “阿离!”阿欢惊呼了一声,急忙查看阿离的脸。 见到阿离白皙的脸颊已经红肿一片,阿欢眼眶都红了。 “霍少爷,您太过分了!” 她们现在虽然是奴婢,可阿欢知道,阿离家里没出事的时候,跟霍表少爷是自小的玩伴,离霍两家还想过要结亲的。 现在身份改变了,霍兴少爷竟然这般对阿离,阿离一定伤心死了! “别管这些恶人,我们走!” 不想再与这些人理论,拽着阿离离开了回廊,大步回了晴兰院。 霍兴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痛,有些恍神,这些日子他心情太糟糕,所以一生气就将这巴掌打出去了。 打完后他也后悔了,但他也知道,做出的事情收不回来,本就是阿离的错,他惩罚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他就朝虞灵珑看了过去:“虞三小姐,我已经帮你教训了那丫头,你别与他计较,至于医治阿绝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去劝他!” 虞灵珑忙摇头道:“霍公子客气了,我已经习惯了,没什么的,不过大姐姐不想见我,我有件事想告诉她,你们要去晴兰院的话能不能帮我带一句话?” “虞三小姐但说无妨,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霍兴回道。 “我那日无意中听到姐夫提起想见许祭酒一事,因为这两日我为许小少爷治病,正巧能见到许祭酒,就跟大人提了这事,许祭酒已经答应见姐夫了,可我没办法把这消息告诉姐夫,麻烦霍公子帮我转告一下!” 听到许祭酒答应见阿绝,霍兴脸上立即绽放出一个激动的笑容,好久都没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了,他就说请虞三小姐帮忙最简单了! “多谢虞三小姐了,你可是帮了大忙,我这就去转告阿绝,回头便让他好好答谢你!” “好,那就麻烦霍公子了!” 几人没再多聊,互相行礼后就告了辞。 虞灵珑走到拐角处,回头看了几人一眼,轻轻勾起唇角。 既然无法直接打动世子,那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只要他的朋友喜欢她,世子早晚会被说服。 至于陈校尉,她无意害他,谁叫他自不量力非要答应这门亲事,她不能嫁他,只能对不住他了! 离开晴兰院后,虞灵珑便来到了侯府招待宾客的芙蓉园,此时宾客已经来了不少,许夫人也已经到了。 因为文宝渐渐好了起来,许夫人这几人的状态也跟着好了许多,今日还略施薄粉,看上去很是精神。 她身边围坐着几个夫人,她们已经听说是眼前这位小神医将许小少爷的病医好了,对虞灵珑的态度也非常热情。 虞灵珑心里高兴,走过来给众夫人行了礼,瞧见奶娘抱着许文宝,走过去跟小宝宝打起招呼。 “文宝,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可想姐姐了?” 虞灵珑笑得像一朵花,谁料文宝看见她,小嘴嘴一下子扁了起来,一直没有哭闹的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虞灵珑瞬间慌了,这该死的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她就哭呢! 听着那无比吵闹刺耳的哭闹声,虞灵珑恨不得用帕子堵住许文宝的嘴巴! 她尴尬得脸颊都抖动了两下,看着奶娘道:“文宝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喂喂她?” 奶娘脸色一僵,这几日小少爷不喝奶,她只能偷偷喂他喝米汤,可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夫人,现在在靖轩侯府,她怎敢讨米汤来喂小少爷。 “奴婢……奴婢来的时候喂过小少爷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饿了……” 许夫人见文宝一哭,她心就慌了,看着虞灵珑道:“虞三小姐,你快帮忙瞧瞧,文宝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哭起来了!” 文宝在虞灵珑怀里哭得厉害,他这个样子,虞灵珑根本没办法给他施针。 左思右想,她悄悄拿出粘了药粉的手帕,在孩子脸上擦了擦,然后看向许夫人道:“文宝闹的这么凶,可能是困了,要不让奶娘哄一哄,看能不能先哄他睡下?” 许文宝出门的时候刚醒不久,许夫人觉得孩子不会这么快就困了,正犹豫要不要按照虞灵珑说的去做,竟发现许文宝的哭声小了,眼睛眨动的频率也慢了起来,明显是有了困意。 奶娘接过来哄了不一会儿,许文宝竟真的睡着了,周围几个夫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还当孩子是饿了,没想到虞三小姐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困了,真是神了!” “若不是知道虞三小姐是医女,我还以为她是仙女呢!” 被几人吹捧着,虞灵珑嘴上说着哪里,心里却十分受用,又想到今日过后,虞凤之再不愿意,也没理由再阻挡她嫁给世子,心中就极其畅快! 竟然敢讹她的钱,早晚有一天,她会十倍百倍讨回来! 第八十一章 在显示什么?又在暗示什么? 被人群簇拥下的虞灵珑感觉很好,可很快,她发现人们的目光就被一位身绣花竹梅兰金线滚边素色锦裙的女子吸引了过去。 众人不禁嘀咕:“这女子是谁呀?怎么从未见过,这通身气派和样貌,真叫人移不开眼!” “她这妆容很别致么!在人群里实在出挑,是不是哪个刚进京的世家女!是琅琊王氏还是陇西李家?” 瞧见虞凤之一到场,就将众人目光吸引走,虞灵珑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 调整了好几次呼吸,她才勉强勾起了一个微笑,看着周围的夫人道: “众位夫人,这是我大姐姐,我以为今日侯府设宴,她会一早就出来接待大家呢,原来大家还没有见到她呀!” 这话,瞬间让众夫人觉得虞凤之不懂礼数,怠慢了她们,因她气质打扮升起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她不是嫁给世子爷了么,怎么其他几位少夫人都在忙活,她却才到!”一位夫人语气里透着不满。 “原来是那个传说中的虞大小姐,一段日子不在外头见到她了,差点没认出她来!” 几个夫人捂嘴笑了起来,不为别的,这虞大小姐曾经在盛京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实在让人难忘。 正招待客人的裴三夫人万迎春听了这些议论声,秀眉微微蹙起,晃着裙摆走了过来。 她朝众位夫人轻轻颔首,声若黄鹂地笑道:“夫人们可是怪我和二嫂怠慢了?我们府上分工明确,我那弟妹负责照顾世子,而我俩这没用的则出来打打杂,夫人们可别嫌弃我们笨手笨脚!” 万迎春为人泼辣爽利,众人都是了解她的,倒是没想到她会替虞凤之说话,这才发现在人背后说人家长短,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几位夫人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旁的意思,赞叹两位少夫人将烧尾宴办得有趣周到。 说话的功夫,虞凤之带着丫鬟走了过来,虽然与在场的夫人都不熟悉,她还是从容优雅地朝众人福了一礼。 只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在她做来要比旁人赏心悦目许多,众位夫人不由都看得呆了。 是她们眼睛坏了,还是记忆出了问题,面前这风姿绰约的女子哪里能跟那草包虞大小姐混为一谈! 虞凤之刚刚虽然还没有走过来,但却听见了万迎春对众人说的话,便朝万迎春投去一个善意的微笑。 万迎春被虞凤之这笑容晃了一下神,别扭地努了努嘴,佯嗔道: “说了叫你不必提前过来,这是不放心我和二嫂!你啊,可真是劳碌命,算了,正好一会儿咱们要围着旺火祈福,你也准备准备!” 万迎春话里带着责怪,可口气和神态无一不是维护的,这让虞凤之对这三嫂的态度更加改观了。 她笑着道:“好,我听三嫂的安排!” 瞧见裴府妯娌这般和睦,周围的人都有些诧异,她们听说世子身体不好,还以为这些个庶子都在惦记世子之位,本是想看看她们妯娌间撕扯吵闹的笑话,结果只看到一团和气。 人往往就是这样,见人送笑脸,她们也会跟着赔笑脸,见人唾弃诋毁,她们也恨不得踩上两脚。 前有万迎春的关心,其他人也就跟着热络地寒暄了起来,一聊之下,发现这世子夫人竟涉猎极广,不管是各地美食还是珠宝首饰、美妆护肤,她都极有研究,于是越聊越是火热,转眼就将虞灵珑丢到了一旁。 以虞灵珑的身份,本就很难挤进这些贵人圈子,见她们把虞凤之围在中间,一副众星捧月的样子,她就气得肝疼。 她阴沉着脸,望向园子中央堆起的数丈高的旺火,眼里露出几分阴鸷。 出身好又如何,没脑子,没本事最终还是会被她踩在脚下的,再等等,她只要再等等就能看到虞凤之坠入深渊的样子了! 众人聊了一会儿,虞凤之注意到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许夫人,她记挂着许文宝的情况,便走过去跟许夫人见了礼,“许夫人。” 许夫人对虞凤之过来与她搭话感到颇为意外,她不太喜欢应酬,只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虞凤之也没因她的疏离感到不适,平和问道:“小少爷身体怎么样了?这几日可还哭闹?好些了么?” 许夫人怔了怔,似没料到虞凤之会跟她聊起文宝。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礼貌的点了点头,“好多了,多谢世子夫人挂怀。” 虞凤之能感觉到许夫人没有在说谎,她说到“好多了”的时候,嘴角都是仰着的,知道文宝没事了,她也放下了心来。 “文宝今天来了么,怎没见他?” 虽然只跟文宝见过一面,但虞凤之还是很喜欢那个小娃娃的,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一旁的虞灵珑见虞凤之竟与许夫人热络地聊了起来,心中又气又妒,走上前抢着回答了虞凤之的问题。 “小少爷累了,这会儿睡着了,奶娘就抱着他下去歇着了。” 听到虞灵珑的声音,虞凤之蹙紧了眉头。 不仅仅因为对虞灵珑本能的厌恶,还因她话里的内容。 睡着了?刚刚靖轩侯府外可是放了好一阵的爆竹,还有满院子的嬉笑声,以及不远处戏台上的锣鼓声,文宝怎么会在这样的环境下睡得安稳。 这样想着,她便不安地对许夫人问道:“文宝一直睡得这么沉么?” 许夫人被虞凤之问得愣了一下,文宝一起睡得哪有这么踏实过,睡不上一刻钟就会醒来哭闹,说起来今日这种环境,他会睡的那么沉确实挺令人惊讶的。 虞灵珑心口一紧,慌忙道:“大姐姐平时不喜欢小孩子,不知道小孩子其实很喜欢睡觉的,如文宝这么大的宝宝,一日睡上七八个时辰都不为过,大姐姐就别吓唬许夫人,让许夫人安心玩。” 她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与虞凤之十分要好的姐妹,可以随意打趣,可这打趣却偏要指出虞凤之的不是,惹人误会。 虞凤之也没惯着她,冷下脸训斥道:“我在与许夫人聊天,就算虞三小姐再不知礼数,也该明白插话是极不礼貌的行为!文宝是许夫人的孩子,文宝的习惯许夫人最了解,你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在显示什么?又在暗示什么?” 第八十二章 这就是跟她作对的下场! “我……” 虞灵珑被虞凤之一串话说得脸都裂开了,她正想跟许夫人解释一下,万迎春和田安婉就走了过来。 两人是叫虞凤之一同去祈福的,这是盛京的风俗,高门大户办喜宴,都会请一位祝祷道士带着众人围着旺火祈福。 虞凤之是世子夫人,自然是不能落下。 因此,虞凤之也就没有再与许夫人继续聊下去,只提醒许夫人多注意文宝的情况,行了礼便随着万迎春和田安婉离开了。 虞凤之走后,许夫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招来身边的嬷嬷低声吩咐了一句,嬷嬷闻言很快应了声是,转身朝客院方向去了。 虞灵珑没心情去管许夫人叫嬷嬷去干什么,她的目光一直跟在虞凤之的身上,随着众人站到旺火外围,尽量踮起脚尖让自己看见旺火附近的情形。 此时,侯府请来的祝祷道士已经装扮好,围着旺火,将手里的朱砂洒在旺火四周,口中念念有词,全是祈福的话语。 靖轩侯带着裴承焕站在最前侧,虞凤之和裴绝等人则是静静站在第二列,侯府众人全都双手作揖,虔诚祷拜。 这个仪式时间并不长,等祝祷道士围着旺火绕了三圈后,大家以为可以结束了,可那道长的脸颊竟突然抽搐了几下,然后手脚像是不受控地朝一个方向大步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扬着手里的朱砂,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没多久,他已经来到虞凤之面前,脸色巨变地厉声道:“妖孽,竟敢逃窜到这里来,看贫道如何收拾你!” 眨眼工夫,他解下了腰间的葫芦,往嘴里倒入一口烈酒,随后,就朝虞凤之的方向喷洒过去,那烈酒出口后,竟变成一团火焰,直逼虞凤之的面门。 裴绝放在身侧的手一紧,下意识想要拉虞凤之躲开,可虞凤之已经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住了,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虞凤之的裙摆上竟染上了一片血迹! 看见那片血迹,虞灵珑眼底终于染上了胜利的笑意。 靖轩侯嘴巴微张,不可思议地大步走了过来,对那祝祷道士道:“道长,你这是作甚?!” 道长将拂尘搭到了臂弯上,打了一个单手礼,“侯爷赎罪,贫道也是没有办法,这妖胎聚下太多恶念和冤债,您在战场上欠下的那些杀债、侯夫人曾经做下的那些恶债,以及世子和世子夫人做下的那些错事都会化成煞气,聚集在这妖胎身上。这煞星若是降世,轻则刑克父母,重则为祸百姓,让大黎动荡难安!” “道长,你是说,虞氏怀上身孕了?”靖轩侯惊道! 周围人听到两人的对话,立即掀起一阵骚动,众人看到虞凤之裙子上的血,哪里还不清楚道长口里的那妖胎是什么意思,不由低声议论起来。 “道长也太神了,竟一眼就看出世子夫人怀有身孕,看这样子,侯府的人都还不知道呢!” “哎,看来侯爷的杀虐太重,长孙竟然是妖胎,还是遭到报应了!” “也不光是侯爷的问题,你们忘了被送去庵堂的靖轩侯夫人,她曾经不知害死了侯爷多少孩儿,不是未报,时辰未到啊!” “依我看这世子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这妖胎怎会投生到她的肚子里!” 大黎草药稀缺,医学发展落后,人最信鬼神之说,听了道长的话,众人看着虞凤之的眼神就像看着瘟星,没人可怜她是否小产,只期盼道长能早点毁了这妖胎! 裴绝虽然知道虞凤之在演戏,但看见她裙摆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的心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俯身拦住了虞凤之的肩头,蹙眉关切道:“怎么样,痛吗?” 虞凤之睫羽轻颤,眼泪在眼眶中欲掉不掉,看着十分叫人心疼。 “疼,夫君,我好像摔伤了!” 裴绝有些恍惚,若不是心里清楚,还真以为这女人受了不轻的伤,他按下心里的揪痛,安抚着:“你别害怕,我叫人去请大夫!” 许夫人一脸凝重地走过来,看着虞凤之身后的那些侯府下人道:“不管怎样,救人要紧,还不快为你家世子夫人去请大夫!” 万迎春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虽然她没有孩儿,但她非常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儿,见虞凤之有小产的可能,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皱眉道: “道长,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孩子还这么小,怎么能看出是妖胎!” 道士冷嗤了一声,“贫道能做的都做了,施主不信便罢了。” 道长越是这种态度,众人越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甚至希望虞凤之以后都没办法诞下孩子才安心! 有人小声嘀咕道:“流了些血而已,抬回去歇歇就好了,矫情什么。” “是啊,怀上妖胎的人,不会把煞气带给咱们?快把她锁到院子里去!” 靖轩侯怕出乱子,皱眉看了长峻、长翰一眼,叹气道:“你们叫人先把世子夫人扶回晴兰院。” 见两人应声,人群里的虞灵珑简直兴奋得要笑出声来。 虞凤之怀上身孕又如何?只要她不想让她保住这孩子,她就保不下来! 竟还偷偷让丫鬟去药房买保胎药,以为能骗得了众人的眼睛,殊不知她早就叫人盯着那叫阿欢的丫头,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中。 她不仅要让虞凤之小产,以后也别想再有孩儿!让她屡次三番羞辱自己,这就是跟她作对的下场! 虞灵珑正暗自得意着,就听裴绝寒声对涌过来的下人道:“大夫没来,我看谁敢动他!” 好好的一场宴会,靖轩侯不想让众人看笑话,想要训斥裴绝几句,但一旁的裴承焕上前了一步,对靖轩侯低声道: “父亲,弟妹身子要紧,还是让大夫看过了再说其他!” 言罢,裴承焕又朝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很快就退了下去。 很快,陪同誉王前来赴宴的郑太医就被请了过来,听说下人说了经过,他还愣了一下,没想到两人成亲时间这么短竟就有了孩儿。 第八十三章 到底是谁叫你谋害本侯的长孙! 来到人群中央,郑太医弯下腰探上虞凤之的脉搏,之后,他的眉头就一点点拧到了一起。 人们见郑太医一直不开口,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人群中的霍兴低声对云沐辰道:“怪不得近日阿绝诸事不顺!八成是这女人给克的!劝他离这女人远些他还不听,阿绝真是糊涂!” 云沐辰抱臂摩挲着下巴,淡道:“妖胎?这你也信,我瞧今日的事没这么简单!” “我也不与你争辩,若这女人连累阿绝无法离开大黎,看你们还怎么说!”霍兴气愤地甩了下衣摆,不再言语。 云沐辰没理会霍兴,而是注意到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陈恒陈校尉不见了踪影,蹙眉问道:“陈恒呢?” 霍兴这才意识到陈恒不见了,但也没有多着急,“他那人不喜欢凑热闹,定是躲起来了,那么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不必管他!” 就在两人低声说话的时候,郑太医已经为虞凤之诊完了脉,他缓缓收回手,一脸费解地看向那道士:“敢问道长到底如何算出世子夫人有喜的?” 这种事老道士做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因盛京人对鬼神的敬畏从未失过手,他施施然打了个单手礼,道: “女施主十二宫皆气如烟雾,是灾厄缠身之像,这妖胎就是灾厄的化身,贫道只能说,此胎不除,侯府轻则会有血光之灾,重则么,那贫道就不便再泄露了……” 听到血光之灾这几个字,靖轩侯的心都抖了起来,虽然这是他的长孙,但他也怕这孩子连累侯府上下百口。 暗暗咬了咬牙后,他看向郑太医道:“若这孩子救不下……那便算了,只能说靖轩侯府与他无缘,你且保住大人平安就好。” 郑太医脸色僵硬了片刻,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吞吐道:“侯爷,现在不是能不能救的问题……是,是世子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她……她根本没有怀上身孕啊!” “什么?” 这话,犹如惊天巨雷,在众人耳畔边炸响。 尤其那祝祷道士,脸都灰成了土。 这怎么可能?虞三小姐明明说这世子夫人怀了身孕,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他信誓旦旦地说世子夫人怀了妖胎,可现在世子夫人根本没有怀孕,他的谎言不攻自破,要如何解释?! “道长,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么?” 裴绝看向道长,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那眼神却冷得叫人害怕。 “这……这……让贫道再算算!” 道士装模作样地捏起手指又捏算了一会儿,半晌后才抬起头,急道:“是贫道失误,算错日子,这妖胎会在三月,不,半年内降世,许是如今还未到日子!” 虞凤之扬了扬眉,不得不说,这道士确实是老神棍了,反应倒是很快,这样一来,以后她只要有了身孕,就会被人说成是妖胎,留不得! 她在裴绝的搀扶下站起身,冷道:“道长如此能掐会算,那你说说,等会进入园子的人,是男还是女,他是左腿先入园还是右腿,是穿白衣还是玄衣!” 老道士被虞凤之接连的问话逼得无法作答,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支支吾吾地道:“这,这种小事,怎值得贫道耗费心神补上一挂!” “你不是不想算,是根本算不出!你连我受伤还是小产都分辨不了,哪来的脸说我之后会生下妖胎!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断定别人的孩儿生来不祥,不知这种勾搭你做过多少次才会如此娴熟!说,到底是谁指使谋害于我!” 裴绝扫了身后的五吉一眼,命令道:“去将他道童给我带过来,还有药房的那些掌柜!” 五吉早就做了准备,那祝祷道士刚入园,他就叫人盯住了他身边的道童,很快就将那道童抓住了。 小道童不过十一二岁,见到这种场面魂都吓没了,一个劲给众人磕头。 “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小的什么也没干,各位老爷贵人放过我,放过我!” 瞧这小道童的样子,就知道他平时没少帮老道士干坏事,否则也不会这般心虚,众人这才对那道长起了疑。 五吉踹了那道童一脚,喝道:“说,你师父为何要害我们世子夫人?是谁告诉这老道我们夫人怀了身孕的!” 道童惧怕地看了他师父一眼,怎么敢就这样出卖了师父,慌忙摇头:“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五吉也知道这小道童不会这么快就招供,踩着他的背低声在他耳畔道:“不说是?要不要我把你在五丰街干的那些事都禀报给衙门?” 小道童一抖,他从前在五丰街偷鸡摸狗,因为刺伤了人才跑去星澜观,要是被衙门抓到,不死也会被送去做苦役! 他可不要去做苦役! “我说!是,是一位姑娘告诉师傅的,她请师傅在今日烧尾宴上做手脚,请师傅想办法除掉世子夫人腹中孩儿!” 老道士被徒儿出卖,脸都白成了纸,抬脚就朝着小道童踹了过去。 “畜生,你怎可以如此诬陷贫道,贫道一心向道,怎会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是不是诬赖,一查便知!”虞凤之指向道士腰间的葫芦,对郑太医道:“麻烦郑太医给看看,这葫芦里的酒可有什么玄机!” 老道士刚想反抗,可五吉快一步将他腰间的葫芦扯了下来,递给了郑太医。 郑太医接过酒壶嗅了嗅,冷下脸看向靖轩侯,“侯爷,这酒里掺杂如红花、银线莲、麝香等活血之药,极容易让月份上浅的孕妇小产。” 靖轩侯就算再糊涂,此时也终于明白过来,什么除煞的药酒,分明是索命的毒酒! 这老道士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得知虞氏怀上身孕,所以早就准备好要害她小产! 他将指节捏得嘎嘎作响,好在虞氏没有怀上他的长孙,否则这妖胎一说,会让侯府背负骂名,也毁了他的长孙! 想到这里,靖轩侯猛地踹到了老道士的肚子上,老道士闷哼一声,捂着腹部倒退数步后跌坐在地上,瞬间呕出一口鲜血。 “说,到底是谁叫你谋害本侯的长孙!” 第八十四章 不然这条毒蛇怎会上钩呢。 看见老道士满嘴是血的摸样,虞灵珑如坠冰窟,没一处不是冷的。 怎么会这样?虞凤之居然没有怀孕,那她为何要买那么多保胎药? 为何老天如此偏袒这个女人,这样都能让她转危为安! 好在她不是自己去寻的老道士,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与这件事有关! 虞灵珑正暗自庆幸时,阿欢带着七八个药房掌管进了院子。 她朝靖轩侯福了一礼,脆生生地道:“侯爷,不必审问那道士,奴婢有证人能询问出到底是谁要加害世子夫人!” 众人看向阿欢,心中疑惑,这件事怎么又牵扯进这么多药房掌柜? 