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密者》 第1章 深山尸臭 【第一部 临界】 我的故事开始在1959年,之后的半个世纪里,我一直为“葬密者”——这个外界并不知晓的机构工作。因为部门的特殊性,我与我的战友们经历了很多旁人完全不敢想象的奇异事件,也接触了许多在那个特殊年代有着自己独特故事的不同人群。到现在须发皆白了,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独自生活在一间专门为我们这种在秘密机构工作过的老人而设立的疗养院里。我身边曾经有过的战友:沈头、铁柱、疯子、……以及我深爱过的女人,现在都已经离世了。当年那懵懂的少年,也满脸黑斑,必须依靠机械才能行动了。 我老了! 所幸,时代也变了,不再是我们那个社会能见度低的年代。于是,我决定用我手中的笔墨,书写我这半生的传奇。 如果,你相信我的故事。 那么,故事背后那一群曾经生龙活虎的人们,我希望你能客观地看待他们,不要去刻意地给他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我不希望我的战友们成为后人议论的话题。美国影片里的超级英雄只是生活在大屏幕上,真正的英雄,是平凡的,也无法完美。 又或者,你无法相信我写下的这一切。那么,就当一个老人杜撰的故事看看吧! 谨以此书,献给工作在秘密战线的那一群人们。世界有没有因为我们的付出而改变,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自己,我们这些当事人,却因为这一切…… 故事要从我们发现那一具爬满蛆虫的敌特尸体说起…… 那是1959年初,当时我才21岁,嘴上没几根毛,却被单位定为右倾分子,送到了易阳镇外的大通湖农场学习劳动。当时被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千多人,都是省内各个单位里思想上犯了小毛病的。所以,每个人私底下都认为:身边的其他人全部都是美帝与苏修、或者蒋介石派来破坏新中国的坏分子与特务,就自己是冤的,农场领导总会看到这一点,然后放自己回原单位,继续为新中国服务。 那年初秋吧!我与农场里另外三位同志被农场领导古场长安排了一个看似奇怪,甚至有点荒谬的任务——去农场外的汇龙山掏鸟蛋,从根源上捣毁四害之一——麻雀。 和我一起被派出农场的,还有以前省公安厅的大刘,大刘打老蒋时候就是做侦察的,喝酒喝多了说错话被送过来改造思想的;前任北县副县长老孙,男女问题;易阳镇邮局保卫科伍大个,识字不多读报纸读错字;以及出黑板报抄错语录的前紫江机械厂宣传干事——我——王解放。 当天下午,农场的黄干事亲自开了台烂吉普车把我们拉到易阳镇外!我们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汇龙山,然后在一个荒废的土地庙安顿了下来。哥几个捡了点柴,也都没考虑带的那小半包口粮吃完了以后怎么过,胡天胡地地煮了一锅黏黏的粥美美地喝了,最后围着火,计划明天开始的掏鸟蛋计划。大刘把我分到了他一组,让老孙和伍大个一组,明天早起上汇龙山开始行动。 我听着他这安排心里偷偷笑,要知道大刘也不是个会过日子的,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他身上还有大半包烟,我可以多抽上几根。当然,大刘这安排也是有私心,因为咱都不喜欢和老孙混到一起,老孙总在他那曾经的副县长架子上下不来,喜欢摆谱装首长耍官腔。再者,他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下来的,私底下都骂他老流氓。而伍大个神经比较粗大,让他和老孙一组还是合适,反正老孙说个啥,伍大个就呵呵一笑,不跟他搭腔。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也没整啥早饭,反正山上枝叶茂盛,逮着什么都能啃几口。我们在山脚下分开,各自背着麻袋往山上走。大刘叮嘱了一下掏下的鸟蛋都要小心点,别给弄破糟蹋了! 我跟在大刘屁股后面上了山,初秋的山上有着一丝丝凉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一天很快就给过了,我们也掏下几窝鸟蛋,肚子里装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野果子。到天慢慢黑下来,大刘和我一合计,两人扭头往山下走。 当时天上已经繁星密布。大刘却很兴奋,说这自由的感觉真好啊,以前打老蒋时,经常要半夜急行军,摸黑反而走得快些。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加紧了步子。我在他身后小跑着才追得上。 很快,我们四个人栖身的那个土地庙便出现在我们眼前。远远的就看到有火光,自然是老孙和伍大个先我们一步回来了。大刘鼻子抽动了几下,嘀咕道:“我咋闻到了鸡蛋粥的味道?” 我也笑了,寻思着老孙和伍大个一定是拿着掏回的鸟蛋在煮粥,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加快了步子。 我们咧着嘴走进土地庙,首先看到的却是老孙一张煞白的脸。他背靠着墙壁,双眼无神地傻坐在那,手里叼着一个烟屁股,那叼烟的手,抖得特别厉害,好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 大刘连忙大跨步走了上前,冲着老孙问道:“孙哥,你这咋了?” 老孙嘴唇抖了几下,没有吱声,指着坐在火堆前的伍大个,示意我们有啥问他。我们才正眼去看正架着锅折腾的伍大个,伍大个也皱着眉,用根大木棍在锅里搅着。见我们看他,他扭过头来,表情很严肃:“大刘啊!我和老孙今天可能遇到了敌特!” “敌特?”大刘紧张起来:“赶紧说说,怎么一回事!” 伍大个瞟了一眼老孙,然后说起了他们下午在山上的发现…… 伍大个和老孙没有走出太远,就在半山开始找鸟窝。开始也都顺风顺水,老孙说自己不会爬树,可老家伙眼尖,老远就能瞅见茂密的树叶中的鸟窝。伍大个就负责动手,爬上爬下,两人也算合作得愉快,很快就捣毁了四五个鸟窝,其中有三个鸟窝里都有鸟蛋。老孙把每个蛋都拿到手里煞有其事地看来看去,伍大个便笑了,说:“就几个鸟蛋,你看那么仔细干嘛?难不成还能看出一朵花来?” 老孙摇摇头,说:“我只是看看咱掏的有多少是麻雀蛋,别整来整去麻雀没给咱捣毁几窝,弄下啥乌鸦蛋来忌讳。” 两人走走停停的,很快也到了下午,老孙提议今天早点回去,明天继续。伍大个也点头,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了。走到快山脚位置,一阵凉风从两人侧面吹了过来。伍大个鼻子抽了几下:“嘿!老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 老孙长吸一口气:“好像是有哦!好臭啊!” 伍大个转过身,朝着臭味飘过来的方向快步跑了过去,老孙在后面背着麻袋边追边笑着说道:“你激动啥吗?弄不好是哪个不要脸的群众在前头拉屎呢?” 两人一前一后向那片林子里钻了进去。伍大个以前在邮局保卫科,公安局有大案子时候他经常被抽调过去帮着搞过刑侦。现在这气味他之所以觉得熟悉,就是因为他感觉这有点像腐尸发出的恶臭。当然,这老林子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也只能说是怀疑罢了。 越往前面走,那臭味就越重,到最后都必须捂着鼻子才能呼吸。可是两人转了一圈,这气味的来源却始终没找到。老孙腿脚没有伍大个利落,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张嘴喊道:“行了行了!找不到什么就拉倒吧!免得找到啥脏东西还犯恶心。” 第2章 蛆虫活尸 伍大个也停了下来,但头还是四处乱转,希望发现什么。老孙用身上的衣服捂着口鼻,自顾自地喘着。冷不丁的,头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来,开始老孙也没在意,以为是鸟粪落叶啥的。可紧接着头顶滴答滴答又掉了些东西下来。 老孙没抬头,伸手在头上拍了拍,嘴里嘀咕道:“啥玩意啊!” 头上的东西被甩到了地上,伍大个那一会正皱着眉头四处看,也很无意地瞟了一眼被老孙从头上甩到地上的玩意。他的眼神往那块地上一扫,便直接定住了。 老孙见伍大个脸色一下变了,心里也发毛了,说:“咋了?啥玩意?”说完也往地上瞟去,那不看还不打紧,看了后老孙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手指着地上枯草上蠕动的玩意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也太恶心了吧!” 只见地上被老孙从头上拍下来的东西,居然是几条肥肥的蛆虫,蛆虫旁若无人地蠕动着,那情景别提有多恶心了。 两人连忙抬头往老孙头顶望去,看到的一幕就更加毛骨悚然了。只见在老孙刚才坐的位置的头顶,一个巨大的斗篷一样的玩意挂在树枝上,斗篷下面连着几根绳子,而绳子的尾端上,居然挂着一个有手有脚的人。 当时天也微微有点暗了,那人的脸自然是看不清楚,但是那身体阴森森地悬在半空,还不时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感觉特吓人。老孙连滚带爬地跑到伍大个身后猫着,结结巴巴地说到:“这……这……这活人还是死人啊?” 伍大个死死地盯着头顶的人影,也愣住了。半响,伍大个低声说道:“应该是死的,这么久都没动弹。” 老孙站在伍大个背后探出头来,声音还是有点颤:“可……可我怎么觉得他的手脚在那微微抖着啊?” 伍大个也顾不得恶臭了,咬了咬牙,往前走去,然后站到那身体的下方,认真地观察起来。老孙还是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伍大个自个看了一会后,便冲着老孙挥手,说:“咱赶紧回去等大刘吧!你瞅瞅这尸体穿着的还挺像军装,大刘是个老侦察兵,带他过来看看再说吧。” 老孙自然是点头,巴不得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两人记下了位置,然后慌慌张张地下了山。 听伍大个说这些的工夫,我和大刘已经一人喝完了一碗稀粥,正伸长着舌头舔碗。说到那蛆虫掉落的时候,我肚子里一股酸水往上一涌,我咬咬牙硬生生给吞了下去,害怕浪费,怕吐出来的还有刚喝下去的稀稀的粥。 大刘至始至终没有插话,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伍大个。到伍大个说完后,老孙才插话进来:“大个说那是死人,可我老孙也是老革命,虽然没像你们似的参加过打仗,但死人我是见过的,我当时真的看见那具尸体有在抖动,大个眼色不好,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大刘回头看了老孙一眼,然后又扭头冲着伍大个问道:“你确定那是具死尸吗?” 伍大个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大脑袋又晃了晃:“天太黑,看不个仔细。再说都长满蛆了,会是活人嘛?你什么时候见过活人身上长着蛆的。” “可老孙咋就咬定那死尸会发抖呢?”说这话时,大刘掏出了他那扁扁的烟盒,一人扔了一支给我们,然后把烟盒捏成一团,扔进了火堆。 老孙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脸色也好看了一点:“大刘,老哥哥我承认当时吓懵了,可老哥哥再害怕,也不会瞎说啊!我是真看见那家伙在抖。” 伍大个接话道:“那尸体悬得很高,林子挺密的,咱当时也都紧张,没看个仔细。所以咱四个人明早一起过去,看个究竟吧!” 大刘却“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手一挥:“等啥明早吗?我们现在就过去瞅瞅。” 老孙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那鬼地方打死我都不过去了!老子就只剩下这么一二十年阳寿,可不敢去那鬼地方了。”说完老孙扭头过来看我,因为他知道大刘是急性子,说要干啥就干啥,火急火燎的。伍大个又是个没心肺的,自然会跟着大刘上山。所以老孙扭头来看我,指望我会和他一起选择留下来。 我没有搭理他,径直站了起来,说:“大刘哥,也算上我呗!”要知道那时候我还年轻,在农场里听大刘他们吹嘘以前在战场上惊心动魄的故事就心生向往,到现在有机会轰轰烈烈一场,对手还很有可能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敌特,自然是激动不已了。 大刘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反而是伍大个蹲在地上没有动弹,自顾自拨弄着那堆火,低声说道:“我们几个没刀没枪的,这样直接上山恐怕不妥吧?我觉得咱还是先回农场汇报一下情况,让农场多派点人再一起过去。” 大刘朝着地上的他踹了一脚:“等毛啊!多等一晚弄不好敌特早已经把那人给转移了!别废话了!咱今晚直接把你说的那尸体拖回农场,也算记个大功,弄不好还直接释放咱回原单位呢?”说到这,大刘瞟了一眼窝在角落的老孙,故意说道:“某些人不愿意把握这为国家安全做贡献的机会,就随他去吧!反正也一把年纪了,在哪里养老都无所谓。” 大刘这话让老孙脸色立马变了,老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是说不去,只是觉得……对了!只是觉得伍大个说得有理,如果真是敌特,咱四个人手无寸铁的上去,人家一枪一个,咱总不能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吧?” 伍大个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行了行了!大刘你说咋样就咋样吧!我跟着你走就是。” 四个人意见基本上统一了下来。我们每人背了几根捡回来的粗一点的木棍,手里一人举上一根火把,出了山神庙,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走去。 伍大个和老孙在前面带路,我挺小心眼的,故意走在他俩身后,留下大刘在最后。虽然我牛吹得蹦蹦响,可总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心里除了激动以外,也还是害怕。不过队伍里有大刘和伍大个,两个人都像天神般一前一后矗着,一切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很快,我们就上了山,也没走出多远吧,伍大个就低声说道:“就在前面了!”然后伍大个扭头冲大刘说道:“要不要把火把熄了,咱偷偷绕过去?” 还没等到大刘回答,老孙就插话了:“你脑子不好使吧?熄灭了火把等会咱怎么观察那敌特啊?” 大刘却摇头道:“弄灭吧!谁都不知道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带了火柴,等会再点着就是。 老孙还要反驳,可一看我和伍大个已经把手里的火把往地上踩了,便硬生生的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弯下腰,把手里的火给踩灭了。 四周一下黑了,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也还是发毛。一抬头看见大刘已经弓着背,朝着伍大个指着的方向蹑手蹑脚地猫了过去。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豪情,没想那么多了,学着他的姿势,好像自己也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追了上去。 老孙自然落在最后,紧紧地挨着我,鼻孔里不时长吁一口气,整得好像是要上刑场一般。就这样又前进了十几米,一股恶臭便飘了过来。 我寻思着他们说的那个敌特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了,脚步放得更轻了。大刘在地上捡起一块树叶,捂住了嘴鼻,我们也学着他的照做了。又走了几步,大刘闪到一颗树后面,举起一只手示意我们都停下。然后他慢慢地往地上趴去,最后匍匐着前进了。 我们自然是效仿,跟在他身后,缓缓地爬动着。 伍大个当时就趴在大刘身边,我瞅见他探头对着大刘低声说了句什么,大刘便停了下来,然后抬起头往头顶望去。 果然,距离我们七八米的上方,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模样的玩意,就悬在那半空中。大刘和伍大个,老孙三个都死死盯着那团黑影。可我那一会却很是警惕地把目光从那团黑影处移了下来,往我们身边的林子四周望去。虽然我是出生在旧社会,可打懂事起就一直在新中国长大的,所以我坚信着敌特并不会那么招摇地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摆着,应该是躲藏在我们身边的某处潜伏着。 可这左右的观察,我却一点情况都没发现,林子死一般的寂静。 第3章 神秘黑影 我前面的大刘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在地上捡起个小石头,然后一扬手,朝着那团黑影的正下方扔了过去。石子稳稳地落地,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大刘又往前爬了几下,动作还是小心翼翼,一只手伸进了裤兜,不知道在摸些什么。我们以为他还要试探什么,谁知道他掏出半截香烟,趴在地上用火柴点着,然后那火星一闪,映着他扭过来的大脸,居然是在咧嘴冲我们笑:“没啥情况!都起来吧!” 大刘这一系列动作让我们都忍不住笑了,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不少,都爬了起来。大刘把那烟屁股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急促地咳了起来,骂道:“丫的,这里还真的是奇臭无比啊!”说完把那没抽完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 老孙连忙扑了上去,把那烟屁股捡了起来,舔着脸笑道:“你不要那么大口吸就是了!” 我们再次把火把点着,我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举着火把,第一次认真地看头顶那团黑影。确实是一个有手有脚的人,不过老孙所说的手脚在抖倒是应该没有。蚊蝇围绕着他来回飞舞着,不时有几个小黑点往下掉,应该就是之前掉落到老孙头上的蛆虫吧。 大刘也死死盯着那尸体,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家伙,咱这发现的还真是敌特啊!而且是伞兵哦!” 我忙问道:“你的意识是,他上面那挂着的斗篷就是降落伞?” 大刘肯定地点点头,然后把手里的火把递给我,扭头冲伍大个招手道:“来,大个!咱上树把降落伞上的绳子扯断,先把这尸体弄下来再说。现在看起来咱这个功是立定了,绝对是美式装备,不是蒋光头的人就是美特,肯定的。” 我也激动起来,追在他和伍大个后面高高举着火把,害怕他们上树后看不清。 冷不丁的,身后的老孙又吱声了:“动了!动了!快看,动了!” 我后背一麻,连忙抬起头来,往老孙指着的那团黑影望去。黑影还是纹丝不动,并没有出现老孙所说的“动了”的情况。我便骂道:“哪里动了?老孙你年纪大了,老花了吧?” 我头顶已经上树的大刘却打断了我的话:“是动了!老孙没有瞎说,不过……”他说完这话打住了,大手攀着树枝,往那具死尸又靠近了不少,然后才说道:“不过不是这尸体动,是上面的蛆虫在蠕动,在下面没看仔细,还真容易产生是这尸体在抖动的错觉。” 老孙没有反驳,往我身边靠了过来,也举起火把,给树上的大刘还有伍大个照着亮。 大伙都没有再说话了,大刘和伍大个来回上树下树折腾了好几趟,把那尸体上的绳子弄断。到最后,他们一人扯一根绳子,慢慢地把那尸体放了下来。 臭味更加浓烈了,熏得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我和老孙没有敢走上前,等着伍大个和大刘都下了树后,才一起往这尸体走去。大刘从我手里接过一根火把,来回挥舞着,驱赶围绕着腐尸的飞虫。到这一会我们才算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楚这腐尸的全貌,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得我和老孙全身汗毛倒竖!这是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头和四肢裸露在外,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蛆虫。大概是感觉到我们走近的缘故,原本挤挤挨挨的蛆虫迅速向四周爬去,钻入已经烂成黑洞的眼睛、口鼻和耳朵眼中。尸体脸上已经没有皮肤,惨白色的头骨清晰可见,仅有的几处烂肉呈现出一种类似枯叶般的深棕色。腐尸身上穿着草绿色制服,看样子像是军装,除此之外,尸体身上没有其他东西,连皮带和脚上穿的鞋也不见了,想必是被人给拿走了。我和老孙再也控制不住了,往旁边快步走了几步,接着弯下腰来哇哇地吐了一地。大刘和伍大个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还是死死地盯着腐尸。半响,大刘对着伍大个沉声说道:“大个,这军装你看见过没?” 伍大个摇摇头:“你都没见过的,我怎么可能认识啊?反正这绝对不是我们解放军的军装?” 老孙一手扶着旁边一棵大树,扬起脸来,脸色白得吓人:“会不会是什么秘密部门的制服?” 大刘没有回答他,往前跨了一步,蹲了下去,然后居然伸出手,去拨弄起那个腐尸身上的衣服。我和老孙扭过脸,压根都不敢望过去了。也就是我们扭过脸的瞬间,在我侧面大概十几米的位置,一个直立着的人影赫然出现在我眼前。我当时反应也算挺快的,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火把对着那人影扔了出去,然后大吼道:“什么人?”火把旋转着飞向那黑影——还真的是一个大活人,但那短短的瞬间我压根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睹见他一扭头,头上长长的头发那么挥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朝着前方狂奔了出去。 我的叫喊声刚落音,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已经朝着黑暗中那人影冲了出去。是大刘!紧跟着他身后的是伍大个,两个人都抽出了后背上背着的大木棍,另外一只手举着火把,迅速地冲着前面的黑影追了上去。 我和老孙比他俩稍微慢了半拍,但也还是跟了上去。老孙在我后面,嘴里还好像给自己壮胆般冲着前方吼着:“站住!站住!” 黑影自然不会因为老孙这好像被阉的公鸡嗓音停下步子,相反的,他的速度更快了。看那模样,他应该很熟悉这林子里的地形,非常敏捷地在树与树之间穿过,有棵歪脖子树拦在前面时,他也是很灵活的一猫腰,钻了过去,丝毫没有影响他逃跑的速度。 我们也没有示弱,都咬着牙,死死地跟在他后面。我当时心里异常激动,感觉自己这是在投入到一场我憧憬很久的战役一般,不敢一丝怠慢,使上了吃奶的劲支配着自己的双腿,生怕掉队。 就这么追出了十几分钟吧,我身后老孙的脚步声明显的跟我们拉开了一定距离。跑在最前面的大刘突然吱声了,他大声地吼道:“大个!快回去!小心敌人调虎离山!” 伍大个猛的停住,然后不假思索地转过了身子,朝着我们来的方向,也就是那具腐尸的方向跑了回去。我迟疑了一下自己要不要跟着他跑回去,也好有个照应。可一转念前面这黑影是活生生的,身后还只是有可能会要出现的最坏状况。再说有老孙还在后面,他应该会跟上伍大个的。 想到这,我加紧了脚步,朝着前面继续奔跑。 不得不承认,黑影的速度比我们都要快上很多。再者,我与大刘被关押在大通湖农场这么久,每天吃的都是些什么狗屁啊!体格自然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了。我们与前方那黑影的距离越来越拉大,到最后,我们只能依赖着前方树林发出的声响来判断黑影逃跑的方向,已经完全看不见他的人影了。 第4章 离奇失踪 我们就这样又继续追着那神秘的黑影快十分钟,我还勉强跟上了大刘的步子,但两人喘气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急促。身后老孙的脚步声早就听不见了,他应该是跟着伍大个回头去了。 大刘也是一根筋的那号人,就算这追敌特的结果,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为无功而返了,但他还是黑着脸,朝前继续跑着。就在这一个节骨眼上,从我们身后,也就是我们发现腐尸的那个方向,一声惨叫声传了过来,听声音应该是老孙。 “坏了,出事了!”大刘扭过头来骂道。然后他转过身子,朝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跑了回去。我又看了一眼前面的树林,那黑影早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了。我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转过身,跟着大刘往我们来的方向冲去。 这次没有跑出多远,就看到了在一棵大树下,老孙背靠着树坐着,手里的火把都快要熄灭了。见我们过来,老孙仰起脸来,脸上眼睛鼻子因为疼痛都挤到了一块。 “怎么了?叫得跟死了亲妈似的。”大刘冲着老孙恶狠狠地骂道。 大刘这话让老孙有点冒火:“刘同志,你这话怎么说的?再怎么说我以前也是一县之长,你个公安厅的小刑警,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 大刘哼了一声,我连忙站到了两人中间,对着老孙说道:“大刘不是怕你出啥事吗?敌特都不追了,赶回来看你了。” 老孙也没有发火了,一只手抓着脚踝处,小声地嘀咕道:“我也没啥事?就是追敌特心急,一不小心把脚给扭了。” 大刘又哼了一声,也不正眼看老孙,径直对我说道:“小王,你扶上孙县长,我们回敌特尸体那边去,和伍大个会合再说。” 我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老孙,然后把这老家伙一只大手搭到了我肩膀上,跟在大刘身后往腐尸方向走去。老孙理亏,所以就算刚才大刘阴阳怪气的说出“孙县长”三个字,他也没敢发火。 我们回去的路走得比较久,因为扶着老孙,再加上在前面带路的大刘对这林子也不是太熟,一路上也磨蹭了不少时间。到最后,那股臭味越来越重,我们才可以确定没有走错方向。大刘便扯着嗓子开始喊:“大个!大个!人呢?”可叫了很久,还是没有人回答。我们三个心里都有点发毛了,按理说,这臭味这么重了,腐尸应该就在附近啊,那么伍大个应该也在这附近啊?可是,咱在这鸦雀无声的林子里,如此大声地叫他,他不可能听不到啊?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浮上,难道……难道伍大个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 大刘不时抬起头,往头顶望去,他是在找那个挂在树上的斗篷,斗篷不小,黑糊糊的一大片,隔很远都能看到。可是我们绕了几个圈,啥都没有找到。 一直没吱声的老孙说话了:“大刘,刚才我们站的位置就是在这里了。”说话间,他抬起手,朝着他前方一棵大树下指去。大刘还是板着脸,但还是朝着老孙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地上两摊湿漉漉的东西,正是之前我和老孙呕吐的污物。 大刘举着火把快步走了过去,把火把来回挥舞着:“那尸体呢?”说完又抬起头,往头顶去看,嘴里继续嘀咕道:“那斗篷呢?怎么全部不见了?” 我把老孙放到一棵大树边,让他自己靠住,然后走到应该是之前摆放那尸体的位置,地上果然还有很多蛆虫在那没有目的地蠕动。我火把的光扫过,蛆虫惊慌失措地往地上的枯叶里钻。 腐尸消失了!头顶的斗篷消失了!连伍大个都消失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朝大刘望了过去。大刘眉头皱得紧紧的,举着火把在地上四处看着。老孙在我们身后小声地说到:“不会是……不会是诈尸吧?” 大刘没好气地说到:“诈个屁啊!你以前不知道怎么还当了国家干部的,关键时刻全部是封建迷信那一套。” 老孙被抢白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可嘴上还是没示弱:“不是诈尸那尸体怎么不见了?总不是伍大个扛着跑了?”说到这,老孙突然猛的一拍大腿:“对啊!十有八九是伍大个给扛着跑回农场去邀功了,这么重大的发现,这小子就给自己记个头功,弄不好还可以直接回他邮局上班呢?” 老孙的话让我们都一下惊醒,要知道在那年代,人与人之间始终都是怀着一种警惕与互相的质疑,尤其是在农场里,都指望着某个重大发现立功回家,老孙这猜测还真的不无道理。 我也不由小声地说道:“真有这个可能。” “可能个屁!”大刘打断了我的话:“伍大个不是这号人,你们两个做出这种事我还信,伍大个那没心没肺的家伙,怎么样都不会干出这么没屁眼的勾当。” 说完这话,大刘用火把指到他脚边,大声说道:“你们两个走近来看看这是啥?” 我和一瘸一拐的老孙忙走过去一看,只见地上湿漉漉的一大片,老孙上前蹲了下去,用手指蘸了点放嘴里含住,继而吐到了地上:“人血啊!还是热的。” 难道伍大个在这遇到了埋伏?出人命了?我心跳更加急促起来:“大刘哥!伍大个出事了?” 大刘重重地点头,说:“十有八九!”说完大刘抓起老孙的手,往肩上一搭:“我们赶紧回农场汇报情况,要农场派人过来调查?” “那伍大个呢?”我焦急地问道。 老孙抢在大刘开口前回答道:“就算伍大个现在没死,凭我们三个怎么找啊?那腐尸穿的可是军装,敌人手里肯定有武器的。大刘的安排是对的,赶紧多叫点人过来,带着枪来再说。” 我也不好反驳了。我们三个人连夜下山,往大通湖农场赶去。 我们一路上都没怎么交谈,我和大刘换了几次手搀扶老孙。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候,才回到农场。我们在农场门口给一个看守的干部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让他们去通知古场长他们。接着我和大刘把老孙搀去了医务室。医生随便看了看,拿了瓶油给老孙擦了擦,说:“没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老孙刚把鞋穿好,医务室外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一扭头,只见古场长一张脸铁青,带头走了进来,他身后居然是几个挎着枪凶神恶煞的年轻同志。古场长还没等到我们开口,大手便是一挥,说:“全部给我捆起来再说。” 那几个年轻同志立马扑了上来,三下两下把我们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我和老孙都没敢出声,因为之前在单位被定为右派时,我们就是因为嘴巴硬,自我检讨不够所以才送到的这里。大刘却不甘示弱,努力抬起脖子,冲着古场长吼道:“姓古的你疯了,敌特都已经攻到我们身边了,伍同志十有八九已经牺牲了,你还在这捆我们,赶紧派人上山啊!” 古场长看样子火气不小,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一会他的怒吼声震得我们耳膜隆隆响:“少在这给老子瞎编!不识抬举的家伙,伍大个叛逃了,你们想推卸责任编出个这样的故事,谁信你们啊?” 大刘还不肯罢休:“我编了个啥?我们发现敌特的事,你也得给机会我们详细汇报啊!啥都不问就捆人,你这是以前军队的军痞作风,典型的修正主义。” 古场长没有理睬他,冲着按住我们的那几个年轻同志一挥手:“全部关禁闭室去!”说完他一转身,往外走去。 我们被连拉带扯地拖出了医务室,大刘还对着古场长的后背在叫嚣:“姓古的,你这是公报私仇,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啥好心!姓古的,你有种!” 公报私仇?大刘这话让我心里一惊,之前我知道他和古场长都是一个队伍里复原的,在省公安厅时候也做过同事,可他俩之间有过什么私仇倒一直没听说过。在农场里时候,古场长好像对大刘也挺关照的,难道,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不成? 第5章 禁闭室 我正在想大刘和古场长之间会有什么纠葛之时,押解我的那同志一个耳光就抽到了我脸上:“快走!少磨蹭!” 很快,我们三个就被拖到了农场猪圈后面的那排小房子门前。以前也有其他学员被关进过这个禁闭室,出去后不知羞耻地说那是去疗养,说里面的条件比我们住的房间还要好!没有光线,方便睡觉。 那话自然是苦中作乐的调侃,禁闭怎么可能会蛮舒服呢?押解我们的同志在那排小房间门口掏出一串钥匙,麻利地打开了门。门推开的瞬间,里面忽然冒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是一个穿着管教干部制服的秃头男人,身上脏兮兮的,一张老脸笑得跟看见亲人似的,眼睛朝着外面四处乱看,嘴里嘀咕道:“又送人过来啊?这次又是关多少天啊?” 掏钥匙开门的那个平头同志没有好气地回答道:“还不知道,古场长还没发话说关多久,你给好好看着就是了!”说完便把我们三个往里面推,禁闭室里确实没有一丝丝光,敞开的大门也正好是在背光的一面,让我们看不清里面的究竟。我们被推进了一个用粗木条做成的笼子,只有四五平方大小,笼子的门被他们锁上。 冷不丁的,我瞅见那个秃头的看守,居然没有跟着我们进来,反而还是站在敞开的那张大门门口,伸长着脖子往外东张西望着。他背微微弓着,双手在胸前来回地搓动着,好像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一直没看到过似的。 大刘还是扯着嗓子在叫嚷:“把老子关禁闭,也得把身上的绳子给解开吧?老子以前捆犯罪分子也没像你们这么霸道啊?” 那个平头同志扭过头来,裂开嘴笑道:“不捆掉你这一身匪气怎么成。”说完他和另外三个同志便往门外走去。 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只见这几个年轻同志走出门后,那个秃头男人却弯着腰往后退,完全没有要跟着他们出去的样子。接着,那扇门被关住了,并被从外面锁上,整个小房间里一下伸手不见五指了,可这穿着看守制服的秃头男人,也和我们一起被反锁在了这禁闭室里了。 大刘就乐了,冲着黑暗中那秃头男人站的位置喊道:“这同志贵姓啊?” 黑暗中对方还很快回话了:“姓胡,你叫我胡干事就是了!” “哼!跟我们一样被关在这小黑屋里还胡干事?叫你一声老胡就很给你面子了!”老孙扭了扭身子,很费劲地从地上的稻草上挺了起来,靠着墙坐住了。 黑暗中那老胡“咯咯”地笑了几声:“随便,叫老胡也行。这位老哥声音很熟啊!你以前是不是在县农机厂工作过啊?” 老孙没好气地回答道:“我在农机厂做书记的时候,你小子嘴巴上还没长毛呢?” “你是孙县长吧?”这姓胡的看守一下激动起来,紧接着黑暗中几点火星一闪,只见老胡举起了一根火柴,点上了他另外一只手里的蜡烛,朝着我们木笼子这边照过来,火光映着他那张圆圆的老脸,像个半明半暗的烧饼似的,特别滑稽。 听到有人对自己叫上了之前的官职,老孙也似乎又找回了一些尊严一般。他尽量地挺起胸膛,可两手还是被绑在身后,严重了影响了他想要刻意挽回的首长形象。老孙清了清嗓子:“唉!那都是以前了!几十年的老革命,犯了点小错误,现在还不是得重新从基层做起?对了,老胡,你以前也是农机厂的吗?我怎么对你没啥印象?” 老胡把蜡烛插到了旁边一个小桌子,拉了个椅子坐下,微微笑着回答道:“您老是领导,怎么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呢?我们一起开过会,那时候我在镇宣传……”说到这,老胡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那微笑也止住了,挥了挥手:“嗨!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大刘见他们聊得好像挺欢,插嘴进来:“胡同志,你看你和老孙以前都是老相识了,老孙现在落到这地步,你别的忙帮不上,给他把身上的绳子给解了呗!” 老胡又笑了:“这倒不是啥问题,我姓胡的别的权利没有,给你们松绑倒没人说我的!”话刚落音,就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来,走上前要我们三个都靠上去,他也懒得解那结,直接几剪刀下来,给我们三个松了绑。 我们甩了甩胳膊,一下子别提多舒坦了。我才定下心来,就着桌上蜡烛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仔细地打量起这禁闭室来,这是一个七八十平的长条房间,和我们被关的笼子并排还摆着四五个类似的木笼子。房间没有窗户,甚至四面墙壁上一丝缝都没有,那扇门就是这空间与外界唯一的桥梁。老胡坐着的椅子后面靠墙摆着一个床,床头摆着几套衣服,看颜色应该也是农场给发的制服,床边上摆着一个水桶。 我便好奇了,冲老胡问道:“胡同志,你难道就住在这禁闭室里?” 老胡神色黯淡下来,点了点头,说:“我的职责是监管关到这里禁闭的学员,自然是住在这里了。” 大刘故意说道:“那你和被关禁闭有啥区别?我们还只是关个十天半月就放出去了,你这模样可是长期守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比我们这些受处罚的可要惨多了。” 大刘的话应该是打中了老胡的痛处,老胡没有吭声了,在桌子上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抓了几根烟丝,用一张纸卷好,就着蜡烛的火点上。老孙不知道是想讨好他骗口烟抽还是真心实意的觉得他可怜,这一会探头隔着木栏杆说道:“唉!胡同志,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人,混的这差事太造孽了。” 我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了一般,追问道:“老胡,你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被调到这禁闭室当看守的吧?” 老胡低着头吸他的烟,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岔开了话题:“孙县长,你什么原因被弄到大通湖农场来学习的啊?” 老孙还是死死地盯着老胡手里的烟屁股,吞了一口口水:“唉!还不是那点破事,再说来大通湖也只是学习,还没演变成敌我矛盾,学习好了保不成还能回去继续为祖国做贡献呢?” 这话说得答非所问,但老胡好像听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又问上了一句:“那你来这里学习怎么又被关到禁闭室来了啊?” 这话问得不止老孙,包括我和大刘都一起激动起来。老孙便把我们之前这两天的经历给老胡说了个大概,我和大刘也都没好气地补充了几句。到说完整个经过,木笼子外的老胡脸色却变了,眉头皱得紧紧的,去卷烟丝的手,竟然也抖动起来。 我们都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可谁都没开口问他怎么回事。老胡慢悠悠地卷好了一支烟,没叼上,接着又卷起了第二根,第三根。我们三个看着直咽唾沫,等到老胡把烟卷好,还真是给我们一人点上了一根,递给了我们。然后他自己又卷好一根,重新坐回到那个椅子上,嘴唇动了动,自顾自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第6章 凤凰蛋 大刘有烟在手,心情一下好了很多,他眯着眼吸着烟,对着老胡说道:“胡同志,依你看这古场长是不是有病?我们这么重大的情报汇报回来,他啥都不问清楚,就把我们给捆了,不是有病那是啥?” 老胡还是没有说话,依然在那一个人念念有词。我们便没有理他了,各自叼着烟,害怕飘走了一丝烟雾。冷不丁的,老孙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上了一句:“姓古的真不是个玩意,骗我去帮他做那见不得光的勾当,最后还把咱都给捆上了。” 老孙说这话时候自个没有觉得啥不对,可我和大刘却一下在他话里听出了什么来。我先探了头过去:“我说孙哥,你不会是有啥事情瞒着我和大刘哥吧?” 老孙也反应过来,连忙摇手,说:“没啥没啥?我胡说着玩的。” “没那么简单吧?古场长给我们布置掏鸟蛋的任务后,把你单独留下来还说了半小时,你们都合计了什么?老实说!”大刘的语气完全是用上了他在公安厅做刑侦时候那架势,眼睛瞪得大大的,阴着脸盯上了老孙。 老孙有点慌了,把屁股往后挪了挪:“嗨!两位小同志你看你们想得太远了吧!一点小事就弄得上纲上线,就只是古场长自己家的一点私事,让我帮忙留意罢了!也没啥惊天动地的秘密。” 大刘还是不依不饶:“老实点,赶紧说。” 老孙苦笑道:“古场长的母亲都八十了,最近得了个气喘的病,镇人民医院的刑院长也整不好。镇上的老中医介绍了一个据说以前给薛岳看过病的半仙过来,那半仙开出一个方子,说可以药到病除的。可古场长一看那方子,当场傻眼了,药引子居然是凤凰蛋。半仙也说了,这药引子找不到也没所谓,只是药效要大打折扣,只能达到四成效果。可古场长又是个大孝子,连忙问半仙哪里能找到凤凰蛋。半仙说汇龙山以前就有过凤凰,只是现在有没有倒不知道了,半仙还说了,凤凰蛋其实和麻雀蛋样子差不多,只是上面有着十字的花纹。所以啊,古场长便专门找着我们四个他比较放心的人,去寻访凤凰蛋啊!” 听完老孙的话,我和大刘愣是半天没出声。我最先打破沉默:“有这破事,古场长直接给我们几个说不就得了,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干嘛?” 老孙叹了口气:“唉!古场长也是老同志了,封建糟粕这一套,他一个干部能随便迷信的吗?还不都是为了尽点孝道。再说古场长也对我说了,不管能不能找回凤凰蛋,我们四个这趟上山,都算我们一个加分,也算对我们帮忙的回报。” “不会这么简单吧?”大刘阴阳怪气地说道:“老孙,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吧?古场长难道就只是要你注意鸟蛋,没有其他话说给你听?” 老孙便有点急了:“大刘同志,你看看你今天这些话说得!我孙正红怎么说以前都是县委班子里下来的,没必要一些这样的小事还在你们这些后辈面前说谎吧?” 一直坐在外面的老胡却开口了:“古场长确实是有事瞒着你们,不过他应该连着老孙也一起瞒住了。” 老胡这话让我们都为之一惊,一起扭过头朝他望了过去。只见老胡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只蜡烛,就着桌上要灭的那个火星点着,然后扭过头来,双眼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滑下了两串眼泪来。我们三个关在笼子里的一下哭笑不得,我冲他嘀咕道:“胡同志,咱这点阶级斗争里的破事,你也不用听得哭鼻子吧?” 老胡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孙县长,你难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以前宣传部的胡品庆啊。” “胡品庆?就那个传播谣言的胡大嘴?”大刘反而先说话了。 我也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说过。老孙也直起身子来:“是小品啊?你不是被判了八年吗?怎么现在在这大通湖农场当看守了?” 胡品庆叹了口气:“去年提前刑满释放,我以为就可以回家了。可来了个领导说,像我这情况回到社会上也已经是闲杂人等了,虽然知道我不会为害社会,总害怕造成一些不良影响。所以,调我来大通湖农场,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过来真当个啥干事,便点头了。谁知道过来后让我守这禁闭室。你们这些学员犯个错误,最多送进来关个十天半月,我倒好,天天给黑在这里面,比我以前在劳改时候还不如。” 我听了哭笑不得,嘴上还是安慰道:“好说歹说也是农场的看守,也算为人民服务的一个岗位,总比我们这些人强吧,单位还是挂着,人却到了这,以后怎么样还真不知道。” 老孙探手过来冲我挥了挥,示意我打住,他表情一下严肃起来,正色对着胡品庆说道:“小品同志,你刚才说古场长瞒着我们的事,不会是和你当年遇到的那破事有关系吧?你瞅瞅,我们昨天晚上遇到的可能也是敌特哦,和你当年那发现一样啊。” 胡品庆连忙摇头:“我当年是自己眼花,造成了不良后果,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孙县长,你可别再提当年那事了。” 大刘也往前探了探:“别岔开话题,你刚才说的古场长瞒着我们的事是怎么回事?” 胡品庆答道:“我也只是估计,瞎猜的,就随便说说,你们不要往心里去。我寻思着古场长在这也几年了,不可能对我当年那事不知情啊,要你们上汇龙山,难道他就没担心过你们遇到什么情况?” 大刘嗯了一声:“你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一点,难怪我们把昨天发现敌特腐尸的事给值班的同志一说,古场长就那么紧张,还直接把我们三个给关了禁闭。这老小子估计是害怕我们仨都像你一样传播这情况,又整出当年那档子事来。” 我和老孙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几年前汇龙山确实出过一个不小的事件,但是当时我还小,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于是,我忍不住好奇,伸长脖子对着胡品庆说道:“胡哥,反正这会没有外人,你就把你当年遇到敌特的情形给我们说说呗!我们保证只当个故事听着,不会四处乱说的。” 胡品庆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说了那是我眼花,不能算数的,不提不提。”他嘴上这么嘀咕着,眼睛却盯着老孙,应该是忌惮老孙以前的职务,不敢在他这么个领导面前翻出当年的旧事。 老孙多机灵一个人啊,自然嗅出了胡品庆心里想的啥。只见老孙往后挪了挪屁股,眼睛微微闭上,嘴里嘀咕道:“嗨!我还什么领导啊,没变成阶级敌人也是万幸了,在这就是个普通学员。小品你不用害怕我批评你,说说呗!我当年也只是听说了大概而已,看我们昨天遇到的那怪事和你当年看到的,能整合出啥结论不?” 胡品庆扭过头去,又卷起了烟卷。这次他又卷了四根,全部点上,递给了我们仨,自己也叼上了一根。这秃头也是好玩,叼上烟后居然一探头,把桌上那蜡烛给吹灭了,整个禁闭室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好像他接下去说的事情完全不能见光一般。黑暗中,只听见他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来…… 第7章 七年前 那年我也才刚三十,在宣传部做个普通干事。那天是1952年11月10号,我记得特别清楚。前一天每个镇派了一个宣传干事去县里开会,开到第二天下午。我寻思着反正我们易阳镇也不远,就决定当天晚上赶回来。 谁知道才走出七八里地,天就阴了下来,下起了雨。我重新回去又要走一个多小时,便寻思着干脆赶段山路,翻过汇龙山得了。 那时候人也年轻,身体好,胆也大。打着那只手电便往汇龙山上爬,爬到半山腰,那场雨居然就停了。我便挺得意的,想着再坚持几个小时,就可以要我媳妇给我弄点热水烫烫脚,钻自家被窝里猫着了。 整个上山的过程都挺顺利的,到下山的山路了,那小凉风吹着,我步子也欢快起来。 可突然间,从我前方悉悉索索地传过来一些声响。我刚开始寻思着可能是黄鼠狼兔子什么的,没怎么在意。可接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分明是有人在林子里走动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要知道单单一个人在那林子里逛,还真弄不出那么大的动静。 我便警觉起来,当时也才刚解放不久,湘西那边国民党的余孽也都还在,听说也都是躲在山上。我心里就有点发毛了,想着不会让我给碰上了那些残余部队吧? 我忙把手电给关了,左右四处看,最后找了堆灌木丛钻了进去。我把身体卷成一团,眼睛从草的缝隙处往外看,等待着那声音接近,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大半夜跑这汇龙山里来转。 声音越来越近了,我也越发紧张起来。可那脚步声到了我附近后,居然停住了。我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前方,等待着那脚步声再次响起。 那么耗着有二十来分钟吧?我等得没啥耐心了,以为是遇上了封建迷信里说的鬼赶脚,科学解释是叫幻听的那么回事,正要钻出去,继续赶路。可就在我要站起来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在我前方十几米的位置,地上的两堆草在那里慢慢地移动起来。 我吓得连忙往后缩,死死地盯着那两堆草。那些草动得也不慢,很快就靠近了。我终于看清楚,是两个穿着草绿色制服的人影趴在那地上在匍匐前进。我所看到的那草,不过是他们头上戴着的用草编成的伪装罢了。 我当时就断定——这是敌特,潜伏进我们新中国的台湾或者美帝的特务。可是我手无寸铁,怎么敢跳出来和他们搏斗呢?正想到这,地上那两个敌特突然举起手来,冲着身后挥了两下手。我的天啊!看来在他们身后还有大部队啊! 我全身冒出冷汗来。地上那两个人影也站了起来,手上还都提着枪。那枪只有一尺多长,以前咱还真没见过的家伙,肯定是敌特的先进武器。 紧接着,前方林子里那串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陆陆续续地钻出了十几个人影来,个头都不小,身上穿着的是我没见过的军装,他们快速地集结到一起,张开嘴说上了话。 当时月亮也出来了,他们站的位置正好是一块空旷处,所以月光能够照到他们的脸上。我朝着他们脸上望去,想要看看这些敌特的模样,以后也好给组织上汇报。谁知道……唉!谁知道你们猜我看到的都是些啥?这十几个人竟然都是长毛子洋人,眼珠子襂蓝襂蓝的,跟鬼似的。 “不会是苏修派过来的特务吧?”我忍不住插话问道。 “少打岔了,那时候苏修还是我们新中国的好战友,还没有露出他们狰狞的本来面目,好着呢!”大刘瞪了我一眼,示意我闭嘴。 黑暗中的胡品庆“嗯”了一声:“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以为是苏联老大哥派的小分队过来协助我们做什么秘密工作的,可是紧接着发生的事,却完全的打翻了我的推测……” 我还是猫在灌木丛里不敢吱声,要知道他们可是都带着家伙的,我冒冒失失地蹦出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见这群毛子兵围成一个圈,说上了话。我尖着耳朵去听,想要听到他们说些啥?我可是懂一点俄语的,可是听了半天,压根啥都听不懂,苏修说的话尾音像咬个大萝卜似的,都是啥司机啊!鲁啊什么的,可这些毛子兵说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个毛子兵叽歪了一会,其中一个从后背一个包里掏出个小玩意,应该是指南针什么的,然后他们又东张西望起来。到最后,一个看上去是他们首长的黄毛指着我刚走过的山顶方向,大声地喊了一声:“狗!”紧接着他们就都猫着腰,朝着那边急急忙忙地跑了。 我一头雾水,猫着灌木丛里寻思这一声“狗”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后回到镇里给领导汇报时,有个小干事说“狗”就是美帝说的“走”,那小干事还告诉我,美帝说“肉”的意思是“不”,听着把我给乐坏了。 不扯远了,这群毛子兵走了有大半个小时,我才爬了出来。那一会手脚都在抖,连滚带爬的往山下跑,好像背后那群毛子兵随时会追上来似的。回到易阳镇,我家都没回,直接往镇政府里跑了过去,连夜把这情况汇报给了镇上的领导们知道。 然后接着就是……嗨!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啊?整出那么大阵仗,结果还是虚惊一场。 胡品庆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了,他再次把火柴划燃,点上了蜡烛。我按捺不住好奇,又追问了一句:“后来的大阵仗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胡品庆没有吱声了,低下了头。老孙轻声说道:“后来军区都派了人过来查,结果啥都没发现。最后把当时的易阳镇副镇长、镇党委副书记高松同志;原大通湖农场场长焦界光同志给揪了出来,定为承担事件的主要领导责任,撤除职务。而敌特发现者——原易阳镇宣传部干事胡品庆同志,开除公职,移交公安机关依法处理。第二年,胡品庆就以编造虚假恐怖信息罪,被判处劳动改造8年。这段处理结果,当时我在位置上还没下来,大会小会说了好多次,我记得特别清楚。” 老孙的话说完后,大伙都沉默下来。我听着心里觉得怪怪的,看这胡品庆也不像个说瞎话的,那事的处理结果确实闹得挺严重的。 大刘眉头又皱上了,坐在我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孙叹了口气:“小胡同志,你的经历是真是假,也不是我们可以判断的,既然组织上后来都有结论了,这事也确实不要再提了。” 我却留了个心眼下来,冲着胡品庆张开了嘴正要说话,谁知道我旁边的大刘也同时说话了,我们问出的话竟然很巧合,都是问道:“毛子兵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制服?” 说完我和大刘一对眼,两个人都笑了。胡品庆也笑了,然后回答道:“是草绿色的,不过不是很鲜艳,有点发暗。” 大刘点点头,扭过头来问我:“我们发现的那腐尸身上穿的也是草绿色哦,而且也有点发暗啊。” 我点点头,自顾自地思考起来。大刘却还在继续:“我们看到的那腐尸是刚跳伞下来的,胡品庆你看到的是在林子里跑的,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拨人。” 老孙冷笑道:“刘公安你还真敢想啊?现在是1959年,那敌特在现在跳伞下来,然后一路跑到了七年前被胡同志遇到,亏你还做刑侦的,这都被你分析出来了。” 大刘自己也笑了:“那倒也是,或者是七年前他们潜入到汇龙山后撤退了,现在又重新过来也说不定。” 我没有理睬他们,对着胡品庆继续问道:“胡同志,那晚之后你说的大阵仗,是不是出动了军队啊?我那时候还小,但是也听说过一点的。” 胡品庆面带难色,再次望向老孙。老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啥你说就是了,不用忌惮我了。” 胡品庆讨好似地笑了笑,然后说道:“确实是有,那搜捕行动还弄了一个月,汇龙山就那么大点地,被我们一百多人翻了个遍,啥都没找到。再说当时那次搜捕的主力也是军区派来的战士,我们这些各个机关单位的都只是协助而已,具体细节我也不知道啥?才搜了两天我就已经被公安厅的同志关了起来,能知道多少呢?” “哦!”我点了点头,又朝着大刘望过去:“大刘哥,那次搜捕的事你知道多少?” 大刘晃脑袋:“那时候我还刚从部队下来,到省公安厅刚开始上班,张罗着把媳妇调过来,谁关心这事啊?老孙可能知道得多一些。” 老孙也摇头:“我知道的也和你们差不多,只是对当时干部的处理我记得清楚罢了,县里还开了几次会,说个别人以讹传讹的行为一定要打绝,不能让人民群众担惊受怕。行了行了!我们也少谈论这些问题了,昨晚一晚没合眼,刚才又一惊一乍被这么弄了一下,都睡一会吧!我肚子都饿穿了,还陪你们这样胡扯扯下去,最后一点体力都会被你吸光。” 老孙这话还一下提醒了我们的肚子,才发现真的很饿了。大刘用手枕到脑袋后面,躺了下去,嘴里问道:“胡同志,关这里也管饭不?” 胡品庆也笑了:“管的管的,我刚吃完送来的土豆汤,你们就被送过来了,要吃下一顿,等到晚上吧。” 我们三个都骂了两句,然后倒了下去,很快就都睡了过去。 第8章 转机 果然到了晚饭时分,还真有人在那扇门外敲了几下。我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看见胡品庆急急忙忙地跑过去,站在那门前候着,接着那扇门中间从外往里的开了个小窗,外面是什么人反正也看不清,只瞅见递了四个碗进来。胡品庆一次接两个,端到了桌上,还冲着那小窗外面讨好似地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外面的人没有搭理他,又把那小窗带上了,居然连这个小窗也是从外面给插上的插销。 胡品庆便过来叫醒我们仨,一人递了个碗给我们,里面飘着一层菜叶,最下面沉了一点土豆和小米。我和大刘、老孙接过碗,咕噜咕噜地喝上了。我偷偷瞟了一眼胡品庆的碗,里面的家什和我们手里的一样。看来,我们这些被关禁闭的,比这胡品庆干事还好多了,我们最多关个十天半月,就有可能重新回农场劳动,先不说吃得怎么样,最起码还能见到太阳。这胡品庆同志就真有点凄惨,长年累月的在这黑屋子里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到这,我突然心头一震:胡品庆就是因为发现了汇龙山里的敌特,并把这情况汇报到了上面,换回的是现在这结果。而我与大刘、老孙也是因为发现了敌特才被关进了这个禁闭室,不会……不会我们也会被无限期的在这里关下去吧? 那天吃完饭,我们四个人都没怎么交谈,又都继续睡觉了。肚子里没货,哪里有力气没完没了的瞎掰呢?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也都是那么暗无天日的过,每天三顿都是稀得不能再稀的一碗粥。 就一直到了第三天晚上,我们都已经睡下了,门外居然又传来声响,是开门的声音。黑暗中只听见胡品庆麻利地下了床,往门口跑去。大刘张开嘴,一股胃气冲我喷了过来:“又哪个倒霉蛋给送进来关禁闭了吧?” 大刘话刚落音,那扇大门便洞开了,一个声音大声的喊道:“刘贵,王解放,老孙!都起来,跟我们出去!” 我们三个连忙爬了起来,只见四个举着手电的年轻干事走了进来,打开了我们木笼子的锁。我们鱼贯而出,以为是要放我们回号房了!谁知道农场的黄干事也在那门外探出头来:“还有胡品庆,也跟着一起出来,古场长要和你们聊聊。” 身后的胡品庆当场就笑出声来,嘴里胡乱地念叨道:“好勒!等我穿下鞋。” 紧接着他弯了下腰,那动作麻利得跟解放军战士似的,然后追在我们后面往门外走去。大刘咧着大嘴在笑,对着黄干事说道:“怎么了?就关我们这么三天?我还以为古场长被我骂得恼羞成怒了,要关我这老同事大半年呢?” “少在这耍嘴皮子,严肃点!”我们旁边一个干事骂道。 “谁耍嘴皮子了,本来我们就没犯什么错误啊!是古场长自己糊涂。”大刘笑着嘀咕道。 那干事皱着眉:“要你严肃点就严肃点!少笑。出大事了!” 黄干事连忙冲那年轻干事瞪了一眼:“你少说几句会死啊?”然后扭过头来,冲着我们四个人说道:“等会到古场长那都少贫嘴,古场长现在烦着呢!” 我们一干人等在黄干事的带领下往古场长的办公室走去,我注意到包括黄干事在内的几个农场同志,在这一路上都没有前后左右地夹着我们,好像我们压根不是刚从禁闭室放出来的坏分子。相反的,他们表情都很凝重,一言不发地迈着步子。 胡品庆还真的像一直没见过天日的,不停的四处张望,对一切都感觉很好奇似的。我们到了古场长那个小平房门口时,居然瞅见在他办公室外,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还停了两台军用吉普车。黄干事要我们先在外面候着,他先进了门。过了几分钟再探头出来,冲我们招手。 我们四个人往房间里走去,那晚就是我第一次看到铁柱和飞燕,以及我们沈头。也是从那晚开始,我的命运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古场长的办公室有快二十个平米,古场长自然是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头扭到一边,望着他旁边的窗户。在他办公桌旁边的长藤椅上,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精壮中年男人,穿着一套整齐的中山装,和这套中山装很不搭配的是脚上的一双解放胶鞋。这男人应该有四十出头,头发修剪得很整齐。眼睛不大,也可能是没有完全睁开的缘故吧,正冷冷地看着我们陆续走进来的四个人。在他两边,一左一右地站着一对男女。左边的那男人比我还高半个头,我一米八三,他应该有一米九吧,身板也非常的魁梧,铁塔似的,压根就看不出腰来,整一根熟铁棍在那矗着。他的皮肤却异常的白净,五官也很秀气,如果单看脸的话,跟白蛇传里的许仙似的。奇怪的是这小白脸大块头后背上还背着两把大刀,刀把上缠着灰色的布条。 右手边的那姑娘,倒比较普通,剪着个小人书里刘胡兰的齐耳短发,额头前还别着一个黑色的发卡。长得也还挺不错的,身材也高挑,但皮肤很黑,和左边那白净的大个子站一块,自然显得跟个非洲的无产阶级同志似的。我还注意到她的眼睛,比我们寻常人要亮,可里面的瞳孔,却好像没有我们普通人闪着的那种光。 我们四个人很自觉的往他们面前的墙壁前一排站好,胡品庆眼睛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那个穿解放鞋的中年男人,我瞅见他嘴唇动了好几下,好像是要说什么,可最后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反倒是那中年汉子先开口了,他对着胡品庆微微一笑:“胡同志,不认识老朋友了?” “您……您是沈同志?”胡品庆说这话时,明显听得出他很激动,声音有点发抖。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古场长轻声地咳了一下。 古场长身子一抖,连忙转过头来。他脸色异常的苍白,眼睛里爬满了血丝,跟三天前我们看到的他完全判若两人了。只见他看了那中年汉子一眼,犹豫了一下,最后扭过头来,冲着我们四个介绍道:“这位是中南军区的沈木人沈首长,胡同志你以前应该见过吧?” 胡品庆连忙点头,那位沈首长却摆了摆手:“我是什么首长啊?已经不带兵了,你们跟我身边的孩子一样叫我沈头就是了。” 我们哪敢啊?都慌张地冲他弯腰鞠躬,说:“沈首长好!” 姓沈的笑了笑:“说了叫沈头就是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别叫得那么见外。”说完他扭头冲左右的两个男女说道:“你们也自我介绍下吧!” 那一男一女表情还是很冷淡,似乎对我们抱着敌意一般。也不能怪他们,我们这几个人一个个邋里邋遢的,身上还穿着农场的学员制服,本就是在阶级斗争中立场有问题的坏分子。那小白脸先说话了,声音也和他白净的脸庞很不对等,居然很浑厚沙哑:“我叫欧阳铁柱,沈头的警卫员。” 留着短发的黝黑女子接着说道:“我叫朴飞燕,你们叫我飞燕就是了,以前是……”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在是沈头手里的小兵。” 我们自然是点头哈腰地笑,已经嗅到了这都是部队的人。那年代的人对于部队里的同志都特别尊敬,我们的新中国都是他们打下来的,他们是我们那年代最可爱的人啊! 于是,我们也结结巴巴地各自自我介绍,当然,大刘没有结巴,他声音反而高了几度,很自豪地介绍完自己,还把以前自己部队的番号报了一遍。可对面那三个人对他这话好像免疫一般,没有任何表示。 第9章 离开农场 见我们也算互相认识了,古场长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烟,扔给大刘,示意他一人分一根给我们。他自己也点上一根,长长地吸了一口:“这几天农场里发生的事,相信你们几个都还不知道吧?” 我们摇头。 古场长咬了咬牙:“那天把你们关进禁闭室后,我对于伍同志逃跑的事情也非常来火。都怪我,没有理清楚问题的关键,一门心思想着赶紧把伍大个给抓回来,于是,要黄干事在农场里选了两百个都是附近县镇送过来的学员,奔赴汇龙山搜山,想要把伍大个这狗东西给逮回来。”说到这,古场长声音越发低沉了:“谁知道……谁知道他们两百个学员和带队的十几个同志,进入汇龙山后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一个人出来。唉……” 坐我们对面的沈头把话接了过去:“也不能怪老古,如果给我遇上这么个事,也会这么做。两百个学员失踪后,老古亡羊补牢的工作还是做得很对的,没有想把这么大的一个事件压下来不给组织上汇报,而是第一时间通知附近各个县镇机关,密切注意这么支大队伍有没有出现在各自辖区,并把这事以电报形式发给了省公安厅。公安厅的同志明天就会赶过来接手这个案子,而你们四个人吗?”沈头笑了笑:“你们四个人今晚就要跟我走。” “首长冤枉啊!”站我旁边的老孙突然双腿一弯,跪倒在了地上:“首长,我们三个在汇龙山发现的情况是千真万确的,就算我们有错误,也只是以前在革命队伍里时候,有些分寸没有把握好,没必要把我们带去军事法庭过堂吧。”这老孙骨头软成这么个德行,还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沈头自然也笑了:“你就是孙县长吧!看把你给吓得,我带你们走是要带你们上汇龙山,查查这事的原委,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复杂。对你们几个来说是好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我和大刘也都忍不住笑了,可是胡品庆却没笑:“沈同志,你可真得给我们做主啊!要知道七年前我就在这坑里栽过,现在总算好了点,你可别带着我又往这同一个坑里跳。你们是军队的人,来到地方上说什么都行,到时候你们一走,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沈头好像猜到我们会有这顾忌一般,他还是微笑着:“这样吧,我沈木人在这里答应各位,行动不管结果如何,你们四位,我都带回我们军区就是了!反正我现在也缺人手,四位的档案我也都看了,刘同志以前干刑侦的,小王同志这块头,以前做宣传也是浪费了,跟我在部队历练历练,也不会太差。老孙是个大能人,至于胡品庆同志吧!唉!算沈头以前欠你的。” 沈头的话让我们精神为之一震,那年代的人谁不向往进军队啊,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子劲,希望在即将可能到来的美帝、苏修与我们新中国的斗争中为祖国上战场。 我们四个人自然都是点头,沈头哈哈大笑,要黄干事给我们准备点好吃的,还要铁柱去外面他的车上拿了几套干净整洁的衣服来给我们换上。 我们接过衣服后都很尴尬,毕竟有女同志在,不好直接换上。沈头说道:“没事,你们不用忌讳,都是革命队伍里的同志,没这么多毛病。再说,飞燕同志……呵呵!你们直接换吧。” 他这话隐藏着什么我们倒没留意,再说飞燕那眼睛虽然看上去有点古怪,可真相也不是我们能猜到的。沈头都放话了,我们也只好三下两下脱得剩下条短裤,把新衣服穿好。飞燕还是面无表情,或者她脸也红了,不过因为皮肤太黑咱看不到而已。 很快,农场的同志就端了四碗面进来。好家伙,那可是扎扎实实够分量的满满四大碗面条,虽然啥都没放,可也已经让我们欣喜若狂。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面条,然后伸出我们灵活的舌头把碗舔了个底朝天。沈头笑眯眯地看着,最后站了起来,冲古场长说道:“那就这么样了,明天公安厅的同志过来,就说人被我带走了,有什么情况让他们找我上面。”说完沈头走到了古场长身边,拍了拍古场长的肩膀:“老古!唉……你自己保重了!” 古场长脸色苍白,抬起头来:“沈头,你应该对我说好自为之。”说完古场长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他们这些话听得我们莫名其妙,但可以看出来,这沈头带走我们,应该是公安厅的同志所不知情的。或者说沈头这是连夜把我们四个人给劫走了。 这沈头也是个麻利人,没有多话,挥了挥手,就往外面走去。我们跟在后面出去,才发现在院子的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停着的那两台吉普车上,还坐着两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小伙,看那短短的头发,就能猜出是沈头带过来的人。 沈头要胡品庆和老孙跟着飞燕上了另一台车,招呼我和大刘跟他坐同一台车,铁柱是沈头的警卫员,自然也是在我们这车上。 沈头一声令下,两台车一前一后地往农场外开去。 之后的年月,我再也没有见过古场长。当时事情的经过,也是多年后偶尔一次遇到黄干事才听说的。古场长是个好人,当时我们三个跑回农场,汇报发现了敌特尸体与伍大个神秘失踪的情况时,古场长就马上想起了七年前胡品庆的那个事件。古场长看似武断的把我们扔进禁闭室,其实是在保我们。因为当时我们在汇龙山里经历的一切并不是直接对他说的,而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们最先看见的几个农场干事。古场长啥都不问就破口大骂我们三个是造谣,是在为伍大个逃跑事件帮我们推卸责任。 一个学员逃跑的问题并不大,我们几个为了推卸责任说了谎也只是小问题,不会上升到敌我斗争那种高度。而发现敌特,在当时可是大问题,有胡品庆以前的经历在那摆着啊! 到把我们三个给关了禁闭,再加上农场里的干事们也都知道了伍大个失踪的事情,不处理也不行啊!于是,古场长当天下午专门开了个大会,在学员里挑出了两百个以前就是住在附近的学员,由十个年轻干事带队,还带了枪,组成了一支不小的队伍,开赴汇龙山。说是说要去把伍大个抓回来,实际上也就是造造势,好在以后给我们三个开脱,说伍大个这小子是早有预谋,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们三个的责任自然不大了。古场长还叮嘱了带队的干事,随便找找就行了,第二天中午前回来就是。 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那两百多个人都没下山。当时在山下等着用卡车接他们回来的司机们就急了,派了几个人上山找。要知道汇龙山并不大,从山脚爬到山顶,再从另外一边下来,一来一去也就五六个小时。两百多个人在这么个不大的山上,应该是很容易找回来的啊。司机们在山上转了一圈,鬼影子都没看到。 司机们就急了,回想起我们回到农场汇报的敌特事件,都慌张起来,当晚就赶回了农场给汇报这事。 也是注定了古场长命里有次一劫,要搁在平时,还可以把这事先压一下,再派人去查查什么情况。偏偏那天省报的几个记者正好来大通湖农场采访,这事一下就被他们知道了,当晚就打电话给了上面。 省里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两百个坏分子失踪事件,那可是在和平年代轰动一时的大新闻,而且还被省报的记者第一时间知道。省里马上给附近县镇下了协查通知,并组建了个工作组,往大通湖赶。 古场长被处分是铁定的了,十有八九还要移交判刑。火上浇油的是,省里的工作小组还没到农场,沈头的队伍就先到了,而且雷厉风行,屁股都没坐热,就强行带走了我们四个当事人。据黄干事后来告诉我:古场长第二天就被工作组的人带走了,而且是带着手铐走的。之后事件的处理结果本就是不了了之,处理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只是听说古场长最后是死在新疆,不知道是不是被发配过去的。 第10章 再入汇龙山 一路上都是沈头问,我和大刘描述那天我们发现敌特腐尸的经过。沈头时不时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到最后,我们那简短的故事说完了,车上几个人便都沉默下来。我实在有点忍不住了,便麻着胆子对着沈头问道:“沈头,你对这个事情怎么这么关心啊?难道七年前那次大搜捕,你也有份参加?” 沈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没有回头,“嗯”了一声。我见他啥都不说,便不敢再多嘴问。反而是他自己沉默了一会,扭过头来:“小王同志,当年那次搜捕行动就是我带队的。” “啊!”我和大刘一起张大了嘴。大刘先开口:“那当年你们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吗?最后不是定性为胡品庆造谣?看你这热情劲,难道当时你们还真发现了什么?” 沈头又沉默了,半响后,他喃喃地说道:“发现是肯定有的,但是没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证据证明胡品庆说的属实。再说你们也知道的,汇龙山就那么大一个地,我们折腾了十五天,把汇龙山翻了个边,可十几个毛子兵,不可能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啊!周围的县镇那些天也都高度戒备,也没有发现。” 大刘忍不住插嘴道:“难道那些人都钻大通湖里面游走了?” “还真有这可能!”沈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反倒是我这听的人傻眼了,大通湖虽然比不上洞庭什么的有个八百里,可也不小啊!再说那湖邪乎得很,每年湖边都有人淹死,所以附近的居民都不敢下水,我们自然也没往那方面多想。 沈头话锋却一下转了:“对了,大刘,开始你说那腐尸个头多大?” 大刘一愣,想了想:“他也没站起来,我还真没个分寸哦!反正块头不小。” “骨骼大不?”沈头又问道。 “那头骨反正是不小的,如果脸上的肉没给那些小虫子啃掉的话,应该也是个大脑袋大脸。沈头,你问这些干吗?” 沈头没有回答他,继续发问道:“头上毛发什么颜色?” “这我们倒没注意,头上有头发应该也很短,我印象中那尸体上就没几根长毛!” “是黑色的!”我打断了大刘,非常肯定的说道:“是黑色的,而且应该有点卷。” “你什么时候注意到了?”大刘扭过头来,瞪着那铜铃眼看着我。 我顿了顿:“我不是在头上看到的,而是在他嘴上。当时我们举着火把凑过去看的时候,那些蛆虫畏光,都往那个黑洞似的嘴里钻。我忍不住注意了一下,在他嘴边我就瞅见了不少的应该是胡子的毛发,估计那家伙以前留着络腮胡,黑色的,而且有点卷。” “卷的那弯弯大不大?”沈头扭过了头来,盯着我的眼睛。 我想了想:“这个我还真没注意。” 大刘哈哈笑了:“这个沈头也关心干嘛?我身上也有卷毛啊,裤裆里全是。” 沈头也笑了,递了两根烟给我俩:“你裤裆里长卷毛本就不稀奇,你大刘如果裤裆里的毛都长到头上,倒稀奇了。” 我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沈头,你追着问咱腐尸的头发颜色啊!卷不卷这些问题,不会是怀疑那敌特压根就不是我们中国人吧?” 大刘也止住了笑:“对啊!胡品庆当时发现的敌特都是长毛子洋人,而且穿的军装的颜色和我们瞅见的那腐尸身上穿的颜色也一样,不会都是美帝派来的人吧?我记得打老蒋时候看到过美国兵里是有长黑色卷毛的,黑人!对!黑人!” 说到这,大刘从后排座位上站了起来,扭头朝着身后那台车上大声地喊道:“胡同志!” 后面车上胡品庆站了起来:“啥啊!” 开车的同志放慢了速度,后面的车马上和我们并排了。大刘冲着胡品庆问道:“七年前你看见的那支队伍里有没有黑人啊?” “啥黑人?”胡品庆满脸狐疑。 “就是黑种人啊!非洲人懂不?” 胡品庆愣了下,点点头:“我怎么记得那么多,我当时都吓蒙了,能看清楚都是毛子兵已经不错了。”他又顿了顿:“不过那些人应该都是白毛子,没有你说的什么黑人。再说黑人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啊。” 一直没吭声的铁柱却憨憨地笑了:“黑人就和飞燕差不多,你看看她就知道了。” 飞燕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胡品庆有点尴尬,连忙说道:“应该是没有的。”他吞了吞口水:“这飞燕同志也不黑啊!刘同志你别拿人家女同志开玩笑。” 大伙都哈哈大笑,我偷偷地瞄了一眼飞燕,她没有扭过脸来,坐在那台车副驾驶的位置上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过嘴角微微地往上扬了扬,应该也是在微笑。我心里暗想:这女同志也没有我们最初看起来这么傲慢,铁柱张嘴就拿她开玩笑,应该对方也是个能开得起玩笑的人。只是刚和我们这四个农场的学员搅到一起,相互间还不熟罢了。 说笑间,远处的汇龙山终于近在眼前了,司机把速度放慢了点,驶离了那条窄窄的公路,往山脚下开去。当时我们的左边一马平川,几公里外就是易阳镇。右手边却已经是山了,之所以没有停下来,是因为还没有开到上山的山路,而我们右边的山坡很陡,压根就不可能从这样的位置上山。 两台车依然一前一后地开着,不同的是现在他们那台车开到了我们前面。两台车都亮着车灯,但那年月的车灯也亮不到哪去,所以车都开得不是很快。四周黑糊糊的,鸦雀无声。我们一路过来也是一两个小时的颠簸,他们几个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是已经有点犯困了,坐在车上打盹。 就在这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时刻,前方那台车上的飞燕突然的大喊声把我们给吓得一抖。只听见她冷不丁地喊道:“什么人!” 前面那台车也猛的打了下方向盘,车灯往我们右边的山坡上照去。 我们这台车上的人都忙朝着那方向望去,车灯是平着照出去的,所以那边山坡上方的情况我们只能看到个大楷,可就这么个大楷,也让我们吓得不轻。只见在那山坡上方约五六米的高度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往上爬着,他两只手都趴在地上,动作很慌乱。 我前面的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一支手枪来,对着那黑影瞄了过去,嘴里大吼道:“站住!再跑我开枪了!” 我们其他人都迅速地跳下了车,铁柱动作最快,那短短的瞬间已经冲到了山坡边,跳了起来去抓上面的草,企图翻上去追那人。 上面那人影应该也听到了沈头的喊话,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加迅速地往上爬。接着,他居然一个踉跄绊倒了,朝着我们这边滚了下来。 “啪”的一声响,我们前面一点的铁柱抓住的草被他扯了下来,他巨大的身体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飞燕也举起了一把手枪,大喊道:“还跑我开枪了!” 那人影滑了一两米便停住了,在我身后不知道是哪个司机打开了手电照了过去。手电的光照到那人身上的同时,那人影居然正要扭头往我们这边看,一发现有光,他忙抬起了手拦住了脸。他的头发很长,都长到了后背上,可那厚实的背影倒还是可以肯定他是个男丁的。 黑影的手那么挥了一下,紧接着又往上快速地爬去,步子比之前我们看到的稳健了很多。 第11章 朴飞燕 “砰”的一声枪响,是沈头开枪了,子弹没有打中对方,只是打到了黑影前方一两尺的地上。沈头是老军人了,没打中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想要吓住对方,并没有真想要击毙他。 可黑影并没有被吓住,手脚更快了。就那么眨眼工夫,他居然又爬上了三四米,并朝着一堆灌木丛里钻了进去。 铁柱也摸出了手枪,举起枪就要扣动扳机,沈头却到了他身边,把他的枪口压了下来。铁柱一愣,沈头沉着地说道:“子弹不长眼,别一下把这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打死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上山了,留着他不怕没机会逮到活的。” 铁柱点点头,我们其他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我甚至有点慌。沈头却还是很冷静,他扭过头对着大刘问道:“这背影和你们前几天在林子里发现的那个背影是不是同一个人?” 大刘摇头,很肯定地说道:“不是同一个,我们那天追的家伙头发没这么长。” “敌特都会伪装的,你没见过文工团女同志的假发吗?弄不好这敌特刚才是带着假发。”老孙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戏看多了吧?”大刘对他一白眼,然后继续对着沈头说道:“而且我们那天看到的家伙身手比刚才这黑影灵活得多,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沈头点点头,把枪插到了腰上,转身往车上走,临到车边上又扭头过来问道:“大刘以前在部队是干吗的?” “侦察兵!”大刘腰杆一挺。 “哦!难怪!老兵就是不一样。”沈头嘀咕了一句,翻身上了车。 我们其他人也跟在他后面重新上了车,开车的那小同志迟疑道:“沈头,我们还是照原计划行事吗?” “嗯!开车!”沈头大手一挥。 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后背上满是汗,也不是害怕,就是紧张。要知道我虽然长这么大个块头,可从小到大都没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空有一身蛮力气,实际上遇到什么事心还是跳得急。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司机刚才说的那句话却让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按原计划行事”?什么是原计划?大通湖农场事件是突发情况,距离那两百个学员失踪到现在也才一天时间,难道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沈头他们从听到消息,再到从军区开车赶过来以外,还专门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不成? 想到这,我对即将面对的一切更加担忧起来,那年代的人满脑子都是阴谋论,大的方面就是想着美帝苏修会要对我们伟大祖国做出什么新的举措,小的方面就是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充满着怀疑,把身边人一些小小的疑点去无限放大,一扯就扯到了国际形势上。 我望了望我身边坐着的大刘,大刘也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望向沈头的眼神却很坚定,压根就没有那种抱着怀疑心态的闪烁。我不禁惭愧起来,定下神,不再乱想了。 车很快就开到了上山的那条小路上,车在山路边停了下来,大伙都跳下了车。铁柱和飞燕从车座位下提出来四个行军包来,他俩一人背上一个,把另外两个递给了我和大刘。 我提了提那包,里面软软的,应该是些毯子之类的,看这架势我们上山是要呆上一两晚吧。沈头在后面和那两个司机小声说了会话,可能是安排他们在这等吧。 我们四个从大通湖农场出来的人跟着铁柱、飞燕站在那山路口子上等。过了一会,沈头扭头朝我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司机从车座下提出个小箱子,也跟着他走了过来。近到跟前,那司机“啪”的一下把那箱子打开了,里面居然是整齐的放着两把崭新的手枪。沈头对着我和大刘说道:“你们两个年轻的同志一人拿一把吧,都装好子弹了的。你们身上的包里也还有一百发子弹。”说到这,沈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冲着我问道:“小王同志用过枪没有?” 我一个20出头的毛头小子,什么时候有机会用过这么高级的手枪啊!可我那一会心里可给激动坏了,拼命地点头:“用过的,用过的,镇上民兵训练时候我还开过枪呢?” 沈头点点头,我兴高采烈地抓起了其中一把枪,双手在上面激动地摸来摸去。大刘也拿了一把,径直往腰上插了上去,头朝我这边靠过来,坏笑着低声说道:“你用过个屁!你小子见没见过枪都是个问题。” 我脸马上就红了,可哪敢反驳他啊!大刘也没有大声说出来,嘿嘿的一笑,跟在前面的沈头他们后面,往山上爬去。 我落在最后,自然没人看到我的各种小动作了,我一只手提着那把手枪,另一只手手心里都是汗,在那枪上来回地蹭着,别提多兴奋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我身后的那两台吉普车居然响了,我扭过头去,只见那两台车都启动了。我纳闷他们为啥不在这里等我们下来,难道是要开到个隐蔽的位置躲好吗?谁知道那两台车油门一轰,朝着我们来的方向开了回去。 前面那几个人都没有停下,我却留了个心眼,伸长脖子看两台车是不是去找个安全的地方。两台车冒着黑烟,一颠一跛地瞬间开得没影了。 我没管那么多,抬起步子,朝着前面的队伍追了上去。我小心翼翼地把枪插到了自己肚脐眼位置,冰冷的枪把贴着我的皮肤,凉凉的,感觉非常的舒服。 凉凉的……这凉凉的感觉,在这晚之后就如同一个梦寐一般,伴随着我那晚兴奋不已的脚步,走向了我这诡异的未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铁柱和飞燕,我跟着大刘走在最后。很奇怪的是沈头没有要我们这几个对汇龙山相对熟悉的家伙走前面,反而是让铁柱和飞燕带队,让我感觉有点奇怪。 飞燕在前面时不时跟铁柱小声说着话,目的性很强的径直向前。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我们走去的方向有点像是我们发现腐尸的位置,按理说,他们几个只是听我们说了腐尸出现是在半山腰,具体方位不可能比我们有数的。可是,他俩压根都没有问过我们什么,直接就往那边带过去了。 这个疑问在大刘和老孙心里自然也冒了出来,老孙先发问:“沈头,我们这是去哪?” “去你们发现腐尸的地方啊!” “哦!”老孙点了点头,又走了几米后他还是忍不住了:“你那两个部下也到过那个鬼地方吗?我怎么瞅着他们好像比我们还熟似的。” 沈头笑了笑:“他们是第一次进这片林子。”沈头说完这话就没继续了。见他不吭声,我们也不好继续追问。 我抑不住好奇,假装无意的加快了步子,走到了飞燕和铁柱身边,偷偷地瞟他们,想看看他们是怎么知道目标方向的。 他俩也没有任何异常,一门心思的往前跨着步子。唯一被我瞅出点问题的,就是飞燕的脸,看着总感觉有点不对。我说的不对并不是说她脸上有啥长得不对,眼睛鼻子嘴都那么回事。可是她走路时候头抬得比我们正常人高,也就是说她是扬着脸在走路。但凡一个人在山路上赶路,都是盯着自己的脚,怕踩着坑踢到石头什么的。她倒好,两个鼻孔像战士端着的枪口,正对着前方,还时不时地抽动几下。 第12章 嗅觉 “不用这么偷偷看了,飞燕是在给我们带路。”铁柱冷不丁地扭头过来,冲我低声说道。 “带路?”我张大了嘴,什么时候见过带路的这么个姿势。我常识里在部队最前面带路的都是拿个指南针,还要时不时若有所思地想一想啊! 沈头在我身后说话了:“小王同志,飞燕是在给我们带路。不同的是,我们赶路是用眼睛辨别方向,飞燕同志是用鼻子。尤其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你们发现腐尸的位置,或多或少应该还有点味道在,所以飞燕这靠着鼻子走路的,比我们有分寸些。” 沈头这话刚落音,飞燕扭过头来,对着我笑了笑。可能也是因为这一下分神的原因,我终于看出了端倪来:只见在飞燕的正前方,一颗大树直挺挺的在那矗着,她好像看不到似的,迎着那棵树就撞了上去。可是,在她身边的铁柱好像没发现似的,都不去伸手拉她,任凭她撞了上去。 我一下急了,往她身边跨了出去,想要拉住她。就在飞燕眼瞅着要碰头的瞬间,她自个突然站定,紧接着像个盲人似的,伸出手往前探了下,继而移动了一下身体,避开那棵树,继续往前走去。 我愣在那,两眼发直地盯着面前这奇怪的女人。老孙从我面前走过去,嘴里胡乱地嘀咕上了一句:“看这娃娃,见了女同志就激动成这样,真丢人。” “你以为都像你,看见女同志就乱想。”大刘说这话时也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对老孙骂道。 沈头却拍了拍我肩膀:“走吧!不要少见多怪了!飞燕同志眼睛看不见,只能靠嗅觉。你还这么一惊一乍的,弄得她一个小姑娘紧张起来,没闻清楚路给撞坏了,沈头我可是会要批评你哦!” 我和大刘、老孙以及胡品庆同时“啊”了一声。沈头他们便都笑了,铁柱还对着飞燕笑着说道:“小王同志高高大大的,长得可不错哦!行动结束后你们俩还可以好好处处。” 飞燕淡淡地笑了笑。还是之前那话,她脸太黑,有没有红脸真看不出来。 到沈头把飞燕这事一说,我们几个还真不敢围绕这话题继续了,人家一个女同志有残疾,咱乱说确实也不好。于是,队伍重新安静下来,一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前走去。我低着头往前跨出几步,寻思着难怪之前在车上时候,飞燕能发现侧面黑漆漆的山上有人,原来她压根就不是用看的,而是闻到了远处的人味。 很快,周围的场景越发熟悉起来,我们又重新回到了那晚发现腐尸的位置。那股子恶臭还是有一点,不过已经没之前那么浓烈。飞燕这女同志从上山便找到了这股子味道,并能径直走到这里,确实她的嗅觉也是叫可怕。我不自觉地抬起手,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窝,寻思着自己身上这汗臭味肯定逃不过她敏锐的鼻孔。 飞燕站定了,扭头过来,很准确地对着沈头站的方向说道:“就是这里了,头顶确实是有过降落伞,我能闻到有帆布的味道。” 沈头点了点头,四处望去。铁柱低着头,在地上四处寻找,很快就发现了那一摊血。大刘也走了过去,蹲在地上,和铁柱一起研究起那片已经干了的暗红。 沈头看了一圈,最后冲着飞燕问道:“有什么发现?” 飞燕还是扬着脸,鼻头继续抽动着:“有过腐尸,腐烂程度在王同志你们发现时,应该是已经死了七到十天。对了!小王同志,你们发现那腐尸时候,尸体头上有没有泡沫。” 我想了想,回忆着当时的发现,老孙却先我一步回答了:“有,尤其是嘴巴鼻孔和眼睛那些位置。” “哦!”飞燕点点头:“那就是第七天第八天吧!头部和面部的肌肉和软组织基本上已经被蛆虫啃光了,你们可以看到白色的头骨。蛆虫比较集中的位置都是在胸腔位置了。”说到这,飞燕鼻头又抽动了几下:“天气潮湿温暖,尸体是壮年男性,健康,有过吸烟史。” 飞燕再次把脸对上了沈头的方向:“沈头,你分析得没错,对方是黑种人,两个因素可以断定吧!第一,黑人身上有一种独有的体味;另一个方面是他抽的烟不是我们国家的烟丝,有点像……有点像以前我们军区一个首长抽过的叫做雪茄的烟卷,味道很冲!” 沈头点了点头,胡品庆傻愣愣地大张着眼睛:“我的天啊!飞燕姑娘你神了,这你都能闻到。” 老孙好像见过大世面似的站胡品庆身边淡淡地说道:“我们泱泱大国,神人多了去了!像飞燕这种有本事的人,都在为国家做贡献。我以前在位子上没下来时候,还见过浑身长满长毛的人,跟个猴子似的,那才叫古怪呢!” “呸!飞燕同志长得这么漂漂亮亮,给你一扯就扯到长着毛的野人,你这都说些啥话啊!”胡品庆笑呵呵地说道。 老孙也察觉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连忙嘀咕道:“我只是比喻,不是说飞燕同志古怪。” “沈头,你过来看看!”蹲在那边的铁柱扭过头来喊道。 我们几个人连忙走了上前,只见铁柱指着地上那摊已经干了的血迹:“这是被尖锐的东西捅伤的,可奇怪的是就这么一摊血,旁边都没有血滴,好像是受伤后这伤者立马凭空消失了。就算是直接被捅死了,尸体移动,也应该有血跟着滴下来啊!除非是……”铁柱抬起头来,朝着头顶望去:“除非是被捅伤后伤者是被往上拉了去。” 大刘也在那点头:“铁柱分析得很对,我一门心思地钻进牛角尖,想着这人被移去了哪里?还是他分析得对,虽然有点悬,可也只有这个解释法。” “有飞机?难道是被飞机拉上去飞走了!”我心里恢弘的阴谋论又开始了。 “应该不会,如果有飞机的话,我们当时在这山上,不可能听不到的。小王没见过飞机吧?那玩意动静大得吓人,飞起来整个汇龙山都像唱戏一样,热闹得很。”大刘很肯定地说道。 “我也觉得不会有那么高科技的东西。”说这话时,铁柱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镊子来,并从地上夹出一根东西,用手电照着给我们看:“如果这伤者真的是你们当时的伍同志,那么他是被人用木棍捅伤的,而且这木棍应该是临时从树上折下来的,尖端并没有打磨,所以会留下这木纤维。”铁柱站了起来,眼睛四处望去:“大伙都找找,看着旁边哪颗树上有树枝被掰了下来。” 我们闻言,各自散开在周围的树上,仔细地找寻起来。还是老孙眼尖,他手里又没手电,反而是他第一个有发现。只听见他那破嗓子在一颗树下喊:“嘿!铁柱同志还真神呢?这里有树枝被扯断了。” 我们围了过去,可是那棵树上的断口,竟然是在我们头顶三四米高处,也就是说对方捅伤下面的人之前,是在这棵树上躲着,并从这树上掰下的凶器。 第13章 凶手是个左撇子 沈头皱着眉头,冲铁柱说道:“铁柱,试试吧!” 铁柱“嗯”了一声,把后背上的两柄大刀摘下放到地上,然后三下两下地爬上了树。别看他块头那么大,动作却麻利得跟个猕猴似的。只见他快速地爬到了树上那树枝断口处,双腿蹲在一个树丫上,冲着地上那摊血迹的位置看了看,然后他的右手往左边的树枝断口处比划了一个折断的手势。 做完这手势后,他愣了一下,扭头又看了看他右手方向,那里也有一个可以折断的树枝在那摆着。铁柱想了想,用他的左手对着断口处凭空比划了一下,最后从三四米高的树上,朝着地上那片血迹的方位跳了过去。 落地的位置距离那血迹还有两三米远,铁柱身子一弯,在地上就势一滚,便到了血迹旁边,紧接着他用左手又比划了一个往上捅人的姿势。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铁柱这一系列动作做得浑然天成,好像当时的现场,他就在跟前似的。 只见铁柱不慌不乱地站了起来:“沈头,是个左撇子呢?” 沈头点了点头:“而且这左撇子还只是对方其中的一个,应该还有其他人。要不一个人怎么能把两个尸体都带走呢?” “对!对!不止一个人,他们还要上树把那降落伞给拆下来,大刘哥和伍大个忙活了很久才把降落伞上的绳子弄断。他们就那么一小会,便带走两个人,还拆走降落伞,绝对不止两三个人。”我自作聪明的一口气说出这段话,生怕自己的分析能力不能跟上他们的步伐似的。 沈头对我点点头,眼光里露出赞许,让我更加激动。我傻愣愣地继续胡说道:“他们用一个人引走了我们,然后想要带走腐尸。谁知道伍大个回来了,他们就立马结果了伍大个,最后赶在我们回来之前,把人和东西都带走了!敌特!肯定是敌特。” “少在这放屁了。”大刘冷哼道:“如果是敌特,而且有这么多人,那还不如直接把我们全部撂倒。有这么好身手的一群人,弄死我们剩下这三个还不跟玩似的。” 我愣了愣,没敢说话了!人家都是专业的,我一个宣传干事小年轻,话太多本来就不应该。 沈头却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肩膀:“分析得很好!对不对先不说,有这劲以后还是要发扬的。” 沈头说完这话,又转过头问飞燕:“他们撤退的方向能分辨出来吗?” 飞燕摇了摇头:“腐尸和伤者应该都是被他们用降落伞的帆布给包住了,再说也过了几天,闻不出什么了!” 沈头点点头,又望向铁柱。铁柱耸耸肩:“不是第一现场,真分辨不出来,再说这林子里每天都有露水,我和飞燕能发现这些已经到了极限了。” “行吧!那我们就在这扎营休息一晚。老孙老胡和大刘小王几位同志应该也累了,我们等天亮再继续。”沈头安排道。 “在这?这里可是死过人的啊!万一那些冤魂……”老孙说到这,意识到自己又翻出了封建迷信那一套,连忙打住了。 胡品庆也笑了,对老孙说道:“放心吧!有这么多同志在,有什么好怕的啊!”说完就找了块平整的空地,往地上躺去。 铁柱要我和大刘打开背包,从里面扯出几条毯子来,一人分了一块,唯独他自己没有拿毯子。到我们都躺下后,我瞅见他背靠着一棵树,站在那压根没有要躺下的模样。我暗地里寻思着:“到底是部队里下来的同志,都不用沈头安排,就跑去站岗了,这觉悟真的不是一般的高尚。” 沈头也好像没看到似的,把毯子一扯,就蒙头睡了。我左右看了看,其他人也都闭上了眼,估计各自都满是心事,尤其我们大通湖农场出来的几位。 我把头扭了扭,发现在我一米外睡着的竟然是飞燕。她那双本就只是摆设的眼睛已经闭上了,我才发现她的睫毛很长,尤其合上眼后,更加像个门帘似的,非常好看。 我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都什么身份啊!还盯着人家部队的女同志胡思乱想。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来了,张开眼就看见远处的沈头和铁柱、飞燕以及大刘,他们几个都早就起来了,站在铁柱昨晚站岗的位置小声地说着话。 我连忙爬了起来,把自己盖的毯子叠了起来。身后的沈头冲我喊道:“小王同志,也过来说会话吧!” 我很是欣喜,觉得沈头他们叫我过去,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我把身上的衣服整了整,偷偷摸了摸腰上那冰冷的手枪,然后大步地走了过去。 沈头用一种爱怜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嘀咕道:“好小伙啊!高高大大,如果以后真有机会在我下面工作,还是有前途的。” 大刘心情看上去很好,打趣道:“就是有时候有点马虎,被送来大通湖的原因是出黑板报写错了语录,倒霉孩子!” 我白了大刘一眼,心里却很感激。大刘这话听上去是玩笑话,实际上他是在给沈头他们汇报我的情况,说明我并不是个坏分子,充其量是个马大哈罢了。 沈头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着其他人说道:“刚才铁柱的行动计划大家觉得有没有什么不妥?” 我连忙嘀咕道:“什么计划啊!” 飞燕却冲我微笑着说话了:“铁柱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从两百个学员失踪事件入手开始查,两百个大活人啊,留下的线索应该很容易找到的。” 我“哦”了一声,却没敢马上发表意见。昨晚大刘骂我卖弄小聪明的言语,我也自我检讨了,有他们几个大能人在,我算个什么屁啊! 大刘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半响抬起头来:“沈头,汇龙山那边有一个悬崖,悬崖下面就是大通湖。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可能有所发现的。” 飞燕却直接指了指她身后一个方向:“是不是在那边?” 大刘一愣:“你也太神了吧!是闻到了那边有我们农场学员身上的臭味?” 飞燕笑了,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的:“没有,我只是闻到了水的味道,风现在是从那边吹过来的,带着一丝丝湖水的腥味。” 大伙又都笑了。沈头说道:“那就这么定下来吧!去悬崖边看看,两百个人不见了,唯一的可能也只有大通湖那边了。”说到这,沈头表情严肃了起来:“七年前,我们也考虑过那十几个毛子兵是不是从悬崖位置走水路跑了,可那边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我扭头望了望还在那呼呼大睡的胡品庆和老孙:“沈头,那我现就去叫醒他俩。” “等会吧!老孙是老同志,一路上也折腾得够呛,让他们还睡会。”沈头摆了摆手。 我只好点头:“那倒也是。” 大刘也看了看老孙和胡品庆那边,回过头来冲着沈头说道:“沈头,您老介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 沈头点点头:“问吧!” 大刘顿了顿:“七年前你带着搜捕队到底有些什么发现?” 铁柱大眼一瞪:“刘同志,不该问的问题你还是不应该拿出来问吧?不要觉得沈头对你们脸色好,你就得寸进尺了。” 大刘非常难堪,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反驳。 沈头冲着铁柱摆了摆手:“这些说说也无所谓了,大刘和小王两个同志我看着也都挺不错的,还真寻思着以后留下来当自己人用。” 飞燕小声地插上了一句:“可政审……” “没事!”沈头看了飞燕一眼,最后转过头来,望向我和大刘,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渗人的光:“刘同志,王同志,有些情况你们一旦知情,就必须保密。我沈头也不是个什么君子,小人之言我倒要放在前头,如果一旦被我发现你们有可能泄密的话,那我不能担保你们能活着走出这汇龙山。” 我的心一惊,虽然昨晚开始的一切,满足了我内心深处对于军队的某种渴望,并且激动不已。可是到沈头现在很严肃的把这话一说,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某些高度机密的知悉与参与,所带来的并不一定是好事。 我正犹豫着,身边的大刘镇定而又坚决的声音响起:“沈头,我本来就是部队里下来的,纪律我懂。倒是小王……”大刘扭过头来:“小王,你自己考虑下要不要听,沈头不会勉强你的。” 大刘这话是给我留了个台阶,沈头听着也点了点头,他们四个人都盯着我看,看得我手脚都不自在起来。 当时我下那个决定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年轻吧!多年后我时不时回想起那一刻,寻思着如果当时我摇头走开,不介入这一切的一切,那么我的人生应该是安静与平庸的,不用经历之后的所有所有一切,不用经历那么多让人痛不欲生的生死离别。宿命吧!注定了不安于平庸,选择了异于常人的人生路。 我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坚定地望着沈头的眼睛:“沈头,只要你不嫌弃,我王解放愿意为共产主义的最终实现,付出我的一切。” 沈头赞许地点头,在他身边站着的飞燕表情却闪出一丝欣喜。沈头望了望睡在远处的老孙和胡品庆,压低声音说道…… 第14章 七年前的搜捕 其实当时的搜捕最初是非常失败的,我们五十个解放军战士以及五十个民兵群众奔赴汇龙山,第一时间把整个山给围了,然后同时往山顶上爬。这汇龙山就这么大一块地,几小时后我们便都在山顶汇合,问各自的发现,都是摇头。于是我又让队伍换个方向,从东面上山的全部改为西面下山,也就是来了第二次全方位的搜索,可结果还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甚至脚印都没有找到一个。 这第一天的搜捕至此就告一段落,我们当时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山下易阳镇外。那晚睡觉前我和几个老同志开了个会,地方上的领导当时就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胡品庆同志说谎,故意编造出敌情来扰乱人民群众,已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却不是那么想的,一个宣传部小干事,没经历过战争,编织出这么个谎言来,有必要吗?并且,他所给我比划的一尺多长的枪,当时百姓里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只有美帝和苏修才有那种先进武器,叫做微型冲锋枪,在西方国家里,也只有个别特殊部队才能配备的高级装备。 但地方上的事我们也插不上话,所以省公安厅把胡品庆带走,我也没出声。那天会议结束后,我寻思着指望这些地方上的同志帮忙,也指望不上,便叫上我带的那五十个战士,开了个小会。 你们不要小瞧我当时那五十个战士,可都是以前从打日本一路过来的老兵,一个个机灵得很。我安排了三十个战士连夜带上干粮上山,找隐蔽的位置散开躲好,一旦有情况就给我立马开枪,其他战士第一时间给予支援。我自己就和剩下的二十个战士,脱了军装,潜入汇龙山附近的几个县镇,希望在人民群众中打听到一些什么线索。 地方上派的那四五十个民兵第二天开始还是一拨一拨的上山搜山。所以说职业军人和群众还是有区别的,我安排上山隐蔽的那三十个战士,搜山的群众愣是没有找到过一个,都躲得跟隐形人似的。他们一猫就猫了五天,下山后一个个都瘦了一圈,可把我心疼坏了。 而我自己,那几天就带了俩人,去了最近的易阳镇。毕竟我是那次行动的副总指挥,不能去太远,免得真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地方上的同志看不到我心里没底。 在易阳镇转了几天,关于敌特的事情,就只听说了胡品庆带回来的那些。当然,围绕着胡品庆汇报的一切,群众们又添油加醋的加了很多桥段。最悬的是镇上几个老汉的天兵天将论以及几个老兵的阴兵论,一个比一个扯淡。 我们那几天听说了好几个版本,其中有一个版本却吸引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关于军工厂的。说是解放前,国民党在美帝的支持下,在汇龙山计划过建一个所谓的军工厂,那几年,蒋光头的军队一路溃败,所以军工厂最后也搁浅了。 可是,有些群众又说那军工厂实际上是已经建成了,里面躲着的就是胡品庆遇到的那支毛子兵,他们趁着我们新中国根基还不稳,想要配合台湾反攻大陆。 于是,我们通过走访,也联系了当地武装部的几个老同志,最后还真打听出关于军工厂的故事来。谣言里说的军工厂计划确有其事,是当时国民党高级将领薛岳还在湖南当湖南王时候开始计划建造的。说是说军工厂,可我猜应该是要建一个巨型堡垒,也就是军事基地。要知道湖南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往下就是两广,往上可以直达中原。再加上湖南地形为丘陵湖泊,易于驻守,湘北湘西地区更是难攻。小鬼子在湖南被薛岳打成那么个鸟样,除了天时和人和,地利也是起到很关键的作用的。 老同志还给我们说了,那阵子开赴汇龙山的架着帆布的军用卡车着实不少,而且都是在夜晚,汇龙山附近也戒严了一年多。周围县镇也有一些青壮男性被抓去做了壮丁,不过数量不多,易阳镇只去了二十几个人,加上其他县镇的,最多也就七八十个吧! 接着就是解放战争轰轰烈烈打响了,我们的部队一路往下,国民党不堪一击。汇龙山周围的国民党军用卡车,突然一天也全部不见了。可是被抓去的壮丁,却没有一个回来的。那几个老同志就说了,那些娃应该都是被国民党带去打仗了,弄不好还跟着去了台湾。到局势终于稳定后,附近的群众也慢慢开始进入汇龙山。整个汇龙山还是和一年年前没被国民党军队折腾时一模一样,一点改变都没有。大伙得出的结论就是:国民党军队瞎张罗了那么久,一砖一瓦都没有开动罢了。 听说了这段历史后,我带着身边那几个兵,便开始走访被抓走的壮丁家属。可非常奇怪,走访的结果是:那些被抓走的男丁都是无亲无故的,唯一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的,都是一些乡邻与街坊。我们走访了几天,最后总算找到一个有亲人留下的,是一个叫满伢子的壮丁,他的亲哥哥还在镇上。我们找上门后才发现,这个亲哥哥居然是个瞎子,靠帮人纳鞋底过日子。瞎子听说我们是武装部同志带过来的,也给激动坏了,手忙脚乱地给我们倒水,洒了一地。 我们问起了他弟弟满伢子被国民党抓走时的情景,这瞎子倒是记得很清楚,说当时他弟弟才十七岁,两兄弟相依为命,靠满伢子没事上山打兔子山鸡过日子。那天晚上两人早早地睡了,睡到半夜听见敲门的声音。满伢子跑去开门,门外有好几个人,都穿着啥,瞎子自然不知道,只听见对方问满伢子:“山上熟不熟?“ 满伢子说:“熟啊!别说山上了,大通湖里都熟。” 对方很满意,扔下了几个大洋,说:“这是留给你的瞎子哥哥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你跟我们上山帮几个月忙。” 满伢子自然不肯,对方就放下了狠话,还不是说想不想活命什么的。满伢子就那么被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 这条线索就此打住,没有了下文。不过沈头我还是留了个心眼,问瞎子他弟弟满伢子长得啥样?谁知道瞎子咧开嘴就笑了,说:“这位同志你这不是白问吗?我就一瞎子,连自己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长啥样呢?再说当时他才十七,你们跑邻居街坊那,就算能问到他的长相,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个头和模样都变了,你们也分辨不出来啊。” 不过…… 沈头说到这打住了,眉头一下皱得紧紧的:“不过……那满伢子就是个左撇子!” 沈头的故事听得我正入迷,到他最后说出满伢子是左撇子时,我毫不犹豫地说出句傻话:“不会就是这个满伢子偷袭了伍大个吧?” 铁柱摇头:“那倒不会。虽然与洋人比较起来,我们中国因为从小就学习用筷子吃饭,所以左撇子比例要少很多,只占到百分之二,可你也别小看这百分之二,不少了。据我了解,易阳镇有一两万常驻人口,一两万的百分之二就是三四百个,沈头所说的满伢子,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沈头也点了点头:“应该只是巧合吧!” 第15章 大通湖 正说到这,我们身后的胡品庆吱声了:“呦!你们都起来了!也不叫醒我,拖了大家后腿。” 我们扭头过去,只见胡品庆已经坐了起来,冲我们笑。可躺在他身边的老孙还是在呼呼打着鼾,好像胡品庆这么大的动静没有惊动他似的。 沈头冲胡品庆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找机会再说后面的事吧!”说完他抓起地上那几个背包,朝着胡品庆走了过去。 我也转过身,寻思既然都起来了,也得把老孙这呼噜大王叫醒吧!我三步两步跑到老孙身边,冲着老孙喊道:“老孙!老孙!” 我那两声叫得并不是很大动静,比较起胡品庆之前冲我们说话的嗓门差远了,可奇怪的是地上的老孙,居然第一时间猛的一下睁开了眼,一把坐起来,瞪著我急促地说道:“怎么了?有情况?” 大伙都笑了,大刘骂道:“大情况啊,刚才钻出俩狐狸精要带走你!” 老孙自己也笑了,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伸了伸手脚:“唉!老了,睡不醒!” 说话间,沈头和铁柱、飞燕他们仨已经从那几个背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物件来,叫我们过去。我们走过去一看,里面包着的是灰色发黑的糕点一样的东西。大刘笑道:“以前打老蒋时候我可缴获过这玩意,压缩饼干吧?想不到现在我们自己的军队也有这好东西了。”说完他吞了吞口水,从沈头手里接过有两个火柴盒大小的一块,冲着我挥了挥:“看看这个长长见识,就这么一小块,可以保你一天不饿。” 飞燕笑嘻嘻地说道:“别听大刘同志瞎说,这么一小块也就当一顿饭而已。”说完她抓了一块朝着我递了过来。她伸手的时候,我正被老孙挤了一下,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于是,飞燕这块压缩饼干递过来的手,一下到了我旁边了,可她自己压根没察觉到。 我心里一酸,意识到这么个好好的姑娘,眼睛却看不见的,着实可惜。我连忙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饼干,嘴里说道:“谢谢你了,飞燕同志。” 飞燕的脸朝我移了过来,眼睛清澈得好像大通湖里的湖水一般,淡淡地一笑。她身边的铁柱也笑道:“看来飞燕还真对小王同志挺不错哦,我和她同事这么久,也没见过她对我这么好过。” 飞燕随口骂了他一句。沈头也笑了:“小王同志以前在广播站干过吧?声音挺好听的,飞燕同志看不见,应该是被你声音给吸引住了。” “沈头……”飞燕低声打断道,说完低下了头。我端着水壶,嚼着那块压缩饼干,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偷偷瞄她。还是那句老话,飞燕皮肤太黑,脸有没有红看不出来。 吃完饼干,大家抱着水壶灌了点水。沈头便提出去汇龙山的悬崖那边看看,老孙自然又叽歪了几句,说大通湖那湖里有点悬乎,那架势又要搬出一堆封建迷信的传说来吓唬人。 老孙的话被大刘又一次打断:“少来这套了,就你事多。” 老孙被大刘抢白惯了,也没生气,老脸笑得跟个大戏里的脸谱似的,屁颠屁颠地追上我们,没有再提大通湖古怪的事了。 那天天气挺好的,秋高气爽,大伙一扫之前的阴霾,胡乱地说着话,朝着悬崖边走去。一路上我故意走在最后,不好意思和队伍前面的飞燕走得太近。当年那小年轻心里想法多,尤其对方还是个部队里的女同志,看模样地位还不差,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连走得近都不太好似的。 我们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吧?出了树林,前面光秃秃的都是枯草了,再远就是那个悬崖。大通湖水连着蔚蓝的天空,水天一色,看着特别的赏心悦目。 大伙心情也好了很多,加快步子往前面的悬崖走去。到走到崖边十几米的位置后,沈头招呼大伙停下来,然后他眺望着远处,赞叹道:“多美的祖国河山啊!看来我们一干战友们抛头颅洒热血,换回来的确实值得。可惜好多兄弟们没有等到这一天。” 老孙故意站在沈头身边,好像自己还是以前的副县长似的,双手背在身后,扬着头,嘴里用他那湖南普通话大声念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老孙文绉绉地念完毛主席的这首《沁园春雪》,还夸张的用手摸了摸额头前那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大刘便忍不住发笑了:“老孙,毛主席这诗是说北国风光的,你在这里牛头不对马嘴的乱读,小心又给你整个问题出来哦。” 老孙自己也笑了:“那是那是!” 大伙一字排开,站在那欣赏起这大自然的美景来。飞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她小声地说道:“小王同志,前面很美吗?你说给我听听好吗?” 我心里又是一酸,感觉眼睛一下都要湿了。我定了定神,也小声的对她说道:“前面的大通湖湖水连着蔚蓝的天空,就像一个整体似的,非常美!” 飞燕“嗯”了一声,仰起了脸,闭上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象得到,真的很美。” 沈头的话把我们拉回到了现实中:“好了,也休息了几分钟了。铁柱,你和大刘四处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飞燕,你跟着小王同志也到处瞅瞅。老孙和胡同志,你们跟我去前面崖边看看。” 大伙都应了,各自散开。 我跟着飞燕身边,寻思着要不要搀扶一下她,毕竟我们现在是在悬崖边,四处光秃秃的没有个可以扶手的地方。再加上地上也有露水,我怕她滑倒。可飞燕步伐似乎比我还稳,只是这次她没有扬起脸,反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傻愣愣的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不敢出声,害怕打乱了她的思绪。过了一会,飞燕扭过头来:“小王同志,这附近的地上有没有用肉眼能看到的金属物件?” 我低头四处望去,地上只有几丛泛黄的枯草,整块空地一眼就能看个仔细,没有任何金属的东西。我回过头对她说道:“没有啊!啥都没有,除了草就是草。” 飞燕“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远处的大刘和铁柱也四处转了个圈,朝着我们走来。大刘冲我摇着头,看样子也没有发现。 我们一起往沈头站的悬崖边走去。冷不丁的,我发现沈头和胡品庆、老孙三个人站的位置,看着感觉有点不对。沈头和胡品庆两个人站在悬崖边,正探出头往下面在看。可老孙紧挨着他俩,就站在他们背后,而且贴得挺紧的。他的两只手很随意地垂着,看上去没有什么,可是我却一下想到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老孙现在一抬手,只需要轻轻地推一下,前面的沈头和胡品庆就完蛋了,绝对是直接要掉下这几十米的悬崖去。 当然,这只是我多心的瞎猜。老孙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第16章 推测 他们也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三个人都转过身来。沈头的目光落在飞燕和铁柱身上:“有什么发现?” 铁柱先说话:“大问题没有,可小问题倒有一点,而且很奇怪。” 沈头点点头:“说来听听!” 铁柱顿了顿:“沈头你看地上的枯草,按理说,草都是往上长的,这里挨着大通湖,有风从大通湖吹过来。那么,地上的草每天被风这么一吹,生长的方向应该是朝着林子那边微微偏着的。我和大刘同志四处看了看,却发现除了林子边上的草是倒向林子的,其他的草都是倒向悬崖这边的。” “说结论吧!”沈头打断道。 “嗯!”铁柱应了一声:“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草是被人或者什么物件压过,而且压它们的人或者物件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径直往悬崖这边过来了。可惜的是这悬崖边上没有草,只有光秃秃的石头,所以找不到更多的线索。 我又忍不住插嘴了:“那如果是人为的踩过,地上应该有脚印。不可能全部的草都被踩遍了,一个脚印都没有吧?“ 铁柱点点头:“沈头,所以我有个比较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这些草被踩踏过之后,有人还来人为的把这些草扶了一次,尽量让所有的草都好像是随意地倒向一边,让我们找不出蛛丝马迹。” 沈头点了点头,又望向飞燕:“飞燕,你也说说吧!” 飞燕却摇了摇头:“沈头,我的发现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我自己也没啥把握,怕说出来大伙笑话。” “说吧!只是分析一下。”沈头盯着飞燕的眼睛。 飞燕继续道:“我总觉得有一股子金属的味道,应该是铁。可这里挨着大通湖,湿气重,如果有铁板之类的,那么应该能闻到一股子铁锈味,可偏偏又没有。并且吧!这股子金属的味道,又好像是在我们脚下,刚才我也问了小王同志,地上除了草就是草,没有任何金属的物件。”说到这,飞燕好像突然间想到什么:“对了!铁柱,你拿铲子出来,把有草的那边泥土挖开看看!” 铁柱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从背上的背包里掏出一把折叠着的铲子出来,往下挖了起来。我看到他那包里还有一柄折叠的铁铲,便也跑上去拿起铁铲,站在铁柱身边一铲一铲地忙活上了。 早上那一小块压缩饼干给到的热量,很快就在我的汗珠滴下后消耗一空。大刘接过我的铲子,也折腾了很久。我们挖出了一个应该有五六米深的坑,可里面除了泥土,还是泥土。 飞燕一直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沈头见我们也挖得差不多了,便叫上了铁柱和大刘,一人给了一支烟我们叼上,坐在那大坑前休息。 飞燕好像自言自语般喃喃地说道:“不对啊!怎么挖了这么久,那股子味还是和之前一样小呢?” 沈头冲飞燕笑笑:“不用想那么多了,可能是这泥土里有铁砂矿吧!找不到就算了。”沈头说完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招呼铁柱拿出几个罐头,几个人美美地吃了。沈头说:“还休息一会我们就继续上山吧?我记得山顶有很大一块空地,我们去那看看有什么发现。” 大伙便都站了起来,伸展着手脚,整理背包。铁柱对着沈头问道:“要不要把这个坑填上,免得林子里的其他人看出什么来。” 沈头摇了摇头:“留着吧,给他们看见最好。我们阵仗整得越大,他们也就越慌越沉不住气。” 老孙讨好地接话道:“这就叫引蛇出洞!对吧?沈头。” 沈头笑了笑,没有搭话,转身往林子里走去。 可飞燕却站在那没动,她还是扬着脸,叫住了沈头:“等等!沈头,前面……有人过来了!” 我们都紧张起来,我甚至拔出了我腰上那柄手枪。飞燕往后退了两步,沈头和铁柱也弯下了身子,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飞燕鼻子对着的方向。 飞燕声音放低了:“沈头,刚才挖出的坑可以当个掩体吧!我们都进去躲一下。来的人不少,刚才风大,而且是从大通湖吹过来的,所以我没有察觉到他们靠近。应该不远了,是朝着我们这边来的。对方有……”飞燕顿了顿:“对方有六个人以上,并且应该也是刚从山下上来的,身上比较干净,没有什么汗臭味。” 我站她身边,脸一下就红了。要知道我都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她所说的汗臭味,自然就是我身上这股子味。 大伙都下了那大坑,有枪的都拔出了枪。铁柱把背上那两柄大砍刀摘了下来,一只手握着一把,刀背很厚,看样子有点分量。他把这两把刀交叉搁在自己肩上,一声不吭地站在最边上。 过了十几分钟,林子那边果然传来了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步子越来越近,到最后对方应该是已经出了林子。其中一个人冷不丁地喊了句什么,他们马上悉悉索索地乱了几下,紧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我手心都是汗,捏着手里的手枪,寻思着等会自己是不是要有机会扣动扳机,真刀真枪地打上一仗了。可大坑外,对面的那些人却一点声音都没了,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这边的土堆,警戒起来了。 这沉默维持了有多长时间,我还真没数,只知道自己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终于,远处那群人忍不住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冲着我们这边大喊道:“有人吗?我们是地方上的同志!是老乡的话站出来,我们有情况想要了解了解。” 我的心一下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可沈头他们严峻的表情依然没有一丝丝放松。 倒是大刘眼睛眨巴了几下,压低声音对着沈头说道:“这人我可能认识,我吱个声行不?” 沈头没有回答他,脸转向了飞燕,沉声说道:“说说!” 飞燕很镇定:“对方六个人,呈扇形包围着我们,手里有枪!不过……不过他们的枪好像都是新枪,或者是刚领出来不久,有一股子机油的味道。沈头,应该不是林子里的人,确实像地方上下来的人。” 沈头点了点头,这才对大刘说道:“你试试吧!” 大刘点了点头,然后扯着他那破嗓门,大声喊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同志?” 对方安静了一两分钟,也是在说小话吧!然后那个浑厚的声音又喊话了:“是不是刘贵啊?我是你穆哥!省厅的老同事,有印象没?” 大刘一下就乐了,作势要往外面跨。可沈头一把扯住了他,继续低声说了一句:“还套套话,不要上当!” 大刘咧着嘴笑了笑,然后又喊道:“我早听出你声音了,穆哥,你怎么上山了?” 被称呼为穆哥的回话道:“还不是为了你们大通湖农场的事,出来吧!我们这都是省厅的几个同志,过来查你们这事的。大刘,沈同志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沈头的眉头舒展开来:“也在呢!你们动作也挺快哦!”说话间,沈头就要跨出去,可铁柱却抢在他前面,拧着那两把砍刀,先一步翻了上去。 铁柱在上面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才低头冲我们说道:“上来吧!确实是省公安厅的同志。” 大刘也连忙往上爬,我们几个在他身后陆陆续续地上去了。飞燕落在最后,她爬这陡峭的坡显然有点吃力。我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上来。 第17章 山顶的怪树 林子那边几个高大的身影也都从隐秘处钻了出来,一个脖子上绑着条白毛巾的黑汉子冲着大刘呵呵笑:“大刘,你们猫在那下面干吗啊?我们还以为真遇到了敌特的埋伏了,进了包围圈呢!” 大刘大笑道:“老子在拉屎不行吗?穆哥,咱哥俩还真有些时日没见过了。嘿嘿!其他几位同志也都面熟得很,都是省厅的同志吧?” 这个黑黑的穆哥点头:“都是!”说完他止住笑:“哪位是沈同志啊?” 沈头沉声说道:“我就是沈木人。”说这话时候,我瞅见铁柱刻意地把他那高大的身体往沈头身前移了一下,双手还是死死地握着那两柄砍刀。 穆哥连忙大步往我们这边跨了过来,到了沈头面前后煞有其事地立正,然后行了个军礼:“我是省公安厅的穆鑫,向首长报到!” 他身后的其他同志也都跑了过来,冲沈头点头。 沈头把手里的枪插到腰上,挥手示意铁柱让开,他走到穆鑫面前:“我还以为你们省厅派来的工作小组会对我吹胡子瞪眼,怪我带走了大刘他们四个人呢?” 穆鑫微笑着说:“哪会啊?沈头做事雷厉风行,我早就听说了,只能说我们工作小组的人步伐慢,没有跟上首长你的步伐。” 两帮人很快就熟悉了,互相介绍了一番,省公安厅工作小组带队的就是这个叫穆鑫的黑汉子,来汇龙山自然就是为了那两百个人群体失踪的事件。公安厅的同志们还询问地上这坑是怎么回事?沈头随意地回答道:“只是觉得有点不对,挖开看看里面有啥毛病。” 我和老孙、胡品庆站在旁边很尴尬,好像我们就是透明人一般。 到寒碜了一会,沈头突然搭着穆鑫的肩膀,往旁边走去,好像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商量似的。我们其他人自然不好靠近。 他俩说了应该有十分钟吧?才一起转过身来,穆鑫大大咧咧地说道:“大伙不要乱想啊!沈头只是和我合计了一下接下来怎么安排。沈头的意见和我一样,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沈头要带着他的人上一趟山顶,我们正好是刚从山顶下来,就继续在这半山腰上兜兜圈。我们晚上在这里集合,再好好地聊聊,到时候把两支队伍的发现整合一下。” 沈头笑而不语,招呼我们几个重新背上了背包。大伙道了个别,我们便继续往林子里钻。临进林子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穆鑫和他们工作小组的同志居然围上了之前我们挖的那大坑。看来,他们也并没有相信沈头所说的只是随便挖开看看。 我回过头,再次朝着队伍前方跑去。因为……因为飞燕这会,又已经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了。 上山顶的这一路上,我都是走在最前面,或者说是走在飞燕身边。铁柱和大刘跟在我俩身后,不时小声地嘀咕着什么,然后冲我们哈哈大笑。我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飞燕却不时回过头冲他俩微笑着骂了几句。 我们抵达山顶时,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山顶确实是一块很大的空地,之所以没长树,因为这块空地上没有土,就一整块的大石头。可你要说石头缝里长不出东西吧,那块空地的正中间又有一颗孤零零的大树,像个避雷针似的,额外显眼。 我们没有直接走向空地,大伙分成两拨,围着四周转了起来。我还是和飞燕一起,胡品庆和老胡跟在我俩后面,老孙双手背在后背,迈着小八字步,好像他的职位又回来了,这一会是到辖区视察工作。 飞燕至打上到这山顶,就一直没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扬着的脸不时对着空地中间扭去,鼻头还轻微地抽动几下,好像在搜寻着什么气味。我们围绕着空地边的树林,也没有发现任何古怪。荒山野林子,该是什么样,它们就什么样。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飞燕,总希望她突然说出有什么发现来。可转了一圈,再和沈头、铁柱、大刘汇合后,飞燕还是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倒是沈头先说话了:“这地方和七年前我带着队伍过来时一个样,没任何改变。” 铁柱也点点头:“我也没有察觉什么古怪。只是,沈头!我想问问七年前这块石头地的中间就有那棵树吗?” 沈头点点头:“植物的生命力是顽强的,这棵树的根肯定是扎进了这块石头底下的泥土里,就因为有条缝,所以硬生生被它挤出了一片天空。就好像我们的队伍,当年内忧外患,可顽强的信仰支持着我们走到现在,建立了新中国。” 沈头的话让我再次激动起来,那么多先烈的故事在我脑海里如幻灯片般放映。我暗暗想着:那个大时代里没有我王解放的一记笔墨,今天开始跟着沈头,不知道能不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正傻想着这些,铁柱突然从后背上把那两柄大刀抽了出来,接着昂首挺胸朝着中间那棵树走去。我们几个见他表情特严肃,便都赶紧跟上了他。 只见他径直走到那棵树前,回过头来望了沈头一眼。沈头可能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冲他点了点头。铁柱把其中一柄刀往地上一扔,然后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另外一柄大砍刀。我和大刘、胡品庆、老孙都张大了嘴,因为看这架势,他是要用他手里的刀劈向那棵大树。要知道那树可是比碗口还要粗哦,凭一个正常男人的力气,要把它一刀劈断,还真不太现实。 铁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照着大树劈了上去。可飞燕却突然间朝着铁柱跨上了几步,一手抓住铁柱的肩膀:“等一下!” 刀刃落在了那棵树上,铁柱应该是收了力,只砍破了树皮。铁柱扭过头来,对着飞燕问道:“怎么了?” 飞燕摇摇头:“铁柱,我也觉得这棵树有古怪,但问题应该不是在树里面,而是树下面。我看不到,你们给我说说,这树干是不是严实无缝的跟地上的石头合为一体。” 我们连忙往树下方望去,果然,这树好像是镶嵌在脚下的石头里,也就是说石头紧紧地包裹着树的根部,甚至接壤处的石头都不是尖的,而像是被人人为打磨过似的。 这一发现让大伙都激动起来,大刘甚至蹲到了地上,用手在那光滑的石缝上摸来摸去。老孙小声说道:“好家伙,肯定是敌特设的障眼法,想要掩盖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头却往后倒退了几步,他没有望地面,抬起了头,朝着树的上方望了过去。我见他视线停留在树梢上,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连忙也抬着头,站到他身边,望向他目光停留的位置。可是那棵树和整个汇龙山的其他树一模一样,没有一丝异常。 铁柱把两柄刀重新插到了后背上,紧接着他三下两下往树上爬去。这棵树虽然不是很小,可铁柱这么个大块头爬上去,应该也会晃悠的。奇怪的是,这棵树好像是根熟铁棍似的,压根没有因为铁柱上树而朝旁边偏上一点点。 飞燕又说话了:“沈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棵树中间应该是有金属的。”飞燕的话还没落音,头顶的铁柱“啪”的一声,折断了一根很粗的树枝,可是树枝被折断后,并没有立马断成两截,反而是挂在了上面,好像木偶人似的,中间像有线连着。 铁柱愣了一下,接着双腿夹紧树,两只手扯着那根树枝往下面甩。树枝与树连着的部位,一根手指粗的铁丝显现出来。 第18章 诡异的天线 我们都惊呆了,铁柱自己也没了主张,低下头来看沈头。因为他的力气再大,没有工具也不可能弄断手指粗的铁丝。沈头还是面不改色,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铁柱,你先下来。” 铁柱“嗯”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大刘跨前一步,握住了铁柱的手,让铁柱没有摔倒。沈头的步子继续地往后面倒退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这棵树的树梢处。沈头的冷静让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个大人物一样,表现出一个镇定的造型来。于是,我也像模像样地往后退,让这整棵树能够完完整整的在我视线中一览无遗。也就是这么整个儿的把树一瞅,我还真给看出点问题来,那就是这棵树的枝叶额外茂盛,茂盛到压根就不像是一棵碗口粗的树能长成的样子。 我的举动被沈头瞧在眼里,他在我身后突然说了一句:“小王同志,说说你的看法呗!” 沈头的话让我受宠若惊,我转过身去,吞了口唾沫,接着大声说道:“沈头,我觉得这棵树茂盛得有点古怪。” “古怪得像什么?照着军事科技方面去想!”沈头微笑着看着我。 “像……”我结巴了起来:“有点像……有点像……有点像天线。” “对!就是像个天线!”沈头重重地点头。接着他朝着大伙说道:“我们看到的只是这么一棵普通的树,如果不是铁柱折断一根树枝,谁能想到里面会有铁丝呢?小王同志说得对,这就是一个被伪装的天线。假如我没猜错的话,树下面肯定是有这铁丝连着的某种通讯设备。” “我砍开看看!”铁柱的手再次往自己后背上的大刀摸去。 “慢!”沈头打断了他,然后沈头大步走到铁柱和飞燕身边:“疯子最晚明天早上就会赶到了,到时候铁柱你和他两个人的力量,应该可以把这棵树连根拔起把!现在砍断了,不方便拉回去研究。” 铁柱和飞燕都点了点头,飞燕还小声嘀咕道:“疯子一个人应该就可以拔起来。” 一个人把一棵碗口粗的树连根拔起?他们三个的对话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可是只有在水浒里面才有的人物啊!这个他们所说的疯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大刘和老孙、胡品庆也和我一样瞪大了双眼,沈头他们三个好像没看见。沈头看了下手表:“也不早了!我们现在就下山,和穆鑫同志他们会合,问问他们有什么发现?明天早上等疯子他们到了,我们再上来一趟,带着他俩一起过来看看。” 大伙都点头,正要转身。突然间,一声沉闷的枪响声从我们身后的林子里响了起来。 “坏了!出事了!”大刘动作比沈头他们还快,大步一挥,朝着枪响的方向跑去。 我们也都跟着他冲了出去,包括老孙和胡品庆都变了脸色。要知道现在是和平年代,各单位对鸣枪都是有严格要求的,换句话说,就是只要出现枪响,就绝对是在进行小规模的敌我战斗。 我们跑出去几十米,枪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居然不是之前那种“砰”的一声了,而是连贯的“突突”声。我当时旁边跑着的人是飞燕,她小声地对我说道:“是一个老枪手!手枪打得这么快的绝不是个生手。”说完她往腰上一摸,掏出了她的手枪。 我太阳穴的青筋直跳,效仿着她的动作,一边奔跑一边把枪握到了手上。我甚至幻想着很快我就要像先烈一样,与敌人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枪林弹雨的战斗。 让我更加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我们奔跑的方向是汇龙山往山下的下坡路,大伙的速度都能比在平地上快很多,可是林子里树木多,我们自然不能保证直线往下,还要绕过拦在前方的树,这让我们奔跑的速度无法完全放开。这时,铁柱居然冲到了最前面,他那两柄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握到了手上,只见他身体像个小豹子般微微弓着,手里的刀往横里挥舞开来,目标竟然是拦在我们前面的树木。他不时大吼着,每一声吼叫后,一颗碗口粗的树便被懒腰斩断,树倒的方向是我们的两边。紧接着他往上微微一跳,越过了被砍断的树桩,速度没有一丝放缓,又朝着前方另一棵拦住我们路的大树冲去。 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看到这一幕时是作何感想了,尽管沈头带着铁柱、飞燕出现在我们四个大通湖农场坏分子的世界之后,他们表现出了很多不是常人能够具备的强悍劲,可也都说得过去。但铁柱现在整出的这场面,却完全跟个神话里的天神一般威武,不可思议了。当时的我更加想不到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比铁柱还要恐怖强悍的疯子,还没赶到汇龙山来和我们这个小分队汇合。 也是因为铁柱在前面开路,我们奔跑的速度变得非常快,阻碍我们的树一路上被铁柱劈断了十几棵。远处的枪声在那一串连贯的突突声后却打住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我们本来就要回去的悬崖边。 我们最多只用了四十分钟就重新回到了我们与公安厅的同志分开的地方,老孙和胡品庆都累得够呛,那大口的呼吸,喘得跟头驴似的。 铁柱和沈头最先止住步子,位置也还只是光能看到那片光秃秃的悬崖。当时天也微微有点黑了,身边的树木与地上的草勉强能让我们处在暗处。他俩一起趴到了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我和大刘、飞燕也趴到了他们身边,警惕地望向前方。胡品庆和老孙在我们后面猫着,他俩也没敢出声,就连喘气都尽量压得很低。 前方的悬崖和我们中午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包括我们刨出来的那堆土,也还是堆在原地。我的视线缓慢地移动着,希望有所发现,可愣是什么都没看到。 飞燕最先说话,她压低着声音:“沈头,有血腥味,新鲜的,就在前面。” 沈头“嗯”了一声:“有活人吗?” “没有!”飞燕肯定地说道。 铁柱和沈头一起爬了起来,看来他们对飞燕的判断非常有信心,完全没有担心某个暗处出现敌人的埋伏。我和大刘对视了一眼,大刘冲我挤出个笑来,然后他也站了起来,跟着铁柱沈头往前走去。 我承认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过去看个仔细。飞燕的短发冷不丁的在我衣领缝里扫了一下,她的说话声还带着一丝丝调皮般:“怎么?犯怂了?”说完她也从草地里站了起来,朝前走去。 我脸一下就红了,故意朝着后面猫着的老孙和胡品庆说道:“你们隐蔽好!我也过去了!”说完我追上了飞燕。胡品庆吃吃地笑了,对着老孙说道:“看这孩子!” 飞燕走了四五步后就停住了,她的脸再次扬了起来,对着前方那堆泥土。我站在她旁边,不敢说话,怕影响了她的搜索。 果然,几秒钟后,飞燕猛的朝前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道:“沈头,快!那坑里还有活人!是中午那些同志。” 第19章 大刘的心思 我们四个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跑到了那堆泥土前,大刘甚至跳上了那堆土。我们中午挖出的那个大坑比之前更深了,坑里一片狼藉。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坑底,他们穿的赫然就是中午我们看到的公安厅同志的衣服,没错,就是我们中午遇到的那六个同志中的四位。 大刘第一个跳进了坑,把他们一个个翻过来,大声地喊着:“醒醒!醒醒!” 我和飞燕也跳了下去,飞燕之前说里面有活人,可是我们面前的每具尸体,左胸口心脏位置都是很大一个枪眼,血水冒着泡沫地往外淌着。大刘挨个看了,没有看到他的熟人穆鑫,可他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是鼓大着眼睛,有点失态地对着飞燕吼道:“你不是说有活人吗?全部心脏中枪,哪里有活口?” 飞燕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有发脾气,她那双额外闪亮却又无神的眼睛缓缓闭上,似乎在捕捉着什么,过了一会,她再次睁开双眼,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说道:“这个同志还有气!”说完她动作麻利地伸出手,准确地扯过了我后背上的背包。她那双黝黑的手臂在背包上摸了几下,继而解开了背包上的绳结,从里面掏出个白色的小箱子出来。 我意识到这应该是急救箱,探手过去,帮她打开,从里面拿出纱布和几瓶药物。大刘嘴里还在嘀咕着:“正中要害!怎么可能是活的?”边说边用手把那个同志胸口的衣服扯开,露出左胸心脏位置一个黑红黑红的伤口来。 大刘用手捂在那伤口上,眼神黯淡下来:“没心跳,没用的。” 飞燕好像没听见似的,拧开个药瓶,倒出一些灰色的粉末。接着她伸出手,往地上那同志胸口摸去。 我忙抓住她手,帮她移到了对方伤口上。飞燕把那些粉末洒在伤口上,又接过我递过去的纱布包扎起来,对着大刘说道:“你探探他鼻息,没死!不过估计抢救过来有点难!” 大刘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探那个同志的鼻子。他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还真是啊!这家伙心脏位置被打了一枪,居然还有气。” 飞燕冷哼了一下,看来她对之前大刘的出言不逊还是有点意见的:“这个同志可能是镜面内脏,他的心脏在右边,和常人不同。” 大刘闻言,忙俯下身子,趴到对方右胸口处:“还真是!飞燕同志,这个你也能闻到?” 飞燕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还真不是闻到的,我猜的。”说完飞燕把这个同志的身体抱了起来,微微地晃动:“同志!醒醒!你醒醒!” 我蹲旁边不知道怎么出力,傻愣了一会,我摘下身上挎着的水壶,拧开盖,小心翼翼地对着地上那同志的嘴唇倒了上去。 冷水接触到对方的嘴,对方的嘴唇真的微微动了一下。大刘也上前,帮我扶好对方的大脑袋。这个同志嘴唇动了几下后,眼睛微微张开了,可也就开了一条缝。他应该是看清楚了我们三个,然后他喉结处动了几下,张嘴说出话来:“苏……苏修!” 吐完这两个词后,他头一歪,顺着大刘的手掌往下滑去。 飞燕叹了口气,把他的身体放到了地上。大刘一个人傻愣了一会,接着站起来对我说道:“把他们的尸体先背到外面去。” 我点头应了,扛起一具尸体往坑外爬去,猛地想起:沈头和铁柱呢?他们不是和我们一起跑了过来的吗?刚才只记着抢救那位同志,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俩不见了。 到我爬出深坑,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沈头和铁柱两个人背对着我,正站在深坑七八米远外的一个地方,两人目光平视着,对着前方的树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放下身上扛的尸体,又探手去接大刘递上来的其他公安厅同志的尸体,最后才是把飞燕给拉了上来。大刘也爬了上来,他和我一样,先是看了看远处的沈头和铁柱的背影,继而望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好像是要传递一个什么信息一般。可是我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地上尸体的惨状上,完全没有在意。 飞燕径直朝着沈头和铁柱那边走去,我思想单纯,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她,就要过去。冷不丁大刘扯了下我衣角,我扭头看他,只见他又皱着眉头,头微微低着,对我说道:“人家说事,没有叫你过去,你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了?” 我才清醒过来,我和大刘、老孙三个始终只是大通湖农场的改造学员,立场上是被定为有问题的。这一天一夜,有幸跟着沈头他们开展工作都是侥幸,人家有没有真把咱当自己人那是另一回事。 想明白这一点,我莫名地自卑起来,之前一整天澎湃的激情一下被浇灭掉,心里特不是滋味。大刘等到飞燕走远后,才往我身边靠近了一点,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倒透着关切:“傻小子,除了你大刘哥能把你当回事,还会有谁真把你当自己人呢?你好好记着,这几个人里,就我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有啥危险,大刘哥都会照顾你的。” 我心头一热,说句实话,我当时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孩子,经过多少世事呢?而大刘在我心目中,完全是个能上天入地的汉子,以前打过老蒋,干过革命,解放后又是在公安厅做刑警,整个一小年轻心目中完美的汉子模型,甚至属于我崇拜的那种类型。只是这一天一夜,这个伟岸的形象身边又凭空多出沈头他们几个来,才动摇了我对他的景仰。到大刘现在小声给我说上这几句,他那高大形象再次被我竖立起来。对!沈头他们是军队里的人,就只有大刘才是我真正能够信任的人。 我冲大刘感激地点点头,正要说句什么,不远处沈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刘,小王,你俩也过来一下。” 我和大刘对视了一眼,大刘的眼神依然是那种值得我依赖的光。我俩一前一后地往沈头他们身边走去。 沈头他们应该没看出我与大刘有什么不对,他非常镇定地对我俩说道:“飞燕说那位同志临终时说出了苏修两个字?你们怎么看?” 我没有出声,低着头不敢看沈头的眼睛。大刘语气却完全没有露出异常:“我和小王能有什么看法啊!苏修攻到了我们这大后方,问题挺严重的。” 沈头“嗯”了一声,对着铁柱点了下头,示意铁柱对我们说些啥。铁柱顿了顿,继而说道:“之前我们遇到的公安厅的同志一共有六个,这周围我也看了看,发生枪战的位置就是在这里,并且还有人朝着林子那边跑了。沈头和我、飞燕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小王、老孙、胡品庆三位同志,由飞燕带队,在这个现场守着。大刘跟着沈头还有我,进林子里追踪一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说到这,铁柱看了大刘一眼:“不过,敌人非常狡猾与灵敏,之前的小规模战斗对方应该是快速进攻,又快速撤退。我个人觉得我们的追踪,不会有太多发现。”铁柱这话明显是故意说给沈头听的,之前他和沈头肯定因为追还是不追有过意见不合。 大刘却打个哈哈:“反正我就一老兵,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沈头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就是!”说完大刘扭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小王,你跟着飞燕他们在这也小心点,就你一个壮年汉子,要学会照顾大伙。” 我“嗯”了一声,心里还是暖暖的。沈头也冲我点了点头,接着带上铁柱、大刘朝着旁边那片林子大步地走了进去。 我扭过头,对着远处还趴在那没敢动弹的老孙和胡品庆喊道:“过来吧!” 第20章 00517铁铲 两个老头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俩的身影在那不远处只能看到个轮廓,依稀能分辨出是他们两个而已。 飞燕站在我身边,她的脸对着老孙和胡品庆的方向扬着,话语声很柔和:“小王,我们现在站的这位置需要靠你的眼睛多注意了,我闻不到林子那边的情况。”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飞燕垂下了头:“因为……因为现在有风。” 我一下醒悟过来,大通湖方向吹来的风,从我们身后对着林子里吹去。飞燕是靠嗅觉来寻找方向与线索的,风力的大小与朝向,直接影响到她的每一个判断。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忙睁大眼睛朝着老孙和胡品庆那两团黑影望去,因为我们现在的处境随时面临着突发的危险。我无法看清楚老孙和胡品庆的细节,那岂不是说我也不能百分百肯定正对着我们走过来的两团黑影就是他们两个呢? 我的手再次紧紧握住了手枪,另外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飞燕的手。飞燕的手缩了一下,接着还是顺从地任凭我抓住。她的手软软的,手心里有点湿。 走过来的自然是老孙和胡品庆,他俩看到地上那几具尸体后,都吓得不轻。胡品庆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地说道:“我这辈子算彻底毁在这汇龙山里了,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老孙也非常害怕,说话声抖得厉害:“姓古的,我算被你害死了。” 他们的胆怯反而让我一下豪迈起来,我挺了挺胸,挤出个笑容来,冲胡品庆打趣道:“胡同志,这样也好啊!起码证明了这汇龙山里确实有敌特,你当年并没有说瞎话。” 胡品庆苦笑了下:“如果是几年前,我还真在乎这个,想着给自己平个反,也算还我一个公道,说明我胡品庆同志并没有说瞎话。可现在年岁越大,觉得也都无所谓了,只要安安静静活下去,才是最实在的。” 我讨了个没趣,眼神再次往脚下的深坑望去。这坑比我们走的时候又深了很多,可能是公安厅的同志寻思着我们挖了半截,坑里十有八九有什么线索,所以继续挖了一会。但一个新的疑点猛的出现在我脑海里:当时公安厅的同志们都没有背太大的背包,手里也没有谁拧着铲子啊!那么,他们挖掘的工具是什么? 我思考这问题的同时,老孙这眼尖的老家伙突然一个箭步跨到那堆土的上方,把手伸进土里,“哗啦”一下拉出一把铁铲出来,嘴里还嘀咕道:“这不是之前铁柱同志用的那种铲子吗?” 我忙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那把铁铲,只见这铁铲和之前我们挖坑的一模一样。飞燕却还是站在原地,可能是因为有风,她的嗅觉大打折扣,所以她不敢乱动,怕摔倒。她朝着我们的方向问道:“小王,你看下铁铲的铲柄上,有没有00516或者00517这些数字?” 我依言低头往铲柄上看去,很快在那上面看到了00517这一排数字。我把这情况说给飞燕听了,飞燕愣住了,继而缓缓说道:“是我们之前用的两柄铲子中的一把。我记得这折叠铲是铁柱背着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老孙跳下土堆,对着飞燕说道:“可能是我们走的时候落下了,忘记装起来吧?” “这可能性不大,铁柱做事细致,从来不会丢三落四,除非是他……除非是他故意……”飞燕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 我也跟着他紧张起来,在阶级斗争的问题上,不能有一丝怠慢与放松,敌特为了颠覆我们的新中国,据说每年投入的人力物力与金钱是上千万的,就算再优秀的革命同志,也不保不会被敌人的糖衣炮弹击败,就算是跟随在沈头身边的这个铁柱,会不会也被敌人给…… 我连忙转身,对着沈头和大刘、铁柱消失的方向,急切地说道:“那沈头岂不是有危险,我们现在赶过去提醒他们——小心铁柱。” 胡品庆却扑哧一下笑了:“小王,别这么沉不住气。铁柱看模样已经跟了沈头有些年月,真有问题,沈头会察觉不到?我们好好等在这里吧!免得他们转回来又找不到我们了。” 老孙也点头:“就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毛泽东同志都自我批评,他那种伟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铁柱总只是个小伙子,丢三落四在所难免的。” 我又看了飞燕一眼,飞燕闭着眼睛,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半响,她再次睁开眼:“小王,我们服从沈头的安排,不要擅自行动,好好留在这里就是了。你扶我下到坑里去,公安厅的同志又挖了这么久,可能他们也发现这下面有什么古怪。” 我点了点头,胡品庆和老孙也都上前来,七手八脚把飞燕扶到坑底。我也跟她一起下去了,老孙把那铁铲扔了进来,说:“你们在下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我和胡同志给你们站岗。”说完他自顾自地呵呵笑了,还嘀咕了一句:“我们算给你们把风也成。” 说完他扯着胡品庆往土堆那边走去,刻意不看我和飞燕,整得好像给我俩制造一个私处空间似的。 我面红耳赤,对飞燕小声说道:“老孙同志挺好的,就是作风上有点问题,因为男女关系从位子上下来的。” 飞燕也小声“嗯”了一下,她应该也怪不好意思的。沉默了一两分钟,飞燕指着坑里的地上一个位置说道:“小王,你朝这边还挖几铲子看看,那股子金属的气味,这边感觉特别重。” 我抓起铁铲,对着那角落里甩起了膀子,男性力量的表现欲特别强烈一般。挖了几分钟后,我的铁铲果真碰到了坚硬的物品,听声音,确实是金属。 我把铁铲一扔,用双手去掀那片土壤。飞燕也上前帮手,拨弄那些土疙瘩。我仰起脖子,要喊老孙和胡品庆过来帮忙,可飞燕小声说道:“别叫他们,你先看看,把情况记好,等会汇报给沈头听。” 我寻思着也是,沈头可是把我和大刘当自己人,但对老孙和胡品庆还有点提防的。现在我们真有发现,自然也必须先不声张,让沈头回来做主张。 所幸老孙和胡品庆俩人也没有过来看我们,他俩坐在外面的土堆上说着话。 地上很快就被我们整出一块东西来,那是一块直径七八十公分的金属盖子。但是这金属盖子上刷着和泥土一样颜色的漆,那漆也煞是古怪,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和周围的土壤有啥异样。 我和飞燕都没出声,飞燕的手在这铁盖上来回摸索着,到最后停在一个位置上。我定眼望去,只见飞燕的拇指和食指分开,往铁盖里面插了进去,应该是她抠进了某个机关或者提手。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上的老孙和胡品庆突然止住了说话,接着他俩滑下土堆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和飞燕连忙站到金属盖上面,害怕他们看到我俩的发现。可老孙和胡品庆并没有对我们探头,反而是小声嘀咕了几句。 我与飞燕强烈预感到他俩在上面可能遇到了什么情况,都摸出手枪,屏住了呼吸。紧接着,老孙突然对着我们这下面小声说道:“小王,把铁铲扔给我!”我依言照做了。老孙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你们躲好,有机会给我俩报个烈士。”他话刚落音,胡品庆的大喊声便响了起来:“跑啊!” “踏踏”的急促脚步声在我们头顶响起,朝着树林里冲去。 第21章 情愫 我被吓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要知道我们现在是有四个人,我和飞燕手里还有武器。老孙和胡品庆所选择的行为,明显是想要吸引走某股力量,这股力量如果人数上不是压倒性的大于我们,他俩绝不会这么做。而他之所以要走了那把铁铲,可能也是想用去防身。 飞燕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往地下一蹲,手指再次抠进了那个金属井盖的小孔。我忙让开,飞燕用力一提,那个金属盖被提了起来,一个黑糊糊的洞出现在我们眼前。 “下去!”飞燕一边对我指挥着,另一只手朝着深坑旁边的坑壁上挥了几下,可能是留什么标记吧?我没有多想,对着脚下那黑洞便跳了下去。 我的身体往下直坠了一两米吧,接着是一个斜斜的坡,空间却还是只有井盖大小。我双手挥舞着,希望抓住什么东西,可四周都是光滑的好像水泥糊着一样的墙壁。我的身体完全不在自己控制下往下滑去,最起码滑了有十几米,才一脚踩到了一块软软的东西上。可身边的空间依然只有最初那么大小,我的上半身还是半躺在滑坡上,双膝和屁股接触到地罢了。 还没来得及整明白情况,上方井盖合拢的声音就响起了,紧接着是又有人滑下的声音,自然就是在我后面的飞燕。我忙举起双手,并第一时间一把接住了她最先落下的双腿。接着我把身子一扭,手上用上力气,缓解飞燕下滑的力度,让她不至于和我一样狼狈的一滑到底。 飞燕被我放得也接触到了斜斜滑坡的底端,我俩身体都是呈四十五度倾斜着,躺在滑坡上。我俩的脚都能接触到那片软软的东西,但因为空间小,又挤着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们都无法弯下腰,去触摸底部软软的是什么东西。 我的脸再次红了,我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和飞燕这么一个年岁相仿的姑娘,斜躺在一个只有直径七八十公分的圆形通道里,身体完全贴到了一起,而且还是正面。她胸口软绵绵的肉球,紧紧挨着我的胸膛,那感觉别提多尴尬了。 飞燕自然和我一样,她努力把身体往后靠,想要让这接触变得没那么紧迫。可当时那地确实忒小了点,我块头又大,她胸口的那……那个啥又不小,所以完全不可能分开。 我俩沉默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裤裆处还有点发热了。我俩的手都刻意地往身体两边放,尽量不接触到对方。该死的,我裤裆里那东西有点……有点那个了! 飞燕肯定感觉到了,于是,她张嘴说话了,嘴里的热气喷到我脸上,更加的刺激着我:“小……小王,不知道老孙他们遇到了什么?” 老孙他们遇到了什么又怎么是我们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呢?我们眼下最紧要的应该是我俩自己如何逃出生天的问题。飞燕这话很明显是想转移走我的注意力,让我某个部位安静下来。我自己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结结巴巴地说道:“希望……希望他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飞燕“嗯”了一声,可能是因为她努力往后靠之后,发现无法改变这尴尬吧。终于,她紧绷的身子一下松懈下来,我俩再次严实无缝地粘到了一起。 彼此的鼻息都能听得特别清晰,飞燕的短发甚至有几丝钻进了我鼻孔。我努力制止了自己要打喷嚏的欲望,把手往上抬起来,试图拂开她那几缕发丝。谁知道飞燕也同时抬起了手,可能也是想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吧!我俩的手在那黑暗中鬼差神使地碰到了一起,继而都僵持在原处,谁都没有要离开对方手的意思。 又是很久的沉默,终于,我咬了咬牙,一把抓紧了飞燕的手。飞燕的手软软的,手心湿湿的,和我的手掌紧紧扣到了一起。我俩的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了,我的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搂向了她的细腰,而她的另一只手也抱紧了我的后背。我们的脸快速地靠近,飞燕个子不小,我只要微微低下头,就可以亲吻到她的额头。接着,她的脸又往上扬,我的头继续地往下低。终于,我们的嘴唇接触到了一起……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不知道那段温暖的时间过了多久。我和飞燕看不到任何画面的世界变得一样,漆黑一片。于是,我产生一种幻想,觉得如果真让我和她一样变瞎,从此看不到东西,但是能换回与她这样温存着,一直到世界末日,也绝对是我愿意接受的。 就在我与飞燕都已经完全迷失自我的那一会,我们上方的铁盖传来轻微的响声。我们俩迅速地分开,一起抬起头去。可那斜斜的通道上方,还是没有一丝光线照射进来。飞燕鼻子抽动的细微声音也响起了,接着黑暗中的她轻声说道:“可能是沈头他们回来了,看到了我做的标记。” 飞燕用了“可能”两个字,说明她并没有闻出上方打开铁盖的人身上的气味。但人在逆境中,对于未知的未来,总喜欢往最好的方向考虑。我也没有例外,我的想法和飞燕一样,觉得应该是沈头、大刘以及铁柱回来了,或者是老孙和胡品庆也说不清。 奇怪的是,如果是沈头或者老孙这些自己人,在打开上方的铁盖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冲这下面喊我们的名字啊!可铁盖响了几分钟后,却没有传来我们所熟悉的喊话声。我和飞燕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我心里。 上面又响动了,这次是有东西被扔进来的声音,应该是软的。那声音响了几下后,一根长长的物件从我们头顶落了下来。我和飞燕都第一时间抓紧了这根东西,居然是根树藤。 之前那种不详的预感被我赶走了,我冲飞燕说道:“绝对是沈头他们,想要救我们上去。” 飞燕很奇怪的没有出声,反而是沉默了一会。我抓紧那根树藤扯了扯,上面的人也拉了几下,示意我们上去。我把飞燕握着我的那只手放到树藤上:“你先上去吧!” 飞燕还是没有流露出开心的语气,反而变得异常冷静了:“小王,上面不会是沈头和铁柱他们。” 我一愣,赶紧问道:“你咋知道的?你闻到了?” 飞燕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她的摇头我是通过她头发的扫动感觉到的,她压低声音说道:“沈头他们的背包里有长绳子的,如果是他们来营救我们,扔下来的不会是树藤。我怀疑可能是其他人。” 我还是挺乐观的,之后的事实也证明了当年的我是多么的稚嫩,我压根就没有理会飞燕的质疑,斩钉截铁地对她说道:“那就是老孙和胡品庆同志吧?” 正说到这,那根树藤上方的人又把树藤用力扯了几下,示意我们上去。我双手抓住飞燕的腰往上送,嘴里说道:“上去再说吧!应该是自己人,咱出去了再说。” 飞燕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了句:“你小心一点,我上去后马上拉你上去。”说完飞燕双手用力扯了扯树藤,上方的人也使上了力气,飞燕的身体慢慢地往上升去。 通道里一下变得宽敞起来,没有了飞燕温温的身体,让我觉得一下子自己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一般。我苦笑了一下,用力锤了下自己的脑袋,飞燕是部队里的同志,就算这一会对我有一二好感,甚至和我亲了嘴,可我与她以后能走到哪一步,我一个坏分子,还真没有任何把握。 第22章 脱困 我冷静下来,耐心地等着树藤再次放下来,拉我上去。可等了有十几分钟,飞燕身体与周围石壁摩擦的声音也都消失了,可那根树藤却始终没有再次放下来。 上面的人不是沈头和大刘、铁柱的话,那就应该是老孙和胡品庆,只有这两拨人会来营救我们的。问题是……我突然身上冒出冷汗来,问题是老孙和胡品庆在发现了这个铁盖后,第一时间会对我们喊话啊!就算他们不喊话,径直扔树藤下来救我们,可这树藤也不是他们身上随身携带的啊!怎么可能发现井盖下面这个通道后只过了几分钟就找到并拧成了够这长度的树藤呢? 我一下慌了,脖子努力往上仰着,希望能看到斜坡上方出现新的线索。可是,上方鸦雀无声,我像个被人遗忘的野兽,困在一个废弃的陷阱里。 不!我必须上去!飞燕会有危险!我激动起来,同时又万分惊恐。我张开嘴,对着上面大声地吼叫着:“救我!救我!” 我的呼救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到最后,我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嘶哑了,我的声音慢慢的带上了哭腔。我不是害怕自己生命在这里走到尽头,而是担心着飞燕的处境。我用力地打自己的脸,万分后悔,为什么要让她在不能肯定的情况下第一个出去呢?当时如果是换成我先上去,那么我起码还可以想办法再回来营救她。 我终于大声哭出了声来,尽管我与飞燕的相识只是这么短短的二三十个小时,但那感觉,她已经成为了我的全部,成为了我的革命生涯里最美丽那段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可是,在她面对着可能出现的危险时,近在迟尺的我,却压根帮不上一点忙,而是像个困兽般束手无策。 到我安静下来,时间距离飞燕离开这暗道应该有了一两个小时。我双手在周围的石壁上来回摸索着,希望找到某个小小的坑,能让我往上攀爬。 在我无声也无光的世界里,再次燃起我生命火焰的是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王!飞燕!你们在下面吗?”是大刘的声音! 我无比兴奋地张口大喊道:“是我!王解放,是我在下面。” 上面大刘“嗯”了一声,紧接着一根长长的绳索被放了下来。可绳子的长度距离我头顶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我再次喊道:“够不着,还差一点。” 上面又安静了一两分钟,接着绳子往下落了一米多。我努力往上一蹭,牢牢地抓住了绳索。上方的大刘他们便使上了力气,我的身体慢慢地往上升去。 这次我心里留了个底,我一只手紧紧抓着绳索,另外一只手在周围的石壁上不断地摸索着。终于,在上升了七八米后,我摸到了周围并不再是冰冷光滑的石头了,变成了能够感觉到细沙的水泥墙壁。这一发现让我激动起来,有水泥就说明这个通道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建造出来的。 十几分钟后,我抓住了大刘的大手,被他拉出了我们挖的那个深坑里的井盖。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大刘再次看到我,也流露出开心的表情,而沈头站在我面前,铁青着脸。铁柱再次抱着那捆绳索,要往洞里扔,嘴里还嘀咕道:“小王同志,你让我们真的很失望,这种危险情况下,还选择自己先上来!你不会让飞燕同志先上来吗?人家可是一个女同志啊!就算飞燕让着你们,你也应该让老孙和胡品庆两位老同志先啊!” 铁柱的话让我心里更难受了,我爬了起来,拉住他要扔下绳索的手,扭头对着沈头说道:“飞燕同志可能已经落到敌人手里了。” “啊!”铁柱把手里的绳索往地上一扔,对我瞪大眼睛:“什么情况?还有老孙和胡品庆呢?他们都被敌人抓走了吗?” 我沮丧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接着,我把沈头他们三个走了后发生的一切都对他们说了。但有两个细节我没有敢说,一个是老孙发现那把铁铲后,飞燕对铁柱产生了质疑的一段。以及我与飞燕在地道里的…… 我说完这一切,沈头和铁柱都陷入了沉默。大刘坐在我身边,从地上一个背包里掏出一个罐头递给我:“先赶紧吃点东西吧!” 我哪有心思吃东西啊?我把他的手推开,自顾自地摇头:“我不饿。”接着我望向沈头,希望他赶紧说出几句什么,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谁知道他从大刘手里拿过那个罐头,朝我扔了过来。他很勉强地笑了一笑,接着说道:“饿不饿也得填饱肚子,接下来我们还有得忙活的。” 我“嗯”了一声,拧开罐头盖,如嚼蜡一般啃了起来。沈头扭头看了铁柱一眼,他俩目光中又闪出一种只有他们能够体会的眼神。沈头大手一挥:“铁柱你还下去看看吧!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铁柱点点头,抓住绳头,把另外一端递给了大刘。大刘把绳子往腰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铁柱回过头来,再次和沈头对视了一眼,最后跳进了那个井盖。 我三下两下就吃完了罐头里的食物,扔到了一边。我尝试性地往沈头身边靠了靠,想要问询他接下来我们的计划。可沈头好像压根没看到我这一小动作,依然皱着眉望着那个井盖。我只得朝着大刘说道:“你们呢?你们追进林子后发现了什么?” 大刘那一会正站在井盖边扯着那根绳索,他头也没回的往我身后的坑外一指:“拉回来一具尸体,在上面和公安厅其他几个同志的摆在一起,你自己上去看看呗!” 我依言爬出了深坑,只见地上真的多出了一具尸体,看穿着也是中午我们遇到的同志,但并不是大刘的那位叫穆鑫的老同事。我们之前发现的那四具尸体都只是胸口中枪,而这具尸体全身上下都是血,身上的衣服都有很多处被扯成了布条。 我走进后蹲到了地上,借着月光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说实话,我还真看不出他的致命伤在哪里,反而觉得他顶多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已。但很快,尸体脖子上一道不显眼的口子便把我目光吸引了过去。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被利刃割开的,但这个假设又被我很快否定。因为那个口子的切割面并不是直线,相反的,像是被什么外力撕扯开的。甚至……甚至像是被人用特别大的力气扯断的。 我重新站了起来,低头望了一下深坑里的沈头他们几位。沈头还是死死盯着那个铁盖,大刘正在用力地拉绳索,应该是铁柱在往上攀爬。大通湖方向吹过来凉凉的风,刮在身上特别舒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眼睛抬起头。飞燕!你现在在哪里呢?又经历着什么呢? 我再次睁开眼,因为脑袋是从仰着往下放,我的视线被放平,远处的汇龙山丛林映入了我眼帘。猛地,两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林子边缘,他们步子不大,朝着我们的方向慢慢地走了过来。 这两个模糊的身影似曾相识,好像是老孙和胡品庆,可这一想法出现的同时,飞燕之前对我的警告让我一下警觉起来——我现在双眼只能看到他们俩模糊的人影,那么也就是说我还不能完全肯定是他俩,顶多只能说是叫做有可能。 我连忙把身体往下一蹲,低声对着脚下深坑里的沈头喊道:“沈头,有人过来。” 第23章 危机四伏 沈头动作也很麻利,他好像在我还没说完这话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之后要表达的意思。只见他把手枪“嗖”的一下拔了出来,接着灵敏得像一只猎豹,三下两下就翻出了七八米深的坑,蹲到了我身边。我们尽量以坑前面那堆土作为掩护,死死地盯住了前方。 而我们脚下,铁柱也已经在铁盖处冒出了头来,他可能也听到了我说的话。他把手里的绳索一扔,跟大刘一起,一前一后的往我与沈头身边爬了上来。 人影却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情况。按理说,我当时是在明处,他们从暗处里走出来,应该一眼就能望清楚悬崖前这片石头地,而不可能没有看见我的。可是,他们前进的步伐好像他们面前任何事物都没有一般。 我们四个人蹲成一排,都没敢出声。那两个黑影越来越近了,之前我猜测的可能是老孙与胡品庆,到看得清晰了一点,这个推论被我自己完全打消了。因为这两个黑影个头比胡品庆老孙他们要高大强壮,迈步子的姿势也显得要年轻很多。 他们更近了,他们的五官与衣着也越发清晰。居然……居然是两个外国人,身上穿的也都不是平常老百姓的衣裤,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军队的军装。可是那军装的颜色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具腐尸身上的军装颜色又完全不一样。之前我们看到的腐尸是穿的绿色军装,而他们俩穿的是土黄色的军装,和我们自己军队的军装有点像。可他们肩膀上闪闪的肩章以及领口上的扣子,闪出的却又是额外显眼的银白色。 沈头和铁柱、大刘都抬起了手,枪口一起对着这两个黑影瞄了上去。我也东施效颦地举着枪,可心里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那就是感觉对方这两个人仿佛是幻像一般,因为沈头他们不知道,而我自己是完全清楚的,他俩不可能没看到我,而我……在他们的眼中似乎是隐形存在的。 “砰”的一声枪响了,是我身边蹲着的沈头开枪了,震得我耳膜嗡嗡直响。可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对方两人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这枪响,甚至这子弹是不是飞向了他们都不得而知。要知道沈头可是老军人,我们与那俩黑影也就距离这么十几米远,他不可能打偏的。再说,有我们身后那几具尸体在那摆着,证明了形势非常危险,沈头不可能到这关头还只是鸣枪示警啊? 沈头的鸣枪让大刘和铁柱都兴奋了起来,大刘猛地站了起来,身子探出了我们前方那个土堆,对着前面的人影吼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话音一落,铁柱也跟着站了起来,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那俩人影依然视若无睹,甚至步子还加快了,变成面对着我们跑动起来。紧接着,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这两个已经被我们看得非常清楚的外国军人,不知道拉动了身上什么机关,只见他们后背上喷出一大片帆布模样的东西,并迅速展开,最后变成两片好像飞机翅膀的东西,固定在他们后背上了。 紧接着他俩双膝一弯,面朝着我们纵身跃起,朝着空中跳了出去。这一次跳跃后,他们就好像是两只巨大的飞鸟,朝着我们上方飞了起来。就在他们身体升起的同时,我猛的看见在他们脚上的高帮皮鞋尾部,装着一个好像是风筒一样的东西,隐隐约约的,那风筒还好像在对外面喷着气,把他们脚边的枯草吹得都朝着大通湖方向倒去。难道……难道之前我们发现枯草奇怪的朝向,就是因为这种军人脚上的奇怪装置? 就在这时,铁柱一把拔出背上的两柄大刀,猛的跳起,对着正经过他头顶四五米高的那两个外国军人挥了出去。我清晰地看到,那刀锋在空中准确地劈向了其中一个军人的大腿。那军人依然好像没有看到这些,甚至那条腿连闪躲的动作也没有。刀在空中与目标重合了一次,最后挥出一道弧线,包括铁柱的身体也落了下来。而被劈中的军人完全没有一丝异常,他们俩继续拔高,朝着我们身后的悬崖飞出了出,最后越过悬崖,如两只飞舞的大鸟,俯冲了下去,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我们四个人都追了过去,冲到了悬崖边上低头望去。可那两个黑影不知道去了哪里,下方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铛”的一声,铁柱的砍刀掉到了地上。他脸色苍白扭向沈头:“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大刘那一会都大张着嘴,完全惊呆了。而沈头相对来说,比我们要镇定很多,他低头看了看铁柱那把刀的刀刃,上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留下血迹。 沈头挨个看了我们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铁柱身上:“欧阳铁柱同志,你选择跟我加入到这个新部门,自然知道我们这个部门负责的是什么工作。如果你连这种如海市蜃楼般的幻象都弄乱了自己的方寸,那以后怎么完成组织上安排的其他任务呢?” 新部门?任务?沈头这段话里出现的这两个名词让我更加迷惑了。之前沈头还提到了计划这个词,现在又提到这两个词,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他们进入汇龙山的原因不是偶然。难道,他们压根就不是因为我与大刘、老孙发现腐尸而来到大通湖农场的,甚至,他们只是在抵达大通湖农场,知悉了我们的发现后,才临时决定地带走我们三个? 铁柱再次提起了地上的大刀,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他抬头看了一眼沈头,然后把刀重新插到后背上:“沈头,我会很快适应过来的。” 沈头点了点头,朝着我和大刘望了过来:“目前的形势你们俩也都看到了,公安厅工作组的同志可能全部遇难了,那位穆鑫同志现在也凶多吉少。老孙和胡品庆同志为了掩护小王和飞燕,下落不明。包括飞燕同志……”沈头声音黯淡下来:“飞燕同志可能也……所以,我现在迫切地需要大刘和小王你们两位同志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敌人的凶残你们是看到了的,而且都有武器,躲在暗处。