很快,阿欢就给出了答案。 “不久前,夫人让奴婢去药房抓保胎安神之药,以备不时之需,于是奴婢就跑去药房问掌柜抓药,因为不知哪个方子好,所以多跑了几个药堂。能误会世子夫人有了身孕的人,必定是从这几个药铺打探出的消息,所以只要问过这些掌柜,就知道是谁想要加害我家夫人了!” 几个掌柜有点拘谨,朝众人行了一礼,其中一个长须老者点头道: “没错,这位姑娘从药铺抓过药没多久,又来了一位姑娘,她与老夫说她们是一起的,想要按着之前的方子再多抓一副药,老夫一时大意,便给她抓了,险些害了世子夫人,是老夫的疏忽,老夫给世子夫人赔礼了!” 说着,老大夫就朝着虞凤之的方向一揖到底,态度十分诚恳。 另外几人也纷纷点头,也一起朝虞凤之行礼致歉。 “没错,我们也是如此,请世子夫人莫怪啊!” 这一步是在虞凤之的算计中,她命阿欢去药铺抓药,就是想卖个破绽给虞灵珑,不然这条毒蛇怎会上钩呢。 因此,她没有责怪几位掌柜,只是淡道:“我知几位掌柜不是有意,不过还请大家以后严谨一些,保不齐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这般幸运,能够躲过一劫的。” 她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接着对掌柜的说道:“请几位掌柜瞧瞧,跟你们购买草药之人,可在这里!” 这话一出,人群又骚动了起来,纷纷四处张望,低声议论起自己的猜测。 “看来真的有人要害世子夫人,天,险些上了那老道的当!” “太可恶了,居然利用我们对他的信任来害世子夫人,若叫我知道这背后的幕后指使,我定要赏他两巴掌!” 在这些议论的人里,只有两人有些突兀,她们将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瞧见自己的面容。 虞灵珑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扯着香莲的裙子,低声道:“你先退出去,别让人瞧见你,快走!” 香莲慌忙点头,然后趁人没注意时,悄悄往人群外围移动。 可她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四处张望的掌柜的给瞧见了,指着她大声道:“等一下,这姑娘的身形很是眼熟!” 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去,纷纷附和道:“没错,很像那个抓药的姑娘!” 长翰很快就将香莲抓住,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入了人群里。 众掌柜再次将人打量一番后,其中一个确定地道:“是她,就是这姑娘,她那日虽然戴了面纱,但老夫记得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就是这个款式。” 另一人也道:“是了,还有她眼角的痣,我不会记错的,这里长痣的人并不多!” 身形、特征以及饰品都一致,即便香莲要抵赖,也没有说服力。 有人低声询问道:“这丫鬟是谁身边的人?” “我想想,我刚刚好像见过她……哦,我想起来了,她是虞三小姐身边的丫鬟!” “虞三小姐?她不是世子夫人的妹妹么?她为何要害世子夫人啊?” “你没听说么?前几日这虞三小姐好像混进了晴兰院,说是想给世子爷医治,可谁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众人对自己的诋毁,虞灵珑只觉得脑袋嗡嗡,好像血液瞬间从身体里消失了一般的痛苦。 她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好形象,决不能就这样被毁为一旦! 勉强让脸上聚起一个惊讶又愤怒的表情,虞灵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香莲道: “为什么?香莲,你为何要做这种事?为何要害我大姐姐?” 她这话一出口,虞凤之就知道虞灵珑要牺牲香莲,让她做替罪羊了。 她冷笑,刚要开口,裴绝已经站到她的身前,淡淡开口道: “虞三小姐是想逼迫你这丫鬟认下所有罪责?说她看不惯凤之总是欺负你,所以才要对凤之动手?” “不是的……”虞灵珑含泪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她一个丫鬟,如何有能力收买星澜观的道长为她做事!” 裴绝的声音又沉又冷,逼得虞灵珑哑口无言,只能嘤嘤啜泣起来。 “世子爷这是在怀疑我吗?可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害大姐姐?我身为医者,怎会做出如此泯灭人性之事!?还有,大姐姐没有怀上身孕,为何特地命人到药房抓药?如此多的疑点,世子爷不能听着几个掌柜一面之词,就定了我的罪啊!” 有几个曾找虞灵珑瞧过病的夫人迟疑着开口道:“这是非同小可,不能错怪了好人,也不能放过那作恶的人,不如请盛京府和刑部的人来一趟。” 虞灵珑听到要请刑部的人来,心已经放下了一半,有刑部柳郎中的关系在,刑部就算查出什么,也不会拿出来的。 她的腰杆瞬间又直了起来,委屈地道:“灵珑行得正坐得端,不惧调查,请侯爷寻刑部的人来问话!” 霍兴见虞灵珑如此无惧的样子,悄悄走过来扯了一下裴绝的衣袖。 他在裴绝耳边低声道:“这事未必与虞三小姐有关,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虞凤之并无大碍,此事就算了,别忘了,虞三小姐帮你求得了见许祭酒的机会!” 裴绝侧头,眼神缓缓变得陌生又冰冷,“你是相信她,还是害怕得罪她?”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立志为要为百姓守疆扩土的表哥会为了这种事情放弃原则,低眉折腰! 第八十五章 我的事,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霍兴被裴绝眼中的失望惊得心慌了一阵,“阿绝,站回顶峰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你没有经历过,你不会懂!难道表哥还会害你不成!” 他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裴绝好,裴绝会体谅他的苦心,谁料裴绝只回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我不会算了,她要加害我妻,我要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何错之有?我也不会承她人情去见许祭酒,我的事,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阿绝!” 见劝不住裴绝,霍兴心中焦急,可此时五吉已经离开了院子朝衙门去了,他想阻拦已然来不及。 靖轩侯也觉得心中万分疲惫,他不想让众人看侯府的笑话,正打算叫人招待与此事无关的客人到前院用宴,园子里又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靖轩侯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这是又出了何事,但瞧见那婆子很是眼生,不是侯府的下人,他才松了口气。 婆子果然不是冲靖轩侯而来的,而是跑到了许夫人面前,她顾不得行礼,急道: “夫人,不好了,奴婢遵您的命去看小少爷,可,可小少爷一直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您快去看看!” 闻言,许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就栽倒过去,好在周围人眼疾手快,将许夫人给扶稳了。 “怎,怎么会叫不醒,快带我去看看!” 她正要抬腿,又转身看向虞灵珑和郑太医,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朝郑太医福了一礼,急道:“郑太医,求您随我去看看我那小儿可好?” 事情紧急,郑太医也没有推托,点头道:“好,夫人带路!” 虞灵珑见许夫人竟没叫她,心里气闷又有点慌,忙跟上一步道:“许夫人莫急,有我和郑太医在不会让小少爷出事的,走,我这就随你们一同去看看。” 虞灵珑跟上来,许夫人也不好意思拒绝,现在案子没用审清楚,衙门的人也没有来,许夫人只能点了点头。 一群人呼啦啦朝客院方向走,虞凤之抬步准备同行,裴绝皱了皱眉,朝虞凤之腿上看了过去,“你的腿受伤了。” 虞凤之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低声在裴绝耳边道:“假的,是鸡血,我骗他们的,夫君不用担心!” 她得做得逼真些,才能引老道士那么笃定她有了身孕! 其实裴绝已经猜到那不是她的血,可还是忍不住忧心,见女人朝自己狡黠地眨着眼睛,裴绝别扭地道:“谁关心你了!” 嘴上这样说,他还是本能护在她身边,让那些疾步朝客院走去的人不会冲撞到她。 见长翰、长峻已经将老道士和道童押住,又派人安顿好了几个掌柜的,两人也跟着众人朝客院走去。 到了客院,郑太医已经开始查看起许文宝的情况,屋子里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文宝出了事,虞灵珑怎能不忐忑,害怕郑太医查出她给许文宝用了迷药,硬着头皮走过去对郑太医道: “郑太医,小女对文宝的情况颇为了解,不如让我来看看!” 郑太医瞥了虞灵珑一眼,不满道:“等老夫瞧不出端倪,虞三小姐再显神通不迟!” 这话让虞灵珑羞得涨红了脸,她不好上手,只能焦急站在一旁,期盼郑太医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郑太医在文宝的人中处瞧见了一点白色的粉末,这粉末很不显眼,若不是他查看得仔细,根本就瞧不出来。 他用手指将那粉末沾起,在鼻尖嗅了一下,瞳孔瞬间犹如地震般地抖动了一下! 此时,许大人也被请了过来,一进门就瞧见郑太医那惊愕的表情,忙问道:“郑太医,您可是发现了什么?我儿现在无事?” “这……”郑太医朝靖轩侯的方向看了过去,心中忐忑,不知该不该将事情说出来,毕竟这事是发生在侯府的。 “郑太医,您说话啊!”许夫人都快急哭了,不由催促了一句。 孩子的命更为重要,郑太医权衡过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许夫人,令郎这是中了迷药,所以才会昏睡不醒!令郎年纪太小,吸入过量迷药对身体损害极大,老夫只能尽力救治,是否能恢复如初,就不敢保证了!” 星澜观道士谋害世子夫人的事就够匪夷所思了,谁会想到靖轩侯府的烧尾宴会接二连三出现如此让人震惊之事。 “是谁这么心狠?许小少爷还这么小,这丧尽天良之人竟对他下手,太可恶了!” “哎,我看是许大人太过刚正,得罪了人,有人蓄意报复啊!” 许夫人只觉得一阵阵头晕,可她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恳切地望着郑太医,几乎是哀求地道:“郑太医,求您一定要救醒文宝,拜托您了!” “老夫自会竭尽全力!”郑大夫点头,转身去写方子去了。 虞凤之走到许夫人和奶娘身边,询问道:“许夫人,这几日文宝可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也如此嗜睡么?” 奶娘看见虞凤之后惊了一下,很快就认出她是那位让她给小少爷喂米汤的姑娘。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许夫人心里惦念着许文宝,也没注意到奶娘惊诧的目光,回忆起这些日子的事情,好像文宝只要接触到虞三小姐,就会睡得很沉。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与奶娘对视了一眼才道:“好像,都是在虞三小姐施针后……” 今天虽然没有施针,但文宝也是在虞灵珑看过后才睡下的。 听到许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虞灵珑紧张的指甲都要嵌进掌心里了,她急忙看向奶娘道: “小少爷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虽然偶尔会吵闹,但慢慢调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说,是不是你不想听到小少爷哭闹,才给小少爷下了迷药!” 听了虞灵珑的话,众人全都朝奶娘看了过来。 盛京之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案子,奶娘嫌弃孩子不好哄,自己喝了安眠的药物然后给孩子喂奶,孩子因此安静了许多,可时间长了,孩子就痴傻了,主家发现事情不对,一查之下才知是奶娘动的手脚。 第八十六章 亏我当初还觉得她人美心善! 那奶娘最后被凌迟处死,这样的案子就没有再发生过。 让虞灵珑这样一说,大家都对奶娘起了疑。 本就如同丢了魂般的奶娘听到这话,更是吓得慌忙摇头,“不是,奴婢没有,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加害小少爷啊!小少爷就是奴婢的心头肉,奴婢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让小少爷有半点闪失。” 虞灵珑怒道:“你说的好听!只有你日日能接触小少爷,不是你还有谁?” 她安抚地看向许夫人,“夫人放心,等会刑部的人过来,定会查出真相,一定会让这贱婢受到应受的惩罚!” 虽然奶娘的嫌疑很大,但虞凤之却有不同的看法,她蹙眉对许夫人道: “夫人,若这奶娘嫌弃文宝吵闹,怕是之前文宝闹得更凶的时候她就会下手了,既然您说文宝最近的情况有所好转,奶娘没有现在才害文宝的道理!” 许夫人心中烦乱,但觉得虞凤之说得不无道理,而且她记得之前文宝彻夜难眠时,奶娘也整夜地哄着,看上去是很尽心的。 可人心终究隔肚皮啊! 她红着眼,看着奶娘道:“翠娘,到底是不是你动得手,如实招来!不然休要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奶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向许夫人磕着头,额头已经渗出了血,泣不成声地道: “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害过小少爷,奴婢唯一隐瞒您和老爷的事情,就是这位姑娘给小少爷喂米粥的事,她与奴婢说,小少爷的病是因为喝奴婢的奶引起的,奴婢怕您赶奴婢出府,所以才隐瞒了下来!” 虞凤之听到奶娘的话,有些震惊地问道:“你没有告诉许夫人文宝的病因?那你还继续给他喂奶喝?” 奶娘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那日之后,小少爷怎么都不肯喝奶了,所以……所以奴婢就偷偷喂他喝了米汤。” 许夫人越听越糊涂,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奶娘不敢再有半点隐瞒,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她看了一眼虞灵珑,道: “奴婢以为是虞三小姐的针法起了作用,所以就没有再提起此事……可后来奴婢发现,小少爷好像是喝了米汤后才渐渐好转的,每次喝了米汤,小少爷的精神就会好起来,奴婢想跟您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除了这件事,奴婢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主子的事,奴婢对天发誓,若我害了小少爷,就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听了奶娘的讲述,许祭酒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回想起当天发生的事情,文宝好像真的是从虞三小姐进门前就睡着了。 他看向虞凤之问道:“世子夫人,您说小儿的病是喝奶造成的,可有依据?” 虞凤之叹息了一声,她确实疏忽了,没想到奶娘会有这样的误会,想了想,回道: “许大人可听说过有吃海物就会生癣,有人碰到花生就会窒息?文宝不可喝奶,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宝宝都是用母乳喂养长大,所以极难发现病因,不是奶娘的奶有问题,是任何奶类的食物,文宝最好都不要接触。” 这个时代没有过敏一说,虞凤之只能将事情说得简单易懂一些。 “荒唐!”眼看自己的功劳要被虞凤之抢走,虞灵珑气得双眼通红。 “姐姐根本不懂医理,怎会看一眼就会知道文宝得了什么病?妹妹知道大姐姐去哪都喜欢抢风头,可这事人命关天,你怎敢胡说八道!这事再清楚不过,就是这个奶娘做的手脚,大姐姐不要再混淆视听,为了一己私欲帮恶人逃脱!”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伤害小少爷!” 奶娘此时悲愤委屈到了极点,可能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忽然想起一个细节,指着虞灵珑道: “是你,我想起来了,今日你抱过小少爷的时候,小少爷抗拒得哭闹不止,你用一方紫色的帕子给小少爷擦了一下嘴巴,之后,小少爷就打起了瞌睡!你分明就是治不好小少爷,怕他吵闹影响你的声誉,所以把小少爷迷晕了!” 听到奶娘的控诉,周围人倒吸了几口凉气,看着虞灵珑的眼色里带着几分恐惧。 “为了名声,虞三小姐竟把襁褓中的婴儿迷晕?这……这也太可怕了!” “她能雇凶谋害亲姐姐,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亏我当初还觉得她人美心善!看来不是每一位大夫都是医者仁心!” “我刚刚还不信是她雇佣了那星澜观的道士,现在看来不是她还有谁?虞大小姐有这样的妹妹真是可怜,也难怪她曾经的名声那么不好了!” “谁说不是,虞大小姐救治许小少爷却不留名,而这位虞三小姐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位女神医,到处宣扬自己的医术,这样相比一下,孰善孰恶,一看便知了!” 虞灵珑哪里听不到这些议论声,她只觉得手脚发麻,血气都在倒涌。 怎么可能,许文宝怎么会是虞凤之救下来的?救了许文宝的人明明是她! 她看见裴绝站在虞凤之身旁,眼神总是不经意追随着她的动作,她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这些殊荣和地位本该是她的,她只是让许文宝安静一下,不要打扰大家,何错之有?! 虞灵珑环视着众人,辩解道:“大家不要听信这奶娘的话,她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想要诬陷我,我是位大夫,怎会害人!” 说着,她扑向虞凤之,拽着她的手腕哭道:“大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已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害我!大姐姐,你莫要忘了,我们都姓虞,都是将军府的血脉啊!” 她指甲已经捏红了虞凤之的手腕,似在警告她不要做得太过分,如果她出了事,将军府也会吃挂落,同为将军府的女儿,虞凤之又能体面到哪里去! 可她错看了虞凤之,她最不喜欢被人要挟,她一把甩开虞灵珑的手,怒道:“你还有脸提将军府!我父亲的威名就是被你们这些下作东西给玷污的!” 第八十七章 比她脸上的伤口还要血淋淋。 奶娘此刻无比的后悔,虞凤之的话她听明白了,小少爷不是吃她的奶才生病的,不管换哪个奶娘,小少爷都会生病。 可她因为害怕,将这事隐瞒下来,差点害惨了小少爷! 她又悲戚地朝许夫人和许祭酒磕了三个头,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机: “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少爷,虞姑娘本已经告诉了救治小少爷的办法,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瞒下了此事!若小少爷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敢苟活,只求主子不要怪罪奴婢的家人!” 许夫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这个样子,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奶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 此时,郑太医连连发出叹气声,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没心情在这个时候讨论孰对孰错。 奶娘跪在地上,看着双眼紧闭的小少爷,心中揪痛万分,她朝一直诬陷她的虞灵珑看了一眼,双眼猩红地抓起桌子上放着的烛台,拼命朝虞灵珑刺了过去。 两人距离不远,众人的注意力又都放在许文宝的身上,没有注意到奶娘的动作。 等反应过来时,奶娘已经烛台砸到了虞灵珑的脸上,瞬间皮开肉绽。 “啊!啊!” 虞灵珑惨叫一声,拼命捂住了自己的脸,可尽管这样,那疼痛还是不可抑制地从她脸上传来,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 鲜血从她的指缝里钻出来,很快就将她半个身子染得血红,周围人见到这一幕惊恐万分,甚至没有上前营救。 当奶娘用烛台的尖刺再次刺穿了虞灵珑的手背时,众人才如梦初醒,上前将奶娘拦住。 虞凤之也没想到这唯唯诺诺的奶娘竟然会做出刺杀的事情,看来她对文宝的感情不是假的,不由叹息了一声。 心里正暗暗发苦时,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被一只白玉般的大手给遮住了,挑眉朝身边的人看了过来。 裴绝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甚至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么做,只记起新婚夜那日,虞凤之将双手挡在他眼前时的情形。 她说:夫君,别怕。 他不知道能陪她走多久,但只要她身边一日,那就护她一日。 奶娘没有击中虞灵珑的要害,郑太医拿出了止血的药,让侯府下人为虞灵珑敷上。 许夫人看着奶娘手中那还在滴血的烛台,悲道:“翠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奶娘发髻已经散乱,如同疯魔了一般,眼神无比的呆滞,被人押住后,她口中碎碎念着: “是奴婢的错,奴婢救不醒小少爷,会一直陪着小少爷……但在此之前,奴婢要给小少爷报仇,给小少爷报仇……” 靖轩侯见事情越演越烈,只觉头疼,不由朝虞凤之看了过去。 虞凤之感受道靖轩侯的目光,回望过去,低声道:“父亲,您还觉得是儿媳在闹事么?祸根不除,只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忍,根本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这事不用衙门审理,靖轩侯也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惊讶于虞凤之竟然能找到许小少爷的病灶,也震惊于虞灵珑的心狠,可这件事牵扯太大了,又发生在靖轩侯府,前院还有身份贵重的宾客等着,一时间他也想不到该如何处理。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没多久,几个穿着官服的男子在下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靖轩侯看到走在最前头的男人愣了一下,“云少卿?!” 被唤作云少卿的男人正是大理寺少卿,云安王府大公子,云非白。 他朝靖轩侯拱了拱手,道:“打扰侯爷了,卑职是来押嫌疑人犯的,烦请侯爷行个方便!” “人犯?”靖轩侯愣了一下,他记得下人好像去了盛京府和刑部,怎么把大理寺的人带了过来! 见靖轩侯一脸狐疑,云非白解释道:“是这样的,陈校尉在贵府赴宴时,忽然觉得身体不适,好在贵府上一个丫鬟在池塘边发现了他,这才免于让他晕死在池塘里。他的随从来大理寺报案,说陈校尉进入侯府后,只与虞府的三小姐有过接触,所以本官才寻到这里来!” 其实云少卿还是隐瞒了一点事实,虞灵珑给陈校尉下的不是迷药,而是媚药。 陈校尉本在前院与其他宾客交谈,在饮了几杯酒后,忽然觉得身体燥热起来,神志也越发不清楚,看到走过来服侍的丫鬟,他就有一种莫名想把人拽过来的冲动。 因此,他跑到池塘边,想要用冷水洗一洗脸,让自己冷静下来,谁料这办法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正巧阿欢和阿离带着药铺掌管返回,路经池塘,看见将头埋在水池中的陈校尉。 阿离吓了一跳,以为有人寻短见,叫阿欢先带人走了,自己则跑去看陈校尉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把陈校尉从水池里拉出来,见他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阿离不想多生枝节,正想把人丢下赶紧离开,却被陈校尉一把从后面给抱住了。 她又惊又怒,一个过肩摔将陈校尉摔得七荤八素,陈校尉还要朝她伸手,她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过去。 阿离知道这陈校尉与云三公子熟识,就给云沐辰稍了信儿,云沐辰得知了事情经过,已经猜出是谁对陈恒下了手,便命小厮去了大理寺,将他大哥请了过来。 众人以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够令人震惊的了,没想到这虞三小姐总有办法让刷新他们的认知! “陈校尉不是虞三小姐的未婚夫婿么?她为何要加害陈校尉?” “你还看不明白么,她要害嫡姐小产,又加害未婚夫婿,分明是看不上陈校尉官职,想要嫁进靖轩侯府,做世子夫人啊!” “天啊,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她能住在威武将军府,都是看在已故虞将军的面子,还真把自己当将军府的小姐不成!”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是不知虞二老爷知不知道他的庶女干下了此等丑事!” 虞灵珑的心思就这样被撕开,比她脸上的伤口还要血淋淋。 第八十八章 今日怎如此艳丽出尘! 大理寺的人已经朝虞灵珑走了过去,虞灵珑看见那些差役,捂着脸拼命往后缩,摇头道:“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你们不能抓我,我要见我爹爹!” “等案子落定后,本官会叫你见上一面。” 这一面,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云非白朝差役摆了下手,冷声道:“搜一搜她身上是不是有迷害陈校尉的药粉!” 虞灵珑脸上伤口很深,从颧骨直接划到了下巴,且那伤口肉皮外翻,露出里面黏腻腻的血丝,让人看着极其反胃。 她这鬼样子,让女差看着都有点反胃,但女差还是硬着头皮朝虞灵珑走过去。 虞灵珑已经顾不得捂着自己的脸,推搡着女差尖叫着:“滚开,不许碰我,我是威武将军府的小姐!即便要审案,我也要去刑部!” 这话,更是引来周围人一声嗤笑。 许祭酒沉着脸,冷道:“老夫倒是要看看,刑部的人敢不敢接这案子!” 虞灵珑又惊又怕,已经无力挣扎,没多久就被几差役擒住了。 女差在虞灵珑身上上下摸索了一阵儿,很快搜出了好几包药粉和一方带着一点异味的帕子。 郑太医已经为文宝施了针,这时候从内间退出来,帮云少卿查看这些药粉的成分。 片刻后,他含怒指着一个药包和那帕子低声道:“云大人,这包药粉是媚药,还有这帕子,上面粘了迷药,正是许小少爷所中之药!” 郑太医的话,几乎已经宣判了虞灵珑的罪名,云少卿当众搜虞灵珑的身,也是不想给她翻供的机会。 许夫人红了眼,走到虞灵珑面前,做了她这辈子都没有做过的事情,朝虞灵珑的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许大人知道夫人的性格,恶毒的话她骂不出来,但她定是悲愤到了极点才会这样做。 拍着许夫人的肩膀,许祭酒安慰道:“这事,我不会善罢,就算丢了这乌纱帽,本官也会与她背后之人斗到底!” 虞灵珑来不及去擦脸上的口水,就被差役拖着出了门,她回头朝虞凤之看过来,癫狂地哭道: “不是我的错,是虞凤之!明明是我救了许文宝,你们为何不感激我!虞凤之她故意让我知道她怀了身孕,引我对她下手!她才是那个布局的人,你们怎么不抓她,怎么不抓她啊!” 可不管虞灵珑如何叫喊,都已经于事无补,只招来众人对她更深的厌恶,这不是欺名盗世这么简单,这是谋名害命!众人甚至开始质疑上虞二爷夫妇的人品了。 很快,她就被大理寺的人拖出了靖轩侯府,只留下一地蜿蜒的血迹。 奶娘因为伤人,也被带走了,她走的一步三回头头,看着许夫人道:“夫人,奴婢死前,能不能让人告诉我,小少爷是否安然?” 这样,她才能安心的去。 许夫人红着眼睛,轻轻摆了摆手,“去,大人问什么你就如实说,先不要想其他。” 许夫人是善良的,即便因为奶娘的过失连累了她最心爱的孩子,她也没有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 因为许文宝还没有苏醒,所以云少卿没有请许祭酒夫妇去大理寺,只带了几个下人了解情况。 云少卿向众人告了辞,出门前看了一眼云沐辰,冷道:“你玩够了没有?到底什么时候回府?祖父祖母要替你担心死了!” 云沐辰又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撇嘴道:“什么时候娘亲不逼我成亲,我什么时候回去!” “做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裴世子都成亲了,你能躲的过去?我不会再帮你兜着,赶紧给我滚回去!” 虞凤之的耳朵很灵,这才知道云沐辰竟是逃婚出来的,怪不得身为云家三少爷,却穿得跟落魄书生似的。 兄弟俩嘀咕了一阵,云少卿这才离开,大理寺的人走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府上的贵客还在前院,靖轩侯思忖了片刻,就让裴绝和虞凤之留下来照看许家人,他则带着其余族亲离开了客院。 一个时辰后,许文宝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许夫人一直默默垂泪,许祭酒则是在屋子里来回徘徊。 虞凤之思虑再三,走到郑太医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与他商量了一番。 郑太医听到虞凤之的建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世子夫人也学过医?” 虞凤之说的针法是老胡那本书里记载的,她拜了老胡为师,倒也算得上被名师领进了门。 她轻轻颔首,“只是略有涉猎。” 郑太医知道虞凤之谦虚了,能想出这套针法,以及她对许小少爷病情的推断,怎会是略有涉猎这么简单。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原来有大才之人,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郑太医对虞凤之的态度又客气了许多,请虞凤之走进内间,按照虞凤之的提议又为许文宝施了针。 没多久,文宝的呼吸明显有了增强的迹象,虽然没有醒来,许夫人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外间里,许祭酒、裴绝和霍兴几人对面而坐,霍兴表情有点尴尬,按说现在是非常好与许祭酒攀谈的机会,可虞灵珑害了许文宝,不知道许祭酒会不会因此迁怒于他们。 他忽然对虞灵珑生出一股怨气,真是不能对女人有半分期待,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 犹豫了许久,霍兴还是站起了身,朝许祭酒抱拳一揖:“许大人,虞三小姐做下的那些事,我等是真的不清楚,若知她如此大胆包天,阿绝定早就将她赶出靖轩侯府了!” 许祭酒见霍兴示好,冷哼了一声,“事情败露就把人一脚踢开,霍公子真是深谙用人之道!” 他这已经不是暗讽,而是明嘲。 霍兴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恼怒许祭酒怎如此的不近人情! 他正思考如何跟许祭酒解释,就听内间的帘子轻轻响了起来,随后,便见虞凤之轻拭头上的汗珠儿,缓步走了过来。 这一眼,让霍兴有些发怔,这些天他从未正眼瞧过这女人,记忆里的她每次出现都是浓妆艳抹,今日怎如此艳丽出尘! 第八十九章 会凭我自己的本事得到。 虞凤之缓步走到许祭酒身边,朝他福了一礼,淡淡道: “许大人,文宝在靖轩侯府出事,我们感到痛心,也感到抱歉,但,我还是要跟您说清楚,虞灵珑所作所为我们并不知情,我与夫君已经多次表示过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那夜她混进晴兰院的情形,许大人应该也记得,许大人若因此事迁怒于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把是非公正交由衙门断定就是。” 虞凤之的态度可以说非常的不客气了,她会保留善念,却不会圣母到忍受这种迁怒,如果许祭酒不能明白是非,这忙她不帮也罢! 霍兴听到虞凤之的口气,心里一紧,生怕许祭酒会因为虞凤之的失礼而怪罪裴绝。 他重重将茶碗放到一旁,冷声道:“男人说话,怎容你一个妇人多嘴,这里没你的事,去伺候许小少爷!” 还不待虞凤之开口,裴绝已经朝霍兴看了过来,“这里更没有表哥的事,表哥也离开!我说过,我的事,我自己做主,烦请表哥以后不要再插手!” 云沐辰这一次也没有帮霍兴说话,他朝许祭酒拱了拱手,说道: “许大人,实不相瞒,虞三小姐来请您帮忙见阿绝之事,我们之前并不知情,而且,我们也不清楚她如何知道我们想要求见您。阿绝的院子,弟妹下过严令,是不允许虞三小姐靠近的,阿绝连见都未见她,更别提请她帮忙!” 其实这件事不适合摆到台面上来说,但若不说清楚,许祭酒心中就会有芥蒂,云沐辰看了裴绝一眼,见他没有阻拦,便如实道: “虞三小姐见不到阿绝,便让我等帮她传信,但阿绝得知她求到您跟前,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她的帮忙,从始至终,阿绝只想让您看一看他的文章,再决定他是否有参加考试的资格,并没有想让您为他破例!” 听了云沐辰一番话,虞凤之这才知道裴绝想要参加国子监的考试。 她也听说了这次考试选出来的书生,是要去东越白鹿洞读书的,想到此,心竟微微有一些揪痛。 也许是担心他的身体才会如此不踏实,也不知老胡什么时候能回来。 陷入沉思的不止有虞凤之,还有许祭酒,联系虞灵珑的所作所为,他也渐渐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看来,他真的有可能是误会裴世子了。 可即便如此,虞三小姐所作所为都是因裴绝而起,说一点也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霍兴虽然被裴绝怼了几句,但他并没有走,见许祭酒深深地蹙起眉头,猜他未必相信云沐辰的话,急道: “许大人,这次去东越的机会真的对阿绝非常重要,您要如何才愿意答应阿绝参加考试?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不管是人、物或是财,只要您说,在下都会想尽办法满足你!” 许祭酒的气本已经消了大半,还想着将那日丢在马车里没有看的文章仔细看看,可听了霍兴的话,他胡子都吹了起来。 “呵,霍公子真是财大气粗,那直接送裴世子去白鹿洞就好,何必再来找在下!” 霍兴以为是有女子在场,许祭酒抹不开面子答应他的请求,瞪着虞凤之道:“你怎么还杵在这里,男人议事也是你能听的!” “霍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如此看不起女子,不知你母亲知道该作何想!” 这柔中带刚的话并不是出自虞凤之之口,而是从内间传出来的,没多久,一只玉手缓缓掀起了帘子,许夫人捏着衣袖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走到虞凤之身边,主动握住了虞凤之的手,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郑太医说文宝的情况在好转,世子夫人,若不是你,文宝这次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说着,她竟要朝屈膝虞凤之行礼,虞凤之哪能受她这礼,急忙将她扶了起来。 “许夫人言重了!我也很喜欢文宝,不想见到他有事,也幸好我能尽点绵薄之力!” 许祭酒听到许夫人的话,有些激动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到许夫人面前,问道:“文宝醒了?” 许夫人解释道:“可能是药效未散,醒了一会儿又睡了,郑太医说只要能醒来就是好事。” 许祭酒听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终于松弛了些许。 许夫人又道:“这都多亏了世子夫人,郑太医说他是听了世子夫人的建议,才让文宝的情况有所好转,而且,郑太医说文宝不能喝母乳一事,也可能是真的!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是文宝的肠胃出了问题,只关注了奶娘的饮食,没有想过文宝不能喝母乳,若停了母乳,文宝的身体应该可以慢慢康复起来。” 许祭酒惊讶地看向虞凤之,神色变得很复杂。 他曾经暗暗发过誓,若有人能治好文宝,叫他做什么都可以,没想到,他真的要在原则和恩情面前作出选择。 不止许祭酒惊讶,其余人心中的震惊丝毫不输许祭酒。 霍兴再一次朝虞凤之看去,女人脸上笑容淡淡,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救了许小少爷,是多么值得自傲的事情。 他忽然开始理解为何阿绝没有那么讨厌虞凤之了,这女人如今活像一个妖精,紧紧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耳边传来裴绝的轻咳声,霍兴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那女人看。 他心中无比懊恼,为何救下许小少爷的人是她,为什么就不能是别人呢! 许祭酒朝虞凤之作了个揖,艰涩开口道:“世子夫人救了我儿,在下欠你一个人情,许某人从不欠人东西,世子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来就是。”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大家都以为虞凤之会为裴绝求一个去白鹿洞的名额,毕竟裴绝就有了官身,妇凭夫贵,她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可虞凤之却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许大人,我救文宝并不是因为您,您无须觉得亏欠什么,我没有任何事情想要求您,我若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会凭我自己的本事得到。” 第九十章 不,他绝不是在看夫人的脸色! 虞凤之的眼神落在了裴绝身上,“至于考试的事情,您全看夫君是否有参试的资格便好,若夫君没这个本事,去了白鹿洞书院也会被别国人耻笑,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许祭酒十分诧异虞凤之会说出这样的话,急问:“当真只有如此?” “是!” 虞凤之没有赌咒发誓,只目光坚定地吐了一个字,可这一个字却让许祭酒朗声笑了起来。 他喜欢虞凤之身上这股子傲气,更喜欢她那句“我若想得到什么,会凭自己的本事”! “哈哈哈,好,看来是在下小人之心了!” 他思忖片刻,看向裴绝道:“明日,本官会去见几位大学士,到时候,我会将你的文章拿给几位大人一同观看,若有一人觉得世子还是欠些火候,那就只能请世子来年过了秋闱再说了。” 这样并不算为裴绝破例,功名上的限制本就为了选拔更优秀的人才,几位大学士的审核比科考还要严格,没有真才实学的人绝入不了他们的眼。 裴绝端正朝许祭酒作了一揖,“好,但听许大人安排,成败由我,绝无二话!” 看裴绝一副胸有成竹之态,许祭酒对夫妇两的态度也慢慢改观。 也许,是他狭隘了,不该因一个人的目的来判定他的人品,也许裴世子不参加正常科举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夫人嗔了许祭酒一眼,低声道:“这回不必让你放弃原则,你放心了!” 许祭酒笑了,早知道如此,他也不必躲了,没准还能躲开今日之劫,看来有些事是命里注定了的。 几人将话说开,气氛就融洽了许多,虞凤之陪着许夫人到一旁聊天去了,留下几个男子在一起说话。 许祭酒闲来无事,便命小厮将放在马车里的文章拿了过来,只看了几行字,他就被裴绝的文采深深地吸引了。 越读下去,他越是心惊,这篇策论谈论的是六国连横的利弊问题,每一个论点都说在了当下最棘手的事情上,简直是针砭时弊,一针见血! 不夸张的说,裴承焕当年参加殿试被点为探花的那篇文章,都远不如这一篇来得惊艳! 裴绝,绝对是一位百年难遇的人才! 许祭酒惜才之心顿起,他觉得裴绝应该参加正经科举,进翰林院,进内阁,这才应该是他该走的仕途! 他收起文章,看向裴绝道:“裴世子可愿意与在下聊一聊?” 裴绝没有及时回答许祭酒的话,而是下意识地朝虞凤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这个动作,更是让许祭酒好感倍增,在他看来,知道疼媳妇的男人,就是有责任感的男人,而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会差到哪去?! “放心,拙荆不会把世子夫人拐跑的,她在盛京没什么能聊得来的人,就让世子夫人陪拙荆多聊一会儿可好!” 被许祭酒看穿心思,裴绝难得地红了耳根。 不,他绝不是在看夫人的脸色!他才没有那么软骨头! 谁料虞凤之好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笑着看向裴绝道:“夫君去,我还要在这里守着文宝,等他醒来,我会叫人给你们送消息,你多穿些,注意身子!” “好!” 听到夫人关心自己,裴绝的心好像莫名照进一束光,勾唇点了点头。 许祭酒忍笑,这小夫妻,真是酸得让人牙疼啊。 他也朝自己夫人方向看了过去,可许夫人却与虞凤之聊得酣畅,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许祭酒只能揣着一颗受伤的心,与裴绝去了书房。 裴绝离开,霍兴和云沐辰也不好多留,如今去东越的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两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靖轩侯府的烧尾宴还在前院继续,但两人没有再去赴宴,绕路从角门离开了侯府。 跨上马背,两人缓步骑行在盛京的夜色之中。 霍兴整个人都不太在状态,今日发生的事实在让他非常挫败。 本以为只会添乱的虞凤之,最后却促成了他们的目的,而他好几次都险些坏了事。 还有,阿绝现在对虞凤之的态度,真的会舍得离开大黎么?他太了解表弟的性子了,他打定的主意,没人可以更改,若他不想走了,那又该怎么办? 都是这个虞凤之,让整件事多了太多变数! 一旁的云沐辰看着霍兴神色的变化,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今天发生的事。 “老霍,”云沐辰轻轻唤了一声,“阿绝自己的路,他会自己走,我们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自然是义不容辞,但没权利干涉他的选择。你不要再拿霍家的事给他压力了,我见虞大小姐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如果阿绝能平安从东越回来,我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有个美满幸福的人生。” “你什么意思!”霍兴的火气突然涌了上来。 “你是说因为我的干涉,会让阿绝不幸么?没有霍家,没有太子,你告诉我,阿绝哪里会有幸福可言?就是因为霍家倒了,无依无靠的他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这种能够抛弃家族,离家出走之人,根本不明白家族有多重要!” 云沐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从前从未发现,他与老霍观念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老霍,你知你与阿绝的差别在哪么?他是天上的月,是聚拢星云之人,而你,是土中的树,看似茂盛,脱离滋养你的土地,你就活不成了。本就不是一类人,怎可比较,就像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 说罢,云沐辰扯动了缰绳,直接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朝着霍兴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听到渐渐远去的马蹄声,霍兴死死地咬住了牙关,他想要唤云沐辰一句,却如何都开不了口。 都走了,都离他而去了,不就是因为他从云端跌落泥泞么?他们如此看不起自己,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们后悔! 霍兴将怨气都撒在了马背上,抽得马儿一阵嘶鸣,她厉喝了一声,也纵马消失在了夜色里。 准备进行一夜的宴会半夜就散了场,宾客们虽被事情搅得兴致缺缺,却也很给靖轩侯面子,没有在宴会上再提起此事。 第九十二章 这女人真的要把他的心都挖走了! “又说什么鬼话!” 虞凤之突然闹脾气,把裴绝都看蒙了,什么叫“秀她一脸”,他秀什么了! 看见女人把自己裹成一个馒头,裴绝真是哭笑不得,还真是很少见这女人露出小女儿摸样。 他伸手去拉她的被子,“找什么我的命,你出来,给我把话说清楚!” 虞凤之听出裴绝的疑惑,愣了一下,以裴绝的脑子,不该听不懂她说什么,难不成她误会他了? 要是让裴绝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吃醋,还不得被这毒舌少年笑话死!虞凤之真的想原地刨个洞,离开这里! 裴绝拽了几次都没能将被子拽开,心里更加气闷,这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这么大!以后连吵架都不敢跟她吵了,打不赢! 而此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虞凤之口中的那个“他的命”是谁了,他所认识的人中,唯有他表姐在东越。 这是……吃醋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他嘴角不受控地往上扬了起来,一颗心竟像是被浸泡在了蜜罐子里,齁甜齁甜。 “你别胡思乱想,我去东越,不为找人。” 得到裴绝的心里话,虞凤之的心口上那块大石头竟然瞬间消失了,裴绝这人是不会说谎的,她有点庆幸,还好阿绝张了张嘴! 被子里面太憋闷了,虞凤之将头漏了出来,正好撞见裴绝的脸。 “舍得出来了!” 裴绝望着虞凤之那因憋闷而红透了的脸,还有透着的粉红雪白脖颈,一颗心狠狠被撞了一下,然后从心尖到脑子,都爬满了酥酥麻麻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没用办法思考,竟然附身朝身下的人吻了过去。 这一吻让虞凤之脑子瞬间白茫茫一片,双手被裴绝扣着,完全忘记了反抗。 少年的吻过于青涩,唇瓣摩挲,痴缠又小心,却是没有别的动作,但只是这样,已经让虞凤之眼神迷离,整颗心都像是被裴绝握住了一样,不受控制。 裴绝也不敢再吻下去,隔着被子将虞凤之紧紧抱住,即便这样,两人还是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热烈又真实。 此时,裴绝真的很想给怀中之人一个承诺,可话道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会想尽办法回来,可若他回不来她该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生都蹉跎在侯府。 