我们只有四个人,这一仗恐怕非常凶险。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两位,你们选择和我沈头并肩作战,就决不会是孤独的,我们部门的其他人现在应该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我们大伙拧成一股绳,绝对是一股能够开天辟地的力量。” 沈头的话让我激动了起来,我捏着拳头往下一挥:“对!邪不胜正,正义的力量一定能得到最后的胜利,革命队伍的力量无限巨大,敢教日月换新天!” 沈头赞赏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对着大刘说道:“你是老兵,回归队伍是你的责任,没问题吧?” 可大刘却犹豫了一下,他扭头看了看我,然后小声嘀咕道:“可是我们能不能顺利过今天晚上都是回事啊!” 大刘的话让我也一下子清醒了。公安厅的同志人数可是比我们多的,看那些个头,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连他们都全部牺牲了,那我们这四个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呢? “今晚我们就隐蔽起来,等明天其他同志赶过来会合了再说。”沈头伸手指向那个深坑:“大刘、小王,你们俩和我用绳子把自己捆上,下到地下那个地道里休息。铁柱,你把公安厅那几个同志的尸体掩埋一下,然后负责今晚的戒备,真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你也进地道。地道外的掩体不用我教你吧?” 铁柱重重地点头,之前在我们还没遇到这一切情况时,他还时不时憨憨地笑。现在却一直铁青着脸,看得出飞燕的失踪让他非常难受。同样难受的还有我,特惦记飞燕现在的安危。 第24章 支援 我们都默不出声地跳进那深坑。我和大刘、沈头用绳索在自己腰绕了一圈,打了个死结。铁柱把绳头系在他的一柄大刀的刀柄上,然后把刀埋到了泥土里,左右都用了块大石头卡紧。然后我们三个进了地道,悬在空中躺着。沈头在最下面,我在中间,我的头顶就是大刘,大刘的手还可以够着铁盖。 铁盖被大刘缓缓地带上,铁盖外泥土打到上面的声音非常清晰,那肯定是铁柱在给我们掩盖痕迹。 四周再次黑了下来,只听见沈头和大刘的呼吸声。我心里还是记挂着飞燕,空气中似乎还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 铁柱!铁铲!我一下睁开了眼睛。之前我们发现那柄铁铲时,飞燕质疑过铁柱会不会是有意留下了挖掘的工具。如果这质疑是准确的话,那我们身边很可能潜伏着一个居心叵测的家伙,那就是铁柱。现在我和沈头、大刘三个人的命运都掐在铁柱手里,如果他真有歹意,岂不是只需要把绳子切断,然后把铁盖用泥土缝死,就完成了他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呢?革命队伍里坏人不少,这是中央三番五次提醒我们广大军民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新的问题也一起出现:我记得前一晚站岗的也是铁柱,到我早上醒来时,他也没有一点合过眼的模样。可是刚才沈头也是迷糊,不假思索地安排了他继续值夜。就算形势再紧迫,他身体再强壮,也不可能连一个盹都不用打连轴上啊。铁柱当时表现出来的斩钉截铁,却好像非常乐意接受一般,这给别人,都会提上一句,要求稍微休息上一会啊!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头的安排正中铁柱的下怀,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这,我一把抓紧了绳索,身子就要往上爬。沈头没睡着,他自然是感觉到了我的动作:“小王,你怎么了?” “我……我……”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我的怀疑说给他听,但一转念,人家都是部队的,我一个普通群众,敢去怀疑现役军人,这说出去又是个大问题。于是,我吞了口唾沫:“我突然想起铁柱同志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想上去换他下来睡上一会。” 沈头“哦”了一声,看来他没听出我这是说谎。黑暗中只听见他舒了口气:“你不用为他担心,铁柱是不用睡觉的,他和飞燕一样,也不是个寻常人。” “啊!不用睡觉?”大刘的声音从我头顶传了下来:“沈头,我以前有个老战友,打日本时候被伪军的子弹打中过眼睛。可子弹穿过他脑袋,眼睛少了一只,人却没死,打那开始,也变得不用睡觉了。你说铁柱同志不用睡觉,难道他也头部中过枪?” 沈头答道:“那倒没!铁柱打出生就不用睡觉,跟了我十几年了,没见过他犯困闭眼。你们也看到了,他小子的观察力洞悉力都比我们强很多,可能也是因为脑子没停过的缘故,想事想得多。” “那倒也是!”大刘居然在现在这情况下,还能“嘿嘿”的笑出声了:“大半夜的,全世界的人都睡着了,就剩他一个人想事,自然比我们悟得多一点。” 沈头“嗯”了一声:“人啊!之所以会时不时产生一些美好的幻想,就是因为在夜晚做梦时能够感受到一些本不可能的经历,才会变得感性。铁柱没有做过梦,所以他的世界除了理智,也只剩下理智,这也是他比我们要敏锐的一个原因。” 沈头的话却没有打消我的顾虑,我犹豫了一会,再次对沈头说道:“沈头,铁柱看上去也和我年岁相仿,二十左右吧!你刚才说他跟了你十几年,那岂不是从小就跟着你?” “是的!那年我们队伍在河南打游击,跟我们走得近的一个村子被鬼子给屠了。我们赶过去时候,在死人堆里就拣出了铁柱这孩子。当时他还是个五岁的娃娃,被吓蒙了。我和我们政委一合计,就收养了他,跟着我们队伍长大。打完日本打老蒋,一路上这娃娃跟着我们,也没犯过怂。到解放后,我和我媳妇一合计,反正我们膝下无子,就当铁柱是我们自己孩子得了。” 沈头说完这些可能也累了:“好了!小王、大刘,咱也别说话了,抓紧这时间眯一会。我寻思着今晚应该不会有危险了,明天我们还要要紧事做,抓紧休息吧。” 我和大刘都连忙说是。我再次闭上了眼睛。沈头的话让我心安了一点。铁柱是五岁开始跟着沈头,不可能五岁之前就叛变革命,开始潜伏进革命队伍吧!沈头之所以这么放心,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操啥闲心呢? 想清楚这点,我静下心来,逼着自己赶紧睡上一会。可飞燕那黑黝黝的脸庞又总是在我脑海里来来去去。迷迷糊糊的,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头顶铁盖的声音把我吵醒,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我们藏身的地道。紧接着就听见铁柱的喊话声:“沈头,疯子他们到了。” 沈头在我下方“嗯”了一声,紧接着大刘身体在往上升起,自然是铁柱在拉他出地道。我和沈头也一前一后被扯了上去。外面天亮不久,大通湖那边的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我揉了揉眼睛,铁柱身后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视线中。 他俩冲着沈头微微点头,其中一个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最先说话:“沈头,我们昨晚就找到了你们留下的标记,天亮前和铁柱碰上面。铁柱说昨晚你们折腾得很晚,所以等到现在才叫醒你,铁柱也已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给我们详细说过了。” 沈头点了点头,接着指着这高大汉子给我与大刘介绍道:“这位也是我下面的兵,打日本时候加入了我们队伍,之后一直在林总下面工作,从东北跟着队伍打到福建。不过……”沈头扭头对这高大汉子说道:“这两位同志我准备带回去,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他们了。” 高大汉子点了点头。沈头继续对我和大刘说道:“不过他以前一直是从事秘密工作的,所以外界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你们叫他疯子吧!也可以叫他邵同志,具体他的姓名就不方便给你们多说了。” 我和大刘都点了点头,伸出手和他握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对方的手干燥有力,他对我们客套地笑笑:“叫我疯子吧!大伙都这么叫。” 而他旁边的一个矮小的中年汉子可能是等不及了,自己冲上前来握我们的手:“我也是沈头下面的兵,你们叫我小白就是了。” 我扭头看去,只见这自称叫小白的汉子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吧,头顶秃了一大片,稀稀拉拉的头发还留得老长,在后脑勺上扎了个把子。小小的眼睛这一会眯成一条线,嬉皮笑脸的模样,别提有多猥琐了。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他时候,我对他真没个好印象。模样忒说不过去的一个恶心汉子了,怎么样都跟沈头说的那个很神秘的部门联系得上。 沈头自己也笑了,对着这小白说道:“还小白啊!你都这把年纪了,人家叫你老白都是应该。”沈头又冲我和大刘介绍道:“你们叫他大白吧!以前是北京守图书馆的,我这需要人,把他调了过来,是个人物,以后多跟他学学。” 第25章 飞燕的头颅 我“哦”了一声,没有在意。年纪轻,总迷信于眼睛所看到的高大威猛,对大白这个模样,没有太期待。反而觉得疯子这号长得本就凶神恶煞的人物在队伍里矗着,让人比较放心。 大刘却没有像我一样小瞧人,他上前和大白套上了近乎:“这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个能耐人,沈头下面都是好兵。” 大白笑得更猥琐了:“那可不!一个个都是好样的。” 大刘也笑了笑,扭头对着沈头问道:“沈头,你这部门也是从事秘密工作的吧?一共有多少人啊?” 沈头瞟了大刘一眼:“全部在这了!”说到这,沈头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对着大伙沉声说道:“今天我们的任务还是调查汇龙山里军工厂的情况,不过今天一天大伙都要好好的留个心,那就是一路上记得搜寻飞燕的线索。飞燕这丫头,只要没死,一定会留下一些标记给我们的。如果今晚还没有太多收获,那我们就直接下山,赶回地方,多组织点同志回来,把这汇龙山给整个底朝天。” 大伙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是”字。他们四个人说出这个字时,身体还同时绷得笔直。我看在眼里,寻思着自己一个宣传干事,有幸和他们共事,也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便也一跺脚,对着沈头立正了。 我当时想着沈头接下来的动作肯定是从我们脚下的地道入手,甚至我都准备积极表现下,要去铁柱的背包里拿铁铲出来,把这地下挖个顶朝天。可沈头环视了我们一圈后,目光却望向了我们身后的丛林,他沉思了一会,大手一挥:“我们现在上山,把山顶那棵树下面的情况调查清楚先。” 大刘和铁柱、疯子以及大白都重重地点头,跟着沈头就往山上走。我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也追了上去。心里反而欣喜起来,再次进丛林里搜索,那么找到飞燕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我们重复着之前的山路,往山顶走去。路上就大白话多,都是没个正经的胡言乱语,询问我和大刘的年岁、以前单位的琐事,还跟我俩称兄道弟,整得跟相见恨晚似的。我心里对他还是很反感,寻思着沈头怎么招这么个人进队伍,能帮上什么忙吗?别添乱就好了。 铁柱一直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左右看,可能是在寻找经历了昨晚的一切后,林子里是否有些新的线索。那个高大的满脸横肉的疯子却刻意地走在最后,他步子迈得并不快,可是和队伍又贴得紧紧的。我满腹心事地走在沈头身边,听着大刘和大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脑子里却全是飞燕。 几小时后,山顶那块空地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走在最前面的铁柱突然大吼道:“飞燕!”吼完他便朝着空地中间那棵大树冲了出去。我一下欣喜起来,以为他看到了前方飞燕出现在某处,便也一拔腿,追着他跑了出去。可我正前方除了那棵树啥都没有啊!就算飞燕是躲在树后面,铁柱这一声大吼,她也应该钻出来啊! 终于,我看到了铁柱所喊的飞燕是出现在哪里,这一发现让我身子一软,朝前奔跑的身体直挺挺地扑倒了下去。因为我清晰地看到,在那棵树的树梢上,一颗留着女士短发的人头孤零零地悬在上面,被风吹过,黑色的短发朝着我们身后挥舞着,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其他人都径直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可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着。我不敢相信昨晚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个人头了。 我咬着牙站了起来,步伐踉跄地追了上去。铁柱手脚麻利地上树,把那颗人头摘了下来,再跳下了树。他双手捧着人头,把人头的脸朝上放着。我把头凑了过去,心里还默默地祈祷着,不要真是飞燕啊! 可在铁柱手里的人头那张脸,皮肤倒是黝黑,可五官上全部是刀痕,血肉模糊,让我们压根看不清她本来的长相。铁柱双眼血红抬起头来:“沈头,是飞燕,不会错!”接着铁柱梗咽起来:“飞燕……飞燕牺牲了。” 沈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疯子和大刘站在旁边,也都不敢出声。反而是大白走了上前,从铁柱手里接过那颗人头,他把人头放到地上,接着拨弄起人头头顶的发根来,最后居然扯着一缕头发,就要往下拔。 我那一会正伤感着,对他本就没个好印象,谁知道这小子还要折腾飞燕唯一剩下的头颅。我一咬牙,捏着拳头就想上前揍他。 可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他的大手一把搭到我肩膀上,把我拦了下来。我正要说句什么,前面的大白却先说话了:“沈头,飞燕头发不卷吧?有没有拉直过?” 铁柱抢着回答了:“她头发可直了。” 大白“嗯”了一声,把手里已经扯下的那一缕头发举了起来:“这头颅绝不是飞燕的,你们看这头发的发尾,微微有点卷,应该是把头发拉直过。” “不会吧!”大刘打断道:“旧社会那些官太太发浪,把头发弄卷我倒是听说过,可是把本来卷的头发拉直,我可第一次听说。” 大白点了点头,他难得一见的严肃起来:“在我们新中国确实是没有谁把头发拉直,可外国人就有很多天然卷,为了好看故意拉直的。拉直后,新长出的发梢还是照着以前的卷毛长,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人头,很可能不是我们中国人,而是外国人。” “外国人有这么黑的吗?”我忍不住问道。 大白一听,那猥琐的笑又挂到了脸上:“非洲人民比这黑的大把哦!” “你是说这人头是非洲人的?”我又瞪大了眼,毛爷爷可是说过,亚非拉无产阶级都是一家,是要团结起来一起对付西方帝国主义的。据说非洲那些无产阶级兄弟,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一下子在我们新中国内陆出现,而且还赶时髦,把卷发拉直了呢? 铁柱也冷静下来,他往沈头身边靠了靠:“沈头,美帝的队伍里也有黑人。之前大刘和小王他们发现的尸体很可能也是黑人,看来,美帝真的潜入到了我们身边了。” 沈头没有吭声,他还是看着大白,非常镇定地问道:“这颗头颅被砍下来多久了?能看出来吗?” 大白又低下头去,接着对着大伙说道:“这个具体时间我还真看不出,如果飞燕在,她可以闻出个大概,不过,这伤口的血还有点粘,应该死了并不久,最多就是昨晚到今晨吧。” 昨晚到今晨,这和飞燕失踪的时间是一致的。我的心再次往下一沉。 我蹲到了大白身边,去接他手里的人头,想要看个仔细。可沈头在我身后却说话了:“小王,革命队伍,并不是禁欲者,我们提倡自由恋爱。但是作为无产阶级的战士,儿女情长的感性思维,左右了自己实现崇高理想的行动,就不是沈头我能接受的。” 沈头走到了我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站起来,像个战士一样站起来。” 大刘忙上前把我拉了起来,嘴里好像故意数落我一般说道:“年纪轻要学会静下心来,大伙都有过这阶段,可得快速成长啊!要不以后沈头怎么敢用你啊?” 我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小声地嘀咕道:“我……我就是担心飞燕同志而已。” 第26章 疯子的力量 沈头没有再理睬我,他又看了一眼大白手里的头颅,接着指着树对疯子说道:“之前给你们说的就是这棵树了,怎么样?行不行?要不要铁柱给你帮个手?” 疯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棵树,然后把袖子撅了起来。我和大刘心里都暗想:之前沈头就提过这个疯子,说他不一般。就现在看来,这家伙应该真有一膀子力气,看这架势,还真有个力士发威的前奏了。 疯子把袖子卷好,然后双手朝下,抓住了树干。我们都安静下来,尤其是我和大刘,都瞪大着眼睛瞅着他。疯子先试探性地往上提了几下,树纹丝不动。大刘站在我身边,鼻孔里对外微微地“哼”了一声,看来他也和我一样不相信这个姓邵的疯子真能把这么一颗大碗粗的树连根拔起。 疯子终于松开了手,可他并没有挪动步子,反而是往手心里唾了两口唾沫,最后重新抓住了树干。只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股,脖子一下子膨胀起来,看样子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我盯着他的表情,他的脸因为发力憋得通红,而他的眼睛……天呐!他的眼睛里面的瞳孔在瞬间放大,黑眼珠占据了眼眶里全部的位置,连一丝丝眼白都看不到了。 树底下的石块,也发出“轰轰”的响动,疯子猛地抬头,对着天空张大嘴大吼了一句:“杀!”他的叫喊声好像把整个天地都震动了,那棵树在我们面前,整个地往上升起了十几厘米。 疯子又长吸了一口气,把双手往下又探了下,他的眼睛里只看到漆黑,就好像一个没有眼珠的天神画像。只见他脖子上的青筋再次一股,树硬生生的被他连根拔了起来,庞大的树根从石头地里被扯了出来。地面上如整体的石子,也四分五裂,甚至有些细小的石头还蹦到了我们几个人脸上。 铁柱迎了上去,伸手扯地下的树根,把上面带出的黑色泥土疙瘩打掉。一两分钟后,树根完全展现在我们面前,疯子抱着被拔出的树,往旁边地上一扔,接着猛的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我们,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可怕的是,在做完这么一件常人压根不可能完成的体力活后,他居然没有大口喘气,连肩膀都没有耸动几下。 到他再次转过头来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又回复了正常人的样子,眼白与黑眼珠变得很分明。只是眼白的部位,布满了血丝而已。 我和大刘还是傻愣愣地盯着疯子看,沈头和大白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蹲到了树根处,和铁柱在那小声说着话。 疯子见我们看着他,很不好意思一般的对我们笑笑:“力气大而已,不是啥能耐。”说完他也往沈头他们三个身边走了过去。 我这才低下头,朝着地上的树根以及树拔出后那个坑望去。我望过去的同时,铁柱正扯着树根最下方的一根东西在用力扯,那根东西也被他像拔河一样,一截截的从地底下拉了出来。好家伙,是一根黑色的电缆似的东西,外面包裹的分明就是塑料。 我和大刘也急忙凑了上去,沈头阴沉着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小刀来,然后对着这根电缆似的东西比划了上去。可大白却一把抓住了沈头的手:“别!如果这是根电线,那下面可能有电。” 沈头“嗯”了一声,把他手推开:“我心里有数,我穿的是胶鞋。” 大白低头看了沈头脚上一眼,没有出声了。 沈头的小刀接触到了这根黑色的家伙,他正要使力划开时,铁柱突然站了起来,把我和大刘往后一推:“小王,大刘,你们俩退后几米吧!怕万一有危险。” 我没想什么,连忙站起来往后退。大刘却看上去很生气的模样,狠狠地瞪了铁柱一眼,然后站起来搭上我肩膀:“小王,我俩去四周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说完他放在我肩上的大手用力捏了我一下,我意识到他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便跟着他往旁边的林子里走去。沈头他们四个人也都没有阻拦我们。 大刘搭着我大步走到了林子边上,距离沈头他们有个十几米远了,他才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空地中间的那几位骂了一句:“什么玩意!老子参加革命时候你个后生娃还没生呢!” “怎么了?大刘哥!”我莫名其妙,连忙问道。 “怎么了?你小子就看不出吗?”大刘边说边掏出一包烟来,看烟盒这烟不差,应该是沈头他们给的。大刘自顾自地点上一根:“铁柱那王八蛋怕你我两个人害沈头,才把我们推开。” “啊?”我目瞪口呆,但又马上反应了过来。如果真如大白质疑的,那塑料里包着的是金属线,并且压根就是一根电缆的话,沈头穿的是胶鞋,那么,他就算接触到上面可能有着的高压电,也不会接地触电。但是,他身边的其他人如果随意一抬手,或者把沈头推上一把,那岂不是…… “你的意思是他们害怕我们谋害沈头。”我对着大刘小声说道。 大刘吐了一口烟雾:“你说呢?难道是真担心我们的生死。公安厅那些同志死了,你看他们紧张过人家没?老孙和胡品庆现在下落不明,你看他们说了什么没?就算是他们自己的战友飞燕——就你小子神魂颠倒的那女同志生死未卜,他们也只是随口说几句,连一个营救方案都没有。这群家伙,压根就是些没有感情的禽兽。” 大刘的话像个大锤一般,在我心上狠狠地敲了几下。是啊!他们心里好像只有他们的计划,只有他们的任务。除此之外,所有人的生死都无关紧要般。如果现在我和大刘被潜伏着的敌人抓走,甚至杀害,他们肯定也不会有一点点伤感的。 我从大刘手里抢过了烟盒,点上了一只,大口地吸了起来。大刘还是瞪着空地中间的他们几个,而他们蹲在地上低头折腾着,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十几分钟后,大白站了起来,对着我们这边大声喊道:“小王,大刘,你俩回来!沈头有事要宣布。” 我和大刘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朝着他们走去。 沈头压根就没看出我俩在闹情绪,反而在我们走近后,指着树下那根黑色电缆对我们说道:“这电缆下面应该连着电台之类的玩意,这棵树和小王你怀疑的一样,就是一个天线。可我们现在人手不够,无法大张旗鼓的往下挖掘。刚才我也和铁柱、大白、疯子三位同志商量了,现在由我带着小王同志下山,去周边县镇的武装部集结点队伍。大刘你和其他三位同志,现在把这棵树重新栽进去,然后守好现场,等我们带着队伍回来,再进行挖掘。” 我心里还装着大刘灌输的气愤,没有搭话。可之前看上去比我激动的大刘,却连忙点头:“没问题,反正首长你想怎么用我,使唤就是了,我一切行动听指挥。”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小王,咱俩赶紧吧!我们早一分钟出发,就早一分钟回来,留下的同志也早一分钟远离潜伏着的敌人带来的危险。” 我没有吭声,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转身往林子里走去。身后的铁柱好像还要说什么,可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最后挤出一句:“沈头,小心点!” 第27章 所谓信任 我默默地跟在沈头身后,往山下走着。沈头也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一路上没有和我说话。快到山下时候,沈头突然扭过头来:“小王,你有没有觉得老孙有些古怪?” “啊!”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老孙?老孙能有什么古怪?” 沈头便说话了:“你们的那位伍同志失踪时,只有老孙有到场的可能。这两天我也注意到了,老孙虽然是个老同志,可腿脚都灵活,跟着我们上山下山来回跑,步伐也很稳健。可你们说在那晚发现黑影后,追踪的时候,他偏偏扭伤脚,你没有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吗?” “不会吧!我们正常人走平地有时候没注意,都扭伤脚。老孙年纪比我们大,在那大半夜跑起来扭伤,也正常吧!”我跟着沈头的话,思考了起来。 沈头淡淡笑了笑:“老孙的档案我在农场时候看过了,以前解放前就是个富绅,解放后按理说,他应该要定为地主的。可他的档案里有某个机关出了个证明材料,说他在国民党时期,就为解放军做过贡献。所以建国后,他进入了新中国的政府部门。小王,你想想,一个养尊处优的地主,之后又一直在办公室做领导,这么一个人偏偏眼神很好,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他总能注意到。眼尖没错,但不是受过特殊训练,这眼色也不会尖到总能发现问题吧!” 沈头的话再次把我打醒,对啊!老孙眼神好,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总能看到。这……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吧。 沈头见我皱着眉思考,便继续说道:“如果说这些都不能成为把他设为怀疑对象的关键,那我还给你说个细节。记不记得在铁柱模拟伍同志遇害的时候,铁柱最后推测凶手是个左撇子。铁柱说那段话时候,老孙有一个没人注意的小动作,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沈头又笑了:“老孙当时手里叼着根烟,是用左手叼的。在铁柱说出左撇子的质疑后,老孙把烟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这个细节相信能够让你想明白一些问题吧?” 沈头的话让我猛地一惊:“可是……可是我记得老孙不是个左撇子啊!我没见过他用左手写字握筷子啊!” “这些都可以伪装,但是叼烟这种动作,都是随手用上的。老孙,他是左手叼烟的,在铁柱有发现前,一直都是左手。但是在铁柱有发现后,他就再没用过左手叼烟了。”沈头顿了顿:“小王,这就是细节的力量!细节决定成败。” “那……那胡品庆同志岂不是很危险?” “不一定!伍同志应该是发现了老孙什么问题,才被老孙给害了。胡品庆同志木讷,反而能够保护到自己。我相信,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前提是老孙自己也安全。”沈头总结道。 我点了点头,沈头的话让我对这个黑瘦的老军人又平添了一份敬佩,我犹豫了一下,接着小声对他说道:“沈头,之前你说想要带我和大刘回你们军区,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沈头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不相信沈头的话?” “不是!”我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的部下,一个个都是大能耐。大刘也最起码是个老兵,够机灵。而我……我以前可只是个宣传干事,啥能耐都没有啊!” 沈头哈哈大笑,又迈开了步子:“小王,飞燕是个盲人,铁柱是个理性狂,疯子你看到了,力气大,大白吧!嘿嘿!大白是一个四库全书。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一点,他们都不是正常人,都不是我们这和平年代下新中国里的普通人。所以,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的世界观,便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就拿大白来说吧,他以前在北京图书馆工作,这家伙记忆力特别好,过目不忘的那种,书看多了,文化多了,就变得瞧不起人,和领导处不好关系。也是机缘巧合,我这新部门需要人,有人就和我说起了他。我专程去了趟北京,和他聊过一次,这人有毛病,看上去和谁都挺好似的,可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高傲,又让人特别反感。你想想,真有特殊任务要他去执行,他这毛病能胜任吗?” 沈头打开了带队伍这个话匣子,便有点收不住了:“又拿飞燕来说吧!是个能人,如果不是眼睛看不见,绝对是个能上天入地的姑娘。可是你知不知道,她特别自卑,总觉得自己看不见,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低了一等。于是体现出来的为人处世与处理问题上,就无法和普通人一样了。” 沈头说到飞燕,又打中了我心头那块伤处,我再次伤感起来,打断了他:“沈头,别说飞燕了好吗?” 沈头“嗯”了一声:“小王,我看得出你和飞燕对对方都挺有好感的。有一点你放心,飞燕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除非我们见到她的尸体。否则,我相信她就算现在面临着危险,最后也能化险为夷的。” 我再次打断了他,直接岔开了话题:“沈头,你给我说说你们这个部门吧?”接着我自己又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如果方便的话。” 沈头又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方便啊!有什么不方便的。在你和大刘两个同志进入部门的考虑问题上,我反而对你比较放心,你还是块白纸,以后我想怎么培养就怎么培养。大刘也挺能干的,可越能干,越让我有些犹豫。” 沈头掏出烟来,递了一根给我:“我们这个部门对内有一个称呼,在你没有正式加入前,我还不会告诉你,再说那也只是一个数字,跟部队的番号差不多。首长和我们自己,对部门却又另外一个称呼,叫做葬密者。” “葬密者?葬什么啊?”我疑惑地问道。 “埋葬秘密!”沈头继续说道:“新中国现在日趋稳定,虽然台湾的反动派还没死心,国外的帝国主义国家对新中国也咬牙切齿。可咱新中国上下一心,也不是他们说要如何就能如何的。于是,首长们便新开设了我们这个部门,由我负责。小王,现在的和平年代之前,是八年抗战,如果从小日本抢了东三省开始算起,那可是十四年抗战。接着又是解放战争,加在一起可是快二十年的动乱啊。军队,这个国家专政的机器,在这十几年的战乱中,在全国各地都走了个遍,期间遇到过很多正常人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不过,战争时期,谁有过时间来调查这些事呢?这些奇怪事件便只是各个军区的首长们现在闲聊的话题罢了。” “新中国成立后,有首长就提出建立一个新的部门,专门来调查与处理这些诡异事件,毕竟我们的新中国最需要的是稳定,不能因为一些战争时期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引起地方上的个别不稳定因素。可那几年,国家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便一直拖了下来。去年年底,军区派我去了一趟北京,某个不方便告诉你姓名的首长亲自找我谈了一次话,让我负责这个部门。这位首长也给了我很大的权力,全国上下我看得上的人都随便拿。于是,便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几个家伙。而大通湖农场事件,就是我们调查的第一个案子。” “你的意思是解放前这汇龙山就出过奇异事件吗?”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第28章 阴兵 沈头笑了笑:“那倒没有,只是七年前胡品庆那个案子,一直让我有点想不明白。当时我也有些发现,可当时局势不稳,所以结案草率。现在部门也勉强像个样了,上面也还没有任务下来,我便带着大伙过来练练兵。谁知道这一过来,还真遇到了这一系列诡异事件。” “哦!”我点了点头,之前对沈头抵达大通湖农场的速度我有过质疑,觉得他们压根不像是在听说了我和大刘、老孙在汇龙山发现敌特后就赶过来的。现在看来,这个怀疑是真的,沈头他们本来就是有备而来,要查汇龙山神秘军人的事件。那么,七年前他又是发现了什么,让他七年后仍然耿耿于怀,一定要探个究竟呢? 沈头不知道是看出了我心里的疑问,还是自己觉得有必要告诉我一些事情了,他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对我说起七年前,他与搜索队在汇龙山以及周边县镇的发现…… 在易阳镇打听完军工厂这个传闻后,我带着那两个兵就准备再去周边县镇,还去摸摸情况。可就在我们准备第二天离开前的那个晚上,武装部的一位同志,领着一个老头到了我们住的招待所。武装部的同志介绍了一下那老头,是个国民党退下来的老兵,被小日本的炮弹轰掉了一条腿。老头姓郑,说话声音很大,牙都掉了几颗了,可眉毛还特浓,以前应该也是军队里一个火爆脾气的好兵。 郑老头废话不多,直接就进入了主题,他说起的故事居然也是围绕着那个莫须有的军工厂。郑老头说当时过来抓人进汇龙山的国民党军官里,有一个是他以前的部下,在街上遇到郑老头后非常高兴,当天晚上就从营地里跑了出来,叫上郑老头下馆子喝酒。两人边喝边聊,说起当时打日本时候的一些事,都流了眼泪。到一人半斤白酒灌到肚子里,那军官话就多了起来,胡言乱语居然就说起了汇龙山里建造某个玩意时,遇到的一个怪事。 据说,当时国民党的机器设备、工兵都到位了,某个高官以前是跟过戴笠的,特迷信。他找人算了下时辰,说要半夜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开工,工程才会一马平川,大吉大利。 于是,那晚工兵与武装人员全体不睡觉,在要挖地基的位置集合,高官看着表,等时辰一到,就要开铲亲自挖出第一铲土。 可几百号人在那天晚上,却看到了一个异常恐怖的画面。那块等着开工的空地上,众目睽睽下,居然出现了阴兵。而且人数也有好几百个,阴兵们穿着现代战争的军装,背着大伙都没见过的武器。突然间出现在那块空地上。 要知道阴兵在我们中华历史上,不止出现过一次两次。包括一些我们自己的队伍里的老兵,也有些人说见过阴兵,但是他们看到的都是如幻象般的古战场上的那种厮杀场面。那晚,国民党那几百个军人,瞅见的居然是几百个阴兵在那块空地上集结,然后开出几台奇怪的机器,往地上挖了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人举起枪要扣扳机。可国民党军官里也很多听说过阴兵这回事的,挥手制止了。那个画面一共维持了十几分钟,最后又凭空消失了。当时现场指挥的那个国民党军官自己也吓懵了,回头把那个算时辰的家伙给毙了,自己跑回长沙城,硬是把这个指挥建造的工作给退了。 郑老头那一会自己也喝了个半醉,叼着烟骂自己以前的这个老部下:“你也扛了十几年枪了,不就是个幻象吗?看把你给吓得?海军经常都可以看到这些,汇龙山挨着大通湖,大通湖那么大,给你们上一副海市蜃楼,很奇怪吗?” 老部下抬起头来,脸色苍白:“老郑,如果只是看到些普通的阴兵也就算了,这些年到处打仗,出现这些也不稀罕。可吓人的是……吓人的是……吓人的是那些阴兵居然全部是洋人老毛子!” 郑老头没啥废话的把这个事说给了沈头听了,沈头眉头也皱了起来。胡品庆看到的汇龙山里的军人,也是老毛子,那……这两个事情有没有联系呢?沈头连忙问郑老头:“你当时有没有问你那个老部下,发现阴兵的是在汇龙山哪个位置?” 郑老头摇头:“我倒是问了,可他不敢说,涉及到他们军事机密的话,他小子一个字都没说,包括他们挖地基是要建什么,也都没说过。只是在最后回去的时候,被两个士兵扶着的时候,不断地喊着‘鬼面人!鬼面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送走郑老头,沈头整晚都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个事。沈头参加革命前,在北京上过大学,对于阴兵论,他听某个教授说过。阴兵,是古战场上厮杀的画面,被周围的石头泥土这些把磁场保存住了,就好像拍摄电影的胶片。在某种不可解释的机缘巧合情况下,这个画面会突然出现,甚至包括当时厮杀的场面,声音也都会被重新放映出来。 可是,汇龙山地处湖南境内,古代大型战役,都是在平原进行的,谁会找个深山老林呢?再者,就算有过,可出现的阴兵应该也都是古军队啊!就算不是古军队,也应该是近代战争中的中国人厮杀场面啊!怎么可能出现了毛子兵呢?而且还没有厮杀,反而是在那挖地呢? 沈头决定第二天就回汇龙山,搜索一下汇龙山里有没有能够容纳几百个人的空地。就算那空地已经重新长出了树,也应该能够找到的。 再次回到汇龙山,沈头先是召集了五十个兵开了个碰头会。阴兵与军工厂的问题,他都没敢提,因为军队是个严谨的机构,无法被肯定下来的事,随便说出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沈头就只是问这几天守在汇龙山的战士们,有没有在山腰上发现什么平整的空地,或者是有可能平整过,只是被重新掩盖过的痕迹。 战士们都摇头,说没有!有个战士便提出除了山顶那块空地有可能。 沈头便皱眉了,国民党军队虽然腐败,可也不是一群傻子啊。不管他们是要建造什么,也绝不会选在山顶的位置,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乱,故意暴露目标。再说了,那块空地沈头也到过,人挨人站得挤挤的、整整齐齐的,别说几百,上千人都站的下。可郑老头那老部下说的可是当时那几百个国民党士兵是围着空地,而中间出现几百个阴兵,还来回忙活的。除非是……除非是国民党士兵和阴兵都是豆芽菜,才不会互相间踩到脚。 沈头当天下午还是又上了山,去山顶那块空地实地考察了一次。他当时看到的也和现在的汇龙山山顶一个样,再加上沈头当年只是接个抓敌特的任务,没有想到调查这种神秘事件。于是,沈头转了一个下午,无功而返。十几天后,他带着队伍回到了军区。 沈头说完这一切,我却止住了步子,沈头见我停下,便扭头过来问道:“怎么了?小王,你想到了什么?” 我抬起头,对着沈头问道:“沈头,你说七年前看到的山顶和现在一模一样,是不是包括那棵树也一模一样?” 沈头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猛的对着我肩膀一拍:“对啊!那棵树也和现在一模一样,七年了,它没有长高,也没有长粗,跟个盆景似的没有过变化。”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的是那棵树下面可能连着一个小型的发报室,可这只是我们的推断,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大胆一点,把这发报室放大点,当年国民党开工建造的军工厂压根就不是在地面,而是挖土往地下盖。那么,他们在山顶动工,岂不是就变得正常了呢?” 沈头闭上了眼睛,思考起来。半响,他再次睁开眼:“看来,我们这次到汇龙山来,还真可能是逮到了个大老虎。”沈头望了望前面,山脚下的小路已经依稀能够看到了,沈头加快步子:“小王,我们现在就先去易阳镇,我要找个电话给领导汇报下这个情况。看来,我需要多集结点人过来,挖出真相。” 我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快步追上他。一个军人,在开战前的兴奋劲,终于被我这么个一直以来向往入伍的家伙感受到了!而且,我们的敌人可能是万恶的蒋介石反动派,可能是卑鄙无耻的美帝国主义。我再次摸了摸腰上的枪,一切敌对势力都是纸老虎,在无产阶级的战士面前,他们势必会被打个稀巴烂。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注定会被我们挖掘出来,彻底粉碎。 我的步子迈得更大了,我那二十一岁的青春,因为沈头,终于变得不再平凡了。 第29章 家访 我们终于赶在那天下午下了汇龙山,我比沈头熟路,领着他径直就往最近的易阳镇赶。路上我俩都没有休息,因为心里都记挂着山上的同志,况且飞燕、胡品庆、老孙还生死未卜,容不得我们懈怠。太阳还没下山时,我们就进了易阳镇,我自作主张地往镇政府走去,沈头却叫住我,说:“我们直接去武装部还好些。” 武装部守门的老头耳背得厉害,我们扯着嗓子和他说了很久,他才整明白我和沈头是要干吗?他搬出两条凳子要我们坐下,叮嘱我们传达室外面不许进去,也别乱跑,然后出了武装部大门,去领导同志家里叫人。 我和沈头便坐在那大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沈头问我要不要回一趟家,我反而笑了:“沈头,你不是看过我的档案吗?我爹是入赘到这边的,爹死得早,我妈早就改嫁了。我在家里反而是多余的,之前我在单位工作时,就是住在单位宿舍。” 沈头呵呵笑笑:“那最好,到时候跟着沈头走,你也少一些牵挂。” 我也笑了笑,俩人点上烟,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看门的那老头便领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隔老远,那矮胖中年人就咧开嘴笑了,冲沈头大声喊道:“沈同志,这是那阵风啊,居然把你又吹到我们这来了。” 沈头也连忙站了起来,冲他挥手。嘴里却对我说道:“这个就是你们镇武装部的赵爱国同志。”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站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站得笔直,觉得现在自己好歹也算是跟着沈头的人了,必须给沈头在外人面前长脸。 沈头和赵爱国同志寒暄了几句,便提出要借用下武装部的电话。赵同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领着我们去到一个办公室,指着桌上的电话说道:“你还有什么需要也早点吱声,我们地方上的同志都会积极配合的。” 沈头笑着应了,接着走进去抓起话筒,却没急着摇号,反而是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连忙搭着赵同志的肩膀:“赵同志,我俩去走廊上抽烟去呗!” 赵同志抬起手往头上一拍:“你看我一激动,把这事给忘了!来,小王,咱俩抽烟去,沈同志跟首长通话,我们回避一下。” 我和赵同志在走廊上胡乱聊了一会,沈头在办公室里小声地讲着电话。十几分钟后,他对着我们喊道:“小王,老赵,你们进来下。” 我和赵同志连忙进了房,沈头找了个靠背椅坐了下来。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跨步上前,在他座椅后面站了个笔直。沈头递了根烟给赵同志,直入主题:“赵同志,一个小时内,你能帮我集结多少能打仗的退伍兵?” 赵同志接过烟,也没点火,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现在都下班了,各个单位保卫科能给你出力的人,这一会应该都回家了!你给我一个半小时吧!四五十个人问题不大,其中还有几个可是从解放战争上下来的,都是能人。” 沈头点了点头:“那咱也不拖延时间了,你现在就赶紧开始帮我给各个单位值班室打电话。”沈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是七点,我带着小王去外面吃点东西。八点半你让他们在楼下集合,你给他们都配上枪,还给我弄两三台卡车过来。镇里能帮我收集多少把铲子就全部收来,保证一人一把。今晚我就要带走!老赵你自己,这两天也别想回家搂老婆孩子了,在武装部给我待命,首长随时可能打电话过来。他们派过来的队伍应该最晚明天早上也会赶到。” 赵同志“啪”的立正,对着沈头敬了个军礼:“是!赵爱国现在就归队,进入状态,随时听候组织上差遣。” 沈头赞许地点点头,带着我就往外面走去。 可我就有点迷糊,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他还有闲心要带着我出去吃饭,这完全不像沈头这两天在我脑海中形成的处事方式啊! 我也不敢多问,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背后,出了武装部的大门。大门的正对面就有个没打烊的饮食店,沈头却没有往那边去,反而扭过头来,对我说道:“小王,你领我去一趟你家,我想认识一下你家人。”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沈头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能带着他,朝我家那个胡同走去。一路上,沈头也没有说话。很快,就走到了我家门口,我家大门敞开着,我妈和后爹生的两个孩子正站在院里吵架。 见我回了,他俩都露出笑脸,冲着屋里面大声喊道:“爸!妈!大哥回来了。” 我妈和我后爹一人端了个饭碗就出来了,见是我,他俩都没露出欣喜的表情,我后爹甚至皱了皱眉,可一看我身后还跟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才招呼我妈进去倒茶。 他俩先是数落了我几分钟,无非又是骂几句我不争气之类的话语。我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上破烂的布鞋没出声,感觉在沈头面前特别丢人。沈头却一直挂着笑,和我后爹、我妈扯开话题,聊起了一些家常。 我默默地听着,听了一会,一个想法跳入到我的脑海来——沈头是在查我,是在调查我的家庭情况以及我父母的情况。甚至连我那个在我三岁就死了的亲爹,他都问了好几句。 就这样聊了半个小时吧?我妈给他倒的开水都凉了。沈头才进入正题,他微笑着对我家人说道:“我也不瞒二位,我是湖北大学的老师。你们家王解放在大通湖农场学习时,给几个文学杂志投了些稿件,发表了几首歌颂我们伟大新中国的诗歌。我们学校几个领导都看了,觉得这孩子是个人才。所以啊,我今儿个出差过来,就去农场看了看他。农场领导也反应小王在那里表现良好,以前犯的错误也只是小问题。于是,这人啊,我就决定带走,回我们学校工作。现在过来就是和您二老交个底,看你们肯不肯?” 我后爹马上点头:“我们还巴不得他走啊!能进大学工作,有什么不好的!没问题,沈同志,您尽管带走就是了。” 我妈还有点犹豫,她愣了一会,接着问道:“那他以后也有时间回来看看吗?” 沈头笑了:“您看您想哪里去了?只是过去工作,自己什么时候有假不就回来了?弄不好到时候还给你带个媳妇回来。” 我妈才点了点头。我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家,我是留恋的。只是……唉!别提这些了。 沈头便起身告辞,说正好镇里有同志要去湖北,今晚就直接带小王走了!回头小王安定下来,会给你们写信的。 二老送我们到门口,我妈还递了几个刚做的粑粑给我,要我带路上吃。我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家门,最后扭过头,跟着沈头往外走去。 第30章 三进汇龙山 走了几分钟后,沈头开口说道:“小王,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你们家吧?” 我小心嘀咕道:“知道!” 沈头说:“你也别怪沈头,职责所在,以后你自己也会这样。” 我“嗯”了一声,掏出那几个粑粑,分了两个给沈头,然后边走边大口地咬了起来。 隔老远,就瞅见武装部里亮着好几盏灯,里面说话声音此起彼伏,非常热闹。我俩加快步子,进了大门。赵同志也看见我们了,他举起手来,示意院子里的同志都噤声,然后指着沈头说道:“这位是A军区的沈同志,沈首长。今晚有行动需要各位跟上,都没问题吧?” 院子里四五十个汉子一下热闹起来,大声说着没问题。有个别积极分子还喊出了语录,胸口拍得“啪啪”响。我挺着胸,跟着沈头身后上了院里最前面的台阶,人群中居然还有以前我们机械厂保卫科的同事。我那一会感觉自己特虚荣,腰杆绷得笔直,表情也刻意地严肃起来。 沈头环视了大伙一圈,大伙也都止住声。沈头大声说道:“情况比较紧急,部队上的同志没这么快过来。大伙今晚就要跟着我上汇龙山,现在的状况是公安厅有几个同志已经在山上牺牲,还有几个同志现在生死未卜。大伙应该有很多是从部队里退下来的,今晚就算重新归队,一个个别给我犯怂就是了!” 下面的人听到已经有同志牺牲,便都紧张起来。不过当年的人民群众觉悟都挺高的,现场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说不参加行动的。 沈头把人给分了下,那四十几个同志背着武装部发的步枪,一人拧一把铲子,上了赵同志调过来的两台卡车。沈头和我俩人进了第一台车的驾驶室,沈头径直握上了方向盘,我坐在他旁边,特别羡慕。司机在那年代都是大能耐,开车的都不是一般人。 沈头发动汽车,眼睛盯着前方对我说道:“忙完汇龙山这个案子,回去第一个事就是要教你开车和用枪。” 我心里一虚,要知道之前我可是吹牛说我会用枪的,沈头现在这么一说,肯定是看出我说谎。我咬着牙还想继续装,吹上几句。可一寻思沈头连老孙叼烟用那只手都能注意到,我这点小把戏,恐怕只会让他对我产生看法。于是,我挤出笑来:“沈头,你放心,我王解放别的能耐没,就是能吃苦。你需要我学习的技能,我绝对会第一时间掌握好的。” 沈头点了点头。我们这三台车的车队开出了武装部,浩浩荡荡地朝着远山里开去。 我们再次抵达汇龙山脚时候,应该是晚上十一点不到。沈头要大伙在山脚下车,站成四排。大伙照做了,等着沈头发话。可沈头却扭头望着我:“小王,掏出你的手枪来,对着天上开三枪。” 我愣了下,手忙脚乱地摸出腰上的手枪,然后就开始慌张,不知道要怎么开枪。沈头淡淡笑了笑,教我比划了几下,最后要我把枪对着天上,先连着打两枪,然后心里数数,数三秒,再开一枪。 我也猜出他的意思,这可能就是给山里的铁柱他们几个同志发信号吧!我举起手,手心里都是汗,按照他吩咐的扣了三下扳机。打完后,沈头却伸手来拿我的枪。我以为他要收走,很舍不得地递了给他。谁知道他把枪的弹夹下了出来,然后从自己裤兜里掏出另一个弹夹,给我插了进去。 我不明就里,接过枪。沈头淡淡笑笑:“你和大刘的枪里,本来放着的是杀不死人的子弹的。没弹头,就是用来吓唬人的。现在给你的才是能派上用场的真家伙。” 我心里一阵欣喜,握枪的手却稳了很多。沈头说完话,就扭过头,对着身后那四十几个汉子喊道:“枪都被我握在手里,眼睛也都放亮点。上山后,看见人影先喊话,没反应就鸣枪示警。对方如果有小动作,立马击毙。” 众人都应了,有个同志大声问道:“沈首长,这铁铲干吗用的啊?” 沈头冲那位笑了笑:“铁铲还能干吗用,挖坑啊!一路上步子都踩得用力点,察觉脚下有啥不对,马上招呼各自身边的同志,一起动铲子。都是高高大大的汉子,发现情况后,五分钟内给我刨出个五米深的坑,问题不会大吧?” 大伙都笑了,说没问题,有几个年纪大点的却交头接耳起来。我刻意地往他们身边挪了挪,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嘀咕着:“抓盗墓贼吗?” 我忍不住笑了,对他们大声说道:“抓敌特!” 那几个同志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冲我笑了笑。 这些同志依然分成三排的队形,横向有十几米,各自扯着树枝什么的,点上火当火把举着,一起往汇龙山上走去。 沈头却没有跟上,反而是在后面冲他们喊道:“我们自己的同志看到你们,都会配合喊话和你们汇合的。还是之前那句话,喊话鸣枪无效的,立马击毙。”说完,他居然往身后退了退,朝着卡车旁边的一堆草丛走去。 我追了上去:“沈头,我们不上山吗?” 沈头没有回头,一边继续往暗处的草丛走,一边对我说道:“这几年灭麻雀,你参加过没有?” 我说:“有啊!我有力气,还专门敲锣鼓呢!” 沈头又说道:“敲锣鼓是不是为了吓跑麻雀?” 我“嗯”了一声。沈头继续道:“可是敲锣打鼓赶麻雀的队伍走了后,麻雀是不是又会从天上飞下来。那小东西也有心眼,知道不朝着队伍的前方飞,队伍走过的地方才是安全的。没错吧?” 我恍然大悟:“沈头,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现在上去就是赶麻雀,而我们跟在他们最后面,看看麻雀会不会还要落下来。” 沈头点了点头,走进了他前方那块草丛。地上的草长得有人腰这么高,沈头双手一扯,拔出两把草,拧成一股,接着又扎成一个圈,戴到了自己头上。 这一幕我可是听说过,打鬼子时候的游击队经常要设埋伏,一人头顶都是要扎这么一圈草。我一下兴奋起来,也学着他的动作,扯起了草。可沈头把头部伪装好后,又继续扯草,往全身上下绕上了。我自然还是照做,谁让我现在也是他的兵呢?而且还是叫……叫什么葬密者的特殊部门。 十几分钟后,走出那片草丛的我俩,全身上下都是草,两个眼睛都是从草缝里往外瞄人。沈头眼睛眯了眯,可能是在笑吧。然后他领着我,朝着没有山路的一个斜坡走了过来,往上爬了十几米后,他对我挥挥手,然后趴到了地上。我俩一前一后的匍匐着,往山上爬去。 我们的速度很慢,我看得出沈头是在刻意等前面的搜山队能够与我们拉大距离。虽然沈头现在的计划听上去很有些道理,可我私底下还是觉得凭前面那么几十号人,想要让山里潜伏在暗处的人如惊弓之鸟般露出马脚,基本上很难。要知道,敌人能够在这汇龙山里神出鬼没这么多年,他们落脚的地方一定是非常隐蔽的。真有什么情况,他们顶多窝在落脚点不出来就是了。 第31章 七年蛰伏 我们如幽灵般在这黑暗中们缓慢地匍匐前进着,沈头时不时左右四处张望,可啥发现都没有。这样默默地行进到了半山腰,时间也过了三四个小时,到了午夜。一路上我并没有看出沈头领着我爬向的方向有啥目标性,可到后期,周围的场景居然越发熟悉起来,我们竟然是朝着几天前我们发现敌特尸体的位置靠拢。我再次紧张起来,也和他一样,不时四处张望,那晚上我们看到并追出很远的那个长发人,当时就是出现在这附近。 正在我们慢慢往出现腐尸位置靠近时,从我们头顶一棵大树上传来细小的声音。我俩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望了过去。好家伙!一个黑影就在我们身边三四米的一棵树上,慢慢地滑了下来,他的头上正是留着齐肩的长发。我连忙举起枪,可枪口被沈头压了下去。沈头双手撑住了地面,身体微微地往上。对方那人影压根没有一丝察觉,就在他的双腿刚接触到地面还没站稳的档。沈头猛的大吼一声:“不许动!”紧接着他双腿一蹬,朝着那黑影扑了上去,在那短短的瞬间,把那个人影扑到了地上。 我也连爬带滚地冲了上去,一把按住了那家伙还在来回狠踹的双腿。沈头虎目一瞪,举起拳头,朝着黑影的头部毫不留情地捶了两下。地上那家伙被打得啊啊的乱叫了几声,接着大声喊道:“别打了!我不是坏人。” 沈头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双腿死死地踩住地上这家伙的两只手,他头上戴着的草帽已经掉到了一旁,身子直立着骑在对方身上。接着他另一只手抓起对方的头发,把那家伙的脑袋提了上来:“什么人?” 我也往前跨出一步,举着枪对准那家伙的脑门。他的长头发往脸的两边分开着,一张长满着胡子的黑脸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表情有点慌张,但眼神中却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别动手!我是……我是……”说到这,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对着沈头喊道:“你是沈同志?你是沈木人同志?” 沈头愣了一下,可抓着对方头发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地上那家伙挤出一丝笑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高松啊!易阳镇的高松。” 沈头继续盯着这个自称叫高松的人多看了几眼,最后,沈头松开了抓他头发的手,但并没有推开我正对着这个高松脑门的枪。沈头想了一下,然后对着这个长发人说道:“真是高松同志啊!你怎么在这山上?” 高松双眼一下浑浊了起来,看样子他见到沈头后,非常激动。他上身尽量坐起:“沈同志,一言难尽啊!” 沈头这才站了起来,手伸到衣服里面,掏出一副手铐,麻利地把高松双手给铐上:“好小子,胆子还真不小,躲在这汇龙山里想要搞什么坏名堂?” 我握枪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这个高松的身体,但对于他这个名字,却感觉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高松见沈头对他态度还是这么差,便摇了摇头:“嗨!反正你也是当年的当事人,说给你听也无妨。我……我和老焦同志冤不冤别人不知道,你沈同志难道会心里没数。被撤下来后,我和他两个人心里憋屈,就进了这汇龙山过上了这半人半鬼的生活。我们还是想要给自己平反啊!” “老焦?大通湖农场的焦界光同志?他也在汇龙山里?”沈头语气缓和了一点,死死地盯着高松的脸问道。 高松点了点头:“七年啊!我们在这林子里呆了七年,就为找出胡品庆当时说的那个情况到底是否属实!沈同志,我们这七年过得辛苦啊!” “辛苦个屁!”沈头骂道,接着扭过头来对着我说道:“他就是七年前因为胡品庆那案子被撤职处理的高松,你们易阳镇以前的副镇长。他说的老焦,就是大通湖农场以前的场长,焦界光老焦。” “啊!”我张大了嘴,继而对着这个自称是高松的长发男人问道:“几天前在敌特尸体那把我们引开的就是你吧!” 高松这才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摇头道:“那是老焦,他跑回去后给我也说过这回事!” 沈头再次一把抓住了高松的衣领:“照你这么说,前天在山脚下躲在树林里被我们看到的也是你们啊?” 高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沈同志,你不要怪我。当时逃走的人就是我,我们这几年虽然找到过一些线索,可是没有一样是可以成为有力证据的。再说,当时看到你们,我还以为你们那两台车只是路过汇龙山,压根就没有想到你们接着会进山。” 沈头抓着高松衣领的手往前一拉:“你怎么知道我们进山了的?难道你们躲在暗处一直盯着我们?”沈头这话一出口,站在旁边的我却一下子觉得他这个假设不太可能。要知道我们有飞燕,暗处躲着人,她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高松摇了摇头:“我们怎么敢啊!再说我和老焦也不是一天到晚在这林子里跑。之所以知道你们进了山,还不是昨天听见了枪响,然后救走了你们带的那位女同志!” “你是说飞燕!”我脱口而出:“你是说是你们救走了飞燕?” 高松再次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对着沈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她叫什么,长得挺黑的一个姑娘,就是前天晚上跟你们一起在车上的那位。她被我们带走后一直没有说话,我和老焦怎么给她解释,她都不吭声!” “人呢?”沈头也激动起来:“她人在哪里?” “在我们住的山洞里!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呗!”高松抬起手,指向了旁边的树林。 我“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揣着他便往那边推:“赶紧带我们过去找她!” 沈头却挥了挥手,把高松重新按着蹲到地上:“你和老焦这七年的调查行动,组织上有人知道没?” 高松摇了摇头:“没有!” 沈头严肃起来:“那!高松同志,我沈木人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高松一愣,接着眼神黯淡了下来:“是啊!组织上凭什么相信我们的话呢?沈同志,你能不能把我衣服解开,看看我的后背。” 沈头冲我点了下头,我一伸手,把高松的衣服掀了起来,露出了他的后背。月光透过树林照射下来,他裸露的后背上骨头一根根竖起,一看就知道这几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而让我和沈头目瞪口呆的一幕竟然是:他的整个后背上,全部是用利器刻出的苍蝇大小的字。这些字由上而下一直到了他的腰部,全部早已落疤。 高松叹了口气:“沈同志,你们从肩膀位置的第一排字看起吧!” 沈头凑过头来,我把高松的衣服往上又抬了抬,只见最上方肩膀位置的疤痕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够分辨出那浅浅的新长出来的皮肤上,整齐地写着:1953年1月21日,我高松与焦界光同志决定进入汇龙山,搜寻可能出现过的敌特情况。凭借我俩力量,应对敌特,甚是凶险!如果我俩不幸遇难,希望我们尸体上这些笔记,能够为其他同志侦破汇龙山敌特案件提供线索。 看完这两排字,我双眼居然一下湿润了!沈头应该也和我一样,他把我手里扯着的高松的衣服拉了下来,然后松开了高松的手铐:“这些笔记我们现在就先不看了!你赶紧带我们去找到飞燕同志和老焦。” 第32章 飞燕无恙 高松扭过身来,他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整张脸。高松抬起手,把脸上的眼泪抹了一下,接着站起来:“不远,就在那边的山坡下!”说完他带头往前面走去。 沈头追了上去,搭住了高松的肩膀:“唉!高松同志,你们怎么这么傻呢?对组织上一点都不信任吗?”他的话语变得柔和了很多,带着关切。可他的脑袋却转了过来对着我使了个眼神。 我迟疑了一下,意识到沈头之所以搭他肩膀的用意。我再次把枪举起,正对着高松的后背,然后跟着他俩身后,往前走去。 高松自然没有发现身后我的小动作,他又叹了口气:“我高松生死都是国家的人,我理解上头对胡品庆案处理结果那么匆忙与武断的原因。但是,作为一方父母官,自己的辖区里可能有敌特潜伏,会是我愿意看到的吗?再说了,我和老焦也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耿直人,要我们像翻过一页书一样,把汇龙山里这个情况翻过去,我们做不到。”高松顿了顿:“我们真做不到!” “你们就没怀疑过胡品庆吗?当时结果不是通告了吗?是胡品庆造谣!”沈头故意说道。 “不关胡品庆的事,他那次遇到的情况只是个导火线罢了!沈同志,我们大通湖周边几个县镇的领导干部,其实一直对解放前汇龙山里出现的情况各自有着看法。可是我们的新中国是稚嫩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些传言而武断的做出某些决定,让广大群众人心惶惶。胡品庆同志反映的问题,之所以被我们第一时间反映了上去,也就是我们确实想要弄清楚汇龙山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哦!”沈头点了点头:“你是说当时国民党在汇龙山里建军工厂的事吧?” 高松一愣:“你怎么也知道啊?” 沈头勉强地笑了笑:“我也只是听说。得!你给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松点点头,可接下来他说的那段关于军工厂的故事,和沈头说给我听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当年国民党军队抓走了很多壮丁,可最后没一个人回来。并且汇龙山里也没有任何动过土的痕迹这些。 沈头没有打断他的话,安静地听完了。高松说完后咳嗽了几下,接着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当时是跟在他们身后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居然朝着那口痰望了过去。只见那口痰黏黏的,里面居然全部是红色的血丝。我忍不住对着他喊道:“高……高同志,你痰里有血啊!” 高松回过头来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没事的!已经一两年都这样了,只盼着死以前,能够为组织上还发点光发点热,反正也这把年纪了。” 我肃然起敬,打从心底地对他敬佩起来。沈头也低头望了那口痰一眼,没有再说话。 终于,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陡峭的小山坡。高松指着那个山坡下方说道:“就这里了,把那堆草弄开,就是我们住了几年的山洞。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飞燕同志,现在就在里面。” 我们三步两步地下了山坡,站到了他所说的那一堆茂密的野草跟前。高松一扬脖子,对着里面就要张嘴喊话。可沈头的大手,突然猛地掐到了高松的喉结上,让他没有喊出声来。沈头低声说道:“高松同志,让我们来吧!”说完对我甩了甩头。 我自然会意,举起枪便走了上去,轻手轻脚地推开那片草。果然,一个只有人腰高的洞口出现在草丛深处。我回头看了沈头一眼,沈头点了点头。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往前一蹲,钻了进去。 我才跨出两步,脑门就碰到了泥土。我当时第一反应是高松说了假话,这压根就不是一个他们所栖身的洞,而是他故意把我与沈头两个人分开的一个阴谋。我连忙把身子往后一退,要钻出山洞。突然,我的脚猛地踩空,接着身体一滑,往那边倒了过去。 我双手挥舞着,抓住了洞壁上一块牢固的石头。黑暗中,我努力张大眼睛,往我脚下的坑望去。那是一个正好够一个人进出的小洞,看来,高松说的山洞的洞口,其实是在这。 就在我正要往那小洞里钻的时候,从那里面清晰地传出一个男人的“哎呀”声。紧接着我就听到了自己这一天一夜魂牵的一记熟悉的叫喊声:“小王,快拉我上去。” “是飞燕!是飞燕的声音。”我赶紧伸出手,往那小洞里探了进去。紧接着,那双熟悉的、软软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我用力往上一提,飞燕的半个身子从那洞里被我揣了出来。飞燕探出身后,双腿还在洞里,只见她用力地往下蹬了几脚,好像是要踹走什么东西。 我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抱了出来,往外面一送。然后把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对准了洞深处:“不许动!我开枪了!” 洞里一下鸦雀无声了,外面的高松可能也听见我的吼叫声,他急急忙忙地冲我喊道:“别开枪,是老焦!” 喊这话时,飞燕已经冲出了山洞,她应该看到了沈头。然后飞燕的声音在外面传了过来:“小王,别开枪!抓活的。” 我咬了咬牙,把枪往腰上一插,双手撑住地,便把腿往下面伸了进去。我那一会不知道是怎么变得那么胆大,心里甚至想着进入到黑漆漆的下面后,要摸黑与对方搏斗一场。就在这时,我的双腿被下面的人往上一顶,接着一个男人在下面喊道:“别!我自己上来。” 我拔出了双腿,下面的家伙真伸出了手,黑暗中勉强能看到那只手还在往上想要掰住啥,好使劲。我也没多想,把他给提了出来。又是一个毛茸茸的长发汉子,这家伙自然就是高松说的老焦了。我用枪比着他的后背,对他沉声说道:“老实点!出去。” 他也没有反抗,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接着我俩猫着腰走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外面沈头和飞燕并排站着,俩人的头靠得挺近,在小声说着话。沈头手里的枪又被他掏了出来,对着站他前面的高松。可能是飞燕说了啥情况吧?我看到他们时,沈头的枪正在往下放,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一点。 被我带出来的这家伙看到外面这几个人后,立马对着飞燕说道:“这个女同志,你自己可得给我们作证哦!我们没有伤害你,我们的出发点可是好的。” 飞燕点了点头,又对着沈头小声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过身来:“你是焦同志对吧!首先请你主动把我的枪还给我!” 被我押着的老焦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手伸进了自己裤裆,抓着什么往外拿。我往前跨了一步,抢在他手还没伸出来前,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东西。就是飞燕的那把手枪。 我把手枪对着飞燕扔了过去,飞燕接过枪皱了下眉头,然后用衣服往枪上来回抹了几下,才插进自己腰上的枪套。我见她毫发不伤的重新归队,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我扬起脸:“飞燕,你没事吧?” 飞燕也对我点了下头,眼神中却流露不出我见到她的那种欣喜神情,她淡淡地说道:“没事!” 沈头却笑了笑:“小王,飞燕刚简短地给我汇报过了,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高焦两位同志听到昨天下午的枪声赶到现场,发现了铁盖,然后救起了飞燕。只是飞燕这丫头片子也谨慎,没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之前,没敢说你还在下面。最后被带到了这里而已。” 第33章 异世界 我身前的老焦便回过头来:“对啊!我们看她一个女同志一个人在山里呆着,旁边又还有几具尸体,怕有危险。所以带她回来躲了一天。我们也问了她什么人,需不需要我们送她下山。可她就是不说话……”说到这,老焦愣了一下,然后指着飞燕说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和我们说话,也不说要下山,你敢情是在观察我们,怀疑我们有问题吧!” 飞燕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然后冲老焦说道:“焦同志,你们是两个男同志,我孤身一个女的,在没有肯定你们的身份前,我确实不方便和你们沟通!” 老焦勉强挤出笑来:“得!有你这句明白话就成!对了,这位老同志我瞅着怎么有点面熟啊?” 高松忙往前走了一步:“你老迷糊了吧?他是沈木人啊!就是七年前带着战士过来参加搜捕行动的沈木人同志啊!” 老焦恍然大悟,一拍自己脑门:“对!对!你看我这眼神,是沈同志!只是……只是你怎么又来汇龙山了?昨天那被杀的几个同志也是和你一起的吗?” 沈头摇了摇头:“时间紧迫,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高松!焦界光!我现在需要你们用最简明扼要的话,把你们这几年在汇龙山的发现给我好好汇报一下!” 高松和老焦对视了一眼,高松张嘴说道:“我来吧!只是我们的发现恐怕你不会相信,这也是这几年里,我们为什么没有急着回去给组织上汇报的原因。” 沈头“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高松吞了口唾沫:“首先我必须表明一个态度,我和老焦两个人都是坚定的无产阶级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妖魔鬼怪这些,在我们思维里压根就不存在。可是……可是这几年我们在这汇龙山里看到的东西,却让我们时不时动摇这份坚定。” “你是说你们看到了神怪?”我插话道。 沈头对我瞪了一眼,我连忙住嘴。高松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也不是神怪!神怪都是神话里三头六臂的东西。我们这几年看到的却是有手有脚的大活人,而且就是胡品庆所说的那些长毛子军人。他们不止一拨,反而是不同的军队,最起码有两支队伍。一支队伍是穿草绿色军装说我们听不懂语言的,另一拨是穿着土黄色军装说俄语的家伙。” “穿黄色军装的那伙人肩章和领扣是不是银白色的?”沈头突然打断道。 高松疑惑地看了沈头一眼:“是啊!沈同志,你们也碰见过他们?” 沈头点点头,然后对着高松平平地抬了下手,示意他继续。高松又看了老焦一眼:“这七年里,我们一共看到过他们五次,其中最起码有三次是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我们。那三次都是他们冷不丁地从暗处里钻出来,把我俩吓得连滚带爬躲起来。可奇怪的是,我们在他们眼里好像是透明的,他们旁若无人地忙他们自己的,完全没有理睬我俩。到最近一次看到他们,是在大楷十天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和平时一样,在林子里躲在暗处四处瞎转,头顶突然闪出二三十黑影,带着降落伞从天空中降落下来。我们没有躲得及,被他们堵了个正着。那么多个高高大大穿草绿色军装的长毛子,全部落到了我们身边,把我们围在了中间。” “就算之前咱发现过我们在他们眼里就算出现,也形同隐形。可到那天晚上被扑个正着,还是吓得全身都软了。结果那群军人在地上爬起来后,小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来回奔跑着,甚至有个人还迈着步子朝我和焦同志坐的地方跑过来。我俩寻思着怕是完了,谁知道冲向我们的那个军人,从我们身体中穿了过去!对!就是穿了过去。”高松说到这时,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老焦接下话来:“高松没有在部队呆过,我可是退下来的。他们当时那阵仗绝对是刚刚空降,在集结队伍,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他们忙活了一会,把挂在树上的降落伞全部收了,然后站成一排,看模样是在点数。可点来点去又好像人数不对似的,他们再次抬起头,往头顶望去。我和高松也赶紧往旁边一棵树后面猫了过去,抬头往上面看,就看见了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黑皮肤大兵,挂在树上。他四肢往下垂着,好像跟个死人似的。” 那些大兵当时也应该看到了那黑家伙,可都张大了嘴,露出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他们愣了一会后,一行人便在那黑家伙正下方码起了人墙,要伸手去够上面挂着的家伙。我和高松都觉得非常奇怪,因为那黑家伙背上也挂着降落伞,他们如果是要把人弄下来,直接上树,把降落伞弄下来不就得了。可是,他们好像看不见降落伞似的,人码人地往上够,想要把那黑家伙扯下来。接着他们又怪叫起来,好像看到了很恐怖的画面。站下面那个可能是为首的家伙叽里呱啦的喊了几句话,人墙最上面的人听到后,手脚麻利地把挂在空中的黑家伙身上的武器、腰带这些东西,都三下两下揪了下来,连肩上的肩章都没放过。到他们忙活得差不多时候,人墙最上方那人挥向挂着的黑家伙的手,竟然和那黑家伙的尸体重合了一下,挥了个空!嗯!我们绝对没看错,他的手就是挥了个空,我的意思是他的手在那黑家伙身体上直接交错了过去。“ 沈头“嗯“了一声,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对他点了点头,昨晚铁柱劈向那个腾空的毛子兵时,也是直接重合了一次,最后扑空的。 老焦继续道:“接着那群毛子兵便没管头顶的黑家伙了,表情特恐惧地站在地上小声说了几句话,那个为首的家伙挥了挥手,带着人往旁边的树林里冲了出去。到他们走了后,我和高松全身都软了,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咱这安身处。可能也是受了惊吓,回到洞里后,我俩大病了一场,都发烧了!我只熬了两三天好了,一个人出去想找点果子回来,不知不觉就往那个黑家伙挂着的地方去了。接着就是看到了另外几个同志也在那……“老焦突然扭过头来对着我说道:”对了!那晚上追我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你啊?“ 我点了点头,见沈头和飞燕都皱着眉头没说话,便也不敢冒冒失失发表意见。突然我猛地想起个事来,我一把站了起来,对着老焦说道:“当时你们看到的跑了的毛子兵里,有没有一个女的?“ 老焦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是有一个女人,黑黝黝的。” 沈头也站了起来,激动地问道:“那女人头发是不是也是飞燕这么长,是不是也有这么直?” 老焦张大了眼睛:“没错啊!沈同志,难道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他们杀到了汇龙山下面的县镇?” 沈头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高松又说话了:“沈同志,我知道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我们说的,可我们反映的情况字字属实,我可以拿我二十几年的党龄来担保,绝对没有说瞎话。唉!沈头,有个想法我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说吧!我们现在只是讨论这些线索,没有谁会责怪你说错什么的。” 高松点点头:“我和老焦都觉得……都觉得他们这些毛子兵好像……好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胡说!”飞燕骂道:“不是我们一个世界的,难道是鬼不成!封建迷信那一套少在这里卖弄。” 第34章 紧急信号 沈头冲飞燕挥了下手,脸色没之前那么严肃了,望着高松说道:“其实,你们遇到的那些看不到我们的外国兵,我和几位同志昨天晚上也看到了。你的这种说法虽然悬乎,但却是真实客观的。” “沈头!”飞燕轻声冲沈头说道:“你信他们这些鬼话吗?” 我往她身边靠了靠,小声对她说道:“我们昨天晚上真的看到了。” 飞燕瞪大眼睛望了我一眼,又去看沈头,沈头冲她很肯定地点了下头,然后又扭头对高松和老焦说道:“你俩也不要再这么下去了,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有家。我看这样吧,这几天我们会在汇龙山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搜捕,你们俩位也跟着我们一起。到这案子告一段落后,我让组织上给你们出个证明,你们还是回各自的单位去吧!” 老焦看了高松一眼:“唉!就按沈同志你说的这么办吧!七年啊,我还勉强撑得住,可老高的身体……”说到这,他摇了摇头。 沈头瞟了山顶一眼,然后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扔到了旁边,再次对着这两个野人似的老同志说道:“我还有两个小问题需要你们解答一下,你们也不要多想,我只是问问而已。” 高松看了看他:“没事,有啥你尽管问。” 沈头点点头:“你和老焦昨天是听到枪声就赶到了悬崖边,然后救出了飞燕。从枪响,到你们发现飞燕,这中间的时间不短。我想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并且,你们为什么带了藤编的绳索?” 高松微微笑了笑,又看了老焦一眼:“沈同志,我和老焦可都没武器的。再说我们也只是依稀分辨出枪声的方向,并不能确定。我俩一路摸过去,这段路虽然不长,可也不短。你想想,我们两个老家伙匍匐前进,能快得起来吗?至于为什么带着绳索,那是因为我们不止一次下过悬崖,希望在那个下方有所发现。所以,在听到枪声是在那个方向后,我们带的家伙也就两根木棍和这捆树藤了,咱也只有这些家当来着。” 高松说这段话时,沈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高松的眼睛。到高松说完,沈头沉默了十几秒,再接着问道:“这几天里面,你们有没有发现过汇龙山里出现过大队伍,我的意思是一两百号人的那种队伍。” 高松摇了摇头:“沈同志,这十几天我们没怎么出洞,你说的这大队伍我们还真没注意到。” 老焦却打断了高松的话:“慢着!沈同志这么一说,我还想起个问题来。三四天前吧,我一个人出来找吃的时候,遇到过一件挺奇怪的事。当时我是爬在一棵树上想摘点野果子,正要下来时候,我瞅见在我下方地上的草地,莫名其妙地往下陷,就好像是有人踩在上面一样。并且,还不止一小块,而是整个那一大片树叶在一起往下陷。我当时以为是自己眼花,又或者是风吹之类的,便没在意。现在沈同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当时那情况,很像是一两百号人同时在那块地上行进,只是……只是我看不到他们罢了。” 飞燕眉头又皱了起来:“老焦同志,我必须严肃的指出你的问题。我们都是无神论者,自然科学无法解释的情况虽然还很多,可也没有到你说的这么悬乎啊!” 沈头却对飞燕摆了摆手:“我倒不觉得老焦这个怀疑悬乎,相反地,我还觉得他当时遇到的就是大通湖农场派出来的两百个搜山学员。你们想想,我们在那些毛子兵眼里形同隐形,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换个角度,我们自己眼睛里,对于某些人,某些队伍也会如老毛子兵看到我们一样,是隐形的呢?”沈头最后把头转向飞燕:“飞燕同志,昨天我批评了一次铁柱,现在也要用同样的态度批评一下你。你现在是在什么机构?什么部门?我们的职责又是什么?我希望你能早点从迂腐的传统思维里解放出来,勇于质疑,勇于认可。我觉得,这就是我们这部门能够真正体现价值的前提。在这一点上,小王同志反倒做得不错,以后你要多向他学习。” 我脸一下就红了,连忙低下头来,偷偷地瞄飞燕。只见飞燕瘪瘪嘴,也没出声了。 沈头抬起了头望了望天:“我看这天也要发狠了,这两天应该有一场大雨。行吧!同志们,我们现在就跟上前面的民兵队伍,去山顶和铁柱他们几个回合。部队里的同志明天早上应该就会开着工程车赶过来,我就不相信这汇龙山里的猫腻,咱捅不破。实在不行我把这座山给他夷平就是。” 沈头的豪言壮语让我再次激动起来,我捏着拳头挥了一下:“对!夷平它!” 沈头说完后便迈步往山上走去。我和飞燕紧紧跟着他,高松和老焦在后面愣了一下,最后也快步追了上来。 “砰砰!”两声枪响,在山顶响起。我们一愣,紧接着过了四五秒,又一声枪响“砰”地一响。沈头脸色一变:“是铁柱和疯子他们,有情况!他们发现敌人了!”说完沈头迈开步子,便往前面冲去。 我们也都紧张起来,快步追上。我心里暗暗琢磨着这三声枪响,和之前沈头要我在山脚扣动扳机的方式,先两下,停顿三四秒后再一下是一样的。看来,这就是他们互相间示警或者传达信息的一种方式。我扭头看了一眼飞燕,飞燕表情也异常严肃起来,看来,这信号要表达的意思,比较紧急。 跑出没几米,我又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现在我和飞燕、沈头是跑在最前面,把高松和老焦落在最后,我们的后背岂不是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再者,现在就我和沈头两个人是壮年汉子,老焦身体虽然还健壮,可他们手里是没有武器的。我,作为一个需要快速成长起来,真正独当一面的好兵,现在本就应该跑在队伍的最后面殿后啊! 我放缓了步子,让高松和老焦越过了我。然后,我紧握着枪,在队伍的最后面奔跑起来。我尽可能地把耳朵竖起来,头也不时左右摆动,警惕着周围树林中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我们跑了十几分钟后,在越过了一颗歪脖子大树时,我竖着的耳朵里,一个非常轻微的人声,还真被我捕捉到了。 我猛地站定,扭头往那人声发出来的方向望去。声音传来的方位就是在那棵树的位置,但是附近又没看到一个人影。 我抬起步子,要继续追前面的队伍。可沈头之前对我说的那句“细节决定成败”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再次停下步子,转身朝着那棵大树走去。 周围依然静悄悄的,之前那轻微的人声好像不曾出现过。我举起手枪,围着这棵树看了起来。突然,头顶两米多高的茂密树枝中,一团人影模样的黑东西出现在我眼里。 第35章 身边的危险 “沈头!快过来!”我往后退出两步,抬起手,笨拙地把枪口对准了那团黑影。 沈头他们几个不明就里,但还是迅速地到了我身边,大伙一起抬头,都看到了头顶那团黑影。飞燕扬起脸,鼻头抽了几下:“是胡品庆!是胡品庆同志!小王,快上去把他救下来,他受伤了!” 我连忙往树上爬去,心里却琢磨着:以飞燕的嗅觉,从这树下经过,为什么没有察觉到胡品庆的存在呢?就算是胡品庆这么个大活人的气味没有被她察觉,可既然她说胡品庆受伤了,血腥味可是我们正常人都能够嗅到的啊? 很快,这疑团便被化解了。我翻到那根树枝上后,就瞅清楚树枝里的黑影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个被裹尸布包裹着的尸体,难怪飞燕没有察觉到。 我一把抱住了这个被包裹的家伙,树下的沈头和老焦都伸出手冲我点头,示意我扔下去。我一发力,这具不知道是不是胡品庆的身体,便往树下落去。沈头和老焦稳稳地接住了,我纵身一跳,也下到了地面。沈头那柄小刀又被摸了出来,他把包裹这具身体的布一把划开,一个全身是血的家伙出现在我们眼前。高松伸出手,往他脸上一抹,然后抬起头来:“是胡品庆!没错!就是胡品庆,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沈头把他轻轻推开:“给你们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接着,沈头拍打着胡品庆的脸,急促地喊道:“胡品庆!胡品庆!醒醒!” 胡品庆“嗯”了一声,眼睛慢慢地睁开。他嘴角抽动了几下,一张嘴居然又吐出一摊黑红的血水。我心里一酸,也伸出手搂住了他:“胡同志,老孙呢?” 胡品庆眼神浑浊地看了我们一圈,在看到老焦和高松时候,眼皮抖了几下,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高松摇着头说:“别着急!你缓过来再说。” 可胡品庆却把目光停到了沈头脸上,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沈……沈头!老孙可能是敌特。” 沈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着却不看胡品庆了,反而是抬起头来,对着我说道:“扛得起他吗?背着他能跟上队伍吗?” 我一咬牙:“没问题!” 沈头这才重新低下头去:“胡品庆同志,现在情况有点危险。小王同志背上你,咱只能边走边说。” 胡品庆挤出个笑来:“嗯!我……我没啥大碍!能……能坚持住。” “行!”沈头拍了拍胡品庆的肩,又上下看了胡品庆一眼:“是内伤,估计内脏被重击了!好同志!坚持住。” 说完沈头一弯腰,把地上包裹胡品庆的那块布捡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叠好抓在手里,再次朝着山顶跑去。 我把胡品庆背上后背,也快步追了上去。胡品庆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又咳了几下,之前那模样,可能是被裹着给蒙迷糊了。现在听他说话声明显好了很多。他又吞了口唾沫,尽可能地把说话声放大,好让大家都听得清。也因为他开口的缘故,我们一边奔跑着的队形,靠得紧了很多。只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昨晚沈头你带着铁柱和大刘进到树林后,老孙便拖着我神神秘秘地爬到土堆上坐着,笑得贼兮兮地对我说道:“给他们两个小同志独处的时间,也算成就一桩姻缘。” 我听着其实挺反感的,都什么形势了,老孙还寻思着这些。但人家毕竟是老领导,我也不敢说他啥,便和他坐在土堆上胡乱聊了起来。 聊了也就一小会吧!老孙突然表情严肃地指着树林那边瞪大了眼睛:“小胡啊!你……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我揉了揉眼睛,往那边黑林子里望去,啥都没有!我笑着对老孙说道:“没有情况啊!” 老孙却摇头,接着站了起来,那身子一下挺得笔直,就像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似的。我抬头看他的表情,只见他表情非常严肃,眉头皱得紧紧的,和之前判若两人。 见他这模样,我也紧张起来,再次盯着那边林子看,可那边还是黑糊糊的,啥情况都没!除了林子被小风儿一吹,微微地晃动。老孙还是在那矗着,伸长脖子死死盯着那片林子! 猛的,从那片林子里闪出一个人影。我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是七八个家伙跟在他身后钻了出来。当时距离太远,又是晚上,所以压根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不是正面对着我们的,而是倒退着钻出的那片林子,好像在他们眼前,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 我身边的老孙也立马蹲了下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急促地说道:“跑吧!” 我当时已经完全没了主张,身后那几具尸体还在那摆着,敌人的残忍可想而知。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老孙一转身,朝着身后深坑里的小王和飞燕压低着声音说了两句,我也没认真听,寻思着老孙自然是在叫他俩跟咱一起跑。 我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些背对着我们的黑影,那些黑影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但他们的步子还是朝着我们这方向倒退过来。接着,我瞅见他们的手上,居然都提着武器,就是七年前我见到的那些毛子兵提的一尺多长的枪。 我后背一凉,对着老孙低吼道:“跑啊!” 说完,我朝着另外一边的林子撒腿就跑。老孙也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他手里还握上了那把铁铲。我三下两下跑出了几十米,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那群黑影,可那些家伙依然在盯着他们的前方,好像那边发生的事情至关重要一般。 冲入丛林后,我才发现身边只有老孙,小王和飞燕都没有跟过来。可那一会心都在嗓子眼了,老孙又一个成竹在胸的模样,我便没有多想。那么火急火燎地跑了十几分钟后,我俩见身后并没有人追过来才停了下来。我靠到一颗大树旁坐下,一边喘气一边对老孙问道:“你怎么没把小王他们俩叫上一起逃啊?” 老孙瞟了我一眼:“你傻啊!我还不是为了让他俩安全吗?对方那么多人,凭我们四个人怎么样都是个死,还不如分开两路,我们能引走他们的话,小王他们岂不就安全了?” 我点了点头,老孙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是我们俩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一般,实际上咱现在这举动,不就是扔下他们去吸引敌人,自个逃命吗?不过这话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休息了一会后,老孙又凑过头来:“小胡同志啊!别说你孙哥没提醒你,你我现在这处境,特危险!你仔细想想呗!沈同志说得跟唱歌似的,说把这个案子结了,带我们回他们军区。你觉得可能吗?小王和大刘都是年轻人,有的是力气,我们俩个老骨头,他带回去当首长供养着啊?所以说,小胡,咱俩必须要统一好思想,为我们的以后去好好考虑下!” 我那脑子哪能想明白这些啊?老孙以前是个干部,这些什么形势啊运动啊,他自然能在里面摸出自己的门道。我见他说得也在理,便傻愣愣地点头:“老孙,依您的意思是……” 第36章 诡异的老孙 老孙呵呵地笑了:“现在这汇龙山里失踪了两百个人,公安厅的同志也死了好几个,这对于我俩可是个好契机。你想想,如果我们能够在这林子里发现什么线索,为组织上查清楚这个神秘事件提供到帮助,那咱不就立功了,以后都可能回原单位哦!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啥都没发现,责任也是沈同志他们背,咱两个老胳膊老腿,谁会指望我们侦察出大问题呢?” 我一想,他这话虽然够小人,可都合情合理。不过我还是望了一眼悬崖的方向:“那他们怎么办?我们就这样不回去了吗?” “所以说你就是傻啊!”老孙吹胡子瞪眼了:“你想死吗?咱跟着他们一堆人,目标多大?迟早会要跟杀害公安厅那几个同志的敌人干上的。你有枪吗?人家可是都有枪的,你想挨枪子吗?” “那我们两个人在这林子里摸来摸去,还不是一样可能碰到敌特吗?”我被他一番抢白说得脸都白了,反驳道。 “你怎么这么想不明白呢?”老孙看样子是真来气了:“我们两个人在这林子里可以偷偷摸摸地查,咱这叫躲到暗处。沈同志他们可是明枪明刀地干,你忘记了咱挖的那个坑吗?沈同志当时可是说了,就要故意放在那摆着不收拾,好让汇龙山里的敌特乱了阵脚。可结果呢?我看是咱自己人乱了阵脚吧!公安厅的同志死了好几个,剩下的我看都够呛。反正我不管你了,我是要保住命为主,如果能有发现等于是白赚的。你呢!想回去?请便。” 见他真动了气,我也不敢多话了。老孙句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这把年纪了,能活下去比啥都金贵。我再次望向了老孙:“成!都听你的。” 老孙又笑了:“就是吗?老哥哥会害你吗?” 说完,老孙一转身,朝着之前那群黑影死死盯着的方向走去。 我快步追上:“孙哥,您走反了吧?那边可是有那些敌特的哦。” 老孙露出个讳莫高深的笑来:“就是啊!咱不是还想立个功吗?不过去瞅瞅可就没机会啊!” “可是……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了咱保命为主吗?现在咱过去会不会很危险吗?”我有点犹豫。 “瞅瞅你那熊样!”老孙又笑了:“之前我们是在明处,自然是要保命。现在咱俩猫在林子里偷偷转过去,脚步放轻点,自个小心点,谁会注意到咱呢?” 我心里还是慌张,但见他说完又往那边走了,也只好跟上。 也是在这一路上,我对老孙慢慢地起了疑心。因为老孙不像是个在部队干过的,之前也没听他提过。可是这一会,他往那边赶路的行走方式,却一下显得利落了很多。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脑袋没停过,四处扫,身子也总是挨着林子里各个障碍物旁前进。那一会就算真出现什么情况,他的身体也始终是在某棵树或者某堆草边上站着,一猫腰就可以躲进去。 我们就那么缓慢地走了半个小时,距离之前那些黑影死死盯着的位置也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老孙却依然面不改色,一个见过大阵仗的模样。我们俩竖着耳朵,眼睛不断地四处张望,搜索着林子里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 当我们走到一颗歪脖子树旁边时,老孙停了下来:“小胡,你会爬树吧?” 我表情木讷地点头。老孙指着这棵歪脖子树对我说道:“咱就上这棵树吧,上面树叶多,也够高,可以看得够远,应该可以瞅到那群敌特观察的位置。如果没情况,咱俩今晚也就在这树上打个盹得了。” 我也没反驳,率先往树上爬去。到我爬到了树枝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老孙并没有跟着我爬上来,反而是弯着腰,蹲着那棵树的下方,双手对着树干来回比划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喂!老孙,干吗呢?”我小声对他喊道。 老孙抬起头来,对我咧嘴笑:“没啥!我在看这树皮是不是能吃的那种。” 我暗暗骂道:这家伙恐怕是没过过苦日子,这种树皮给你啃也啃不饱啊!当然,这话我可不敢对老孙说,我对他挥了挥手:“赶紧上来啊!” 说完我自己又往树的顶端爬去,心里总觉得越是到上方,自己隐蔽得就越彻底。老孙也没忙活了,把那折叠铁铲往腰带上一插,追着我就上来了。他腿脚还真灵活,很快就爬到了我身边。 我们一人抱着一根树枝,一起扭头往我们要观察的方向望去。可那边啥都看不到。老孙不甘心,又往上面爬了一截,上面的树枝比下面的细,老孙在上面晃啊晃的,我都眼瞅着替他担心。可他自个没事人似的,伸长着脖子,继续往那边看。 我抬头盯着他的表情,只见他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眼神也阴森森的,好像发现了什么。我压低声音对他喊道:“老孙,发现了什么啊?” 老孙没有说话,连脑袋都没动一下。我寻思着这家伙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便也麻着胆子往上爬。老孙没有理睬我,自顾自地看着那边。我没有往他身边爬,怕把那树枝压垮啊!到我也手脚发抖地搂着一根细树枝在那哆嗦着了,视线也开阔起来,可以透过前面的树叶缝,瞅到远处的情况了。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隐隐约约的,远处一块空地出现在我眼前。空地上站了二三十个大个子,围成一个圈,中间有几个人挥舞着铁铲似的东西,正在地上刨坑。 我看到的那一会,那个坑应该也被他们快挖好了吧?只见他们扔掉手里的铁铲,然后从地上抬出两具尸体,往那个坑里面放。 老孙突然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嘀咕道:“怎么有一个是没脑袋的?” 我被他这突然的一下出声,吓得差点掉下树,也连忙盯着那两具尸体望去。我眼神没老孙好,压根看不出哪具尸体是没有脑袋的,但有一具尸体明显要比另外一具要短了很多,可能就是老孙说的没脑袋那个吧! 那群大个子都站得笔挺的,看模样对那两个死去的家伙挺在意似的。有一个大个子从后背的背包里扯出两块东西,展开后应该是裹尸体的布吧!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那两具尸体包裹好,然后放到了那个坑里。又一个大个子往坑边上一站,转过身对着其他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一挥手,之前那几个挖坑的家伙又拿出铲子,去埋那两具尸体。 我算整明白了,他们是在掩埋战友。之前那几个背对着我们的黑影就是发现了他们这群人,所以躲到了林子外,偷偷地观察他们的行动。 想到这,我头皮一麻,再次意识到之前那背对着我们的黑影,现在岂不是还站在林子外的悬崖边,和我们一样,正在偷偷地观察着这群埋葬战友的家伙。那几个悬崖边的人当时那紧张劲,绝对不像是跟这些刨泥巴的人一伙的。也就是说,林子里的敌特,并不是一股人,居然还分成了两支不同的队伍。这两支队伍,还很可能是对立的。 我抱着树枝的手心里全是汗了,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你想想:咱自以为地躲在暗处偷窥着别人,可另一个暗处,居然还有一群人也在偷窥着你观察的目标,甚至在偷窥着我们,那是多么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啊? 我再次抬起头去看老孙,老孙还是严肃地盯着前方,没有说话,神情却更加严肃了。我也不敢吱声,继续死死地盯着那边的人群。他们挥动着铁铲,把尸体掩埋好,最后从旁边的地上移了一些枯叶和草过来,认真地掩盖地上被挖掘过的痕迹。 第37章 袭击 他们用了快四十分钟把这一切收拾妥当,我和老孙也趴在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看了这么久。大个子们忙完后倒没磨蹭了,排了个队,为首的又叽叽喳喳说上了几句,然后一扭头,一群人朝着山顶方向,猫着腰就跑了! 四周再次静了下来,老孙也才回过神来,屁股一撅一撅的,倒退着往树干爬去,最后跨腿坐到一个比较稳的分叉上。我也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靠在他旁边的树干上。老孙瞪大着眼睛望着我说道:“看到没?敌特掩盖尸体,就是怕被人发现。”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老孙又继续道:“我们现在就猫过去挖出那两具尸体,一人扛一具回去。这可是铁证啊!你我的好机会。” 我扭头看着面带喜悦的老孙:“我叫你爷爷成不?咱就安心躲着过完今天晚上吧!悬崖那边的黑影们可能还在,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老孙又望了一眼悬崖边的方向:“那倒也是,我们还等一两个小时再过去。”说完,老孙便伸出手去扯了一把细长的树枝,用力地拧到一起,搓成一根绳,然后一头系在自己裤腰带上,另一头绑到了树干上。见我傻乎乎地看着他,老孙指了指我身旁的树枝:“傻愣着干吗?赶紧把自己绑在树上打个盹啊?你不会想睡得迷迷糊糊摔下去丢了小命吧?” 我这才明白过来,也用细树枝搓了跟绳,把自己绑在了树干上。老孙没说话了,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 我心里还是很害怕,来回地检查了几次自己搓的绳子会不会松。可能也是太累的缘故,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连老孙是什么时候滑下树都不知道。 到我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我抬起头去看老孙,可他那位置压根就没人影。我心里一个咯噔,想着难道老孙趁我没注意,一个人跑了不成。 正想到着,老孙的喊话声,从我正下方传了上来:“小胡,快下来呗!” 我往下一看,见老孙手里提着那把铁铲,后背上鼓鼓囊囊地挎着个帆布扎的包袱,正站在树下对我招手。我揉了揉眼睛,接着小心翼翼地滑下了树。 到了树下我才注意到老孙整个上身都是湿漉漉的,脸上也都是汗,还粘了很多泥。真正吸引了我注意力的,却是那把铁铲和老孙的左手手掌,上面都是暗红的血跟泥混在一起。我盯着他慌张地说道:“老孙,你这是干吗去了?” “没干吗啊?我醒来见你还在睡,便没有叫醒你,一个人去把那坑给挖开了,拿了点东西出来。尸体我们也不用扛了,我背的这些东西已经够让咱立功了!” “都挖了些什么出来啊?”我举起手往他后背上那帆布扎着的包袱抓去。 老孙灵活的一闪身,让我抓了个空。他又露出贼兮兮的笑来:“小胡,反正这立功表现我老孙肯定是带上你了,但这头功,别和我抢吧!” 我暗骂了一句“老狐狸”,然后也挤出笑来:“那是自然!”说完我再次往远处那块空地望去,因为是白天了,所以能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缝,看清楚那边的地面。地上还是铺着树叶和草,完全没有被挖动过的痕迹。我回过头来对着老孙问道:“孙哥,您就一个人挖出了尸体,还重新填好了吗?” 老孙点点头:“人定胜天,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的?” 我心里再次起疑,虽然说坑是那群大个子刚填上不久,比较松软,刨起来不是很费劲。可是按老孙说的,他不过只是比我早醒了一小会,那他这个一小会,就忒长了点吧!除非是……除非是他昨晚压根就没睡,而是等我刚睡着就下了地,扑向了那块埋着尸体的空地。 见我露出怀疑的表情,老孙又笑了笑:“唉!小胡啊!还想那么多干吗?咱现在赶紧下山啊。” 我看了他一眼:“咱真不去找沈头他们,汇报下这些情况了吗?” “汇报个屁啊!我身上背着的这些玩意,拿去送给他当战利品吗?” 我没反驳他了,又四处看了看,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私底下寻思着,是不是要给沈头你们留下些什么线索。这话我不敢对老孙说,因为老孙口口声声都是为我好,我怕我这点心思让他生气。 肚子正好咕噜咕噜响了起来,我眉头一皱,往旁边的树下一蹲,解开了裤腰带,对着老孙恬着脸笑道:“也不差多个五分钟,我先拉泡屎。” 我当时的想法是自己这泡屎如果被沈同志你们看到,也算一个线索。再说了,我光着屁股拉屎,老孙总不好意思死死盯着吧?我便可以偷偷地在旁边的树上,用地上的小石子刻几个字。如果你们看到这泡屎,再一低头,就可以瞅见我留下的字迹。 谁知道老孙突然猛的跨前一步,把我给硬生生拉扯了起来:“等等!” 说完他用手里的铲子拨开了树底的落叶和草,然后对着下面的泥土刨了几下,挖出一个浅浅的坑。我提着裤子哭笑不得,站在旁边看着他。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他握铲子的姿势,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正常用右手的人,使用起铲子都是左手握铲柄中间,右手抓着铲子顶端使力气啊!可他不一样,和我们压根就是反的。也就是说,他是个左撇子。 这个发现让我紧张起来。老孙刨出个小坑后,对着那坑一指:“赶紧赶紧吧!毛病还挺多。” 我只能对着那小坑蹲了下去,心里有点发毛,瞅着这老孙,疑点还真越来越多了。老孙依然用左手提着铲子,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一本正经地站旁边盯着光屁股的我拉屎。 我被他这么看着,怎么拉得出啥啊?只得扭过头不看他,装模作样地在那憋红了脸。这样挤了一会,拉出了一丁点,我觉得也没必要再勉强了,抓起树叶擦了擦屁股,提着裤子站了起来。 老孙又提着铲子走了上去,把小坑填上,最后抓了点树叶,盖住了那痕迹。他这一次来回折腾,也都是用的左手。 我联想起铁柱之前对害了伍同志的凶手可能是个左撇子的质疑,再集合上老孙这一晚上的反常,心里越想越害怕啊!老孙那一会后背正对着我,背上包袱鼓鼓囊囊的,里面好像是放了个球似的。昨晚他不是说被敌特埋掉的尸体有一个是没有人头的吗?那另外一个尸体自然是有人头的,老孙手上和铲子上也都是红色的血迹,难道……难道他小子是用铁铲硬生生地摘下了地下埋的尸体的人头,再用裹尸布捆到了后背!难道……难道他后背上这鼓鼓囊囊的东西,就是一个人头?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望着他的背影。老孙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的转过身来,铁铲还是在他左手上提着。 见我脸色变得那么难看,眼睛又死死地盯着他的左手和手里的铁铲,老孙猜到了个七八。他眼神变得凶悍起来,提着那把铁铲,迈开步子就朝我走了过来。 我意识到他是要对我下手,连忙转身,发了疯一般地朝着悬崖的方向冲去。可老孙步子比我更快,他迅速地追上了我,然后那把铁铲从我脑袋的左侧挥了过来,我被打得直接摔倒到了地上。那把铁铲继续被老孙举起,重重地朝着我头部砸过来。我双手抱着头,大声地喊着:“老孙你疯了吗?”而老孙双眼血红,完全没有停手的架势。 最后,铁铲又一次重重地砸到了我的太阳穴上。我眼前一黑,就啥都不知道了!到再次醒来,整个都被帆布裹着动弹不了,呼吸也变得不再顺畅。再接着就是你们把我救了下来。 第38章 汇合 胡品庆把他的经历说完了,语速也由最开始的缓慢,到慢慢平和,证明了他伤势并不重,应该缓得差不多了。可我却还是没放下他,尽可能地跟上沈头他们,不想让沈头对我低看。 其实在胡品庆说到老孙上树那一段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出了问题。之前我们掏鸟蛋时候,伍大个说过老孙不会爬树,只能在树下到处找鸟窝。老孙自己也没反驳。这样看来,老孙那一切都是装的,他压根就是个训练有素的坏分子,而且十有八九就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敌特。到胡品庆说完,我那推断早就变成了事后诸葛亮的神机妙算,也就没啥值得提给沈头听的。 飞燕还是跑在最前面,所有人这一路上都没有打断胡品庆,眉头却是一个个越皱越紧。飞燕扬起脸往前面抽动了一下鼻头,然后放缓了步子,扭过头来对着胡品庆说道:“老孙为什么不直接把你杀了呢?” 胡品庆在我后背上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沈头却接话了:“老孙连胡品庆的一泡屎都要处理掉,更加不会让胡品庆的血洒得到处都是。活人的身体被砸开,血可是喷射状的,死人的才会缓慢地流动。老孙当时只是要打晕你,然后蒙死你罢了。” 我咬着牙朝着沈头身边追了几步:“沈头,那你觉得老孙带走的是什么东西呢?会不会真是那尸体的人头?” “十有八九!”沈头肯定地说道。 跑在最前面的飞燕却停了下步子,当时我们的位置距离山顶也不远了。飞燕扭头对着沈头说道:“前面有很多人,都应该是在空地位置。不会是敌人的埋伏吧?” 沈头犹豫了一下:“能判断出是些什么人吗?” 飞燕闭上了她那本就无神的眼睛,鼻头对着前方,再次抽动了几下:“人太多了,判断不出来。” 沈头“嗯”了一声,然后从我背上把胡品庆扶了下来,接着对我说道:“小王,你去前面看看,注意隐蔽。其他人原地休息。” 我重重地点头,弯着腰就往前面跑去。因为我是从低处往高处行进,我们站的位置也背光,所以相对来说,只要自己小心点,还是不容易被上方的人看到。当时天也微微亮了,虽然没出太阳,阴沉沉的,可也不影响侦察。我边跑边想起胡品庆刚说的经历中,有爬到高处方便远眺这一点常识,便往山顶瞟了一眼,接着找了棵大树,往树上爬去,尽可能的保证自己可以看到山顶那块空地的情况。 很快,那块空地第三次出现在我面前,空地外围有十几个人端着步枪,来回巡视着。正中央围了一堆人,盯着被拔倒的那棵树说着话。 是武装部帮我们召集的那群民兵!我掉在嗓子眼的心重重地放了下去,然后扭过头大声地对着身后喊道:“沈头,是易阳镇的那些同志。” 我的喊话声也惊动了前面巡逻的民兵们,四五个民兵端着枪便朝我的方向跑了过来。我再次张大嘴冲着他们喊道:“是自己人,我是沈头带着的小王。” 那四五个民兵大步跑到了我的脚下,抬起头对我直乐:“真是这小子,沈同志呢?” “我在这!”沈头的身影从下坡处传了上来。 民兵兴奋地朝着沈头迎了上去:“沈同志,咱这些退伍兵可算给部队长脸了。逮住四个敌特,全部在那边押着呢!” 沈头眉头皱了一下:“四个?” 我也滑下了树,对民兵们问道:“你们不会是把沈头下面的同志给逮住了吧?” “不可能!”其中一个民兵略带自豪地说道:“如果是自己人,会要躲在这山顶旁边的树上吗?其中一个家伙还朝着天上开了三枪,多亏没打中我们的同志。” 我看了沈头一眼,沈头也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们逮的十有八九就是铁柱和大刘他们四个。沈头上前拍了拍这个民兵的肩膀:“你们没有为难他们吧?” 那个民兵咧着大嘴笑:“怎么会呢?我们是有纪律的队伍,又不是蒋介石的那些欺软怕硬的老爷兵。” 沈头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飞燕、高松以及老焦几位同志挥了挥手:“走!我们去看看逮住的敌特。”说完他扶着胡品庆,往前走去。 我实在忍不住低头笑了,上前从沈头手上接过了胡品庆,跟着他们往空地中间走去。 空地上那些民兵们看到沈头也都很开心,对着我们挥手。空地周围的民兵们都挺来事的,他们并没有走过来,也都只是冲我们笑,依然留在各自巡逻的位置上。 中间那堆民兵迅速地让出条道来,最中间有几个人骄傲地举着枪,对着地上蹲着的四个家伙。沈头自己也笑了,冲他们挥手:“抓错人了!是自己人!” 地上蹲着的自然是铁柱、大刘以及疯子和大白。他们见到沈头后,左右看了看身边的民兵,再一起站了起来。大白的脸上红扑扑的,一边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烙在上面。他哭丧着脸对着他旁边站的一个看上去特憨厚的汉子说道:“我没骗你们吧?说了咱不是坏人。” 那汉子也怪不好意思的,脸都红了,小声嘀咕道:“不是坏人你也得说说组织上是哪个单位啊?啥都不表态,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啊?” 大白扭头看了沈头一眼,然后又对那汉子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怎么会冒冒失失透露自己身份呢?我们都是明白你们不是敌人的,要不你们会这么容易把我们逮住吗?想都别想!你们自己瞅瞅清楚,咱四个人有那个地方看上去像坏人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那个被大白批评的同志脸更红了,他小声的嘀咕道:“说实话,你这同志长得还真像。”说完他把自己的大脸对着大白一凑:“你如果实在生气的话,我让你抽回那两耳光得了吧?” 大白摸了摸脸,见沈头也在笑,便往沈头身边靠了靠,没敢再吱声了。我看着他那张猥琐的脸,尤其是寥寥无几的几根头发扎着的那个油腻的把子。有句话实在不好说出口——你不像坏人,还有谁像? 沈头也笑了一会,最后正色下来:“行了!都别闹了!”他朝着空地四周站着的那十几个民兵望了一眼,然后对我们身边的二三十个民兵命令道:“支援的部队应该很快就要过来了,你们现在围绕着这块空地周围,给我好好地盯住外围,这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闪失了!我们要好好守住这个汇龙山敌情的突破口。” 民兵们都站得笔直,大声地喊了句:“是!”接着后其中一个民兵把铁柱他们的手枪递给了沈头,都扭头朝着周围跑去。 铁柱和大刘、疯子他们三个人伸展了几下手脚,和大白一起接过了沈头递给他们的枪。铁柱面带喜色,对着飞燕说道:“看到了你心里就放心了。” 飞燕也微微笑笑。沈头又把现在这空地中间相互间没见过面的几个人,做了介绍,他没有说多话,也没有扯出彼此在汇龙山经历的啥事,就只是简单说了下名字。 大伙都互相点点头。我瞅着大刘在接过沈头递给他的枪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可能是他知道了里面的子弹没有弹头吧?他看了看胡品庆,上前扶住了他,然后刻意地扶着胡品庆站到我身边。我心里明白他是想让我明白,我们三个大通湖农场出来的人,和其他人并不是一起的。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神中好像是在责怪我一般。 我没敢多想,望向了沈头。 第39章 决不再犯 沈头的脸阴了下来,对着他那几个兵问道:“是谁开的枪示警?” 铁柱犹豫了一下,往前跨了一步:“是我!” “你没听见我在山脚下给你们开枪传递的信号吗?”沈头表情严厉的对着铁柱说道。 铁柱却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没有啊!我们没有听见枪声啊!” 疯子和大白也都一起摇头,嘀咕着:“确实没听到!” 沈头皱着眉头:“没听到?怎么可能呢?”他伸长脖子,对着远处的那些民兵喊道:“在山脚下我开的那三枪你们都听到了吗?” 那边的民兵扯着嗓子回道:“听到了啊!我们又不是聋子。” 疯子朝着沈头跨前一步:“沈头,我们确实没听到!” 正说到这,高松突然指着头顶喊道:“快看,烟火!” 大伙一起抬起头,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阴沉沉的天上,一道红色的烟火正在闪开。紧接着又是两道红光升到空中,接着炸开。 飞燕自然是看不到,她往我身边靠了靠:“是不是三下?” 我“嗯”了一声,然后顿了顿后又补上一句:“很好看!” 飞燕没有理睬我,扭过脸对着沈头站的方向:“沈头,这信号弹射出时,我们应该可以听见枪响的,可现在真的没有听到声响啊!” 沈头应了一声,脸色由之前气愤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他环视了大伙一圈:“陆总带着队伍已经到了,一个加强营。今天上午整个汇龙山就会被全部封锁,连一只鸟都不会飞出去。部队应该现在在下面分工,很快工兵们就会开几条道路,卡车和挖机这些都会运上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任何问题。” 我异常兴奋,一颗心跳得特别厉害。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加强营是多少人的编制,在我觉得,一个连都是大部队了,一两百号人啊!之后再跟着沈头进入军队后才明白了,我们解放军一个标准步兵营是四百五到五百人左右,而加强营就是在这基础上再加多一个汽车连,人数达到了七百到八百。这可是可以拉出来攻克一个县城的军队啊!由此可见当时上头对汇龙山情况的重视程度,完全是当个硬仗在打。也是因为办这个案子出动了这么多战士,让我知道了这个新部门所享有的特权之大。 我们表情都严肃起来,铁柱他们一个个站得笔直,冲沈头大声地喊道:“是!”我站在飞燕身边,照他们的动作做了。大刘却好像从之前的热情劲里走了出来,他目光游离的四处看,偷偷地压低声音对着我和胡品庆嘀咕道:“老孙人呢?” 沈头打断了大刘的话:“大刘同志,老孙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说。大部队封锁汇龙山后,林子里潜伏的敌人无处遁形,很有可能狗急跳墙,袭击我们山顶这些人,并摧毁我们脚下可能存在的秘密。我希望你不要再开小差了。” 大刘“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大伙也站开了一点,把那棵树围在中间,目光都盯着外围,提高了警惕。 大刘把胡品庆放到了地上,再次往我身边走过来。我没有理睬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空地外的树林。大刘站在我边上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欲言又止。接着他扭头,往大白那边走去。 大白当时也举着他的手枪,人模人样地盯着树林。他握枪的姿势很滑稽,枪柄抵着自己的胸口,一看就知道和我一样,不是个经常玩枪的人。大刘走到他身边时,脚下绊到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一个踉跄,朝着大白倒了过去。大白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大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慌张地爬起来,对着大刘骂道:“就你这熊样,以前还在部队干过?走路都会摔倒,你们首长是你干爹?关系兵吧?” 大刘讪讪地笑:“没站稳啊!”说完弯腰去捡大白掉到了地上的手枪。 大白把头上那几根飘逸的头发往后抹了一下:“我怎么没整出个站不稳的阵仗带着你摔一跤啊?扯淡!”说完接过了大刘递给他的枪,气呼呼地扭过身子,没有理睬大刘了。 大刘再次讨个没趣,又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大伙都表情严肃地瞪着树林,包括高松和老焦两个手里没家伙的,也都流露出紧张的表情。大刘自顾自地耸耸肩,没再走动了,他把手里那枪摸了摸,扭头对沈头说道:“沈头,我去外围跟那些地方上的同志巡视咯!” 沈头点了点头。大刘径直朝着民兵们站的那边走去。 大刘过去了之后,沈头突然对我招了招手:“小王,你和飞燕过来一下。” 我和飞燕依言走了过去,沈头却往一旁走去,像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我俩私底下说似的。我俩跟上他的步子,走到了一边,沈头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我和飞燕,声音压得很低,拉长着脸说道:“老孙的铁铲是怎么回事?哪来的?” 我一下愣了,才想起我对沈头反映飞燕失踪那一段情况时,没有敢说可能是铁柱故意落下铁铲这回事。我忙对沈头说道:“飞燕不知道这情况,是我忘记对你说了!”然后我简短的把老孙从土堆里发现那把折叠铁铲的事对沈头说了一遍。沈头一言不发地听完后,很严厉地对我说道:“之前为什么不对我反映这个情况?” 飞燕抢着说道:“小王没对你说这事,应该是他听了我当时对铁柱产生了质疑,他害怕说给你听了不好吧!”然后,飞燕把自己当时的怀疑也简短的对沈头说了。 沈头脸还是拉得老长,一点都不客气地对我说道:“任何细节的隐瞒与疏忽,都会影响对整个布局的判断。小王,四个字给到你,下不为例。我的部门决不允许有人同样的错误出现第二次。”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飞燕柔声说道:“沈头,小王他……小王他毕竟不清楚咱内部关系,涉及到铁柱,他不敢说。” 沈头一扭头,依然黑着脸对飞燕说道:“飞燕同志,你跟我不久,但也不短了!这次行动上你有非常值得大家学习的地方,这点我肯定,可我必须要指出你两个问题,全部都足以致命。”沈头顿了顿,继续盯着飞燕说道:“第一,铁柱是咱自己部门的同志,我沈木人用人的原则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同样,我也希望你们相互之间能够有足够的信任。如果是因为我们自己葬密者里面有人出现问题,出现任何后果咱也只能认了。在发现我们部门的折叠铁铲被人故意留下后,你没有选择怀疑其他人,反而首先质疑自己的战友,这点你自己觉得对吗?是一个革命队伍里光明磊落的战士应该做的吗?” 飞燕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沈头,我以后一定会改正的。” 沈头闷哼了一声:“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和小王。你们年轻人相互间有好感,我沈头也不是军阀,不会对你们指手画脚。但是……”沈头把这两个字的声调加重了很多:“但是因为对对方有好感,便被这种好感左右了自己的言行,你们觉得是个成熟的表现吗?犯了错误就是错误,不用你飞燕来帮忙解释。国民党军队为什么垮台,就是因为官官相护的裙带关系。出现问题了这个求情,那个美言。我们的前辈们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想要换来的会是我们延续之前那个旧的统治阶层的恶习吗?” 沈头这段话说得有点重了,我低着头,偷偷地瞟了一眼飞燕。飞燕那无神的眼睛里,眼泪在里面来回打转。她抬起头来,用手背在脸上一抹:“沈头,我知道了!保证以后再也不犯。” 第40章 怪物初现 沈头点了点头,又看了我俩一眼:“训话就此打住,现在老孙已经暴露了,基本上可以肯定他就是国民党或者美帝潜伏下来的敌特。折叠铲很有可能是他趁铁柱没注意时候留下的,至于他留下铁铲,是要给谁?这点我心里现在勉强有了个分寸。” 见沈头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也抬起头来,追问道:“难道他还有同伙?” 沈头答道:“是!公安厅的同志一共有六个人,我们现在发现了五具尸体,还有一个人却一直没有找到。” “你是说那个叫穆鑫的?”飞燕插话道。 “就是他!”沈头往树林那边瞟了一眼,接着说道:“我们最早发现的四具尸体,都是正中心脏。有这枪法的人不多,除非是近距离开枪。接着我带着铁柱和大刘赶进林子,找到第五具尸体时候,铁柱发现了除了尸体腿部有枪伤外,地上还有一个弹痕。一共加起来就是六枪。假如我没记错,省公安厅现在的配枪很多都是只有六发的。并且,现场我们还看到了搏斗的痕迹。铁柱模拟了一次现场,凶手是从悬崖边开始追这第五个同志,一直追到我们发现他尸体的位置才连开了两枪,最后扑了上去把对方残忍杀害。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了,事发时公安厅有四个同志在坑里寻找着线索,还有两个人在上面站着。上面两个人其中的一个突然对着坑里的四个人开枪,杀害了那四位同志。站在他身边的第五位同志便逃向丛林,最后也被凶手杀害!凶手,肯定就是六个公安同志中间为首的那个穆鑫。” “那你的意思是老孙早就知道穆鑫的身份,所以故意趁我们没注意,落下了那把铁铲?”我紧锁着眉头对沈头说道。 “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老孙留下的,因为这里还有一个需要考虑进来的细节。飞燕刚才已经说了铁铲上的编号是00517。我们部门带出来的工具上都是有编号的,拿出来的顺序都是有要求的。铁柱拿出的第一把编号是00516,然后小王你上前帮忙时,他再次拿出来的折叠铲,编号就是00517的那把。之后你挖累了,这把铁铲就交给了大刘继续挖。也就是说铁铲最后是在大刘手里的,就算铁柱当时忘记收回去,大刘也应该会把铲子递回给铁柱,不应该传到了老孙手里的。除非是……” 说到这,沈头脸色一变,朝着树林的民兵那边快速地扫了一眼,紧接着大声对着铁柱他们喊道:“大刘人呢?” 所有人都一愣,紧接着朝着外围望去。果然,大刘已经没有在空地周围的树林边了。疯子扯着嗓子对着民兵们喊道:“刚才我们身边的那个大刘同志去哪里了?” 有两个民兵扭过头来,扯着嗓子喊道:“他进林子里拉屎去了?” “多久了?”疯子一边喊着,一边往那俩民兵指着的方向跑去。 “有二三十分钟啊!”民兵回话道。 铁柱看了沈头一眼,脸也黑了下来,迈开步子就要追着疯子跑出去。可沈头却一拍自己脑门,伸手拦住了铁柱,接着从大白手里抢过了他之前掉在地上,被大刘捡起来还给他的手枪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大声地对我喊道:“小王,你带上十几个人,现在赶紧赶到悬崖边那个暗道那里去!大刘现在手里有武器,比较危险,让疯子去追。” 我大声应了,抬起步子跑了过去,到民兵们身边时,我胡乱地指了十几个人:“你们,跟我走!” 到我说完话这会,疯子已经冲进了民兵们指向的大刘消失的方向,还真的就是悬崖那边。我咬了咬牙,手里紧紧抓着枪,领着那十几个民兵冲进了树林。疯子奔跑的速度非常快,我只瞅见他一个微微弓着的后背,像头豹子似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也不敢怠慢,沈头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敌特在这关键时刻,对我们脚下可能存在的建筑物动上手脚,我们在悬崖边发现的暗道自然也很可能就是那建筑物的一个门径。 就在我们冲出去四五十米后,我们前方却传来疯子的大吼声:“赶紧撤回去!赶紧!” 话音刚落,疯子的身影就出现了,他快速地跑到了我们跟前,拼命地挥手:“赶紧回去保护现场!” 我和那些个民兵也不明白他突然这么紧张是发现了什么,只得扭头往空地跑去。疯子背对着我们,没有跟上来。我边跑边回头看他,只见他站得笔直,肩膀微微耸起,死死地盯着他的前方丛林。到我和那些民兵快跑出林子的时候,他才猛地转过身来,双膝微微一弯,接着身体像离弦的箭,闪电般追了上来,双手对着空地外围的民兵们挥舞着喊道:“全部到中间去!全部到空地的最中间去。” 大伙不知所以,慌张地跑到了沈头他们把守的那棵大树旁边。疯子自己还是背对着我们大伙,一步步地往后倒退。飞燕也突然变了脸色,她朝前跨了一步,对着疯子喊道:“是野兽还是人?疯子,你看到了他们吗?味道不对!” 疯子没有回头,铁柱从后背抽出了那两柄大刀,对着疯子扔出了一把。疯子好像背后长了一只眼睛一样,伸手就接住了。然后他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也不能确定!总之是人型生物。沈头,数量不小,都是从悬崖那边过来的。” 沈头猛地扭头,对着飞燕问道:“连你都不能肯定是什么东西吗?” 飞燕扬着脸,眼睛闭得死死的:“沈头,是人的气味,可透着血腥,野兽嘴里的那种血腥。” 沈头“嗯”了一声,扭头对着身边的民兵和我们大声喊道:“全部作战队形,随时准备开枪!不用考虑抓活的,必须保住我们身后的这个不能丢失的阵地。” 民兵们也都紧张了起来,大家都拉了枪栓,分成两排站着,最前面的人蹲到了地上,让后面的同志方便瞄准那片林子。就算是受伤了的胡品庆,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拿了把铲子,和高松、老焦两位同志站到了后面。 疯子却没有往后退了,他把手枪插到了腰上,然后把大刀尾端飘着的布条往自己右手上绕了一圈,最后扎了个死结,用牙齿拉紧。接着他再次拔出了手枪,用左手握着,枪口对着脚下。他的右手平举起来,那柄大刀和他的手臂好像融合到了一起,保持着一条直线与肩膀平行,像个天神一般站在我们与林子的中间,盯着前方那片树林。 我扭头去看铁柱,铁柱自己手里的大刀也被他捆到了手上,可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枪却和疯子不同,是平举的。也就是说,铁柱在开战在即的现在,所依赖的武器还是手枪,而并不是像疯子现在这架势一样,看重着冰冷的大刀。我一下明白过来,之所以他一直背着两柄大刀,其实其中一柄本来就不是他要使用的。真正能把大刀派上用场的,是我们前方的疯子。 现场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个仔细,林子里也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动静。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已经布满,并涌动着,让气氛显得异常的肃杀,现场压根就没有了光,像到了夜晚。 就这样僵持了七八分钟,一滴雨点滴到了我脸上,我伸手抹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两滴、三滴,最后真被沈头说中了,下起了大雨来。我们全身很快都雨水淋得湿透了,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敢随便动弹。 第41章 怪物的攻击 雨声让我们基本上听不到林子里任何声响了,前方疯子握着大刀的手臂,却在慢慢越举越高,到最后举过了头顶。天空一道闪电闪过,猛然出现的强光让我们全部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在林子深处,好像有无数个黑影在晃动。那强光过后,天空再次暗下来,可就是这次变暗后,本来黑漆漆的林子里,无数道红色的好像是眼睛一样闪动的光射向了我们。 “是狼群吗?”和我一样蹲在前排的大白声音有点发颤,对着他身边的铁柱说道。 铁柱没有搭理他,依然死死盯着前方。旁边一个民兵对大白说道:“你见过红色眼睛的狼吗?” 大白没敢再说话了。 强雷在闪电后轰轰地袭来,林子里的怪东西好像把这雷鸣声当成了发令枪。只见“嗖”的一声,一个矮小的黑影冲出了林子。又一记闪电闪过,那黑影高高跃起,扑向疯子的画面那么的清晰——他和我们正常人一样有手有脚,甚至身高与体型都差不多。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皮肤苍白,在闪电的强光下,我们甚至可以看清楚他皮肤下的青紫色血管,压根就是一个赤裸的正常男人罢了。可是,让我们一度惊恐的却是他那张脸,他的眼眶要比我们正常人深陷进去很多,眼睛细长,却又很小,里面的瞳孔是红色的,额外吓人。他的鼻子塌得非常厉害,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个黑乎乎正对着我们的鼻孔,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是有着鼻子的。鼻孔下方的嘴部,却又往前面凸出着。他大张着这凸出的嘴,发出奇怪的吼叫声,薄薄的嘴唇里,裸露的牙床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那两排裸露的牙床上,我们看到了他的牙齿,他的牙齿居然是闪着银光的——不是那种保养好的干净牙齿的银光,而是金属发出的银光。甚至每颗牙都有两三厘米长,尾端尖得让人心里发麻,就好像是两排开刃的刀刃,咬向了高举着大刀的疯子。 疯子的高大身影在大雨中纹丝不动,好像这面前的一幕对他来说司空见惯一般。就在这赤裸的人型生物跳到了疯子头顶时,疯子身子往旁边一侧,紧接着他高举的刀刃在空中翻了过来,他用刀背准确地劈到了怪东西脖子的后部,接着地吼了一声:“杀!” 刀背压着的奇怪生物被他硬生生地从空中压到了地上的岩石上,这怪东西的身体重重地摔到地上,就好像一只被人一脚踩死的蟑螂,瞬间血光四溅。疯子伸出手,把这具软绵绵的尸体举到了空中,再次转身对着林子深处好像示威一样怒吼了一声,最后把手里的尸体朝着那边狠狠地甩了出去。 我们站在后面的战友们斗志一下被激发起来,尽管这扑出来的怪东西模样如此襂人,可疯子这么轻描淡写的几下,就弄死了一个,让我们觉得敌人并没有他们看上去那么可怕。但是,伴随着那具奇怪生物的身体落向树林前方的一刻,更加恐怖的画面出现了。只见树林里“嗖嗖”的又闪出七八个黑影,和之前那个怪东西一模一样,他们如闪电般跳跃着的身体,目标却不再是扑向疯子,而是在空中用他们尖锐的牙齿,咬向了那具同伴的尸体。接着那尸体在瞬间被他们撕扯得四分五裂。 更多的黑影从树林里扑了出来,怪声尖叫着咬向了同伴们嘴里的肉块。我胃里一阵翻腾,酸水被我再次硬生生地吞了下去。黑影在树林前撕咬着,吼叫着,黑压压的一大片,最起码有一百多个。 我们都被惊呆了,甚至都忘记了扣动手里的扳机。疯子可能也没有想到对方有如此之众,更没有想到他本来想要震住对方的举动,会让这群禽兽般的怪东西越发兴奋。疯子快步往后倒退过来,手里的枪被他举起,率先对着前面扣动了扳机。他嘴里大喊道:“快开枪!别让他们靠近!” “砰砰砰!”无数枪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自己也用双手抓着手里的手枪,笨拙地朝着那边扣动扳机。十几个怪东西被子弹打中倒在了血泊中,更多的怪物抬起了头,红色的眼睛放肆地盯着我们,就好像是在看一群他们嘴里的猎物。紧接着,他们吼叫着,朝着我们跳跃着冲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怪东西被击中,坠落到地上,其他的怪物好像没看到这一幕,速度和之前跃起时一样,再次尖啸着扑向我们。我们当时一共就五十个人不到,民兵们手里全部都是老旧的步枪,甚至还有好几个人在喊:“奶奶的!打不响!” 眼睁睁的,冲在最前排的怪物跳到了我们的人群中,他那尖锐如刺刀般的牙齿,准确无误地咬中了一个民兵的头盖骨上。然后怪物脖子一甩,那个民兵的头顶被整个卸开了,白色的脑浆洒了旁边人一身。疯子的身影也第一时间出现在怪物身边,他这次挥向怪物的是锋利的刀刃,一刀把那家伙的身子劈成了两截。疯子结果了这怪东西后,大声喊道:“近身了的就用铲子扑。”说完他微微跃起,对着一个已经扑到了沈头头顶的怪物砍起。他的眼睛里再次没有了眼白,整个眼眶里都是如黑夜般深邃的漆黑。 我咬着牙,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道是谁落下的铁铲。铁柱当时就在我身边,我俩都下意识地靠拢,肩并着肩,虎虎地盯着前方扑近的怪东西。而我们俩的身后,是被我推到后面的飞燕。 空中同时出现了两个苍白皮肤的身影,朝着我们头顶怪叫着扑了过来。我双手握着铁铲,对着其中一个身影的头部敲了上去,那怪物并没有闪避,胳膊对着铁铲一挡,那大张着的血盆大口哈出的热气都喷到了我脸上,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了自己头骨被那银色的牙齿咬开的痛楚。“砰”的一声枪响,怪物往后摔去,血水喷了我一脸,在我身后伸出一只握着手枪的小手,是飞燕打中了这个马上就要咬到我的怪物。 铁柱的大刀,把旁边那个怪物也结果掉了,他一抹脸上的血,扭头对着我和飞燕挤出个笑:“小心点。” 更多的怪物扑入了我们人群中,身边同志们的惨叫声与怪物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现场好像炼狱般血腥。疯子护着沈头和大白,我和铁柱、飞燕成个品字站在一起,大伙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越来越多的民兵倒在了血泊中,可是前方尖啸着的怪物们还在一波接着一波地扑过来。 我那一刻已经忘记惧怕死亡了,或者说当时的情况已经让我绝望到只想赶在被咬死以前,能站得像个先烈般轰轰烈烈。到最后,我们只剩下十几个人,退到了最初站的队形的后面五六米的位置。沈头的低吼声在我耳边响起:“拼死也要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从我们侧面的树林方向响起了“突突突!”的枪声,扑向我们的怪物们在空中被一一打中,接着软绵绵地掉到了我们脚跟前。 第42章 并肩作战 更多的枪声从那边响起,子弹全部是射向奇怪的人形生物。我忙扭头望过去,只见从那边林子里钻出五六十个挎着冲锋枪的解放军战士,火光从他们枪口中不断闪出。他们中二三十个人一边开枪,一边朝着我们奔跑过来,拦在了我们前面。其他的战士却迎着那群怪物冲了上去。 有他们这强大的火力支援后,局势一下被扭转过来。沈头再次往前跨出一步,对着扑向那群怪物的战士们喊道:“留两个活的。” 几分钟后,空地上还站着的就全部是我们自己的人了。有十几个战士听从沈头的话,想逮住几个活的人型生物,可那些家伙压根就听不懂战士们喊的“不许动!”反而有一个战士被扑了个正着,差点丧命,多亏他旁边的战士果断地扣动了扳机。还有几个受伤在地上的人形生物,战士放下枪,想要制服他们,可他们又再次从地上扑了起来,好像受伤的压根不是他们的身体,他们感觉不到疼痛般。 最后,空地上密密麻麻地只剩下尸体了,没有一个怪物被活着留了下来。那些冲到了我们身边的战士动作麻利地去搀扶地上受伤还没断气的民兵们。其中一个没戴军帽的战士跑到了沈头面前,“啪”的一个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接着大声说道:“第五独立营一连连长孔卫国,向沈木人首长报到!我们来晚了,让首长受惊了!” 沈头点了点头,环视了周围一眼,然后对这个叫孔卫国的战士说道:“是陆总让你们先一步上来的吧?” “是的!陆总自己跟着汽车连在后面,工兵们在开路。”孔卫国大声回答道。 沈头“嗯”了一声,目光移到了地上受伤的民兵身上:“孔连长,抓紧看看受伤的人有多少,马上背下山去。我们不能让以前从队伍里退下来的同志还牺牲,务必保证他们都能得到最好与最快的医疗救治。” 孔卫国又喊了一声:“是!”然后扭头去指挥现场忙活着的战士们去了。 我终于全身一软,一个踉跄往旁边倒去。铁柱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冲我憨憨地笑道:“小王,你也是好样的。” 我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冲他“嘿嘿”笑了一下,咬咬牙站直了。紧接着才发现,我的另一只手居然是握着飞燕的手,而且握得非常紧,她手心的汗都好像渗入了我手心的毛孔。我一扭头,就看到飞燕那张黝黑但俊俏的脸,也正对着我。 飞燕可能也是到现在这一会才和我一样,猛然发现与我十指紧扣。她快速地睁开我的手,接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黝黑的脸颊上,也荡过了一抹嫣红。原来,她的脸红也是能够被我们看到的。 我心头一热,松开了她的手,回过头去对着铁柱说道:“刚才谢谢你了!” 铁柱“嗯”了一声,说:“以后有机会咱还是并肩作战。”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往沈头他们身边走去。可映入我眼帘吸引住我注意力的,却是疯子低着头的一个背影,他依然纹丝不动,连因为喘气而需要耸动的肩膀都没有了一丝动静。到他再次抬起头转过身来,我发现他的眼睛又变得和我们其他人一样,黑白分明了。 沈头看到了我惊讶的表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王,别看了!疯子是个重瞳。” “重瞳?”我张大嘴重复道:“重瞳是什么啊?” 大白也笑了,从沈头身边闪了过来:“重瞳真正说起来是个眼科病,只是有这病的人,历史上出过几个名人罢了!楚霸王项羽就是重瞳,一个人打几十人问题不大。还有隋朝名将鱼俱罗,也是个重瞳,野史里不是说能杀李元霸的人世界上压根没有吗?实际上劈死李元霸的,就是重瞳鱼俱罗。” 疯子自己反而露出个挺不好意思的表情,他那张满脸横肉的脸对我挤出个笑来:“别听大白瞎说,我就是有一膀子力气而已。” 沈头也笑了笑:“小王,你刚才的表现也挺不错的。知道需要和战友团结作战,知道要保护好女同志。以后跟我回到部队锻炼一下,绝对是块好钢。” 飞燕插话道:“沈头,你真的决定带小王回去了?” 沈头点头:“是啊!我连小王家都去过了,给他父母已经说了这孩子归我了!”说完沈头正色下来,左右看我们剩下的人有多少。也就是这么一看,我们才发现老焦和胡品庆两位同志不见了。 一直站在旁边没吱声的高松这才说话道:“沈头,我……我不敢打断你们说事。老焦……老焦和胡品庆同志刚才都……都牺牲了。”说到这,高松声音梗咽起来,伸手指着他前方的地上。 我们几个人忙跑了过去,在那满是血的石头地上,看到了老焦和胡品庆的尸体。老焦的脖子只剩下一块皮连着身体与头部,他瞪大着的双眼无神的对着天空。他后背上那件破烂的衣服被撕开了,整个后背上都是被刀刻出的蝌蚪大的字。而胡品庆的尸体压在老焦的身体下面,可能当时老焦是想要保护胡品庆。胡品庆的致命伤是在头部,整个脑袋硬生生了少了一半,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水淌了一地。 在大通湖农场事件之后的很多年里,战友牺牲的悲痛,我经历了无数次。可也是因为之后年月自己心智越发成熟与理智,所以我每每都能强压住自己的痛苦,保证自己不会失态。但年少稚嫩的那个上午的我,眼泪可是夺眶而出,蹲在他俩的尸体旁边哭出了声。 其他人包括剩下的那些个民兵,都静静地站在我身边。有几个人偷偷地用袖子抹眼泪。就那么沉默了几分钟后,沈头再次对着正抢救着受伤民兵的解放军战士喊道:“抓紧送伤者下山,其他人列好队伍,守住我身后这棵树!” 战士们一起喊道:“是!” 几分钟后,十几个士兵扛着受伤的民兵们,还有七八个挎着冲锋枪的战士围着他们,往山下跑去,。留下的战士也还有三十多个,和我们这边十几个人聚到一起,大家围成一个圈,守在了被拔出的大树周围。我扭头去看战士们手里的冲锋枪,每一把都是黑亮黑亮的,一看就知道先进玩意。 在那个年代,我们国家的物质贫乏,很多东西都是靠苏联援助。到最后与苏修闹翻后,全国大抓工业,想要快速把制造业赶上来,可真正做起来,又怎么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呢?于是才有了当年的大练钢。 站在我旁边的铁柱瞟见了我的小动作,他小声对我说道:“别看了!那是苏式装备,早几年苏修还没变质前援助过来的,只有极小部分部队才装备的好家伙。” 我“哦”了一声,没敢再出声,怕被他们笑话。 第43章 挖掘机 我们这五十多个人站在大雨中守了有三四个小时吧!到雨慢慢小了下来时,沈头往山下的方向望了一眼:“工兵们今天应该够辛苦,挺着这雨铺路,不知道被这雨淋湿后,卡车和挖机还能不能开上来。” 他这担心的话刚说完没过几分钟,那边有几棵树朝着空地方向倒了下来。紧接着十几个解放军战士挽着袖子,一身是泥地钻了出来,把那几根树往旁边滚去。 我忙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只见五六个战士弯着腰,从山坡下方步伐艰难地走了上来,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根粗粗的绳子,好像纤夫一样弓着腰拉扯着。绳子后面,连着的居然是一台军绿色的卡车。在卡车两侧的每个轮子旁边,也都有两三个战士手里抱着一根挺粗的树干,在来回地撬动卡车的轮子,让卡车不会在陡峭的山路上,因为地上的泥泞而滑下去。 疯子连忙跑了过去,接过了前面两个战士手里牵引汽车的绳子,他像一头强壮的公牛般往前拉着,很快就把最前面的那台车拉到了山顶这块平地上。卡车到了山顶平地后终于可以自己开动了,朝着旁边停去。疯子却没有停步,又往后面走去,紧接着,又一台被十几个战士拉扯着的卡车,在他的帮助下,开到了山顶的平地。 我跃跃欲试,也想过去帮忙。沈头低声对我说道:“站好自己的岗位!” 我忙喊了句:“是!” 卡车一台台地开了上来,全部是崭新的大家伙。要知道我们那种小地方的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几台车,除了大通湖农场和镇上那几台破卡车,也都是很多年前国民党留下的破烂或者早期苏联支援的老古董,什么时候见识过看上去这么霸道的崭新的铁家伙啊! 铁柱应该是看到了我目瞪口呆的乡巴佬表情,他往我身边靠了靠,小声对我说道:“这可不是苏联的吉斯150啊!瞅清楚点,这就是我们自己生产的解放CA10卡车。” 我的心好像被一个大锤子重重地打了一下,瞬间沸腾起来。新中国成立后,我们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汽车生产工业的,全国上下开着的都是万国牌汽车。卡车的话,基本上都是苏联援助的吉斯150。第一汽车制造厂建成后,终于在1956年7月13号,生产出了我们自己的第一台卡车,也就是这一会我们看到的解放牌CA10型汽车。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刚进紫江机械厂工作不久,那天厂里的广播放了一上午红歌,来回播放着那个普通话并不标准的女播音员的解说词:“今天,我们伟大的祖国终于有了我们自己的重工业生产线,我们的第一台汽车开出了长春一汽。这是多么值得全国人民骄傲与自豪的消息啊!这意味着我们朝着社会主义现代化迈出了漂亮的一步,是全世界无产阶级都为之振奋的消息……” 到这代表了新中国汽车工业里程碑的解放牌卡车现在被我真实地看到时,我内心的欣喜,言语和文字又怎么能够表达呢?我嘴唇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只想听到沈头吆喝上一句让咱可以走过去,我就要好好地伸手摸一摸这几台咱新中国自己生产的卡车。 从那下坡方向还是不断有车被牵引着开了上来,我数了下,一共上来了八台这种崭新的军绿色卡车。到这八台卡车整齐地停到了空地一旁后,本来站到旁边伸展着手脚的战士们,却又一下聚拢,包括疯子也把袖子往上撅了几下,往山坡下跑去。 我见沈头还是没有发话,依然带着我们整齐地围在空地中央,便也不敢过去看热闹。我把脚尖颠了起来,脖子伸长,往那下坡处望去。 好家伙!只见又是一排战士全身泥泞地扯着绳索往上拉着啥,之前拉卡车的可是只有七八个人吧,而现在站前排的竟然有快二十个人,包括疯子也在其中,他头低着望着自己脚下,在费劲地往上爬。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能猜到这一会他眼里的黑眼珠又扩大了。 战士们步伐艰难地跨上了山顶的空地,他们身后的庞然大物也慢慢地浮到了我们的视线里。一台装着履带的挖掘机被一群黑压压的战士们推着,一点一点地往上挪。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为推着挖掘机的战士们捏了一把汗。 几分钟后,那台挖掘机终于也到了平地上,战士们抹了一把汗,大声地说着话,然后又一起往山坡下跑去。 我也猜到了后面肯定又是这么一台大家伙,果然,十几分钟后,又一台挖掘机被他们如蚂蚁灭大象一般拉了上来。战士们大口地喘着气,往地上坐去。 这时,从推最后那台挖机的战士中,走出一个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的中年汉子来,他和疯子在那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俩一起朝着我们这边大步走了过来。我还注意到,这白背心汉子转身过来的时候,两个大个子战士也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腰杆挺得笔直地跟在白背心汉子和疯子的身后。 我意识到这十有八九就是这群战士的领导。沈头也笑了,但没有往前走,他大声地对着这白背心汉子喊道:“你这老家伙还算机灵,知道先派几十个人上来支援我们。如果等到你这老东西上来啊!我沈木人早就见马克思去了!” 白背心汉子也“嘿嘿”大笑,扭头随意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奇怪的人形生物的尸体,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他三步两步地走到沈头跟前:“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啊?救命之恩,换一顿好酒好菜总可以吧!” 沈头大笑道:“忙完这案子老子灌不死你!”说完沈头指着这个白背心汉子对我们介绍道:“这是陆总!” 我们都齐刷刷地立正,冲他喊道:“首长好!” 陆总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拍了拍铁柱、飞燕和大白:“都还没死啊!我还以为你们这几个家伙最起码都挂彩了!” 铁柱他们都冲陆总傻笑。沈头伸手指了指我:“这个是小王,这次任务结束后我要带回去的新兵蛋子,陆总你可得亲自带他吃点苦哦!” 陆总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然后伸手往我胸口捶了两下:“好小伙啊!怎么就被你们沈头给相中了呢?我看这样吧!小王同志,革命队伍讲究个自由选择,你合计一下,不跟沈头跟我得了!好好的一个兵,跟着沈头天天钻林子跑山洞干吗?陆总我的可是野战部队,真正的练好钢的火炉哦!” 我低着头面红耳赤,虽然明白陆总这是玩笑话,可又不知道怎么应答。我支吾了一会,结结巴巴地对他说道:“我……我是沈头下面的兵。” 陆总哈哈大笑,搭着沈头的肩膀便往旁边走去。沈头也没对我们交代啥,跟着陆总便往僻静位置走了,然后俩人小声地说着话,还不时对着我们守着的位置扭头看。 那边的战士们也都忙活了起来,从卡车上搬下很多工具,堆满一地。开挖机的战士启动了机器,前面那铲子挥舞着,好像是在试试马力。我稍稍看了一下,这次上来的应该有一百多号人,可能也是一个连吧。 【感谢各位密友对中雨和《葬密者》的不离不弃,周末两天每日3更】 第44章 怪物的本体 山坡下方又响起了人声,四排解放军战士喊着口号就上来了,径直跑到了我们前面一点的空地上,带队的战士喊着口令报数,居然又是一百多号人。空地上一下子热闹了,反而我们这五十几个站在中间的人还显得不甚合群。 沈头和陆总两个人在那边说了有十几分钟话吧,这时间里,卡车边的战士也没有消停,他们迅速的在空地周围钉上了很多又粗又长的铁棍,然后铁棍与铁棍间用铁丝连上,把空地和外围的树林分割开来。还有二十几个战士手脚麻利地在停卡车的那块空地上,架起了一个两米多高,二三十平方的帐篷。更多的战士,却都是端着枪,站到了这块巨大空地的外围,枪口对准了树林。 我微微地舒了口气,可铁柱他们没有一点松懈的模样,让我又不敢放松。沈头和陆总终于说完话了,他俩走到我们跟前,陆总对之前跟在他身后的高个子战士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那战士往旁边跑去。沈头环视了我们一眼,然后喊道:“易阳镇的同志出列!” 民兵们齐刷刷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得笔直地看着沈头。沈头对他们大声说道:“受伤的同志现在已经快到山脚下了,有医护人员在下面救治。我现在命令你们,跟着陆总下山,陆总稍晚点会给你们开个小会,是关于保密工作纪律的,希望大家都严厉遵守与执行。” 民兵们大声喊了个“是!”字,陆总扭头过来看了我和铁柱、飞燕这几个人一眼,然后又对沈头说道:“那我就下去负责外围戒严了,你这老家伙自己小心点。” 沈头白了他一眼:“你给了我三百个挎苏式武器的兵,我还需要小心点吗?赶紧滚下去吧!忙完了回去喝酒。”说完这话,沈头伸手从铁柱后背上把包扯了下来,对着陆总一扔:“给我好好保管好这个美人头,到时候要交给那些读书人研究的。”包里自然就是之前我们发现的黑种女人的头颅。 陆总愉快地应了,接过背包递给了身后的警卫员,最后对着民兵们大手一挥:“都是好样的,现在跟我下山去。” 说完陆总就领着那十几个民兵往下坡方向走去。我心里却有点担心了,之前怪东西扑过来的情景那么险恶,现在陆总却只带着这十几个民兵就敢大摇大摆往山下走,他们就不怕路上遇到危险吗? 我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话,始终觉得刚进队伍,毛病太多不好。陆总临走前耳语过的那个战士,领着三四十个人跑了过来,冲沈头立正敬礼:“沈头,我们和你们换岗吧!”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他身边的我们几个人挥手:“跟我进帐篷里休息一会,大家也都累得够呛了吧?” 我们几个人应声跟着沈头往新搭建的帐篷里走去。帐篷里面很大,正中间摆了一个有两乒乓球台大的铁桌子。铁桌子上甚至还有个巨大的沙盘。沈头瞅见就笑了:“你看看这些兵,把这当个作战的指挥部建设的,连沙盘都弄上了!” 我和铁柱、飞燕、疯子以及大白也都笑了,高松同志心情还是很差,一个人站在旁边发着呆。 沈头招呼我们找凳子坐下休息一会,然后他又带着铁柱出去和外面的战士说了十几分钟话。我们其他几个人都互相间靠着,眯着眼睛打了个盹,毕竟人都不是机器,不可能连轴转。到沈头再进来时候,他身后跟着一个解放军战士,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居然是热腾腾的面条。 我们都连忙站了起来,上前接过了面条。沈头没一点架子,径直蹲到大伙面前,拿着筷子把面条夹出来吹了口气,对我们说道:“解放前咱的队伍特别艰苦,行军打仗时候炊事兵最操心的就是吃啥?就那么点粮食,还想把大伙喂个半饱,现在想起来都苦啊!现在好了,条件跟得上了,虽然不能保证顿顿能吃得上面条,但最起码辛苦了一两天没吃过东西的同志,还是能供应上一顿好的了!”说完,他张开嘴,大口地吃起筷子上夹的面条来。 毕竟年代不同,当年咱折腾了那么一天一夜,最后能捧着那碗没一点点油星的清水面条,感觉给我们一个皇帝做都没啥兴趣,特满足。谁知道面条吃到碗底,居然还发现下面埋着一个煮得白白的鸡蛋,别提多带劲了。 我三下两下吃完了那碗面,打了个饱嗝,然后抱着碗,伸出舌头就要舔碗底。可突然看到飞燕正面朝着我,她眼睛里自然是看不出任何责怪的眼神,但表情让我明白到,她不希望我把那碗舔得“呱呱”的响。 我放下了碗,吞了口口水,意犹未尽地把碗放到了旁边地上。铁柱那一会站在沈头旁边还在小口地喝着面汤,他可能看到了我这一系列动作,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沈头也放下了碗,然后拿出一包烟来,给我们在场的男同志一人发了一支,最后对着外面一指:“负责爆破的同志在那块石子上勘察,看需要用多少炸药把那岩石炸开,还要保证不能损坏下面可能有的东西。咱也利用这时间开个小碰头会,没啥会议主旨,就是都聊聊各自的看法,看看能不能擦出些新的火花来?” 大伙都点头,大白就抢着发言了:“我觉得大刘肯定是个敌特!” 铁柱白了他一眼:“这都明摆着了,还要你说吗?” 大白自个也笑了:“那倒也是,我的意思是刚才那些怪东西十有八九就是他放出来的。” “不一定!”我忍不住插嘴道:“从他逃走到被我们发现一共加起来也就一二十分钟不到,放出那些怪东西的机关不可能就在附近吧?”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对大白说道:“分析问题这些不用你来了,你那套都是些事后诸葛亮的废话,没啥作用。你就给我好好想想,那些人形的怪物是什么玩意?” 大白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后张嘴说道:“他们的脸型很像猿人,早些年北京周口店不是挖出过北京人头骨,我在图书馆工作时,看到过那些头骨的相片。那些头骨面部也是往里微微有点塌陷的,嘴部突出。可是呢,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些人型生物的体型和原始人又有区别,首先是他们的皮肤光滑苍白,再者他们的四肢匀称,只是身体弯着,才让我们产生他们个头矮小的错觉。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好好注意过他们的尸体,始终觉得他们就是普通人,只是头部好像是被某些外科手术给折腾过。” “对了!我也好像有个发现!”铁柱打断了大白,然后转过身往外跑去。一两分钟后,他扛着一具还算完整的怪东西的尸体走了进来扔到地上,然后抓起那怪东西的手掌展开给我们看:“你们瞅瞅,他们手掌都厚嘟嘟的,有肉。如果他们真的是跟野兽一样是没有独立行为意识的,那么他们的手应该不会这么饱满。饱满的手是我们正常人为了能够使用工具而进化出来的。” 铁柱自己又朝着那手掌看了一眼,继续道:“在这个手掌上手指下方是有茧的,说明这怪东西以前也从事过体力活……” “等等!”大白猛的站了起来,蹲到了铁柱身边,他把铁柱抓着的那只手翻了过来,只见那手臂上居然刺了个三个字:“崔二满”。字刺得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是用墨水和铁针刺上去的。大伙也都睁大了眼睛,走上前认真看那两个字。 【感谢各位密友对中雨和《葬密者》的不离不弃,周末两天每日3更】 第45章 满伢子 沈头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了,他沉默了一会,接着莫名其妙的对铁柱说道:“能分辨出他以前喜欢使用的是哪只手吗?” 铁柱一愣,紧接着抓起这具尸体的两个手掌在手里捏了起来,最后又捏了捏尸体的手臂,然后抬起头来对沈头点点头:“他是个左撇子。” 我忙盯着沈头问道:“沈头,你之前说的被国民党抓走的瞎子的弟弟满伢子,难道大名就是叫崔二满吗?” 沈头没有回答我,他扭过头对着高松问道:“高松同志,你们易阳镇小葫芦街那边住的人是不是都姓崔?” 高松想了想:“没错!” 沈头“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我们大伙说道:“瞎子被抓走的弟弟排名老二,小名叫满伢子,住小葫芦街,并且也是个左撇子。大伙觉得会不会这么巧呢?” 飞燕却自顾自地点头了:“沈头的判断应该错不了,每个地方出生的人身上,都有那个地方特殊的味道。小王和高松同志都是易阳镇的,他们身上有着和这个尸体差不多的味道,虽然不太明显,但是都在这一个帐篷里站着,我可以肯定下来。” 大白也说话了:“你们还别说,这些怪东西皮肤都很光滑,绝对不会是野人。而我们北方人因为气候的缘故,皮肤也不会这么好!反倒是大通湖这种湖区,山水养人,才会让大男人有这么光滑的皮肤。肯定就是沈头以前说过的易阳镇被抓走的那些壮丁,错不了!” “可他们这脸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张嘴问道。 大白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沈头,好像想要征求沈头的同意才敢说出他的想法一般。沈头点了点头,大白就继续道:“二次世界大战的终结,完全是因为美帝制造出了新型武器,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原子弹。原子弹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能说是当时参战各国最先被成功引入战争的新型武器。其实从二战中期开始,同盟国与协约国都明白了常规武器的生产与开发,始终只能是让消耗战的拉锯速度改变而已。于是,非常规武器,终于被各国军队摆上了议案。日军当时在东北有个731部队大伙应该听说过吧?那就是叫细菌部队,也是当时研究的新型武器的一种。国民党军队和美帝一个鼻孔出气,开设过一个叫中美合作社的机构,我怀疑那其实也是研究新型军事武器的机构。” “中美合作社不就是渣滓洞吗?江姐和杨虎城将军牺牲的那个集中营吗?”我再次没有忍住,张嘴问道。 大白摇了摇头:“实际上中美合作社与集中营是两码事,一个是战略机构,一个是特务机构。”说到这,大白扭过头来瞪了我一眼:“你看你!又把话题扯远了!呸呸呸!咱还是说到这些人形生物身上。各国的新型武器研究项目中,就有了一个叫生物武器的研究,是尝试用人类与某些动物基因结合,创造同时具备两者能力的高级士兵。这个研究项目目前我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与资料证明它确实存在过,但同时有很多线索都引导着我们怀疑生物武器的实验肯定有过,并且某地曾经出现过疑似的实验品。” 说到这,大白突然抬头望了望疯子,我连忙望了过去,只见疯子头扭到一边,沙哑的声音说道:“没事,大白你说吧!” 大白点了点头:“疯子很多年前在东北发现过一种人形生物,可那都是他疯之前的记忆,现在支离破碎,都压根整理不出任何头绪。所以啊!我认为,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怪东西,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生物武器的实验品。”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当年国民党抓走的那些人,压根就不是被扯到汇龙山来做苦力,直接就是抓过来做了生物武器的实验品吗?” 沈头自顾自地点上一支烟:“我觉得这推论只能说有可能,而且是极小的可能。首先,国民党当年科学技术压根就是个零蛋,打了那么多年战,要忙活的事情多了去,不可能有这种研究机构。国民党的好朋友美帝国主义,也只是口头上支持,真正核心的技术老蒋一丁点都没办法得到,所以美国人帮忙在汇龙山弄这么个机构也不可能。唉!问题是我们现在手里有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只能等把这汇龙山刨开后,才能有个答案吧!” 大伙都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从帐篷外跑进来一个解放军战士,冲沈头立正后大声说道:“报告首长,炸药已经埋好了,等您的命令。” 沈头“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我们大手一挥:“走!咱出去看看去!” 我们走出帐篷后才发现,那棵被疯子拔出的大树已经被劈成了两半,中间的那根电缆被剪断了,孤零零地扔在地上。七八个士兵肩着那棵劈开的树,正往旁边的一台卡车上搬去。 原本长着这棵树的空地最中间位置,周围堆上了一个圈的沙包。沙包湿漉漉的,都是泥点,明显是刚才这些战士临时挖来了汇龙山的泥填充的。沙包外围站着很多个战士,都盯着空地中间一个带着钢盔的家伙。 带钢盔的这个战士脑袋正朝着我们这点望过来,看到沈头后傻笑了一下,大声地喊道:“沈头,俺要引爆了!”一听就知道是个陕北汉子。 沈头带着我们快步走到了沙包跟前,也探头过去,对着那陕北兵喊道:“炸吧!我就等着你给炸响呢!” 陕北兵蹲回到了地上,来回地折腾了几下。我那时候还特傻,以为他是在点炸药的引线,就跟放炮仗一样。谁知道他折腾了几下后,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另一边沙包后面,然后把手里一个什么玩意往下用力一按。 “轰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比我预计会要看到的大场面,打了很大折扣下来,包括那爆炸后的烟雾,也并不多。我心里暗想:就这点火药,能掀开多少石头啊!浪费了我双手抱着头等着看大阵仗的准备工作。 身边的沈头他们几个在爆炸后都站了起来,往空地中间走去。我拍了拍身上的石屑,追了过去。只见那个树坑周围的岩石,被平平地掀掉了二三十个平方,下面黑色的泥土露了出来。我盯着那岩石的断面看了一眼,有差不多一尺厚,就像块厚实的盾牌,牢牢地盖住了下面的土壤。 我扭过头往远处那个搞爆破的陕北战士多望了一眼,人家这确实是真能耐,这么厚的岩石被掀开,他压根就没有用太多炸药,感觉恰到好处,尤其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地下的泥土也没被炸开啊! 沈头跳到了下面的泥巴地上,他也盯着岩石的断面瞅了几眼,然后伸手去扯那根电缆。电缆外面被战士们裹了一层布,所以没有在爆破中断开。 沈头扯了几下后,自顾自地思考起来。大白站到了铁柱身边:“铁柱,其实分析问题的能力,我感觉吧,自己在不断的实践过程中,也得到了快速提高。就拿目前这场景来说吧,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泥土的下面是有东西的。” 我听着哭笑不得,和铁柱一起转过脸对着大白笑。沈头也听到了大白的这番废话,他抬起头来:“真有什么东西,你等会好好研究一下呗!咱其他人不用分析了!”说完沈头伸长脖子,对着挖机那边的战士们喊道:“可以开始了!给我挖下去。” 第46章 石板 沈头跳了上来,带着我们往旁边走出了七八米。两台挖机慢慢开了过来,挥舞着巨大的铲子,这场景让我激动不已。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对沈头说道:“沈头,我……我过去看看!” 沈头白了我一眼,微笑着说道:“想过去看什么啊?有什么新的看法吗?说个理由沈头就让你过去。” 铁柱和疯子、大白、飞燕都笑了,我搓了搓手,脸都红了,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装什么,咬咬牙对沈头说道:“我……我就是想看看这些大机器,没见过。” 沈头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对飞燕说道:“你和小王一起过去吧!小王是新兵,也是要长长见识了。” 飞燕点了点头,带着我往空地中间的挖机走去。我抑不住欣喜,跟在她背后,走了几步后又实在忍不住,直接朝着挖机冲了过去。 真是两台大家伙啊!下面的履带都到了我胳肢窝这么高,转动起来地上的石头屑都在往旁边溅。有一台挖机已经驶下了坑,缓缓地停稳,看架势就要开始挖掘了。我回过头望了望沈头那边,见沈头对我微笑着点头,便胆大起来,三下两下爬上了挖机,站到了驾驶室外的窗户边。里面的战士看到了我,冲我憨憨地一笑:“沈头让你来监工的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回报了一个傻笑。然后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驾驶室外的把手,另一只手往那铁铲尾端探去,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驾驶室里的战士便朝我招手,示意我让开。接着他把车门打开,让我钻了进去。里面本来是坐一个人的座位,被我挤掉了一边。我很不好意思地冲他笑道:“你真厉害!能开这种大机械。” 那个战士看上去也挺自豪的:“那可不!这不是一般人,还真整不好这东西。”说完握紧了下面的手柄,操纵着铁铲,往岩石的切面下掘去。 我不敢打扰他了,身子尽量缩到旁边,害怕挤着他。我死死地盯着他的手和脚,想着以后有机会咱也要让沈头同意我学开开这挖掘机。 两台机器一台在坑外,一台在坑下挖掘起来,他们首先还是从那岩石的断面去掘那些一尺厚的石子。旁边还有十几个战士抡圆了膀子,用铁锤在砸那些岩石,让开挖机的同志能够一铲一铲地掀走坚硬的石子。 下面的泥土地很快就被扩大到了一两百平。另一台挖机也开了下来,两台机器都慢慢地移动,开到了泥土地的两边,最后把那巨大的铁铲对准了下方的土壤。 我更激动了,伸长着脖子往下看,希望第一时间看到下方即将被掘出一些什么。可第一铲掘下去后,只是挖出满满一铲的泥来,压根就没出现我以为会看到的可怕机密。 我忍不住笑了,觉得自己挺傻的。我们现在是在挖出可能存在的国民党当年的军事基地,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逮出来呢? 我坐的那台挖机再次举起了铁铲,在刚才掘了一铲的泥土位置,又往下掘了下去。挖了大概有两米多深吧,司机同志正准备再来一下以后,就要往旁边移动,以保证挖机不会太过倾斜。可就在这时,铁铲插到土壤里之后,突然抖动了几下。我在驾驶室里一把站了起来,伸头往下面看去。开挖机的那战士脸色也变了:“这个同志,不用看了!应该是掘到水泥或者铁板这些坚固的东西。” 说完他把那个拉杆又扭了几下,让铁铲在抖动的那个深度,平行着往前挖了一铲过去。泥土再次被带了出来,下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片浅色的水泥模样的石板。 我连忙跳下了挖机,朝着被刨出的石板冲去。飞燕当时也在挖机旁边,她在我背后叮嘱了一句:“小心点!” 我“嗯”了一声,飞快地滑到了两米多深的土坑里,然后用手去抹那块石板上面的泥土,想要看个仔细。 我的手接触到石板后,之前司机同志的怀疑被肯定了,确实是水泥板,平铺的,具体这块水泥板有多大多厚,那就真不知道了,毕竟我们只是挖开了这么一小块。 另外一边的挖车方向,也传来一两个战士欣喜的大叫声:“有石板!快来看,有石板。” 我的心一震,另外那台挖机是在我们这台挖机的正对面,也就是七八米之外。现在他们也发现了石板,会不会是他们那边的石板和我现在触摸到的这块水泥石板,实际上是完整的一整块呢?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三下两下地爬出土坑,朝着那台挖机方向跑去。沈头他们听到战士的喊叫声,也快步走了过来。我和铁柱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跳下了土坑,铁柱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铁锤,朝着那块水泥石板敲了几下。而我却是死死地盯着石板,接着退后一步望了望另外那边的深坑,估计着这两块石板是否平行的。 我心里隐约有了点分寸,然后我朝着坑旁边站着的沈头他们说道:“沈头,两边挖出的这两块石板是一个整体,可能这块空地的下面,都是这一整块水泥石板哦!”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对我和铁柱挥手:“都上来吧!猎物已经被我们抓在手里了,还需要你们分析这些干什么?”说完沈头对着身边挖机和远处那台挖机上的司机大声喊道:“别敲坏了这块石板,抓紧时间把这空地上的土全部刨掉!” 两台挖机上的司机都扭过头,又开始工作了。站在空地周围的一个战士指挥着三四十个人,从地上捡起之前民兵们带的铲子,也都跳了下来,在挖机掘开的位置用铁铲开始挖,把挖机这大家伙够不着的松散泥土铲起,对着空地外围甩去。之前搭帐篷拉警戒线的那些战士也从卡车上拿下了箩筐和扁担,挑着挖出的泥土往空地外的山坡处走去。 沈头领着我们又往后退了退,然后对我和铁柱说道:“你俩都年纪轻,急性子,沈头我以前和你们一样。只是啊!像现在这种情况,一点点小小的发现,把你们就给激动坏了,还是不成熟的表现啊!” 大白听着也笑了,探过头来对着我和铁柱说道:“就是啊!都还不成熟,你们瞅瞅大白哥我,淡定得跟没事人似的!” 大伙都“哈哈”地笑了。 空地中间的战士们热火朝天地忙着,他们有条不紊的不断扩大着土壤里那块水泥石板浮出的范围,还有五六个战士挥舞着铁铲,在掘最中间那根电缆旁边的土。毕竟电缆可受不起挖机那大家伙的一铲。 也是因为空地最上面一层的岩石已经被炸开了一大片,挖机的铁铲方便掘,加上还有十几个战士抡着铁锤在那敲,于是,一个多小时后,那空地上的岩石和泥土都被他们处理走了,整个山顶好像被掀走了一顶帽子,下方一个四方的水泥平台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方整的平台四条直线外的边上,也被战士们刨下了一米多,与平台成直角,垂直延伸向地底下。怎么说呢?远远地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正方体的水泥建筑的顶,镶嵌在汇龙山山顶的泥土里一般。 第47章 地底的秘密 沈头看着也差不多了,便挥手要战士们停手。然后带着我们几个跳了下去,走到了最中间那根电缆的位置。电缆的另一头连着水泥板上的一个小小的洞,延伸了进去。疯子抓着那根电缆,轻轻地拉了几下,然后对沈头说道:“沈头,下面是有东西系住这根电缆哦!”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对飞燕说道:“能闻到什么机械或者金属机关的气味吗?我怀疑这个水泥建筑的大门就是在这山顶。” 飞燕脑袋左右晃了晃:“水泥太厚了,闻不出什么异常。” 沈头“哦”了一声,接着对我们大伙说道:“大家四处看看,看有没有小洞或者把手之类的东西。” 铁柱插嘴道:“不可能大门在这顶上吧!我倒怀疑大门在悬崖那边,就是之前那个暗道。” 铁柱这话一说出口,让我猛的想起咱这么多人一直在这边忙活,悬崖那压根都没派人过去!我往林子边望了一眼,然后对沈头急切地说道:“沈头,咱好像真忘记了那边的暗道啊!” 沈头笑了笑:“陆总已经派人过去了!估计那边现在也已经忙上了!不过他们没有挖机,应该没这么快。” 正说到这,在清理着平台上泥土的一个战士大声地喊道:“沈头,这里好像有条缝。” 沈头闻言,扭头就往那边走去。我们几个也快步跟上,可一跨步,我就被自己的鞋带给绊了一下,差点摔上一跤。我连忙蹲到了地上系鞋带,一扭头,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正站在电缆那,是高松!他看上去还是不怎么放心,扯着那根电缆往上提了几下,见我看他,高松回过头来说道:“里面还真有东西连着哦!”说完便径直朝着沈头他们过去的方向追去。就在高松走开的瞬间,我猛的发现那根电缆好像往地下面微微缩了一下,好像是……好像是地下面有什么人把这电缆拉动了似的。我忙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地上的电缆,可这一眼望过去,电缆又纹丝不动地垂在地上。我暗想可能是自己太紧张眼花了吧。 但是,因为之前有大刘和老孙的前车之鉴,让我对这个细节额外留了个心。当然,高松同志之前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发现这颗树下电缆的秘密,自然对这电缆要好奇一些,所以,也说不上是个什么疑点吧! 我绑好鞋带站了起来,快步追了过去。疯子和铁柱、大白已经蹲到了那个战士指着的位置,用手掌抹地上的泥巴。泥巴被抹去后,一个和寻常房门大小差不多的长方形缝隙,出现在我们眼前。疯子和沈头耳语了两句,然后疯子从旁边战士手里拿过了一把铁锤,高高地举了起来,对着这长方形的水泥板锤了上去。 水泥板震动了一下,没有啥动静。疯子抬起头来对我们憨憨地一笑:“都走远点呗!我来试试看能不能砸开它。” 我想着疯子十有八九又要发飙了,忙往后面退去。大伙也都退开了一点。我因为已经知道了疯子是个重瞳,所以这次我没有盯着他的眼睛去看了。疯子抡圆了手臂,然后又大吼了一声,铁锤被重重地砸在那块水泥板上。水泥板上的水泥块四溅开来,如蛛丝般的细缝马上从铁锤敲到的位置往外蔓延开来。我身边站着的沈头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这水泥还挺厚的,疯子一锤子没给锤烂啊!” 疯子再次举起了铁锤,他肩膀晃了晃,然后再次挥动了铁锤。“砰”的一声,铁锤再次砸到了地面,紧接着只见那一整块水泥板往下塌陷了下去。 沈头冲旁边的战士们挥了挥手,十几个战士飞快地跑了上前,用手去搬那些水泥块,疯子又低下了头,转到了一边。 我们几个人伸长脖子,朝着塌陷的下方望去,只见一个黑乎乎的通道出现在里面,通道大概两米高,一米宽,最多就够两个人并排进去,在最边上还有台阶。隐隐约约的,我好像看到通道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光照透出来。 我们都黑着脸站在那通道外面,脚下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搜索了这么多天的敌特大本营。沈头想了一会,接着对铁柱说道:“我和你,还有疯子,咱带几个兵先进去看看。” 铁柱却连忙摇头:“沈头你先别进去吧?我和疯子带人下去就行了!” 飞燕也跨前一步:“就是,沈头你在外面等吧!让铁柱和疯子他们先下去。” 沈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要旁边的战士去拿些手电过来。