虞凤之能感觉到裴绝的情绪一点点低落下去,忽地将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认真地盯着他。 “你多久会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要两年。” 裴绝将不出意外这几个字咬得很重,是一种期盼,也是提示。 虞凤之点头,“好,我等你,不过你得保证,不许在外面朝三暮四,你得时刻记得,家中有娇妻在苦哈哈地盼着你!” 裴绝本低落的情绪被虞凤之一句话弄得烟消云散,他失笑,“娇妻?你哪里娇气!比我力气还大!” “领会精神!”虞凤之蹙眉批评,“总之你要记得你是成了亲的人,不能给我带个姐姐妹妹地回来,带回来一个,我就把她们丢井里一个!” “把你能的!” 嘴上虽在吐槽,可裴绝心里却暖烘烘的,这是他十八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我答应你!” 听到裴绝的保证,虞凤之勾起唇角,忽地将人按在床上,然后将柔嫩唇瓣印在两片冰凉之上。 少女独有的兰香钻入裴绝的鼻尖,迅速蔓延到心头,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他的呼吸越发凌乱,心也几乎跳出了胸膛,手掌不自觉放在她纤细的腰背上,生硬又渴望地想将她揉进骨血。 小腹窜起一阵火焰,他从没有过如此燥热的感觉,忽地能理解画本子里那些被精怪吸食了精气的男子,若是她,他明知会死,也会执迷不悟地走向她。 这女人真的要把他的心都挖走了! 贝齿在裴绝唇瓣上轻摩了一阵,虞凤之这才放过了裴绝,用一双剪着春水的双眸看着他,道: “盖了章,说出的话就要履行,两年你若不归,我去东越找你!” 她现在还不能走,她要安顿好妩娘和祖父。 裴绝并没有再给虞凤之做出任何承诺,只拥着她,想着破局之法。 而虞凤之也不需要一句简单的承诺,大概裴绝的怀抱太舒适,竟让她抵不住困意,缓缓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已经是日照三竿。 虞凤之洗漱的时候,就听阿欢喜滋滋地跟她汇报着昨日宴会的后续之事。 宴会结束后,靖轩侯去了柳园,应该是去质问柳姨娘,想知道虞灵珑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与她有关。 柳姨娘当然不会承认,哭天抢地了好一阵儿,最后以晕倒收场。 大夫说柳姨娘动了胎气,靖轩侯为了孩子,这才没有继续盘问柳姨娘。 虞凤之唏嘘,觉得柳姨娘不是怀了个孩子,而是怀了个保命符,关键时刻总能派上用场! 至于虞灵珑,因为证据确凿,连夜就定了罪,虽然陈校尉和许文宝都被救了回来,但虞灵珑害人之心是推脱不掉的,按律应处脱裤臀杖之刑,然后刺字去服劳役。 虞二爷为了撇清关系,当堂就要与虞灵珑断绝父女关系,柳郎中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 最后,还是虞老夫人收到消息,连夜赶到大理寺,愿意用钱财顶虞灵珑劳役之刑。 这也是被大黎刑法允许的,只是这笔银子是个不小的数目,虞老夫人也不知道是心疼孙女,还是心疼银子,一夜愁白了头发。 听说臀杖打完后,虞灵珑身上惨不忍睹,黄白之物都不受控制地被打了出来,让差役一阵恶心。 按说处罚女子,一般不会使那么大的力气,虞凤之有理由怀疑是许祭酒跟行刑的差役打了招呼。 虞老夫人请来的大夫很快给虞灵珑治了伤,可惜双腿还是被打坏了,以后估计很难如同正常人行走。 老太太倒也看开了,能救回一条命已经是不错,从大理寺出来后,直接命人用马车带着虞灵珑离开了盛京。 听说虞灵珑上马车时还在哭喊,说她就要嫁人了,不想离开盛京,说想要见陈校尉一面,有话跟他解释。 第九十三章 这里面装得是阿绝的命! 虞凤之听了这些话简直无语了,虞灵珑眼看备胎也抓不住了,拼命补救,这是嫁不成阿绝,还指望再嫁给陈校尉。 可事都是她自己作的,怨得了谁! 得知虞灵珑有了应有的处罚她就安心了,被虞灵珑这样一闹,相信虞世同的风评也会受到严重影响,调任一事定会化为泡影! 出了一口恶气,虞凤之心情大好,现在她唯一惦记的事情就是阿绝的身体,必须要赶在阿绝去东越前,拿到金线草才行! 想到此处,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招呼着阿欢道:“阿欢,我们去灵隐寺!” 阿欢不知世子夫人竟这般迷信,这才几日就又要去上香,不过这样正能说明夫人在乎世子,于是乐颠颠地点了头,跟着虞凤之出了门。 只是马车还没有驶出城门,车窗的缝隙就突然飞进来一张纸条,虞凤之展开看了上面的字,忙让车夫将车停在了一个茶楼边。 来到茶楼包间,虞凤之瞧见了头戴斗笠的老胡,他面前摆着七八样茶点,每一种都价格不菲的样子。 见虞凤之进来,老胡摘下斗笠扇了风扇风,笑道:“乖徒儿,可有想为师了!” 虞凤之给了老胡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点这么多东西,可是接了大单子!” 老胡美滋滋喝了口茶,“有了徒儿,谁还接活儿干!” 见老胡将你养我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虞凤之气乎乎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 “徒儿叫的太早了,东西拿来了没有?” 老胡很是受伤地剜了虞凤之一眼,“你这重色轻师的逆徒,为师日夜赶路都累惨了,你也不关心关心师父,就惦记你那娇花一样的小夫君!” 说着,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来来来,先陪为师聊一会儿,为师交给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少商鱼际与太渊……” 虞凤之很快接道:“经渠尺泽肺相连。” 老胡又道:“商阳二三间相合。” “阴溪曲池大肠牵。” 听虞凤之回答都不待眨眼睛思考的,老胡兴奋地拍手道:“丫头脑袋果然好使!不错不错,老头子没看走眼。” 考教了虞凤之一番,老胡才慢吞吞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放到了桌子上。 虞凤之猜木盒里放的是金线草,急忙要去接,木盒却被老胡又收了回去。 他拧着眉头看着虞凤之道:“丫头,你可想好要救你那小娇夫?救活了他,你们的命运可就捆绑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他家里一摊子乱事!你吃得消么!” 虞凤之挑眉,“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老胡“哼”了一声,他若不清楚,怎会知道靖轩侯府的马车上,坐着的人是她! “丫头,你可还记得老夫之前为何会受伤?” 虞凤之摸着下巴点头道:“记得啊,不就是你发现了一个大官儿戴了绿帽子,他的贵妾要杀你灭口!” 老胡急急地竖起一个中指,嘘了一声,“你这丫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大的!你可知道那大官是谁!?” 虞凤之见有八卦听,也不急着问药的事情了,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老胡,“谁?” 老胡是有职业操守的,这事本不该外传,可谁能知道这事跟他这宝贝徒弟有关系呢! 他无奈地往嘴里扔了一颗黄豆,道:“你公爹,靖轩侯!” 闻言,虞凤之腾地一声站起了身,心中巨浪翻滚。 是靖轩侯!那买凶要杀老胡灭口的还能有谁,不就是柳姨娘! 怪不得老胡之前见到阿绝,说他眼熟,阿绝跟靖轩侯有几分神似,能不眼熟么! 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不是靖轩侯的,那是谁的?难不成……是她二叔虞世同的!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合起伙对付她和阿绝呢? 老胡的消息太劲爆了,惊得虞凤之差点没能消化,这深宅大院里的龌龊事也太离谱了,不知她那公爹得知宠爱多年的妾室怀的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老胡按下了被惊呆了的虞凤之,皱眉提醒道:“丫头,你可别傻乎乎跑去揭穿那位姨娘,我听说她来头不小,她爹爹是誉王党,很受重用。你没有证据,没准会被反咬一口。” 虞凤之确实有揭露柳姨娘的心思,她这人一向有仇报仇的,虞灵珑做出的这些事少不了柳姨娘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老胡说的也对,她没办法证明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靖轩侯的,即便寻来大夫给靖轩侯诊病,柳姨娘也可以用事无绝对来狡辩。 以柳姨娘那么谨慎的性格,没能杀了老胡灭口,定会为自己准备别的后路的。 所以,她得有确切证据才行! 没想到见老胡一次还有意外收获,虞凤之笑眯眯看着老胡道:“放心,你徒儿我可没有那么冒失,倒是你,要小心着些,别叫柳姨娘发现你的行踪!” 被徒弟关心了,老胡脸上瞬间堆满春风得意,“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说着,他将手中木盒递到虞凤之面前: “方子和熬法我放在盒子里了,分三副药,七日一副,没什么忌口,但不可操劳,不可间断,也不要与别的药同服,服用后会犯困,一定要好好休息,二十一日后,弯弓射雕不敢说,最起码你那小娇夫再不用捂得那么严严实实了!” 手中一沉,木盒已经到了虞凤之手上,她瞬间觉得这盒子有千金之重,这里面装得是阿绝的命! 二十一日后,他在不必害怕黑暗降临,不必害怕哪一次闭眼后就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 眼眶一热,虞凤之托着木盒,郑重朝老胡行了一礼,“多谢师父!” 这声师父,叫得诚心多了,老胡听得极其受用,笑得眼睛都没了。 “这些天我会在灵隐寺小住,你闲了就去寻我,我教你医术!” 虞凤之点头应下,请教了老胡几个问题,太阳就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师徒俩莫名合拍,也不用寒暄什么,说了几句话就道了别。 回到靖轩侯府后虞凤之才听说靖轩侯命人在正院摆了饭,让大家去正院用饭。 第九十四章 怎么听话,夫人教教我! 虞凤之刚从外面回来,自是要回晴兰院换身衣裳,刚跨进院门,就瞧见裴绝伸着脖子坐在树下,朝院外的方向张望。 这是在等她么? 可见到她回来,裴绝又一本正经将视线落回手中的书本上,以此来掩饰他并不是在关心她。 虞凤之笑了,就没见过傲娇得这么刻意的! 她走过去,摸了一下裴绝手里的手笼,蹙眉道:“都凉了,怎么不叫人添炭!” 都凉了么?裴绝根本没有发现,也忘记了自己坐在这里多久了,只是今日的书好像没看进去几页。 虞凤之握起裴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帮他暖手,想到有了金线草,阿绝再不用四处抱着个手笼走动,她开心地眉眼都弯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寻到了一个能医治你的方子,你要不要试一试?” 虞凤之并不是故意要隐瞒金线草一事,而是她答应了师父,不能吐露金线草的来历,否则会给济世堂招祸。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她受了师父的恩惠,怎能让他陷入危险中,这才没有提起金线草。 裴绝见虞凤之眼睛亮晶晶的,满眼的期盼,心口微微一缩。 她说想让他活着,真的用尽了全力,想尽了办法,他怎忍心叫她失望。 “需要我做什么?” 见裴绝答应的痛快,虞凤之嘴角杨得更高了,真不知道阿绝是怎么把傲娇和乖巧切换得如此丝滑的。 她忽地靠过来,在裴绝唇角偷了一个香,“听话就好!” 裴绝被这蜻蜓点水的一吻折磨得耳尖通红,见女人撩完就不负责任地走开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到自己的怀里。 “怎么听话,夫人教教我!”说着,他的唇就贴了上来。 微风吹过,花瓣纷纷而落,直到铺满裴绝肩头,他才留恋地直起了腰。 离开两年,他再感受不到这样的味道,那样的日子想想都很难熬。 虞凤之被吻得脑袋晕晕的,手指尖都被万般情愫缠绕,只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酥麻。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屋子里换衣了,阿欢红着脸帮她梳妆,一边梳头还一边朝她红润的嘴唇上瞟。 虞凤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嘴唇有多显眼! 等会还要去正院,这样子可怎么见人!最后只能找来一支团扇,遮挡一二。 换好衣裳后,小夫妻俩非常自然地牵起了手,缓步朝正院走去。 到了门口,正遇见裴二郎、裴三郎夫妇,两位嫂嫂见到他们后没什么太大反应,三少夫人万迎夏还打趣道: “啧,弟妹和世子爷还真是蜜里调油,让人羡慕!” 裴三郎却是一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对万迎夏道:“你羡慕别人作甚,我对你不好?” “好!”万迎春嗔了裴三郎一眼,“什么都要比,真是孩子气!” 虞凤之虽然对这三哥印象很不好,但她听说裴三郎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对妻子非常疼爱,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相比起风流的靖轩侯,这几个儿子都没随了他,裴老二和裴老三身边都只有一位正妻,均无妾室通房。 不过与打情骂俏的裴三郎夫妇不同,裴二郎和田氏之间的气氛并没有那么和谐。 田氏神色淡漠,好像什么事情都跟她没关系一样,而裴二郎生来凶相,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也因此,与明着欺负裴绝的裴三郎比起来,虞凤之更加不喜欢阴沉的裴二郎。 几兄弟的感情本就没那么融洽,也没必要虚与委蛇,淡淡打了声招呼就纷纷跨进了正院。 下人已经将饭菜摆好,靖轩侯落座后众人也坐了下来。 一般家庭聚散都是有事要议,虞凤之猜测多半是虞灵珑的事情有关。 果然,没过多久,靖轩侯就开了口:“本侯招你们来,是想与你们说几件事!烧尾宴那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论,全是那虞三小姐一人的计划,与别人无关,你们也不要胡乱猜测,迁怒他人!” 虞凤之神色淡淡,靖轩侯这话明显是在为柳姨娘开罪,她真的有些佩服柳姨娘,竟能哄得靖轩侯如此信任她。 此时,她只觉得靖轩侯头冠上那颗翡翠,真是绿得格外耀眼。 靖轩侯并没有注意到虞凤之带着怜悯的眼神,他继续说着: “另外,这种事以后绝不能再发生!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矛盾,偷偷在私底下给我解决了,再闹出这么大动静,本侯不会管谁对谁错,统统给我滚出侯府!” 虞凤之怎能听不出靖轩侯在敲打她,在她这公爹眼里,只要给靖轩侯府抹黑那就是错的,就是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戴了绿帽子,是否还能为了脸面忍气吞声。 不知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若是虞世同的,她倒是很好奇,日日被困在内宅的柳姨娘到底是如何跟虞世同私会的! 走神的功夫,靖轩侯又训斥了几句话,总之是叫众人一切以侯府为重。 众人表面上恭敬,其实都听得心不在焉,尤其万迎春,眼睛一直盯着酸梅荔枝饮,不断地咽着口水。 她就坐在虞凤之身边,虞凤之想听不见都难。 见万迎春实在忍得辛苦,虞凤之悄悄让下人盛了一碗,递给了万迎春。 万迎春看着递过来的酸梅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感激地道了声:“谢了。” 喝了一口酸梅汤,万迎春整张脸都舒展开了,好像终于解了隐般地痛快。 “你这么喜欢食酸?”虞凤之低声问。 万迎春答:“从前不喜的,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酸的就流口水!” 虞凤之惊讶,“你没招个大夫来瞧瞧?” 万迎春这才后知后觉地道:“你是说……不会!” 虽然嘴里说着不会,可她眼中瞬间绽放出喜悦的神采。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好像课堂上开小差的学生,靖轩侯不悦地看向两人,沉声道: “虞氏,万氏,你们到底有什么话这么重要,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第九十五章 学问好、长得好,还会疼人! 虞凤之被点名只端正坐好,刚刚的事情非同小可,她怎么可能乱说,谁料万迎春却兴奋地扶着小腰,看向靖轩侯道: “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儿媳忍不住想食酸,弟妹瞧见,叫我招个大夫来瞧瞧!” 这话瞬间打破了现场沉重的气氛,裴三郎惊讶地看着万迎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迎春,你想吃酸……你不会……不会是……” 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万迎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还说不准呢,得看过才知道!” “对,请,请大夫!”裴三郎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了,顾不得将碗碟碰得叮当响,指挥下人道:“还愣在作甚,还不快去请大夫!” 靖轩侯也没有责怪儿子失了稳重,他脸上也是无法抑制的激动,虽然他儿子不少,可至今还没有一个孙辈。 他那日之所以会轻易就相信了祝祷道士的话,其实在潜意识里,他也担心自己杀戮太重,会影响裴家香火传承。 如果老三媳妇真的有了,他也能松口气。 “多找几个来,看仔细了!” 下人消失在院子里之前,靖轩侯又补了一句,再也没有去提烧尾宴那日的糟心事了。 虞凤之看着甜蜜摸着自己小腹的万迎春,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万氏比她的心还大,这么着急把事情说出去,也不知是喜是忧。 但想到万迎春喜欢显摆的性格,虞凤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烧尾宴那日她帮过她,所以她对万迎春也只有祝福。 下人很快就请来了几个大夫,轮番摸了脉后都齐齐向裴三郎和靖轩侯道了喜。 “是喜脉无疑,已有两个月了,三夫人身子康健,胎像也很稳当。” 得到确定答案后,万迎春竟然喜极而泣,裴三郎连忙过来哄。 众人都是一片道喜声,就连裴绝也很给面子地对万迎春说了一句:“恭喜三嫂。” 只是人群里有一人的目光透着阴寒之气,虞凤之朝那道目光看去,但裴二郎很快又变换了眼神,让虞凤之认为自己好像看错了一样。 万迎春确定自己有了身孕,看着桌子上的肘花儿竟开始反起胃来,裴三郎也顾不得继续用饭,扶起万迎春就告退了。 靖轩侯也没拦着,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有件好事发生,也就没有再斥责众人,开开心心地用了一顿饭。 回到晴兰院,虞凤之一边在屋子里踱步消食,一边对看书的裴绝道:“没想到你三哥还是个会疼人的!” 听到虞凤之夸赞别的男子,裴绝那张俊脸显然向下跨了几分。 “他也就这个优点了!” 虞凤之在这酸溜溜的话里竟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笑着附和:“没错,不像我夫君,学问好、长得好,还会疼人!” 听了这话,裴绝头顶的一撮头发都翘了起来,得意地在风里摇摆了几下。 虞凤之看着他本就挺直的脊背挺得更直了,忍不住失笑走上前,将他那撮头翘起来的头发按了下去。 “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 裴绝扬了扬眉,“我也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阿绝从前从不与自己谈心事的,见他有这样的改变,虞凤之心里暖暖的。 “那你先说。” 裴绝也没有推辞,想了想,认真道:“今日陈恒过来提亲了。” “陈恒?” “就是陈校尉,与你那庶妹有婚约的那位!” 这消息着实让虞凤之意外极了,虞灵珑搞出那么多事,陈恒与她解除婚姻倒不令人意外,意外的是他这么快就有下一个人选了,还跑到靖轩侯府提亲,他想娶谁? 裴绝知道虞凤之在惊讶什么,也没用她问,直接道:“是向阿离提亲,说是都亏阿离相救,不然他定会闯出祸来,所以想迎她过门。” “那阿离答应了么?” 虞凤之想起虞灵珑曾说陈恒有家暴倾向,担忧道:“这事急不得,得查清陈校尉的人品才行。” “陈恒的人品我倒是信得过,他那两位妻子一位没过门就染了重病,他知道后仍然将人迎进门悉心照料,妻子病逝后又为她守义三年。他第二任妻子与他成亲前已经有了心上人,与人私奔时跌落车马,为了保全对方脸面,他没有揭穿,也将人娶回了家里,那女子是在懊悔中抑郁而终的。” 虞凤之:…… 这陈恒,多少有点霉运在身上。 “这么说,她虐待妻子的事都是虞灵珑杜撰的,目的就是弄坏陈恒的名声,不必再嫁他。” 裴绝道:“是也不是,陈恒虐妻的消息的确是从陈府传出来的,是那个传消息的丫鬟对陈恒有意,想着他若此生娶不到妻子,她没准就有机会伺候陈恒一辈子,所以才会配合虞灵珑。” “还有这种事!”虞凤之又是一阵唏嘘,“这丫鬟就没想过这样会毁掉陈恒的仕途?” “自私的人,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得到喜爱的东西,怎会管这东西的感受。” 虞凤之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白了,她们更爱自己。 “听你这么说,这陈恒还不错,那这亲事你可应下了?” “不是我不应,是阿离的身份,她是罪奴,无大赦一生皆是奴籍,子孙也会受牵连,陈校尉想八抬大轿抬她过门,恐怕不行。” 裴绝长眉里难得地笼上几分愁绪,接着道:“所以,我想拜托你这两年替我照看好阿离和阿欢,我若能立功回来,会替阿离请求退去罪奴之身。” 阿离和阿欢虽然以奴婢自称,但她们两个在裴绝娘亲的眼里如同亲生骨肉一样,裴绝也拿她们当妹妹,他离开,自会将她们交托给他最信任的人。 当然,他也怕自己回不来,若是回不来,有阿离和阿欢陪伴虞凤之,他多少也安心些。 虞凤之不太喜欢这种交代式的口吻,总觉得裴绝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既然已经想留下来与他患难与共,虞凤之难免想知道裴绝到底在面临什么困境,他的刻意隐瞒,让她很受伤。 本是想对裴绝说柳姨娘的事,如今也没有心情开口了,丢下一句:“你的人,你自己照顾。”她便转身出了屋子。 第九十六章 我宁为婢,不为妾! 走进院子,虞凤之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也许,也正因为对阿绝生出了依赖,所以才不想与他分开。 心里虽然怨着他不愿意跟自己坦白,但想起自己也有不能对他说事情,这气很快也就散了,在院子的秋千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跑去给裴绝煎药了。 虞凤之离开后没多久,霍兴就兴冲冲来到了晴兰院,他本是要直接往屋子里冲的,却被阿离拦在了门口。 “霍表少爷,容我通报一声。” 霍兴从前见裴绝从没有这么麻烦,可想起他已经娶妻,也就摆了摆手。 想起什么,他又叫住了阿离,“离儿,你等下!”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支发簪,插在了阿离头上,清了清喉咙,别扭地道: “前两日的事,是我鲁莽了,你也知道我是替阿绝着急,你莫怪我!” 阿离知道霍兴说的是什么事,是那日他为了虞灵珑,打了她一巴掌的事。 若是从前,兴哥哥送她礼物,她定是欢喜的,可现在…… 阿离从头上将簪子拿下来,递还给了霍兴:“霍表少爷自重,发簪这东西可不能随意送人,若叫人知道奴婢收您礼物,会以为奴婢不知自己的身份,妄图攀龙附凤!” 