铁柱和已经抬起头的疯子都接过战士们递上来的手电,紧紧地抓在手里。铁柱把后背背着的大刀拔了出来,递了一把给疯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一挥手,领着七八个战士往台阶下走去。 我跟上去蹲到了台阶边上,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台阶下方黑暗的通道里,心里很担心他们遇到什么危险。我抬起头来对着飞燕问道:“你能闻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飞燕摇摇头:“只能确定下面一二十米远是没有人而已。” 我“哦”了一声,再次朝着里面望去。我的好奇心促使我特别想跟着他们一起下去,可是自己有多大能耐自己还是有数的,万一里面真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我还容易给他们添乱。再者,沈头也没命令我下去,我怎么能自己随便开口要求呢? 周围的人都没有吭声,尖着耳朵等着通道里铁柱和疯子他们可能出现的叫喊声。大白等了一会后,也有点猴急了,蹲到我身边对我小声说道:“小王同志,铁柱他们下去也有快十分钟了,怎么没个话上来啊!” 我冲他笑了笑:“没出现情况反而还是好啊!难道你想听见他们喊救命吗?” 大白也笑了:“那倒也是。” 我们又等了四五分钟吧,沈头自己也挠后脑勺了:“不行!咱也准备一下,进去吧!他们就那么几个人,别真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 说完沈头就要往我们脚下的台阶上跨。就在这时,从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战士快速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沈头大声喊道:“沈头,铁柱哥要你们赶紧带多一二十个人下去!” 沈头还没等到这战士话落音,就率先朝台阶下冲了进去,一边对着那战士说道:“没遇到危险吧?” 战士扭头跟上了他:“没有,就是情况有点奇怪。” 我和大白、高松也连忙接过旁边战士递过来的手电,跟在沈头后面跑下了台阶。身后飞燕对着旁边的战士们大声地喊道:“集合两个班的战士,跟我下去支援沈头。” 我抓着那支手电,很快就追到了沈头和那个战士身后,把大白和高松两位老同志甩到了后面。我们顶多下了四五十个台阶,深度也就二三十米左右之后,我们看到了铁柱和疯子以及他们带下来的那些士兵正站在台阶的前方,抬头看着上方的什么东西。接着我们脚下的台阶也消失了,一个二十几平方大、三四米高的空间出现,铁柱和疯子他们一群人的手电,都是照着拦在他们身前那堵墙的上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和沈头跑上前去,我这才发现拦在大伙前面的压根就不是墙,而是一个黑漆漆的巨大的铁门。他们死死盯着的位置就是在铁门上方的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很平整,长方形,就好像是一个招牌一样镶在那。石头上还有字,不过被刻得乱七八糟的,看上去好像是小孩子写错字,又涂改过似的。 第48章 两个名称 飞燕他们也都追了进来,后面的士兵没敢挤进来,站在台阶上小声说着话,可能也都挺紧张吧!他们的手里的手电的光,都一起照到了石板上,让那个石板越发清晰。 铁柱退后几步,走到沈头身边:“沈头,你有没有觉得这块石板上写着‘中美技术合作社’这七个字?” 沈头点了点头。我闻言也死死地盯着上面那些字望去,可能也是我眼神真比别人差吧,我费了好大劲才分辨出铁柱说的‘中美技术合作社’几个字,之所以我要看很久才能认出这几个字,是因为这些字上,又被刻上了一排另外的符号,好像是字母,也好像是花纹似的。让这一排字,显得额外的凌乱。 大白却“啊”了一声,指着上面对着沈头问道:“沈头,你会俄语吗?” 沈头摇了摇头:“不会!怎么了?” 大白的脸色慢慢变了,指着那块石牌的手微微抖动了起来:“沈头,那上面除了被刻上铁柱说的那几个汉字外,又加刻了一排俄语。对!就是一排俄语。” “写的什么?”沈头脸色也变了,对着大白急促地问道。 大白嘴里小声地咕噜了几下,最后冲沈头说道:“写的是远东第三机械厂。” 大白的这话让我们都张大了嘴,从我们调查汇龙山开始,我们掌握到的线索都是指向着这山里有可能存在着一个国民党时期的军工厂,但这军工厂是否真被建造出来,还无法确定。到我们挖出了山顶这块空地下的水泥建筑后,这个怀疑基本上被肯定下来,十有八九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军工厂。 可是,当我们千辛万苦,找到了这个建筑的大门后,大门上方挂着的单位招牌却是这么个奇怪玩意,居然是用中文和俄语重复地刻上了两个不同的名称。 先不计较这石牌上的名称来源吧,首先有一点就可以确定,苏修和国民党军队是不可能合作的。就算……我是说就算他们真合作,建造了这个地下世界,石牌上的单位名称也应该是分成两排刻上啊!现在我们看到的重复在同一块石牌,同样的位置上刻字,究竟唱的是怎么一出大戏啊? 铁柱最先开口:“沈头,会不会是老蒋的部队当年挂上了这块招牌后就跑去了台湾,然后苏修早些年和我们关系好的时候,偷偷派人潜入到汇龙山找到了这里,在那几个汉字上刻上了他们苏修的俄文呢?” 沈头摇摇头:“不可能!苏修的强盗逻辑是出了名的,真是被他们找到这之后想要据为已有,你觉得他们不会直接摘掉老蒋军队挂的那块牌子吗?一定有其他原因的。” 铁柱也没出声了,皱着眉站那思考着。我挨着他们站着,心里特震惊。我们最初只是以为有台湾派过来的敌特潜入到我们大陆,进行一些破坏工作。可发现的线索越来越复杂,身边本来熟悉的人,身份也一个个扑朔迷离起来。到现在发现这个大门以及大门上方的单位招牌后,又整出这么一出,一块石牌上重叠着刻着两个敌对势力的单位名。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身后的战士小声地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沈头的眉头越皱越紧。疯子径直走到了铁门前,伸出手在门上面摸了一圈,又走到了旁边的墙壁上,用手电照着,仔细地寻找着。 我见状,也走了过去,跟着他一起在墙上搜索起来,希望发现开启这扇铁门的机关。沈头的说话声在我们身后响起:“不用找了,开关肯定是在里面,哪里有一个军事基地的大门是从外面能够打开的。” 我和疯子都不太死心,嘴里应了一句,可身子还是挨着铁门两边的墙壁,继续上下观察着。 沈头对着站在后面的战士喊道:“叫刚才那个搞爆破的战士进来!” 后面的战士大声地喊了一声“是!”转身往外面跑去。铁柱冲沈头看了一眼,也追着那个战士往外面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也从头顶那块石牌移到了这个大铁门,一二十道手电的光,在铁门上晃来晃去。 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铁门旁边的地上,低着头在那摸着什么。紧接着他扭过头来,对着沈头喊道:“沈头,好像真有机关啊!你过来看看!” 沈头“咦”了一声,往疯子蹲的位置走了过去。我和大白也跟着他凑过去,几只手电的光一起照向了疯子那只大手摸索的位置。只见疯子正敲打着脚下那块墙壁,墙壁发出闷闷的声音,好像熟透的西瓜。疯子扭过头来:“沈头,我捶开看看不?” 沈头点了点头,但嘴上还是嘀咕道:“不可能外面有开门的机关的,绝对不可能。” 疯子却捏紧了拳头,照着那块墙壁用力地捶了上去。看他挥拳的架势,也似乎没有使上多大劲,可那块墙壁居然“啪”的一声裂开了。疯子又捶上一拳,墙壁上的水泥哗哗地往下落了,接着一个长宽二三十十公分的小格子,出现在那个角落里。 沈头也一下来劲了,把蹲在疯子身边的大白挤了一下,举着手电往那里面照去。疯子的大手也伸了进去,探了一会,接着他干脆趴到了地上,把整只手臂都伸了进去。 我们都屏住呼吸盯着他,可疯子的手臂在那小格子里弄了几下后就拔了出来,对沈头说道:“啥都没有啊!” “不会啥都没有,里面有金属制造的物件,而且……而且那物件上还有机油,很有可能就是开门的机关。”飞燕在我们几个人身后非常肯定地说道。 旁边站着的一个战士,进来后一直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这一会他朝前跨出一步:“沈头,要不让我试试吧!我从小胳膊就长,可能这个大个同志够不着的东西,我够得着。” 我们都扭头往说这话的那名小战士望去,只见这战士个子也不矮,不过没有我和疯子这么结实,是那种瘦高型,手臂和腿就确实比我们都要长。沈头看了看他的胳膊,然后又扭头望了望疯子的胳膊,最后点头道:“行!你来试试呗!” 小战士忙把身上背的枪放到了地上,接着肩膀挨着那个小格子趴到了地上,把他那条细长的胳膊伸了进去。他探了个十几秒后,脸扬了起来:“是有一根东西,横着的,我的指甲够着了。”说完他往墙上又贴紧了一点,肩膀都尽量往那格子里面伸,他的脸很快就红了,好像伸进去的手臂在用力似的。 我们都没敢打扰他,死死地盯着他的表情,希望通过他的表情第一时间看到好消息的预兆。小战士忙活了一会后,终于摇了摇头,把手臂从那格子里抽了出来,对沈头说道:“沈头,我还是够不着那根东西,只有手指甲能够碰到,要抓住那玩意完全不可能。”说完伸出他那双沾满了泥的手,上面指甲确实挺长,指甲盖里面黑糊糊的, 沈头点了点头,拍了拍这战士的肩膀:“队伍里还有没有胳膊长的。” 小战士摇了摇头:“胳膊长的倒是有,比我长的可能真没有。”说完这话,小战士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沈头追问道。 小战士咬了咬牙:“不过有一个同志是河南的,他从小学杂耍,上次部队搞活动,他表演过一次钻铁桶,缩着身子从一个没底的桶这边钻进去,那边钻出来。沈头,我不知道他那是不是一门手艺还是障眼法,要不要把他叫过来试试,他好像现在也在这山顶上。” 沈头大手一挥:“赶紧去叫,有这种人才不早点告诉我!赶紧去。” 第49章 缩骨 小战士却站在原地没动,他小声说道:“沈头,如果他那只是骗人的小把戏,不是真有缩身子的能耐,你可不许批评我和他哦!” 沈头也忍不住笑了:“屁话还挺多,赶紧去吧!沈头不批评你们就是了!” 小战士忙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是!”朝着外面跑去。他前脚刚走,铁柱带着几个人就从通道外进来了。铁柱把搞爆破的那个陕北兵往沈头这边一推,然后指挥着他带来的那几个战士在两边的墙上敲打起来,好像是在挂灯什么的。 搞爆破的战士冲沈头咧着大嘴笑着:“沈头,奶找俺干哈咧?要炸平这?” 沈头摇着头说道:“小陕北,你这小屁孩就想玩大阵仗对吧?以后有机会让你炸,现在你给我看看这个铁门,能不能用炸药给我轰开?” 小陕北又冲沈头“呵呵”笑了笑,然后走到铁门前,从裤兜里拿出个小铁锤来敲了敲这,又敲了敲那,最后回过头说道:“要俺炸开这,问题不大,只是俺怕这下面整个都被俺轰塌了。” 大白骂道:“你这不是屁话吗?轰塌了咱怎么进去啊?你就没有点技术含量高点的办法,只轰开这扇门,不影响周围吗?” 小陕北扭头冲大白笑道:“沈头知道的,俺这娃实诚,这铁门忒厚了,俺没把握,俺做不到的事,俺不敢说!”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指着下面那个小格子对小陕北说道:“把这小格子给我炸成个大窟窿还是可以吧?” 小陕北闻言蹲到了地上,冲那里面看了几眼,然后爬起来说道:“这个问题不大,不过俺要折腾好久,俺还是怕塌。” 正说到这,之前跑出去的那个瘦高个领着一个战士进来了,他指着身后的战士对沈头说道:“我说的就是他,刚才我在外面还问了他,联欢会上是不是玩的障眼法,他说不是,说那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杂技绝活,叫缩骨。” 沈头“嗯”了一声,然后冲着他身后那个战士说道:“是河南太康张集镇温良村的吧?” 后面那战士脸一下红了,瘦小的身子手忙脚乱地动了几下,最后站得笔直:“报告沈头首长,是的!” 沈头微微笑笑:“也就你们村还有这种从小练过缩骨的人才。”说完沈头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小小的通道问道:“从这能不能钻进去。” 这河南兵忙探头看了看:“没问题,只要里面也有这么大就成。” 我站在旁边见他这么肯定的答应下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声对着大白说道:“大白哥,就这么大一个格子,他真能钻进去吗?” 大白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细长头发:“咱中华泱泱大国,奇人异士多如牛毛,缩骨是古代开始就有的一个杂技活,只要脑袋可以过去的地方,他整个身子就都能钻过去。” 大白说这话时声音不小,让我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害怕被这河南兵听着不像话。谁知道那河南兵扭过头来,冲大白说道:“也不是脑袋能过身子就能过,而是要脑袋和一条胳膊能过才行。说完他把身上背的枪摘了下来,然后把身上的军装三下两下脱掉了,最后开始脱裤子。脱了外裤后,他一下红了脸,看了看沈头,又看看飞燕。 我忍住笑,对这河南兵说道:“你是要脱得精光吗?” 河南兵摇摇头:“剩条短裤就可以了,身上有多的衣裤,没光着身子滑。” 大白笑出了声,对着这河南兵的屁股踢了一脚:“跟着部队干革命了,还这么多毛病。飞燕同志不看你就是了,小样!”大白的话说完,飞燕也小声“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子。 河南兵红着脸点点头,把里面的秋裤也脱了,全身上下就只剩下条短裤。这家伙块头也确实够小,脑袋就比一个大茶缸大不了多少,身上也不是没肉,就是骨架不大。可是骨架再怎么不大,也是个发育健全的男人啊!我心里始终还是不太相信他能钻进那个高度和宽度才二三十公分的小格子里面去。 河南兵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对沈头说道:“沈头首长,我进去了哦!” 沈头点点头,河南兵趴到了地上,对着那小格子里望了一眼,然后伸出胳膊往里面探了探,可能是试试里面是不是比外面窄。试完后,他那个胳膊却没有全拔出来,反而是紧紧贴着小格子的一个边角靠去,然后他把脑袋放歪,紧紧地贴着那条胳膊,一点一点的往里伸。 我张大了嘴站在旁边死死地看着,他的脑袋靠到格子边上时,明显可以看出格子的大小无法塞进他的脑袋和胳膊,可他好像变戏法似的,一点一点的朝里挪,一两分钟后,他那条胳膊和脑袋全部钻进了那个只有二三十公分的洞里面。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蹲到了地上,看着他留在外面的身体继续慢慢地扭动着,接着他的脖子也进去了,另外一个肩膀也进去了,到胸骨位置的时候,我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他的身体看上去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似的,一半是胸骨以上的部位,全部在一个狭窄的小洞里,另一半却比那小洞大了很多,还在外面来回地扭着扭着。 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出现了,只见他的胸部朝里挪了几下后,那一排肋骨在短短的两三秒里,突然往身体中间一缩,就好像是一朵本来开着的花,重新收拢成为一个花骨朵似的。到他肋骨这么收缩了一下后,他往里钻的速度也相应的快了一点点,不过也只是快了一点点,因为他的胸部和腹部消失在格子里之后,他的屁股位置看上去又被卡在了格子之外。 就在他屁股还在小洞外面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他的喊话声,声音不大,但还是能听清楚:“是要掰下这个铁把手吗?” 我和蹲在他身边的疯子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是的!” 可那河南兵好像没听清楚,又喊道:“是要掰下这个铁把手吗?”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一起喊了起来:“是!” 可我们话音一落,河南兵在那格子里面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伴随着这抖动,他一声很沉闷的惨叫传了出来。 惨叫声传出的同时,我们身边的铁门居然也同时“咔嚓”地响了一声。 “坏了!出事了!”沈头猛地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河南兵露在外面的一条腿,往外拔。我和疯子也意识到可能出现了危险,和沈头一样,扯着那两条腿往外用力一扯。 河南兵的身体被我们一下就拉出了那个小洞,一股血腥味也一下子冒了出来。紧接着我和沈头、疯子三个拉着他身体的人,身上都溅上了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 我定眼一看——我们拉出来的居然不是之前还活生生对着我们红脸害羞的那个瘦小河南兵了,而是…… 一具无头的身体被我们从那格子里扯了出来! 脖子上那碗口大的断面处,鲜血如同喷泉般往外涌出。他身上的皮肤也都因为我们在听到他惨叫后,拉扯太过用力,以至于血肉模糊,整个瘦小的身体,就像一团被揉过的肉块,额外的狰狞。 我强忍着惊恐,和疯子一起抱着这河南兵的尸体往外递。沈头绕过我们,抓起手枪对着格子里面“砰砰”的开了两枪,紧接着往那格子里望去。在场的其他战士也都骚动起来,铁柱扭过身对他们大声喊道:“都安静下来!” 第50章 我的任务 沈头把视线从小格子里移了出来,一把抢过铁柱手里那柄大刀,伸进了小格子里用力的搅动起来,扭过头来对着疯子喊道:“撬门!这位牺牲的小战士临死前应该已经拉下了里面的机关。赶紧撬门,不要给里面的敌人重新拉下机关的机会。” 疯子动作也很快,“忽”的一下冲到了铁门最中间的位置,把手里大刀的刀刃插进了门缝里,往下一划,让刀刃伸进去了快一厘米。接着他把大刀往旁边一扳。“啪”的一声,那单薄的刀刃被他这一掰给折断了,可是折断的同时,门缝也被撬开了有一两厘米。 我和铁柱以及旁边几个战士也都连忙扑了上去,用手指一把抠住那被撬开的门缝,一起用力往外掰。铁门“吱吱”的响了起来,居然真被我们给掰开了。 我们的大手都伸了进去,抓住了这道有二三十公分厚的铁门,往外拉开。更多的战士冲了过来,抓住了另外那扇门,朝外拉开了。 蹲在地上的沈头也站了起来,往这两扇被缓缓拉开的门里面冲去。铁柱抢在他前面拦住了他:“沈头,我先进去。” 可他俩对着前方正要迈开的步子,一下停住了,他们的表情也好像突然间静止,傻愣愣地望着已经被拉开的门后世界张大了嘴。 我松开铁门,也望了过去,接着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和他俩一样大张着嘴,完全没有了主张。只见在这两扇铁门的后面,居然只是一堵泥墙,泥墙的泥里面,隐隐约约还看到有蚯蚓在蠕动着,仿佛这铁门不过是额外存在的物件,所拦住的不过是汇龙山的泥土罢了。 沈头的大喊声在我身边传了出来,他对着身后的战士挥着手,声音有点歇斯底里,完全不像他给人处变不惊的感觉了:“拿铲子,给我挖,挖透他!奶奶的!我就不信这邪了!” 战士们连忙往后跑去,可能是要拿工具。飞燕往前跨了几步,对着泥墙抽动着鼻头:“沈头,这真的只是一堆泥,实心的!里面可能挖不出什么东西。” 沈头冲飞燕一摆手:“没东西?那是什么人把这河南兵的脑袋给拧下来了呢?他如果不是害怕我们打开门,又怎么会把小战士的脑袋给拧掉呢?” 吼完这几句话,沈头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语气缓和了一点,依旧是对着飞燕说道:“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除了继续挖下去,没有其他选择了!” 铁柱却在沈头边上小声说话了:“沈头,或者那凶手只是害怕钻进格子的战士爬到格子外的另外一边出口呢?” 沈头一皱眉:“你的意思是,这个大铁门压根就只是个摆设,是制造假象欺骗我们的烟雾弹。” 铁柱点了点头,抓着地上疯子撬门的那把大刀,对着小格子旁边水泥墙后的泥土插了进去撬了几下,然后扭过头来:“沈头,这个小格子周围确实是用东西砌上了的,要不我们先从这里入手?” 沈头也上前抓着那刀柄摇了两下,最后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试试吧!我觉得还是有点悬,这汇龙山里的古怪现在看来,不到最后破解,还真是够邪门。” 说完沈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飞燕说道:“刚才沈头我有点失态,别往心里去。”接着他环视了大伙一圈:“都别傻愣了,没有啥天大的困难!这里再怎么邪门,总也只是国民党反动派当年建出的玩意。他们建得出来,咱解放军战士难道还拆不掉吗?都打起劲来,组织战士们进来,现场听你们铁柱哥和疯子哥指挥,该挖的挖,该炸的炸!今天咱不把这里翻个天,就对不起老百姓养着我们军队的那些口粮!” 大伙的热情一下被他调动了起来,一扫之前看到这一切一切所带来的阴霾与恐惧,大声喊着:“就是!把这翻个天!” 沈头自己却对我小声说道:“小王,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事给你说!” 我愣了一下,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便快步跟上,和他一前一后往台阶上迈去,并径直出了那个阴暗的地下通道。 外面的战士排着队,握着工具从我们身后跑下了地道,还有个战士在那大声喊:“带上扁担和箩筐,等会还要挑泥巴出来。” 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在沈头眼里却好像没看到似的,他低着头,双手背到身后,快步往远处那个帐篷里走去。 我跟着他走进了帐篷,他一把跳到了中间的沙盘上坐下,双腿垂在空中,接着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雾:“小王,给你个任务,敢不敢接?” 我想都没想就应道:“沈头你说就是了!我王解放没太大本事,但只要有口气在,都保证能够完成任务。”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地上那个赤裸的怪物身体对我说道:“附近县镇就你熟一点,你现在就扛上这个崔二满的尸体下山,要陆总给你派车,去易阳镇找到他的那个瞎子哥哥,把他身份给我彻底落实下来。” 我的心往下一落,刚听到他说要给任务我时,我还以为是块多么难啃的骨头呢!谁知道就是让我背着怪物尸体回易阳镇。我微微有点失望,山上现在如火如荼地折腾,无数个疑问都等着挖开地下那些土疙瘩才能揭晓,要我现在下山,我真的不太情愿。 我还是挺直了身体,很不情愿地说道:“我一定完成沈头交给我的任务。” 沈头也听出了我不太乐意,他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近一点,接着小声说道:“现在是下午四点,你一个来回三个小时应该够了!回汇龙山后你给陆总私底下打个招呼,然后偷偷地摸到悬崖和山顶之间的路上,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你不是我们部队里的人,而且还是个生面孔,汇龙山你也比较熟悉,有你没你别人不怎么注意。你也知道的,现在山下和山顶,包括悬崖边都有大批战士在,大刘和老孙这两个敌特十有八九只能窝在林子里某个位置潜伏着,等到天黑了他们自然要猫出来想办法破坏我们的工作。我现在就是把你当一口钉子,钉到暗处,能不能靠你掐住敌人的七寸,就看你的运气和应变能力了。”沈头又顿了顿:“之所以只派你一个人,不给你配两个帮手,是不想让外面的其他人察觉。我对他们就只是说你去了易阳镇。” 我忍不住发问道:“难道沈头你怀疑我们队伍里,还有大刘和老孙的人吗?” 沈头把手里的烟掐灭,冲我点了点头:“我也不能确定,但是目前看起来,情况比我们预计的要复杂了太多。你想想,这次进入林子的只有我们这支队伍和公安厅的那六个人,一共就十几个人里,被确定为敌特的有俩,还一个公安厅的穆鑫也十有八九。国民党反动派被我们打到台湾已经十年了,就算有一小部分特务潜伏下来,也不可能在这汇龙山里一下蹦出来好几个啊?我的看法是,就因为汇龙山地下掩埋着惊人的秘密,所以整个汇龙山周围的县镇,被安插的敌特人数肯定很多,让人防不胜防,就算高松同志和老焦,我都还不敢确定是否值得我真正信任。” 我点了点头,完全明白了沈头的意思。我咬着牙对他说道:“沈头你放心,我今晚一定会守好这班岗,希望能帮你逮出个突破口来。只是……只是时间上我怕是来不及,汇龙山说大不大,可也不小啊!我现在就只说下山,一路跑步也起码需要一个多小时啊!” 第51章 扛尸回镇 沈头咧开嘴笑了:“你扛好尸体现在出发就是了!等会你就知道要怎么下山!”说完他从沙盘上跳了下来,冲我正色说道:“小王,这是你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我并不指望你能有所收获!但现在的形势你也看到了,不出奇兵,赌上运气,咱最后可能只是挖出一些不会说话的砖瓦!小王,祝你成功!” 我一下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我再次立正,对沈头沉声说道:“一定圆满完成任务!”说完我一扭头,把地上那具怪东西的尸体往肩上一扛,就要出去。 沈头却突然追上一步对我说道:“小王,还有个事情你要记住,真抓住敌特第一个事就是捏住他下巴。敌特嘴巴里面都藏了毒药,被抓住后会咬破毒囊自杀,别辛苦之后给我带回个死的。” 我对他“啪”的一个立正,行了个自认为正规的军礼:“是!我一定注意。“说完我走出了帐篷,大踏步地往之前陆总他们下山的位置走去。 两个战士在那个下坡处前面几米伸手拦住了我,我以为他们是因为没见过我,正要表明身份。谁知道其中一个战士从地上抓起一捆绳子对我说道:“你要带着这怪玩意的尸体下去吗?要捆上哦!” 我一愣,我肩上这玩意不是已经断气了吗?还要捆上干吗?难道还怕他活过来啃我几口不成?我正要开口,旁边另一个战士却把我肩上那怪物搂了下来,然后往我背上放,还示意我弯下背。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要帮我把这怪东西的尸体绑到我背上,可为什么要绑上却又没说。我满头雾水照做了,两个战士扯着绳子,三下两下把那尸体捆到我后背上,还打了个活结在我胸口,方便我低头就可以解开。 我莫名其妙:“这捆上是方便我下山跑得快吗?” 一个战士咧嘴笑了:“你是要跑下去吗?有现成的滑索不用?” 我还是没听明白,背着那尸体跟着他俩就往下坡处走去。走了几步后我就看到了脚下的山坡上,一条空旷笔直的路直溜溜地延伸向山底的方向。路两边都是被砍断的树,整整齐齐地摆着左右。大楷每隔二三十米,旁边就有两个背着枪的战士一左一右地站着。在道路的正中间,立着一排间隔七八十米的非常粗的木条,木条最多三米高,顶端伸出一个钩子一样的东西,上面居然挂着一根金属丝,一直连向了山脚。 站我旁边的战士抬起手,从他身边的第一根木条上扯出一个拉环来,拉环扣在那根金属丝上。我这才算彻底明白过来,之所以之前陆总他们下山完全不忌讳什么危险,原来是因为工兵们从山下上来时,就已经架好了这么个滑索。两边又还有这么多战士守着,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我自顾自地笑了笑,从小战士手里接过了那个拉环,另一只手把后背上那尸体往上挪了挪,然后对他俩说道:“我下去了哦!” 他俩对我微微一笑,我把拉环往下扯了扯,上面的金属线绷得紧紧的。接着我咬了咬牙,双腿一弯,身体滋溜一下往下快速滑去。两边站着的士兵也都往中间靠了靠,在我滑过的时候伸手扶我一下,保证我悬空的身体不会左右晃动,速度也不会因为快速下滑而失去控制。 也就那么两三秒吧,我便稳稳地滑倒了七八十米外下一根木条伫立的位置,两边的战士一把抱住了我的身体,让我不会因为拉环滑到了尽头而失控摔到地上。我抬头往头顶一看,在现在这根木条上方,又有一个新的拉环卡在一颗小钉子上。 我试探性的往那个拉环抓去,抱着我身体的那两个战士看到了也没说话,让我明白是需要换环了。我抓紧那个新的拉环后,两个战士松手了,我又滋溜一下,往下一个木条位置滑去,心里像个顽童一般兴奋,这么几秒钟就下了好几十米,岂不是几分钟后,我就到了山下呢? 我一共换了快二十次这种拉环吧!一共耗时还真没有五分钟,就看到了山脚下一排新搭建的帐篷。我松开最后一个拉环,对着冲我迎面跑上来的战士点了点头。那战士反倒一愣,然后对我“啪”的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跟着部队的同志并肩作战,不能再弄点头这一套。我怪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沈头让我下来找陆总,有情况汇报。” 这战士也咧嘴笑了:“你跟我走吧!”说完扭头往其中一个帐篷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脑袋却四处转,往汇龙山山脚望去。只见围绕着汇龙山的山脚,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战士,脸色都很严肃,一个个站得笔直,间距最多十米一岗。 我暗暗吐了吐舌头,跟着前面的战士低下头,钻进了一个帐篷。里面的布置和山顶工兵们给沈头架的帐篷一模一样,也是胡乱地摆着几条长凳子,正中间架着一个有两个乒乓球桌子大的沙盘。沙盘上的沙却堆成了一座山的模样,山顶位置插了一面小红旗,从那小红旗旁又立着一排火柴梗,一直延续到山脚的一面小红旗。 我一看就明白了这两个小红旗肯定就是沈头那个指挥部和我现在站的这个帐篷的位置,而这沙土堆成的小山,自然就是我身后的汇龙山了。陆总一只手搭在沙盘上,正和旁边的几个同志说着话。见我进来,他眯着眼睛对我说道:“你是小王同志对吧?沈头上面忙活完了吗?” 我摇了摇头,接着望了望他旁边的那几个同志一眼,不敢当着他们说出沈头的计划。陆总微微笑了笑,对那几个同志挥了挥手:“都出去一下,小王同志有情况要我和单独说。” 那些同志也都微笑着往外走去,我扭过头,见帐篷里只剩下我和陆总两个人了,便小声对着陆总把沈头给我布置的工作说了一下。陆总听完点了点头:“要去易阳镇确认这怪东西的身份,完全不需要你自己去啊!我派几个同志去一趟就成了啊!” 我连忙摇头:“那不行!沈头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亲自完成。” 陆总又点了点头:“行吧!我给你派个车,给你几个兵,抓紧时间去把这事先办了,早点赶回来,然后你还可以休息一下,我再安排你潜入到林子里去。” 说完陆总便往外走去,叫人开了一台吉普车过来,还给了我三个战士,都背着枪跳上了车后排站得笔直,就空着副驾驶的位置,显然是给我留的。 我犹豫了一下,咱长这么大也没坐过几次吉普车,现在居然还是一台崭新的军车副驾驶的位置。车也没有顶棚,即将开去的地方又是我打小长大的易阳镇,那是多么拉风的一个事情啊!我愣了一会,然后把后背上那具尸体往上提了提,迈开步子就往车上走。 可刚一只脚搭到车上我便停住了,我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陆总说道:“陆总,能不能给我一件雨衣?” 陆总大眼一瞪:“你小子还怕下雨淋湿身子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陆总,我也不瞒你,我是易阳镇本地人,难保地方上有几个人认识,再说我自己身上这么脏兮兮的,还背着这血淋淋的尸体,群众看着不太好吧!” 陆总笑着点了点头:“我就等你说这话!刚才看你冒冒失失地背着这怪东西的尸体往车上走,我还真有点小瞧你了!看来啊!沈头瞄中的人,确实是都还不错。” 我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陆总挥了挥手,要旁边的战士拿了件军色的雨衣过来,我把自己和身后那怪东西的尸体都套了进去,跳上了车。陆总却又追了过来,递给我一个口罩:“戴上吧!免得你的熟人认出你。” 我接过口罩戴上,冲陆总眯着眼笑道:“谢谢陆总!” 旁边的司机同志一踩油门,吉普车快速地离开了山脚,往易阳镇开去。 第52章 血衣 汽车开出十几分钟后,那个几天前我们栖身的山神庙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触景生情,我不由得想起了短短的几天前,自己还只是个身份尴尬的坏分子,受命帮古场长出来掏鸟蛋。当时身边的三个人,伍大个生死未卜,老孙和大刘居然都是潜伏在身边的敌特。我自己呢,现在竟然是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上,带着几个解放军战士去地方执行特殊任务的“葬密者”了。想到这,我微微笑了笑,把目光从那倒了一堵墙的山神庙移到了汽车前方。 “停车!”我突然想起些什么,对着开车的司机同志大声喊道:“开到那个山神庙去,赶紧!” 那开车的战士被我吓了一跳,接着他也没有多话,把方向盘一打,朝着山神庙开去。之所以突然想要回到山神庙,因为我想起之前胡品庆同志反映的一个细节:老孙曾经在树下面折腾过树皮,我怀疑他是在做什么标记给他的同伙留下线索。现在能肯定下来的他的同伙就是大刘,那么在那个山神庙住的那晚,他俩也没有单独处过,会不会也用某些标记进行过沟通呢? 这怀疑连我自己都觉得太过主观,可也是这主观,或者说是直觉吧?让我临时改变了行程,决定带着车上这几个战士过去看看,反正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我们很快就到了山神庙边,把车停在倒塌的那堵墙边,庙里一览无遗,空荡荡的,地上还留着几天前我们那堆火的炭灰,以及旁边我们铺着的草。 我把那具怪物的尸体放到了车上,率先跳下了车,朝着里面跑去。站在后排的战士也都跟在我身后,以为我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做,一个个神色都非常严肃。司机没有下车,站在车上对着里面张望。 我们跑进山神庙后,我指挥那三个战士在四周找找,看看有没有可疑。问题是那山神庙就那么屁大一个地方,我们很快就把里面翻了个遍,包括几天前我们带出来的那堆破烂,也都被我翻出来扔了一地,结果是除了地上一些蚂蚁被我们吓得惊慌失措外,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把口罩往外提了提,出了一口长气,然后把地上我们几天前带出来的那些破烂衣服和那一小袋粮食提了起来,最后对那三个战士挥手道:“没发现就走吧!我也只是进来看看。” 那三个战士对我喊了一声“是!”这干脆的答应让我很不习惯,我连忙冲他们摆摆手:“咱自己队伍的同志,出来了不用这么严肃。”说完我转身往庙外的汽车走去。 开车的司机见我们火急火燎地冲进去,现在又一脸放松地出来,自然知道了我们没有发现。他咧开嘴笑了笑,重新坐到了座椅上,伸手就要发动汽车。突然,他的目光盯住了前方不远处的草丛,对着我们大声喊道:“小王同志,那边有情况。” 他话一落音,我和那三个战士都一起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冲了过去,我甚至拔出了手枪,以为他看到了人影。 人影倒是没有,那片草丛不高,稀稀拉拉的,真有个人我们早就看到了。但很快我们的目光就被地上一块新土吸引,上面甚至连掩护都没有,明显就是刚刚被填上不久。 还没等到我命令,那三个战士就解下手里端的步枪上的刺刀,往那堆泥掘了上去。他们先用刺刀把泥撬松了几下,接着蹲到地上,用手去刨那些土。我往四处看了看,周围很空旷,也没有其他可疑的情况,便也蹲到了地上,帮他们一起挖开那个新填上的泥坑。 几分钟后,我们便刨出了一个一尺来深的洞,然后露出一件衣服的袖子来。我扯着那袖子一拉,另一只手伸进泥里一抓,一套揉成一团的男式衣裤被我提了出来,衣服还挺新的。 我瞅着觉得很眼熟,紧接着想起这不就是沈头在大通湖农场时候发给我和胡品庆、大刘、老孙换上的那套衣裤吗?不同的是我雨衣里的这套衣服上又是血又是泥,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而现在手上这一套还比较干净。 胡品庆同志是已经牺牲了,那么这套衣服就只有另外两个人穿着,一个是大刘,还一个就是老孙。想到这,我连忙把手里提的几天前我们带出来的那包破旧衣服扯了出来。但是我也只能认出我自己的,别人当时带了哪几件我咋知道呢?更别说通过这些还研究出是谁的衣服少了。 最后,我只能再次盯上手里这套刚挖出来的衣裤了。沈头把这几套衣裤递给我们时,我们就发现这些衣裤都是同一个尺码的。我和大刘个头都大,裤子长度刚刚好,还稍微有点短。而胡品庆和老孙两个人本来就瘦小,穿上这身衣服后都有点大,裤子也稍微有点长。 对!老孙上山时候因为裤子长被自己踩到,还差点摔倒,后来还自顾自地骂了一句天,最后是把裤管卷起来的。想到这,我连忙盯着刚从土里扯出的长裤裤脚看去。果然,那裤脚有被卷过的痕迹,很有可能就是老孙当时穿的。 紧接着,我发现了一个更加能确定这个推断的发现,在裤脚最下方的边边上,明显的泥土印出现了,一看就知道是裤脚长被自己踩到地上弄脏的。 我紧皱着眉头,把这套衣服装到了刚从土地庙拣出的那堆破烂一起,然后扎了个结,提着往车上一扔,对另外三个战士命令道:“把这附近还搜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战士们散开往土地庙旁边和后面走去,我却又蹲到了地上,盯着那个土坑发呆,继而把那些土又往坑里推,尽量保持了原样。胡品庆是今天凌晨被老孙袭击的,当时老孙对胡品庆说要带着那包挖出来的东西下山交给相关部门。时间上老孙是绝对够得上在陆总的部队封锁汇龙山之前下山的。那我是不是可以判断老孙在袭击完胡品庆以后便下了山,接着赶到这土地庙换了自己的衣服,然后逃走了呢?他一定以为胡品庆已经死了,那么他的身份岂不是就没有暴露,他完全有可能带着山上的发现回到附近的单位,编造一堆谎言继续潜伏啊! 想到这,我一下紧张起来。沈头之前也对我说了,可能敌人因为汇龙山里隐藏的大秘密,所以在周边县镇安插的特务数量会比较多。老孙现在逃离了汇龙山,十有八九就是要给他的那群战友们报信的。距离汇龙山最近的就是易阳镇,他步行首选的县镇绝对就是在那了! 我“忽”的一下跳了起来,对着那三个战士招手喊道:“赶紧上车,我们马上回易阳镇。” 大伙迅速跳上了车,司机看我猴急的样子,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狠踩着油门,汽车在空旷的草地上朝着易阳镇急驶而去。 二十几分钟后,我们便开进了易阳镇。当时是下午快五点半,街上下班回家的群众各自匆忙地走着,见我们一台崭新的吉普车驶过,都停下来露出羡慕的眼光。这要是给在以前,我会感觉非常的虚荣,可现在心里火烧火燎的着急,哪里顾得到想这些呢? 我寻思着想要逮到有可能潜回易阳镇的老孙,还是必须先和武装部的同志们配合一下。我伸出手,指着司机朝那边开去。汽车很快就开到了武装部,怪物的尸体从进镇开始,就被我们放到了后排的座位下面,以免群众看着惊恐。车在武装部门口停稳后,我小声地对后排的战士说道:“你们留两个在车上,别让人靠近看到这怪东西,来一个人,跟我进去。” 第53章 老孙落网 我跳下了车,另一个战士也紧追着我往武装部里走去。守门的那老头三步两步从传达室里走出来对我喊道:“你们是……你们是那个部分的同志啊?里面今天有情况,不能随便进去!” 我把口罩往下一拉,让他看到了我的脸,接着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老头也认出了我,见我表情严峻,连忙止住了声,往传达室里退去。 我带着那个战士径直往赵爱国同志的办公室跑去,一路上看到了好几个端着枪的战士,可能都认出我身后那个战士是自己队伍里的,他们躲在暗处冲我们立正。我顾不上对他们示意,径直拧开了赵爱国同志那个开着灯的办公室大门,往里走去。 房间里烟雾缭绕,赵爱国正坐在凳子上和旁边一个人说着话,他们身后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和赵爱国说话的那人见我进来,也扭过了头来。 居然……居然是老孙! 我眉头一皱,没有马上冲上去逮他,因为胡品庆说过老孙这家伙隐藏得很深,实际上身手很不错。老孙见是我进了办公室,连忙站了起来:“小王同志,你们都回来了吗?沈头呢?快要他进来,我有大发现要给他汇报!” 我点了点头,眼睛往办公室里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胡品庆说的老孙带着的帆布包袱。我装出一个看到他很惊喜的表情,直接迈步朝他走去,嘴里说道:“老孙同志,我们担心死你了!胡品庆同志没和你一起吗?” 一边说着话,我一边伸出手对他递了过去,俨然是一副战友重逢,想要和他亲密握手的模样。老孙一愣,接着忙把手里的烟让地上一扔,连忙站了起来握上了我的手:“唉!一言难尽啊!我正和赵爱国同志说这事呢!” 老孙的话还没落音,我另一只手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反手往地上一按,大声喊道:“赶紧把他绑起来。” 赵爱国和站在他们背后的战士愣是没弄清楚状况,张大嘴傻眼了。反倒是我身后那个小战士像头小老虎一样扑了上来,和我一起把老孙按住。我再次对着另外两个战士和赵爱国喊道:“动手啊!他是敌特。” 他们三个人才晃过神来,摸出绳子扑了过来。老孙在地上手脚乱踹着,嘴里大声喊道:“有误会!你们抓错人了!” “抓的就是你!”我松开了他的身体,让那几个战士按住了他。 “小王,你怎么了?我和胡品庆是为了掩护你们才跑的啊!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会不知道吗?”老孙被捆得严严实实,脖子涨得红红的,对着我大声喊道。 我站了起来,对着他瞪大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胡品庆没死!” 老孙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了头。赵爱国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对着老孙扇了个耳光:“好家伙!把老子骗了这么久,敢情你说别人是敌特,原来真正的敌特就是你这老家伙啊!” 老孙瞪了赵爱国一眼,接着转过脸来白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奇怪,像是轻蔑,又像是留恋。 毒药!我双腿一蹬,整个身子横着朝他扑去,一只手准确地捏住了他下颌两边,用上了全力往下一拉。 老孙“哎呦”地叫唤了一声,嘴巴也一下张大了。我另一只手马上往他牙根处抠去。好家伙,一颗黄豆大软软的的东西被我捏到了,我一把拿了出来,果然是一颗好像胶囊一样的玩意。我对老孙一瞪眼:“想自杀吗?想都别想。”说完我把那东西往地上一扔,捏着他下颌的手没敢松开,又把手指伸了进去仔仔细细地掏了几下,确定他嘴里没有东西了才松手。 赵爱国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冲我竖着大拇指说道:“到底是沈同志的手下,年纪这么轻,心思就这么慎密!” 我抹了一把汗,心里却充满着自责。按照沈头的要求,在发现老孙的第一时间我就应该检查他嘴巴的,刚才如果我动手晚个几秒钟,老孙这家伙可能就口吐白沫死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沈头专门叮嘱的事还被我忘记了,岂不会被他一顿骂死去。 老孙的那张老脸,终于彻底扭曲了,他对着我看了一眼:“小王啊小王,我老孙潜伏这么多年,想不到最后落在你这种小毛孩子身上!就算最后想要为党国尽忠,也被你制止了!好样的啊!”说完他又看了其他几个人一眼,眼神凶悍起来:“都别得意!委座运筹帷幄,反攻计划即将开始,你们都等着挨枪子吧!” 他的目光最后又盯到了我脸上:“至于想要从我这挖到什么东西!嘿嘿!白日做梦!”说完他闭上了眼睛,露出一副老僧入定的表情。 赵爱国可能以前也是部队下来的,听老孙这么一说也恼了,对着老孙鼻子上就是一拳砸了上去:“我还真没见过反动派是个硬骨头的,我就不信今天制不了你了!” 那个拳头把老孙的鼻子打得开了花,血一下就流了出来。可老孙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睛也没睁开,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赵爱国见状又要上前动手,我忙抓住了他的手拦住,嘴里说道:“先别急着打吧!他带了东西回来没有?” 赵爱国看了我一眼,语气平和了下来,对我摇了摇头:“他赤条条一个人来的,扯着我说山上这个是敌特,那个是敌特,结果全是假话。小王,要不要我亲自审他!我赵爱国对付这些反动派多的是手段。” 我挤出一丝笑来,心里却想着沈头说的——现在情况扑朔迷离,很有可能包括易阳镇在内的县镇里潜伏的敌特人数不少。如果武装部里有老孙的同伙,甚至赵爱国自己就是敌特的话,那我们千辛万苦逮到的这老孙,岂不是会被他们灭口。 我松开了赵爱国的手:“赵同志,老孙就留给沈头自己审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守好电话,随时等候首长的指示。至于老孙……” 我看了一眼靠着墙站着的老孙,然后对另外的那两个战士说道:“你们俩给我看住他,这个房间现在开始,除了我带的人,其他人谁也不许进来,谁也不许出去。枪都给我抓好了,情况不对直接开枪就是。” 赵爱国愣了一下:“包括我也不能出去吗?” 我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对他说道:“情况紧急,希望赵同志你理解!” 赵爱国重重地点头:“明白!” 我再次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紧闭着眼睛的老孙,犹豫了一下。老孙是抓住了,可我这趟下山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核实崔二满的身份。可照目前这情况看起来,我再出武装部一趟合适吗? 不行!我自己是绝对不能离开这里的,万一有个闪失咱这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刚有了点收获又功亏一篑可不行!既然我不能出去,沈头说的那个瞎子,我可以让人带过来啊! 我忙对着跟我进来的那个战士说道:“你现在出去把车上怪物的尸体扛进来,顺便把守门的那老同志叫过来,别让他进门,就在院子里喊我出去可以了。” 小战士连忙点头,转身往外跑去。几分钟后,他扛着那具尸体跑了进来,这家伙也机灵,知道用一块不知道哪里翻出的帆布,把那尸体包了起来,扔到了房间的墙角里,然后对我说道:“那位老同志在外面等你。” “嗯!”我再次扭头看了看房间里面的人:“盯紧咯!”说完我往门外走去。 第54章 苦命瞎子 出门我就看到了那个老头,他正伸长脖子往我身后的办公室看。我忙挡在他面前,故作轻松地说道:“看啥啊!里面又没有女同志!” 老头却对我大喊道:“啥!你说啥!” 我笑了笑,对着他耳朵说道:“这样能听清楚了吧?要你别乱看。” 老头这才明白过来,讪讪地笑道:“不看就不看呗!” 我点点头:“你知道小葫芦街吗?” 老头又对我喊话了:“啥葫芦啊?” 我哭笑不得,可也不方便对他大声嚷嚷,只能又凑头到他耳边:“小葫芦街知道吧?” 老头说:“知道啊!不远!” 我又问道:“那里是不是住着一个瞎子啊?” “有啊!瞎了好多年了,找不到媳妇!”老头的回答透着小县镇的市井八卦。 我又笑了笑:“你啊!我说老人家你现在出去,叫上外面那台吉普车上的战士开着车带你过去,把那瞎子给我带回来!” 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一副神秘的表情,便也正色下来,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说道:“是要带他去参军吗?他身体还是挺好,你们给他治好眼睛绝对是个好兵!” 他这自以为压低声音贴着我耳朵的说话,把我震得耳膜嗡嗡响。我只得对他大声喊道:“行!你赶紧给我去带他回来就是了!” 老头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跑去。 之前紧绷的神经被老头这么一折腾,一下放松了好多。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望了望头顶微微暗下来的天空,然后咬了咬牙,往房间里走去。 赵爱国又点上了一支烟,坐在凳子上死盯着老孙,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见我进来,他掏出一支烟对我扔过来。我接住点上,又朝着老孙望了几眼,他现在直接坐到了地上,依然面无表情。我寻思着要撬开他的嘴应该有难度,不如留给沈头亲自审。我吐了一口烟雾,对赵爱国说道:“老孙今天几点到你的办公室的?真的啥都没带吗? “就比你早到一个小时吧,最多四点半!身上也啥都没有!” 我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合计着:从我们发现胡品庆的山腰下山,也就一个多小时够了,,然后步行到易阳镇七八里地,那老孙应该是今天上午就到了易阳镇啊。就算他在山上还搞了几个小时小动作,可他离开汇龙山的时间也应该是在陆总他们赶到山脚之前啊!再怎么算,他都不应该是下午四点多到武装部的。那么,这中间的几个小时他去了哪里呢?胡品庆说的他背着的那包东西,又被他放到了哪里呢? 我再次望向了老孙,老孙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应该是在听我们说话,正拿眼偷偷瞄我。见我望过去,他眼皮又合得严严实实。我眉头一皱,故意对赵爱国说道:“看来时间上是吻合的,沈头算了下老孙离开他同伙的特务窝点,再溜到你这里来应该就是四五点钟,所以让我过来逮他个措手不及。” 赵爱国自然不懂我这话是在唬老孙,他把手里的烟头一掐:“这老特务的行踪一直在你们掌握中吗?我就说咯,为啥他前脚到,你们后脚就赶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又瞟了瞟老孙,他还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见我这伎俩没唬住他,便想着反正是说大白话了,干脆就还给说大点。于是我再次对着赵爱国故意说道:“他躲在附近的那些同伙早就被沈头他们一网打尽,从远山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也都被我们缴获了。他现在是最后一个,就差我把他带回去归案了。” 老孙终于开口了,他眼皮还是没有抬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王解放啊王解放,你这么个小毛孩子在你爷爷我面前玩啥心理战啊!我干秘密工作的时候,你小子还真没出生呢!你这点小把戏,在你孙爷爷我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地上打滚想要骗糖吃的伎俩。你省省吧!” 当年的我是实打实的稚嫩,被老孙这话说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我吞了口唾沫,不甘心地说道:“行!我唬不住你,到时候沈头亲自审起你来,我就不信审不出你那些把戏!” 话刚说出嘴,我就后悔自己踩进了老孙激我的坑。老孙冷笑了一下,自然一下就明白了我刚才说的已经抓住他同伙的话,压根就是瞎吹。他仰了仰脖子,头一歪,没有再理睬我了。 赵爱国看到了我的尴尬,他挤出一丝笑来:“敌特太狡猾!小王,还是等沈同志吧!” 我冲他点点头,没再说话了,转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从赵爱国桌子上拿了根烟点了起来。 我们都一言不发地瞪了有半个小时,院子里看门那老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那个小同志啊!瞎子我给你们领来了,是我扶他进来还是你们派人来接他啊!门口那两个台阶别把他给摔坏了!摔坏了就当不了兵了!” 赵爱国怪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老陈就是话多了点,做事还是勤快。” 我也笑了笑,要旁边的战士出去扶人。 那位战士很快就扶着一个个子不高,但还算精壮的人进来,确实是个瞎子。我迎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这个同志是姓崔吧?” 瞎子连忙要站起来,我把他轻轻按下。瞎子对着我笑了笑:“是的,我是姓崔。” “哦!”我点点头:“当年国民党军队抓壮丁进汇龙山,你弟弟是不是被抓走了?他叫满伢子对吧?” 瞎子点点头:“是啊!同志,你们是不是找到了我那弟弟?” 我抓着他因为激动而抖动的手:“还不确定!崔同志,你弟弟的全名叫什么?” 瞎子回答道:“叫崔仕仁,仕官的仕,仁义的仁,这名字是专门找先生取的。” “崔仕仁?”我重复了一遍,带回来的怪物手上刺的三个字是崔二满,难道不是瞎子那个用左手的弟弟? 我有点失望,可还是不死心追问道:“除了这名字还有其他名字吗?” 瞎子想了想:“我叫崔大满,这名字没找先生取,是我爹胡乱取的。我那弟弟却只有崔仕仁这一个名字。不过……”瞎子顿了顿:“不过我们两兄弟相依为命的时候,他时不时对我说他这一辈子都要照顾着我这个瞎子哥哥,说我是崔大满,他就是崔二满。” 我一拍大腿:“对!就是崔二满,就是崔二满,没错的。” 紧接着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失态了,连忙正色下来,继续对着目瞪口呆的瞎子问道:“崔同志,你弟弟身上有刺青吗?” 瞎子又想了想:“我看不见,刺青是什么我眼睛瞎,本来就不知道是啥。我听我那弟弟说过,他自己在自己手臂上刺了自己的名字。” “左手还是右手?”我追问道。 瞎子摇摇头:“这我倒不知道,满伢子是个左撇子,自己给自己刺的,应该是在右手上吧?” 我站了起来,把墙角那帆布掀开,拖出那个怪物有刺青的手臂,就是右手啊! 看来之前我们的推断是十有八九了,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再次对瞎子问道:“你弟弟身上有什么标记没有?我是说痣或者胎记什么的?” 瞎子点头道:“有啊!他肩膀上有一个很大的黑痣。” 我忙掰起那具尸体往肩膀上一看,果然一颗很大的黑痣长在上面。瞎子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摸着椅子的把手站了起来:“这个同志,你们是不是找到了他!是生是死你可别瞒我,我……我……我可是想了他十几年了!”说完瞎子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来。 第55章 又进汇龙山 旁边站着的战士们和赵爱国也都看到了地上那怪物尸体上的刺青和黑痣,但都没敢出声,不想告诉这个苦命人等了十几年的弟弟,已经是这么一具满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尸体。我看了赵爱国一眼,他冲我摇摇头。 我再次朝瞎子跨前一步,又抓住他微微抖动着的手说道:“你弟弟……你弟弟……嗯!崔同志,你弟弟确实被组织上找到了,不过他人在广西,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可能……可能是当时被反动派抓去打仗受伤造成的吧!国家人口普查,就派我过来查查是不是你那被抓走的弟弟。” 瞎子面露狐疑:“不会吧!你们怎么会想着找到这啊?” 我吞了口唾沫:“是……是……是几年前去过你家的沈首长一直帮你留意了,所以派我过来和你核实一下!” 瞎子还是不放心:“那沈首长自己怎么没来呢?他当年说只要帮我找到,一定亲自把我弟弟带回来的啊!” 我不禁语塞了,自己说瞎话也就这么点水平,还扯下去太容易穿帮了。可就在这时,角落里的老孙突然说话了:“小崔同志啊!沈首长工作忙,自己赶不过来所以派小王过来的。再说了,你家崔二满在广西也已经找了媳妇生了俩娃,在那边安了家。你去想想,如果告诉他,他还有个瞎子哥哥在湖南,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接你过去照顾你。你可得想明白了,他是入赘在人家媳妇那边,后半生又要养孩子,还要照顾你,那也太难了点吧!所以沈头考虑了一下,没有告诉他实情,你眼睛看不见,心里应该敞亮,应该能够明白沈头的苦心吧!” 瞎子这才放下心来,抓着我的手晃了起来:“沈首长考虑得是,考虑得是!我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知足了,他还娶了媳妇生了娃,那是咱家的福气,咱爹咱妈在下面也能够安心了!对!对!不能让他知道有我这个哥哥,不能让他知道的。” 我们眼睛都湿润了,我冲老孙感激地点了点头,他白了我一眼,又合上了眼睛。我让旁边一个战士扶着瞎子出去,叮嘱要把他亲自送到家门口。 瞎子千恩万谢地出了门,往外走去。我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已经慢慢暗下来的夜幕里,最后扭过身子来对着老孙说道:“老孙,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刚才那话我看说得挺好的,可为什么就是一条夜路走到黑,一定要跟着反动派一个鼻子出气呢?” 老孙眼皮抖了几下,叹了口气,没有搭理我。我寻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赶回去了,便站起来和赵爱国还说了几句,然后让战士们押着老孙,我自己扛上那具怪物的尸体往门外走去。临到门口时,我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对赵爱国说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尤其是这个长相奇特的怪物的事,更是不能随便透露出去的。” 赵爱国也正色道:“小王你放心就是了!我老赵之所以主持着易阳镇武装部的工作,就是因为红得彻底。再说我也是队伍里下来的,纪律我知道,你给沈同志说一声,我老赵这里,他尽管放心。” 我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往武装部外面走去。门口那传达室的老头又伸出了头来,对我大声嚷嚷道:“瞎子那眼睛是不是治不好啊?” 我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反正说啥他也不一定听得清楚。我把雨衣的帽子又戴上,口罩也重新戴到了脸上,接着让那三个战士把老孙挤到后排的中间坐着,我自己跳上副驾驶的座位上,朝着前方一挥手:“回去吧!” 车启动朝着镇外开去,我所熟悉的一切快速地往我身后闪去。路上有一个小事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就是经过我以前工作的紫江机械厂时,我看到了我们厂里当时长得最漂亮的刘翠香同志。她一袭短发,正昂首挺胸从我旁边走过。当年她是我们厂里一干小年轻互相打趣时候,最喜欢说起的姑娘,长得白净,身材也特别好!可是她眼光很高,她的姐姐是嫁给了部队里一个军官,据说还是个连长,所以她的要求也是要找个部队里的,对我们紫江机械厂里的一干小伙都不正眼看一下。 而我们的吉普车从她旁边开过时,她停下了步子,对着我们望了过来,我看到她眼里是火辣辣的光,似乎对我们车上的几个人,射出的都是热情的眼神。我扭过了头,任凭这一幕消失在我身后。汽车继续往前开去,驶出了易阳镇,那是我最后一次到易阳镇,也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了易阳镇。之后几十年的工作需要,我也有过几次机会在易阳镇周边经过,可始终没有回去过。到退休以后,也时不时回忆起家乡的一幕一幕,但是我多年的工作,早就注定了我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感情随便转。因为我是沈头的兵,是守护着诸多秘密的特殊部门的兵,我的身份,叫做葬密者。 我们赶到陆总的营地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把在易阳镇抓住了老孙的情况给陆总说了下,接着对他问道:“陆总,是不是你现在就亲自突击审一下他?” 陆总看了一眼蹲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老孙,然后对我摆手:“你把这活还是留给你们沈头吧!我和他都是有分工的,我管行动这一块,他负责侦查,我不过是他的兄弟单位罢了!老沈做事有自己的计划,免得给他添乱。” 我点了点头,把雨衣脱了下来递给了旁边的小战士:“那行吧!麻烦陆总你现在就安排人把老孙送上去呗!我还有任务要去接着干。” 陆总却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王,我帮你们沈头做个主,你现在直接带着老孙上去就是了!沈头要你晚上进林子里趴着,还不是为了抓个敌特吗?现在已经抓住了,还不赶紧亲自给你们沈头送上去。” “不行吧!”我有点犹豫:“沈头交代的事我总不能有首没尾吧?” 陆总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我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形势复杂我倒是明白。你逮住老孙是个意外,也就是沈头计划里的变数,因为这个变数,老沈的这盘棋可能又要重新斟酌。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带回老孙绝对是汇龙山事件的一个重大突破口。行了!沈头如果怪罪你就说是我下的命令,赶紧带着老孙上去吧!”说完他对着依然站在我身后的那三个战士挥了挥手:“你们跟着小王同志押着这个敌特上山,记住!万一路上有什么情况,自己牺牲在所不惜,小王和这敌特的命必须要给我保证。” 那三个战士忙立正大声喊道:“一定完成任务!”我见陆总都这么说了,不好再坚持,毕竟我自己也想第一时间把老孙亲自送到沈头手里,然后让沈头把老孙嘴巴撬开,听听到底这汇龙山里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于是,我把崔二满的尸体留在了陆总那,领着其他人转身上山。 我们上山的路上还是没有出任何情况,陆总的担心有点多余,一路上两边站着那么多战士,高高举着火把端着枪,敌特胆子再大,也不敢冲出来明目张胆地较量。尽管这样,我还是把老孙的脑袋上套了一个麻袋,害怕被潜伏在林子里的坏人看到。 第56章 对抗 我们抵达山顶应该是晚上十一二点了,山顶上像白昼一样敞亮,围在外围的战士们都用树枝点燃当火把。 我对守着上山道路的战士点了点头,带着身后的老孙和那三个战士径直往山顶那个帐篷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老孙和大白蹲在地上抽烟说着话,大白先看到我,连忙站了起来对我说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沈头说你要到明天早上回来。” 我冲他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直接问道:“沈头他们呢?” 大白往帐篷里面一指:“他刚从下面上来,现在可能在小睡一会。” 我忙压低声音对他问道:“下面怎么样?有发现吗?” 大白摇了摇头:“屁发现都没!铁柱和疯子在下面指挥着,就是在挖泥巴,不过那小格子后面却是挖出一个通道,外面包着铁,里面是砖吧!现在还没舍得敲开看,还在挖下去看延伸到哪里!” 我点了点头,掀开了那帐篷的大门,往里走去。帐篷里点着三盏灯,应该都是用电池的吧?不是特别亮,可也够照明了。沈头四脚朝天地躺在沙盘上,看那模样确实累得够呛。飞燕居然也在帐篷里面,靠着椅子闭着眼睛,可能也睡着了。 我犹豫了一下,寻思着要不要现在就叫醒他们。我扭头看了一眼老孙,然后把他头上的麻袋掀了下来。老孙睁开眼睛朝四周看了一眼,接着又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 我咬了咬牙,朝着沈头走上前去,推了推他肩膀,小声地喊道:“沈头!” 沈头眼睛马上就睁开了,紧接着从沙盘上坐起来,看到是我,便嘟噜了一句:“这么快就回了!”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我身后的老孙,立马从沙盘上往下一跳:“怎么逮到的?好小子,沈头还真看走眼了,你小子还挺能耐的。” 飞燕也醒了!她脸对着老孙的方向,鼻头抽动了几下,接着站到了我和沈头旁边。 沈头对着那三个战士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在外面守住门,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放进来。”他的话刚落音,大白和高松便掀开帐篷的门走了进来,看到老孙后,他俩的眼睛都一亮。大白张开嘴正要说上什么,沈头却对着他挥手:“你和高松同志也出去一会,等会有事我再叫你们。” 大白张大的嘴合拢了,表情有点失望,但马上又恢复正常,似乎明白沈头在考虑什么。他往高松肩膀上一搭,搂着高松就往外面走。高松也没说什么,扭头就跟着他出去了。 沈头拉出一张椅子摆到老孙旁边,老孙这一会也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一眼,然后大大咧咧地往那椅子上一坐,眼睛就要闭上。 沈头没有搭理他,对我说道:“你把你这次下山经历的事情给我原原本本说一遍,说细一点。” 我看了老孙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扯着沈头私底下说话。沈头自然看出我在忌惮什么:“说就是了!给老孙也听听,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我们无产阶级的棒小伙给打败的。”说完他还拿出烟盒了,点上了一支往老孙嘴里一插:“别给我装死了,你这老家伙烟瘾也不小,抽根烟听听故事再说。” 老孙这才睁开眼,叼着那烟狠狠地吸了几口,望了沈头一眼,又朝我看了过来。 我咬了咬牙,把自己从离开陆总营地,然后到山神庙发现埋着的衣物,再到抵达武装部抓获老孙,以及之后让人把瞎子带回来确认了他弟弟尸体身份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沈头要我说细一点,我自然也把这过程中每个场景,包括与人的对话都给他们说了个仔细。 沈头一言不发地听完后,眉头皱了皱,接着扭头对老孙说道:“看来你心肠也不坏,关键时刻还帮小王圆了个谎,没有让人家瞎子知道他弟弟的噩耗。” 老孙把嘴里的烟头往外一吐,目光扭到一边,没有看沈头。 沈头笑了笑,然后走到老孙面前:“咱现在就是拼刺刀了,你也没必要给我装死不吭声。你反正也做好准备等沈头我的手段。你们国民党对俘虏行刑逼供的那一套,我相信你比我都清楚吧!” 老孙扭过头来,看了沈头一眼:“有啥把戏都使出来就是了,别这么多废话。” 沈头摇了摇头:“手段呢,我们还真不会使,咱不是你们那一套。但是你也比我大几岁,道理比我知道得多,我和你好好聊一聊得了!” 老孙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沈头盯着老孙的眼睛,语气很平和地说道:“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有老婆孩子的吧?” 老孙脸色一变,猛的抬起头来对沈头说道:“沈木人,咱一码归一码,几年内战,你们共党那么多高官的家属在家乡呆着,我们可是从来没往家属身上动过脑筋的。再怎么卑鄙,也不能无耻到拿家人开刀,祸不及妻儿。” 沈头对老孙摆摆手:“别激动,也别误会。我只是给你说道说道你和她们的以后,让你心里有个底罢了!”沈头伸手扯了条椅子过来,面对着老孙坐下:“你是肯定回不去了,不管你交不交代,结果是肯定的。接着呢,你的家人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就是现在外人所知道的,你被部队上的同志客客气气地从大通湖农场接走了,可能是去帮部队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档案上以后就会把你的功过都给记上,你之前犯的错误问题本就不大,再加上你最后又是给我带走了,相信地方上还是会对他们有比较好的安排。而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我一五一十的把你是个敌特的事情反映过去,从此他们的档案上会怎么写,我想你也在位置上呆了那么久,应该比我明白吧?” 老孙抬起了头,露出一个很不在乎的表情:“沈木人啊沈木人,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诈一唬地说些啥呢?你没觉得你这话说得很幼稚吗?我既然选了这条路,也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会害怕这些吗?” 沈头又笑了,再次掏出一支烟给老孙点上,继续道:“好了,后顾之忧我给你交了个底,咱现在就开始说说正经事了。”沈头脸色一变,瞪大眼睛冲老孙说道:“你刚才也说了内战这个词,你也明白你我始终是同胞,不可能像对小日本那时候那样干上。解放十年了,你觉得是现在的新中国强,还是你死死守着的那点信仰好呢?” 老孙也激动起来:“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共党作乱吗?” 沈头对他眼睛一蹬:“可是国民党政府自己呢?老孙,你为了自己坚持着的信仰潜伏了十几年,说明你不是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一个人。老百姓现在过得还不是很好,但比起以前呢?” 老孙也瞪大了眼睛:“少拿这些话老唬我,没用的!我也不妨和你明说,我老孙二十一岁加入军统,杀过小日本,带过队伍,从事秘密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唱歌谁不会啊?从我嘴里撬东西,你们还没那本事。” “行!你说到杀小日本,那么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沈头语气越来越重:“如果现在小日本又侵略到我们祖国来,就打到了我们汇龙山山脚下的话!那你觉得我会不会像你们当年一样,在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把枪口对着自己同胞?还是我沈头会递给你一支枪,要你跟着我拼死一个鬼子赚一个呢?”说完沈头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把衣服的纽扣一扯,然后把上衣脱下往旁边一扔。 第57章 老孙的底线 沈头胸口上露出十几道狰狞的伤疤,沈头指着心脏位置下面的一个伤口说道:“我身上十几道疤,三个洞是被枪打的。内战那几年我就只多了这一个疤,其他都是小日本的杰作,可真正差点要了我命的就是这一个。八年抗战我挺过来了,依然是个顶天立地的中国军人,你呢?你身上有疤吗?是小日本送的还是我们的军队送的呢?” 老孙看了看沈头身上那些狰狞的疤痕,表情伤感起来:“老沈啊老沈,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打了小日本,我当年也在刀尖上舔过血,也差点死在小日本的刺刀下!可那时候……唉!你我都是从抗日战争时期走出来的,别提那些了吧!” “我必须提!”沈头放缓了语速:“我身边死了很多战友,他们是为了咱祖国牺牲的。相信你也面对过那一切。新中国成立了,我们中国终于站了起来,所有的敌人在新中国眼里都是纸老虎,包括美帝有些想法,想要侵略朝鲜,咱的军队想都没想就打了过去。这才是一个有尊严有骨气的中华民族,这才是当年那些战友们临死前不肯闭眼希望看到的中国。那么,老孙,你觉得是现在我们这个强大了不再屈服的中国好?还是再次陷入内战,让帝国主义乘机而入的中国好呢?” 老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有意义吗?我不是没想过,有时候情愿自己当年是死在小日本的枪口下,起码死得像一个军人。老了!有些东西在心里坚持了那么多年,不是你这么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可以让我放弃的。” 沈头见他口气没有之前那么硬了,话语也柔和了起来:“关你和处决你,对我们没啥意义。汇龙山现在你也知道的,出现的并不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而很有可能是美帝或者苏修。这样吧!汇龙山里埋着一些什么秘密,对我们来说只是个时间问题,很快就会被挖个底朝天。所以呢,老孙,我答应你三个要求,至于哪些要求你不该提出来你自己也有分寸,就权当我们互换的条件。然后你把当年汇龙山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 老孙沉默了起来,沈头也没再说话,默默地看着他。就这样安静了快十分钟吧,老孙再次抬起头来,对沈头说道:“我的要求都会比较苛刻,你可得想明白哦。” 沈头点点头:“说吧!我做不到的我也会直接回绝你。” 老孙看了旁边的我和飞燕一眼:“第一个要求是这案子结了后,我的情况不能报给地方上,我自己是生是死随你们处置。” 沈头“嗯”了一声。老孙吞了口唾沫:“第二个要求是我只坦白汇龙山里的问题,以及附近县镇的,至于其他东西,我知道的本就不多,你们以后也不要再问。” 沈头再次点点头:“行!这个我也答应你。” “至于第三个……”老孙神色黯淡下来:“第三个要求是如果是要处决我,我的尸体请沈头叫人埋到北县的鸡公山上。当年……当年我带着三百个弟兄守那座山,可我自己却跑了。他们……他们全军覆灭。当时攻那山头的日军都感动了,张罗着附近的百姓上山给这群铁骨铮铮的汉子收个尸,好好埋了!而早几年我去那边视察工作时候听当地群众说……他们说……”老孙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他们说当时他们上山收尸,整个鸡公山上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漫山遍野都是被打得稀烂的战士残骸,百姓们一起跪到了地上……” 老孙说到这,脸上眼泪鼻涕挂了一脸,看那模样是彻底崩溃了。沈头压根就没和他说道现在汇龙山的情况,扯出当年抗日的一幕一幕,让面前这个本应该被唾弃的敌特,重新回复了当年与日寇战斗时候,作为一个中国军人该有的尊严。 沈头也站了起来,对老孙正色说道:“第一个要求绝对没问题,第二个要求我不逼你,以后你愿意说就说。至于你的第三个要求,我沈木人也以一个军人的那一股子血性对你保证,就算到时候我手下没人使唤,我自己也把你给扛过去,亲手把你埋在那!” 老孙听完闭上了眼睛,浑浊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我和一旁的飞燕心里也微微有点沉重。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后,老孙再次睁开眼睛,说出的第一句话却让我们吓了一跳,只听他说道:“其实,当年被派来修建汇龙山里中美合作社的指挥官,不是别人,就是我——孙正红,我的真名是孙志刚……” 当时是1946年四月,我作为国民政府秘密战线的一员,被要求潜伏回北县,对家里人说自己抗日战争那几年,困在东三省回不来,现在小日本被打跑了,安心回家做个乡绅。可是回到家才过了半年安稳日子,上峰便派人来找我,要我给家人扯了个谎,赶到省城,然后给了我一个营的士兵,要我带队来汇龙山修建一个军事基地,以应对不时之需。之所以叫我回来带队,是因为我当年在军统的一个同僚官做大了,有意让我不再从事秘密工作,回军队里当个官舒服舒服。还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我是北县人,周围地形熟悉,在汇龙山动土由我指挥比较合适。 我以前是戴局长下面的人,戴局长信风水迷信这些大伙应该都有听说,所以我们军统出来的人或多或少对这些有点在意。临出发时候,我就专门找了个风水先生,赏了他几十个大洋,要他跟我一起到汇龙山出这趟活。要知道移山动水,确实是有点讲究的活,一个不注意,就会有血光之灾的。 我们在汇龙山山脚扎营下来,然后我派了一些士兵去附近抓了一百多个壮丁回来。因为害怕抓回来的壮丁有认识我的,所以我在营地出入,都一直戴着一个青铜面具。下面的兵和壮丁私底下给我取了个外号,叫鬼面人,也是这个原因。 风水先生拿着罗盘跟着我们上了几次山,我们最初的计划是在山脚下找个隐蔽的位置开工,可当时上峰派给我的那个美国人参谋在看了汇龙山地形后,提出从山顶动土这么个办法,大门也直接开在山顶,这样以后如果基地真有需要的话,也能让直升飞机在上面降落。 可那风水先生跟着我们跑了几趟后,却扯着我神神秘秘地说:“这山挨着大通湖,是一座王八山,王八要入水,在这里发呆。” 我对他那套深信不疑,连忙问他:“那是不是不能动土啊?” 风水先生摇摇头:“动还是可以的,但是必须在晚上开工,趁着王八睡着了后挖,这样王八不知情,每天醒来发现身上有一些小的变化不会在意。” 我自然是点头了,再说晚上开工也有好处,毕竟是建一个军事机构,尽量保持点低调不会错。我便和美国参谋商量了一下,和他自然没说王八山这些,免得人家笑话,就只是说为了保密工作需要。参谋也点了点头。 风水先生选了个好日子好时辰,是那月初一的子时,也就新的一轮月亮阴缺刚开始的时候。我要士兵和壮丁们早早的把山顶那块空地上的树都给砍了,然后那天晚上便上了山,等到午夜,由我亲自挖动了第一铲,接着大家伙都背着家伙,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第58章 无法解释 老孙说到这里时,我忍不住插上了一句嘴:“不是听说你们当时都是围在空地周围,等着时辰一到开工,结果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那晚没有动土吗?” 之所以插上这句,是因为沈头之前给我说起过他打听来的那段故事,和老孙说的出现了矛盾,会不会是老孙在这里对我们说假话呢? 老孙也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晚后来没动土的?谁告诉你的?” 沈头却对我挥了一下手:“没啥!老孙你继续说,小王别打岔了!” 老孙再次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 那晚时辰一到,我们便开工了,山顶的土也肥,很容易挖开。我和美国参谋,以及那位风水先生一人坐了一个靠背椅,躺在那旁边聊天说话。可士兵和壮丁们挖了才一个多小时吧,一件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 我记得当时我正眯着眼睛,端着茶杯喝茶,眼前的空地上士兵和壮丁们站得满满的,各自卖力地掘着泥。突然,我发现他们身边一下多出一两百个人来,就是那么瞬间多出来的,也是那么分散着站着,也是挥舞着手里的铁铲,对着地上挖去。 我手里的茶杯“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我猛的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出现了幻觉,以为就我一个人看到了这些。谁知道我身旁坐着的美国参谋和那个风水先生也都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的空地。 而正站在空地上忙活的士兵和壮丁们也都看到了身边的人,他们都停下手里的活,一个个眼睛瞪得像个灯泡,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这些挖地的人。接着我还认出了那些人居然都是洋人,都是长毛子兵。他们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们,依然大声说着我们也听不懂的话,挥舞着手里的工具,对着脚下的地挖去。 当时我记得,隔我最近的几个士兵不知所措地避开着那些毛子兵,可是毛子兵们自顾自地忙着,有个家伙还朝着我前面的一个士兵走去。那个士兵可能也是被吓蒙了,来不及躲闪。结果……结果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毛子兵从我们的那个士兵身上穿了过去。对!就是穿了过去。 发现这一幕,我再次往整个空地望去,这次看得比较仔细,毛子兵们有很多人在出现的时候就直接是和我那些手下在同一个位置,也就是说是重合的。我当即肯定这是幻觉,出现的场景就是战争时期各地经常遇到的阴兵借道。我连忙张大嘴对着空地上的士兵和壮丁们喊道:“都别动!都别动了!是幻像!很快就会消失的。”话是这么说,我自己心里却像打鼓似的,想着这汇龙山会不会是古战场的万人坑,咱动土惊动了冤魂,会要扑出来对我们使上手段。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我的喊话后,都停下了手,什么动作都不敢做,目瞪口呆地看着各自身边的毛子兵。我扭头去看我身边站着的风水先生,只见他也被吓得脸色苍白,嘴唇抖动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我旁边站着的那个美国参谋却用我也听不懂的话小声嘀咕着,还伸出手在胸口划着十字。 我自己怕归怕,但当年还正当壮年,面对这一幕也没露出一个熊包的模样。再说我的脸被青铜面具掩盖着,面具上的表情非常狰狞,没人能看到我自己本来的表情。 我盯着面前这些幻像,手缓缓地往腰上的枪摸了过去。其实我心里明白,枪对这些幻像没啥用处,可当时就是觉得有枪在手里握着,心里没那么害怕。 那些毛子兵们继续往地下挖去,他们并没有选择在某一个位置专门使上力,却好像和我们的想法大相径庭,也是要把这些土挖开,把整个这块空地掏空一般。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他们不断挖着地上的泥土,还有些毛子兵拿来工具,把掏出的土往外围运。土一点点被挖开的同时,站在空地中的我手下那些伙计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我不明就里,盯着他们望了过去,紧接着,一个非常不明显的细节被我发现了,而这个发现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甚至握着枪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因为……因为我看到了这块空地被毛子兵们挖啊运啊,按理说也和他们自己一样,不过是幻象啊。可是原本站在土上的我那些士兵们,他们的脚背上面,不知道怎么出现了泥土,也就是说他们那么看似一动没动的身体,实际上是在缓缓地往下陷。 本来我以为这种幻象不会太久,尽量别打扰这些可能是幽灵的毛子兵的行动。但下面站的人都是我的兵啊!我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这块空地上吧!我咬了咬牙,正要对着他们下命令全部撤上来再说。可我话还没喊出声,我身边的那风水先生倒说话了:“不好!阴兵逆袭,王八翻身,看来这一劫咱们躲不开了!要见血,孙长官,赶紧开枪杀几个人,用血把这些阴兵驱开。” 我猛地扭过头朝着他望了过去,心里无名火一下就冲上来了。要知道我虽然信点封建迷信,可当年也是个火爆脾气的军人。本来好好的一个建筑项目,就因为我听着这风水先生的话,等到这个时辰,结果遇到这么一出,之后下面的兵谁还敢在这汇龙山里动工呢?我又如何和上峰交代呢? 我牙一咬,把手里的枪插回到腰上,然后弯下腰,从我靴子里摸出一把长期带在身上的匕首,转身对着这个被面前一幕吓得全身发抖的风水先生冷冷地说道:“那杀谁呢?这里都是老子带的兵,杀谁都不行吧!要不先生就委屈一下,帮咱驱下邪呗!” 说完我便朝他猛跨一步,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往地上一按,手起刀落,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往旁边一扔。血溅到我的面具和身上,我那模样应该非常可怕,紧接着我一把抓起这风水先生没有头颅的身体,往空地中大踏步地走去,嘴里大声喊道:“都给我来上一点阳气,给我吼得热闹一点!咱拿着这神棍的血赶走这些狗屁玩意。” 士兵和壮丁们的士气也一下被我吊了起来,都大声地吼了起来,骂娘的骂娘,鬼嚎的鬼嚎,本来就是一群年轻力壮的汉子,怎么能被这些摸不着,打不到的东西给折腾死呢? 我自己胆气也越发足了起来,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尸体,让血洒得到处都是,一边对着士兵和壮丁们命令道:“去边上集合!去边上集合。” 那些毛子兵还是自顾自地忙着,完全看不到也听不着我们这一出折腾。士兵和壮丁们也快速地跑到了边上挤得紧紧地站着一起,扭过头来看。很快,我便发现整个空地上就只有我一个人提着那具尸体在那发疯的吼叫了!可身边的鬼影们还是一个都没少,继续挖着下面的地。 我把那具尸体往地上一扔,寻思着这个时候,我如果不能做出点让兔崽子们彻底不再恐惧的事情,那接下来的工作根本没法开展了。于是,我麻着胆子站在空地上毛子兵的鬼影中间扬起了头,对着天空大声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我一边旁若无人的朝着大伙走去。 第59章 实话 就在我快要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我面前的那些士兵和壮丁们却再次瞪大了眼睛,指着我身后喊道:“长官!快看!” 我连忙扭过头去,只见空地上的鬼影们突然扔掉了手里的铁铲这些工具,张大着嘴好像在大声叫,可是我们完全听不到他们在喊些什么。接着他们一起朝着空地另一边跑去,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往前跑了几步,跳到了边上,从稍微高点的地方往他们跑去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的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且好像很深,从那洞里几个白色的人影正在往外钻。 那一会月亮很亮,我可是看得非常清楚的,那洞里钻出的东西,和小王下午背到武装部去给那瞎子辨认的玩意是一模一样。那些白色的人影钻出来后,眼睛放出红色的光,照着他们身边的毛子兵就扑了上去,那大张着的嘴里,尖利的牙齿好像开刃的尖刀,挨着谁谁就少了一块。 更多的怪玩意从那地下往外钻,毛子兵们最初还一个个往那边冲,像是要过去帮忙的样子,到发现怪东西那狰狞的模样,又看到了倒地的其他毛子兵后,全部扭头了,朝着我们这边跑来。 我终于忍不住了,对着身后的人大喊道:“撤退!马上撤退。”说完我带头便往山下跑。 我们两百多号人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在山下架起了机枪,对准了下山的山路。那晚那个美国参谋一直没离开过我的营房,脸色到第二天天亮才有点血色。我自己也吓得够呛,所幸我那面具拦住了我的恐惧表情。 那一晚整个营地没几个人睡觉,没上去的人也都听其他人说了那晚发生的事。第二天我的副官过来对我说,士兵们昨晚把我这鬼面人吹得神乎其神,说我故意定在那个时候开工,就为引出山里的神怪帮忙挖地。而我杀那个风水先生到处洒血的场景,被他们传成了我故意的血祭,拿那先生来祭天,把我整个人传得好像是个能开天辟地的天神一般。 问题我哪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神呢?我当天上午就要人开车,载着我赶回了省城,和我那以前的同事偷偷地说了这件事。对外人自然不敢说,免得说我煽动军心。我那同事皱着眉听完后,然后问我:“还敢不敢回去继续建那军工厂?” 我拼命地摇头:“我还是回去做潜伏工作吧!我可不想一条小命没死在战场上,反而稀里糊涂丢在汇龙山上。” 我那同事见我回答得那么坚决,也没说多话了!要知道国民政府的官员们,信迷信的人其实挺多,只是台面上不敢拿出来说罢了。 我在省城还休息了两天,买了一些东西就回了北县,对家人和乡邻们自然还是说去省城探友办事。至此,我与汇龙山里那个军事基地项目分道扬镳。 不过,也不是说我对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没有再打听,据说后来又换了个长官过去,那基地也还是开工了,可也就折腾了一个多月,军队就撤了回去。我当时寻思着恐怕是因为之后又出了一些古怪的事,所以工程停止了。然后就一直到了你们的军队快打过长江的时候,上峰把我和潜伏在汇龙山附近的人全部召集到了省城开会,会上就说了,我们汇龙山附近进行潜伏工作的人比其他地方都要多出一两倍,原因是汇龙山上有着一个目前还没有被查清楚的机密项目。可是当时我看了一下去开会的那些人,也就是之后这十年里和我有联系的特务们,一共就那么二十几号人,怎么说是比其他地方多了一两倍呢? 事后才知道,汇龙山的秘密是专人负责,有专门的特务负责维护与开展工作,具体是些什么人?这些年他们又干了一些什么?我就确实不知道了!包括下午在武装部小王带回那个怪东西的尸体,居然被证实了是我当年派人抓走的壮丁,他又是怎么变成了那副模样? 老孙说完这些,找沈头又要了一支烟,然后神色比之前变得坦然了很多,朝我们望了过来。飞燕冷哼了一声:“汇龙山的秘密是专人负责,具体是哪些人你就不知道了对吧?我看你压根就是装傻,不愿意交代彻底。” 老孙苦笑着摇了摇头:“飞燕同志啊!我已经这么把年纪了,做人做事也不可能还那么留半手的。要不我就不说,要我开口说了,告诉你们的肯定就是我知道的全部。爱信不信吧!反正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沈头朝飞燕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来,对着老孙问道:“那大刘是不是你们的人呢?你和他难道就没好好合计过,策划过什么吗?” 老孙却瞪大了眼睛:“你说大刘?大刘怎么了?大刘难道也和我一样是潜伏下来做秘密工作的?” 沈头点了点头:“说句实话,老孙,我真的不知道你现在说的一切是真是假。大刘已经潜逃了,就在我们的部队开进山来之前。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大刘难道就是负责维护汇龙山机密项目的特务吗?” 老孙叹了口气:“沈头,你爱信不信吧!反正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包括我也可以给你明说,整个北县的特务网络,我就是为头的。你们去年捣毁的敌台,现场不是有三具尸体吗?他们也都是我下面的人,那个敌台的代号叫孔雀你应该知道吧?而我,就是孔雀。之所以你们逮不着我,原因就是我压根就不在北县,而是被送到了大通湖农场学习改造。” “那谁是凤凰呢?”沈头死死地盯着老孙的眼睛说道。 老孙张开嘴就要回答,可他说话的同时,沈头也跟着他一起说话了,他俩异口同声地说道:“凤凰就是负责汇龙山事务的那位主脑。” 沈头说出了和老孙一模一样的话后,我和老孙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头,我忙问道:“沈头你早就知道了有专门负责汇龙山这个基地的特务部门吗?” 沈头淡淡地笑了笑,对我说道:“不是老孙告诉我们的吗?” “可……可你为什么和我同时说出一样的话呢?”老孙的表情也非常惊讶地看着沈头。 沈头再次盯上了老孙的眼睛:“老孙,我也不妨和你明说吧!之所以我能带着这么个优秀的小组,专门负责查一些诡异事件,是因为我从小就有一个奇特的本领。这也是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一切都是实话的原因。”沈头顿了顿,扭过头来对我说道:“小王,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划拳从来不会输,你应该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这种人吧?” 飞燕却接话了:“有的,沈头就是!” 沈头对飞燕挥了一下手,然后再次看着老孙,回到了正题:“你早上和胡品庆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挖出了昨晚那些洋鬼子兵埋的东西吗?那些东西呢?” 老孙还是傻愣愣地睁大着眼睛:“你不是能猜到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沈头又笑了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能猜到呢?” 老孙自顾自地点点头:“挖出来的是一具黑皮肤的女性尸体和几天前我们在林子里发现的那具被蛆虫啃光了的家伙的尸体。只是……只是那黑皮肤的女人没有人头。我当时带走的不过是其中那具腐烂尸体的人头,和另一具女人尸体身上的一只手掌。” 沈头“嗯”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人头和手掌呢?” 老孙看了沈头一眼:“都交给我了在易阳镇的手下,下山后我反正会把他们都检举出来,你们自己去拿就是了!” 我却朝前跨出了一步,对他问道:“伍大个是不是你杀的?你当时为什么杀他?” 第60章 流人血的泥墙 老孙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伤他的,只是……只是谁让他四处乱看呢?那晚你和大刘去追那个黑影之后,我其实压根就没跟在你们后面,等你们跑远了,我就回到那具尸体的位置,想要从那家伙身上摘下些什么,回去交给手下带上去研究。可是当我到了那树下后,那具尸体却已经被放下来了,而那尸体周围居然出现了五六个穿着土黄色军装,带着银色肩章领扣的毛子兵。我被吓得不轻,赶紧躲到一棵树后面藏着,谁知道他们用那个降落伞的帆布包好那具尸体后,扛着就往我躲的那棵树下跑过来。我当时也是被逼的狗急跳墙了,只好硬着头皮爬上了树。照理说他们应该看到了我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在他们眼里的我像是透明的,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我脚下过了,消失在林子深处。” “就在我准备下树的时候,伍大个那小子就过来了,他应该没看到那几个毛子兵,他冲到之前尸体挂着的位置下方往上看。在他发现那具尸体不见了后,便到处找了起来。要知道我当时就躲在旁边的树上,如果他多找一会,绝对会要发现我,并对我产生疑心,质疑我不是本应该追在你们后面的,为什么一个人跑回来爬到树上来。我合计了一下,想着不如直接把他放倒,然后跑回去等你们回来,装作不知情就是。于是,我扯了根尖的树枝,然后从树上跳了下去,准备直接插到伍大个的胸口,可也是因为年纪大了,没以前那么灵活了,一个没站稳,树枝只戳进了他的大腿。伍大个当时也看清楚是我,伸手要推我,可是……可是就在那一会,我面前已经受伤的他,整个身体活生生的,在那短短的瞬间凭空消失了!是的!就是那么一瞬间,伍大个凭空消失了!” 老孙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头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老孙的眼睛。到老孙把这一切说完,我本还有点半信半疑,尤其对他说到伍大个凭空消失那一段的时候。可是我看到沈头听完后却没有质疑,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好像在思考什么?沈头有一个什么样的天生的本领,我也并不知道,只知道他说他能判断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既然他现在也没有质疑这一切,看来十有八九老孙说的都是真的。 老孙自己最后也不断地摇头:“沈头啊!我比你虚长几岁,也是战场上一路走过来的,我给你们一个劝告吧!不要再尝试着挖掘这远山里的秘密了!忒古怪了!大通湖农场那两百个进来搜山的人现在都下落不明,你们不要整到最后,也和他们那两百号人一样,被外界发现全部消失在这汇龙山里,连具尸体都没剩下。” 正说到这,帐篷外面传来了喊话声:“沈头!铁柱同志要你赶紧下去一趟,有发现!” 我和沈头、飞燕都连忙站了起来,三下两下把老孙绑在那椅子上,然后往帐篷外面跑。在门口飞燕叫了几个个士兵守门口看好老孙。大白和高松当时也在帐篷外面,大白一把跳了起来,追在我们后面就往那边跑去。 我们四个人一起冲下了那个地下的暗道,左右都挂满了不是很亮的灯,但很多盏微弱的灯聚在一起,也让那个地下世界形同白昼了。那扇被大开的铁门后,战士们已经挖了二三十米进去,看上去就像一个新挖好的防空洞似的。还有十几个战士却站在那个小格子的正前方,拿着铲子小心翼翼的挨着一个四方的如通风管般的东西掘。 铁柱和疯子双手叉腰,正站在这洞的最深处抬头往拦在他们面前的泥墙看,听见我们进来的声音后,他俩转过身来,铁柱对着我们说道:“沈头你快看看这里,有同志在这挖到了血!” 铁柱这话说得给人感觉特别不靠谱,在泥里挖出血?要不就是挖出了尸体,或者挖到了什么活物,怎么可能说挖到了血呢? 带着这疑问,我跟在沈头他们一起往铁柱指着的位置望去,只见那块泥墙上,居然还真是有湿漉漉的血一样的液体,而且还在慢慢往外渗。沈头“咦”了一声,朝前跨出一步,伸出手在那血上抹了一下,往嘴里一放,紧接着吐到了地上:“是人血!”接着他回过头来望着飞燕问道:“什么情况?” 飞燕表情也很惊讶,她来回地晃着脑袋:“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追问了一句:“什么事情不可能啊?” 飞燕又说了一句“不可能”,接着她闭上了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好像老僧入定般沉默了一会后,张嘴说道:“沈头,这泥里有人,可是……可是这些人都没死!我能闻到活人的气息,可是他们怎么没有身体呢?对!就是没有身体,我只闻出他们的气息,但是感觉不到他们身体的存在。” “没死?你是说泥墙的后面有人吗?咱赶紧挖下去不就可以了吗?”大白插嘴道。 “不!不能挖!”飞燕连忙摇头:“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他们就站在这些泥里面,他们最少有一两百个人,全部都站在这些泥里面。” “怎么可能?”我大声说道。身边的其他人也都一起摇头,包括沈头自己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飞燕往前跨了一步,手指准确地朝着正在渗血出来的泥墙上戳了上去,她戳上去的手指好像害怕按疼人似的,非常小心翼翼。然后她按了按后,又用手掌贴到了那堵泥墙上,感觉了一会后,扭过头来对沈头说道:“沈头,你来试试,这泥上面有人身上的体温,虽然感觉这人频死,可是温度还是有一点的。” 沈头闻言也用手掌贴了上去感觉了一会,最后回过头来:“还真是呢?” 铁柱、疯子、大白也都上前贴了一下,我是最后过去的,在我以往的常识里,这种地下的泥土温度应该是凉凉的,甚至有点彻骨,可是用手掌贴在那个位置后,我真的感觉到了像是贴在人的皮肤上,或者应该说是贴在某个人受伤的伤口上,我还隐约地感觉到,那血流出的位置深处,有着大活人血管脉搏的跳动。 铁柱凑到沈头身边问道:“还挖不挖?如果按飞燕说的这里面是有活人的话,咱的铲子掘下去,那掘的可就不是泥了,掘的是人身上的肉。” 沈头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我们几个人一眼:“除了挖进去我们别无选择,我们都是革命军队的战士,都是无神论者。尽管我们的工作是要挖掘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但是我们遵循的原则始终是客观与科学,只有继续探索下去,才能找出最终的答案。”沈头咬了咬牙,大手一挥:“挖!有活人,就把活人给我挖出来!” 疯子一言不发的从旁边战士手里拿过一把铲子走上前去,接着挥舞着铲子,朝着那块泥给挖了上去。只见他那一铲子掘上去后,泥里的血往外渗得更厉害了,就好像是一个本来小小的伤口,被这一铲子彻底撕开了似的。可问题是,铲子带下的泥墙上的泥土里,除了泥什么都没有。 飞燕蹲到了地上,用手抓起那一把泥思考着,疯子却没继续挖了,扭头看着沈头。沈头看到这一幕也有点犹豫了,他紧锁着眉头没有出声。 第61章 可疑的高松 我却突然想起了老孙之前说起的十几年前他带队,在这山顶挖地时候看到的那一幕,接着一个大胆的怀疑出现在我脑海里。我试探性地对沈头开口说道:“沈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说……” 沈头扭过头来:“说吧!现在这情况,各种质疑都是需要提出来大家一起分析一下的。” 我点点头,然后咬着牙对他说道:“沈头,刚才老孙不是说起他当年带队看到过毛子兵的幻象吗?你记不记得他那段经历里有这么一个细节,就是当时那些站在空地上不敢动弹的士兵和壮丁们,自己并没有挖脚下的地,挖地的都是那些幻象里的毛子兵。可是老孙那些手下的身体却在慢慢往下沉,就好像是那些泥土真的被毛子兵给挖出来运走了似的。” 沈头也猜到了我的想法,他接着我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当时老孙没有把那些士兵和壮丁叫上去,任由那些毛子兵一路往下挖,结果就会是他们的身体继续往下陷,甚至一直陷到这地底下。而在他们自己本身的世界里,泥土并没有被他们自己挖走,那么他们陷进来之后,他们甚至有可能还是大活人,埋着他们的泥土就是在他们自己眼里本不应该被挖出运走的泥土?” 我重重地点头:“是的!沈头!”我回头往外面看了一眼:“你看要不要我现在把老孙带下来!” 沈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渗血的泥墙,然后对我点了点头:“把他带下来吧,看他有什么看法。” 我“嗯”了一声,扭头往外跑去。飞燕在我和沈头说这些时候也一直用心听着,审老孙时候她也在,我们说的这些她可能也认可吧!于是她回头对着沈头说了句:“我跟小王一起去带老孙。”然后她追在我后面跟了出来。 出暗道后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飞燕可能没感觉到我的回头,她那双漂亮但是无神的大眼睛上,睫毛特别长,非常好看。我心里那一会感觉特别甜蜜,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并肩作战,这感觉特别好! 我们径直冲到了帐篷门口,三四个战士握着枪在那门口站得笔直。飞燕问了句:“没人进去吧?” 战士们摇了摇头:“看得紧紧的呢?蚊子也没飞进去一只。” 战士的话还没落音,飞燕却一下紧张起来,大声说道:“坏了,出事了!”说完她一把掀开了帐篷的门,朝里面冲去。 我在她身后进去,眼前的一幕让我脑子里一懵。只见老孙带着那条椅子倒在地上,头歪倒一边,嘴巴张开着,里面全是白沫。 我俩忙跑上去把他扶了起来,对着他大声喊道:“老孙!老孙!” 老孙居然还没断气,他眼神浑浊地看了我们一眼,嘴角往上扬了扬,接着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答应的都……都交代了……沈头……沈头也……也答应我的。” 说完他手脚抽搐了一下,身子一软。 我和飞燕紧皱着眉头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掀开帐篷的门后,我瞪大着眼睛对着门口站着的战士问道:“你确定没人进来吗?” 那战士见我表情挺严厉的,也愣了,紧接着站得笔直地说道:“绝对没人进去过!包括帐篷周围我们也安排了人转了,绝对没人进去过。就算是沈头下面的人要进去,也被我们给拦住了!” “沈头下面的人?谁?”我连忙追问道。 “就是那位老同志啊!之前和白同志在门口吸烟说话的那个!” 高松!我一下想起了在我们几个人火急火燎往下面跑的时候,本来和大白在一起的高松还真没有跟在我们后面,我记得他当时就是蹲在帐篷外面的,可我们那一会谁都没在意罢了。 “他进去了吗?还是刚进去就被你们叫出来了?“飞燕沉声问道。 那战士拼命地摇头:“他没有进去,他掀开帐篷的门帘,就被我们制止了。老同志也挺配合,连忙说不给进就算了!他说他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人呢?”我追问道。 “在那台卡车上睡觉啊!”小战士朝着旁边的卡车上一指。 我二话没说,一把拔出了枪朝着那台卡车走去。当时的人本来就疑心病重,总喜欢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再加上沈头自己也说了目前情况特复杂,老孙之前坦白时也交代了这附近潜伏的敌特比其他地方多一两倍。高松和老焦出现在汇龙山里本来就有很多疑点,照目前的情况看来,高松之所以没有跟在我们身后追下去,就是因为他惦记着老孙,逮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对老孙使上了什么手段。 我一把跳上了那台卡车的后箱,后箱里还放在一些物质,高松居然真的就在里面,正躺在两个箱子上闭着眼,看模样好像是睡着了。 我望了一眼车下面的飞燕,她对我点了点头。我一咬牙,把枪往腰上一插,一把掐住了高松的下颌,紧接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往他嘴里面抠去。高松也被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折腾给弄醒了,紧接着连忙挣扎着,喉头里“呜呜”的乱响,好像是要问我要干什么? 我没有理睬他,把他脑袋往那箱子上按得紧紧的,手指在他嘴里一通乱抠,抠得他都要呕吐了。可是这老家伙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是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加让我对他的怀疑放大了——这个老特务压根就是把自己嘴里的毒胶囊趁着掀门帘的刹那扔到了老孙的脚边,而老孙看到后扭到了地上,服毒自杀的。 我松开了高松的下颌,接着把他一把提了起来。高松个子本来就不高,又是个长期营养不良的老头。而我当时正是年轻力壮,所以提他好像提小鸡崽子似的。我把他拖到了卡车边上,然后把他往下一扔,对着旁边的战士大声吼道:“给我把这敌特捆起来!” 旁边的战士连忙冲了上来,三下两下把高松按住,然后用绳子捆了起来。我瞪大着眼睛,努力装出之前沈头审老孙的气势,对着他大声地吼道:“说!是不是你投毒给了老孙。” 高松却满脸疑惑,那表情装得好像特无辜似的,他扭头看了看我身边的飞燕,接着对我说道:“小王,你们这是干吗啊?我怎么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心里也暗暗的打好了底稿,模仿沈头审老孙的节奏,总结出了些条理,接着故意把语速放慢,对他说道:“高松啊高松,我们几个人出帐篷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跟上我们呢?你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吧?” 高松忙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们都是部队上的同志,我不可能啥事都跟着你们,审老孙的时候沈头不是就故意把我支开吗?我寻思了一下,自己也确实不应该那么多事,有些秘密咱一个地方上的干部不方便知道太多。” 我一下愣住了,觉得他说的也好像挺有道理,我扭头看了飞燕一眼,飞燕可能也感觉到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对我小声说道:“我去叫沈头上来吧!”说完她往空地那边跑去。 第62章 败露 我一下觉得自己很没用一般,感觉特狼狈,很明显高松掀那门帘是对里面的老孙动了什么手脚,可是就不知道怎么揭破他。 我恼羞成怒,对着高松跨前一步,指着他鼻子再次大声吼道:“你嘴巴还挺硬的啊!一点都不老实。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那我问问你,你掀开那帐篷的门帘是干了些什么?” “我就是想找个地方睡一会啊!”高松小声地回答道。 “睡个屁!你就是对老孙在投毒。”吼完这句话,我无名火涌上心头,气不打哪里出了,一把捏紧了拳头,对着高松的脸上就来上了一拳。 高松却也对我瞪大了眼睛,好像非常气愤似的:“你打就是了!我革命这么多年,档案上没有过任何污点!你一个小年轻,凭什么说我是敌特?凭什么说我投毒了?你有证据吗?你能说个一二三出来吗?” 我更加气愤了,再次扇了个耳光上去,然后对着旁边的战士喊道:“这家伙不老实,给我打!” 旁边的两个战士犹豫了一下,接着抡起膀子就对着高松脸上拳打脚踢起来。高松这狡猾的老特务牙齿咬得紧紧的,死死地盯着我,硬是没有喊一声疼,到最后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住手!”沈头的声音从我背后响了起来,我一扭头,只见沈头对我瞪大着眼睛骂道:“谁让你们打他的?” 我退后一步,张嘴说道:“他……他不老实!” “不老实就能打吗?这不是和反动派的那些伎俩一样吗?”沈头毫不客气的对我劈头劈脸地骂道。接着他看了看地上的高松,然后扭头往帐篷里走去。他身后跟着的飞燕也三步两步追了上去。 我站在那感觉特别尴尬,说实话,这几天自己的表现还挺不错的,沈头应该对我非常肯定了。可自己这毫无城府的小心眼,太过急于求成,逮着有可能投毒的高松后恨不得马上就审出他的问题,好在沈头面前更加有面子。这倒好,问题没审出来,还被沈头骂了一顿。 正想到这,飞燕突然掀开了帐篷的门帘对我喊道:“小王,沈头叫你。” 我连忙跑了过去,钻进了帐篷。沈头蹲在地上看着老孙的尸体,见我进来,表情还是很严厉的模样,声音却放得很低:“高松知不知道老孙已经死了!” 我愣了一下,接着突然想明白了:对啊!高松如果是投毒的敌特,那他也只是在那门帘掀开的瞬间扔出了毒药,绝对没有看到老孙有没有吞下去啊! 我忙对沈头摇头,也压低声音说道:“他还不知道!” 沈头“嗯”了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王解放同志,你刚才的问题咱回去了再说!现在你跟我一起出去,千万不要让高松知道老孙已经死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高松已经被那两个战士从地上扶了起来,还在大口地咳嗽,见我们走到了他面前,他憋红了脸,强压着自己没有继续咳了,对着沈头说道:“沈木人同志,这里面绝对有误会!” 沈头阴沉着脸:“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有数!多亏小王和飞燕两位同志回来得及时,否则老孙刚才就咬到了地上的毒药了。” 高松一愣,紧接着表情又回复正常,对着我说道:“幸亏老孙没死,如果他死了我在小王这,还真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沈头没等他话落音就打断道:“别去拿小王说事!现在老孙已经对我们说了投毒的人是谁!现在我还来问上你这么一句,你是自己交代还是要和老孙对峙。” 高松还是不敢看沈头,语气却挺硬的:“我可以和他对峙啊!这种老狐狸,潜伏了这么多年的老特务,已经被逮住了还想要挑拨我们,他想都别想!” 沈头好像被他这义正言辞的腔调唬住了,他沉默了一会,最后对着旁边的战士挥了挥手:“松开高松同志吧!很多敌特除了嘴巴里有毒药,衣领上也藏着毒药的,可能是当时我们没有人在里面,老孙咬开了衣领里的毒药自杀的。”说完沈头又对着高松说道:“老孙已经死了!小王当时在气头上,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战士给老孙松了绑,心里感觉特别委屈。可是沈头已经说了要我别乱说话,我怎么好继续对高松逼问呢? 我不敢看沈头,扭头望了望飞燕,飞燕的脸对着我这边,那表情非常镇定,好像对沈头做的任何事情都有着自信一般。看到这一幕,我心也微微宽了点,暗地里想着,接下来我私底下盯紧点高松就是,这老家伙别让我抓住小辫子就是。 沈头从裤兜里扯出一条小毛巾,抹了抹高松脸上的泥,然后对高松说道:“下面有一些发现,你跟着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你在易阳镇这边呆了这么多年,看能不能帮忙发现些问题。” 高松“嗯”了一声,和沈头肩并肩往空地中间那暗道走去。我低着大脑袋跟在他们身后,冷不丁地看到和我并排的飞燕一只手居然搭在腰上的枪套上,好像随时就要拔枪似的。看到这一幕我一下明白过来,沈头肯定并没有对高松放弃怀疑,相反的,他这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飞燕跟着沈头时间比我长,她肯定是摸透了沈头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再次抬起头来,面前沈头的背影越发高大起来。 我们再次进入地下,快步走到了那一堵渗着血的泥墙前。铁柱和疯子、大白三个人站在那小声地讨论着,见我们身边还带着灰头土脸的高松,三个人都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沈头指着泥墙对高松说道:“我们现在的进度就是挖到了这个位置,泥巴里冒出了鲜血来,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你是这块地区的老同志,说说你的看法吧?” 高松受宠若惊地点点头,上前盯着那泥墙看了一会,然后对着沈头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地方上工作得久,也没参加过什么侦察部门,要我说出点看法还真理不出思路,可惜老焦没了,要不他应该可以谈点看法的。” 沈头“哦”了一声,然后扭过头望向了旁边那个被战士们挖出来的连着那小格子好像管道似的玩意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玩意了,不知道他到底延伸到哪里?真想一锤子捶开看看里面啊!” 高松闻言也望了过去,接着点了点头:“可以捶开试试啊!” 沈头“嗯”了一声,然后突然猛的对着高松吼道:“要不你亲自给我们捶一下吧!看看会不会把你一起炸到天上去?” 高松一愣,往后面退了几步,背靠着泥墙露出惶恐的表情:“你……你们都知道了?” 沈头脸拉得老长:“你说呢?这个管道里面是炸药和纯氧,外围包着的是铁壳,只需要一个火星就会爆炸,不管是用捶开还是锯条,都无法保证不会产生火星。这一切老孙都已经交代了。” 高松这才彻底崩溃了,他一张脸变得雪白:“我就知道姓孙的没有坚持住,沈头你刚才故意对我说老孙已经死了,其实就是想迷惑我,他小子肯定是把一切都交代了!”说到这高松又突然瞪大了眼睛:“沈木人你个王八蛋,你挖坑套老子!姓孙的他压根不知道管道里有什么的,他连这个地下基地都全部不知道!” 第63章 失踪的学员 沈头冷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还有别人知道啊!高松啊高松,你不要以为就你们有人潜伏在我们的队伍里,我们就不会有人在你们的队伍里吗?说!你是不是就是凤凰?” 高松脸色反倒平和了一些,他冲着沈头笑道:“看来你又想套我了!” 沈头冷冷地说道:“知道老孙为什么妥协吗?汇龙山里隐藏的一切对于我们只是时间问题了,他坚持下去没任何意义的。同样的,这个结果你也应该心里有数,你自己说出来少受一些罪,否则的话……” 高松却挥了挥手:“不用给我说这些!我已经暴露了,我可以全盘交代,但是有一点必须让你们明白,我放弃自己的坚持不是因为你们,而是因为老焦!”高松的表情黯淡下来:“我和老焦两个人在这汇龙山呆了这么多个年头,对于我,无非是执行自己的任务,守好这座古古怪怪的山,等着委员长反攻成功后,再来彻查这边的一切。而他……他不过是傻傻地想要挖出汇龙山的真相,用来贡献给你们的新中国。我和他聊过了太多太多,他是真的不求名不求利,就是想要为国家做点贡献,挖出汇龙山里的问题来!唉!可惜,这么个好的同志,就这么走了!” 大白闷哼了一声:“你是他的同志吗?” 高松白了大白一眼,继续正色地说道:“让我现在背叛自己当日的誓言,凭你们一朝一夕是难的,可是老焦……老焦是用这么多年的那种执着软化了我。” 说完他对着沈头挥了挥手:“想要进去吗?想要进去让这个丑鬼叫我一声爷爷!否则我马上咬舌。”说完他对着大白一指。 大白愣住了:“你……你这是什么狗屁要求啊!” 我忍住笑,也猜出个分寸来,之前沈头给我说过大白这人为人处世上有点问题,看不起人,可又喜欢装着很客套,话里面却时不时露出自己的本质。之前他和这个高松蹲在帐篷外面抽烟说话,肯定损了对方什么吧?高松以前也在新中国的政府部门做过领导,肯定受不了大白那一套,他现在已经决定老实交代了,赶在自己还有一点本钱之前想要恶心大白一把,这心态也忒有点孩子气了。 沈头嘴角往上微微扬起,接着居然直接扭头对大白说道:“叫吧!算为了革命付出的。” 大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哭丧着脸对着沈头说道:“这……这敌特我看就是欠揍……” 铁柱也忍不住笑了:“叫吧!别因为一些小问题影响工作进度。” 大白看了看我们,然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着高松小声喊了句:“爷爷!” 高松哈哈大笑,然后把目光从大白移到了沈头脸上:“这地下本来就没有建成任何建筑,我们当年也遇到了很多奇怪的现象,不断看到莫须有的幻象,尤其是在这块空地上是最邪乎的。不过,我现在倒是可以带你们走另外一条路进去,那条路就连着这个管道!”说完他用手指着我们脚边的那个好像通风管道般的玩意。 大白又出声了:“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的鬼话呢?万一你使上什么小心眼,带我们进你们敌特的埋伏圈呢?” 高松对着大白哼了一下,接着说道:“埋伏?我们现在还有几个人呢?能伏击你们这么大的部队呢?再说,我们在汇龙山留下的最后一股力量也就是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些人型生物,不也是被你们杀光了吗?你们不会胆子小到害怕了吧?” 沈头却点了点头:“高松,我相信你的话!你现在带路吧。” 高松“嗯”了一声,然后朝着暗道外走去,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扭过头来对沈头问道:“沈头,你给我说句老实话,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管道里压根就是个炸药?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老孙绝对是不知情的。” 沈头犹豫了一下,接着回答道:“其实你也猜到了,我之前说的话不过是套你的。但是这管道里有着什么,我们却是可以肯定下来的。至于原因吧!”沈头扭头看了看飞燕,接着微笑着对高松说道:“我告诉你我们是靠嗅觉确定的你信吗?” “信!你说啥我都信!”高松哈哈大笑:“我反正是已经完了!现在反而豁达了,心情舒坦了!没心思来怀疑你们分析你们的一切了!”说完他大笑着往外走去。 我和铁柱、疯子、飞燕以及大白都跟着他们出了暗道,高松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往林子方向走去。铁柱和飞燕在后面叫了一个战士小声地交代了几句后,然后跟过来一二十个战士。我们跨过警戒线,朝着的方向又是悬崖那一边。我心里暗想着:看来咱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位,可能真正的大门压根就不是在这山顶,而是在那悬崖位置,也就是之前我和飞燕被困的那个地洞。 就在我们走进林子才十几米远的时候,身后空地上的战士们突然大声喧哗起来,紧接着距离我们最近的几个站在林子与空地交界处站岗的战士对着我们大声喊道:“沈头,快过来看!” 我们也都意识到出了什么变故,连忙转身往空地跑去。铁柱一只手稳稳地搭在了高松的腰带上。 当我们冲出林子的一刹那,我们瞬间呆住了,在我们面前出现的一幕让我毕生难忘,不恐怖,也并不血腥!但是在那月光下,在当时那场景,看到当时那画面,别提有多渗人了! 只见在我们面前的那一块巨大空地上,出现了一两百个人影,他们或站着或坐着,自顾自的说着话,看模样是在休息一般,可他们嘴巴张着合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中间很多人的身体与空地中间战士的身体重合着,与空地上的那两台挖机以及卡车是重合的,就好像整个空地都是放电影的幕布,而他们都不过是投影到这块幕布上的影像罢了。 让我惊恐的并不是这一切,而是……而是他们的身体并不是站在被我们掀掉了石头的泥土地上,而是悬在半空中,好像他们脚踏着的地面就是没有被我们挖开的那个石头地。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裤……竟然是……竟然是大通湖农场学员的制服,甚至其中好多人还是我认识的。 我头皮发麻,后背上全是汗,结结巴巴地对沈头说道:“沈……沈头,他们……他们是大通湖农场的人,他们可能就是失踪的那两百个学员。” 沈头好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又或者是面前的一幕让他对于我说的话完全没有在意了。他自己也张大着嘴,盯着面前这一幕。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切和十多年前老孙带着国民党军队和壮丁开工那晚出现的情况一样,这一切都只是个幻象。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们看到的幻象会是大通湖农场的那两百个失踪的学员呢?他们现在这场景,会不会就是几天前他们进入汇龙山失踪前真实发生过的呢? 空地里的战士们也都懵了,刚从地下跑出来的战士看到这一幕,直接就不敢动弹了,面带惧色地看着身边这些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人影。沈头终于晃过神来,他对着空地中间的战士们喊道:“全部离开空地,到树林边上来。” 战士们依言往旁边跑去,就在他们跑动的同时,中间那一两百个人影突然张大着嘴,好像是在惨叫起来,接着很多人被抛到了空中,还有些人的身体好像被炸开般裂开了!更多的人却是往下坠去,是的,是往下坠去,好像空地中间的地面在他们的世界里突然塌陷了,而他们就是往那塌陷的深坑里摔了进去。 第64章 代号凤凰 “是爆炸!这里发生了爆炸!”铁柱非常肯定地说道。 飞到空中的人影也往下坠落了,他们的身体也并没有落在地面,和那些往地下面摔进去的人一样,直接消失在我们面前这块空地的泥土里面。几分钟后,本来人影满满的空地上,一下就空了,只有几个还没来得及跑到树林边的战士傻愣愣地站在那,可能也是被这一切吓蒙了。 站在我们身边的高松脸色一下变了:“是管道里的炸药,是管道里的炸药爆炸了!”说完他往前跨出一步,紧接着又往后退了一下,对着还站在空地上的那几个战士大声喊道:“赶紧走开!赶紧走开啊!” 那几个战士一愣,接着抬起步子就往旁边跑。很快,整个空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这一块空地像一个被狼刨过的坟山一般,越发阴森起来。紧接着,只听见地下轰隆一声,空地的地面往下塌陷下去,陷下去有二三十米,好像里面有个真空的空间被毁灭了一般。 “炸了!他们终于把这炸了!”高松脸色苍白,喃喃的说道:“这一切永远都不会被揭晓了!永远不会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我们千辛万苦地走到现在这一步,一切真相看起去都将揭晓了!想不到这空地的地面会突然爆炸。高松在我们身边自言自语般的言语,让我感觉更加绝望。连他都这么说,看来真相真的伴随着这爆炸声后要消声灭迹了。 我呆了好久,身边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动弹,相信他们心里想的和我一样。终于,沈头最先打破了沉寂,他扭过头对着高松说道:“你是不是就是专门维护汇龙山里机密的特务?你到底知道多少?而现在这次爆炸,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沈头这接连着的几个疑问句愣头愣脑地抛向了高松,我明显感觉到沈头自己心里也没啥底了,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手里这个高松身上。 高松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呆呆地看了沈头一眼:“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我是负责汇龙山事务的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的军队当年忙着内战,没有那么多闲工夫调查这一切,撤回台湾后,工作重点更加没有放在这种诡异事件上。” 沈头点点头,接着对铁柱说道:“你们赶紧指挥战士们清理下现场,看看损失大不大!可惜了那两台挖机,想想办法弄上来。”说到这,沈头又看了疯子一眼:“你也留下来吧!尽量保证损失最小化。” 接着沈头对着旁边站着的战士们喊道:“来一个排!跟我走一趟。” 战士们连忙集结好,脸上的表情都非常慌张,看得出都没有从刚才那一幕中走出来。沈头自己走到了高松身边,对他说道:“我们就继续吧!你不是说还有其他的通道吗?咱现在就过去,就算有最后一点希望也要试试!” 高松点了点头,转身再次往悬崖方向走去。我和飞燕、大白三个人见沈头没有布置我们跟着疯子留下,便也在他和高松身后往林子里走去。我心里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高松,可是又不敢多嘴,再者,我也真不知道自己要问些什么,只是觉得太多古怪,满头雾水,勉勉强强能把各个线索拼凑到一起,可是又始终模糊。 沈头还是沉住了气,他和高松走在最前面,高松不吭声,沈头也不发问,好像在和高松较劲似的。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高松还真憋不住了,他小子之前也说了不会再坚持,要把一切都交代清楚,某些秘密在他心里憋了十几年,可能也憋得难受吧?他扭头看了我们后面这些人一眼,然后对着沈头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几天自己也查到了一些什么?但是这汇龙山出现的幻象里的毛子士兵不止一股,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 沈头“嗯”了一声,没有接他话,好像知道高松会一五一十交代似的。高松见沈头这个模样,便也住了嘴,大白就忍不住了,朝前追了几步:“你说半截留半截干吗啊?赶紧一五一十交代呗!” 高松白了大白一眼,然后又去看沈头,沈头却冷冷地说道:“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谁是凤凰!你真要交代,直接从凤凰开始吧!” 高松一愣,但很快就缓了过来:“沈头,之所以我这么干脆就选择了交代,原因也很简单。小特务最后的结果是拉去枪毙,但特务头子的作用就不小了,相信还能多活几年。实不相瞒,我就是凤凰。” 沈头“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还有个特务是个老中医,而且是个神棍。” 高松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沈头回头看了我一眼:“小王和我说起过古场长当时要他们进入汇龙山来,其实是要找凤凰蛋的。老孙已经是被关押在大通湖农场的学员了,没有太多人身自由,于是你们设计了一个需要凤凰蛋做药引的阴谋来让古场长上当。老孙也不傻,听了古场长私底下的交代后,自然明白了这找凤凰蛋是什么意思。所以,在小王对我说了古场长那个小秘密后,我就想到了这凤凰蛋很可能是和敌特凤凰有关系。到最后老孙坦白了凤凰是负责维护汇龙山里的秘密时,我更加确定了,敌特凤凰,原来压根就不在地方上,而是守在这汇龙山里一直没走过。老孙那次上山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来联系上你!” 高松苦笑了一下:“看来你们要挖咱们,真正动上脑子的话,我们这些潜伏人员确实也无处遁形啊!没错,我就是凤凰,我几年前之所以在易阳镇工作,其实就为守着汇龙山里的秘密,不想让你们插手进来查。胡品庆案之后,我明白了凭借我们这么几个人,要想捂住这一切真不太可能了,汇龙山里的幻像还是在不断出现,难保下一个胡品庆不会出现。而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我自己躲在这山里,一旦发现有人起疑直接想办法灭口。” “那老焦呢?老焦也知道这些吗?”我插嘴道。 高松摇了摇头:“老焦啥都不知道!嗨,不说他了!我给你们说说当年在汇龙山里建造军事基地的整个经过吧!老孙知道的那些你们应该已经听他说了吧,而在他当年走了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很复杂,但也是因为不复杂,看上去非常简单的情况,却让人更加感觉恐惧……” 鬼面人老孙遭遇了那晚的恐怖经历后,撒腿就跑了,再也不肯回汇龙山。军部也听说了一些东西,于是专程从重庆调过来一个外号“鬼见愁”的家伙负责汇龙山建设项目。鬼见愁是个独眼,剩下的那只眼睛很大,眉毛也浓,出了名的大胆不怕邪,军部认为,这种人才是真正能派上用场,将在汇龙山里大张旗鼓干上一场的人。 第65章 鬼见愁也怕 鬼见愁到了汇龙山山下的营地那天,就当着那几百号兵和壮丁的面,毙了几个喜欢传那晚诡异事件的家伙,然后独眼一瞪,大声说道:“党国需要达成的目的,务必赴汤蹈火。目前并没有遇到困难,就算有,也不过是一些神棍的伎俩。”鬼见愁挥了挥手,手下挑出一筐大洋,他对士兵和壮丁们夸下海口:“能赶在计划进度之前完成汇龙山军工厂项目,这一筐大洋都是大伙的。” 当兵的本就是草芥命,尤其为当时的国民政府卖命的,还不是图个钱。之前那晚发生的一切,本就没伤到士兵和壮丁一分一寸,大伙自己一想想,寻思着不过是场幻象,似乎也不是多大个事,便也都沸腾了,当天就再次上山开始挖地。 汇龙山便热闹了几天,在鬼见愁这种土匪出生的头头带领下没日没夜地挖,一门心思想要把这军工厂早日建成。而我,也是在汇龙山开工的第七天,被派到的汇龙山协助鬼见愁工作。 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有点悬乎了,参与建造的士兵和壮丁在山上出现了失踪事件,而且绝对不是做了逃兵。好生生的一个人,你这一眼瞅上去的时候还在,满头大汗地忙活,可你一扭头,人就不见了,连地上的脚印都还清清楚楚的在。 鬼见愁自己没有亲眼见,始终说那些人都是逃跑了,说要逮回来直接正法。可接下来,那些毛子兵的幻象居然又出现了,不同于之前老孙带队开工第一晚的阵仗,一出就是两三百。而当时出现的是零散的,时不时这边的士兵汇报说看到了三五个端着枪的毛子幻象四处转,那边的壮丁又说看到了七八个毛子兵好像被人追赶一般四处跑,还对着空气打枪。半个月下来,类似的报告有十几次,但是人员伤亡却没有过,就是稀里糊涂少了几个人。士兵失踪这码子事,在当时国民党军队里本也常见,逃兵特别多。士兵和壮丁们慢慢也皮了,看到了也不再那么害怕,只是说这汇龙山阴气重,可能下面埋的死人多。 鬼见愁还是那句话:老子没有亲眼看到,谁和我扯这一套我就揍谁!当时我们身边还有一个负责协助的,是一个美国参谋,他倒是好像想明白一些东西,自己带着几个兵时不时上山下山,哪里说出现了那些毛子兵的幻想他就往哪里跑,据说还真被他遇到过两三次,其中还有两次出现的那些幻象说话声音居然都还能听到,完完全全好像放电影一样。 多年后胡品庆案里,胡品庆看到的那支毛子兵队伍的说话声,据说胡品庆也听到过。我和老焦这些年在这林子里猫着,遇到的幻象里,也有过一两次是能听到声的,但大多数都和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一样,完全没声,就看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 美国参谋那时候有个笔记本,他把在汇龙山出现的离奇情况都做了登记,还要人给他的上峰发过电报。可他的上峰不知道是不相信他的鬼话,还是压根没时间看他的汇报,一直也没搭理过他。美国参谋便有点憋屈,在营地他也不方便和别人扯这一切,毕竟都是下面的兵蛋蛋。鬼见愁那家伙普通话本就不标准,再说也不见得愿意听美国参谋说道这一切。于是,有一天晚上,这个老美就跑到了我的营房,扯着我聊了一气。他是个中国通,中国话也还顺溜,他给我说的事,却让我后背直冒冷汗,因为他观察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汇龙山出现的幻象里的毛子兵,十有八九是两军对垒的阵仗,一边就是他们美国的什么陆战队军人,另外一边竟然是苏联人,之前大伙看到的在汇龙山山顶掘土的,就是苏联人。 这都算了,老美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是吓了一跳,他皱着眉头告诉我,这两股军队还好像是在打仗,一方就是和我们同样在汇龙山挖地基要建什么玩意的苏联人,就是那天晚上在空地上开工的家伙,另一帮却是跑来破坏他们工作的美国兵。 美国参谋说完这一切后,软塌塌地靠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一张脸雪白,然后对我说道:“我听说过你们中国的阴兵的事,在我们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也出现过两军对垒的战场幻象。可是,像现在汇龙山里出现的一切,却这么像模像样,甚至好像每次出现的画面,都与其他画面是有联系的。好像是……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似地。” 美国参谋说的这些话,当时也让我有点慌张。大伙都知道的,阴兵这种事很多情况下是古时候在现场发生过的一幕一幕,可是美苏两国的毛子兵就绝对不可能在我们中国内陆上演过这么一出啊,幻象里出现小日本都还勉强说得过去。我把我这想法和美国参谋说了,他也点头,但紧接着他说的话让我觉得更加不真实了,他告诉我:“如果以前发生的事情会成为幻象在我们眼前出现,那有没有可能以后发生的事情也会因为一些我们无法解释的原因,在这个汇龙山上出现呢?” 那晚我和他聊了很久,我也读过几天洋学,也算懂科学的人,可我俩聊来聊去,却始终聊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最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怎么说道这事了。接着第二天就发生了那件让鬼见愁也发狂的事。 当时工程的进度也算很快,整块山顶的空地被挖了快二十米下去,按照美国人最初的设计方案,到二十五米后,便可以往这坑里下砖头下水泥,然后分五层建造一个用于军事项目的建筑物。鬼见愁是个急性子,一边指挥着士兵继续往坑里架支架往下刨,另一边也没闲着,拿着美国人的图纸,在空地一边挖了一个通道,铺上了台阶,也就是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暗道。鬼见愁好大喜功,准备早点把这个大门给建好,请上某个高官过来看看挂牌仪式。 到那天暗道也修好了,还装上了两扇铁门。铁门是建在水泥台子上的,铁门后面当时是空的,就是那个巨大的坑。鬼见愁专程到附近找了个石匠,刻了“中美技术合作社”几个字样到一块石碑上。之所以没有用当时比较普及的木质招牌,而用的是石牌,因为鬼见愁希望让这个招牌多彰显一下我们中华文化,不要太西化,目的只有一个,讨他的上峰高兴。 招牌挂在了铁门顶,被鬼见愁差人用红布包住,他自己专程去了趟省城,请下了那位高官。高官也很开心,当时国民政府把与美国人的合作看得很重,现在这个中美技术合作社工程进展迅速,之后老美的技术人员,科研项目就会被引进过来,也算他老人家的一个政绩。 那天早上,山顶的士兵和壮丁们站得整整齐齐,我和美国参谋也都在山顶候着。鬼见愁跟着高官上山了,高官看了下进度,又看到了那张体面的大铁门,心情很好!鬼见愁瞅准时机,对高官说道:“要不您老今儿个就帮我们把这中美技术合作社的招牌给揭了呗!” 高官忙问“在哪啊?” 鬼见愁指了指铁门上方那红布包着的石牌,高官更得意了,夸鬼见愁懂事,知道在和美利坚合作事宜上,还弘扬我们中华文化教育一下他们。高官挺着大肚子走到了那块石牌底下,扯着红布下面的绳子,微笑着就要拉下那块红布。 第66章 谜底 红布被拉下的同时,我们最害怕出现的事情也同时出现了。只见在高官身边,凭空出现了几架楼梯,那些带着银色肩章,被美国参谋说像是苏联军人的幻象又出现了。只见他们站在楼梯下,胯下就是我们那位被吓得脸色苍白的高官。苏联军人们手里拿着铁锤和矬子,正在我们挂着的那块石牌上刻着字。 高官的警卫兵当时都被吓傻了,站在那目瞪口呆。鬼见愁大吼一声,亲自冲过去把高官给扛了回来站到了旁边。接着,在我们当时两三百人众目睽睽下,只见那些苏联军人的幻象有鼻子有眼的在那块石牌上刻上了一排俄文。我身边的美国参谋嘀咕了一声:“阿门!”接着对我说道:“他们刻上的是远东第三机械厂!” 鬼见愁当时也慌了,站在高官身边不断解释:“这是幻象!这汇龙山可能以前埋过死人!这一切都只是幻象,等会就没了!” 也被这小子说中了,那些个苏联军人刻完字后还真的消失了,铁门前一下子空荡荡起来,可是,那块石牌上的字……我是说那一排俄文,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消失,反而是留在了石牌上,和我们自己刻上的“中美技术合作社”几个字重合在一起。 高官当时脸色很不好看,也没有当场训斥谁,瞪了鬼见愁一眼就下了山。而美国参谋发出的电报在那天下午也有了回应,说会派人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并要求我们停工! 第二天山下就来了五台卡车,下来了很多美国军人,其中还有好几个戴着眼镜年纪比较大的白头发洋人。他们和美国参谋躲在营房里开了一上午会,中午出来就要鬼见愁先回省城,说汇龙山的项目他们开始接手。而我却没有被他们使唤走,留在了营地,但也没有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就只见他们三天两头的上山,拿着一些所谓的勘察仪器来回折腾。 那么折腾了有一个星期吧!美国人便要我们中国士兵和壮丁们重新上山,把我们挖的那个二十米深的坑给填了,然后挑选了五十个年轻力壮的士兵和那些壮丁们留下,其他人第二天就离开汇龙山。 士兵们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就有点坐不住,寻思着这老美到底是演的什么一出,想要去找着当时和我关系看上去还不错的那个美国参谋还问道问道。我正准备出营房,谁知道那美国参谋自己倒过来了,还带着几个老美军官。他给了我几包叫做巧克力的糖果,然后开门见山地对我说有没有兴趣加入他们的一个叫拯救计划的方案。 我哪敢随便点头,说要请示上峰。谁知道那个美国参谋嘿嘿一笑,操着他那口地道的中国话对我说道:“不用请示了,你们上峰说没问题,就看你自己意见怎么样?” 美国人讲究民主,这趟过来实际上早就和上峰商量好了的。我见他们都这么说了,便也点了点头。然后那个美国参谋便和我说起了在汇龙山建造这个中美技术联合社的目的,居然是要生产一种叫生物兵的项目。他当时给我解释了一大串,我也听得不是很明白,大体就是说他们老美现在有了核武器后,大规模杀伤能力已经天下无敌,所以接下来要研究的就是单个士兵的超强杀伤力。扯了一大圈后,最后说到了节骨眼上,居然是用大活人来进行改造,可以让大活人变成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然后用真空袋封闭起来,能存活十几年。他们想把这些生物兵像埋地雷一般埋在各个军事要道,在需要的时候释放出来,成为一支能改变战争胜负的奇兵。 我听得一头雾水,反问道:“你们现在都已经把汇龙山挖出的地基给填回去了,难道还准备另外开工吗?” 美国参谋摇了摇头:“这座山太古怪了,所以这个项目决定另外换个地方进行!再说你们国家现在内战,恐怕也不安全,所以项目很大可能会放回本土去。” 接着他才说到了重点上,他们这次来的人里面有几个是科学家,他们对汇龙山里的蹊跷也解释不出来,只是觉得汇龙山里出现的幻象,很有可能是在未来会要在这里发生的。而未来苏联军人在这里开设的这个远东第三机械厂,也可能会对美利坚威胁很大,所以才会出现那些穿着草绿色军装的美国士兵的幻象,想要摧毁这一切。于是,他们决定把拯救计划里的生物兵在汇龙山里首次投入使用,也就是要改造一些大活人,用他们一种特殊材料的袋子真空包装起来埋到地下,在不时之需时放出来,以用来摧毁未来苏联人可能要在远山里做的建筑项目。而这些用来改造的大活人,他们瞄上了留下的那些壮丁。 我听着听着,感觉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汗珠。我以前也是从事秘密工作的,知道有些真相是不能被人知道的,知道了之后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参与进来,还一个就是你彻底消失,保守着这个秘密到九泉之下去。我犹豫了一会,最后终于点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知情的壮丁们和那五十个士兵,又上山在美国人的指挥下,在悬崖那边挖下了一个狭长的暗道,暗道很长,里面也比较宽,一直连着那张铁门旁边的机关,也就是你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小格子。暗道里放了很多的炸药,外围用很厚的铁皮包着,最外面就是水泥。 到这个暗道建好了之后的一个夜晚,那一百多个壮丁被美国人在晚饭里下了药迷倒。美国人忙活了四五天,最后让那士兵们从他们的营房里抬出了一个个黑色的好像塑料包装的袋子,往那条暗道里塞。 唉!当时那一幕谁看着都害怕啊!那层包装袋摸上去软软的,特别薄,好像用手一捅就能捅破,里面可是一百多号人啊,就被那么活生生地塞进了那条狭长的暗道里。接着美国人让我们的士兵呆在山下不要上去,他们自己那几十个人在悬崖边暗道的出口那又折腾了两三天才下山,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好像完成了一个什么伟大的事情。 他们下山的第二天,我就被上峰招回到了省城,要求我提前准备进入潜伏,上峰还给了我一个代号,就是凤凰。我的任务就是,潜伏到汇龙山附近的县镇,维护好汇龙山里的机密,等到局势稳定后,美国人还会回来,再次详细调查汇龙山里的秘密。 接下来你们也都知道,解放军一路破竹打了下来,湖南即将解放。我和另外七个潜伏的特务再次被召集到了省城,而这次给我们开会的却是美国人。他用投影仪投出了一张图片,给我们说了下汇龙山下面那条细长的暗道的构造,以及怎么释放里面埋着的生物兵,最后才说了里面炸药的引爆方式以及我们如果要进入那暗道需要的方法。这些细节我也不和你们说道了,反正现在已经被夷为平地了,都被埋掉了…… 第67章 覆灭与后记 高松说到这时,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沈头面带疑惑的说道:“不过我自己也有一个问题搞不清楚,我们引爆炸药有个前提,就是需要我或者我的部下中的两个人才能开启锁。我听你们说了大刘也进入了汇龙山,可是他也只有一个人啊!当时负责维护汇龙山机密项目的特务之前已经死了三个,还有四个也不在汇龙山,那大刘为什么一个人就放出了生物兵,引爆了炸药呢?” 沈头一直默不出声地聆听着,到高松这下发问,他才好像刚从思绪里走出来。他扭头看了我和飞燕、大白三个人一眼,然后对高松说道:“你们潜伏的特务里面有没有姓穆的?” 高松迟疑了一下,可能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把其他人都供出来吧!他想了一会后叹了口气:“是有一个姓穆的,现在的化名叫穆鑫。” 沈头点了点头:“他也进入了汇龙山,你和老焦之前看到的那五具尸体,都是他的杰作。他和大刘应该就是趁着我们没注意,进入了你说的那暗道,完成了后续的特务行径后逃之夭夭了。” 高松摇了摇头:“逃不走的!美国人的设计很歹毒,炸药爆炸的同时,开启机关的两个人必须是在你们发现的那个铁门旁边的小格子后面的暗道里。那么短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再出来的,他们肯定已经死了!再也找不到的。” 说到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距离悬崖不远的地方。我猛然想起了我和飞燕困在那个暗道里,脚上踩着软绵绵的东西那一幕,我往高松身边挪了挪问道:“那些放生物兵出来的口子,是不是就是你们救出飞燕的那个洞啊?” 高松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就是那!我现在带你们过去的位置,也就是去那里!” 我和飞燕同时脸色变白,之前我们自以为无人的温存空间,脚下居然是那一百多个苦命的被改造的生物兵身体…… 我们第二天中午离开的汇龙山,我、沈头、飞燕、铁柱、疯子、大白开着一台卡车走的,车上还有老孙的尸体。之前一天我们带着高松到达悬崖边的时候,那边的战士也已经开了锅,对着那个塌方的暗道一筹莫展,里面也已经成为了平地,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了。 高松被交给了后来赶到的负责国家安全的同志,沈头和那几个同志私底下还说了半个小时,具体说了啥我们几个人也不好过问。沈头后来要我们跟他回去的路上也有交代:“我们只是负责调查和处理一些神秘事件的部门,能让一些将会引起人民群众恐慌的问题消失,才是我们主要要做的。就算我们对最终的谜底还有好奇心,案子完了,也没必要追查下去。至于高松……”沈头顿了顿:“抓敌特的工作本来就应该给专门机构去负责。” 陆总之所以没有跟我们一起回,因为他接了一个新的任务。那天山下工兵也架好了电话,沈头把一切跟首长说了后,首长的意见是为了不引起更多的群众恐慌事件,决定让汇龙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于是,陆总与那一个加强营的士兵,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汇龙山从此在地图上被抹去,成为大通湖的一部分。当年老孙带的那个风水先生说的王八入水,看来也还真应验了。 我们坐在回去的卡车车厢上,一直都沉默着,因为整个事件里,始终还有很多问题只能用我们的分析来作为结论,并没有挖掘到我们需要的真相。到那天晚上,沈头要铁柱停下车,大伙生了团火吃点东西。到大伙肚子都填饱了后,围着火,沈头终于笑了,他对大白说道:“大白,你看书看得多,一路上我看你也像是一直在琢磨。你想出了一些什么,给我们说说呗!” 大白讪讪地笑了:“沈头,我的想法比较大胆,可能也有点深奥,我怕说了你们听不懂哦!” 疯子也笑了笑:“老毛病又来了啊!又觉得自己是个百晓,说出的话都是科学,其他人都是白痴,只能听懂放屁。” 大白在我们几个人面前也没啥好装的,他再次笑了笑,点了支烟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高松所说的那个美国参谋分析的是对的,汇龙山里出现的一切完全有可能是未来在汇龙山里发生的事情。我今天下午一直在琢磨,也琢磨出了一个一二三来。我不知道大伙有没有听说平行宇宙这么一个词,是老外一些科学家的构思。在他们觉得,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世界不过是我们这些人所经历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之外,可能有另一个世界,甚至另外好多个的世界。他们把这套理论还冠以了一个名词,就是叫平行历史。假设……嗯,只是假设哦!假设没有工业革命,那么各个国家也不可能串门串得这么方便,那么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也不可能打起来。都是一些赶着马车的土著,打到别人国家干路都要几十年,压根就不可能的事。” 大白顿了顿,见我们听得都很仔细,便又吐了一口烟雾,继续道:“我们现在坐在地球的这一个角落,思想上也可以把这套比较离谱的解释用到我们现在经历的历史中。咱也假设,假设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原子弹并没有被发明出来,那么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军事强国会是哪两个呢?无非就是美帝和苏修,谁也没有真正能让对方吓破胆的原子弹的话,那他们十有八九会要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以美帝的技术,很可能能够攻到苏修境内,那么苏修的大后方,有没有可能退到和他们以前关系不错的中国内陆呢?于是……咱继续假设,假设在那个平行世界,嗯……在那个平行历史里面,苏修来到了汇龙山要建造一个所谓的远东第三机械厂,但在我们现在所经历的历史——出现了原子弹的历史里面,国民党当年也在这汇龙山里建造着一个军工厂,于是,两个历史里发生的事情,岂不是在汇龙山里重合了,于是,汇龙山岂不是成为了这两个平行世界的结界呢?” 大白说到这打住了,很安静地看着我们其他人。我们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也大致懂了他的意思。之后加入葬密者后,我也看了一些关于物理学,关于量子力学的书籍,大白说的这一切确实在这些书籍里有记载,但是也都是一些所谓伟大的设想而已。 于是,当时坐在火堆边的我傻傻地笑了,我扭过头对着我旁边神情木讷的疯子问道:“不知道在那另外一个世界里还有没有我们哦?” 疯子皱着眉头随口说道:“可能有吧!” 说完这话后,疯子突然身子一颤,接着他猛的扭过头对着沈头说道:“我……我好像经历过老孙说的这种世界!我疯以前肯定是经历过这种世界……” 《葬密者2:人迹》一段恐怖的历史又将被埋葬,被尘封的历史再次被翻开,一场最为诡异的剿匪行动背后,隐藏着…… 恐怖真相,悄然逼近…… 第68章 蒙洞 【第二部 人迹】 几天以后,我们抵达了位于贵州的一个小镇,小镇所有的居民住宅都是部队建造——两层的楼房,这样就不会影响军用飞机的起飞。 小镇名在此不便说道。很多年后,也就是我被组织上送到疗养院来的那一年,这个小镇外曾经隐蔽的军用机场终于被改为民用。在那个轰轰烈烈的时代,我们国家的西南、西北部有很多类似于这样的不显眼的小镇,每一个这种小镇的镇外,也都有着很多外界所不知晓的军用基地。到如今和平年代,这些军事基地大部分都改为了民用,或者闲置。大伙所知悉的6501工程,也是当时五六十年代林彪亲自打理的项目。让我们这些老军人比较伤感的是:号称中国地下长城的6501工程,现在居然成为了旅游景点6501风景区,也是对我们那个年代的一次疯狂地嘲弄。 接下来的半年里,我便一直在镇外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部队营地里呆着。我跟很多战士一起早上五点起床操练,接着有专门的教员单对单,手把手地教我打枪,开车……一系列秘密战线工作人员必须掌握的技能,我也算学得很快,体重也同样长得很快。在大通湖农场时候我这个头可是只有一百零几斤的,这么短短的几个月,一下飙到了一百五。所以在最后离开训练基地时,有两个教员还开着玩笑说道:“咱部队这大熔炉,进来的是块铁,出去的就是好钢。” 1960年4月的一天,我上了一台沈头派来的吉普车。进葬密者基地的过程在此也略过,虽然那一套现在看起来不过是当年那一干人等的故作神秘,但是多年来养成的工作习惯,也让我不想说道。基地里有个小型的火车站,通了铁轨。我刚跳下火车就看到了欧阳铁柱站在不远处抽着烟,看到我,他很兴奋,大步迎了上来对着我胸口重重地捶了几下:“还行啊!半年没见,都跟个小老虎似的的。也别闲着了,明天下午就跟我出发去蒙洞。” 我左右看了一圈,车站里只有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在站岗。铁柱又笑了:“找谁呢?惦记着飞燕吧?她跟沈头上北京接人去了。” 我“嗯”了一声,然后挤出笑来:“接谁啊?” 铁柱从我手里提过行李:“我也不知道,据说和接下来我们要办的蒙洞山区的那案子有关吧!” 我在营地里只呆了一晚,第二天便和铁柱搭上了去湘西的火车。 我们穿着地方群众的衣服,坐在火车的一个包厢里,铁柱对我说大白和疯子、悟空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去了我们的目的地:湘西蒙洞山区旁的小镇——康达县。我听着也就听着,没太多所动,更没有想到之后在蒙洞山区的那段恐怖可怕的经历,会改变我的整个人生轨迹,也改写了我们葬密者机构的命运。我当时心里压根就只挂记着飞燕,半年朝思暮想地等着和她再次见面,连见面的场景都幻想了很多次,可来到营地没瞅见她,特失望。我还是强迫自己没有表现出思春的俗人模样,随口对铁柱问道:“悟空又是谁啊?” 铁柱也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头来对我问道:“你在训练基地没有遇到他吗?” 我摇了摇头。铁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紧接着他岔开了话题:“小王,你没见过真枪实弹的战场吧?” 我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今年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打我懂事开始就已经是和平年代了。” 铁柱点了点头:“这次带你见见真正的打仗。” 铁柱这话一落音,我脸色立马变了,“忽”地站了起来:“是蒋介石的部队反攻了吗?还是苏修、美帝出兵想要扼杀我们稚嫩的共和国?” 铁柱“噗嗤”一下笑了,把我按到火车的座位上:“你就不能小点声?没有你想的那么大阵仗,咱这次过去是剿匪。剿匪懂不?土匪而已。” 我的那颗小心肝还是悬在半空中,在沸腾中没有下来:“还有土匪?几年前不是就消灭得差不多了吗?现在都解放十多年了,怎么又冒出土匪了?” 铁柱还是笑得贼贼的,不急不忙地对我说起了我们这次要执行的任务——跟随一个营的解放军部队进入湘西的蒙洞山区,消灭匪帮刘振海部。 这真刀真枪的新任务,自然让训练了半年,也憋了半年劲的我无比兴奋。我搓了几下手,咧着嘴乐了几分钟后,一个疑问又蹦了出来:“铁柱,我们不是有特殊使命的吗?怎么被编入了实战部队,参加剿匪任务了?” 说完这话,我一拍后脑勺,指着铁柱笑道:“哦!我明白了,这次任务压根就只是对我的毕业测试。” 铁柱却止住了笑,掏出一支烟点上:“小王,这趟任务可不是啥测试!”说完这话,铁柱走到这个软卧包厢的门口,检查了一下门锁,然后从行李架上把他的黑色公文包提下来,从里面拖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我忙伸长脖子望了过去,以为那文件袋上会写着“绝密”之类的字样,可上面压根啥都没写。 铁柱慢腾腾地从里面掏出了几张相片对我递了过来,表情还是特严肃。可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年岁不大的小伙在,也没个首长。于是他的严肃在我看来,感觉是半大孩子对同伴玩笑时刻意的故作神秘罢了。我咬着嘴唇憋着没笑,接过那几张相片看了起来,而我的表情也在第一眼落到相片上凝固,甚至我握着那相片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相片是黑白的,那个年代的黑白相片都透着一丝淡淡的蜡黄,但冲击到观看者的真实感却比现在的彩色数码相片要强些。第一张照片只是一个巨大的脚印,烙在一片湿漉漉的黄泥地上。按理说单纯的一个脚印,就算是大一点,也不会让我那么震惊的。可怕的是在脚印的大脚趾位置,一支看不清楚型号的步枪被压得陷进了泥泞中。 哪怕是一支最短的步枪,长度也在七十公分以上,而相片中这支步枪,却只是镶在大脚趾这一个脚趾的印里面。也就是说,这个脚印的主人,他的一只脚趾的长度就有七十公分以上。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到自己的脊梁骨一阵凉意,眉头也皱了起来。我把手里的烟头对着车窗外甩了出去,接着翻到了第二张相片,这第二张相片里的画面却让我的胃里一阵翻腾,一股酸水瞬间涌了上来。 第69章 车厢里发生的事情 我实在没忍住,一把站起来对着窗外吐出一口酸水,然后抢过了铁柱手里的半截烟狠狠地吸了几口,让自己镇静下来。 铁柱也紧锁着眉头看着我,相信他在最初看到这第二张张相片时,反应和我差不多。我努力对他挤出一丝笑,重新坐了下来,朝着手里这第二张相片,仔细地看起来。 这是一团,或者应该说是一滩肉泥。如果不是因为这肉泥中糅合着一套深色的衣裤,很容易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一只被拍得稀巴烂的西瓜。和第一张相片一样,也有一只巨大的脚印印在黄色的泥土上,这一团肉泥就在脚印的脚后跟靠前一点的位置。被踩成肉泥的人在被这只大脚板踩了之前是什么样的姿势,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更别说能在这相片中扑捉出他当时的表情。我费了好大劲才分辨出他脑袋的位置,虽然是黑白照片,但也可以分辨出那块应该是血液的渗人红色中,一片浅色脑浆呈四溅状。 我的手往下垂去,闭上眼睛想象着这团肉泥的主人,当时经历的是如何恐怖与惊心的一幕。做孩子时候,我们喜欢用我们无知的大脑支配着我们的双手,肆意地捏死或拍烂地上的爬虫。看着爬虫的躯体被挤压得从中间往四周溅开的刹那,总有一种男性独有的原始破坏欲所带来的快感,让我们兴奋不已。可是在看完这第二张相片后,我感觉……感觉相片中被踩死的这个人,和我们孩童时施虐的对象——爬虫没有什么两样。 我再次睁开眼睛,翻阅着后面的第三张,第四张……一直到最后一张相片。后面的每一张相片中都无一例外的有着这巨大的脚印。相信拍摄这组相片的人,是希望通过每一个脚印旁边,或者脚印里面被踩到的东西来体现脚印的巨大。包括脚印旁边有几棵树,抑或有着一条小溪,又抑或被脚印踩死的一只兔子。一切的一切,所带来的却只有一个信息,那就是这脚印的主人,是一个我们人类所无法想象,也从没有发现过的巨人。对!就是一个巨人,一个单说脚板就有着七八米长,四五米宽的巨人。 我把相片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次,然后抬起头望向铁柱。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脸色很差,铁柱望向我的表情也特凝重。我点上支烟,接着对铁柱问道:“我们这次去湘西就是查这些脚印吗?” 铁柱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我们那包厢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大吼声:“这位同志干吗的?” 我和铁柱同时站了起来,一起冲向包厢门口。我们对了下眼色,铁柱一只手往腰上伸去,而我就一把拉开了门,并猛地冲了出去。只见在我左边的车厢里,一个穿着灰色衣裤的背影正朝着车厢的另一头疯狂地奔跑着。 我压根来不及想什么,便朝着那人影追了上去,在我身后出门的铁柱却被一个穿着乘警制服的同志一把扯住了:“你干嘛的?怎么有枪?” 我没有管身后的情况,心思都在前面那灰衣人身上。我们所在的软卧车厢里人不多,但是,一旦被这灰衣人跑进了普通车厢,那就很容易和车上的群众混到了一起,再也找不着了。因为那年代的人服装和发型都差不多,当时又是晚上,车灯也昏暗。 就在我刚追出去快一节车厢时,从前面车厢值班间里钻出一个老乘警来,老头头发都全白了,可个头却不小,他面对着我把身子一横,大声吼道:“小同志你干吗的?” 我没收住劲,眼看着就要撞到他身上了。几个月里学习的一些擒拿手段,在这种关键时刻可是要派上用场的。可那一瞬间,又好像觉得下不了手,毕竟对方可是一位年纪不小的老同志,并不是咱对立阶级的敌人,哪有对自己同志下手的道理呢? 于是,我很狼狈地撞到了他身上,而这老乘警可能是看到了我身后的铁柱正被另外一个乘警抓着手,表情也一下紧张起来,一双大手抓住了我衣领。我伸长脖子,清楚地看到灰衣人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一扇车厢门后。 和那两位乘警解释我们的身份没花上多少时间,我们身上都是有带某些在他们看来特殊却又并不神秘的单位的介绍信,要知道,那年代的介绍信可是比啥都牛。两位乘警很不好意思的对着我们憨厚地笑,问我们是不是需要他们通知车上的领导,在整个列车上搜索一下逃走的那个“贼”—— (想偷东西的贼,铁柱给他们解释的)。我和铁柱摇了摇头,说跑了就跑了,没必要影响了乘客们休息。实际上是不希望因为这一突发事件,让我俩的行踪暴露,毕竟我们葬密者需要比任何人都要低调,这是组织上要求的。 打发走了两个乘警,我俩转身进了包厢,进门第一眼就看到里面的车窗完全拉开了,窗帘被吹得朝着里面“哗哗”的乱抖。本来被我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几张相片,以及铁柱放在床上的黑色公文包都不翼而飞。 “糟了!”铁柱说完这话便冲到车窗边,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我却连忙转身往包厢外冲去,朝着之前两个乘警离开的方向望去。好家伙,只见那两个穿着乘警制服的一老一少,已经拉开了一节车厢的车门。我清楚地看到那个年纪老点的家伙扭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轻蔑,紧接着,他俩一起纵身往火车下面跳了出去。 我三步两步追到那敞开的车门前,只见车门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高粱地,那一老一少别说人影,连条毛都捕捉不到了。我站在车门前犹豫了一下,扭过头看到铁柱也已经跟了出来,走了我身边。我俩沉默了有个十分钟吧,铁柱打破了沉静:“小王,这事咱要不要告诉沈头啊?” 铁柱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害怕沈头训斥我俩,我俩这事也忒有点丢人了,两个所谓训练有素的秘密工作人员,居然着了不明身份的敌人如此简单的调虎离山计。我望着一脸凝重的铁柱,迟疑了几秒钟,最后咬咬牙:“你说呢?这么大一回事敢瞒着吗?” 我俩垂头丧气地回了包厢,把车窗拉死,门也反锁上。我俩面对面坐着一声不吭,其实当时我有冲动,想要立马找到车上的工作人员,把这事好好地查一下,可转念一想:那几个神秘人现在应该全部下车了。我们这时候闹腾有意义吗?收获是铁定没有,反而会让车上的群众与工作人员骚乱。 于是,接下来在列车上的那一晚,我和铁柱都没怎么对话,羞愧呗!铁柱第二天早上才和我说皮包里没啥东西,有用的介绍信这些,他都揣在身上的兜里。也就是说我们最大的损失就是那几张相片。可是,又是什么人会盯上我俩,并设计拿走那几张相片呢?如果是想劫财的贼,那他们费这么大的劲,收获也忒不靠谱了啊! 那么,一个最可怕的怀疑结果便出现了:这几个神秘人物,而且是最少四个的神秘人物,他们的目标压根就只是铁柱带的那个皮包,甚至压根就只是皮包里的相片。 敌特……不容置疑,一定是敌特。 第70章 死因是被踩死 我们第二天中午抵达了蒙洞外的康达县,铁柱在县武装部出示了介绍信,武装部的一个办事员便叫来一台破得不能再破的吉普车,让司机带着我们出了县城。烂吉普像是一只活波的兔子,在蜿蜒的郊外山路上蹦蹦跳跳地开着,冒着黑烟往蒙洞山区里面开去。我们抵达雷团长带队的剿匪部队营地时,才下午五点。在营地门口站岗的战士检查了一下我和铁柱的证件,便领着我们进了一个没人的帐篷。十几分钟后,帐篷的帆布门帘被人一把掀开,疯子领着两个解放军战士走了进来。 我三步两步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疯子看到我也挺开心的,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嘿!还行啊!几个月不见,小王同志也像个当兵的样了。” 我咧着嘴笑着。铁柱也上前来,三个人站在一起傻呵呵地乐。我们三个个头都不小,放在大通湖农场案那一会,我身上还没几斤肉,可现在我身板也养起来了,于是咱三个和疯子带进来的那两个战士比较起来,明显的在块头上就不是一个档次。我清楚的听到有个小战士啧啧地小声嘀咕道:“上头的人就是不一样。” 客套完了,三个人便点上了烟,坐在帐篷中央的沙盘上,把这不大的帐篷给熏得跟个庙似的。铁柱歪着头对疯子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进山里面啊?定下时间了没?” 疯子笑了笑:“你俩算赶得及时,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和雷团长商量着呢!雷团长说已经等不及了,你们今晚没到的话咱就不等了,明天一早就上山去逮刘振海去。” 我插嘴道:“刘振海到底是什么人啊?” 疯子答道:“就是蒙洞山里面的土匪头头啊!解放前康达县的县长,家里是打从前清就统治着康达县和蒙洞山区的王,咱的部队打过来时就领着人进山了,之前猫进去时候是一个营的兵力,据说有三四百号人,现在剩下多少个没死还真不知道。” 我又问道:“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之前就一直不知道他们存在吗?” 疯子摇了摇头:“估计他们在这山里的最深处还种上地了,这些年也没有下山扰民,所以十多年来一直不确定这支土匪武装是不是还存在。如果不是出了那个大脚印事件,民兵们在山里面瞎猫撞上死耗子发现了他们,可能还真让这群兔崽子在山里安享晚年了。” 我“哦”了一声:“什么脚印事件,铁柱就给我看了相片,也没对我说啊!” 铁柱愣了一下,这小子在火车上可能因为那个遇贼的事给弄迷糊了,还真忘记给我说道整个事件。这一会,他瘪了瘪嘴,抢着说道:“也没多大个事,就是几个猎户在山上发现了那张相片里面拍到的脚印,包括那具尸体。然后民兵上山调查情况,就发现了刘振海下面的士兵。不过也没交火,敌人扭头就跑。民兵们没有追,赶紧下山给上面反映了这个情况。再接着就是雷团长的队伍被派了过来,要剿灭这支一直有耳闻,但是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土匪武装。” 我点了点头,低头抽了几口烟,然后盯着铁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发现脚印的事,地方上知道的人多吗?“ 铁柱似乎也听懂了我的意思,他眉头皱了起来:“不多,只有武装部的一些同志以及当时那十几个民兵知道。”铁柱顿了顿,然后也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小王,你的意思是我们昨晚遇上的那几个贼,可能是通过康达县武装部的同志,或者当时进山的民兵知道的这事?” 我没有回答他,静静地思考起来。疯子也嗅出了点啥,连忙问我们遇到贼的事。铁柱迟疑了一下,但也没有隐瞒什么,对疯子把前晚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刚说完,还没时间给疯子帮忙分析几句,或者数落我俩几句。帐篷的帆布门帘又被人从外面拉开了,只见一个顶着大光头,穿着一套整齐的军装的精壮汉子走了进来。进门后他也没正眼看我们,反而是扭头对着外面说道:“喏!这就是你们的战友吧?” 接着我就看到了大白,头发还是稀稀拉拉那么几根,笑得挺猥琐地样子,迈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个头应该有一米七二吧,长得很平常,扔街上压根不会多看一眼的那号。在他的肩膀上,一只穿着红色马甲的猴子,一本正经地蹲在上面。猴子的小脑袋左右转着,眼珠里直透着机灵。 大白表情很夸张地朝我扑了上来,双手一起握上了我没拿烟的那只手,那阵仗好像是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胜利会师时似的。铁柱和疯子坐在沙盘上,两条腿悬空来回晃着,咧着大嘴看着我和大白直乐。大白一边摇着我的手,一边对那个带猴的中年汉子说道:“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小王同志——王解放。可是个大能人了,刚被沈头看上就连着逮了两个敌特,天生就是个干大事的人。毛主席说的风流人物,就是说的小王同志这号。” 中年汉子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一只手搭到了他肩膀上的猴子脚上,开口说道:“叫我悟空吧!没姓,打小没爹没娘的缘故。就一耍猴走江湖的,现在也是沈头的兵。” 悟空话音刚落,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光头突然闷哼了一声,然后对着疯子说道:“你们几个好好聊你们自己的计划,我去安排一下明天的事。明早咱赶在天没亮就出发。”说完这话,大光头头也不回地出了帐篷。 我和铁柱都愣住了,大白脸色也挺不好看的,对疯子问道:“雷团是怎么了?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 疯子苦笑了一下:“雷团一直是作战部队的,特别看不惯那种做事拖拉的。为了等小王和铁柱两个,部队多等了两天,火气早就憋了一大包了。咱这几个人一个个又都奇奇怪怪的,悟空是个耍猴的,大白你也不像个当兵的。所以在他眼里,咱就只是官僚作风给吹过来的几个拖后腿的。再说了,我们又不归他管,你们说他能给我们好脸看吗?” 我们几个听了都点了点头。大白又问道:“沈头和飞燕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铁柱回答道:“现在还不知道,前几天沈头打电话回来说,要我们不用专门等他,他到时候会带个人过来,据说那人对我们葬密者至关重要。” 大白打断了铁柱的话:“什么人那么重要啊?要沈头亲自去接。” 疯子拍了拍大白的手臂:“沈头的事咱就少问吧,该我们知道的自然会让我们知道。” 大白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说完他四下看了几眼,发现没凳子,便往地上盘腿一坐。悟空也挨着他坐了下来,从上衣兜里掏出几颗花生米,一粒粒地喂给他肩膀上那只猴子吃。 大白点上了一支烟:“得了,小王和铁柱也都过来了,白哥我就好好的给你们说说这半个月我和悟空在康达县城查到的消息吧。” 于是,关于雷泽军团的传说,第一次进入了我的世界。 第71章 雷炸人 大白和悟空受命于半月前潜入康达县,身份是寻常的江湖卖艺人。悟空本就会耍猴,大白留着长头发,也像个走四海的江湖人,帮手悟空敲敲锣,要几个钱。两人白天卖艺,晚上就住在县里的旅店里,每天就在县城里人多的地方瞎转,逮着人打听那大脚印的事。开始两天,县城里的人都不搭理他俩,可大白嘴巴热闹,于是慢慢地也混熟了几个人,最后逮着了两个年纪大没啥事做,又喜欢吹吹牛的老头,还真套出了当地对于那些大脚印主人的传说。传说中的主人公便是叫做雷炸军团。 据说在清兵一路由北向南打到湘西时候,本来对于康达县城这种小地方没啥兴趣的。可当时带兵的一个满洲贵族,外号叫剃头王。带兵打仗不怎么样,可响应组织上的号召,那可是例行禁止,非得绕道过来,让康达县城的百姓都剃好大清顺民必备的月亮头再走。 康达县本就是个穷乡僻壤,所谓之出刁民的好地方。地方官早几年就被他们给撵走了,听说外族人要打过来了,在几个地方望族的带领下,整个县城的百姓都武装了起来,准备和清兵大干一场,不拼个鱼死网破誓不罢休。 当时的探子一早就带回信了,说清兵将在那天晚上就将抵达县城外。武装好了的百姓举着火把,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可等了一宿,别说清兵了,就算是一只路过的活物都没瞅见。第二天天一亮,地方望族的族长老头便又派了探子出去,看看那些清兵是不是迷路了还是咋的? 谁知道探子那天下午脸色苍白地跑了回来,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大伙给灌了几杯凉水,探子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都死了……死了一地。” 县城里几个小头目不明就里,跟着探子出了城。结果真的在县城外蒙洞山区的山脚下一块空地里,发现了黑压压一大片尸体。想要来给康达县百姓免费理发的满洲兵全部死球了,而且据说全部是被踩死的。具体如何个踩死法,就没有个明细,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了,一代代人给传下来,也越发模糊。不过,这故事中康达人传出了一支军队的名字:雷炸军团。还说雷炸军团本是天上银河里的鲤鱼,受玉皇大帝的命令下凡,世世代代守护桀骜不驯的康达人。 大白说道的这一封建迷信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接着他又露出一个犯贱的表情,用着看一群白痴一样的眼神,再次出现在他那张猥琐的脸上。疯子浅笑着从沙盘上跳了下来,对着大白提腿踹了过去。大白倒挺灵活的,急急忙忙地闪开:“干吗?” 疯子骂道:“有屁就放,别整天卖关子。” 大白自己也笑了:“你想知道啥你就开口说啊!你不开口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呢?” 铁柱和我也都乐了,我张嘴说道:“白哥你就少吊胃口了,雷炸军团是个啥玩意,你会没打听吗?就算你没打听到,凭你那一肚子墨水,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啊?” 我这话让大白觉得挺受用的,他冲着大伙又笑了笑:“雷炸这两个字,也是让我迷糊了好些天,还寻思着是不是啥使用火器的江湖人士。后来找了个普通话说得好点的后生问了下,才知道所谓的雷炸军团,发音应该是雷泽军团。然后你们白哥我再结合上之前看到的那些大脚印的相片,以及分析了一下传说中清兵被踩死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这些当地人说的雷泽军团,可能就是山海经里提到的雷泽人。” 我们一起瞪大了眼睛:“雷泽人?什么是雷泽人?” 大白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别到身后,摇头晃脑起来:“得!我就简单点说说吧,太复杂了你们也不懂。”话刚落音,站在他身边的疯子又作势要踹他。大白再次闪过,急急忙忙地说道:“雷泽人就是传说中的巨人。” “巨人!”我们几个异口同声地重复道。 “是的,就是巨人!”大白终于止住了笑,严肃了起来:“跟我们在相片里看到的情况正好是吻合的。山海经里的雷泽巨人是生活在现在的山东山西境内,再说关于他们的传说也是在咱华夏文明的远古时代。之后的史书上却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个巨人民族,传说中的伏羲,就是天帝的女儿华胥与雷泽人交配生下来的。嗯嗯!这些都是传说,没有证据考证。可是当年我在图书馆工作时,有机会看到一些西洋人的书。西方人的传说中,有一种叫独眼巨人的怪玩意。古代阿尔泰山脉有一个鬼国,鬼国人就是传说中的独眼人。那些家伙尚武,也不是真的独眼,而是头盔上只挖一个洞,所以说他们是独眼人。有些野史上说,鬼国女人有和雷泽人交配,出现了雷泽人的一个分支,就是独眼巨人。对了,还有传说中的大人国,据说也是雷泽人的分支。” 我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头,心里暗暗想着有机会还是要多看点书,学习点知识,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好的葬密者。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道:“白哥的意思是现在蒙洞山区里很有可能是真的有巨人咯?而且就是雷泽人的另一个分支?” 大白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白哥我虽然喜欢吹个牛,可毕竟以前也是大学里正儿八经的教授。封建迷信的东西,在我们唯物主义者面前本就只能算个屁!我只是结合这些线索随便说说,让大伙心里有个数就可以了。” 大伙也都各自点头,接着又讨论了一会那大脚印的事。疯子说雷团长始终觉得那是刘振海匪帮为了不让外界进山,故意制造人为出来的事件,想要吓唬住康达县城的群众和猎户。这个看法得到了铁柱的赞同,铁柱是没做过梦的,他的理性可是到了极致,要他信山海经里描绘的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本就不甚可能。 我却始终没有发表看法,毕竟我们的职务特殊,沈头也给我说过,凡事都有可能,作为一个葬密者,必须要敢于质疑。所以,尽管我和铁柱两个私交够铁,但我也并不能苟同他的看法 聊了有大半个小时吧,悟空至始至终没有插话,板着脸一门心思逗着他肩膀上那只猴子。疯子见时候也不早了,带我们去外面伙房那边吃了点东西,然后我们几个人回到了这个有沙盘的帐篷,用外套枕着头睡下。临睡前疯子也说了,明天开始咱有得忙的,趁着今晚还没上山,都好好的养养精神。 铁柱反正不用睡觉的,临睡前我瞅见他一个人站在帐篷门口望着远处的蒙东山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72章 塌方 睡了应该有三四个小时吧,帐篷外就响起了打雷的声音。接着“哗啦啦”的下起了雨。大伙只得从地上爬起来,挤到了那个沙盘上睡成一排。除了大白,我们另外三个人块头都不小,睡得挺挤的。我迷迷糊糊又要进入睡眠的档儿,突然见听到帐篷外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见帐篷外铁柱大声地吼道:“塌方了!山体塌方了。” 我们几个人一起跳了起来,冲出了帐篷。只见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暴雨中铁柱正朝着我们跑过来,边跑边喊道:“赶紧去看看外面岗哨位置,那上面的山体塌方了,不知道有没有埋住站岗的战士。” 他话还没说完,从我们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帐篷里,雷团就只是穿着个白色背心钻了出来。他可能也听到了铁柱的话,顶着雨就朝着营地外岗哨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道:“带点手电过来。” 最先冲到岗哨位置的就是我们五个葬密者和雷团。当时因为下雨,又是夜晚的缘故,所以能见度非常低。我们都快到跟前了,才发现那个临时搭的岗哨还在,岗哨后面最多三四米的位置,就已经是从山上塌下来的黄泥巴。两个小战士背对着我们,估计是被刚才发生的一切给吓蒙了。 去拿手电的战士们也很快追了过来,白色的灯光四处乱晃,勉强能看清楚面前的情况了。只见本来陡峭着的山壁,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斜坡。大量的泥土滑到了我们面前,所幸没有冲到岗哨。 见没有任何伤亡,雷团也舒了口气,他扭过头来看了我们几个人一眼,应该也是对我们在发生突发情况的第一时间,能够做出快速的反应表示赞赏吧。接着他就开始组织人把岗哨朝外挪动起来。 疯子和大白、铁柱三个跑上去帮忙了,我从旁边一个战士手里拿过一支手电,对着那片土疙瘩照了上去。悟空那一会就站在我身边,也抬头望着那片塌方的山壁。手电微弱的灯光移动着,突然悟空低声对我说道:“停住,那里有团黑影。” 说完这话,他嘴里发出几声奇怪的“吱吱”声,紧接着,一直蹲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猴子猛地跳了出去,小家伙在暴雨中快速地朝前跑去。我的手电也照向了悟空指着的位置,真是一团黑影! 我大声对着疯子铁柱他们喊了一声:“有情况!”紧接着我也朝着那堆黄泥上跑去。疯子十有八九又爆发了,他那高大的身体瞬间冲到了我的前面,并朝着那堆泥土上方黑影位置大步跨了上去。那只猴子那一会已经跑到了目的地,并“吱吱”叫了起来。 只是站在我们身后的悟空在听到猴子的怪叫声后,反倒对着我们大声喊道:“没事!只是个山洞。” 可我与我前后的疯子、铁柱怎么刹得住车呢?我们仨个一前两后跑了上去。果然,在我们冲上了六七米高度的那个黑影位置,一个直径大概有三米左右的山洞出现在面前。山洞里黑乎乎的,啥都看不见。我举起手里的手电对着里面照去,可手电微弱的灯光在那片黑暗中,压根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岩洞吧!”铁柱小声地说道。 疯子却作势要往里面钻,我伸手拉住了他:“没必要进去,湘西这地方地下岩洞多,这山体塌方给露出一个也正常。” 疯子寻思着我说得在理,便也退了出来。这时,雷团和几个战士也爬了上来,五六只手电一起对着里面照,可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雷团扭过头来看着我们,张嘴想要说上几句什么,可开场白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喷嚏。打完这个喷嚏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对我们说道:“奶奶的,就穿着个背心跑出来,有点冷。” 我们也都笑了,气氛也好了很多。雷团又说道:“我还真看走眼了,你们几个小毛孩子还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挺能耐的。” 他身后的大白很不合时宜地插嘴说道:“首长,我今年四十九了。” 大伙又都笑了。面前这个岩洞一下子也变得不重要了一般。 一个小时后,我们清理好了现场,实际上也就是移动了一下岗哨的位置。雨也停了,雷团和我们站在那抽了几支烟后,雷团说:“继续回去休息吧!等明儿开始又是好些天没有好觉睡了。” 说完我们都各自回了帐篷,继续睡觉去了。 可刚闭上眼睛没有两分钟,我突然想起个事来,悟空带的那只猴子,好像没有跟着我们回帐篷来。想到这,我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真没看到那只猴子。最后我望向悟空,只见他没事人似的,正闭着眼睛躺在那一动不动。见他自己都不操心,我也没有开口说啥了,重新闭上了眼睛。 最多眯了二十分钟吧,帐篷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我们几个人当时也都还没睡着,听到脚步声各自睁开了眼。帐篷里的灯之前就没有吹灭,铁柱站在帐篷门口,他径直伸手掀开了帆布门帘。接着我就看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脸庞——是飞燕。 我从沙盘上一把蹦了起来,大步朝飞燕走去。飞燕的脸正对着我,长长睫毛下的眼睛依然清澈得好像雨后的天空。我忘乎所以地伸出双手,就要一把握住飞燕的小手。这时,从帆布门帘外,沈头轻微的咳嗽声传了过来。我忙抬头看过去,只见沈头还是那么一副精干的样子,正微微笑着望向我,大步走进了帐篷。 我忙把手收了回来,对着刚跨进帐篷的沈头“啪”的一个立正,接着大声喊道:“王解放向沈头报到,正式归队。”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拍了下我肩膀,便往帐篷中间走去。这时,我才注意到在飞燕与沈头的身后,还有一个男人跟着走了进来。这家伙进来后便往帐篷里最暗的角落里站了过去。 那一会大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头身上,铁柱、疯子、大白以及悟空都欣喜地站到了沈头身边。而我却悄悄地盯上了跟着沈头他们进来的这个神秘男人。只见他身上还穿着雨衣,雨衣的帽子也没摘下来。帐篷外之前有下雨,所以穿着雨衣这点可以理解。可是……可是这大半夜的,他居然戴着一副硕大的蛤蟆镜——就是大西北阻拦沙尘暴的那种有色眼镜,把他那张本就刻意躲藏在暗处的脸拦住了一半。而他的下半张脸上,一把络腮胡子密得跟马克思一样。这一上一下两个屏障,让他的面部容貌完全无法被外人看个仔细。 沈头可能注意到了我在观察这名神秘人,他扭过头来对我喊道:“小王,过来吧!给你们开个小会。” 我“嗯”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和其他几位同志围着那个沙盘站好,大伙的目光都盯着沈头。飞燕也走了过来,她好像很无意一般站到了我的身边。我的心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我俩的手都垂在沙盘下面,我尝试性地伸出我的手,碰了碰她。她面无表情,也没扭过头来,但她那只软软的小手却动了起来,用她的小指沟了沟我的手指。接着,我俩的手在沙盘下面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猛然间,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现,这个想法让我本因为握住了飞燕的小手而自顾自兴奋的脑子一下冷静下来:这个跟着沈头一起进来神秘男人我应该是认识的,对!我肯定是认识他的。虽然他的身形藏匿在雨衣里,但高矮与体型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第73章 第八处 我再次扭过头,朝着依然站在帐篷角落暗处里的他望了过去,希望在他脸上寻找到答案。可是当时帐篷里的灯光本就昏暗,我压根看不清什么。只是……只是他的体型因为距离拉开后,看得更加全面了,也很熟悉,我肯定是认识他的。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不自觉地松开了飞燕的手,朝着这神秘男人大步跨了过去。 “小王!”沈头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只得回过头来,沈头眉头皱得紧紧的,死死地盯着我:“有学习组织上的纪律吧?该要你知道的事情你自然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你少来劲。” 沈头这话说得有点重,我脸一下就红了,惭愧地低下头来。是的,我有学习部门的纪律,葬密者是不能有好奇心的。我们需要质疑,需要挖掘,但我们质疑与挖掘的目的是埋葬秘密,而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沈头也没有再说我,他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来这里以前我和雷团聊了十分钟,知道了几小时后队伍就要上山了。时间比较紧,按理说,每一次执行任务,我们都需要开一个会议,重申一下纪律。这次我就跳过这部分了,直接奔主题。” 沈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环视了大伙一圈:“目前的情况相信大家都清楚了吧?有啥疑问也都扔自己心里掖着,反正说出来也没用,大伙收集到的信息都差不多。天亮后铁柱、小王、疯子、大白以及悟空,你们五个人跟雷团上山剿匪。咱部门的同志个顶个都是好兵,能为雷团出力的地方都要义无反顾。但是!”沈头把语气加重了:“但是,我们的同志不是作战部队的战士,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出大脚印的主人来,这一点相信大伙都有数吧!在没涉及到大脚印主人的任何战斗任务与活动中,我不希望大伙冒险。上去的五位同志现在我都看了个仔细的,四肢齐全,五官端正着。如果过几天挂着彩下来,那就必须是给我换回了大脚印事件的真相。大伙听明白了吧?” 我们五个被他安排要上山的同志一起大声喊道:“明白了!” 沈头点了点头,接着又简单地安排了几句,给我们五个人安排了一个小队长,自然是疯子了。疯子咧嘴笑了笑:“咱几个兄弟之间也不存在啥队长不队长,疯子哥年岁大一点,照顾好你们这几个年轻同志而已。” 大白又不合时宜地嘀咕了一句:“我比你大。” 大伙便都笑了。飞燕也扭过头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我心里暖暖的,冲她咧着嘴憨憨地笑。这时,沈头对我喊道:“小王,你跟我到外面去一趟。你刚归队,有事情要给你单独说一说。”后半句话很明显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免得其他同志认为沈头对我偏心。 我“嗯”了一声,跟着沈头往帐篷外走去。也是这一个转身,我再次发现那个神秘人刻意地把脑袋扭了一扭,好像是故意不让我看清楚他的脸。 我和沈头一前一后地出了帐篷,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沈头这才露出笑容,对我说道:“还行啊!沈头我没看走眼,半年不见,这身板还有了点男子汉的模样了。” 我也笑道:“还不是因为几位教官教得好,部队的伙食也跟得上。” 沈头点了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现在新中国也稳定了,但经济建设还跟不上,各地的干部群众可没咱吃得这么好。国家给了足够的资源让我们养膘,咱可得好好工作,不能辜负国家的栽培。” 我忙把腰杆一挺:“是!一定要把我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 沈头再次点头,表情也严肃起来:“小王,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进入葬密者这个部门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说实话,这个问题也是我这半年时不时思考的。其他几位同志都是有着各种不同的特长,都很适合从事葬密者的工作。而我,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年轻,之前也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工厂里面工作,还犯过小错误。按理说,我是完全不够格加入葬密者这个部门的。可沈头选择我,并投入人力物力培养我,到底是为什么呢? 沈头看着我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了:“我记得以前我给你说过,咱部门的同志虽然每个人都有长处,可就是因为这些长处,让他们的人生不是正常的,或者说都不是平凡的。而小王你是平凡的,你经历过的平凡的人生,就是我让你进入部门的原因。你的思考方式都是地方群众的思考方式,这种思考方式实际上就是你的长处。你不会因为自己的优越性、与普通人的差异性而左右到你的思考。最主要的一点是,敌人也不会盯上你,因为你是很普通的一个小伙,在敌人眼里,你就是最没有价值的一个葬密者。我将你带进队伍也只是最随机的一次征兵,之前敌人绝对不可能对你进行提前的腐蚀与诱惑。恩,这么说吧,你就是我沈木人最能够相信与好好培养的一张白纸。” 沈头的话让我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尝试性地问道:“沈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有被敌人盯上?” “不用说得这么小心翼翼。”沈头声音压低了一点,但是语气却越发严峻起来:“小王,有个情况只有极个别同志知道,说给你听了你也必须严格保密。” 我连忙应道:“一定遵守纪律。” 沈头看上去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记不记得大通湖农场案里面的高松?他被其他部门的同志带回去以后顺利策反,积极主动地为揪出潜伏在大陆的敌特做出了一些贡献。在一次行动中,他们截获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情报。敌特中一个叫做第八处的部门浮出了水面,这个第八处是新设立的一个部门,你知道他们这新部门针对破坏的是咱新中国的哪一块吗?” 我摇了摇头。沈头继续道:“他们针对的就是我们葬密者。” “针对我们葬密者?”我愣了一下:“我们在他们眼里很重要吗?” 沈头点了点头:“你说呢?我们挖掘秘密,埋葬秘密为的是什么?是稳定,是地方群众长治久安的安定生活。敌人呢?敌人是希望新中国越乱越好。” 我也算明白了一点,想了一想后又问道:“沈头,那你的意思是第八处很可能会针对我们葬密者做出一些什么举动,甚至派人渗透进来吗?” “渗透倒是不可能,我害怕的是咱自己的同志被敌人腐蚀。小王,留个心吧,如果情报准确的话,那么我们自己部门里面现在可是已经有了被敌人腐蚀了的同志。” 沈头这话听得我的心往下一沉,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帐篷。天啊!如果沈头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帐篷里就有第八处的敌特了……那……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情况啊! 想到这,我连忙扭过头来,把我和铁柱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事情给沈头说了一遍。说的过程中,沈头也没打断我,只是那张脸越来越黑。到我说完后,我自己也低下了头,等着他的训斥,谁知道沈头叹了口气:“年轻人始终还是需要吃点亏才能成长,你和铁柱以后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不要再这么稚嫩就好。” 我这才敢抬起头来,沈头的目光也稍微柔和了些许:“小王,你现在结合上这几天归队后看到与听到的这些情况,总结个一二三出来,给沈头说说。” 沈头说完这话,便不吭声了,静静地看着我。我想了一想,然后试探性地说道:“我觉得吧!我觉得火车上的那几个人可能就是沈头你刚才提到的第八处的特务,可能……可能从我和铁柱离开营地开始,他们就已经盯上了我们。” 沈头点点头:“继续!” 我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大了一点:“如果说我们中间有敌特的话,那相信发现大脚印的情况就是这个人第一时间让敌人知道的。但敌人并没有看到那些相片,所以在火车上便采取了行动,利用我和铁柱两个人年轻这一弱点,设计拿走了相片。”说到这,我顿了顿,又想到一个新的问题:“对了,还有一个可能,康达县也潜伏着敌特,消息也可能是从康达县传递出去的。” 沈头又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我挠了挠后脑勺:“接下来……接下来我们就要……我们就要找出这些敌特,然后把他们全部消灭。” 沈头笑了,把手里的烟头扔了出去,那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小王,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是继续按照我们既定的计划行动,无视这些敌特。他们现在觉得自己还是潜伏在暗处,以为我们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举动,甚至就算察觉,也拿他们没办法。那么,他们就会继续偷偷浮出水面,想要对我们的行动进行破坏。嘿嘿!小王,这才是一个成熟的秘密阵线工作人员对待问题应该采取的方法。既定的计划继续实行,提高警惕,在关键时刻一把揪住敌人忘乎所以露出的尾巴,然后拉到阳光下,给他们晒出个原形毕露!这就叫做以静制动。” 沈头的话听得我不由自主的沸腾起来:“对!关键时刻钳住敌特的七寸,连根拔起。” 说完这话,我右手捏着拳头往下用力一挥。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瞅见一个小小的黑影如一道闪电般朝着之前我们休息的帐篷里冲了进去。是那只猴子——悟空肩膀上蹲着的那只猴子。 第74章 山区匪影 三个小时后,我与疯子、铁柱等五个人跟随雷团的队伍集合,开赴蒙洞山区。沈头与飞燕以及那个神秘男人带着三个班的战士留守在山下的营地里。悟空肩膀上又多了那只穿着马甲的猴子,小脑袋来回地转着。悟空对之前这只猴子离开了大半个小时给出的解释是:“这猢狲钻出去大便去了!” 对于他这话的真假,我可是半信半疑的。可沈头却没啥表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心里暗想道:如果说咱身边真有那所谓的第八处的人,就目前情况看来,这悟空还真有嫌疑。首先,他是新人,进入部门不久。其次,就是他带着的那只猴子了,没啥事居然消失了大半个小时,完全有可能是出去传递情报了。但是这个怀疑我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来,因为沈头说的以静制动。悟空这家伙接下去一定会露出阴险的一面,到时候还怕整治不了他? 我们的队伍在天还没亮就朝着山上行进,一共有三百多人吧,分成三行。疯子、铁柱跟着雷团以及几个本地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和悟空以及大白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我们需要采集的东西和雷团的队伍有不同,雷团他们要搜索的是土匪,我们要搜索的是关于巨人的线索。也就是说疯子与铁柱在队伍的前面,一旦发现了涉及到巨人的蛛丝马迹。在队伍最后面的我、悟空、大白三个人,便可以抽出身子进行进一步的勘察,也不会影响整体队伍的前进。 必须承认雷团带兵是一个好手,三百多人排成三列,队伍拉开不短,路也并不好走,可战士们始终跟得挺紧,甚至连左右的步伐在这山路上一路走过,都保持了整齐。我们径直朝着蒙洞山区的深处行进,时间也过得很快,居然一下就到了中午,一点发现也没有。 吃午饭时候疯子和铁柱跑到我们仨这边来,掏出带着的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对付上了。铁柱说:“这一上午没发现也是正常,不管是刘振海带着的匪帮,还是我们想要揪出的大脚印的主人,都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发现。”我们几个人也都点头,这里可是湘西的老林子,半天的行程对于这一整片山区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正说到这,队伍的前方突然骚动起来,接着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几个战士一起大声喊着:“站住别动,投降不杀!” 我们五个人把手里的饼干往地上一扔,撒开腿便朝前面跑去。可能因为队伍最前面发现了突发情况的战士在追击了起来,后面的战士们也都站了起来,一起朝前跑去。就算这样,队伍还是没乱,没有谁为了抢功与表现越过自己前面的同志。 我和疯子、铁柱等人赶到队伍最前方的时候,朝前奔跑的队伍已经被雷团挥手示意停了下来。见我们到了身边,雷团扭过头来对我们大声喊道:“没啥事,一个新兵蛋子说看到前面林子里有黑影,一激动就给放了一枪。” 他话刚说完,他身边一个面红耳赤的年轻战士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真看到两三个穿着灰色衣裤的家伙在那边探头探脑,被我发现了就扭头跑了。” 雷团却裂开嘴笑了,反手对着那战士的大脑门拍了上去:“那又怎么样呢?逮到活的没?你开枪打中了人家没?” 小战士摇了摇头。雷团便对我们几个挥了挥手,接着往旁边走去,示意我们跟过去。 我们几个对了下眼色,只有我和铁柱跟着雷团往旁边走去,疯子和大白、悟空三个往战士堆里钻,自然是去了解刚才这起枪响事件的细节。 雷团见只有我俩跟过去,迟疑了一下,接着他压低声音对我俩说道:“那战士确实是发现了敌人,我带的兵从不说大话的。” 我便很好奇:“那为什么当着其他战士时候,您不是这么说呢?” 雷团好像压根没发生啥事一般微微笑了笑:“行军打仗大忌乱阵脚,尤其现在我们有着既定目标这样的急行军。你们想想,咱一下子这么多人进林子,敌人会不知道吗?如果我是刘振海,现在会怎么办?是彻底躲起来?还是呆着机会消灭掉我们呢?” 铁柱沉声说道:“应该是躲起来。” 雷团点了点头:“这山区只有一个地方可能有大量土匪聚集居住,就是现在带路的那几个猎户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之前那几个故意让我们战士看到的家伙,逃跑的方位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也就是说敌人希望我们找到他们,而且,他们还害怕我们走错路。” 我更加迷糊了:“可是您之前不是说刘振海会躲起来吗?” 雷团点点头:“这点是肯定的。所以我现在的结论是,猎户们带我们去的地方,也就是刘振海希望我们过去的地方。那么,刘振海的匪巢压根就不可能在那里,我们到那边只会发现一个空荡荡的营地,最多留了几个老弱病残让我们收拾掉,让我们以为山里面就窝了那么几个人。然后兴高采烈的得胜班师回朝。” 我这才明白过来,自顾自地点头。可我旁边的铁柱眉头却越皱越紧,接着他盯着雷团的眼睛突然说道:“刘振海选择的策略会不会压根就不是躲,而是……而是要把我们全部消灭掉。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可能就是敌人的包围圈?” 雷团扭过头看了铁柱一眼,语气变得生冷了起来:“可能吗?你这个小同志把敌人看得太强大了吧?当年跟着刘振海进山的就那么两三百号人,躲在林子里十几年下来,最起码生老病死了一半,顶多剩下一百来人。再说了,当年他那队伍有些什么装备?我问了地方上的群众,那时候整个康达县城就二十几条枪,大部分土匪都是带着刀枪棍棒跟着进山的。他们拿什么来和我们全副武装的部队硬碰硬呢?” 铁柱的眼睛依然不依不饶地盯着雷团:“你就不怕进了敌人的埋伏?” “埋伏?”雷团闷哼了一声:“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没生,给我说战术。这么说吧!我这么多年下来,强项就是打硬仗,从没有服软过。我倒要看看刘振海领着那几个人,拧着那几杆子不知道还响不响的枪,能给我来一个什么埋伏。” 说完这话,雷团一扭头往队伍前面走去。我低声对铁柱说道:“你真的觉得是敌人的圈套吗?” 铁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总觉得,这一切不会这么简单……” 第75章 夜袭我们的大个子 中午压根就没休息,我们继续朝着既定目标行进。按照猎户的描绘,在蒙洞山区的深处,有着一个不小的盆地,盆地里没有树木,只有些杂草。但是猎户们也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听祖辈们说过而已。祖辈们还说:如果谁要躲避战乱,一族子人搬进去,倒是个长久居住的好地方。 整个下午都风平浪静,和上午一样没有一丝发现。到下午六点多钟,雷团布置炊事班生火做饭时候,又有士兵捕风捉影地发现了前方有灰色衣裤的人探头探脑,不过这次我们没有像中午一样乱。雷团之后放下来的话是:“敌人各种蹦跳乱窜我们都可以无视,照着我们的计划继续行动就是了。” 吃完晚饭休息了半个小时,我们几个讨论了几句,铁柱把他的看法提了一下,质疑刘振海匪帮会不会真给这个包围圈想要将我们给灭了。可大伙都没有因为他的看法产生什么新的意见。我们只是跟随雷团的部队行动,不可能因为我们的想法去左右作战部队的计划。饭后又是急行军,一直赶路到晚上十点,所幸月亮很亮,湘西这地方的山林树木不是特别密,所以周围环境也都还算看得清楚。雷团命令就地扎营,休息一晚。 战士们把背囊放在地上枕着头睡下,被安排下来站岗的战士很自觉的在我们休息的这块稀稀拉拉的林子周围巡逻。辛苦了一天,我们几个也都累得够呛,各自睡下,连铁柱也都背靠着一棵树坐那休息了起来。 可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老是在想着沈头给我说的话:我们的人里面可能有被敌人腐蚀的叛徒。如果这叛徒真的存在,那会是谁呢?我始终觉得悟空的嫌疑最大。想到这,我睁开眼,朝着睡在我旁边的悟空大腿处望去,我记得我们躺下时候,他那只猴子是抱着他大腿睡着的。 这一眼让我最后那一点点的瞌睡也都没了,因为我再次发现那只猴子不见了。我猛地坐起来,身边的大白和疯子睡得比较沉,还都打着鼾。可悟空却睡得像个灵堂里的尸体似的,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仰卧着,脸也是正对着天空。我再次望向他腿部,别说看到猴了,连根猴毛都没有。也是这一眼,让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发现:悟空居然穿着一双白袜子…… 在那个年代虽然说艰苦,可白袜子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机会看到,尤其是我们这种相对来说物资比较充足的机构,配给向来还算不错。可之所以我特别留意到悟空脚上的白袜子,因为那双袜子太白了,白到我可以肯定那是一双崭新的袜子,穿到悟空脚上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天。 我拼命回忆前一天下午我第一次看到悟空时他的衣着,可想了一想后,我又意识到就算昨天他刚到营地就是穿着这双新袜子的话,可昨晚咱都是去了山体塌方的营地门口的,回来时候每个人身上都是泥巴。难不成这家伙今天早上出发前还专门换了一双新袜子?绝对不可能,谁会舍得把一双新的白袜子带在身上,选着钻进老林子的日子换上呢?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扭头朝着不远处靠着树坐着的铁柱望了过去,铁柱竟然也正望着我,眼神还挺奇怪的。见我望向他,他眼神中那一丝奇怪的东西消失了,接着对我微微一笑。 我犹豫了一下,说实话,我对铁柱始终还是最信任的,年岁差不多,他又是从小跟着沈头的,不可能被敌特腐蚀。于是,我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从大伙躺着的空隙中一步步朝着铁柱走了过去。 见我过到身边,铁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我,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我留出个位置让我也能靠着树坐下:“怎么了?睡不着?想飞燕了吧?” 我冲他笑了笑:“想也不是现在想啊!” 铁柱“嗯”了一声,接着声音压低了:“你刚才盯着悟空看,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我的发现与想法对他说。我吞了吞口水,然后对铁柱问道:“你对悟空很熟悉吗?” 铁柱摇摇头:“不熟悉,两个月前沈头领回来的,说悟空在半年前就已经确定进我们队伍,只是这半年一直在训练营接受训练。” “接受训练?”我重复了一次这四个字:“可是我在训练营时候没有看到过他啊!” 铁柱说:“就是啊!你刚回来时候说不认识悟空,我就纳闷了,我一直以为你和他之前都在一个营地受训。” 我自顾自地摇头:“没见过。”接着我试探性地问道:“你一直没睡觉,应该看到了悟空带的那只猴子去哪里了吧?” “跑进树林去了。”铁柱指了指旁边黑漆漆的林子:“他的猴子每天晚上都会自己出去遛弯,悟空说那是猢狲自个出去放风找点野味解解馋。” “哦!”我点了点头,铁柱说这话时候表情很淡然,好像他是完全相信了悟空的鬼话。我便更加沉不住气了,也不管沈头有没有对铁柱说过敌特第八处可能收编了咱队伍里的人这事了:“铁柱,你没怀疑过悟空吗?” 铁柱一愣,嘴巴瘪了瘪,正要说话。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砰!砰!砰!”三声枪响,再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个战士的惨叫声同时传了过来。 整个营地里的战士们都蹦了起来,我和铁柱因为压根没躺下,所以我们动作最快,同时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那一会,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给盖住了,我们都没留意到林子里的能见度在那一瞬间变低了。所以在冲过去时,我和铁柱还踩到了几个刚要爬起来的战士身体上。 几秒钟后,也就是我和铁柱眼看着就要冲到惨叫声传来的位置前方七八米远的时候,我猛的看到在那边有几个黑影在快速闪动——是在逃跑,在朝着树林里逃跑。这几个黑影……这几个黑影是人类的身影,但他们太高大了,高大到我都质疑他们是不是人类,因为每一个身影都有快三四米高。 奔跑中的我和铁柱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咬着牙继续冲了过去。那几个有三四米高的黑影速度也很快,朝着前方急速奔跑,他们的体重应该不下两百斤,因为他们脚掌跟随着奔跑的节奏一上一下时,每一次落地,我都感觉得到地面有轻微的震动。 “开枪!”铁柱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我一把拔出手枪站定,接着和铁柱一起朝着前方的黑影扣动了扳机。子弹好像被林子给生吞了一般,抑或是我们压根都没有打中目标。 我和铁柱再次想迈步追击的时候,在我们身后竟然又传来了战士的惨叫声。接着从不同的方向,一个战士大吼道:“我这边有敌……”,他那个“敌”字还没喊完,声音就像被捏断了脖子的公鸡般惨叫了起来。 “我们的人全部退回来!不要追出去!”雷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可我和铁柱那一会哪里能停得下,我们几个的任务本来就不是剿匪,而是要揪出巨大脚印的主人,现在总算看到了前方有三四米高的人影,不赶紧去逮还要我们退不成? 这时,疯子的喊叫声也传了过来:“退回来,小心埋伏。” 我这才冷静下来,沈头可是安排了疯子当我们的小队长的,他的话现在就相当于沈头的命令。我连忙往后大步退,可铁柱却似乎红了眼,压根没听到疯子的喊话一般,继续朝着前面追赶着。 “铁柱!”我对着他的背影叫喊道。可铁柱好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转眼间就尾随着那几个巨大的黑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我犹豫了一下,正要去追赶他,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是疯子!他把我用力往后一甩,紧接着他自己反倒追了出去。他这一次的奔跑方式很奇怪,不是奔跑,反而……反而好像是跳跃——身子微微一弓,紧接着往前一弹,身体如炮弹般弹射了出去,再落地竟然已经是三四米之外。 见疯子追出去了,我只得往后退了回去。悟空和大白也都在战士们驻扎的营地边上站着,我退到他们身边,一起焦急地望向疯子消失的方向。 这时,身边的悟空嘴里又发出了很奇怪的“吱吱”声,紧接着我们头顶的树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忙抬头望去,只见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十个小小的黑影,黑影都如闪电般朝着疯子和铁柱消失的方向跳跃了过去。 这时,天上的乌云散开了,月亮再次露出了半张脸,借着这点亮光,我清楚地看到,树上那几十个跳跃着的小小的黑影,全部是猴。并且……并且每一只猴子居然都穿着……都穿着悟空肩膀上那只猴子的红色马甲…… 关于《葬密者》,我回答得最多的就是询问故事真实性的问题。我的父辈是军人,中雨是部队长大的孩子,打小身边那些军人的故事,就让我崇拜与激动。但年轮圈过,渐渐的,时代变了,人们变得不再崇拜英雄,迷信着物质与金钱的万能,忽略了人生真正应该崇尚的是优秀的品质与完美的人格,满世界迷惘着的灵魂。于是,我还是想歌颂英雄,真正的伟大不应该埋没在岁月的细沙颗粒里。很欣慰的是,《葬密者》,在一干鬼故事;快餐文化泛滥的时代,得到了各位的肯定,说明了具备信仰的人的故事,依然能够得到各位的感怀与痴迷。中雨不才,说好这个关乎于英雄的故事,虽然知晓她无法让各位泪流满面,也不可能成为传世的普世佳作,毕竟我的故事始终只是小众人喜欢,这点我一直都清楚。那么,让这小众的您,能够得到阅读的快乐,我想,这就是我的目的吧!至于故事的真假,恕不便道。这么说吧,葬密者2本身不是说蒙洞山区案的,而是记载外蒙某个事件,后来被父亲喝令终止。。。。 第76章 我是一个猴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双眼,看着那几十个穿着红色马甲的猴子快速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我、悟空、大白三个人焦急地望着铁柱和疯子消失的方向,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铁柱冒冒失失的行动,让我们心里别提多担心了。 身后的战士们快速集结,端着枪,围在我们扎营的树林四周,枪口对着几分钟前还安安静静的树林深处。手电也被战士们打开了,几十道黄色的灯光朝着林子里晃悠。可我们的前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连之前发出惨叫声的战士都不见了。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好像都被这突发的诡异情况给吓破了胆一般。 “有人过来了!”我身旁的一个战士猛地指向前方。拿着手电的战士连忙照向他手指的方向,更多的战士端起了枪,拉响了枪栓。 “别开枪!”我大声喊道。这时,雷团也跑到了我们几个身边,他左手拖着一把很长的长枪,右手举着一把手枪,对着手电照着的方向。我再次喊道:“都别开枪,应该是我们的人。” 树林深处,疯子的身影慢慢显露出来,也越发清晰。让我突然间害怕的是:在他肩膀上扛着一具一动不动的、好像已经死去的战士尸体。我朝前跨出几步,迎着疯子走了上去,当时特别害怕他扛着的是铁柱。近到跟前才发现那个战士的身体比铁柱那家伙要矮小了太多太多。 疯子阴着脸,径直走到了雷团跟前,接着把他肩膀上的战士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朝我们摇了摇头:“救不活了!” 我这才注意到疯子的衣服上全部是血迹。雷团连忙蹲到地上,伸手去探那战士的鼻息。可哪里还需要探鼻息啊?映入我们眼帘的这个战士尸体,左胸口一个深陷的窟窿,都差不多要塌到后背了。别说鼻息了,我估计他的心脏都已经被击碎了。 雷团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回过头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喊道:“提高警戒,进林子里搜索被袭击的同志们的尸体,一旦再次发现敌人,立马开枪。” 战士们一起低吼道:“是!”接着都忙活起来,朝着之前巡逻的哨兵同志发出惨叫声的地方跑了上去。疯子却压低了声,小声地对着雷团说道:“子弹不知道对那些黑影管不管用!” 雷团闷哼了一句:“我就不信还有活着的东西不怕枪。”说完这话他又看了一眼疯子,可能是因为疯子这些天一直和他在一起,所以他语气又温和了一点,补了一句:“没有试过谁也不知道啊!” 疯子点了点头。我和大白阴着脸蹲在地上,一起解开了那战士上衣的纽扣,让战士那个伤口显露在大伙面前。只见他左胸上那深陷的坑好像个血洼似的,往外涌出的血水中还可以依稀看到小小的血泡,两三根断裂的肋骨好像野兽的獠牙般朝外伸着,配合上当时本就阴森森的气氛,那样子别提有多吓人了。 雷团把头顶的军帽摘了下来,然后缓缓地堵到了地上这战士伤口上,也不管这一动作对于这个已经断气的战士还有没有用。我们其他人也各自摘下了帽子。大伙沉默了有两三分钟吧,雷团抬起头来对着疯子问道:“就只扛回这具尸体吗?有其他发现没?” 疯子摇了摇头:“没有!连我们的铁柱同志也都不见了。”说完这话,疯子很无意地把脸朝我扫了一下,对我使了个眼神。我会意,忙低下了头,手指在蹲在我身边的大白和悟空身上轻轻地磕了一下。 雷团“嗯”了一声,没有起疑,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地上战士的尸体上:“这小同志是被人用类似于铁锤的重物给活活锤死的啊!这群兔崽子土匪,也还真下得了手。” 围在旁边的其他几个战士也都附和点头,包括大白都嘀咕道:“看来雷团估计的不错,这群土匪就剩下一些刀枪棍棒在手里。” 我没有搭腔,努力地回忆着那些两三米高的黑影的细节。可当时确实太黑了,真想不出什么来。眼前这战士的伤口大小与形状,却让我蹦出一个大胆的假设。我犹豫了一下,接着伸出我的右手,捏成一个拳头,试探着朝战士尸体胸口塌陷的血洼中印了上去…… “是被人用拳头给砸的!”我扭过头对着雷团沉声说道。 雷团眼睛一瞪,好像又要发飙,可他紧紧皱着的眉头抖动了几下,然后也把手凝成一个拳头,照着战士胸口比划了上去。到他再次抬起头来时,语气缓和了很多:“是有点像,不过有谁的拳头有这么大呢?再说又有谁能够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拳头可以把人的身体打出这么大一个窟窿来?” 我没有回答他,扭头望向疯子,疯子会意点了点头,接着他站起身来,对着旁边一棵大树“砰”的一拳头给砸了上去。树干上马上被砸出一个有好几公分的凹陷来。雷团也愣住了,连忙抓起疯子的手:“你小子这是手还是锤子啊?” 疯子叹了口气:“雷团,你也看到过那些大脚印的相片。如果那大脚印的主人一脚可以踩死一个大活人的话,那一拳头给人身上砸出个这样的窟窿也不奇怪啊!” 雷团皱着眉想了想:“你们要查的事情我不发表看法,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可打小都不信。这样说吧,就算真如你所说,是大脚印的主人一拳头打死了这个小战士,那么,那拳头就不可能只有这么小了。相片中一个脚趾都有快一平米,总不可能拳头就只是比我们一般人大不了多少吧?” 雷团的质疑其实也是当时我在思考的问题。我们这趟跟着雷团的部队上山所要找寻的巨人,绝对是要超出我们思维意识里对于“巨人”这个名词完全颠覆的一种生物,他的脚掌就有七八米长,三四米宽。可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黑影,绝对只有三米左右高度的。就算这三米高度的黑影脚掌出奇的大,也不可能大到相片中那脚印的大小啊。再说了,我们现在是在树林里,黑影们甩着那么大一个脚掌,根本不可能跑得那么快的,周围的树不会把他们绊倒吗?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把手上的血水往身上擦了几下,然后理了理思绪,对雷团说道:“雷团,您先带着战士们看下伤亡情况,检查下现场吧,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雷团叹了口气,也缓缓地站了起来,扫了我们几个人一眼:“你们要查的事情我就不掺合了,我是作战部队的干部,我需要理性与客观的指挥队伍进行战斗。至于巨人的问题,你们继续商量分析下,有需要我配合的,开口就是了。” 说完这话,雷团头也不回地往身后战士堆中走去。 疯子见雷团走远,自顾自地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抬步朝着旁边一棵大树后面走去。我和大白、悟空跟了过去,大白压低声音对疯子说道:“铁柱怎么样?” 疯子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战士:“铁柱跟过去了,他小子机灵,有啥情况会给我们留标记的,兜不住了他也不会硬拼。” 疯子的话还没说完,悟空便插上了一句:“那个战士尸体是不是从逃跑的敌人手里抢下来的?” 疯子楞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不是被我们抢过来的,而是那黑影反手一甩,朝着我们扔过来的。” 悟空点了点头没说话了。我却朝他望了过去:“悟空同志,有什么发现,有什么想法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吧?” 悟空沉默了一会,接着开口说道:“我总觉得袭击我们的这些黑影的行为有点像狼。” 第77章 大号火铳 “狼?”我和大白、疯子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是的,像狼。但我的意思不是说他们的形状像狼,模样像狼。而是他们刚才用的战术像狼。草原上的狼,瞄准了成群的牲畜后,从来不会把全部的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扑过去,反而是分成好几个小队,两三个一群,围着那些羊群打转,然后逮着机会同时行动,一击必中,叼上就跑。”悟空的眼睛在夜色中越发的亮了起来:“而刚才袭击我们的黑影,也正是两三个一队,逮着月亮最暗的机会同时袭击,然后如闪电般叼走了我们那些巡逻的战士。” 大白的声音抖了起来:“你说我们的战士都是被叼走的,你的意思是……”大白抬起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那烟头都抖得要掉了:“敌人压根就是野兽,被抓走的士兵不过是他们要吃掉的羊?羊最后的结局是被……被……被吃掉。” 悟空重重地点头:“是的!在大自然的法则中,食物链金字塔顶端的生物,有权利享用所有肉体,就像我们人类可以肆意吃掉其他动物一样。那么,在更加顶端的生物眼里,我们人类也只是食物罢了。” 我静静地听着悟空的这番谬论。因为我主观地对他身份抱有很大怀疑,所以他说的东西在我听来,都是危言耸听罢了。我冷冷地问道:“悟空,你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悟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接着淡淡地说道:“因为,我始终只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社会中的野生动物。小王,我注意到了你在时不时地观察着我,行吧!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我叫悟空,我是一个猴王,我就是领着我的猴群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一只最强壮的公猴而已!” 说完这话,悟空头也不回地朝着营地走去。 那一晚上铁柱一直没有回来,雷团加多了哨兵的人数,叮嘱哨兵们不要走太远。我强迫自己合眼睡了一会,这才是进入蒙洞山区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谁知道明天又会钻出一些什么怪事来呢? 事实证明了我多虑了,第二天的急行军一帆风顺,到晚上雷团叫上我们几个开了个小会,告诉我们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上午我们就会抵达猎户他们说的那个盆地,雷团要求我们也要提高警惕,做好一切战斗准备。可我总觉得雷团的计划中似乎有些问题,或者说是感觉雷团的目标存在不确定性。于是,我小声地尝试性地问道:“万一土匪窝不是在那个盆地里怎么办呢?” 说完这话,我忙低下头,等待着雷团那军痞味的训斥。谁知道雷团这一次并没有发火,反而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对我们几个说道:“目前我们收集到的情报基本上可以肯定刘振海部匪帮是躲在那个盆地的。因为康达县的县志里记载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啊?”大白好奇地问道。 雷团犹豫了一下,应该是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我们。他沉默了有两分钟吧,最后把手里的烟头朝地上一扔:“解放前,刘振海这个号称蒙洞王的国民党县长,可是压迫了康达县的无产阶级群众十几年的。在我们解放军快打过来的那半年里,刘振海做了一个这样的工作。这兔孙逼着康达县的群众生产了大量的麻袋,而这些麻袋,在他带人进山之前,就全部运到了我之前说的那个盆地。我们分析,他这就是为了之后潜伏进山区做准备。” “哦!”大白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一些麻袋,我还以为多大回事呢!” 大白的话可能把雷团给成功激将了,这光头团长瞪了大白一眼:“我说的是一系列奇怪的事情,这个只是其中一个。你以为你们的沈头没跟过来,是因为胆小怕打仗啊?他想打仗的瘾可能比我还要大。康达县的县志好大一捆,全部扔在我们在山下的营房里,你们沈头这两天可能眼睛都看得肿了。” 疯子“嘿嘿”地笑了一声:“雷团,还有几个什么怪异的情况,你也给我们说说吧!” 雷团和疯子一直还算聊得来,他冲疯子笑了一下:“老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认识的字不多。队伍里那个小眼镜抱着那捆东西一个个字读给我听的时候,我都听得睡着了,也就听进了几个重点。嗯!还一个重点就是刘振海那兔孙进山时候派人找铁匠打了一个土炮,那个土炮也有点奇怪。” 我连忙插了一句:“是想要用土炮轰我们解放军战士吧?” 雷团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当时参与打那个土炮的一个铁匠被我叫到营地问过了。刘振海指示他们打的那个土炮大小和寻常的土炮差不多,可能要大上不少,可是那个装炮弹的洞又怪小的。铁匠给我比划了一下,填弹孔就一个大茶缸这么大!” “就一个茶缸那么大?”大白砸吧了几下嘴:“那岂不是就一加大号的火铳?” 雷团点点头:“就跟个火铳差不多,也不知道刘振海这兔孙要拿这火铳来轰啥鸟玩意!” 回到我们自己休息的篝火边,我与大白、疯子以及悟空围绕着这事又讨论了一会,没有什么结果。再说有沈头现在在山下研究那些县志,有什么疑点他和飞燕自然会整理个一二三出来,也用不着我们在这里捕风捉影的瞎掰。 那一晚,也就是我们扑向了巨型帐篷的前一晚,铁柱依然没有回来…… 悟空带着的猴子,也同样没有一只回来…… 第78章 呕吐 我和疯子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在周围的树上做了些标记,方便铁柱找到我们。沈头和飞燕之后如果赶过来,也可以通过这些标记知道我们的去向。 早上六点半,队伍再次集合,朝着目标盆地继续前进。我们本来想着这么大一支队伍,怎么着都得中午左右抵达,谁知道才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还没亮透,我们便被命令全部趴下。所有人一个挨一个连成三排,然后朝前匍匐前进。这么爬了有大半个小时后,在我们的右边有战士小声地发出了发现目标的暗号。紧接着,其他人把速度放得更慢了,尽量不发出太多声响。我和疯子等人也都意识到队伍应该是抵达了那个盆地。我们互相间对视了一眼,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我们葬密者的几个人都挤到了队伍的最前排,并能够望到我们的目标——一个长满了齐膝杂草的盆地了。 从我们趴着的悬崖望下去,估摸着这盆地有七八亩地大小。盆地的最中央,一个好像是蒙古人搭建的巨大圆形帐篷,孤零零地耸立着。帐篷不远处还有一片没有长草的空地,地上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烧过。我们静静地观察了十几分钟,方圆几亩地里,可别说看到人影,就连那一丛一丛的杂草好像都没有动过一下。 雷团安排了一个战士把我们叫了过去。我们去到他身边时,发现他领着十几个个头比较高大的战士正蹲在地上小声说着话,还不时用个小石头在地上比划着什么。见我们近到跟前,雷团锁着眉头对我们四个人说道:“我要领点兵下去了,你们要不要跟着过去。” 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最后是沈头钦点的队长疯子发话了,他对雷团说道:“我和小王跟下去吧!”大白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疯子没等到他开口,便扭头对他和悟空说道:“你俩在上面好好盯着,有什么情况出现,你俩可得配合好其他战士们的行动。” 大白也不好说什么了,悟空微微点点头:“放心吧!我的猴儿们已经回来了,这是片树林,就意味着附近有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都会知道。” 我一愣,今天上午悟空一直在我旁边,他的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悟空可能看出了我的疑问,他冲我笑了笑,然后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没飞燕那么厉害,但我那些孩儿们的味道还是丢不了的。”说着他头也不回,把手朝着身后的树林上方指了指,我忙抬头望过去,只见那绿色的树叶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马甲在里面移动。 十分钟后,我与疯子俩个人跟着雷团带着的小分队,绕过悬崖,找到一块陡峭的山坡,然后弯着身子往下走去。我们手里都紧紧握着枪,眼睛挣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盆地中唯一可能有人的那个帐篷。悬崖上有二十个枪法不错的战士趴在最前排,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果断开枪,击毙任何有可能出现的突如其来的袭击者。 那次也就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参加军事行动,虽然之前大通湖农场案里有跟过部队,但那都是机缘巧合,名不正言不顺的那种。这半年里在队伍里接受了各种训练,又都只是打打靶而已,敌人不是草堆就是木板,充其量上面还画了个大鼻子美军的脸罢了。于是,这一会跟着雷团他们真刀真枪开始执行行动了,我心跳速度还是无法控制,手心里蔫巴巴的全是汗。我偷偷地看了身边的疯子一眼,只见他紧皱着眉头,眼睛平视着前方,一直被他背在后背上的大刀已经握到了手里。我相信,他握着刀的手心一定是干燥的。 我们弯着腰滑下面前的山坡,最终进入了盆地,盆地里齐膝的杂草自然是我们最好的掩体,我们十几个人在杂草中朝前爬行着。四周和我们之前在悬崖上面看到的情况一样——异常冷清与安静,可那种静,却又并没有征兆是那种山雨欲来的静,而……而好像是被大自然中某种人类不曾探寻到的生物注视着、观察着,继而被它们刻意营造出来的静;那种被某种如神一般的造物者、主宰者们刻意安排的静。 我们继续朝前缓缓爬行着,距离帐篷越近,被人注视的感觉也越发浓。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这种感觉不过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参战的紧张引起的。我们身后的悬崖上方还有二十个神枪手,他们本就在死死地盯着我们,所有现在我们有着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也是属于正常啊。 可是,慢慢的、慢慢的,这种被注视感的目光来源方向也悄然萌芽……我猛地抬起头,朝着我们正前方的远处望了过去,那边也有一个陡峭的悬崖,悬崖狰狞的山壁上,一个好像是眼睛的东西突然间闪了一闪。是的,就是闪了一闪,就好像是山壁上镶嵌着一只很大的眼睛眨巴了一下。 第79章 眨眼的山洞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望过去,只见那黑影位置不过是一个往里稍微陷进去的凹处、黑糊糊看不清里面的山壁而已。我把手里的手枪枪管往脸上贴了一下,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太紧张,草木皆兵这个成语不就是说我现在这种反应吗?想到这,我把脸再次藏到草丛里,跟着其他战士继续朝前爬去。 但紧接着又一个念头蹦了出来:我们前方那个悬崖比我们身后战士们躲藏着的悬崖要高上很多。那么,如果那个悬崖上方真的有人,而且对方和我们的狙击战士一样,正端着枪趴着,偷偷地瞄准着我们怎么办?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虽然稚嫩,但绝对有可能的猜想告诉雷团以及身边的战友知道。就在我准备朝着雷团移动过去时,我发现雷团也已经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望向对面的悬崖上方。紧接着他抬起手,伸到了杂草上方,应该是要让身后山崖上方的那些个神枪手看到自己的手势。他的手先是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接着朝着对面悬崖的上方动了几下。 这时,在那边悬崖上方,一群鸟突然飞了起来。雷团低声说了一句:“糟了,真有埋伏!”说完他伸到空中的手用力往下一压。 我们其他人都会意,身子一缩,再也不敢动弹,等待雷团接下来的命令。可雷团自己也缩着身子,再也不做任何动作了。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雷团是在等上面的战士赶紧赶到对面的悬崖崖顶,瞅清楚了以后再安排下一步的动作。 我们足足趴了有四五个小时,杂草中不知道是什么小虫子钻到我脖子里,咬了我好几口我也不敢动弹。大伙都压低着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也不做任何动作。盆地虽然不是很大,可作为这个圆形盆地外围山崖两边对立的直径却不短。咱们上面的战士还要注意隐蔽与提防匪帮,所以等他们赶到我们正对面的山崖,确实需要不少时间,这点是毋容置疑,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先遣队伍倒是真的。 一直到了中午吧,终于,在对面悬崖上方探出了几个脑袋,冲我们这点不知道在做什么动作,遗憾的是距离太远压根看不清楚。 这就让我们为难了,大伙虽然都有着管教日月换晴天的英雄气概,但又都不是千里眼,那边探出来的几个脑袋,有很大可能真是我们自己人赶过去了,隔得远咱又看不清楚,不敢肯定啊! 万一是敌人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挥出了一块东西,是红色的,迎着光还可以看到一闪一闪的亮点点。 “是猴子身上红马甲上的亮片!”疯子很肯定地说道,接着他对雷团低声说道:“是自己人。” 雷团也正抬着头,他之前看到过悟空肩上的猴,看到过猴子身上穿着红色马甲以及马甲上的亮片。雷团回过头来冲疯子点了点,接着身子往上一挺,沉声说道:“继续前进。” 我们握紧手里的枪,再一次朝前爬动。因为两个制高点都已经有了我们的人占领,所以这一次大伙的胆儿都放大了不少。再说,整个盆地,包括中间的这个帐篷,都透着一股子荒凉,敌人压根就没有躲在里面的可能性本就很大。 我和疯子、雷团一直在最前面,最先抵达杂草尽头的自然也是我们。雷团将手朝上方举起,做了一个捏成拳头的手势。大伙会意,隐身在杂草中,却又缓缓分成了环形包围状。 “我和小王上吧!”疯子对雷团小声说道。 雷团白了疯子一眼:“想抢功不成?”说完这句,他微微笑了笑,用来说明自己这句话只是玩笑而已:“让我的人上吧,你们部门的人精贵。” 疯子伸手搭到了雷团肩膀上:“老雷,我的这体格你是知道的,有啥意外情况出现的话,我和小王应该还是能够全身而退。精贵不精贵?都只是革命队伍里的兵而已,你再这么说就有点见外了。” 雷团便没再反驳什么,点了点头。 疯子扭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目光中有着和他一样的坚毅与决绝,便微微笑了一下,率先弓起身子,朝着草丛外跑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冲出了掩护我们的草丛,身体完全暴露在盆地中央的空旷位置。也就是这次一咬牙地站起,之前的急促心跳与胆怯,好像瞬间没有了,替代的是如同豁达般的无畏。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经历着某种叫做涅槃般的重生,这一刻跟着疯子站起的王解放,终于成为了一个能够勇敢面对一切的葬密者。 我们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了帐篷外,一片巨大的用麻布缝合而成的帘子,应该就是帐篷的门。这麻布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过了,黑乎乎的,上面的脏东西都结成了痂,让它能够具备足够的厚度,将内在与外面世界完全隔离开来,甚至密不透风。我俩贴在帘子的一侧,鼻子里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应该是来自帐篷里面的。接着,疯子朝着雷团他们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侧身,一把掀开了帘子,闪身钻了进去。 我没有犹豫,紧跟在他身后便朝里面钻去,可立马听见比我先一步跨进去的疯子喉头发出“呃呃”的干呕声,声音好像能够传染一般,我清晰地听到自己喉头也发出同样的声音,接着我的胃里一阵翻腾,猛地张开口,一股子酸水如同喷溅般吐了出来。 恶臭,充斥在帐篷里面的是无法用言语来描写的恶臭,混合着腥味、骚味、酸味、腐味……各种难闻的气味仿佛被糅合到了一起,封闭在这个用麻布搭成的帐篷里面,我和疯子甚至没能洞悉到帐篷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便如同逃命般朝身后帐篷外跑去,继而站到了帐篷外呕吐起来。 疯子干呕了几下后,直起了腰来,对着雷团的方向挥了下手:“空的,里面没人。” 说完这句话,他喉头再次发出“呃呃”的声响,又一次低下了头。 也就是我和他拉开了帐篷帘子的这么一次动作,外面的空气中也已经有了那股子奇怪的恶臭,但相对来说没有帐篷里面浓烈,也足以让人皱起眉头。这不……从草丛里缓缓站起的雷团的眉头就皱得紧紧的,他抬起手,手掌在空中做出一个转圈的动作,山崖处的士兵也同时站了起来。 于是,我们的队伍在雷团的指挥下,从暗处到明处瞬间转换。之后雷团也给我们聊起过,这是野外作战战术上的一个手段:处在被动时候,隐于暗处,就彻底地隐蔽,无论各种缘由,都不要暴露,就好像是英雄邱少云那样。反之,转向为主动时,便要如同所向披靡的天兵天将,完完全全地占据明处,让敌人感受到不可战胜的士气与战斗力。 第80章 最可怕的臭味 于是乎,雷团说话的声音在这一刻也终于放大了,那粗犷的嗓音,也便是他作风的一次体现吧!他伸出手捂住鼻子,大声喊道:“他娘的,这是什么气味啊!这么难闻。” “不会是毒气吧!”我用袖子擦着嘴,勉强抬起头来说道。 “你还真以为我们打到了小鬼子的731部队的营地了?对手如果是有毒气的话,我们一脚踏进蒙洞,基本上就算跨过了奈何桥才对。”雷团边说边朝着我们走过来,他将帽子摘了下来,那年代的人戴的帽子里面都会用一块布或者一张白纸衬着,而他的帽子里面居然是一条白不白、灰不灰的毛巾。雷团将毛巾绑到了自己鼻子位置,然后拿出水壶,将水壶里的清水淋到毛巾上,权当一个简易的防毒装置。做好了这些后,他对着疯子点了点头,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将自己一只袖子扯了下来,上面湿漉漉地,蒙在了口鼻位置,后背上背着的那柄大刀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手里。他俩对了个眼色后,雷团对身旁的我们吼上了一句:“做好牺牲鼻子闻臭味的准备吧!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吼完主席这一句最新的诗词后,雷团便大踏步朝前走出几步,然后将帐篷前的那块肮脏的帘子猛地一扯。旁边的疯子朝前跳起,这一跳起码跳了有两米多高,他手臂朝上举起,那柄发光的大刀一把割开了上方的麻布。 “吱啦”一声,帘子被雷团硬生生地扯了下来,一个有五六米高,四米左右宽洞开的门,如同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出现在我们面前。紧接着的是,我们这十几个站在盆地中间的人,全部弯下了腰,包括雷团和疯子两个已经做好了预防措施的人,全部发出干呕甚至是剧烈咳嗽的声音。 “老……老邵,咱……咱……咳咳!奶奶的,咱给它直接通透下吧!”雷团长脸憋得通红,大声吼道。 “嗯!”疯子哼了一句,接着将手里的大刀平举,直接朝着帐篷的木柱子砍去,碗口粗的柱子遇上他手里那柄钢刀,会是一个什么结果都应该猜得到的——像是切豆腐般被切开了。 他并没有停下,拎着刀便往另一个角上的木头柱子走去。我们这十几个战士也都激动起来,一咬牙一跺脚,拿身上用得着的东西捂住口鼻,深吸了一口难闻的空气,然后憋红了脸,一起冲了上去,胡乱地扯着地上被疯子斩出了裂口的麻布,往旁边撕扯开来。 我那一会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功抵抗了恶臭地侵略,或者当时的那种感觉就像走入一个气味难闻到刺鼻,甚至于眼睛都被熏到无法睁开的公厕里,无从选择无处躲藏时,最终也只能适应这恶臭,并能够在里面悠闲地抽烟长吁一样。 我跟那十几个战士一起,憋红了脸,将疯子肢解过的帐篷外壳,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撕了个支离破碎。 很快,帐篷便只剩下个骨架在那孤零零地矗着了。唯一健在的也就只有最中间那根高高的柱子,上面还挂着若干片碎布。可能是我们革命队伍的斗志感天动地吧,一股子凉风不知道从哪里刮了过来,似乎专程为了驱走恶臭而来。我们大伙各自捂着嘴鼻尽可能地蹲下或者弯腰,让自己不会被这被吹动的气味熏倒。远处山崖上已经站起的战士们应该也可以闻到了,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夸张地怪叫起来:“臭死了!受不了了!”紧接着是一个陕北口音的战士跟着喊了句:“这是哪个同志放的屁吧?” 这一并不幽默的喊话,却让他身边的战士们哄堂大笑,笑声瞬间感染到了其他人,甚至盆地中央的我们也都裂开了嘴。也就是这一裂嘴,大伙又不知道多吸进去了多少臭味,一边咳嗽一边干呕,又一边笑出了声来。 雷团和疯子站在一起,他没有把军帽戴上,用帽子擦着自己的光头,跟大伙一样放肆地笑着。接着,他可能意识到这是一次正在进行中的战斗任务吧!于是,他连忙止住了笑,对着周围大声吼了句:“打住,都快活够了吧!” 远处山崖上的战士和我们身边的战士们,在听到雷团这声炸雷子后,都连忙止住了声,并齐刷刷地将手里的长枪一抬,“啪”的一个立正,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我那一会也和其他战士一样,站得笔直,恶臭味还在,不过较之前那么难闻的感觉倒是没有了。我们一起朝着帐篷里面望去,只见那里面空荡荡的,确实啥都没有。不过,里面的地上如同被开垦过的田地,黑色的泥土被翻得松松的。臭味的来源应该就是这些黑乎乎脏乎乎的土地里,只是之前被帐篷给捂着,气味无法飘散,才会给憋成了臭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雷团,这应该不是敌人的营地吧!”疯子耸了耸肩说道。 雷团“嗯”了一声,围着帐篷剩下的这副支架走了半圈,最后扭过头来看了看我和疯子:“就算是再不讲究的解放军战士,在这种环境里估计也没办法休息的,更别说是那些完全不可能有组织纪律性的土匪了。” “但是,这帐篷应该搭了有些年月了啊!”我用脚踢了踢地上都脏得结痂的麻布片,那上面又有着时常被掀开放下的纹路:“而且看这模样,还应该一直有使用才对。” 雷团没有搭理我,他自顾自地朝着帐篷旁边那一块有一两百平方的黑乎乎的空地走去。因为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跟前,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块孤零零的黑色空地,应该是被火烧过后留下的痕迹,也就是焦炭地。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之前这块焦炭地上是有着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抑或是什么样的建筑存在过。只是曾经是啥?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敌人之所以将之焚烧,自然有他们阴暗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想要掩盖着的真相,应该就是我们现在要开始挖掘的吧? 就在这时,从另一边的草丛中,却突然传来什么人“呃呃”的干嚎声,接着是“哇”的一声…… 我和身边的几个战士一起举起了枪朝着那片草丛冲了过去,并大声喊道:“什么人?举起手来。” 对方再一次“哇”的叫了一声,接着是呕吐与吐痰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耳熟。 疯子走到我身旁,将我的枪往下一压:“好像是龙铁柱同志。” 他话音刚落,草丛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了,真是铁柱,不过他是后背对着我们。 接着,他身体摇摇晃晃地扭了过来,那张本来应该白净英俊的脸庞出现在我们视线中时,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却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铁柱的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颗粒,颗粒顶端,黄色的脓包闪着微光。这些颗粒差不多将他整张脸都覆盖住了,给人感觉整张脸都是一个烂透了随时会要溅出黄色汁液的腐烂水果。 铁柱也看到了我们,不过一贯理智冷静的他并没有露出啥惊喜的表情,他那两片同样肿起,聚集着密集颗粒脓包的嘴唇抖动了两下,接着很勉强地挤出一丝应该是笑意的表情来,这笑容显得特别狰狞:“想……想不到十几年没睡过觉了,在这恶心的鬼地方居然……咳咳,居然被熏晕过去,睡了个好觉。” 第81章 道理王大白 铁柱的声音有气无力,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便朝着我们迎面倒了过来。 我连忙朝前冲了过去,想要一把搂住他,可身后传来大白的叫喊声:“小王,不能碰他。” 我愣了一下,可面前的铁柱眼巴巴就要面朝下摔倒了。 我没有停步,自顾自地跨上前伸出了手。 “小王不能碰他。”大白的声音很急促。 疯子在那刹忽的一下冲到了我身边,大手一把抓住了我,往后猛地一扯,让我扑了个空,没能接触到铁柱。所幸面前的铁柱并没有结结实实摔倒,快砸到地上时,他的意识好像又有了点回复,膝盖弯了下来,变成了跪倒到了地上。 他再次抬起脸来,努力挤出着微笑,嘴角还有唾沫下垂着:“应……应该不打紧,没啥事的。有……有水没?” 大白连忙摘下身上挂着的水壶扔了过去,嘴里还叮嘱道:“铁柱同志,你先不要接触任何人,我基本上已经整明白这是什么回事了,安排医务兵去整药物去了,马上就会给你好好处理一下,好兄弟,千万别慌。” 铁柱没有回话,坐在地上拧开水壶盖,“咕噜咕噜”喝了有差不多两分钟,把那水壶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他把水壶对着远处的草丛里一扔,身体也在那同一时间朝着那个方向朝前一倾。只见他嘴里喷出浑浊的液体来,应该就是之前喝下的那些清水,可在他胃里面这么过了一次后,颜色明显的浑浊了,但那浑浊又并没有泛出其他的颜色,就是浊而已。 我和雷团、疯子、大白并排站在最前面,关切地看着继续呕吐着的铁柱,大白嘴里小声念叨着:“能把这地方弄得这么脏,也还真得下点功夫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战士身上摘下他们挂着的水壶,又扔了两壶水过去:“铁柱同志,就是这样狠狠的喝点吧,这荒山野地的,没有医疗设备给你洗胃,只能靠你自己瞎灌了。” 铁柱口齿含糊地应了一声,将那两个水壶捡了过去,继续重复起之前的动作。我看着有点担心,可大白懂的多,他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于是,我对大白问道:“大白哥,铁柱这是怎么回事了?” “中毒。”大白这一会倒变得干脆了,就甩了两字。 “中什么毒啊?照你说铁柱现在是在洗胃,可他这满脸的疙瘩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毒害能让人长痘痘不成?”疯子对大白的态度长期以来都更是直接干脆。 大白“嗯”了一声,表情难得一见地严肃:“应该是真菌感染,通过皮肤毛孔侵入了铁柱脸部……”说到这,他对着铁柱又大声喊道:“铁柱,你是不是脸部接触过帐篷里面那堆松散的黑泥?” 铁柱刚灌完第二壶水,在那继续低着头干呕中。大白的问话,他勉强地点了点头,还很含糊地应了一声。 大白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喊道:“快生火烧这块泥巴……”话说到一半,可能意识到凭他自己的话不一定能够喊得动那些战士,便对着身旁的雷团“啪”的一个立正,还很正式地行了一个军礼,接着大声喊道:“雷团,要战士们都不要接触这堆松散的泥巴,现在马上在上面生火,烧个通透了先。” 雷团愣了一下,之前其实他挺不喜欢搭理大白的,咱大白哥那形象本也不像个好兵。但话也说回来,大白本来也不是一个兵,不过是个知识分子而已,混到了队伍里也是机缘巧合,属于革命队伍里的异类。这一会看大白这么阴阳怪气的来上严肃认真的一套,雷团反倒不适应了。 他傻站了几秒,很快晃过神来,对着站在盆地中央和不远处陆陆续续赶下来的战士们喊道:“收集干柴,马上按照白干事说的,在这块黑泥巴上烧把大火。” “越大越好,直接烧得这块地上焦透了才行。”大白补充道。 “嗯!越大越好!”雷团对战士们也大吼起来:“把山崖上的树也砍几颗下来,烧个猛的。” “大白哥,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我还是不甘心,在大白身旁小声问道。 “就是有细菌。”大白的这一回答等于是没说,他冲我说了这句话后,便朝着远处几个快步跑过来的战士迎了上去,嘴里继续着:“要你们去收集的东西都全部拿过来了没有?” “全部在这了。”那几个战士拧着三四个大包,包里面“叮叮铛铛”好像是玻璃瓶撞击的响声。 “桶呢?煮粥的那个大桶呢?”大白又喊道。 “来了!来了!”从后面两个战士推着个独轮车大步追了过来,独轮车上是炊事班用来给大伙熬粥的那个大铁桶。 大白迎上去,跟那几个战士一起七手八脚把铁桶摆到了地上,然后率先将那几个大包里的玻璃瓶拿了出来拧开,将里面的液体往铁桶里倒,嘴里还在细细碎碎地嘀咕着:“不知道够不够,不知道够不够。” 我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又不知道怎么帮他,只能效仿他从旁边的那几个大包里,拿出玻璃瓶拧开盖……医用酒精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看来,大白将队伍里那十个医务兵身上携带的酒精全部收拢到这里了。 我有几分明白了他想要做些什么,应该是想用酒精给铁柱消毒。我手脚麻利地和旁边那几个战士一起,帮大白往铁桶里倒酒精,可那些个酒精全部倒进铁桶后,也就只有膝盖高那么一点。 “这……这……这恐怕不够,最起码要有一腰高才行。”大白自顾自地念叨着。 不远处的其他人也都动了起来,雷团来回跑动着指挥他们将松散土地圈起来不让人靠近。疯子提着那把大刀黑着脸往山崖方向大步跑了过去,不用问,肯定是去砍树去了。铁柱还是弯着腰,时不时干呕一下,长长的唾沫挂在嘴角往下垂着,他也懒得去抹一下,紧闭着眼睛,脸上那些疙瘩看得让人有点发瘆。 “不够也只能先凑合着用了!”大白咬了咬牙.这时旁边一个小战士开口了:“白同志,其实我们头儿那还有点……”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战士给打断了:“你是想被雷团抽一顿吧?” 小战士连忙住嘴了。可这话还是被大白给听到了,他脸一板,将额头前飘逸的那几根长发往后抹了抹,拦住了天灵盖上光滑的头皮,接着正色说道:“小同志,有什么情况,故意隐瞒了可能是犯纪律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小战士便懵了,瘪了瘪嘴,朝着远处那正在忙着的雷团望了一眼,接着小声嘀咕道:“其实雷团还有大半桶白酒被藏在炊事班的大头班长那,度数还挺高的,应该能用得上。” “操!不早说。”大白跺着脚:“赶紧去拿过来。” “这……”小战士面露难色,旁边的另外几个战士也都不敢吱声了。 我想都没想就转过身,要往雷团站的位置跑去。可当时就那么一抬脚,脚掌落地的瞬间,感觉好像是踩到了钉板上面,整个人猛地一下弹了起来,接着摔倒到了地上。 旁边的战士连忙伸手过来搀我,可大白将他们一把推开,对我大声质问道:“小王同志你是不是有脚气什么的?” 我愣了一下:“没有啊……”接着我又想了想:“湘西这边湿气重,脚趾头缝隙里昨天开始是有点痒痒,不知道是不是脚气。” “直接穿着鞋踩进酒精桶里面去,马上。”大白冲我命令道,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朝着中间那堆即将生起的篝火跑去,雷团正站在那大声嚷嚷着。 第82章 真菌 我莫名其妙,但意识到大白不像是在闹着玩,便一咬牙翻进了铁桶里,酒精瞬间将我的脚浸湿,如同钢针扎入般的刺痛从我脚趾头缝里往上刺入,让我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小的汗珠。也是因为这刺痛,我的思维反倒变得清晰了起来,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这脚底的异状,应该是与之前脚趾头缝里的脚气有关。之前一会我的脚掌接触过了那一块松松的发出恶臭味的泥土地。于是,是不是某些那块泥土中有着的脏东西,穿过了我的胶鞋接触到了我脚掌上的皮肤,然后让我脚上已有的脚气细菌被养肥养壮了呢? 真菌……我猛地想起了大白之前提到的那个名词。 我一手扶着铁桶,另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脚,我发现我的手有点点颤抖,接着抬起头望了远处的铁柱一眼。终于,我一把扯下了自己右脚上的胶鞋,将那满是补丁的袜子也脱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持续干呕过了的话,我这一刻的胃里应该会要翻腾一番的。因为我看到的自己的脚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布满了红色的块状斑点,斑点往上微微凸起,应该是在即将展现白色痘顶的发酵过程中。 我连忙将脚掌再一次放入冰冷的酒精中,那如果火燎般的刺痛,让我反倒有了释怀般的欣慰,基本上猜到了大白的心思:我的脚掌是因为接触到了那些泥巴,感染了一种叫做真菌的有毒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应该自己本身不能快速的让皮肤出现症状,需要依附在某些本来已有的皮肤病上,也就是说叫做一个催化的作用吧。可铁柱那满脸的疙瘩又是什么个回事呢? 我突然间“噗嗤”一下笑了,猛然想起前天下午铁柱还很是认真地给我说道的一个破事:他长了一颗青春痘在鼻头位置上,可始终不见这颗痘冒出白色的头来,所以不能去把它像消灭反动派一样去解决掉。那么,便有了个可能,欧阳铁柱同志是因为接触到了那些泥巴后,脸部的痘痘成为了被催化加速的病症,从而长出了那满脸狰狞的脓包出来。 意识到这点后,我张大嘴对着远处的他喊道:“铁柱,赶紧把身上的衣服裤子脱光,给扔进火里面去,然后来我这边消毒。 铁柱扭过头来,脸上满是迷糊,显然也没明白我的意思。另外一边的大白拉着雷团过来了,大白在雷团耳边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央求雷团将白酒给贡献出来。雷团板着脸,那模样好像即将面对千军万马浴血沙场的模样。 但始终是革命队伍里的风流人物,不可能真有那种旧军阀作风。大白也就在他身后嘀咕了三五分钟吧,雷团那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得了得了!不和你废话了,你叫个战士去大头那,把我那桶酒提过来就是了。靠!早知道好东西会要这么糟践掉,这几天晚上睡觉前就应该多抿上几口了,我还小心翼翼只敢舔了舔,想不到节约了下来,全部给你们拿来泡澡了。” “不是泡澡,是消毒。并且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战士感染了。”大白讪笑道。 很快,就有战士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桶过来了,就是汽车班的战士装汽油的那种手提桶,里面满满的应该有差不多8升的透明液体。大白接过桶,将里面的东西往我泡着的桶里倒。 那些年月我年岁始终还不大,二十多的小伙,还不明白什么酒是好酒,只感觉到那味道挺呛鼻,但是有着一浓郁的窖香。站在远处指挥着战士生起了一堆大火的雷团背对着我们,但又时不时回过头来朝着我们这边望上一眼,看到白花花的酒正往铁桶里倒,他吞了口唾沫,扭过了头,嗓门较之前更大了一些。 铁柱却还是跪在那边的草丛里,有几个小战士站在他不远处,想要上前,可之前大白吼过几句,所以他们也都不敢去搀扶铁柱。在干呕终于结束了后,铁柱用袖子擦了下嘴,然后努力站了起来,动作缓慢地开始脱身上的衣裤,最后脱了个精光,只见他身上也有了很多红色的斑点,但比较起脸上的疙瘩,倒是不算个啥。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大白指挥旁边一个战士用木棍将铁柱的衣裤叉上,扔进了盆地中间的火堆。他朝着铁柱迎了上去,但不敢太接近他,嘴里大声喊着:“铁柱同志,不要害怕。你只是被真菌感染,用酒精给狠狠的刺激一下,杀下菌,一会我再叫个医疗员给你处理下就会好的。” 铁柱步伐有点踉跄,但还是努力朝着大白挤出一丝笑来:“你……你哪个眼睛看到我害怕了。” 大白也笑了,扭头对我嚷嚷:“得了!王解放你这个脚气病病患泡这么久也够了,赶紧出来让铁柱泡进去。” 我那一会脚上的刺痛消失得差不多了,应可能那些叫做什么真菌的细菌被酒精与雷团的好酒给杀了个精光。我双手撑着铁桶将身体悬空,让身上往下滴着的酒精不至于被我带到外面浪费。到滴得差不多了,铁柱也一晃一晃到了跟前,他冲我笑,那笑容还真狰狞得不行:“我的样子很吓人吧。” “还好吧!”我翻出了铁桶,也顾不得他的身体这一会已经是个多么恐怖的病菌温床了,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帮着他往铁桶里翻,而且是头朝下,优先是他那全是疙瘩的面部。 这大块头小伙朝下扑通一下载了进去,紧接着露在外面的双腿便乱踹起来。我连忙伸手进去抓住他腿往上提,让他的双手能够撑到了铁桶边缘上,继而他自己撑住铁桶翻过了身,换成了脚朝下蹲在了铁桶。 铁柱一脸的酒精,剧烈地咳嗽起来,那阵仗好像肺都要被咳出来似的。到咳得消停了,被酒精这么给刺激了一下,精神头反倒好了不少,说话的声音比之前的大了不少,对我开口嚷嚷道:“王解放同志,你怎么不给我早说会这么刺痛,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咧嘴笑着,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大白,人模狗样的双手背在身后:“小同志,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能够放心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接班啊!” 铁柱喊道:“得!别来大道理,我知道了总可以吧。”说完便把脸再次往桶里的酒精中埋去,双手还往脸上搓了起来。 我寻思着这边应该也没我太多事了,有大白在,自然会让铁柱好好的。想到这,我抬起脚往盆地中间生起了的火堆那边跑去,想要去帮上些什么。可跨出几步后,猛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雷团手下作战部队的战士,而是肩负着特殊任务的葬密者,在这块一看就知道有些鬼名堂的奇怪土地上,我应该要做些作为一个秘密战线工作人员应该要做的事情才对。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忙转过身,在人群中去寻找悟空和疯子,想看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很快我就看到了疯子,他正蹲在地上,那柄大刀被插在身旁的地上,用手指伸进鞋里面在抠着。显然,他也和我之前一起进入帐篷里面后,脚板受到了感染,谁让我们那年代的战士们装备落后,都只有一双薄薄的胶鞋呢? 和我一起发现这个问题的是大白,老家伙将额头前的那几根头发往后抹了下,大呼小叫地朝着疯子走去。 于是,我只能往人群中去寻找悟空,可奇怪的是,不管是在盆地里面,还是之前我们所有人隐蔽着的那山崖位置,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我隐隐察觉到某些不对劲,对悟空这位新来的同志,我本来就有诸多怀疑,加上之前铁柱也给我说过一些东西,让我知道他并没有在新兵营呆过,那几个月他具体是去了什么地方,可能也只有他自己和沈头他们知道。但在于我,既然沈头要我小心身边的人,我自然不能对看上去很有问题的悟空放松紧惕吧。 这不,一个不留神,他就不见了,难不成他趁着这一会混乱潜逃了…… 第83章 恐怖的眼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打消了,之前另外一个制高点的山崖上,曾经出现过他带着的猴子那闪亮的衣服晃来晃去,也就意味着他当时带着战士去到了那一边,控制山崖顶端的制高点去了。 我转过身,朝着那道山崖顶端望去。果然,一个人影正站在陡峭的悬崖顶,肩膀上蹲着个小小的黑影,自然就是他的猴子猴孙无疑。但奇怪的是,山崖顶端的他正弯着腰,似乎在朝着身下的崖壁上探视,企图搜寻着什么。 我的目光也顺着崖壁往下,目光再一次落到了之前那个让我感觉有点蹊跷的黑色凹处位置。也是这一瞥,我突然间打了个冷战,因为……因为我再一次次看到了……应该说是似乎看到了,山壁上那快黑色凹处深处有着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就好像是什么人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似的。 这一发现让我激动起来,朝着那边大步跑去,要知道如果那块凹处里面闪动的真是什么东西的眼睛,那这眼睛就大得有点离谱,离谱到和我们想要扑捉的巨人大小比例差不多了。我边跑边对着上方的悟空喊道:“下面那块凹处有问题!下面那块凹处有问题!” 喊了两声后,我才意识到悟空不可能听到我的喊话的,毕竟他是站在几十米高的山崖顶端。所幸他也注意到了我在下面对着他瞎折腾,正对着我做起了手势,比划着自己的耳朵,接着大力的摇头,意思是说听不到我说什么。 我也猴急起来,在下面抓耳挠头,不知道要怎么将自己发现的情况告诉对方。悟空倒是比我办法多一点,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块白布,双手伸直开始上上下下比划起来。 是旗语!我终于明白他在比划什么了,可我就一进入队伍大半年的新兵,怎么能看懂这战场上才使用的玩意啊? 我连忙扭过头对着身后的战士们喊道:“有谁懂旗语的,过来一个。”连续喊了好几声,听到我喊话的战士倒是挺多,可都是扭头过来冲我摇头。 我别提多着急了,那一会心里叫一个恨啊,恨自己学习到的实用技能确实太少了,一个最简单的旗语也看不明白。就在这时,某一个听到了我喊话的小战士朝着雷团跑了过去,对雷团说了几句什么,雷团回过头来,朝着山崖顶的悟空望去。 悟空还是在重复着之前的动作,雷团抬头望向悟空的脸却在慢慢变黑。紧接着他快步冲我跑了过来,对我板着脸问道:“你们那个耍猴的同志脑子有没有病?” “没病!”我很认真地回答着雷团这个本不应该有答案的问题。 “没病的话,他那发出的旗语怎么跟个有病的人瞎掰一样呢?”雷团瞪眼说道。 “雷团,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站着的位置下方的山崖里有东西躲着。”雷团回答道。 我猛地一拍手:“得!看来真找到敌人猫着的地方了。” 雷团摇了摇头:“敌人啥?你那战友说下方山崖里躲着的不是人,是大东西。” “大东西?什么是大东西?”我迷糊了,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呢?旗语又不是跟咱说话用的语言一样,很多东西只是传达个意思,如果旗语能跟说话一样管用,咱都不用对话了,天天比划比划就可以了。”雷团没啥好气,说完这些就朝中间的火堆走去,走了几步后可能又不甘心吧,扭过头来对我说了一句:“你们几个自己先上去查查呗,这下面乱糟糟的,我先处理好这里再说。你们的大白同志神神叨叨的,好像我们不赶紧把这块鬼地方清理干净,就要死伤几十号人似的。” 说完这话,他便跑了,剩下我在那傻站着。 我吞了口口水,再次朝着悟空望去,他也正低头望着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咬了咬牙,对着他一通瞎比划起来,想要告诉他我也发现那山崖下方有着什么东西,可比划了几分钟后,我意识到自己这也纯粹属于瞎折腾,便着急起来,朝着那山崖快步跑去,跑到崖壁底端去扯上面的枯藤,完全将自己当成了飞檐走壁的好汉,想要依靠枯藤爬上去一般。 头顶的悟空也看到了,他却转过了身,不知道干嘛去了。到他再次出现在崖顶后,只见他一甩手,一捆粗绳落了下来。 我意识到山崖顶端并不止他一个人在了,应该还有其他战士也在上面,所以还带着这些爬山攀岩的工具。我抓紧了绳,用了扯了几下,挺稳的。接着,我从腰上取下匕首,三下两下将绳子落地后多余的尾端割断,最后用多余的绳索在自己腰上做了个活套,再将绳子拴进了套里面。这样就保证了自己攀上崖顶的过程中,就算失手摔下来,也不至于摔到地上,最多把腰给扭了而已。除非……除非是崖顶的绳子出现问题,那我就只能摔成烂泥。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我抓起绳子往上爬去。崖壁并不高,充其量也就三十米左右,在新兵营里受训时候,这样高度的攀岩并不是难事。当然,训练时候面对的是墙壁而已,而现在面前的是布满枯藤并不平坦的崖壁,自然不可能达到在训练时候的那种速度。 我朝着崖顶快速攀爬着,并尽可能往那个凹处行进。悟空也看到了我在朝着一个既定位置移动,他在上方应该是指挥着其他战士,帮我把绳子又往旁边移动了一下,使绳子变成悬挂在那个凹处的正上方,让我不至于爬得那么辛苦。很快,我就爬到了崖壁上那一个直径在两米开外的山洞,洞口有着枯藤由里往外延伸着,至于里面有些啥……黑糊糊的,藤蔓长得挺茂盛,加上这个位置又背光,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山洞口上停顿犹豫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头顶不远处的悟空,他也正望着我,肩膀上趴着的那只猴也鼓着眼睛。见我望向他,悟空便扯着嗓子喊了:“小王,下面有什么?”这次他的声音倒是能听清楚了。 我回了句:“一个山洞。” 悟空继续问道:“里面有啥?” “看不见,黑糊糊的。”说完这话,我便作势要往山洞里面翻。悟空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小王,你等我一会,我也下来,我们一起进去。” 那年月的我始终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争强好胜。当时听到悟空那么说居然莫名其妙地生气了,觉得悟空是对我不放心,所以才要我等他下来了再一起行动。于是,我一抬头对他喊道:“你是怕我一个人处理不好突发情况吗?”说完那话,我便直接翻了进去,并朝着里面大步跨出了两步。 沈头那皱着眉头生气的模样却也在那一同时在我脑海中闪出,我猛然意识到如果是他现在在这的话,肯定会要求我等到其他同志和我汇合后,再进入到这种有极其危险性可能的山洞。 我冷静下来,将腰上那个活套里的绳子放开了一截,保证自己真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快速跳出山洞时,绳子能够将自己稳稳地挂在崖壁上。接着,我往后退出一步,对着上方喊道:“悟空同志,你速度快点。” 悟空大声应着:“嘿!别忘了我就是只大马猴。” 可就在这时,从山洞深处刮出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风来,那气味还似乎带着湿热,有点像早起的人嘴巴里面那股子过夜的口气似的。当然,这只是比喻,有谁的口气能跟一阵风一样呼呼地刮出来呢? 我皱了皱眉,所幸之前见识过了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恶臭,现在的这一点点腥臭似乎也不算什么。但紧接着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抽出了腰上那柄匕首,另一只手抓紧了绳子往后退去。因为我突然记起以前听人说过在湘西的原始森林里面,是有粗毛子蛇的。据说这种粗毛子蛇能长到有脸盆那么粗,身上还有蓬松的灰色长毛,让它看起来块头奇大。粗毛子蛇喜欢吃家畜,那血盆大嘴张开,能直接吞下一头成年黄牛。 但这一切始终是传闻,封建迷信的糟粕产物,长着毛的大蛇,压根就不可能存在。只是话说回来,能吞下家畜的巨蟒,确实是有的的,尤其在这种湿热的山洞里。 腥臭味又一次传来,这次比上一次要明显很多,是从山洞深处的某个位置对外吹出来的。 我背上被冷汗浸湿了,巨蟒,应该是山洞深处有着巨蟒在对着洞口哈气。 我再次往后退去,一边对着上方大声吼道:“悟空,别下来,应该是蟒蛇。” 可我话还没落音,悟空的身影就好像是一只从外面飞过来的大鸟,握着一根粗麻绳直接跃了进来,落地位置还居然直接到了我的前面。悟空的人还没有站稳,他肩膀上趴着的那只马猴,便吱吱叫唤起来,径直跳向了身后的枯藤,怪叫着往上快速爬去。 “蛇……”刚落地的悟空脸色直接变了,紧接着吐出这个字后,身子便往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我发现他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甚至伸出了一只手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猴子怕蛇……我立马意识到这一点,尤其越是年纪大的老猴,看到蛇基本上没办法动弹,只懂得愣在那成为蛇的美食。 山洞深处腥臭味再一次传来,接着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缓慢移动着的声音,变得清晰无比。我身旁的悟空那一百多斤膘差不多全部靠到我身上了,这么一个大块头的汉子,嘴唇竟然抖动起来,牙齿打战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只得将他往我肩上一扛,双手抓紧绳子,但又不敢转身,谁知道一转身身后会出现啥情况呢?可身后就是洞口,压根就没得退路,这样扛着他翻出山洞,更加不太可能。我心一横,将自己腰上那个绳套给解开了,然后扣到了悟空的腰上。悟空这一会基本上跟昏迷了没两样,眼睛都发直了。他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臂,嘴里嘟嘟嚷嚷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不……不……不要管我。” 第84章 巨蟒 山洞深处传来的腥臭味与细碎声音更加清晰了,甚至还能听出是“沙沙沙”巨蟒吐出蛇信的声音。我咬了咬牙,一扭身,将悟空朝着山洞外用力一推,他的身体朝着山崖底落去。我自己也不敢懈怠,伸手抓向了悟空跳进来时候握着的那根悬空在洞外的绳子。但我的手和那绳子就只差那么十几公分距离的时候,身后腥臭的热浪刹那间井喷而至,我后背的衣服都差不多湿透了。 一瞬间我意识到山洞深处的巨蟒终于张大了嘴朝着我直接扑了过来,自己的骨肉即将被它尖锐的牙齿刺穿的感觉,甚至都那么明显。 我直接朝着洞外跳了出去,跃起的时候,黏糊糊的液体滴到了我的头皮上,甚至还触碰到了尖锐温热硬物……肯定是巨蟒的牙齿…… 我飞出了洞口,手脚在空中肆意挥舞着,仿佛空中有什么东西能被我抓住。我清晰地看到下方那些战士们抬起头望向我的表情,他们大张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 终于,我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在此画下句号了。 我努力回过头去,想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把我的生命终结。转头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张着的血盆大口,细长的牙齿宛如解放军战士步枪上的刺刀。接着,它在往后缩,丑陋的蛇头也终于得以让我窥探清晰……居然是一条长出了犄角的巨型蟒蛇。要知道百姓的民间传闻里,只有年岁过了两百年的巨蛇,才会有一对如同鹿茸一般的犄角,而现在我眼前的,应该就是他们说道的这玩意。 巨蟒一闪而逝,瞬间缩回进了山洞,临消失以前,那堆蛇眼还翻了一下,宛如对我眨巴了一下眼帘一般。难道……难道之前一直窥探着我们到来的,就是这条原始森林里的老东西而已。 风在我耳边逆流而上,我的身体朝下摔去。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一下子清晰出的影像竟然是飞燕那张黝黑的俏脸,她望向我的眼睛里,瞳孔清澈,清澈得好像是容下了一瓢清水…… 就在我第一次面对自己生死攸关时刻,却在发着花痴的瞬间,雷团的大吼声在下面响起:“都看着干嘛?眼巴巴看着同志牺牲?” 紧接着,我急速下坠的身体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我连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距离地面只有四五米米的高度了,而撞向我的是疯子,他应该是从远处朝我飞奔过来,然后跳起后将我直落的身体撞得朝旁边飞去,这样我下坠的力度便变得小了不少。 接着,我发现在我即将落地的位置,有五六个战士围成一个圈,他们都举高着手,想要用自己血肉的手臂来托起我。 我眼眶湿润了,大声喊道:“手会断掉的。”可那些战士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脚步快速移动着。 我的身体被他们举起的手掌托起了,或者应该说是我的身体如同一个往下打击着的铁锤,向他们伸出的胳膊锤去。我清晰地听到有战士的骨头折断的声音以及他们张口大声吼叫的声音。 我下坠的力度被他们的托举完全缓解了,滑过他们的手掌后,我摔到了那一尺多高的草丛上。 我一把跳起,朝着身后那几个战士跑去,嘴里大声喊着:“同志们!同志们!没事吧?” 手臂关节被我压断了的那三四个战士咧着嘴对我喊着:“没事!”其他几十战士连忙搀扶着他们,对着身后奔跑过来的医务兵喊着:“快来急救。” 雷团和疯子也跑了过来,雷团看了我两眼,见我无恙,便径直对着那几个托举我的战士走去,嘴里大声喊着:“好兄弟,个顶个的汉子,雷团为你们骄傲。” 他话还没落音,就有一个手臂折断了的战士哭丧着脸对他说道:“雷团,上次胡师长来团部开会时候就警告过你,不能搞旧社会军痞称兄道弟那一套,你又忘记了。” 雷团哈哈大笑,猛一拍那个小战士:“对!应该说好战士,好同志。得!你们都是我雷鸣的好战友,好同志。” 那小战士被他一拍,疼得嗷嗷乱叫。 受伤的战士们被医务兵直接在地上就开始绑夹棍、上绷带了。本来应该不死也要变残废的我,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被疯子搭着肩膀往旁边走去。我瞅见疯子膝盖以下都是湿漉漉的,估计是和我一样脚掌被感染了真菌,及时用酒精消毒后才得以缓解的。 “悟空呢?”我对疯子问道。 “没事吧!我先是看到他身上拴着绳飞出来,正准备冲过去,就看到你小子身上没绑绳子从那洞里直接跳了出来。”疯子边说边朝远处望去,我也循着他目光望过去,只见十几个战士正在那边的悬崖下方解下悬空挂着的悟空,悟空的头应该在落下时候撞到了崖壁上,满头是血,不过眼睛倒还是睁得圆圆的,也正望着我们,还张大嘴在嚷嚷着:“小王,没事吧?” 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疯子问道:“你们也看到那条大蛇了吧?” “看到了,好家伙,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东北的老林子里才能生出这么粗壮的玩意,想不到在湘西的深山里,也有这种凶神。”疯子边说边抬起头朝着那个山洞望去,那山洞里黑糊糊的,好像啥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捏了捏拳头,发现自己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好像还没从之前的生死之间中清醒过来:“疯子哥,你说咱要不要上去把那巨蟒给结果掉?” 疯子笑了:“人家打搅了你没有,我看倒是咱跑来打搅了它才是。也算是有灵性的东西了,窝在那洞里面,并没有危害群众吧。” 我寻思着他说的也确实在理,便又望了望那山洞,低下了头。 “等等!不对啊!”疯子却突然挠了挠后脑勺,紧接着他一扭头,朝着一旁大步走去,我不明就里,连忙跟在他身后,发现他是朝着旁边一个简易的行军帐篷里冲去,帐篷门洞开着,浑身湿漉漉的铁柱就穿了个短裤坐在一块毯子上,大白和另外一个小战士正点着一根蜡烛,手里一人拿着一根绣花针,和铁柱面对面坐着,不知道正准备干些什么。 铁柱脸色还是很差,但是脸上的脓包没有之前那么肿了。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算打过了招呼,估计他窝在这帐篷里,也并簿知道我刚才经历的那一场生死。 这时,悟空也被两个小战士搀扶着走了过来,我们部门的五个人基本上到齐了。疯子示意我们坐下,然后要其他战士先回避一下,说有要紧事情要说说。 小战士们对我们行了个军礼,眼中都是羡慕敬仰的神色,之前我们几个人在大伙进入盆地后展现出的个人魅力,自然让他们觉得咱厉害得不行,甚至还上演了一出扯淡的空中飞人,而且是俩空中飞人一前一后来了一出华丽表演,自然是把他们震撼得不行。 到小战士他们走远,疯子清了清嗓子:“都没事吧?” “都没事。”我们一起回答道。可大白却在我们话音落下后数落起铁柱来:“我说欧阳小同志,他们倒是没事了,你还不能说没事。”说完便举着手里那根针,朝着铁柱脸上去扎。 铁柱眼皮抖了抖,尽量让自己面部不会有啥表情,很听话的挨着大白的这一扎。大白这一会居然是在给铁柱挑那脓包的顶,接着,我们还真看不出大白是个细致人儿,挑完后又伸出手指将里面的脏东西挤掉,最后又用沾了酒精的棉花去那位置蹭蹭。 我和悟空、疯子一起吞了一口口水,扭过了头,不敢再看。虽然欧阳铁柱是咱好战友,好同志,但……但……嗯,还是感觉恶心得不行。 第85章 吃人的人 “好了,同志们,我们需要开始讨论下目前的形势与情况了。”疯子作为我们目前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开始发言了:“铁柱,你先说,你怎么会比我们还先到了这个盆地的?是跟踪前天晚上偷袭我们的那些大个头的家伙过来的吗?” 铁柱“嗯”了一声,示意大白先不要动手,可大白好像挑上瘾了,拿着那根绣花针一本正经地说:“你说你的,我挑我的,不影响的。” 铁柱只好点头,然后开始说道:“前晚我并没有追上那些黑影,但是跟着沈头学习的一些追踪方面的学问倒是派上了用场,循着路上那些大块头们留下的痕迹一路向前。天快亮的时候,我发现前方的树林里有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大牲口在那喝水似的。所幸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做这跟踪的任务,隐蔽性还是挺强,也方便行动。于是,我逮了棵树偷偷爬了上去,想要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再者,如果真是遇到什么野兽,我呆在树上始终还是安全一点。” “我爬到了树顶,接着朝着那边望去,树叶茂盛,看不太清楚。我只能爬到一根粗壮点的树梢上,终于能看清楚那边草地上的东西了,可也就那一眼,把我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你被吓得从树上掉下去?”我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要知道在我心里,欧阳铁柱同志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汉子,虽然嘴唇上和我一样就一圈绒毛。 大白扭过头来白了我一眼。我连忙住嘴。铁柱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是的,是真被吓了一跳。因为……因为……唉!给你们看到也会特别震撼的。因为当时我看到的是五六个披头散发的家伙,正围成一个圈蹲在地上,像是狼群一般,在啃着被他们袭击后掳走的战士们的尸体。” “铁柱,打断你一下,你确定看到的是五六个披头散发的人吗?或者只是什么直立的野兽也说不定呢?”疯子插话问道。 铁柱闭上了眼睛,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疯子哥,我当时也希望自己看到的是野兽,而不是人。但……但我们都是唯物主义的无产阶级战士,不可能自己欺骗自己的。那些撕咬着战士们尸体的,确实是人类无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大白又扭过头来白了我一眼,好像他是现在这讨论会里面的大领导老干部一样,然后捏着那根针,翘着兰花指又朝着铁柱脸上刺去。铁柱被他这一针扎得眉头皱了皱:“只是,他们裸露着的身板比我们寻常人要高大不少,而且不止是高大,感觉……感觉是放大了的人类似的。” “就是块头大一点而已,为啥说是放大了的人类呢?”悟空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说话的时候,肩膀上那只又回来重新趴着的猴子和他一样哭丧着脸,那画面看着挺滑稽的模样。 “是放大了的人类。”悟空很肯定地说道:“我们平日里看到的大个子,只是个头要高上寻常人不少,像我和疯子哥,包括小王同志,我们都算大个子了,但我们的肩宽,腰围,上下肢的粗细,始终还是有个比例。但我今早上看到的那些披头散发的家伙,他们的身体除了高大以外,还很奇怪,那就是身体的粗壮程度,是与我们不一样的比例,比如整个躯干,都要比我们浑圆不少。当时他们也没有穿上衣,我能够看到他们身上并没有多少肌肉,皮肤还好像皱巴巴的,都是褶子。而且应该算瘦吧,又瘦又浑圆,这描述……唉!我也说不明白了,反正就是几个高大粗壮的人,不是肌肉结实的粗壮,是骨架比我们宽大的那种粗壮。” “哦!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时,大白第三次扭过头来,又人五人六冲我翻白眼。我便恼了,冲他骂道:“大白同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看法直接提出来,不要这么拿脸色对待自己的同志,成不?” 大白一愣,接着冲我笑了:“咋了?我多看了几眼你的发型不行吗?” 我莫名其妙,发现铁柱疯子和悟空也都冲我笑了,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的军帽不知道之前掉到哪里去了,本来就几天没洗过的头发乱糟糟的,伸手一摸,发现头顶有一撮头发居然直挺挺地竖立着,上面黏糊糊的应该是之前那巨蟒的口水滴在上面,巨蟒的口水像是胶水一样粘稠,让那一撮头发挺拔得跟一根棍子似的。 我自己也笑了,大白几次三番扭头过来冲我翻白眼,原来是看我头顶这滑稽的小辫子而已,我还当成了他因为我插嘴而冲我使脸色呢。 大伙乐呵完了,疯子示意铁柱继续。铁柱点头:“我当时趴在树上,也不敢出声,眼巴巴地看着那四五个大块头把战士们的尸体啃了个精光,连骨头都被他们咬得‘咔嚓咔嚓’响。到啃完了,他们也没抬起过头,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机会看清楚他们的脸,便眼巴巴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之前一整晚的追踪,我还寻思着自己带着枪,身手也还不错,又是在暗处,并不害怕敌人耍啥把戏。可到那一会亲眼看到几个敌人的恐怖与残忍,我还也真有点放怂了,不敢继续追踪。” “到他们走了有半个小时吧,我才敢从树上滑下来,然后继续朝他们消失的方向追踪。当时天有点微微发亮了,按理说,能见度高了,我的追踪应该变得轻松才行。可是,我反倒寻不到他们留下的痕迹了,好像他们离开那片吃人的草地后,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只能扩大搜索的范围,寻思着难不成这些大块头的家伙,巢穴就在这个附近,到昨天傍晚,我就发现了这块盆地。我瞅瞅天也要暗了,再过一会太阳落下后,便可以趁着昏暗钻进中间那帐篷瞅瞅。便趴在那山崖上观察了一会,最后,火急火燎地下了山坡,钻进草丛,朝着帐篷爬了过来。接着,我发现这帐篷里面好像没人,便一咬牙一跺脚,直接举着枪冲了进去。然后……然后你们也猜得到,我被那臭味给熏了个措手不及,直接一个没注意,脸朝下摔了一跤,脸接触到那块松软的泥巴时,脑子里嗡嗡的一响,才知道恶臭也能影响人的听觉。接着,自己也感觉得到自己意识在丧失——被熏的呗!可还剩下的那一丁点思维告诉自己,身边没有战友在,这一趴下,可能就要永远地趴在这里了。于是,我憋着最后一点点知觉,硬是爬了起来朝外面冲出了几步,最后摔进一尺高的草丛里,才闭上了眼睛。” “难怪你被感染得最严重的位置是在脸部。”大白念叨着:“多亏我们来得及时,否则你小子就真的烂死在这里了。” “大白哥,这块松软土地上到底是有着什么玩意啊?嗯,就你说的这真菌,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啊?”我这次不再怕他冲我白眼了,因为头顶那翘起的头发被我强行镇压了下去。 谁知道大白扭过头来,还是冲我白了一眼,这次是真白了一眼,就像他每次要给我们发表科学知识普及之前都要翻的白眼那样。然后,他将手里的针放下,表情严肃地对疯子问道:“邵同志,你是东北的,知道虫草吗?” “虫草?就是冬虫夏草吧?冬天是虫子,到夏天就变成了草的那玩意,据说挺补的,不过虫草的产地并不是我们东北,而是地势比较高的高原区域。我们大小兴安岭里这玩意不多。”疯子很认真地回答道。 大白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冬虫夏草,冬天是虫,夏天是草。而我们的欧阳铁柱同志,如果今儿个我们没有过来,他一个人在这静静地被这些真菌当了温床的话,那他……他就变成了一颗大型的冬虫夏草了。” “啊!”我们一起张大了嘴。 “是的,一颗用活人当做载体的虫草。”大白很肯定地说道。 第86章 人体虫草 我们都张大了嘴,虽然自然知识咱懂得并不多,但大白这一会说得还算比较肤浅,让我们能够整明白这套道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望向铁柱,他也和我一样正看着我,还微微笑了笑:“小王,要变也只是我变成那人体虫草啊,你小子一张脸怎么变青了啊。” 我挤出一丝笑来,脑海中出现他被真菌一点点侵略最终吞没成为肉丝的恐怖画面。 大白继续着:“所以我们的话题又要回到这个真菌上,要知道,湘西这边潮湿,是菌类比较喜欢的气候。但是,真菌是需要载体的。所以我就在纳闷,就这么一块松散的泥土地,上面怎么能够培育出这么恐怖这么密集的细菌呢?” “生物武器!”疯子很认真地说道:“小日本当年在东北的731部队,就是研发生物武器的。咱上次汇龙山执行任务时,也遇到过生物武器。看来,这次在这蒙洞山区,又有敌人在研发这些恶心的东西。” 大白望向疯子,习惯性的想要对疯子翻白眼,可翻了一半时候,猛然意识到自己与疯子就如同秀才遇到兵的对决,自己注定下风,便眨巴了一下小眼睛:“邵同志,你见过搭个帐篷搞研究的军事机构吗?怎么着,敌人搞生物武器也得盖个小楼,一大批毛子科学家穿着白大褂走进走出吧!” “那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疯子问道。 大白做沉思状,半晌,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跑过来两个小战士,气喘吁吁的。他们站门口对我们行了个军礼,然后指着盆地中间那堆大火说道:“雷团有发现,要几位同志过去看看。” 我们连忙爬了起来,朝外面跑去。铁柱就只穿着那条短裤,也跟在我们后面。大白就不乐意了,伸手拦他,嘴里嘀咕着:“你伤还没好,不给出去。要不以后脸上会落疤的。” 铁柱便笑了:“落疤就落疤,我本来就嫌自己太白净了点。” 大白自己也笑了,追在后面继续说道:“以后你落一脸的麻点,找不到媳妇落下哭的时候,可别怪我大白哥没提醒你哦。” 雷团见我们到了身前,先是对我们点了点头:“都没事吧?” 我们摇头,但都没吱声,因为我们都看到了在他身后,几个战士正从火堆里往外抽出一根黑色的很粗很长的条状的东西。 雷团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声音却压低了,应该是不想让太多战士听到。他细声说道:“应该是大号的腿骨……” 我们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已经走了上前去,示意那几个小战士走开,然后我们抱住了这焦炭般的东西往外拉。条状东西直径应该有一米五吧,被我们拉出的这一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断了,里面黑色的网状硬物,像是铁丝织成的一样。被烧黑的最外层可以依稀窥探到黄白的底色。 “确实是骨头!”铁柱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但是不能确定这就是腿骨。” 疯子沉声说道:“先别急着分析是什么骨了,最重要的是我们所知道的动物里面,有什么动物能有这么粗的骨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我们一起将骨头从火堆里往外拉。骨头应该是被埋在泥土里面的,之前泥土虽然松散,但是因为里面有着太多细菌,以至于我们没敢上前仔细观察。到现在这堆火将这块土地烧得跟焦炭一样了,该塌下去的土堆也塌了,里面的这大骨头就冒出了头来。 悟空却先说话了:“应该没有哪一种动物有着这么粗壮的骨头。”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同志们,我觉得我们可能找到了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他的这一结论,其实在当时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已经基本上被确定下来了,但谁都不敢确认而已。可就在悟空的话刚一说完,被我们往外拉扯的骨头却卡住了,拔出的部分有五六米长了,还被掩埋在泥土地里面的部分有多长,就还真是未知数。 疯子冲我们几个人看了一眼,然后头往下微微低了下去。我们都知道,他又要使出自己那一身蛮力了,便各自往后缩了缩,保证他环抱着骨头的那个位置,是最方便让他使力的位置。 疯子低吼了一句:“起!” 我们一起往后摔了个屁墩,长骨头完整的另外一端出现在我们眼前,居然真是骨头的关节部位,并且还是白色的,没有被熏黑。 “别拉出来,放火上继续给火烤烤!”大白叫唤着。 我们也意识到大白担心的是什么,没有被烈火给彻底焚烧过的白色部分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细菌吸附着呢! 于是,疯子眼睛里满是黑色的瞳孔,自顾自地将这一条一米五粗,七八米长的大骨头放在火上面烤着。大白往前跑了几步,站在火堆跟前,很认真地观察着那些白色的部位。 我便好奇地跟了上去,虽然对大白时不时的一些故作姿态有点看法,但比较客观公正的说,大白同志确实还是掌握着诸多知识,是我们这些土包子所没有的。于是,我也学着他样子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他旁边,很仔细地盯着这条大骨头刚出土的那个关节部位。果然,上面真还有些猫腻被我发现了——只见那泛黄的白色骨头上,隐隐约约有着很多片状的绿色斑块,就好像……就好像是潮湿墙角的苔藓的颜色。 “是真菌!”大白缓缓地说道。紧接着他往后退出了几步,砸吧着嘴:“啧啧啧!不会真是被真菌给完全侵蚀得只剩下骨头了吧?” “大白同志,你说啥侵蚀?”我开口问道。 大白耸了耸肩:“我还不敢确定,也还只是个想法,挺可怕的一个想法。” 说完这话,大白便皱着眉转过身,缓步往后走去,帮其他人抬骨头去了。我一个人站在火堆前,继续望着正慢慢变成焦炭颜色的骨头关节部位。 真菌…… 墨绿苔藓…… 人体虫草…… 巨人人骨…… 这所有的词汇在慢慢汇合到一起,一个可怕的推断在我脑海中也慢慢呈现:巨人,被真菌侵蚀……菌丝往她的肌肤深处蔓延,进而占据了她整个肌体侵入了她的骨头的……是那墨绿色的青苔……她在挣扎;在呻吟;最终一点点,一点点地腐烂,成为了细菌的温床,直至她瓦解,泥土也因为庞大细菌的繁殖而发酵蓬松,菌丝往下延伸,白骨下沉,埋入到松垮的泥土里。 我后背被冷汗浸湿了…… 我回过头去,帮大伙继续烤那截大骨头。终于,整条长骨都变成了焦炭。就在这时,另外一边又有战士冲我们这边喊道:“同志,这里也发现了这种大骨头。” 他们的话音还没落,又有一边的战士跟着喊上了:“我们这里也有。” 雷团扭过头来望向我们,可疯子却没有答话,可能他使力气时候脑子没之前那么灵光吧。大白在铁柱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铁柱便冲远处的战士喊道:“先烧吧!烧成焦炭后一截截全部拉扯出来。” 战士们大声应着,可雷团的脸色却越变越难看。终于,他朝我们走了过来,见疯子还没抬头看他,便大声咳嗽了一下。 疯子抬起头来,眼睛里面的黑色瞳孔正在缓缓缩小。雷团伸出手将疯子肩膀上飘落的一片黑色炭灰拍落,然后对我们说道:“几位同志,你们都是沈木人沈头的兵,不归我管。咱虽然都是革命队伍里的同志,但毕竟分工不同,我不指望你们能够如何帮到我们,但我和我的队伍,是有着我们自己的任务的,那就是消灭土匪刘振海部。可现在呢?你们自己瞅瞅天,很快就要天黑了,战士们今儿个一整天,就在这空地上忙活了,饭都没时间吃一顿。如果明天,又是给张罗你们的事,耗上一整天,那咱就不是剿匪部队了,直接改成烧火军得了。” 雷团越说越生气,一只手在头上胡乱抓了几下,继续道:“就到此为止,今晚休整一天,明天我就要带着队伍继续进山区深处寻找匪帮的踪迹。咱分工不同,如果你们是要继续跟着就跟着,但只要跟着,就不要再指望我和我的战士会给你们整这些扯淡的事了。或者,你们自己先回去,要你们沈头自己调队伍过来,反正他又不是没自己的队伍,陆总领的兵不比我的差。”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我们张嘴说上几句客套话,便甩着膀子走远了。大白瘪了瘪嘴:“看来,这雷团长还是因为我们整掉了他的那几斤好酒而生上了气。” 第87章 蛇是没有眼皮的 我却大傻帽一样追了上去,在雷团身后说道:“雷团,那今晚这些骨头还是帮我们全部拣出来吧?” 雷团猛地转过身来,一张脸黑得跟戏台上的人似的。但最终他也没发作,冲我瞪了一眼,看得我心里都有点发毛后才扭过了头去,继续朝前走去。走出几步后,他扯着嗓子对火堆边的战士们喊道:“烧黑了的骨头全部抬出来,给几位干事同事弄过来。” 我那一会还想继续恬不知耻地跟上去对他说声“谢谢”什么的,可铁柱从身后将我拉了回来。他左半张脸上都是被挤破了脓包后的红色小坑,右边脸上又满是有着白顶的痘痘,那形象别提多恶心却又滑稽了。可他自己没意识到自己的可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王解放同志,雷团对我们的工作已经足够支持了。如果是我们陆总身边摊上这么几个捣乱的,早就被他一脚踢出去了。” 我寻思着也是,雷团他们几百号人,是带着真枪实弹上山来打土匪的,一路急行军赶到这盆地,发现没有土匪的话,本就应该直接往山深处进发,不能给隐藏在暗处的匪帮太多喘息的机会。可现在倒好,因为我们,耽搁了整整一天。 疯子也点了点头:“咱确实给雷团的队伍添乱了。”说完这话,他抬起头望了望周围,围绕着盆地的山坡上方,只有不多的几十个战士在守着站岗。而太阳也快要落山了,眼看着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疯子将手里抱着的那根大骨头往地上一扔:“行了!也到了我们为雷团的队伍做点事的时候了。大白同志!欧阳同志!” “到!”大白和铁柱齐声回答道。 “你俩抓紧时间处理好伤口,挤完痘痘。天黑以前没问题不?” “没问题。”铁柱大声回答道。 大白讪笑着:“不是你说没问题就成的。”话一落音,大白看到疯子那阴着的脸,便连忙改口道:“没问题。” “嗯!那天黑以前,铁柱你和悟空同志上东边的山坡,协助晚上站岗的战士,负责东边与南边两边山坡上的防卫工作。”疯子顿了顿:“没人和你们俩换岗的,到天亮时候所有战士都起来后,做早饭时候才可以睡二十分钟,没问题吧?” “没问题!”铁柱和悟空一起大声回答道。铁柱自然没问题,他本来就不用睡觉,所以叫唤得挺响亮的。 “王解放同志!”疯子又喊道。 “到!”我“啪”的一个立正站好。 “你和我负责西边和北边山坡的防卫工作,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也大声应着。 “嗯!那现在你和悟空同志赶紧睡一会。”疯子命令道:“大骨头的问题,等其他同志们捡过来后,我们明天早上再研究。” 站在不远处的雷团应该听到了我们这边雄赳赳的叫喊声,他扭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大白却着急了:“邵同志,我呢?我晚上干嘛?” “你负责睡觉!”疯子倒也干脆。 “不会吧!好说歹说我也是葬密者里面的老同志……”大白不怎么死心。 疯子笑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老同志啊!得了吧!大白同志,不是咱不放心交任务给你,而是咱特长不同,你是咱队伍里面的智囊,跟蜀军里的诸葛先生差不多。总不能让诸葛孔明骑着马去和大白脸曹操拼刺刀吧!” “那倒也是。”大白也笑了,拉着铁柱便往那顶小帐篷里面走去。 我和悟空又怎么睡得着呢?我俩对视了一眼,然后跟着疯子身后往雷团身边走去。到他身边发现他也没之前那么生气的模样了,叉着腰盯着火堆。 不远处炊事班的战士们也架起了铁锅,开始做饭了。雷团没扭头看我们,好像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好也好!让匪帮知道我们大摇大摆进来了,整个林子都被我们烧得黑烟缭绕。炊事班的战士们喜欢炒辣椒,现在他们肯定会狠狠地炒上几把辣子了,我也懒得去批评他们了。他们总算不用因为害怕暴露目标,不敢炒辣子,也不敢将火烧个旺盛了。” 他话音一落,不远处一个大脑袋伙夫便扯着嗓子对他喊道:“俺说雷子哥,恁要俺一个西北汉子,给恁炒大辣子,恐怕炒出来也不够味哦!” 雷团明显有点扯急,自己在我们几个面前正严肃的装着顾全大局的领导,手下却冒冒失失的暴露出了他自己贪嘴想吃辣子的小小心愿。他对那大头伙夫咆哮道:“要你炒你就炒,哪里这么多废话!” 说完扭过头来,依然一脸的严肃:“唉!带兵打仗,不容易啊!” 我和疯子、悟空一起笑了,附和道:“确实是,挺不容易的。” 半小时后,太阳总算是落山了。大伙坐在地上,吃着米糊糊就着咸菜。我们几个葬密者的人,包裹里还有压缩饼干和几罐牛肉。我们把牛肉都拿了出来,和雷团等人一起吃了个精光,也算对他那大半桶白酒的祭奠吧! 入夜。雷团撇开我们,和几个排长开了个会。他们将战士们分成了两批,一批上到山坡上方进行戒备,另一批,在盆地边缘——也就是山坡正下方睡下。 安排妥当,他自己便领着我、疯子哥上到了西边的山坡上,在那崖顶四处巡视着。铁柱和悟空自然是上了对面的崖顶,负责那一边的布防。 “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今晚是一个包口袋的好机会。”雷团边巡逻边对疯子说道。 疯子点了点头:“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话,那今晚应该也可以理解成为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雷团赞许地看了疯子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我就有点迷糊了,张口问道:“为啥说是个引蛇出洞的机会呢?” 他俩一起笑了,疯子回答我:“敌人敢来,咱就让他们走不了!懂了吧?” 说完他往四周一指:“你看看雷团安排的战士都是在一些什么位置。” 我这才明白过来,一百多个战士,环绕着整个盆地,但每个人都寻找着合适的掩体,并没有像个避雷针一样站到某块石头上方,人五人六地放哨。这,也就意味着,所有战士其实都是在等,等待着敌人来袭而已。 我兴奋起来,手伸到背后摸了摸枪。这时,不远处的山崖边,一颗孤零零的松树矗在那,树下还有一块大石头,都是绝佳的掩体。雷团和疯子对视了一眼:“咱也在这先窝着猫一会?” “成!”疯子点头。 雷团对身后跟着的战士吩咐了几句,然后率先爬到了那个松树上。疯子对我说道:“小王,你就在树下的石头后面呆着吧?我跟雷团上树。”说完这话,他又压低了声音小声对我说道:“我要保护好他,你自己就小心点了。” 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钻到了大石头的另外一边,背靠着石头坐下。我的面前几米远外,就是那陡峭的山崖,山崖下是盆地。 我吞了口口水,将手枪拿了出来握在手里,视线朝着对面的崖顶望去,希望看到在那边负责守卫的铁柱和悟空他们。可距离那么远,白天都不可能看得见,更别说晚上了。 但就在这时,我的目光很自然地朝着那个住着巨蟒的山洞位置望了过去。 闪了!又一次闪了!如同眨眼般的一闪…… “这老蛇,恐怕都要修炼成精了!”我暗暗骂道,接着抬起头往天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开始想念起了飞燕。 飞燕同志,这一会你又在干什么呢?你身边的沈头肯定还在看着康达县城的那些县志,可你眼睛看不见,那这一会会在干什么呢? 嗯!可能,飞燕也会在想我吧! 我一个人正胡思乱想到这,我目光的余光位置,再一次窥探到山洞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晃动,依旧像是有人在眨眼一般。下午跳出那个山洞的瞬间,我是有回过头往身后望去的,那巨蟒缩回到山洞深处时,眼睛确实是闪过一下,但是,绝不是我白天在盆地下方,以及我现在在这夜色中看到的这种闪动一样。紧接着,我猛然意识到一个常识:蛇是没有眼皮的……那么,那山洞深处闪动过的眨眼,难道会是其他另外的生物?它的眼睛,会有一个山洞那么大? 第88章 第二次夜袭 这一个大胆到近乎于疯狂的猜测,让我莫名激动起来。我记得在我最初进入那个山洞时候,第一次感觉到的哈出的气味,是带着一股子人类口腔中味道的。紧接着那巨蟒细碎的声音传来时,才开始闻到了腥臭味。当时太过紧张,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点,现在再回想起来……很有可能那两股子从山洞深处飘出的气味,并不是同一种生物吐出来的。 我伸长脖子,死死地盯着那黑糊糊的山洞,继续胡思乱想着。但是在白天就完全无法窥探清楚的那个位置,到晚上又怎么可能会被我用肉眼扑捉到什么呢? 又闪了…… 终于,我意识到这是因为夜晚的来临,让山洞里那如同眨眼般的闪动,显得明显了很多。 我连忙站了起来,扭过头朝着树上的疯子和雷团望去,正要开口喊他们,将这一发现告诉他们。但是,我张大的嘴瞬间合拢了,因为我看到那一刻的他俩的脸色都铁青着,手枪握到了手里。疯子甚至将那柄后背上的大刀缓缓地抽了出来。而他俩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前方丛林中的某个位置。 我连忙弯下腰了,接着朝石头旁边抢出几步蹲下。我屏住呼吸,紧紧抓住手枪,然后将头往前探出一点点,朝着他们死死盯着的方向望去。 蓝色的光,一闪一闪的,好像是萤火虫发出的光亮,但是这分蓝又要更清晰一点。紧接着,我猛地意识到这些不是普通的光,而是若干双眼睛发出的寒光而已,可怕的是,是什么样的生物,眼睛能有这么亮,又这么蓝呢?好像跟手电筒一样呢? 我朝着那个闪光位置的周围又巡视了一圈,还好,这蓝色的野兽的目光只是聚拢在一个位置,虽然晃动着,让我无法数清楚具体数目,但也就十几道光,充其量七八个不知名的生物在那黑暗深处猫着而已。 可就在这时,天上的月亮被突如其来的乌云盖住了,我们可视的范围一下缩小了。也就是在这同一瞬间,从我身后的正对面方向,传来了某一个战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紧接着是枪响声。 枪声仿佛被传染,我们右侧也紧跟着传来了枪响,伴随着的是那边的战士们大声叫喊的声音。可我压根就不敢扭过头往身后以及左右发出声音来源的位置望啊!因为……因为我们面前那十几道蓝色的光在这一瞬间,也闪动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蓬蓬”直响,蓝色目光的主人们,从黑暗中朝前奔跑着,朝着我与雷团、疯子躲着的位置径直冲了过来。 完了!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往上,准备跳出去和对方拼了拉倒,毕竟我们手里有枪,不可能有子弹打不穿的动物吧。 这时,从我上方那棵树上,疯子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我抬头只见他和雷团正盯着我,雷团还做出一个往下压手掌的手势,示意我继续蹲下,猫在那块大石头后面。 我愣了一下,选择了蹲下。可是这时,那些脚步声已经清晰得可以肯定他们近在咫尺了。我咬了咬牙,疯子和雷团都是我的领导,服从命令,是一个军人的天职。只是……只是你们俩猫在树上,有树叶挡着,我一个人在这么块光秃秃的大石头后面,丛林里冲出的东西经过石头的瞬间,立马就会看到我啊,那我岂不是……我咬了咬牙,牺牲了我王解放,能够让他俩安全,本就是我作为一个无产阶级战士应该做的。 没有我太多细想的时间了。脚步声很快就近到大石头背后,袭过来的东西应该有五六个,听声音,他们的块头最起码有三四百斤以上…… 一个黑影从我头顶跨了过来,一股难闻的尿骚味让我差点叫唤出来。可那一瞬间,我还敢叫吗?我甚至以为那尿骚味是从我自己裤裆里飘出来的…… 一个四米左右高,三四个成年人宽度的人形生物背对着我,站到了我面前顶多半米的位置。他是从大石头上方直接跨过来的,所以他并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我闻到的尿骚味,是他那裸露着的下体散发出来的。这时,从我左右,也传来了粗重浑浊的喘气声音,但这些喘气声的主人,并没有越过我躲藏着的石块,所以他们都没有窥探到我的存在。唯一可以看到我的这个人型生物,却又正背对着我。 我感觉到自己嗓子眼里被一团正要呼出的气给堵住了,我甚至将它们缓缓地、悄悄地吐出的勇气都没有。我脑子里浮现着之前铁柱给我看到的相片里面,死者那血肉模糊的画面,揣测着可能那就会是我的结局。但这一同时,我又猛然清醒地意识到,面前这巨型生物,并没有我们看到的相片中巨人那么庞大,顶多只能算是大号人类而已,比咱正常人大上了一倍多。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我们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可话又说回来,这些个不是主要目标的家伙,也注定了是我们葬密者们有义务与责任掩盖掉的东西啊。 我将身体尽可能的往后缩,让人头疼的是,身后这块石头光秃秃的,并没有一个凹处让我能缩进去。崖顶的植被也稀少,注定了我像个裸露的猎物,等待着被肢解。除非是,除非是面前这大东西不会转身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让这巨大生物径直朝着旁边某个方向走动,而不会顾及身后。但当时他和我的距离就那么半米远不到,他毛茸茸的腿像是两根柱子一样矗立在我面前,腿毛甚至被风吹得飘到了我脸上。我又变得完全无力,连呼吸都害怕被他捕捉到了。于是,我索性双手抱膝缩在原地,抬起头,告诉自己正好利用这机会,用一种悠闲的心态,认认真真地观察面前这大块头。 无法知晓他的性别,可能是雄性吧!他的臀部坑坑洼洼的,两块臀大肌上并没有太多多余的脂肪,不过也并不松垮。他的腰是完全浑圆的,直径最起码有两米以上。后背上有着很多伤疤,但一看就知道不是被武器弄伤的,反倒应该是他自己在什么地方蹭坏的,这些伤疤上又有着如同树皮一般的纹路,那质地看上去有点像我们手掌上的硬茧——这可能也是之前一晚,子弹对他们没有太多伤害力的原因,应该是被这些纹路化解了一部分力度,无法完成子弹洞穿这些肌体的目的。 他的肩膀以上全部是乱糟糟的毛发笼罩着,让我无法洞悉到他的面部与脖子的细节。我突然想起了之前铁柱的描述:是大号的人,但绝不是人。 没错,他绝不是人,我也可以肯定,尽管他有着和我们差不多的身形比例,一样的四肢与躯干,皮肤与毛发。但……人,绝对不可能长成他们这个样子的,绝不可能。 这大块头站在崖边,似乎在远眺向盆地中央。他嘴里在发出很含糊的音符,咕噜咕噜的,就好像是一个孩童在嘴里玩自己唾沫的那种声音。左右两边我看不到的那些家伙,却没吱声,喘气声比较粗而已。这时,站在我跟前的这大块头动了,他往前跨出了一步,继而再次静止。他嘴里含糊的音符还在继续,但是隐隐约约的,我听到了类似于“呐”抑或是“马”的发音,夹杂在那咕噜声中,重复了好几次。而之所以这两个发音被我从那一长串音符里需要独立拿出来说道呢?是因为我能分辨出,这两个音符是他从嗓子里的声带发出来的,而其他声音局限于口腔,甚至可能真的不过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呐……马……” 进入思考的我反倒没有了之前那么强烈的恐惧与担忧。树上的疯子和雷团肯定也听到了这两个音符,那他们怎么看呢?想到这,我很自然地抬起了头,朝着树上望去。结果我看到疯子直挺挺地站在一棵树干上,但树下的怪东西们的注意力,当时都盯着山下的盆地去了,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树上的他。 疯子在做着一个投掷的姿势,即将扔出去的是他那柄锋利的大刀片子。我意识到他瞄准的方向,是之前发出了枪响声和现在依然有战士们喧闹叫喊声,甚至偶尔还有惨叫声传来的正左方方向。我记得那边两百米远的位置,是也有我们的战士们潜伏着的。可能,与大块头怪东西的交战,在那边已经开始了。 难道…… 第89章 驱逐 我大概明白疯子想要做什么了。他站的位置比较高,看的视线自然够远,他是可以看到那边发生的事情的,甚至他可以看到那边袭击者的身影。他选择投掷出大刀,自然比选择用枪瞄准对方要好,因为开枪的话,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并且,之前一晚也有不少战士对这些大块头扣动过扳机,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疯子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斗得过五六个被惊扰的体形庞大的人形生物的。所以,他才选择用刀。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他也可以选择啥都不做,继续隐蔽啊! 我心头一热,瞬间明白了他们冒风险这样做的原因。因为我面前的大块头如果选择奔向那一个方向的话,那他就不会转身,也不会看到我…… 疯子的刀飞出去了,悄然无声的在空中划过,在这几个人形生物头顶划过,像是一道飞驰的闪电。 只听到大刀飞向的方向,传来了低沉的吼叫声。接着是那边那些战士激动的叫喊声。 果然,我面前那巨大的生物猛地扭过了头,他的侧面出现在我眼前,是和我们一样的五官,脸部也并没有长着灵长目生物才有的绒毛,但也有树皮版的纹路,将脸部保护着。他鼻孔里呼出的气在微凉的夜晚显得那么明显,像是蒸汽机喷射出的一般。 我将身体再次缩了缩,虽然我这举动并没有能够让自己缩进暗处的机会。面前的大块头嘴里再次发出奇怪的声音:“咕噜……咕噜……”伴随着这声音,我还看到他两颊的肌肉在鼓动,就像是一只愤怒的癞蛤蟆。 看来之前我的判断没错,他在使用两种不同的方式发出声响,可能这些声响就是他们用以交流的语言。一种就是现在这种通过唾沫在口腔里面来回翻动的声音;另一种……另一种通过声带发出的声音只有两个字:呐;马。 他终于奔跑了起来,朝着他的同伴发出惨叫声响的位置冲去。也是他这一次迈开步子的同时,他张大了嘴,声带里面吐出了第三个音符:“呜呜!呜呜!” 这一同时,整个盆地四周的山崖上,到处都传来了低吼。 “呜呜!呜呜”的声音,紧接着是更多的大踏步的声响,一起朝着有可能被疯子用大刀投中的那个惨叫着的生物所处的位置奔跑而去。 围绕着我藏身石头的几个大块头的离去后,我本来应该高兴才对。可那一刻,我首先想到的反倒是,现在这么多巨大生物一起朝着同一个位置行进,那么那边正在与之战斗的那些战士们,岂不是会…… 想到这里,我爬了起来,举着手枪就朝着短短瞬间已经距离我有了七八米远的巨大背影瞄去。 这时,从我身后传来雷团的大吼声:“照明弹!照明弹!” 和他的大吼声一起传来的,是他俩从树上跳落到地上的声音。他和疯子一左一右从我身边跑了过去,雷团边跑边对我喊道:“赶过麻雀没有?”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雷团想要做什么了。疯子声音大,这一次是他开腔了:“所有人朝着天上放枪,快!”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崖顶传得特别远。崖底的战士们估计早几分钟前就被崖顶的动静给折腾醒了,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上面,等着做些什么。这不,疯子的声音刚刚落下,拉动枪栓的声音就回荡开来。疯子再次吼道:“像赶麻雀一样赶走他们!” 赶麻雀,灭四害时期用得比较广的一种大型户外活动。地方上的群众与民兵们,将过年时候才用得上的锣鼓家伙全部整出来。没有锣鼓家伙的,就用脸盆加个铁勺,或者锅盖也行。当然,只要能折腾出大动静的东西,全部出动就是了。参加活动的人们,进入一种恶作剧一般的亢奋,尽全力的敲打着发出噪音的物件,扯着嗓子对着天空乱喊乱叫,让满天空的麻雀被吓得仓皇逃窜。可是,麻雀这玩意可是有翅膀的,咱人类要上天还要用飞机。麻雀在天上绕弯,可是啥都不用,只需要拍打翅膀而已的啊。 那么,将麻雀惊扰得飞起了以后,才是赶麻雀高潮的开始。所有群众会继续对着天空上飞来飞去的麻雀嘶吼,并跟着麻雀们飞行的方向去奔跑,让麻雀压根停不下来歇脚,只能不断拍打翅膀飞翔。到最后,麻雀飞累了,那胆估计也给吓破了,便会自己掉落下来摔到地上。 从将麻雀们吓跑,到追踪,再到最后的战胜它们,过程虽然久远,但杀伤力还是比较强的,基本上可以让天空中所有当地群众能够看得到的麻雀全部完蛋。 而疯子现在吼叫出“赶麻雀”这三个字,应该只是要大伙用出赶麻雀时候的第一招,想把巨型生物给吓跑。又或者,雷团和疯子两个一合计,想要直接把这些巨型生物撂倒在这里,也有可能,目前要大家吓破他们的胆,只是个开头前奏而已。不过……够呛而已,毕竟当时我们的解放军部队,使用着的武器并不特别先进的。如果换成陆总带着的队伍过来,那些高级装备倒还真可以拼上几下。 我跟在雷团和疯子身后,追着那些个巨大生物跑动着。他俩边跑边大吼着,音符无非是各种骂娘。崖顶和崖底的战士们应该也明白了雷团的想法,一起怪叫起来。开枪的声音也密集起来,震得我们自己的耳膜都作响,那些个大家伙奔跑时候踩踏地面的声音,都被完全盖住了。 “啪啪!”两声巨响,从崖底冒出两道白色的光,朝着大块头们奔跑的方向飞去,最终在天空中爆裂,强烈的白光,将整个夜空照亮。我们仨因为距离事发区域近,所处的位置又略微高于那边。于是,我们清晰地看清楚那边的情况。只见那边的崖顶,是一整片平坦的石头地,应该有十七八个战士吧,用一块大石头做掩体,在对着距离他们还有二三十米远的四个巨人扣动着扳机。那四个巨人中的有一个家伙,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眼部,手指头的缝隙里都是血,应该是疯子之前投出的大刀,准确地扎中了他的眼睛。 我吞了一口口水,从疯子之前站着的那棵大树,到被他扎中的巨人,起码有两三百米。这距离用手枪根本不可能打得中东西,我们当时部队用得比较普遍的步枪,也只有个别神枪手可以在晚上击中这么远距离的目标,况且还是击中眼睛。而疯子…… 我们身前的那几个大块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白光给吓得一愣。因为有这白光,也有不少战士看清楚了大块头们。于是,很多战士都没有遵守雷团“朝着天空开枪”的命令了,对着这些大块头扣动了扳机。一时间,叫喊声,枪声,强烈白光……让整个区域像是耍灯的夜晚那么热闹。 “妈的!早知道我们也一人扛一支步枪上来。”雷团破口大骂起来。因为前方那几个大块头停下了步子对着天空发呆,我们自然也只能跟着停下来,不可能真活蹦乱跳追上去,抱着一种“看你们敢不敢拍死我们”的心态去赴死。让人郁闷的是,我们仨手里都是一只精致的手枪,在当时那情况下,手枪如同挥向狗熊身上的皮鞭,啥用都使不上。所以,当时我们仨个所谓的英勇战士憋屈的感觉,可想而知了。 但让我们一起咧开嘴乐的事情真发生了。 这群浩浩荡荡来夜袭我们的大块头军队,看起来真要跑了! 第90章 雌性首领 只见那个之前站在我跟前的大块头最先怪叫起来,吼出的音符还是简单的“呜呜……呜呜……”,接着,他率先扭过了身,朝着树林里跑去。他身边的那几个大家伙反倒好像在犹豫啥似的,沉默了一会,接着对着四面八方奔跑过来的其他大家伙同时发出“呜呜”的音符。 “奇怪!”疯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有什么不对?”雷团冲他问道。 疯子没有回话,反而是扭头对我问道:“小王,你之前站在那个大家伙身后,有没有觉得啥不对的?” “什么不对?”我就翻白眼了:“肯定有不对劲啊!这些大家伙哪一个对劲了不成?” 疯子愣了一下,硬生生把要说出的话咽下去了。 “邵同志,你咋弄得跟个娘们似的,有屁就放。”雷团伸着脖子继续望着前方骂道。 “我就是觉得……我就是觉得之前站在小王前面的那个大块头声音和其他的大块头的声音不太一样。”疯子说道。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确实是,这家伙声音好像要高了一个调,也清晰很多。” “不能说是清晰。”雷团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的声音都很低沉,闷闷的。但那个大家伙的声音之所以让我们觉得清晰,原因可能是……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是他们中间最为尖锐的声音吧。或者说是……或者说是……”雷团脸色变了:“或者他是他们中间唯一的一个雌性生物。” “而且是他们中间的首领。”我补上了一句。 就在我们说这些话的工夫,最先逃离的那家伙已经消失在树林里。留下的大块头们等着其他同类接近后,也不过是重复了那“呜呜”声后,跟着扭头逃跑。于是,我们应该可以理解成为他们也好像我们的军队作战一样,指挥部最先撤离,接着才是武装部队离开战场。 “雷团,我们要不要去弄倒他们一个?”疯子冲雷团说道。 雷团在这关键时刻居然还笑得出来,只见他冲着我和疯子咧开了嘴:“我看行!” 说完这话,他俩好像真不怕那些大块头一巴掌拍死他们似的,将手枪往腰上一插。雷团拾起了一根木棍,疯子捡起了一块大石头,俩人又张着嘴怪叫着朝着我们前方的某一个巨人冲了上去。 可能是被这两位老战士感染的吧,我也跟着傻笑了起来,有了一种儿时跟着几个玩伴去围攻村头那头恶犬时惶惶但又无比兴奋的快感。我往四周的地上看了看,最终也将手枪插到了腰上,从地上捡起一根断了的树丫,跟在他们身后屁颠屁颠地冲了出去。 其他战士也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包括那十几个本来躲在石头后面的战士,也都跳到石头上,冲着开始溃逃的巨人们激动的叫唤着。这时,雷团发话了,奔跑中的他大声喊道:“弟兄们给我把这个大家伙留下来。” 话一落音,就看到他和疯子一前一后朝着一个落单的巨人身后冲去。他俩的个子还够不到巨人的腰,但两人好像疯魔了一般,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和石头就往那巨人的小腿上砸了下去。 我本来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基本上他们的棍子和石头砸下的同时,我的那根大树丫也举起了,插向那大块头黑乎乎的脚背。 但我的树丫还没命中目标,那大块头就转身了,他那布满着树皮般的脸上,有着乱糟糟的胡子,让我们看不到他的嘴是否张开,但发出的声音却很清晰:“呜呜!” 雷团和疯子两个人同时被这大块头踹中了,两个人打横着朝一旁飞去。我当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冲着面前踹出了的那条大毛腿蹦了上去,然后一把抱住了巨人的大腿位置。 脚放下时候的震动让我往下一滑,这家伙应该是四米出头的高度,腿长也就两米多吧。所以我往下一滑,脚就踩到了地上。可那一会脑袋瓜里也是迅速地转了个弯,觉得雷团已经发话要留下这个大块头,战士们自然会一拥而上,想方设法把他给干下来。但真正近身的机会可真不好找,难得被我逮到了,怎么可以随便放弃呢?想到这,我双腿往上一蹬,那巨人腿上的毛也挺多,我用手牢牢抓住,身子用力一挺,就再次上到了他大腿位置,如果能再往上一点,就是他的臀部了。 那股子臭味啊!我也就不想描写了,汗臭加屎尿的气味混杂着。所幸那天白天见识了能让铁柱都晕倒的恶臭,比较起来也不算什么了。我牢牢抱着这巨人的大腿,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来给他来一个致命一击什么的,原始的本能驱使着我做出的举动,居然是张大嘴,朝着他的腿上一口咬了上去。毛啊!血肉啊!我也不知道是咬下了一些啥,一口的腥臭味。 这一会,摔出几米远的雷团和疯子也已经爬了起来,他俩本就彪悍,不怕死的劲上来了,脸上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哪里整来的血,跟两个凶神一样,一前一后怪叫着,朝着这巨人冲了过来。距离我们最近的那十几个战士也红了眼,知道子弹对这玩意用处不大,都索性将手里的步枪反过来握着,当成棍子般举起,一干人如同一群原始社会狩猎的野人,怪叫着冲了过来。 巨人又一次吼叫起来,但其他大块头吼叫的声音,却已经到了树林边缘,也就是这个大块头还真的落单了。加上被我这么一咬,他很自然的一个反应就是扇动他的大巴掌,朝着趴在他大腿上的我拍了过来。那巴掌大概比脸盆都要大上一个圈,估计真拍到我头上,直接能把我脑浆子给拍出来。 也就是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再能耐,始终只是个入伍不就的新兵蛋子,怎么可能躲得过去呢?再说人的自然反应在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首先也是双眼一闭啊。 但也可能是骨子里面那股子倔劲犯上了,闭眼等死的这一刻,居然没有松手,还是死死地抱着巨人粗壮的大腿,死死地抓着那毛茸茸的腿毛。 “找打!”疯子的声音传来。我猛的张开眼,发现疯子已经径直冲到了扭打在一起的我和巨人跟前,他的右手高举着,但手里并没有武器啊…… 紧接着,我发现从他那高举着的手掌后方的空中,一柄大刀转着圈飞了过来,刀柄上的红色绸子我认识,是铁柱用的那柄。我意识到铁柱应该也已经冲到了跟前,也只有我们葬密者自己这几个兄弟,才有如此的默契,能让举起双手要朝下挥舞武器的疯子空空的手上,能够立马多了一柄磨得发亮的利刃。 大刀被疯子稳稳地抓住了,那手臂好像最初就已经有过武器一般,动作非常连贯的往下斩劈,砍的就是那巨人拍向我的手掌。 我清晰的听到了大刀剁到硬物上沉闷的声音,一股子热腾腾的血直接喷到了我的脸上,可我不敢闭眼,趁着这机会将身子再次往上一挺,手往上抓,也不知道是抓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一条圆柱玩意,但上面的皮比较松弛,让我的手指能够一把抓住。 我也没想那么多,抓紧了后身子就往上一荡双腿往上一翻,另一只手也朝上方一抓,这次抓住的是一把乱糟糟的毛发。脸上的血往下滴落着,耳边是那巨人的怪叫声非常清晰,头朝下的我意识到,自己的双腿现在已经可以伸到他的上半身了。 那一会已经红了眼,就只是想往上再折腾几下,看看能不能爬到他头上,将他的鼻子或者眼睛什么柔软的部位给挠上几下,直接把他给撂倒。 这时,铁柱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王解放,打烂他的蛋。” 第91章 杀生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猛地意识到,自己从巨人的大腿位置往上,有圆柱玩意和长毛的位置……应该是……应该是…… 嗅觉在我猜到自己的位置后,一下变得灵敏起来,尿骚味让我反倒乐了,嘴里胡乱地喊了句:“妈的!阉了你这狗东西。” 没抓着巨人毛发的那只手也很自然地松开了,胡乱挥舞的时候,无意中触碰到了自己腰上还别着的那一柄匕首。匕首也就二十公分长,这在与大块头正面打斗时候,估计屁用处都没有,但这一会不同啊,我稀里糊涂地居然近到了任何生物身体上最敏感柔软的部位了。 我一把拔出了匕首,朝着那条晃动着的恶心玩意扎了上去,然后用力朝着旁边一挥。大概有我们手臂粗的那条玩意,被我切得掉了下去。 巨人这次的吼叫声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吵醒了,我们身后那树林里面本来杂乱的沉重脚步声一起停顿了,接着还有个别脚步声变成朝着我们奔跑过来。 也就是在这同一瞬间,两道白光再次从谷底升起,最终在天空中轰鸣,耀眼的白光,是能够吓跑任何野兽最有力的武器。树林里的脚步声再次全部响起了,声音还是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也就是说,这只被疯子和我弄了个残废的大块头,被他的同伴们完全遗弃了。 大块头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反倒没吼叫了,发出的声音变成了持续的“咕噜!咕噜!”声。贴在他身上的我似乎也在他看来并不重要了,他朝着前方猛地一跳,接着往树林相反的方向冲去。 我那一会满脸的血污,天空中虽然因为照明弹变得贼亮贼亮的,但我还看得清楚啥啊,只知道死死地继续抓着对方,视线晃动着,意识变得如同赴死般坚决——不撂倒你就不松手。 我的匕首朝着他身体的其他位置扎去。有一点被印证了,他皮肤上树皮般的纹络,成为了如同护甲一般的屏障,让我的匕首变得压根没啥用处。这时,铁柱的声音再次响起:“王解放快松手啊!你小子想再跳一次悬崖?” 他的话落音,大块头的身体就朝前蹦了起来。我将眼睛往袖子上一蹭,这才看清楚,这家伙是跑到了悬崖边上,在往下蹦。 我后背一麻,嘴里胡乱地骂了一句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抓着大块头那一撮卷毛的手一松,但是身体还是被朝前飞出的大块头撞得飞了出去。 我再一次飞出了悬崖。可笑的是,那一刻我居然第二次看到了天空中出现了飞燕那张黝黑的俏脸。和下午那次一样,她望向我的眼睛里,瞳孔清澈,清澈得好像是容下了一瓢清水…… 我的皮带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身体被拉了回来,然后朝下撞去,整个脸砸到了悬崖下方的石壁上。铁柱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疯子快拉啊!王解放这家伙太沉了。” “起!”疯子的声音在悬崖上方响起了,继而是我的身体往上升起,抓着我皮带的是铁柱,铁柱竟然是跟着我朝着悬崖下方跳了出来,所幸他另一只手是抓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是疯子。 这时,巨人的身体往下飞去,头朝下的我清晰地看到他往下摔去的身体,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虽然有树皮般的纹络,但不影响我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甚至眉头也是皱着的,眼角似乎还挂着眼泪。 我的身体在往上升起,他的身体在往下降落。 最终,他“啪”的一声,摔到了谷底的草丛上,溅起的血花却和他的身体大小不成正比,竟然也是那么散落的星星点点而已。 我被铁柱和疯子拉回到了崖顶,他们激动的说话声,我突然之间全部听不到了。我脑海里只在回荡着一个声音:“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杀了一个生物,一个块头比我们大了一倍的生物。是的,我杀了一个绝对是人的奇特生物。 那……就是我进入葬密者后,手刃的第一个敌人……但是,我并不能确认对方是一个敌人…… 崖顶的战士们大声喊叫着,还有人读着主席的语录。所有人都很激动与欣喜,但我那一会傻站在悬崖边,反倒感觉怪怪的,我突然间想到了那一条山洞里面蛰伏的巨蟒。它并没有离开它的山洞来袭击人,但我们却进入到它的地盘里面,想要做些我们自己也并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事儿。所以说,到底是谁打扰了谁,或者说谁企图伤害谁,诚然没有定论了。 那么,对于这些我们这一次要搜寻的特大型巨人以及刚刚被我们赶走的、也并不是这一次目标的大号人性生物来说,是不是我们这群全副武装的军人,也不过是搅乱它们平静世界的外来骚扰者呢? “喂!被吓蒙了吗?”雷团满头满脸都是血,直愣愣地跑到我跟前,冲我胸口用力一拍:“好小子,还真看走眼了,是条汉子啊!那么大个怪东西,硬是被你一个人给弄死了。” 我这才缓过神来,冲他裂开嘴笑了笑,但是魂也还应该没有收回来,张着嘴不知道要说啥。接着就开始察觉到疼,伸出手往自己鼻子位置一摸。好家伙,全部是血,而且这次应该不是之前沾着的巨人的血,是从我自己那撞到了崖壁上的鼻孔里留出的很浓的血。 “没事,死不了的。”雷团从旁边一个战士手里接过两条毛巾,一条往自己脸上去擦,另一条递给我。这时,医务兵也到了跟前,对着我看了几眼,然后大惊小怪地叫嚷着:“比较严重,赶紧抬到营地里面去抢救。” 我用毛巾把脸上黏糊糊的血擦了擦,嘴巴还动了几下,勉强从之前那紧张中走了回来,大声说道:“抢救啥啊!没啥事,就只是撞到了鼻子而已。” 话还说得挺完整的,可一落音,眼前就黑了,身子往下一软。 第92章 巨人的头骨 到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睡在一个担架上了,被人抬着前行着。烈日直射到我的眼睛上,让我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线。这时,身后一个战士大声喊道:“王干事醒来了。” 担架被放到了地上,周围几个战士激动地围了上前。我抬起身子想要坐起,可这么一动弹,可能就拉动了脸部的伤口。巨大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哇”地叫出了声。 “没事,医务兵给看了,说大问题没有,休养一下就可以了。”悟空从我身后走了过来说道,他肩膀上趴着的那只猴,也和它的猴王一样,瞪大着眼睛,一个很关切我的表情。 我只能用双手撑着担架两边的竹竿,慢慢地坐起。到这一会才感觉到自己脸上缠着几圈绷带,但都只是口鼻位置,有一只眼睛也被包住了,留了条缝,让我得以看到外面。一两根纱线伴随着我的鼻息,在我露出的鼻孔外来回飘荡,进进出出也挺忙似的。 我尝试性地张了张嘴,发现并没有扯到伤口。扭头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十几个战士在我的担架周围站着。我的前前后后四个战士应该是给我抬担架的,担架后有七八个战士,用几根竹竿做成了一个和滑竿轿子差不多的东西,上面放着一个用帆布包裹着的圆形物品,那东西直径应该有六七米吧,具体是个啥,看他们那凝重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个什么好玩的物什。 “其……其他人呢?”我尽可能让声音大一点,但是又不至于拉扯到自己脸上的伤口。 “他们继续进入蒙洞山区深处,去搜寻刘振海匪帮。疯子和铁柱跟着呢。”悟空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从担架上站起:“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悟空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答非所问地回答道:“雷团给你的,说是苏联烟,够劲,算奖励给你英勇行动的奖品。” 我接过烟,可能也是因为昏迷了很久,导致思维有点缓慢,接着继续木讷地问道:“悟空同志,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悟空这才笑了,伸出手指了指前方:“我们回营地啊。” “回营地?”我有点恼火:“就因为我受了这么点小伤,就得回营地?不成,我要继续跟着雷团进入蒙洞,完成沈头交待的任务。” “傻小子。”悟空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两根皱巴巴的烟来,用火柴点上,然后将其中一根从我脸上缠着的绷带的缝隙里塞了进来:“盆地战役里,我们捕捉回来的信息是——蒙洞山区里确实有巨人存在。我们看到并有交战的巨人,是比我们大上一倍的食人大块头。但照片里面映射的那种特大型生物,还是没有发现。所幸在盆地里那堆黑泥巴里面找到的生物骨骼,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我们本次任务首要目标生物的骨骼……” 悟空说到这,就被他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只见大白从旁边的一堆草丛里钻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还扎着裤腰带,嘴里大声说道:“你这个耍猴的能把情况交待清楚吗?小王同志,还是你白哥我给你说说吧。” 大白也没管我是否对他接下来的话题是否感兴趣,就径直从我手里把雷团给的那包烟拿了过去,自顾自地拆开拿出一根点上。当然,我那一会虽然还有点迷糊,但也还是在等着他们说个清晰的事给我听听——为啥我被他们给抬出了蒙洞。 大白将浑浊的烟雾吐向了天空,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上一个鼓囊囊的行军包:“你瞅瞅,那个包裹里面放的是昨晚被你弄死的那大块头的手掌,就是被疯子砍下来的那个手掌。” 接着他又指了指悟空后背,我这才注意到,悟空后背上也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大白继续道:“他背着的是大块头那个头颅,单说这头颅也有十五六斤,估计带回去给沈头看到,连他也会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说到这,大白瞟了我一眼,估计是想从我脸上看到一个惊讶的表情。可惜的是我脸上裹着绷带,有啥表情他也看不到,这让他有点失望。他最后指向了我们身后那个被战士们抬着的滑竿上的物件说道:“至于那里面,恩……小王你应该还没看到,是今天早上我们出发前,才从那堆熄灭的火堆下面挖出来的。里面是一个头骨……” “头骨?”我反问道,紧接着一细想,昨天整出来的骨头,随便一根都跟小树似的,那么,头骨出土,直径有五六米,也并不稀罕啊。 “是的,就是一个头骨,一个巨型的人类的头骨。”我惊讶的反问让大白感觉很舒服,唾沫星子往我脸上的绷带喷射了过来:“所以,我们开会讨论后,决定要赶紧把这些头骨与器官带回到营地,让沈头开始定夺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恩!小王,之所以这一次行动,没有出动我们葬密者自己的军队,始终还是因为有些东西不能够确定,单纯的几张相片,就让我们革命队伍乱了阵脚,那以后解放全人类时候,咱岂不是会乱成一团糊糊?这也是为什么沈头让我们先跟随雷团进来的原因。到现在,大概已经确定了巨人在蒙洞是确实存在的,并且还不止一个品种,我们有证据明确证明的,目前都有两种了。” 大白越说越来劲了,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首长训话的姿态:“所以,我们决定,需要让陆总领着部队过来了。而且要——马上!立刻!”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抑扬顿挫,我反倒无法听得激动,说明他的调动积极性的能力,一如既往的很差。我径直选择了无视大白,望向悟空问道:“现在的安排就是我们三个和这几个战士将证据领回去给沈头咯?” 悟空没有大白那么磨叽,冲我点了点头:“没错。” 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双腿弯曲,尝试踩到了地上。到这一会,思路基本上也清晰起来了,发现自己站直后,身上并没有其他地方有啥疼痛,就是脸上被绑得严实。不过话也说回来,平时觉得吧,脸部受伤并不会有啥碍事的,照走照跳,该要怎么折腾,似乎都没问题似的。到真正打了个大疤到脸上,才发现随便一个什么小动作,都是牵动着脸部的肌肉的,甚至包括眼珠随便地转一下,脸上都隐隐作痛。 我变得有点呆板,机械般往后走出几步,也不敢太大声,怕拉扯到伤口,只能哼哼般说道:“打开包裹,让我看看巨人的头骨吧。” 战士们应了,放下滑竿,七手八脚开始解开帆布。可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的林子里传来细碎的声响。 战士们拉动枪栓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也伸出手去掏腰上的枪,可猛地发现腰上的枪套也没了,空荡荡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林子里传了出来:“是我!” 第93章 敌特 这声音让我顾不得伤口是否被扯动了,朝前大步跨去,因为这声音在于我,是无比熟悉与悦耳的,因为是飞燕的声音。我大声喊道:“飞燕,我们在这。” 那片树林还继续响动了几下,接着便看见飞燕从里面钻了出来。也就是她钻出来的瞬间,我和悟空,以及大白一起朝前冲去,嘴里一起喊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飞燕表情很痛苦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本就黝黑的话,估计脸色应该是苍白的。她身上那件军装脏兮兮的,甚至还粘着血,整个右手裸露在外面,袖子应该是被撕掉了,而她的左脚上连鞋子都没穿,赤脚踩在地上。 应该是确定找到了我们的缘故吧,走出林子的她身子一软,朝前倒了过来。悟空跑在我前头,率先扶住了她,让她没有摔倒。大白这典型的鸡贼心眼小市民的家伙大呼小叫着:“飞燕同志,你醒醒!你醒醒!我们都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打悟空的手,小声嘀咕道:“让小王同志扶飞燕,你这马猴咋就这么多手呢?” 悟空连忙托着飞燕往我这边送。 我被大白整得哭笑不得,但也只能跨前一步,将飞燕搂住。飞燕嘴唇发白,牙齿打着战,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小……小王,沈头……沈头可能没了。” “你说啥?”大白差不多跳了起来。悟空连忙一把把他按住,扭过头来:“飞燕同志,别着急,慢慢说。” 这时,身后的战士递了件干净的军装过来,我也顾不得大幅度动作扯得脸上伤口的疼痛了,三下两下给飞燕披上,然后把她一把搂了起来,往之前我睡着的那个担架上放。说不着急吧,肯定是假的,沈头真有个啥三长两短,咱接下来要怎么继续行动,还真没有主心骨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着飞燕很镇定地说道:“飞燕同志,别着急,有啥情况慢慢说。” 飞燕并没有在担架上躺下,反倒是单手抱膝坐着,另外一只手依然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那年代没结婚的男女之间,还是挺保守的,像飞燕现在这么牢牢抓着我不放手,确实挺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所幸当时身边的同志并不多,雷团手下那些战士和我们之前并不认识,这一会铁定以为我和飞燕本来就是两夫妻吧。至于大白,他本来就知道我和飞燕有些暧昧,悟空自然也听他们说道过。 大白拧开了一个水壶,递了过来:“飞燕,先喝口水吧。” 可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飞燕抱着膝盖的那只手朝着大白用力一挥,把水壶甩到了地上,嘴里还大声说道:“小王小心,小心敌特。” 大白一愣:“是我啊!你大白哥啊。” 飞燕双手一起抓住了我的手臂,很用力,嘴里继续碎声嘀咕道:“敌特,我们身边有敌特。敌特,我们身边有敌特……” 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说了有十几遍,语速由最初的很快,慢慢变得缓慢起来。我突然间想起了沈头以前对我说过的为什么要吸收我加入葬密者的原因:他说葬密者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平凡的,所以他们不平凡的经历,注定了他们无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工作学习与战斗。 我开始意识到:现在在我面前的飞燕,就是典型的一个不平凡者在经历巨大刺激后,用强大毅力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找到战友后,彻底放松时的崩溃。 是的,飞燕这一会的状态应该就是崩溃,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崩溃…… 悟空还是很冷静,他大声地指挥后面的战士们生团火,要战士们给飞燕烧点热水喝。大白见状,似乎也意识到要给点时间让飞燕安静下来,便嘀咕了一句“咋就把你大白哥认成了敌特了。”嘀咕完,也朝后走去。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蹲在飞燕身边,一只手紧紧搂着她,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手。她的手还是软软的,凉凉的,但是这一次的凉,却比之前我触碰过的她,要凉上很多倍。她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着,但是并没有发出字符来,头往我怀里靠了过来。 我没有选择询问她什么,也没有选择用某些安慰的话语来让她好过。就那么静静地搂着,靠着。一直到我半蹲着的身体僵硬,发麻…… 十几分钟后,大白递了一杯热水过来,他没敢递给飞燕,只是给了我,然后站在旁边看着我把这大茶缸子递到飞燕手里,才舒了口气往后走去。 飞燕应该也好了一点点,她鼻头微微抽动了一下,双手接过茶缸,开水的热气扑到她脸上,她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继而吹了吹。 终于,她抬起头来,和以前一样,她的脸扬得很高,用鼻子对着我。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下,是清澈如镜面的眸子。 “小王,我饿了。”她小声地说道。 我整个都融化了一般,将她搂得更紧了,扭过头,脸部的伤口被扯得很痛,似乎也无关紧要,扯着嗓子大喊道:“给飞燕弄点吃的吧!” “在弄着呢?给她在热粥。”大白在后面的篝火处大声回答着。 半晌,大白端着一大碗白色的大米粥跑了过来,他站旁边犹豫了一下,看到飞燕脸色变好了不少,于是直接将碗朝着飞燕手里递。要知道飞燕是看不见的,虽然大伙也都知道她的嗅觉足以让她像正常人一样行动,可这一会的大白还是嘀咕了一句:“飞燕,大白哥给你热的粥,不烫,直接可以喝。” 飞燕将手里的茶缸往旁边地上一放,却没有伸手去接大白递过来的粥。她将身子直了直,然后对大白说道:“大白同志,你可以把这粥自己先喝上一口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大白愣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飞燕是在怀疑自己给粥里下毒,脸色便变了:“飞燕妹子,你大白哥如果想对你动什么手段,刚才给你递来的开水就有问题了,不用等到现在吧。” 飞燕也愣了一下,紧接着她的鼻头抽动了几下,眼睛开始变得湿润,最终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大声说道:“可……可我也不知道还能够相信你们谁了啊!可我也不知道还能够相信你们谁了啊!” 她连续哭喊了几句后,从我怀里朝前一扑,双手准确地抓住了大白手里的碗,接着大口喝了起来。她的眼泪也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吞咽时候“咕噜咕噜”的声音,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心疼不已。 她将那碗粥喝完了,然后拿起旁边的茶缸,又喝了几口热水。接着,她挣脱了我的搂抱,努力站了起来,可身子还是有点摇晃。我只得继续搂着她,让她不至于摔倒。 她微微笑了笑,将披着的那件军装提了提,鼻头又抽动了几下:“只有大白哥和悟空在这吗?铁柱和疯子呢?” “他们跟着雷团的剿匪部队继续向蒙洞深处进发了。”我回答道。 “哦!”飞燕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飒爽英姿回来了不少:“小王,只把我们葬密者的人现在集合一下吧,我要给你们说一下前一晚发生的事。” 十分钟后,我们四个人走向了树林。 第94章 飞燕的眼珠 飞燕的情绪较之前好了不少,她换上了一双男式的胶鞋,因为太大,所以走起路来鞋后跟在地上拖着,显得很不像一个革命队伍里的战士,反倒像一个旧社会的女特务。我站在她身旁忽然间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沈头说的潜伏在我们中间的敌特,并不是新加入的悟空的话,那么,比我先一步加入葬密者的其他人,岂不也都有可能吗?这一可能,便包括了大白,包括了疯子,甚至包括了铁柱,还可能包括了…… 我不太敢继续往下想,跟个二愣子一般傻傻地站在飞燕身旁,她身上有着一股子微微的香味,从后颈望过去,黝黑的脖子延伸向后背…… 我吞了一口口水,在心底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这时,飞燕咬了咬嘴唇,面孔仰视着,鼻头冲着周围微微转了个圈。我们都明白,她是在检查附近是不是有其他人躲着。 最终,她垂下了头,小声地说了句:“沈头可能没了。” “是什么情况?别着急,慢慢说。”我说话不能太大声,怕拉扯到伤口。 大白也瘪了瘪嘴:“这没外人。大妹子,你和沈头这两天在营地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飞燕叹了口气,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在这时,我心里再一次浮出了之前那个可怕的念头——如果敌特是大白?是疯子?甚至是铁柱……是……是飞燕怎么办? 这念头来得异常的奇怪,但这一同时,我又赶紧告诫自己,这一念头是必须有的,沈头之前和我说过——必须要大胆质疑。 我装作很随意地往后退了两步,让自己观察飞燕的角度,由可以嗅到她身上好闻味道的距离,变成了对她全身全视角观察的位置。也就是这一瞬间,我发现飞燕做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细微动作——在我往后退的时候,她本来微微低下的头动了一下,很不显眼地动了一下。接着,她的瞳孔……是的,是她的瞳孔,本不应该随意转动的瞳孔,朝着我的方向闪了一下。 我的心往下一沉,双手往后背去,实际上是想要把手放到腰上手枪的位置。可是在那一同时,我猛的想起自己的枪在昏迷时候,不知道被谁给下了。 我努力告诉自己冷静,况且这些细微的发现,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多疑罢了。我瞟了两眼大白和悟空,但是发现悟空居然也正看着我,那眼神很奇怪,好像是要对我传递一些什么信息似的。紧接着,我发现他肩膀上的猴不见了,我清晰地记得之前几分钟,他跟着我们一起走进树林时候,肩上是有一只猴的。 悟空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最终朝着飞燕努了努嘴。他的手也和我一样朝身后背了过去,这个看上去很随意地将手放到身后的动作,却又故意将衣服撩了起来,让我看到了他的皮带上,和我一样是空荡荡的。也就是说,他的配枪也不见了。 我俩的目光都凝重了起来,大白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还是一本正经地对飞燕说道:“飞燕妹子,说说我们离开营地后发生的事情吧。” 飞燕却好像突然间闻到了什么似的,脸猛地朝着其他战士站着的位置扭了过去大声喊道:“什么人?什么人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 我的注意力被她的呼喊声吸引了过去,朝着那边望去。就在这时,从我们所站着的位置不远处的草丛里,几个人影突然间蹦了出来,黝黑的枪管瞄向了我们这三四个人的脑袋。 他们头上都带着野草编织的草帽,身上搭着绿色的植物,甚至枪管上都缠绕着树藤。他们的脸部躲藏在身上的掩盖物背后,眼睛在这白天里都发出慑人的寒光来。 也就是在这一同时,从战士们驻守着的位置,也传来了惨叫声。但却没有枪声。接着是一个战士大声了喊了一句:“有奸细……”吐出这三个字后,后面的发音就变成了好像漏气的轮胎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喉咙被人用利刃割断了。 我们头顶却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响,十几个穿着闪亮光片马甲的猴子,从上方径直跳了下来,跳向了那几个从草堆里蹦出来的家伙身上。悟空的大喊声也响起了:“小王,大白!跑!” 他话音一落,自己率先朝着旁边最茂密的灌木丛里冲去。我因为之前他对我使过眼色的缘故,所以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反应还是跟上了,将身子一弯,逮着旁边另外一丛灌木丛钻去,紧接着朝前方玩了命一般的疯跑起来。 身后传来那几个神秘人物将猴子摔打到地上的声音,以及猴子“吱吱、吱吱”的惨叫声。却没有追赶出来的脚步声,因为头顶方向窸窸窣窣的响动更大了,应该是悟空的整个猴群都袭击了过来。 快速跑出了一两百米后的我,接着听到的却是身后大白的惨叫声。一个沙哑的男人在那边大声喊道:“想要你们的战友活着的话,就……”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啊”的惨叫声替代了,大白那并不豪迈的嗓音响起了:“赶紧跑啊!