霍兴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脸色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阿离,你和我不必说这些,我们……” 阿离抢白道:“奴婢和霍表少爷没有任何关系!奴婢去帮表少爷通传了,劳您稍等!” 从始至终,阿离都没有正眼去瞧霍兴,极守规矩,也极度的疏离,这让霍兴心里十分难受。 看着阿离离去的背影,他死死捏着发簪,将它藏回了袖子里。 没多久裴绝便走了出来,他神色淡淡地看着霍兴,“有事去书房说。” 两人来到书房后,霍兴就急不可耐地将一个瓷瓶递给裴绝。 “阿绝,你看,是金线草!你的文章几位大学士已经看过了,许祭酒还呈给了皇上,听闻皇上今日与几位阁老在御书房叙话的时候还夸赞了你,考试的事应该没有问题,太子殿下知道后很欣慰,让我将这片草药拿给你!这株草药虽是残片,但绝对能让你撑到东越,到时候我再想办法为你找药!” 裴绝盯着那瓷瓶,嘴角露出几分冷笑,太子殿下真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可他要活下去,要活着回来见凤之,所以,他没有拒绝霍兴,将瓶子接了过来,转手又将瓷瓶递给了阿离,让她拿起去煎熬。 阿离走后,霍兴瞧见裴绝桌子上放着许多草图,上面画着各种重弩制造图,但没有一幅是完整的。 他蹙眉对裴绝道:“你怎么还没放弃!?说了你根本没办法自己造出来的,你怎么不听!我警告你,不要拿你自己画的草图糊弄太子,如果重弩造出来不能用,咱们都是重罪!” 裴绝没有理会霍兴,寒着脸将那些武器草稿收回。 霍兴叹了口气,拍了拍裴绝的肩膀:“我知道盗取重弩图不是易事,你放心,我会帮你,你只要把心思放在接近文学士身上就好,阿姐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听霍兴把偷别人东西说成吃饭一样寻常,裴绝心中越发窝火。 “还有事么?没事就走!” 霍兴习惯了裴绝这冷淡的样子,也没多想,朝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道: “倒是还有点事,是阿离……太子答应我,此次咱们若能立功回来,会帮我入皇城司,还会想办法让祖父回京。太子有意拉拢兵部侍郎,我很有可能会与兵部侍郎的嫡次女成婚,到时候,我会将阿离接回去,你帮我跟她说一下,好叫她心里有底,莫要担心自己的前途。” 裴绝眼里浮现几分惊讶,“你觉得,阿离给你做妾,是她的前途?你把她当什么!” 霍兴并不觉得这如何不妥,“做妾怎么了?我会对她好的,总好过她一辈子为奴为婢!” 裴绝简直不知说霍兴什么好,“你别想了,陈校尉已经向阿离提亲!” “什么?”霍兴一脸的不可置信,双手按在桌案上,急道:“你说谁?陈恒!?这怎么可能,他疯了要娶一个女婢!”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霍兴脑海里浮现出阿离那张清冷出尘的面孔,一颗心扭成了一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偷走了一样的难受。 “我若进了皇城司,起码是四品官职,不比陈恒一个校尉强!她怎么就等不了两年!” 裴绝再一次感觉与霍兴说话像是在对牛弹琴,“霍兴,这不是官职的问题!” 可霍兴根本听不进去裴绝的话,他咬牙嘟囔着:“阿离不会嫁给陈校尉的,我去跟她说清楚!” 他就大步朝门外的方向走,但还没有走出门,就瞧见一个绣石榴花的青色裙摆从门外荡了进来。 虞凤之并不是有意听墙角的,她熬好了药,准备给裴绝送过来,就听见了屋子里的争执声。 她不由朝身后的阿离看了一眼,发现阿离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也含在眼里打转。 阿离是个骄傲的姑娘,即便沦为奴籍,脊背也从未弯过,霍兴竟说别人娶她就是疯了,想也知道这会让阿离多么受伤。 虞凤之迈进门,也不去看霍兴,只对裴绝道:“想娶我们阿离,除非八抬大轿,否则无论是谁,都莫开这个口!” 阿离知道现在她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听到虞凤之拒绝了霍兴,全了她的脸面,对虞凤之万分感激。 霍兴却当看不出阿离的脸色,想要动手去拉阿离,却被虞凤之一掌劈在麻筋上,一阵酥麻感袭来,痛得他扶着手臂退后了几步。 他红着眼,盯着阿离,“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不愿跟我走?” 阿离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一字一句道:“不会,我宁为婢,不为妾!” “好,好一个宁为婢,不为妾!” 霍兴根本不知道阿离为何宁为婢,不为妾,他只当阿离也开始瞧不上落魄的他,从胸腔里挤出一阵冷笑: “看来这侯府的奴婢,比做我霍兴的妾强!在侯府,迟早能叫你遇上更位高权重的!不过你别忘了,你是罪奴,你以为陈校尉知道你是奴籍,会娶你为妻?别做梦了!” 第九十七章 是,她,喜欢上他了。 阿离再次被霍兴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她扬起手想朝他脸上打过去,可手悬到半空,终究是落下了。 他们再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时的彼此,她现在是奴、是婢,有什么资格去打他! 不过,除了伤心,阿离还感到了一丝庆幸,对面男人的话让她清晰地知道,他再也不是她的兴哥哥了。 收回手,阿离逼回自己眼里的泪水,朝霍兴施礼道: “表少爷说的是,奴婢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高攀,所以还请表少爷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要是叫人知道表少爷与奴婢这种罪奴议过亲,表少爷也会叫人笑话的!” 听了阿离的话,霍兴不知是气得还是痛的,拳头捏得死紧,已经暴起了青筋。 用了很大的意志力,他才没有去拉扯阿离,“好,你的话我记住了,你莫要后悔!” 他已经没心情继续留下来,踢门迈了出去。 霍兴走后,阿离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端着药走到裴绝身边,将药碗放下。 “奴婢先出去了,爷和夫人有事叫我就好!” 说着,她便匆匆退出了门,生怕叫人看见她落寞难过的表情。 裴绝和虞凤之也没有拦她,这也是对阿离的一种尊重。 两个人也没有继续谈论阿离的事情,虞凤之虽然觉得霍兴此人并非良人,但姻缘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可以保护阿离,却不好多做干涉。 裴绝此时已经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虞凤之拿了两块蜜饯递给他。 走到桌案边,正巧看见桌子上那一沓草图,她看着那草图问道:“这都是你画的?” 裴绝也没有避开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过都是废稿,造不出的。” 虞凤之将那些草稿铺开,仔细地研究了一阵儿,“能给我拿回去瞧瞧么?” 虽然是废稿,但虞凤之觉得阿绝的思路是对的,只是武器这东西某个细节上稍有差错,就会功亏一篑,只要找到症结作出改正,是有可能成功的。 裴绝只以为虞凤之是好奇,这些稿子已经废掉了,他留着也没用,便朝虞凤之点了点头。 “你喜欢就拿去。” 虞凤之记得老胡的叮嘱,收好草稿后便催促裴绝去休息。 裴绝也有些乏了,只是没想到这药竟会让人如此困倦,躺在床上没多久,他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浑身没有一处不痛,好像有一股温热在血液里到处乱冲。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自己的衣裳湿透了好几次,有人一直在帮他更换衣裳、擦掉冷汗,这才不至于让他在湿哒哒的被子里受煎熬。 他猜测这是霍兴带来的那片金线草起了作用,却不知那片已无多少药效的金线草并没有被虞凤之入药,这也是老胡叮嘱过的,药物的剂量非常严格,不能与其他药物同服。 这一觉,裴绝整整睡了两日。 这两日,虞凤之除了照顾裴绝,也没有闲着,她花银子雇了几个小地痞,专门盯着上下值的虞世同,看他不当值的时候,是不是会偷偷与柳姨娘接触。 柳园她也没放过,叫阿欢带着新来的几个丫鬟,轮番到那边盯梢。 可惜的是两天下来,竟一无所获,虞世同虽有相好,却不是柳姨娘,虞凤之甚至让人将虞世同私会相好的消息传到柳园去,柳姨娘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两人有感情,柳姨娘怎么可能这么淡定?虞凤之开始怀疑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虞世同的。 查了两日没有结果,她倒是也没有气馁,叫人继续跟着。 裴绝醒来后,人因为出汗而有些虚脱,但身子却清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很多。 睁眼就瞧见虞凤之守在自己身旁,眼里的温柔缱绻没有再刻意隐藏,笑意在眼底蔓延开,在她身上流连。 裴绝没有说话,却让虞凤之红了眼睛,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担心裴绝会没办法醒来,明明知道师父的医术很好,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也许,这就是喜欢。 是,她,喜欢上他了。 裴绝身体有所好转,实在是个好消息,除此外还有好消息接踵而至,就是圣上已经批准让裴绝参加这次白鹿洞选拔考试。 许祭酒亲自来送了参考文书,叮嘱裴绝考试在十日后开始。 靖轩侯得知此事后震惊无比,自己儿子要去白鹿洞读书,他这个老子竟然不知道! 揣着满腹委屈和愤怒来到晴兰院,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对裴绝骂道: “逆子!你要去东越可曾问过本侯的意见?你可曾把本侯当过父亲?本侯不同意你离开大黎,你现在就随我入宫向圣上请罪!” 此时的裴绝正与虞凤之下棋,像是没有见到暴躁的靖轩侯,静静落下一子,然后勾唇对虞凤之道:“你又输了。” 虞凤之的嘴都能挂葫芦了,按说她的棋艺是可以的,还曾与专业选手打过比赛,没想到会被裴绝杀得片甲不留。 可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收拾了棋盘,目光坚定地道:“再来。” 裴绝悄悄捏了把汗,他能赢虞凤之并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得那么轻松,可他不能让虞凤之看出来,这女人什么都会,要他来做什么?他多少得拿出点本事的。 靖轩侯见两人竟然没一人理会他,脸气得更黑了,走过去将裴绝的棋盒一把拿走,瞪着他道:“聋了?本侯在跟你说话!” 裴绝整了一下衣摆,淡道:“圣上金口玉言,文书我已经接下,父亲用什么借口让我退出考试?这与欺君有何差别!” 靖轩侯最看不得裴绝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你,那你为何不与本侯商量就做下这样的决定?你为何要去白鹿洞读书,大黎装不下你了么!?” “我从前有事想见你,您有哪一次愿意见我?是你把我打给你的月饼用脚碾碎的那一次;还是孔明灯失火,你抱着老二老三跑开的那一次;又或者是院试结束,我病得险些走不出贡院,你说你靖轩侯的儿子,没有因考试而病倒的孬种,不许任何人接我的那一次?” 第九十八章 你曾经还说老娘是小妖精 裴绝说这些事的时候,口气极为平淡,虞凤之都能透过这些描述,想象到这一桩桩,一件件,会让小小裴绝多么失望难过,可裴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好像他在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 靖轩侯似乎也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些事情,他的怒气一下子从身上消散了,嗫嚅着唇对裴绝解释道: “君子远庖厨……我不想让你娘把你教坏,还有,失火的那次,只是老二老三离我最近,我没留意到你也在,至于院试……为父不知你病得这么重……” 这话说出口,不用裴绝说什么,靖轩侯自己都觉得羞愧。 身为父亲,孩子病重却不知,他确实不称职。 这些不是解释,是他想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的借口罢了。 在屋子里站了好一会儿,靖轩侯颓然叹了口气,无奈道:“本侯好的不学,倔脾气你学了个十成十!你离开,就知道家的好了!” 这话是在为他自己找补些脸面,知道没办法劝动裴绝,沉着脸离开了晴兰院。 虞凤之发现这父子俩真是积怨已深,歪头看着裴绝,眨眼道:“以后,我给你打月饼吃,我陪你放孔明灯,我去接你下值,可好?” 阿绝缺失的,她会一点点为他补回来。 裴绝的心再次回暖,嘴角也一点点扬了上来,“好!” 如果有那么一天,这日子确实值得让人期待! 次日,虞凤之正在房间里研究裴绝所绘制的那些草图,丫鬟匆匆走进来禀报,说是虞府来了消息,虞老夫人病了,想让虞凤之回去看看。 虞凤之本不想去的,但想到许久没见妩娘,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便应下了。 梳洗打扮了一番后,竟见裴绝等在门口,男人一席天青色暗纹直缀,头戴玉簪,只一眼,让人整个心都亮堂起来。 “上一次回门就没有叫上我,这次又要自己回去么?” 看着裴绝略带幽怨的小表情,虞凤之笑着走过来,挽住他的手道:“怎么会,丑媳妇迟早要见爹娘啊!” 裴绝傲娇的扬了扬下巴,“夫人眼神怕是不太好!” 为了让裴绝多走动走动,两人没有乘坐马车,带着阿欢和阿离,就这样牵手朝虞府走去。 路上遇到市集,虞凤之开心的买买买,裴绝则在后头笑着付银子。 这对两人来说都是很新奇的体验。 商家们的目光全被这对小夫妻吸引着,一个炸油饼的大娘剜了自己汉子一眼,骂道:“看看人家郎君,再看看你,老娘怎就这么命苦!” 那汉子不服气地回瞪了一眼,用手比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看看人家的腰,再看看你,那能一样么!” 大娘气得扭住汉子的耳朵大骂:“你说啥呢?老娘的腰也曾经就那么点点,你曾经还说老娘是小妖精,现在怎么就嫌弃了!” 大汉被娘子揪得痛不欲生,只能告饶道:“哎呀我的娘子,你现在也是我的小妖精,老子就好你这口!” 这夫妻俩吵架根本不避人,引得周围人一阵笑骂。 看着充满烟火气的市井,裴绝的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期盼,希望若干年后,她也会揪着他的耳朵,不许他看别家娘子。 虞凤之并不知裴绝心里所想,她第一次到市集来,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瞧见一个茶摊,她便拉住裴绝坐到摊位上,跟茶博士要了两碗淡茶。 喝茶的时候,竟听见旁边桌几个闲汉在聊八卦。 “你们听说没有?今早霍大公子跟永平街那个陈恒陈校尉打起来了!” 虞凤之一听这两人她都认识,不由来了兴致,侧身听事情经过。 “听说了,好像是为了争抢一个歌姬,开始陈校尉都没有还手,但那霍大公子要提那歌姬的名字,被陈校尉一拳打落了两颗牙齿!” “是歌姬么?听说是小官儿啊,要不陈校尉为何要调任到北疆去?好像说是要跟那小官双宿双飞!” “还有这种事?有钱人真是玩的花啊!” 听到这些人越说越没谱,虞凤之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还好陈恒没有让霍兴提起阿离的名字,不然姑娘家的名声就是这样坏掉的。 她见阿离脸色不好,便放下银子,拉着几人离开了。 走出几步后,虞凤之担心地问裴绝:“陈恒真的要离开盛京么?” 不是要向阿离提亲么,怎么遇到这么点阻碍就退缩了! 裴绝点了点头,“他说要去赚军功,帮阿离脱离奴籍,到时候他再来提亲。” “原来是这样!” 虞凤之恍然,觉得跟霍兴比起来,陈恒真的是条汉子,也唏嘘虞灵珑错过了一个很好的男人。 怪不得祖父为虞灵珑定下这门亲事,如果虞灵珑嫁给陈恒,一定会过得不错。 不过,陈恒人虽然不错,虞凤之也不准备等他立功帮阿离脱籍,两人若是真有缘分结为夫妻,地位上要尽量对等才能过得长久,所以帮阿离脱籍之事,她会再想办法的。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着,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虞府。 进了正院,虞凤之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儿,杜嬷嬷叹气道: “哎,这次三小姐真的做得太过火了,老夫人因为她的事卧床不起,吃不下睡不着,大小姐还是好好劝劝老夫人!” 虞凤之抿了抿唇,虞老夫人哪是因为虞灵珑吃不下睡不着,定是因为虞世同仕途受到影响才会着急上火。 这是心病,她医治不了。 沉默着进了门,就见到瘦了一大圈的虞老夫人半靠在床边,神色恹恹地喝着药。 放下药碗,她也瞧见了虞凤之和裴绝,与上次相见比起来,这两人的精气神好了许多,站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无比养眼。 “你们来了!” 虞老夫人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虞凤之听到虞老夫人这疲惫沙哑的声音,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好像病得真的很重。 “过来我身边坐!” 虞老夫人指了指床边,又给杜嬷嬷递了一个眼神,杜嬷嬷很快搬来两把椅子,分别请裴绝和虞凤之坐下。 第九十九章 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孙女抢夫君! 虞凤之坐在更靠近虞老夫人的位置,看着虞老夫人蜡黄的脸,她忍不住道:“祖母,您该保重身体的!” 虞老夫人叹息了一声,伸手去拉虞凤之的手,“是祖母不好,祖母没想到灵珑那丫头竟有那样的心思!还好有你在,救回了许小公子,没让她闯下无法弥补的大祸,不然咱们虞府,真的要给那丫头陪葬了!” 这话是虞老夫人的心里话,这几日她反复的想过了,如果许小公子真出了事,许祭酒夫妇绝不会放过虞家的! 可即便如此,这件事给虞府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时半会也是难以平息的,不说别的,二房那些庶女的亲事都成了问题。 已经定了亲的四丫头,前日被退还了庚帖,成日在房间里哭,如今冰人听说是给虞家姑娘说亲,转头就跑,像是见到洪水猛兽了一般。 老二那几个姨娘终日揪着虞灵珑的姨娘痛骂,院子里泼得全是粪水,她都没有力气去管了。 还有老二的仕途,他们已经花了不少银子,本以为可以调到户部去,可因这件事别说调动,之前的职位也快保不住了。 虞老夫人一脸愁容地看着虞凤之:“但凤之啊,这事都怪灵珑生出了妄念,不关你二叔的事,你二叔一直很疼你的,你莫要错怪他!有空,你在侯爷面前替你二叔说两句好话,看看能不能通过侯爷的关系,让你二叔保住职位!” 虞凤之还以为虞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她,说来说去还是为他二儿子打算。 “祖母觉得虞灵珑一个人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是二叔把虞灵珑带去靖轩侯府的,我多次提醒过他这样不妥,可他不听,这果是他自己种的,再苦,他也得自己吃!” 虞老夫人听了虞凤之这毫不留情的话气得用力拍了她的腿一下,不过,她没什么力气,拍得并不疼。 “他是你二叔,咱们是一家人,你怎就不能多担待一点!?你难道要逼他丢了官才高兴?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有意无意地朝裴绝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边咳嗽一边哀求道:“就算祖母求你了,做人不能没了良心,没了感情!你帮你二叔也是在帮你自己啊!” 虞凤之笑了,虞老太太这都什么歪理?她是疯了才会去帮一个处心积虑要害自己的人。 不想为了虞世同那种人再浪费口舌,正打算告辞离开,就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道威严中裹挟着怒气的声音: “你叫凤之担待虞世同?你怎么不叫你那逆子别祸害凤之了?你是老糊涂了么?这话也说得出口!” 吼声一落,一位老者负手迈了进来,瞪着虞老夫人道:“老夫早就说过,慈母多败儿,就是你总给那逆子擦屁股,才让他什么事都敢做!竟然还把主意打到我宝贝孙女头上,叫我见到他,我定要打断他的狗腿!” 听到虞老太爷的怒骂声,虞老夫人心里一慌,费力地咳了起来。 “老爷子,世同也是你的儿……咳咳咳,你怎么舍得……这般对他!而且,老身相信老二,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害凤之的!” 虞老老爷子怒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他为何要趁我不在,将虞灵珑送去靖轩侯府?!虞灵珑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孙女抢夫君!我给她选的好路不走,非要走歪门邪道,这是谁教她的!” “你就当是我不好,我没能管教好这些丫头,老二一天忙于政务,一心想撑起这个家,他何错之有!”虞老夫人被骂得一阵心慌,捂着心口喘不上气。 虞老太爷本还想骂两句,但见老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将怒气收敛了一些。 “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能养出虞灵珑那样的丫头就是他的错!你让他给我记好了这次的教训,再敢动歪心思,我就没他这个儿子!” 说着,他朝虞凤之瞪了一眼,“你祖母得的是儿子病,你又治不好,还杵着作甚,还不跟我走!?” 虞凤之看着这凶巴巴的老头子不由失笑,上前搀扶住老爷子的手,连连点头道:“是,孙女听祖父的!” 见孙女突然变得如此乖巧,虞老太爷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哼,少来这套,离开这么久也不说回来看看老头子!还让老头子自己从庄子上跑回来看你!你啊,有没有被人欺负?在侯府可习惯?能吃好睡稳不?!” 老爷子撅着嘴,一脸受伤的小表情,看得虞凤之心口发酸。 这老人,是真的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祖父,我很好,吃得好,睡得好,您就放心!” 老头儿挑了挑眉,很是不相信孙女说的话。 几人出了院子,屋子里头藏在屏风后头的孔氏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她一脸怨气地看了一眼院子的方向,急道:“母亲,您看,父亲简直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那个死,咳咳,放在凤之丫头身上了,难道只有凤之是他亲孙女,我们二爷和斌哥儿都不是他亲生的?!” 虞老夫人闻言脸色黑得吓人,“你不会说话就给老身闭嘴!” 孔氏一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要是二爷不是老太爷亲生,岂不是在说老太太不洁。 她忙抬手朝自己嘴上拍了两下,“瞧我这嘴,儿媳不是那个意思……儿媳只是觉得父亲对妩娘和凤之实在是太好了!那妩娘是个什么身份?一个痴傻孤女,父亲捡回来后给她口吃的就很好了,居然还将她许配给大哥!大哥死后,好东西仍少不了妩娘的,我听闻这才父亲从庄子上回来,先是传人问了妩娘的情况才放心,母亲啊,相公和斌儿才是姓虞的,父亲怎么对一个外人都比对亲儿亲孙好!” 孔氏说这番话可不是无心,她早就觉得老太爷对那痴女不同寻常的好,要是别人家,克死丈夫的女子不被休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那傻儿却被虞府如珠如宝的供着,比她还受重视,凭什么啊! 第一百章 您要是被胁迫了,您就眨眨眼睛 她甚至怀疑,虞凤之不是老太爷的孙女,而是女儿,要不然老太爷怎就这么喜欢这个孙女呢! 虞老夫人听了这话,扶着胸口一阵猛烈的咳嗽,她眼底有痛苦一闪而过,但嘴上却对孔氏斥责道: “你给老身闭上你那破嘴!