他们不敢用枪……” 大白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奔跑中的我眼眶湿润了,大白一定是用他那瘦削的身体袭向了对方。我突然间觉得自己以前对大白的所有看法与成见,都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现。我所以为的最不可能是敌特的飞燕,却被验证了,就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敌特。 但这个念头马上被我打消了,因为在大白的喊叫声被打断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却紧接着响起了,这个声音很悦耳,也并不大。奇怪的是这一刻这个女声从树林中传过来时候,却很清晰,就像在你耳边私语一般:“王解放同志、悟空同志,快回来吧!营地已经被人占领了,沈头现在也很危险了。我与这几个战士这样做的原因是,害怕你们中间有敌特,所以才……” 她的声音带着飞燕话语声的腔调,但却已经能够很明显听出并不是飞燕在说话,也就是说,她不过是一个飞燕的模仿者。可奇怪的是,就算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她不是飞燕了,我的脑海中却对于她说的那几句话产生了一种特别想要去相信的冲动。 我的步子明显放缓了,脑海里回荡着她这句话。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化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快回来吧!” “沈头现在很危险!” “营地已经被占领了!” 伴随着她的声音响起的,是我身后追赶者沉重的脚步声。 我想要继续朝前冲,可步子却变得沉重起来,因为思维意识里,好像正在接受她说的话,而这一思维与意识的扩散,让我变得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一般。 “噜噜噜噜!咕噜!噜噜噜噜!咕噜!噜噜噜噜!”悟空的叫喊声在另一个方向响起,他发出的字符只有“咕噜”而已,但声音非常洪亮,听得出他是在一边奔跑,一边扯着嗓子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我不明所以,但是很自然地跟着他怪叫起来:“噜噜噜噜!咕噜!噜噜噜噜!咕噜!噜噜噜噜!” 这扯着嗓子的叫唤,让我脸部的伤口彻底给拉扯开了吧!剧痛让我瞬间清醒,脚步也越发变大了。伴随着这叫唤,脑海里那个有着飞燕腔调的声音,也消失了,耳膜里只有自己声带发出的这“咕噜”声回荡。 叫唤了几声后,步子甚至更快了,潜移默化中,好像自己是一个本来就生活在这片树林里的野人一般,用我们独特的语言在呐喊着,肆无忌惮地冲刺着。甚至我有了一种很奇怪的代入感,感觉自己就是昨晚那群比我们高大了一倍的人型生物,正在林子里狂奔着。 背后的脚步声与女人说话声,终于被我远远地抛向了脑后。 第95章 猴的作用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最终朝前摔倒的时候,双腿好像是麻木的。倒地的同时,我像是一只野兽般,用两只手臂撑起自己,又往前面爬动了几下,最终才瘫倒到地上。 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我脑子里很乱,一下没了主张。 我大口地喘着气,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脸部的绷带很明显变得湿润了,应该是伤口扯开后,又流出了很多血。但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像一个疯子一般,自言自语地说着:“冷静!冷静!王解放,你要冷静。” 我开始深呼吸,用之前新兵营里面某一个自吹自擂有着气功的教官教我的呼吸方式,努力让自己因为剧烈奔跑后快速跳动的心脏变得不那么凌乱。 很让自己欣慰的是,我只用了短短的几分钟,就令自己安静下来。这,可能也是我王解放从一个普通的年轻人,逐步过渡成为一位优秀的秘密战线工作人员走过的一个蜕变吧! 我开始冷静地思考,给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行动,做出了两个节点的安排。首先,我要尝试找到悟空,与他赶紧汇合。其次,我要就近通知到我们的其他战友,但我因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不久,并不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距离雷团的部队近一点,还是距离营地近一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敌人之所以不敢开枪,肯定是害怕我们的人听到枪响声。这,也就说明,我们自己的部队,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并不是太远。 想明白这一点,我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旁边一棵歪脖子树斜斜地伸展出来,我抬起手,从上面掰下半截粗粗的树干,然后朝着悟空之前跑出的那个方向走去。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因为在树林里奔跑前行的线路,有时候并不是纯粹的直线,面前若干树干,会将你随意地引导得乱了方向感。所以,我只能凭借大致记忆中的方位,朝着那边走去。 这时,我突然微微笑了,因为我迈开步子走向那边的同时,发现那边的树林上方,有着红色的闪光片在晃动。这时,我才意识到为什么悟空的猴子都一定要穿着这么显眼的马甲,其实很多时候,它们的马甲,还可以传播很多信号。 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那闪光的亮片发出“吱吱”声,模仿的是悟空之前叫唤的声音。树上那马猴自然不会买账,只见它那张小脸朝我这边晃动了一下,接着快速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悟空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并且,他很快就会知道我的方位,会要快速赶过来和我汇合的。想到这一点,我不由自主地欣喜起来,肚子也紧跟着“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 我吞了几口唾沫,继续朝着那边走去。没有抓着大树枝的那只手抬起,摸了摸脸上的绷带,湿漉漉也黏糊糊的。至始至终,我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伤到什么个熊样,有一点可以肯定,伤得不轻,而且应该有缝线。 没走多远吧,我的前方就传来了胶鞋踩到地上枯树叶上细碎的声响。我其实猜到应该是悟空过来了,但还是朝着旁边一棵树后面藏去。我侧着身子朝那边望去,只见那边树林已经有了悟空的先头部队,几只穿着花俏的猴正探头探脑。 我不假思索地对着那边喊道:“是悟空吗?” 悟空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王?你的伤口怎么样?没问题吧?” 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这瘦高的汉子大步走出了树林,他的头发比之前更乱了,跟个鸟窝似的。我俩都朝着对方大步垮了过来,最终互相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所幸悟空跟着队伍抬着我赶路时候,他虽然背着那个人型生物的头颅,但随身的包裹并没有落下。之前被那个伪装的飞燕叫到旁边树林时候,悟空把头颅放下了,行军包始终还在。所以,这一会,我和他坐到了一个相对来说隐蔽一点的树林隐处,一起嚼起了他身上带着的饼干来。 必须承认,我们这特殊部门的战士还是有着一些好东西的,我们吃的压缩饼干都是加了牛奶的,这在当时可是很高级别的待遇。不过,再如何高级,也只是用来果腹的战略物资,味道肯定还是特烂,嚼起来一口的碎末。悟空的水壶里就剩下一点点水,所以我俩掂量着,啃完饼干,一人抿了一小口水而已。 我俩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很认真,也很细致地讨论分析了一下,彼此都刻意回避提到大白是否已经牺牲的问题,不愿意去接受与面对吧。讨论后得出的结果是对方应该是早就埋伏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不过悟空还提出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可能和我们一样,只是朝着目标在急行军,不同的是我们朝蒙洞山区外面赶,而他们是进山。很可能我们只是随机的瞎撞才遇到了一起。 然后我们的队伍正赶上了我从昏迷中醒来,鬼叫鬼喊在那墨迹,这便给了他们进行伏击我们的行动安排布置的时间,并快速将我们包围了起来。 我和悟空分析到这里的时候,便又逮到一个新问题,那就是照这么说的话,我和悟空随身携带的手枪被人偷偷下了,岂不是说明我们自己的队伍里面,可能也早就有敌人的人渗透进来了才对。所以跟随我们的那十几个战士才会在短短瞬间被制服。 敌人早已经渗透到了雷团的部队里面,而这一次跟随我们朝着营地进发的人里面,就有着不止一个两个是对方的人。 分析完这些,我和悟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再次站了起来。之前逃命消耗的体力,在补充了食物与这么简单的休息后,回复了不少。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悟空将手里剩下的一小块饼干递给了肩膀上一只微胖的猴子。 我挠了挠后脑勺:“对了,我们现在大概是在什么位置?” “距离营地不远吧!”悟空很肯定地回答道。 我咬了咬牙:“悟空同志,现在情况比较危急,我们只能分开行动了。这样吧,你回营地,看看沈头那边是什么情况。之前我们看到的十有八九是假飞燕,那样的话,营地遇到袭击的事,很可能只是他们杜撰出来危言耸听的。然后,你将山区里发生的这一切,汇报给沈头听,让他赶紧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那你呢?”悟空问道。 “我继续进山,去追赶雷团和疯子、铁柱他们,然后将我们遭遇敌人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呗。”我挥舞了一下拳头,咬着牙说道。 悟空却笑了:“小王同志,你觉得你赶得上他们吗?也能够找到他们吗?” 我愣了一下,说实话,把我往这林子里面一扔,我还真会傻眼。就算有之前我们留下的记号,可雷团的队伍可是急行军来着,我这伤员啥东西都没带,要赶上他们,够呛。 悟空看出了我的狼狈:“你不要忘了我是什么人了?不是给你说过吗?我只是一只猴,一只猴王。” 我一下明白了他这话里的意思,冲他裂开了嘴:“对哦!我们还有猴。” 悟空将手伸进了他的行军包最深处,胡乱抓了几下,最终从里面扯出一件雪白雪白的背心来,一看就知道是新的,然后往地上铺:“我们把遭遇假飞燕的整个事件写出来,给只马猴送进去就是了。它们在林子里面灵活,高来高去并不显眼。” “你有笔吗?”我张嘴问道。 悟空傻眼了:“没!”接着瞅了瞅我的脸:“嗯!用手指蘸着你脸上的血将就下写几个字就可以了吧。” 我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把脸朝着他蹭过去,脸上的纱布已经全部湿了,都是血,并且也没有结痂。 悟空却往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了?”我问道。 第96章 看清悟空 悟空的表情奇怪起来,好像有啥为难事不方便说一般。 我只得再次追问道:“悟空同志,有什么为难的吗?” 悟空憨憨一笑:“小王,其实沈头叮嘱过我,尽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要我装成一个识字的汉。可我打小就跟着师父耍猴,又在猴山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识字啊?沈头说不打紧,之后会给我安排文化课补上,但这进咱葬密者才几个月而已,忙活来忙活去,怎么会有时间学习文化课呢?” “让你装成识字的汉?”我有点迷糊了:“沈头要你装成个识字的汉干嘛啊?就算现在新中国成立十几年了,可不识字的还不是满大街都是,并没有必要装得这么高级吧?” 悟空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沈头什么意思,当时我也问了他,他说是怕身边的什么人瞅我不识字,拿我开玩笑,忽悠我什么的。” 我一下明白了沈头的用意了。悟空是个文盲的事如果满世界都知道的话,万一真的被那个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敌特知晓了的话,岂不是我们部门里面一个明显的薄弱环节。姑且不说敌特真能够因为这事如何使坏,但不声张毕竟还是好些吧。 我冲他微微笑了笑,脸上伤口裂开的痛成为常态后,反倒没所谓了一般,只不过我这自以为是的笑,悟空也看不到。 我蹲到了地上,用手指往脸上蹭了蹭,然后往背心上写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有敌特抓了大白等人,我与悟空赶回营地。 写完这两行字后,我又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在后面补上了一句:小心假的飞燕。 悟空站旁边问道:“你写了些啥?念给我听听。” 我照着读了一遍,悟空却摇了摇头:“小王,你怎么知道的袭击我们的是敌特呢?难道就不可能是刘振海匪帮的人,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啊。” 我摇着头:“悟空同志,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蒙洞山区边缘,土匪现在恨不得躲进山区最里面去,怎么可能跑到这外围来袭击我们呢?另外还有一点……”我犹豫了一下:“另外一点就是,我们这次行动本来就早被敌特给盯上了。” “敌特盯上我们这次行动?”悟空更加迷糊了。 “是的。早在我和铁柱搭火车过来的路上就和他们交锋过一次。”我咬了咬牙,对悟空说道。 “交火了吗?敌特一定没有占到便宜吧?你和铁柱都是这么优秀的年轻战士,个顶个的好样的。”悟空表情很严肃地说道。 我有点尴尬,所幸脸被纱布裹着,悟空也看不见:“也没有交火,就是打了个照面而已。”我很实事求是地说道。 “恩!确实还是你们这年轻战士厉害,打个照面就认出了敌人的真实面目。刚才在树林里面时候我还只是觉得那个假飞燕有点奇怪,接着就看到你对我使眼色。看来,沈头下面的兵,个顶个的优秀。” 我吞了口口水,赶紧转移了话题:“行了,现在怎么办?给你哪一只猴子去送?”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写了字的那一面白背心撕扯了下来,然后打了几个结,让它成为了一个团。 悟空笑了笑,接过这一团信,递给了肩膀上的胖猴。那胖猴一把抓起,放在鼻子下闻起来。悟空嘴唇翘起,发出“吱吱”的声音。那猴好像听得懂似的,朝着旁边一棵树就蹦了上去,接着往林子深处跑去。 “悟空,猴真的能够听得懂你说的猴话?”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他问道。 悟空摇了摇头,又一只猴从树上跳了下来,蹲到了他的肩膀上:“小王,其实猴吧,也是有它们自己交流的方式,不过也还不算是叫做猴语吧!肢体语言加上点简单的音符而已。你想想,一个猴群,就这么几十只猴,每天24小时聚在一起,彼此习性肯定都有了解的。再说在它们眼里,我是猴王,是它们每天都要盯着看着的王,我皱眉,噘嘴,高兴,生气,它们自然能够立马揣测到的。所以……嘿嘿!”悟空又憨笑起来:“所以在你们看起来我就特神,以为我会说猴语,其实不是这么回事的。换一群猴,我就没法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对他点了点头。悟空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少了一半的白色背心,又往背包里面塞。我忍不住好奇了,再一次开口问他:“那……那悟空同志,你……恩,悟空同志,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着这么崭新的背心呢?还有,出这么一趟随便想想都知道会很狼狈的差事,你为啥穿着一双全新的白袜子呢?而且好像带着不止一双啊。” 悟空又笑了,抬起脚,让我看他这一会脚上的袜子,都脏得看不出颜色了:“你说的是这?”见我透着脸上的纱布瞪出一双大眼,悟空便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加入葬密者以前,是个走江湖耍猴的。但这几年到处都闹饥荒,群众也都没有啥多的余粮给我这么号人。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吃饱就够了的,还有这么一大群猴。所以……嘿嘿!小王同志也别笑话咱,我是因为盗窃被公安抓住了的,不过不是我去盗窃,而是我的猴子半夜溜出去拿东西回来。当时我被抓后,这一项本领被公安干警写进内参里面,接着沈头便赶到了地方,逮着我问——要死还是要活。我自然是说要活。沈头说要活也行,那就要跟着我沈木人干。我也没多想便答应了,毕竟我虽然是个浑人,但咱这号走江湖的人,也讲究个忠义诚信。经历了两个时代,看得到到底谁真正对咱百姓好,便也乐意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所以,这几个月就跟着沈头到处走了走,算成了一个葬密者。” “哦!”我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我的最后一个疑问,也是铁柱有过的那个疑问:“那你这几个月没进新兵训练营吗?” 悟空耸了耸肩:“沈头说了要啊,不过他还说了像我这号,直接带在身边就能派上大用场的葬密者,可以之后慢慢训练慢慢培养,所以这几个月就一直让我跟着他身边到处走动。之前也有把我放到咱葬密者的一个兄弟单位里面帮了一个多月忙,然后回来后,沈头就给铁柱他们说我是去了新兵营训练去了,实际上是因为在那边帮忙处理的事件,不方便告诉大伙,需要保密而已。” 我这才算明白了个通透,面前的悟空说完这些的同时,也将行军包重新整理好了。他见我没有再蹦出啥新的问题,便看了看表,然后伸出手朝着林子的某个方向一指:“得了!小王同志,现在也差不多天黑了,我们加紧速度,应该在晚上十二点以前,还能够赶到营地给沈头汇报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我重重地点头,伤口再次被扯动,很疼。 第97章 营地诡事 走了没多久,天就阴沉了下来,也分不清是天黑还是乌云的缘故了,只知道淅淅沥沥的雨丝便开始落下。之前也听说过这个季节湘西的雨水比较多,现在看起来确实不少,而且是说下就下,压根就没有个预兆。 也因为这阴雨吧,夜色中的我和悟空都没有说太多话,闷着头往前火急火燎地走。我感觉脸上本应该缓缓结成血痂的伤口,再一次被这场夜雨融化,从下巴往下滴落的雨点中,似乎每一点水滴,都有着我血液的红色。 我始终咬着牙,倔强地跟在悟空身后大步走着。在训练营里面,来过一个白胡子老军官给我讲过一堂课,是说意识能征服身体,甚至征服疾病的。当时听着也就当他放了个屁,没有仔细回味,毕竟这种所谓的心理学上的东西,在我看来还是如同义和团的洗脑。但今晚夜雨中的行走,却让我对老头的说法有了认同。那就是只要我的意志足够坚强,就压根不可能被身体上的一些问题所摧垮。并且,我现在受的伤始终只是外伤,只是一条长长的口子罢了,不可能真的打败我这么一个无产阶级战士的。 我们抵达营地外时,才11点多一点点。门口的岗哨后面那堆黄泥巴还在,被雨水淋湿后,流出几股黄色的像是溪水一样的水流,如同伤口洒出的血液。 岗哨里面并没有人在,站岗的战士应该因为夜雨,回到营房了吧。我和悟空对视了一眼,我心里觉得这些留下来的士兵也确实够扯淡的,居然连门口的岗哨都给撤了。 我们继续走近营地,面前的一切却让我俩驻足,接着张大了嘴。只见之前还由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帐篷组成的营地,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完全找不出一个还是撑起的帆布了。我俩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帐篷跑去,那是留守的三个班里面的六班的战士的营房。和其他帐篷一样,帆布贴在地上的泥泞中,支架也都断了,胡乱地支起着。我和悟空站在这片废墟前发着呆。 半晌,悟空张大嘴胡乱地喊道:“还有人吗?还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 我也慌了,撒开腿往营地里面跑,嘴里不断喊着:“沈头!飞燕!你们在吗?我是王解放,你们在不在啊?” 没有人回应我们,除了雨丝落地的声音外,整个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越发害怕起来,几十个大活人啊!三天前我们离开营地时,他们还站在门口送我们。就这么几十个小时以后,他们全部不见了,营地里目前这乱七八糟的样,说明他们的离开不是有序的,铁定发生了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小王,快过来!”悟空在我身后大声喊道。 我扭过头,只见他掀起了三班战士的那个倒下的帐篷的帆布,对着我招手。因为夜晚与大雨的缘故,我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从他口气就能感觉到,他肯定是发现了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我连忙跑了过去,朝着他掀开的帆布里面看。这一眼,让我直接给定在了原地。因为我看到的居然是,居然是几个战士混在一起的尸体。 没错,就是“混”在一起的尸体,因为他们的尸体已经不能用某一具,或者某几具尸体才形容,而是…… 他们都被碾碎了,如同一堆肉泥般混到了一起。夜色中,雨丝很诡异地洒落着,肉泥中某一只翻转向上的眼珠,承载着雨丝的降落,本应该保护这一枚眼珠的眼帘,成为了肉泥中的一部分。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可以猜到,出事时,他们应该还在睡觉,白色的背心和深蓝色的短裤,混在红色的血肉中,那画面别提多吓人了。 我和悟空对视了一眼,继而同时说道:“是被踩死的。” 说出这句话后,我俩一起朝着以这个帐篷为圆心的一旁走去,地上的泥土因为雨水的侵蚀,变成了泥泞,我们无法分析是不是有过脚印的存在。走出了十几米后,我们终于发现一个断层,而且是一个向两边扩散的断层。 我俩再次对视了一眼,我能看到悟空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白色,甚至他肩膀上那只被淋湿的猴,也在微微颤抖一般。我想对他说出某一句能够激励他的话,可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在发干。 我俩沿着断层往前走去,断层又碾压过了另外一个帐篷,最终,我们在那个倒塌的帐篷前方,看到了可能是脚趾的巨大凹陷。 我和悟空奔跑起来,从一个凹陷,跑向另一个凹陷,营地的建筑在这一个个凹陷中间破败存在着。最终,我和悟空差不多是同时停下了步子,我俩再次面对面望着,雨水将悟空的头发全部淋湿了,他的模样显得很狼狈。然后,他那乌青的嘴唇抖动了:“小……小王,是巨人……是巨人!巨人把营地给灭了。” 我点了点头。雨水将我脸上的纱布与胶带全部打湿了,变得松垮、沉重,往下垂着。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之前那些战士可怖的死状,在我脑海里来回回荡。沈头……飞燕…… 我不敢想象他俩的尸体,会不会在某一个倒塌的帐篷下面,以一团血肉的形式存在。我更不敢去想他俩没了以后,我这段新开始的人生轨迹,需要如何开始面对与把握。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起了人生,开始思考起了关乎于生死的问题,一切的一切,来的突然而又颠覆,没有给过我一点点过渡与准备的缓冲。 我将脸上那一团湿漉漉的纱布往上一扯,接着将这团东西朝着旁边一扔。脸上的伤口反而不疼了一般,雨水与皮肤的接触变得直接,让我也越发冷静。 可面前看着我的悟空,却在我卸下纱布后,张嘴“啊”了一声,好像我脸上有什么不对似的。我没理睬他,自顾自地抬起了头,对着天空大声吼叫起来。 “啊!” 雨水从我口腔流入我的嗓子,整个身体都被雨水侵略。我缓缓跪下,不知所措。 悟空缓步走到了我身边,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小王,冷静下来。” 可我那一会怎么冷静得下来,发泄般的继续怪叫着。这时,让我能够冷静的因素就出现了,大雨中,几道微弱的光线朝着我们直射我们,一个女人的声音对着我和悟空大声喊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拉动枪栓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接着是几个男人也跟着大喊道:“蹲到地上,否则我们开枪了。” 接着那个女声又一次传来:“我们是康达县武装部的,你们是什么人?” 悟空转过身去:“同志,我们是解放军战士。我们的营地被袭击了,战友们都不见了。” “先举起手了!”又有男人喊叫着,但语气好了不少:“就算是解放军战士同志,也麻烦你们先举起手了,隔太远了,我们看不清楚,不能保证你们是不是刘振海匪帮的土匪。” 说话间,五六个穿着雨衣的人举着手电,端着步枪走到了我们周围。这时,其中一个人大声喊道:“是自己人,他俩是团部之前拍给我们协助剿匪的同志。” 说这话的人一边喊着,一边朝我们跑了过来,将头上雨衣的帽子往后放下,然后对我和悟空说道:“同志,认得我不?我是前几晚山体塌方时候那个站在岗哨的战士。” 见我们没反应,他继续说道:“就那个被吓傻了的小战士啊。” 悟空“哦”了一声,然后冲着其他几个人说道:“有酒没有,我想喝一小口压压惊。” 他说这话时候,我才开始缓缓地转过身来,之前一直是侧脸对着他们。一个穿雨衣的人挥舞着手电,将一个很小的玻璃瓶递给了悟空,嘴里说道:“我身上倒真有一小口。” 悟空接过抿了一口,然后将那小酒瓶朝我递过来:“小王,要不要来一口。” 第98章 朱敏 我伸手去接酒瓶,这时,一道手电的光朝着我脸上移来。因为雨丝的缘故,光线变得并不刺眼,我也没心情去遮掩,任由想要对我窥探个仔细的人打量吧。 我大口地灌下了几口酒,感觉骨子深处的热量,在缓缓燃起。我将空了的酒瓶对着旁边一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的,我还是需要冷静,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加可怕与复杂的敌我斗争,我必须要勇敢面对。 但就在这时,对面站着的那几个人中间,那个女人很夸张的“啊”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个有点老的男人很严厉地训斥道:“朱敏,这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那女人连忙喊了个“是”字,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们当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我和悟空面前。是一个不怒自威的魁梧老人,身上穿着一套没有肩章的军装,一看就知道是当地武装部的同志。他冲我和悟空“啪”的一个立正,然后敬了个军礼:“两位解放军同志,你们辛苦了。我是康达县武装部朱文鸿,你们叫我老朱就是了。接到你们派出的战士汇报后,我们就给你们所要通知的单位打了电话,然后我和武装部以及公安局的几个同志就先赶过来了。”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能够调整过来。接着跨前一步,回了个军礼:“老朱同志,我俩和你们一样,也是进入到这块营地不久。” “啊?”老朱看上去有点迷糊,但紧接着又说道:“那你们应该是跟着雷团长进山的战士吧?他们人呢?难不成他们也出事了?” “没有。他们继续深入蒙洞山区剿匪。”我回答道。接着我朝着那个最先认出我们的战士转过去:“这位同志,是你回到康达县城通知了地方上的同志吗?之前营地里面发生了什么,你给我们简单说一下吧!” 那小战士连忙站了个笔直,大声喊道:“是!” 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指着我和悟空对其他几个人介绍道:“对了,他俩就是我之前路上给你们说的特别能耐的那几个干事。” “哦!”回答这句的又是那个女人,我这才扭过头朝她望去,只见正握着手电、穿着雨衣的她,背上还背着一把木头做成的红缨枪。她很白净,脸上有着那种好像是婴儿肥的肉嘟嘟的味道,皱着眉,一副很严肃好像是电影里面女烈士的表情。高高的鼻梁,小小的嘴巴,身材也高挑,站在旁边的几个穿着雨衣的男人身边,一点都不显得矮。见我望向她,她咬了下嘴唇,接着朝我跨前一步:“康达县公安局朱敏,希望这位同志不要见怪。” 我没有理睬她,再次望向面前的小战士:“之前发生了什么,赶紧说。” 我的语气变得比较严厉,那小战士一愣,接着再次怕的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是!” 原来,在今晚这场雨来临不久,这位叫做顺小六的小战士,和来换班站岗的战士们交接完,便火急火燎朝营房外面跑。这货进蒙洞后,就没拉过几次大便,水土不服的缘故。可这事,卫生员才懒得管,说只要你用力就是,还说这么多年也没见部队里面有谁被一泡屎给憋死,要顺小六自己折腾去。 昨晚晚上一个战友说会中医,热心肠跑外面给顺小六抓回了几把草。顺小六病急乱投医,胡乱熬着喝了,可昨天到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顺小六便当对方忽悠,没作数,下午继续开始接班站岗。哪知道刚站营地门口,肚子里面就开始“咕噜咕噜”乱响了,来回地放屁,把另外一个跟着一起站岗的战士都臭得要哭了。可是部队有纪律,两人在岗上,又不敢随便动弹。于是方圆几平方米,整个下午都弥漫着臭味。 到换岗了,顺小六还顾得了啥呢?也没管下着雨了,迈开步子便朝着搭的茅厕跑。进去刚一蹲下,就听见“轰鸣”的声音,好像是天上打闷雷,就那种来回“呜呜、轰轰……”却始终没有个干脆的“劈”的一声响雷出现。 顺小六没当回事,继续大便。可那轰鸣声却似乎来劲了,给人感觉好像正在一步步走进一般。顺小六便掀开茅房的帘子往外瞅。要知道当时虽然不是很晚,也就九点多。可营地里面的战士已经早早睡觉去了,毕竟那年代也没啥娱乐活动,咱部队的纪律也严格。顺小六朝着外面一看,啥都没有,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站岗的那些个战士偶尔来回走几步。 顺小六便笑了,朝着营地门口随意望了过去。但也就是那一眼,让他直接惊呆了。只见之前塌方位置那边的山好像动了,而且是整个山都动了,像是又一次塌方一般,朝着整个营地压了过来。黑暗中,顺小六还看到空中有着两道慑人的好像灯笼一样的微弱光源存在,伴随着黑影的袭进,还有两股雾气朝着下方喷出来,好像是蒸汽一般。 黑影踏入了营地,压碎营地中帐篷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顺小六往后倒退两步,差点摔进了粪坑。这时,营地里醒来了的战士们也都钻了出来,可当时一共留下来的也就那么三个班四十号人而已。枪响声,惨叫声,那一切在顺小六眼前根本无法成像了,因为本就暗,还有那巨大黑影来回晃动的缘故。 终于,一个声音冲他大声喊道:“那个小同志,赶紧去康达县城!要他们打电话给陆总!” 顺小六这才醒悟过来,接着朝着茅厕后跑去。跑出了几步后他忍不住扭过头来,朝着对自己喊话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已经有几只手电被打着了。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就是那位沈木人沈首长,而在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是那位短发黝黑的解放军女战士。 让顺小六觉得更加不可理喻的画面出现了,只见沈木人沈首长和那女战士身后,一个穿着雨衣,带着蛤蟆镜的男人张开了双臂,将他俩一把抱起。接着,他们三个人同时消失了。 “同时消失了?”我打断了顺小六的汇报:“你确定?” “我百分之百的确定,因为我当时看到后懵了,一下忘记了自己应该去做的使命,站在那还愣了一下。紧接着看到空中的黑影像是一座山一样砸下来,砸到了他们本来应该站着的位置。看完这一幕我才扭头跑的。” “哦!”我点了点头,然后去看我身边的悟空。悟空却侧过身子,在看他的那只猴。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站在营地最外围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冲着我们龇牙咧嘴。 悟空低声说了句:“这畜生发现了什么。”说完便朝着那边走去。 我连忙快步跟上,身后的其他人不明就里,也跟在我的身后。悟空最先到了那块石头位置,最后蹲到了地上。我追了过去,发现那块石头上竟然写着字。悟空这么个不识字的,人五人六地蹲在跟前,很严肃的样子,在努力装作一个认识字的模样。 我哭笑不得,随意伸手朝着身后站着的一个人手上的手电抓去。谁知道那只手电竟然往后一缩。 我扭头,发现我不自觉抓过去的,是那个叫朱敏的女公安手里的手电。见我看她,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好像我很可怕似的。可接着自己也意识到这样显得不礼貌吧,连忙又往前一步,然后将手电朝我递了过来,嘴里说道:“给你,同志。” 我有点恼火,从她手里将手电一把抢了过来。还在蹲在地上装认识字的悟空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别怪人家女同志,你现在样子太吓人了。” 我愣了一下,接着意识到自己脸上有伤,吓人是自然的。便没多想,朝着石头照了过去。 悟空自顾自地大声说道:“哦!原来写着的是这几个汉字啊?” 我更加哭笑不得,他这装识字的技能也太过拙劣了。让人更加受不了的是,石头上压根就不是写着几个汉字,而是几个只有我们葬密者才能看懂的符号。悟空加入机构后,一直没有过系统的训练,自然还看不懂,但我看得懂啊。 我直起了身子,朝着营地门口望去。只见那片塌方后的陡峭山坡还在,之前那个让我们觉得异常诡异的黑洞,变得大了不少,像是黑暗中一张张大的嘴。 我拍了一下悟空的肩膀,然后冲老朱和另外几个地方上的同志说道:“袭击营地的东西逃进了那个岩洞,我们没死的战士们追进去了。你们……恩!你们留在这里吧,等待支援我们的队伍。” 说完这话,我发现那一看就知道在部队里面呆过很久的老朱脸色变了变。他冲我大声说道:“小同志,我从部队里面下来并不久,有啥用得着的地方,老骨头还挺好使的。” 我愣了一下,寻思着就我和悟空两个青壮年遵循石头上沈头他们留下的指示,追进岩洞,还真能去帮上他们什么。你们地方上的同志,又是老头,又是女人,跟着咱是闹哪出吗? 第99章 岩洞 我尽量挤出笑容来,挥了挥手:“时间紧,任务重。营地里可能还有其他战士需要抢救,也可能有其他单位的同志要赶过来。所以,需要你们这些同志留守在这里。” “得!少来这些虚的。小同志,我给你两个身手灵光的跟着你们进去总得了吧!还有手电和一大捆火把,你们进到那里面肯定用得上的。” 我犹豫了一下:“好吧!”说完便朝着那边走去。只听到老朱在我身后点兵般喊道:“朱敏同志,霍步高同志,你们跟着这两位解放军同志进岩洞,协助他们的工作。” 我一听就急了,朱敏不是刚才那傻乎乎的女同志吗?我连忙扭过头来:“老朱同志,您可别给我添乱了,派两男同志还是好些。” 我话还没落音,就瞅见那个叫朱敏的脸色变了,她眉头一皱,朝着我跨出一步,接着动作极其快地跃起,胶鞋一下就踹到了我的鼻子尖尖上。她的声音也响起了:“中国人民公安部队女子武术比赛全国冠军朱敏,向这位疤脸同志报到。” 我冷哼了一句,寻思着这阵仗是不带上她,还真走不了了。只得白了她一眼,然后望了望她身后另外那个跟着走出来的穿着雨衣的男同志。只见他两只手都各提着一个行军包,还尽可能地想要把行军包往雨衣里面塞,一看就知道里面放着的不是手电就是做好的火把,不能碰水。 我冲朱敏很严肃地命令道:“傻愣着干嘛?帮你身后的同志提东西。”说完这话,我一扭身,从旁边一个倒下的帐篷里,捡起了两把长枪,一手提着一把,朝前面奔跑着的悟空追了上去。悟空双手空荡荡的,只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只马猴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一把驳壳枪,还挂着自己身上,像模像样地追着悟空的步子。 我和悟空最先抵达那堆塌方的山体下方。好家伙,之前还不觉得,远远看着,只是感觉那窟窿比之前那么三米开外大不了多少。到现在近到跟前,才发现这洞口直径最起码有了一二十米。那山崖本来就很高很陡,这一会在夜色中,夜雨中,有这巨大山洞给搭配着,显得越发恐怖。 悟空将猴放到了肩膀上,摘下猴身上挂着的枪,插到了后腰上。我也把刚捡起的那两支步枪背到了后背,两把步枪的两柄刺刀一左一右竖立着,加上我现在块头本来也不小,站到那片黄泥巴堆上面,模样应该也挺伟岸的。 我随意地扭过头朝着身后望了一眼,只见朱敏也正由下往上地看我。之后熟稔了,她对我说过那一刻望向我的感觉,说觉得我当时站在土堆上,那模样像是天上派下来的一个天兵天将一般,而且是一个魔将。因为当时我的脸很恐怖,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最初看到我的时候被吓得忍不住叫唤了出来原因。 当然,也是这一次扭头,我自己也算是首次看到了之后那几十年里,我作为机构里面最可怕的一个葬密者,所具备着的恐怖模样了……我从我背着的那把步枪被擦得发亮的刺刀刀片上,看到了一张让我自己也害怕与慌张的脸。整个脸以我的鼻梁为中心,向外绽开着一道斜斜的很宽的疤痕,疤痕上勉强还看得到几根之前医疗兵给我缝的线,但已经断裂了。伤口往外翻开着,肆无忌惮地将血肉展现。但血肉因为雨水长期的浸泡,又已经失去了应该有的红色,颜色发白,那白色中间又露出微微渗着的血管与血丝。 我咬了咬牙。 时间上不可能让我停留着等待医疗兵给我再次缝针处理伤口。我只能让脸上这条巨大的疤痕裂开着,因为得不到有效而持续的治疗,最后在我的脸颊无情地永远停留。 这一同时,我也很冷静地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战士,一个祖国需要我为之战斗的战士。我的容貌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回过了头,跟着悟空大步往黄泥堆上爬去。 很快,我们就到了那个山洞洞口。朱敏和叫霍步高的战士也追上了。我们一人抓起一只手电朝里面照了进去。和之前一样,黑暗将我们手电微弱的光全部吸收掉了。 “需要用火把才行!”悟空小声说道。 “必须先进去才能点上火把。”那个叫朱敏的姑娘和我们一样,满身黄泥,大声说道。 “嗯!是要先进去。”我点了点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跳进去后,这下面有多深……” 我还没说完,身边的朱敏便跨前了一步。她从雨衣里一把拿出了那个行军包,行军包外面还伸着十几个火把的一头,上面用油布包裹着。只见她将那包裹直接对着洞里一扔,然后侧着耳朵。行军包落地沉闷的声音响起,听得出掉下山洞后,落地的位置并不高,而且应该也是有黄泥才对。 朱敏冲我笑了:“疤脸同志,女性能够撑起半边天,你这种保留着封建思想的同志,需要早点改变你们落后的观点了。” 说完这话,她径直朝山洞里面跳了进去。 我和悟空站那傻眼了,另外那个叫霍步高的同志便冲我俩嘿嘿笑:“老朱这女儿,打从出生就跟老朱的部队走南闯北二十多年了,跟个男丁没啥区别。” “下来吧!不高!”朱敏的声音也在这一同时响起了,接着是里面传来用火柴划动的声音。细细碎碎之后,微弱的光亮了,应该是朱敏点燃了一支火把。 我和悟空也没多想了,纵身跳了下去,最后才是那个叫霍步高的小同志。朱敏掏出几根粗壮的干木柴做成的火把递给我们,然后让我们把火把绑着纱布的那头,在她最先点起的那火把上引燃。四根火把都亮起了后,我们勉强能看清楚周遭的环境。身后,是那山洞的入口,我们脚下是和山外塌方处一样的黄泥。至于我们的前方,是一个硕大的空间,具体有多大,还真有点说不清楚,反正我们四个火把所发出的光,搁在里面好像还照不到边际似的,只能依稀看到我们左右沿着洞口延伸出去的山洞洞壁,除了黄泥外,还有着如同钟乳一般的岩石。 “小王,快看那边。”悟空大字不认识几个,眼倒还算尖,这一会直愣愣地盯着我们右边的洞壁大喊道。接着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迈动了步子,踩着地上松软的黄泥,朝着那边走去。 我们仨也扭头望去,只见那边洞壁的岩石上,黑糊糊一大块,上面应该是被什么人画上了啥玩意。 地上的黄泥还是有点松垮,我们不敢走太快,怕踩空的缘故。悟空最先到了那片洞壁跟前,举着火把死死地盯着上面那团黑色,自顾自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至于具体是哪样,他铁定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因为上面这一次刻上的已经是汉字了。那个叫霍步高的年轻干事率先凑到跟前,他名字叫不高,实际上也确实不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吧,显得比朱敏还要矮,长相倒比较粗犷,浓眉大眼的,跟个北方汉子一样。他将手里的火把伸了过去,接着大声念道:“声源来自正前方偏右15度,指南针指向南西一个刻度。” 读完后,霍步高就挠了挠后脑勺:“南西一个刻度是什么意思啊?” 我和朱敏也都不知所云,所幸第一句说的前方偏右15度,已经可以让我们明白大致方向了。我朝着黑暗深处望了一眼,然后说道:“大概的方向没啥问题了,先出发就是吧。” 悟空却没动弹:“小王,这字应该是沈头写的。” 我便有点迷糊,营地外那块大石头上是用了我们葬密者的暗语指出了路径方向,可按照指引,进入到这巨大岩洞里面后,为啥沈头又会用汉字写上方向呢?难不成他希望让任何一个进入到岩洞的人都能清楚他们朝着哪里走去了? 接着我便释然了,确实也是,我们这一次来到蒙洞山区的葬密者就这么几个人,难不保首先赶过来的就是咱自己人。地方上支援的民兵肯定是最先赶到的,就像现在我们身边的朱敏和霍步高他们一样。所以,留下汉字作为指路标记,显然比留下暗号要好了很多。 可是,连我也没见过沈头的字,悟空这么个不识字的,又是怎么知道这是沈头写的呢? 第100章 英雄 我正要发问,悟空却率先开口了。他像模像样地说道:“我认得沈头的字迹,这几个字我一看就知道是他写的。” 说完这话,他冲我眨了眨眼,接着问朱敏和霍步高:“两位小同志身上有指南针吗?” 霍步高讪讪地笑道:“我就是个小干事,怎么有那种高级玩意。” 朱敏倒开始掏裤兜,然后拿出一个闪闪发亮的指南针出来。她的表情有点得意,将指南针朝着悟空递了过来,嘴里说道:“这是我爸爸当年带着部队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从一个日军联队长身上缴获的。” 我没有接她的话,当时甚至还觉得挺看不惯她这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腔调。我一把抓起指南针,发现这指南针看上去闪啊闪的,实际上旧的外壳都快要磨没了,只能说它的主人比较爱惜,还给擦拭得十分干净而已。 我打开指南针递给了悟空,悟空指着指南针问我:“哪里是南啊?” 我暗暗觉得有点丢人,所幸朱敏和霍步高似乎并没有在意,便指给了悟空看。悟空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地告诉我:“从南的这个标志往西过去一个刻度,就是我们现在要照着走的方向。” 我们另外三个人一起傻眼了,这都是个啥逻辑啊?简单到愚蠢的指路方式。悟空也笑了:“之前我在沈头身边听沈头这么说过一次,当时我也迷糊了。沈头便告诉我,他以前在作战部队时候,跟过的一个首长习惯这么讲方位,他跟着那首长久了,便也和他一样这么说了。” 我们这才算明白过来。四个人将火把一挥,朝着那个方向便开始跨步。我拿着指南针走在最前面,后面是霍步高和朱敏。悟空很自觉地走在最后,而他的那只猴,这一会又不知道去了哪。 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猴这一会绝对没出去偷东西,这洞里面黑灯瞎火的,自然也偷不到啥值钱的物件。 我们踩着黄泥坡朝前继续走着,很快就下到了这堆黄泥的尽头,距离我们最先跳下的位置应该是前进了十五六米的样子,高度倒是没法子估计出来,身后那堆黄泥土坡高低起伏,不过应该也下来了五六米吧?接着,我们脚下开始触碰到坚硬冰冷的石头地。 我们都蹲了下来,伸出火把去照地上,发现只不过是天然的岩石而已,并没有半点人工的痕迹。我们又打开了几把手电,用手电来照前方脚下的路,火把用来照亮整个周围。这样走了一会后,我们的眼睛也慢慢开始适应了这地下世界黝黑的环境。我便提出熄灭两根火把,手电也只是走在最前面的我按亮着一柄而已。毕竟前方还有多远才是尽头,也没有个底细,能省一些的时候得省一些。 可火把和手电熄灭了没多久,走在最后的悟空却开始喊我了:“小王,快看那边!” 话一说完,他便再次按亮了手里的手电,朝着一旁跑去。我们以为他又看到了什么石壁上有什么指路标志,谁知道这一次他带我们瞅过去的,竟是一团黄色的泥印。 悟空扭过了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也隐隐猜到了什么:沈头他们是追踪什么东西进入到这个地下岩洞,而之前我和悟空在营地里面发现了有可能是巨人的脚印,要是巨人真钻进了这个岩洞的话,他们自然会留下脚印的,而这团黄泥…… 我俩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身旁的朱敏便着急了:“你们这两位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个神秘兮兮,阴阳怪气的,我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同志,不能来这么一套的。” 可我和悟空都没有理睬她。悟空伸出手从霍步高手里把另一个没熄的火把拿了过来,然后我俩一起,朝着黄色泥印延伸的方向走去。 周遭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越发沉重。我们那如临大敌的阵仗,让朱敏也吓得不敢做声了。霍步高甚至紧紧贴着悟空,好像隔我们远了,就会被黑暗中啥冷不丁钻出来的东西,一把掐住喉咙似的。而死一般的寂静,又让身边人呼吸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我和悟空一步步向前,估量着长度。 一米……两米……三米……四米…… 在数了十五六米后,我们终于看到了那直径有着两米多的大脚趾头泥印。 朱敏和霍步高终于也意识到什么,她俩的呼吸声变得很粗重。我扭头示意她俩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冲悟空点了点头。悟空便自顾自朝着那边走去,去看清楚大脚趾头泥印旁边的情况。几分钟后,他折返了过来,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然后看了看朱敏和霍步高。 我对他说道:“有啥发现直接说吧,也不用瞒他俩了。” 可悟空还没开口,朱敏却说了一句:“这应该是雷炸人的脚印吧!” “雷炸人?”我和悟空一起扭头望向她。我不由自主地朝她跨前了一步:“你说的是雷泽人吗?” 朱敏却好像避瘟神一般往后快速退了几步,然后又意识到什么,重新冲我挺了挺胸,昂头大声回答道:“这个疤脸同志,你就不能不这样一惊一乍的吓唬人吗?你也要清楚自己长着一个什么模样啊?” 她话一落音,悟空便不乐意了,朝她骂道:“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说话的?小王同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一个小伙,为了咱这一次的任务,愣是凭着对伟大祖国的赤胆忠肝,以一己之力,消灭掉了一个巨大的人型生物。他本来现在应该躺在医院里,脸上的伤口上打着绷带养伤,可是……可是现在事态严重,变故太多,没有机会让他休养。你以为他想要自己变成这个模样出来吓人吗?他现在不进行治疗,以后这一辈子就是这个模样了,可他计较过这些吗?” 悟空越说越气,甚至对着朱敏瞪大了眼睛,一副要打人的表情:“直到昨天的这个时候,小王同志这么个部队里面的优秀年轻军官,又长得一表人才,给你们这种女青年谁看着都喜欢呢,还不是为了伟大的革命事业吗?还不是为了你们康达县城这块土地的长治久安,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吗?你居然这样嫌弃他?我看你这女同志的觉悟有待提高!” “悟空,行了!”我拉着悟空的胳膊往后扯。 悟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抽了一下鼻子,转过了身去。 我再望向朱敏,只见她微张着嘴,一副做错事的表情。见我看她,她连忙说道:“你……你姓王对吧!王……王同志,对不起。” 我微微点了点头:“朱敏同志,请你现在赶紧给我们说下你是为什么知道雷泽人的。嗯,就是你刚才说的雷炸人。” 朱敏抬起手,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当时比较暗,也看不清她在听到悟空的抢白后,为什么要擦眼睛。然后她冲我“啪”的一个立正,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康达县公安局朱敏,向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致敬!” 在她身后的霍步高也站得笔直,向我举起了右手。 我终于笑了,但没有看见我笑得苦涩,朱敏敬完礼后,正色说道:“我和我父亲朱文鸿是康达县人,不过我父亲很小就离开了家,跟着部队走南闯北,打鬼子,打蒋介石。我也是打小跟着部队长大的。到新中国稳定了后,父亲退伍回到地方继续来发挥余热,我也跟着他一起回来,到了康达县公安局。我们是回来后,才开始听说雷炸人……嗯,就是你们发音雷泽人的传说来着。最初也只是当个传闻故事听听而已,但三年前,也就是苏修想要占我们国家便宜建联合舰队,被拒绝的1958年,康达县出了一件怪事,才让我开始想要调查这雷炸……嗯,是雷泽人的事。” “那年我们康达县城后面那土包子山上,有两拨猎户因为一些琐事在那闹上了。湘西这地,民风本就彪悍,可地方就这么大,都是七扯八扯能扯成堂兄弟的本家,便也不好真打架翻脸,始终是新社会,不可能像以前。于是,他们说好,各自带着大刀片子,去土包子山上面去砍那块天女碑,看谁家的刀子厚重,也看谁家的本家兄弟彪悍,之后就由赢了的那边做主狩猎。” 第101章 天女碑 “边走边说吧!”我一瞅她这个故事一时半会可能也说不完,便看了看手里的指南针,带头朝着前方走去。 朱敏“嗯”了一声,跟在我身后,这次倒是贴得挺紧的,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公安局也派了人过去,怕他们打架啥的。可赶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这最新的文斗法,觉得挺搞笑,也挺好的似的。只是可惜了那块天女碑。” “啥是天女碑?”我插话道。 “只是人民群众叫着玩的一块水泥疙瘩罢了。”抢着回答的是那个叫做霍步高的汉子:“我听长辈说过,那刘振海还在做康达王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是哪根筋快活,派了人去土包子山上刨出了很大一块空地,老百姓都说这家伙是要用这个空地来建一个那种大城市里面才有的西式小洋楼啥的,可他刨好了后,从省城拉回来了几吨水泥和石膏,在那土包子山上面一通搅合,最后硬是铸了块长度有二十几米,高度也有差不多五米,还厚墩墩的围墙出来,外面用石膏给糊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百姓自然不明就里,跑到土包子山上围观,有人就开玩笑说,这是刘振海给咱码的一个天女碑不成?于是,这天女碑的名字就叫唤了开来。” “是要用来防御什么东西的吧?”我自作聪明地说道。 霍步高摇了摇头:“不可能,那土包子山就那么大一块地,跟个小土坡似的,就算加高那么几米,又防得住啥呢?再说,刘振海当时运回来的水泥也不多,所以砌到后来,砌出来的基本上还是一面土墙,给几个大汉抱根粗点的树估计就给撞倒了。刘振海也不傻,自然明白这些,如果真要用来做防御工事,怎么样都会开采些石块垒进去才对吧。” 我点了点头,又望向朱敏,示意她继续。 朱敏跟在我身后大步走着:“两帮猎户,一边派了三个魁梧汉子,举着大砍刀片子,便朝着那天女碑上砍。天女碑上面的石膏也有些年月了,六个壮汉一起去折腾,结果整片的石膏便往下倒了下来,把那几个猎户砸得全身都是白粉末,呛得不行。” “那天的天也不好,下着小雨。倒下来的那片石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碎末溅得其他猎户身上都是,加上小雨给一淋上,一个个别提多狼狈了。要知道猎户们本也都是七扯八扯的亲戚们,到这一会,看着那六个被石膏砸迷糊了的兄弟,又瞅着彼此的狼狈摸样,便都笑了,就此散了去。” “我们几个公安干事,见没什么情况发生,便也下了山,留下那少了一大片石膏包裹着的天女碑,孤零零地矗立在土包子山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就来了,那天的雨停了后,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还有风从土包子山那边微微吹过来。可那天的风里面,硬是带着一股子臭味一般。县城里的人开始都以为只是自己的鼻子有点作怪,可后来一问周围的人,居然都有闻到,那臭味并不浓,有点像是常年没有打开过的阁楼,被突然间敞开后,传出来的那股子死在里面的臭老鼠味道——腐臭,却又很淡,很陈旧……” “所有人都没当多大一回事,阳光继续晒干了昨天被雨淋湿的县城,到了午后,那淡淡的腐臭味道就基本上闻不到了。” “但奇怪的现象就从那天开始收不住了。每每雨天过后,只要有从土包子山那边吹过来风的日子,那股子淡淡的腐臭味就会笼罩着整个康达县城。要知道湘西本就有着梅雨季节,赶上那几个月,下一天雨,太阳又晒一天,腐臭味来来去去的,好像永远不会消散似的,整个县城里的人那段日子可算受够了腐臭味的活罪。” 朱敏说到这,又朝前追了几步,和我并排走着,她用手摸了摸鼻子,好像那股子臭味现在还能闻到似的。身后的霍步高却好像忍不住了一般,逮朱敏停顿的片刻,插话进来,接着朱敏说的部分继续着: “我们康达县的领导同志就开了个会,都觉得是不是跟天女碑外面糊着的那些石膏被掀掉了有关。于是,在一个雨夜后的凌晨,天还没亮时候,领导就派了几个干事上了土包子山,其中就有我,我们几个年轻干事,浩浩荡荡上山,想要去好好调查一下。” “可太阳刚抬起眉,我们几个年轻干事在天女碑跟前就被熏晕了,我们哭丧着脸跑下了土包子山,告诉县城的同志们,臭味就是那没有了石膏的水泥和土混在一起砌成的天女碑里面渗出的味。” “找到怪味的根源了,无产阶级工农群众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将它们处理掉。几十个砖瓦匠扛着榔头铁锤就上山了,将那天女碑三下两下锤了个稀巴烂,小推车也都到了土包子山上,要将那些水泥块给拉走处理掉。” “但那排墙被敲开后,公安局和武装部的干事们,都被紧急通知赶去了现场。因为……因为砖瓦匠在那水泥墙里面发现了……发现了非常巨大的骨头以及应该是阴干了的附着在骨头上的黑色肌肉。如果说这些大骨头与阴干的肉还不至于说明什么的话,可两堆有着肉干黏附着的巨大碎骨,就越看越觉得邪门,像是放大了很多倍的人类的趾骨。可遗憾的是,水泥与土疙瘩又包裹着这些巨大碎骨,让公安局的同志们,始终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再说,有这么巨大的生物吗?有的话,又有什么依据,来诠释这些有着如此巨大骨头的生物来自何处呢?” “那些骨头现在在哪里?”我插嘴道。 霍步高朝我笑了笑,然后对着朱敏努了努嘴。朱敏探头对我说道:“都被烧成灰了。” “啊!”我有点迷糊了。朱敏接着说道:“当时整个事件的材料都堆在了我们公安局领导同志的办公桌上,厚厚一叠,还有相片。可是这些资料能递上去吗?首先,没有正儿八经危害群众,影响生产。其次,没有个依据来解释这一切,整个一制造封建迷信谣言故事的有力蓝本。所以啊,县城领导们开了个会,觉得还是把这些骨头一把火给烧了,天女碑反正也没了,那臭味也不可能再出现了。烧成灰,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哦!”我点了点头:“可你刚才怎么又说到了雷泽人呢?” 朱敏继续:“这倒不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说道的,而是县城里面那些老头老太太传道的。他们说,那些大骨头应该就是雷炸人……嗯,雷泽人的骨头,是雷泽人确实存在、始终守护在我们康达县百姓背后的有力证明。那几个月,关于雷泽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大街都是,最后我们公安局抓了几个带头造谣的,还用广播专门宣传教育了一下,才刹住了这股子封建迷信的邪风。” “你们县志里面有记载这个事没?”我再次问道。 “应该有吧!县志就是文化局里面一个哑巴老头管着,他打从解放前就在那一通乱写,也不知道写了些啥。早两年他死的时候,有一个宣传干事过去检查过一次他写的东西,回来说也还算严谨,有板有眼,内容还挺先进的。” 我皱起了眉头,如果朱敏说的这个哑巴老头在解放前就有开始写康达县县志的话,那关于刘振海进山做土匪前做的那些破事,肯定也是他写进去的。像刘振海这种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旧官员,十有八九没去管过哑巴老头写了些啥,于是,一些消息被哑巴记载了进去,成为文字,应该也是正常了。 想到这,我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现在还没有和沈头联系上,要不沈头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你们写县志的那哑巴老头,在县志里面写了些啥?关于天女碑的事,十有八九会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说到这时,从我们前方那依然漆黑到无法捉摸的暗影深处,一个非常熟悉,又让我和悟空无比激动与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王说的没错,县志里面确实是有着比较详细的记载。” 第102章 刘振海的猎物 我和悟空一起朝前冲去,嘴里激动地喊道:“沈头……” 黑暗中,闪动着几盏明显因为电池没电了,即将熄灭的手电的光芒。沈头大踏步朝我们走了过来,他身后,飞燕和那个神秘的蛤蟆镜男人,一左一右紧紧跟着。 我和悟空冲上去握住了他的手。飞燕在旁边微笑着,脸微微扬起,鼻翼轻轻动了几下。沈头望着我问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小王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笑了:“沈头,我又不是一个大姑娘,脸上多出几朵花,也始终只是皮外伤,比较起你们身上的伤疤来,我这算个啥呢?只是位置在脸上而已啊。” 沈头点了点头:“但始终不太好看。” 说完这话,他又拍了拍悟空,最后探头去看我俩身后的朱敏和霍步高。 朱敏和霍步高也都机灵,看出了这应该就是我和悟空的领导,连忙立正敬礼,喊了“首长好!” 沈头那人是什么样一个领导,大伙也都知道的,没啥架子,这一会便对他俩点了点头,然后又瞅了瞅我们带着的那包火把:“嗯!我和飞燕,还有……嗯!还有伍同志进到岩洞深处,发现带着的两只手电都熬不住了,所以折返。想不到还没折返回来多远,就碰到了你们这几个来送火把和手电的小鬼。哈哈!也算是注定了敌人无处躲藏,好吧!我们继续前进。” 他说的伍同志,自然就是指的那个蛤蟆镜神秘男子。可也就是这个“伍”字一出口,我一下就明白过了他到底是谁了。我伸出了手指,指着他大声说道:“你……你是伍……” 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沈头一把捂住了嘴。那伍同志是什么表情,掩藏在蛤蟆镜和络腮胡后面,自然也没法让我窥探到。加上这一会沈头望向我的眼神,让我进一步肯定了他的身份。 是的,他就是伍大个,大通湖农场案里面神秘失踪的那个伍大个…… 可沈头却对我快速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让我意识到,可能现在还不方便让伍大个的身份曝光。我连忙冲沈头点了下头,沈头才松开了手,然后看了其他几个人一眼,面对着他们几个狐疑的眼神,沈头淡淡地说了句:“伍同志加入我们部门不久,身份还不是很方便公开。” 说这话时候,伍大个往后微微退了两步,身子渐渐融入到了暗处。但我就有点犯迷糊了,他现在这么一惊一乍,神神秘秘、不苟言笑的举动,和之前我所认识的那个大大咧咧,神经粗大的伍大个,在个性上,可是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啊。难道这大半年时间,他真经历了什么让他的性格能够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事情吗?如果是,那是如何诡异与颠覆的经历,才能把他改变成这样子呢? 沈头的声音将我从思考中拉扯了回来:“得了!我来给你们就着刚才你们聊到的康达县城县志的事,说说当年刘振海的一次狩猎吧。” 说到这,他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朱敏和霍步高:“你俩给我的这两个兵说了三年前砸天女碑的事吧?” “嗯!说了。”朱敏连忙跨前一步回答道。 “好吧!那天女碑里面的发现应该也是都说过了吧?”沈头又问道。 “也都说了。”我点着头。 “我就给你们说说县志里面有记载的,十三年前号称蒙洞王、康达王的刘振海刘司令稀里糊涂逮住的一个猎物吧。”沈头望了望前方,率先大步跨了出去,边走边说起了发生在1948年康达县城的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那是1948年春天,刘振海的一个堂弟,在县城当手枪队队长的刘福贵,领着几个手下跑到蒙洞林子里去耍手枪打猎。十几个大活人牵着不知道杂交了多少次的大狼狗进了山,就没了影。过了三天,回来了七个人,哭哭啼啼对刘家人说,手枪队遇到了大狗熊,而且是大得让人不敢相信的那种,手枪队里没回来的几个人都给那大狗熊逮去吃了。这话蒙得了别人,要蒙刘振海还是难。湘西这地,狗熊倒是有,但是绝对没有北方才有的那种大得吓人的熊瞎子,充其量就比人高上一个头而已。十几个人,还带着手枪,会被一个狗熊给收拾了?刘振海怎么能信。但回来的这几个家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不像是在瞎掰。刘振海便派了一些兵进了山,说给挖些个陷阱,看能不能逮住他们所说的熊。至于处罚吧!手枪队里面每个人都是本家弟兄,和刘振海一个鼻孔出气的,自然也不会真有太多责难,最可惜的还是折了那几个人和几支枪。 那几个没死的家伙,便被派去带着兵挖陷阱。虽然是为害一方的地痞流氓,但骨子里还是彪悍的康达汉,始终觉得需要为那些个死了的弟兄报仇。于是,他们指挥士兵挖了好几个大得有点离谱的陷阱,因为他们始终相信,袭击他们的大熊,体型大得极其不可思议。 那坑挖了就挖了,实际上挖完回到县城后,很快大伙也就忘记这事了。 前方解放军的队伍所向披靡,刘振海的主子蒋介石反动派自身难保。康达县里这些个鱼肉百姓的家伙,每天都想着未来到底要如何是好,又有谁还惦记着当时那几个大坑会不会圈到大熊呢? 到了1948年秋天,有一天两个山里面的猎户火急火燎赶到了刘振海的县长府。刘振海的上一辈,是前清的县令,所以刘振海的县长府也就是以前他爷爷坐镇的那县衙,门口还有一面鼓。猎户不懂,跑那逮着那鼓就开始敲,嘴里大声喊着:“刘县长,出大事了,山里面困着怪东西了。” 刘振海一大早被吵醒,有点火,可一听那两个猎户说了些什么后,脸色就变了。当时国民政府正派了个什么姓钱的专员过来,有秘密安排要和刘振海说道。这钱专员也被吵醒了。刘振海就领着钱专员一道,带着几十个兵,跟在那俩猎户后面,往林子里面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林子里面发现了什么,只知道回来的人只有去的时候人数的一半,而且一个个的表情都严肃得不行。这些人在土包子山上面呆了两晚才下来。第二天,土包子山下就有人站岗了,不给人上去。接着钱专员就赶回了省城,没过几天他又拉回了几车水泥。天女碑也就是那时候给砌出来的。 “那也就是说,天女碑里面的那些碎骨,可能就是刘振海和他的手下,从蒙洞山区深处给拉回来的咯?”我问道。 沈头这一会正接过了朱敏递过去的水壶,大口地喝着水。他身旁的飞燕一直没有逮着机会和我说话,这一会她连忙插话说道:“应该是的,沈头分析给我们听过,刘振海当时带回来的,可能就是我们之前发现的那种可能存在的巨型生物的两条巨腿。” “巨腿?”悟空插话了:“你们的意思是说天女碑里面有着的,只是两条巨腿,而没有身体的其他部位了?” “是的。”沈头放下了水壶:“写县志的那哑巴老头不是先天哑巴的,所以他是能听不会说。但别人总习惯觉得他压根就是又聋又哑,这也是他能够听到一些东西的原因。老头在县志里明确写上了,刘振海带回来的就是两截莫名生物的残肢。” “沈头,我想……我想我们在蒙洞山区里面所发现的线索指向的一个巨人,可能和你说的是同一个了。”悟空很肯定地说道,但说完这话,他又面带难色,扭头望了望一旁的朱敏和霍步高,显然是在犹豫着有些话要不要继续。 沈头也皱起了眉。其实在他与我们汇合之初,就应该是我和悟空开始汇报我们为什么会回到营地,并循着他们留下的线索进了岩洞的这一系列经过。之所以沈头没问,我们也没说,毕竟还是因为身边有地方上的同志在,不是很方便。咱也不可能要地方上的同志回避一下吧?都是无产阶级的同志,不太好。 可有些东西,又怎么能够让她们知晓呢? 第103章 不完整的骨头 霍步高倒是有点眼色,他见状大声对朱敏说道:“小朱同志,我觉得,我和你是不是要走慢一点,让这几位同志有机会说说他么工作上的事。” 朱敏却不乐意了,她小嘴一撅:“为什么我们要走慢一点呢?你不就是要拉着我回避一下吗?” “毕竟你是个女同志吧?可能有些东西你听着不太方便。”霍步高看上去大大咧咧,心倒是挺细的,故意这么说道。 “她难道就不是女同志吗?”朱敏指着飞燕大声说道:“你们就是要搞旧军队里面拉帮结派那一套,分小帮,分小派。”说到这,这丫头还冲着沈头白了一眼:“还首长呢?瞧不起我们地方上的干部群众,明显是忘记了自己也是来源于地方,来源于普通群众。” 沈头笑了:“得!那我就真要分小帮小派了,这位小同志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话倒是让这朱敏没了折,霍步高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朝前走。这丫头咬了咬嘴唇,最后对着沈头喊道:“沈首长,我爹是范师长以前手下的兵,他说他听说过你,不过你不是他们作战部队的,是秘密战线的。但说来说去,我爹应该和你是战友来着。” 沈头一愣,然后扭头问道:“你爸是谁?康达县武装部的朱文鸿?” “嗯!是的。”说完这话,朱敏挣脱了霍步高,朝前追出几步,然后对着沈头立正,敬礼,大声说道:“朱敏向我父亲的战友沈木人同志敬礼了。” 朱敏来这么一出,沈头算是没辙了。悟空扭头对我做了个鬼脸,我又扭头冲飞燕望去,可发现飞燕脸色很不好看,紧皱着眉头,一张脸自顾自对着朱敏和霍步高的方向,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沈头讪讪笑了:“得了得了!悟空你捡重点说吧,有些比较核心的不能让小朱听到的东西,就先掖着瞒着呗。” 悟空也笑了:“那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太过掖着瞒着的事,既然沈头开腔了,那我就给大伙说说呗。” 悟空便开始说道我们跟着雷团的部队,进入蒙洞山区那三天的破事。悟空说啥本来就不拖泥带水,虽然有些地方说得含糊只是带过,但总体还算能让听的人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不过,可以感觉到悟空确实已经把我当成了很不错的战友看待,在描绘我在盆地两场小型战斗中英勇的表现时,他都说得非常详细。飞燕在听到我将悟空捆上绳子推出巨蟒山洞,自己却径直跳了出去时,小声地哼了一声,然后往我身边靠了靠,和我贴得很近。而悟空说到我一个人灭掉了那个巨人时,走在我和飞燕前面的朱敏回过头来看了我两眼,那眼神有点点奇怪。 最后,悟空就说到了我昏迷后,他们第二天早上清点从那堆黑泥中扯出的骨头时的一个疑惑:那些骨头很齐全地拼出了一个有六七十米长的巨型人类上半身来,可就是没有两条腿的腿骨。当时雷团就派了战士把那堆泥巴给翻了翻,愣是没有腿骨。 当时只得作罢了,悟空和大白领着战士抬着我,还抬着要逮回来给沈头看的物件离开了部队。说到这里时,悟空顿了顿,应该是在犹豫如何给沈头说我们那不光彩的被伏击的事。沈头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望着悟空的眼睛:“继续吧!” 悟空便说起了我们遇到假飞燕,并且队伍中可能有着内奸,大白落到敌人手里的事来。 从提起那个假飞燕开始,我身边的飞燕眉头就开始皱得紧紧的了,当悟空说到假飞燕在我们逃跑的时候,发出靡靡之音时,飞燕甚至咬紧了牙根。她皮肤本来就黑,如果不是因为黑的话,一定能够看到她变了脸色的。到悟空将那段伏击说完,又简单说了说到了营地后的事,沈头就站住了,扭过头来,望向了飞燕。 飞燕也站住了,她并没有对着沈头,但是她应该可以感觉得到沈头在看着她。我们其他几个人不明就里,傻愣着望向停下了步子的他俩,我隐隐察觉他们可能还真知道那个伪装成飞燕的女人的真实身份。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后,沈头歪着头对飞燕说道:“朴锦衣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飞燕低着头没有吭声,半晌,她扬起脸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算在这么暗的山洞里,依然特别闪亮。她嘴角往上,很勉强地笑了笑:“沈头,你答应过我不再提起我的过去的。” 沈头点了点头,然后对我们几个大声说道:“飞燕有个姐姐叫做朴锦衣,是蒋光头派过来的特务,她是西洋一个新学科中的佼佼者,那门学科叫做心理学,而她在心理学里面的催眠术上的造诣,在我们这个年代,应该算得上是走在全世界最尖端的。只是,她三年前就已经死在与我们英勇的革命战士的一场激烈巷战中,她和她的妹妹飞燕确实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不过,朴锦衣是看得见东西的。” 飞燕别过了脸去,好像她并不想要在人前听人提起她的姐姐。沈头也没有继续说道关于飞燕与她姐姐的事了,再次朝前跨步:“当时朴锦衣的尸体是飞燕亲自收走的,坟也砌在我们葬密者营地的后山里。不过……” 沈头好像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再一次扭过头来,对飞燕问道:“飞燕,朴锦衣的那个教官不是也还在台湾吗?会不会是那个叫千面人的家伙,亲自投入到了特务网络中,潜伏到了我们新中国来了。” “千面人?”我和悟空,以及朱敏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重复了这三个字。沈头瞟了我们一眼,继续道:“是的,一个叫千面人的神秘特务,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是隶属于军统的高级特工人员,据说就是这家伙,潜伏到了当时日本的所谓的‘帝国之花’南造云子身边,亲自结果了那女魔头。抗战胜利后,她转移到了幕后,负责培养国民党政府的特殊工作人员。锦衣和飞燕……”说到这,沈头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回头看了飞燕一眼:“锦衣就是这女人亲自培养的高级特务。” 我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偷偷去看飞燕。只见飞燕低着头,短发盖住了她的脸。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闭上了,一声不吭地跟在我身后默默走着。悟空应该也猜到了什么,沈头那一时疏漏的话尾,自然让我们都想到了可能飞燕和她姐姐一样,以前并不是我们无产阶级中的一员。悟空连忙插话道:“所以说咱国家的内战就是这么扯淡,本是一家人,同宗同族,血浓于水的兄弟们,却哗啦啦打了几年。所幸明事理的人还是多,虽然有不少被蒙蔽了眼睛的人,跟着蒋介石反动派一条道路走到黑,但是更多的人还是相信毛主席,相信咱解放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沈头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补上一句:“是啊!飞燕就不像她的姐姐,我们的飞燕同志,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好战士。” 飞燕却好像并没有吃他们这一套,抬起脸来,语气很僵硬地说了一句:“千面人古小风先生不可能被派来大陆的,因为她当年怀了七个月的孩子,军统为了让她尽快执行任务,胎儿被强行引产弄死,从此她脑子落下了一些病,不能够再出任何任务了。再说,她如果还在的话,现在也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要她扮成我的模样,基本上不太可能的。”飞燕顿了顿:“所以,沈头,我觉得你们不如还是继续怀疑一下锦衣吧!甚至可以将我也顺带怀疑一下,毕竟锦衣是我亲自埋掉的。” 沈头打断了她的话:“朴飞燕同志,过去了的一些事情,我沈木人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些年我是不是把你当个外人,你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心里应该还是有数的。关于锦衣是不是真的死了的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你像个刚走进革命队伍的黄毛丫头一样,耍啥小姐脾气。” 飞燕没说话了,再次低下了头。 我心里就有点隐隐的怜惜,便放缓脚步,和她并排走着,并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谁知道飞燕突然间径直抓紧了我的手,当着在场的几个人,很大声地对我说道:“小王,你脸上的伤口是不是长不好了?没关系,飞燕是个瞎子,看不见,你变得再难看,我也还是会天天想着你念着你,就和这几个月里面每天每晚一样。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回到军分区,就让沈头给我们安排结婚吧。” 我反倒傻眼了,除了被她抓紧的那只手以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了一般,感觉沈头、悟空以及朱敏、霍步高四个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我,让我连着脖子根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飞……飞燕同志,你……你……你怎么了?” 第104章 瞎子 “朴飞燕同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头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话音很严厉。 飞燕还是抓着我的手,但是脸上的表情很坚决的样子,鼻头对着沈头的方向微微动了两下,表情却有点奇怪,然后大声说道:“沈头,我有做错什么吗?没错,我是个瞎子,可我就不能有婚姻吗?就不能在对我有意的同志最需要的时候向他表白我的心意吗?” 说完这话,飞燕没等沈头继续说道什么,便对着朱敏站的方向扭过了身,然后很不客气地说道:“这位女同志,我感觉得到你对王解放同志有好感,但可惜的是,王解放同志心里面有着的是我这个女瞎子。” 说完这话后,她还是没有停下来,拉着我的手就向朱敏站的方向跨出了一步,然后另一只手动作很快地往腰上一摸,竟然是把手枪掏了出来。我和悟空两个人同时“啊”了一声,悟空在我身后,我在飞燕身边,我们两个人差不多是同时伸手去抢飞燕的枪,但没有想到的是,飞燕的动作竟然那么的连贯,掏出枪后,想都没想,也没有停顿,径直对着朱敏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在这幽闭的山洞里面来回回荡。所幸朱敏距离飞燕有三四米的距离,飞燕再怎么强悍,眼睛始终是看不见的。那子弹并没有命中朱敏,只是从朱敏身旁飞了过去。站在朱敏身后的霍步高却没那么好的运气,居然被这子弹给打中了大腿,“哇”的叫唤了一声,蹲到了地上。 “你疯了!”我一把抢过了飞燕的枪。但飞燕的表情却在这一瞬间,从之前失心疯一般的激动,变回和平日里一般的冷静模样。沈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队伍的最前面,悄悄绕到了最后面,在霍步高被打中的同时,他的枪口也比划到了霍步高的后脑勺上,冷冷地说道:“小兔崽子,这一路上挺忙的吧?” 我和悟空以及朱敏都愣住了。飞燕从我手里把她的手枪再次拿了过去,然后插到了腰上。她的脸没有对着我们任何人站着的方向,所以说话时就如同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跟沈头几年了,一些应该有的默契,你们是肯定比不上的。” 沈头也吱声了,他是对着霍步高在说话:“你做的一些小动作,比如用有着一般人闻不到的特殊味道的物件,留下的标记,要瞒着其他人倒是容易,要瞒住一个靠嗅觉行动的人,却是有点难度。” 霍步高捂着腿,疼得整张脸都变形了,他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飞燕说道:“听到他们喊你名字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你就是那个臭名昭著,代号叫做‘狼狗’的叛徒,可惜我大意了……呸!” 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就朝前栽了下去。我暗道不好,对他冲过去,像之前对付特务老孙那样,去捏他的下巴。但一股子难闻的气味,从霍步高口腔里喷了出来,伴随着这股子浓重的药味涌出来的,还有他满嘴的白沫。 沈头摇了摇头:“想不到这种小地方的特务,口腔里也含着致命的带毒胶囊。” 飞燕却不这么认为:“沈头,我看这霍步高可能并不是一个什么普通的小地方特务。” 说完这话,她便朝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朱敏问道:“这位女同志,你的这位同事是一直都在你们康达县城吗?” 朱敏明显还没晃过神来,但飞燕冲她问话后,她那曾经在部队里呆过而养成的条件反射,让她快速把身子一挺,站了个笔直的军姿,然后对飞燕回答道:“霍步高是四年前复原回到我们康达县的,在麻纺厂保卫科做保卫干事。” 回答完这句后,朱敏脸也扬了扬,好像是不想在同样仰着脸的飞燕面前示弱一般:“另外,这位女同志,我不管你之前是当真说的,还是为了消灭掉敌特假意说的。有一点,我们戎装的女同志本就应该大大方方,不能矫情。嗯!没错,我是对小王同志有好感,因为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仅此而已。” 她这后半句话明显是在对着飞燕叫板,我倒是尴尬了。这一会面前的地上倒着一个刚死了的敌特,大伙又处在一个隐藏着各种危机的洞穴深处。可这两位大小姐倒好,在这玩起了争风吃醋的一套大戏,而且还是为了我这么个疤脸汉子。 我感觉整张狰狞的疤脸都羞得通红,站那手足无措。悟空故意蹲在地上去掏霍步高的裤兜去了,估计肚子里正在坏笑。沈头却眯眯眼站那冲着我乐。 也是这一会我才第一次见识到飞燕霸道的一面,只见她脸扬得更高了,鼻孔好像是故意对着朱敏一般。她语速很慢地说道:“小朱姑娘,难道你没有听人说过吗?永远不要抢瞎子的东西,因为瞎子会和你玩命的。并且还有一点,和你一起加入我们目前这个队伍的那位男同志,已经能够被我们确定为敌特了,对你,也还有待观察,谁知道你安着什么样的心呢?” 说完这话后,她再一次抓紧了我的手,拉着我往一旁走去,好像和朱敏之间发生的事,都不是事了一般,留下朱敏站那张大嘴不知道怎么回敬她。飞燕又伸出手指着霍步高尸体后面几米远的地上对我说道:“从我和你们汇合后,我就闻到了霍步高身上携带着一些味道很奇怪的东西,应该是粉末状或者小颗粒状的吧,我看不见,但是可以估计得到。在走出两三百米时,他就会掏出来一点点,撒到地上。这,也是敌特做标记的一个手段。” 飞燕的话一落音,在翻着霍步高裤兜的悟空便站了起来,伸出的手心里面,是一些好像细沙一般的粉末:“飞燕说的没错,这家伙身上啥都没有,就是每个兜的最里面,有着这么一点点粉末。飞燕不说的话,我还以为只是这家伙平日里不讲究,兜里面积下来的尘土而已。” “沈头,如果这霍步高在故意留下线索,自然是想要留给他的同伴。难道……”我对着沈头正色说道:“难道,他的同伙之后也会进入到山洞里面来吗?” 沈头没有说话,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他扭头望向了带着蛤蟆镜整得神秘兮兮的伍大个,那家伙始终像个影子一样,静静地矗在暗处,就算之前我们那么热闹地折腾,他始终像个隐形人一样,不惊不变。沈头冲他问道:“前面还是感觉不到尽头吗?” 伍大个没有回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一次他的脸朝着我这边转过来了一次,他隐藏在蛤蟆镜后的眼睛应该是在看我,这个细节让我意识到,现在这个看上去与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伍大个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的他,很可能还是认识我的。 沈头又问飞燕:“还能够追得上那巨人的味道吗?” 飞燕回答:“没问题的。” 第105章 决定 沈头长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想听听大伙的意见,我们的前方可能就是康达县人所说的那么一个雷泽人正在撤退路线,之前他从这个岩洞里面钻出去突然袭击了我们营地,让我们牺牲了二三十个战士。我们偷偷追踪进来后,却始终没有近身观察他的机会。这家伙的体型实在太过高大,他的一个步子,就能够在这岩洞里跨前几十米。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够感觉到他脚步的震动,可现在连震动都感觉不到了。所以,我们现在是继续追,还是折返回到营地,这一选择权,我想交给大家。” 飞燕和悟空、伍大个三个人都没有吭声,我明白,他们仨实际上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组织上严谨的纪律,让我们在有着领导在的时候,只懂得服从,反倒不习惯如何选择。于是,包括我在内的四个葬密者,都只是默默地望着沈头,等候他的命令。 沈头便微微一笑:“看来我们的队伍里面,民主始终是无法真正落实起来的。” 可他话刚落音,朱敏却说话了,她朝前跨出一步:“沈首长,我知道我在你们心目中是个外人,但作为和你们同一个阶级的革命战士,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是继续前进,因为如果我们现在选择折返的话,我们想要挖掘的敌人踪迹,将永远的消失在这深不见底的地下岩洞里面。” 沈头点了点头:“看得出小朱姑娘也是个有胆识的优秀战士。小王,你的意见呢?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抉择与想法。” 我连忙跨前一步,想了想,然后才开口说道:“沈头,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折返,因为我们目前无法知晓这岩洞到底有多深多远。我们并没有携带足够的补给。不过……”我没吭声了,有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中跳了出来,我却不知道是该说不该说了。 沈头朝我走近了几步,然后微微笑了:“小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也就是在这一次蒙洞山区巨人案后,也就是我被沈头送到鬼三的营地去的路上,沈头私底下给我说过一次,为什么他从我进入葬密者最初,就那么信任我的原因——其实,沈头那看上去有点玄乎的、能够猜透别人心思的天赋,只有在作用到我身上时,才能够渗入到一定的深度,真正有到了读心一般的可怕,这可能也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出身的战士吧。而对于从小就因为天赋异禀,而变得与正常人大相径庭的其他葬密者成员,沈头还真不那么轻易能读懂他们的心思。当然,当时沈头将这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并没有浮想太多,一直到之后我自己成为一支葬密者队伍的领军人物时,我才明白“控制”与“领导”这两个词的涵义,对于一个干部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沈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继续。 我咬了咬牙:“我觉得我们现在倒是可以选择折返一定的距离,然后守株待敌特。目前我们进入到岩洞后,一共走了三个小时了,现在的时间是……”我抬起手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二点二十。霍步高这家伙留下指示道路的标记,自然是给他即将追随进来的同伙留下的。目前老朱只带着为数很少的几个武装部的同志在外头的营地里,那敌特要进入这个岩洞最后的机会,就只有今天晚上。因为天一亮,老孙那边地方上的民兵群众,会迅速在营地里面集结,包括陆总那火急火燎的性格,可能现在已经在赶过来的汽车上了。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潜伏到入口与霍步高留下独特气味的最后标记位置地的中间,静静地等候来接应霍步高的敌特的出现。” 我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地捏起了拳头,像是幕布上放映的大电影中的英雄人物那样,将手往下一挥:“我相信,和霍步高一起盘踞在康达县县城的特务网络,即将在今晚被我们一锅端掉。然后,在我们早上和老朱、甚至可能赶到的陆总汇合后,再重新组织队伍,进入岩洞追踪。那么,以我们的实力,绝对是可以将这地下世界一探究竟的。” 说完这话,我发现沈头和悟空两个人都嘴角扬起,用赞许的眼光望着我,在他俩身旁本来气鼓鼓的朱敏,也瞪大了眼睛。反倒是就站在我身边的飞燕,表情有点奇怪。当然,飞燕是瞎子,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形同虚设,而看一个人的人表情起到决定作用的就是眼神。所以,这一会我所看到的飞燕奇怪的表情,因为少了眼神的流露,也可能只是我的误判而已了。 沈头将双手环抱到了胸前:“嗯,那我们现在就按照小王的意见,往回撤退,伏击敌特有可能派过来的小分队去。对了……”他望向飞燕:“那巨人味那么重,这岩洞里面也不怎么透风。到明天我们再一次进来,他的味道,你应该还是能够追踪得到吧?” 飞燕却很奇怪地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这个……这个不一定!”说完这句话后,她可能自己也想赶紧把这话收回去一般,连忙补上了一句:“应该是没问题的。” 沈头“嗯”了一下,扭头的瞬间,眼睛的余光朝我扫了一下。我隐隐约约觉得,他望向我的短暂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什么,好像是蕴含着什么意思一般。接着,我发现大抬步朝着入口方向走去的他,双手背在了身后,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而那个放在外面的右手的小指额外翘起,指向了飞燕。 我的心一凉,明白了沈头的意思是飞燕有点不对劲。但一细想也是,飞燕的嗅觉我们都是知道的,大通湖案的时候,那具腐尸消失了好几天后,她都能在进入到汇龙山那露天环境后,准确无误地朝着那片树林走去。而现在在一个相对来说封闭、空气流动缓慢、带着浓重巨人气味的洞穴里面,飞燕要在一两天以内轻而易举地追踪到,问题应该不大才对。可是……可是她刚才却为什么要含糊一句呢?这句含糊在我、沈头这种对她能耐一清二楚的人看来,又怎么可能不是疑点呢? 我不露声色,捡起之前被我支在地上的火把,跟着沈头朝前继续。飞燕也连忙和我并排跟上,我们身后是扛起了霍步高尸体的悟空和同样举着火把的朱敏,带着蛤蟆镜的伍大个在最后。所有人似乎都在思考,都在想着什么,也似乎都在为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场与敌特的小型战斗做着思想上的预热。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在我们这样往回走了大概有十分钟后,从我们的正前方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完全没有先兆,好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或者说一直就潜伏在那里,等着我们到来的某一个人,突然间跳出来的时候发出的响声。并且,我们队伍中有着飞燕这种在这漆黑岩洞中如同雷达一般的强悍战士,不可能会遭遇到敌人的伏击才对。 我和朱敏、悟空同时掏出了枪,悟空的嘴里还发出了“吱吱”的声音,我们两侧火把没有照得到的暗处,细细碎碎的声响也清晰传来,说明了他的猴其实一直就跟在我们身旁,这点可能只有他自己和飞燕知道。 我和悟空一起跨前挡在了沈头前面,朱敏也挺灵活的,她一手抓着枪,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后背上那一把红缨枪给摘了下来,那模样跟个革命剧集里面的少年小英雄似的,一个箭步就冲向了声音的来源。可几只穿着红色绿色小亮片马甲的猴们,也和她一样同时现身,朝着同一个目标方向袭了过去啊!朱敏虽然之前见到过悟空肩上的猴,可突然间钻出来好几只猴,就真让她大吃一惊。不过这丫头身手也确实不错,只见她本来冲向前方的身影,如同不需要缓冲一般,在半路上径直来了个后空翻,落地后右脚平踹出去,踢向即将靠近她的一只猴,而手里的红缨枪,也刺向了另一边的猴。 “住手!”我和沈头、悟空甚至包括飞燕四个人同时喊道。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两只倒霉的猴就要丧生在这位公安部队全国武术冠军的手里了。 第106章 伍大个的影子 让我和悟空两人膛目结舌的一幕就出现了…… 只见正用着华丽姿势,展现武术作为格斗术施展开来的朱敏,整个身体在那瞬间凭空往后平平地移动了一下,只动了最多二十公分,那感觉甚至只是突然间的眼花一般。可也是这二十公分,让她踹出的脚,与同样已经收不住的红缨枪的锋芒,全都扑了个空。 而在她这平行移动后的身体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赫然出现,竟然是之前一直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伍大个。他那张被蛤蟆镜与络腮胡盖住了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可他如同幽灵般的出现,并在关键时刻,做出的一把抓住朱敏,并将她带到了20公分外的位置的这一极其诡异的动作,让我们都感觉无比震惊。 沈头连忙推开拦在他面前的我和悟空,悟空的那几个猴似乎也吓傻了,“吱吱”叫唤着再次隐入了暗处。飞燕却闷哼了一声。 沈头对着伍大个喊道:“伍同志,这种在有着战友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离队的行为,之后一定要收敛。你这么突然从前方走过来,其他战友都会以为是紧急情况啊!” 而伍大个的表情谁能看得到呢?只瞅着他对着沈头点了点头,接着往旁边走去。剩下莫名其妙的朱敏和我、悟空三个面面相觑。朱敏最先忍不住,她再次将手里的红缨枪提了起来:“你们没听见前面的脚步声吗?这么折腾一下,我们就失去了一举捕捉对方的最好时机。现在好了,没声了!敌人听到我们的动静,直接躲到暗处,这找起来难度多大啊!” 沈头却摇了摇头,然后又看了我和悟空一眼:“刚才的脚步声是伍同志的。” 伍大个也冲着我们点了点头。 “是他?他不是一直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吗?怎么一眨眼就出现在我们前方去了呢?”悟空质疑道:“我明明记得前一分钟,他还紧紧地跟在我后面的。” 沈头摇了摇头:“我想也是到了向你们介绍一下伍同志的事的时候了。小伍同志就是大通湖事件中离奇失踪的那位受伤的伤者,这点小王是知道的。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和汇龙山另外那200个下落不明的人一样,再也不可能找到了的。可上个月,也就是我们收到蒙洞山区巨人事件资料的时候,内蒙古的群众在草原发现了一个好像是野人一般的他。在当地军民将身份不明的他控制后,却又被他三番五次地逃脱了。甚至有一次是在没有窗的完全封闭的房间里,他也如同一个幽灵般,出现在了那个房间的外面,傻傻地看着那房间发呆,却又不跑。” “当地公安干部就紧急提审了他,可他除了说自己的名字叫做伍朝贵以外,其他啥也不吱声。侦查员也拿他没辙,毕竟他并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但有个侦查员就留了个心,觉得这大胡子野人口音和他从南方迁过来的亲戚的口音差不多,便发了个协查通告到北县。北县的干部一瞅这名字就慌了,这不是几个月前失踪的伍大个吗?便又赶紧发电报到上级,然后这通告辗转几个圈,最后才被抄送到我们葬密者的营地。” “我当时正准备带着大伙来康达县,一看到这份通告,再给内蒙的同志通了个电话后,就觉得这伍大个身上可能稀里糊涂发生了一些什么东西了。要知道我们的身体,真正被我们所掌握与驾驭到的功能,其实只有很小的一部分。长毛子还有专门研究这一块的科学家,据说是叫做激发人类潜能。我赶到内蒙后,也和专程从北京要过来的学者聊过伍大个的事。学者就说了,像伍大个这种能够很轻松从没开门窗的房间里面,瞬间移动到外面的情况,在科学上基本上是没法解释的。但是他又问了我伍大个当日在汇龙山上失踪的原因,我也照实说了,说是因为敌特对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学者想了想,给我的回答是这样的——他认为,敌特老孙对伍大个的突然袭击,激发了伍大个潜意识里面的某一种我们目前科学还不能够触摸到的能力,为了避免袭击造成的伤害,伍大个的身体选择了逃离,就好像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猛兽,会要撒腿就跑是一个道理,只是,伍大个的身体选择的是瞬间移动,离开了当时的那个时间与空间。” “估计这只有大白哥在这里才听得懂。”我摇着头小声说道:“沈头,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 “嗯!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伍大个现在可以随意的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他曾经到过的、在他思想中有印象的位置。”沈头很肯定地说道。 朱敏和悟空张大了嘴。但不远处的伍大个却把身体又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更加能够与周围的黑暗融到了一起。沈头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正色说道:“不过,伍大个自己在具备这个能力之前,到底经历过了一些什么东西,却是他始终没有说过的。嗯,他现在也不怎么说话,他的所有秘密,甚至他的能力到底能够去到那里,我们也无法知晓细节。但有一点大伙可以放心,他现在是一个葬密者了,这点,是他在听我很认真地给他说了一些东西后,自己选择与答应的。而他的技能,就是能够让自己与他触碰到的东西,瞬间移动到另一个位置。” “并且……”沈头望向了我:“并且他是一个能够放心的葬密者,一个我觉得能够放心的好战友。” 沈头这话里的意思我自然明白,也就是说伍大个虽然现在变成了一个闷瓜,但绝不可能是敌特,这自然是沈头清晰洞悉出的结论。 我点了点头,不再发表任何言论了。可朱敏却好像被这一出弄得有点不甚欢喜,她将那杆红缨枪插到了背上,然后对着伍大个问道:“这位伍同志,那你莫名其妙跑到前面去,是要干嘛呢?” 伍大个没有吱声,蛤蟆镜与络腮胡都好像是静止的一般。这时,我们身后的飞燕却说话了:“伍同志去前面的原因是——已经有人进入岩洞了,而且和我们的距离不是很远了。他们不止一个人。但具体人数我还无法分辨出来,因为距离太远,这岩洞里气流也并不通畅的原因。” “四男一女。”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个低沉到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我扭头望去,发现说话的还真是伍大个,但也是说了这话后,他再次往后退了一步。 “差不多是这个人数。”飞燕点了点头。 沈头便转过身来笑道:“如果是敌特的话,看来康达县城潜伏的坏家伙还真不少哦!” 说完这话,大伙都笑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年代的人其实没什么娱乐,时不时某些人一句实际上并不好笑的玩笑话,大伙都笑得很开心,甚至笑得很真诚。这一点,可能也是与当时的人们相对来说比较单纯的低笑点心灵有关吧。 沈头接下来就对我们几个做出了一些基本的部署。我们早早的掐灭了火把,以避免火焰发出的焦炭的味道,让进入了山洞的对方察觉。沈头又让我们收起了手电,反倒是拿出了他和飞燕、伍大个最初携带的那两只没有啥电的给按亮了,光线就明显暗了很多。接着,他将我们分成了两个小组,我和飞燕以及悟空在一个小组,他和朱敏、伍大个一个小组。我们分开两拨,在我们当时所处的位置向两边散去,躲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山洞深处。而让我暗暗惊讶的是——就算是我们现在故意的想要潜伏到山洞边缘,但朝着应该是边缘的方向走了几分钟后,我们却发现前方可能存在着的边缘,依然不可预估。也就是说,我们如同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里存在着,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光芒指引的话,我们甚至可以理解为我们进入了一个虚无的世界。 这时,身后沈头他们几个那只手电微微闪动了几下,我们也停下了步子,三个人成品字形蹲了下来。悟空在前面,我和飞燕在后排。黑暗中,跟随着悟空进入到了这山洞的那几只猴,好像也有了神通有了人性般,行走起来变得鸦雀无声,到底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什么位置,也变得不得而知。 悟空将手里的手电按得也闪动了几下,最终关掉。黑暗如同一位披着斗篷的魔王,将我们拥入了怀里。飞燕那温热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小手也伸到蹲着的我的膝盖上,和我的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我变得和她一样,无法洞悉到世界的婀娜多姿,光去光来,只剩下黑暗。于是,我开始咀嚼飞燕之前对朱敏说的那句话——不要和瞎子抢东西…… 我开始领会到了,在这让人绝望的无边黑暗世界里,手心里握住的东西,给人感觉才是那么真切,也那么实在的。其他一切,都不过是在黑暗中看不到的,甚至可以理解成为不一定存在着的。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世人都知道瞎子小气的原因吧?她们在茫无边际、永远的黑暗中生存着,她们拥有的本来就不多,如果你想要剥离,那她们还剩下什么。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另一个可怕的想法,也在我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第107章 麻花辫子 这个新的想法,让我有点微微害怕起来:让我们为之坚持,并且会不怕牺牲、不怕艰难的完成任务的主要原因是我们有着伟大的信仰。我相信飞燕应该也是有的,但是,这个伟大的信仰如果与她那盲人特殊的吝啬心结冲突的时候,她是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我想,这可能也将会是我们葬密者队伍中的一个相对来说容易出问题的环节吧!而且这个薄弱点,是出在我们最为核心的战士飞燕身上。 但飞燕却没有和我一样冷静。我感觉得到她的心跳在加速,黏着我的身体越发温热柔软。我想,她应该也感觉得到我和她一样,被无边的黑暗包裹着。 这时,身边近在咫尺的悟空,也不过是背对着我们。于是,飞燕的脸蹭到了我的脸上,那绒毛在我脸上缓缓地滑动着。 我伸出手,将她环抱住。飞燕就势转过了身,贴到了我的嘴唇上…… 面前的悟空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故意咳嗽了一下,接着站起,小声嘀咕道:“我去前面观察下。”说完便往前走去。 飞燕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她的嘴贴到了我耳朵边上,用好像是蚊子咬人的声音说道:“这几个月,我每天晚上都想你。” 我被她这一刻流露出的真实情爱感染,也小声说道:“我也是,昨天我两次坠下悬崖时候,最想看到的人,也就是你了。” 飞燕“嗯”了一声,双手像是一个绳套,将我扣住,然后她往后倒去,径直躺到了地上。我贴身压到了她身上。 那年代的人始终还是保守,就算情爱浓烈,始终也不过是耳鬓厮磨,并不会逾越雷池半步。我俩继续亲吻着,傻傻地搂抱着对方,隔着衣裤感受着对方的身体。那样持续了有一二十分钟后,我清晰地听到飞燕的鼻子突然响了一下,是那种突然之间深吸一口气的声音。紧接着,她本来柔软的身体一下子变得生硬起来,脖子还朝着我们最初来的方向扭了一下。 我不明就里,双手撑起对她小声问道:“怎么了?” 飞燕没吱声,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依稀能够分辨出她眸子的位置,有着她那独特的、能够在再黑的黑暗中,也发出的微光。她将身体微微欠起,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就算看不见,我也能感觉得到她的脸还是朝着山洞入口的方向,甚至感觉她的鼻头似乎在微微抖动一般,就像她平时努力捕捉什么气味的时候那样。 终于,她将我轻轻推开,继而蹲到了地上。我便更迷惑了,继续问道:“是不是敌人进来了?” 飞燕没有马上回答我,继续保持着一个面对着那边静止的姿势。半晌,她扭过头来,探到我的耳边:“小王同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明白与相信,你是我唯一想要沈头安排结婚的人。”(那年代革命队伍里面的年轻人要结婚,需要一些程序与流程) 我便更加迷糊了,但又不敢把说话声音放大,我俩的对话都轻得好像只是气息在流淌一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飞燕还是贴着我的耳朵:“没什么。只是……只是……小王,只是对方马上就要靠近了,我害怕有危险而已。” 我这才明白过来,飞燕闻到了对方已经靠近,而且这一次应该是我俩又一次一起面对与敌特的小型战斗之前的时刻。战斗是无情的,并不会因为我与她的难舍难分,就因此将活下的权利专门释放给我们。 我点了点头,同时也意识到我的点头,她压根就看不到,最多通过气流的流动而感受。于是,我将握着她的手捏得更紧了:“飞燕,这次任务回去后,我们就结婚。” 飞燕“嗯”了一声。我俩重新回到了最初我们并排蹲着的姿势,静静地恭候着我们的目标到来。 大概又持续了三十到四十分钟,我终于看到了入口方向,有了一道浅浅地光线。因为在黑暗中躲得久,所以暗处的我能够清晰地窥探到远处的这道光明。这时,悟空从我们前方不知道是什么位置缓缓退了回来,和我们再次蹲到了一块。而潜伏在另一边的沈头他们,这一会应该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从最初看到那道浅浅地光,到看清楚对方的人影的过程,竟然持续了十几分钟。我们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朝着我们这边迈动步子的对方,是五个人,不过其中是不是有女人,倒是分辨不出来。因为他们的个子都不矮,穿着和我们一样的军装。要知道那年代的军装都比较肥大,所以并无法远远的看出对方的身形,自然分辨不出男女。 到近了一点后,才发现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还真的应该是个女人,不过那个女人的个子特别高,比前面那几个男的都要高上不少,最起码到了一米八以上了。他们互相之间都没有说话,就只是最前面的一个人举着一支火把,另外三个男的在他身后并排跟着。那女的落在最后,没有带帽子,留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 更近一些的时候,我们终于可以看清楚他们装束的细节:没有肩章领章的军装,像是地方上的同志。我和悟空、飞燕都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手枪,另一只手摸出了有着足够电源的手电。 到对方终于走到我们与沈头等人潜伏的中间位置时,悟空最先发出了“吱”的一声。那些猴在吱声后同时怪叫起来,让那五个可能是敌特的家伙吓得一跳。紧接着,我们一起按亮了手电,六道光逮着他们的眼睛照去,然后大伙一起朝前冲去,嘴里喊着:“缴枪不杀!” 我们的手指都紧紧地扣着扳机,臆想中的对方,会在瞬间露出狰狞的嘴脸,朝着我们做出鱼死网破的反击。可奇怪的是,对方好像早就知道我们会要伏击他们一般,全部站得好像是标枪一样,立在原地不动,而且也并没有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好像我们这煞有其事的突袭,只不过是过家家一般的小孩子把戏。 站在他们最前面举着火把的那个人阴沉着脸,最先说话了:“是不是511?沈木人同志有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他说出的“511”就是我们在部队中的正规番号,只是这个在其他队伍中看起来有点奇怪的番号,是我们对内与对外也都一般不提起的,很多人甚至都只知道我们“葬密者”这个代号而已。 他们说出这话的同时,我们六个人都已经近到了他们身前,将他们团团围住,并各自用枪口对着他们。沈头率先开口:“什么511?沈木人又是谁?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举着火把的汉子将头微微抬了起来,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军帽摘了下来,他的脸在火把近距离的照射下,显得很狰狞。只见他的脸上,布满了横肉。如果说疯子脸上的横肉,是他长相的一部分而已。那这个汉子脸上的横肉,就显得好像是刻意贴上去的那种。怎么说呢?打个比喻吧:通过正常的体能训练练出来的鼓囊囊的肌肉,给人看到后感觉是正常也顺眼的。但是通过强化训练搭配高蛋白与高热量食物而练成的肌肉,就显得特别不自然。而这一会这个举着火把的汉子,他脸上的横肉就是后者,感觉非常不自然,好像是脸上的肌肉通过刻意的培养与锻炼,人为制造出来的一样。 他面无表情,眼神中没有一丝丝害怕的味道,望着我们继续大声说道:“目前进入到这个岩洞的人员,据我们所知,只有511的同志和两个康达县地方上的人。看你们人数,应该是已经和你们511的领导沈木人同志汇合了吧?哪一位是沈木人?请站出来说话!” “你说的沈木人就是地上这具尸体吧?”沈头歪着头,像一个兵痞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凑了上去,手里的手电朝着不远处地上横着的霍步高的尸体照去,并将手电光照到了霍步高脸上。在做出这一系列动作与说话的同时,沈头的身体好像很无意地,朝着举着火把满脸横肉的汉子靠了靠。 我明白,沈头是在感受对方在猛然看到敌特霍步高时候心情的变化。要知道沈头并不能清晰洞悉别人的思想,但是别人情绪上的变化,他始终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沈头,他们是自己人。”飞燕突然朝前跨出了一步,站到了这五个神秘人与沈头的中间,对着沈头很认真地说道。 第108章 第八处断彩 沈头“咦”了一声,回过头来对着飞燕问道:“飞燕同志,你认识他们?” 飞燕点了点头:“他们中间有两位我见过,之前跟随你去北京开会时候,当时你和另外几个秘密部门的负责人进去开会了,我和铁柱守在外面时候,就遇到过他们。也就是说,他们也是那几个另外的秘密部门里的同志,和我们一样,是负责处理一些特殊情况的。” “哦!”沈头见飞燕已经将啥都挑明了,便也不装了。他绕开飞燕,对着身后那五个神秘人来回扫视了一圈,但他始终没有示意要我们放下枪来,而是将对方每一个人都上下打量着。 那五个神秘人也好像变成了雕像般,站在那一动不动,就只有眼睛死死地盯着围绕他们走着的沈头,一看就知道五个人都是那种意志力非常强大的类型,也就是沈头很难洞悉的那种。 到沈头皱着眉再一次走到了他们前方后,第二排那三个人中间的那一位,朝前跨出了两步。他身形和沈头差不多,也是瘦削但是挺拔的味儿,简单的两步,也能够看出是一直在纪律部队里面工作,军容没有懈怠过的那种。他的眼睛细长,嘴唇很薄,给人感觉很睿智似的。他对着沈头举起了右手行了个军礼,然后张嘴说道:“我们是付老下面的战士,向沈木人沈首长报到。” “付向红的人?”沈头眉头舒展开了不少:“你们是519的?” “是的!我是519的陈子超,代号子弹。”这个眼睛细长的家伙说完这话又指向了那满脸横肉举着火把的汉子:“这是金刚,可厉害着的一个战士来着,以前是学过功夫的,身手很不错。付老时不时和我们说,逮机会要让金刚和沈头下面的能人比划比划。” “哦!”沈头还是没有示意我们放下枪:“那倒没必要比划。” 这个叫金刚的壮汉便对着沈头立正,行了个军礼。子弹便又指了指后面的另外三个人对沈头说道:“后面那三个就都只是新加入我们519的新兵了。沈头你也知道,我们这几个部门都组建不久,人手也并不能保证每一个都特别优秀。付老也说了,正儿八经有能耐的,可能还是要算沈头您队伍里面的人。” 后面那三个人也都赶紧立正,对沈头行了个军礼。 我便有点忍不住了,小声问道:“沈头,519的人是干嘛的?” 沈头望向了我,可眼神再次朝着站在他旁边的飞燕白了一下,似乎是在告诉我他依然感觉飞燕今儿个有点不对劲。沈头回答道:“519的人和我们葬密者的职能差不多,但是也有一点区别。我们是要将各种秘密埋葬,而他们……嗯!他们也有一个代号,是叫做‘执行者’,他们就是要将一些知晓了不该知晓的内容后,进行加工并大肆传播谣言的坏分子处理掉。” “哦,就是和我们公安部门的同志的工作有点相同,逮着造谣的就抓起来呗!”朱敏点着头说道。 那个叫子弹的眼睛细长的人转了过来:“也差不多吧!” 沈头耸了耸肩:“差很多好不好。” 不过具体是一些什么差别,沈头倒也没说了。他再一次面朝这五人队伍站定,然后开口问道:“这位陈同志,我可以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沈头这一问话让我反倒迷糊了——如果对方和我们一样,是秘密战线的工作人员,那我们压根就没有什么证件来着,最多是揣着几张某大型厂矿保卫科的介绍信,上面写着“兹有我单位某某某同志,到贵单位如何如何……”那种,所以,现在沈头开口要对方掏证件出来,岂不是外行人闹出的笑话……但很快,我也就意识到了沈头的用意,因为这些东西,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外人是并不知道的。 果然,那叫做子弹的有着细长眼睛的家伙上当了,只见他煞有其事的去翻自己上衣胸口的口袋,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张东西来。我偷偷握紧了手里的手枪,寻思着还是沈头厉害,三言两语间,就能让对方露出狐狸尾巴。 可谁知道子弹掏出那张东西后,朝着沈头递过去时,露出了笑容来:“沈头,你是要看看我们给地方上看得这份介绍信吗?” 沈头也笑了,但依然没有下命令要我们几个人放下枪:“这位陈同志,既然来了蒙洞,那给我说说你们是为什么赶过来的?又是怎么追着我们进入到这岩洞的?” 子弹点了点头,接着环视了我们一圈:“我们在一周前接到首长的指示,说沈头的队伍被敌特一个特殊部门给盯上了,组织上命令我们火速赶到湘西来,和你们汇合。于是,我们这五个人最先过来,付老会不会过来倒是不能肯定,毕竟我们在东北那边,现在也还有着案件在跟。” 沈头的眉头舒展开来,要知道我们部门被敌特盯上,是沈头在前几天私底下偷偷只给我一个人说过的。而对方对这一点也知情,他们身份的真实性,一下子就靠谱了不少。 沈头便发问了:“你的意思是敌特的那一个特殊部门,这一次还真的追到了蒙洞山区来,要消灭掉我们葬密者吗?” 子弹“嗯”了一声,他也紧锁着眉,正色说道:“沈头同志,对方叫做第八处,这一点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吧!而关于第八处的一些情况,组织上又有了新的情报。他们的负责人代号叫做断赤,具体是男是女,完全没有人知道。传统的特务网络里面的敌特潜伏人员,都是单向联系的,一个敌特上面只有另一个敌特。而这个第八处最大的特点就是,断赤一个人管控着全国的第八处特务。而这个所谓的新集结的第八处,下面的潜伏人员也比较特殊,全部是有着专司职责的特务。嗯,就好像是你们上一次办的那个在大通湖的案子里面一样,地方上的特务与专门处理汇龙山事务的特务,是完全两拨互不相似的网络中的成员。而负责汇龙山这种奇奇怪怪事务的特殊潜伏人员,在全国还有很多个小组,他们现在全部被归纳到第八处了,由这个叫断赤的特务头子统一管理。” “断赤?好奇怪的名字。”朱敏自顾自地说道。 “赤色的赤吧?”沈头对子弹问道。 “嗯!赤色的赤。” 朱敏这才明白过来:“这特务头子还够大的口气啊!赤,就是红色,他这名字的意思就是要掐断我们红色政权咯。” 子弹没有理睬朱敏,继续对沈头说道:“沈头,而我们接到命令后,就于昨天中午赶到了康达县。我们没有经过县武装部,而是直接进了蒙洞山区,想要追赶你们进山剿匪的大部队。可谁知道……谁知道我们进山不远后,就发现了七八个解放军战士的尸体,都是被人用利器割断了喉咙的,现场还发现了一个没死的重伤的同志,他倒是还有气,对我们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就是他告诉了我们沈头您没有跟其他人进入山区,而是在营地里面。哦!对了,他那模样不太像是作战部队里面的战士,留着长头发扎了马尾。我们寻思着他很可能也是沈头您的兵,所以将他带了回来。” “是不是一个头发不多有点秃顶的长发中年汉子?”我连忙追问道。 第109章 大白获救 “嗯,是的,好像是姓白,不过他因为失血过多,当时就昏迷过去了。我们将他带到营地后交给了武装部的那位朱同志,他们说会尽量抢救他的,不过……”子弹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我们估计凶多吉少,这白同志的伤口在左胸位置,很可能是心脏位置受到了很重的撞击,估计能够抢救回来的机率很小很小了。” “沈头,应该是大白。”我有点感伤,对沈头小声说道。 沈头没回答我,对着子弹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子弹便又说道:“我们安顿好伤者,听朱同志汇报了一下营地的情况,有了个大概,便火速进入到岩洞里面来,想要和你们尽快汇合。” “哦!”沈头点了点头,这才抬起手,示意我和悟空、朱敏放下了枪,接着他自顾自地朝着一旁的暗影中说了一句:“去外面看看吧!” 那黑暗中躲着的自然就是伍大个了,不过在子弹这五个人到了我们身边以后,伍大个始终没有现身过。我们自己人自然知道他在,就好像我们都知道那几个猴也猫在暗处一样,但对方这五个人倒可能真不知道。 子弹满脸狐疑地望向了沈头说话的方向,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后,他对沈头问道:“沈头,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在这啊?我瞅着你们就五个人,可你朝着那边是和谁在说话呢?另外,这地上躺着的这具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沈头回答道:“地上那个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敌特,被我们发现之后服毒自杀了。至于为啥对着那边说话,是我这老头子习惯性的自言自语。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为我身边还潜伏着几个来自阴间的部下,你们看不见他,但是他们能够听我调派。” 子弹愣了一下,接着讪讪笑道:“沈头说笑了,再说沈头下面能人这么多,就算真的有能够驾驭孤魂野鬼的战士,我们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那满脸横肉的叫做金刚的大个子突然间憨憨地问道。 沈头瞟了他一眼,只见他好像一个雕像一般,还是死板的表情看着自己。沈头便问子弹:“小陈,嗯,我也还是叫你子弹吧。你们接到的任务只是来支援我们,而我们接到的任务是要追踪这个岩洞深处的某一个奇怪生物。那接下来,你们跟不跟我们一起钻进去瞅瞅呢?” 子弹便笑了,他回头看了看他身后那几个人,然后正色对沈头说道:“您是我们这几个部门里面最优秀的干部,我们已经被指派来协助工作了,自然要听你们的指挥调度了。” “行军包里面带的干粮多不多?”沈头倒也不客气,直接用拳头锤了锤子弹后背上背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子弹将包拍了拍,笑着说道:“我们昨天中午才抵达康达县城,补给物品充足得很,就算是我们现在这十个人,也够支撑个三四天的。” “那行吧!既然是付老的兵,我也不见外了,直接抓过来就先用了。你们现在是五个人,我们这边……”沈头朝着我们几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们这边也是五个人,不过还有一个同志可能要晚上几个小时后才能过来和我们汇合。” 沈头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和飞燕、悟空、朱敏这几个人听的,他所说的另外一个同志,肯定就是说的伍大个,而伍大个……我猜测,之前沈头对着暗处那么说道后,伍大个已经在朝着山洞外火速前进,去调查这几个人说的是不是真话了,甚至他还有机会看到正在抢救的大白一眼。而沈头说他要晚上几个小时候才能赶回来,这一点,让我隐隐揣测伍大个那奇特的本领,可能也只能局限于并不是太长的距离。如果真有那么神奇,他岂不是直接闪到外面营地就得了。 想到这些后,我的心放宽了不少。对方目前看起来确实是我们兄弟部队的同志,并且,到伍大个这个可以用特殊行进方式行进的家伙折返回来后,更加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于是,我有点激动地朝着沈头跨出一步,张嘴问道:“沈头,那我们现在还是继续前进去追踪巨人咯?” 沈头点了点头,但眼神越过我,朝着我身后的飞燕望了过去。不过好像也没有之前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了。他对子弹他们几个挥了下手:“子弹,你们五个人走前面吧!我们葬密者的人殿后。” 沈头这样的安排,是让我们的人不会将后背暴露在对方面前。这小心思自然也被子弹他们几个洞悉了,子弹摇了摇头:“得!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当先遣军了,后面如果真有什么大麻烦,沈头你们的人可得要把守好了。” 说完这话,他再次走进了他们之前那前一中三后一的队伍中间,然后带头的金刚又问了下是不是继续朝前就行了。沈头应了,他们五个人便开始队伍整齐的朝前走去。 他们队伍最后面那个一直都没说话,也没有抬起过头的女同志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头油的香味。当然了,那时候虽然物质比较贫乏,但个别爱美的姑娘,还是有机会用到头油的,尤其像我们这种物质供给上相对来说还比较充足的特殊部门。所以也只能说这位高个子女同志在出这种任务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涂上一头头油,这种资本主义小姐的做派是决不值得推崇的。 因为这扑鼻的头油香味,让我不自觉地朝着这个女同志多看了几眼,只见她依然微微低着头,个头还真应该有一米八,和我可能都差不多了。她的手脚都很长,腰和脖子也同样很长,那个扎着的马尾很粗,垂到了腰上。这时,她从我身旁走了过去,她那长脖子很自然的在我面前一晃而过,裸露的颈部皮肤的颜色,给人感觉有点点奇怪。应该说是属于比较白的皮肤吧,可那白色的皮肤上,感觉有着很细很细的黑色的纱线般。我便有点好奇,假装跟上一步,又偷偷瞟多了一眼。 她的皮肤确实是有点点奇怪,可当时光线那么暗,这高个子女孩步子也快,头始终低垂着,明显也不是个像朱敏那样大大方方的姑娘,我也自然不方便二愣子似的贴上去打量与搭讪。 我回过头来,却猛地发现飞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不过她的脸却并没有对着我,反而是对着那个已经走出了两三米远的高个子女同志。我隐隐看到,她那本来闪亮的眸子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层东西似的,让那闪亮变得模糊,这模糊却又好像是能够晃动的水面。 我连忙问道:“飞燕,你怎么了?” 飞燕像是被我从睡眠中叫醒一般,整个身体都抖了一下。紧接着她忙对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而她身后的沈头也走了过来,小声说道:“飞燕同志,我们怎么都感觉你变得奇奇怪怪的。” 飞燕愣了一下,接着她低下了头。 这时,前方子弹带着的队伍早已经自顾自地朝前走远了,压根就没管我们落到了后面。飞燕可能是在等待他们走到一定距离开外吧?她沉默了一会后,缓缓抬起头来:‘沈头、小王,我没有亲人,只有我姐姐。”说到这,她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脸也仰起了。我这才发现,之前她明亮眸子中模糊的那一片,居然是眼泪。飞燕睁大着眼睛,努力不让那些液体滑落。她继续道:“我已经用了几年时间,来忘掉她了。可今天你们又提起,我怎么可能不伤感呢?我……我……”飞燕终于泣不成声了,眼泪往下滑落:“我啥都没有,我每天都在黑暗中傻傻地站着,走着。可时不时的,命运还要夺去我仅有的一些东西。” 我们终于明白了飞燕反常的主要原因了,她想她姐姐了,那阀门被拧开后,思念刹不住车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将她搂住,可当着沈头、悟空和朱敏,似乎这样做也不好。这时,反倒是朱敏走了过来,她先是将手搭到了飞燕的肩膀上,然后小声说道:“飞燕姐姐,之前有些事可能朱敏不懂事,让你生气了。姐姐,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当你的小姐妹的。” 飞燕“嗯”了一声,将头钻进了朱敏怀里,抽泣起来。 第110章 莫名洪流 说实话,我当时吧,在个人感情上,自然是觉得飞燕这一会的情绪的确需要时间来稳定与释放。但……但真实的想法是:女人确实挺烦的,大伙这一会是在做着多么重要与伟大的事情,而且未知的危险可能就近在咫尺,你俩丫头却抱在一起哭哭滴滴,成何体统呢? 但我自然不好开口说道,只能望向沈头,甚至那一会心底希望沈头能严厉地批评飞燕几句,让她赶紧回复正常的状态。 谁知道沈头倒好,他没事人似的,也正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和我一样不知所措,似乎也希望我上前对飞燕说些什么好让她恢复常态。 半晌,他见我一副指望他的样子,只得咳嗽了一声,接着又望了望前方519的那五个同志行远的背影,最后开口说道:“差不多了!始终还是在执行任务中,伤感个几分钟,也还是要收得住。” 飞燕低低“嗯”了一声,抬起头来。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面朝沈头的方向说道:“沈头……” “不用说啥了,走吧!”沈头再次干咳了一下,好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看来,这么精明能干的沈头,也和很多男人一样,一旦看到女人流眼泪就没辙了。 悟空在我身边吃吃笑了,然后搭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和他一起跟着沈头大步往前走。我看了飞燕一眼,选择了跟上。 可飞燕又说话了,这次她是径直对着走在前头的沈头喊话道:“沈头……我……” 说到这,她又打住了。沈头也停下了步子,扭头问道:“又怎么了?” 飞燕闭上了眼睛:“沈头,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先赶回营地,去看看大白的情况,然后在那里等铁柱和疯子他们回来。” “为什么?”沈头说这话时候语气有点点不客气了,显然,飞燕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举措,让沈头有点不悦。 飞燕睁开了眼睛,她的眸子再次变得明亮。她跨前了一步,似乎还想要解释什么,最终却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沈头……唉!我这一会情绪有点混乱,各位同志对不起了。” 说完这话,她挣脱了朱敏搀着她的手臂,朝前走去。 沈头也没多说什么,扭过了头。我们其他三个人自然也是赶紧跟上,队伍的气氛因为飞燕的反常,而变得有点奇怪。 大伙就这样闷葫瓜一样,朝前又走了有半个多小时。飞燕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下来,步子变得和之前一样。并且,她还和平日一样,重新走到了最前面,和沈头并排,充当着她人体指南针的功能。 走着走着,飞燕“咦”了一声,率先打破了平静。平日里对各种细微末梢都十分谨慎的沈头,却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朝前走着。接着,飞燕便开口说话了:“沈头,那巨型生物的气味消失了。” 沈头扭过头来,望向飞燕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飞燕同志,我很想明白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老是想拉大伙后腿呢?这次回去后,我希望你要写一个非常深刻的检讨书给我,并且在会议上发起一次接受同志们批评指正的讨论。” 飞燕一愣,接着再次说道:“沈头,我是说真的,气味消失了,就在前方两公里左右的位置。” 沈头盯着飞燕看了几眼,本来绷紧着的脸也缓缓舒展开来:“确定吗?” 还没等到飞燕做出回答,已经走到了我们前方快一百米距离的519的那几个同志突然停住了。叫子弹的家伙跨出了他们那奇怪的阵型,扭过头来对我们喊道:“沈头,可能有新的情况。” 我们五个也没多想,连忙追上去和他们汇合,但却发现他们的周围还是一样的漆黑,并没有啥特殊的情况发生! 我正要开口问,子弹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我们不要吱声,用耳朵去听。 大伙便都煞有其事地去聆听,果然,在火把轻微的“啪啦啪啦”声后,隐隐约约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哗哗”声…… 像是液体流淌的声音…… 沈头最先打破寂静:“飞燕,前方是不是有暗河?” 飞燕也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我感觉前方出现了让我的嗅觉进入空白地带的一个盲区。有可能是水,但不管是地下湖,还是暗河,都应该有水草或者苔藓,甚至哪怕只是湿漉漉的霉味啊?但前方啥气味都没有,包括我们一直要追踪的那奇特生物的气味,在那个位置也消失不见了。” “哦!”沈头点了点头,接着命令我们迈开步子,到前面去瞅瞅。 距离飞燕所说的这个盲区,只有一两公里而已。我们加快速度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赶了过去。519的同志在急行军的过程中,依然保持着之前那一三一的队形,这也让我意识到,可能叫子弹的家伙,在他们这个团队中的地位是非常精贵的,其他四个人随时都会愿意为他去拦子弹,为他去赴死的。 终于,那“哗哗”的流水声越发清晰,声音给人感觉越来越近,但是又越来越小,这便有点奇怪了。 接着,我们发现地上的石头上有了水渍,可奇怪的是,那本就变得越发微弱的流水声,好像正在戛然而止一般。 我们放缓了步子,所有人都举着火把往四周茫无边际的漆黑深处探视,希望能够发现水声来源。甚至我们都以为马上会听到某一个同志突然间对我们大喊道“这里有湖”。可大伙每人按亮了一支手电,绕了一圈,包括519的那五个同志也都分散开来四处转悠了许久后,别说发现什么暗河、地下湖了,连一个小水洼都没有看到。 这时,519的那位高个子女同志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一块区域的石头地面为什么这么平坦啊?” 她的话刚落音,子弹也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而且比之前我们走过的石头都光滑。” 他俩这么一说,我们也开始注意到,目前我们站着的这片湿漉漉的地板,比较起之前一路走过来的那石子地,确实平坦了不少。我蹲了下去,用手去触碰地面,也确实和子弹说的一样,很光滑,光滑到好像是……好像是被反复冲洗过的搓衣石板。 我猛的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一把站起,对着沈头他们大声喊道:“沈头,这里应该是被激流来回冲刷过?” 谁知道我喊出这话的同时,沈头正对着他身后的某一个方向静止着,我的话音还没落,就只见他转过身来,对我们所有人大声喊道:“赶紧牵住身边的其他人……” 他后面应该还有说话的,但声音已经被突然间的轰鸣声盖住了。几天前我们在营地的时候,半夜听到的那一次山洪响动,这一刻好像是近距离给了我们进行了一次实体回放。沈头率先抓住了距离他只有两三米远的朱敏,我和飞燕本来就隔得近,当时想都没想,一把伸手就握紧了对方的手,然后我一扭头,发现悟空却没有朝着我们奔跑过来,反而是朝着那轰鸣声响起的方向冲去。 我张大嘴想要喊他,可我自己都压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的另一只手被沈头一把握住了,然后我们这四个牵到了一起的人被沈头带动着,又朝着已经互相之间牵上的519的同志冲去。 “噗嗤”的水花四溅的声音,从沈头之前望向的方向袭来,我们手里的手电和火把都在那瞬间灭了,末日般的惊恐充斥在我们所有人的思维意识中。沈头的命令是正确的,他没有要我们赶紧跑开,而是要我们马上牵手到一起。于是,在接下来巨大的洪流将我们冲向更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时,我们彼此还紧握着战友们的手,不至于被冲散。 大自然灭顶的灾难,总是能够肆无忌惮地摧毁一切,人类作为个体再如何强悍,对大自然而言,也不过是挡车的螳螂。于是,在这些不可对抗的因素面前,团结在一起,才是最为关键与重要的元素。 第111章 子弹与金刚 我们被突如其来的洪流卷起,没有了悟空在内的九个人,像是一串佛珠般,被激流带动朝前冲去。最初被卷起的瞬间,大伙应该都有呛水,所幸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明白在目前这情况下,就算呛水、就算惊恐,也必须屏住呼吸,先坚持住才行。果然,在一两分钟后,这诡异来袭的洪水流速减缓了不少,虽然依然急促,但我们凭借各自双腿的踹动,也都能让脑袋浮出水面。再加上所有人的手都牵在一起,对方手心的那一点点温热,也能让彼此感觉没有那么害怕与惶恐了。 黑暗中水流的声音渐渐变小,沈头难得一见地大声骂了一句脏话,接着清晰地听到他朝外面吐了一口不知道是水还是唾沫,最后才是说话声:“洪水来以前我记得所有人都牵成圆圈了的,现在瞅瞅左右是不是都有人在。从我开始往右报数!1!” 我大声报着“2!”,其他人的声音也或大或小响起。飞燕就在我旁边,可她喊出“3”时,我却在黑暗中明显地听得出并不是朝向我的方向,因为对对方的关切,会将脸对着对方的方向喊出数字,我刚才就是冲着她的方向喊的。飞燕是对着另外一边喊,也就是说,她在这一会对她另外一只手握住的那个人的关切,甚过于对我的关切。 我当时的想法是:难道她另一只手握着的那个人出现了什么状况吗?以至于飞燕会要因此紧张起来,可报数在继续,她另外一边喊出“4”的是女声,应该就是那个高个子女同志。其他人也并没有间断,报出“9”的是沈头另一只手紧握着的朱敏。于是我便有点疑惑了,对她喊道:“飞燕,你握着的另一边的同志怎么了?” 飞燕的声音变成了朝着我这边了:“她没事,我也没事。” 我便没多想,“嗯”了一声。对着周围大喊了几句:“悟空!悟空!你在吗?” 可没有得到回复。其实我也知道,当时悟空之所以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很可能是他的那几只猴躲在那边的缘故。 唉!那一刻也没啥机会多想关于悟空的问题,只能希望他被水流冲到了我们这些人的前面、或者是后方吧! 水流依然急促,我们尽可能将紧握着的战友们往圆圈中央拉扯,最终大伙在沈头的指挥下,又由握着手,变成了互相间紧紧地挽住对方。大伙的脸都冲着圆圈的里面,但彼此都没再说话,心里虽然还是有点慌乱,但有一点倒是可以让彼此都乐观的——那就是水流虽然还是比较急,但比较起最初那股子急剧的激流,已经逐渐缓慢起来。这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可能会被冲到某一个位置后,水流必会完全消逝。 于是,我们这九人紧紧地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一般。我们就好像是一个初次降临世间的孩子,周遭的一切,都因为黑暗的笼罩,而变得陌生,亦未知。在这洪水猛兽面前,我们没有了阶级之分,也没有关于美丑、善恶的芥蒂,每一个人都成为了对方身体中的一部份似的,共同面对着这一场突发激流与这一次次浮沉冲撞。 时间便这样默默地流淌着,和水流一样,它们因为没有生命,注定了它们无情的,它们也不会因为悟空的生死未知,而改变刘流向。九个人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明白,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不能过多动弹,也要尽量减少言语,保持住足够的热量和能量,来面对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黑暗。我们的脚都缓慢地踹动着,让我们这一个整体不会往下沉。那踹动着的脚也在等待,等待某一次的踩动,可以接触到地面,那时,就意味着水流终于被分流,也意味着我们不再是这激流中的浮萍。 很久……很久……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皮变得越来越重。时不时,在我自己,又或是左右的某个人的身体往下沉去的时候,另外的人就会赶紧拉动对方,提醒彼此保持住意识清醒的重要性。没有人说话,但我们都明白,我们在这完完全全的黑暗中,即将走入彼此都无法感觉到痛苦的死亡。可能就是下一次眼皮的合拢,往下沉去的身体,带动着另一个合拢眼皮的战友,再带动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最终全部。 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的话…… “有……有光!”发出这声音的是飞燕另一只手牵着的那位女同志,她的声音也变得非常虚弱,但感觉得到她在尽可能地大声喊出这句话。 我们那疲困的身体,都再次振奋起来,本来都耷拉着的头,全部朝着我们的前方望去,果然是有光。并且在黑暗的深处额外显眼,但光源是在我们头顶很高很高的位置,甚至那种感觉好像是天上闪动着的星星一般,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这怎么样都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最起码让我们这九个人都勉强有了一丝能够触碰到的生的希望。可飞燕的声音却也在黑暗中响起了:“前方有……前方有巨蟒。” 我们的心往下“咯噔”一声沉到了底,飞燕的声音在继续着:“很大的巨蟒,正在水面朝我们逆流游过来。还有两百米……” 这时,一股腥臭的味道,也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我认出了这一股子味道,咬着牙沉声说道:“是……是之前我们在山区里面遇到的那条巨蟒。” “金刚、子弹,你俩上!”喊出这话的是飞燕另一只手握着的那个女人。可奇怪的是,之前我们都觉得519的这几个同志里面,站在最中间的子弹,明显是他们的领导才对。这一会听这发号施令般口吻的喊话,又让人意识到,这女人很有可能才是他们五个人里面真正领导着其他人的干部才对。 水流动了,感觉得到黑暗中,有两个人离开了我们的队伍,并往下潜去,然后从我们脚下朝着前方游去。沈头的声音也响起了:“飞燕,现在开始发生的一切,尽量靠你的嗅觉给我们直播出来。” 飞燕很干脆地应了一声“是!”所有人的精神头再一次被提起来了。 “519的两位同志朝着那条巨蟒游过去了,他们的距离还有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三十米……” “子弹同志升空了,不……是跳起来了,跳到了高于水面三四米的高度朝前扑去。巨蟒动了……巨蟒和水里的金刚同志接触到一起了……他们……他们……” “不可能!”飞燕突然这么说到。接着519的那位女同志却说话了:“是不是金刚被对方吞了?那巨蟒大概有多粗多长?” 我赶紧回答道:“直径有一米五左右。” “它是不是把金刚吞了?飞燕,赶紧回答我。”那女人再次大声说道。 “是的,是把金刚吞进去了。而子弹……子弹现在趴在旁边的洞壁上。” “有洞壁了吗?他是触碰到了这山洞的洞壁吗?”沈头的声音有点兴奋与激动,因为之前我们对于这洞穴里的感觉就是无边无际的,所以才会不知道如何去动作与制定方案,只能选择随波逐流。而现在如果可以触碰到洞壁,那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爬到上方,或者扶着洞壁前行。 “是的,子弹现在就是趴在洞壁上……他……他居然……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像是一只壁虎一样趴在洞壁上,在等待。”飞燕继续着。 “巨蟒很快就会死了。”519的那个女人很镇定地说道。她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前方传来巨大的“丝丝”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撕开似的。接着是低沉的类似于吼叫,但是音符又很奇怪的“呜呜”声。 “子弹跳出去了,爬到了巨蟒身上……”飞燕的声音在微微发抖:“金刚再次出现了,他……他是从巨蟒的肚子里面钻出来的。血……大量的血,巨蟒流出了大量的血。它的身体变成了两片……不,不是两片,是三片。” 飞燕说到这时,突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她大声喊道:“别喝下水!小心毒液!” 第112章 断舌 “嗷!”发出这低吼声的应该是那个叫金刚的家伙,紧接着他的声音也在瞬间戛然而止了,变成了从胸腔里面发出的沉闷“嗯嗯”声。飞燕的声音也停顿了,抓着她的手的我明显感觉得到,飞燕变得很紧张,或者是因为某件恐怖的事情,而变得很害怕,反正情绪变化很大。 最终,她颤抖着说道:“金刚把自己的舌头拔下来了……” 我们倒抽了一口冷气,压根不敢相信飞燕所说的,但在这黑暗中,也只有她还能够用嗅觉感受到一切。“把自己的舌头拔下来”这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才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呢? 空气中只剩下那边的不知道是金刚还是子弹低沉的嗯嗯声,我们随着水流,也在向他们流淌过去。这时,子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了:这片洞壁可以攀爬到上方那片有光的位置。 飞燕握着的那位高个子女同志很干脆地应了一句:把大伙都带上去。 所有人吗?子弹问出了一句如此奇怪的问话。 是的!高个子女同志的回答依然干脆。 说话间,我们飘到了他们所浮着的位置,空气中并没有太多血腥的味道,毕竟水流还是在继续,那巨蟒的尸体这一会十有八九都已经被冲出好远了。黑暗中我们并不能确定子弹和金刚所在的方位,但飞燕和那个女同志配合着,很快便让所有人都牵到了一起,最边上的应该还是他们519的同志,这一会他们肯定是抓住了洞壁上的什么东西,于是我们得以被他们拉扯着,缓缓向边缘靠拢。 “金刚,怎么样?”高个女同志张嘴问道,但语气却压根没有一点关切的味道,反倒好像是在埋怨对方一般。 金刚没有回话,我们听见洞壁边缘位置,有他低沉的嗯嗯声,接着是吞咽液体的声音,可能是在吞咽自己口腔中的血液吧。 沈头也至始至终没有吭声,洞壁上那细细碎碎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那位子弹同志小声的闷哼声,一路往上延续着。我们几个也终于被拉到了洞壁边缘,手指可以触碰到坚硬的石头。我们的正上方,就是那片微弱的光明所在的位置。 大概等了有二十几分钟吧,从那片遥远的光源位置,传来了子弹的叫喊声,但因为距离远,也听不太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但绳索被放下的声音,倒是很清晰由上往下落着。这时,一直在我身旁的沈头突然在水里将我捏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凭借着声音传来的位置,朝着那边快速闪了过去。 我也没多想,直接跟着他挥舞了大手,去接空中即将垂下的绳索。但血腥味在我前方扑鼻而至,伴随着是吞咽液体的声音。是金刚……受了重伤的他也在朝着这根放下的绳索快速扑了上去。 绳索被我第一时间一把抓紧了。我快速朝着旁边游出几米,另一只手抓住了沈头,手指上也用了一点点力,想要示意沈头和我一样不要吱声。 沈头却没理会我,反倒是大声说道:一次上去两个人吧,先让女同志上去。飞燕、朱敏,你俩先过来,你们先上去。 飞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沈头……你们先上去吧,我……我最后上去。飞燕说到这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有我在这黑暗中还能够分辨东西南北。 沈头应了一声,接着又喊道:那就朱敏和你们519的那位女同志先上吧。 朱敏似乎也想要客套,不过最终还是很不干脆地应了一声是,军人,本就只能以服从为天性。但飞燕对于沈头的这安排又再说话了:让519的这个女同志和我最后再上去吧? 为什么?沈头的语气非常不客气。 不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女同志体重比较轻。那高个子女同志声音还是很干脆,可我就愣是没明白,这早上晚上和体重比较轻能够搭上个啥关系? 头顶子弹的喊话声,让我们没有再为这个谁先谁后的问题继续掰扯了,朱敏和519的一个同志最先上去了,他们爬到目的地耗时应该有四十分钟,接着我们硬是让沈头又和另一个519的人上去了。 然后就是我和金刚,他在前,我在后,两人握着那绳子,朝着上方一脚一脚努力揣着。反正也看不见,他是不是没舌头了咱也不知道,不过这家伙倒是没有再说过话,吞咽液体的声音,在我上方来回响起,让我始终想着就觉得可怕。 终于,我和金刚也爬到了洞壁上方,双手被其他同志拉上,并扯进了一个布满了枯藤的山洞里。这山洞里面味很大,依然是那巨蟒的腥臭味。接着,我朝着山洞的另一边望去,可以看到从这位置过去,应该只有七八米就是洞口,天空虽然还是漆黑,但是比较起我们之前所处的地方,已经算亮多了。 所有人都没有朝洞口方向走去,大家继续聚在一起,等着最后的两位战友——飞燕和519的那个高个子女同志跟上来。金刚站在我身边继续吸着鼻子,发出吞咽的声音,我扭头去看他,只见他满是横肉的脸上,并没有我臆想中的血污那些东西,只是他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我犹豫着,最后还是开口对他问道:金刚同志,你没事吧? 只见他缓缓地扭过头来,望向我的眼神中,隐隐约约有着山野中的兽类那种味道儿。他微微张了张嘴,很含糊地吐出了“没”这么一个字。也是这一次张嘴,让我看到他口腔里面,全部是深红的浆液。他再次回过头去,吞咽液体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 最早抵达上方的子弹,表情也始终严肃,阴沉着脸看着上来的每一个人,在看到金刚的时候竟然还嘀咕了一句:没出息的玩意。 金刚没回话,可能他想要分辨什么吧,但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已然不可能说出完整话语后,便将手指了指绳索的下方。我这才明白子弹骂那句话可能并不是说金刚受伤的事,而可能是因为把高个子女人留在最后的缘故, 我趴到了洞口,朝着下方望去,等待着飞燕她俩上来。可我们大声喊过了几句后,绳子上还是空荡荡的,并没有负重。朱敏在我旁边说了句:她们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子弹反倒说话了:不会的,可能我们的艾子同志和你们的飞燕同志还想要在下面做些标记吧? 我点了点头,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沈头这时却站了起来,朝着另一边透出夜色微弱光线的方向迈出了一步,也没走开,就只是那样背对着我们,望着那边发呆。半晌,沈头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子弹问道:你们说的艾子同志就是刚才那个女同志吧? 子弹一扬脸,表情很自然地答了句:是的,她叫邓艾子,是付老在东三省带过来的优秀女战士。 哦!沈头点点头,接着死死地盯着子弹的眼睛追问道:她身高多少?哪一年出生的?祖籍哪里? 子弹嘴角往上扬起了,本来蹲在绳索位置的他,也站了起来,迎着沈头的目光:沈木人首长,邓艾子同志身高181公分,哪一年出生的我不知道,祖籍哪里我也不晓得。我是一个秘密战线工作的普通战士,我没有权力,也不允许自己随意地打听身边战友的个人资料与情况,这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战友们的保护。 子弹这段话回答得语气比较生硬,明显有着对沈头的不满,但是又因为军衔的缘故,不好生气。这时,另外那两位519的同志也缓缓站了起来,他俩本来就一左一右在子弹两边,这一会更是和子弹成了一排,表情僵硬地望着沈头。 我觉得气氛上有些不对,正要站起,可肩膀却被人一把搭住了。我一扭脸,发现金刚那张布满横肉的狰狞的脸,正冷冷地看着我。 飞燕姐和你们那邓艾子同志上来了。朱敏的叫喊声在山洞里响起,本来紧张的气氛,仿佛找到了卸去的出口,所有人都扭过了身,朝她望去。可当时我本来就在绳子旁边,另一边的是金刚,如果绳子上有了负重,第一时间知道的应该是我和他才对。我俩同时触摸了一下绳子,发现绳子下方还是空荡荡的。朱敏的声音再次响起:应该是上来了,刚才我看到绳子动了一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扭过了头朝她望去,可看到的却是她对我偷偷眨了下眼睛。我马上意识到这姑娘也还算有点眼色,看出了刚才紧张又危险的氛围,便连忙补了一句道:应该是要上来了,刚才绳子确实动了一下。 金刚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的喉头再次动了一下,脸色较之前更白了,但和我同样在洞口边缘握着绳子的他,并不方便说话,也不方便揭露我。当然,可能是他也不屑于揭露我。 这时,绳子却真的动了。 第113章 汇合 我和金刚都很振奋,将绳子往上拉扯。519的另外三个人也和我们围到了一起,抓住绳子拉扯,让最后一批上来的飞燕与那个邓艾子同志只用了二三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洞口。我最先抓紧了飞燕的手,将她一把拉了上来。子弹也伸出了手,想要去拉飞燕后面的艾子。这时,刚和我聚到一起的飞燕,却压根没有多看我一眼,便扭过头去,也朝着艾子伸手,要去拉扯她。 也就是说,两只手掌同时摆在艾子面前,一个是和她同部门的亲密战友子弹,另一个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邓艾子那张白净的脸,那一刻也和我近在咫尺,我第一次发现其实她的容貌非常姣好,甚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皮肤很白,可白里面又还透着什么,始终感觉她的皮肤下布满着什么东西似的。 她最终选择抓紧了飞燕的手,接着跳进了山洞。 所有人终于集结好了。519的五个人,再一次看似随意地站成了之前那131的队形。但这一次我已经明白了他们这个队形,实际上真正在保护着的是站在最后的邓艾子同志。 子弹对沈头说道:首长,所有人都集结好了,请您做出接下来的行动安排吧。 沈头没出声,他那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看不出对方的人实际上并没有真把他当成首长这回事呢?他径直转过身,挥了挥手:我们的人跟好。 我和飞燕、朱敏连忙跟上。519的人走在最后。 我们很快就走到了另一侧的洞口,地上的枯藤与植被让我觉得越发熟悉。到最终能够确认后,我对着沈头喊道:沈头,这洞就是之前悟空给你们说过的我俩遭遇巨蟒的那个山洞。 说出这话后,我朝着前面快速跑出几步,望向了外面,果然看到了那块硕大的盆地,新烧出的那片焦炭地与之前我们抵达时候就有的那片焦炭地,远远望去,特别明显。 大伙便都到了洞口,519的同志很自觉地将绳子捆到了旁边的石头上,然后将绳索朝着下方扔去。这时,飞燕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她推开拦在她面前的我,朝着前方扬起了脸,接着兴奋地说道:铁柱和疯子在下面。 就他俩吗?沈头问道。 飞燕很肯定地回答道:是的,只有他俩。 小王,试试能不能联系他们?沈头对我命令道。 我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捏紧了下嘴唇,对着下方吹出了尖锐的口哨声,一长三短,只是我们这一趟行动定下的独特联系方式,所以就算被519的同志听到了也并不打紧。 让我们激动不已的是,从下方响起了三短两长的哨声,而且一听就知道是铁柱那家伙发出来的,干脆快捷。 沈头,真是他们在下面。我们赶紧下去吧!我兴奋地说道。 但沈头却扭过身,朝着519的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519的五个人表情还是那么僵硬,包括邓艾子。子弹最先走上前来,嘴里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难不成害怕我们割断绳子? 沈头当没听见。 因为是下去,所以他们五个人很快就触地了。我们也没闲着,飞燕和朱敏差不多是和他们挨着下去的,估计下面接应到了他们的铁柱和疯子,猛一看到飞燕也在,并知晓沈头也跟我们在一起,一个个肯定会激动得不行。 我再次拉了拉绳子,看看是不是还拴得牢靠。沈头就说话了:小王,如果飞燕叛变了,你能不能以一个无产阶级战士的身份,冷静与理性地对待变故。 我愣了,头皮一麻。沈头望着我的眼光还真不像是说笑:王解放同志,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说完这话,他抓紧了绳索,跳出了洞口。 我懵了,直接傻眼了。可能也是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吧,我压根就不会去察觉飞燕会是我们中间的变节者。从最初我认识沈头的时候,她和铁柱就好像是沈头的两个左右臂膀一般站在他的身边,而现在……而现在沈头却说飞燕可能是我们中间的叛徒,这让我怎么去接受去相信呢? 我拼命的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衣服兜里,可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烟盒,就算有,这一会也湿了。接着,我挠了挠头,抽动鼻子,我手足无措,我甚至忘记了我现在要赶紧滑下这片悬崖。 最终,我自顾自地笑了,望向外面的夜空,夜空中又一次浮现飞燕的容貌。这是第三次我在这片天空中憧憬她的模样了。在我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我听过太多太多关于英雄的故事,他们都经历着常人无法想象或者是忍受的人生。但无论行进的路上多么的艰辛困苦,英雄们都并没有畏惧,人生,在他们面前,是一往无前的平坦大道或是荆棘丛生的曲折道路,并不重要,反正他们一定会一步步走过去,只有胜利的彼岸,是他们在乎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是有着一丝丝微弱的余臭味。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与惨淡的人生,相比较而言,目前我面对的这又能算什么呢?并且,沈头也没有肯定的将飞燕定位为我们的敌人啊! 我咬紧了牙关,用手掌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摩挲了几下,那裂开的伤口早就不再出血了,但雨水与洪流的浸泡,让他们展开成为了仿佛天然生长出来的一般。我苦笑了笑,抓紧绳索,朝下滑去。 我的身体被疯子一把搂住,甚至好像是直接被他抱到地上似的。铁柱脸上还是那可笑的模样,歪着头看着我:小王,你这两天经历了什么啊? 两天?我迷惑了。 是的,我们在那山洞的洪流中,呆了有一二十小时,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沈头很肯定地说道。 我抬头看看天,点了点头。这时,飞燕又站到了我身边,隔得我很近,好像生怕我突然会消失一样。铁柱便打趣道:也好也好,朴飞燕反正看不到,你变成一颗葫芦瓜,在她眼里,你还是那个王解放。 大伙都笑了。 519的同志这一会又站成了那个独特的队形,让他们的邓艾子隐藏在了最后。我朝沈头望了几眼,寻思着沈头应该会要说出点什么,点破点什么,毕竟他不会随随便便给我说那种不能确定的话语。 沈头并没有任何异状,反倒是和疯子小声交谈着,还不时望向了疯子指着的角落,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个小棚子,棚子外面横七竖八地摆着那些黑色的骨头。 最后,沈头抬起手来,看了看表,然后对大伙挥了挥手:进帐篷休息一会再说。说完这话,他又望向了519的人,补了一句:一起吧!今晚可能会要发生一些什么,所以咱们谁也还离不开谁。 说完这话,沈头便率先朝着那边走去。我们几个自然是快步跟上,519的人却还是矗在原地,似乎想要利用这个我们不在的时间开个会什么的。帐篷里的光让我意识到铁柱他们应该是生了火,这让我们的步子都不由自主的加快,全身都是水,给谁不想快点烘干一下呢?自然懒得去管519那五个人了。 但到了帐篷外面,都钻进去了后,飞燕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思考什么。本来就因为沈头的话而对她分外关注起来的我,自然捕捉到了她这微小的动作。我连忙扭过头,顺着飞燕的目光,朝远处那五个519的同志望过去,只见其中四个都低垂着头,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在听邓艾子说着什么。而我的这一次回头,恰好与邓艾子望向我们这边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她并没有回避,反倒是对我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 第114章 被遗弃者 帐篷里倒还不小,一百多平吧。中间生了团火,上面也封顶,让火苗朝着上方胡乱地舞蹈着。有七八个战士表情一本正经地端着枪站在最边边上,他们面前捆着四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脸上还鼻青脸肿的,看样子没被少收拾。 铁柱指向地上这四位对我们说道:这就是我们逮到的刘振海匪帮的人,别看他们长得跟老实人似的,实际上个个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奸猾得很呢? 地上跪着的一个双眼都被揍出黑眼圈的家伙哭丧着脸说道:这位长官,我们就哪里坏水了?总不能因为被你们抓住了,便不要尿尿拉屎了吧? 尤其是这个小子。铁柱气呼呼地说道:打从今天中午逮住他开始,就一直说要去拉屎,我和疯子会看不明白他吗?就是想要借口拉屎逃跑。 长官,我是真要拉屎。黑眼圈喊道:再不让我方便一下,真要拉到裤子上了。 拉到裤子上拉倒,要你们坦白什么东西,一个个跟头懵瓜似的,就会喊要拉屎、要拉屎,我今天就不批准你去拉屎。欧阳铁柱同志很严肃地说道。 沈头微微笑了:小王,你领个战士拉这黑眼圈的兄弟出去方便一下。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地上那位赶紧冲沈头点头哈腰。 我也笑了,拍了拍铁柱的肩。然后走过去,和一个战士一左一右架着黑眼圈往帐篷外面走。我们没有走向519的同志说小话的方向,而是走向了放大骨头的方向,在一丛草跟前,将这家伙放下。黑眼圈毛病确实也挺多,冲我们说道:长官,我知道你们不会给我松绑,那你们给我脱了裤子吧。 另外那个战士噗嗤一下笑了,我白了他一眼,觉得对方这要求并不过分啊!虽然是一个俘虏,但并不是说他就变成了禽兽,始终还是要讲究人道主义啊。于是,我也没废话,去解他的裤腰带,然后扒他的裤子。那家伙的裤腰带直接就是一把枯草拧成的,裤子上满是补丁,布料似乎都因为年久,而变得脆了,感觉用上点力气便会变成粉末一般。 黑眼圈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寒酸,他蹲到地上撅着腚,抬头对我说道:这位长官,咱也是没辙啊!谁让咱窝在这山里一窝就窝了十几年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咱活得也不容易啊! 你是刘振海下面的人?其实打从看到他们时候,我就基本上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但这一会还是开口确定一下。 黑眼圈嗯了一声,回报了我一个销魂的表情。伴随着这表情的是稀稀拉拉屎尿面世的声音,身边那个战士连忙伸手去捂嘴,被我白了一眼。可接着我自己也忍不住了,伸手去捂住口鼻,这货的屎尿也着实臭得很。 黑眼圈讪笑着:两位长官,好久没有拉过这么顺畅的屎了。你们不会理解在林子里面十几年没吃过盐的人,日子是怎么过的。所以我们今天被你们逮住后,我其实反倒开心了,觉得解脱了,起码可以像个人一样出了这蒙洞啊,哪怕是被你们拉出去枪毙了,枪毙前起码还会管我一顿好饭吧。 我皱了皱眉,这黑眼圈的家伙,这张嘴着实贫,也难怪铁柱那种生来没啥幽默细胞的人,会对他暴跳如雷。我捏了捏鼻子,然后也不顾屎尿臭味了,对地上蹲着的这位问道:那枪毙你前,你总要向革命群众说一下你们这些年的破事吧? 要说的,自然是要说的。该说的我一句都不会少的,长官你放心就是了。黑眼圈很认真的说道。 那为什么欧阳同志说你这家伙不老实呢?我冲他猛一瞪眼,大声问道。 谁知道这一大喝还闯了祸,地上蹲着的那位没做好思想准备,被我吓得往后一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刚拉出来的那堆污垢上面,这家伙也意识到了,赶紧打了个滚,更好了,屎尿沾了一身。 可这家伙被捆着,自个起不来,抬起头对我们说道:得!长官,我憋了一天就是不想拉到身上,现在好了,还是弄得一身都是。 哭笑不得,只能要小战士看好他,我进去看看铁柱他们的行军包里面,还有没有多余的干净衣裤。可我刚跨进帐篷,就突然听到身后那战士的闷哼声,紧接着是他倒地的声音。我暗骂不好,对着帐篷里面喊了一句:有情况。喊话的同时,我自己就已经冲了回去。 只见小战士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脸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袭击过似的。地上的黑眼圈早就不见了,只有之前捆他的几根绳子还在。我一抬头,猛地瞅见前方那悬崖的崖壁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动作很快地朝着上面攀爬,山壁上并没有藤蔓,他就是就着岩石上的棱角,在完成着快速攀登的动作。 我也顾不得别的了,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崖壁下方,猛地一下跃起,伸长手臂,想要将这黑眼圈给拉扯下来。可好家伙,这货爬得比悟空的猴都要快,瞬间已经窜到了七八米远的上方,别说是我了,就算是疯子哥猛地一下跃起,也不一定能够抓到他了。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了,应该是一干同志们都冲了过来。拉动枪栓的声音也响起了。崖壁上那位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压根就不管这些,一门心思往上爬。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好像是炮弹一样,朝着崖壁上跃了过来,他跳到的位置并不高,但…… 是子弹,519的子弹……只见接触到了崖壁的他,双手像是两只吸盘一般,平贴在岩石上。他的那双胶鞋,不知道什么时候,鞋底居然变得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而是他的鞋变成了两片,由脚踝位置分开,鞋面一边还是贴在脚背上,但是鞋底一边,就甩到了后面。也就是说,他的双脚脚板,也贴到了岩石上。接着,他往上爬动了,动作灵活得如履平地,有点像是……有点像是一只人形的蜥蜴。 崖壁上方那位也不是个一般人,但他再能耐,始终还是靠着抠住岩石上的缝隙向上啊。现在好了,随后追上去的这子弹同志,他压根就是直线往上,三下两下就窜到了黑眼圈身边,接着一抬腿,狠狠地踹到了对方身上。 黑眼圈怪叫一声,径直摔了下来,怕是有七八米高吧,最后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接着这家伙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在那堆子草里传了出来。 最先跑上去的是我和铁柱,我俩那时候也都还年轻,脾气爆,两个人抬起脚就去踹地上这位,嘴里还都骂着同样的话:“叫你小子逃!叫你小子逃!” 地上那位到这份上了也不忘贫嘴,还在哭喊着:“别打了,已经摔残疾了,再打就脑震荡,问啥啥都不知道了。” 沈头可能还真怕这位脑震荡了,在我们身后喊道:“行了,提过来。” 我和铁柱便一左一右架着他,往沈头身边走。可这货身上沾了屎尿,虽然在崖壁上和草丛里蹭干净了不少,但还是透着味。飞燕和朱敏两个人一起往后退了退,去到了帐篷门口,扭过了头去,佯装是监视另外几个俘虏去了。 第115章 金刚的绝技 子弹跳下了崖壁,他们519的同志也都上前了,依然是之前那队形,站在帐篷外面的黑暗中,跟几个木桩子似的。只是,站在最前面的金刚,脸色在微弱的灯光下,那苍白变得更甚了,嘴唇都已经乌青了,身子还稍微有点点晃。 我瞅着有点焦急,便也没搭理这黑眼圈了,把他往地上一按。这家伙倒也老实,连忙蹲下双手抱头,嘴里嘀咕着:“你们都是人民的子弟兵,不打战俘的……” 话没落音,就被铁柱给抽了一个耳光:“你是战俘吗?你就一土匪。” 我却径直对着旁边的战士喊道:“有止血的药物吗?” 其中一个战士连忙对我回答道:“有!” “拿过来。”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519的金刚走去。金刚看我的眼神闪过一丝淡淡的感激,这在他那张狰狞的脸孔上显得特别明显。 身后战士提着个医药箱便跑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瓶粉末递给我:“这是云南白药,涂到伤口上可以止血。”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我脸上的伤口,估计他寻思着是我自己要涂这个。 我从他手里接过了那瓶子,站到金刚面前。我没有去看他们其他几位同志的眼睛,因为他们互相之间那种近乎于冷酷的同志情谊,让我觉得特别反感。我将瓶子拧开,对金刚说道:“金刚同志,现在医疗条件不行,只能凑合。你张开嘴,我看看你的伤口吧,想想怎么弄药上去。” 金刚那苍白的脸对我回报了一丝苦笑,药瓶被他抓了过去,他三下两下掀开了盖,然后将那些粉末全部往自己嘴里倒去。也就是他这一次张嘴,我再次看到他整个口腔里面都是血,包括牙齿上都全部是红色的。他将粉末倒进去后,再次苦笑了一下,咬了咬牙关。我明白,他是用白药粉末将口腔塞满了,接着准备用自己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从现在开始,不咽下任何东西,包括唾沫与血。 确实,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用到的止血的办法了。 “有啥好可怜的,自己太蠢。明摆着是一条毒蟒,他在进入对方身体之后,只知道憋气,不知道管住自己嘴巴也要合拢。”子弹在他身后恶狠狠地说道:“最后巨蟒没了,毒液却到了他的口腔。他身上的任何位置都是最厚的,但是舌头不是啊,也多亏这家伙灵活,赶紧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舌头,用力一扯,牙齿再一咬,被毒液侵略的舌头硬是被他给弄断了。” “他身上任何位置都是最厚的?”我逮住了子弹这段话中最为关键的一句反问道:“是什么意思?” 子弹愣了一下,他身后邓艾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没错,他身上的任何位置都是很厚的,因为金刚入伍以前是少林寺的一个武僧,少林寺有一些比较偏门的技艺,甚至已经不能归纳到武术的范畴了,其中,就包括金刚所学会的这门绝技——金钟罩。” “金钟罩?”我张大了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名词。 其实有时候觉得也挺好笑的,在现在这年代,满大街随便找一个人,问他金钟罩是什么,估计都能回答得像模像样——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这是因为是在媒体信息爆炸的时代的缘故,影视剧也有着不少功劳。但实际上在当时,真正具备这门绝技的人还真实存在的年代里,却反倒没什么人知道金钟罩。况且,晚清时期的义和团刀枪不入的口号,也被我们无产阶级战士、唯物主义论的人民唾弃,自然更加没人会相信这种技艺了,更不要说传播了。 “是的,金钟罩。”沈头缓缓走了过来:“全身上下无惧刀枪棍棒,能真正练成这种绝技的人,必须是顶天立地能吃苦耐劳的汉子,金刚同志,看来,我们之前还看走眼了。” 金刚眼神中再次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还是那麻木的表情。子弹再次跨出队伍来,对沈头微微笑了笑:“沈首长,还是您老见多识广。” “哪里?你们519的战士,才是个顶个的能耐。子弹,你的手掌可以伸出来让我看看吗?”沈头对子弹问道。 可子弹却连忙将双手往身后一收,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来:“沈首长,咱都是秘密战线的,部门不同,有些东西也就不方便随便让你知晓吧!” 沈头耸了耸肩:“嗯!理解。” 说完拍了拍我肩膀,回头朝地上还蹲着的那个黑眼圈走去。 地上那位黑眼圈在这短短瞬间已经再次被战士们捆成了麻花。之前捂着脸的战士满脸通红地站在旁边,他只是被黑眼圈不知道从哪里抓出的一把辣椒面给偷袭了,没太大事。 铁柱还在生气,指着黑眼圈骂道:“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辣椒面。” 黑眼圈抬起头来,脸上又多了一个手掌印,他眼泪汪汪地说道:“大哥,我们几个不就是去偷你们的炊事班时候,给你们逮住的吗?辣椒面就是我在炊事班给拿的,一直放在兜里而已。” “你……你还敢偷辣椒面!”这一新罪行的发现,让铁柱更加气愤了,他掏出手枪来,指到了地上这位的脑门上:“信不信我现在就代表人民,枪毙了你!” 我连忙扭头去看沈头,只见他倒好,和疯子站在一起,都歪着头在那乐。我也一下子释然了——铁柱这一会虽然是真的到了气头上,可这家伙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能不明白吗?理智到了极限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出一些冲动的事呢?目前这一套啊,明显是吓唬对方的。 地上那位也明显是个老油条,这一会哭号着:“清官大老爷啊!我燕十三上有高堂下有儿孙,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啊!”一边哭号着,那双小眼睛一边对着沈头站着的位置翻啊翻,一看就知道他已经瞅出了谁是这里的头,想要看沈头的反应。 沈头倒好,将疯子递上来的一根烟点上了,吸了一口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共抓了四个人,都不肯说刘振海部在哪里对吧?” “是的。”铁柱回答道。 “那就先宰了这一个,其他的看到血了,才会变老实。”沈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咧!”铁柱猛一点头,一把提起地上那位的衣领,作势就要扣动扳机。 “大……大老爷,你们不是要审判之后才给枪毙的吗?”这货懂的倒挺多,翻着白眼说道。 “没错啊!”沈头跨前一步蹲到了地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你不同啊!你是畏罪潜逃,我们在抓捕的过程中遭遇了你的顽抗,所以才不得已开了枪啊。” “爷……我有顽抗吗?我都一身的屎了,还顽抗个毛啊!”这位这次是真要哭了:“得!我配合你们总成了吧!不就领着去逮刘振海那王八蛋吗?我领你们去不就成了。” “不行,我不信你。”沈头叼着烟很认真地说着。 “爷,我发誓好吧!如果我这次不配合我们大日本皇军……啊呸!不配合我们共匪……啊呸!我是说贵共军……不配合好贵共军大官们的话,我燕十三死全家总成了吧。”地上这位有点语无伦次了。 “哦,可是你这句死全家应该就是假话吧!”沈头继续抽着烟,他距离这个叫燕十三的土匪很近,应该是在揣测着对方是否说谎。 燕十三也急了:“我这不是说顺口了吗?发誓不说死全家说啥啊?我就一孤家寡人,总不可能发誓说死别人全家吧。” “得!那我问你答,我看看你真话假话怎么搭配的。” “问吧问吧!反正我在这山里面也呆腻了,给你们好好表现着,弄不好你们发个良民证给我,下半辈子也算有个生计。”燕十三这货是真贫。 “叫什么?” “燕十三,呸,不是刚才已经说过了吗?” “年龄?” “37岁。三岁死爹四岁死娘,五岁死全家,跟着炮爷打过日本,杀过麻匪,最后炮爷死了就跟了刘振海这王八蛋。” “炮爷就是康达县那老土匪头子?”沈头又问道。 “官大爷,你们打我燕十三,骂我燕十三,哪怕是杀我燕十三都可以,但是你们说道炮爷的不是,那我就不依了。我燕十三虽然是个匪,但是也讲究仁义,拜过关二爷,涉及到炮爷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哪怕你们只是说他一句不中听的话,我也会和你们倔到底的。”燕十三摆出了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来。 “哦!”沈头点了点头:“是吧!那……毙了!”说完沈头便作势要站起来。 第116章 燕十三 “别!官大爷,别!燕十三说着玩来着,炮爷就一土匪,就一王八蛋!”燕十三这墙头草倒也变得挺快。 “好吧!那也就是说,你是跟着以前康达县打过日本兵的土匪头子炮爷干过的咯?日本人打走后,炮爷死了,你又跟了刘振海,接着就跟着进了山,躲了十几年咯。” 燕十三连忙点头,被捆得麻花似的,还那么一副积极配合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滑稽。 “那刘振海他们现在窝在哪里呢?”沈头叼着那半截烟屁股,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继续审着燕十三。 “这怎么比划得出来呢?我看……”燕十三小眼一转:“我看青天大老爷,今晚咱就先就地驻扎,大伙整点好吃的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明天早上,我亲自带队,领你们突袭刘振海老巢,将他们全部消灭,杀个片甲不留。大老爷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看不错,我们吃饱喝足,你们几个土匪饿上一宿,明天去逮刘振海,也行!”沈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老爷,您……您就别整我了,我说真的,这十几年下来,就是想尝一口咸的,吃一口辣的,如果……如果还可以抽上一支烟,喝上一小口酒,我命都愿意给你啊!大老爷。”燕十三又开始了眼泪汪汪了。 “那总也不能是我们解放军战士给你们这些坏家伙做伙夫吧!然后把你们几个家伙给喂饱了,有了力气,一会滋溜滋溜跑了,那就不得劲了吧?”沈头继续一本正经着。 燕十三连忙往沈头靠:“不瞒大老爷说,我烹饪上可是有一二造诣的。之前我就瞅到帐篷里面还有几只死兔子,今晚上就让我戴罪立功,给你们烤兔肉,咱吃米饭!成不?” “来两个战士!”沈头站起来大喊道。 “到!”一高一矮俩战士到了他身边。 “用枪给我比划好了,让这燕十三给咱做饭。一旦发现他耍什么伎俩,当场枪毙!” “是!”两战士大声喊道。 被燕十三这么一折腾,大伙也都有点乐。包括那边519的人,也瞅得在那眯着眼睛笑。沈头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进帐篷吧!里面有火,大伙烘干衣服,等会都吃点热的。在水里面咱不知不觉泡了一天一夜,也是要好好休整一下了。” 519的人却都朝着身后望去,似乎是在等邓艾子同志发号施令。最终,邓艾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对沈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里面都是男同志,我不太方便。让我们其他人进去烤烤就是了。” “没啥啊!我和飞燕姐不都在吗?再说,也不是脱了衣服烤……”说这话的是朱敏,这丫头没心没肺地说出这句后,自个脸也红了,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对飞燕说道:“都是无产阶级战士,没那么多讲究才对,飞燕姐你说是不是?” 飞燕却摇了摇头,她对朱敏很认真地说道:“可能有些女同志讲究不同,这个不能勉强的。或者……或者她这些天……” 后面的话我们就没听清了,飞燕在朱敏耳边小声嘀咕的。我和铁柱两个二愣子大大咧咧地说道:“飞燕同志,说小话可不好啊!这些天她怎么了?” 沈头扭过头来白了我俩一眼:“你两个知道个屁。”说完自个笑了,挥手示意大伙进去。 所有人再次进了帐篷,包括519的四位战士,也都和我们一起围坐在火堆边。子弹坐的位置稍微往后了不少,他眼睛本就细长,看人的时候又喜欢眯着眼睛,说实话,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而金刚呢,自打进帐篷坐下后,便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打盹似的,实际上他身体正在经历的那份子疼痛,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燕十三手脚倒也确实麻利,在角落里开始收拾那几只肥大的野兔,不时还询问旁边战士有些什么作料,让地上捆着的另外三个土匪听着一个劲地咽着唾沫。沈头看了大伙一圈,然后望向疯子:“给我们说说这两天你们经历了啥呗?” 疯子冲他点了点头:“之前的事小王和你们说过了吧!对了,我们今天早上也收到了悟空的马猴送过来的那情报,大家提高了警惕。” 说到这,疯子望向了我:“对了,大白同志和悟空呢?都没事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沮丧地摇了摇头:“目前他俩的生死,我们还真不知道。” “得!没死就是好事。你们的事晚点再说给我们听吧!我先给你说说今天怎么逮住这四个土匪的。”疯子倒也干脆。 “昨天上午你们走后,雷团组织几个连长也都聊了一气,最后决定,扎营在这盆地里面,然后白天派出小分队,以这个营地为圆心,向外围探索,寻找刘振海的老巢。” “为什么选择这里,难道你们不怕巨型生物再次袭击吗?”我插嘴问道。 “我们也讨论了这个问题。”疯子看了我一眼,伸出手在我脸上的伤口上触碰了一下:“可我们到其他的不熟悉的地方后,面临的也会是同样的问题,那么,与其去不熟悉的地形,还不如呆在这片针对巨型生物来说易守难攻的盆地。” “哦!”我点了点头。 疯子继续着:“昨天就派出了五组人,向外围推进了不少,但啥收获也没有。雷团要求大伙晚上必须全部赶回来,因为害怕晚上那些巨型生物再次袭击,可昨晚鸟事都没发生。今天早上雷团就决定集结全员再次急行军深入一次,直接往蒙洞深处去,大伙好像是尖刀一样,狠狠地扎进去一次。于是,所有人只携带了够一天半的口粮,放下了多余的东西,往蒙洞深处进发。” “那你们怎么没走呢?”我张嘴问道。 “我们当时不是收到了悟空的马猴传回来的那信息吗?我和铁柱聊了一下,觉得既然你们这么说,那肯定是有着你们所说的‘假飞燕’这种敌特,正在朝着我们围袭过来,所以陪着这守物资的一个连的战士留了下来,守株待兔,想要逮几个意外的收获,谁知道……” “谁知道什么?”朱敏用手托着下巴,很认真地听着疯子说道这一切,眼神中都是向往的表情。 疯子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谁知道你们说的假飞燕没有逮到,中午做饭时候,却抓住了四个想要洗劫炊事班的土匪。” 疯子说到这里时,燕十三正拿着菜刀切着兔肉,他讪讪地转过脸来,贫嘴道:“咱这倒也不是想来洗劫,这大官老爷说的忒难听了点,我们就是想要拿点点盐巴和辣子而已。” 疯子笑了笑,接着望向了沈头:“没了,邵德汇报完毕。” 沈头:“雷团大概什么时候回?” “明天中午以前吧,如果没有收获的话,明天中午以前会要回来。”铁柱抢着回答道。 跟着他一起抢着发言的还有那贫嘴的燕十三:“只会早,不会晚,估计明天天没亮他们就排着队回来了,说啥都没发现,带着你们排着队回家。” 沈头笑了,从疯子手里拿多了一根香烟走了过去:“想抽一根不?” 第117章 刘振海是个王八蛋 “想啊!不过好多年没抽过了,估计会头晕。”燕十三边说边手脚麻利地切着菜。 “那想头晕不?”沈头继续和他瞎掰着。 “嗯!那就谢谢首长大老爷了!所以我一看您就知道您是那种成大事的人,别说一根烟了,就算我们这些下三滥的家伙想来口酒,你也十有八九会答应。”燕十三连忙接过了那支烟点上,狠狠地来了一口。 好家伙,那一口被他吸了有小半支烟下去。只见这家伙眯了眯眼睛,吞下的烟雾都没见出来的了,接着他对沈头说道:“大老爷,我那几个兄弟也是苦命人,跟我一样,是被刘振海给骗了的好汉,我和他们喝过血酒,有福同享来着。您大人有大量,让我给他们也一人喂一口烟呗。明儿个被你们带出了蒙洞山,是吃枪子还是坐大牢,咱也都认了。” “嘿!还看不出是条讲义气的汉子。来,给那三个匪爷也一人点一支烟。”沈头挥了挥手。 燕十三连忙对着沈头哈腰:“您有啥想问,有啥想了解,直接开口吧?我燕十三算是对您心服口服了,戏文里说的,就是被你给折服了来着。” “那……那你刚才说我们的大部队明天一早就会回来,是什么个意思?”沈头正色问道。 “大老爷,唉……您有所不知,这说来话长,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燕十三的话被铁柱给打断了,不过铁柱打断他的方式不是用喝令,而是直接抽了他脑门一下:“好好说话!” 燕十三连忙笑道:“得!我的意思就是你们的大部队进去这蒙洞里面,压根啥都找不到,明天就会直接回来。” “为什么?难道刘振海他们已经不在这山区里面了,那你们几个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我伸长脖子问道。 “唉!真是说来话长……”燕十三说到这又看了铁柱一眼,沈头忙举起手对铁柱挥了挥手:“你说就是了,只要不扯上戏文,就没人抽你的。” “其实……其实我们进来的人在这些年里,已经差不多全没了。”燕十三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最初我领着的炮哥的弟兄们89人,和刘振海领着的那一百多人,一共两百多个威武的汉子进了蒙洞山区。刘振海那王八蛋还给我看了个什么文件,上面写着他是蒙洞什么作战司令部的总司令,然后他给我说,等到委员长回来的时候,他这总司令直接可以升个啥大元帅,到时候我燕十三跟着他,怎么样都有个副大元帅当。我没上过西洋学堂,也不知道这副大元帅是多大一个官。我下面的秀才……嗯!就是现在被你们用枪比着的那个脸最大的那个,他说副大元帅起码是正四品官,媳妇都可以找八房的那种。我们这种乡下人,本就不懂啥,寻思着刘振海能文能武,也能说会道的,跟着兴许不会错。再说咱半辈子也都在这蒙洞山里,跟谁不是跟呢?” “谁知道进来后,我们才发现这家伙早些年就在里面的这块盆地内搭着一个大帐篷,大帐篷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玩意,每天里面就传来巨大的怪叫声。刘振海不给我们的人下盆地,就只给我说这是对我好,里面在做文明活,是跟什么科学挂上钩的。还说像我们这些一看就知道是关二爷子孙的耍枪汉子,只需要守护好这块科学帐篷,之后就都能当上大官。” “你们也看得出来,我燕十三虽然嘴巴贫,但也是一条汉子,也明事理。有些事,咱整不明白,那就不整得了。就这样,他们一百多号人住在这里面,我们八十几个人住在外围山里面,住了有两年多吧。他们的科学每天还是在那个大帐篷里面折腾,鬼喊鬼叫的,也不知道到底是鼓捣什么玩意。两年后的一天,刘振海那王八蛋,叫着我和我两个手下过到盆地里面,然后掀开小帐篷……嗯,除了中间那个大帐篷外,这里有过好多个小帐篷来着。他掀开一个小帐篷让我朝里面看,结果你猜我看到了啥,看到了一个有一头母牛大小的赤身裸体的婴儿。真的是婴儿哦,那手啊,脚啊,都比正常的婴儿的大了不少,也不哭,两只眼睛跟两个铜铃一样,看着就让人害怕。” “我当时就慌了,说王八蛋刘振海,你在这下面折腾了两年科学,就是折腾出了这么个怪婴儿出来,这不是做没屁眼的事吗?谁知道你猜刘振海说啥,唉……他也是欺负我没上过西洋学,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说这婴儿就是守护我们康达县的雷炸人,等这婴儿长大个头后,就是头顶天,脚踩地的天神。并且刘振海还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说最可怕的是,这些雷炸天神长大后,都只认他刘振海是爹,只听他的使唤,他让踩死谁就踩死谁,别说打败你们共匪……啊呸!你们共军大人,就算是日本人再打过来一次,他的这些雷炸人都能给踩没了。” “我当时就反问了一句,那你这是要有多少这样的雷炸人,才能叫你当了这大王啊!刘振海便对我翻了翻小眼,然后指着另外的十几个帐篷小声说道‘那些里面也都是,意外啊!没想到这玩意一窝能下十几个。’我便想要追问,刘振海却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问了。” “我始终觉得有点犯恶心,但接下去的两三年里面,时不时就瞅见个头有我们这么大小,但是围身比我们厚实很多的那奇怪孩童,在盆地里面耍玩,他们都只知道爬,没事就对着那大帐篷里面喊着‘妈!妈!’” 燕十三说到这时候,我一把站了起来:“你再说一次‘妈’的发音。” 燕十三一脸迷惑:“妈,怎么了?” 我一拍手,扭头对疯子说道:“听到没,他们‘妈’的发音,是读‘马’。” 疯子也一下站了起来:“小王我知道你想说啥了。” 我扭头对沈头说道:“之前袭击我们的那些巨型生物,嗯嗯,就是和你说过的四米高的那些大家伙,他们当时对着这个盆地发出的唯一两个音符的其中一个就是‘马’,实际上这是他们康达人口音的‘妈’。” 燕十三接话道:“你们说的那些什么巨型生物,应该就是小杂种吧?他们就是只会喊‘马’来着,没错啊。” “小杂种?”我反问道。 燕十三咧开嘴笑了,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自觉地握起了他那把菜刀,在那剁肉块的战士,接着回过头来:“我们都管那些玩意叫小杂种,就像我们背着刘振海叫他王八蛋一样。” “得!你就少扯远了,继续说说奇怪孩童长大后发生了啥?”沈头说道。 “也没啥,就是每年一窝,刘振海也不知道怎么给折腾出来了这些小杂种,总数怕是有二三十吧!到我们在这山里面窝到第七、八年的时候,那些小杂种最大的也有五六岁了,个头却比我们都要高大了。不过那段时间,我领着我的弟兄们,也没怎么来他们这盆地里转悠过,两帮人在这山里只能说互相是个照应,实际上已经没了什么来往。他们折腾他们的科学,我领着弟兄们也要生活,不来往也少了不少是非。谁知道有一天,刘振海突然派人赶到了我们住的聚龙洞。” “聚龙洞是啥子洞啊?”铁柱打断道。 我们自己的玩笑话而已,其实就是一个依山的大岩洞,所幸洞口大,里面也空旷,也算是个好住处。燕十三笑着继续说道:“刘振海派过来的人捎了个口信,说他圈养的那些小杂种没有管教,在盆地里闹了事,现在已经全部跑了,说要我们的人注意点,遇到了小杂种,就开枪或者吆喝,小杂种就会跑。刘振海派来的人还说,这些小杂种眼睛都不大好使,白天有光的时候压根不怎么敢睁眼,晚上倒还好点,但是也见不得强光,要我们好好记着,遇到了小杂种,就用上这招。” “我就不明白了,至于吗?你刘振海这王八蛋鼓捣了大几年,整出了这些傻乎乎的大块头玩意,到最后告诉我们说出了事,要我们小心小杂种来袭击我们,这不是纯属扯淡吗?但我也懒得去下面找他掰扯,我们弟兄们在聚龙洞里快活着呢。没想到的是……没想到的是……唉!”燕十三叹了口气,又转头去望角落里他那另外几个弟兄。 第118章 聚龙洞血案 沈头倒是明白这家伙,又点了一支烟,给他塞嘴巴里面叼着。谁知道燕十三叼着那根烟回过来头时,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狠狠地吸烟,反倒是用两只手指夹住了烟,接着苦笑了一下:“我们怎么样都没想到的是,在半年后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我们八十几号兄弟,在洞里睡觉,半夜被那些长成了大块头的小杂种们给袭了。”燕十三再次摇了摇头:“那晚也是守着篝火的那几个兄弟疏忽,明火没了忘记加柴。反正火堆里的炭火已经让大伙舒服了,便没人多想。谁知道半夜里二三十个巨大的黑影,从那雨夜的暗影中‘咕噜咕噜’怪叫着冲进了我们洞里。很多兄弟连眼睛都没有打开,就被那些小杂种拳打脚踢还连带着撕咬给弄死了。我们没死的十几个兄弟胆都给吓破了,玩命地冲出了山洞,在夜雨中往前狂奔。就那么跑了有大半个时辰后,我们才敢停下来,趴在地上干呕。” “八十几个弟兄啊!就出来了十四个人,啥都没给带出来。我寻思着,都这光景了,只能去找刘振海。于是,我们连夜往刘振海的盆地里赶去,谁知道……你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那晚在这个盆地上方往下瞅的时候看到了什么,甚至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会敢相信。” “是不是看到了比那些小杂种更大的巨人?”我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能将燕十三说的这一切串联起来,开口尝试性地问道。 燕十三并没有露出什么一惊一乍的表情,反倒是很麻木地望向我点了点头:“是的,这位长官说的是我们当时看到的。只是……只是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比小杂种更大的巨人,而是……而是半个巨人。” “没有腿!”我很肯定地说道。 “嗯!我们当时淋着雨赶到盆地上方往下看去,只见刘振海的人围着中间那个最大的帐篷,帐篷顶部的布被收拢了,里面一个没有腿的人形巨人仰面朝天地睡在里面。他的体型大到让人不敢相信,周围站着的刘振海的手下,都像是围着他的一群蚂蚁。他赤身裸体,身上被无数条绳子束缚着。他的头上有着乱糟糟的毛发,五官可以清晰分辨,和我们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只是……唉!刘振海那王八蛋真是作孽啊!只是那巨人两只眼睛位置,是两个深陷进去的巨大黑坑,也都不知道被弄瞎多少年月了。那巨人哀嚎着,吼出来的声音就是之前我们经常听到的那奇怪声响。” “我们那十几个人吓傻了,直愣愣站到天都快要亮了。他们的人眼瞅着天要亮了,就把帐篷的顶给盖上了。我们这才回过神来,下了土坡,去找刘振海。谁知道刘振海这王八蛋,这杀千刀的玩意,他听完我说的发生的事后居然无动于衷,还说上了几句‘我早就通知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长记性’这样的风凉话。把我给气得啊,当时摸着旁边一把刀,就想把这王八蛋给结果掉了。但我一个人再如何勇猛,也敌不过刘振海那些全副武装的部下啊。” 燕十三说到这关节眼上都不忘给自己贴着金:“我被刘振海的人五花大绑,但我还是一个劲地骂他们的老娘。到最后刘振海可能也觉得理屈吧,打发了我们三条枪和5发子弹,将我们赶出了他们那块盆地。我当时就发誓,这辈子别让你刘振海落到我手里面,落到我手里,我不把你给折腾死去我不姓燕。唉,我也就是嘴巴痛快,后来这王八蛋弄成那模样来求我们时候,我也还不是心软了。” “他弄成什么模样了?”沈头问道。 燕十三将手里的烟又吸了一口:“那又是三年后的事了。那天上午我们剩下的十几个人,回到聚龙洞后,看到的那一幕啊……唉!不说吧,不说吧,反正几十个兄弟,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能让我们给收拾回来,甚至没有哪一块尸块上是没有牙齿印的。我们将弟兄们的尸骨收拾收拾埋了,然后将山洞再次整理了一次。其实之前我们就发现过聚龙洞里面还有个子母洞,由一个直径只有三四十公分的通道连着,里面那小洞不大,也就四五十平米。以前我们嫌进去要爬过那个狭隘的通道,所以很少进去。那晚开始,我们每天晚上都只敢缩回到里面去睡着,就算那样,我们都还要把钻进去的通道里,塞上一些枯草枯藤,才觉得踏实。” “报应啊!那天开始我们再也没和刘振海那王八蛋的人联系过,谁知道三年后,那年开春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盆地里面那奇怪的低吼,接着在那年初夏的时候,刘振海那王八蛋领着五六个人过来了。当时咋一看到他们那些个杂碎,我们都给吓得迷糊了,那还是人吗?模样一个个好像是即将融化的蜡烛,别提多吓人了。” “具体是个什么模样?”铁柱好奇地问道。 “各位长官想听,那我也就说了,你们别嫌恶心啊!他们……他们应该都是得了麻风病,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和好肉,满满的都是黄色的脓包与透着绿色的黏液,就好像是溃烂的伤口上还挂着鼻涕的那种感觉。刘振海那老东西有一只手的手掌,都已经分不出五根手指头了,能看到白骨了,那白骨上却又好像附着青苔,那绿色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应该就是严重的真菌感染,并不是麻风病。大白给我们说过。”我扭头对着沈头说道。沈头点了点头,示意燕十三继续。 “当时刘振海领着人给我们跪下了,说他们的人已经全部得了奇怪的瘟疫,死光了。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我们,毕竟山里面就我们这两拨人,并且当初好说歹说也是一起进山的。我燕十三心软,想着当年自己和他刘振海,也都还算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领着小几百号人浩浩荡荡进山,到现在只剩下我们这些个,也确实让人寒心。便收留了他们,但是又忌惮他们身上的这怪病,只准他们住在洞外面,就算下雨,也最多可以在外面洞的一个固定的圈圈里面窝着。” “那段时间天气也好,天天很大的太阳。他们每天就横七竖八地躺在洞外面那块平地上面,将身上那些个发着恶臭的烂肉,放到太阳下爆晒。说实话,都是爹妈生的,瞅着他们那受活罪的模样,真也不知道该如何恨他们了。那些天,我们弟兄们,给他们也弄个吃的,捡个柴火,烧个篝火什么的。天意吧!刘振海他们那几个家伙命不该绝。那一个夏天下来,他们过来的9个人,晒死了4个,剩下刘振海和另外几个人,居然身上的烂肉都长拢了,不过一个个变得像是鬼似的,刘振海的一只手掌就只剩下一层黑皮包着骨头。另外还有一个家伙眼睛鼻子这些物件烂得完全没了,整张脸好像是陷进去了一样。” “之后几年,大伙便这样稀里糊涂过着。我进山时候才20出头,所以身体还算扛得住,但是其他人,年纪也渐渐大了。所以到今年开春,我们全部人也就剩下了9个,能满山转悠或者跑的六个,你们现在逮住的就占了四。还有两个活的,在那山洞门口守着仨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是冤孽。唉,估计他们那几个杂碎现在还在纳闷我们为什么没回去,是不是真被进山的部队给枪毙了。” 说完这些,燕十三抽了下鼻子,别过了脸去。角落里那几个家伙也在那唉声叹气,一个个整得好像很哀怨似的。问题是他们面前有铁柱在,铁柱可是很难感动的,瞪着大铜铃眼,顶着那满脸的痘痘,冲燕十三骂道:“你小子说啥我都只信三成。你刚才不是说雷团他们进山会一无所获吗?可你小子又说你们那个什么聚龙洞洞口很大,几十个巨型生物都可以冲进去,那那么大一个洞,雷团会找不到吗?” “长官,我们这几年也没闲着啊!已经几十个兄弟在那洞里被弄死了,我们就不会长点记性,把洞口给改造一下吗?我们这些年挖了有十几颗大树,硬是移到了洞口给种着,还牵了灌木丛和藤过去,那门口就算指给你看了,告诉你里面有洞,你们一行人钻进去,都要钻上十几分钟。”燕十三很认真地回答道。 第119章 飞燕之死 “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冷不丁的,从我们帐篷的门口位置,传来了519那位高个子女人邓艾子的声音:“刘振海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你们说过他们有领着一个叫做钱德海的国民党军官进山吗?” “钱德海?”燕十三挠了挠后脑勺:“你说的是钱专员吧?” “就是!”沈头回过头望了望门口邓艾子站的位置:“钱德海就是钱专员,在刘振海退回到蒙洞山区以前,被派到这边的一个老狐狸。” “那家伙我倒是见过几次,他有跟着我们进山来着,也是因为有他,我才信了刘振海说要封我做官那一套,大半生在这给耽误下来。不过……不过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他跟着他那几个警卫员,后来都一直没怎么见过,可能也是在他们那场麻风病里面烂成了泥吧?” “邓艾子同志,你是怎么知道钱德海的?”沈头站了起来,对着邓艾子站的位置问道。 邓艾子并没有走到门口,她的身影依然隐藏在外面。只听她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也是在康达县县志里面看到的。前天我们抵达县城后,在县政府拿了县志出来,路上看的。” 邓艾子这话一说出来,我的心就咯噔一下蹦跳了起来。我两边站着的铁柱和疯子两个家伙也同时将手指朝着我碰了一下,就像我朝他们碰去一样。我们葬密者的人都知道,县志其实一早就被雷团给弄到我们在康达县外面的营地去了,他们不可能在抵达县城后,还在县政府看到县志。那么,他们要知晓县志里面记载的东西,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在我们的人都还没到康达前,就到过蒙洞山区,到过康达县;而另一个可能就是,有其他人看了县志,将县志里面的内容告诉了他们。并且,这个人,不是在我们这次剿匪的队伍里面,而是应该在康达县城地方上的某一个人。这个人就有可能包括了……包括了死去的霍步高。 沈头不动神色,对着那边点了点头,接着又望向了在帐篷里面的几个519的战士:“得!今天聊到这也差不多了,燕十三,赶紧生火,咱煮饭。” ‘生火’是暗语,帐篷里那么大一堆火,还要生个啥呢?沈头说出这两个字是让我们的人都准备…… 准备动手! 我和铁柱、疯子三个人看似很随意地挪动着步子,成品字站到了519那四个人的周围。本来就坐在我旁边的飞燕却没有动弹,她别过了脸去,我清晰的听到她的鼻头抽动的声音,有点像是小声抽泣一般。但当时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注意力全部在519那几个人身上,寻思着519的人身上带着的配枪,这一会也因为在水里面泡了有一二十个小时,估计用起来不会太听使唤,所以我们不用去太过顾忌这一点。 沈头自己却拿起了旁边一个战士的步枪,看似很随意地问对方:“哪里的兵啊?”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枪栓拉了拉,好像只是在检查枪支是否灵光一样。 可紧接着,他猛的一个箭步朝着门口冲去,而这一同时,疯子那两柄大刀好像变戏法一样晃悠到了手里,直接搭到了子弹和另外一个519的人的脖子上。铁柱举着手枪,歪着头站在他们几个人面前,阴着脸说道:“谁动打谁,这点不用我提醒了吧。” 旁边的另外几个战士也连忙端起了枪,他们脸上虽然都是很迷糊的表情,不知道沈头这突如其来的针对519的人的袭击是在上演哪一出,但动作却不敢含糊,也都个个把枪口对准了519的人。 但就在这时,沈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朴飞燕,你想干什么?” 我连忙扭头望过去,透过帐篷的帆布,邓艾子的人影正一闪而逝。而已经到了门口的沈头正前方,这一刻居然站着飞燕。飞燕手里也握着枪,并且枪是举起来了的,不过,她并没有把枪对着她面前的沈头,也没有对着任何人,反倒是对着自己的下巴。 “看紧其他几个人。”沈头在这关节眼上还不忘对我们吼了一句,接着他黑着脸,对着面前的飞燕用力一推。可飞燕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沈头手里端着的那只步枪,并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笑,可又不是笑,而是一种……一种好像幸灾乐祸看待一切的模样。 紧接着,她的脸朝着我转了过来,那表情……那表情…… 突然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朝前猛地跨出一步,大声喊道:“飞燕!别!” 飞燕嘴角往上扬起了,枪响起的声音,在帐篷里……也在我的世界里回荡…… 她扣动了手枪的扳机,我能清晰地看到子弹从她头顶直射出去,弹痕旁,还有一点点血丝一般。她那好像挂着浅笑的嘴缓缓张开了,暗红色的血液,好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往外淌着血。她的身体在往下……用一种很慢很慢的速度……下沉着。 我忘我地冲了过去,和沈头一起搂住了她的身体。她最后那一丝丝意识,驱使着她并不能算是完整的躯体,朝我怀里倒入。那么的……那么的不真实,她那温软的身体,变得那么的不真实。 我用力的抱着她,眼眶里满满的都是泪水。我大张着嘴,可我喊出的字符,自己却完全听不见。而我的脸那一会正对着帐篷的门,外面的夜色中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的,我依稀看到一个穿着军服的长发人影,正在对着这边窥探。 是邓艾子,她停步了,她在望向我紧紧抱着的飞燕。紧接着,她冲着这边大声地喊道:“啊——” 那声音特别刺耳,与之前我们所听到过的她的声音大相径庭,甚至让我们所有人都头疼欲裂。 我却依然紧紧地搂抱着飞燕,那一刻任何外在的东西,都不可能让我松开怀抱里正在渐渐僵硬的她。 邓艾子的喊话声终于停顿了,她扭过头了,朝着夜色深处飞奔而去。 “邓艾子是不是朴锦衣?”沈头猛一下扭过头,对着后面那几个519的人低吼道。 可那几个人却都歪着头或瞪着眼看着沈头,表情一模一样,麻木与生硬。 “回答沈头的话!”疯子也低吼起来,紧接着,他那因为愤怒而变得漆黑的眼睛中闪出一丝让人不敢正视的光,他……他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将519的一个人从头往下劈了下去,直接劈成了两半,腔子里的血四溅开来。不远处被捆在地上的那三个土匪甚至被吓得叫出了声来。 “回答沈头的话!3!2……”疯子继续低吼着,手里大刀上的血往下滴落着。 “是……是的!”519的另一个我们不知道名字的人终于颤声回答着。 沈头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害怕:“你们是不是第八处的人?” 疯子再次低吼起来:“3!2……” 那个被吓傻了的家伙连忙点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分到了你说的第八处,我只知道我现在跟他们几个都是专门对付你们葬密者的人。” 说完这些话,他双腿猛地一下跪到了地上,他身上都是之前他旁边那家伙溅出的血液,甚至还有某一两片无从考究的身体器官,他全身开始抖了起来:“解……解放军同志,我……我只是个小人物,昨天下午在蒙洞山区边缘伏击你们后,你们的那个大白同志,还是我给止的血,最后扛回去你们营地交给你们的人了。”说到这,他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张大了嘴。 就在这一瞬间,铁柱的手像个钳子一样,一把抠住了他的下巴。被抠住了的他嘴里含糊地说道:“我……我……我不会自杀,你帮我拿掉。” 还没轮到他说话,铁柱的手就伸进了他嘴里,在他口腔里鼓捣了几下,整出了一颗胶囊。另一边,一个战士也效仿铁柱的动作,将子弹嘴巴弄开,从里面逮出了一颗同样的胶囊。子弹依然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我们所有人。 那个小战士又朝着金刚走去,可金刚那满脸横肉的脸上,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那小战士愣住了,不敢上前。接着只听见“呸”的一声,金刚吐出了一口血到地上,血里面,也有着一颗胶囊。 第120章 少年不再 那个在招供的家伙回头看了子弹和金刚两人一眼,接着继续说道:“各位解放军同志,我们这次过来的一共就是五个人,之前你们看到的那个化名叫邓艾子的,她还有好多个名字。我听我以前的上级叫过她朴锦衣,不过到了这边以后,她要我们称呼她邓艾子。她本来也不是现在这个模样来着,她和你们刚才自杀的那个女同志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都是那么黑。不过她可以变化,特别神的一个人,我们伏击了你们以后,她就躲在树林里不知道怎么折腾了好久,再出来时候就高了很多,皮肤也变得白了。不过我们细看也都看得出,她变白是因为个头变高了后,皮肤被撑开了,黑色皮肤像是纱布被扯开,如果你们仔细看,还可以看到上面黑色的纹路,这也是她不敢进到有光的地方来的原因。” 他们说这一切时候,我还是蹲在原地,怀里抱着的飞燕就那么静静地靠在我肩膀上,好像是在慢慢睡着了一般。她口腔里流淌出来的血,将我半个肩膀都打湿了。 我将她缓缓放到了地上,我的手抖得特别厉害,朝着旁边一个战士腰上别着的一把匕首伸去。那个战士看到后连忙把匕首拔出来递给了我。我的手依然在抖动着,伸向了飞燕,最终割下了她的一缕头发。已经蹲到了另一边的朱敏脸上挂满着泪水,紧紧地抓着飞燕的一只手,嘴里不知道在细细碎碎地说着些什么,在我,这些似乎变得无关紧要。 我将那一缕头发放到我上衣的口袋里,然后握着匕首站了起来。我挺了挺胸,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将还在微微抖动的双手甩了几下。终于,手不再抖动。我再次深深的吸气,尽着最大努力,想要让胸腔里面憋着的一股子东西化开。 我无能为力。那一团无法释怀的东西,从飞燕离开的那一刻开始,陪伴了我以后整个人生。 转过身的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克制,感觉到自己在完成一个真正战士的最终蜕变,只是,那个曾经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我走到了子弹面前,他还是坐在地上,抬着头用那冷冷的表情望着我,他的眼睛在我匕首同一个高度位置,但并没有一丝丝惧怕的神色。我也和他一样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感觉自己眼神中在释放出一种叫做凶悍的光芒。最终,子弹避开了我的眼光,朝着旁边扭过了头。 “看着我!”我命令道。 子弹没有动弹。 “3……”我像疯子一样低吼道:“2……” 子弹扭过头来,很无奈地望向我。 我笑了,我甚至感觉得到自己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的是一个怎样恐怖的笑脸。接着我对子弹开口问道:“为什么不阻止你们的人交待问题,是不是他所说的东西并不能触碰到你们真正的机密。” 子弹眼神在游离,他努力装出镇定的神色,淡淡地说道:“我阻止不了,反正现在也需要一个人来说些什么,换谁说不是说呢?” “那你知道一些什么,我要听听。”我阴沉着脸继续着。 子弹再次扬起脸来,迎上了我的目光:“王解放——加入葬密者不久的新人,这一次应该是刚从新兵营出来几天而已。你是沈木人在易阳镇收的兵,没有特殊的技能,就是块头大一点而已。你亲爹叫王长贵,肺痨死了。你娘带着你改嫁给了一个也是姓王的家伙,还给你生了个弟弟。小王同志,你的资料我说的没错吧?” “说得没错!”我点着头,然后将手里的匕首比到了他的头上,用刀刃在他头发上微微用力,将他的短发一点点地削落到了地上。 子弹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微打战:“我……我们是临时被上峰通知到省城集结的,因为我们之前都是单向和上峰联系,所以我们互相之间确实不太知道对方的底细。断赤……也就是朴锦衣,她在省城接上了我们,然后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说我们是被调入了一个叫做第八处的独立部门,目的就是消灭或者破坏你们葬密者的行动。断赤和你们那个叫飞燕的女人是姐妹这事,我们之前其实就有听说过的,朴姓这两姐妹都是千面人亲自带出来的高级特务,不过朴飞燕背叛了我们,投入到你们共军的阵营。朴锦衣被共军击毙,也是我们这些潜伏人员以前听说过的传奇故事。到这一次我们抵达省城后,才知道朴锦衣居然没有死,反倒是现在成为了我们第八处的特工头子。” “也就是说朴锦衣就是断赤,断赤就是朴锦衣?”沈头也扭过了头来问道。 “是的。至于朴锦衣为什么几年前没被你们打死,又是怎么重新成为了高级特务,被派遣回来,这些,我们就确实不太知道了。再说我们这次过来,主要目的除了想要逮机会瓦解你们外,还想要和潜伏在康达县城这边的一个代号叫做人迹的行动小组联系上,据说这个小组已经和我们组织断了有些个年月了,但当时他们潜伏下来的时候,就肩负着一个很奇怪的使命,就是要打探蒙洞山区深处刘振海逮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这个人迹小组的长官姓钱,我们听断赤说过,应该就是之前她问起的那个钱德海。” 子弹说完这些以后又一次自顾自地摇头,接着叹了口气:“我知道的差不多全部说了。如果你们还有想问的,那应该就只有我们在蒙洞山区边缘伏击你们的事。当时和你们在一起的解放军战士里面确实是有我们的两个人,不过他们是和断赤单向联系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开进了蒙洞,提前下了你们的武器。当然,也可能他们本来有其他计划也说不定,目的只是要弄走那头骨而已吧!在剿灭你们的时候,他们也受了重伤,被我们连带着你们的那个什么大白都送到你们营地里面的人手里了。嗯!顺便说下你们的那个大白,之所以给送回到你们人手里,因为他不可能救得活了的,他的心脏位置受了重击,带他回去不过是为了得到你们的人的信任。” “你们这些王八蛋!”疯子低声咒骂道。 “各为其主,有什么好说的。”子弹淡淡地说了这句后,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从我们身后传来了燕十三的声音,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打着颤说道:“快……快……快将火生大一点,他们来……了。” 我们几个人当时也都沉浸在飞燕的死这事上,真没注意到外围的动静。燕十三喊出这话后,我们才察觉到地面有着很细微的震动,接着,我们还听到了隐隐约约地叫喊:“呐……呐……马……马”的声音。 “小……小……小杂种来了!”燕十三压根就没管我们了,跨步到篝火前,一把抓起了一根柴,将火举了起来,嘴里再次喊道:“把火加大一点,赶紧加大一点啊!” “呐……马……”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了,之后我们甚至能听清楚从那些大块头口腔里面发出的“咕噜咕噜”唾沫翻来翻去的声响。战士们犹豫地望着沈头,没有他的命令,战士们也不敢轻易去听从一个土匪的命令给篝火加火。但沈头那一会却好像静止了,他扭过头望着帐篷外,眉头皱得很紧。我们其他人也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都望向他。 半晌,他扭过头来:“将敌特和土匪全部捆好,嘴巴也都堵严实。然后熄灭火,全部人缩到帐篷右前方去,那边的悬崖下有个凹陷,里面全部是半人高的草,之前我就注意到了,够藏下我们所有人。” 第121章 “呐!马!” “你们这些王八蛋疯了吗?”燕十三手舞足蹈起来,但站在他旁边那个虎背熊腰的战士马上就把他按到了地上,捆得严严实实,还将他嘴给堵上了。子弹与另外一个519的人被疯子和铁柱捆了,我从地上抓起旁边战士扔过来的绳子,朝金刚走去。可猛地发现金刚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嘴唇之前还可以看出是乌的,现在连那乌青也没了。他望向我,接着居然冲我摇了摇头。 战士在灭着火,其他人扛起了敌人,跟在沈头就要往外面走去。我犹豫了一下,将绳子扔到了地上,然后转身搂起了飞燕的尸体,接着冲金刚说道:“还能自己走吗?跟我们去那片草丛里呆着吧。” 金刚发出闷哼“嗯”的声音,接着很吃力地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接着跟在其他人身后,慢慢走去。 我和他并排走着,步子一样的沉重,怀里是我那已经僵硬的、唯一的爱人。这时,沈头扭过头来,他看了看没有被捆上的金刚,又看看我。 我冲他低声说道:“金刚是条汉子。” 沈头啥都没说,再次看了金刚一眼,接着大步朝着那堆草丛走去。 这时,从崖顶远处传来的“呐……马……”声音越来越大了。 伴随着这叫声,我们这十几个部队的人按着那几个匪徒和敌特,藏到了帐篷外几十米处的那堆草丛里。挨着我被捆成了粽子的燕十三,全身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我的另一边是金刚,他没有再发出吞咽的声响,但是身子却微微朝着我靠了过来,明显因为失血过多即将倒下的状态。我那一会脑子里空荡荡的,胸口憋着那团注定了无法化开的气,呼吸也变得很吃力一般。飞燕的身体被我放到了跟前,我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她已经渐渐僵硬冷却的手。朱敏却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她自然看得出我这一会心里难受,所以不敢看我,自顾自在飞燕的另外一边蹲下,也和我一样,拉着飞燕的另外一只手。 所有人都没再出声了,耳边是声音的越发逼近。 终于,那些好像来自于四面八方的低吼声,最终停到了我们上方的崖顶。我们不敢站起来,也不敢探出头去朝着上方观望。那些“呐……马……”的音符,慢慢变得统一,好像他们是在集结他们所有的声音,想要最终汇聚成什么似的。 他们重复着,不断重复着这两个音符,来来回回吼了有大半个小时吧。我们依然不敢动弹,但彼此心里也在琢磨,他们这样站在崖顶对着这片盆地重复地呼吼,到底是想要表述什么? 终于,一个好像来自于大地最深处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了。 “呐……呐……呐……” 只有这一个音符,声音的来源如同在地核深处一般,让我们接触到地面的脚掌,都感觉得到这声响所带来的震动。 崖顶那些大块头似乎变得躁动起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乱糟糟地响起。这时,之前那个让我和雷团、疯子专门研究过的略高的声音响起了,这次,她的怪叫声变得额外响亮,甚至已经能够清晰分辨出她是雌性,与其他大块头的嗓音有着明显的区别。 “呐……呐……呐……嗷嗷……呐……” 大地深处那声响却停顿了,接着传来的却是地震般的大地颤抖,很慢很慢,却又能够感觉到是地底某处,什么东西在挪动步子一般。 这时,沈头小声地说道:“是袭击营地的那个大到让人震惊的巨人。” 我们更不敢出声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依然空荡荡却又在微微抖动的盆地。同时,我们又在企图去感觉那脚步声在朝着哪一个位置移动,害怕他突然之间从某一个位置破土而出。 “呐……马……”崖顶那些大块头又一次闹腾起来,接着他们跑动的声音也响起了,这次他们是一起奔跑向了悬崖的另一端,那边的山坡虽然陡峭,但坡度已经可以够他们跑下来了。 终于,他们的声音汇聚到了山坡上方,二十几个如同铁塔般的“小杂种”一边低吼着,一边大步冲刺着。但他们抵达盆地后,却好像变得异常地害怕,站在那片山坡下方的草地上,站成一整排,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好像这片盆地里有着什么我们看不到但却让他们忌惮的东西,在空中来回飘荡。 “他们害怕这片盆地,应该是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受过什么大的伤害。”沈头再次小声说道。 这时,那地底沉闷的踏步声也渐渐近了,可以判断出他行到的位置,竟然就是之前我们跳出来的那个山洞方向,也就是说,对方……如果对方真的存在的话,那现在的他,就是在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离开的那个巨大的地下岩洞里面。 我们都微微抬起头来,透过草丛,望向了那个黑漆漆的山洞。接着,我再次看到了……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好像是眨眼的光芒。巨大的“呐……呐……”声,也从那山洞深处传出了。 盆地里的大块头“呜呜!”的叫唤起来,接着,他们竟然像是一群有着信仰的古人,对着发出声音的山洞跪了下来。 我的心往下一沉。虽然我并没有大白那么有文化,但是人类从类人猿过渡到文明生物一个最具备阶梯性的跨越,就是信仰的产生,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信仰,有了膜拜,有了他们心目中的神。这应该就是刘振海给造出来的奇特人形生物们,他们心目中的神,就是地下世界——悬崖深处里面那个呼喊着“呐!”的巨人。 我们终于明白了,他们能吟唱出来的两个简单音符,实际上就是指向着两个比他们更大体型的巨人。“马”应该就是之前被刘振海控制在这片盆地里面的只有半截的大家伙,而“呐”就是现在我们还看不到的悬崖里面的庞然大物。 他们跪倒了,粗壮的手臂朝着天上举着。他们或“呜呜”着、或“咕噜咕噜”着,但他们依然不敢朝前行进,仿佛这盆地中间,那让他们害怕的东西,就在空气中来回飘散着。而就在他们开始这么来回折腾后,地下世界那个让人感觉无比可怕的声响,却完全静止了,包括那个山洞也重新变得死气沉沉。 那时间过得极其的缓慢,我们的心都在嗓子眼里,差不多要蹦出来了,但是又没人敢动弹,如同一群蝼蚁,在仰望着真正站在食物链上一层的另一类生物。他们就那样一直吼了有两三个小时,都到了凌晨一两点了,声响才渐渐弱了下来。最终,他们中间的某一个大块头最先站了起来,其他家伙也都不出声了,只有“咕噜咕噜”唾沫翻滚的响动。 站起的那个首领是雌性生物,她声音依然比其他大块头要尖锐不少。接着,她努力地挺直了身体,伸展开来的身体远远望过去,显得特别高大。她张开了双臂,昂起了头望向头顶广阔的苍穹,最终仰视许久后,又一次发出呼吼:“呜呜!呜呜!” 其他大块头跟着她吼叫起来,也一个个缓缓站立了起来,挺直身体,高举双臂。然后,在那雌性生物的带领下,他们保持着举手的动作,朝着山坡上方大步跑去。 几十分钟后,他们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崖顶的树丛里,那“呜呜”声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但我们却继续保持着躲藏的姿势,沉默了很久。每个人表情都变得很严肃,用着各自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常识,在思考着之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头最先缓缓站起,站起的同时,他把燕十三也一把提了起来,还伸手将他嘴里的布团给扯了下来。燕十三嘴巴连忙一张一合活动了几下,便开始掰扯:“大首长,你们不是挺能耐的吗?刚才你们也瞅到了,再能耐,你们能能耐过那些小杂种吗?都跟铁老虎车、火轮子炮一样结实,一拳头打出来,可以直接打死好几个大活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头却好像挺喜欢听着燕十三瞎说似的,这一会他谁都不问,单单挑着他问道:“十三,你说说,那些小杂种刚才是在做什么?” 第122章 局面 “我怎么知道是做什么呢?倒是有点像在拜山神吧。我在这山里面呆了一二十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一出。不过……”燕十三翻了翻白眼:“不过,地底下那玩意整出的动静,怕是一个更加大的家伙吧?他发出的声音倒是有点像之前被刘振海那王八蛋困着的那个玩意,不过刘振海困住的那玩意声音要尖锐一点。” “会不会刘振海困住的那个压根就是个雌性的,而我们刚才听到的发出声音的是一个雄性的生物呢?”沈头说出这句问话时,很习惯性地望向了我,可紧接着他可能也意识到这一会的我还在伤痛中,那模样一瞅就知道还满脑子糊糊,便又望向了疯子和铁柱。 铁柱点了点头,他跨出一步,朝着之前那些大块头站的位置望了一眼,然后很肯定地说道:“沈头,如果将目前我们收集的线索串联起来的话,很可能这些小杂种就是燕十三所说的被刘振海控制住的那巨人生出来的。而那个发出‘呐’的声响的家伙,可能就是这些巨人的父辈吧?” “不可能,刘振海没那么大能耐,能够将这种庞然大物一次性控制俩,还要他们做那些媾和的事儿。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燕十三插嘴道。 铁柱恶狠狠地瞪了燕十三一眼,但也并没有反驳他的观点:“沈头,如果刘振海一直就只是控制着一个雌性的没有腿的巨人,那怎么让这个没有腿的巨人完成了受精,最终产下这些小杂种呢?尤其……尤其是还连续下了好几胎出来。” “这些,可能只能去问刘振海了。”沈头点上了一支烟,然后顺手就塞进了燕十三嘴里:“我说十三啊,你这些年也没有逮着你的刘振海大元帅问问,到底这科学是怎么一个科学吗?” 燕十三叼着那烟咧嘴一笑,烟差点掉到了地上:“大首长,说实话,我真的对他整出的什么科学这一套不感兴趣,再说了,开头几年没和他在一块,后来这几年在一块了,他们那模样瞅着就像看待几个饲养的牲口一样,话都不想和他们多说上几句。大首长你想想,我一想起我那几十个兄弟,心就被揪着一把一把的疼,怎么还会去挖这段故事呢?我宁愿自己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在这老林子里面老死拉倒,也不要知晓到底他们在这老林子里面到底做了一些什么。” “你就是想让我们觉得你是个马虎的汉子,然后顺理成章地逃避交代。”铁柱冷冷地说道。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来“蓬”的一声好像是雷鸣一般的声响,接着耀眼的白色光芒在星空中绽放。伴随着这片光明一起到来的,是依稀可辨的凌乱枪声,声响全部是来自之前那群小杂种消失的方向。 “不会是雷团的人和这群大块头遭遇上了吧?”疯子望向了沈头低声说道。 沈头没答话,径直扭头,果断地命令道:“战士们负责看守好这几个土匪和敌特,我们的人……”说到这里时,他顿了一顿。几天前我们葬密者八个大活人到的这蒙洞山区,可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还在,其他人现在没死的也生死不明。 他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伤感:“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跟我现在马上赶到发生战斗的位置。” 说完这话,他专程看了我一眼。但那一会我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飞燕的尸体,表情肃穆地望着他的眼睛。朱敏也从我身旁站了起来,她将她背上别着的那柄红缨枪重新端了端。沈头见她这要跟上我们的架势后,并没有说什么,他对我点了下头,就要朝着那片山坡跑去。 “大首长,你们带上我吧!林子里我熟,我领着你们可以很快就赶到现在发出这么大声响的位置。”燕十三在我们身后大声喊道。 沈头停住了,他回过头来:“专门找个人看着金刚,如果实在不行也给捆上。燕十三,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自己可以给自己松绑吧?” 燕十三讪讪一笑:“确实是有这么一点点小伎俩。” “自己快点松开绳子,前面带路,想耍什么花招,我们扣扳机的时候可不会含糊的。” 燕十三一下就跳了起来,嘴里喊道:“好咧!”也就是这么一跳,本来在他身上捆得严严实实的绳索,好像被人突然间给来了一剪刀似的,直接散落到了地上。 我们还真跟在了这么个土匪身后,朝着发生战斗的方向冲去了。尤其是我和沈头、朱敏三个人,虽然身上的水已经被我们捂干了,可肚子里一天一夜没吃过一点东西,胃里啥都没,依然有着那么一股子干劲,支撑着我们朝前飞奔。很多年后回想起来,有时候觉得,当年我们那些人之所以能够爆发出让自己有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原因,应该就是信仰吧!对心中那神圣的主义的信仰。 我们快速地爬到了山坡上方,燕十三那家伙腿脚着实灵光,边跑边回过头来耍着贫嘴:“你们这几位官爷倒确实能耐,和以前我瞅见过的那些国民党的老爷兵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就这么陡峭的山壁,能跟得上我的还真不多哦。” 我们没人和他搭话,心思尚未从飞燕的离去中解脱,又惦记着那火爆的雷团与他的战士们的安危。可燕十三却没这眼色,他那两片嘴好像压根就不能闲住一般继续着:“其实吧,像我这种绿林好汉,当年也是被迷蒙了眼睛。打走日本人的时候,都说我们炮哥的人是英雄,可接下来所谓的政治咱不懂啊,到底是谁管着我们这大中国,我们时不时还犯着迷糊。刘振海那王八蛋当时是皇上指定……啊呸!是政府指定的县长,他使唤我跟他进山,我傻乎乎地就应了。如果当时我没被他给骗了,可能现在也在你们共军的政府里,当个什么捕头也说不定……对了,满清后就没有捕头了对不对,应该是当了手枪队的队长才对……” 燕十三一边跑着,一边继续说道,压根就没喘过一口气。我当时就在他旁边奔跑着,听着他说的这些,感觉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当年全国各地抗日的力量那么多,到日本投降后,哪些是官,哪些是匪,又岂能定论得那么清楚呢?再说像燕十三这种人看来,国民党政府始终是当时名正言顺的政府,也难怪如他这般没啥文化的人,在那俗世滚滚洪流中站错队了。 于是,我自作主张对他低声问了句:“燕十三,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为新中国服务,你愿意吗?” 燕十三想都没想就应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我记得没进老林子前听说过你们共军的政策,共产共妻对不对?我当年也只是个穷人家孩子,所以才跟了炮哥当土匪,干的也是吃大户的买卖,和你们‘共产’倒是一样样的。不过……不过不瞒你们几位,我们倒是不共妻。倒不是说我们自己不想,而是炮哥不给。” “扯淡,我们解放军也不共妻。”铁柱喝道。 “那是自然,就算你们真要和我共妻,我也没媳妇,没得和你们共的。至于你们的媳妇,我也不会共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燕十三很认真地说着,脚下却没有一点含糊,继续快速跑动着。 但这收人的事可不是我能够说了算的,于是,我开了那腔后便没再说话。沈头可能自己也有考虑吧,于是跑在后面的他也开口了:“蒙洞山区的炮哥的资料我有看过,确实是一群穷苦百姓,为了生活所迫进了山。主力本来就是靠山过日子的猎户,国民党反动派当时征税太多,猎户们只是靠着山过活,还要他们承担繁重的税赋吃不消,所以才当了土匪。日寇打进湖南的时候,这炮哥领着猎户们,也正儿八经和日本人打过,据说还被日本人割下了不少脑袋,是一群有血性的汉子。十三,沈头我长你十几岁,叫我一身沈哥你也不亏,或者你和他们一样叫我沈头也成。不过我话倒是说在前头,蒙洞山区里面这巨人案件,你给好好表现一下,让我们看看你对革命队伍的热忱。回到康达县城后,我也要向年纪大点的人了解一下你这家伙以前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如果有,那法律面前,你该要受的惩罚自然不能少。如果没有,那之后……嗯!之后再作定论。” “得!沈头,我燕十三以前还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您放心就是了。”燕十三的话语明显激动起来:“今儿个能够有这机会得到朝廷的……啊呸……得到政府的招安,我燕十三一定会鞍前马后,报效咱政府,当沈头您的马前……马前那个谁来着?给关二爷牵马的那个……” 第123章 激战 必须承认有了燕十三带路,我们行进的速度确实很快。但树林深处那交战的位置,毕竟不是那么近在咫尺的。我们奔跑了有大半个小时后,那边的响动基本上很小了,零星的枪声却又清晰了不少,可能也是因为距离变近的原因吧。 我们心里始终焦急,不知道雷团他们的具体情况,只能朝着那边继续飞奔。可又跑了三十四分钟后,那个方向的枪响又热闹起来。之前热闹时候的枪响,可以听出是一干步枪发射的声响,但这次响起的,却不是那种“砰、砰”的点射了,而是“突突突……突突突……”机枪扫射的声响。 “歪把子枪!小鬼子的歪把子枪!”燕十三惊呼道,甚至停下了步子:“是不是你们的人在用歪把子枪开枪?如果不是你们的人,那咱过去就是送死,那枪可以连发,杀人跟杀猪一般的容易。” “应该是陆总的人到了。”铁柱没有理睬燕十三,径直对沈头说道:“是苏制的声响。” 沈头“嗯”了一声,燕十三眼睛一亮,快步跟上:“大首长沈头,难道现在我们的军队也有歪把子枪了吗?” 沈头哭笑不得,燕十三在林子里窝了十几年,对于外面发生的事一窍不通,人生观世界观看起来也是建立在戏文和评书里面。于是,沈头只能对他搪塞道:“有了有了,之后有机会给你也发一把。” “得!有了歪把子枪,我燕十三定报效朝廷……啊呸,报效共匪的栽培。” 啥乱七八糟的,被燕十三越说越乱了…… 那机枪的响动急促起来,之前渐渐零星的步枪枪声,也再次响起,接着,同时几发闪光弹升到了天空,最终绽放开来,让蒙洞的丛林如同白昼。 我们加快了速度,距离声响来源的位置越来越近了!到最后,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前方有人大声喊叫与开枪的声音了。 疯子声音大,对着那边大吼道:“是雷鸣的兵还是陆旭的兵?” 那边的人可能折腾得正起劲,没人搭话。 我们继续狂奔,疯子也再次吼道:“是雷鸣的兵还是陆旭的兵?” 那边这才有人回应:“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归陆总的。” “我是沈木人。”沈头大喊道。 “是沈头。”那边的战士们激动起来:“快叫陆总,快叫陆总过来。” 几分钟后,我们终于与前方的那些个战士汇合了,是一个完整的机枪连吧,架着好几挺大家伙,正对着前方的一片小树林。树林里可以依稀看到有战士在里面奔跑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沈头跑上去,从一个战士手里将望远镜抢到手中,对着树林里望去。 “报告沈头!是有敌人!”回答沈头问话的那大脸战士明显是个不善于与人沟通的家伙,说这么一句压根等于没回答的话时,脸还居然憋红了。 “靠!沈木人你没在那边啊?吓了我一跳。”陆总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只见陆总领着两个战士朝着我们奔跑过来,边跑边继续骂道:“我还叮嘱战士们如果看到你们的人的尸体,第一时间叫我过去,看来你们都还在,没人出事。” “你死了我也不会有啥事。”沈头冲陆总瞪了瞪眼:“什么情况?你们在和什么东西交手?”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陆总回答得很老实:“不过战斗应该接近尾声了,撂倒了起码十五六个奇奇怪怪的大号人形生物,逃跑的几个也被我们的人在追击中。只是……”陆总说到这面露难色起来。 “只是什么?”沈头追问道。 “只是之前和这些从没见过的巨型生物交火的那些战士,他们……他们……”陆总咬了咬牙:“他们基本上已经没了。” “他们发生遭遇战的主战场在哪里?他们还有活着的没?”沈头皱紧了眉。 陆总扭过头和身后的一个战士小声说了句什么,最后才扭过头来:“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说完,陆总对着身旁机枪连的战士挥了下手:“端几把大家伙跟上。” 机枪连的战士本来块头就大,那一会也没含糊,抬起了两把重机枪就站了起来。燕十三在那旁边瞪大了眼,不时咂舌,小声说着:“你们这沈头是多大的官啊?兵马大元帅吗?” “少废话,赶紧跟上。”实际上现在还不是我们葬密者一员的朱敏倒是有了主人翁的姿态,对燕十三喝道。 我们紧跟在陆总身后,往林子里钻去。枪声现在也基本上停了,空气中有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飘荡着。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一片相对来说树木不多,比较平坦的草地。不过那草地上一片狼藉,人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草地边缘位置,还有两三个大块头被放倒在地上,看那模样也是已经没气了。几十个战士在中间来回奔跑着,时不时有人大喊:“还有活着的吗?还有活着的吗?” 没有人回应。 疯子将军帽猛地一下摘下来捏在手里,对陆总说道:“全部在这里了吗?之前不是还听到有步枪的声音么?应该是雷团下面的战士吧。” 陆总摇了摇头:“我们昨天凌晨就赶到了蒙洞山区外面的营地,和守在那里的武装部的朱同志聊过后,便分出了一支有三十人的小分队,我准备亲自带着进那岩洞里面。可我们还没集结完毕,那岩洞洞口便发生了塌方,整个一片山崖基本上都塌得没了。我带的那几个工程兵现场查勘后,觉得要再挖开,最起码要个几天。而我又是个急性子,便留下了一支由工兵为主的战士在那边继续工作,我自己领着作战部队赶进来。” “我们本来都已经驻扎下来了,那闪光弹与枪响让我们再次集结,用最快的急行军赶了过来。这片主战场上,当时有着很多个几米高的人型生物,在这片被破坏的营地里施虐。我们的人一瞅地上是我们的解放军战士,一个个都没等到我下命令,端着家伙便开始朝着大块头开枪了。但那些大块头皮还挺硬,挨了枪怪叫着还能跑。你们也看到了,这块主战场上没有几个人型生物的尸体,直到我们的人追击出去,才陆陆续续放倒了不少。” “沈头,快过来!”疯子的大喊声打断了陆总。我们扭头过去,只见他站在几个战士的尸体跟前,朝着我们招手。 我当时其实已经猜出了他发现了什么,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跑了过去。只见地上双手伸展开着仰面躺着的一个光头汉子,正是雷团,他脸上血肉模糊,整个脑袋都好像是一个烂得陷进去了的橘子,致命伤明显就是被那些大块头生物用拳头砸到了脸上。得以分辨出他身份的,是他那个光头,以及尸体不远处散落的他那两把用黑布包裹着枪托的步枪。 沈头率先立正了,对着雷团的尸体举起了右手。周围的其他战士有帽的摘下了帽子,没帽子的径直行礼。现场肃穆,感受着逝去的战士的英魂,在空气中游走,久久不肯散去。 战场打扫了有三四个小时,数据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才得以统计出了个大概。雷团的战士死了有两百四十人到两百六十人左右(残肢太多,所以无法统计清楚),还有十几个没死的,也都受伤了,双眼血红说这场遭遇战太过突然,导致如此惨烈的结果。而陆总的人伤亡却是零,并累计击毙十七个人形的大块头生物,拉回来的人形生物的尸体堆在那里跟个小山似的。 这就是武器好坏的明显区别。当年日本人打到我们中国来的时候,我们中国军人的装备,和日本军人的装备,也是天壤之别。北京城的守军29军军人挥舞着大刀,用着如同洪水猛兽般高昂的战斗意志扑向日本侵略者,但冷兵器与现代化武器进行对抗,结果可想而知。同样的,日本人一张电网,可以电死一个连的中国军人,这些也是常识缺乏、科技落后导致伤亡最大的诠释。 雷团的军队只是一个普通的独立连建制,当时建国伊始,能够每人一支步枪的战斗单位,已经算比较强大的力量。但装备的质量,就确实有待追究。时不时哑火的步枪,压根就没有准心的枪口…… 不说这些了,只是一个小说而已……再次,祭奠为了共和国而殒灭的英雄们,你们没有看到花开,但是你们驱走了寒冬。时代变了,或许,被物欲横流迷蒙了眼睛的人们,会遗忘你们曾经做出的一切,但你们的英魂,永远不会消散。 第124章 刘振海 之后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思想在变得麻木。短短的几十个小时里,大白同志、悟空同志、雷团以及……以及飞燕,这么多个本来鲜活的人儿,永远的与世长辞了。入伍之前的我,羡慕过英雄与先烈们生活的年代,觉得生命就应该壮烈才对,生死离别与激昂悲伤,才是我们年轻人应该有着的青春岁月。 最终,当这些狰狞展现在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麻木才是面对这一切时真正有着的思维主角。 我们清理着战士们的尸体……残骸与断肢。 铁柱和疯子表情和我一样麻木,在现场来回忙活着。沈头与陆总站在外围紧皱着眉头,不时指挥着战士们。燕十三也变得沉默起来,协助我们清理着。至于朱敏,那张白脸变得黑乎乎的,让两道从眼睛滑下的泪痕,显得特别明显。 炊事班的战士做好了早饭,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里的搪瓷杯(喝粥与喝开水都只是用行军包里的杯子而已),舀起了白粥,举到了头顶。疯子手里还举着一个扁扁的铁质酒壶,那是陆总贴身的宝贝。 疯子那低吼声,在空气中回荡:“雷鸣同志,三百个雷团下的兄弟,你们一路走好!” 在场的所有战士一起吼道:“你们一路走好!你们一路走好!你们一路走好!” 大家把白粥倒向了这片被烈士鲜血沾满的土地。 一个小时后,和陆总说了一会小话后的沈头,将我们几个人再次集结起来。燕十三换上了一套铁柱拿给他的军装,替下了他之前那套都烂得快成片,还沾了屎尿的破衣服。他和我们站成一排,也人摸狗样的挺着胸膛。 沈头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燕十三,带我们去抓刘振海吧!” 燕十三忙点头:“成!成!那地不远,咱这就过去。” 我们全副武装,领着一个排的战士离开了陆总的大部队,朝着山林深处进发。燕十三还是走在前面,他时不时扭过头来看我们手里的武器,还咽着唾沫。铁柱对他的语气较之前也好了不少,张嘴说道:“有机会让你使上的,等你过了政审后。” 燕十三也没多说什么,不时指着周围的树木或者灌木丛,给我们说道他们这十几年里,发生在这些地方的趣事和倒霉事。说着说着,燕十三很莫名其妙地哽咽起来。 我们便挺好奇了,铁柱问他:“你这又是演哪一出啊?” 燕十三直晃脑袋:“各位首长,我这次是真的有点伤心起来。早上看着你们那么一出,我又想起了自己那些个兄弟。你们的战友们死了,还有你们给报了仇,也还给收了尸。我们的人呢?当年也几十个汉子啊,死了,最后尸体都还被啃了。造孽啊!” 我们沉默起来。燕十三打开了话匣子反正就停不下来:“其实我这么个傻乎乎的汉子,本来没太多小心思啥的。可现在我已经被你们招安了,之后肯定是要走出这片林子,跟着你们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了,但这一会……这一会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心里面就是特别难受,难受得不行。几十年了,我在这林子里呆过的日子也有好几万个日夜吧,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真正能够征服这些林子,始终只是这些林子中最微不足道的蝼蚁。最后要离开它们了,反倒又舍不得,好像自己已经和它们成了一个整体。” “大自然本来就是真正能够包容所有,并吞噬所有的。”沈头难得一见的发出了感叹:“十三,你说的没错,永远不要以为自己能够改写大自然的法则,也不要去想着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实际上,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真正能够揣摩得透的。一个最活生生的例子,就说刘振海吧。我看了你们康达县的县志,他进山时候也就三十五六,半辈子虽然没做几件好事,但是也真没干过太伤天害理的勾当,就一作威作福的土豪而已。然后,他进山后想要做的……就你说的那什么科学的那一出。虽然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一些细节,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就是想改写自然的某些法则。” 燕十三头点得跟打鼓似的:“首长说得对!首长说的每一句话,燕十三虽然听不明白,但是都感觉说得特别有道理。” 沈头再次哭笑不得。 我们最多走了一个多小时吧,面前就没有路了。当然,林子中本来就没有路,只是在树与树之间穿行而已。所以,这里说的没有路,只是燕十三领着我们行进到的位置的正前方,有着一丛灌木丛与灌木丛后密密的树林拦住了而已。 燕十三回过头来对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停下步子。他犹豫了一下,接着对沈头问道:“沈头,刘振海那王八蛋就在这里面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容易。你等我几分钟,我试试能不能把他们喊出来算了吧,咱真的直接冲进去,这家伙怕是会直接吓死了个球。” 沈头想了想,然后点头。 燕十三便朝前跨出一步,清了清嗓子,接着大声喊出他那乱七八糟的一套话:“刘爷,那个啥……那个,那个大江东去……那个……那个大势已去,一代后浪推前浪,共产党的首长们现在已经把我给招安了,现在我领着他们来找你了。你可以怪兄弟我不仁义,但你想想这些年咱过的日子啊,不死不活耗着,有意思吗?刘爷,天已经变了,政府也已经换了,咱螳螂挡车,被碾死是迟早的事。大首长们也讲人道,要我劝你自己出来得了,免得他们扛着枪冲进去,子弹来去不长眼。刘爷,话我就说到这了,你看着办呗。” 那片茂密的树林深处黑乎乎的,并没有任何人回应的声响。燕十三小声说道:“给他们几分钟吧,会出来的。” 谁知道燕十三话还没落,前方就传来人喊叫的声音:“十三爷,你要你领着的人别开枪,我和六子现在就出来。” “是我那两个弟兄。”燕十三忙对我们说道。 树丛里细碎声响响起,两个乱糟糟的汉子举着双手走了出来,那眸子里倒还明亮,冲燕十三讪笑着:“爷,真是给招安了吗?” 战士们连忙上前,将他俩后背上背着的两把老式猎枪给下了。燕十三对我们点头哈腰地说道:“首长不放心可以先把他俩捆上,不捆也绝对不会有事的,我拿人头担保。” 铁柱小声骂道:“不用你操心来着。”说完简单地把那两个土匪的手给栓到了一起。 “刘爷,您老到底准备咋样?出不出来给个准信啊!”燕十三又喊道。 “十三……”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在那片树林深处响起了。 “是刘振海。”燕十三忙对我们说道。 “十三,我还真看走眼了,连你这家伙,居然也会背叛了我。”那声音缓慢飘来,如同这林中晒不到太阳的位置散发出来的霉味在不住飘散:“但十三,我也不怪你。” 这声音继续着:“你们哪位是共军的头头,吱个声,也让我知道最后是落在什么人手里。” “我姓沈,叫沈木人,载我手里你不算丢人。”沈头这说的是实话。 “是沈首长……咳咳……咳咳……”那声音急促地咳嗽了起来,好像是肺叶都要呕出来似的。半晌,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了:“沈……沈首长,十三是条有情义的仁义汉子,是我刘振海耽误了他,耽误了他的弟兄们。今儿个你们把他给收了,好好用,他是个能人。至于我们……”刘振海顿了顿:“至于我和我身边这两个已经没有了人形的家伙,出不来了,已经出不来了。” “刘振海,我们的政策是开明了,只要你缴械投降,手里没有什么血债,还是能够有新生活的。”沈头对着那片林子喊道。 “沈长官,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我不愿意投降,而是……而是……”那声音渐渐带上了浓厚的鼻音,伴随着细微的抽泣声:“而是我走错了路,回不来了。” 第125章 一纸委任状 铁柱皱了皱眉眉,估计就要张嘴大喝,被沈头伸手示意他打住。林子里的刘振海继续着:“沈长官,到今儿个,正好是我们离开康达县城,进山里面猫着的第十六年零四个月。这些天我时不时在想,想我当时身边那些生龙活虎的弟兄。我记得我和十三爷那天还杀了一头猪,和弟兄们一起喝了雄鸡酒,一起摔了碗。我们两百多人举着火把,揣着钱专员发来的那张委任状进山,那一幕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似的。我还记得燕十三兄弟那时候跟一头小豹子似的,下面的人一个个精壮,生龙活虎,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敢让你们跟我们住在盆地里面的原因。十三兄弟,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你也不问,今儿个我就让你明白吧,是因为我们带着女眷,怕你们的人乱。” “刘爷,都啥时候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嘛?”燕十三摇着头喊道。 “不成,我今儿个要说,很多东西憋在肚子里这么多年了,也要让我能够说说。沈首长,听你说话我就能感觉你是个明白人,这次进山剿我们,你们自然是已经看到了一些东西吧?也有一堆疑问了吧?您也别急,我一五一十说出来,让你们有个明白。” 刘振海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其实我们这康达县地方偏远,不管是前清还是后来的什么北伐政府、国民政府,也都没真把对我们的管理当回事,都是我们老刘家在这边自己管自己。你们各位应该也已经知道,我们刘家在康达本来就是大族,所以我打小就横行霸道惯了,性子蛮横霸道,注定了之后吃亏,定数吧。” “到你们共军过了长江后,省城里那些老爷官就坐不住了,钱专员就是那时候被派到了我们康达县,还带着那一张任命状,要委任我当个团长。我刘振海虽然没出过康达,没见过世面,但也明人世,当时对他们这张任命状不以为然,想凭这么张东西骗我给老蒋家去当炮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那钱专员说的也有道理,乱世才能出枭雄,跟谁也是要跟。他说蒋介石虽然现在看起来不怎么行了,但人家后面始终有美国人撑着,不可能丢了这江山。我却没有搭话,将他放府里面养着,反正过几天他就要走的,我模棱两可,他们自然会比我着急。” “而也就是那几天,我那不成器的堂弟领着几个手枪队的弟兄在林子里便出了事,跑回去说看到了巨人,身高有上百米的怪物。那几天钱专员也在,也跟着我屁股后面听说了这事。接着我说不过那些手枪队的本家弟兄,让他们进山区下了坑,对外说是抓熊瞎子,而实际上回来的弟兄打一开始就说了,袭击他们的是巨人。” “姓钱的也贼,他那些天便在县城里到处转悠,专捡着老头老太太去唠嗑,听说了很多关于雷炸人的传说。然后这家伙就派了副官来回跑了几趟省城,据说是做了啥汇报,那么来来去去,他居然在我们康达县住了有小半年,到了48年秋天。” “半截人被逮到时候……嗯,半截人就是我们当年逮到了的一个巨人,一切也是因为逮到这玩意才发生了改变。”刘振海说到这,顿了顿,好像在记忆中尝试咀嚼那段岁月一般:“唉!命数,命数啊!手枪队的人下的巨坑,想不到真绊倒了一个大家伙,那大家伙一个脚掌就有十米出头的长度,不知道怎么踩进了他们挖下的只有七八米直径的陷阱,还把一条腿给折了,伤得挺严重的。我那时候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听说了这事,领着人就进了林子,那姓钱的也跟着去了。第一次瞅见那玩意时候,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吓坏了,和我们这些人长得一个模样,有手有脚,有眼睛有鼻子,就是皮肤粗糙不少,好像包裹着一层茧似的,而且还是个母货。我们赶过去时候,那玩意也因为有些时日被困着,非常虚弱动不了了,只剩下一口气在了。我寻思着总不能让她断气吧,便要下面的家伙整点吃喝的给她灌下。那姓钱的就说,这么大个东西,如果醒过来咱都会弄不住,必须要先给她折了翅膀才行。” “我觉得说的也是,再说她有条腿因为折断有了些日子,都已经发黑了。于是,我便要我下面的人,回县城调集人马,趁着这玩意还不死不活,直接给我架上了锯条,把她两条腿给下了,并挖了点黏土堵在伤口上。” “那玩意就那样直接给我们整废了,勉强还有一丝丝气在吧。咱也不敢把她拉回到康达,那太吓人了,就近把她弄进了蒙洞山区的那块盆地里。我下面的那些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都继承了康达人啥都不怕、啥也不信的莽子秉性,一个个来劲得很,在县城与山里面来回跑动,带进去大量的绳子,用木桩将这大玩意给固定在盆地中间。为了怕这家伙伤口好了发狂,我们又挑断了她的手筋 ,捅瞎了她的眼睛。这家伙当时意识也不强烈,疼不疼咱也不知道,或许这种异类,本也不怕疼也说不定。” “那两条腿,就被我拉回了康达县。请了几个族里面的老头到土包子山上看,那些老头就慌了,说这是大事,说这分明就是雷炸人的身子,被我这熊人给害了,怕是要遭报应来着。我当时怎么会管这么多呢?便让人将老东西们架了回去,寻思着真把这腿拉回县城里,恐怕会有更多人骂我伤了康达县的守护神。再加上那几天两条腿也有点味道了,便只好让小的们在土包子山上挖坑,想要埋掉拉倒。那几天钱专员也很激动,亲自回了趟省城,说这恐怕是个要震惊世界的大事。没过几天,他领着几台大车回来了,车上有物资,还有水泥和石膏粉。” “土包子山上就多了所谓的天女碑,实际上里面就是放着巨人的两条腿。钱专员那次回来,又带回了另外一纸委任状,上面居然是封我做个什么司令,和委任状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封密函,密函里面说钱专员当年有在欧美学过生物科学,目前我们捕获了人类史上,注定会要轰动的奇特生物,是幸事。无奈时局恰逢乱世,所以委任我带着手下,潜入蒙洞山区深处,等待大反攻后,再建功立业。” “我看了那委任状和密函,又瞅着发来的那套军装,就此动心。那天开始,就顺着钱专员的意思,开始为进山长期呆着做准备。钱专员也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什么生物科学的东西,我听得迷糊,但也明了了他计划的大概。怎么说呢?嗨!我举个例子吧,马生出来的是马,驴生出来的是驴,可马和驴生出来的是骡,集合了马和驴的诸多优点。” “而这钱专员的意思就是——他想要让这雌性的巨人,怀上我们人类的娃,生出能听候我们差遣的另一种可怕的巨人。”刘振海一口气说到这,然后再次沉默起来。 “造孽……你们这是造孽啊……”燕十三摇着头:“我如果当初知道你们在这山里面是要整出这么回事来,怎么可能会跟着你这王八蛋进山啊。” 第126章 小杂种的自由 刘振海的叹气声响起了:“十三兄弟,是我刘振海对不住你。我当年那品性你也知道的,就一没心没肺的浑人,有啥不敢做呢?觉得姓钱的说的这计划,如果真能给落实了,我刘振海怎么着也是能够成为震惊宇内的人物了。但有一点我便迷糊,这普天之下,不管是啥物种,要诞下子女,都要行房事才成。总不可能是咱这些只比巨人手指大上一点的汉子,擎起物件,去睡那巨人吧?先不说粗细,单是这长短,便有点不搭吧。但那钱专员有办法,他让我找来铁匠,打了一个铁炮,炮筒大小长短,造着那母货身子上的物件设计,只是里面的通道就很细。我下面的弟兄说这岂不是打了一个大号的鸟铳,钱专员笑着说,与其说这是火炮、鸟铳,不如说这是一个注射器,能够将我们那物件里面的精液,推进半截人母货的身体里面。” “接着便是进山,浩浩荡荡两百多号弟兄,有做人的机会不做,跟着我在这蒙洞里面做了妖孽。十三兄弟住在林子里,我们的人在盆地里。弟兄们很多本就是猎户出生,在大山里存活没啥太多问题。再说外面世界如何了,咱也没搭理,我就是被钱专员的想法给蒙了心眼,天天琢磨着怎么让自己当上那骡子般二代巨人的亲爹。” “最初,我们用那铁炮打进去的,都是我一个人折腾出的东西,当时我还想着如果要做爹,只能我一个人做。但后来发现,比较起那巨大的身子,我那一点点玩意,怎么可能成事。到第二年,我们每次都是召集十几个人折腾,热乎乎的用铁炮往母货身体里面打。最后居然真让那母货怀上了。八个月后,母货分娩,一次性生出了十几个魔怪一样巨大的娃娃来,那场景却一点都不让人激动和兴奋,反倒感觉特别吓人。” “那钱专员当时就没什么安排与布置吗?”沈头插话道。 “对了,我忘记说这家伙的事了。进山没几个月,这钱专员便天天给我说蒙洞山区里面应该还有和半截人一样的巨人,要我派人跟他去寻。我当时觉得你这不是缺心眼吗?盆地里面的母货,是我们瞎猫撞上死耗子给放倒的,真要遇到一个成年的这种巨人,他们的皮又厚,放倒我们这几百人岂不是跟玩儿似的吗?便没搭理他,这家伙也是个死心眼,见说服不了我,自个便带着他两个贴身的兵,说要去林子里面寻访。他们天天出去瞎晃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据说找到了一个什么奇怪的山洞,回来给我说第二天要去那山洞里探寻一番。接着第二天他们出去了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哦,他们说的那山洞你知道在什么位置吗?”沈头再次问道。 “早些年知道,不过之后这些年月,我也没离开过盆地和十三这个洞,要我去找,根本就没头绪了。”刘振海很认真地回答道:“这位沈长官,我觉得你也不要派人去找,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呢?这林子里太大了,千奇百怪的东西,咱这些人啊,管不来的。” “哦!”沈头点了点头:“你继续说吧。” 刘振海再次咳嗽起来,接着沉默了一会才开始继续:“我们一共整出了三胎巨型婴儿,也就是十三他们背地里说的那些小杂种。一共有三十二个,可奇怪的是,全部是雄性,只有一个是母的。我下面有个家伙是个兽医,他给我说这些小杂种就算有公母,也不一定能繁殖,就和骡子一个道理。但这些也只是咱分析瞎猜,具体会要如何,没有定数的。那几年没事在盆地里面看着那些像是牲口一样偌大的孩童爬来爬去,感觉也挺好似的,虽然压根不知道其中哪一个是咱哪一个的子孙。” “我们一厢情愿的以为我们能够驾驭这些大块头,甚至我还想过是不是要教他们识字。他们像是一群永远吃不饱的幼兽,将那母货的乳房吸得好像是一片搭在上面的皮。没吃饱他们也不哭,就是逮啥吞啥,包括泥土和植物,所幸他们眼神不太好使,和一般的兽类一样怕光怕火,所以始终我们也控制得住他们。出事那天晚上,没有一点点征兆的下着雨。我们的篝火都在帐篷里面生着,小杂种们圈在外面淋着雨睡觉。有个半夜出去夜尿的家伙,听见小杂种那边有动静,便跑过去看。结果他看到小杂种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拖了一个站岗的弟兄过去,围着在啃。” “那弟兄当时吓晕了,跑回来就大吼大叫。我们还没醒明白,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档口,那些小杂种便冲进了我们的帐篷,逮着人就啃,应该是尝到了人的味道,发了狂。” “我们举起火把,又是开枪又是吼叫,终于把他们赶到了一个角落里面。当时雨也停了,我们几十支火把围着他们,吓得他们只敢蜷缩在一起,吼着‘马啊马’。我们身后那大帐篷里面的母货依然动弹不得,但她那低吼声,那晚也额外凄惨。要知道在我们这乡下地方有一个讲究,谁家的狗如果咬了人,不管这狗养了多少年,又曾经帮主人出过什么力,也要被打死才行的。我们大伙当时也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些东西已经开了这个头,之后怕是真会时不时来撕咬我们。但真要把他们全部弄死,咱又觉得可惜,毕竟折腾那么些年,就是为了整出这些东西。” “最后,我们抬出了钱专员当时从省城给我们拉过来的火器,学名好像叫做喷火器还是啥来着,我也不记得了。我们用那火器喷出的火朝着他们身上喷,要让他们真正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厉害,哪怕是真烧死一些个,也都没所谓。” “那些小杂种被我们烧得鬼吼鬼叫的,但他们好像也明白什么似的,将那个母杂种护在里面。最终,最外面的杂种被烧得像是焦炭了,那母杂种突然间跳了起来,怪叫着,朝着盆地外跑去。其他的杂种也跟上了。我们当时就都傻眼了,这些小东西打小就只是在这盆地里面呆着,他们的世界就只是这个盆地,我们压根就没意识到,其实他们离开我们,离开这盆地,只是需要简单的奔跑几步就可以了。” “他们很快就跑到了盆地上方的崖顶,接着大声地吼叫着‘马’的音符,那是他们对帐篷里面母货的称谓。接着,他们消失在丛林里,再也没有回来骚扰过我们,也没有在我们的世界里出现过。” “确实是没有出现过,因为他们压根就直接去祸害别人了。”燕十三皱着眉小声骂道。 那刘振海也不知道听没听到燕十三的抱怨,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缓缓说道:“其实我派人去给十三报了口信来着,并且当时我觉得那些小东西,也不敢真的冲进人多的营地里面。当然,之所以我会有这种思考,可能也是因为我看着他们出生,看着他们长大的缘故,小瞧了他们的能耐。到最后他们袭击了十三的营地后,我本来应该好好待逃出来的十三他们。可十三他们跑回来后一个个哭天喊地,整得好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我那时候年纪也轻,性子也暴躁,便没几句好话,最终和十三闹翻,这事心里始终还是觉得愧疚来着。” 燕十三反倒没说话了,他别过了脸,叹了一口气。 第127章 腐烂的世界 刘振海的说话声继续从那片茂密的树林后传来:“而真正出大事的起因,却是压根想都不曾想到的一个开端。我下面有两个弟兄,那年夏天得了脚气病。其实脚气病并不难治,也都没当回事,用热水烫掉一层皮,涂点草药啥的,很快就能好。可那两个家伙的脚气病就有点邪乎,来来去去就是不好,还越来越严重,脚趾头缝里还流出了脓血来。就算如此,也没人真当回啥大事来看。想不到的是,最后那么大一拨男男女女,居然就灭在个人卫生的不检点上。” “难不成都得了脚气病死的?”朱敏小声嘀咕道。 刘振海自然没听到:“具体那脚气病是怎么染到了半截人身上已经无从考究了,那半截人从最初开始的轻微蠕动,到之后的低吼挣扎,身子上的肉开始变了颜色,那本来如同硬茧一样的皮肤,开始一层层的蜕掉,最后便是流出黄色的脓血,烂成一个个巨大的坑。到了这一会,我们都还是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她那腐烂的身体上,多出了一层好像是青苔一般的薄薄绿色。跟着我们进山的中医就专门看了,说这恐怕是湿气太重的缘故,但湿疹也不会这般颜色啊。大伙说来说去,也没个定数,就由着那半截人在那继续烂着,继续哀嚎。” “大概那么烂了有一个月吧,半截人怕是不行了,身上的腐肉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我们都商量着是不是得一把火把她给烧了省事。也是那几天,我们有十几个人身上也开始痒了,而且那痒的地方一抓就破,一破就流脓。紧接着,所有人好像就是那么简单的一眨眼工夫,全部开始染上了那怪病,身上开始像半截人身体一样腐烂发臭。” “半截人断气前,压根都没人顾得了她了,所有人每天都痒得钻心的难受,身上全部是发黄发绿的烂肉。我记得半截人死的那一晚,整晚都在低声呻吟,但她又动弹不了,被我们严严实实地固定在地上。到那天凌晨左右吧,她突然声音大了起来,那哀嚎声,让整个山林子都在震动。吼完那一声后,她就断气了,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形,就像一团糜烂的肉团,烂在那个大帐篷里面。” “但我们已经没时间去收拾她的尸体了,因为我们当时已经有人整条手或者整条腿开始烂得看见白骨,白骨上依稀能看到绿色的斑点。我要还能动弹的人把半截人那大帐篷给整严实了,不准谁再进去,接着寻思着还是要想个啥办法。但……但办法还没想出来,就已经开始死人了。有些人确实是病死的,还有很多是受不了那罪,自己把自己给结果掉的。这么说吧,那几天每天早上都发现起不来了的,都是一片,一两百人,就那么几天工夫,折得不剩下几个了。到最后,我寻思着,怕是我们做的孽,遭了天谴,才会降下这么个压根不知道如何对付的瘟疫下来。我招呼剩下的那些个人,将死了人全部移到了一起,倒上了我们一直没舍得用的汽油和酒精,一把火给烧得连骨头渣渣都没了。半截人烂死的那个大帐篷,本来也想去烧掉的,但那里面传出来的那股子味道,已经没人敢上前了,那股子味道里面好像就是有着瘟疫似的,吸进去都感觉肚子里的器官,正在烂掉。” “离开盆地一共9个人,也是从走出那个鬼地方的刹那,感觉自己的命,就是被那鬼地方,被那什么扯淡的生物科学大活,给祸害了。我们这九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找到了十三,跪在地上求十三收下我们。十三是个仁义的汉子,他没有把我们赶走。当时也已经立夏了,每天的太阳很大。我们这群烂肉,搁在那太阳下,蚊子苍蝇都不敢靠近。晒死了几个,剩下我们几个,身上的伤口终于长拢了,但是也都没有一个人形,注定了一辈子走不出这蒙洞山林了。” 刘振海说完这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气声,隔那么远,都能够清晰听到。 我们也都沉默了,久久没人说话。 那样安静了很久,沈头才开始吱声:“刘振海,兜了一个圈,我们又还是回到最先说的事吧。你们自己出来,还是我们进去把你们给请出来,你总要选择一样。” “大首长!”沈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振海打断了:“大首长,我听你说话的声音,就感觉到你是个明白人,是个聪明人。但凡你们这种有点职位,脑子又好用的人,又都有个缺点,一根筋,喜欢把一些整不明白的事儿,去往深处去挖,不挖出一个结果,誓不罢休。大首长,我想送您几句话,可能不中听,但是对你应该是有好处的。” “说来听听。”沈头应道。 “大首长,领着你的人,领着你的所有人离开蒙洞山林吧。这里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寻常,跟其他地方的山林其实一个鸟样。就只是有些密密麻麻的树和密密麻麻的草,望不到头的山和挖不穿的泥巴。这一切的一切,又都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真正整清楚、整明白的。” 铁柱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你一个反动派的走狗,还跑出来人模狗样的指挥起我们解放军战士了。给你三分钟时间滚出来,否则我们自己进去把你们给逮出来。” “铁柱!”沈头却喝断了他。他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丝老者才有着的那种对世事无可奈何的表情,摇了摇头,然后跨前了一步:“刘振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让我们明白的,不就是要我们不要再深挖这些巨人的事了吗?” “大首长,您是个明白人。有一点您放心就是了,这林子里面的雷炸人,守护着我们康达已经几百上千年了,从来没有出来伤过人,就算进山的猎户们,也甚少遭遇过他们。我那顽劣的堂弟是怎么被雷炸人给踩死的,咱其实也没必要去细究,本来就不是我们人类的地盘,扰了人家,是我们活该。” “得!刘振海,我们可能也真的会考虑一下你的意见。现在,请你们走出来吧。燕十三说的没错,你们跟着我们离开蒙洞,出去再见天日,不管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比较而言,也好过你们现在这处境。”沈头再次大声说道。 “大首长……咳咳……大首长,我也不想出去了。” 刘振海说到这,拉枪拴的声音从那林子背后响起了。我和疯子、铁柱三个人差不多是同时跨前一步,拦到了沈头的身子前面。其他战士也端起了手里的枪。 “大首长,我刘振海领着两百七十五个弟兄,于1948年10月22日进的蒙洞山。十几年下来,弟兄们死光了,没有一个混了个好看点死法,所以今儿个,我走不了的,不是我这副烂骨头走不动了,而是我对不住我那两百多个弟兄,只能留下来陪这两百多个弟兄了。” 说完这话,枪声响起了,一共响了三下。 燕十三垂下头来:“他们就剩下三个人。” 当时进去收拾刘振海和另外两个人的尸体的人,是我和疯子、铁柱。我们拿着铲子穿过了那片密密的林子,还踏过了一片灌木丛。燕十三所说的聚龙洞里,上方有个天然的洞口,让光线能够照射进去。刘振海和他另外两个手下的尸体,就趴在那丛光线下。空气中有着细微的灰尘,如同舞蹈着的妖孽,在那光柱中飞翔。 刘振海他们的身体都是趴着的,流出的血汇入到旁边一处洼陷里面。疯子将其中一具尸体踢得翻过来,然后,我们看到了一张凹陷进去的狰狞的脸,已经分辨不出五官了,整张脸就好像是一个被放了气体的皮囊…… 我们都没有说话,举起铲子挖了个浅浅的坑,将他们三个放了进去,然后填上了土。 于是乎,一段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而变得恐怖异常的传奇故事,在那个上午,用一个悲催的结局拉下了帷幕。 第128章 悟空归来 我们回到陆总的营地位置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现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雷团的兄弟们安静地留在了这片山地,已经没机会走出蒙洞了,他们的身躯化成了那片树林中若干个小小的土包,能找到名字的,也只是给树了个简陋的木牌,方便之后其他部门的同志过来登记。但更多的是没找到名字的,在山野中静悄无声消逝,完成他们对人生的诠释。 我们抵达不久,就遇到了押着子弹等人的那些战士回来,他们是由陆总派出去的人接回来的。远远地瞅见他们,我便大步奔跑了过去,最先看到了反倒是金刚,他脸色苍白,身体还有点点晃。他没有被捆上,肩膀上扛着飞燕的尸体。 铁柱便纳闷,对旁边的战士说道:“怎么让俘虏帮你们扛同志的尸体啊?” 负责押着金刚的那战士憋红了脸:“这个……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也不说话,就是一把将女同志的尸体扛起来。我们要他放下,他就对我们瞪眼。” 金刚的嘴角却往上微微扬起,自顾自的将飞燕的身体往我怀里放。我心里微微一暖,明白这家伙是洞悉到了飞燕对我的重要,所以要亲自扛回来给我。 我接过飞燕的尸体,对金刚小声说了句:“谢谢你了。” 金刚再次微笑,他努力地挺了挺身子,对我举起了右手,行了个军礼。 我正寻思着自己给这个敌特也回个军礼是不是违反纪律的工夫,金刚便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卫生员们将金刚用担架抬走了,沈头亲自跟了过去,要求卫生员们尽量将这位“敌特”抢救过来。卫生员有点尴尬地回答道:“沈头,有点难度哦,失血过多。” 所有人都在现场忙活着,沈头也和陆总钻进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帐篷里面说着话。我搂着飞燕的身子,缓缓朝着旁边走去。铁柱和朱敏两个人在后面默默地跟着我。 我走出了很远,最终眼前变得开阔。放眼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斜坡,斜坡下方,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的树木,以各自不同的姿势绽放着。 我站住了,将飞燕的身体扶正,让她的脸对着前方。然后我开始小声在她耳边说话:“飞燕,前面是很蓝很蓝的天空,天空的尽头,是绿油油的草地……很美!我们伟大祖国的江山很美,你看不到,但是你有我,我可以代替你看,然后说给你听……” 我哽咽起来。之后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想要想清楚飞燕死的缘由,但每一个想法都很牵强。 只是时不时会想起她在死前对朱敏说过的那句话“永远不要和瞎子抢东西,因为瞎子会和你玩命。”于是,我尽量去理解她那漆黑的世界,最终洞悉到,她始终无法感觉到自己真正拥有多少东西,换句话说,她认为自己最终无法拥有任何东西,在她失去她暂时还拥有着的一切前,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她就可以一直停留在既拥有我又拥有她姐姐的时刻。 一边是亲情——她的亲姐姐朴锦衣,另一边是我和沈头——爱情与团队归属情感。飞燕,她两样都无法舍弃,常年生活在一片漆黑中让她形成了异于常人的世界观,也让她固执地认为自己终将失去一切,她不能承担这种失去,于是,她只能选择将自己的生命停留在那一刻,将一切一切剪不断理还乱的痛苦挣扎的思绪与想法统统抛却…… 身后的铁柱没有说话,他带着铲子,开始在我旁边挖坑。我明白那将就是埋葬飞燕的地方,因为我们葬密者纪律的第三条里,是有明确规定的:511的成员无论在哪里殉职,尸体就地掩埋,不允许带出殉职地域。安葬时,必须要有两位以上的511成员在现场,殉职者的尸体,也必须要按照规定进行处理。 这里说的“进行处理”,方式比较残酷,在此也不细细说道。但之所以这么做,目的是为了不让殉职者的身份暴露…… 朱敏在我们的要求下,离开了埋葬现场,铁柱拿出匕首来,望着我犹豫着问道:“小王,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我没有犹豫,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柄锋利的短刃。 我们走入葬密者,就注定了要承担常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就注定这个世界上不能留下我们的名字…… 飞燕的墓碑没有竖立在坟头上,而是放在她已经支离破碎的肢体中间一起掩埋了。那块小石牌上面刻着:这世界你曾经来过。 落款是:你的丈夫——疤面人。 那天的整个下午,全员在原地休息。沈头和陆总商讨的结果是:用最快速度离开蒙洞山区,并封掉所有进山的山路,之后要求地方上的猎户尽可能少进入山区深处。 而之所以下午安排战士们休息,是因为我们决定启程往回赶的时间是在那天的傍晚。雷团他们灭团的主要原因就是在夜间休息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遭遇那些大块头的全力攻击,现在虽然大块头基本上已经被消灭干净了,但沈头觉得那个被称呼为“呐”的东西还在,万一他在夜晚出现的话,对于我们的队伍来说,将会是灭顶的灾难。 我们赶在天黑前吃了晚饭,然后携带着两具没有被掩埋的大块头尸体,全速往回赶。疯子率领一支小分队,押着子弹和我们分开了,他们将在山区边缘,将半截人的头骨那些带回到康达县城。 两天后,我们全部人在老朱同志守着的营地集合,然后便直接赶回了康达县的县城外面驻扎起来,没有再次选择在山区边缘建营。 重伤的大白和金刚被陆总派车送去了附近的军分区,金刚命倒是挺硬,卫生员说他的身体里的血都流掉了一半,不过又都被他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难不成他体格与人不同,吞下的血还能重新回到血管不成?反正他没死,硬是挺了过来。 至于大白,反倒是个让地方上赶过去的医生觉得蹊跷典型的病例。大白受伤的心脏位置,居然没有心脏。医生说这就是镜面人,内脏和我们正常人相反,也就是说大白受到重击的位置只是肺部而已,心脏还在他右边的胸部好好地呆着呢。 沈头在县城武装部给首长通了电话,首长最终的决定,和沈头自己的想法完全一致:我们将不再介入蒙洞山区寻找巨人,并毁掉地方上所有有关于巨人的资料与线索,也明确的规定,禁止随意进入蒙洞山区的行为。就让雷泽人的故事永远成为莫须有的传说。 也就是在那天深夜,我和疯子都已经睡着了,铁柱将我俩叫醒,瞪着那对大眼对我俩说道:“沈头要我叫你们过去。” 说完这话,他便有点神秘地补上了一句:“你们猜猜谁回来了?” 疯子那一会还没醒明白,翻着白眼说道:“我管你谁回来了,总不可能是飞燕吧。” 说完这话,他可能意识到当着我提飞燕似乎不太好,便扭过头来,想要对我说上一句什么。 我冲他很勉强地笑了笑:“没啥。” 铁柱忙开口说道:“悟空回来了,和那个带着蛤蟆镜的家伙一起回来的。” 我和疯子一起蹦了起来:“在哪?” “沈头的营房里面。” 我们三个掀开了沈头营房的门钻了进去,悟空果然坐在帐篷中间的那团篝火前,正端着一个大碗,逮着里面的面条狼吞虎咽着。帐篷中煤油灯的灯光没覆盖到的昏暗角落里,伍大个手里抓着一个馒头,在一口一口地咬着,因为有那浓密的大胡子,让他的进食显得有点滑稽。 那些天目睹了身边那么多战友的离开,压抑在心头的难受,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沉重与伤痛的。再次看到悟空和伍大个的归来,自然是几天以来,唯一的好消息。我们仨一起冲了过去,将悟空一把搂住。他肩膀上停着的那只猴被我们吓得“吱吱”乱叫着跳开了,悟空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手里的碗倒还是抓得很稳,嘴里塞着面条,费劲地说着:“干嘛?抢我面条吗?” 大伙都笑了,包括那几天始终阴郁的我,心里也都有了些欣慰。疯子便开始骂:“听沈头和小王说你小子被洪水冲走了,我们还寻思着尸体都捡不着,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去给上级把你销掉,麻烦得不行。现在你小子又给蹦出来了,我们倒省事了不少。”(我们有着很严格的纪律,牺牲的战友必须明确死亡原因,明确埋葬地点,还必须携带这位战友的手掌。这也是为什么处理飞燕的尸体时候,铁柱会担心我处理不了的原因。) 悟空也笑了,但笑了笑后睹见我,便连忙止住了笑,对我说道:“小王,我已经听沈头说了飞燕的事。好兄弟,节哀顺变。” “嗯!没事。”我冲他微微笑了笑:“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吧?” 第129章 暗处的尸骨 悟空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站在帐篷角落里啃馒头的伍大个望了一眼,接着说道:“我是被伍同志给救回来的。” “当时,我心思都在我那几只猴身上,洪水冲过来的刹那,就想赶紧握住它们的小爪子,怕它们被水给淹死。结果几只猴被我给牵住了,我们的身子却被卷入到了水里面。被直接卷进水底的我,只知道紧紧搂着猴,其他啥都没多想了。” “可就在这时,我的腰被两条好像是从水底下伸出的胳膊给一把搂住了,接着眼前一闪。嗯!就是一闪,瞅见的是白色的强光,眼睛都睁不开的那种。那道光闪过后,居然已经离开了洪水中央,身旁还有着一支竖立着的火把,火把旁边竟然是那个霍步高的尸体。” “我给吓懵了,不知道这是发生怎么一回事。这时,伍同志就缓缓从我身后的暗处走了出来,他没说话,就是对着我点了点头。我猛的想起之前听小战士说起过,沈头和飞燕在危险的关头,被伍同志搂住消失过一次,再想起沈头对伍同志的本领的那次介绍,便意识到,是伍同志施展他的本领,将我给救了。” “但远处洪流急促的声响,还在耳边回荡。你们那么多人生死未卜,让咱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和伍同志再次往前行走,渐渐发现那洪流的位置,其实是一个低洼的河道,而之所以之前我们没有察觉到,是因为四周太过黑暗,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行走的我们,没有感觉到道路往下倾斜的坡度。” “接着,我们就发现这洪流的上游可能是有个水闸一般的水源卸口,激流奔腾着,却并没有后续源源不断继续而至的水源,只是一股脑冲出来,然后滚滚而去而已。果然,我们等了几个小时后,之前我们被冲走的位置,水流变浅了,我和伍大个可以朝着水流淌向的方向朝前行走了。” “最初我们还有一根火把撑着,到后来,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伍大个总算开口说话了,说连他都动不了了,因为不明白方向与方位了。可当时要往回走,也不知道哪边是来时的路了,那浑浑噩噩的黑暗,仿佛要把我俩吞掉了。” “我俩没日没夜的行进,走了有多久压根没有个大概。黑暗中稀里糊涂的,我居然被地上什么东西绊倒了,而且绊倒我的东西被我的身体压上去后,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那黑暗中显得额外可怕。” “我和伍大个忙在地上摸索着,摸到的竟然是几具人形的骨骼,上面都已经没有了皮肉,什么颜色自然是分辨不出来的。接着,我们发现骨骼上的衣物都还在,说明这个位置已经不是暗河的河道了,心里就舒坦了一点,不用再害怕之后会不会再出现突如其来的洪流。” “我们来回在地上摩挲着,想要从地上的白骨身上找到什么能够用的东西,可最终啥也没找到。到最后,伍大个摸到了一个小本子递给了我,我便将这本子揣到了兜里。” “接着又是继续地行进,那几只猴没有撑到最后,半路上死了。我和伍大个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生啃了几口猴的皮肉。唉!到最后,我们以为我们将会要死在这地下了的时候,却猛地发现了黑暗中某一处有着微弱的光线,我们循着那光线一路摸索了过去,最终触碰到了岩洞的洞壁。我们扶着墙壁,阴着眼睛朝着光源方向继续行走,最终发现了一条在岩石中细长的缝隙,透过那道缝隙,我们看到一个有几百平方的有光的山洞。要说凭我俩通过挖开那道缝隙,最终抵达山洞,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可伍同志的能耐就派上用场了,之前沈头也说过,他只要看到过的地方,就能够移动过去。于是,伍同志再次搭着我的肩膀,那白光又是那么一闪,我们直接到了有光的山洞里。” “在那有光的山洞里,我们发现里面居然有人住过的痕迹,而且看起来好像住的人还刚走不久似的。在墙上我们又看到了一串字,写得……嗯!那些字写得挺好看的,写的是……写的是……咳咳!伍同志,我有点不舒服,你给大伙说说墙上写的是啥吧?” 这大字不识的家伙又一次混了过去,大伙便都望向了伍大个。伍大个是啥表情反正都看不到的,但估计那一会他是被大伙这突如其来的注视给弄了个措手不及,举着半个馒头愣在那里。 沈头连忙说道:“伍大个,之后这些都是你需要朝夕相处的战友,每一个都会是能和你赴汤蹈火的兄弟,也需要时不时和大伙说上几句话,老闷着不行。” 伍大个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但举着馒头的手还是没有放下来。半晌,他发出低沉却又沙哑的声音:“其实我……我也不怎么识字,其中有‘十三’、‘一’这几个字而已。” 大伙便都哭笑不得,我才想起伍大个当日被送到大通湖的原因,好像就是要他读报,他读不好语录来着。这时,悟空好像挺激动起来,连忙张嘴说道:“对对对!就是写着‘十三’和‘一’字,其他那些个字我也不太认识。” 沈头就“咦”了一声,扭头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个战士喊道:“小同志,给我把那个叫燕十三的带过来,就是那几个土匪里面长得最猥琐的那个。” 战士们应着,朝外面走去。我们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勉强能猜出沈头怀疑的方向了。几分钟后,燕十三就被领了过来,脸白了不少,也整洁了些许。如果说之前是一个野人般的猥琐模样,那现在怎么样都也算是个社会猥琐人了。不过,他现在始终还是作为我们这次行动抓回来的俘虏,不过没捆他,也没上铐子,再说真捆了他铐了他,他也能够很轻松的挣脱,这货有一手飞贼的本领,玩的就是一个空手。 沈头便让悟空再次描绘了一下那个洞里的模样,我和铁柱以及疯子听着,心里也慢慢明亮了,只是之前我们进去给刘振海收尸时候,并没有狠去注意洞壁上有没有什么鬼画符。 还没等到悟空说完,燕十三就点着头:“你说的这洞应该就是我们那个聚龙洞啊,甚至你说的那条缝我也都知道,是有来着,很细很长,你们这两位我没见过的大首长,莫非是从那缝里面钻出来的?” “那他说的墙壁上的字是写着啥来了?”铁柱开口问道:“难不成你小子还不老实,隐瞒了什么没有交代清楚。” “没写啥啊,就是我在那洞里面闲着的时候,用木炭随便画上了一句‘燕十三到此一游’而已啊。”燕十三很认真地回答道。 大伙本来吊到了半空的心,被燕十三这么狠狠地砸到了地上,疯子翻了翻白眼,扭头对悟空说道:“不用理这土匪了,你继续。” “没啥好继续的啊,我俩从那洞里面钻了出来,然后又在林子里面逮了点野物吃了,一路摸索,最后终于找到了之前我们做的标记,走出了蒙洞山,最终找到了大部队,没了。”悟空耸了耸肩,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手伸到兜里,打里面掏出一个小本子,只有一巴掌大,封面依稀可以分辨出是牛皮纸的,但也碎得很厉害,被悟空这么拿出来的时候,纸屑还朝下飞着。 铁柱忙上前,从悟空手里接过这本子。我也没闲着,跟上去捡地上的飘落下来的纸片。 第130章 学生的梦想 小本子被我们摆到了帐篷中间的桌子上,包括燕十三也围了上来,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这小小的本子上。铁柱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将本子翻开了。大伙都屏住呼吸,都以为即将看到什么,谁知道……谁知道第一页上根本就只是被浸湿的墨水印记,花成了一团一团的,啥都分辨不出。 铁柱便有点着急了,往后连续翻了几下,可后面的也和第一页一样,都是模糊的墨水团。铁柱再次将小本子拿到了手里,直接将整个本子在手里翻了个遍,全部都是模糊的墨水团。 “这都是些啥嘛?”铁柱将本子朝着沈头递了过去:“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头没吱声,接过本子,缓缓地翻了起来。 我便再次望向了悟空:“你们当时发现那几具尸骨的时候,有没有分辨出一共有几具来着。” “三具吧!但是并不能肯定,因为我们当时在黑暗中摸索得不够远,整不好还有其他尸骨也说不定的。”悟空答道。 “三具!”我朝着燕十三望去:“你们的人有没有过同时失踪三个或者三个以上的。” 燕十三就挠后脑勺了:“我们的弟兄倒是没有,不过刘振海的人我就不知道了,现在那老王八蛋已经死了,也不可能跑去问他,除非是……”燕十三的表情看起来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除非什么,赶紧说。”我催促道。 “除非找个会招魂的大仙把他给招上来问问。”燕十三很认真地说道。 铁柱抬起手就要去抽他,但就在这时,沈头却突然说道:“这一页的字勉强能看得到,小王,把灯给我提过来。” 大伙一下就都来了劲,我连忙伸手,把帐篷中间挂着的那盏煤油灯提了过来,大伙围成一个圈,盯着沈头手里的小本子。 只见沈头翻到的那一页,确实是有些非常模糊的蝇头小字。沈头将小字往油灯下凑了凑,接着又对铁柱喊道:“拿笔拿纸来。” 我也探出了头,只见那些小字其实也还是挺模糊的,说实话,真不可能看得出写的是什么字。但看沈头的表情却有一二欣喜,似乎他就能够看出是什么字似的。 铁柱很快就把纸笔拿了过来,递给沈头,沈头没接,示意铁柱将纸铺在桌上,接着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将本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用手指按到了那些模糊的字上。 我们不明就里,齐刷刷地盯着他。沈头可能也是被我们看得有点不舒坦了,他对我们白了一眼:“别大惊小怪了,只有这第一页上面的字是用的硬笔写的,后面的全部都是毛笔写的,能用毛笔写这么小字的,肚子里的墨水不会少。而也是因为这第一页是用硬笔写的,所以就算墨花了,但笔刻在纸上的印,能够摸出个大概来。” “沈头,你还有这能耐。”疯子咋舌道。 沈头没答话,开始聚精会神去触摸上面的墨水团,另一只手在纸上慢慢地写出了以下文字: 不才德海,半生所学乃西洋生物科学,欲以所学报效余巍巍中华,然恰逢乱世,所学无用武之地。后投笔从戎奔走于乱世,初心渐远,耿耿难以释怀。 嗣后竟于湘西蒙洞蛮荒之地,得遇奇特巨人,余激动惶恐,难以言表。又蒙省政府戴长官垂青,得以介入康达县刘振海之潜伏部队,共同试行宏伟之生物科学实验。然刘振海村野莽夫,不明事理,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余诸多设想不得其认可,无由施展,余常扼腕叹息。 是日,余终下决心,不再指望其支持认可,自率本家兄弟二人,竟日于蒙洞地下岩洞摸索前行,以觅雷泽人行踪。以余愚见,此地底世界定是雷泽巨人生存之所。然余兄弟三人之探寻能否有果,却难定断。若余等终命丧此间,唯愿得此手记者,将余探寻所得记载之成果公诸于世,以待来者! 落款处写着:钱德海,日期:西元1950年2月2日。 悟空不识字,在我身边猴急,偷偷捏我手。我会意,将沈头写下的这些文字读了出来。到最后沈头将笔放下,我也正好读完,接着,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半晌,燕十三又最先说话了:“我知道这是谁写的了。” “废话,谁不知道这是谁写的啊?刘振海身边的那个钱专员。”铁柱扭头白了他一眼,接着对押着燕十三的战士挥了挥手:“将他先押下去。” 燕十三就开始着急,对着沈头喊道:“大首长,我不插嘴了总成吧?我在这听你们分析讨论,有啥你们需要问我的,我倒豆子一样给你们倒一地呗!” 沈头便对着燕十三微微笑了笑,押着他的战士看沈头笑了,便也没将燕十三拉出去了。 铁柱再次白了燕十三一眼,接着对大伙说道:“看来悟空带回来的这资料,应该就是当年那钱专员访寻雷泽巨人的笔记本,他窥探到了一些东西,于是每天进入岩洞搜寻,最后死在了岩洞的深处。但是现在就有两个问题了,第一个是——那岩洞照你们说的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他们如果也是携带火把这些进去的话,那每次探寻出去的距离也不会太远,因为需要来回的补给啊。而第二个问题就是建立在确定了第一个问题的基础上,他们每天因为补给的缘故,不敢进入岩洞太深,那么,他们为什么又会死在岩洞的深处呢?这岂不就形成了一个悖论:一边是不可能行进到太深的牵绊因素,另外一边最终出现的结果是尸体在最深处被悟空和伍大个同志发现。 铁柱的话让大伙再次陷入沉思,可这沉思还没有太过进入状态,刚刚答应下来说不会胡乱吭声的燕十三就又开始说话了:“各位大首长,我倒是听刘振海说过这钱专员的一点点不为人知的小事。” 说完这话,燕十三忙眨巴着眼睛去看铁柱,害怕铁柱冲他瞪眼。可铁柱又不是个疯人,明知道燕十三有正经话说了,还会不给他说不成。 于是,燕十三在看到铁柱并没有对他吹胡子瞪眼后,便正色下来:“当时我们和刘振海都还在康达县县城里面,临出来之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去了小翠仙的窑子里喝花酒。话说那晚我们喝得兴致挺高,那小翠仙家的姑娘们,也都长得挺不错,有道是一个个妖娆赛过肥贵妃,多情堪比杜十娘……” “啪”的一声,铁柱的大手便打到了燕十三的头上:“好好说话。” 燕十三愣了一下,接着自己也笑了:“扯远了扯远了,扯到喝花酒上了。之后我被首长们招安成功后,拿到了新政府给的薪金后,也好好请各位去喝喝花酒呗。” 这次不止是铁柱了,连我都有点急眼了,对他瞪眼道:“现在新社会没有你说的乱七八糟那一套。” 燕十三陪着笑脸连忙说道:“是的是的,现在新社会了,不能喝花酒,到时候窑子要不要一起去,你们几位看着办使唤我就是了。” 沈头终于也憋不住了,对他骂道:“你少叽歪了,说正事,那钱德海到底是怎么了?” 燕十三赶紧说道:“这钱专员啊,别看长得跟个书呆子似的,那家伙竟然是个夜视眼,到了晚上眼睛里面放微光,像是那老猫的瞳孔似的。” “就算他是夜视眼,那他带着的那两个兵难不成也是夜视眼吗?”我张嘴问道。 “倒不是没可能。”沈头边说边指着桌上他手抄出来的文字:“之前我就纳闷,觉得这姓钱的把带着的那两个手下称呼为本家兄弟二人,似乎有点不对。国民党部队喜欢称兄唤弟这么一套,但用文字写上本家两字,倒是有点奇怪。现在想想,有可能这家伙带的确实就是他两个姓钱的弟兄,然后他们可能都具备着夜视眼这一个本领,才能一起进入到地下世界里面瞎转一气。” “嗯!夜视眼好像是确实真有来着,不过夜视的距离比较近,看不太远。可能,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在那地下世界莫名其妙死掉的原因,或许是某些明亮处能够看到的危险,突然间要了他们的命。”沈头点着头说完这话后扭过头望了我一眼,紧接着又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明天,我们就将离开康达县,投入新的任务。蒙洞山区巨人事件,在我们的世界里至此画上句号。不过小王……”沈头拿出一支烟来递给了我:“小王,你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你的目的地将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和大家一起回去?” “嗯,接下来的一年里,你的领导将是一个叫鬼三的人。”沈头看着我淡淡地说道。 《葬密者3——地火》即将恐怖来袭,王解放接下来的一年里所共处的鬼三,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他又是如何完成由一个普通战士,到成为葬密者中最可怕的“鬼面人”的过渡。侵华日军在东三省到底做过些什么?本应该是他们最先发现的大庆油田,为什么没有成为他们开采掠夺的资源?又是什么人,会让沈头要派出四名能力最强的葬密者,进行贴身护卫。 好故事,尽在《葬密者3——地火》。中雨不才,催更的兄弟姐妹们也谅了,都是每天现写的,故事有没有灌水,都看得到的,保证稳定更新,保证都是干货!至于某些质疑个别疑团没有解析清楚的,恕直接无视了,父辈说给我的素材故事里,本来就有各种无法解析清楚的小关节,整理成文字后,其实还是需要大伙自己脑补,貌似阅读的快乐,脑补应该是其中最重要一环。 最后,再次谢谢支持! 第131章 鬼三爷 葬密者3——地火 蒙洞案后,我没有和其他同志一起,而是被沈头领着单独走的。 沈头亲自开车,那台吉普上就他和我两个人。我们身后还有一台军用卡车,一个排全副武装的战士,跟在后面。 三天后,我们抵达了广西。一路上,沈头也和我聊了很多,包括对飞燕之死应该有的正确的看法,也包括对成为一个优秀的共和国卫士,应该具备的品质与信仰。沈头让我学到了很多,也隐隐感觉得到自己之后将要肩负的,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秘密战线工作人员要肩负的那么少。 而鬼三这个名字,沈头只是在出发之前那一晚提到过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起。对于领导的不予说道,我执行着作为一个军人应该遵守的,那就是不主动发问。 我们到了一个叫新洲的小镇,那里早就有人在等着我们了。接着我与沈头在新洲道别,跟着另外两个不穿军装的人,离开了小镇。 我们在山区里跋涉了五天,最终,我被送到了鬼三爷住的那个位于某个半山腰的茅屋。 在此,容我对鬼三爷的一切,保留一二。我只能说说,我们巍巍中华曾经有过一个叫做武林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的人,从西洋列强进入的晚清伊始,到北伐,又到中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这几十年里,日益没落。至于没落的缘由,三爷叼着他那烟斗分析过:时代变了,武师迂腐的想法与可笑的尊严没有随时代一起变,注定要被这大时代淘汰。 是的,鬼三爷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武师而已,不过,他又是我们的武林历史中,最后的那一代武师了。 我在三爷那呆了有一年多,三爷教给我的东西,也是之后我成为那位人见人怕的鬼面人所施展的种种惊人技艺。我和三爷始终没有以武师之间应该用的师徒相称,但是在我心里,三爷永远是我最尊敬的长者。 鬼三爷死于1972年初冬,当时已经走不动的他,离开了大山,回到了那燥热的时代中。他半生尊严荣耀都已褪尽,只是个很普通的老头而已了,但那些疯狂的人们,却没有放弃对他的残酷审讯。 当我和朱敏、杨疾三个人赶过去的时候,三爷已经死在牛棚里了。记忆中高大英武的他,蜷缩在干草铺就的角落里,原来也只是那么矮小的一点点而已。 说远了,说远了……莫名的伤感起来。谨以此文,再一次怀念某些独特的生命,他们在历史长河中殒灭,没能流芳,但延续了他们独有的那些精神。 我是62年春节后离开广西的,未曾想到的是,去接我的人,竟然是金刚和燕十三,而且他俩还都穿着制服,领着两个警卫员。要说金刚本来就生得英武,满脸横肉,虽然不是很高,但一米七出头加上那一身膘,远看近看也都有模有样。可燕十三这家伙,离开了蒙洞后,居然整出了一个油光发亮的二八分头,那分界线像是用笔画上去似的,估计能精确到以“根”为单位。 我走到了他们那台吉普车前,扭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座连绵的大山。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感觉得到在那山上的某棵树上,鬼三爷正单脚站在某处树梢上,微笑着看着我,而他的那根旱烟枪,这一会应该也正燃得欢。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燕十三看见我便连忙从座位上跳了下来,和后排那两个战士坐到了一起,冲我笑道:“小王同志,我燕十三有这么先进的今天,还是要多谢你才行,咱回到招待所了,怎么样都要好好的喝上几盅。” 我对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跳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金刚把着方向盘扭过头来冲我憨笑,然后从座位下面拿出了一个铁质的东西,像个面具,有留出双眼的窟窿,那双眼位置往下,也有着微微拱起应该是鼻的拱度。不过却又只有半截。就算真用来当面具,也只能拦住上半截脸而已。 金刚将这东西朝我递过来,接着瘪瘪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燕十三在后面说着:“金刚同志已经说不了话了,不过还能哼歌。前些天的春节联欢会上,他还哼哼了一首什么小曲来着,叫啥《驻马店郊外的晚上》。” 我便有点迷糊,反问道:“驻马店郊外的晚上?” 燕十三挠了挠后脑勺:“反正是一个什么地名郊外的晚上,挺好听的。我也没听过金刚没断舌头之前说话,不过想着应该那时候他的声音应该挺好听的吧。” “这个干吗用的?”我举起手里那半个面具对燕十三问道。 “沈头让我们捎给你的啊,你现在这张脸太过吓人了,到了地方上不太像话,所以沈头找人给你做了这个面具,你带上试试。” “哦!”我应了一声,将面具贴到了脸上,倒是挺合适的,正好遮住了脸上那个往外翻开的狰狞伤口。 金刚一踩油门,我们的吉普车朝着山区外围疾驶而去。 燕十三的笑容依然那么猥琐,他将脑袋凑到我跟前,头上那股子头油的味道有点呛人。只见他挤眉弄眼地说道:“沈头还说了,我们的人里面,还有家人的以后都不要再随便用自己的真名,这是对家人们的保护。像我这种倒无所谓,小王你就必须用上一个代号了,我看你带着这个面具后,也挺好看的,要不,你就叫面具人吧?” 我再一次扭头望了望身后那大山,心里默默说着:别了,鬼三爷。 想到这,我淡淡笑了笑:“叫鬼面人吧!我想要用鬼这个字。” 我们第三天晚上回到了新洲镇,在新洲镇没有耽误,当晚就赶到了柳州附近的一个属于部队的招待所。一路上燕十三那话唠也没闲着,连续说了三天,嗓子似乎都有点哑了。但因为有另外两个小战士在,所以很多东西也不方便说起。回到招待所后,我们仨就整了两瓶白酒,让食堂里的同志给我们拌了两个凉菜,蒸了十几个馒头,边吃边开始说这次我们即将参与进去的任务。 燕十三冲我挤眉弄眼,在山上面奔波了几天,他那满头头油上,沾了不少尘土,显得越发滑稽。他故作神秘地对我说道:“小王同志……哦,不,鬼面同志,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分组了吧。现在葬密者一共有三个不同的小组了,沈头亲自带一组人,疯子大哥和那个带蛤蟆镜的家伙就在那一组里,对了,还有那个大白同志,就长头发的那个也在那一组。然后就是铁柱带了一组人,耍猴的那家伙就在铁柱那边,以及两个新人,也都挺能耐的。” “哦!那第三小组是哪些人呢?”我就着菜啃着馒头问道。 “还有一组就是我们啊!你是我们的组长,我和金刚都是自己强烈要求跟你的,悟空本来也想跟你,但铁柱那一组现在人力还不够。”燕十三很认真地回答着,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等下,我还一直想问你来着,小王……啊呸,鬼面同志,你认识那个叫杨疾的人吗?” “杨疾?干吗的?没听说过。”我回答的是实话。 “我还以为你们以前就认识啊!,他也被分到了我们一组,不过,我们所有葬密者都没见过他。但咱已经不是土匪了,咱是革命队伍,对吧?我们是有纪律的,所以我们也都不敢去问沈头,沈头自己也没说。” 我点了点头:“那这一次你们过来接我,这个叫杨疾的人,没有一起过来吗?” “沈头说这次事件比较着急,等不了,然后他说杨疾自己会赶过来和我们汇合的。”燕十三很认真地说道。 “那我们这一趟是要去哪里啊?” “去北方,但是具体是去到哪里,沈头也还没说,他就要我们接到你以后,先赶到郑州,那里已经有一个独立连的部队集结好了,听候我们的指挥,我们在那里要接上一个叫冯折志的人,然后护送这位叫做冯折志的家伙,去到他将带着我们去的地方。”燕十三说这些的时候一本正经,已经俨然是一个革命战士的模样了……如果没有那头油和头油上那些尘土的话,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革命战士的样子了。 “哦!”我再次点了点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会需要我们出动三个……如果加上那个叫杨疾的家伙的话,是出动四个葬密者去贴身保护,甚至还有一个独立连的战士也要一起行动? 于是,对于这个在郑州等我们的叫做冯折志的人的身份,我变得有了点兴趣。况且,燕十三最后又还说了句:“这一次我们葬密者的全部成员,都要参与到这一次的案件中来。沈头说他们其他人,只是提前赶到目的地去了而已,而我们带着的人,才是这一次行程的重头戏。” 第132章 冯折志 那年月我们国家的交通状况也还挺让人着急的,从广西到我们的目的地河南郑州,足足开了五天,路上还差点迷路。 进入郑州后,我们拿着介绍信去了沈头指定的某个单位,那里的同志便又派了司机和车,把我们送到了位于河南许昌附近的一个部队营地。当天晚饭时候,我们就在食堂见到了我们将要护送的那个神秘人物——冯折志。 他是领着两个警卫员走进食堂的,在门口的时候他和部队的一个同志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对方应该是向他介绍了我们。接着,他扭头朝我们这边望了一眼。 冯折志戴着一副圆圆的金丝边眼镜,头发有点稀少,和他头发一样稀少的还有他那淡淡的眉毛和几近于无的胡须。个子也不矮,但很瘦,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衣,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 他推了推眼镜,领着那两个警卫员朝我们走了过来。两个警卫员一高一矮,高个的挺壮的,走路的时候胳膊挥舞得像是扇蒲扇,一看就知道有一膀子力气的那种。矮个的那个就有点奇怪,说实话,不太像是个警卫员,白白净净,脖子很长,露在外面的手指也很长,可能是个勤务兵吧。 冯折志就走到了我们跟前,这书呆子没啥眼色,对着燕十三伸出了手:“你就是上面派来的护送小组的头头吧,不知道怎么称呼。” 燕十三冲他笑,愉快地握上了他的手:“我不是头头,你叫我小燕就是了。” 我清晰看到冯折志在听到“小燕”这个称谓后,表情有点滑稽,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态。我心里暗暗乐着,站了起来,对冯折志行了个军礼:“冯同志,我是上面派来护卫你的,我叫……”我顿了顿:“我姓王,你叫我鬼面人就行了。” 冯折志扭头望过来,视线首先定格在我那面具上,然后抽出手来,和我很讲礼节地握手:“我还是叫你王同志吧。对了,你们还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吧?” 我点了点头:“上面只说要我们过来和你汇合就可以了。” “得!那三位同志,咱就干脆等到出发后再告诉你们目的地是哪里吧?毕竟我们这次行动的保密级别太高了,希望你们理解。”冯折志很认真地说道。 “是!”我沉声应道。 而就在这时,我窥见站在冯折志身后的那个矮个子警卫员,正歪着头望向我和我身边的金刚、燕十三,他的表情有点点奇怪,嘴角甚至往上扬着,好像是在观察着我们,观察的结果又让他感受着某种快乐一般。 我当时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小战士的稚嫩举止而已。 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又闲聊了一些。冯折志话不多,或者,就算他本是个话多的人,遇到有燕十三在场,也施展不开。燕十三这一年倒是学会了很多新社会的词汇,说出来一套一套的。比如冯折志吃了小半碗饭后就饱了,放下了筷子。我们的燕十三同志就说了:“冯同志,你这么瘦还是要多吃点,毕竟伟大领袖毛主席教育我们说——人是饭,铁是钢。” 冯折志身后那个矮个警卫员就笑了:“燕同志,应该是人是铁,饭是钢。” 燕十三自个也跟着笑,承认错误倒是挺快:“没错,没错,饭是干,饭如果不干的话,那就是糊糊,就是稀饭,吃不饱的。” 我们在那个营地里面呆了两天,独立连的一干小干部也都和我开了一次会,连队的指挥权暂时交接给了我。之前我觉得护送这么一个冯折志,派出了一个连的战士和我们几个葬密者,似乎有点大张旗鼓,在听了独立连连长给我汇报他们这个连的情况后,我更加震惊了。要知道独立连这种编制,实际上可大可小。普通连队一般有三个排,加上炊事员卫生员这些,一百人左右。而独立连这种建制,一般要比普通连队大一点,直接隶属于团部,和普通的营是同级别的,人数也在两百人到三百人左右。而我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我们将要领着护送冯折志的这个独立连,居然一共有三百八十人,其中还包括了一个完整编制的特务连,四个汽车班,二十几台军用卡车以及五挺迫击炮和五挺重型机枪。 于是,我意识到这次行动不会是那么简单,肩上扛着的担子似乎越发重了。 第三天早上,我们开始出发,向我们的目的地进发。包括我自己,也是在确定了动身日期的前几个小时,才知道了我们大概的方向。冯折志只说了是去东北,但是具体东北哪里,他还没说,我们也没多问。 奔四百人的队伍,尽量选择走山路,所以不可能行进得太快。我们携带的物资也都比较充足,连队配备的都是当时看起来比较机械化的设备,大伙始终在车上呆着,不会太累。冯折志被我们安排在第七台车上呆着,那是一台军用卡车,车的后面还坐着二十几个士兵,开车的是金刚,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燕十三和冯折志以及那两个贴身的警卫员,四个人挤在后排。燕十三自然是挤在最边上,顶着满头的头油和头油上蘸着的尘土,还不时扭来扭去,让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矮个子警卫员小刘一路上都哭丧着脸,紧皱着眉头。冯折志挤在小刘和那个高个子警卫员中间,话依然不多。嗯,还是那句话吧,可能他话也多,不过有燕十三在,多不起来。 对矮个子警卫员小刘的特别关注,倒是因为路上的一个很细微的事。当时我们已经过了山西地域吧?有天晚上在郊外扎营。冯折志和他那两个贴身的警卫员是不会睡在露天位置的,他们休息的那台卡车周围,我派了两个班的战士通宵守卫着。他们仨自己其实也挺注意的,包括吃东西也会很小心,每次都是那个高个子先尝几口后,才让冯折志吃。 那天晚饭我记得也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半夜冯折志就有点闹肚子。如果只是小便,可以在车上接个壶解决。大便麻烦点,需要下车找个野地解决,毕竟作战部队还真没人带马桶当个战略物资候着的。 冯折志就提出要下车来,我当时就睡在车旁边的帐篷里,听到动静便起来了。金刚和燕十三跟在我身后,我们和当时放哨的几个战士一起,领着冯折志往旁边走去。可那两个警卫员反倒没下车,高个的那个还站在车上对我们喊了句:“别走太远了。”说完这话后,我就睹见他做了一个很细微的小动作,他将手搭到了腰上的手枪位置上,然后跨步站到了车斗尾部的中间,一个相当严阵以待的模样。 我心里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这一会卡车周围没有休息站岗的战士,我们护送冯折志带走了几个,所以这家伙才紧张起来,那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他在那卡车上继续板着脸矗着,守护的会是他身后那个叫做小刘的警卫员才对。 这个想法让我停下了步子,燕十三和金刚继续朝前走着,跟冯折志钻到一棵树下面,哭丧着脸开始贴身听冯折志放屁拉稀,而我却自顾自地往回走了,并径直走到了卡车下面。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了高个子警卫员用一种颇为欣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接着,他身后那个叫做小刘的白净男人的身影,在快速往卡车深处的黑暗中隐去。短暂瞬间,我睹见了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平凡的精光。 第133章 隐身人 我们进入东三省时已经是那年4月了,皑皑白雪正在消融,我们所走的山路上,时不时能够看到融雪汇成的小溪流,又细又长,在满世界蔓延。 经历了之前那一晚的小事后,我已经猜到了什么。这个任务的机密程度,早就超出了我们的预期,那么,被护送人物,用警卫员的身份隐蔽在暗处,这种连环的设计,我觉得并不奇怪。于是,我一路上也都留了个心眼,将保护重点慢慢向那个警卫员小刘身上转移。当然,这个转移在外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小刘自己自然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于是,他时不时冲我微微笑笑,嘴角扬起,依然是那种很平易近人的调调。 一路上风平浪静,也让独立连的一些人开始慢慢放松了警惕。发现这个问题后,我组织几个班长以上的干部开了个会,会议上他们也都斩钉截铁地应承了,但最终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我瞅着够呛。所以,在出现暗哨的战士遇袭事件时,我觉得似乎是必然会要发生的。 我记得当时是凌晨四点,赶过来汇报的战士们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说有同志出事了,特务连的战士们已经赶过去了。燕十三和金刚也都起来了,见我跨出帐篷,他俩也跟了出来。不同的是金刚很自觉地朝着冯折志他们呆着的那台卡车跑去,而燕十三反倒是愣了一下,接着才意识到自己作为军人,首要的是任务的重要性,然后才跟着金刚奔去。 我跟着身前的战士大步往暗哨方向走去。所谓的暗哨,是我们在晚上扎营期间,派出的躲在营地附近的暗处放哨的战士。他们或者在某一棵树上,或者是在某一块草皮下面,反正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而这两个战士的尸体,就是在一块低洼地处,他们身上披着草编织的蓑衣,静静地倒在那低洼处,不走近看,压根是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的。可这一会他们已经永远地长眠在那里了,临死前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以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我们都不得而知。明哨的战士巡逻过来时,随意地用鸟鸣声发出暗号,可这两个暗哨的战士没有回应。巡逻的以为他俩趴这睡着了,走近了后才发现那低洼处的地面已经被血染湿了。 我们的火把将那片低洼地照得跟白昼似的,特务连的战士们在现场仔细地勘察着,见我走近,特务连的一个军官冲我沉声说道:“王同志,死因不明。” “伤口在哪里?”我大步走上前去。 “目前没有发现伤口……”那个军官推开了前面的战士,让我能够就近去看那两具尸体。只见低洼处已经被红色占领,因为那位置是石头,所以大量的血没有被泥土吸纳,反射着火把的光,显得诡异极了。 接着,两个死者被特务连的战士抬到了旁边,面朝上放着,身上的衣服也都被解开了,特务连的战士企图找出致命的伤口,但始终一无所获。死者流出的血,倒是可以确定是从口腔和鼻腔里面涌出来的,因为死者脸上全部是血,尤其在口鼻位置,依稀间,还能够看到暗红色的液体,在缓缓往外淌。 “死亡时间根本就揣测不出吧?”我再次问道。 “暗哨的战士半夜是不换岗的,所以从晚上8点到现在午夜2点,就是我们唯一能够推测出的遇害时间段。”特务连的军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因为这推测压根就是废话来着。 我没吱声了,凑近去检查那两个死者的尸体。从鬼三那里,我不但学到了一些近身的凶狠与致命的搏击术,还了解了很多武师们不为人知的门道。于是,我在用手触摸了其中一个死者的脖子位置许久后,抬起头对特务连的战士们说道:“拿个水壶过来。” 我接过他们递过来的水壶,将清水朝着死者脸上淋去,另一只手进而尝试抹去他脸上的血迹。最终,那张满是血的脸,被我清理干净了,然后身后的战士很自觉的将火把往前伸,让我能够看清楚死者脸部的细节。 半晌,我缓缓站起了。 死者脸部的肤色,并不是失血而亡的尸体应该有着的苍白,而是透着菜色。也就是说,他肤底是绿色的…… “在这附近地上找一下有没有什么虫子的尸体,毛虫或者马蜂蛰了人后自己是会很快死掉的。” 在现场的那十几个特务连的人不明就里,连忙举起火把在四周地上来回走动,甚至还有战士举着火把去照旁边的树干,结果是并没有人激动地叫喊着有啥发现。 我自顾自沉思着,目前看起来,死者这样肤色像是中毒死的,我首先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因为我们都是统一就餐。而所谓的毒箭什么的,自然必须有皮外伤才行。这些元素都没在尸体上发现,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某些剧毒的昆虫,因为它们对人类的袭击,伤口是让人的肉眼很难看到的。 大伙搜寻了有十分钟左右,依然没有任何收获。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闭着眼睛静静思考,这是鬼三爷教我的:当你身边有很多人供你驱使与策动的时候,那你更加需要的不是行动,而是思考,从而让你的人发挥更大的作用。 终于,我猛的睁开眼睛,朝着那低洼处的上方望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间,头顶的月亮缓缓从一丛乌云内探出头来,在月色照耀下,一个硕大的蜘蛛网,空荡荡地挂在空中。蛛丝好像是密布在我们头顶帐子,硕大得让人不寒而栗。 而也是这一瞬间,从很远的位置,传来一记清晰的枪响,紧接着是我们正前方的山谷,大约几公里外的茂密树林上方,异常诡异地升起了一片好像是乌云般密集的黑点点,那些黑点点挥舞了十几秒,又同时往下,如同被人从放开到收拢般的诡异。 我对着身后的营地大声吼了句:“有狙击,集结!” 战士们立马让我们扎营的那片空旷地变得如同白昼般明亮,拉动枪栓的声音此起彼伏。只见燕十三这飞贼出身的家伙猛地一跃,在空中翻了个很漂亮的空翻,最终站到了冯折志他们栖身的卡车上方的斗篷上,而金刚则将双手缓缓平举,铁塔般站在卡车车尾。 现场最终被一种让人窒息的平静笼罩着,每一个人都草木皆兵地望着外围,仿佛那山林中、或者是空气中,突然间会飞出什么袭击者一般。 沉闷了几分钟后,又一声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但这一次却不是枪响了,反倒有点像是弓弦被扯动的声音,可以分辨出声音的来源是在我们身后几公里的山崖位置。紧接着,我站着的位置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木屑四溅。 我身边的人都骚动起来,甚至包括我自己都被吓得不轻,快速往旁边一闪。因为我不能肯定对方最初的目标会不会就是站在这的我,抑或是其中某一个人,而那棵被击中的树,它可以理解成为替代了我们中的某人。 这时,站在那棵树旁边的一个战士大声喊道:“王同志,是一柄短箭。” 我一愣,接着对所有人喊了句:“将火把熄灭一半。”然后朝着喊话的战士走去,那战士已经在树干上用手指抠着那支箭,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已经将那短箭拔了出来递向我:“王同志你看看,这短箭有点奇怪,似乎是中空的,里面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我接了过来,发现确实是一根特殊打造出来的精致短箭,很轻,拧手里感觉不像是实心的。这么轻的玩意之所以能射这么远,应该发射出来的那杆子弓或者弩架与寻常弓弩不一样吧。接着,我注意到这短箭箭柄上有着一个很明显的接口。我拧了几下,短箭果然被我拧开了,里面确实卷着一个小纸条。 我将那纸条缓缓展开,只见里面是两行密密的小字。我身旁的战士手里的火把已经熄灭了,但毕竟是特务连的战士,随身还是有带着手电的,他们连忙将手电按开照了过来,只见那小纸条上面写道: 我是杨疾,明天开始你们尽量选择平坦开阔的路,方便我护送。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朝着远处那片山崖望了过去。是杨疾,之前燕十三给我说过的分到了我这一组,但会在之后才赶到的那位杨疾,而目前的情况看起来,他已经和我们汇合了,然而…… 我开始欣喜,但同时也有点担忧起来。欣喜的是,想不到传说中的狙击手,终于已经成为了我们革命队伍里面的一份子。而担忧的是,这……也就说明从现在开始,只要我们选择走平坦开阔的区域,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可以随时随地的,将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轻易射杀。 第134章 我们的对手 杨疾的出现让我始终感觉惶恐,但是还有一点倒是欣慰,今晚行凶的对手,应该是已经被他驱赶走了,甚至很可能已经被他击毙了。我派出了一组战士,朝着之前升起了一丛黑雾的树林进发,然后叮嘱其他人,将灯火都远离冯折志与小刘他们栖身的卡车,我不能让目前我还无法确定身份的杨疾,有着狙击我身边重要保护对象的机会。 所幸燕十三真正做起事来,倒也没之前那么让人放不下心,那一整晚,他都安静地站在那台卡车的斗篷上,并不时来回巡视。而车下面,是始终纹丝不动如同雕像的金刚。 我计算着时间,等待派出去的那组战士折返回来给我汇报。但天边微光在渐渐萌芽,我很冷静地意识到,我之前作出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而这决定很可能令到我派出去前往远处丛林的战士遭遇到了什么不测。 我将独立连的几个军官再次叫了过来,命令他们现在开始重新布置我们的前进路线,首选由山路改成平原,甚至直接走县镇等有人口聚集的地方。然后我看了看表,迈步朝着已经走下了卡车的冯折志等人走去。 冯折志对我问道:“王同志,昨晚发生的情况危险吗?” 我点了点头,接着随意瞟了小刘一眼,用自己那镇定的眼神,尝试让他不会因为昨晚的事而惊恐。但没想到的是,小刘脸上还是挂着一丝丝看起来像是有点稚气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浅笑。 “不过我们的人始终还是控制着整个局面,不会再出现任何异常情况了。”我自信满满地对他们说道,接着对金刚和燕十三说道:“十三,从现在开始,你贴身跟着冯同志。”我顿了顿:“金刚,你跟我去前方那片林子里走一趟。” 金刚点了点头,燕十三连忙问道:“就你们俩过去吗?那边会不会有危险?” 我扭头冲他笑了笑,领着金刚大步朝那组被指派过去了的战士有可能遇害的树林走去。而之所以没有带其他人,是因为就我和金刚,在树林中还可以尝试潜伏,不至于惊动可能存在的敌人。 事实证明我是多虑了,就在我俩钻进那片树林才几分钟的空档,之前派出的那组战士反倒折返回来,与我俩撞面了,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很狼狈,身上脏乎乎的,挂着浅色的网状的很奇怪的东西,身上脸上还蹭了不少泥巴。见到我后,他们红着脸说在那边什么都没发现,就是整片林子里都被人设了各种小陷阱,但陷阱又都不足以致命,就是些身上这种奇怪丝网的绊绳以及乱七八糟的小坑等等。大伙在各种磕磕碰碰的过程中折腾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执行完了我交给的任务,将那片区域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人在,也没有发现血液或者尸体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寻思着自己和金刚还要不要过去看看。有一点可以肯定,昨晚那边肯定是有过某些敌人,而且很可能就是杀死那两位暗哨同志的敌人。对方用的伎俩,也初步可以推断出是类似于蜘蛛的毒液那种类型。我们这小组的第四个葬密者——杨疾,在昨晚半夜扣动的那一次扳机,显然也并没有击中对方。那么,在有了这些推论结果后,我是不是还要带着金刚再次去那边树林看看呢?看看他们说的各种小陷阱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最终我朝着战士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回去。我们葬密者,是埋葬秘密的人,不允许有过多的好奇心,任务的最终完成,才是我们首要看重的东西。战士们集结朝着营地走去,我和金刚也转过了身,可就在这时,身后那片林子里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王解放同志,你单独留下来一下吧。”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已经迈步的那些战士也被吓了一跳,端着枪就往回跑,可对方紧接着说出一句:“我是杨疾。” 我忙喝住了其他战士,并果断地命令他们离开。金刚却没有走,他歪着头站在我旁边。 “另外那个人是金刚还是燕十三?如果不是,那也让他回避一下。”树林里还没现身的杨疾说道。 “他是金刚。” “哦!”杨疾应着,伴随着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一个瘦高挺拔的身影,大步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雨衣,雨衣上还挂着很多串绿色的灌木与藤。雨衣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头部,脸部位置是用草编织出来的一个好像是面具一样的帘子。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身后背着的一把很长的步枪上,居然也缠绕着野草和枯藤,而他的右手上,又提着一把同样缠绕着绿色植物的很精致的小弩。 他走到了我和金刚跟前,然后将帽子放下,脸上的草帘子也一起被弄开了。是一个和我年岁相仿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鼻梁很挺,眼睛很大,清秀的长相让人觉得他还挺斯文似的。 他咧嘴笑了,对我举起了右手:“511葬密者杨疾,向领导报到。” “杨疾是你真名吗?”我想起了燕十三之前的叮嘱,一边回军礼一边问道。 “真名是杨满,沈头说满和慢谐音,怕我随了这名字做事不靠谱,所以改成了杨疾,包括档案都已经改了。”杨疾笑起来脸上有着两个酒窝,越发显得像个大孩子一般。 “嗯!杨疾同志,昨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请你马上做汇报。”我盯着他的眼睛命令道。 “是!”杨疾倒也干脆,将手上那柄小弩挂到了腰上:“我是三天前追到了你们的队伍,但沈头最初给我的指示,本身就是要我当我们第三组的隐形人,所以,我没有主动和你们联系,便一直默默地跟随着队伍,在远处利用视角的优越性,来守护我们的行动队伍。” “昨晚扎营后,我选择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隐蔽的高处潜伏着。要知道你们都是用的交通工具,一路上挺舒服的,而我这几天一直是通过奔跑追着你们的。所幸队伍一直走的是山路,你们开得不是很快,但我的体力消耗还是很大,于是,我很快睡着了。但……嗯!王解放同志,我是猎户出生,不过我们那种猎户是成群结队进山,每次要呆大半年的那种。我打小开始就跟父辈祖辈进山猎熊,所以山路追踪与利用最短的时间快速恢复体力这些,老猎户们对我这种后生到是不会吝于指教的。” 杨疾说到这时,从裤兜里摸出一支只有半截的烟来,点燃吸了一口:“昨晚,在打了两三个小时的盹后,我再次醒过来,端起长枪朝着营地这边望了过来。嗯,也是因为我是猎户出身,我能用最快的时间洞悉到我们的明岗与暗哨都分别在什么位置。就在我利用长枪的瞄准镜望向那两位出事的战士时,我发现距离他们趴着位置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面,隐隐约约有着一个人影,正在树上面躲着。” “最初我以为是另外一处暗哨呢,我的瞄准镜随意地从他的位置游走而过,但又快速折返到了他的身上。因为……因为我注意到他正在面对着地上趴着的那两个暗哨的战士伸出他的一只手,在做着一个很奇怪的手势。” 第135章 虫师翟仁义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毕竟距离太远,瞄准镜也不可能看清楚黑影的细节,自然不可能冒冒失失行动,伤了自己的同志们。于是,我又望向了地上那两个战士,发现他们还是趴在洼地里一动不动,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再次望向了那黑影,发现那黑影好像又没有啥奇怪举动了,反倒只是猫在那树上不动弹了。我寻思着可能是某个年轻战士在那暗哨处呆得无聊了,对下面的战友开玩笑而已,便没有在意。接着,我就眯着眼睛,想要再打个盹。” “大概又过了40分钟的时间,出于一个猎户的那种对于猎物的奇妙感应,让我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我端起了枪,再次朝着地上那两个暗哨的战士望去,便发现了他们趴着的洼地,已经全部是深色了。我虽然不能非常肯定那是血液,但八九不离十。我马上将瞄准镜往之前那棵树上移动,发现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我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疏忽,战友们可能已经出事了,赶紧端起枪朝着黑影所处的那片林子深处瞄去。这时,巡逻的战士也已经走到了那两个已经牺牲了的暗哨同志身边,接着他们如何示警,你们又是如何赶过来这些,我都没管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片树林中,瞄准镜缓缓移动着,在每一片树叶的缝隙与树干的间距中移动,月色的微光,是我唯一的助手,不能放弃一丝丝的线索,是当时我仅有的念头。” “很快,我就窥探到了某个树丛的轻微晃动,不是被风吹动的那种,而是有人在里面做着什么而引起的动静。我尝试换角度,又尝试换瞄准镜,但依然没办法看到那片林子中的敌人,哪怕只是一个缝隙中的斑驳也行啊。” “最终,我觉得我需要给你们示警了,我瞄准那片可能有着敌人的树林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过后,你们的反应压根就没在我的视线里,而那片树林当时出现的状况,却让我大吃一惊。” “你是说浮到了那片树林上方的短暂黑雾吗?”我插嘴问道。 “王解放同志,那不是黑雾,那是……那是一群受到了惊吓的昆虫。”杨疾眉头皱了起来:“这也就意味着,翟仁义这个老特务头子,被人救出来了,而且……而且和这个老特务关押在一起的敌特子弹,也很有可能同时出来了。” 我狐疑道:“翟仁义是什么人?子弹我倒是知道,第八处的特务,本领不小,金刚以前就是和他们在一起。翟仁义我却没有听说过。”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金刚闷哼了一声,我扭头过去,只见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难得一见的挂上了一丝惊恐,抑或是忧虑的表情。他张开了嘴,用他那只剩下半截的舌头很费劲地说出了几个字符:“翟……可……怕……” “翟仁义到底是什么人?“我再次望向了杨疾,因为就算金刚知道什么,但是等到他这么费劲的表述出来还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怎么听得清楚。 面前的杨疾却正盯着我上衣口袋露出了半截的那个烟盒,歪着头小声嘀咕道:“这个牌子的烟应该是某个有点职务的同志给你的吧?” 我愣了一下,觉得面前的杨疾一下子就亲近了不少,这家伙如果真给剖开来,估计和我、铁柱差不多,装成熟的背后,其实也只是个刚长出绒毛的大块头孩子罢了。我微笑了,掏出一支烟扔给他:“就剩几根了,燕十三想来一根我都没舍得给。” 杨疾笑着接住,但没点上,小心翼翼放到了口袋里:“具体翟仁义有多大本事,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听老一点的从事秘密战线工作的战友说过,翟仁义年轻时候是一个在美国留过学的昆虫学家,他的所学让他能够驱使虫子来袭击对手,而他的代号也因为他这个本领而得来。” “虫师!”杨疾一字一顿地说道:“虫师翟仁义!” 我们没有时间聊太多,因为队伍按部就班的前进,始终才是我们主要的任务。杨疾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回到营地,他用一种很自然的表情,将我那半包烟给水走了,理由是一个人独自猫着太过无聊。其实我还有好几个问题想要问他,但我和他都知道,我们的时间有限,再说我们的这么一次短暂接触,也很容易让他这个处在所谓的“隐形人”位置的家伙显现出来,进而失去了“隐形人”的意义。 半个小时后,队伍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再次集结,车队前进的路线被重新调整,离开了山路,转而向最近的小镇统阳镇行进。 路上我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后的燕十三又开始在给冯折志他们说自己当年如何在炮哥的领导下,劫富济贫做绿林好汉的故事,中间很多剧情其实听起来很耳熟,基本上是水浒和隋唐演义的融合吧。平时我都会听着跟着乐呵一下,和他们几个时不时插嘴损上燕十三几句,但那一会,我更多的是在思考我们这一次的任务。 我闭上了眼睛,用鬼三爷教的呼吸方式缓慢地消化着氧气,从而让心境清澈并宁静,能够冷静客观地看待事件的全貌。有些细枝末节的疑问,并不是作为一个带队者需要考虑的,所以,那一会我考虑得最多的就是——敌特昨晚这么做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单纯地暗杀掉我们两个战士后便潜逃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断做着各种各样的假设,也为对手这样做编织了若干种可能的理由,琢磨着他们本来是有着其他阴谋,最终被杨疾示警的一枪打乱了最初的部署,可想了一气,始终没有一个最终能让我觉得可以说服自己的可能。 队伍继续行进着,到下午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远处的平原了,驶过最后一段山路,我们就将进入统阳镇的区域了。可就在这时,周遭的环境让我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一念头浮出的瞬间,我一把拉开了车门,也没管车当时还是在行驶过程中,便跳出车门,抓着车门的手臂往下一按,右脚在车门上一踩,便翻到了驾驶室的车顶。 我对着车队前方大声吼道:“停车,全员警戒。” 所幸这个连队的战士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在听到我的叫喊声后,所有车都第一时间停了下来,战士们快速从各个车的车厢里钻了出来,端起枪对准了周围。 而之所以让我突然间做出这种很可能因为误判而被人笑掉大牙的原因是——我们目前所经过的这最后一条山路,居然是类似于那种一线天一样的驿道,两边的山崖虽然并不是很高,但上方树木茂密,是进行埋伏阻击的绝佳战场。 我思路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敌人之所以暗杀掉我们那两个战友的原因是——他们要让我们因为害怕他们利用虫子的偷袭,而远离山林,改变前进的路线。而改变路线后,就必然需要选择这条方便他们阻击的山路。 我猛地扭过身子,对着身后的天空做出了一个挥手的动作。我相信杨疾始终是在身后紧跟着我们奔跑的,而奔跑中的他,自然没有停下来观察的机会。在看到我的手势示警后,这家伙应该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我们前方以及左右的情况,利用他所处的开放视线快速进行搜寻并汇报给我。 果然,就在我挥手后还没有二十秒的工夫,清脆的枪声便响起了,是来自我们身后某一位置的高处。枪声响起的同时,从我们前方一边的山崖上,一声惨叫传来,接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裤的人,从那山崖上方某一棵树上往下坠落,直接摔到了我们前方道路上。 “看不到人就轰光这片树林。”发出这个命令的是独立连的连长,虽然目前指挥权是给了我,但这老兵喊出的话还是好使,办法也总是很实用。 战士们动作也很快,啥都没想,便端起武器对着两边山崖上的茂密树木开枪了。特务连的几十号人,快速集结到了车队第三台车的周围,端着枪像模像样地放着烟雾,让敌人以为我们护送的对象现在是在那台车上。而我们这台真正有着关键人物的卡车车斗上,帆布被战士们掀开了,上面站着的一二十个战士端着枪,瞪大眼睛望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第136章 匪帮 重机枪的声音响起了,有着足够物资储备的我们,毫不吝啬地将子弹朝着两边山路上扫射。我跳下了车,大步跑到了车队前方,指挥着车队缓缓向前,两边的战士们也不闲着,在那几柄重型机枪的轰鸣声中,各自端着枪瞄着左右上方,朝前开进着。身后杨疾的枪依然不紧不慢地响起,他的枪的声音传得特别远,好像每一颗子弹都能够穿越这个地球似的。而他的每一次枪响,山崖上总是能够回报一声惨叫。 对方在我们的重武力网覆盖下,就算占据着有利地形,也无计可施。首先他们的人数肯定不可能太多,面对的敌手又是我们这种已经发现到了他们存在的全副武装的队伍。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们没有预警的话,全部队伍进入到他们射击的最佳位置,然后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的话,那这场小型战斗的胜负,也还真不能有个定数了。 战局基本上是以一边倒的状态继续着,对方甚至压根就没有机会反击。到最后,他们是不是已经撤退了,我们也不得而知,杨疾的枪没有响了,说明我们相对来说安全了不少。我要求车队第一台车开车的同志加快速度,两边那些高度戒备的战士们也一路小跑,队伍一鼓作气冲出了那条狭窄的山道。 过了山道后,地形相对来说比较平坦了,身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似乎相比较起我们要执行的任务来说,并不是一个需要我们开始讨论侦查的事儿了。队伍长驱直入,很快开拔到了统阳镇外面,这么一支武装力量的突然到来,也让这个小镇的居民感到有点害怕。所幸解放也这么多年了,目前我们所处的也是在东北,东北的革命群众和南方人区别很大,我们刚在镇外集结好,正准备派人到镇上面与地方上的同志打个招呼,谁知道就已经有十几个群众叼着烟卷扛着农什家伙过来了,围在我们营地外看热闹。 燕十三将军装抖了抖,便过去了。我寻思着这贫嘴的家伙过去也说不出几句像样的话,便交代了身边的几个军官要注意的事项,跟着他跑了过去。 果然,燕十三已经和那些个群众开始唠嗑了,他手里拿着一支群众自己卷的烟卷,抽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正在很严肃地说道:“所以说各位老乡,我们解放军战士,每一个人都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良民,因为我们来源于群众,群众们都是我们的亲爹亲娘。” 东北人虽然敦厚但十分健谈,一个矮壮汉子便逗燕十三:“那你叫我一声爹看看?” 燕十三便翻白眼:“我是说我们把群众当亲爹亲娘,这叫比喻懂不懂?再说我亲爹已经死了,真叫你一声爹,你也不敢应来着。我只是打个比方,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们,解放军战士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因为把大家都当自己的家人,懂不?” 说完这话,他手里的烟卷就烧到了尽头,燕十三将烟头扔到地上,冲面前的汉子又说道:“同志,你卷着的这烟叶倒是真不错,你再卷一根给我尝尝。” 那汉子便笑了:“你刚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来着,咋这一会会工夫,烟卷都找我要了两啊?”他嘴上这么说着,倒也不吝啬,一边从兜里拿出个小布包,摊开来抓里面的烟丝和纸。 燕十三也挺不好意思的:“咱不是一家人嘛,自家兄弟抽根烟卷,也不是啥大事来着。” 我又好笑又好奇,快步走了过去。那些个看热闹的群众见我脸上带着个金色的半截面具,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来了,不时点着头啧啧说道:“你瞅瞅你瞅瞅,这一看就知道是解放军高级首长,只露半个脸,不让看全貌,免得看到了全貌被你们记住了他的模样。”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客气地冲他们道:“各位兄弟们,我想麻烦你们领着我的这个战友到你们镇上武装部去一趟。” 那几个汉子倒也痛快:“中!不过首长你瞅瞅,眼看着日头就要下山了,我们领着首长去镇上,耽误了回家吃馍的工夫,首长你是不是要给我们发几个馍才行啊!总不成让我们饿着肚子带路吧?” 旁边另外一个汉子便骂道:“你看你这点出息,我们现在的新生活是谁带来的你迷糊了吧?再说解放军战士都很艰苦的,他们自个都没馍吃,我上次听村长说的,解放军战士天天吃糠,米面都留给了我们群众。村长还说了,有些女战士因为天天吃糠,解不出手来,只能用发卡去掏来着。” 其他几个人便都笑了,嚷嚷着现在就带我们的人去镇上。 可就在这时,两三台吉普车从统阳镇方向朝我们开了过来,车速很快,激起一片尘土飞扬。有些个战士连忙跑了过来,虽然青天白日下,不可能有敌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袭击我们,但提高警惕性总是应该的。 是三台车,车上全是尘土,包括挡风玻璃上都密密地积着土了。车直接开到了我们站着的位置停了下来,最前面一台车的车门被拉开了,率先跳下来的竟然是一个我当时压根没有想到的会出现的人——穿着一身整洁军装,但是又风尘仆仆的朱敏。 一年没见面,她变化倒是很大,头发剪短至齐耳,显得她那白净的脖子特别长。脸蛋没有一年前在蒙洞看到时候那么水灵了,皮肤粗糙了不少,嘴唇甚至有些干裂,应该是这段时间比较忙的缘故吧。在看到我后,她脸颊有一点点微红,接着挺起了胸膛,将身上那套军装扯了几下。 她对我举起了右手,行了个军礼:“朱敏向刚归队不久的王解放同志问好了。” 我有点迷糊了:“你……你不是在康达县公安局的吗?” 朱敏笑了:“其实你和沈头还没离开康达县的时候,我爸就动员了他能动员的所有力量,并冲沈头瞪眼发飙加好言好语,让沈头答应了带我加入我们的……”说到这,她看了旁边那几个群众一眼,将后面的话收住了,改成:“加入我们的部队,现在,我和你一样,是一名优秀的解放军战士了,而且也是沈头的兵了。” “哦!”我笑了笑,朝她身后的吉普车看:“沈头人呢?” “他们已经在……”朱敏再次停住了,扭过头去对着燕十三很不客气地瞪眼,也不说话。 燕十三便笑了,扭头冲我说道:“我们康达县走出的丫头,就是有着一股子匪气。”说完这话,他很自觉地对那些个群众挥着手:“各位老乡,你们也赶紧回去吃馍吧?我们解放军战士们也得生活煮饭,咱虽然吃不起馍,只能吃糠,但也要吃啊。” 那些个群众便笑了,结队往回走,还不时交谈着。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啥,走出了十几米后扭过头来望着朱敏乐,笑的模样贼贼的。 朱敏便纳闷了:“他们笑什么?” 燕十三瘪了瘪嘴:“谁知道呢?可能他们说你发卡好看吧。”说完这话,便冲我挤眉弄眼。 朱敏也没多问,见那些个群众走远了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沈头他们已经抵达喀则了,我们也都是从喀则被派回来接你们的。完全想不到的是,我们寻思着找你们会要费上一些劲,结果刚抵达这统阳镇,就有人通知我们,有军队在镇外集结了。我们寻思着不会这么巧吧,想不到真的就是你们到了。” “哦!”我也笑了:“那确实比较巧,得!不止你一个人过来吧?还有谁和你一起过来的?” “小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朱敏身后的吉普车位置响起。 我心头一热,连忙扭头看过去,只见第二台车上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被人推开了,后背背着一柄钢刃的疯子正对着我微笑着。 我大步冲了过去,嘴里喊道:“邵同志,疯子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疯子笑着跳下了车,但也就是他跳下车的瞬间,我发现他右手的袖子空荡荡的,还打了个结在那里晃动。 我心一沉,一把搭到了他右手位置:“疯子哥,你的手怎么了?” 第137章 冯折志只是替身 疯子冲我继续笑着:“没了啊!” “谁弄的?”我皱着眉继续问道。 疯子耸了耸肩:“没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干这么多年革命事业,受伤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一次受伤让一条胳膊没了而已。有些同志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唯一一次挂彩直接致命,找谁去扯皮呢?” 疯子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我心里还是感觉挺难受的。朱敏在我身后说道:“疯子哥早几个月和铁柱他们在新疆那边查过一个所谓的鬼城事件,最终倒是没有抓到啥鬼,反倒遇见了一些动物学家尚没能给定名字的奇特猛兽,疯子哥一个人灭了它们一群,但一条胳膊却落在那边了,捡回来没办法接上,被那些畜生给啃坏了。” “也没有朱敏说的那么邪乎,那些个畜生应该和狼是近亲吧,就是块头大点而已。”疯子说到这,便将手搭到了我肩膀上:“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一年没见面,当年在汇龙山看到的那毛头小伙子越来越像个威武的战士了。” 我摇了摇头,心中莫名地涌出一种酸楚。其实,我真正跟着大伙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这么几十天。做完大通湖的案子后,我便去了新兵营。接着跑完蒙洞山区巨人事件后,我又到了鬼三爷那边。只是……只是我跟着大伙做过的这两次案子里面,大多都经历着不寻常的生死与离别。一路上最为起伏跌宕的,似乎也都是我。 那些个短短的日子里,我失去的,得到的,积累的,沉淀的……注定了我在这短短两年里,快速成长,最终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一个真正的葬密者。 我苦笑了一下,也搭上了疯子的肩膀。另外几台车里面的十几个解放军战士也都下车了,看他们的装备,就知道是陆总下面的人,一个顶几个的老兵,其中有之前见过我的,对我挥舞着手臂憨笑着。我对着大伙挥了挥手,领着大伙往营地里面走去。 当晚,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我们葬密者的五个人叫上了冯折志他们三个,开了个简短的小会议,也给他们说了我们这两天经历的事情。目的地现在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照疯子所说的,就剩下两百多公里,车跑起来,快的话一天不到。(当时的路况和现在压根没有可比性)但问题是下午我们遭遇到敌人那么明目张胆的袭击,一次两次,我们可以说尽在掌握,但万一某一次出现极其偶然的情况,比如流弹击中了冯折志的话,我们的任务岂不是就失败了?并且,目前最大的问题也还是敌人死死地盯住了我们,就意味着,我们费尽心思不想随意暴露的目的地,将会被一路跟着我们的敌人知晓,尽管,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的敌人到底是一些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人数与情况。 我们讨论了有大半个小时,最后我们拟定了一个有点点冒险,但可行性又绝对很高的计划——我们决定分成两个不同的小组,一个小组明天中午开始,率领整个队伍,朝着相悖的方向急行军,整得好像是我们带着冯折志急迫地想要赶到目的地去一样。 而另外一支小分队,就在明天早上慢慢悠悠地进入统阳镇,在镇里面等个一天后,再走公路去往喀则方向。 这个计划是朱敏最先提出来的,大伙又讨论了一气,都觉得可行,包括冯折志他们三个也都点着头。又聊了一会后,我觉得自己似乎也需要让这个计划变得更完美一点。再说有些东西似乎也需要挑明了吧?便好像开玩笑似的扭头对着冯折志以及他身后那两个站着的警卫员说道:“对了,冯同志,其实我们还可以让你这两个警卫员跟着大部队走,这样,就更容易迷惑敌人了。” 旁边的燕十三便也探头出来:“这倒是个办法,然后我们还安排个人专门冒充冯同志,跟着大部队走,直接开到就近的部队驻地里面去,让追踪的敌人胆都吓破。” 这敌人的胆倒是没被吓破,冯折志和他身后那两个警卫员的脸色却被吓得白了。冯折志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他俩是要贴身保护我的,不能和我分开来着。“ 我笑着站了起来,对帐篷里面的其他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金刚说道:“金刚同志,你去让外面站岗的战士们站远一点,虽然他们听不见我们现在说的话,但有些东西,是大意不得的。” 金刚“嗯”了一声,站起身就出去了。半晌他折返回来,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我就望向了冯折志,或者应该说我是直接望向了小刘:“目前这个帐篷里面坐着的五个人,都是在秘密战线工作的干部,经历过极其严格的审查,每一个人绝对都是能够放心的同志。所以,我希望你们这几位同志,也能够本着对我们这次护送任务最终顺利完成的目的,进行一些配合。” “进行什么配合啊?我们一路上不是都很配合你们吗?”冯折志回避着我的眼光,故意说道。 “小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直接望向了站在冯折志身后的警卫员小刘。 谁知道这小刘竟然直接咧嘴笑了,他伸出手,搭在冯折志的肩膀上拍了拍,似乎是让对方不用再操心一般。 他跨前了一步,将手放到耳朵位置,看似很随意地摸了摸,然后开口说道:“王同志应该好多天以前就看出了什么,既然你现在也都说破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他清了清嗓子,那身子好像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了一般,腔调也变得带着一丝丝威严。接着,他双手背到了身后,俨然一副领导干部的模样,遗憾的是他那白净的脸和并不高大的个子,让他这一会的转变,带着一丝丝滑稽。 “自我介绍下,我叫刘择。首先,必须对各位同志说声对不起,没能让你们有足够的知情权,是因为这次行动事关重大。我刘择这条命,其实真的无关紧要,但是作用到这次我们即将投入的任务中,就重如泰山了。” “我们都是秘密战线的,这些我们完全可以理解,请刘同志不用自责。”我说的是实话。 “嗯!”刘择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那也不多话了,喀则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知道的也都不多,几天后,到了喀则,我与大伙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客套话到时候再说吧。明天早上,我就换上普通战士的衣裤,和我们的小分队一起进统阳镇。冯同志,你和大个,跟大部队一起,中午再出发吧。” “可是刘同志,我怕……”冯折志站了起来。 “怕什么怕,日本人在的时候,我就开始被盯着。军统中统的人,当年难道在我身边转悠得少吗?现在解放十几年了,我倒不信敌人还真敢明目张胆把我给劫了。”刘择说出的这段话明显与他的年龄有点不匹配。 刘择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他转过身来,冲我们笑了笑:“王同志,为什么每天晚上我都要躲藏在最暗处的角落里面,原因你想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记忆中浮现出冯折志拉肚子那晚,他在卡车车厢往暗处躲藏的画面。 刘择扭过了身,背对着我们开始搓自己的脸。我们甚至听到了好像是干面粉被捏碎的声音。到他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他本来那张白净光滑的脸上,多了好几个裂口,都是在脸颊边缘位置的。接着,他当着我们的面,将那几个裂口用指甲抠了起来,接着一扯,扯出几条透明的丝带一样的东西出来。接着,他那白净光滑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刘择笑了,不过现在这笑容是挂在了一个老头的脸上:“我年纪不小了,在某些领域,有过一些成绩。这些所学,我也只是想回报给我们伟大的祖国。” 冯折志也站了起来:“刘老是谦虚来着,实际上他在很多大家所知晓的项目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只是,这些项目上,他都是隐蔽在光环背后,你们耳熟能详的那些位科学家,他们确实是伟大的。但是,更伟大的,是像刘老一样,在这些令世界对我们新中国刮目相看的项目中做出了贡献,却又隐藏着光芒的知识分子。” 第138章 油田附近 我们在帐篷里面直接让刘择换了普通战士的衣服,然后让他跟着疯子去到了另外一边的帐篷。金刚换上了之前刘择那套警卫员的服装,默默尾随着冯折志,明天开始,我们葬密者中就只有他一个人,会继续跟着大部队离开统阳。 计划基本上不会再变了,但我们的另一个战友,杨疾却还不知道新的方案。我给站岗的战士说出去随便走走,然后一个人离开营地。我朝着周围望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有着小山坡的方向走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疾应该就隐身在那个位置。 可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朱敏的叫喊声也响起了:“小王同志,等等我。” 我停下来,扭头对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朱敏愣了一下,接着用手指捋了捋耳边因为奔跑而凌乱了的头发:“嗯!是有一点事情要和你说一下,是关于喀则那边的情况。” “哦!不能明天说吗?”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朱敏低下了头:“明天说也可以,但……但我瞅着你现在也没啥事,只是散散步而已吧?所以,就想和你一起走走,顺便给你汇报一下。毕竟……毕竟我们也有一年没有见面了。” 我扭过了头,望向了远处。其实,自从飞燕走了以后,我脑子里面很多版块,都好像被封堵上了一样,对于男女情爱,变得麻木不仁。朱敏提出一起走走的这一刻,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在想自己即将和杨疾聊工作上的事情,带着朱敏会不会不方便。 最后我考虑的结果是——朱敏也是我们葬密者的一员,跟着我一起见杨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于是,我回头对她说道:“那就边走边说吧!” 朱敏愉快地应了,和我并肩往前走去。 接下来却是长时间的沉默。四月的东北还有着一丝丝凉意,但那种感觉很舒服,朱敏却不时小声地吸着鼻子,最后居然还很不客气的打了个喷嚏。 她可能也被自己的失态给整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拿出一个手帕,转过身去擦鼻子。她那高挑的背影很好看,在这微凉的夜晚,一般男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心动。 我缓缓脱下了外套,朝着她身上搭了过去。可也就在我的外套即将搭到她身上时,内心深处却又好像是非常突然却又必然地蹦出一个异样的念头来,飞燕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将衣服收了回来,快速套回了自己身上,朱敏继续抽动着鼻子,处理着她被寒意催生的鼻水。 我转过身来,再一次望向了远处。我看见天边有着与地平线交界的弯曲线条,线条下,这个世界在一直延续出去。