这事你若敢往外说,老身就让世同休了你!” 孔氏脸色一白,慌忙道:“儿媳不敢,儿媳就敢跟你说说!” 虞老夫人的态度让孔氏越发觉得老爷子跟妩娘的关系没那么简单,难道她真的猜对了? 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对那妩娘越发地瞧不起了。 “母亲,父亲不管二爷,也只有您能管他了!二爷要是被停职,斌哥以后可怎么办?” 孔氏一边说,一边抹了几把眼泪,哭得虞老夫人心里乱糟糟。 “你哭我又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没有管教好庶女,何至于让她把我们虞府连累至此!” 孔氏咬了咬唇瓣,低声道:“母亲不是与云安王妃有交情?听说云安王妃喜欢珍珠,我见妩娘那里好像好几壶上好的东珠,要是打了首饰送给云安王妃,她一定很喜欢!” 虞老夫人拧紧眉头朝孔氏看了过去,“你怎么又打她的主意!你就不能自已去寻些珍珠!” 孔氏忙跪了下来,一脸凄苦:“母亲,上次给了凤之丫头一千五百两,儿媳手里哪里还有余钱!再说,妩娘又不出门,她要那么多珍珠有什么用!能帮上二爷和斌哥儿才是要紧的!” 虞老夫人犹豫了,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心里的那杆秤还是偏向了二儿子。 “要是渡过了这个难关,你定要把这些东西补偿给妩娘!” 孔氏忙应了声“是”,心里却发出一声嗤笑。 进了她的手还能再吐出来,想什么呢! 不过有了老太太的首肯,她去妩娘那里拿东西就方便多了。 目的达到,孔氏也就不再多言,笑着蹲在虞老夫人身边帮她捏起腿来。 另一边,虞老爷子已经带着虞凤之和裴绝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让老奴沏了壶茶,他看着裴绝几度欲言又止。 虞凤之感受到老爷子似乎有话要对裴绝说,笑道:“祖父,你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就是,你都把阿绝看得不自在了!” 老爷子气恼地白了虞凤之一眼,斥了一声“多嘴”,这才看向裴绝正色道: “世子啊,我这孙女虽然顽劣了些、脑子笨了些,性子直了些,还有……” “祖父!”虞凤之急了,哪有当着她的面儿接她底的,教育孙女婿也得背着她一些啊! 虞老爷子惊觉实话说得有点多了,这才转了话锋:“咳咳,可这丫头心肠是好的,只要她认准要护的人,她会拼尽全力,你莫要听外头传的那些话就冷落了她,你们已经成了亲,前尘往事就让它过去,追着前面的事情不放,活得会很累,一切看后头!” 前尘往事可以就这样放下么?裴绝不由看向虞凤之,心里莫名涌上几分烦躁,随口应着:“祖父说的是!” 虞凤之并不知裴绝在想心事,见他似深以为然地点着头,暗暗瞪了裴绝一眼。她哪里顽劣,哪里笨了?不好在祖父面前折了阿绝的面子,便悄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裴绝吃痛,俊脸都抽了一下,虞老爷子看裴绝答应得如此痛苦,默默叹了口气。 把孙女嫁给裴世子好像确实让裴世子吃亏了,为了孙女的终身幸福,他得对这小子好一点才行。 这样想着,老爷子对裴绝热情了,亲自给裴绝倒了茶不说,还将干果和点心推到裴绝面前,帮裴绝扒起核桃。 虞凤之:…… 老头过分了! 裴绝被老爷子灌了一肚子茶水,终是忍不住去了净房。 趁着裴绝离开的工夫,虞凤之这才看向虞老爷子,皱眉问道:“祖父,您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阿绝手上,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呦?这是跟夫君争宠呢?!” 虞老爷子看给裴绝扒的核桃他都没怎么动,又递到了虞凤之面前,“补补!” 虞凤之被着老头气得直想呲牙,她用得着补这个! 没好气捏起一块儿扔到嘴里,终于问出了她一直困惑的那件事。 “祖父,孙女现在已经跟阿绝成婚了,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到底为何执意要我嫁给阿绝?” 虞老爷子神色一顿,半晌才道:“你们早就定了亲,你不嫁世子又想嫁谁!” “祖父!”虞凤之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您应知道靖轩侯府里一摊子乱事,也该知道阿绝身子不好,您不是老迂腐,又那般疼我,我不信您就因为婚约才一定要我嫁给阿绝!” 听孙女居然懂得分析事情了,虞老爷子眉梢都挑了起来。 要知道这丫头成亲前几日还骂他老迂腐,老古板,要把她推进火坑里呢! 但他还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叹了口气道:“知道祖父不会害你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还有,我见你左一个阿绝,右一个阿绝不是叫挺顺口的!你不必想那么多,早点给我生下大胖从孙才是正经!” 虞凤之从没对哪件事这么好奇过,她不喜欢有什么事脱离她的掌控。 “祖父,您要是被胁迫了,您就眨眨眼睛,我现在有能力保护您!” 虞老爷子瞪着虞凤之,“说什么胡话!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跟祖父说话呢!” 他眼睛瞪得很圆,却没半点威慑力,反倒充满了宠溺。 虞凤之还想用撒娇卖萌的手段哄虞老爷子把实话说出来,裴绝就回来了,她只能作罢。 两人陪着老爷子吃了顿饭,老爷子就乏了,知道他们还没去看妩娘,老爷子就打发两人离开了。 虞凤之虽然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但也没办法,想着哪日自己回来,定是要把这件事问清楚明白。 于是叮嘱祖父多注意身体,就带着裴绝往妩娘的院子去了。 路上,裴绝一直心事重重地看着虞凤之的侧脸,他其实一直很清楚,凤之嫁给自己,并非她所愿。 可她为何会改变心思?就因为这是虞祖父的意愿么? 第一百零一章 对她好,觉得她天底下最好看!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妩娘的住处,虞凤之远远就瞧见妩娘蹲在院口,像一个没人要的小猫儿。 她心里一揪,忙走过去将妩娘扶了起来。 “怎么在这儿呆着?太阳这么大,多晒啊!” 妩娘身后的丫鬟叹气道:“奴婢劝过大夫人好几次了,可大夫人听说您来了,一定要在这里守着。” “那怎么不带夫人去前院?” 丫鬟脸抽动了两下,“您不是嘱咐不让大夫人乱走,从您上次来后,大夫人就没出过院子了!” 妩娘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骄傲地看着虞凤之,“妩娘很听话的,答应鱼儿的事一定会做到!你不叫妩娘出门,妩娘就不出门!” 虞凤之心口一酸,眼眶莫名温热起来。 她的世界有很多事要做,妩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可在妩娘的世界里,她是全部。 她有些心疼地道:“不是叫你困在院子里,没事也可以府里走走,注意安全就是。” 丫鬟笑着扶着妩娘往院子里走,“这回好了,终于把大小姐盼回来了,大夫人能高兴好多天呢!” 只一眼就会高兴好多天么?原来被人爱着是这样的感觉,虞凤之心里泛起一点愧疚,想着今后定会经常来看望妩娘。 几人进了门,妩娘就开始将早准备好的东西一件件往虞凤之怀里塞。 有院子里桃树上结的果子,有各色漂亮的小点心,见妩娘跑去翻箱笼,虞凤之忙不迭拉住了她。 她真怕妩娘又拿出一个装满小衣的包袱,阿绝还在这儿呢,那画面实在太尴尬了。 妩娘也乖巧,虞凤之叫她坐下,她就听话地坐了下来。 可眼睛一直黏在虞凤之的脸上,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虞凤之指了指裴绝,对妩娘道:“这是阿绝,我的夫君,他特地陪我来看你。” 妩娘这才转头朝裴绝看了过去,半晌后问道:“我的鱼儿好看么?” 裴绝没想到妩娘会问这样的话,含在嘴里的茶险些吐了出来。 他看了虞凤之一眼,红着耳根轻轻“嗯”了一声。 妩娘好像有点不满意,鱼儿爹爹每次都很大声的夸她的。 她皱起脸,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凶地对裴绝道:“你是鱼儿夫君,要宠着她,对她好,觉得她天底下最好看!” 这是一个母亲最简单的期许,裴绝眸色一软,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会!” 看着两人有些幼稚的对话,虞凤之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她是幸运的,老天爷将她带到这里,可能是让她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感情。 吃桃子的工夫,虞凤之环视了一下屋子,这一眼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虽然记忆里原主很少来妩娘的院子,但虞凤之记得妩娘屋子里的摆设并不是这样的。 屋子里许多东西都不见了,原本被将军爹爹堆得满满当当的院子,如今竟空荡荡的。 虞凤之蹙眉看向一旁的丫鬟,“房里的那些摆件都拿了去了?我记得那里有个芙蓉石蟠螭耳盖炉,那边还有一个唐三彩双鱼瓶,内室的紫檀框漆地百宝嵌博古图座屏也不见了,说,是不是你们监守自盗?认为我阿娘不懂,就把东西偷换走了!” 丫鬟心头一惊,哪里能想到大小姐记性这么好,不过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也知道事情是瞒不住的。 她忙不迭跪在了虞凤之面前,忐忑道:“大小姐,那么多贵重的物件,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碰的,不是奴婢们拿的!” “不是你们拿的是谁拿的?你们天天在院子里,不可能不知晓!” 丫鬟知道虞凤之的脾气,不敢隐瞒:“是……是二夫人,她趁着老太爷不在府,经常到我们院子里来,说是这些物件旧了,拿去翻新,奴婢不敢拦也不敢管,奴婢要是管了可能就没命了!” 真的是孔氏! 虞凤之虚了虚眼,周身透着寒气。 丫鬟很怕虞凤之冲去二房为大夫人讨公道,那就把她给卖了,战战兢兢地看着虞凤之劝道: “大小姐,要不还是算了,您不在府里,东西就算要回来,过几日二夫人还是会把东西拿走,老夫人不会管的。您去发一通脾气,老夫人可能还会怪罪您,说您已经嫁出去了,还要搅得将军府不得安宁,二夫人也不会承认她把东西搬走了!” 这丫鬟倒是将虞老夫人的脾气摸得很明白,对于虞老夫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她孙儿好好的,她什么事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妩娘见虞凤之生气,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红着眼睛道:“是娘亲不好,娘亲抢不过她们,守不住你爹爹留下的东西!” 见妩娘被欺负,虞凤之面沉如水,起身就要去找孔氏。 “先等等!”裴绝当然知道虞凤之现在想去给丈母娘讨公道,但东西被拿走,他们无凭无据,如何要回? 他将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然后看着那丫鬟道:“下次孔氏再来拿东西,你不必拦着。” “为什么?” 不只虞凤之惊讶,连那跪在地上的丫鬟也很惊讶。 她还以为这世子姑爷真的非常疼爱大小姐呢,其实也怕大小姐这鲁莽的性子给他添麻烦! 被裴绝阻拦了一下,虞凤之也很快冷静了下来,低声对裴绝询问道:“你可是想到对付孔氏的办法了?” 裴绝附耳与虞凤之低语了几句,虞凤之听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不愧是你!” 把裴绝的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虞凤之这才又看向那丫鬟。 “娘亲缺什么,我过几天会差人送来,我瞧娘亲的首饰也不剩几件了,我那里有爹爹早年给我备下的头面,正巧都不在嫁妆单子里,改日我拿回来给娘亲用。” 丫鬟一听这话,心里直骂虞凤之蠢货。 不在嫁妆单子里的物件就更不能往回拿了,被二夫人拿走,大小姐都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些东西是她的! 之前还以为这个大小姐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第一百零二章 你还会……愿意嫁我么? 想了想,丫鬟还是提示了一句,“大小姐,要不您还是别送了,要是被二夫人看中了,奴婢不知道该如何阻拦啊!” 虞凤之一脸无所谓,“她敢动一下试试,我定让她十倍百倍还回来!” 丫鬟不明白欲将取之,必固与之的道理,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大小姐也就嘴巴厉害,她有什么办法能让二夫人把东西换回来?还十倍百倍,真是做梦。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她也不想再多说了,讷讷应了声“是”就退到后面去了。 虞凤之留下来陪妩娘说话,裴绝也不好多留,就借口去寻祖父聊天,把时间让给了她们母女两。 虞凤之陪着妩娘呆了大半日,虽然也没有聊什么,可就这样在一起闲聊,她就觉得很充实也很满足。 用过了晚饭,两人才坐上马车离开,马车上,虞凤之看着裴绝问:“可累了?” 裴绝摇了摇头,也不是强撑,是觉得身体真的好了很多。 见裴绝一点点好起来,虞凤之也很高兴,阿绝这才第一副药效果就如此明显了,三副药喝完,估计都看不出病态了!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裴绝整个身子不受控地朝虞凤之压了过来。 车子平稳后,裴绝本可以坐回去的,但他却没有,他将虞凤之禁锢在双臂下,定定地看着她,问出了这一路都想要问的话。 “鱼儿,要是……再给你一次选择,祖父不再逼你,也没有虞将军的遗愿,你还会……愿意嫁我么?” 他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眼尾也是红的,好像只要虞凤之说不愿,他整个人就又会缩回从前那个壳子里。 虞凤之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如果是她,在没有与阿绝心意相通之前,她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她的理念不允许她将自己胡乱托付出去。 她朱唇轻启,刚想开口回答,可所有的声音全被裴绝吞入了口中。 他扣住了虞凤之的脖颈,附唇贴了上来,好像没有勇气听到那个答案。 少年又生涩,又热烈,让虞凤之几乎透不过气来。 直到虞凤之身子都软成一摊水,裴绝才缓缓松开了她。 只是两人分开后,裴绝一颗心跳得厉害,有些喘不上气,可他不想让虞凤之看到他的囧态,紧紧抱着她,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悸动。 虞凤之隔着衣衫感觉到阿绝的心跳,粉嫩的脖颈染上一层红晕。 “阿绝。” 虞凤之只轻声唤了一句,就让拥着的少年轻轻颤抖了一下。 “嗯。” 他回应了一声,可声音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实在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虞凤之抓住裴绝的衣襟,在他怀里撑起来,微仰着下巴看着他。 “阿绝,你知道么,其实任何人直接互相理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曾经我们的生活没有彼此,我没办法切实体会你经历的苦,你也没办法理解鲁莽的我背后经历了什么,我们可能看到同样一件事情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可这样的我们就是相遇了,所以,我们不要再问从前,这世上也没有如果,我也没法去解释我从前的选择,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此时和从此以后,我的选择只有你!”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说得每一个字都无比的认真,像三月的春风,吹散了裴绝心里所有冰雪。 而且,也更加确定了他心里那个猜测。 她说没有办法解释从前的选择,所以,她早就不是那个她了! 有了这样的结论,那颗欢喜的心又变得空唠唠的。 裴绝将头埋在虞凤之的脖颈间,努力地感受着她的存在,他从前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面前的人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世上存在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他不清楚她什么时候变成的虞凤之,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 很想问问她,可又怕一开口便泄露了天机,她会被强行带离。 恐惧和欣喜交织,裴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不知所措。 可他又没办法许她一世,他是男子,是大黎的男儿,心里挂念着虞凤之,可他却不能为了儿女情长留下来。 六国与大金看似达到了互相制衡的平衡,可其实随处都潜藏着危机,他想要造出重弩不只是为了立功保住霍家,更多的是为了大黎百姓。 怀着难言的心事,裴绝没有再开口,两人就这样回了靖轩侯府。 虽然没有给虞凤之做出任何承诺,但裴绝对虞凤之的态度更加温柔了。 每日看书后,他会腾出一些时间陪虞凤之在院子里走走,还会亲自做一些小玩意送给虞凤之。 瞧着手心里圆鼓鼓的木雕,虞凤之笑着道:“这小猪很可爱,夫君手很巧么!” 裴绝嘴角抽了抽,红着脸道:“这是狗,我记得这是你的生肖。” 虞凤之看着那大耳朵,大鼻子的小动物,“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寓意不错,要是以后家家户户的看门狗都能吃成这个样子,说明大黎风调雨顺,无贼无灾!百姓的日子过得一定很舒坦!” 说着,她珍视地将“小胖狗”摆在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上,还宠溺地摸了摸“小狗”的头。 一旁的阿欢都要给虞凤之竖两个大拇指了,夫人怎么那么厉害,这都能找到词来夸赞世子爷,瞧世子爷那嘴丫子,都快裂到耳根子了,还在拼命往回收呢,有必要么?!全天下都能看出你开心的要疯了好么! 哎,这样的世子夫人谁会不喜欢呢,阿欢真的很担心世子离开大黎,她们的世子夫人会被别人抢跑! 这几日虞凤之除了照顾裴绝,还去灵隐寺见了老胡两次,与老胡说了裴绝的情况。 老胡觉得裴绝恢复得不错,只要按时按量的用药问题不大。 有了老胡的话,虞凤之的心就更加安定了。 只不过柳姨娘的事情还是没有半点眉目,柳姨娘越是安静,她就越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晃就到了给裴绝第二次用药的日子,用了这副药,阿绝就要参加国子监的考试了。 第一百零三章 你是在拿你自己的命跟我赌气么 感觉离与阿绝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虞凤之的心情竟开始低落了起来。 但她也不是矫情的性子,她也有自己的规划和打算。 以她这样的性子不可能一直困在后宅,好在大黎对女子的约束不像清、明时那么严苛,甚至特设了一些只能由女子担任的官职,虽然品阶不与男子同论,但也好过于与后宅那些妇人斗来斗去的蹉跎岁月。 接近晌午时,虞凤之便帮裴绝熬好了药,见他在读书,便将药碗放在一旁晾着,等凉一些再给裴绝喝。 就在这个时候,霍兴又来了晴兰院,他已经好多日未来看阿绝了,以为裴绝和阿离他们会惦记他,可进门时却没一人招呼他。 他有点讪讪,想要问阿离的情况,又觉得贴上去很没面子,正见阿欢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就提着补品跟了上去。 将不少贵重的人参鹿茸堆到阿欢面前,霍兴口气里带着得意地道: “这些都是我跟太子殿下求来的,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给阿绝熬了,帮他补身体。” 阿欢蹙眉将那些补品递还给霍兴,“表少爷,夫人叮嘱了,是药三分毒,世子爷不能随意服药的!” 听阿欢提起虞凤之,霍兴立即皱起眉头,“那女人懂什么!你听我的就是,你家世子能好起来,还不是多亏有我!” 要不是霍兴是客,阿欢真忍不住给他丢个大白眼,“夫人懂不懂医奴婢不清楚,但奴婢知道自从夫人嫁给世子爷,我们世子爷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心情也越来越好!夫人给我家世子喝了她配的药,世子爷明显精神多了!” “她给阿绝配药?开什么玩笑!你们怎么这么糊涂,怎么敢让她给阿绝胡乱喝药?!” 霍兴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虞凤之那女人根本不懂医,难道她也像虞灵珑一样,不懂装懂,想借机让阿绝感激她? 阿绝的命是太子给的,阿绝该感激的是太子才对! “阿绝是服用了我送来的药才有起色,那女人还真是什么功劳都敢贪!” 阿欢听霍兴又诋毁夫人,满脸写着不高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瓷瓶拍在霍兴手上。 “这是霍表少爷上次送来的药,我们根本没有用,夫人叮嘱过来,这段时间世子爷不可以胡乱用药,世子是我们夫人医好的,表少爷别再错怪我们夫人了!” 霍兴看着手里的瓷瓶,瞳孔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他慌忙打开瓶塞,果真见那片残缺的金线草依然放在瓷瓶里。 他脑子“轰”的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虞凤之故意将金线草藏起来,要害阿绝。 诸葛太医和郑太医都说过了,这世上能救阿绝的唯有金线草! 想到这,他再不与阿欢啰嗦,捏着瓷瓶,飞快朝书房走去。 进门时,正见虞凤之将慢慢一碗褐色的药汤递给阿绝,他心中一沉,作势就要去将那药碗打翻。 霍兴练武多年,速度极快,不待虞凤之反应过来,他已经冲了上来。 他用了十层的力劈在虞凤之手腕上,虞凤之吃痛,药碗瞬间从手上滑落。 好在她反应极快,不待药碗跌到地上,急忙用另一只手将药碗接住,怕汤汁散落,也顾不得汤和痛,死死捧着药碗,生怕洒出分毫。 霍兴完全没想到虞凤之竟有这样的本事,还要去抢,虞凤之已经将药碗放在桌案上,回身一拳就打在了霍兴的脸上。 从前她只是讨厌霍兴,可这一刻,她身上竟散发出了杀意。 “怎么,陈校尉那一拳没把你的牙全都打落,你又跑到我这里来讨打!” 霍兴被戳到痛点,气得将嘴里的血水用力吐到地上,又朝虞凤之挥起拳头,“你要害阿绝,我当然饶不了你!” 可他还没等击中虞凤之,一个身影就急急地冲了过来,挡在虞凤之面前。 看见裴绝毫不犹豫将虞凤之护在身后,霍兴只能在惊惧中卸了力道。 但这一拳,还是打中了裴绝的肩膀。 “阿绝!” 霍兴惊呼一声,作势要去扶裴绝,却被裴绝伸手拒绝了。 他眉头紧蹙,冷冷看向霍兴,“不必了,我不想再承表哥的情,我怕还不完!” 这话像一块儿巨石,一下子压在了霍兴的心头上。 “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是有意伤我,却是有意伤鱼儿,这有什么分别?”裴绝轻轻扶着自己的肩头,声音冷得像寒冬飞雪。 霍兴气红了眼,“最惦记你的人分明是我,你为何只护着她!你知不知道,她根本没给你服用金线草!她不想让你活下去,可笑你还处处维护她,我就没见过如你这般蠢的!” 他说着,将手里瓷瓶狠狠拍在桌面上,好像拿出了给虞凤之顶罪的证据。 可他万没想到,裴绝脸色丝毫没有改变,淡道:“我知道,鱼儿与我解释了,我现在服用的药不能与其他药物同服,而且这片金线草已无多少药效,于我的病助益不大!” “你知道?你开什么玩笑!“ 霍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拼命给你寻来的金线草,你不信我居然信她!你知不知这金线草有多贵重……” “够了!”裴绝冷冷打断了霍兴的话,“表哥反复跟我提及你得到这金线草多不易,无非是想让我承你的情!