飞燕那支离破碎的身体,没有了呼吸,与这连绵的大地融为了一体。而线条上方,有着布满了星子的天幕,闪闪发亮的每一颗星子,都能让我想起飞燕那深邃又清澈的瞳孔。接着,她的容貌在天幕中幻化出来,深色的幕布,正好与她的肤色一样。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命运,就如同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在失去飞燕的瞬间支离破碎的心灵重新凝结一样。甚至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怀疑我根本无法支配命运,就如同我不敢再对很多东西有非份之想一样。 朱敏终于跟上了我,她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这几天有一点点感冒。” 我“嗯”了一声。接下来的沉默反倒让我感觉尴尬,于是,我开口问道:“你们已经到过喀则了吗?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次任务又到底是个什么回事。” 朱敏又吸了一下鼻子回答道:“这次这个案子比较麻烦,牵涉的东西比较多。小王同志,你知道大庆油田吧?” 还没轮到我回话,黑暗中就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他可能还真不知道,因为他这一年都还在山里面呆着。” “杨疾!”朱敏猛一甩头,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 只见杨疾还是穿着那套雨衣,身上挂满绿色的植物,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边走还边笑着对朱敏喊道:“你怎么也过来了,之前不是说你和沈头先去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吗?” “没错,不过现在折返回来接你们。”朱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正好听到你开始说那个什么喀则的事,喀则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终点吧?”杨疾看上去和朱敏挺熟的似的。 朱敏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喀则与大庆油田的正中间位置。”说到这,朱敏扭头望向我:“我给你说说大庆油田吧!那是我们伟大祖国在由李四光为首的科学家带领下,在黑龙江一个叫大同的位置发现的石油油田。当时恰逢建国十周年,所以给这个油田取名为大庆。当然,这个新油田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开,我们通过内部渠道,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而已。” “那与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关联吗?”我问道。 “具体情况目前全部都还是高度机密,很多东西都只是我们私底下的揣测与猜想来着。而且,我们葬密者是不允许有太多好奇心的,但……” “可以了,后面的话如果是你们私底下瞎猜闲聊出来的东西,就不用和我说了。”我打断了朱敏:“我只是一个解放军战士,我的职责就是接受命令与执行命令,其他东西,我不想知道太多,组织上想要我知道的东西,自然会让我知道,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我也没有必要去了解。” “嗯!这一听就知道是个好同志。”杨疾在一旁点着头:“让我瞅瞅,哎呦,没有首长在附近啊!我们的小王干部怎么就表现这么好呢?” 我冲他瞪大了眼睛,谁知道这家伙手脚也麻利,那一瞬间便点上了一支烟,塞到了我嘴里:“我说小王首长,要不,要不你先站旁边抽支烟,让我和朱敏瞎聊几句得了!你不爱听的话可以堵住耳朵,或者你唱唱歌也行,就对着那边的空旷位置唱,权当练练嗓子呗。” 我便不好发火,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与朱敏、杨疾都不是特别熟,我也不会装严肃。要是和铁柱在一块的话,我倒也还是和他们一个鸟样。于是,我叼着那支烟,装作有点愤愤地转身,望向远方做思考状。 朱敏却不敢说话了,看得出她很顾忌我的举动,身后的她对着杨疾很不客气地说道:“小王同志批评得很对啊!我们是纪律部队,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本来就不应该瞎猜。我是女同志,有一点点多事好打听,还说得过去,杨疾你这家伙一个大老爷们,居然也这么好打听,像话吗?像是一个革命战士吗?” 我暗暗发笑,臆想着身后杨疾的表情,肯定很逗。 果然,杨疾在那吱声了:“得!王大首长,朱指导员同志,我错了总成吧!我就不应该钻出来,由着你们两个人在这说小话才对。” 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回过头来道:“本来就不应该随便聊这些东西,反正很快就要到喀则了,这次到底是什么任务,沈头他们自然会布置的。” “是是是!那你们赶紧说,钻出来找我是干吗?”杨疾说到这翻了翻白眼:“难不成是你们两个小领导想搞男女关系,被我给撞到了吧?” “杨疾,你……”朱敏一张脸变得通红,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可爱:“你别乱说话。” “对了!朱敏同志,照你这么说,我们的目的地,实际上是喀则与你们所说的大庆油田的中间位置咯,沈头他们都已经到了那里吗?”我正色问道。 第139章 锦衣 朱敏也回过头来:“沈头他们早到了,不止沈头到了,还有陆总也在。” “那陆总的军队也都过去了吧?”我又问道。 “不止陆总的那几百个兵在,那附近现在驻扎着有大概一个师的战士。”朱敏很肯定地说道。 “一个师?”杨疾咋舌道:“难道真的准备去打苏修吗?” “我们私底下说,这些兵力也可能是肩负着守护大庆油田的职责……”说到这,朱敏连忙瞟了我一眼:“只是我和铁柱、大白几个人私底下说说而已。” “他们也都到了?”我搓了搓手。 “都在,我们的人全部都在,不过这次我和疯子出来的时候,大白和悟空也一起离开了营地,去附近县镇收集情报去了。”朱敏回答道。 关于喀则的对话,我们就只聊到了那里。接下来杨疾又简单给我汇报了一下上午伏击我们的那些敌人的情况。对方人数并不多,现场死了有十几个,其他跑掉的不会超过五十个。杨疾虽然有追击,但又记挂着我们主力部队的安危,所以没有太深挖具体情况。 最后,我把我们第二天即将开展的计划,给杨疾简单说了下。谁知道他居然翻白眼了,说:“进入到人烟多的地方,我就没啥作用了。” 我便纳闷:“你不是我们这一组的隐形人吗?进入城镇,你还是可以远程潜伏啊。” 杨疾回答得倒是有他的道理:“我的王首长同志,王组长同志,我在山地还可以披着这身草瞎逛,挑着高处呆着。明天开始你们进入市集,难不成指望我还是披着这一身草,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屋顶上跑来跑去?” 我和朱敏都忍不住笑了,便和他约了明天上午等我们进入统阳镇后,他还在外围瞎逛逛,看看有没有其他情况,要没有情况的话,天黑以前归队,回统阳镇跟我们一起吃饭。 和杨疾分开的时候,我兜里的半包烟,又被他给水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朱敏、疯子、燕十三领着刘择上了那几台吉普车,跟陆总的战士一起,朝着统阳镇开去。 进入镇里面后,朱敏便指挥我们径直开去了招待所,他们之前一天就已经到了那里,只是没有住下来就赶到了镇外和我们集结。统阳镇的一干领导干部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寒暄了一番。那年代的人觉悟都很高,他们也不会多问我们外面的部队是干吗的,互相之间说得多的,始终还是一些场面话而已。 中午左右,镇外的部队便开始拔营了。独立连的那几个军官本来就都是老兵,我离开的时候也没给他们说道太多,他们便胸有成竹对我拍了胸脯,加上金刚也在,自然不会掉啥链子的。再说,镇外我们还有杨疾,他应该也会留个心,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追踪独立连的战士。 到傍晚时分,杨疾自个就找到招待所来了。他身上披着的那些植被已经不见了,高挑挺拔的个子加上那套虽然脏乎乎,但是在他身上又很合身的军装,让招待所的几个小姑娘一个个不时偷偷瞄他。 地方上的干部本来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来着,被我婉拒了。招待所的食堂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我们搬了张桌子进去,让招待所里的女同志将我们的晚饭送了进去。小战士们却是在小房间外面啃着馍,顺便给我们把门,不让其他人随意进到我们这边来,以免聊的一些机密的东西被人听到。 燕十三和疯子都还不认识杨疾,互相间做了介绍。通过朱敏的介绍和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杨疾是早一个多月,沈头领着朱敏跑到一个去过朝鲜打过美国人的部队里面要过来的。他是长白山猎户出身,居然还是个老兵,别看这家伙年纪轻轻,十五岁就因为特殊才能而被人领进了部队。当时我们的新中国百废待兴,西方与苏联早在二战时期,就已经有了狙击手这么个陆军的特殊兵种,但咱还没有。于是,杨疾便被送给了当时还和我们好着的苏联人手里学习了半年,然后直接去了朝鲜打美帝。十五岁的孩子,扛着一把苏联人最新式的狙击枪,人还没有枪高,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一通打拼,很快就出了名。 到接下来没仗打了,杨疾便一直留在部队里面。沈头听说了后,跑去软磨硬泡,对杨疾的领导说:“这么优秀的战士,搁在你这压根就是浪费。” 对方那老头便恼了:“哪里浪费了,天天逼着杨疾出去练着呢?过两年收复台湾,解放全人类时候,他还是得跟着我出去立功的。” 沈头便笑:“收复台湾也是人家南方的军队过去了啊,你守在这东北,一时半会安全得很。” 对方还是不服气:“万一伟大领袖决定教训一下苏修呢?那还不是得咱上去?” 沈头说:“真的要打苏修的时候,我给你亲自把杨疾送回来总可以了吧?” 老头便还是不肯,最后被沈头磨着喝了点酒,决定用猜拳来解决分歧…… 然后,杨疾就跟着沈头离开了那支军队,猜拳输了的那位还在纳闷,怎么和沈头这家伙猜拳怎么样都赢不了呢?难道真是天意不成? 杨疾的故事被他自己和朱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个大概,燕十三便开始装大首长了,坐在那手里夹着个饺子说道:“所以说,杨疾这种优秀的战士,都会慢慢被吸收到我们这支队伍里面来的。” 他将饺子塞进嘴里,然后对刘择一本正经地说道:“全国的所有的优秀革命群众,最终都会被吸收到我们这边来,到时候,我们的队伍壮大了后,凭我们这些人,就能够把那台湾反动派消灭干净了。” 刘择微笑着点着头,之前让我觉得是那种漫不在乎的微笑,现在在已经恢复真实面目的苍老的脸上浮现后,才感觉到那是一种经历过沧桑老者的豁达与淡然。 就这么胡乱地聊了一会以后,疯子便开始拿出地图,用单手铺在桌子上,计划我们第二天开始要行进的路线,反正都是走各个县镇,倒并不麻烦,左兜右兜就可以了。到该说的都说完了,大伙很自然地说起了之前伏击我们的敌人来。 我便想起杨疾提到过的那个翟仁义来,寻思着这里资历最老的有疯子哥在,扭头问他:“疯子哥,这翟仁义到底是什么人啊?” 疯子也已经早听我们说了那一晚发生的事,他耸了耸肩,缺少了一条胳膊的他做出这个动作显得很笨拙:“你问到这翟仁义,我倒是想起来有个事还忘记了给你们说。在早三个月时候,关押这些个比较危险的敌特的特殊监狱,确实是出了越狱事件。但当地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及时汇报到我们这边来,因为他们想要赶紧展开抓捕,期望能够将这事件隐瞒住。到抓捕了一两个月后,反倒死了几十个出去执行命令的战士后,才将情况汇报上来。而当时越狱逃跑的人里面,就确实有着这个叫翟仁义的家伙,另外我们在蒙洞抓住的那个子弹,也在越狱的名单内。” “关押危险敌特的地方,戒备应该相当森严才对吧?”我插嘴问道。 “森严也没用啊!那几个敌特都不是自己逃出去的,而是监狱的大领导领着几个模样一看就像是军区的高级军官的家伙,火急火燎赶过去,将犯人提出来就要走。当时有监狱里面的干部觉得有问题,问带着军官来的监狱领导是什么回事,谁知道那几个军官啥都不说,直接将发问的干部铐到了窗架子上,扇了几个耳光才走的。整个过程也就半个小时工夫,对方气场那么强大,又是监狱领导亲自带队过来,手续也齐全,签字放人的领导自己也紧皱着眉头,很紧急的样子,谁又会拦着呢?” “谁知道那些人前脚走,后脚那位领导的尸体就被发现在监狱的一个茅坑里面,而且一看就知道死了有两三天的了。这也就意味着,白天来提走人的那位领导,压根就是别人假扮的。” 听到这,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听沈头说过有个敌特叫做千面人,似乎就是有着这样的化装本领。我又想了想,然后朝着刘择望过去:“刘老,你之前的化装是谁给你弄的?” 刘择可能也从我们说道的事里面洞悉了一二,他收住了笑:“给我化装的就是冯折志同志,但我们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化装技术,而是前苏联情报工作人员留下来的东西,叫做拉皮胶布,只是把我这种老头的脸拉得显年轻一点,然后涂上一层好像是面霜一样的东西而已。能掩盖住本身的容貌,但没办法变成别人的模样。” 我点了点头,然后朝疯子望过去,疯子也正望着我:“小王,我猜得到你在怀疑什么人劫狱,没错,这一结果也是沈头和我们一致敲定的角色。” 他顿了顿:“有着高超的化装能力,又能让人莫名其妙接受了他做出的并不合理指令的人……目前我们的对手阵营中,只有一个人具备这些特质,她就是……疯子再次看了我一眼:她就是第八处的断赤,也就是飞燕的双胞胎姐姐——朴锦衣。” 第140章 照相馆橱窗 我们一直在统阳镇磨蹭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出发,一行人数不多,加上陆总那些兵,也就十几个人,但车倒是开了有五台,而且都是成色比较新的军绿色吉普,虽然那种吉普车在现在看起来有点矬,但当时却是很让人羡慕的。我们穿行在统阳镇的街道上,两边的群众都扭过头来看,但是与南方不同的是,北方人看着我们的车队眼睛里放出的光芒是很淳朴的快乐,或者直接一点说就是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而南方人的眼神中,你可以看到一种热切,那种渴望成为你的热切。 我们很快离开了统阳镇,不紧不慢的朝下一个城镇驶去。到晚上时分,我们又在另一个城镇里很悠闲的找了间招待所,吃饭,聊天,好像是一群没有太过紧急事务,出来公干而已的普通军人的样子。到晚饭后,这份悠闲,也让我们自己人或多或少有点分不清楚状况了。杨疾叽歪着说自己的那双解放鞋鞋底实在磨得没法走路了,要出去买双鞋。朱敏始终也只是个20出头的丫头,对着杨疾发飙,说道了杨疾几句,最后提出要和他一起出去。 疯子和燕十三便都笑了,燕十三对刘择说道:“所以吧!年轻人始终不像我们这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沉得住气,到了热闹地方还是会想出去逛逛的。” 刘择点头应道:“那是,那是!” 疯子便扭过头来对我说道:“小王……哦,鬼面同志,你也跟着他俩出去转转吧。” “我不用,再说我也没什么东西需要买。”我摇着头说。 “去吧!”疯子再次说道:“你始终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别整得跟我们这些老头一样了。”说完这话,他便对着朱敏使眼色。 朱敏不敢来拉我,反倒是杨疾笑着说道:“得!鬼面同志不能够和战友打成一片,这迟早有一天会被派出去做个隐形人的。” 我心里明白他们是好意,便站了起来:“疯子哥,你和燕十三要什么东西不?我们等会给你们带回来。” “这小地方也没啥,你们自己去逛逛就成了。”疯子说道。 我和杨疾、朱敏三个人走出了招待所,那个小县城到了这傍晚时分,本身也不是很热闹。唯一瞅着还亮着灯的,就是县城中心位置的供销社。我们仨快步走了过去,要知道那年代,国营的饭店和供销社关门其实都是很早的。 所幸那不小的供销社还没有要上板的模样(当年的店面关门都是上板),门口站着一个大姐在嗑着瓜子,她瞅了我们的军装一眼,对着店里说道:“自己进去瞅瞅,要啥喊大姐给你们拿。” 我们应了,朱敏和杨疾就要往里面走,但我的注意力却被旁边的一家照相馆橱窗里摆着的一张黑白相片吸引了。那是一家已经关门了的店面,但玻璃橱窗并没有上木板,一个女人的相片被端正地放在里面,眉目间,竟然和飞燕有着几分神似,甚至,肤色应该也有点黝黑,无奈当时天有点点暗了,照片又只是黑白的,看不出个端倪。 我对旁边那两个大姐问道:“这个照相馆里面的同志在吗?” 没在,那家伙处了个对象,下班就跑了。大姐的回答比较详细。 “那这个相片里面的女人是你们县城的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大姐还是磕着瓜子,扭头白了我一眼:“不是我们县城的,这相片好几年了,好像是当时跟着武装部过来的人,在这拍的,听说这照片里面的女的还是个瞎子。” 我的心被揪扯得颤了一下,再次走向了橱窗,傻傻地看着里面那张相片。旁边那大姐也是好事,走到我身边跟着我一起朝里面的相片看:“咋了,解放军同志认识照片里面这姑娘?” 我笑了笑:“认识。” “她是你什么人吗?看你好像和她很熟似的?”大姐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她……她是我的妻子。”我淡淡地说道。 哦!大姐没说话了,但她嗑瓜子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了,好像我的回答影响了她嗑瓜子的进度似的。 但她这一反常行为,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就在这时,杨疾从店里探出头来:“大姐同志,麻烦你给我拿双43码的鞋出来试试。” 大姐连忙应了,但转身的瞬间,在我耳边很奇怪地说了句:“你会为她终生不娶。” 这句话仿佛直接砸到了我心的最深处,那感觉好像是滚烫烙铁按下一般。那瞬间我有点恍惚,如同梦呓般重复道:“我会为她终生不娶,我会为她终生不娶……”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傻傻地盯着照片盯着多久,到杨疾和朱敏出来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朱敏也看到了那张相片,然后她愣了一下:“鬼面同志,要不要明天早上来这照相馆,咱把这相片要走啊?” 嗯!我点了点头,扭头朝招待所走去。 那一整晚,脑子里都回荡着飞燕的模样。 第二天凌晨,我还没起床,和我住在一个房间的疯子哥点了两支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可门却被敲响了,声音很急促,朱敏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王解放,赶紧起来,出事了。” 疯子比我动作快,第一时间就冲到了门口,拉开了门。我也跳了过去,瞪着眼问道:“刘老怎么了?” 门外的朱敏一愣,紧接着说道:“不关老刘的事,而是……而是……小王,我们昨晚遇到敌特了。” 说话间,杨疾就从旁边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的眉头也同样皱得紧紧的。 原来,他俩自作主张,天还没亮就去到了那家照相馆,想要给我买回那张飞燕的相片。可当他俩赶过去后,却发现那个照相馆的橱窗里面,摆放着的竟然不是昨晚我们看到的那张相片,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分明是一张用在葬礼上的遗照。 她俩便有点迷糊,但照相馆还没开门,只能等人家来上班再问一下。谁知道等了一会,反倒是当地的公安干警过来说,说照相馆里面的工作人员和旁边供销社里面的营业员,昨晚都失踪了,没有回家。家人等到天亮,才跑去报案。 接着,照相馆和供销社的门被公安干警打开了,进去居然发现,那两个人都晕倒在店里面的角落里。 大伙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一通折腾后,照相的和营业员也都醒过来,说起昨天下午的事,竟然都说啥都不记得,自己怎么晕倒的,更加没有个印象。 让朱敏和杨疾觉得问题严重了的一点是——那营业员大姐,压根和昨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个不一样,个头,年纪,身材,没有一点是吻合的。 接着又跑去问照相馆的,说橱窗里面放着的那张老头相片是什么回事。谁知道照相的说,这张老头的相片已经放在里面放了有好几年了,还是抗美援朝胜利的时候就摆放进去了的。 他俩说完这些后,也没发表看法和意见,就瞪着两双大眼,看着我。疯子哥有点迷糊,但他本来也不喜欢多话,也没问啥,也和朱敏、杨疾一样看着我。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望向朱敏:“你们应该也有分析,说说你们推测的吧!” 朱敏咬了咬下嘴唇:“小王同志,目前看起来,昨晚我们遇到的那个女人,十有八九是敌特无疑。但她啥都不做,就是摆出飞燕的相片来给你看,然后虚晃一枪就消失了。所以……小王同志,有些意见提出来后,希望你能冷静看待。” “你说吧!”说出这话时,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了。 第141章 最高级别 朱敏继续着:“小王同志,我们担心朴锦衣这个特务头子,利用你对飞燕的感情,而尝试拉你下水,引诱你背叛革命。昨晚很可能就是她本人亲自上阵,期盼在你身上有突破。” “嗯!”我点了点头,然后扭过了身子,不看她了。我再次沉默,几分钟后,我对着我们的人住的那一层低声吼道:“集结!出发了。” 这一次事件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告诉其他的人,不希望其他同志多想抑或是恐慌。杨疾被我安排到了最后一台车上,我私底下叮嘱他瞅瞅是不是还有跟踪我们的人。 我们在早上9点左右出发,这一次路上我没有让停下,一路上车速也被我要求达到极限。最终,在那天黄昏,我们进入了一片相对来说非常开阔的草原。疯子拿出一个指南针在前面指路,吉普在平坦的草原上,速度也达到了极限。 到晚上十点左右,我们就遇到了第一个岗哨,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砖楼,那简陋的第二层上方,站着战士远眺。 我们除了给出证件外,还对了暗号。又开了二十分钟后,我们又遭遇到第二个岗哨,在这个岗哨位置,我们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前方有整齐的围墙了,左右都似乎没有边际。 我们的车队继续往前,很快就到了那排围墙前,围墙的红砖很新,一瞅就知道砌上去并不久。围墙有大概三米多高吧,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水泥墩子,上面也是站着解放军战士。而以我们解放军工程兵的效率,真在这种开阔的平坦地带,建一排类似于长城那么厚实与大型的防护建筑,其实并不难。之后听个别首长也说了,之所以没有那么大张旗鼓,是因为害怕美帝或者苏修在1957年、1958年分别发射成功的卫星,如果被他们给拍到我们在这大草原上整大阵仗,不太好。 越过那堵围墙后,内圈里面基本上就和我们解放军各大军区里面的样子有点像了。但营房的排列却又形成一个浩大的圆圈,让之成为了对内部建筑的第二道护栏。当时我们也就纳闷了,最外面的围墙,害怕美帝苏修的卫星拍到,那盖这么多营房,难道就不怕人家拍到吗?所以说,那时候的某些担忧,其实又很让人觉得多余与矛盾。 我们的车队径直开向了最里层,那是营房圈里面的一个很大的、最起码有两三平方公里的平地。若干根高耸的木质电线杆矗立着,上面都悬挂着瓦数不低的灯泡,无数个军用帐篷搭建在这块平地上,不少还亮着灯。解放军战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在这块平地上来回巡逻。疯子领着我们将车开到了其中最大的一个帐篷外,那里还停着好几台吉普车。 疯子按动了喇叭,三快一慢。我们葬密者的暗号是按照日期来的,所以就算在某一天我们的某一个暗号被人记住了,但是他不会知晓下一次我们再使用这三快一慢时候,是在多久以后。 帐篷里面却没啥动静。 疯子便跳下车,朝着那大帐篷跑去,正要掀开门,谁知道从我们身后传来了人的大喊声:“在这边!沈头领着我们在这边开会呢!” 说话的竟然是大白。我心头一热,从吉普车上站起来,对着正从那边一扭一扭跑过来的他大喊道:“大白哥!” 大白大喊了一声“哎呦”,接着居然毫不犹豫转过了身。我被他这么一出整得有点迷糊,正纳闷着,就听见他在对着身后的一个军用帐篷喊话:“小王同志到了!王解放到了。” 只见那个帐篷的帆布门嗖的一下被人掀开了,最先跑出来的是铁柱,接着是悟空。两个人朝我大吼大叫着,加上之前的大白,三个人朝着我大步跑了过来。 我跳下了车,也朝着他们冲去,接着被他们仨个狠狠抱住,嘴里都胡乱喊着好战友,总算又看到你了之类很傻,但是又很真情流露的对白。 到大伙热呵完了,我才瞅见沈头已经站到了不远处,手里点着一支烟,冲我眯着眼睛笑着。陆总也在,不过他正和另外两三个个头很高的中年军官,朝着我身后的车队走去——自然是去接刘择去了。 我忙理了理身上的军装,将帽子端了端,然后朝沈头用很标准的小跑姿势跑了过去,接着啪的一个立正,对他行军礼:“王解放归队,向首长报到。” 沈头却径直掏出一包烟来,朝我递过来,嘴里嘀咕道:“从东北的老战友那里抢过来的,好烟来着,都你的兄弟们你一包、我一包都要拿光了,特地留了一包给你。” 谁知道沈头这话还没说完,那包烟就被我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给抢了过去。一扭头,居然是杨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们跟前,这家伙还满脸严肃的对着沈头行了个礼:“谢谢首长给我留的烟。” 沈头被杨疾这一出给整得有点难堪,但很快就笑了:“得!反正就一包,你俩自己看着办。” 这时,疯子、朱敏、燕十三也都走了过来,我们四个很无意地站成了一排。铁柱和悟空、大白没看明白,以为是要集结,便也跑了过来站成了整齐的队形,大伙都瞪着大眼,看着面前的沈头。 沈头便乐了:“得!不知不觉,我们511也兵强马壮了,就差金刚没到,人呢?” “报告首长,他领着从郑州过来的那支作战部队去吸引敌特注意力去了。”我大声说道。 其他人哄堂大笑,好像我这玩笑话真有多俏皮似的。 沈头点点头,朝着另外一边望去,刘择被陆总与另外几个高个子军官领着,身后还跟着好几个牛高马大的战士,朝着一旁快步走远了。半晌,沈头回过头来:“人也基本上齐了,就伍大个同志现在在下面没上来。好了,现在刘老也已经过来了,咱葬密者的战士,本就都是铁打金刚,就先不急着休息了,我们今晚就把一号片看一下,做一下战斗布置与战前动员吧?” 沈头说这话时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大伙也都板起了脸,异口同声地大声应道:“是!” 十五分钟后,我们跟着沈头进了其中一个帐篷里面。外围站岗的战士,都很自觉的距离那个帐篷有四米左右,这样是避免听到帐篷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与一些不允许被听到的声响。 我们钻进去后,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型放映厅吧,地上摆着我们在军区看露天电影的时候随身携带的那种折叠椅子。最前方是一块不小的白色幕布,幕布前方,放着一个我们没见过的装置。 沈头,这就是之前听你们说过的放那种什么洋灯片的机器吧?叫什么来着?之前大白给我说过一次……燕十三挠着后脑勺嘀咕道。 大白冲燕十三瘪了瘪嘴:“没文化!” 铁柱对燕十三说道:“这可不止是放幻灯片的机器了,这个是叫放映机,可以直接放电影的。” “放电影的机器我前段日子见过一次了,铁柱你就别蒙我了。这么小的玩意,嘿嘿!”燕十三憨笑道。 大白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板着脸对燕十三大呼小叫道:“燕同志,你跟新社会脱节了十几年,很多东西你没见识过,咱不怪你。但你对新鲜事物进行质疑,我就忍不住要批评你了。” 我暗暗笑着,想着这两位话唠闹上了,可得有好戏看了。想不到的是燕十三对大白竟然露出一个很尊敬的表情,点头笑道:“白大哥同志说得是,咱就是没文化,以后要多和你学习才行。” 第142章 内部放映片 铁柱跨步过去,很认真地调着那台小小的机器。当然,这里说的小,是相对于那个年代来说是一台精巧的放映机器,搁在现在,就不做评论了。几分钟后,从那机器中射出一束光线,沈头顺手关了灯,让面前幕布上的画面越发明亮。 先是一段乱七八糟的黑白图案闪过,还伴随着沙沙的声响。铁柱退到了我身边坐下,小声对我说道:“这片子做得比较匆忙,很粗糙。” 闪了有两分钟吧。然后出现的便是有着大雪飘落的天空,镜头接着就晃得很厉害,还有人在说话:“这机器咋整来着。” 一个声音应道:“我来吧。” 画面开始变成了平的,移动得还是有点快,拍出的是一片广阔的雪地。 镜头继续移动着,前面出现一个戴着冬帽的战士,看身上的装备,应该是工程兵来着,年纪不小。他说话时候哈出的白雾向前飞舞:“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与外蒙交集的诺门罕,几十年前日本人和苏联人进行了当时亚太地区最大规模的机动化部队混战的地方。”说到这,他呵呵笑了笑:“我们现在属于越境了,但这鬼天气,外蒙的骑兵也不会溜达出来。” 他接着便朝着远处一指:“日本飞机的残骸就在那边,汽车班的战士和工兵已经赶过去了,能不能完成组织上下达的任务,顺利找到194508卷宗,就看今天了。” 镜头移动了,朝着那个方向转去。因为机器质量的缘故的,远处的景象有点模糊,看不太清楚,只能勉强分辨出是有着不少人影在那里很匆忙地移动。 接着画面便停止了,再一次回到那反复的沙沙声与凌乱的黑白图案。半晌,幕布上再次一亮,应该还是在之前那片雪地,不过镜头拍摄到的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坑里面有一两百个解放军战士在忙活。一台日军在二战时期最强悍的KI-57运输机,还有半截在土里面埋着,白色的机身与深色圆形的日军标示,被战士们在抹去泥土后,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个带着冬帽的中年工程兵又一次出现在画面里,他拿着一个烟屁股,快速吸了几口,然后扔到地上,伸出手指着那架KI-57运输机机介绍道:“我们513项目小组,于三个月前,利用大雪潜入到蒙古,寻找194508卷宗,今天,可能就是我们突破的时刻。在此,希望首长们看到这段电影……哦,这个不是叫电影吧?看到这段东西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我们513项目小组为这一切做出的努力。” 旁边一个声音变开始骂他:“你这是想要找首长们表功吧?废话这么多。” 那中年工程兵便笑了,扭头指着飞机说道:“机舱马上就要被掀开了……嘿!那个谁……大王头吗?你现在就撬机舱门干吗?” 镜头移动了,只见一个高大的战士拿着一把铁铲,正站在机舱门位置扭过头来冲我们憨笑,他那把铁铲有一半已经伸进了门里面。 画面没有拍到的那位工程兵还在骂道:“你小子文化课不好好上,这样的飞机是你一把铁铲可以弄开的吗?你以为是撬你们村里面的寡妇家的门吗?” 那握着铲子的战士扯着嗓子喊道:“有点松,可以撬……” 就是说到这里时候,只见那扇机舱的门“砰”的一声被冲开了,叫做大王头的战士被铁门撞击得好像是一颗炮弹般,直接飞远了。紧接着我们在那黑白幻灯片里清晰地看到,有几个黑色的好像是人影一样的东西,从那机舱里朝着外面冲了出来。画面再次晃动起来,战士们的叫喊声与惨叫声,伴随着枪声,乱成一片,拍摄这段幻灯片的机器可能被摔到了地上,继而被人踢动了,滚动的镜头里,我们再一次看到,有着若干个移动非常迅速的黑影,在那片雪地与深坑中来回闪动…… 画面再次消失,我们几个没看过的人面面相觑,以为告一段落了,张嘴正要说上几句什么。谁知道幕布上再次一亮,背景音乐变成了悠扬的革命歌曲,上百个穿着深色制服的工人模样的人围着一个奇怪的巨大铁架呐喊着,那铁架中间,一股子黑色的液体往上喷了出来。 那些工人大声叫喊起来,还有人喊起了口号。距离镜头最近的一个声音在吼道:“出油了!出油了!我们中国终于发现大型油田了。” 画面到处才彻底结束。 沈头站了起来,拉扯帐篷旁边的线,把灯泡给弄亮了。铁柱连忙起身跑去把放映机关了。 沈头面对着我们微微笑着,望着一干正瞪着眼、大张着嘴的我们说道:“一头雾水吧?” 大伙点头。 沈头便继续道:“513项目小组,是我们在1957年派往中蒙边境的一支工程兵连队,他们肩负着一个特殊的使命,那就是寻找一个叫做194508号的文件,据说那个文件里面,有着日本人在占领着东三省十几年的时间里,对东三省地下资源的查勘数据。卷宗之所以叫做194508号,是因为那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关东军军部里面某些不甘心灭亡的军官,便带着这一系列重要的文件,想要潜逃往外蒙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国家,所以这些文件就被成为194505号卷宗。但苏联人怎么会放下这块大肥肉呢?日本人的地质勘查文件,在苏联人眼里,就是资源啊!” “于是,苏联红军开始追踪这艘外逃的运输机,可是,这架飞机却在起飞不久后凭空消失了。不但苏联人没有找到,日本人自己也没有记载。而我军通过一些渠道,掌握的情报说这架飞机可能在外蒙坠毁,于是就有了513项目小组,前往寻找194508卷宗。” “大家也都看到了,那架运输机最终被我们的工程兵连队顺利找到了,接着便发生了大家在放映片里面看到的,已经坠毁了十几年的机舱门被打开后,有着若干个神秘生物冲了出来。最终通过我们战士们的英勇战斗,将那些个神秘生物全部消灭了,居然是还穿戴着日军军装的几十个士兵。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士兵所在的飞机被掩埋地下的十几年里,他们没有死,也没有腐败,这点就非常不科学了。当然,剩下的战士也想要把那几十个士兵的尸体运回来给组织上进行研究,但几天后,那些尸体在尸袋里面化成了脓血。” “194508卷宗也被带回了祖国,让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大庆油田。但是……但是194508卷宗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信息,被隐瞒了下来,只允许被极少数人知晓。也是因为这个信息,出动了我们目前这么超大规模的人力,与你们现在还看不到的巨大物力。” “什么信息啊?”朱敏没忍住问道。 第143章 极速列车 沈头没出声了,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好像他接下来说出来的东西,会让我们都“哇哇”大叫一般。 大伙也大眼瞪小眼瞅着他,半晌,沈头缓缓地说道:“地底下有一辆极速行驶的列车……”他顿了顿:“194508号卷宗里面记载着松辽平原的地下,有着一列持续行驶着的极速列车。” 大白朝前缓缓走了几步,站到了沈头身边。他抹了一下头顶那几根飞舞着的秀发,表情庄严地说道:“是的,194508卷宗里面就是记载了松辽平原地下有着一列极速行驶的奇怪列车。也是因为探测到这一神奇事件后,日本人没有将勘察重心往油田方向前进,反倒是沿着这地下列车不断行驶的轨迹一路向前,最终,他们发现一个更加离奇的问题,那就是地下的这辆列车,是在兜着一个巨大的圆圈,它并没有一个最终的目的地,因为它的目的地,压根就是它的起点而已。” “这个圆圈有多大?”我插嘴问道。 大白摇了摇头:“很大!涵盖了整个松辽平原的地下世界,最终绕成这一个巨大的圆圈。而列车,便是在松辽平原地下的这个圆圈的轨迹上持续行驶着。” “肯定不是日本人建的,否则他们不会迷糊。我觉得应该是东北王张作霖给弄的,那家伙当时兵强马壮,窝在东北也比较闲。”燕十三在后面小声说道。 “没文化!”大白大声呵斥道:“日本人都弄不明白的东西,凭张作霖那么个土匪头子,能整出来吗?” “可能不是我们现在所了解的文明所能够搭建出来的。”沈头沉声说道:“194508号卷宗里面还有着日本人对这一极速列车的初步分析报告,上面显示的是——这列车可能已经在松辽平原的地下,行驶了上千年。” “乖乖,上千年都还没停下来的列车。”燕十三咋舌了。 而我们另外几个人,脑子里基本上都被这一诡异信息,给折腾得不知道如何思考了。沈头他们也没再说话了,似乎在给时间我们接受这事件的离奇与不可理喻。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我最先开口问道。 “嗯!”沈头看了我一眼:“大庆油田目前是我们的重点保护项目,不容许有一点点闪失。而这围绕着松辽平原行驶的列车,始终是悬挂在油田上方的不确定因素。这些也是上头大首长们不希望看到的。当然,军队与刘老这种高级科学家被调集过来,他们的目的是要探寻这个持续行驶了上千年的神秘列车,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他们希望通过这次挖掘研究,能够找寻出很多对我们全人类有帮助的上古文明的科学技术。但我们葬密者,在这次任务重被赋予的工作,却是与他们截然不同的……” 沈头脸色阴沉下来,环视了大伙一圈后缓缓说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让这趟跑了上千年的列车停下来,并永远消失掉。” 沈头说完这些便坐到了旁边,没吱声了。换铁柱上台后,先是重申了一下纪律,无非还是那些保密条例什么的。 扯完这些,外面就传来一个战士的喊叫声,一听声音就知道那家伙还站在距离我们帐篷好几米外的位置:“报告首长,你们的面条煮好了!是加了辣椒的。” 我们这几个晚上到的家伙这才想起来还没吃啥东西。疯子掀开帆布门帘,一会端进一个大盘子来,里面是几大碗加了辣椒的清汤面和高粱窝头。大家端起来吃得呼啦呼啦作响,反倒把之前那肃杀的气氛冲淡了。铁柱他们几个点上了烟,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不知道怎么又说到我们这一趟过来路途上经历的那些事上了。 我最先把面吃完,放下碗,将路上遭遇所谓的虫师袭击、敌特伏击等等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们听。在说到照相馆事件时候,我其实当时有点犹豫来着,但还是一五一十把包括我与对方交谈对话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说完后,我耸了耸肩,望向沈头。 沈头微笑着:“通过小王在这次护送任务中的表现,看得出小王对葬密者这个身份的理解,看起来还是算吃得很透的。我们只是埋葬秘密的人,而不是需要去挖掘秘密的人。之前听十三他怎么喊你来着?鬼面对吧?” 我连忙点头,小声嘀咕道:“叫唤着玩的。” 他继续笑了笑:“那王鬼面同志,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敌特也会这么灵敏地闻到我们在东北的行动,一路盯着过来吗?实际上,你们让金刚和独立连去其他地区,希望吸引走他们的注意力,实际上是多此一举,敌特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位置,甚至他们知晓的东西,可能还比我们多呢?”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最初那支工程兵小组在结束任务后,有几个同志神秘失踪了。我们的人追查下去的结果是——那几个家伙是被敌特用一种目前我们还没办法整明白的办法控制住了,擅自离开了军营,最后死在营地外一个僻静的山洞里。”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最多告诉了敌特我们发现了194508号卷宗啊?”朱敏插嘴说道。 “但是让人头疼的是……”沈头叹了口气:“那几个战士是513小组里面的记忆人。” “记忆人?什么是记忆人?”我越发迷糊了。 “在这种肩负着级别很高的任务的团队成员里面,一般都是有记忆人的人员配备。这类人的记忆力是异于常人的,某些发现,例如影像与内容,我们可以用机器带回来。文件与卷宗,也可以让它成为胶卷中的一个剪影。但是,任何实体的资料,都有遗失与泄露的风险。所以,记忆人,便成为了这种团队里面必不可少的一份子。他们会第一时间通过极短时间的阅读,将团队要带回来的东西,刻到脑海最深处。这样,遇到风险时候,文件可以被销毁,但记忆人,却可以快速撤退,保证内容的顺利带回。”沈头说到这里,朝着大白瞟了一眼:“而我们的团队里面,记忆人就是我们的大白同志。所幸我们葬密者机构的特殊性,所以,需要他记下的东西并不多而已。” 大白自己也笑了:“嗯!我确实是个记忆人,放咱这里就是给大伙记着谁吃得多拉得多这些而已。” “鬼面同志在吗?”帐篷外面又一次响起了那有点远的呼喊声。 “什么事?”我应道。 “刘老点名要你做他的贴身警卫员,你现在就要跟我们过去他那边。”外面的战士继续喊道。 我愣了一下,寻思着可能是因为一路上我守着他,让他觉得还算踏实吧。我望向了沈头,沈头对我点了点头:“看我干吗?” “我是你的兵,不看你看谁?”我瓮声说道。 “嗯!那就赶紧过去呗!” “是!”我“啪”的一个立正,对他行了个军礼,接着转身朝外走去。 这时,身后的朱敏也跟着我站了起来:“小王!” 我的手已经掀开了帘子,扭过头来望向她:“干吗?” 朱敏的脸有点微微发红,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 最终她挤出了一句:“你小心点。” 铁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被整得怪不好意思的,朝他白了一眼。也就是白他那一眼的同时,我睹见杨疾正坐在那角落中,那柄长枪被他环抱在胸前,歪头叼着烟望向我,眼神奇奇怪怪的,有点像…… 我弯腰钻出了帐篷,朝外面大步走去……杨疾那眼神,带着的分明是羡慕与嫉妒。 第144章 刘老的担忧 我被两个块头很大的战士领着朝另外一边走去,一路上,我发现其实每一个帐篷除了大小以外,其他都一模一样,包括朝向与形状、高度这些,很容易穿梭于中的人犯上了迷糊。给我带路的那两个战士话也不多,熟练地在这些帐篷中间穿梭。必须很确定地说一点,我不是路痴,相对来说对于认路其实还是算可以的,但这样给绕了几圈后,也逐渐乱了,琢磨着之前给我们车队带路的疯子,这记路的本领倒是真心强大。 最终我被带到了一个并不是很大的帐篷前,我注意到这帐篷外面站岗的士兵很少,但是附近几个帐篷也都很小,形成一种密集的包围般,将这个帐篷圈在中间。战士距离帐篷有五米左右距离时候停下了,示意我自己进去。我明白,他们之所以驻步的原因,是不被允许靠近,免得听到一些不应该是他们听到的东西。 我大步走了过去,掀开了帐篷的门帘。这是一个有七八十平方大小的营房布置的空间,两张床中间相隔三米左右,四周摆了很多高大的柜子,颜色很深沉,柜子的材质一看上去就能感觉到是很有质感的那种。柜子环成一个圈,像是一个搂抱着中间空间的手臂。 我微微笑了笑,明白这些柜子其实都只是摆设罢了,它们真正的作用是防止子弹的穿越与爆炸的伤害。 刘择并不在里面,我放步走了进去,在属于我的那张——靠外面的床上坐下。床旁边有相应的生活用品,我脱下鞋袜,拿起脸盆兑好温水。 我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搓了条热毛巾,擦了擦脸,继而将脚放入脸盆。这时,脚步声便由远而近了,是刘择的。之前这些天对他贴身的保护,早已经让我能够熟练地分辨出他发出的任何声响了。 我连忙擦脚,想要站起来。刘择却已经走进了帐篷。之前那套普通战士的军装已经换下了,换上的是套普通却又干净的灰色衣裤,脚上也只是一双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解放胶鞋。见我要站起来,他连忙跨前一步,将我按住:“鬼面同志,这一路上也多亏你了。” 我点点头,抓起床上的面具戴上:“刘老,要不要我给你打点水,你也洗把脸,烫下脚?” 刘择摆手:“咱是新社会的干部,不兴这一套的。”说完,他自顾自地拿起旁边的开水瓶,接着自顾自地兑了盆温水。 帐篷中那张靠背椅被他拉了过来,摆放到我面前。刘择像我一样,将脚放进了温水,坐在我面前,手里拿着那温热毛巾搓着手,并对我问道:“有烟没?” 我愣了一下,记得之前他是不抽烟的。 我拿出烟盒递了一根给他,只见他动作熟练地点上,接着狠狠地吸了两口,继而咳得面红耳赤。半晌,他抬起头来笑着说道:“这一路上戒烟戒了这么多天,猛的来上两口,还有点受不了了。” “刘老,您之前抽烟的?”我问道。 刘择点了点头:“不但抽烟,还抽得挺厉害的。一会会有人送两条好烟过来,给你一条。” 可能我那露在外面的半个脸上的狐疑,还是被他洞悉到了吧。刘择继续着:“之前在路上不敢抽,连吃的东西都是小冯他们尝过了以后再让我吃,能规避一点危险就多规避一点,毕竟你们再怎么勤力,始终也还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我明白过来,自顾自地点头。刘择继续望着我笑:“这里的事你知道多少了?” “知道一点点吧!刚才沈头领着我们看了一个黑白片,也简单说了下什么极速列车的事情。”我很老实地说道。 “极速列车?嗯,这个名词我比较喜欢。”刘择点着头:“鬼面同志,想不想和我一起,下去看看这个极速列车啊?” “现在?” “嗯,我在这营地里面权力可能有点大,随时可以。”刘择答道。 “那就换个时间吧。”实际上我心里被他说得有点点痒,但是又不好显现出来,毕竟自己的身份自己还是清楚的。 谁知道刘择却已经开始擦脚了,并将烟头扔到了地上:“但我还真想现在去下面看看,瞅瞅他们到底整到什么样的规模了。对了……”刘择突然笑道:“要不,我约个人过来先听他说说吧!” 说完这话,他对着外面喊道:“小同志,通知钱先生,说我想拉他来聊聊,看他有空没?” “钱先生?”我重复了一句:“不会是那位钱先生吧?” 刘择对我露出一个故作神秘的笑容:“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吧,外面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有点点尖的男声,在外面响起:“是李老鬼吗?” 刘择却站了起来,他朝我瞟了一眼,然后喊道:“我是刘择。” “对,对,刘择同志。”外面的人说话间已经掀开了帆布门帘跨步走了进来。是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的老年人,上半身穿着个土黄色的上衣,下半身却是一条肥大的短裤,手里还拿着个大蒲扇,这微凉的天气里,也不知道他这蒲扇是干嘛用的。 刘择连忙迎了上去,和这位钱老握了握手,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旧识,关系应该还挺不错。 我往后退了退,一声不吭地站到了帐篷角落的暗处,双手背在身后。我很清楚自己目前应该给自己所放置的位置,不管刘择私底下对我如何看重,但在这些真正能为我们共和国做出巨大贡献的人身旁,我始终只是个随时将为他档子弹的人罢了。 这时,钱老身后的那名贴身警卫也已经走了进来,居然是一个女的,齐耳短发,长得很不起眼,不过很壮很结实。短短的腿,一瞅着就知道下盘挺稳的那种。 她和我一样,一身不吭地站到了一边,并扭过头来看我。刘择便笑了,对钱老打趣道:“你还越来越高级了,带女警卫员了。” “上面给分配的,到了这边就一直跟着。我给组织上也提过几次,说人家是个女同志,我这老头本来就很不注意,其实挺不方便的。可上面说了,这钟梅同志以前是给排位在十以内的首长做保卫工作的,嘴也严,能力也强悍,用她一个顶几个。”钱老摇着蒲扇,径直脱了鞋上到了我的床上,盘腿坐着,看来,这老头还真不是很注意的一位。 刘老双手环抱胸前,往后靠了靠:“你来了有大半个月了吧!给说说吧?现在已经勘察到多深了?” “那叫啥勘察呢?就是一伙年轻同志抡圆了膀子,朝着地下一通挖而已。你这老家伙来得晚,已经是这个时间点了,白天这里可壮观了,革命战士的干劲让你看着就觉得可怕,挖出的泥赶在天黑前又运出去,晚上之所以这么安静,也是因为该休息的赶着去休息去了,累的啊!” “现在已经挖到多深了呢?”刘择问道:“之前我听说那地下面的东西很深哦。” 第145章 机械还是生物 “具体多深还真不知道,好像今天已经过了一千二吧?老刘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很多仪器都是苏联人留下的,数据整出来,能不能以这个为准,你心里也有数。始终吧,我还是觉得,地下世界的很多东西,还不是我们这代人能够看透的。前段时间我和511的沈同志也聊了一会,他就给我说过他们以前查过的一个案子,说在湘西的山区地下,很可能有一个居住着巨人的世界。他给我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次那种巨人的高度,然后我按照他说的一估摸,那些巨人能够生活着的地下世界,大小将是让人无比震惊、也完全无法想象的。” 钱老说到这的时候,刘择扭过头瞟了我一眼,他自然知道我是511的。我连忙对他点了下头,示意钱老听说的确实是事实来着。 这时,钱老居然也望向了我,瞅着我的面具多看了几眼,然后对刘择瘪嘴。刘择和他也相处得久吧?对方只这么个小动作,立马明白了对方得意思,对他说道:“这是鬼面同志,可以放心的,我专门要过来贴身跟我的。” “哦!”钱老点了点头,接着将头朝刘择凑前一点,压低声音说道:“老刘,我听说这次过来的科学家,除了有搞地质的和你我这种量子力学的以外,据说还有研究生物学的哦。” “生物学的?这关生物学啥事啊?多整几个机械师来倒靠谱不少,其实,像我们这些搞物理的被弄过来,也是属于有点扯来着。”刘择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也觉得迷糊啊,但去问彭总指挥,那些研究小白鼠的过来是要干啥子?那老鬼就是装傻冲着我笑,被我逼急了,对我扔出一句——万一下面是一条大蚯蚓呢?” 钱老说到这笑了笑,摸出两支烟来和刘择一人一根点上:“你也知道我缺心眼来着,当时还真懵了,寻思着确实是有可能哦。想了一气,追上去想要和彭总指挥说道几句,这家伙直接跑了,人都找不到了。” “哦!”刘择叼着那支烟点着头。 就在这时,地面好像微微震动了一下,我们都有感觉到,互相看了一眼,但也没当回事。紧接着,这震动似乎又来了一次。刘择连忙低头去看他脚下那个没有倒掉水的脸盆,只见里面的水纹往外荡漾着。震动再一次来袭,从水纹看来已经变得不再是简单的一下了,变成了大地的持续性颤抖。 我们都意识到这里即将发生什么,外面也传来人跑动的声音。我朝前跨出两步,站到了刘择和钱老的身边。那个叫做钟梅的女战士也将手放到了腰部的手枪上,站到了帐篷门口。 地面的抖动越发激烈。刘择在我身后沉声说道:“应该是地震,不过这里是平原地形,没有啥建筑,不会有啥事的。” 但那震动却更加强烈了,感觉整个大地都好像被拉扯着被甩动一般。终于,震动持续到最高峰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声在我们所处的帐篷外面某个远处响起了。 刘择和钱老一起朝着帐篷外面冲去,但我和钟梅也第一时间跨步到了门口,伸出手拦住了他俩。谁知道两个老头冲我们瞪眼,钱老大声喊道:“你俩是警卫还是看守啊?” “蓬!”这次的巨响声却不是来自地底了,而是真实并且很近的那种了。包括我和钟梅也才真正意识到外面出了比较大的状况了。 帐篷外的脚步声与战士的大喊声开始喧哗、此起彼伏。帆布门帘被钱老一把掀开,我们四个人一起钻出帐篷,眼前的一幕,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乖乖!这是什么?”钱老骂道。 只见在我们这些帐篷群的中央位置——当然,这中央位置距离我们所处的帐篷,最起码还有四五百米远。夜色中一条圆形的黑色物体,正由地面往上伸展着,并来回扭动与翻转。 周围“啪啪啪”的响声响起,若干盏探照灯亮了,光束朝着这黑色物体射去。大批的战士如同扑火的飞蛾般,毫不畏惧地朝着事发中心奔跑了过去。光芒照射下,我们得以进一步看清了这玩意的外形——这是一条直径有七八米的条状生物,不……我们不能确定它是生物,因为它裸露在我们眼前的外壳,闪发出那种贵重金属经过打磨后的暗金色彩,可这类似于金属的物体,又扭动着好像是在舞蹈一般的诡异身姿。 “退后,掩护两位老同志去到安全位置。”钟梅冲我低声命令道。 我这才晃过神来,连忙伸出手搭到了刘择肩膀上,刘择还是死死地盯着前方扭动着的诡异物体,脚步却没有倔强,由着我将他往后推,最后也转过了身,跟着我们往外围跑去。 大批战士被快速集结起来,周围不再跟之前几分钟一样那么满是凌乱的身影了,变成有序的集结完毕的队伍,朝着事发中心进发。还有好多辆吉普车,后排不知道是装了什么物件,被人用帆布盖着,快速朝中间位置行驶过去。 我们往后跑了有一两百米吧,迎面两台吉普车朝着我们直直地冲了过来,继而在我们身边停下。上面一个战士对着我们喊道:“钟梅同志,带着钱老上车,我们去外围安全的位置。” 钟梅应了一声,接着扭过头对我喊道:“赶紧上去吧。” 我一愣,要知道我的职责是贴身保护刘择同志,但现在就算是在我们自己的营地里面,要我冒冒失失领着刘择上陌生战士的车,我依然有点点担忧。 钱老却被钟梅快速推到了前面那台车的后排上坐下,钟梅再次对我和刘择喊道:“你们上后面那台车,快。” 刘择看上去有点犹豫,因为我伸手拦在他前面,没有让他跟着钱老往车上跑。这时,后面那台吉普车开到了我俩跟前,开车的是一个精壮的年青战士,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的看上去也是一个和刘择他们一样的学者吧,戴着眼镜,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后排上站着的却是一位中年军官,脖子上挂着一把枪,看模样有点像是蒙古人,两颊有点宽,五官也比较平整。他的表情上写满了焦急,对着钟梅他们那台车大声命令着:“目前这里的情况危险级别尚不明确,直接开去安全屋。” 说完这句便扭头望向我和刘择,并骂道:“这带面具的是谁的兵,瞪着眼看啥?赶紧上车。” 我寻思着这阵仗也不可能有啥差错了吧,放开了拦在刘择身前的手,并将他扶上了车,自己也一跃而上了。 第146章 被俘 两台车一前一后朝后面开去,前面那台车上还有人对着周围大声喊道:“收拾好!收拾好!都不要乱了阵脚。” 车朝外围快速行驶着,我们的注意力始终还是在后面那条持续扭动着的圆形物体上。远远瞅着,它伸展到地面以上的长度应该已经超过了一两百米,但是看不出它有着什么目的,就只是一味地朝着天空扭动,翻滚…… 猛然间,我的思维好像“嗖”的一声,从眼前这让人感觉无法理喻的画面里面挣扎出来。我扭过头来,发现我们已经开出了帐篷群外围的那片营房。而我们这两台车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三台车来,像是我们的尾巴一般,紧紧地追赶着我们,最终和我们这两台车排成了一个列队,一起朝着最外面那道岗哨开去。 我察觉到不对,想起之前站在车上的人大吼着说“收拾好”,隐隐约约的,我意识到这三个与当前形势很不搭调的字眼,似乎像是某种暗号一般。我抬起手朝着腰间摸去,但触及到腰部时候,摸到的却是一个拳头大小毛茸茸,但是又很软的球状玩意。紧接着,我清晰感觉到手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但这感觉又很奇怪,仿佛是来自梦境中的那种感觉一般。 我的眼帘在短短瞬间……合拢了。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灯光并不是很明亮,但却还是让我感觉刺痛。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发现自己已经被捆了个严严实实,胸口缠绕的那几根绳子上甚至还有着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抑或是别人的血液。 这是一个空旷的房间,中间位置有着一个大圆桌,十几个人围着那个圆桌站着,小声地说着什么。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我醒来,于是我连忙闭上眼睛,保持着之前那个侧卧着的姿势不再动弹。 我所处的位置是角落里的一堆干草上,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我眯着眼睛想要看到和我一样作为警卫员的钟梅,以为她会和我一样被捆成一团,被扔在某处。 可是圆桌前传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我站着,她身上穿着的居然正是之前钟梅穿着的那套军装。让我之所以这么肯定的原因是,她腰上那一根额外宽了很多的黄色皮带。但这套军装在她身上,又显得似乎有点松垮并且短小。 她轻轻咳嗽了一下,声音放大了不少:“好了,各位憋屈了太久太久的弟兄们,今晚,很可能就是我们回报党国的关键性时刻,今晚在这地下一千五百米位置带出的每一个记录,一定是能够改写人类历史,也能够让我们党国军队一次性提升若干个台阶的珍贵资源。共勉吧!使命必达! 其他人一起低声重复了一次最后四个字:“使命必达。” 我才注意到刘择和钱老居然也在他们那十几个人中间站着,脸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受到胁迫,手都是背在身后,很可能他们是被手铐什么控制着。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身高最起码过了两米的魁梧汉子弯着腰钻了进来,他身上也穿着我们解放军战士的军装,不过没戴军帽,光秃秃的头上一根毛发都没有。这里说的毛发,也还包括眉毛与眼睫毛这些,整个一圆碌碌的大秃瓢。 这家伙瓮声说道:“还逮住了一个。”说话间另一只手往前一伸,手上竟然提了一个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的人,那人一双绿豆眼正乱转着,头发乱七八糟的像是一个鸟窝一般,嘴上还被一块灰不灰、白不白的东西堵着——竟然是燕十三。 那大个子说完便将燕十三朝着地上一扔,燕十三嘴被堵着,呜呜叫唤着,应该是在喊疼吧?旁边就有人开口问了:“为什么把这家伙嘴巴堵上?听听他想说啥吧。” 大个子对着那人一撅嘴:“这家伙话多,也不会说出些啥,滑得很。” “他的话是有点多。”说这话的是那个背对着我的女人,她的身影我还是感觉很熟悉,可是她身上那套完全不合身的衣裤,又让我无法揣测出自己的感觉到底是来自哪里。 她扭过了身来,朝着地上的燕十三走去。也就是她转身的这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脸——是钟梅的脸。 是的,是钱老的警卫员钟梅,只是奇怪的是……奇怪的是之前她那五短矮壮的身材,现在却变成了高挑丰满。 朴锦衣?我心里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也就是在这念头浮出的同时,我破译到了她的身材之所以让我觉得熟悉的缘故了,是因为这一会的她的身材,和飞燕很像。 我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喉头发干。我很清楚,也很明白朴锦衣那可怕的身份,她是我们的敌人——第八处的敌特头子断赤,但是,我却又无法说服自己,不把她与飞燕联系到一起,始终,她是飞燕的亲姐姐,而且是孪生姐妹,以至于我无法克制住自己对她那种始终感觉着亲近与亲切的感情。 她的声音也清晰起来,同样地,她的说话声和飞燕的也很像,但是她的腔调却又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气势。我基本上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是朴锦衣——第八处的特务头子朴锦衣,她伪装成了钟梅,潜伏到了我们队伍的核心中,并等到了这么个机会,一把钳住了我们队伍里面最关键性的两位学者。 朴锦衣歪着头看了看地上的燕十三,接着冷笑了一下:“是511沈木人下面的人,好像是去年他们在蒙洞山区收的一个兵。”她扭过头来,对那个大块头命令道:“把他扔到疤脸汉子那边去。” “留着干嘛?为什么不直接弄死得了?”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夹袄的家伙,他个子不高,静静地站在最边上,双手环抱对着朴锦衣说道。他问出的话是疑问句,但是那话语的腔调,却完全不像是在对朴锦衣发问,反倒像是命令。 朴锦衣朝着他扭过头去,冷冷地说了句:“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那家伙一愣,继而淡淡地答道:“是你说了算。” “嗯!你明白就好。”朴锦衣点了点头,继而用阴冷的目光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圈:“我知道这里有人对我不服,对我个人有什么看法,这次任务结束后,你们可以给上峰说道,试试看到底上峰是看重我多一点,还是看重你们多一点。再有,各位都要清楚的意识到一点,只要有我朴锦衣在,咱就不怕被解放军抓到,我有多大的能耐,想必各位也都是知道的。对了,还有极个别人,我可以把你们弄出来,也有办法让你们自己傻乎乎地走回共军的监狱里面去。” 之前说话的那穿夹袄的汉子连忙说道:“朴姑娘,你可能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前些天,咱逮到钟梅时候,你想都没想就让我们把她给埋了,而现在这两个511的家伙被逮住后,你却好像有点优柔寡断了。” “有吗?”朴锦衣那张依然是钟梅的丑脸,在微光下显得很狰狞:“就算有又怎么样呢?” 夹袄汉子朝前跨出几步,脸上陪着笑说道:“没啥没啥!朴姑娘多想了。” 也是这么跨出几步后,让他的脸终于在之前角落的暗处中缓缓浮现出来……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一张脸已经皱得跟个放久了的茄子一般。他环抱着的手也松开了,我清晰地看到有一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东西,速度飞快地从他一边袖子里面钻了出来,又快速从他那件夹袄下摆钻了进去。他脸上的笑容也很诡异,嘴角的上扬,好像是被刀子拉开的两道口子一般。 他举起手摸了摸鼻子,接着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我本来就是朴姑娘救出来的,所以我对朴姑娘势必会无条件的服从。在座的各位也都多想想,谁想要和朴姑娘作对,我自然是第一个不肯的,至于我不肯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他那笑容越发丑陋了:“我翟仁义的手段,不用在这里给大家细细说道了吧!” 第147章 狼蛛 其他人也都没有再吭声了,燕十三被大块头再次提了起来,朝着我这边扔了过来。我眯着眼睛,逮着燕十三看到我的瞬间,冲他瘪了下嘴,示意我并没有在无意识状态下。 燕十三贼精贼精的,自然瞅到了,他在那同时也对我使了个眼色,不过这眼色使得有点狼狈,因为他嘴上堵着那块布的缘故。我稍有欣喜,燕十三的本领咱都是清楚的,捆得再如何严实,也都是白搭。 他的身体被扔到了我身前,颜面也正好对着我的脸,变成背光并不会被身后的敌特看到的角度了。这货赶紧对我展现了一个讨好又或是激动兴奋的表情,但这表情被我微微眯着的眼睛看清的瞬间,一股子怪异的味道也扑面而至——好似香味,又夹杂着臭味。 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嗅觉逐步将这味道分解:是头油与臭袜子的结合。我再次眯了眯眼睛,看清楚了燕十三嘴里面塞着的那块布,压根就不是布来着,而是一双被人穿过的袜子。 燕十三可能也是被熏迷糊了,浑然不觉般。身后的那十几个人开始走动,还有人推着刘择和钱老。那个有着恶心笑容的家伙——也就是传说中的虫师翟仁义却没有忘记我俩,他缓步走了过来,却又好像故意说给朴锦衣听到一般自言自语道:“留下个小的伺候着你们吧。”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了,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来。 其他人也打开了房间门,往外面走去。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出“下去”和“锁链”这么几个字。 很快,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外面的声响也很快消散。偶尔有着一两下脚步声以及长吁短叹的动静,应该是外面守着我们的人在抽烟吧。燕十三也不傻,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挣脱捆绑,反倒是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脸。那张嘴巴被臭袜子撑得很大,小眼睛挤眉弄眼着,忙活得不行,好像想要给我用眨眼皱眉发信号一般。我便有点恼了,被气味给熏得,但又不好发作。所幸这里已经没人了,我可以稍微动一下,让自己的脸不用正对着燕十三。 视线离开挤眉弄眼的猥琐脸后,我便猛然发现前方几米处的地上,有着两三个拳头大小的黑影,在那微微抖动。我连忙将身体又扭了几下,但灯光太过微弱,那三个黑影又是在桌子下面的阴影处,实在看不清楚。这时,那三个黑影反倒又动了,它们发出沙沙的响声,朝着我快速移动过来。 我马上意识到它们过来的原因,是因为我扭动的这几下身体,便马上缩了缩。果然,我往后缩的动作,让它们感觉很满意似的。他们横着又动了几下,最终停了下来。 也是因为距离的拉近,让我得以窥探到它们的样子——是蜘蛛,但是有拳头大小,那小小的眼睛好像是在暗处盯着人的老鼠的眼睛,望着让人心里发毛。 对了,这是狼蛛,我突然想起了鬼三爷给我说起过这玩意——比蜘蛛大上很多倍的爬行类昆虫。 我不再敢随意动弹,继续盯着面前的那几只狼蛛,它们身上有着暗绿色的条纹,好像还有着细细的绒毛。这些画面,无一不让我感觉心里发麻。 但燕十三并不知道身后的事情啊,他还在那里对我挤眉弄眼。我只得小声对他说道:“身后有东西。” 燕十三的挤眉弄眼告一段落,换了一个瞪大眼睛的滑稽表情。接着,这家伙就准备扭动身体。我连忙轻声说道:“别动……” 燕十三没敢动弹了,瞪着眼看着我。他的嘴是被塞着的,要不这一会就算没因为臭袜子撑着,估计也会自顾自地张开,露出一个狐疑表情来。 我继续小声说道:“后面有蜘蛛。” 燕十三翻了一下白眼,可能他突然间觉得我像个害怕昆虫的娘们了。 我冲他瞪眼:“有……” 狼蛛又动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紧闭上了嘴。狼蛛发出沙沙的声响,朝着我们缓缓爬了过来。 我不敢动弹了,那恶心难看的家伙居然还有着一张狰狞的脸。这次它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停止动作,而放弃前进,反倒越爬越快。 我表情上的异常让燕十三感觉不安了。这家伙终于忍不住了,翻了下白眼,身体快速晃动了几下,绳子居然就立马开了。但这时,那三只拳头大的狼蛛也已经到了燕十三的身体后面,甚至速度也已经变得很快了。 “往后打滚。”我对着燕十三大声喊道:“压死身后的东西。” 好一个燕十三,也确实是有着一身真本领。我突然的大吼并没有让他反应过来并遵循我的指示动弹,而是下意识的将身体往上蹦了一下。是的,就是本来还躺着的、被束缚的身体,在那瞬间一气呵成地挣脱,继而横着往上弹了起来。他身体离开地面而出现的那条缝隙里,我清楚地看到三只狼蛛那狰狞的脸,如同恶魔般正朝前袭来。距离太近,我甚至还看清了虫子那种豁开的嘴里面细碎的牙齿,正在想要撕咬什么。 燕十三的身体砸了下来,三只狼蛛的身体粉碎着往四周喷溅开来。 外面看守我们的家伙自然也听见了我的喊叫声与燕十三重重摔下的声响。对方拉动枪栓的声音与拨动门栓的声音那么连贯。而我面前的燕十三也没闲着,摔落后的他手脚上的绳索已经全部散落了,他再次朝上跃起,不过这次跃起后,身子也同时直起。他并没有朝门的方位跑去,反倒是大步冲向距离他最近的一面墙。 接着,他又一次跃起,双脚如同迈上台阶般踩向了那堵墙壁,身子在空中打横,朝着门的方向大步冲去,那画面看着好像是一个摆脱了地球引力,将竖立的墙壁当了地面奔跑的神仙一般。但细看,又能够洞悉出,他只是借助着冲刺与跃起的力度,在墙壁上快速移动罢了。 门被人一把推开了,一高一矮两个穿着灰色衣裤的家伙,端着枪便冲了进来。但他们第一时间的视线都集中向了我所躺着的角落,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头顶。而此时的燕十三,却已经由最初在墙壁上横着直立着奔跑的姿势,变成了双手双腿同时朝前、爬行一般的行进方式,窜到了对方那两个家伙的上方。 他翻了个身,从空中往下落,一只脚径直踹向了走在前面的那灰衣人太阳穴位置。接触到对方这一要害位置的,是燕十三的鞋尖,我这一刻才注意到,他那双看上去不起眼的解放胶鞋的边缘位置,有着一圈金属才会发出的寒光。 他的另一只脚落到了地上,被他踹中要害的灰衣人闷哼了一声,身体往后倒去。后面那个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将面前的对方推开。但是,他想不到的是,朝他倒去的那家伙斜斜的身体,竟然成了燕十三朝前跨越而起的楼梯。 燕十三那闪着寒光的胶鞋再一次踹了出去,并在第二个进来的敌人脖子上带过了一下。 一切,如同是被放缓了速度的电影胶片,最终定格在了燕十三往后翻身站稳的画面。他看都没看那两个看守的家伙一眼,仿佛知道对方不可能再次站起。 他再次挤眉弄眼起来,嘴里的袜子还在,这家伙似乎忘记了这袜子的存在,被彻底的熏迷糊了。 第148章 飞贼的本领 燕十三解开了我身上的绳索。那一刻也来不及交谈,咱俩弯着身子就往外面钻。谁知道门外的世界却只是一个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一模一样的房间而已,而且也只有一张门,问题是那张门就是我们刚刚走出的那张门。 我和燕十三都愣住了,身后地上那两位,都是被燕十三用比较重的手法,直接伤到要害,结果了性命,自然没办法拉起来询问几句什么。再说,我俩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在这个新迈入的房间里来回搜索,搜索的结果是,别说门了,连一个小窗都没有。 我俩彻底给整迷糊了,之前清清楚楚看到那些人是从这边离开的,而现在两个房间竟然是一个相对来说完全封闭的空间。 但奇怪归奇怪,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敌人不可能是凭空消失。虽然我们处理的都是一些比较另类的事件,但再如何另类,始终也能够用唯物主义来解释,都能够用我们人类目前已知的科学知识来诠释。至于现在遇到的问题,反倒是很容易想通的了——只能是有暗门。 燕十三之前是个飞贼,可能他曾经也学过一些这样的机关之类的东西吧。他一边对我磨叽,一边在地上和墙壁上来回敲打,还时不时停下来,贴着墙听听。但整了一个圈,还是啥收获都没有。 我便问燕十三了:“你小子是怎么被抓的,又怎么被提进来的呢?” 燕十三冲我一扭头:“出事那会,我们几个都刚睡下,听到动静,咱想都没想,就跑出了帐篷想要去找你。但那一会外面乱成一锅粥了,咱又不熟路,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只好分散开来。” “你说的你们几个是哪几个?”我打断道。 “就是我和杨疾、铁柱三个啊,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帐篷里面休息。”燕十三回答道:“分开后,我朝着里面边跑边喊‘鬼面人!鬼面人!’但是我嗓子都喊哑了……” “说重点。”我打断了燕十三,如果由着他说下去,一会估计会说到他掩面而泣之类的桥段。 燕十三讪笑着:“得。我跑了一会后,猛地发现有几个块头不小的家伙,从其中一个帐篷里面钻了出来,一起朝着旁边停着的几台吉普车跑去。要说当时那么乱的阵仗,几个战士去开车,并不是很稀罕,但我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袖子位置,都系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紧接着,旁边就有人冲着他们喊‘收拾好!收拾好!’这几个家伙听到这话后,动作加快了,三步两步便跳上了那三台车,一踩油门,就追着前面两台车走了。” “我瞪眼往前面车上一看,你小子还浑然不知,仰着脸死死地盯着后面那奇怪的玩意。我扯着嗓子喊你,可你压根听不见。我一咬牙一跺脚便跟在后面追,追了一会后发现你不见了。我当时还以为你嗝屁了,被敌人给弄死了,刹那间感觉悲从心来,暗道兄弟你是壮志未酬身……” “少废话了,赶紧说重点。”我再次打断。 燕十三也再次讪笑:“你看看我。嗯,我一路追了出来,可双腿是赶不过轮子的。再说他们离开营地时候,出具了什么特别的通行证,而我没有,只能偷偷摸摸翻了出来,所幸他们车速开得快,又不止一台车。地上的草被车轱辘碾过后,痕迹很清晰。问题是跟出了几公里后,就只瞅见那几台车,没了人影了。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把鞋一脱,朝着天上一扔,扔出一个方向后,就朝着那边一路追踪下去。”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追踪到这里,是靠你碰运气扔鞋给蒙对的?”我插嘴问道。 “是啊!那除了这办法还能怎么样?难道还站在原地分析个半小时,最后分析出来的结果兴许还是错的啊!”燕十三一本正经地说道。 “得!然后你就找到了这里?”我彻底服气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一路往前,追了个十几分钟后,瞅见空旷的草原上,某一个位置地势比较低,我伸长脖子想要瞅瞅那块洼地里有什么,但因为距离远,看不到啥,只好扭头一路跑过来。谁知道到了这块洼地上方后,发现下坡尽头有几个人影,晃了几下,就凭空消失了。当时距离有点远,虽然月亮大,但我也不是啥夜视眼啊。我只好趴到地上,朝着这边匍匐前进。你知道什么是匍匐前进吧?是解放军战士都要学的一个真本领,正确的姿势是……” “三爷,你就不能好好一次把重要的事情说完?”面对燕十三,需要有个好性子。 燕十三点头:“我不是要给你啰嗦怎么匍匐前进,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当时用着这个姿势爬了几下后,猛地发现前面的草地上,有些蠕动着的东西,但是又看不清楚是啥,很小,速度很快。再爬了几下后,发现那些小小的东西之所以能够让我在夜晚依稀看到,原因是它们汇聚成了很大一群。妈的,居然是黑蚂蚁,很大个的黑蚂蚁,朝着我袭来。我当时吓了一跳,爬起来便朝后跑,可脚踝处还是感觉得到有蚂蚁爬上来了,接着我身子便一软,昏了过去。” “到再醒来,便是被那个大个子提着,打开了那扇门钻进去,之后的你都知道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他啥了。铁柱三句话可以说完的事情,燕十三说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期间还多亏我打断几次。最终说出来的经过,也没有啥能够帮助我们突围出去的线索。 我扭了几下脖子,朝着四周再次望了一圈。燕十三砸吧了几下嘴唇,然后也再次巡视起来。紧接着,他“咦”了一声。 我回头朝他望去,只见这家伙直愣愣地望着我们的头顶。 我也抬起头,只见那天花板距离地面足足有七八米吧,很普通也很平整的水泥面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 燕十三盯着天花板缓缓地踱着步子,嘴里又不知道开始磨叽什么了。而我的目光却望向了天花板的某一个拐角位置,那拐角两边的墙壁上,黑糊糊的,从地面一直往上延续。 我转身拿起了桌子上那盏煤油灯,朝着那边走去。燕十三也猜到了什么,跟在我身后。 那堵墙壁上有着很多个脚印,但并不是完整的脚印,而是只有前面一半而已。这,也就是说之前有人从这里往上攀爬过。 这一发现让燕十三激动起来,他小声嘀咕道:“这正是踏破鞋子无觅处,得到全不要工夫啊!” 我没空纠正他这些带语病的乱七八糟的说词,皱着眉头骂道:“这些兔崽子怎么上去的,上去后又是怎么不见了的?” 燕十三倒乐了:“这还不容易吗,我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我扭头:“行不行啊?差不多十米啊。” “得,鬼面同志,你让开一下。” 只见燕十三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仰起头盯着拐角上方的天花板,似乎在寻找那上面什么东西似的。 他低声哼了一句“走起!”接着朝前一跃,两个脚如同踩楼梯一样,在那墙面上往上蹬了几下。可往上跃起的力度瞬间没了啊,谁知道他双手一伸,贴到了成直角的那两个墙面上,双脚朝着墙面用力一踹,他那胶鞋外面那圈金属派上了用场,让他能够踹出一个够使上点力气的小坑。 他身子也没闲着,像是一只壁虎一般,往上快速爬去。最终,他顺利的抵达了天花板位置,并抬起手朝着上面用力一推。 那位置居然被推开了,是一扇往外翻出去的小门。 第149章 夜行人 小门外面黑漆漆的,我站着的位置压根看不清楚里面有啥。燕十三倒也利落,快速翻了出去,紧接着探出头来,对我喊道:“这些王八蛋是有绳子,我就说他们怎么可能有我这能耐。” 说完这话,一捆绳子便被他扔了下来。我抓起绳子,脚在墙面上蹬着,快速往上攀爬。最终,我握住了燕十三的手,他用力一拉,我翻出了那扇小门。但也就在我翻出小门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枪管,便比到了我的脑门上。而燕十三也往后退了一下,他额头上也多了根枪管。 是两个身材很高大的汉子,正端着手里的长枪对准我俩。他们身后是草原上苍茫的天空,月亮在乌云背后时隐时现。于是,这两个高大汉子的颜面,躲藏到了逆光的暗影中。 燕十三忙说道:“是自己人。” 这家伙估计压根就不知道对方是干嘛的,先套上近乎再说。 谁知道对方中的一个还真嘀咕了一句:“应该是自己人。” 另一个人声音很低沉,带着很重的鼻音扔出了一句:“你们是谁下面的人?” 燕十三便开始瞎说了:“很明显,我就是和你们一起的那些人啊。”说话间,他身子便要往下蹲,应该是想要反击,但这一同时,那个鼻音很重的家伙的拳头便砸到了燕十三即将要滑过的位置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 “我们是511沈木人下面的人。”我沉声说道。 那个鼻音很重的家伙扭过了头来,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是一张很典型的白净娃娃脸,上面还有着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他又说话了,低沉厚重的声音与他的长相形成很鲜明的对比:“你们511是不是有一个姓陆的首长?” 我迟疑了一下,因为他问的肯定是陆总,但陆总在正儿八经的编制里面,并不是归属于我们511葬密者的,但他又是只有我们511有权利全力调动的作战部队。这个设置,在外人是压根不可能知晓的,除非是我们自己人。 我咬了咬牙:“陆总是我们自己人。” 对方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枪,我甚至感觉得到他的手指已经在扳机上发力了,我快速补充道:“但他不是归属我们511的,他只是我们能调配的独立作战部队的指挥员。” “哦!“娃娃脸的枪往后缩了一下:“有什么能证明你是葬密者的东西吗?” 到这一会,基本上可以肯定他俩不是敌特的人了,语气上听起来,应该是我们自己人,但具体归属谁的兵,倒是一时间不明确。我咬了咬牙:“没任何东西证明。” 娃娃脸点了点头:“给你们五分钟,把你们之前遇到的情况简短说一下,我们自己来判断。” 我再次犹豫了一下,接着从我们在营地里看到那奇怪物体说起,说到了我和燕十三怎么汇合,又怎么爬出来。不过,我并没有说出和我们一起被捕的刘择与钱老来,只是以两位老同志带过。 娃娃脸和另外那个依然站在逆光处的汉子默默听完,然后沉默了一会。娃娃脸将枪往后一收:“我们追踪出来时候,是听说了负责贴身保护其中一位老同志的警卫员是葬密者的人,也和那位老同志一起不见了。嗯!我叫古风,他是我弟弟,叫做古云。” 暗影处那位朝前探了探,居然是和古风一模一样的一张娃娃脸,区别在于,他有一边脸颊上,纹着一个小小的云字的刺青。 有着刺青的古云声音比他哥哥明显要正常不少,他对我俩点头示意,手里的那杆长枪却还是用双手握着,歪着头看着我和燕十三:“我们是513的人。” “513?夜行人?”燕十三倒开口反问道:“之前我听说513压根并不存在来着,所谓的夜行人,也一直没有组建起来才对啊。”说到这,他忙对正一脸茫然的我讪笑道:“你一直都没怎么在队伍里面呆着,所以不太清楚。目前511到519这九个建制基本上已经都确定分工了,只是有些部门因为分类不同,所以队伍组建起来慢一点,像他们513的人,就是叫做夜行人,意思是永远躲在暗处的人。” “嗯,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要接受命令执行任务,又怎么可能永远躲在暗处不现身呢?当然,我们会尽可能少地跟地方上的人打交道,就算是自己战友,也尽可能少接触。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隐蔽性。声音清脆的古云沉声说道。” 但我却朝着燕十三翻白眼了,继而对面前这两位自称是513的同志的人说道:“那同样的,你们怎么能够让我们相信你们是513的人呢?” “嗯!凭我们没有杀你们。”古风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 他俩收起了枪,朝着那扇门下方看了几眼,然后转过了身。燕十三站了起来,怕打着身上的尘土说道:“嘿!这两位同志,你们也还真挺好说话的,就这么随便几句,你们就收了枪,也不设防,不怕我们是敌人,在你们身后打冷枪吗?” 古云扭头淡淡笑了笑:“我们的头给我们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我们不愿意相信你俩,直接毙了你们就是了,反正也没人知道是谁干的。现在既然让你们活着,就说明我们选择了信任你们,真被你们打了黑枪,是我们自己误判的结果,死了也是活该来着。” 古云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好像是打到了我的心坎坎上。之后来的年月里,我时不时把这两位夜行人说的话拿出来咀嚼,觉得他们这番道理在面对身边的伙伴时,确实是值得赞许的哲学,然而……可能,这也是他们最终惨死的原因吧。 我们一起站直了身子,朝四周望去,依然是那片草地,并没有任何异样。但我们脚下这扇铁门合拢后,上面的植被,能够让铁门完全被掩盖住,便说明了实际上我们目前所看到的草地下方,还有可能存在着其他铁门。 古云提议继续在这片草地上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暗门。说出这个提议后,他眼神有一丝闪烁,我感觉得到还有着什么是我和燕十三不知情的东西,是古云古风两兄弟没有对我们说,刻意隐瞒着的。 我也没有发问,低着头,与他们几个分散开来,往周围搜寻起来。 也没找多久,燕十三那边就有发现了,他先是吹响了口哨,接着对我们挥手。到我们仨跑过去的时候,他才蹲了下去,用拳头将下面的草地轻轻锤了几下。 “泥土下面有东西。”燕十三很肯定地说道。 但就算发现了下面有东西,咱也不敢贸然整出大动静来啊……万一下面有着敌人呢? 古风和古云他俩倒并没有想这么多,他俩伸出手掌在那块草地上摩挲了一会,很快就摸到了拉手之类的东西吧。紧接着,古风环视了我们一眼:“得瞅瞅下面有些啥。” 说完这句话,他一把拉开了这扇被植被掩盖着的铁门,紧接着他好像压根没有多想一般,又或者是在拉开铁门的瞬间,他已经快速看清楚了下面的高度与大概情况吧?古风高大的身子朝下一钻,径直跳了下去。而他身边的古云也好像不需要思维与考虑的一样,在他哥哥身影消失后,紧跟着跳了下去。 第150章 小燕同志 我和燕十三对视了一眼,燕十三那豆眼一翻,低声问道:“咱跟吗?” 我冲他笑了一下:“人家夜行人可没问我们这个问题,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我们会要掉队吧?” 燕十三也笑了,往下跳去。而我紧跟其后。 下面是一个与之前我们离开的房间差不多的空间,不过两边的墙上有了固定在上面的灯,灯光忽闪忽闪的,好像随时要灭似的。 古风和古云的背影在前面矗着,单从后面看,自然分辨不出他们谁是谁来着。不过他们其中一个正伸出手,用手里的什么东西在墙壁上折腾着——自然是做标记。 我深吸一口气,朝前走出几步。视线越过他俩,发现前方并不是普通房间的一堵墙壁,而是延伸着的过道。两边的油灯,在这条过道的前方很远的位置,也有着继续。 站我正前方的家伙扭过头来:“看啥呢?”这沉重的鼻音自然是古风:“我进来后捡到了这个。” 说完这话,他举起了手里的一把被踩碎了的蒲扇。 “这是……这是跟我一起被抓的两位老同志中间一位随身携带的。”我还是没说出钱老的名字。 古风终于笑了:“嗯,你也不要遮遮掩掩了,你说的是钱老吧。” 这时,古云在一旁做完了标记,也转过身来:“同志,你认识这把蒲扇,那我们两兄弟也照实说了吧。其实我们513这次接的任务就是负责钱老,从四川把他一路接过来,到了营地后,又安排了我们的钟梅同志贴身保护他。现在营地里面因为那地底下钻出来的东西,折腾成啥样了,我们真没时间去搭理,我们的任务就是钱老的安危而已。” 我点了点头:“你俩叫我鬼面吧!反正就这么个长相,这么个模样。实不相瞒,我们这趟的任务是保护刘老。同样的,我们在郑州把刘老接过来,然后……嗯,我们目前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把刘老安全带回去。我们这些人死了无所谓,还有其他战友可以顶上,但钱老和刘老这些人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如果因为我们的失职,导致他们有什么闪失,那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新中国的罪人。” 古风古云两人满脸严肃地看着我说完了这些慷慨激昂的话语,半晌,古云对古风说道:“哥,赶紧出发去追吧。” 古风点了点头,率先朝着前方走去。那浓厚鼻音瓮声说出一句:“511的人咋都这么啰嗦啊?” 我汗颜。在他们身后大步跟上。 燕十三却火急火燎地追赶着前方的两位:“两位同志,我也要给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511的燕十三,你们叫我小燕就是了。在以后的工作中我衷心希望能够与你们精诚合作,共建大业……” 我干咳了一声,示意燕十三住嘴。谁知道这家伙还跟到了古风古云身边,当然,他也不敢太大声:“有道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511的同志与你们513的同志那个啥……那个啥合作来着,自然是管教日月换青天……” 我哭笑不得,只能跟在他们身后,大步往这过道前方走去。燕十三的叽歪声还在继续,我却尽可能的收拾起心思,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在心里细细地捋了一遍。 而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蹦了出来——我们在蒙洞山区收了燕十三时候,朴锦衣是在现场的。那么……那么朴锦衣应该是知道燕十三有着能够挣脱绳索束缚的本领才对。 这个念头出现后,一系列展开的问题也都来了——她阻止身边的敌特杀死我和燕十三,又故意让燕十三和我在一起。她自然能够推断到燕十三和我能够逃脱。而现在这个暗道,又只是在关押我们的位置的附近,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为,她也能够预估到我和燕十三迟早会找到这,并一路追踪下去呢? 这一些推断,让我越发担忧起来。 “有铁轨。”古风那低沉的声音响起了。 他大踏步朝前跑去。我也赶紧望过去,只见那被忽闪忽闪微光照亮着的前方,隐隐约约有着一堵黑漆漆的墙壁。古风所说的铁轨,就在墙壁前的地面上,不过是横向的,朝着左边延伸。 我们一起跑上前去,发现这个位置其实只是一个拐角,拐弯后一条更加宽的、有着30度左右坡度往下的过道出现在我们眼前,铁轨也是朝着这条过道最深处蔓延而去。 “这位置是往下滑坡的。”我很肯定地说道。 古云扭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透着一丝让我很郁闷的轻视眼神:“嗯,谢谢你给我们解释,只是,我们早就看到了。” 燕十三倒一本正经凑了上来:“两位小古同志,你们不要笑话我这位鬼面兄弟,他是有点啰嗦,但是做起事情来,还是有板有眼的。” 古家俩兄弟自然没搭理燕十三,他们把背上的枪提了提,再次朝前走去。 我们在这条有着铁轨的下坡上,又朝前走了有两三百米左右吧?两边墙壁上的油灯间距越发变长,光线也越来越暗。 最先看到前方那台翻倒的斗车的人,是已经走到了最前面的燕十三。他在发现斗车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吱声,只是快速地把手举了起来。 我们一起弯下了腰,因为在我们当时所处的位置,并无法看清前方的情况,只是隐隐约约,窥探到几团黑乎乎的东西,横七竖八地拦在通道的前方。 古风和古云抢到了前面,他们将背上的枪摘了下来,弯着腰朝前缓步走着。走出几步后,古风扭过头来,从后腰上摸出一把匕首,递给了燕十三:“小燕,随机应变。” “小燕”满脸正气地点了点头。 我越发郁闷起来,但是也不好吱声,毕竟我也不可能发飙大吼:“其实我是个比燕十三更加能干的战士。”那更加会变成513同志眼中的白痴了。 便只能默不出声的选择继续跟上。 前方那几团黑影渐渐清晰了,好像是一台翻到了铁轨旁边的斗车,斗车旁边,还趴着两个穿着深色衣裤的人影。 我们蹲在地上,确认了前方只有那两个人影,再比划了“三、二、一”之后,一起扑了上去。虽然我们早已猜到那两个人影不过是两具尸体,但有些东西不能够确定,自然还是要提高警惕。于是,那两具尸体中的一具,被我第一时间压到了身体下面,并准确地端起了他的脑袋,用右手手腕卡住了他的脖子。 我另一只手在他脖子上的脉搏上探了探:“没气,死了有一会了。” 谁知道说这话时候一扭头,发现古风和古云两兄弟提着枪站在我旁边,像看一个傻帽一样看着我。旁边的燕十三微微笑着,小声说道:“看着满头满脸的血和脑浆,就很明显知道是两具尸体,鬼面同志你这么激动干嘛?” 古风压根就没理睬我,他将另一具尸体一把提了起来,然后将那尸体头上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比划了一下,又扭头看了下旁边那翻了的斗车,最后对古云说道:“他们是坐着斗车在向地底深处滑行,这两个家伙运气差,斗车翻了,他们被甩出来时候,直接撞到墙壁上死掉的。” 燕十三站旁边跟个斯文人一样点着头:“说得很对,这下坡这么长,斗车一路下来,速度自然是飞快,出事后人被甩出去,估计跟颗炮弹一样的速度了,不死才怪。” 燕十三这番废话一说完,脸上有刺青的古云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小燕同志分析得很精练!” 第151章 深处 我自顾自将那两具尸体还检查了一下,应该就是之前和朴锦衣他们在一起的那十几个人中的两个。我将手伸进他们衣服里面,根据体温看来,死了也没多久。 燕十三从旁边捡起了被甩远了的两杆长枪,递了一把给我:“鬼面同志,别在那磨蹭了,学会养成雷厉风行的好习惯才行。” 我冲他白了一眼,将那柄枪跨到背上。古风和古云两人,把那个倒在一旁的斗车翻了过来,搬到了铁轨位置,将斗车轮子往上安放。可能轮子被摔得有偏离了吧?他俩套了一会,又把斗车翻过来折腾起来。 燕十三这么“精练”的战士,自然上前帮忙去了。我这种“啰嗦”的家伙,也没上前套近乎,反倒是朝着旁边的墙壁上去仔细打量。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么大的挖掘工程,不可能是敌特给挖的,他们现在压根不具备这样的人力与物力。除非是全国解放前…… 但解放前从1931年开始,东三省就没被国民党反动派给管理过啊……抗战胜利后,苏联人进入东北,又直接将东北给回到了我们的军队。也就是说,从现在往回说的二三十年里面,敌特怎么样也没机会挖这条往下延伸的地道才对。 我伸出手,往墙上摸去。这是一面很普通的用水泥砌成的墙壁,上面并没有涂抹石灰什么的。我的手往旁边继续摩挲着,试图有所发现。 “鬼面同志,过来吧。”喊话的是古风:“我们试试能不能四个人挤上去。” 我扭过头去,只见他们已经把那个斗车安放到铁轨上了,燕十三还站到了上面,不时踩踩脚下的铁板。 我应声走了过去,跳上斗车。这时,我才注意到这斗车后方,有着一个可以用手摇的摇杆,应该是可以让车从下坡摇回来用的吧。之前没看到可能是摔断了的缘故。 古风和古云两个人看了看斗车里的我和燕十三,自顾自地笑了。我还是板着脸,但是瞅着眼前因为地方小,和我差不多贴着脸的燕十三,又暗地里觉得搞笑。毕竟只是这么大一个翻斗车,里面长宽都只是一米不到,现在却要挤进来我们四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来…… 几分钟后,我们四个都挤上了这台小小的铁皮斗车,开始往下滑行。斗车虽然承载着我们这么多人有点吃力,但速度上并没打折扣。前方的下坡在继续,由之前的30度坡度,慢慢变成到了40甚至更陡。风从我们的耳朵边“唰唰”而过,之前那两具尸体的惨状,也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再加上斗车还时不时被颠簸得抖动几下,这趟征程,给谁都会心惊胆战。 我们四个人不知不觉中,贴得更紧了。虽然个顶个都是威武的汉子,看上去啥都不怕,但是彼此身上的衣裤,却都湿透了。按理说,这阴冷的地下世界,又有凉风吹过,不可能发热。 好吧,我们承认,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段滑行,一直延续了有一两个小时吧,我们的神经自始至终都绷得紧紧的,什么叫度秒如年,应该就是当时我们在那翻斗车里面的感受吧。周围也越来越黑,墙壁上的灯很多不知道是坏了还是咋了,有时候隔几十米都没有一盏亮着的。 终于,坡度在渐渐平缓。但所处的这段区域压根已经没有灯亮着了,只是身后很远的位置,还有着如同萤火虫的光,在一闪一闪罢了。我们只能通过斗车速度变慢,才推断出我们已经进入了平坦的区域。 我们的斗车撞到了前方的一团黑影上,发出金属与金属相撞才有的巨大声响。古风和古云第一时间跳下了斗车,很警惕地抬起了手里得枪。因为这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地下是那么清晰与明显,似乎可以传到更漆黑的深处。我和燕十三也跨出了斗车,我们往四周巡视着,借着那甚至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的身后的微光,勉强可以确定我们是到了一个封闭的,前方没有了前行道路的死胡同。 地上的铁轨也终于到了了,被我们撞到的是一台和我们乘坐的一模一样的铁皮斗车而已,接着我们伸出手朝前摸索了几下,发现前方的黑影,不过是另外几台挤到了一起的斗车而已。 最早发现前方有着拐角的还是燕十三,这家伙眼色倒也还好,那个拐角隐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居然还能够被他看到。燕十三将这一发现告诉我们后,将手里的枪双手紧紧握住,朝着那边便大步垮了过去,这做事的风格还真有点像了古风、古云这两兄弟的方法。 古风那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们如果有小燕同志这种伙伴就好了。” 说完这话,他俩跟在“小燕”同志身后,朝着黑暗中依稀可辨的拐弯处走去。 我落到了最后,再一次朝着旁边跨了过去,伸出手在墙壁上摸了几下。依然是和之前一样的水泥墙面,有点拉手,但是墙壁上用来和着水泥的砂砾,很细。 这时,我猛的想起了一个事来,那就是在早几年我还在紫江机械厂做干事时候,跟着厂保卫科的人去过一次日本人当年建造的防空洞。我记得当时那位保卫科的同志是打过日本的,他当时就给我们几个后生介绍说小鬼子做啥事都特别傻,一根筋。比如小鬼子糊墙壁,用的砂砾,一定是要细到一定程度的,稍微大一点颗粒的,他们都不肯用。当时那位保卫科的同志还说了,小鬼子也不嫌麻烦,再说本来也不是他们自己动手折腾。整这么个防空洞,用到的砂砾绝对不能是河沙,也绝对不能是粗砂,大小颗粒,以糊到墙上感觉有点拉手,但是又不会感觉割手为准。 而现在这地下世界的水泥墙壁上的砂砾,每一颗的大小好像都遵循了这个原则,有点拉手,但是又绝不会割手。 我犹豫着,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仨个。但走在最前面的燕十三似乎已经抵达了他所说的转角,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传了过来:“有台阶,台阶下方有灯光哦!” 说完这话,他率先下去了。古风古云做事的方式本就粗犷,自然没有多想,便追了上去。我跟上后一拐弯,发现确实是一条很窄的过道,那台阶也很陡峭,只够一两个人穿过。最下方隐隐约约,确实是有亮光的。 我抬起手,用手里的枪托往旁边的墙壁上做了个标记,最终跟上他们仨,往下走去。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那来回环绕的台阶上,往地下又最起码走了一两百米后,又一个转角出现,而转角的另一边,明亮的光照了过来。 第152章 苍穹世界 这次,古风和古云并没有傻乎乎地直接冲出去了,他俩将燕十三往后推了推,两人贴着墙往前慢慢挪动,在那拐角位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因为拐角另一边的明亮,只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所点亮的。 他俩在探出头后,明显看得出是紧绷着的身体,却在那探头的同时松弛下来。紧接着,他俩将手里的枪不再平平端起了,仿佛另一边的世界里,枪变得无法让他们感觉到拥有着安全一般。 他俩扬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我和燕十三自然迷糊了,我们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有了一丝犹豫。我甚至心底里还有担忧,难道另外一边有着能够蛊惑人心的某一双眼睛,会要让人瞬间被迷惑得乱了心智吗? 但葬密者本不应该有的好奇心,依然驱使我和燕十三跟着夜行人们身后钻出了那个拐角…… 这么说吧,在我加入葬密者之前,我承认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年轻人。我的人生观与世界观,包括对这个我们人类生存着的地球的所有认知,都只是局限在我们当时那极其有限的教育上。但我们那代人,又毕竟是在新社会里面长大成人,我们在看待很多这世界的诡异现象有了不明白的情况时,我们都会搬出那些有限的科学知识,尽可能的以唯物主义思想,来给予解释。而之后,我进入葬密者后,我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我的教官们、首长们以及战友们,进行一个秘密战线工作人员的思维建设,让我能够承载更多的不可理喻,并坚定相信所有的不可理喻,都是有着人们强大的创造力与生产力产出的心血。再加上我又跟随鬼三爷呆了一年,诸多在世人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鬼三作为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都给予了我剖析开来的解释。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以为我能够承受各种不可能与各种骇人听闻后,我却见识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巧夺天工,或者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斧神匠。“地宫”第一次出现在我与我的战友面前时,我们猛然间觉得,我们人类,真的只是这个世界里极其微小到如同微尘的一个存在个体。而地宫(我们所有人之后对它的称谓),仿佛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 我们放下了枪,如同失魂的人,朝前缓缓走出。我们的面前,是一个横卧着的无比广阔宛如苍穹的巨大空间,高度已经无法预估出来,最上方的位置,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什么物件的白色圆形发光物体,以一种很奇怪的排列方式,凌乱地散落着。它们发出的光明暗不一,也并不刺眼,又或者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才导致的不刺眼吧!地宫的左右两边是望不到头的黑色延续,上方也一样有着无数的白色光源蔓延而去。但是,因为光源的直射,让我们又无法看清楚头顶到底有些什么,而这些圆形的白色发光物体又是些什么? 我们左右延伸向远处的墙壁,已经不是之前我们看到的水泥墙壁,替代的是宛如一块整体的光滑石面。面前这一切,又宛如扑面而至对我们思维意识的巨大冲击,让我们四个都不由自主的呼吸加快,甚至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却又不愿意退回到之前的黑暗中,骨子里有着一种奇怪的渴望,渴望被融入到这片苍穹中一般。 我们沉默了十几分钟,静静地扬着头,脸上都是那白色的柔和的光线。终于,古云最先打破了寂静:“敌特都去了哪里呢?难道他们深入这片世界里面去了吗?” 古云的话将我们都拉回到现实中,我们再次端起了枪,朝着左右与前方寻找着,希望找到什么线索。 这空间里面的地面也很平整,踩上去好像是湿湿的泥土一般,可看上去又像是坚硬的石头。我们朝前走出了十几米,那感觉好像只是这个空间里的微尘稍微抖动几下一般,渺小得不行。 “听,好像有声音。”古风瓮声说道。 “啊!” 果然,有着非常细微的声音,从我们右手边方向传来,但是距离应该很远,之所以得以让我们听见,可能是与这个空间的空旷与平整有关吧。 “是人的呻吟声。”我率先朝着那边奔跑起来,这声音那么熟悉,曾经能够让我激动与兴奋,可是,对现在的我而言,又已经不是我所亲密与熟悉的那个她所发出来的了。 “是朴锦衣。”我边跑边对着其他几个人喊道。 我们快步奔跑过去,那呻吟声也逐渐清晰。终于,我们看到了远处的地上,蜷缩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娇小人影,那身形一看我就能确定,是朴锦衣。 古风却猛地抢前一步,伸出手拦到了我的跟前:“鬼面同志,之前并没有听你们说到你们还有战友也在这一片区域活动,更不可能还在我们前面进入了这个地底世界吧?” “她不是我们的战友。”我望着十几米远外趴着的那人影说道。 “那她是什么人?”古云端着枪朝着地上的朴锦衣走去,头也没回地对我问道。 “她……她是第八处的特务朴锦衣。”我顿了顿回答道。 “嗯!挺不错的,看起来你们511的同志和敌特关系还挺密切的吧?”古风往后退出了一步,将手里的枪提了起来。 我终于掩饰不住对他俩的厌恶了,扭过头对他说道:“古风同志,自始至终,你们有没有把我和燕同志当成战友看待,你们自己有数。你们的任何决定,都只是你们两兄弟自己的决定,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呢?现在出现问题,你们选择的方式是直接否定战友的立场,你们觉得你们这样做对吗?是对待同志应该有的态度吗?” 古风没出声,歪着头看着我。 我又扭头看了前方一眼,燕十三和古云已经到了趴在地上的朴锦衣身前四五米的位置,不过他俩没有走上前去,而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朴锦衣,又可能是他们正在听我说话吧。 我继续着:“我承认我认识敌特朴锦衣,她是我们一位非常优秀的战友朴飞燕的姐姐,可惜她并不是我们新中国的战士,而是蒋介石手下的兵。所以,请你们放心,我鬼面……嗯,我王解放公私分明,绝不会在关键问题上出漏子,包庇与放任对方的。” “哥!你和鬼面同志快点过来看看。”古云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她不太对劲。” 古风再次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朝着前方大步走去。我也意识到可能古云发现了什么,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只见古云和燕十三已经走到了地上趴着的朴锦衣身体的另一侧,并正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 轻微的呻吟声,又一次响起。伴随着这呻吟,我终于看到了趴着的她扭向这一边的脸,脸上的五官被一个好像是一只手掌一样的粉红色东西,紧紧地贴着。那手掌的周围,还延伸出若干个细长的触角,伸向朴锦衣的发丝中。伴随着她轻微的呻吟声,这个手掌一样的玩意,不时起伏着,有着黏液的表皮上,颗粒状的黑色凸出物微微颤抖,让人望着都感觉反胃。 “这……这是什么玩意?”古云骂道。他举起手里的枪,用枪管朝着朴锦衣的脸上探去。当枪管接触到那玩意时,那玩意表皮上凸出的黑色颗粒马上剧烈抖动起来,而紧跟着这抖动做出反应的,是地上的朴锦衣手脚的抽搐。 “停手。”我将手上的长枪递给了燕十三,然后扭头看了古风一眼:“介意把你的匕首拿给我吗?” 古风看我的眼神始终还是带着一丝丝不友善,但他也并没有迟疑,径直将腰上别着的匕首摘下来,递给了我。 “小王……哦,鬼面同志,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嘛?”燕十三小声地问道。 “听说过!”我伸出手将上衣口袋里的那半包烟拿了出来:“但是还不能肯定。” 第153章 蛊虫 “是什么玩意呢?”问这话的是古云。 我看了他一眼:“暂时还不能确定,并且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烟一支支掏出来,在手掌心里揉碎:“这个,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蛊虫。” “蛊虫?蛊虫不是人家少数民族的小媳妇,用来控制丈夫不变心的玩意吗?”燕十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说过这个故事,说那负心汉就只喝了一杯茶,就被小媳妇下了蛊,厉害得不行,小媳妇喊一句‘疼’,负心汉就在地上疼得打滚,比那唐僧的紧箍咒都要厉害。然后小媳妇又喊一声‘断’,负心汉立马肝肠寸断,屎尿都喷了出来,当场吐血而亡。可现在地上这玩意,压根就不像那么回事啊?这旁边也没有茶杯,也没人来喊话啊?” 我将那一把烟丝放到左手手掌里,继续大力揉着。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将抓烟丝的左手手臂上拉了一刀,继而将手垂下,任由血液往下流淌,最终流到手掌位置,渗入到手掌中那团烟丝里面去。 他们三个都瞪大着眼看着我,继而又扭头去看看地上的朴飞燕。古风终于开口了:“鬼面同志,之前你批评我,说我们自作主张,有啥决定没个商量。可你现在是要做什么?然后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对你自己有什么危险,你也应该赶紧说给我们听听,咱兄弟也好有个防范,给你也是个照应啊。” 他这略带关切的话语让我心里微微一暖,我苦笑着说道:“我真不能确定这一定就是蛊虫,但现在我就会用对付蛊虫的法子来对付它。”说到这,我又看了看燕十三:“其实,蛊虫只是苗疆人能够驱使的一种寄生虫而已,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诡异与厉害。蛊虫的母体,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种像是……像是……嗯,像是煎饼的这么个模样,它们需要将卵产在大型哺乳动物的身体里面,产卵的时候,它们会用这种方式,贴在对方的颜面上,然后,它们的身体会分泌一种能够将对方麻醉的毒液。据说,被麻醉的动物或者人,意识是完全清晰的,就是无法动弹。然后,她们会很清晰地感觉到蛊虫的母体伸出了细长却又湿滑的触角,穿过食道,又穿过胃部,最终延续到被寄生体的大肠里面去。而之所以会要选择大肠的位置产卵,是因为大肠才是哺乳动物身体器官里面最为肥腻的部位。况且,幼虫从卵里面出来后,它们还可以吸收大肠里面的排泄物中已经被胃酸处理过但又没有完全吸收走的营养,快速成长。” “哦!然后那些小媳妇就会喊一声‘疼’,幼虫就会让人疼,小媳妇再喊声‘断’,那些幼虫本来就在人的肠子里面,自然可以马上让人的肠子断掉来着。”燕十三很认真也很扯淡地分析道。 古云扭过头去,对着燕十三竖起大拇指:“小燕分析得很精练。” 古风却还是死死地盯着我手里那些被血打湿的烟丝:“鬼面同志,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你现在又是想怎么做呢?需要我们帮手吗?” “我曾经有过一位懂一些江湖手艺的教官,他给我说道过而已。”我自然不会说出鬼三爷的名字,但鬼三爷那如同无穷宝藏般的阅历,确实就不止蛊虫这些小玩意了。 我边说边往前走去:“你们都不要过来就是,这玩意就是模样吓人,产卵过程中,好对付得很,也没有毒液什么的。唯一需要照顾好的,就是正在被它想要寄生的人的安危而已,因为一旦没整好,这玩意的触角在人的肚子里面一搅,阎王老子来了也没辙。” 说完这话,我蹲到了朴锦衣身边。实际上我也只是听鬼三爷说道过正在被寄生的人,意识与思维始终是清晰的,但我又不能肯定。我尝试性的对朴锦衣说道:我是王解放,别害怕。 接着,我将她的身体翻转了过来,让她的身体侧卧着。她的手掌无意识地滑动,并触碰到我的手的刹那,我的心却突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揪动了一下……冰凉,无骨……宛如飞燕曾经被我手掌紧紧抓住的那双小手…… 我抓起了她的手,将手放到了她侧卧着的身后。接着,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扭头对着身后的那三个瞪大着眼睛望着我的家伙说道:“扭过去吧,毕竟人家是女的。” 古风和古云愣了一下,接着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过身去。燕十三讪讪地笑了笑,边转身边打趣道:“确实,确实,就算是女特务,咱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看人家的身子,那岂不是和那些男特务一个鸟样了?” 我回过头,小声说道:“朴锦衣,我会要解开你的衣服和裤子,你……”说到这,我突然觉得自己真像了一个婆妈啰嗦的老太婆了,对方性命攸关的工夫,我还在这磨叽啥呢? 我伸出了手,将她的皮带解开了,裤子往下褪了一点,接着将她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尽可能的让她肚脐眼露到了外面。接着,我将她的身体往前掰了掰,让她肚脐眼斜斜的对着地面,并将那一团被我的血浸湿的烟丝,放到了她肚脐眼跟前。 几十秒后,她小腹位置的皮肤往外微微拱起了,一下,两下……接着,那细微地拱起后,皮肤上显露出一条条状的凸出线条。 伴随着这线条的出现,是朴锦衣身体的抽搐,但这抽搐,让她的肚脐眼偏离了前方的那团带血烟丝。而一旦偏离后,那凸出物又开始回落。 我咬了咬牙,伸出手将朴锦衣的身体再次固定并按住,另一只手又抓紧了她没有被自己身体压住的那只手,让她的抽搐不会影响到带血烟丝从肚脐眼位置对产卵触角的吸引。这时,我感觉到了她被我握住的那只手微微动弹了一下,接着那手掌在企图用力合拢,企图将我的手也紧紧握住。 我心中浮现出一种特别却又无比悲凉的感觉,我明白,我对待飞燕的种种,会让我潜移默化地将情感盲目倾向于面前这位敌特断赤。我也知道,作为一个优秀的解放军战士,作为一个在秘密战线里受到过教育与培养的工作人员,这种情感,可以说是对自己信仰与使命的背叛。但…… 我的心被一下一下地揪疼,就如同当日飞燕在我怀里慢慢失去温热的感觉一样。于是,我更觉得我不能让我紧紧握着手掌的朴锦衣,像当日的朴飞燕一样,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地失去生气。 我紧紧地握着朴锦衣的手,也紧紧地按着她在抽搐的身体。她小腹处那凸起的东西,终于缓缓往上升起,继而在她肚脐眼位置游走着。终于,这凸起物猛地往下一陷,朴锦衣的整个身体也猛的一缩,包括她的腹腔与胸腔都往里一陷。 但她肚脐眼位置始终被我按紧着,对准着带血烟丝。 凸起物朝前窜起了,并瞬间将朴锦衣的肚脐眼冲破。一条粉红色的细细的触角,径直钻到了那团烟丝里面,而肚脐眼里面的触角部分,也在继续缓缓往外伸展。 朴锦衣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了,她那双能够让我感觉得到想要尝试握紧我的手,在那一同时,却往下无力地垂了一下,如同当日飞燕那软下去的身体,与飞燕那往下垂落的手臂。 第154章 谁是谁的俘虏? 我的心再一次被揪得无比疼痛,也无比酸楚,我骨子里面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你将第二次失去,你将第二次失去你曾经失去过的那个温热身躯。紧接着,我的泪腺变得不受控制,豆大的眼泪往外涌出,它们划过我的面具,最终从我的面具上往下滴落,滴落到我们所站着的如同泥土般柔软却又显得那么坚硬的奇特地板上。 带血烟丝在慢慢变大,因为那根细长触角在其中蜷缩着,并拉动着源源不断离开朴锦衣的尾端。终于,朴锦衣脸上的那如同手掌般的东西也微微颤动起来,它在缩拢,周围位置在朝着朴锦衣的面部收拢。最先是那些伸向了朴锦衣发丝的触角,接着是面容外围的粉红色母体。 慢慢的,可以看到母体在一点点地朝着朴锦衣口腔位置缩,进而往朴锦衣肚子里面缩,肚脐眼源源不断往外的触角,正在拉扯着母体往朴锦衣胸腔里面的移动。 我的眼泪却还是在默默的继续,我害怕朴锦衣经受不起这巨大的疼痛,最终死去。同时,我又害怕她现在真的会是清醒的,那么,这遭罪的感觉,让我宁愿自己为她承受……就算她并不是飞燕,而是锦衣。 终于,她的手掌再次动了一下,她的手指朝着我的手心尝试着做出了一次收拢的动作。 我的心颤动了,赶紧用力抓紧她的手。继而,我看见…… 我看见她脸上那片粉红色的母体已经缩小了很多,而朴锦衣那双与飞燕一模一样的眼睛,已经露了出来。眼睛是睁开着的,正望着我。 那眸子清澈,也明亮,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 “飞燕……”我不由自主地小声呼唤道,豆大的泪滴,继续从我的面具最下方往下滴落。 脸上那粉红色的母体终于全部聚集到了朴锦衣的口腔位置,她的嘴被撑得很大,嘴角位置甚至可以看到黝黑皮肤被撑起后的裂纹。朴锦衣的表情也能够被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眼神中游走的是极其痛苦的眼神。她的鼻子抽动着,似乎想要用深呼吸让自己度过这一次历练。她的皮肤也很黝黑,但可能是因为头顶白光的缘故,我可以窥探到她的苍白。 我用力抓紧着她冰冷又好像是无骨的手,目光与朴锦衣的目光始终交汇在一起,让她明白有我在一旁,给她打着气。终于,那团恶心的手掌般的东西,猛的一下缩进了朴锦衣的嘴里,但朴锦衣的嘴依然张开着,嗓子眼里发出细长却又悠扬的一个“啊”字,声音如同伴随着蛊虫母体往下的游走而在空中回荡。 她的脖子在变粗,继而那团粗大往下移动,经过胸腔,又滑向她的腹部,最终被触角带动着,缓慢地挤出了她那已经变成一个血窟窿的肚脐眼。那一团被恶心玩意寄居了的带血烟丝,也变了颜色,那微微抖动着的黑色凸起物,在一点一点地往下缩进去。 我将外套脱了下来撕开,堵到了她的伤口上。接着将撕成一条一条的布条,绑到了她腰上,保证着她的伤口不会持续地淌血。再说,肚脐眼本来就只是和小肠连接在一起,以目前朴锦衣伤口流出的血液多少可以判断,小肠上的静脉并没有被撑破,不会有太大的事,甚至可以理解成为拉出了一泡恶心的排泄物,只是不是通过肛门而已。 我将朴锦衣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又将她的衣服整理了几下后搂抱着站起来,走到了距离地上那团恶心玩意几米远的位置,最后对着身后那三个背过身体的家伙喊道:“可以过来了。” 谁知道转过身来的古风和古云居然面红耳赤,那本来就带着孩子气的两张娃娃脸上,连脖子根都红了。 燕十三傻乎乎地笑着:“瞅瞅这两个娃,刚才又没给你们看到些啥?就算看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啊。你们瞅瞅鬼面同志,岁数和你们差不多,刚才他都已经瞅到了不该瞅的东西了,还不是跟没事人似的。” 我怀里的朴锦衣往我怀里缩了缩身体,似乎燕十三他们三个的转身,让她有了一丝提防与担忧。 “这个……这个女特务同志……”古风压根不敢看我怀里的朴锦衣,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要好好坦白……那个坦白从宽才行……” 燕十三更加乐了:“我说古风同志,你们这是真没见过女人嘛?都激动成啥样了。她是女特务,你还同志长,同志短的叫唤,你这是犯错误你知道不?” 古风咧着嘴傻傻笑了笑,紧接着可能也意识到这是在出任务,连忙板起脸来,望向了我。而他的弟弟古云,却手足失措,站那后面傻矗着,那张娃娃脸和大粗脖子继续发红中。 我笑了笑,对着他们说道:“这敌特目前还非常虚弱,我们解放军战士虽然对阶级敌人是无情且严厉的,但是并不是说我们就没有人道主义情怀。所以,我们现在先不急着审讯她吧,等她好了点再说。你们三位觉得怎么样。” 三位连忙对着我点头,表示这个“怎么样”的结果是没问题。可他们仨傻愣愣地点了点头后,古云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以先好好对待她,但是能不能麻烦她指出一下我们现在要怎么追踪,又是朝着哪个方向去行进呢?” 我转过了身,望向了朴锦衣所处位置的前方,那边是这巨大拱形世界的一端,也就是我们走出的那个小门的正右方。我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应该是往这个方向走,朴锦衣出现在这里,说明之前她与其他敌特正朝这边走的。” 我话音一落,在我怀里的朴锦衣却悄悄动了一下。我朝她望去,只见她身子还是蜷缩着朝着我胸口位置被我搂抱着,但脸却扭过来朝着我望过来,她的眼睛微微睁开着,睫毛和飞燕一样那么长,宛如门帘。 她对我点了一下头。 我寻思着她这一点头,自然是知会我刚才的这一判断是正确的。我再次扭过头去,朝着后面那三个家伙很肯定地说道:“是这边,我们朝着这个方向追踪下去,应该不会错。” 说完这话,我率先朝前迈开了步子。而手里搂着的朴锦衣,身体也较之前温热了些许。她再次朝着我怀里缩了缩,而她的体重好像在变得轻盈,让我搂抱着她完全没有需要耗上力气的感觉。 我步子迈得很大,带头往前走去。那一刻,不知道从身体深处哪个位置,油然而生着一种力量,让自己有着很强烈的欲望,想要勇往直前,去做一些事情,但具体是做着什么样的事情,又毫无头绪。 好吧,我承认,我之所以有这种奇怪的念头的主要原因是,我搂抱着朴锦衣。尽管我很清楚她并不是我深深爱着的那个飞燕,但,我却依然激动与兴奋。又或者说,我是因为朴锦衣而滋生的某种情感,驱赶着自己有点迷乱地行动着,压根没有去考虑到底谁是谁的俘虏这个问题了。 第155章 捕鲸 就在我脑子里面被这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充斥着,并用着一种很奇怪的心思朝前行走的瞬间,从那正前方突然传来了枪响。但枪声只响了一下便停住了。 在我身后的古风和古云、燕十三三个家伙都赶紧提起了枪,同时朝前奔跑,并瞬间越过了我。 但本应该和他们一样对应变能够快速反应并作出行动的我,在那一刻却突然愣了一下。紧接着,我脑海里开始出现一个声音,悠扬悦耳,来自身体的深处,那声音娓娓说道:“右边会有暗门吗?” 我扭过了身子,猛地朝着那边走去。迈开的步子感觉很沉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着,悄无声息,但又迅速无比。右边那光滑如同整体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但我如同魔障了一般,被心底那么一句简单的话语所左右着,径直撞了上去。 我的眼前一黑,那有着白色光芒普照的世界,消失在我身后。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扇好像是虚掩着的门,而这扇门又马上合拢了。紧接着,我被黑暗给环抱住。这黑暗来临的同时,一个念头也一闪而现——我为什么进入了这片黑暗,又是为什么离开了我身边的战友…… 我压根不知道自己搂抱着的朴锦衣是什么时候离开了我的手臂,当黑暗被黄色的灯光撕裂一刻,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几分钟,似乎进入了一个没有了自己、宛如行尸走肉的意识世界。我打了个冷战,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一百多平方长方形的房间中央,前方还有着往上的楼梯。而之前本来缩在我怀里的朴锦衣,她靠着墙壁站着,歪着头看着我。她的皮肤黝黑,五官也与飞燕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眼睛里面放出的光,给人感觉是聚焦的,而不是飞燕那种凌乱游离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沉声问道,并伸出手将后背上背着的长枪摘了下来。 “我能对你做些什么呢?你意志坚定顽强,并不是我能够肆意控制的傀儡。”朴锦衣说话的声音可以听出,她还是相当虚弱,并没有回复过来。但她似乎也不想放松,反倒是继续对我说道:“我能够短暂驾驭你的原因,不过是利用了你对飞燕的好。这份本应该是她收获的好,似乎也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可以随意支取使用的。” 朴锦衣说到这,将身子努力直起:“王解放,你觉得呢?” 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思维世界里面最柔软的那一个部分,正在朴锦衣反复提起,又被她看似无意地煽动着。 我咬了咬牙根,想要让自己冷静一点,哪怕只是冷静一点点,理智一点点,我现在都应该朝她大步冲上去,将她扣住,并折返回去战友身边。但,我承认我动摇着。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口是心非地说道:“朴锦衣,我对你的好,只是作为一个无产阶级战士最起码的人道主义精神而已。” “是吗?”朴锦衣淡淡笑了笑:“王解放,我可以答应你,不会再尝试控制你,催眠你。但我现在也希望你,能够听从我,一起挖出这地下世界的真相,可以吗?” 我没有提出异议,可能我自己潜移默化中,也希望多一点点时间,能够与她单独相处般,就好像能够因此得到当日与飞燕只是那么短暂、也那么甜蜜的相处的感觉一样。 朴锦衣又一次笑了:“我也不想对你隐瞒什么,其实关于这地下世界的事情,包括翟仁义那些老家伙,他们知道的也不够全面。这么说吧,这个时代里面,对于这一切知晓得最多的人,可能就只有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了。” 我将手里的枪背到了后背上,示意她继续。 朴锦衣身子又往墙壁上靠了靠,选择了一种可能是她最舒服,也最省力的姿势:“其实当年你们共军派出的那一支小分队里,有着一个权力不小,职务也不低的人,她叫锦燕……” 朴锦衣的声音悦耳悠扬,多年前的一段故事慢慢向我的世界里侵略…… “那时候,我与飞燕被派遣潜入到大陆,我们能够接触到的级别也很高,一些小特务所要蠢蠢欲动的勾当,在我与飞燕看来,都嗤之以鼻。”朴锦衣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应不应该给我说得这么详细,最终,她继续道:“因为我们成功潜入到了最核心的计划中,而这计划在最初是没有名字的,之后,才被命名为513搜寻行动。” “可能小王你会质疑,为什么包括你现在的领导沈木人在内的所有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与飞燕曾经加入过513这回事呢?要知道,飞燕这种眼睛看不见但是能力却又那么强大的姑娘,走到哪里,都会是很亮眼的才对。”朴锦衣说到这闭上了眼睛:“王解放,如果不是你的话,可能这个秘密,将被飞燕和我带入到坟墓里面去。因为……因为我和飞燕在之前,一直是只用一个身份行动的。我就是她,她也是我,我们的名字就是叫做锦燕。这样,我们所做的任何不能为外人知晓的事情,都有着另一个锦燕会微笑着出现在一干战士身边,具备着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我们跟随513搜寻小组,在那年初冬进入了外蒙,开始寻找194508号卷宗。在找到那架运输机后,出现了一些比较诡异的事情,可能你也知道了吧?本应该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的几十个日军再次复活,袭击了并没有设防的我们。混乱中,194505号卷宗,作为整个行动中最关键的东西,被几个记忆人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阅读。而也是因为那一次冒冒失失的打开卷宗,导致了当时有两页文件,在混乱中遗失,再也没有找到。但是,遗失的那两页文件,却已经深深刻入到了其中一个记忆人的心里。” “在我们折返回来的路上,我与飞燕成功将那几个记忆人骗出了营地……”说到这朴锦衣眼睛再次睁开,眼睛里闪过一丝自豪一般的光芒:“这也是我俩之所以是潜伏回大陆的特务人员中级别最高的缘由,只要我们要做的,一定是极致一般的极限。就比如带出记忆人这么个计划,我与飞燕要不就不会讲他们带出来,而选择了带出来,就一定是他们的全部。” “他们都很顽强,也都是些好样的汉子。只是很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我。在最初的一天里,他们还能够很坚强地抵御我的催眠与思想引导,但是毕竟只是血肉长成的身体,再怎么能耐,饿了会发软,渴了会喉干。最终,极度虚弱的他们意识开始模糊,得以被我侵入,他们将194508卷宗里面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了我与飞燕,其中就包括了那两张遗失了的文件里记载的东西。” “那两张文件里面记载的难道就不只是东三省的地质数据吗?”我皱着眉问道。 “不是!”朴锦衣摇了摇头:“日本关东军在1942年开始的一个叫做‘捕鲸’的计划,便是那两张文件里面详细记载着的东西。” “捕鲸计划?”我猛地想起了之前下到地下那过道的水泥墙面来,原来这进入地下世界的通道还真与日本人有关。我继续问道:“捕鲸计划不会就是建造了这条进入到地下世界的通道吧?” 朴锦衣“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据我所知,你们的人都不知道这遗失的文件上的一切才对啊?至于飞燕,当日审出这计划的时候,她跟随着513搜寻小组,为我们的锦燕充当着在场的证明,所以,就算是她,也知道得并不详尽啊。” 我摇了摇头:“只是之前我通过通道墙壁上水泥砂砾的粗细瞎猜的而已。” 朴锦衣点了点头:“不过关东军并不只是建造了一个通道这么简单,他们还建造了一个叫做‘瞭望塔’的建筑。” 第156章 日军的瞭望塔 “瞭望塔?”我越发迷糊了:“我们现在是在地下,日本人建个瞭望塔,是想要远眺松嫩平原的远处的什么东西吗?” “不!”朴锦衣摇着头:“这个瞭望塔并不是在地面的,而是……”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是在地下。” 我没再打断她了。只见面前的朴锦衣将身体从靠着的墙壁上挪动,伸出手,指着身后的那个铁楼梯:“小王,这就是通往瞭望塔的楼梯,之前我们费劲千辛万苦下来,而现在我们就要费劲千辛万苦走上去。” 说完这话,她冲我耸了耸肩,这一随意的动作妩媚,也非常好看。我明白她是要我上前搀扶或者背起她,我很莫名其妙的心里一暖,不假思索地朝前走去,然后再次将她平平地搂在怀里。她的身体较之前又热了些许,也软软的。我的喉头有点发干,想喝点水,但是又意识到自己身上并没有水壶。 朴锦衣的双手搂在我的脖子上,脸正对着我,闭着眼睛,仿佛在回复气力。我大踏步地上前,跨上了铁楼梯往上走去。楼梯尽头居然又是和楼下一模一样的房间,长条的房间前方,也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铁楼梯。我没有对朴锦衣发问,继续穿过二楼的房间,又跨上楼梯。但再一次抵达楼梯尽头后,看到的却还是一模一样的房间与一模一样的楼梯。 我开始意识到,这个所谓的瞭望塔的高度会比较离谱,但一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地下世界地宫的高度后,我又反倒觉得自己就这么走过两三层还真只是算个屁。 我在一个又一个房间里来回,又在一张又一张铁楼梯上抬步。在走到第六层时,我开始意识到,越往上,房间越小。而之所以之前没有察觉,原因是每一个房间都只是比楼下的小了那么几个平方而已,所以感觉没那么明显。 走到第七层时候,我一共越过了有三百多个台阶吧?因为还搂着朴锦衣的缘故,我开始变得气喘吁吁。朴锦衣似乎也感觉到了我急促的心跳声,她问道:“现在到第几层了?” 我如实回答了。 “每一个瞭望塔的第十二层都有储备物资的铁柜子,我们到了那再休息一下呗。”朴锦衣说到这时候,语气变得有着一丝丝对我微微的关切:“小王,其实我可以让你的身体感觉不到太多劳累的,也感觉不到辛苦,要知道催眠术其实并不只是用来做间谍工作,它还有着很多有利于人类的作用。嗯!你如果有点走不动了,给我说呗,我可以让你没这么吃力的。” 我喘着粗气摇了摇头:“你答应过什么,我希望你会遵守。” 朴锦衣“嗯”了一声:“我不会再对你用催眠术的,除非……除非是你自己需要。” 说完这话,她再次闭上了眼睛。我的外套之前就已经脱下来撕碎用来包扎她的伤口了,所以我现在只是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背心。于是,她的鼻息吹到我胸口的感觉,温热又清晰。 我咽了一口唾沫,不由自主地低头又看了她一眼。闭着眼睛的她,睫毛那么长,如同一幅美丽的帘子,帘子下,是那双深邃如同湖面的眼睛…… 不,她并不是飞燕,她不具备安静的眸子…… 我咬了咬牙,继续朝前走着,腿部肌肉在微微抖动与抽搐。我自己明白,那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来自己水米未沾的原因。但12层有着物资的这一信息,促使着我坚持。 第九层……第十层……第十一层…… 最终,我搂抱着朴锦衣抵达了第十二层,可面前却是空空荡荡的。怀里的朴锦衣却没有回头去看这一楼层里面的情况,反倒是自顾自地说了句:“对了,我记错了,好像那储存物质的房间是在第十五层。” “嗯!”我应了一声。我的双腿已经麻木,好像不是我自己的。 我再次往上,第十二层……第十三层……第十四层…… 面前终于出现的第十五层,依然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唯一的区别是已经只剩下六七十平方了而已。 这时,我开始隐隐猜到朴锦衣为什么要给我说道日军有着物资储备了,她在给我画一个饼,或者说是给我面前悬挂了一串香蕉,而我就只是那头望着香蕉,载着她大步向前的大象而已。 我有点气恼,但低头看到的却是已经睁开了眼睛的她。她那让我在这一两年里日夜眷盼的面容,又让我没有了一点点心火。 朴锦衣在继续她的伎俩:“看来是我又记错了,应该是在第十八层。对的,就是第十八层有着食物和水。” 我“嗯”了一声,再次迈开步子,穿过房间,跨上了另一个楼梯。我的每一次抬起步子,塌落后,都是那么的沉重。而朴锦衣也没再闭上眼睛了,我感觉得到她在盯着我的脸,在企图窥探到戴着面具后的我的表情。可惜的是,她无法捕捉到。 我说话的声音已经无法洪亮了:“不用看我,也不用去想督促我往上的方法了。可能……换一个人,做着和你同样的事情,我会早就把她扔出去了。而你……” 我呼出一口粗气:“而你,是因为什么才能够让你这般利用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尽管你也不想,但是,必须承认,你还是在透支着我对你妹妹朴飞燕的那份情感而已。” 朴锦衣叹了口气:“那傻丫头。” 她沉默了几秒,接着,幽幽地说道:“小王,你知不知道飞燕……飞燕走的时候,已经26岁了,可能比你还大了一岁。她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自信与坚强,骨子里只是个自卑的傻丫头。很多年以前,我就有了爱人,触碰到了男女的情爱。我会把我的那些聚散离合,又自以为轰轰烈烈的爱情,说给飞燕听。她会跟着我激动,也会向往。因为我们是双生子,所以,我明白她能够感觉得到我因为爱情而收获的幸福与所谓的自以为的忧伤。只是……飞燕她自己从来没有过男伴,从来没有过。” “我第一次感觉到你和飞燕之间有着什么,是我伪装成她,在蒙洞山区伏击你们的那一次。虽然之前你们几个人的资料,我们都研究过,但并不曾知道你与我那傻妹妹之间有过一些什么。对了,有一点你也不要想歪了,飞燕并不是你们机构里面的叛徒,我们收集到的你们的情报,都是一些其他途径截获的,不关她事。现在她已经没了,我不想让她在她自己选择的信仰与道路上,被人误会她的坚定。如果说唯一有过悖离的……唉,不管是站到那一个阶级里面,放给了自己亲姐姐一条生路,都不应该是错吧。” 第157章 飞燕说过 我始终没搭话,继续听着朴锦衣说着。 “也就是在蒙洞,我发现你对我所假扮的飞燕,流露出与众不同的态度。炽热,又含蓄。所以,这也是那一次你们能够逃脱的一个原因吧……我叫住了子弹和金刚他们对你们的追踪。接下来再次看到你,就是在那地下岩洞了。双生子的感应,第一时间让我揣测到飞燕对你,也有着你对她的那种情愫。但……都是为着各自信仰而做出巨大付出的秘密战线工作人员,该要做的,始终要做。很多行动,开始后,就已经无关乎于个人什么事了。” “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什么都取代不了的。在突然遭遇地下暗河洪水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是想去抓去飞燕的手,但我发现飞燕第一时间却是去紧紧握住了你的手。那一刻,我明白我这个傻妹妹是付出真实的情感了,铺天盖地,也义无反顾。发现出路时候,飞燕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最后上去,是因为她知道我的手段,她害怕我先上去了以后,让我的战友们将你们弃置不顾。最终,我与她留在最后,在那冰冷的暗河河水里,我问她,这个小王到底怎么样?” 朴锦衣的声音哽咽起来,而我的眼前的世界,也因为湿润而朦胧。 “飞燕说她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因为自始至终,你们相处的时间都很短很短。但是,她说……她说……”朴锦衣泣不成声:“飞燕说,自己只是个瞎子,只是一个瞎姑娘。无论小王到底对她怎么样,小王也都已经是她的全部了。飞燕还说……”朴锦衣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颜面:“飞燕还说自己没法像我这个姐姐一样,感受到情爱带来的种种感受。她说,她这一辈子,很可能就只有你王解放这么一个汉子,就只有你王解放这么一个男人。她说这些时候,那语气平静得让我心里都害怕,害怕她的这番镇静背后,是如何坚持着的一番执着,注定了会遍体鳞伤……最终……最终,王解放,是我俩,将她逼得走了。她没办法取舍,割不断与我的亲情,也放不下与你的爱情,甚至更加不愿意做出有悖于她选择并想要坚持的道路。” 我的眼泪溢出眼眶,顺着面具往下,最终从我鼻梁滴落,打到了朴锦衣的脸上。但我并没有停下脚步,尽管每一步都越发沉重…… 第十六层……第十七层……第十八层…… 我俩默默地哭泣着,迈上了朴锦衣说着的有着物资的第十八层。而十八层浮现到我眼前时,那一排整齐的铁柜子,也已经同时出现了。 朴锦衣从我手上往下滑去,进而朝着那几个大铁柜子走去。我压根连多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挨着楼梯的墙壁上,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地喘着气。往下滴落的,有汗珠,也有眼泪,区别在于来自不同的位置,相同的都是那种咸咸的味道儿。 朴锦衣用手指在那排最下面的铁柜上滑过,最终,将其中一个柜子一把打开,抽出了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纸箱。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闪着银光的精巧匕首,将那纸箱一把划开,然后从里面提出几根宽宽的带子,带子下方是几个硕大的水壶。 她将其中一个拧开递给了我,嘴里说道:“日本人做事情严谨,这些水就算放了这么多年,也绝对能喝的,他们把每一个水壶都做过密封处理。” 我“嗯”了一声,扬起头,将水壶里的水往已经冒烟的喉咙里面倒。味道有点点奇怪,但喝起来又很舒服,好像每一个水分子,都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渗透到我的身体里面,被每一个细胞吸收掉似的。 朴锦衣自己也拿了一瓶喝了一小口,接着继续在那些柜子前走过。她第二次找出的是一箱铁皮罐头,上面的日文估计她也看不懂,便听见她好似自言自语一样说了句:“不管是牛肉还是沙丁鱼,放这么多年,也不敢尝。” 最终,她找出了一箱压缩饼干来。她自己先尝了尝,继而递了一包给我。 我蹲到了地上,大口地咀嚼着,又大口地喝着水。 朴锦衣用右手的拇指与中指捏着一块饼干,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在那排柜子前继续走动着。她边走边对我问道:“王解放,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你对飞燕又是什么样的情感?甚至我还想了解一点,你这么个高高大大的小伙,为什么会选择了我妹妹呢?我看过你没破相以前的相片,小伙也长得不错啊。” 我没有逃避她的提问,沉声应了句:“我就是想和她成为夫妻。” “就这么简单?”朴锦衣说这话时候,又拉出了一个纸箱,用手里的小刀将纸箱划开。 我点了点头,将被我喝空了的水壶放下,然后用力去捏自己那两条在微微抽搐的腿:“我就是想和她这一辈子都在一起而已。” 我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朴锦衣正在忙活着的身体,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 她从那个箱子里面翻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套土黄色的军装,甚至内衣内裤和袜子都有。朴锦衣将军装的外套都扔向了旁边,就只是拿出里面一件白色的汗衫和一条白色的毛巾,朝我走了过来。 她将毛巾递给了我:“擦擦汗,然后换上这件干净的汗衫吧。” 我应了一声,接过毛巾,满头满脸的胡乱抹着。这一会呼吸也较之前平和了不少,才敢坐到了地上,将双腿伸直。而之前心率过快时候坐下的话,害怕心脏承受不了。 朴锦衣居然也蹲下了,她伸出手到我的腿上,轻轻地揉捏起来。我连忙把脚一缩,可迎上的是她那异样的眼神。 她的手无骨也柔软,有着一丝丝冰冰的感觉,和飞燕那双手如出一辙。她很用心的揉捏着我腿部酸疼的肌肉,渐渐的,她的手往上,将我那件被汗湿的背心,缓缓脱下。我一手抓着毛巾,一手抓着那件汗衫,傻傻地望着她…… 我有过的第一个女人,是朴飞燕……在之后的年月里,我一直是这样给自己说道的。包括我第一次真正的付出感情,也包括我第一次真正的成为一个男人,都是她——那个叫朴飞燕的黝黑的瞎子姑娘……而不是另一个女人……这是我之后年月一直自己给自己解释的,或者,这也是朴锦衣在我意识深处,用她独有的办法,给我灌输的。 许久后,我俩站起了。我不敢看朴锦衣的眼睛,甚至刻意回避着。我觉得愧对的是,我背叛了飞燕,完完全全地背叛了她,而且是在她的姐姐身上。 我朝前缓缓走去,脚步还是有点点蹒跚。 “这里一共有30层,总高度是450米,也就是每一层每一个房间的高度都是十五米。”朴锦衣在我身后小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我没敢回头,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到她和飞燕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庞。 “在那暗河河水中,飞燕还说过……”朴锦衣的声音在我身后又一次响起:“飞燕还说过,万一有一天,她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希望我能够替代她,照顾好你。” 我闭上了眼睛,也停下了步子。我仰起头,口鼻一起大口地呼气、吸气…… 终于,我转过身,对着朴锦衣说道:“朴锦衣,我们现在是不是还要往上走12层?” 第158章 日军士兵 我俩在瞭望塔第十八层,做了一些彼此都再也没有提起过的事情,接着继续往上。 朴锦衣还是有点虚弱,我要求背她,或者跟之前一样搂抱着她,都被她拒绝了,她很努力地跟在我身后往上抬着步子。 在抵达第二十五层后,房间已经只有三四十平方大小了。在第二十六层,我发现这一层并没有比楼下的房间小了。这一发现,在第二十七层与二十八层,都被一一印证。 终于,我们抵达了第二十九层,这一层明显比之前所有的楼层里的房间都要灰暗不少。并不是那盏灯变暗了,而是墙上不再是之前每一个房间那种灰色水泥墙面,反倒是刷上了一层灰暗的,仿佛能够吸收光的油漆。房间的正中间,又多了一堵墙。墙的一米左右以上部分,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在这堵墙的最边上,是一扇紧闭着的铁门。 紧接着,我们便看到了黑色的矗立的人影,在玻璃的另外一边。不止一个,而是四个。 我和朴锦衣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往楼梯下方退了一步,因为当时我们所处的位置本来就是在楼梯上,而29层的一切,也是伴随着我们往上迈开的步子,在我们视线中逐渐清晰的。我将后背上那杆长枪再次握到了手里,而朴锦衣的手朝着两边一翻,多出了两柄精巧的短刃。 我们对视了一眼,再一次缓缓朝上方走去,注意力都朝着玻璃另一边的人影锁定。 四个,站在那的是四个一动不动的穿着日军军装的家伙,他们都背对着我们,分两排,对着通往三十层的楼梯位置矗立着。我和朴锦衣蹑手蹑脚上到了二十九层,贴着墙往前移动,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家伙。 “他们好像是死的。”朴锦衣小声说道。 我却对着朴锦衣指了指楼梯下方,示意她下去,然后又指了指我手里的枪,再指了指那四个日本士兵,想让朴锦衣明白我要端起枪对着对方正面对抗上了。但我这样安排的意思,也并不完全是害怕她危险,而是让朴锦衣与我两个人,一明一暗,万一一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咱也有个照应。 朴锦衣是个老练的特务人员,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但她脸上还是泛出了一抹感激,并按照我的安排下了楼,缩在楼梯下方,那两柄短刀被她平平了举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一拉枪栓,朝前跨出了一步,大吼道:“举起手来,我们是……”吼到这里时候我一下又犯傻了,寻思着对这些小日本总不能说我们是解放军战士吧?虽然我们解放军战士以后要解放全人类,但这些遗留在地下的侵华日军,很可能只知道我们的八路军或者新四军才对。 我顿了一下,继续吼道:“我们是八路军。” 谁知道我这底气十足的低吼,玻璃那边的那四个家伙,一动不动,好像压根就听不到我的喊话似的。 我那感觉有点狼狈,再次吼了一句:“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可他们还是没有动弹。我跨前一步,将枪朝着玻璃上用力砸去,想要直接砸开玻璃。谁知道枪托在与玻璃接触后,发出巨大却又沉闷的声音,玻璃纹丝不动,而那边站着的四个日本军人,也依然纹丝不动。 这时,朴锦衣再次走了上来,她在我身后说道:“小王,可能他们真的是已经死了的。” “死了后还站得这么笔直?”我质疑道。 朴锦衣走到了我身边,她嘴角往上扬了扬:“咱虽然不同立场,但都是专司诡异事件的部门的工作人员,几个死了并没有倒下的尸体,奇怪吗?”说完这话,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贴着玻璃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四个纹丝不动的家伙。 我也没有反驳,跟着她走上前去。只见玻璃另一边除了这四个家伙以外,啥都没有,包括这四个家伙身上也并没有长枪短炮啥的。 “可能真的只是几具死而不倒的尸体吧。”我嘀咕了一句,然后伸出手,再次敲打了几下那片玻璃。 “不用敲,听声音就知道是防弹的钢化玻璃,咱现在没有铁锤子这样的工具,弄不开的。”朴锦衣很肯定地说道。 我便朝着那扇铁门走去,只见那铁门并没有锁孔,上面只有一个凸起的、有着三个数字转轮的物件。 这是密码锁,之前也有教官教过我们面对这种密码锁时候比较头大,只能想办法找到知悉密码的人。但之前教官给我们说的都是动辄五位、六位数字转轮的密码锁,而这种只有三个转轮的,还真没听说过。 朴锦衣也走到了我身边,歪着头看着密码锁:“小王,三位数字转轮的密码锁,就意味着我们在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尝试包括三个0在内的组合,一千次以内,我们就能够开启它。但这一同时,便还有第二个问题。” “什么问题?”我的手已经放到了转轮上,拨弄到000,然后按动了按钮…… 没动静。 “第二个问题就是,可能我们只有很少的几次机会,来尝试正确的开锁密码,如果错了,那这个密码锁就很可能自行毁灭锁芯,甚至还可能触动什么机关。” 她说到这时,我已经又转到了001,并按动了按钮。 依然没有动静。 “小王,你没听我说话吗?”朴锦衣似乎有点生气:“你这样蛮干,是不会有结果的,还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 我扭过头对她微微笑了笑:“说个小故事给你听吧,之前你看到的我那位战友,叫燕十三的那位,他是怎么样追踪到你们行踪的,你可能并不知道吧?” 朴锦衣愣了一下:“就是蒙洞山区被你们收编的那个猥琐土匪吗?” 我点了点头:“他追踪到你们停下的车以后,便没有了方向。然后,他接下来做的事情不是去思考与琢磨,因为他认为,可能他思考琢磨半小时后,结果很可能一样是没有头绪,甚至是一个错误的判断。于是,他选择的是扔鞋。” “扔鞋?扔鞋干嘛呢?”朴锦衣张大了嘴。 “看鞋对着哪一个方向,就朝着哪个方向追踪下去。”我如实回答道。 朴锦衣听着也笑了:“原来他是这样追到我们的?靠瞎蒙。” “嗯!”我点了点头,将那密码锁拨弄到了002:“在那之后,我又遇到了另外两个兄弟部队的同志,他们做事的方法方式,也是在我看来,不明智但是又最直接的。然后,我才慢慢意识到,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真正需要的是立马去做,而不是去各种考虑与各种分析。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考虑与分析上,不如直接做了,看看到底是趴下还是能够继续直立着前行。” 说完这句,我第三次将按钮按下了。 这时,铁门发出“咔嚓”一声。 我和朴锦衣面面相觑,她甚至说道:“不会吧?我不会相信一千次的尝试,会被你只用了三次就撞对了。” 而我自己也懵了,真要当自己是神人了。可谁知道就在那咔嚓声响过以后,玻璃另外一边,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吱……吱吱……”几声很轻微的吱吱声后,接着的是“哎……” “哎”声越来越大,从最初如同蚊子般的细微,逐渐变得像是有人在呻吟一般,到声音大到某一个程度后,第二个“哎”字的声响也响起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我和朴锦衣一起朝后退出几步,望向了面前的玻璃。只见那四个日军士兵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但声音却很明显是从他们那边传出来的,而且那声音好像是……好像是被割断了喉咙的牲口,那断裂的声带中气流经过的声音。 “这个声音我听到过。”朴锦衣双手一番,把那两柄短刃又一次亮了出来:“小王,这声音我听到过,五年前,在外蒙的诺门罕……也就是……也就是我们找到194508号卷宗的那架飞机时候听到过。” 《葬密者》写到现在,已经没有了存货,每天努力码字,然后更新。得到了大伙的支持,确实惭愧!中雨不才,说好这个我们父辈们坚持过的另类人生,无奈文笔拙劣,很多地方,可能并不能那么详尽与完善。再次给大伙道歉,望谅过。 有问题,欢迎评论或者留言,大伙的每一个评论,我都认真看过。错漏的地方,欢迎大家指正,随时改正。 中雨不才,得各位厚爱,着实惭愧!无以回报,努力写好故事,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159章 藏冻人 朴锦衣的脸色变了,手里那两柄短刃被她甩动着划出两条弧线:“是藏冻人,日本关东军731部队研究出来,专用来守护机密文件、机密档案的藏冻人。” 我不明就里,但手里的长枪还是赶紧端了起来:“难道铁门被打开的同时,这些什么冻人,就会在同一时间被唤醒吗?” 朴锦衣皱紧了眉头:“小王,我觉得咱应该说是——密码输入错了三次后,这藏冻人就会被开启才对。” “那还不如趁他们没醒明白,咱先动手。”我又望了玻璃那边一眼,朝着铁门跨去,一脚踹向了那扇铁门。 朴锦衣把我猛地一把拉扯了过来:“里面很可能是真空的,现在只是极其稀少的气流在缓缓进入。你现在踹开们,身体很容易被吸得往前扑倒。而那些藏冻人移动起来,速度快得惊人。” “那你说怎么办?”我有点恼火:“总不成我们就被吓得躲在这边不进去了,或者照你安排,咱直接退下去得了。” 朴锦衣这时候居然还笑了:“真不知道你们男人到底是怎么打仗的?难道就不能用点脑子?” 说完这话,她指了指铁门,铁门这一会已经开启了,伴随着里面那声音在微微的、晃动了一丝丝…… 我恍然大悟,将枪平平地举起,对准了铁门。 而朴锦衣也站到了我旁边,歪着头望向玻璃另一边的那四个人影。 终于,在那声音延续了一两分钟后,本来紧紧贴在他们身上的衣服,在用着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往下滑落,但这里说的滑落,准确的来说,实际上只是变得松垮而已。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在那房间里面呆着,可能确实只是一个真空的世界里被剥夺了呼吸权力的躯壳,也只有真空才会让衣服与肌肤之间的缝隙完全消失。 他们动了,他们缓缓地动了,但还不是很灵光,可能房间里面的空气,还没能完全的被他们的肺部吸收,也不够让他们的身体被起搏吧? 说实话,那一会我瞅着玻璃那边的他们的模样,心里真心着急。始终还是在寻思着这么好的机会,趁着他们还不能灵活动弹,一枪一个,立马就结束了战斗。但朴锦衣说的应该不是鬼话,之前513搜寻小组那段短片我也记得很清楚,那位工程兵用铁铲撬开飞机舱门的瞬间,可能那一刻空气就瞬间进入了机舱,才会出现了那几十个黑影第一时间用着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的情况。而现在,如果真一脚踹开门,十有八九被对方杀咱个措手不及。 就在我还这么傻乎乎想着的时候,靠近玻璃的一个日军士兵从那缓慢的动作中,猛的一下转过了身来,只见两道好像是深夜里面野狼的那种幽蓝幽蓝的眼神,显现在我们视线中。他脸上的皮肤颜色很深,但不是黝黑,而是蜡黄,很深沉的蜡黄。肌肉好像没有了什么水份,贴在头骨上。这样,让他的鼻孔显得特别大,伴随着他胸腔的起伏,那鼻孔一张一合的,让人觉得好像里面随时会喷出什么东西似的。接着,他的目光望向了玻璃这边的我与朴锦衣。 他笑了,他用一种无比诡异的表情笑了。那两片蜡黄单薄的嘴唇,用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方式裂开了,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让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和我们一样,曾经也是鲜活的、普通的军人。 “蓬”的一声,他猛然撞向了那片钢化玻璃,速度快到我们先听到了声音,接着才看到了他撞击后裂开的头骨,也就是说,他好像是没有痛觉,也没有意识的机械一般,全部注意力就只是想要扑向玻璃这边的我们,才会让本来最坚硬的头骨,被撞得裂开。 没有血液渗出,他歪着头继续望向了我们。他的额头上清晰地出现一条竖着的裂缝,延伸到了鼻梁位置,裂缝处甚至可以伸进一只手指。这让他两只眼睛都往两边错开了不少。 于是,这一刻他望向我们的模样,让人看得更加心里发毛。朴锦衣朝着我微微挪动了一步:“看到了没?这种移动速度你怎么对付得了呢?” 我没吱声,死死地盯着这家伙,只见他看了我们几秒后,目光移向了那扇铁门。 他还有意识,能够思考…… 我端起了枪,甚至跨前了一步。 他再次笑了,而他身后的另外三个日军士兵,也终于转过了身来,一模一样蓝色的眼睛,一模一样紧缩的皮肤,用着那幽蓝的眼神望向我们,露出一模一样诡异的笑容。 我与朴锦衣压根想不到的是,就在这节骨眼上,从楼梯下方,也就是这第二十九层的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还很可能不是一个人。 但,我俩不可能转移注意力,只能集中精力望着玻璃另外一边的藏冻人。 脑门裂开的那家伙再次动了,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那快速移动的身体,是扑向了那扇铁门。 铁门被瞬间拉开了,我毫不犹豫的朝前跨出了一步,对着迎面扑出的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那狗东西一脚踹了上去。 我的脚踹中了目标,接着,我清楚地看到,一张已经冲到了我面前的大张着嘴的蜡黄色脸庞,被我踹得往后摔去。我扣动了扳机,那本已经裂开的丑陋脑袋,被我轰得四分五裂。 但第二个人影也已经闪出了铁门,我的枪管被他一把抓住了。我再次扣动了扳机,子弹在枪管里爆炸,将我震得往后倒退了几步。而他握紧我枪管的那个手掌,也被炸得飞了出去。但我还没站稳,他便再次闪到了我面前,没有了手掌的那只手朝着我直直地扎了过来,只剩下半截的臂骨闪着白色的光,急速刺向了我的眉心。 我的心往下“咯噔”一沉,眼睛甚至已经不自觉地想要闭上,臂骨扎入到我头部的刺痛,似乎都已经由我的神经传递到了我的大脑里面。我的牙关紧咬着,用最后的力气抬起了双手,从左右两边同时对着面前那恶心的蜡黄色头颅砸去。 “蓬”的一记枪声,在我耳边响起,震得我半边身子似乎都麻了。只见即将击中我的那具枯黄的躯壳,分成上下两截往后摔去,整条脖子,都被近距离的枪击轰得不见了。 我感觉到自己两个鼻孔里涌出了浓浓的血液,眼前的一切晃动起来,还看到闪闪的星子。那星子下,是另外两个正用着极快速度扑向朴锦衣的干瘦身影。 “啊!”我发出低沉的吼叫声,朝着那两个身影扑了过去。我双手居然将那两个家伙同时搂抱住了,并撞向了房间中间的玻璃。 两个拳头,也同时重重地砸到了我的后脑勺上,出手的应该就是我抱住了的那两个藏冻人。 “砰”的一声,他们的身体被我撞到了那块玻璃上,而我,在那一同时,也因为击向我后脑勺上的拳头,而往下倒去,意识瞬间消失…… 第160章 支援部队 眼前出现了明亮的白光,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丛中。空气中有着水草的味道,还有着微凉的风。这味道我曾经很熟悉,是大通湖的空气里才有着的味儿。 “你醒来了吗?”声音悦耳动听,居然是朴飞燕。接着,我看到她穿着我在农场第一次看到她的那套整齐的军装,齐耳短发,黝黑的皮肤,她的脸微微扬起,鼻头微微抽动着。 “飞燕!”我不知所措,一把站了起来。 飞燕对着我微微笑着:“小王,我们去看看湖吧?” 说完她便握住了我的手,那小手冰凉柔软,感觉无骨一般。但那一同时,我从内心的最深处,涌上一种悲切到全身都要抽搐的情愫。 我跟着她往前走着,我们竟然是回到了汇龙山的那个悬崖前。我们的前方是水天一色的大通湖湖面,身后是郁郁青葱的山林。飞燕扬起了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有点点湿润的空气:“小王,前面很美吗?” “是的,很美。”我的心宛如被一点点地撕裂着。 “你可以给我说说吗?给我说说现在面前是什么个画面呢?”飞燕又问道。 “天,很蓝很蓝,水,也很清很清。天与水之间,有着一条直直的线条。那线条向上,是天空,线条向下,是大通湖的湖水……”终于,我哽咽起来…… “他醒了!”朱敏的声音响起了。 与飞燕驻足在汇龙山的画面戛然而止,再次睁开眼睛的我,发现我还是躺在瞭望塔第二十九层的房间里,蹲在我身边搂着我的人居然是朱敏,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面湿湿的,正咧嘴笑着,对着旁边喊道:“他醒了,小王同志醒了。” 我身子却往前一倾,对着前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而这口血吐出去后,感觉整个身体都舒坦了不少似的。 杨疾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了:“说了他不会有事,这么大一个块头,咋就会因为我在他耳朵边上轰了一枪,又挨了那么两拳便断气呢?” 他这么一说,我的耳朵里还好像某一个开关被拨动了一般,“嗡嗡嗡”的响了起来。接着是朱敏的声音:“小王同志,说句话吧!” 我木木地扭过了脸,望向她:“我没事,朴锦衣呢?” “我也没事。”朴锦衣的身影从朱敏身后响起。我想要直起身子,发现整个身体都软软的,使不上力气。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勉强伸长了脖子,看到了朱敏身后坐在地上的朴锦衣。只见她靠着墙壁有点狼狈的盘腿坐着,一只很长的枪管对着她的额头,枪管上还裹着白色的纱布。 杨疾举着他的长枪,歪嘴笑着对着朴锦衣。 “你小心点,刚才你把我和杨疾都吓坏了。”朱敏伸出手搀扶我,但我之前猛地一下坐起来的力气,似乎也在消退,身体往后倒去,最终落入到她的怀里。 “刚才……刚才我怎么了?”我感觉得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微弱,但意识却还是非常清晰,甚至还在给自己说,之所以感觉自己声音微弱,很可能是因为耳朵里面的“嗡嗡”声,影响了我自己对自己声音大小的判断。 “你刚才断气了。”杨疾大声说道。 “你才断气了。”朱敏回敬了一句,接着对我说道:“你刚才确实是休克了,不但呼吸没了,甚至连心跳都没了。” “哦!”我闭上了眼睛,意识在越发清晰。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正从身体深处往上萌芽,就好像是所有力气在之前被赶到了某一个位置,而现在正往上蔓延,继而让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再次为大脑所占领,并重新控制。 我睁开了眼睛,耳边的“嗡嗡”声在继续,头部阵痛起来。鬼三爷给我说过,只要有疼痛感,就不会有太大太碍事的伤。于是,我努力地站了起来,只见那块玻璃旁的墙角位置,一具蜡黄色肌肤的日军士兵躯体悬挂在上面,他的脑门位置,插着一柄铁质的长矛。不用说,是朱敏这丫头的杰作。而另一具藏冻人尸体软绵绵地倒在玻璃下方的地上,两只眼睛位置变成了两个不小的黑洞,看得出是被短刃扎进去并转动了半圈,自然是朴锦衣的手段。 杨疾瞟了我一眼:“咋了,我的王组长同志,你这么瞪着眼睛看着我干嘛啊?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吗?”他始终对我用着乱七八糟的称谓,每一次还都不一样。 我沉默了半晌,然后对着他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有烟吗?” 杨疾笑了,将右边胸口挺了挺,示意我自己在他上衣口袋里面拿。我咬了咬牙,在朱敏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接着尝试性地推开了朱敏,朝着杨疾缓步向前。 我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来,谁知道抽出来的居然是只有半截。但有着过滤嘴的高级烟卷。 杨疾便着急了:“喂,这个不能给你抽,你拿一根新的。” 我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点上了这半截有过滤嘴的烟卷。那年代就算是高级首长,也不是经常有机会抽有过滤嘴的香烟来着,所以都感觉有过滤嘴的特别精贵。当然,那时候的人也都抽习惯了没嘴的,好不容易来上一根高级的,还会说道着觉得有嘴的没啥烟味。 杨疾对我翻白眼,但枪还是对着朴锦衣:“我说小王组长,哦……应该叫你鬼面同志对吧!这敌特怎么办?咱没有随身携带绳子,不好捆,再说,她好像身上还有伤。” 我点了点头,对着杨疾吹出一抹烟雾:“放开她。” “放开她?小王同志,她长得跟飞燕一模一样,肯定就是第八处的断赤,肯定就是飞燕同志的姐姐朴锦衣才对啊。这么危险的特务头子,放开她会很危险的!”朱敏连忙说道。 “把她武器收了,让她带我们搜索完这瞭望塔再说。”我用着命令的语气说道。 “哦!”杨疾倒还挺好说话,立马收了枪,从我手里把那皱巴巴的烟盒抢了过去,然后从里面动作飞快地找出了一支没有被点过的有着过滤嘴的烟卷来,笑得贼眉鼠眼地叼上,并一边点烟,一边将地上那两柄朴锦衣的短刃捡了起来,插到了他腰部那狭长的装那柄短弩的大皮套里。 “我可以站起来了吗?”朴锦衣歪着头对着朱敏问道。 朱敏板着脸,应该有情绪。她没有理睬朴锦衣,自顾自地将扎在墙壁上的那柄长矛拔了下来,然后背到了后背上。 我看得出,他俩对我释放朴锦衣都有着情绪。于是,我不得不简单将朴锦衣交待的这地下世界日本人捕鲸计划的事,给他们说了一下。当然,我没有对他们说出朴锦衣与飞燕参与513搜寻小组的那些事,不想让她所犯过的罪行,多上新的几笔,况且,那故事里面,还有着当年那个还没有选对队伍的飞燕。 杨疾和朱敏听完后,都咋舌,说道着小鬼子确实还真挺拼的,整出这么大的工程。接着,朱敏也给我说了她和杨疾是怎么追踪过来的,虽然她也有点小孩子气一般夸大了不少自己的作用,但我听得出,在那突发情况发生后的一刻,杨疾这小子倒还真的有着非常良好的心理素质与应变能力,他连想都没想,就扯着朱敏一路循着我们的踪迹追踪了出来,就好像他与父辈在大山里面追踪猎物时候一样,并且,他们还一路上做好了标记,方便之后其他同志追踪过程中,便于找到我们。 我对杨疾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肯定吧!谁知道这家伙环抱着他那柄长枪,正冲着朴锦衣瞅着,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女特务没有勾引你吧?我听说长得好看的女特务,都喜欢用美人计来着。” 我心虚,装作没听见,转过身去,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铁门。另外那边散发出一股子很奇怪的味道,好像是那种多年没有被开启的阁楼里面的气味。 这时,身后的杨疾看似玩笑般随意地说道:“我小时候跟着咱爷爷在深山里面,见识过野兽交合后的现场,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技能都没丢过啥。” 我的心往下一沉,回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在楼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这家伙贼精贼精的,又对于痕迹与追踪有一手,看来…… 杨疾对我微微笑了笑,瘪了瘪嘴,做出了一个不会再声张的手势。 第161章 樱木十神的日记本 我和杨疾最先穿过了那扇铁门,前方那架铁楼梯上方,并没有光线。我们的身后是朴锦衣和朱敏,朱敏手里握着一把小手枪,而且还很刻意地站在朴锦衣的身后,将枪口对着朴锦衣的腰部。 我和杨疾对视了一眼,他又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跟个小孩子似的。然后,他率先朝上冲去,我也紧跟在他身后。 杨疾在最后两级楼梯时候,选择了直接跳跃了上去,并猛地一转身体,径直蹲到了地上,那柄长枪被他平平地端着,瞄向第三十层并快速横向移动、搜索着。我也跨了上去,但没有欺到他的身前,而是朝着旁边一闪,继而也蹲到了地上,朝着没有灯的这个房间里望去。 房间里面漆黑一片,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有着几个应该是家具或者什么的东西矗立着。杨疾小声对我说道:“没看到活的玩意吧?” 我“嗯”了一声,接着回答道:“可以确定,没有。” 杨疾端着枪站了起来,我也掏出了火柴划燃了。这是一个和楼下大小一样的房间,不过地上铺着木质的地板,让房间给人感觉温暖又亲切不少。那股子常年没有人进入的气味,比楼下更为甚,说明这里之前很可能与二十九层那四个藏冻人站在的位置是相通的,也就是没有过氧气的。房间的最前方那堵墙壁,颜色似曾相识,但火柴微弱的光,又无法让我们看清。而房间右边靠墙的位置,有着两张办公台,摆放得很整齐。 这时,火烧到了我的手,我连忙把那燃尽的木梗扔掉,扭头对杨疾说道:“没带手电吗?出来做任务,怎么最基本的装备都没带上呢?” 黑暗中的杨疾说道:“出来得这么急,我袜子都没穿,还会有时间拿手电吗?” 他的话刚落音,房间里就亮了,只见我们头顶出现了四盏瓦数不小的灯泡,发出明亮的光。 “嘿嘿!我听首长说过,这是美帝长毛子科学家在研究的的高科技玩意,只要有声音,就会自动亮的灯。”杨疾激动地说道,并将手里的枪放下了,抬起头对着头顶那四盏灯喊道:“嘿!嘿!亮!更亮!” “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还朝鲜战场小英雄呢?跟个白痴似的。”朱敏的声音从楼梯下方响起,接着,只见朴锦衣和她一前一后上了楼,朱敏手里还是抓着那把小手枪,还平平举着,正对着朴锦衣的后背:“是朴特务在楼下按开了楼上灯的开关。” 杨疾一愣,接着“哦”了一声,扭头对我笑了笑:“我也说咯,美帝的长毛子科学家都还没研究出来的玩意,怎么一二十年前的小鬼子倒先用上了哦!” 我冲他点点头:“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明白人。” 杨疾笑了,环抱着那柄长枪往后退了两步,靠到了墙壁上。 朴锦衣却径直朝前走来,她首先望向了房间最里面的那堵墙壁,墙壁竟然和外面那地下世界的墙壁一模一样,深色、光滑,宛如一块整体一般。 半晌,她扭过头来,又走向了那两张办公台,将办公台的抽屉一个一个抽开。 “你在找什么?”我问道。 “每一个瞭望塔的办公台里面,都会有一个负责建造这个高塔的军官留下的东西,每一个瞭望塔里面留下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是都有着同样的密码本,可以将之破译,得出开启瞭望塔的方法。”朴锦衣说道。 “每一个瞭望塔的都不一样?”朱敏反问道:“难道这地下世界里还有很多个这样的空间吗?” 朴锦衣点了点头:“不下四十个。” 朱敏自顾自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前杨疾要我和他撞进封闭的墙壁,我也寻思着这家伙疯了。目前看起来,营造这一切的那些日本人,才是真正的疯狂。” 说话间,朴锦衣又拉开了另一张办公台的抽屉,她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笔记本来:“可能,这个瞭望塔里的密码物,就是这本本子。” 我和朱敏走上前去,只见那是一本有着塑料封套的巴掌大小的本子。朱敏抢先拿了起来,翻开时里面却掉出了一张发黄的相片来。 “咦!”朱敏拿起了相片,我探头望去,只见相片里面,是一个穿着和服,头发高高扎起的娇小女人,站在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下。她的背微微弯着,背上背着一个应该有五六岁了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笑容很灿烂,与女人那一看就知道是勉强挤出的苦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敏端详着,接着将相片翻了过来:“后面有字。” 说完这话,她将相片背面的字朝我递了过来:“是日文。” 我只能摇头:“我不认识。” 朱敏便望向了杨疾:“杨大能耐,你认识日本字吗?” 杨大能耐愣了一下,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美帝和苏修的字我都认识几个,就不认识日本字。” 朱敏眉头就皱了起来,又去看那本笔记本:“这上面也都是日本字啊,怎么办?” 朴锦衣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歪着头看着朱敏。这时,朱敏可能也反应过来了,她对着朴锦衣挤出一丝笑容来:“对了,女特务一般都认识日本字。” 朴锦衣也笑了,语气却冷冰冰的:“我认识,但是就是不告诉你上面写着啥?” 朱敏一愣,凤眼一瞪:“你……你……你个女特务神气什么?”说完这话,她又扭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皱着眉望向她,便连忙住嘴了。 说实话,现在回忆起那时候的朱敏,确实只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甚至还有点娇蛮任性。很多年后,当经历了那么那么多后,与她最终同甘共苦的时候,我都会想:相比较而言,根正苗红的她,一路从部队走到地方公安,又回到部队,似乎都是平坦且顺利的。可能,也就是太过平坦的道路上走来的革命者,注定了无法成为真正的优秀战士。如果说我的蜕变,是经历了阵痛与撕裂。那么,她的涅槃,似乎比较起我的而言,又要残酷了太多太多…… 我从她手里把笔记本和那张相片拿了过来,递给了朴锦衣:“翻译一下吧。” 朴锦衣再次白了朱敏一眼,然后拿着那张相片看了看,嘴里嘀咕了一句:“这日本娘们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吧。” 说完她将相片翻了过来,缓缓地念道:“等待樱木君的胜利归来,落款是赤木晴子。”(作者注:永远支持流川枫) “胜利个屁,估计这什么樱木君就是下面那四个蜡黄的家伙中间的一个。还胜利归来,侵略者不可能有好下场的。”朱敏很认真也很严肃地骂道。接着瞅见我望向她的眼神,连忙住嘴了。 朴锦衣没有理睬她,将那本笔记本翻开看了一眼:“这个笔记本应该就是那个叫赤木晴子的日本女人的丈夫的,第一页上面就写着他的名字——樱木十神。” 说完,朴锦衣又翻过了一页,她的表情却在看着笔记本上的日本字过程中,变得越发凝重,眉头也越锁越紧。 我们不认识日本字,只能瞪眼望着她。只见她快速地翻着笔记本,也快速地看着上面写的东西。但最多只翻了五六页吧,她就咦了一句,接着将笔记本对我们一亮:“他们被封闭在这瞭望塔上方三个小时,就吸光了楼下隔间与这上面的所有氧气,最终进入了藏冻人的阶段。”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第162章 如果还有一辈子 朴锦衣又朝着朱敏看了一眼,之前朱敏说道的那句咒骂照片里那日本女人的话,朴锦衣似乎有点在意:“你是叫朱敏对吧?我想问问你,懂不懂对人的最起码的尊重。不管是敌人,还是同志,都享受着平等的享有亲情的权力。” 朱敏便迷糊了:“女特务你想要表达什么直接说吧。” 朴锦衣将手里的相片小心翼翼地夹到了笔记本里:“这本笔记本的主人,是一个叫做樱木十神的关东军战士。他的弟弟抽签成为了需要留在瞭望塔顶端的藏冻人,但,他的弟弟只有十七岁。于是,樱木十神要求替代他弟弟,接受了藏冻人血清的注射。”朴锦衣将本子合拢:“这本笔记本用着独特的密码,承载着开启瞭望塔的方法,我翻开这本本子时候,其实就已经破译了。但,本子上还记载着这个叫做樱木十神的普通日本人,在这个被密封的阁楼里,与另外三个士兵,等待着氧气被一点一点的耗尽,最终进入藏冻人前,写出的想要说给他妻子的话。” 朱敏没出声,她吸了下鼻子,目光不再像之前那么犀利。 朴锦衣再次将那本子翻开:“我读最后这一段给你们听下吧……” 她的声音悠扬悦耳,可能因为是翻译的缘故,所以读得很慢:“我们已经觉得呼吸困难了,佐藤君说作为军人,我们至死也应该有个军人的模样,所以他率先去楼下站着了。京目君还在笑,他说不知道我们再次醒来时候,大日本皇军的旗帜,会不会已经插到美国人甚至英国人的土地上了。只有冈本少佐没说话,他将军装尽可能地扣得严实了一点,然后也下楼去了。” 朴锦衣继续朗诵者:“而我深爱的晴子,我必须很诚实地告诉你,我可能永远无法回到富士山下了。我甚至能够揣测到你接到我弟弟,然后听他说起我的事的时刻,你哭泣的声音。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谁让我是一个军人呢?一个有着大日本复兴愿望的军人呢?只是……只是在这最终,我将要为我们的大和民族牺牲的一刻,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我反复想着,想着如果有来生。那么,我希望我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日本,与你,与我们的樱木太郎过着平静的生活。好了,我要下去了,楼上的灯也将被我关掉。我写下的这些话,你永远不可能看见。因为,我们在这地下,也可能永远不会被激活。佐藤在喊我了,他的声音不大,也已经变得又细又长,因为没有了氧气的缘故。我感觉得到我的肌肉开始收缩,脸上紧绷绷的很难受……” 读完这些,朴锦衣将笔记本对着桌子上一扔,径直转过了身。朱敏却木木地站在那,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 朴锦衣大步走到了那堵如同一整块完整石块一般的墙壁跟前,伸出手在上面摸索起来。 杨疾朝前走出几步,站到了我身边,和我一起望向朴锦衣。只见朴锦衣摸索了许久后,右手的食指似乎按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接着,只见她将那东西往下一按,然后又连续按了几下,中间有停顿,那按钮响动的声音,好像是发报机一般。 “啪”的一声,面前的墙壁抖动了一下。朴锦衣连忙往后退出几步,而我也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出了两步,站到了她身边。这一无意的接近,在我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啥不对。但杨疾却连忙轻声咳嗽了一下,也赶紧追出两步,站到了朴锦衣另外一边。 