你放心,霍家的情我会还,答应的事我也会去做,可你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这金线草你拿回去,无论我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用。” “裴绝!”霍兴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你是在拿你自己的命跟我赌气么?” 裴绝摇了摇头,“你觉得,你够资格让我用命赌气么?我念着少时情义,才未与你断义!” 霍兴今日来,已经是舍了自己的面子过来求和,可他发觉所有人都与他越走越远。 他真的想不通,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自己那么为他们着想! 他自嘲地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好,好得很!你信她是,那我要看看,她是怎么把你治好的!” 第一百零四章 你回头,我就会在你身后! 收起笑容,霍兴捏着拳头转了身,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 “既然你们都如此厌恶我,我不会再来自讨没趣,可你不要忘了我们曾经发的誓,你说过的,你会守护姑姑,守护霍家,守护大黎!我们好不容易追随到一个明主,你让我失望不要紧,不要让太子失望!” 裴绝已经没什么好对霍兴说的了,他会去东越,但不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了真正学到一些东西,待他日战火袭来,大黎不会生灵涂炭,不堪一击。 霍兴等不到回复,捏拳走了,裴绝看着虞凤之红肿的手腕,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抱歉,疼么……” 虞凤之从前经常受伤,倒不太在乎这点小伤小痛,不过想到霍兴险些毁了那药,她还是很后怕的。 “不关你的事,不过你还是快把药喝了!” 见虞凤之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心只惦记自己,裴绝的目光更柔软了。 不想虞凤之担心,他听话地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他才拉虞凤之坐下,犹豫着开口道:“霍兴的话你也听到了,其实我要去东越,是有别的目的,但这事情非同小可,我不想你受到牵连。” 虞凤之何其敏锐,已经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霍兴和云沐辰早就知道阿绝的病况,应该是答应了太子某种条件,太子才会拿出金线草救阿绝一命。 而这件事,定是与去东越有关。 “是重弩制造图么?” 虞凤之想到了这个可能,听说东越的远程兵力在几国中一骑绝尘,而大黎没有良驹,武器也不行,如果七国大乱,可能会成为最先被攻破国门的国家。 被虞凤之一下子猜中,裴绝一怔,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鱼儿真的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姑娘,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是,太子想让我盗取重弩图,但我不想那么做,我想亲眼看一看东越的重弩,在东越学习先进的锻造技术,亲手造出属于大黎的重弩!” 少年脸上的自信和坚毅让虞凤之看得痴了,不得不说,心怀天下又有志气和原则的男儿实在迷人。 可是做细作实在太危险了,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忽地想起了自己修改的重弩制造图,虞凤之急忙将草图翻了出来,递到了裴绝面前。 “这是我这两日画出来的,其实你的思路是正确的,只有几个细节需要调整,制作机括时不能用铁,大黎的冶铁技术不过关,铜的延展性比铁更好,不像低纯度的钢铁那样脆性太强,不易破裂。还有,大黎的木材也不适合制造弓弩类武器,这种材料要选择硬度较强,抗压又有回弹性的木材,比如柘木,但这种木材非常稀缺,实在不好寻找……” 虞凤之细细地给裴绝分析制造重弩的所需条件,听得裴绝越来越心惊。 看着虞凤之修改的重弩制造图,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图纸上面预估了射程与破坏性,这重弩若能成功制造出来,威力绝对远超于东越的重弩! 原来问题不只出在图纸上,还有材料和制作手段,怪道他试了那么多次都失败了! 虞凤之的话仍在继续:“制弩的木材恐怕在大黎很难寻到,但东越气候与大黎不同,也许可以遇到合适的木材,东越这一趟你还是要去的,但不是去做细作,白鹿洞会聚集六国人才,你定可以在他们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我会支持你的选择,阿绝,你放心往前走便是,你回头,我就会在你身后!” 少年的心早已经化成了一摊水,他将虞凤之拥入怀里,顺着她的墨发轻声道:“等我!” 知道裴绝离开大黎的目的,虞凤之也解开了一个心结,最重要的是阿绝没有用太子的药,这样就不必受到太子胁迫,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裴绝喝下第二副药,同样休息了两日,但这一次显然没有上一次那么痛苦了。 醒来后见虞凤之守在他身边,那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了地。 他很怕,她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次日,便是国子监考试,阿欢和阿离看着精神矍铄的世子爷,心里无比高兴。 裴绝也感觉到自己在好转,从前他不拿手笼,手冷得会麻木,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有了温度。 鱼儿会医术、会武功、骑术高超、棋艺也不错,甚至还懂得武器制造,她从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虞凤之没觉察出阿绝的眸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她在忙活帮他整理书箱。 好在这次不是科考,不需要在号房里呆上十几日,不然她真的担心阿绝撑不撑的住。 准备好一切,她拉住裴绝的手往院子外走,“我送你去国子监!” “好!”裴绝嘴角弯弯,完全拒绝不了鱼儿的任何要求。 两人刚走出院子,竟看见靖轩侯在院外徘徊,好像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看见两人出来,他十分尴尬地扭了头,像被人抓包了一样掉头就要走,但他身边的长峻却抱着个书箱走了上来,对裴绝道: “世子,这是侯爷为您准备的!” 靖轩侯嘴角一僵,连忙道:“也,也不是特意准备的!” 长峻暗暗撇了撇嘴,昨儿一夜都没睡,一直问这考试累不累人,都需要什么,折腾得他和长翰一夜都没睡好,还叫不是特意。 他也不好意思揭穿侯爷,只道:“是,就是准备了几日而已,世子看看有没有缺的,奴才再去准备!” 靖轩侯似乎看出儿子不想接,他胸口发闷,瞪了长峻一眼:“他这么大的人了,缺什么不会自己准备!要我说你们多余给他准备这些东西!” 不想听到儿子拒绝的话,靖轩侯连忙掉头走了。 裴绝并没有理会靖轩侯,也没有接长峻准备的书箱。 靖轩侯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儿子看也没看,暗暗叹了口气,不由低声嘀咕道: “生儿子都是来讨债的!你不用拉倒,老子给我小儿子留着!” 第一百零五章 他这个年纪,有杂念也很正常 这话要让虞凤之听见,她一定会在心里腹诽,侯爷,您的小儿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儿子呢! 但她现在可没心思管靖轩侯的事情,送裴绝到了国子监外,略带紧张地对他道: “既然已经来到这儿,就什么都不要去想,做便是了!” 裴绝嘴角轻轻扬起,只道了一个字,“好!” 等阿绝消失在视线里后,虞凤之才皱眉朝四周看了过去。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有人在盯着她,这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与此同时,一小贩打扮的男人见虞凤之敏锐地朝他看来,急忙压了压草帽,然后低下头,弯腰躲进了人群中。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个茶楼的包间,低声对一个贵公子禀报道:“爷,裴世子进了国子监。” 贵公子对面的霍兴闻言松了口气,看向贵公子道:“阿绝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他会去东越,太子殿下不必担心。” 坐在霍兴对面的人正是当朝太子,霍兴没有把金线草还给太子,阿绝一时被蒙了心,他却不能断了阿绝的后路。 只有让太子觉得他们承了这份情,太子才会放心。 太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轻轻抿了口茶,才道:“孤听闻裴世子与这新婚妻子感情不错,真的舍得离开么?即便离开,有了牵挂,也不会专心做事?” 霍兴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太子的眼神,“殿下,阿绝这人从不食言的!” 太子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这个年纪,有杂念也很正常,大不了等他离开时,孤费些心思帮他处理了这杂念,这样他便能定下心做大事了。” 霍兴心下一惊,白着脸飞快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这意思,是怕阿绝挂念虞凤之,想要除掉虞凤之! 他虽然不喜欢那女人总是碍他们的事,可也没想过真的杀人灭口。 而且,他虽然不想承认,却还是要面对现实,阿绝的身子确实在虞凤之的照料下好了许多,那女人确实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杀了她,阿绝恐怕不会高兴。 想了想,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他们才成亲几月,阿绝对那女人哪有什么感情,殿下多虑了……” “孤若考虑的少一些,早就不在这位置上了!”太子淡淡笑笑,拍了拍霍兴的肩膀。 “一个女人而已,你紧张什么,若裴世子能立功回来,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割爱,也是一种成长,他会明白孤的苦心的!” 霍兴皱了皱眉头,不敢忤逆太子的话,只能点头应和着:“是,太子英明!” 虞凤之并不知道危险在朝她步步靠近。 今日的考试会持续四个时辰,她没有一直守在国子监外,而是带着阿离和阿欢去逛了附近的坊市。 从一间胭脂铺子出来后,她们拐进了旁边的一家首饰铺子,虞凤之想起妩娘的事情,低声对阿欢问道:“这几日可有虞府那边的消息?” 阿欢连连点头道:“有的,昨日虞府的丫鬟还来送了信儿来,说是孔氏将您送回去的东西都搬走了,还将将军留给大夫人的几壶东珠也拿走了,可能见没人管,这次连借口都没有找!” 阿欢说得咬牙切齿,就没有见过像孔氏那么不要脸的! “奴婢还打听到虞二爷的官职保住了,好像是云安王那边做了担保,没想到虞二爷还能攀上云安王府的关系,他让女儿做了那样的事情竟还能做官,真是太气人了!” 虞凤之看着小丫头气得脸色涨红,不禁莞尔。 “你急什么呢,若鱼儿不上钩,我这饵岂不是白下了!” 与阿欢聊了几句,虞凤之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因为她觉着这家铺子的掌柜的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简单看了一圈,她就准备带两个丫鬟离开,可还没走出门,就被店里的伙计给拦住了。 “这位夫人请留步!” 虞凤之蹙眉,转身朝伙计看了过去,“有事?” 虞凤之的气势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只简单两个字,就让伙计心虚地缩了下脖子。 还是掌管的老练,走上了沉声道:“这位夫人对不住了,您进店后,我们铺子里的少了一支名贵的翡翠发簪,小的失礼,想请夫人留下来配合我们寻找一下!” 这话一出,瞬间就有路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条街是盛京十分繁华的街道,出入的皆是有身份的贵客,极少发生偷盗之事,听这首饰铺掌管说丢失了一支翡翠发簪,有些好奇心重的百姓便驻足在门外看起热闹来。 阿欢气恼地瞪了掌柜的一眼,“你们丢了发簪与我们何干?我们碰都没有碰过你们的发簪,你休想诬陷我们!” 说着,她扶着虞凤之就往外走,“夫人,别理这黑心掌柜,小心被他讹上!” 可那掌管哪会轻易让虞凤之离开,“夫人若没有偷我们的东西,让我们查一下就是,这么着急走,莫非心中有鬼?” 外面围观的人已经将铺子围成了一个圈,纷纷点头应和: “是啊,要是没有偷东西,着急走什么?查过就知道了!” “估计是心虚了呗,看穿着,还以为是哪家的贵人,居然是贼!” 阿离听到这些人居然直接将她们当成贼,气恼辩解道:“我们没碰过你们的东西,凭什么让你们查!你们查的时候将东西塞到我们身上,栽赃给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我们各执一词,那就报官好了!”掌柜的立即给出了解决方案,一脸的坦然。 百姓们也都赞同掌柜的提出的解决办法。 “是啊,这位姑娘,您若坦荡,官府的人会还你清白的!” “一支上好的翡翠簪子要上百两?确实要查清楚才行!” 人群里还有一对戴着帷帽的主仆,两人穿着不俗,但因为没有什么高调的配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公……咳咳,小姐,这女子也太张狂了,光天化日下就入室盗窃,被人抓住了还不承认,这种人把咱们盛京的风气都带坏了!” 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也一脸愤慨,透过缝隙观察着铺子里的情况,对身边的丫鬟道: “你盯着,要是真是她偷的,务必将她抓起来,丢到盛京府去!” 第一百零六章 搜身,必须当众搜身! 丫鬟连连点头,对身边女子道:“是,奴婢肯定不会让她们逃掉!” 这时,阿欢见人群将她们堵住,让她们没办法离开,气得直跺脚。 虽然她们什么也没干,不怕被查,可好端端让人搜一遍身传出去实在难听! 虞凤之没有开口说话,她一直在想这掌柜的目的,她可不相信她们一走进铺子,铺子里就丢了东西,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个掌柜为何要栽赃她们?是谁指使他这样做的?孔氏还是柳姨娘? 虞凤之还在分析着对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衙门的差役竟然就已经赶来了。 差役一进铺子,掌柜的就对几位差爷行礼道:“差爷,是小的报的官,小的铺子里丢了一支价值五百两的发簪,当时只有这位小娘子与她的丫鬟在铺子里,但小娘子不承认是她拿了发簪,小的只能派人请官爷们过来调查一下!” 为首的官差看了虞凤之一眼,不容置疑地对手下道:“带回衙门盘查!” 虞凤之一听这差役进门就要将她们带走,冷道:“官爷,您什么也没问,也没有查看店里的情况,上来就要将我带走,是不是说不过去!” 差役没想到这小娘子见了官差不害怕,竟然还敢反驳,蹙眉道: “娘子是唯一的嫌疑人,若查了你与此案无关,自然是这店家的问题,有什么好问!你若问心无愧,何惧调查!别磨蹭了,快走!” 两人争辩之时,一辆马车路过了这家店铺,车帘微微掀起一角,很快就又落了下来。 一个奴才摸样的男子尖声细语地对坐在正位的贵公子道:“殿下放心,老奴都安排好了,对付这样一个小丫头,实在容易得很!” 太子扭了扭手上的扳指,淡淡道:“做事干净些,虽然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丫头,也别大意,留下隐患让人揪住把柄就不好了。” “是,老奴省得!” 说罢,他掀起车帘朝人群里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朝车子方向点了点头。 人群里立即有人起哄道: “差爷说的对,有没有偷东西一查就知道了,这小娘子推三阻四,这东西莫不是真是她偷的!?” “你们没觉着她眼熟?好像威武将军府的大小姐!” “威武将军府?前些天毒害许家小少爷的那个虞三姑娘,不就是威武将军府出来的!这将军府到底是什么家教?怪不得最后会打败仗,女儿都教不好,如何带兵!” “虞家的女儿没有一个好东西,搜身,必须当众搜身!” 听到这些人竟开始辱骂将军爹爹,虞凤之眼里布满了寒霜。 将军爹爹是为国捐躯,她岂能容许别人玷污了他的威名! 她看向掌柜,质问道:“掌柜的,你口口声声说店里丢了一支翡翠发簪,那你告诉我,这发簪原来放在何处?” 那掌柜愣了愣,忙指着一个柜台道:“就放在这里!” 虞凤之冷笑,“若我没看错,你这一楼所有饰品品质都是中下等,最值钱的一支银钗也就五两银,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何会把这么昂贵的发钗放在此处?而且,翡翠这样的饰品,都是放在一起才能显示出其价值,掌柜的将一件价值连城的首饰放在一堆次品中,难道不奇怪么?” 掌柜的完全没想到虞凤之如此敏锐,他偷偷擦了把汗,解释道:“可能是我忘记了,应该是放在了二楼……” 虞凤之打断道:“那就更说不通了,我们连楼都没有上,二楼丢失的东西怎么能算到我头上来?” 掌柜的急道:“你说你没有去过二楼有什么证据?在下分明瞧见你们上去过!” 虞凤之扬了扬眉,“从我们离开隔壁胭脂店到被你们叫住,这期间所用的时间不足一盏茶,你们不如自己测验一下,看这么短的时间是否可以走上二楼,实现偷窃行为!” 隔壁店家的掌柜也出来看热闹了,他一直与这首饰店掌管有些嫌隙,忙开口道:“差爷,小的可以作证,这小娘子的确从我铺子里刚刚离开,她到首饰铺子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小的就听到何掌柜叫嚷抓贼了!” 差役闻言,脸色变得很难看,怨怪这掌柜的办事也太不稳妥,有证据出现,要他怎么抓人! 百姓们看掌柜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都低声议论着,觉得这掌柜好像在故意陷害那虞大小姐。 差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对虞凤之喝道: “你说的这些做不了证据,我只看东西在不在你身上,若搜不出发簪才能证明你真的清白!” 虞凤之看着那骗帮的差役,哪里看不出他与这店家就是一伙的! 说不准,他叫人搜身时,真的会像阿离说的那样,故意将赃物放在她身上! 证据确凿,百姓们一定会更加相信官府的人,到时候她就是有口也难辨了。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件事背后到底是谁在运作,居然能请动盛京府的人来对付她! 虞凤之还没有蠢到会自投罗网,看着人群里有几位热心的婶子,对差役道: “差爷不查这店家,执意要查了我,我也没有办法,可你带来的人都是男子,实在不方便,我想请几位婶子为我搜身!” “这怎么行!”差役立即反驳,“他们又不是衙门的人!” “衙门是为百姓做事的,差爷不信百姓,莫不是已经被什么人收买了?”虞凤之平静说道。 这话瞬间引起了周围百姓的不满,差役暗骂了一声,真是没想到这小娘子这么难缠。 有几个喜欢凑热闹的大婶自告奋勇走过来,“差爷,小娘子说得没错,她一个大姑娘,怎么能叫你们这些男人搜身,若这事真与她无关,事情传出去叫她如何面对夫家的人啊!” “是啊,还是我们帮忙搜查,我们一定会仔细搜查的,绝对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错怪好人!” 人群里,那带着帷帽的丫鬟对身边的主子问道:“小姐,您说那虞姑娘是无辜的么?会不会这些大娘都是跟她一伙的,奴婢听说许多窃贼都是团伙作案!” 显然,这小丫鬟对虞凤之的印象并不好。 女子皱了皱眉,道:“咱们也过去看看,不信她能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什么手段!” 第一百零七章 一个都别想跑,一个都别想跑!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差役没办法强行叫人搜虞凤之的身,那样他的动机就太明显了。 他只能对几个热心大婶摆了摆手,让她们走进店铺,然后又朝身后的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一个差役领悟到了头儿的指示,很快就偷偷消失在了人群中。 店家也不敢多言,找出一间屋子,供几人搜查。 一炷香后,几个妇人鱼贯走出了房间,其中一人对众人扬声道: “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小娘子身上根本没有什么翡翠发簪,簪子不是小娘子拿的。” 另一人也道:“没错,我们都可以作证,小娘子与此事无关!” 戴着帷帽的主仆两个虽然不太愿意承认这样的结果,可她们参与了搜身的全部过程,确实没有在虞凤之身上发现发簪,也就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 虞凤之感激地看了几位婶子一眼,“多谢几位婶子还我清白,若不是你们在,今日我真不知会被扣上什么样的罪名!” 见虞凤之真诚道谢,几个妇人对她更是疼惜起来,正义感瞬间胀满胸膛。 “姑娘快别这么说,这事既然被我们撞见了,我们就不能不管!” “对对,有我们在,看谁还敢诬陷你!” “差爷,您要还是不相信,那就把我们都抓起来!” 事实胜于雄辩,掌柜的汗如雨下,见差役不开口,只能向虞凤之赔罪,说可能自己放错了地方,错怪了虞凤之。 人们得知真相,气愤地大骂掌柜的缺德,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让掌柜的给虞凤之作出赔偿! 就在人们义愤填膺地讨伐首饰铺掌柜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表情癫狂的男人。 他手里拿着杀猪刀,刀刃上还染着血迹,嘶声骂道: “臭娘们,你躲到哪里去了!别以为躲起来老子就杀不了你,老子一定要杀光你们这些贱娘们儿,叫你们在外面偷汉子,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要杀了你们!” 他一边喊,一边疯了般地举起杀猪刀朝人群里的漂亮姑娘砍了过去。 人群惊叫四散,可仍有人没能逃过,被男人砍伤,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住手!哪里来的疯子,竟敢当街行凶!” 差役朝疯男人喊了一句,那男人立即朝差役的方向看了过来。 只是他的眼神没有落在差役身上,而是看到了他身边不远处的虞凤之。 疯男人的双眼瞬间被怒火覆盖,“贱女人,你们这群只知道涂脂抹粉的贱女人,一个都别想跑,一个都别想跑!” 疯男人的刀几乎是见人就砍,差役叫得厉害,却根本没动手去抓他。 电光石火间,虞凤之终于想通掌柜的为何要诬陷她,是有人想要她的命! 如果刚刚的事情她没能澄清,这会儿已经被押往盛京府,而这行凶的疯男人若被差役擒住,也会被押往盛京府。 这样一个疯子,做什么都有可能,半路挣脱差役的束缚将她砍杀,她死也是白死!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巧合,她只是倒霉的遇到一个疯子罢了! 可她刚刚分明瞧见差役给他手下使了眼色,也就是说,这疯子是差役故意引来的。 估计是知道没办法将她带回盛京府,所以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疯子身手不错,杀猪刀耍得密不透风,差役根本无法接近他。 站在虞凤之身边的几个婶子吓得都瘫了,只“啊啊”的尖叫,脚上却没办法挪动半步。 尤其是那对头戴帷帽的主仆两个,她们站在最外侧,抱在一起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眼瞧疯子手里的刀朝着那帷帽姑娘的脑袋劈过去,虞凤之飞快提起一把椅子,朝着疯男人的背用力捶了下去。 “哗啦”一声响,椅子瞬间四分五裂,疯男人吃痛,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双眼猩红地看着虞凤之,改变了袭击的方向,提刀就朝虞凤之刺了过去。 阿离害怕虞凤之受伤,挡在了虞凤之面前,想要徒手去夺疯男人手中的白刃,可男人怎会叫她得逞,将刀横了过来,锋利的刀刃瞬间将阿离的手臂划伤。 好在虞凤之眼疾手快,将阿离拉了回去,然后单手按着一旁的桌案,飞身踹在了疯男人的胸口上。 疯男人常年杀猪,体格比常人强壮数倍,被踢中后只倒退了几步,就又提刀冲了过来。 常言道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这疯男人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虞凤之不能让他伤到无辜的人,见差役们躲在后面不作为,她眸色一沉,突然拿起桌子上一个香炉,朝着疯男人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男人孔武健壮,但反应并不敏捷,完全没能躲过虞凤之这一击。 香炉砸在他的头上,香灰洒了他一脸,让他瞬间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虞凤之趁机用披帛套住了男人的手臂,手上用力将他扯过来,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使得对方身体失衡,朝地上扑去。 “咚”的一声响,这如小山般的疯男人重重摔倒在地,虞凤之提起裙摆踩在疯男人小臂的麻筋上,男人“啊”的一声惨叫,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手中的杀猪刀就这样被虞凤之夺了过去。 她一脚踩在男人身上,一只手提着杀猪刀,面沉如水地对那疯男人道:“是谁派你来的!” 疯男人几度想要起身反击,却根本站不起来,但他没有回答虞凤之的话,嘴里骂骂咧咧,仍然是之前喊打喊杀的那番话。 差役们见虞凤之这般轻而易举就将人给制服了,震惊无比,要知道若真的打起来,他们五六个人都没办法轻易将人制服的! 此时已经有百姓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朝差役喊道:“差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那疯男人抓起来啊!” 差役知道疯男人根本没办法伤到虞凤之,只能带着手下七手八脚冲上来,将地上的疯男人五花大绑起来。 怕被虞凤之瞧出端倪,差役不等虞凤之发问,立即叫手下拖着疯男人离开了。 百姓们见事情平息下来,惊魂稍稍安定,纷纷朝虞凤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第一百零八章 玩鹰的有一天被鹰啄了眼睛! 一个差点被疯男人刺伤的大婶拉着虞凤之的手,红着眼睛激动地道:“虞姑娘,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今日怕凶多吉少了!” “是啊,是啊!不愧是虞将军的女儿,不仅有侠义之心,身手还如此了得!虞小姐,您今日救了我的命,请受我一拜!” “刚刚有冒犯的地方请虞小姐莫怪!您救了我婆子,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您,前面那个面馆就是在下开的,虞小姐不介意,以后您来吃面,我都不要钱!” 百姓们死里逃生,纷纷向虞凤之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虞凤之笑着看向众人,“大家刚刚帮了我,我既然有这个能力护着大家,就不会见死不救,大家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为了挽回虞府的名声,这种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至于疯男人的事,她现在不可能调查出结果,只能让差役将人带走,之后再想办法调查了。 那带着帷帽的小姐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将帷帽掀开,上下打量着虞凤之,半晌才开口道: “我从不欠别人人情,说罢,可有什么想要的!” 虞凤之见到这小姐的样貌,不由挑起了眉头,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与她相遇。 这明艳动人的姑娘,正是原书的女主,摩诘公主,姜语维。 书里,她热烈善良,总喜欢替人打抱不平,因缘巧合下与裴承焕相遇,两人先是互看不顺眼,后来一起经历风雨,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走到了一起。 而原主,就是那个经常让两人产生误会的恶毒女配。 可虞凤之不是原主,对裴承焕也没有任何兴趣,她不想因为一个男人与姜语维成为仇敌,甚至不想与这两人有太多的接触,于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必,救下姑娘只是巧合,若不是我,姑娘也不会走进首饰品遭此一劫,姑娘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 说罢,她朝姜语维轻轻点了下头便不再多言,而是转身看向首饰铺的掌柜,冷声道: “今日的事,掌柜的还欠我一个交代!我威武将军府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若掌柜的不能给我一个很好的说法,我决不善罢!今日你能如此陷害我,保不齐他日也如此对待别的客人,只是未必大家都有我这般运气!” 百姓们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虞小姐说得有道理!这店家明显就是故意陷害虞小姐的,咱们差点着了他的道儿,误会了虞小姐!” “快把你们东家找出来,给虞小姐一个交代,否则我们把你的铺子砸了,看你们以后如何在这条街上做生意!” 百姓的叫嚷声吓得掌柜的连连后退,险些跌坐在地上。 他们铺子背后的东家是太子府的李公公,说白了就是太子,这事他就是有一百个脑子也不敢说出来啊! “是小的搞错了,小的愿意给虞小姐作出赔偿!店里的首饰虞小姐看中哪件尽管选,小的绝无二话!” “谁稀罕你们铺子里的东西!”阿欢怒道:“我家夫人戴着你们铺子里的东西出门,岂不还给你们做了宣传!”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那……那几位姑娘想怎么解决啊!”掌柜的苦着脸,没想到玩鹰的有一天被鹰啄了眼睛! 还不等虞凤之开口,姜语维竞走了上来。 她仰着娇嫩艳丽的脸看着掌柜的,娇喝道:“既然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从今日起,你们店里的所有伙计都背上木板,绕城徒步三周,木板上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写清楚,还要一边走一边向虞姑娘道歉,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们今天做的混账事,这事才算完!” 掌柜的惊了,让全城人都知道,那他这老脸要往哪儿放?以后陈公公估计再也不会重用他了! “哪来的丫头,多管闲事,人家虞姑娘还没说什么,这里哪里你的事!” “滚”字刚要出口,掌柜的就被姜语维的丫鬟连翘狠狠踹了一脚。 连翘拿出一块令牌怼到掌柜的面前,怒道:“怎么样?我家小姐有没有资格管?” 掌柜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给太子做事,怎能没见过皇家的令牌。 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道:“有有有,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贵人,请贵人不要跟小的计较!” 连翘撇了撇嘴,将令牌收了起来,“那还不滚去做准备!” 掌柜的哪敢与宫里的人作对,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姜语维转身看向虞凤之,别扭地努了努嘴,“这人情本……咳,本姑娘算是还给你了,以后不要这么笨,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 说完这话,她扬起小下巴,像一只小孔雀一样甩着裙摆迈出了铺子。 看着这骄傲的小公主离开,虞凤之微微勾起了唇角。 真是没想到姜语维会帮她,她让掌柜的这样做,还她清白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敢用这样的方式来害她。 若再发生雷同的事情,舆论的天平会偏向她这一方! 而且,虞府的名声也会因为这次的事发生一些改变,大家应该不会再那么讨厌虞家的姑娘了! 这摩诘公主,是个有趣的人呢! 姜语维带着连翘离开后,她的侍卫也找了过来,两人便坐上了侍卫赶过来的马车。 连翘又仔仔细细查看了姜语维上下,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公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刚刚那疯男人冲过来的时候奴婢都吓傻了!好在虞大小姐把那疯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要是您出了事,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她说着,竟红了眼圈,按着心口,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 姜语维白了丫鬟一眼,“她不帮忙,本公主也逃得掉!” “是是!公主您天底下最厉害!” 连翘很有眼色地赞了姜语维一句,她们家公主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骄傲,除了霍家姐姐,她不承认有姑娘比她优秀! 想起霍家姐姐,连翘神色复杂地看了姜语维一眼,“公主,今日见虞大小姐,奴婢觉得她人好像还不错,不像霍小姐说的那么……那么不堪啊!” 第一百零九章 希望世子爷不会折腾的太厉害 姜语维皱了皱眉,“只见一面,哪里就知道她真正如何?霍姐姐人品贵重,她不会胡说的!” 她掀起车帘又朝首饰铺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虞凤之制服疯男人时利落的身手,竟又红了脸,撇嘴道: “哼,也就继承了威武将军的身手,希望她莫要用这身手胡作非为,否则本宫定会重重罚她!” 姜语维的样子像个还没断奶的小老虎,虽然凶巴巴,可看上去还是奶萌奶萌的。 她这样子要是被虞凤之看到,定会忍不住上手去盘她。 虞凤之也没有在首饰铺子呆太久,她已经预料到要害她的人身份不低,所以即便盘问这掌柜的,他也不敢将实情说出来,与其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 折腾了一阵,太阳已经朝西边沉去,几人连忙返回了国子监。 让人意外的是,裴绝竟已经出了国子监的大门,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四处张望,眼里写满了担忧。 “看什么呢!”虞凤之走上前,笑着问道。 见到虞凤之,裴绝那拧在一起的眉头瞬间舒展了。 “考得如何?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虞凤之觉得自己很像接高考生出考场的家长,忐忑的心情也如出一辙。 见自己的崽第一个出了考场,她竟然有点小骄傲。 裴绝含笑道:“不如何,就是把我所想所学皆答出来罢了。” 虞凤之怀疑裴绝在凡尔赛,可她没有证据,见他这般轻松,她也就不再担心了。 “那今日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好!”裴绝颔首,极其自然牵起了虞凤之的手,惹得周围人一阵眼热。 “这人是谁?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莫不是什么也不会?” “长得这么好看,学问不精也正常,否则什么都让他占了,还给不给别人留活路!” “他们好像是靖轩侯世子夫妇,你看他们的马车,是靖轩侯府的府徽没错了!” “靖轩侯世子?他不是得了重病,奄奄一息了?这哪里是病重的样子,我家相公都没他精神!” “可不是,从前都不见他出门,没想到竟生得这般丰神俊朗,哎呦我这心怎么扑腾腾的!” “对了,靖轩侯世子不是娶了威武将军府的那个大草包?可他身边那姑娘明明天姿国色,比起曾经的盛京第一美人霍元晴也毫不逊色的,怎么就草包了,谣言真是不能信啊!” 裴绝耳力好,这些议论声都没能逃过他的耳朵,本就很好的心情越发好了。 回了晴兰院,下人已经在树下支了桌子,上面摆了可口的小菜,都是虞凤之出门前吩咐的。 虞凤之叫五吉、阿离、阿欢都一起坐下,五个就着夏风,一边说笑,一边吃着小菜。 虞凤之还让人温了一壶桂花酿,给几人都倒了一杯。 阿离见世子夫人给世子爷斟酒,想要阻拦,却被五吉和阿欢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手。 两人一直给她使眼色,阿离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没有说话。 裴绝想着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了,喝一点点应该没事的,便端起了酒杯浅啄了一口。 一口酒下肚,暖流和辛辣从喉咙直冲五脏六腑,裴绝的脸都抽到了一起,哑着声音咳嗽了几声。 虞凤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裴绝拧在一起的眉头,笑道:“阿绝不会没有喝过酒?” 裴绝瞬间直起身子否认,“怎么会!只是喝的少!” 裴绝一直病着,没喝过酒也不稀奇,但见他逞强不服输的样子,虞凤之就觉得好笑。 老胡说过了,阿绝喝点酒没问题的,虞凤之就又给他倒了一点,“今儿高兴,那就多喝点!” 阿离见世子爷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皮子都抽了起来。 爷那哪是喝得少,他就喝过一口,然后就…… 哎,今日喝了这么多,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过世子夫人功夫那么好,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左右瞪了五吉和阿欢一眼,阿离只能默默为世子夫人祈祷,希望夜里世子爷不会折腾的太厉害。 只是阿离的愿望注定无法达成了,裴绝第二口酒刚一滚入喉咙,就听“咚”的一声响,他竟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虞凤之脸都吓白了,待为裴绝探了脉,知他无事,她才将差点惊出躯壳的灵魂安放回去。 “他以前也这样么?一口就醉了?!”虞凤之看着阿欢几人,早知这样,她就不让阿绝喝酒了。 阿欢吐了吐舌头,忍笑道:“嗯……世子爷就小时候偷喝过一次侯爷夫人酿的果酒,然后就醉醺醺跑去侯爷的书房,让侯爷的字画全都尝到了童子尿的味道!” “不止呢,世子爷还跑去几个姨娘的院子,把人家种的花都拔了,插了满头!”五吉补充道。 阿离叹了口气,“最后还将侯爷养的那只鹦鹉的羽毛全都拔了,说侯爷就喜欢这种庸俗艳丽的东西,他不喜欢!” 虞凤之:…… 想到那个画面,她实在没能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真是完全想象不出,如此老城的阿绝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都能想象到,靖轩侯看着自己被拔秃了的鸟,那张脸一定都气得扭曲了! 酒是喝不成了,几人只能将裴绝送回房间休息。 虞凤之怕裴绝醉酒后会难受,留在他身边守着,谁料她帮裴绝檫了脸后,裴绝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双眼迟缓地盯着虞凤之,然后一把将人扯进了怀中。 “鱼儿,是你么……” 他眼神是迷离的,将头埋在虞凤之的脖颈间,蹭来蹭去。 这黏人的样子让虞凤之有点错愕,这哪里还像白日里那个高岭之花。 被他蹭得很痒,虞凤之只能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去。 裴绝感觉自己被虞凤之拒绝了,眼神里瞬间溢满了委屈,声音暗哑地道:“你不要我了么?你要离开我了么?是不是我好起来,你就要走了!要是这样,我就不喝药了!” 他衣衫半解,露出被酒浸醉了的雪白胸膛,像是盛满梅花的雪山,美得毫无瑕疵。 第一百一十章 他的脑子是被拿去泡酒了么? 虞凤之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裴绝口中说出口的,但阿绝说得那般顺口,好像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一样。 他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她,再也没有压抑眼底的情丝,像是要将她绕进灵魂深处,仔细珍藏。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 虞凤之的心有点乱,她不清楚阿绝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可让她更猝不及防的是少年带着侵略性的吻,从前他都是蜻蜓点水的试探,这一次却是想将怀里的人吞入腹中,贪婪地索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生涩又执拗地探索着每一个角落。 少年温柔的气息喷洒在虞凤之的脖颈间,让她浑身都战栗起来,他的吻含在桂花香气,竟让她也有了几分醉意。 半晌后,少年才红着眼尾拼命将虞凤之抱在怀里,他快要克制不住了,可他不能这样轻易唐突了她。 鱼儿,鱼儿,鱼儿…… 裴绝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唤着虞凤之的名字,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回到她身边,一定。 …… 裴绝是在次日晌午醒过来的,瞧见虞凤之那红得要滴血的嘴唇,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然后整个人比昨日喝了酒后还红得厉害。 “我……昨日没说什么胡话?” 虞凤之的脸本也是红的,但看着裴绝那故作镇定的样子,逗弄心大起,凑过来道: “胡话倒是没说什么,就是对我说一定会对我好,让我不要离开你,我是你最珍贵的宝贝云云。” 这都什么混账话! 裴绝很想再次醉过去,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片段,是他抱着虞凤之撒娇的情形。 天!他都做了什么,鱼儿一定嫌弃死他了! “我……是醉了,你不要多想!” 虞凤之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那你说得都是胡话?你不会对我好?”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绝难得露出几分慌乱,他的脑子是被拿去泡酒了么?为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虞凤之忽地附身过来,环住了裴绝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当真了!” 将人撩拨得心头火热,她又起身退开,用手指在裴绝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将一碗醒酒汤递了过去: “许祭酒在客院等着你呢,喝了醒酒汤快去见他!” 虞凤之本是想与裴绝说一说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可许祭酒来的匆忙,她只能先让阿绝去见许祭酒,寻思得空再跟他聊这件事。 送裴绝离开,虞凤之想出去走走,打探下昨日发生的事情,但她刚一跨出院子,竟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三少夫人万迎春。 自从她怀上身孕后,简直成了侯府的宝贝,走哪都有一群下人跟着。 虞凤之与她并不熟络,所以没想到万迎春会来找她。 万迎春的肚子还没有显现出来,可她却夸张地扶着腰身,见到虞凤之,她笑着走过来道:“怎么,不欢迎我来?” “怎么会!” 虞凤之要将万迎春迎进门,万迎春却摆手道:“你这人真是没什么心眼子,现在二嫂她们见了我,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我出了什么事会怪到他们头上,就你敢把我往院子里请!不去了,咱们就在园子里走走!” 虞凤之明白万迎春的意思,若她在晴兰院出了什么事,她就说不清楚了。 万迎春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还挺细腻的。 既然万迎春替她着想,她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多走走对你确实也有好处,走,我陪着你!” 两人绕着园子慢慢散步,万迎春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对虞凤之轻声道: “你没想过和五弟要个孩子么?我听三爷说了,五弟要离开大黎,你别怪我多嘴,有了孩子就是有了挂念,他会觉得你身边才是家,才会想着回来。” 虞凤之没想到万迎春会与她说这些,她也不是没想过与阿绝成为真正的夫妻,可她这身子还不满十六岁啊!若真怀上孩子,生产的时候就是九死一生。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格外珍惜活着的机会,而且她想到昨夜阿绝抱着她说的那些话,如果她离开了,阿绝又会变成那个孤单无助的少年了! 可这些话她是没办法跟万迎春说的,她们不会理解她的想法,只会觉得她自私。 “这种事情是要讲缘分的,我没有三嫂这样的好运气!”虞凤之笑着看了眼万迎春的肚子,眼里满是祝福。 万迎春能感觉到虞凤之的善意,她心里一暖,不由叹了口气,“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五弟妹,你,可知道霍元晴?” 虞凤之皱眉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三嫂说的是霍家表姐。” 见虞凤之脸上丝毫没有危机感,万迎春急道:“没错,就是五弟的表姐,远嫁到东越的那位。她啊,曾经是大黎第一美人,与摩诘公主合称盛京双姝,听闻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东越的七皇子来大黎本是要求娶大黎的公主,可见到她后完全被迷了心智,执意将霍元晴求娶了过去。” 这些虞凤之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与这个霍元晴并没有交集,所以没有去在意她的事情。 “的确是个优秀的姑娘。”虞凤之随口回应着。 万迎春见她丝毫不上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可知道晴兰院的晴字取自何处?我听闻,那位七皇子今年春天在狩猎时跌下了马背,至今昏迷不醒!东越丧夫的女子,是可以二嫁的,有些正妻会为了名声守节,但妾室会被主家放出来,让她们另寻生处。霍元晴只是个远嫁的侧妃,东越皇室是不会为难她的!” 听了这话,虞凤之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可她还是相信阿绝的,她与他说过了,前尘往事都不再提,只看以后。 “他们一个在皇子府,一个在白鹿洞书院,没什么机会见面的,我知道三嫂替我担心,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相信阿绝懂得分寸,更知道事情的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