我这才意识到什么,朝旁边挪出了几步,没有站得距离朴锦衣那么近了。 那堵墙壁动了,在往下缓缓下滑。墙壁最上方渐渐出现的缝隙处,地宫那白色的光,肆无忌惮地照射了进来。墙壁在继续向下,缝隙也越来越宽,最终让我们所处的位置,也越发明亮。到墙壁降到了一定位置后,我们发现,在褪却的墙壁与眼前的地宫世界之间,居然还有着一面透明的玻璃。 墙壁继续往下滑落着,我们四个人不由自主地朝前走着,最终,当墙壁完全褪到了我们地板以下后,我们伸出了手指,去触碰那块硕大的玻璃。很坚硬,也很厚重,感觉比之前我们在楼下看到的那块钢化玻璃,还要结实不少似的。 按照朴锦衣之前所说的,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应该是已经距离地宫的地面有450米的高度了。但很遗憾的是,那些白色的大小不一的圆形发光体,依然遥不可及般,在我们所处位置的上方放出柔和的光。 但往下望去,却可以鸟瞰很远了。地宫左右两边,依然是一望无际向远处的延续。但前方却依稀可以看到尽头了,只是这尽头,似乎也无法估计出来,因为白光太过明亮,而那尽头的墙壁又光滑,让光线反射影响着我们对距离的判断。 “快看,那边有人。”杨疾突然喊道。紧接着,他将手里的长枪猛地举了起来,用上面的瞄准器朝着那边望去:“应该是敌特,刘择和另外一个戴眼镜的老头被他们捆绑着。” 我们一起扭头朝那边望去,只见之前我与燕十三、古风、古云追踪而去的方向,真的出现了十几个穿着灰衣的人影,但因为距离太远,我们压根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只能看到他们正对着我们这边快速移动着。 “是翟仁义他们,他们看到我们瞭望塔墙壁往下滑动后显现出来的玻璃了。你的人呢?之前那三个你身边的战士呢?”朴锦衣猛地扭头对我问道。 我也愣了,按理说,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距离已经很远很远了,但是,却压根看不到除了那几个灰衣人以外,其他人的人影。 “女特务的同伙要冲上来了。”杨疾继续用瞄准镜望着那几个人影,嘴里嘀咕道:“看来我们很快要被女特务绑上了吧?”说完这话,他朝着朴锦衣看了一眼。 “他们现在已经和我不是一路的。”朴锦衣皱着眉说道:“小王,你之前一直没有问我为什么被人下了蛊扔在这地下世界里,现在我可以给你们说说吗?” “怎么了?你还会被人扔了?”杨疾歪着头反问道。 朴锦衣没有理睬他,继续对我说道:“翟仁义和子弹都是我救出来的,可能在监狱里面,翟仁义给了子弹什么好处吧,所以,在他们重新回到第八处以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翟仁义是资质比较老的特务头子,包括我的老师千面人,曾经也在他的下面干过。所以,翟仁义自始至终也没服过我,甚至想要直接灭了我。但是我身边还有猎手他们几个在,自然不害怕这老家伙反水。但……但是在我伪装成钟梅,利用营地里出现突发状况时,将刘择与钱老绑出来后,我发现我扮成钟梅离开了他们的这一两天里,我的人似乎都被翟仁义给收买了,他们望向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甚至我觉得最能够放心的猎手,他也用着怀疑的眼神望向了我。” “猎手?是某一个敌特的外号吗?”杨疾却发问了:“我记得我们之前在护送刘择过来的路上,也就是遇到你们伏击的前一晚,有着一个和那个会玩虫子的老头一起出现在树林里面的家伙,他在他俩离开那片树林前,用着非常短的时间,让那片林子里遍布陷阱,虽然没有一个陷阱是能够伤人的,但那么短的时间里,能够设置出足够多的机关来,已经是很厉害的了。而现在你说的猎手,不会就是说的他吧?” “没错,当时和翟仁义一起过去诱导你们改变前进方向的,确实就是猎手。当时我们召集了位于那片区域的一小股土匪,给了他们不少好处,期待他们能够打你们个措手不及,然后我和翟仁义、猎手就可以趁乱劫持你们护送的人。可惜,被你们提前发现了。接着我们仨想都没想,抛开那些个土匪就撤退了,径直回了营地,开始捕获钟梅。因为我们的人大半个月前就已经潜伏进入了你们在喀则的部队里面。”朴锦衣点头说道。 第163章 杨疾的陷阱 杨疾没吱声了,再次端起枪,继续朝着远处冲我们奔跑过来的灰衣人望去,嘴里小声嘀咕道:“嗯,一看就知道谁是你说的那个猎手。” 我却对着朴锦衣追问了一句:“那……那在照相馆外面和我说话的人不是你吗?” “照相馆?什么照相馆?”朴锦衣反问道。 我愣了一下,但马上回复镇定,扭头又望了一眼继续奔跑过来的灰衣人们:“接下来在进入地底世界后,你就被翟仁义他们放倒了?” 朴锦衣“嗯”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他们不是要放倒我,而是要用蛊来控制我,让我成为他们的……他们的……” 朴锦衣没有说下去了。她又透过玻璃,朝着下方四处望了望:“你的那几个战友呢?我们现在需要人手,凭我们几个斗不过翟仁义的。” “不好说吧?”杨疾微微笑着扭过了头,他将长枪背到了后背上,然后从腰上那个大皮套里们,拿出了那一柄精致的钢弩。拿出弩的同时,他也把朴锦衣那两柄短刀给拿了出来,递给我:“你看着办。” 说完这话,他朝着楼梯位置走去,还对着同样皱着眉望向下方的朱敏说了一句:“想不到在这么个鬼地方,猎人和猎人要打上一架。” “杨疾,你要下去干嘛?”我其实明白杨疾并不是那种莽撞也没有组织纪律性的战士,但见他要下楼,也还是忍不出问上了一句。 杨疾扭过头来,他的笑还是那么随性。接着,他掏了掏上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支烟来,没有过滤嘴的那种。朝着我扔了过来,嘴里说道:“下面来的不是有一个据说是猎手吗?但他与我这个猎人的区别在于,他是狩猎的猎手,布置陷阱设置机关挺能耐的。而我,是个捕猎的猎手,靠追踪抓捕来谋生的那号。喏!现在倒好,狩猎的猎手要来捕猎猎物了,那我这本来是捕猎的猎手,岂不是也要去下面折腾一下陷阱和机关呢?” 朱敏将后背的长矛拿了出来,追上前去:“我帮你吧?” 杨疾却很少见的板住了脸:“你在上面呆着吧!如果那十几个家伙上来了,那就说明我可能没了。你们三个聚在一起,还能够顽抗一会。” 我将手里那两柄短刃递给了朴锦衣,然后跨前走去,对着杨疾说道:“我咋觉得你说的这话跟个婆娘似的呢?难不成你一个人在下面死了,咱就会苟且就会投降,厚颜无耻地活下去似的。”说完这话,我将他给我的那根烟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下面走去。 杨疾愣住了,接着咧着嘴笑了笑,跟在我身后往楼下跑。 我俩径直下到了第二十五层,但杨疾所谓的布置陷阱,也并没有多大的阵仗,可能也是因为他随身没有携带工具的缘故吧,再加上地形本来就规整,每一层望过去,一眼就能尽收眼里。 杨疾却没那么多话了,他一本正经地将那个装短弩的皮袋掏了个底朝天,在楼道上撒了一些短钉子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木楔子模样的玩意。我见他难得的一本正经,便也没多问什么,再说也没啥能帮上手的,就只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布置这些所谓的陷阱。说实话,连我这么个外行,都感觉得到他这所谓的陷阱很可笑。 他就这么一路忙活到了第二十八楼往二十九楼的楼梯口。这时,楼上的朱敏也探出头来:“他们马上就要抵达瞭望塔下方了,最多摸索个几分钟,便会瞎撞进来的。” 杨疾抬起头对着朱敏点了点头,表情还是严肃着,继而望向我:“鬼面同志,要麻烦你帮忙了。” 说话间,他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腰间猛地一抽,居然把他的皮带抽了出来。然后把那皮带不知道怎么拨弄了一下,变成了两条。见我歪着头看着他,杨疾这才笑了:“在楼下你就差没嗤之以鼻了,现在才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陷阱。来,帮我将它绷上去。” 说话间,他将这两条皮带的皮带扣扣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根有差不多四米的牛皮绳子,接着,他将这条牛皮带扎到了铁楼梯位于29层的栏杆上,另一头递给我,示意我扯紧。他掏出他那柄短弩,很认真地架到了皮带上。最后对我笑了笑,大步往上一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口铁钉,一把扎到了墙壁上方。他的身体,悬挂在那墙壁上,两脚往上用力踹了几下。我意识到什么,连忙将皮带用力拉扯了过去,杨疾也回过了头来,正好接住牛皮带,一把挂到了那颗铁钉上。 杨疾跳回到地面舒了口气,他只见不紧不慢从裤子口袋里面又扯出一根细长的银色细线,将细线绑到了短弩上。弩箭被他装了一整排上去,足足有二十支。最后,他把那条银色细线在上面仔细地绑了很久,拉出一截来,抓在了手里。 我好奇的看着他,谁知道他也回过头来看看我:“我脸上有花没?” 我摇了摇头。 “长得挺好看吧?”杨疾又问道。 我再次摇摇头。 “那你盯着我看啥?”杨疾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耸了耸肩,这时,朱敏又探出头来了,表情很严峻:“他们进来了,但我们这角度看不到进来了几个人。” 可她的话还没落音,从楼上又传出了朴锦衣的声音:“小王,你的战友出现了。” 我连忙朝上跑去,杨疾在我身后愣了愣,可能意识到楼下的敌人不可能有这么快吧,便也追着我往上跑。 果然,很远的位置,出现了十几个穿着军装的身影,其中最前面站着的一个很高大的身影,依稀就是铁柱。 我伸手去抢杨疾手里的长枪,想要通过瞄准镜看清楚一下。可杨疾连忙往旁边一闪,嘴里嘀咕道:“人在枪在哦。”说完自己端起枪对着那边望去,紧接着说道:“是我们的人,全部过来了。” “都有谁?” “就那些个啊,我好多还不知道名字。” 杨疾说完就将他所谓的‘人在枪在’的长枪朝着我递了过来:“你自己看,我先下去了。” 我端起这把沉甸甸的大枪,透过瞄准镜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站在最前面的确实是铁柱,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望远镜,也正朝着我们这边望过来。我心里一喜,也没想他是不是能够看清楚我,没端枪的那只手举起来朝他挥了几下。 谁知道双手端着那个望远镜的他,竟然也腾出了一只手来,朝着我挥舞了起来。 接着,只见他扭过了头,旁边站着的是沈头、疯子哥……包括金刚居然也到了。只见他们看上去好像是说上了一两句话吧!疯子哥便单手将后背上那柄钢刀拔了出来,对着我们这边冲了出来。而他身后,铁柱也抽出了他的那柄一模一样的钢刀,与弯起腰如同一条猎豹般的金刚一起,飞快地奔跑起来。 我的瞄准镜里最终出现的是伍大个,他竟然也在,依然带着那副蛤蟆镜,不过那把胡子没了,下巴光溜溜的,陪着那副蛤蟆镜的模样有点滑稽。只见他也死死地盯着我这边,这时,沈头走到了他身边,似乎在和他说着话,并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他,另一只手朝着我们这边指了指。 我猜到了他们在说什么,心里一阵欣喜,对着楼下大声喊道:“杨疾,快上来,我们的援兵马上会到。” 杨疾在下面吼道:“你整迷糊了吧?咱的帮手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现在楼下冲上来的特务们吧?” “不一定。”我咧嘴笑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伍大个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朝着我这边歪着头,接着,他的身影就那么猛的一下消失了。 “啪啦”一声,压根没明白伍大个是怎么出现的,便听见胶鞋踩到了木板上的声响。只见伍大个那差不多有两百多斤的身躯,稳稳地站到了我们那房间里的办公台上。 我大步走了上去,激动地想要握紧他的手,谁知道他径直对我说了一句:“只能走一趟,也只能带两个。” 我愣住了,但马上反应过来,很干脆地对他说道:”带走两个女同志。” “啊!”杨疾的惨叫声从楼下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他跑动的声音与楼下那张铁门”砰”的一声关闭的声音。 我们连忙往下冲去,只见杨疾已经倒在地上,他两只手都按在自己的额头上,血从他手掌间往下流淌。 “是霸王蜂扎的。”朴锦衣在我们身后说道:”没毒,但是伤口一般都很深很大,并且受伤者会剧痛,痛到没办法行动。” 她刚说完,便听见“嘭嘭嘭“玻璃被撞击的声响,只见十几只葡萄般大小的东西,对着二十九层中间那扇玻璃上乱撞。也是因为它们撞击的力度太大的缘故,那有着绒毛的身体,竟然直接被撞得爆开,继而往下掉去,那玻璃上,留下屎黄色的印记。 地上的杨疾整个脸上都已经流满了鲜血,捂住伤口的双手明显在抖动着,甚至可以听到他牙齿在咬得发出来“咔咔“的声响。 他在承受着朴锦衣所描绘的那种剧痛。 “将杨疾带下去。“我朝着站在最后面的伍大个喊道。 第164章 朱敏与我 伍大个二话不说便跨步过来,将地上的杨疾一把扛了起来。但杨疾似乎还有意识,他那满脸鲜血的脑袋微微抬起,继而抬出一只手,朝着我伸了过来。 我连忙跨过去,只见他手上是那条银色的细线。 “听到……听到楼下有摔倒的声音就用力拉。”杨疾努力挤出了这句完整的话,我想,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扛着他的伍大个能够将他带走,所以,他压根就没说要留下什么的话来。 我再次扭头往后望去,只见朱敏一手举着手枪,另一只手握着她那柄钢矛。见我看她,她赶紧说道:“要下去也是先把女特务带下去,她有价值。” 见我没说话,她又补上了一句:“疯子哥和铁柱他们很快就会上来,我和你留下来挡一会不怕。”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对伍大个再次说道:“把朴锦衣也带下去。” “不!我要……”朴锦衣抢白道。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伍大个便将那条没有搂杨疾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并一把搂住了她。 瞬间……他们仨同时消失了。 缺少了他们的房间里,猛然间肃杀起来。我将杨疾那杆长枪提了两下,接着望向朱敏。 朱敏笑了:“王解放同志,那些个大个蜜蜂不懂得踹开铁门,但一会赶上来的特务,可是不会客气的。” 她的乐观将我感染,我将手里那根银色细线拉了拉,发现这细线好像是能够伸缩的一般,就算现在中间那扇铁门被合拢了,也一样连着外面架着的那把短弩。 我回过头对她回报了一个笑:“敌人很快就要上来了。” “嗯。”朱敏和我并排站到了一起:“能……能和你并肩作战,我很荣幸。” 朱敏这句很像是小说台词一般的话语,却让我心里一暖。 我们静静地站着,一起望向了连着第二十八楼的那柄楼梯。 终于,我们可以感觉到楼下有剧烈的震动,像是有人摔倒的声音。但因为隔着玻璃门,听起来不是特别清晰。 朱敏连忙朝我望了一眼:“杨疾说的拉动绳子,就是现在吗?” 我用行动来回答了她,将那根细绳猛地一拉。可能因为力度太大的缘故吧,透过玻璃清晰地看到,那柄短弩被我拉得偏离了之前杨疾摆放着对准的方向。但大部分弩箭依然对着楼梯下方射了出去,“叮叮叮”的声音,清脆到好像就在跟前。 可能也是因为短弩偏离了些许的缘故吧,有两柄弩箭竟然从下方朝上弹了过来,并径直射向了第二十九层的天花板。也就是这一刻,我才总算看明白了杨疾为什么对他这把弩箭做成的机关看得这么重…… 只见那两柄弩箭击中天花板以后拐弯了,是的,弩箭的箭头好像抹了一层油似的,接触到墙壁后拐弯了,但速度却没有变缓,最起码我们没看出他变缓了。其中一柄拐弯后,又朝着楼下射去,另一柄却朝着玻璃飞了过来。 “叮”的一声,我和朱敏清晰地看到那锋利的弩箭尖插向了结实的钢化玻璃,但那箭头又好像自己有思维一般,对着旁边滑动了一下,改变了方向,朝着另一边的墙壁射去。 我终于明白了,这每一只弩箭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接近箭尖位置的箭身压根就不是金属的,而应该是有着韧性的好像是橡胶一般的材质。当然,在之后我逮着杨疾的弩箭也仔细研究过,那让我以为是橡胶的东西,却又有着和金属一模一样的颜色和触摸上去坚硬的手感。至于到底是什么材质,连杨疾都说不清楚,只说是某位首长奖励给他这位抗美援朝小英雄的礼物。 也就是说,这懂得自己拐弯的高速弩箭,这一会同一时刻朝着下方射出去20发,每一发都又会产生各种不同角度的变化,并反复折射……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我们面前那玻璃上,被弩箭击中过的位置,留下了一个白色的印记,这力度如何惊人不言而喻。况且,况且我们眼前这柄弩箭还在继续,甚至在房间里来回弹射了足足两三分钟后,又弹得往楼下飞去了。 楼下继续传来重物摔倒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被击中,或者有人因为踩到了杨疾留下的那些不伤大雅的玩意而乱了方阵吧? 我和朱敏往后退了两步,继续等候着楼下敌人的强攻。那扇铁门虚掩着,我和朱敏两个人的力量,自然是无法顶住的。那么,占据这个房间中最利于对对手发起攻击的位置,或许才是真正的防守方式。 终于,那“叮叮叮”的声响在渐渐消失,楼下那摔倒的声音也没有了。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朱敏朝着我靠了靠。 我感觉得到,这战斗前的平静让我和她都感觉很压抑一般,便小声说了句:“害怕吗?” 朱敏没有扭头,眼睛还是盯着前方,但嘴里应了一句:“有点。” 我反倒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朱敏声音更小了:“小王同志,我始终觉得你挺好的。” 我没敢吭声了,寻思着这都什么时刻了,朱敏咋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谁知道她说完这么一句后,好像还打不住了:“就是一直觉得你挺好的,是一个真正为了我们伟大祖国,忘我的付出一切的真正的英雄。” 我只能继续不吭声。就不明白了,你朱敏一共就认识我多久,又和我相处过多久。你朱敏一直以来这么个傻乎乎的模样,我难道就真那么有诱惑力不成。就算在你眼里,我是个所谓的“英雄”,可真正的“抗美援朝小英雄”,不也天天在你旁边嬉皮笑脸矗着吗? 当然,这些话我没说出来…… 这时,二十九层那楼梯间下方,终于出现人影了。但,但是这人影不是走上来的,而是…… 只见,一个如同壁虎般爬行着的人影,从楼梯旁那面墙壁上快速出现,并一溜烟窜到了房间的最上方挨着天花板的位置。 他扭过了头来,是一张我与朱敏都见过的脸…… 子弹……第八处那位有着如同壁虎般本领的特务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他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我和朱敏,接着,他笑了,那笑容看起来比之前在蒙洞时候要诡异多了。接着,他张开了嘴,一条细长的舌头伸了出来,并好像一条能够伸缩的鞭子一般,朝着外面甩动了一下,最后缩回到嘴里。 “叮叮叮叮!” 银色的弩箭被人从楼梯下方扔了上来,有好多柄上面都蘸着血,相信是扎穿过敌特了吧。一个灰色的身影从楼梯下方“忽”的一下跳跃了上来,并稳稳地落到了二十九层的地板上。 是一个握着一把短短匕首的小伙,他身上那套灰色的衣裤穿得很松垮。只见他歪着头朝着我们转过身来,站直后身高应该也和我差不多,一米八左右吧,但是比我要瘦了不少。他的五官很精致,皮肤白,一条黑色的粗粗的长辫,由他后脑勺伸出,搭在肩膀下的胸膛前。 必须承认,这是一个长得非常不错的小伙,甚至他歪着头那微微上扬的笑容,还透着一抹阳光的味儿。 他说话了:“布置机关的猎人在哪里?”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和朱敏:“你俩都不像,都不是我想看到的那位猎人。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 他将手里那柄匕首往下一放,匕首的前段竟然是圆头的,对着地板上扎去,在即将扎到地面时却停住了,一条细长的铁链连在匕首上面,而铁链的另一头,被固定在这个长辫子男人右手戴着的一个银色指套上。 “两位好!我姓猎,单名一个手字,你们可以叫我猎手。”猎手微笑着对我们说道。 第165章 猎手 我也笑了,将那柄沉甸甸的长枪举了起来,往旁边挪了一步,对准了那扇铁门的方向。之前我是站在另一边,举着枪对着藏冻人,现在好了,藏冻人变成了地上的死尸,然后我和藏冻人换了个位置,但姿势还是一样,并对准同一扇铁门…… 朱敏没好气地回敬了一句:“你们这群特务,没被杨疾的弩箭扎死算运气好。” “嘿嘿!是差点被扎死了,又要护着自己,又要护着这两个宝贝,还真挺难的。”说话间,只见穿着夹袄的翟仁义缓步走了上来,他双手环抱伸在袖子里,眯着眼睛微笑着。他身后是那个有两米高的魁梧汉子,汉子两边肩膀上,扛着被捆得跟个麻花一样的刘择和钱老。 那魁梧汉子看都没看我和朱敏一眼,便径直将刘择和钱老扔到了旁边的地上。我这才注意到,他俩的眼睛紧闭着,好像失去了知觉。我将枪抬了抬,想要说出一两句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一会能说什么呢?等待即将开始的搏斗,也等待即将赶上来的战友们。 翟仁义笑了,那笑容透着一种让人打从心里散出寒意的诡异:“两位,我翟仁义的手段,不用怎么介绍了吧?是自己乖乖开门出来,还是我们自个进去?” “你做梦吧!”朱敏厉声喝道。 “嘿嘿!小姑娘倒是长得挺水灵的。等会逮着你玩玩,好像也挺不错的。”翟仁义不怀好意地望着朱敏。 这时,子弹也从墙壁上往前爬了几下,他也和翟仁义一样,肆无忌惮地望向了朱敏,目光在朱敏的身体上游走。 我突然之间明白了之前朴锦衣说了半截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她说翟仁义他们只是想控制住她,让她成为…… 我感觉极度地恶心,把手里的枪握得更加紧了。 “对了,你们看见过葬甲吗?”翟仁义突然问道。 我和朱敏自然没有搭理他,反倒都死死地盯着那个魁梧汉子,因为那家伙这一会正走到了那扇铁门前,歪着头望着铁门,好像随时准备冲进来一般。 翟仁义继续着:“葬甲是一个甲虫,花花绿绿的背,挺好看的。不过它和很多昆虫不一样,它是吃肉的,具体来说的话,是吃尸体的肉,所以,我们驱虫的人,又叫它为尸虫、埋葬虫。” “当然,我翟老头玩了一辈子虫子,自然不会随身带着几只尸虫来吓唬你们这些孩子。再说从你们的监狱里出来也不久,来不及找多几种虫子,所幸前段时间路过东北老林子的时候,被我发现了一窝葬丁,这玩意倒是挺好玩的。比葬甲小,还群居,习性跟蚂蚁似的,也是吃人肉的玩意,估计你们两个娃儿没有见过吧。” 翟仁义说到这时候,双手从袖子里面抽了出来,我俩清晰地看到两团黑色的球状的东西往他袖子里面快速爬了进去、 翟仁义奸笑着说道:“现在你俩就低头看看铁门下面吧,长长见识,这就是葬丁。” 他话还没说完,那铁门下方极细的缝隙里,便冒出了一两个黑色的好像是蚂蚁大小的东西,朝着我与朱敏快速爬了过来。紧接着,更多的黑色小点点,争先抢后地从那缝隙里面钻出来。 我和朱敏连忙往后退出几步,但我们退,那魁梧汉子便朝前踏出一步。子弹也站到了他的身边,还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嘴唇。 朱敏咬了咬牙,朝前冲出一步,用胶鞋鞋底去踩那些个小虫子,但更多的虫子却快速涌来,甚至已经有虫子爬到了她的鞋子上面。 我只得将她往后一拉,但握枪的手却依然不敢懈怠。那杆子长枪特别重,在这么一动作的同时,枪口微微晃动了一下。 那魁梧汉子动了,他像是一个燃烧着的火车头一样朝前直冲过来。我扣动了扳机,但却只是击中了那扇铁门,并清晰地看到那一枚很特别的子弹深深地镶入到了铁门里。紧接着铁门被冲开了,那魁梧汉子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将朱敏往后一推,手里那柄长枪被我顺势一甩,身子往下蹲去,并将长枪当做棍子一般横着扫了出去。 黑色的虫子被扫开了一片,长枪也扫到了那汉子的腿上,但接触到的感觉好像是砸到了墙壁上一般。紧接着,我的身体被他猛地抓住了往上一提,我悬空起来。但这一同时,我双腿也往上一夹,夹住了他的脑袋,接着整个身体朝着旁边一翻,紧紧夹着他脖子的双腿使力,想要将他甩倒。但发现只是我自己的身体扭动了而已,他没事人似的,甚至双手抓紧我的肩膀,那大脑门还照着我的脸上砸了过来。 “死去吧!”朱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柄冰冷的钢矛从我耳朵边上直插了过来。我面前这个魁梧的家伙砸向我的脑袋压根收不住力度,直挺挺地迎上了钢矛的矛尖。 血喷到了我脸上,抓着我的那双粗壮的手臂也在那一同时没有了力度。我双腿一踹,往后跳去。但落脚处,却已经满满的都是那些黑色的叫做葬丁的玩意。 魁梧汉子的身体往后倒去,他的右眼位置被朱敏的钢矛刺了个洞穿,鲜血朝着外面快速涌动着。可这时,那些已经爬到了我和朱敏脚上的小虫子们,却好像闻到了血腥味一般,它们速度极快地扭头,朝着那汉子的尸体爬去。 “这些没用的东西。”说话间,翟仁义跟在子弹和猎手身后,跨过了铁门,而这一同时,地上那些小虫子快速聚集到了地上刚刚涌出的血泊中间去了。看来,翟仁义的本领再怎么厉害,始终也无法扭曲掉昆虫自己具备着的原始本性。 “两位倒是真有点本领!”猎手点了点头。 说完这话,他便朝着我与朱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那柄被铁链连着的匕首,在他挥舞起拳头的同时,被甩了出来。我连忙一闪,捏起拳头便朝他打去,可谁知道猎手却平平地移动了一下,动作非常快,显现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他身后那歪着头的子弹。 子弹狞笑着,整个身体跃起,朝着我扑了过来。我挥出的拳头,被他瞬间抓住,他的身体好像是被揉软了的面团,顺势一甩,便缠绕到了我身上。他猛然举起的一只手,朝着我的脸上扇了过来。 我没有躲闪,反倒是对着旁边的墙壁撞了过去。他的手掌接触到我脸部的同时,他的脊背也被我砸到了墙上。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那黏糊糊的手掌离开了我的脸部。 我双手环抱而出,伸向了面朝着我的子弹的后背,并准确地抠住了他背部的那一条脊椎骨。鬼三爷教我的错骨的手法,其实和部队里面教的一些擒拿手有着不少相同之处。但擒拿手追求的是将对方控制住,而鬼三爷教的错骨法,却是追求的让对方瞬间亡命。 “给我停手!”身后传来翟仁义的低吼声,接着我清晰地听到朱敏的惨叫声。我脑子里在那一刹那却转得飞快,手上一点都没懈怠,果断地将子弹的脊骨用力一掰。 只听见“嘶”的一声,翟仁义闷哼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其实在翟仁义第一声低吼时候,我就已经猜到朱敏被他们抓住了。并用来要挟我放开子弹。但……但那一切都只是弹指一挥间,我的一个念头,就会给我们留下一个可怕的敌手。于是,我选择了结果掉对方,然后双手举起,好像是现在才听到翟仁义要求我停下来的低吼声一般,缓缓地转过身去。 子弹好像散落的一具骷髅架一般,往下摔去。他的死将很缓慢,因为他的脊骨断了,中枢神经断了,然后,他无法控制他的身体,但是能够感受到痛觉往大脑的传递,一直到他最终断气为止…… 第166章 朱敏的眼泪 转过身的我,看到的那副画面,却让我极其愤怒,甚至不由自主想要往前冲出一步。只见朱敏的双手被猎手那条细长的铁链锁住了,那柄圆头的匕首被扣到了铁楼梯上方铁架上,让朱敏的身体悬挂在空中。她的双腿在疯狂地踹动着,但又于事无补,因为翟仁义正弯着腰,用一只手将她的双腿狠狠地抱住,另一只手,却已经撕开了朱敏的裤子。让朱敏白皙的臀部与圆润的腿露出了大半截。 “挺能耐的吧?”猎手歪着头看着我。他的右手上,不知道怎么又多出了一柄和现在束缚住朱敏的匕首铁链一模一样的物件,匕首被他往下放落,又被那铁链连着。 这时,我发现猎手望向我的眼神,变得有点点奇怪了,不再是之前那种面对对手的眼神,反倒蕴含着某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似的,那目光让人心里产出一股寒意。 “不要!”朱敏哭号着,双脚继续努力揣着,但翟仁义似乎更高兴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往下用力一扯,将朱敏的裤子完全扯掉了。 我疯魔了一般朝前冲去,但翟仁义在那一同时,朝着朱敏的小肚子位置送了一拳头上去。朱敏惨叫一声,被猎手歪着头拦着的我,只能停下来:“翟仁义,你冲我来。” “我冲你来吧!”猎手阴着眼睛对我说道:“楼下,我闻到了人类交合的气味,其中一个是朴锦衣,另一个……另一个身上的气味,似乎就是你……” 猎手说完这话,便对着我举起手挥舞了过来。我想要闪开,但发现翟仁义一只手搂着朱敏赤裸的双腿,另一只手却伸出两个手指对着朱敏的腹部。他奸笑着,扭着头望着我。 我被猎手那带着金属指套的拳头狠狠击中了,猎手身子一闪,圆头匕首被甩了出去,绕过了我的脖子回来,被已经到了我背部的他用手接着。 他窜到了我身后,用指套和匕首中间连着的那条铁链,将我脖子勒紧往后一拉。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眼珠朝着外面鼓了出来,身体被他拉扯得朝后面倒去,但他的身体又将我顶住,让我保持住了面对朱敏。 “不要啊……小王杀我,小王杀我!”朱敏继续挣扎着,尽管她的挣扎变得无济于事。她那望向我的眼神中,是无助、绝望但又不愿放弃…… 翟仁义将她双腿一掰,侵入了朱敏的身体。血,往下流淌…… 我听到了三个声音,一个是朱敏那让我心如同撕开般的喘息声,另一个是自己的喉咙被勒紧后,最后那一点点通过的气流进出的声。而第三种声音,却是猎手贴着我耳边小声的说话声。 他咬着牙:“任何人碰了朴锦衣,都必须得到惩罚!就算我不能够执行,但是我能让你生不如死。” 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朴锦衣在第一次说到这个叫猎手的特务时候,说出了一句“连猎手也变了”。也就是说,猎手与朴锦衣的关系,可能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同伙那么简单。 我双手挥舞着,但是并不敢朝着身后的猎手有所动作,因为翟仁义在整个过程中,依然不时回头望向我,那眼神好像看一条垂死的野狗。到最后,我因为缺氧而缓缓合拢的眼睛,终于依稀看到翟仁义从朱敏身体中离开,继而提起了他的裤子。 很奇怪的是,猎手也在这一同时,将我的身体朝着旁边一推,并没有将我弄断气。我像是一团散落的烂肉般,倒向了角落。呼吸声依然那么清晰,肺部接受着终于到来的空气,但并无法让我身体坚挺起来。 我听到翟仁义对着猎手说了一句:“就算这样了,你也不愿意下手。” 猎手没有回话,隐隐约约间,我瞅见他转过了身。 他似乎在聆听什么,又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他对翟仁义说道:“有人上来了。触碰到了我留下的东西,可能不是我们的人。” “哦!”翟仁义应道,他的声音距离我好近似的,但我依然没有气力望过去。接着,我便看到一团粉红色的东西,朝着我脸上袭来。 我眼前一黑,一根细长的东西滑入了我嘴里,接着朝着我胸腔内伸去。是蛊虫……我的意识还在,但被这团东西覆盖住的脸部,感觉有着什么东西往我毛孔里面渗入,这渗入后,一种酥麻的感觉,也从那一位置开始往我全身延伸。 我无法动弹,感觉着那根细长湿滑的东西穿过了我的食道,进入到了我的胃部。继而在胃里搅动着,让我不由自主的干呕了几声。最后,它穿过了我的胃部,朝着我小腹里延伸而去。 “扛着两个老东西上去。”这是翟仁义在发号施令的声音。 猎手回应的话却是:“翟老鬼,你并不够格使唤我。一人扛一个,少这么多废话。” 我脸上被那团粉红色的东西黏住,啥都看不到。只听见他们来回的脚步声,并跨上那铁楼梯的声音。翟仁义好像很刻意地咳嗽了几下:“上来的是些什么人呢?共军的人不可能找得到这里啊!” “不可能找到这,那他们几个是哪里来的呢?”猎手的声音已经到了楼上了,但被蛊虫控制住的无法动弹的我,身体的某些感官反倒好像被放大了一般。猎手的声音依然清晰并继续着:“翟老鬼,你答应过的我的事情,目前看起来都是放屁。那么,之后有啥要指望我对你惟命是从,你也别指望。” “得!奇怪!怎么没有了继续往上的楼梯了呢?之前分明看到这个上面他们有好几个人影才对,怎么上来只看到这么对狗男女。”翟仁义的声音也在楼上来回回荡着:“并且,朴锦衣那臭娘们应该也在才对啊!还有,还有你说的一个什么猎人也应该在啊?” “翟老鬼,你再这么说她试试?”猎手的声音有点狠。 “得!不说总成吧!问题是现在我们到了这最上面一层,没地方跑了,对方的人真上来了,岂不是跟我们逮楼下这两个小王八蛋时候一样吗?那词叫啥来着?瓮中抓鳖吗?”翟仁义好像是对着猎手说话,可语气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刚才是瓮中抓鳖吗?楼下只派了三个人守着,九个兄弟上来,被对方一个简单的机关给折了五个。是小角色没错,但我们四个呢?甘宏被楼下那娘们捅了个对穿,子弹像是一团烂肉一般蜷缩在角落。姓翟的,我们第八处辛辛苦苦攒起来的一点家底子,被你这么一折腾,直接败光了。” “猎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怎么是被我败光了呢?难道听着朴锦衣的做,咱就不会出现这么一档子事吗?要怪只怪朴锦衣那臭……那娘们不老实,这地下世界的事,她没给我们说实话。”翟仁义分辨着,但他说这些话时候,好像还在楼上那房间里面来回走动,脚步声还时轻时重,好像在不时蹲下、又不时站起一般。 猎手的闷哼声响起了,而他好像也在来回走动起来,但是他脚步要快上很多,他的语气也很不客气:“翟老鬼,可以肯定,没有你这老家伙的蛊惑,我们这次计划行进得好好的。一切都在掌握中……” “我说姓猎的小子,你也少给我吹鼻子上脸了。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我头上,你爷爷我受不起。你小子自己就没有私心?你这样做还不是想要我给你用蛊控制住那娘们,让她成为你的小媳妇。猎手,咱谁都不是啥好鸟,没必要在这里狗咬狗。”翟仁义越说越气:“你还布置个毛啊!你这些什么狗屁陷阱狗屁机关,又无法弄死人。你瞅瞅对方的猎人,一个机关整死咱好几个,你的呢?你的什么狗屁原则,狗屁誓言。啊呸!哪有做一个秘密战线的情报人员,手上想要不沾血的,可能吗?妈的,老子就是倒上血霉,遇上了你这么个挫货。” 说到这,翟仁义顿了顿,紧接着他又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还敢瞪我?信不信我直接弄死你这丫的。” 猎手却低声回了句:“上来了,是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可能是练过轻身功夫的,脚步有点轻。” 他的话一说完,意识尚在的我也赶紧将注意力移向了下方,是有脚步声,楼下确实是有着越发清晰的脚步声,而且非常急促。 三个人,有一个脚步还有点轻?难道就是疯子、铁柱和金刚,但他们三个都是壮汉,没有谁步子轻…… 除非是……除非是飞贼燕十三。 我心跳加速……因为如果是燕十三和古风、古云,那他们就应该看到过我怎么帮朴锦衣弄出蛊虫的。但……但好像他们当时又转过了身体,并没有能够看清楚我诱出蛊虫的方法。 第167章 驱蛊虫 上来的人确实是燕十三他们。首先便听见他扯着嗓子对着身后的人喊了一句:“你俩赶紧别过脸去!” 我这才意识到可能被悬挂在铁楼梯上的朱敏,这一会身子应该还是裸露着的。我心里阵痛,但是依然无法动弹。 燕十三朝着我们这边快速奔跑过来。但枪声也同时响起了,是从楼上射下来的。听得出燕十三跳动了,而且不止跳了一下,最终脚步声又往后退了。翟仁义的奸笑声响起了:“得!动作倒挺快啊!这么一下就把女娃扛回去了,这年月有你这身手的还真不多见。” 燕十三在那边骂了句娘,接着就听见古风和古云那沉重的脚步声上来了,很可能是燕十三已经脱下自己的衣服把朱敏盖住了。 清脆的枪声再次响起,是这一层对着楼上射去的。就在这时,只听见“轰隆”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人从楼上踹了下来,但却又只是到了楼梯位置卡住了。 我的身体被人拉动了,但我还是没法动弹。接着,我的手掌触碰到了另一只手掌上,那只手掌轻微地抖动着,柔软,却又非常烫,好像是一块被点燃的炭一般。 燕十三小声的嘀咕声响起了:“这咋整,这咋整啊?刚才鬼面同志又不给咱看,这一会咱又怎么来给你俩弄下这恶心玩意呢?” 古风古云似乎也站在了旁边,但他俩都没吭声,可能是因为朱敏的模样,让这两个腼腆的汉子又红了脸吧。但烟盒的纸被撕开的声音响起。很快,我的裤子就被人扯了下来。燕十三嘀咕着:“朱敏妹子,别怪哥,哥是给你治病。”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手触碰到的,可能就是朱敏,她应该和我一样,被翟仁义的蛊虫给控制住了,这一会又和我一起,被燕十三在施救。 燕十三细细碎碎的折腾声持续着,终于,我腹部里的那玩意动了,真的动了。我可以感觉得到它好像发现了什么,在往上移动,并且是贴着我肚皮移动着。 我的肚脐眼成为了它游动着的区域。燕十三的声音又传来:“动了,得!看来就是这样折腾。” 接着,我感觉得到我的腹部被铺上了一层东西。有点点湿润,很轻、薄薄的一层。不用想,肯定是那粘了血的烟丝,只是被燕十三直接用来铺到了我的肚脐眼上。 肌肤被撕扯开来的疼痛,也在那一同时出现,应该就是蛊虫冲出了我的身体。但伴随着肚脐眼位置的痛感,我脸上那块恶心的玩意好像也被巨大的力气拉扯起来,并瞬间滑向了我的口腔,又穿过我的胸腔,腹腔,最终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眼睛猛的一下睁开,只见燕十三站在我面前,两只手一边一条地扯着两团扭动着的粉红色的东西。我意识到,这莽汉在蛊虫穿越我们肚脐眼的瞬间,便一把掐紧了蛊虫用来排卵的那截细长身体,并猛的一扯,直接把它们扯了出来。 我张开了嘴,气流在我口腔中穿过,有着咸咸的、湿湿的液体,正在从我口腔往我体内流淌,可能是我嘴里的血吧。 我的身体还是无法动弹,但我那触碰着另一只柔软发烫手掌的手,却尽着最大的努力合拢着,想要握住对方的手。 但那只手却还是抖动着,也在缓缓移动开来。很烫,烫得好像是被点燃的炭。而这一会的我,怎么样都没有因为这微烫而察觉到什么。 这只柔软的手,从我手掌里滑了出去,让我握了个空…… “你俩过来搭把手。”燕十三叫喊着。接着我便看到两双大手移动了过来,将我拉到了旁边靠墙坐着。是古风和古云,两人满脸通红,放下我又急急忙忙地转过身,端着枪对准了楼上。 只见燕十三将手里那两条恶心的东西朝着角落里摔去,抬起胶鞋就要去踩。让人意料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朝着那两条蛊虫爬去。 是葬丁,之前聚集在那魁梧汉子尸体周围的葬丁,它们好像闻到了他们最喜欢的味道,速度极快地向蛊虫爬去,并瞬间爬满了蛊虫身体。蛊虫蜷缩着、抽动着,被葬丁用很快的时间便咬得不再动弹。但那些尝过了人血,又尝过了蛊虫的葬丁,也在那么短短一瞬间不动了,好像是蛊虫对于它们来说,是剧毒一般。 整个过程,就那么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古风古云两个家伙甚至都没看到。燕十三瞪大着眼睛,碎碎念念地骂了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老鼠生娃爱打洞。” 这乱七八糟的俗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拼接到一起的。燕十三转过了身来,将朱敏身体也拉到了我身旁,让她也靠墙靠着。朱敏已经穿上了她自己的裤子,还有件衣服被捆在她腰部位置,是燕十三的外套。燕十三没正眼瞅朱敏,好像他也会难为情似的:“好妹子,过一会应该就会好的,哥我大你不少,看了啥也都当自己亲妹子,不会有啥歪心眼的。” 说完这话,燕十三便要朝着古风古云那边走,但才跨出一两步,便猛的扭过头来,冲到了通往楼下的楼梯口,并拔出了之前古风给他的那柄匕首。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燕十三连忙喊道:“妈的,被敌人包了饺子。” 但我那一会还是清醒,便很努力地吐出几个字:“是铁柱他们。” “啥?”燕十三扭过头来:“鬼面同志,你这么快就能说话了?你说啥?” 我嘴唇再次抖动着:“是铁……柱……”说完这三个字,我感觉自己让嘴唇微微动一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燕十三那激动的声音响起了:“两位夜行人同志,是我们又有援兵上来了。我就说吗?之前鬼面同志就一个人了,现在居然和朱敏在一起了。” 说完这话,他便对着楼梯下方喊道:“是铁柱吗?我是小燕。” 楼下回应他的是更加急促与沉重的脚步声,终于,最先上到这第二十九层的是疯子,他光着膀子,身上全部是汗。大刀被他别在皮带上,那眸子里黑得好像是夜晚的天空一般。 他看了我和朱敏一眼,接着便望向了古风和古云:“他们什么人?” 燕十三连忙解释道:“自己人。之前听沈头说过的夜行人。” “夜行人?”铁柱的声音也从楼梯处响起了。只见他和金刚一前一后地跑了上来,也都脱了上衣,身上的腱子肉高高鼓起,大口地喘着气。 铁柱继续道:“确定吗?”他没有问燕十三,反倒是望向了我。 我很努力地点了点头。金刚却大步冲到了我面前蹲下,对着我用很关切的表情“嗯嗯啊啊”的叫唤着,但具体是想要表达啥,反正也听不明白,就只是知道他对我很关切而已。 “下面那些个尸体是你们给收拾出来的吗?”疯子问道。 “一楼我们撂倒了几个,楼下的那些个被什么东西射穿的,倒不是我们收拾的。”回话的是古风,他那鼻音依然很重。 “那……那这两位同志,现在这里是什么个情况了?”疯子再次发问道。 这次说话的是古云:“楼上还有敌人,不止一个。” “嗯!”疯子应了一声,将身后别着的那柄大刀抽了出来,缺少了一条胳膊的裸身的他,那背影看起来更加像是一个天神一般。说话间,他便大跨步跨过了那扇铁门,朝着通往三十层的楼梯走去。 而金刚也没有对着我乱吼乱叫了,他放下我,跟着了疯子身后。 这时,楼上传来了惨叫声,是刘择…… 中雨记:更新本章时,是情人节,但大伙看到本章时候,却应该过了一天了吧!中雨在此祝大伙情人节快乐!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怎么与大家互动沟通,有些人说能够与大伙很好的互动,才能得到读者稳定与持续的追捧。但中雨始终不愿意接受这种观念。 总觉得吧,自己就是一个说故事的,大伙之所以选择看咱的故事,是冲着故事来的,并不是冲着我来的,尽管我长得如此好看,气质也优雅,但对于各位来说,貌似也是白搭。总不能整个活动,让大伙一人来摸我一把,你们也没得到啥实惠,我媳妇也不会乐意。再说,相信男性朋友居多,彼此也都感觉腻歪。想了很久,还是应该做好故事,才是王道。但这里又有一个问题,这故事,我尽可能的源用了父辈的某些真实经历,虽然有着所谓的加工。比如葬密者1里面,某些生活在那一块地区的朋友们,都猜测到了我说的是哪里,并将我是改了哪几个字一一列了出来,甚至包括紫江机械厂的原名也都扒了出来,这点便让我有点郁闷。所以葬2开始,地名我隐藏得深了很多。当然,如果各位中有逻辑怪,也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在地图上找到,甚至包括某位在我群里骄傲的指出了葬2开头说道的那个机场,现在改为民用后的全名。 中雨不才,这么个故事,得到各位一路以来的支持,其实也还是挺惭愧的,总觉得还可以写得更好。那年代里面的人,他们的人生观与世界观,与我们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对于对错的判断标准,是自己信仰的信念左右。其实,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伟大祖国,就是基于那么那么多的他们曾经的付出,最终构建的。还是之前也和大家说道过的那段话,总觉得吧,不管物欲横流如何左右,但伟大的人们不应该被人遗忘。《葬密者》这个本子,从创作之初开始,就注定了只是一个小众喜欢的故事,因为咱这故事真心少了很多当下读者喜欢的元素,中雨也不懂得把握那些,感觉像是遗憾,但却不愿意去随波。那么,这个小众的故事,就送给小众的你们了!希望大伙阅读快乐,也希望我打上这么简单几句话的时候,正在过着情人节的你们;抑或是情人节还单着的你们,能够快乐!并,永远快乐! 再次感谢各位,对中雨的厚爱!谢谢! 第168章 火女 与刘择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的是翟仁义那老家伙的奸笑声:“看来今儿个来的解放军同志倒是挺多的吧!怎么样?是来抓我这个老家伙,还是来救我手里这两个老鬼的呢?” 疯子和金刚却不为所动,一前一后朝着那楼梯上跨去。 刘择的惨叫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上一次更加撕心裂肺。翟仁义骂道:“叫个啥?不就掰断了你两根手指吗?你的人继续上来,掰的就是你的脖子了。” 疯子和金刚没敢往前了。铁柱迎上去对着楼上喊道:“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们继续往楼上跑,最终还是要被我们抓住的。” “上面……上面就是顶层。”说这话的竟然是靠在我身边的朱敏。只见她那白皙的脸庞有点点发红,并用一只手按到了墙壁上,用力地站了起来。我听得见她呼气出气的声音,好像都还是在微微颤抖着。并且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从她站起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某一种力量。 终于,她站了起来,一旁的燕十三连忙去搀扶她。 朱敏冲燕十三摇了摇头,嘴角居然往上扬了扬,苦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你了。” 她继续大口地呼吸着,朝着她掉落在地上的钢矛走去。 “哎呦!”我怎么听见我那大妹子的声音啊!翟仁义怪笑道:“今儿个还真见识了,能耐人真多。能够将我这蛊虫给下掉的人一拨一拨,个顶个的能耐角色。得!你们也都别紧张,把我这老家伙吓唬坏了,手一抖,你们的科学人的脖子就被我给弄断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怎么跟你们的上峰交差。” “是翟仁义吧?”沈头的声音终于从楼梯下方响起。接着,只见他皱着眉大步走了上来,他身后紧跟着的是悟空。这一会的悟空身上爬满了猴,蹲肩膀上的,挂身上的,手上托着的,还有屁股后面跟着的,足足有二三十个吧。他们的到来,让这狭窄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拥挤。 “妈的,沈木人你这狗日的的东西。”翟仁义骂道:“老子这次出到喀则就两目的,一个是上峰交给的任务,还一个就是收拾掉你这王八蛋。” “你是老糊涂了吧?”沈头对着我们一干人一一点头,大步跨进了里间,对着楼上说道:“弃械投降,你可能还有生的机会。否则,今儿个就让你死在这。” “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就成了,沈木人,我这趟过来,就准备了和你来上这么一场热闹的。我倒要瞅瞅,是你的人多,还是我带着的虫子多。”翟仁义大声咒骂道:“我要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虫师的厉害。” 说话间,楼上的地板上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好像是很多很多东西在地板上快速移动一般。我咬了咬牙,也想要努力爬起来,但连续受了好几次险些致命的伤害后,变得完全无力。燕十三在我旁边站着,便连忙过来搀扶起我,将我扶到了玻璃面前,让我能够看到另外一边。 只见从楼梯上方出现了几个手指大小的小虫子,移动很快,像是毛毛虫,但是颜色却又不一样。紧跟在它们后面的,是更多的这种模样的小虫子,最终汇聚成了密密麻麻一大群,从那铁楼梯上往下爬动着。我们的人都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但悟空却没退步,他身旁聚着的那些猴还发出“吱吱”的叫唤声。 “问题大不大?”沈头对着悟空说道。 悟空扭过头来笑了笑:“我还以为带少了猴,现在这么看起来,还多了。”说完这话,他卷起了嘴,发出了急促的几声“吱吱……吱吱……”。 那些猴明显激动起来,朝着已经移动到了楼梯下方的虫群跳了过去。它们似乎非常欢快,窜到那些虫子中间手忙脚乱地抓起虫子,朝着嘴里塞,还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那虫子们被猴咬碎的声音,显得特别清脆。 虫子们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或许,这群被翟仁义当成最后法宝的虫子,有着额外的强大作用吧。但再怎么强大,始终只是食物链底端的生物,在树林里本来就以各种蔬果虫子为食物的猴子,自然是直接凌驾于它们头上的天敌。 猴子们欣喜的大快朵颐,被吓坏了的虫子掉头往楼梯上方爬去。但猴子们争前恐后地追了上去,抓起并放入嘴里。 楼梯上方被翟仁义他们用掀翻的办公台拦住了,但那老家伙似乎能从缝隙里看到这边的光景。他“哇哇”怪叫着,那声音显得特别刺耳:“狗日的,没这么容易,没这么容易被你们结果掉的。” 说话间,两团毛茸茸的拳头大小的东西,从那楼梯上方滑了出来。是之前一直在翟仁义袖子里面猫着的那两团东西。只见它们并没有朝着楼梯下方行进,而是直接横着往空中平平地移动了。 是两只巨大的蜘蛛,身上有着五颜六色交织着的花纹。而它们之所以径直往空中平移,是因为它们在朝着房间里各个方向快速喷射的蛛丝。也就是那么短短的眨眼的工夫吧,从它们出现,再到我们头顶布上了一张密密的蛛丝网,那时间绝对不超过十秒钟。 “小心上面滴落的东西。”沈头大喊道,并指着铁门对大伙喊道:“赶紧出去。” 大伙不明就里,连忙朝着门外跑去。但那些个猴却落在后面,悟空嘴里再次发出“吱吱”声,可还是有几个猴没有跟着跑出来,反倒是为了追那剩下的几条虫子,又朝着楼梯上方而去。 我们清晰地看到,几条蛛丝直直的往下射出,并落到了那几只猴身上。但那几只猴却好像没有事一般,还举起手将蛛丝拨开。 但最多只过了四五秒……或者还没有四五秒,那几只猴压根没有发出叫唤,便直接软了下去,接着从楼梯上往下滚了下来,嘴里,鼻孔里,大量的血液往外涌出,和之前我们在营地里面那两个被暗算的战士的死法一模一样。 当我们的注意力都在那几个猴身上时,一个人影却径直朝着里间垮了进去,竟然是朱敏。 她动作很快的顺势把铁门带拢了,然后对着玻璃这边的我望了一眼。 “快出来!”我喊道。但这一刻的朱敏却好像疯魔了一般,对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沈头对着铁门大力踹去,并吼道:“朱敏,不要。” 朱敏背靠着铁门,让沈头的踹门变成了无用功。紧接着,我们看到了让人完全不敢相信的一幕,只见朱敏的脸更红了,不是那种因为情绪而导致的红,而是…… 而是…… 而是火焰一般的红…… 朱敏对着那张奇特的蛛网张大了嘴,并喊出了一个“啊”的字符。伴随着这个字符,我们看到了火……是的,我们看到了从她嘴里对着蛛网喷射而出的火。就好像喷火器一般喷射而出的火焰,瞬间将那两团拳头大的蜘蛛吞没,也瞬间让蛛网瓦解。但,朱敏却并没有能够因为目的的达成而停歇,她那一个“啊”字的音符在继续着,喷出的火焰越发猛烈,并伴随着她头的移动,而转变了方向,袭向了那一架铁楼梯。 “朱敏,不要!”沈头再次撞向了铁门。因为朱敏已经朝前跨出了一步,于是,铁门被冲开了,一股热浪也同时朝外涌出。让沈头他们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我看到朱敏的头发已经被自己制造出的热气烫得没了,头皮与颜面也都是和火焰一样的红色,但眼睛里放出的又像是最炙热火苗的那种蓝色。 “她控制不住的。”这是我认识沈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明显的失态,他脸上满是惊恐对着朱敏继续喊道:“尽量停住啊!丫头!你会把这整个一层楼都烧化掉的。” 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身子朝前一冲,径直从他们中间冲入了里间。那如同熔炉般的灼热,让我瞬间感觉身体就要爆炸。我一把抱住了朱敏,但身体的无力,又让我无法站稳,朝下跪了下去。 她的身体炙热,好像是一块已经燃着的炭。我猛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被蛊虫控制住的时刻,她身体会那么发热,或许,她本就是一个一直燃着的人体火山…… 第169章 另一个女人 她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还在继续着,整个里间被萦绕在来回翻滚的热浪中。我似乎变得不惧怕高温,尽着最大的力气喊着:“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我的身体因为虚弱而在继续往下滑落,但我环抱着她的手却没有松懈。我的衣裤被烫得破碎,又被点燃,但我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朱敏身体抽动了,紧接着,她好像是被我拉扯着往下滑落了。终于,她的叫声消失了,身体朝前仆倒了下去。 而我,也跟随着她一起朝前倒下。身后,是扑上来的战友,快速将我俩往后拉去。 我笑了,因为当我微微睁开眼睛时候,发现我首先看到的是朱敏也正微微睁开的眼睛,她正望着我。她身上一丝不挂,包括毛发也都没了,但如火般的红色肌肤,又让她显得像是一个神圣的火焰女神。她也笑了,接着,她努力伸出手来,手掌还是在微微抖动着,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掌很烫,依然像是被点燃的炭。但,我将她用力握得更紧了。尽管,那一会我的用力,又是那么羸弱。 铁柱他们将我们搂起。我身上的衣裤也只剩下一些碎片,他们触碰到我的皮肤时候,感觉很疼。但这并没有阻止我松开朱敏的手,我们被大伙搂到了另一个房间。大伙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也不想听见,就只是想那样紧紧抓着朱敏的手而已。 而朱敏……相信她也和我一样。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事后其他人给我与朱敏也有详细说道。当时他们冲进里间时候,那个铁楼梯已经变得通红,之前拦在楼梯上方的办公台被烧成了焦炭。大伙没费多大力气便进入了第三十层,发现了被烟熏晕的翟仁义以及同样晕迷过去的刘择与钱老。 但……猎手却并不在楼上…… 我和朱敏被之后赶过来的战士们抬到了同一个担架上,并抬到了楼下,我们身上裹着两条毯子,但始终面对着面。朱敏脸上一直有着微微的笑容,那红色在缓缓的变弱。 我们应该是到了十五层左右吧,之所以能够揣测出来,因为房间已经大了很多。依稀间,我还能察觉身边不时有着战士往上奔跑着,似乎还不时听到他们立正敬礼的声音,可能是某些大人物也过来了。 作为一个秘密战线的战士,我明白:我们所付出的种种,可能首长们是永远看不到的,他们只能窥探到结果,知悉我们的解放军战士为了攻克这一座山头、抑或是那一片阵地,做出着巨大的牺牲。但这牺牲,又具体是如何的惨痛,却不过是汇报语气中的那一个皱眉与一声感概。 时间过了多久,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那一刻的我实在太过虚弱,眼帘在缓缓合拢…… “王解放,王解放在哪里?”铁柱的声音响起了。 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想要回应,但只是发出了很轻微的声响,被周围忙碌的战士们折腾出来的动静盖住了。 “在这里!”是燕十三的声音:“铁柱,王解放……啊,鬼面同志在这里。” 我睹见铁柱直挺挺地冲到了我跟前,脸上的表情好像是着急似的,并对我开口问道:“挺得住吗?我要把你带到楼上去,有人要求见到你。” 我努力挤出笑来,吐出两个字:“还行。” 这时,旁边一个应该是卫生员的战士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伤得很重,你就算把他带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的。” “会死吗?”铁柱挺直接的:“只要不会死,他就会愿意跟着我上去。” “应该不会!”卫生员回答道。 朱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小心点。” 我没力气扭头,嗓子眼里吐出一个“嗯”字。 我被铁柱和燕十三搂到了另外一个担架上,再次朝着瞭望塔上方抬去。也不知道是经过哪一层的时候,我那微微睁开的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隐藏在忙碌着的战士中间。在我经过的时候,那女人似乎正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甚至感觉有点像是在照相馆外化装成营业员和我闲聊的那个妇女。 但当时自己的意识始终太过模糊,那画面与感觉也只是一晃而过,便没有太过在意。也就是说,在真正第二次面对这一位强大对手时,我错过了将她一把揪出的绝佳机会。 我被抬到第二十七八层的时候,有两个带着口罩的女军人迎了上来。铁柱和燕十三也停下了。燕十三好像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真的不会对鬼面同志的身体有伤害吧?” 回答他的是其中一个女人:“伤害是肯定有的,但是剂量不大,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充其量只是老了以后会时不时头疼而已。” “鬼面,你吱个声,不想落下毛病就给小哥我说,小哥我不会让她们给你打这个针的。”燕十三扭过了头来。 “燕同志,王解放……嗯,由着你们的称谓吧!鬼面同志是一位解放军战士,是军人。服从是我们军人的天职。现在需要他站起来,就必须要站起来,不是他自己愿不愿意就可以左右的。”铁柱很认真的对燕十三说道。 我没吱声,微微睁开的眼睛对着燕十三挤出一丝笑,继而点了点头。我的身体被那两个医生翻动了,我感觉得到自己屁股上被针扎了一下,接着,那被注射进来的东西让我臀部非常胀痛,说明了注射物并不清澈。 那胀痛感越发重了,但比较起身体在今天遭遇到的种种,又都不算什么。而燕十三和铁柱也开始将我扶了起来,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套新的军装,笨手笨脚地给我穿戴着。 我身上的疼痛感在渐渐消失,为这肿胀感替代,神经对躯体的掌握,也在一步步苏醒。这支被注射进身体里面的类似液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苏联人研发的脑部供养剂吧。在燕十三和铁柱还没给我穿戴好衣裤的这么短短瞬间里,我终于咬了咬牙关,接着缓缓坐起了。 我被他俩搀扶着离开了担架,进而自己扣上了上衣的纽扣,并系好皮带。燕十三张大着嘴:“还真是神药啊!” 铁柱没搭理他,将扶着我的手慢慢松开,对我问道:“怎么样?不用人扶着能站稳不?” 我冲他重重地点头:“楼上是什么人要见我?” “朴锦衣不肯招供,说必须看到了你才开口。”铁柱回答道。 我心里翻涌出一股子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愫,继而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那我们上去吧。” 说完,我带头往楼上走去。 铁柱和燕十三在我身后快步跟上,燕十三好像一个如何明白世故人情的过来人似的,在我身后叹了口气,喃喃地说了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脱衣脱裤……” 他顿了一下:“啊呸,好像又说错词了。” 第170章 朴锦衣的要求 第二十九层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地上的血迹依稀可辨,但包括那些虫子的尸体,也都已经不见了。四个个子不小的战士站在那扇铁门前,而古风和古云以及金刚、悟空又守在里面那架铁楼梯下。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大伙也都伸出手在我身上拍着,并冲我点头,眼神中是真正一起浴血过的战友才有的那种厚重眼神。 跟我一起上到第三十层的却只有铁柱。 那两个被烧毁的办公台也已经被清理走了,朴锦衣手脚上带着镣铐,歪着头站在一边的墙壁前。疯子哥还是没穿衣服,光着膀子、独臂的模样有着一股子浓浓的杀气,矗立在朴锦衣身边。 而房间最前面的那块玻璃面前,沈头和另外两个高个子军人叼着烟站在一起,那两个人都没戴军帽,满头短短的白发。刘择和钱老靠着旁边的墙壁坐着,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 “小王,你上来了。”沈头转过了身。他身边另外两个老军官也扭头过来,但我发现,他俩竟然都带着很大一副变色眼镜。 我意识到,变色镜后应该是我们在报纸上见过的首长,但既然对方这样打扮,自然有他们需要考虑的因素,不便于太多人知道他们曾经到过。 我连忙立正,并行了个军礼。但行礼的同时,头却不敢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 他俩对我回了个军礼,便朝着一旁走去,过到了刘择与钱老身边。 沈头迈步过来,他捏了捏我的手臂:“好孩子,刚回到队伍才几天,便拼了老命为队伍做贡献,等这次回去后,一定得好好表彰你。” 有外人在,自然不敢对沈头太过轻浮放肆,只能赶紧说了句:“谢谢首长关爱。” 沈头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的朴锦衣说道:“好了!现在你要求的我已经做到了,轮到你给我们说说日本人建这些瞭望塔是什么作用了吧?” 朴锦衣还是歪着头,她望着我微微笑了笑:“能有什么作用呢?刚才你们不是都分析出来了吗?为了观察极速列车是怎么穿梭的。” 沈头便也笑了:“朴锦衣,你年纪不小,但是也算是个老特务了。很多东西,不用我说得太费劲。日本人的194508卷宗里,肯定对于瞭望塔落成后,所观察与收集到的数据、情况有着很慎密的记载。这些东西,才是我们目前最想要的。” 朴锦衣耸了耸肩:“我自然是知道这些数据被记载后放到了哪里,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就在这几十个瞭望塔里,不过你们永远不可能找到。” “那你要怎么样才可以坦白呢?”沈头追问道。 “看心情呗!”朴锦衣继续歪着头望向沈头,那张和飞燕一模一样的脸,用着飞燕永远不可能有的表情微笑着:“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是肯定要走的,这是我们这次谈判的第一要求。” “这个老沈做不了主,但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让我们找到数据手册,我们就无条件释放你。”站在另一边的那两个老军官中的一位声音洪亮地说道。 “想得挺美的,还要我先交代,并且等到你们找到后再释放我。你怎么不说等你们找到后,再研究个三五十年,参透悟透后,再释放我呢?”朴锦衣很不客气地说道。 那老军官并没有因为朴锦衣的抢白而动气:“朴锦衣,我们愿意和你谈谈,并不代表着我们就只有和你谈判这一个办法让你交代……” “那你可以全部拿出来试试。”朴锦衣没有等到对方把话说完便开口了:“沈木人都知道我是个老特务了,我这种级别的特务,身上携带着的让自己随时丧命的东西,你们是永远找不到的。并且……从我进入这个岗位那天开始,我就随时愿意为了党国捐躯。所有的秘密,全部被我带到土里面去,相信你们就高兴了吧!嗯,不过你们也可以在这地下慢慢观察,慢慢采集各种数据,凭你们的科技力量,耗上十年八年,应该也够了。” “你说条件吧!”我打断了她。 朴锦衣猛的一下转过头来望向我,那眼神不知道咋了,居然充满了怨恨:“你和那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挤在同一个担架上,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说!”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莫名其妙,但紧接着便感觉得到身边其他人都把目光朝我射了过来,眼神中都带上了质疑。 我反倒没出声了,一本正经地望着朴锦衣。她见我没有反应,似乎觉得有点意外,便再次质问道:“你是不是背叛了我妹妹,是不是背叛了我?” 我继续一言不发,望着她。 “朴锦衣,你觉得你演这么一出有用吗?我自己带的兵我自己有数,你这套离间计对咱没效的。”沈头对着她大声喝道。 “嗯!既然你们对他放心就可以了。我现在就要他亲自护送我走,抵达了我觉得安全的位置后,我再将数据手册的位置告诉他一个人。”朴锦衣再次笑了,与之前质问我时候那凶狠的模样变得判若两人,眼神中是狡黠的光。 所有人都沉默了,朴锦衣将脚上的镣铐拉动了几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半晌,角落里再次传来那位老首长的声音:“老沈,你是我的兵,我信任你,也会支持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沈头“嗯”了一声,接着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对着那位老首长说道:“小王是我的兵,我也信任他。” 说完这话,沈头对着角落里的老者行了个军礼,最后转过身来对朴锦衣说道:“得!我们答应你的条件,虽然你这条件苛刻到了极限。但是,你又怎么能够让我们相信,你会遵照自己承诺的兑现呢?” “就凭我是第八处的朴锦衣。”她斩钉截铁地说完这句话后,目光很无意地对着房间上方某一个角落望了一眼:“就凭我第八处的人现在并没有全部被你们捕获这一条,你们就只能无条件地答应接受我们现在的条件。” “据我们了解,你们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叫做猎手的家伙,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逃脱了我们的围捕。难不成,就凭这一个家伙,也能够在我们队伍中鼓捣出什么花样吗?”铁柱很不客气地说道。 “不止!”朴锦衣摇了摇头:“你们太低估我们的力量了。这一次你们出动了这么多精锐力量,来到喀则。那……那你们觉得,我们会不会真的只出动了一支队伍呢?” 她说到这,我突然猛的一下想起了之前在楼下无意中看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女人的身影,以及几天前在那小县城的照相馆门外经历的那件怪事,而怪事中的女人,却被朴锦衣矢口否认是自己所为。那……那是不是意味着,那女人又是另有其人呢?那么,她是不是就是朴锦衣所说的,另外一支第八处派出的队伍中的一员呢? 沈头的声音再次响起了:“那我觉得,我也必须要为了保险起见,派出两个同志和小王一起送你走。如果在你想要逃跑时候,他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你是怕自己手下离开这片草原后,被我给直接弄死了吧?”朴锦衣冷笑道:“无所谓。既然你答应得爽快,我也回报你一个舒坦。” “小王,你自己瞅瞅领着谁当你的助手,跟你一起,送这位第八处的朴锦衣离开喀则。”沈头冲我问道。 我“嗯”了一声,扭头朝着楼梯位置望去。这个房间并不大,所以我们的说话声,楼下的弟兄们也都听得见。于是,我那一回头,便瞅见燕十三正在那探头探脑,还咧着嘴笑。 我心里有了分寸,回过头来对沈头问道:“杨疾受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沈头一愣,继而点了点头:“只是小伤,包扎包扎也没啥事,就只是痛了一会而已。” 我笑了,接着朝着沈头说道:“我带我自己的人过去吧,燕十三和金刚。嗯,也就是把我的人全部都带上了。” 我故意说到把我的人全部带上,这意思沈头自然是明白的。燕十三和金刚可以在明处,他俩这些天一直跟我一起,我对他俩用起来比较放心,也都得力。而杨疾,他本来就是我们这小组里面的隐身人,凭他的追踪与侦查能力,远远地跟上我们,相信对他来说,压根都不是啥问题吧! 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朴锦衣只答应了我带两个人,而杨疾,便可以成为我带着进行这次行动的那第三个人。 第171章 金属巨虫 燕十三和金刚被叫了上来,沈头要他俩站在我身边,对着房间另一边那片大玻璃站好。接着他自己也转过了身,大声说道:“葬密者王解放、燕十三、金刚即将出发执行任务,请首长指示。” 之前说话的那位点了点头,他朝着我们走出了几步:“我是沈木人的老领导,我用人的原则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相信,老沈也是和我一样这样对待你们的。那么……期待你们顺利完成任务,带回数据手册具体位置的信息。” 我们一起大声应道:“是。” 朴锦衣在我们身后嗤之以鼻的声音响起:“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不就是想要你们这几个傻大个为之赴汤蹈火吗?” 说完这句,她那镣铐再次被拉扯得响动了,她跨前一步:“我有个问题还想问下,可以吗?” 沈头转过了身:“这也算你和我们谈判的条件之一吗?” “算是吧。”见沈头没有反驳,朴锦衣便开口问道:“我们进入这地下世界最起码已经有了七八个小时了,但为什么那极速列车,始终没有穿梭过来呢?” 沈头没直接回话,再次朝着首长方向望去。那角落里的老者冲他点了点头。沈头便想了想:“朴锦衣,你我都知道这地下的神秘玩意,已经这样来回穿梭了上千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这世界上有真正永恒的东西吗?我觉得是没有的,可能,这极速行驶的玩意,它的生命也在最终走向尽头,走向毁灭。” “生命?你说它是生命?”朴锦衣皱眉问道:“难道你们已经截获了它?” “其实,从我们这一次确定了要将这地下玩意揪出来的时候开始,我们便发现了它行进的速度并没有日军那194508卷宗里面记载得那么快,最初我们还以为只是日本人的小题大做。但是,在我们这次行动确定了挖掘位置,便开始对地下进行了精准定位后,我们发现,它穿梭过来的速度,在一天天的变得缓慢。当然,这里说的缓慢,也只是相对的。这家伙再怎么慢,速度应该也达到了时速八十公里以上。只是,与194508卷宗里面所说的时速400公里左右,还是有着太大的差距。” 沈头继续着:“于是,我们之前对这玩意的各种估测,便开始有了新的方向了。相信你看过卷宗,也知道日本人当初的怀疑。‘永动机’,是他们所臆想并给这个玩意取得名字。最初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且期待着这一永动机的发现,所收集到的技术,能够改写历史,带领全世界无产阶级朝着前方大步跃进,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但,它的逐步变缓,让我们意识到这么两个可能。一个是驱使着它行进的能量耗尽了。这一点我们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不管它是用着什么样的燃料驱动,急速行驶上千年,都不太可能。” “可能性比较小吧!毕竟史前文明曾经走到什么样的高度,是我们至今都揣测不到的。”打断沈头说话的是钱老,他声音不大,应该身体还比较虚弱。 “嗯。”沈头点了点头:“那么就有第二种可能,它是一种生物,并且它在经历了这上千年后,在逐渐衰老。或者应该说,它开始跑不动了。” 朴锦衣笑了:“这就是你们的科学家们琢磨出来的谬论吗?难怪你们这次还邀请了一些生物学家过来。生物?衰老了?可笑,真不是一般的可笑!” 朴锦衣笑了几声后,那笑容却又突然静止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间提高声音问道:“之前在你们的营地里从地下冲出来的东西,难道就是极速列车?” 沈头望着她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不是它的全部,而只是它的一部分。” “一部分?难道它并不是一个整体?”朴锦衣反问道。 “朴锦衣小姐,你没有觉得你的要求太多了吗?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谈一下。你以数据资料本为你的资本,进而加入我们的研究组,一起来探研这金属巨虫,你觉得怎么样呢?”沈头笑了。 朴锦衣耸了耸肩:“嗯,我的问题你已经回答了。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极速列车都没有从我们旁边的通道中穿梭而过,可能只是因为你们给弄断了一部分而已。” “不是我们弄断的。嗯!可能我对你说得已经太多了,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吧。”沈头肯定地说道,并径直对着我说道:“小王同志,带朴锦衣上去吧!战士们应该已经拉好了钢缆,可以快速上到地面去了。” 我和燕十三、金刚一起大声回答道:“是!” 我们三个押着朴锦衣,在之后赶上来和我们汇合的一位军官带领下,快速下了楼,并穿过地宫,抵达了之前我们最初坐斗车到的那个小房间里。 墙壁上已经挂上了好几支燃烧着的火把,在现场忙活着的工程兵们对我们笑着说道:“刚解决好缆绳问题,之后拉电线和电话线下来,最迟到明天,这下面便热闹了。” 领着我们的那军官对他点了点头。 上去的交通工具还是之前的斗车,不过斗车侧面已经被装上了粗粗的缆绳。工程兵战士拉扯了一下旁边的绳索,通道里发出铃铛的声响。接着,上方又传来同样的铃铛声。小战士很仔细地听着,扭头对我们说道:“要等一会,上面现在有几车人下来。” 我们等了有半个小时吧,等到的是被铁链连在一起的几台斗车。上面跳下了十几个表情严肃的战士,簇拥着一个带着眼镜穿白衬衣的老者。不用想,又是临时赶过来的某些领域的研究人员。 我们跳上了这台连着的斗车,钢缆发出难听的声响,斗车被拉扯着往上行进,速度也在缓缓加快。燕十三和金刚坐在后面的斗车里,燕十三在小声对着金刚说着话,并不时自顾自地“嘿嘿”笑着。金刚本就安静沉闷,也不知道燕十三和他聊天是如何得到吹牛快感的。 我和朴锦衣坐在他们前面,斗车摇晃着,她身上的铁链不时发出“哗啦啦”滚动的声音,身子来回晃动着。 我用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让她不至于摇晃得那么厉害。 朴锦衣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冷笑了一下。 我没吱声,也不知道面对着她,到底是应该叫做尴尬还是羞涩抑或是难堪。接着就听见她对着我耳边发出好像是蚊子哼哼一般的话语:“想知道猎手怎么消失的吗?”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对她瞪大了眼睛,声音没有像她一样压低:“他在哪里?还在瞭望塔里面?” 朴锦衣笑了,那幽暗的通道灯光下,她的笑容显得有点阴森。接着,她依然压低着声音:“小王,你不要这么咋咋呼呼,我要一直和你这样鬼鬼祟祟下去,直到你的战友不再信任你为止。” 说完这话,她扭过了头,朝着身后那斗车看了一眼。燕十三和金刚距离我们最多只有一两米远,也正因为我的说话,而瞪眼望着我们。朴锦衣的计谋看来是有效的,他俩正用疑惑的眼神望向我。 朴锦衣再次笑了,不过这次她声音变大了,是对着金刚说的:“金刚,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离开你最初的选择,是因为我们处境的艰苦吗?像你这么个出身的人,难道也远离初衷,追求安逸了吗?” 金刚没出声,昏暗中的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显得有点吓人。朴锦衣大声笑出声来:“看来,你是认了。党国当下的窘迫地步,势必让很多很多人选择悖离初衷,但怎么样怎么样也想不到,居然我们第八处里面的人,第一个叛变的人,是你。” “不!”金刚发出低沉却又极其含糊的一个字符出来,接着,他扭头对燕十三说道:“你……说。” 第172章 一个领袖 燕十三一愣,接着张大嘴:“咋扯着我?” 金刚闷哼了一声,他吐出的字符特别模糊:“你……清楚。” “是说小王同志?”燕十三问道。 “嗯。”金刚点了点头,然后对我比划出一个大拇指了。 燕十三这才点了点头:“反正这上去也不是一时半会,我小燕同志便给你这女特务好好说说我们为什么会跟着王解放吧?我和金刚同时加入葬密者,一起过审查,一起在新兵营呆了三个月,后来到营地,又住一起,这傻家伙心里想些啥,我一直都知道。这么说吧,其实,我和金刚走入葬密者里面,都是因为王解放同志,只是金刚对王解放的感激与忠诚度,可能要比我更厚实。”燕十三表情肃穆,难得的一本正经着:“我当初是已经没有多的路可走,心思里就只是期盼着解放军不会把我拉出去打靶就成,压根不敢奢望能够还成为一位……成为一位共和国卫士。” 燕十三还是没忘记给自己脸上贴金:“但就在我那么卑微地讨好着身边的各位时候,王解放却提出了说我可以加入咱的队伍。虽然当时我也看出来了,他并不是葬密者里面一个如何的人物,但他那话一说出口,我就感觉自己欠了他的,欠他这么个陌生人什么似的。” 燕十三笑了,并摇着头:“我想,改变我命运的人,应该就是王解放同志吧!这,也是我在沈头说要分组时候,毫不犹豫提出要分到小王同志这一组的原因。因为我明白,我的这新生,可以说是他给的,虽然他不是最终决定者,但他是发起人。” 燕十三又望向了金刚:“金刚其实很多地方和我有点像,我是一个武夫,飞贼出生。他是一个和尚,武僧出生。我们虽然一个闷瓜,一个话唠,但练家子的世界,有些东西是相通的,咱武师对待是非曲直的看法,是一样的。金刚之前在你们第八处,只懂得付出,从不计回报。但是,并不是说他就完全没有思想,不会去思考自己这样做图的是啥?当然,在你们,可以说是图信仰。但我俩,可以有信仰,但更看重的是仁义与知恩图报。金刚没有了舌根后,大量流血的同时,你们第八处的人谁管过他,那一晚只有王解放,始终记挂着他。甚至在你们的人都被捆绑后,他都坚持不要给金刚上绳子,给予他一个武师的尊严与敬重。” “行了,不要说了,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朴锦衣打断了燕十三的话,接着她扭头望了我一眼:“我已经明白了你们之所以选择跟着王解放的原因了,然后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飞燕会要在只与你接触了那么短短的时间,便选择了你的原因了。” 她的声音在很无意地放大,在通道里回荡开来:“我想,有些人是要想想,需要怎么样得到别人得尊重,又怎么样得到别人的认可。一味的自大自负可以吗?或许,纠结一些别的力量,希望别人能够帮达到目的,甚至容忍不择手段,是你最初的意愿吗?” 她这奇奇怪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让我皱紧了眉头。 猛的一下,我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从斗车里站了起来,朝着这通道中大声喊道:“猎手,你在!” 朴锦衣冷哼道:“是的,他在,他一直都在。” 金刚和燕十三也连忙站了起来,但摇晃的斗车,又让他俩不得不坐下。燕十三举起了长枪,对着身后那昏暗的隧道骂道:“来鬼了,我还就真不信这黑漆麻黑的洞里面,还能躲着一个人跟着我们。” 朴锦衣自顾自地坐好:“你们觉得一个优秀的追踪人员,会因为你们这么大呼小叫两句,就气恼地跳出来吗?” “朴锦衣,你这样唬我们没啥用的,猎手再如何强大,但是要在我们人民军队中如入无人之境般,穿梭自如,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我将目光从身后隧道转移回来,很镇定地对她说道。 “你们太低估第八处的人了。王解放,我这么说吧,猎手其实一直都在第30层潜伏着,只是你们没有找到他而已。在你们清理现场的时候,他趁着混乱,悄悄地进入了人群中,跟着你们的人下来了而已。”朴锦衣微笑着说道。 “不可能!”燕十三在后面那台斗车上说道:“你真当我们兄弟几个脑子有问题,咱虽然没有大白同志那么懂科学,明了知识,但是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当时鬼面不在,但我们几个是都上到了第三十层的,那上面除了晕倒的翟仁义以外,啥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眼就可以看得透彻,而且还有着那么强烈的灯光,啥都藏不住。” “你自己也知道有着强烈的灯光,那么请问,灯光是不是都是从玻璃那一面照射过来的?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光源射出来的方向,那块玻璃最上方的墙壁角落,会出现一个相对来说背光,也会让正常人的眼睛潜移默化不愿意去窥探的角落呢?在那个角落,如果有着某一些极其细微的色差,与旁边墙壁不一样,你们会留意到吗?” “那自然会留意到的。”燕十三很认真地说道:“我们的革命战士讲究一个‘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你懂是啥意思吗?这是伟大领袖的诗词,意思就是说我们每一次迈开步子,首先都要看头顶上方的情况,所以,你说的那角落,我们自然是观察过了的。” 朴锦衣笑了,扭过头去:“我说这燕战士,就算我不是你们一个阵营的,也知道你说的这首诗词不是你理解的这么回事。并且,事实也证明了,你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位置有过什么。当然,这也不能怪你们,猎手的特长本来就是藏匿,变色龙你们知道吗?它可以跟随着周围颜色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的外形。” 朴锦衣回过头来望向了我:“猎手还一个名字,就叫做变色龙。” 朴锦衣说完这话,便将身子往上一挺,镣铐也“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只见她对着身后的黑暗中大声喊道:“猎手你这个王八蛋玩意,之前你被翟仁义那老东西给迷惑了的事,既往不咎。我以第八处你唯一的领导者的身份命令你,离开隧道后,用最快速度联系上喜鹊。然后你俩一起,寻找机会营救我。” “你……”我瞪大眼睛,正要开口。谁知道朴锦衣紧接着又对我说出一句:“统阳镇为限,抵达统阳,算你们赢。我给你们数据手册信息,独自离开。但是在统阳镇之前,我们的人领走我了,就别哭号。” “可是我觉得你的这个安排是不是有点太过天真了呢?”说这话的是燕十三,只见这家伙背对着我们,从那斗车上缓缓站起了,并将手里的长枪对着旁边的金刚手里一递。 他朝着斗车后面跃起了,那一纵身,居然跳了有三四米高,加上举起的手,径直挥到了隧道的顶端。 “撕拉”一声,布条被撕开的声音响起,接着只听燕十三低吼了一句:“还跑!” 他朝着隧道深处再次跃起,似乎想要追踪什么。 “十三,回来!”我大声吼道。 燕十三也马上顿住了,接着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继而又朝着身后望了一眼。 他飞奔过来,并快速跳到了我们身后那台斗车上。他举起了手里一条被撕下的灰布:“鬼面,是有人跟着,而且还跟得挺紧,用着什么障眼法一般的手段。我瞅着那片天花板的颜色好像在来回晃动,一出手,得!还真差一点将他给扯下来。” “哼!”朴锦衣冷笑,接着小声骂道:“没出息的玩意,如果猎手这么容易就被人给逮住,那早点死了也无所谓了。” 她脸色在昏暗中再次变得狰狞起来,并对我沉声说道:“猎手的本领,是会要超越你们能想象到范畴之外的。” 第173章 离开喀则 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们抵达了地面。入口处已经有了不少战士在来回奔跑忙活着,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在晨曦中被沐浴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战士们将我们带到其中一个帐篷里,沙盘前站着几位军官,陆总也在其中,正叼着烟在那大声说着什么。我咳嗽了一声,陆总扭过头来,望着戴着面具的我愣了:“你是谁?沈木人又招来的新兵?” 紧接着他便将自己脑门一拍,大步走了过来:“小王同志吧?好样的,你在蒙洞的表现,当时在蒙洞太忙没怎么打听,之后我才从其他人嘴里听说了!好样的,是个可造之材,沈木人那家伙眼睛就是有毒,看人看得贼准。” 我怪不好意思地讪笑着,另外那几个军官也都扭过头来看我。 陆总便又望了望我身后的金刚和燕十三,冲他们点头,最终目光死死地盯着朴锦衣:“这个……这个应该就是飞燕的姐姐,那个第八处的断赤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正色对陆总说道:“我要求派一台吉普车给我,我和金刚、燕十三要将这名女特务带走。” 要知道在这种节骨眼上,沈头也并没有亲笔信或者电话的前提下,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在普通的队伍里,可是属于非常冒昧与苛刻的,甚至可以理解成为下属对首长的冒犯一般。 可咱的陆总自然不是一般人,做人做事有着自己的逻辑与原则。他压根没有思考,便点头了,并冲着外面喊道:“安排一台吉普车,加满油,现在就开到这里来。” 喊完这句,陆总又问我:“要多少人跟着?要不我还给你多派一台卡车,上面跟二十个战士吧?” “不用了!”我耸了耸肩:“比较特殊的任务。” “那成!你们就赶紧。我还要继续开会!”陆总说完便转身朝着身后那沙盘走去。我们几个也识趣,连忙往帐篷外走去。 到了帐篷外面,我们所要的吉普车还没到。但朴锦衣却自顾自的摇着头,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可能,这就是你们收获了这个世界的原因。” 燕十三自然没听明白:“啥?女特务你磨叽啥?咱迟早是要打到美国去,解放全世界贫下中农来着。现在倒还没到那份上,整个世界咱还只收拾了一部分。” 朴锦衣难得一见的对着燕十三笑了:“真收拾了全世界,像你应该也可以安排当个省长吧。” 燕十三讪笑道:“那估计有点难,咱没啥文化。要当省长,最起码也要大白哥那种,咱顶多当个副省长罢了。” 半小时后,我们在营地做了一些适当的补给,便开始驱车往外面开去。离开这块地势相对来比较低洼的区域后,我们四个都伸长了脖子,朝着昨晚冒出那诡异的金属长虫的位置望去,但只能勉强看到那片营地而已,并没有发现那一截往外伸出很高的奇怪玩意。 开车的是金刚,燕十三坐在副驾驶位置,手里拧了个水壶,大口啃着馒头。从拿到补给的食物后,这家伙嘴巴就没停过,有两个拳头大的馒头,他不紧不慢地啃了六个。 朴锦衣的脚镣我们没有敢摘下,手上的镣铐倒是开了。她也吃了两个馒头,又找我们要了条毛巾,用水壶里的水沾湿,擦了把脸,然后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燕十三终于没有再伸手去行军包里拿馒头了,他灌了一大口水,打了个饱嗝,接着对我说道:“咱怎么赶路?这么直接开的话,明天天亮以前,应该就可以抵达统阳镇。陆总的人给咱准备了一桶油在后面,够咱折腾。但是走夜路会不会有危险,这个问题就必须是你来定夺了。” 燕十三一本正经的模样,给人感觉也挺靠谱的。我微微笑了笑:“之前我们休息过一晚的那个小镇,我记得距离这并不是太远吧!我们现在加速开,到中午或者下午时分,应该可以到。然后我们在镇上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出发吧。” “这……不太好吧!夜长梦多啊!”燕十三又打了个饱嗝。 我朝着前方那新升起的太阳望了一眼,眯起了眼睛:“十三,现在是早上,我们也刚刚吃完些东西,精神头还跟得上。但咱昨晚一整晚没睡是事实,如果熬到今天晚上……嗯,哪怕只是熬到今天下午,咱都会要撑不住了的。所以,先找个相对来说安全点的地方休整一晚上比较好。” 燕十三点了点头:“行,都听你的,你说咋整便咋整。”燕十三又望了我一眼:“你先休息一会吧!就算你打了苏联人的那种什么针,但身体虚软是事实。眯一会吧!有我和金刚呢。” 我“嗯”了一声,便又查看了一下朴锦衣的脚镣和手铐,她也不知道是真睡着还是懒得搭理咱,眼皮都没动一下。我见没啥,便也和她一样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但眼睛闭上后,之前一晚发生的一切,又开始在脑海里面如同幻灯片一样来回放映着。有飞燕,那深邃如同沉静湖面的眸子;有朱敏,那红得如同火焰般的面容与绝望的眼神;还有朴锦衣,她在冷笑,她又在斜着眼望向我。 我开始变得有点混乱,我知道自己是在迷失,也明白自己像是在某一片泥沼中往下渐渐深陷。我很清楚,自己在如此重要与艰巨的任务面前,时不时纠结着儿女情长的思想,是很不对的,但…… 必须承认,当时我的太过于年轻,那年代里的人,又不懂得洒脱。我只能纠结,也注定了为之缠绕,深陷其中。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我这样对自己说着……在爱与偿之间游离。对飞燕的爱……对朱敏的偿…… 以及对……对朴锦衣的…… 我找不到应该用上的词汇…… 下午三点不到,我们顺利抵达了目的地,并将车开进了小镇招待所的院子里面。燕十三拿着介绍信去开好了房间,被脚镣拉扯着的朴锦衣引来了不少招待所的服务员的围观,她们小声说着:“肯定是坏人,但应该不是女特务,女特务都很白净,不可能这么黝黑的。” 朴锦衣一声不吭,跟在燕十三身后朝着二楼走去。金刚和我走在后面,他不时探头朝着楼下我们的车停着的位置望去,又望了望招待所外面,然后对我做出一个“没有”的手势。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并没有朴锦衣所说的猎手与什么喜鹊的追踪,但这追踪,如果是咱这么容易就能发现的,又怎么算得上能耐呢?同样的,杨疾是不是跟上了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等待杨疾……实际上也是我之所以安排在这个小镇住一晚的原因之一。 燕十三开的是一个套房,里面有一个房间,摆着两个床,并且没有窗户,唯一的出路就是通往外面客厅的那扇门。金刚进到房间后,便将客厅里放着的大柜子移到了那扇门前挡着,进出的人都需要侧着身子挤来挤去,也确实算是一个好办法。退一万步说,再能耐的能人,在这缝隙里穿过去也急不来,还要小心被卡住。 第174章 古小风的故事 朴锦衣打从进入里面那房间后,便直接钻到了床上,和衣睡下,也没和我们说上一两句什么。晚饭是燕十三下去打上来的,他去了有快一个小时,端上来的却只是一大盘酱油炒饭和一碗青菜。 金刚瞅着没好菜,便对着燕十三瞪眼。燕十三笑了,说:“咱这趟差事说难也不难,但也不容易。所以米饭是我自己给淘米煮的,饭菜也是我自己炒的,将就点来呗。” 金刚没吱声了。我把朴锦衣的手铐给松了,叫到外面来吃饭。她也没多话,端着碗就开始狼吞虎咽,三下两下就吃完了一大碗。 燕十三便开始乐了,歪着头对朴锦衣说道:“我说丫头,哥手艺还是可以吧?瞅着你吃得挺香的。” 朴锦衣没理睬他,又装了一碗。我和金刚端着碗,却不想点评。燕十三一个人抽完手里半截烟,也抓起碗筷装了一碗,一口下去,便猛的放下碗笑了:“得!盐可能放多了。” 我和金刚微微笑笑,继续大口吃着。毕竟这是“小燕同志”心血的凝聚,不好胡乱指责。 燕十三再次坐下,端着碗吃起来,还不忘对朴锦衣贫嘴:“我说女特务同志……啊呸,我说女特务啊,你们伙食也不咋的吧?我看你吃啥也不讲究。” 朴锦衣白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回答他。谁知道燕十三见她不回话,反倒来劲了,认真地对着朴锦衣开始了攻心战术:“其实俗话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和咱之间相差的就只是一个阶级的跨越,所谓之‘放下大刀,立地成佛’,你瞅瞅金刚和我,也都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才有了我们的现在。其实,你也可以的。” 朴锦衣缓缓抬起头望向了他,面无表情。 燕十三以为朴锦衣被他说动了,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于情:“相信我,你真的可以的!” “人有多矬,炒出的饭就有多矬。”朴锦衣一本正经地骂道:“白痴。” 说完她将碗里的最后一点饭吃完,便抓起旁边燕十三给他倒好的温开水,往里面走去。脚镣在地上拉动的声音,特别清脆。 看着她自己挤进了里间,我们便继续吃完了那顿口味比较重的晚饭。我小声给他俩布置了一下晚上的安排,要燕十三去一楼找个地方猫一晚,金刚直接睡在这扇门外耗一晚。而我,就坐在里面的床上,瞪着她瞪一晚。 安排妥当,我便朝着里间走去。朴锦衣又已经躺到了里面那个床上,背对着我,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装睡。但这一会的我,心里却比较起下午来,要镇定了不少。因为燕十三在递给我一包刚买的香烟的时候,压低声音告诉我,说他在招待所院子里面的那颗大树上,看到了一柄杨疾那短弩射出来的弩箭。 有杨疾这个隐形人潜伏在外围,我们或多或少是要安全了不少。就算猎手和朴锦衣所说的喜鹊,真的追踪了过来,咱也不会因为敌暗我明而失去了主动。 我盘腿坐到了外面那扇床上,闭上了眼睛。鬼三爷教过我一些静坐休息的办法,虽然不可以完全替代睡眠,但对于精力的恢复,也还是有着不小的作用。 外间也终于安静下来,燕十三应该已经下去了,只剩下金刚在另一边静静地呆着。天是什么时候暗下来的,自然也无从追究,因为我们所处的那房间里本来就没有窗户,只是从那条门缝里透过来一二光线而已。 “王解放,你信命吗?”黑暗中的朴锦衣突然对我开口说道。 我睁开了眼睛,随意望了过去,只见朴锦衣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微闪动的光。 我没有回答她,但她在继续着:“我想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可能你并不想听,但是我的故事便也是飞燕的故事。” 我没有反驳。 “我与飞燕的最大区别,其实只是她对于自己想要走的路,做过选择。而我……看上去比她要坚强理性的我,却从来没有真正选择过自己要走的路。”朴锦衣叹了口气。 “我俩打从记事开始,就跟着古小风先生在一起,先生那时候年纪也不大,二十七八吧!性子泼辣,手段够狠,就算对我们这两个小丫头,也是动辄毒打,不管我们哭号得多么凄惨。” “古小风就是千面人吗?为什么你们称呼她为先生。”我发问道。 “她年纪小时候是天津宁家班的人,她们坤班惯例,不分行当,生旦净丑,全部由女角扮演。先生开蒙为正工老生,可是除了旦角及红生戏外,无论老生、小生、武生甚至花脸,先生都能够胜任。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先生唱老生没有‘雌音’,唱花脸能有‘炸音’。她扮演的窦尔墩,气魄雄伟,工架老练,口齿刚劲,惟妙惟肖。如果先生不是被军统发现并带走的话,可能京剧圈里,势必成就一个真正大师级的人物。” “也是因为她能演男角,所以才方便成为那个你们说的千面人吧?”我点燃了一支烟,随口说道。 “是的,所以说先生能够在二战的秘密战线中,成为各国情报人员传颂的一段佳话,也是因为她的多面。很可惜的是,她的化装术,不可能有后人能够达到。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那么好的底子,又能够在那样特定的年代,进入了特定的环境,学的还是坤班生角色的。” “你不是也能够化装成为别人的模样吗?况且我们都无法分辨出来,你连身材都可以变化,难道比较起你们的千面人先生来说,还不足挂齿吗?”我再次问道。 “不同的……”朴锦衣这一会的说话语气,仿佛卸掉了浓妆的小女生,双手托着下巴闲聊时的倾诉:“我只是能够装扮成不同的女人,而先生,才能真正的做到千面,她可以装扮成任何人,甚至包括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只要她接触过,她便能够做到以假乱真。” “那岂不是完全无懈可击?” “先生始终只是个女人,女人的要害,始终是情感。我和飞燕从小跟着她。先生外表看起来克制,但实际上她将我俩视同己出。甚至有时候我和飞燕还私底下臆想着,会不会我俩本来就是先生的骨肉,只是她不想让人知道,也不希望我俩成为别人能够胁迫她的资本。”朴锦衣说着说着,声音越发柔软,甚至带着一丝丝小姑娘的碎碎念一般:“一直到我们退回到台湾去的那年,1948年的冬天,先生在出了一次外勤行动后,因为外伤导致流产疯掉了。疯了的她依然因为知悉太多太多的不可告人,被带回到了台湾,在我们办公的大楼的地下室里面被紧紧锁着。我和飞燕经常去看她,她却不看我们,只是抱着两个枕头,来回地说那是她的孩子,说她的孩子永远不会叫她妈妈。” “你不是要给我们说你与飞燕的故事吗?为什么始终在说着千面人呢?”我打断了她的话。 朴锦衣笑了,那笑声清脆:“王解放,因为没有古小风先生,就没有我与飞燕。并且,你最好认真地听着,因为关于古小风先生的事,你知道多一点,对你以后是有帮助的。” “有帮助?你不是说她已经疯了吗?”我越发迷糊了。 “她是疯了,但并不是说她的病会一直治不好,尤其在确定了她视如己出的飞燕死了的消息后,她请缨亲自潜伏回了大陆。这个消息,却是没有人知道的,就算是翟仁义那老东西和猎手他们,也都不知道。而她这趟过来的真正目的,是连我也不知道的。我只知道一点,在经历了那么那么多事以后,先生的世界里,早就没有阶级与对错,只有了她自己认为的该做与不该做。” “她就是你之前说的喜鹊?”我明白朴锦衣给我说这一切是违反了她们的纪律与规定的,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多套出一些什么。 “先生不会有任何代号的。而喜鹊,却是一个据说比当年全盛时期的先生更加要可怕的一个人物。据说他最可怕的一点在于,他已经潜伏了二十几年,一直都没有被上峰拿出来用过,才得以进入到了你们的核心层。这一次地火行动,将是他第一次被上峰拿出来试试锋芒,也必定会是一个让你们彻底瓦解的一次出手。” 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黑暗中,朴锦衣的眼睛里闪出了一抹让人望而生畏的寒光。 第175章 招待所外的军队 朴锦衣说完这些后,便沉默了。我明白,她给我说的已经够多的了,甚至包括她的战友喜鹊的信息。 就在彼此都好像在等待一个新的话题继续的时候,从外面房间里传来猛烈地敲门声,紧接着是燕十三的声音传了过来:“快起来,出事了!” 我从床上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房间里面的灯也被守在外面的金刚在第一时间按亮了。我从枕头下面拿出手铐,将朴锦衣的右手抓起,她抬头看我,但我不敢和她的眼神交汇,害怕会动摇自己与她之间某些永远不可能逾越的鸿沟与立场。 金刚开门的声音与燕十三的大喊声差不多是同步传来的:“鬼面,镇子外面出现了几台军用卡车,据说也是从喀则过来的。武装部的同志现在在拦着他们,不给他们进来,都是荷枪实弹的,不可以这么随随便便进入地方才对。” “喀则那边过来的?”我挤出了那条门缝,想起朴锦衣说的喜鹊是潜伏进入了我们队伍中的,那……那么在这么个关键时刻,领着战士赶到这里来的,确实很可能就是这喜鹊带队了。但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这个疑问马上被我自己否决了,杨疾能够快速追踪过来,那猎手岂不是一样,也能够快速地捕获到我们的行踪。 我开始有点懊恼,觉得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太低估了第八处的人的厉害,觉得进入地方后,他们只敢猫在暗处玩阴的,压根就没想到,他们其实真硬碰硬来跟咱对着干,咱又能怎么办?再说,我们给到地方上的介绍信,只是说我们公出而已,并没有权力调动别人。镇外的那些个战士不管是敌是友,他们坚持要进入小镇。地方上的同志,最终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这时,卡车的轰鸣声由远至近地响起,而且应该不止一台。看来,燕十三所说的那些个从喀则来的军人,已经进入了小镇,并朝着我们所居住的招待所方向驶来。 我扭头对着金刚说了句:“看紧这扇门,不管是谁,都不允许他们从这扇门经过。” 金刚点了点头。接着我便领着燕十三要往外面走。这时,从房间里面传来了朴锦衣的声音:“王解放,你还进来一下。” 我愣了一下,最终没有搭理她,开门朝着楼下跑去。这时,招待所外面,卡车熄火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战士们跳下车并大步跑动的声音。 我意识到自己担心的已经成为了现实——这些来自喀则的战士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并且就是冲着我们带着的飞燕来的。 但是当我和燕十三走到了一楼门口时候,却看到三个陌生人的身影站到了招待所大门外,并正面对着那群在门口集结的战士。站在中间的那位头发已经花白,个子不高,另外两位倒比较魁梧精干,腰部鼓鼓的,应该是带了枪。 只见招待所外面的那群战士中,走出了一个军官来,迎着中间那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上前了,表情毕恭毕敬,立正和敬礼的动作压根就没有含糊。老者貌似也没有说多话,甚至好像都没怎么看这位军官,便朝着招待所外面的车队走去。 燕十三在我身后小声嘀咕道:“我咋瞅着有点像是和我们之前执行护送任务差不多的小组啊!只是他们护送的这老头,就派了俩人而已,不是特别重要那种吧?” 那军官却没有扭头往身后车队走去,反倒是和迎上来的招待所工作人员在小声说着话。我和燕十三始终只是站在楼梯口位置,没想要挪动。如果真没咱们什么事,那就可以落个热闹看看,便赶紧折返上去。 谁知道他俩说了几句后,一起扭头朝着二楼看。也就是这一扭头,招待所里的那工作人员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我和燕十三。只见他指着我俩对着那军官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军官望向我们的表情严肃起来,接着对着身后挥了几下手。 我意识到他们要走进招待所来,而且很可能是要找我们啥麻烦。但目前看起来,他们并不像是敌人的帮手,有啥误会,都比较容易说清楚,对于我来说,自然不愿意他们这么多人进到招待所来,免得混乱中出现什么变故。 我扭头望了一眼楼上,我们那扇门紧闭着。 我咬了咬牙,朝着招待所外走去。而那军官身后也已经集结了五六个战士,见我们走上前了,他们一起瞪大着眼睛,好像看匪徒一般摆着一个威武的姿势看着我俩。 “这位同志,方不方便透露下你的身份。”那位军官最先说话,他应该有四十出头吧,眉目间有着典型的农民气质,带着一丝憨厚,但皱紧眉头后,又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没急着开口,反倒是望了望旁边那个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面前那军官自然也明白我的用意,要求他先走开。那工作人员也没坚持什么,低着头往招待所里面走去。 “您怎么称呼?”我对着这位军官问道。 他愣了一下:“对不起,你叫我016同志就可以了,具体身份目前不方便让你知道。” “我也是从喀则过来的。”我径直说道。 对方再次愣了一下:“你有什么可以说明你身份的东西吗?” “为应付地方上的介绍信给你瞅瞅没啥用处吧?”我反问道,接着,我朝着他身后的那几台卡车望了一眼:“你们是过来接科学家的吧?假如我没猜错的话,这位科学家在之前,可能对于咱这次计划的作用并不是很大,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重视,护送他过来的人也不过是两位普通战士而已。而现在,016同志您带着这么多战士离开营地来接他,那相信他的作用,在现在看来,可能已经变得非常巨大了。之所以让他突然间被重视起来,很可能是因为昨晚我们的收获吧?” 016同志没说话,望向我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我继续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大部分同志知道的应该都是突然钻出来的诡异玩意……”说到这,我顿了顿:“嗯!我倒可以猜到,您出来接的应该就是生物学方面的专家吧!之前我听首长说过,有考虑将这一领域的专家也带到营地。昨晚我们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那地下玩意可能真的是一种生物,那么,生物学方面的科学家,就是目前营地里面现在最缺的人物。” 这016同志微微笑了:“嗯!看来,确实是咱自己的同志。不过,我们在营地收到的命令却是,马老抵达这个招待所后,招待所里就出现了四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也尾随着住了进来,接着我们就被派遣火速赶过来,一方面是为了接走马老,另一方面就是要看看你们这四个人是干嘛的?” 说完这话,016同志转过身对着身后战士挥了挥手手,示意他们走远了一点,然后歪着头对我与燕十三小声嘀咕道:“你俩是沈木人下面的人?”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方笑了:“嗯!希望你们顺利完成任务。”说完这话,他便扭头往外走去。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他追出了几步:“你刚才说你们接到指示,说是有四个身份不明的人住进了这个招待所。这个信息是谁告诉你们的?又是谁安排你们过来的。” “是我上级首长指示的,具体是谁,现在不方便给你说。”这军官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过你们进入这个招待所的信息是什么人通知到营地,这点我倒是知道。嗯,就是招待所里的那个工作人员,之前和我说话的那小同志。” 他话一落音,我便暗道“糟了”,扭头往身后招待所里望去。果然,之前本来站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工作人员已经不见了,只有几个女服务员在那探头探脑地对着我们张望。 “出事了!”我低吼道,扭头便往楼上跑去。 第176章 有故事的人 我与燕十三三步两步冲上了二楼,正要锤门。可门倒自己开了,金刚瞪大着眼睛望着我俩。 “朴锦衣还在吧?”我边说边朝着屋里面冲去,可金刚却好像因为看到我与燕十三的出现,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走廊外面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 那大柜子被我一把推倒了,探头往里面望去,里面压根就没有了朴锦衣的人影。身后走廊上只听见金刚在那大声地吼叫着压根听不明白的音符。我一把拔出枪朝外跑去,但枪响声也在那一同时回荡在外面。只见金刚举着手枪,正对着走廊尽头的上方,也就是这个二层高的招待所的楼顶处扣动扳机。那位置,一条粗粗的绳索,正被人往上快速收拢。 “同志,要不要支援?”楼下那位016也意识到我们这出了事,冲到楼梯口对我们大声喊道。 “外面有人离开这个楼房的话,立马开枪打下来。尤其是楼顶。”我头也没回地大吼道,并朝着那个方向跑去。金刚本来在我前面,他快速冲到那墙壁前,双手对着墙壁一按,身子往下一弓。燕十三几步助跑,接着朝前跃起,金刚那微微弓着的身体成了他往上的楼梯,眼看着就要翻到这本来就只有两层的招待所的楼顶上去了。 “跑了!有人跑了!”楼下传来战士们的大喊声。伴随着这声音一起响起的,是“蓬”的一声爆炸声,只见从燕十三即将跳上的那楼顶位置,喷出了一片白色的烟雾,烟雾中还有着一个黑影从上方朝着燕十三扑了出来。 我也跳起了,将空中的燕十三双腿一把抓住,往下一扯,让他没有被那团黑影打中。空气中一股子石灰粉的味道,呛得我们仨个都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团黑影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借着走廊上微弱的灯光,我们睹见,黑影居然是一个人,一个紧闭着双眼昏死了过去的人,一个我们本就很熟悉的人。 他是…… 他是杨疾。 楼下那位016同志的叫喊声再次响起了:“几个黑影用滑绳快速逃远了,不过我的战士已经追出去了。” 喊完这话,他也没管我们有没有听明白,便又往外跑去,毕竟指挥战士们保护好那位生物学家马老,才是他们自己的任务。 燕十三连忙扶起杨疾,大声喊着:“杨疾同志,杨疾同志,你醒醒。” 金刚黑着脸,拳头捏得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我虽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房间里面的朴锦衣给弄丢的,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敌人是用着非常缜密的安排,来完成了他们的这一次营救行动,能够制定出这么完善的计划的对手,自然不会是小角色,也自然不是金刚能够一下识破的。 之后在与金刚很费劲地沟通后,我们才知道了二楼在当时发生的事。原来,在我和燕十三再次冲上去以前,房门被人用钥匙打开过一次,进去的人竟然是我……是我王解放,一个和我完全一模一样,语气与行事都一模一样的王解放。他表情严肃急促地冲进了里间,用钥匙打开了铐着朴锦衣的手铐,然后要金刚在房间里面等着,说自己要将朴锦衣转移。 金刚也还算与我熟悉的,但是连他都压根没看出任何端倪来,便眼巴巴看着对方带走了朴锦衣。 016同志在大概30分钟后跑上来告诉我们,他们并没有追到通过空中绳索滑走的那几个人影。这结果其实早就在我的预料中,对方如此完美的计划,自然不会在最后环节上还让人给逮住的。反倒我觉得自己这一会最需要的是思考……分析对方在接下来会要做出什么样的计划与安排,并等待目前还在昏迷中的杨疾苏醒,期待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当然,我们还需要等待天亮,而不是冒冒失失进行没有头绪的冒险行动。 016同志留下了六个战士给我,便连夜朝着营地方向开进了。金刚始终黑着脸,站在我旁边,虽然我并没有一丝丝责怪他的意思,并且也故意和他语气和善地搭讪了几句,不希望他因此背上包袱。但这实心眼的汉子,却似乎很难走出自责。 杨疾在一个多小时后苏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我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不是王解放。” 我再次意识到他可能遭遇到了和金刚之前一样的事,遇到了一个假的我。 对手的身份已经可以非常肯定了——千面人古小风来了。 我这才想起在离开房间时候,朴锦衣叫唤我后我却没搭理这事来。朴锦衣这么个人精的家伙,之所以在今晚和我很认真地说到古小风,那她一定在之前就已经洞悉到了古小风今晚便会有所行动,来招待所营救她。那么,她在她的伙伴们行动开始的瞬间,对我的叫唤,应该是有着什么特殊或者紧急的事情想要告诉我。 我朝着里面那个房间再次冲了进去,身后是杨疾大口喝着燕十三递过去的水的声音。 我将之前朴锦衣睡着的那个床上的被子一把扯了下来,又掀开了枕头。果然,枕头下面的床单上,有着一排细微的黑点,成横列排布。 我意识到可能这就是朴锦衣在离开之前,想要留给我的某些信息。我将这一长串黑点撕扯了下来,对着灯光仔细看了起来。 是最简单普遍的摩斯密码,只有一句话:数据在玻璃上。 我心里一阵欣喜,意识到朴锦衣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将我需要的东西透露给我了。但紧接着,又有一种宛如被挖走了一块血肉般的酸楚。我再次望向这张空荡荡的床,仿佛看到有着与飞燕同样颜面的朴锦衣,独自用她藏匿着的笔,在这床单上写下这一串信息时候的场景,也仿佛看到了她当时的表情…… 她,褪下了一层精干强悍的外衣,变成了一个为情感左右的小女孩,就如同她和我娓娓说道古小风的故事时候的模样。 我划燃了火柴,将布条点燃。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与接下来决定要做出的事情,是不是完全悖离了自己作为一个革命者的初衷,但我必须承认,自己始终只是一个平凡人,我无法让自己冷酷到极致。朴锦衣用这样的方式,将某一个核心的秘密告诉了我,是她对她的信仰的背叛。那么,我选择将她的这一次背叛掩埋,似乎也是对于我自己的信仰的背叛吧! 经年累月,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最终都不可能避免对最初选择的冒犯。当我从一个那么那么普通的王解放,一步步成长成为一位能够独立面对一切的葬密者的过程中,我经历的一切与一切,让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所谓的是非对错,可能真的不能说得那么绝对。 你以为无比邪恶的,她其实也有着善良圣洁的一面;你以为那般纯洁的,她其实又有着不可告人肮脏的一面。一切的一切,最终只是汇聚成为一个个故事而已,故事中的是非对错,又有谁真正能够定论的呢? 只是,这个世界上,住满了这么这么多有故事的人…… 第177章 猎手的原则 我没有告诉大家自己找到了朴锦衣留下了一串摩斯密码的事,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其实早就通过与朴锦衣的对话与沟通,套出了数据手册所在的信息,只是之前不想声张而已。于是,我们这趟任务虽然丢人丢到了家,但是结果却还是已经达到了,只需要我们装作一个灰头灰脸的模样,等到清晨回营地,再将结果告诉大家。 他们仨都没有对我的这一谎言有所怀疑。金刚咬着牙坐在角落,生着自己的闷气。燕十三本就没啥心肺,天塌下来也在那寻思着有没有机会贫嘴。而花花肠子多的杨疾,也不知道是真没留意我说的,还是确实沉浸在之前几小时他的经历中,紧皱着眉头,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燕十三和金刚费劲地交流着,将金刚之前经历的事盘了出来。杨疾却一直沉默着,我也懒得开口问他,一直到最后,他可能自己也想明白了什么,猛的一下站了起来,对我说道:“鬼面同志,我需要向你检讨。” “嗯!我也想听听。”我点上一支烟,靠墙站着望向他。 “我太轻视敌人了,才会落到对方那个叫做猎手的家伙手里。”杨疾很认真地说道。 “经过要不要说?如果不太精彩,就直接说你这一次失手后总结的经验。”我也一本正经地望向他,虽然我想听他说说下午他在抵达了招待所外围后发生的一切。但是,对于一个如他一般自负的抗美援朝小英雄而言,我必须给他保留足够的尊严。 果然,杨疾扭头看了金刚和燕十三一眼,犹豫着不吭声了。 “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也不想说道太多,只是简单地将杨疾目前最需要清晰与了解的情况,重申一次。 杨疾终于重重地点头:“各位同志,我轻敌导致被对方的陷阱捕获,可耻的是,被捕获后,我连对方是几个人这些都统统不知道,就晕死了过去,醒来便是到了你们这里。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是我估摸出来的。” “啥问题?”燕十三双手背在身后,站到了我身边,俨然一副首长的模样问道。 杨疾终于笑了,抬起腿作势要踹燕十三,燕十三也笑着躲开了。本来因为敌人的成功偷袭而带来的烦闷,终于消失贻尽。杨疾继续道:“这个会使用陷阱的猎手,很可能还精通于隐蔽的工作,他能够像一个隐身人一样,躲藏到任何地方。” “你不是也可以吗?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你全身都披着草,连枪上面都用长藤缠绕着。”我反问道。 “不同的,我那点隐蔽的技能,只能说是隐蔽。而他,才是真正能够做到如同隐身一般的隐藏。” “杨疾,你没说错。朴锦衣对我们说过,猎手的另外一个外号,本来就是叫做变色龙。”我点着头说道。 “嗯!”杨疾顿了顿:“但是我还有第二个发现……或者不应该叫做发现,而是应该叫做感觉吧!猎手这个家伙,他……他应该是不会沾血的。” “什么意思?”燕十三一脸迷惑。 杨疾看了我一眼:“他将我捕获后,本来可以直接杀了我,少了一个我这样的对手,对于他们第八处来说,也对于他来说,会是一个好事来着。但是很奇怪,他没有动手,而只是……”杨疾说到这打住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知道似的。 “我们是一个整体。”我再一次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疾犹豫着,半晌,他将他的上衣纽扣打开,然后将他的背心往上一掀。只见他的两块胸肌上……嗯,具体说就是胸肌的那两个小点点上,用黑色的毛笔画了两个圆圈。 “哈哈!”燕十三搂着肚子笑弯了腰,我乐得一口烟呛到了,边咳嗽边笑着。就算是一直在那生自己闷气的金刚,也伸出手指着杨疾笑了。 杨疾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们……你们不是说了咱是一个整体吗?” “是……是一个整体啊!但又没说咱不可以笑。”燕十三乐坏了。 杨疾自己也终于没忍住笑了。 大伙用毛巾给杨疾很费劲地将那两个圈圈搓掉了。然后我一本正经的要求燕十三和金刚不许对任何人说这件事,否则我将以组长的名义,对沈头要求换人。 他俩也都点头了,杨疾貌似放心了不少,再次对我说道:“一个特务,不杀人。这点倒真是奇怪。” 这时,我也猛然想起之前在那瞭望塔上发生的事情来。当时愤怒了的猎手,只需要再用上一点点的力气,便可以结果我的性命。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还因此被翟仁义那老家伙抢白了一番。 看来,这个叫做猎手的敌人,倒还真有点点意思。我暗暗想着。 我们休息了六个小时,门口有那位016同志留下的几位全副武装的战士给咱站岗,落得咱睡了一个呼噜觉。 早上五点半,天边已经微凉,我们四个跳上了那台吉普车。因为没多的座位,所以那几个战士没有跟我们一起回营地。我们的车驶出小镇时候,才六点不到。我们快速穿过了小镇外面的村庄,行进到了广阔的草原,车速也开快了不少。 一路上燕十三这话唠又开始各种说道了,不过这家伙这一次没有开始吹牛,而是在一本正经分析营地地下世界的事。但这家伙本就是个飞贼出身,之前又做过土匪,和社会脱节了那么多年,脑子里面也都是一些封建迷信的残留,分析的自然是各种不靠谱,大伙权当个笑话听着,一路上也没那么闷。 中午,我们直接赶往了草原上被我们几个发现的通往地宫的区域,远远地就瞅见,只是过了这么一天时间,那一片草原便建起了一圈几米高的围墙。 我们在门口的岗哨处解释了很久,但那些战士也都是实心眼,只能在那干等了大半个小时,眼瞅着一个腿很短的战士,朝着营地中间快步奔跑而去,看着都心急。 出来接我们的是铁柱和大白,六个人挤到一台吉普车上,朝着营地中间开去。他俩只随便问了句任务有没有完成,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便没多话了,接着便是大白唾沫四溅地开始说前晚那半截巨虫的事。可说来说去,说道的竟然也只是和之前我们都看到的一幕差不多的情况,只是加了他自己的某些分析而已。大白同志认为那半截巨虫不是机械便是生物,这结果等于是没说。 我瞅着一个他吞唾沫的工夫插话问铁柱:“难道你们这一天还没开始研究那巨虫的事吗?” 铁柱摇了摇头:“小王,咱始终只是外勤人员,一些核心的东西,可以让咱知道了的时候才会给我们开通气会。再说,我们是511的葬密者,咱的原则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可以有好奇心的。”说完这句,铁柱便望向大白。 大白一愣,可能也意识到自己之前这么唾沫横飞说道巨虫的事,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有悖我们葬密者原则的,便讪笑道:“这不是只有咱自己几个人吗?才说道说道。再说,我们的队伍里面,也就只有你大白哥我才是个文化人,懂的东西多了,就总是忍不住,这叫习惯性思考。” 燕十三连忙补上了一句:“确实是,像我就是个粗人。” 大白冲燕十三瞪眼:“知道自己是粗人,就少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到处给人吹牛说自己能耐的事吗?给你说过好多次了,你也自我批评过好多次了,不能继续这么自高自大。像你大白哥我,满腹经纶,啥时候嘚瑟过呢?还不是低调得跟个普通战士似的。”说到这,因为在车上太挤而站在后排,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大白同志,伸出手,将额前那几根飘来飘去的长发往后抹了一下。 燕十三低着头瞟了大白一眼,接着也抬起手去抹他那涂满着头油,却又因为连日奔波而凌乱的分头,嘴里小声嘀咕道:“大白同志说得很对。” 言语间,车便开到了一个硕大的帐篷前,铁柱率先跳下车,钻了进去。 我们几个也都是明白人,自然没有多话,站到了帐篷外叼上了烟。 半晌,铁柱从里面伸出头来,对我们招手道:“全部进来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便有点迷糊,冲铁柱说道:“我带着数据手册的信息回来,不是需要第一时间将情况汇报吗?这进去是要干嘛啊?” 铁柱冲我瞪眼:“你咋越来越麻烦了,沈头在里面,要你进来你就少废话,开完会再说。” 第178章 葬密者火女 我们几个连忙往帐篷里面钻,进去了后才发现里面坐着不少人,有三四十个吧。我们的人坐在前面,沈头、疯子哥他们都在,包括平时总是遮遮掩掩一个见不得光模样的伍大个和脸色还不太好的朱敏,她头上军帽的帽檐压得很低,盖住了她已经变得光秃秃的脑袋。有两个我之前没见过的人,也坐在我们的人一起,见我们进来,他们都站了起来对我们点头示意,一个个眼里闪着精光,自然都是有着本事的家伙。 坐在朱敏旁边的悟空连忙腾出了地来,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犹豫了一下,觉得如果给外人看起来,自己也挺不像话来着。部门里面就两女同志,之前飞燕吧,就和我好了,这是大伙都知道的。可飞燕前脚走,朱敏后脚进来,也和我暧昧。这还多亏一干战友们也都还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清楚我的为人,否则……否则还真像个朝秦暮楚的混蛋一般了。 于是,我下意识望向了沈头,沈头却没有看我,在和他前面一个满头白发的首长小声说话。 我身后的杨疾可能瞅出了什么,将我往前一推:“赶紧过去啊,朱敏旁边不是正好有两个座位吗?悟空同志专程给咱腾出来的。”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笑得贼眉鼠眼的,对我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被那什么马蜂扎了的那晚,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 “嗯!”我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答他的话,便朝朱敏身边走去。 朱敏看了我一眼,接着连忙低下了头,脸便红了。没有了头发与她,后脑勺和脖子的皮肤裸露着,有着一种异样的性感。不过这次她的脸红,不是那晚看到的红,而是……嗯,而是正常的女孩子害羞时候的脸红。 我坐到了她身边,可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以前看到飞燕害羞时候的模样,但那时候从来没看到过她脸红,可能是因为她皮肤太过黝黑的缘故。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朝着坐在我另一边的杨疾靠了靠。 “差不多了吧!”沈头站起来对着大伙说道:“也都差不多了,现在请黎冬梅同志给大伙将一些情况通报一下吧。” 后排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扭头望去,只见鼓掌的是燕十三和大白,两个猥琐中年汉子还挺哥俩好的,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起。见所有人都瞅向他们,俩家伙便连忙把手放下,继而端正做好。我们身后一个不认识的同志小声嘀咕道:“是开战况通告会,又不是搞大联欢,居然还鼓掌。” 我和杨疾便都笑了,我们的笑声似乎也感染了朱敏,她抬起头来,冲我偷偷看了一眼。 这时,从最前面便站起了一个带着军帽,袖子卷得高高的女同志,应该就是沈头说的黎冬梅吧。就在这时,坐在另外一边的铁柱便在那干咳起来,一听就知道很假。我扭过头去,见这家伙果然是在对我发暗号,并对着前面的黎冬梅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表达什么似的。 我不明就里,盯着他莫名其妙。坐在杨疾另一边的悟空便探头过来,小声说道:“铁柱是要你瞅瞅这姑娘怎么样?” “咋了?是那个大个子的媳妇?”我还没吱声,杨疾倒来劲了,赶紧伸长脖子很八卦地问道。 “没!”悟空傻笑着,肩膀上那只猴不知道又从哪里摸了别人一只钢笔,朝着悟空递了过来。悟空连忙接住,继续对我与杨疾小声说道:“反正两个关系挺好的。” “哦!”我和杨疾一起点了点头,欣赏站起来的黎冬梅同志的眼神便异样起来。 黎冬梅自然没注意到咱在这说小话,她自顾自地对着后排那台操作幻灯片机器的战士点了下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志这几天都辛苦了,很高兴能代表本次战役的指挥部来与大伙开这个通气会。今晚坐在这的,都是这段时间里负责外围行动的战士们。首先,让我谨代表指挥部,为大家送上慰问,也希望大家在第二阶段的代号瞭望的行动中,继续为我们这一次伟大战役,做出更大的贡献。” “说得真好!”杨疾在我身边小声嘀咕着,而且又给我换了个新的称谓:“老大,这欧阳铁柱同志和你关系挺好吧!我瞅着他这媳妇找得不错。” “还不是媳妇,只是战友关系。”悟空在另外一边赶紧小声给更正道。 我再次望向黎冬梅——这位我的好战友欧阳铁柱同志之后的妻子,她长得不算好看,但也不差,眉目间也有着革命战士有着的那种飒爽英姿,微张的嘴里,露出两颗有点可爱的虎牙,让她的模样一下子显得亲切不少。只见她对着后面的同志挥了下手,放映机便被按动得“咔嚓”一响,接着帐篷前方的幕布上便亮着,但最中间是一个硕大脑袋的黑影,这硕大脑袋的头发还往上翘得高高的。 在场的全部同志便一起朝着阻拦了那道放映机射出光束的脑袋望去,居然又是燕十三,他还不清楚情况,正一脸茫然地坐在正中间。那涂抹了头油,但又好多天没有洗过也没有好好打理的头发,以一种很嚣张也很诡异的姿势朝着上方展开着,再搭配着他头顶上方一大群蚊子的莺歌燕舞,给人感觉无比妖娆而又神秘。 坐他旁边的大白就果断出手来,将燕十三往旁边一拉,嘴里嘀咕道:“还傻愣着干嘛?没看到自己拦住了幻灯片吗?” 说话间,大白自己那扎着把子的头影,便也在幕布上晃动了几下,所有人还可以清晰看到,他前额那几缕长发挥舞了几下。 两人终于离开了幕布,身后那两个不认识的同志便又开始小声嘀咕了:“这是谁的人啊?” “511沈木人下面的人。” “葬密者吗?” “嗯,好像是。” “不是听说葬密者的人都很能耐的吗?” “瞅着也就这么一般般。” …… 杨疾便扭过头去:“两位同志你好,我是葬密者杨疾。” 悟空也扭过了头:“我是葬密者悟空。” 我自然也跟着扭过了头:“我是葬密者鬼面。” 介绍完自己,我另一只手拍了拍朱敏,朱敏看了我们几个一眼,终于微微笑了:“我是葬密者……” 她顿了顿:“我是葬密者火女。” “嗯!现在请大家看前面这张照片。”没有了燕十三那发型的幕布上,放出的是之前那一晚,我们所看到的那根从地下冒出来的巨大的圆柱形玩意,不过照片是黑白的,所以看不清楚它的颜色。黎冬梅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根细长的棍子,权当教鞭使用着,她首先指向了那圆柱形物体的顶端:“大家在这张图片里面,应该还看不清楚这个位置的细节状况。因为这张照片是那天晚上,巨虫伸展出来时拍的,相信也是在座很多同志,目前印象中巨虫的模样。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不少同志知道整个过程,但是也还有不少同志,在当时出现突发情况时,去应对突发的状况去了,对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没有了解。所以,现在我们在征得了指挥部同意后,决定将当晚的一切,都讲述给在座各位听一下。各位也都是秘密战线的工作人员,纪律我就不重申了,希望大家严格保密,绝对不能外泄。” 我们在场的全部同志都连忙站了起来,立正敬礼,并一起压低声音说道:“遵守纪律,严格保密。” 黎冬梅点了点头,示意我们坐下,接着她又望了望坐在最前面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首长一眼,然后开始给我们说道…… 第179章 机械与生命 在很多很多年后,我们终于与美国建交,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而过后,西方的一些叫做科幻片的电影,便开始进入到我们国内。少年不再的我,已经没有了之前年月的匆忙,得闲的时间看过几个这样的影片。当然,这些科幻片也只是西方的文艺工作者臆想的故事,其中有些东西,却必须承认,他们无意地编造,却与某些不可能解密的资料中的信息,有到了吻合,这中间,便有着人工智能这么个词汇。 只是,当时我们并没有对这个词汇的诠释与了解而已…… 黎冬梅手里的短棍对着后排控制投影机的同志挥舞了一下,幕布上的图片被切换了。这次却是一个近镜头拍摄出来的圆形的物件,而且拍摄时候应该有着专门的灯光照射着,所以很清晰,是之前她指着的那神秘物体的顶端位置的特写。我们终于可以瞅清楚,这是一个类似于炮筒一般的金属物件,但是中间又是实心的,里面塞着一团好像比较柔软的东西……或者应该说,里面好像有着一团类似于舌头一样的肉体存在。 大伙发出小声的议论声,但很快便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黎冬梅。黎冬梅环视了大伙一圈:“相信大伙也都看到了,这就是那天从地下快速窜上了地面的玩意的头部。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我们的地下工程兵战士,挖掘的深度,在那几天越来越靠近目标——地宫。但是因为一些专家还没有到位,所以不敢轻易便将地宫给呈现出来。地下那趟‘极速列车’虽然速度没之前快了,但始终没有停歇。我们负责观察它的同志们对于它在那一晚的到来,也习以为常,没有当多大一回事。” “但当晚的突发情况,便是在我们的同志们疏于防范的情况下爆发的。极速列车经过地下的瞬间,照片中这条巨型的圆柱形物体冲破了泥层,用着我们压根无法理解的巨大动力,将我们之前几个月精心建造的通完地宫的隧道完全毁坏,并如同一条钢铁蚯蚓一般,径直穿过泥层,窜到了地面。而当时因为距离太近,所以我们的军队不敢使用枪炮攻击它,最终,多亏712军事科学组的同志们,利用冷兵器将它拦腰斩断,才阻止了它对我们营地的破坏。” 在座的人听到这一起瞪大了眼睛,黎冬梅所说的这个“712军事科学组”的名字,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听说。但是,那直径有差不多十米的巨虫,需要多大一把冷兵器将它切成两截呢?况且,听黎冬梅的语气,这群使用了冷兵器的小组,还应该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完成了这一工作,这……在当时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黎冬梅也微微笑了:“我们人民军队的力量,本就能够撼动天地宇宙,在座的各位,不也是创造奇迹的一群人吗?” 大伙再次小声议论起来,也再次安静下来。 黎冬梅转过身,指了指照片中那团好像是肉体一般的东西继续着:“大伙现在看到的这团东西,我们可以肯定它是有机物,因为它们能够伸缩蠕动,这也是我们叫它巨虫的原因。专门研究生物学的学者们,这一两天也已经赶到了营地,对这巨虫进行了非常细致的研究,然后,他们一致认为这团蠕动的东西,是类似于昆虫般的肌体。” “嗯,明白了,这就是套着一层金属铠甲的大虫子呗。”后排有一个战士小声嘀咕道。 “问题就出在这……”黎冬梅对着那个战士微微笑了笑:“我们最初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学者们发现,这有机体与它外壳那一层金属铠甲,是一个整体,或者应该说,那层金属质的外壳,并不是套上去的,而是巨虫的肌体自己长出来的,就好像我们的肉体长出的毛发与指甲一个原理。” “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说这话的是大白:“我们目前所了解的各种生物的外壳、毛发,都是有机物。但是,如果说这条巨虫身体分泌出来的某种我们目前还无法知悉的东西,与外界空气中,甚至与地宫里面我们尚不知晓的某种元素接触后,出现特殊的化学反应,从而合成出类金属的无机物,这可能性也完全是说得过去的。” “嗯!这位老同志说得很对,但是,我们在那金属外壳上……”黎冬梅说到这时候,对着后排再次挥了下手里的短棍,幕布上的图片再次被替换掉了,只见这次被投影上去的是一张彩色的图片,赫然是巨虫身体外围那层好像是金属一般的东西的近距离特写。单从表面上看来,应该是铜质的,因为彩色图片上,我们可以看到壳体那深色表面下的铜色光芒,甚至还隐隐约约能够窥探到的绿色的铜锈。 但吸引我们的并不是对于这层外壳的质地的初步确认,而是那外壳上密密麻麻的花纹,那些花纹以着一种让人很熟悉的排列方式整齐排列着。 “是象形文字吗?”最后排有两个战士站了起来,开口问道。 黎冬梅点了下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同志,你们所看到的这些花纹……嗯,或者我们应该说是符号一般的东西,目前已经无法细究到了。因为它们在那天晚上接触到空气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被氧化了,我们留下了的只有这一些相片而已。” “你的意思是巨虫的盔甲被氧化消失了吗?”大白又发问了。 黎冬梅叹了口气:“两个小时内,这些花纹一般的符号,全部变成了铜锈。但我们并没有引起重视,虽然觉得花纹无法再次捕捉到,但巨虫还在,也不是说太大的损失。可没想到的是,这层外壳并不是真正的铜,而是我们目前还不能弄明白的一种类似于铜的金属。它的氧化用着越来越快的速度进行着,而它的肌体,也在那短时间内,像是点燃了的蜡烛一般,在溶解,最终好像蒸发了一般,变成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水蒸气一般的东西。” “也就是说,窜出地面的巨虫,我们现在就只收获了这么几张照片而已?”大白皱紧了眉头再次插话道。 “是的。”黎冬梅点了点头。 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从周围突然传来了空袭的警报声,沈头最先站了起来,一把搂住了坐在他前面的那老同志的肩膀,往帐篷旁边走去。伍大个很自觉的快步跟上,站到了他俩的身后,双手伸开着,一看就知道是随时要做出些什么。 所有人也都站了起来,但没有人因为惊慌而跑动,而是等待着命令。但外面的空袭警报声在这时,又戛然而止。 “铁柱,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沈头对着铁柱命令道。 铁柱正要往外跑,可帐篷外面却已经有人在大声叫喊道:“陆总过来了!陆总过来了!” 话还没落音,帐篷的门帘子就被人掀开了,陆总满头大汗钻了进来,一看就知道是从营地的某个地方一口气跑过来的。他看了沈头和那位老同志一眼,接着对大伙环视一圈:“没啥事了!” 说完他便大步走向了那位老者,在对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对方脸色变了,紧皱着眉头思考了几分钟,继而压低声音对陆总又回了一句什么。 陆总点了点头,帐篷里的同志们都瞪大眼望向了他。只见陆总嘴角往上一扬,微微笑着说出了一句让我们在场的全部同志,都猛地一下站起来的话儿。 第180章 苏修的侦察机 陆总扔出来的话是:“刚才我们头顶出现了来历不明的侦察机,很可能是苏修那边越境飞过来的。” 大伙都激动起来,后排还有一个同志在那大声说道:“这些修正主义的强盗终于忍不住了,看来不给他们迎头痛击,他们就不知道我们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者的强大力量。” 陆总静静地等着我们的愤怒消停下来,然后依然是一个让人感觉很安心的微笑:“我不是说了只是可能吗?再者,你们在这么挥舞着拳头激动之前,有没有想一个问题。”陆总的语气渐渐严厉了起来:“这个关于苏修飞机的信息之所以会让你们知道,是因为你们本身就肩负着与一般军人不一样的职责。现在看到你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这,是你们这些在秘密战线工作的战士们应该有的模样吗?” 陆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又需要如何应对,应对这些外部势力对本次行动的染指,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说完这些,陆总转过身,对着那位老同志行了个军礼,最后大步走出了帐篷。 大伙面面相觑,一个个面红耳赤。陆总骂得有理,我们是部队中相对比较核心的成员,不可能随便有点啥事,便跟群毛头小子一样群情激昂。大伙变得鸦雀无声,并各自走到了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黎冬梅站在前面犹豫着,接着正要开口,却被沈头挥手打断了。只见沈头和那位老同志小声嘀咕了几句,最终他亲自走上了前去。 “把放映机关掉吧!”沈头命令道,接着他朝着我望了过来:“鬼面同志,你的任务顺利完成了没有?” 我连忙站了起来,对着沈头敬礼,紧接着又对着正扭头望过来的那位老同志敬了个礼:“顺利完成任务。” “行!坐下吧!”沈头点了点头。 “同志们,其实,我和大伙一样,很想整明白地下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也很想将它拉到地面来晒晒,让我们的科学家好好地研究个透彻,并将研究成果,奉献给我们的祖国,带动我们国家重工业的发展。但……”沈头顿了顿:“但我们新中国还这么年轻,也才刚刚起步,我们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呢?我们需要粮食,解决几亿人的温饱;我们需要能源,让我们能迈向工业化进程……我们需要很多很多东西,需要得又是那么迫切,那么急不可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当下物资与能源的贫乏导致的。” “相信在座的很多同志们都知道大庆油田吧?外面的战士们也都知道我们有了大庆油田,但是他们还不知道大庆油田的具体地址。而现在在这个帐篷里的同志,却应该都知道油田在哪吧?距离我们有多远也都是清楚的。那么,相比较起油田来,我们现在所站着的位置的地下,那条让我们捉摸不透的金属巨虫,哪个重要呢?” 帐篷里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沈头的问话。 沈头摇了摇头:“油田重要,相信这是大伙心里面都有着的答案。当然,今天这里有‘夜行人’的同志,有‘执行者’的同志,甚至还有极个别同志所从事的工作的机密程度,连我沈木人都并不知道。但是,请容许我代表首长,将目前我们在喀则的这次行动,正式更名为斩首行动。我们不能让油田这么快为世人知晓,因为我们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做到,也没有做好。那么,取舍之间,在座的人都必须和我们葬密者一样,来将当前地下这玩意、这秘密给埋葬掉,让它在这打住,打住在这1962年的春天。” 下面的同志们表情也都肃穆起来。可能今天之前,他们肩负着各种各样不同的使命,而走入喀则的营地,和我们一样。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又经历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危险、克服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困难,目的都是为着完成对地下世界的探奇。到现在一下子整个任务被重新颠覆,对在座的每一个人的打击都不小。 但我们511的几个却不同,从最初进入到这个营地的那一晚,沈头就明确给我们说过,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将这地下世界的一切完全埋葬而已。 最终,身旁的同志们一个个扬起了头。我们葬密者的战士最先站了起来,接着全体战士都站了起来,大家一起低吼道:“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我被沈头要求留下,将一路上发生的情况做了个简短汇报。我再次说谎,并没有说出是朴锦衣留下了信息,而是说我自己套出的真相而已。那位老同志听完后点了点头,便和沈头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由几位中年军官领着,离开了大帐篷。 帐篷里的其他人早就走了,到老同志他们也离开后,就剩下了我和沈头两个人在。接着,我发现沈头用着异样的目光,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自个心虚,知道自己在沈头跟前说谎隐瞒了真相,本来就是白搭。但谁知道沈头沉默了很久后,却递了一根烟给我,并亲自给我点上。 “小王……嗯,我还是叫你鬼面吧?”沈头语气并没有很严厉,反倒像是一位长者与后辈某一次无意的闲聊一般:“沈头我自己也年轻过。感悟到的是——很多人,在你身边经过后,可能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她们注定了只是你生命的过客,不管她们与你交汇时候,有过如何的火花,又如何地触动到了你内心的软肋。但……过客就是过客,可能下一次你再看到她们时候,是在拼刺刀的战场上而已。” “沈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抬起了头,尽量让自己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般,迎着他的目光,用坚定与刚毅的眼光,将一个成熟的自己展现到他面前。 沈头笑了笑:“鬼面, 其实最初将你带入队伍,我并没有对你寄予太多的厚望,就只是当时需要一个真正平凡的战士而已。但我没想到的是,你在进入葬密者后经历的几个案子里面,所经历的每每都是一个真正战士需要承受的历练。我很高兴,看到一个优秀的共和国卫士,在剥掉他最初的平凡外壳,显露出的是我想要的模样。” “得!”沈头拍打了我的肩膀:“下午在营地好好休息一下,快的话今晚,慢的话就是明天早上,老首长们便将会要将新的行动计划拿出来。到时候,你和你的小组很有可能会被安排独立任务,准备接招吧!” “独立任务?”我反问道。 “嗯!应该是与数据手册相关的吧?”沈头笑着说道。也是这一次,让我知道了其实在首长的心目中,咱的沈木人同志,其实也只是和我们这些他的手下一样,是个没事喜欢瞎猜瞎掰掰的家伙罢了。因为之后事实证明了,他这认为我会有数据手册相关独立任务的揣测,压根没兑现。负责进入地宫里的那一个瞭望塔顶层的玻璃上,寻找收集数据信息的,压根就是另外一个也是5开头的独立部门的工作,据说他们部门也没啥别的能耐人,就一些眼神好的,耳朵好的,甚至还有触摸能力很强的。而数据信息,据说在那天晚上就被全部采集到了,但是信息是以一种什么方式储存在瞭望塔楼顶的玻璃上,咱就至始至终都不知晓了。 嗯,都是后话。我们只是一群葬密者,我们的工作本来就只是埋葬秘密而已…… 第181章 一个我们自己的任务 我们走出那个帐篷后就分开了,沈头去指挥部开会,我被在门口等我的铁柱接到,朝着我们511的人驻扎的地方走去。 铁柱还是那么壮实,不过看上去也没有了最初我认识他时候那么白净了,脸上也有着些许沧桑与风霜掠过的痕迹。他叼着烟,和我并肩走着,表情倒挺严肃的,和我一本正经地说着他自己情感方面的破事:“其实我觉得黎冬梅同志这个人吧,可能并不是特别适合我,但是首长们都有这个意思撮合我俩,她的年纪也不小了。”铁柱好像很为难似的说道。 我还不太清楚情况,自顾自地点头:“你自己想清楚吧,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 “嗯!”铁柱点了点头:“有些人,能成为好的革命战友,但不一定能成为终生伴侣。” 真说到这,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同志的叫唤声:“欧阳同志!” 铁柱扭过过去,只见那边是一个有点矮胖的女同志朝着我们小跑过来。铁柱眉飞色舞起来:“海英同志,冬梅又托你带什么口信过来了吗?” 这个被铁柱称呼为海英的女同志微微一笑:“是有口信带过来,她说……她说她还是觉得和你不是很适合。” 铁柱便着急了:“有啥不适合的?她24,我27,大她三岁不是正好吗?再说……”铁柱说到这,瞟了我一眼,接着再次大声对钱海英说道:“你……你……麻烦海英同志你再帮我过去跑一趟,就说不管适合不适合,今晚……嗯,今晚如果没任务的话,今晚8点,我去她营房门口等她,我想要和她好好谈谈。” “得!”我负责给你把话带到就是了,只是到时候她出不出来,就看她自己了。“钱海英说完便扭头走了。 铁柱傻傻地望着钱海英走远,半晌才扭过头来,见我正望着他笑,便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也没啥,就是黎冬梅同志还是有点不同意。” “嗯!”我也没狠揭他伤疤,搭着他肩膀朝前走去。 很快,铁柱就把我领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帐篷前,他指着那个小的说:“朱敏就住那边,我们其他人全部在这个大的里面猫着,挤是挤了点,但是特殊时期,也没办法。” 话刚说完,从那大帐篷里就钻出一个人来,是杨疾。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铁柱一眼,沉默了一下接着对我俩说道:“朱敏同志有话想找鬼面同志你聊聊。” 我愣了一下,接着见杨疾指了指旁边那小帐篷,寻思着我大白天一个男同志跑朱敏那帐篷里去,似乎也不太好吧,便将另一只手搭到了杨疾肩膀上:“你俩跟我一起过去吧,看看朱敏有啥事要和我们商量。” 他俩想要反抗,杨疾还小声嘀咕着:“人家是找你一个人,你扯着我俩干嘛?”但最终俩家伙没有挨过我的死拉硬拽,将他俩都推到了那小帐篷前,接着一掀门帘,三个人一起钻了进去。 这小帐篷其实也并不小,只是比较起要睡我们那十几个葬密者的大帐篷要缩水了不少。里面就搭着一个地铺,被褥啥都整整齐齐地叠在上面。朱敏没戴帽子,光着头坐在床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是一本打开的书。 见我们三个进来,她连忙抓起旁边的军帽,将自己那光秃秃的头发遮住,脸便红了,是害羞的那种红:“你……你们来了。” “嗯!我和铁柱是被鬼面同志硬揣着过来的。”杨疾很认真地说道。 铁柱也连忙补充道:“是的!如果不方便我们马上就出去。” “方便!”朱敏连忙说道,紧接着,她咬了咬嘴唇:“你们来了更好,如果你们仨愿意帮我这个忙,那我更加放心。” “帮忙?”我问道。 “嗯!我……我……”朱敏停顿了一下,最终将头一扬:“我想要你们帮我去杀一个人。” “啊!”杨疾和铁柱一起张大了嘴。 而我却没有觉得诧异,心里马上就知道了朱敏想要去结果的人是谁,于是,我淡淡地问道:“他也被关押在营地?” “是的。”朱敏点了点头。 铁柱便扭头望我:“谁啊?你们是要杀谁?” 我没吭声,望向了朱敏。朱敏也望着我,眼神中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那种欲言又止的艰难,但,又有着一个真正的女战士的决绝。 我咬了咬牙,冲朱敏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杨疾,麻烦你帮我去把燕十三叫过来,有他帮忙才比较靠谱。” 杨疾应了,扭头便往后跑去。我又望向铁柱:“伍大个是不是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嗯!他贴身和首长在一起。”铁柱回答道。 “如果他在,就容易很多。”我自顾自的小声说道。 “你们是要杀谁啊?这是革命部队的营地,不是鱼龙混杂的山寨。你们几个家伙是不是疯了?”铁柱鼓着眼睛冲我们说道。 我摇了摇头:“铁柱,你比我们理智,也比我们有原则。如果你不帮手的话,我不勉强,但是我不希望你会影响我们将要做的事情。” “不可能,反正你们要在营地里面违反纪律,我肯定是要跳出来阻止,并且举报的。”铁柱也很肯定地说道。 “欧阳铁柱同志。”朱敏的声音在铁柱身后响起。 铁柱转身过去,迎上的是朱敏的眼神。朱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对铁柱说道:“我们要杀的人是翟仁义。” 铁柱一下愣住了。朱敏继续着:“我想要杀翟仁义,有错吗?” “没错!”跨步进来的人却不是杨疾,也不是杨疾要去叫唤回来的燕十三,而是疯子哥。只见他那空荡荡的袖子扎了一个结,低着头从门帘子里钻进来。他身后,是杨疾、燕十三、悟空、金刚和大白哥。大伙鱼贯而入,疯子继续道:“朱敏想要做的事情没错。” 大白也跨前一步,对着朱敏说道:“大妹子,当时在瞭望塔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是……但是大妹子你现在想要手刃翟仁义,咱同志几个……哦,不!咱这些老哥哥们,都会给你去帮手的。至于某些同志,害怕违反纪律什么的,那咱也不勉强,如果他真要阻拦或者举报,咱今儿个就把他先捆在这里得了。” 铁柱往后跨出一步,低声说道:“你们都疯了!” “嘿嘿!疯子哥想捆你,你还想反抗不成?”疯子笑着说道,并大踏步朝着铁柱走去。 “得了得了!我……”铁柱咬了咬牙:“我就当不知道。” 说完这话,他一掀门帘,往外走去。 “他不会去沈头那边汇报吧?”杨疾连忙问道。 “铁柱不是这种人,只要他答应了的,就不会变卦。”我很肯定地说道。 这是一个我们自己的任务,无关乎于部门,也无关于于团队,就只是我们这些个个体决定要做的一件事情。解放军对于战俘一向以来都是很优待的,从来不会使用私刑,也不会私底下做什么了断。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我们自己的战士都吃不到啥,也没缺少过美军战俘那一口饭。 但是对于翟仁义,却是我们觉得,需要我们自己亲自手刃的。因为……因为……因为某些永远也不会公开让外人知道的事。 杨疾下午摸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候带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他转出去遇到了开会的空档溜出来尿尿的沈头,沈头要他带话回来,说今天都可以放松休息一下,没啥任务下来,原因是不想某些方面的侦察机看到我们在忙乱。 第二个消息就是翟仁义的位置,他被独自关在战士营房的正中间,周遭围绕着的都是战士们的帐篷,门口还守着四个全副武装的同志。 我们决定在晚饭后开始行动,时间大概是八点半左右。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八点半战士们都要准备熄灯睡觉了。那一会倒水的,出来尿尿拉屎的,漆黑中人影来回晃动,咱可以随意在帐篷中穿梭,有人问起也不过搪塞是过来查岗的就可以了。再晚一点反倒都清净了,咱的行踪会比较明显。 制定的初步方案是疯子哥领着大白、杨疾、金刚、悟空遛弯到那一片,给折腾一点业余活动,比如摔跤之类的活计,战士们晚上的娱乐也都是这些。然后,我和燕十三、朱敏便悄悄摸进关押翟仁义的帐篷里面,把他一刀给宰了就成。只要人宰了,咱没被抓个现场,之后首长们就算能猜到是咱,但没个证据,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过了,不会追究的。 于是,我们便开始等待入夜,来执行一个我们自己的任务! 第182章 执行 那两个新加入葬密者的同志被铁柱带得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大块头现在应该比较苦恼,因为对于他这么一个军人来说,违反纪律是一件无法得到原谅的事,包括他自己对自己的。但既然他已经答应了一些东西,自然也不会来给咱使坏。 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说道朱敏那晚在瞭望塔上到底遭遇了什么,大伙上去时,衣不遮体与满脸泪痕的她,自然是藏不住真相的。可能,这也是大伙为什么毫不犹豫答应帮手的原因——咱部门人并不多,女同志少。以前的飞燕走得那么突然,让大伙始终想着都心里疼,对朱敏这妹子自然看得比啥都重。 我们早早的去把晚饭的馍馍领过来了,朱敏把她那三个馍馍抓得紧紧的,看着我们大口大口啃完,又大口大口地喝水。这时,朱敏把她手里的馍递出来,问我们大伙:“你们谁还没吃饱。” 当时三年困难时期过去也不久,咱部队里面的伙食虽然相对来说好一点,但也只是能吃饱而已。再加上我们这趟出来任务的地方,周围都是没有人烟的草原,所以每天也就两顿,咱这些大块头靠力气行动的汉子们,那几个馍馍确实不够。但这一会,朱敏将自己的晚饭留下来递给我们时候,我们也都咧嘴笑了。燕十三还开口骂朱敏:“傻妹子,你自己赶紧吃吧,老哥哥们都饱了。” 朱敏便没再客套,抓着自己那几个馍馍便开始啃,眼睛却红了,两行眼泪往下流淌。燕十三又开始多话了:“我说大妹子,你这无端端地哭啥呢?老哥哥们等会就帮你去结果了那老王八蛋,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朱敏哽咽着点头。 那物资贫乏的年代,就算是再好的人家,衣裤破了也要缝补,饭菜坏了也最多只是不给娃娃吃。其实,朱敏这样做,是真心的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但是,她也和我们这些人都一样,啥都没有,唯一有的,也只是分配给她的那一份份额而已。 时间很快就到了八点。燕十三眉飞色舞地跑了回来,说首长们还在开会,沈头这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我们分成两拨走出了帐篷,我和朱敏、燕十三一波,其他人由疯子哥领着走在我们前面,往翟仁义被关着的那边走去。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目的地,我们仨装作在不远处散步聊天一般,胡乱地转着。疯子哥他们几个便开始吆喝了,大白和悟空、杨疾盘腿坐在地上起哄,金刚三下两下脱了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来,还来回甩着膀子。疯子哥大声说道:“咋了!哑巴欺负我一个独臂的,真以为我不敢和你摔上一次吗?嘿嘿!信不信很快就能把你撂倒。” 旁边帐篷的战士听到了声响,便笑眯眯地跑了过来:“嘿!看起来这两个同志真来上一架,输赢真还不好说呢?块头都不小,一个矮壮,一个高大!” 很快,就有一二十战士听着声音聚到跟前,大白、杨疾、悟空大声招呼大伙坐下来围个圈,权当给疯子与金刚做裁判。疯子将后背上背着的大刀扔到了地上,单手把上衣也给脱了,笑着对金刚说道:“嘿!我说金刚,等会被我撂倒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他们折腾的工夫,我和朱敏、燕十三朝着关翟仁义的帐篷慢慢靠近。帐篷外面那四个挎着步枪的战士也听到了声响,伸长脖子往疯子哥他们那边望,但那边人聚得越发多了,怎么看得见啥呢? “你们这是干嘛?马上就要睡觉了,在这里闹什么闹呢?”一个矮个子战士从其中一个帐篷里钻了出来,朝着疯子他们辛苦聚起来的人堆中冲去,嘴里还大声吆喝着。 我们仨听到那四个看守的战士在小声地嘀咕:“是郝连长亲自出来了,赶紧守到岗位上。” 那边的好多个战士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傻笑着就要往旁边各自休息的帐篷走去。我们几个心里都暗道“完了”,以为今晚咱的动作会要泡汤。 “郝同志吗?这些战士是在干吗啊?挺热闹的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我们扭头朝那边望去,只见黎冬梅居然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铁柱,铁柱微笑着,双手别在身后,跟个多大的首长似的。 被黎冬梅叫唤到的是那个矮个子的郝连长,只见他连忙迎着黎冬梅迎了上去,微笑着说道:“是黎同志啊!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作战部队这边的营地来了?” 黎冬梅也笑了:“听到这边热闹就过来了,好像是两个同志要比划比划摔跤吧!怎么了?看到我过来了,就散伙了吗?” 郝连长连忙摆手:“怎么会?你看,他们不是正要开始了吗?对不对啊?” 很多就要走开的战士连忙扭过头来,大声起哄道:“对!”于是,本来就要散了的人群,再次聚拢了,等着围观独臂大块头汉子与哑巴矮壮汉子的摔跤表演赛。 这边的几个站岗的战士便站不住了,其中两个一看就知道是老兵的,对着另外两个年轻的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在这好好看着,我和老张过去瞅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他俩一溜小跑过去看热闹去了。剩下的那俩也伸长了脖子,朝着摔跤那边狠瞅。 “好叻!英雄哥大战豪杰爷,今晚大伙给看仔细了,到底是谁能打得过谁?大白那鸭子般的沙哑嗓子在远处吆喝开了。 我们悄悄近到了帐篷后,燕十三从袖子里滑出了一柄小刀,动作飞快地划开了帐篷布,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蒙着脸的我们仨个一溜烟钻了进去,只见翟仁义那家伙居然正瞪大着眼睛望着我们,也没吱声,估计是以为我们来救他来了。老东西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侧着身子躺着,一双小眼睛来回转悠着。 我对他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连忙点头,燕十三一猫腰就窜了过去,而翟仁义毕竟也是老特务了,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被他从哪里发现了问题,脸色变了,张嘴就要喊。但燕十三一条湿漉漉的毛巾三下两下就塞进了他的嘴里,我也近到了他跟前,和燕十三一起将本就被捆了个严实的翟仁义狠狠地压在地上,他全身就只有脸上那双眼睛还能动弹,其他部位连扭都扭不动一下了。 朱敏将脸上的毛巾扯了下来,她望向翟仁义的眼神很复杂。只见她缓缓地拔出了腰上的匕首,朝着翟仁义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翟仁义自然明白了我们要做些什么,他想挣扎,但是压根动弹不了。他想吱声,但只能发出很轻微的“嗯嗯“的声响,就算这点点声响,也被燕十三从旁边抓过来一把干草捂住,让声音传不远。 朱敏一步步走着,她的脸色也在缓缓变化。 红了,不是害羞的那种红,而是火焰的那种红…… 更红了,燃烧着的火焰的那种红…… “朱敏。“我小声对她喊道。 朱敏抬头望向我,那双眸子里黑色的瞳孔中,似乎也有了火焰在闪动。终于,她冲我微微笑了,双眼中滑出了两行眼泪来,那眼泪滑过她已经变红的脸庞,却没能够成行,而只是缓缓蒸发,如同想要穿过沙漠的水滴一般…… 朱敏的匕首尖终于抵到了翟仁义的脖子上,她用之前蒙面的那条毛巾捂在匕首上,那匕首来回拉动着,翟仁义全身颤抖起来,,他的血没能喷射出来,只是将那条毛巾浸湿,继而流淌到地上的干草上…… 朱敏笑了,她单手提起了翟仁义那颗丑陋也已经扭曲的头颅,微弱的灯光下,她那张曾经白净清纯的脸,终于不再稚嫩。我明白,又一个成熟的葬密者战士,已经诞生了,她的名字叫做火女。 二十分钟后,我们回到了营房。其他人比我们晚回来一二十分钟左右,铁柱是最后回来的,他身后跟着黎冬梅。而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黎冬梅身后竟然是沈头。 大伙全都不吱声了,任凭沈头那紧皱着的眉头与犀利的眼神,从我们颜面上扫过。 半晌,沈头淡淡地说了句:“翟仁义被人给杀了,不知道是谁干的。”然后,他顿了顿,掏出一包有过滤嘴的烟来扔给杨疾,示意杨疾给我们大伙派一圈,但他的目光依然犀利:“刚才,我让人把他拉出去埋了。” 大伙都傻笑起来。沈头自个的嘴角也往上扬了扬:“今晚埋葬行动已经启动了,不过今晚下去的是兄弟部队的同志。所以各位都可以睡个好觉,明天早上六点起来洗刷吃饭,六点半跟我下地宫。” “去干吗?”铁柱瓮声问道。 站在他旁边的黎冬梅白了他一眼:“埋虫。” 第183章 再入地宫 那晚黎冬梅离开我们的营房后,铁柱又拉着我出去抽了两根烟。不过这次他比中午时候老实了很多,给我说了目前他与黎冬梅的情况是对方还有点不愿意。不过铁柱也说了:“冬梅同志并不是对我这个人有什么不好的看法,而是……而是她觉得我太过理性了一点,和我处着感觉挺没意思的。” 我微笑着没吭声,心里暗暗在想,难道我王解放这么个人,就属于很有意思那一种吗?连我都能够有异性欢喜,你欧阳铁柱浓眉大眼精力充沛的那号,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媳妇呢? 聊了一气,也没聊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我俩回到了营房,大伙还在继续听大白哥吹牛,包括燕十三,也用仰慕的神情望着大白。 第二天天还没亮,轰隆声就将我们都闹醒了,这里之所以没有用吵醒,而是用一个“闹”字,原因是那轰隆声,并不是很直观地传到我们耳朵里面,与其说是听到,不如用感觉到比较恰当。伴随着这轰隆声,是地震一般大地的晃动。 我们都被震醒了,急急忙忙地跑到帐篷外面。当时天边已经有了一丝丝微微的亮光,隐隐约约看到地平线那头,有着大量的尘土在往上溅起。 整个营地里站满了钻出帐篷的战士们,大伙都不明就里,大声喊着:“怎么回事,有同志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吗?” 这时,几个骑着马的战士从指挥部方向行进过来,他们大声喊着话:“同志们,不要惊慌,是我们的人在进行地下爆破。” 骑马的那几个战士来回呼吼着,要求大伙都回帐篷里面去。这时,沈头便过来了,铁柱连忙招呼我们站成一排,报数什么的忙活。接着沈头身后跟着的几个士兵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很大的行军包,里面也不知道塞着啥,特别沉。 再接着就是发馒头,大伙席地坐下啃完馒头,沈头便站起身来:“得!吃饱喝足也都睡好了,现在轮到我们葬密者的人进入地下,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埋那条大虫子吧?”大伙笑着说道。 那天具体的日期其实我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不过我们最后一次进入地宫的行动,是用那天的日期作为行动代号的,所以不便于在此公布。军人的执行力是可怕的,尤其是一直被列为世界第一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陆军部队。短短的两天时间,那条通往地宫的通道入口处,就已经搭起了帐篷,并挖得很宽敞。我们经过入口处时候,碰到了刘择、钱老、在招待所见过的那位生物学方面的学者以及好多个带着眼镜的老者,他们都摇着头,小声嘀咕着。 刘择看到了我,他朝我走了过来:“鬼面同志,你现在是要进入地下吗?” 我冲他点了点头。刘择便露出一个似乎很痛心疾首的表情来:“唉!我们会成为这个时代的罪人,我们会成为这个时代里不能被饶恕的一群人。” “为什么这么说?”燕十三那一会就在我身旁,他话多是常态,连忙伸长脖子过来对着刘择问道。 刘择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多各个领域的科学家被带过来,但等待我们的却不是对地下巨虫的研究与开发,而将要见证我们的人亲手将这一切毁灭、埋葬。你们有没有想过,可能对这地下巨虫的研究成果,能够改写整个人类历史,迎来一个新的工业革命。但……唉!我们会要亲手将之埋葬。”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絮叨,只能往后退了一步,与我的战友们站到一起。我们都穿着整齐的军装,背着沉重的包裹,表情尽可能的严肃,因为我们是军人,我们的工作就是服从命令。通道深处“铃铃铃”的响声响起,一台由若干台斗车串联到一起的小型火车开了过来,这所谓的火车头,却有点像是摩托车,不过比一般的摩托车要宽大不少,而且轮子也是卡在铁轨上。 沈头率先跳上了车,我们葬密者的人除了伍大个以外,其他人都排着队朝斗车上走去。临上车时候,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刘择,老同志还在望着我,他摇了摇头,表情很无奈。 必须承认——取舍,对于一个普通人的人生,都有着选择的巨大矛盾,何况于对于一个国家呢?面对这个世界,我们所做的很多很多事情,并不能说绝对是对的,但是,很多很多事情,是我们绝对需要去做的…… 我们是葬密者,一群埋葬秘密的人…… 一个多小时候,我们再次进入了地宫。穿过那扇小门后,我们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子很特殊,但是又很熟悉的味道,像是刚开过的枪的枪管子里面的那股子火硝的味道。紧接着,铺面的尘土让我们咳嗽起来,之前那能见度很好的地宫世界里,弥漫着飞舞的沙尘与刺鼻的气味。 沈头捂着鼻子领着我们朝前面大步奔跑着,头顶那些如同星子一般的白色灯光依然照耀着这个特殊的世界,地宫里空荡荡的,没有了之前穿梭的战士,只有我们这十几个人一般。 我们也没有开口问沈头什么,跟着他跑步到了之前那个瞭望塔的入口位置。墙壁上被人用显眼的红色油漆画了个入字,之前我第一次与朴锦衣进去时候有点犯着迷糊,这一会倒看了个透彻,那面墙壁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上面是有着一个门的线条,实际上又只是和墙壁能够大同的门帘一般垂着的东西而已。 我们鱼贯而入,朝着楼梯上跨动着步子。我本来就走在队伍的后面,自个很无意似乎也是故意的让身后其他同志都去到了我的前面,落下我在队伍的最后。我明白,我是在偷偷捕捉,也偷偷咀嚼着朴锦衣的味道,咀嚼着怀抱着朴锦衣行走在这楼梯间的味道。 终于,我们抵达了顶层,几十平方空间的地面上,已经有人用军绿色被褥在地上铺了一整排。我们意识到,将会要在这地下呆上一些日子。 始终没有说话的沈头终于开口了:“那个……那个啥……” 大伙都瞪大眼睛望着她,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指示。谁知道沈头却笑了笑:“那个……我带了两条烟上来,大伙斯文点抽。空间就这么大,要抽烟就去楼下。” 大伙便都笑了,沈头等我们的笑声停顿了后又继续了:“按照其他同志们提供的数据,巨虫应该是在三天以内抵达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不过巨虫行驶的速度与之前已经大相径庭,所以不保证我们会要呆的时间超出其他同志给出的三天的计划。” “沈头,早上那地下巨大的震动,是其他同志们将这地宫给用炸药轰得塌了一截吧?刚才在下面那铺面的尘土,应该就是前方爆炸后飞舞过来的吧?”大白大声问道。 沈头点了点头:“昨天中午做出埋葬这地宫、掐灭巨虫的决定,到今天凌晨就已经完成了对这地下世界中环形地宫其中一段的炸毁,这就是我们无产阶级战士们的力量。 大伙都雀跃起来,那年代的人总是那么时不时地激动…… 第184章 巨虫 我们猜测的没错,整个地下的地宫里面,从那天凌晨开始,就只有我们葬密者511部门的人在了。我们携带着的沉重的包裹里面,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炸药,炸药的学名被沈头公布后,大白便给我们很详细地解释了这种炸药的原理,比较复杂。大致上的意思是说,这种炸药相当于某种氧化剂,能够在爆炸的瞬间,快速氧化金属物体。大白还说了,这种炸药最初是被苏联人研发出来的,想要用来对付德国人的坦克。但很可悲的是,研究者压根没想明白的一点是,能够氧化坦克的炸药无法被装填到常规的武器中,导致了无法得到普及,再说那功效本来也有点扯淡,足够份量的普通炸药,实际上也可以轻而易举将坦克炸毁。 但作用到地下这金属巨虫,反倒应该是比较不错的选择。之前在通气会议上,黎冬梅给我们说道过,那被斩断的巨虫,没有了生命体征后在空气下快速被氧化的事儿。那么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便很清晰了,静候巨虫行进到我们下方位置,然后前面塌方的泥土会让它停下来,氧化炸药便能够派上用场了。 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兴奋,那两个我并不认识的新的葬密者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行动吧,他们跟在他们的小组长铁柱身后,不时脸上扬起骄傲的光芒。说实话,给谁能不激动呢?我们即将见证的是整个人类文明中,最为匪夷所思的一辆地下列车、一只极速行驶过上千年的奇特生物。 但很让人头疼的是,等待的时间又是那么难熬。刚开始的第一天大伙还都叽叽喳喳说着话,到第二天开始便一个个表情呆滞起来。朱敏从进入地下世界后就一直跟随在我身后,也不多话。地宫里的尘埃落定后,白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朱敏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好看。 到第三天,大伙基本上没啥交谈了,都尖着耳朵想要听到地宫里有着什么响动。但一天过去了,啥动静都没有。到那天晚上睡着后,半夜突然听见大白在大声叫嚷:“来了!来了!” 众人连忙爬起来,却发现是他在说梦话而已。 最终,我们一直在地宫里等到了七天。携带着的那些行军包裹里,干粮本来就不少,咱还时不时可以去到日本人的储备楼层往上搬一点。地面上的同志始终没有人下来过,沈头给我们说了,从我们进入地宫开始,入口处就会有战士日夜站岗,不允许任何人下来,而我们自然也不允许上去。至于原因,大伙也都心知肚明,秘密,是需要被埋葬的。 到第七天晚上九点左右开始,我们所处的位置,便开始有了比较明显的轻微震动的感觉。大伙便都站到了那面巨大玻璃面前,朝着震感来的方向望去。 我们见到巨虫之前,那越发明显的震感持续了有二十分钟左右。铁柱从他的行军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我们不太认识的机器,扛到了肩膀上对准了地宫,大白在旁边给我们介绍着:“这就是摄影机,拍电影用的。像这种使用电池的倒是比较稀罕。” 可那一会谁有空研究这?一个个伸长着脖子,恨不得跑到一楼站在地宫中间朝巨虫来的方向观望就好。 终于……我们看到了巨虫,看到了最早被我们称呼为极速列车的那金属巨虫。 我们自始至终也不知道这地宫到底有多高多宽,这数据日本人应该知晓,但是数据本并不是我们葬密者得到过的信息。也就是说,我们所捕捉到的巨虫是宏观的。微观的部分,是另外的部门所知悉的。所以,我们只能这样形容巨虫的直径——地宫有多宽,巨虫便有多大的直径。 它是由无数条之前我们见识过的穿越到地面的暗金色圆柱状物体组成,最终又汇聚成为一个整体,从一端快速驶来。我们看不到它是否有轮子,地面的光滑程度,让我们觉得巨虫上千年的穿越,底部应该不会太过粗糙。无数个好像是环绕着的箍子一般的圈圈,套在组成这一整体的每一条圆柱物体上。 它们驶过了,朝着已经塌方的前方快速冲去。那一刻,我莫名有了一种奇怪的念头,感觉我们这群人现在在做的这一切,到底应该被如何定论?巨虫在地下已经上千年了,不管它有着什么样的使命,抑或是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但终归并没有影响到我们的世界。 巨大的撞击声与震感,将我们所有人震得往地上摔去,我们面前那片钢化玻璃,在那瞬间也被震动得爆开,碎片宛如冰雹一般,朝着地上的我们打了过来。所幸钢化玻璃破碎后,并不会和普通玻璃碎片一样有着尖刺,反倒像是变成了若干颗玻璃弹珠一般,所以就算打得脸上身上作痛,但是并不会划开皮肤。 巨虫却似乎没有甘心,轰然停止的它,似乎还在努力朝前行进着,那一圈圈紧箍在收拢,但它的努力,很快就被证明成为了徒劳。这时,那若干金属圆柱状的东西,开始朝着地宫上方舞动起来,但它们的目标却是地面的方向,也就是地宫最上方那些白色圆形光源的方向。 我们一个个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又不敢再往前迈步,因为一条粗壮的金属触角,正从我们面前往上举起。猛然间,一个黑影从它的右边窜了出来,并一把搂住了这条金属触角。 触角继续往上挥舞着,扭动的姿势好像是在跳舞的妖异舞者。紧紧抱住触角的那个黑影终于被我们看清楚了,他居然是……居然是一个之前我们见过的日军藏冻人。 我恍然大悟,对着其他人大声喊道:“是其他瞭望塔的玻璃被震碎后,空气进入了每一个瞭望塔被密封的最后两层楼层,所以,被布置在瞭望塔里面的所有藏冻人,现在应该都复活了。” 我喊话的这一会工夫,外面又有好几个黑影开始闪动了,但都只是朝着下方的巨虫主体跳跃了下去,估计都会直接摔个稀巴烂。而我们面前那根触角上紧紧贴住的那一个藏冻人,却正在发出难听的“吱吱”声,跟随者触角往地宫上方升起。 “它们是要冲破地宫,它们想要上到地面去。”铁柱肩上那摄影机已经摔到了地上,看那模样估计都够呛了。他瞪大着眼睛,对着沈头大声喊道:“同时这么多金属触角往上延伸,扭动得这么连贯,它们是要用它们的身体钻到地面,给这地宫开一扇天窗。” 疯子骂道:“妈的,看模样它们真的是要上到地面去。沈木人,开始炸吧。” “能有效吗?”大白对着疯子大吼道:“这家伙的巨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咱这点炸药似乎不够折腾吧?” “够不够也只能先上了。”沈头朝前跨出了一步,探头往下望去,继而扭头大声命令道:“最下方有足够的空间,我们现在就下到地宫,从最下端开始来炸掉这扯淡玩意。 但沈头的话音还没落,之前那紧紧抱着金属触角的那个藏冻人,从上方猛然间跳跃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但比他更快的居然是铁柱所带着的一位叫做赖曙光的新同志,他的身影朝前一闪,并瞬间跃起,朝着那即将扑倒沈头的藏冻人踹去。 藏冻人被他踹得倒飞了出去,但这位叫做赖曙光的同志,这一飞腿后落下的位置,已经到了瞭望塔没有了玻璃的边缘。 我们好几个人朝前冲去,伸手拉他,但这家伙的身体好像不被地球引力所左右,他单脚踩到了窗边的地板上,然后在空中扭过身子,并朝着我们的方向退了回来。 没时间给我们目瞪口呆赞叹他的本领,刚躲过一劫的沈头朝着那堆行李包走去,一把提起一个:“走吧!属于我们葬密者的时间开始了。” 第185章 一个世界的最后 我们提起那些沉重的炸药,往楼下冲去。燕十三边跑边笑着说道:“之前我还寻思着我们这趟差事比较好玩,可能就是在瞭望塔上扔炸药包。现在看起来,也是个体力活,需要扛着这些玩意来回折腾。” 其他同志也都笑了,气氛反而没有了之前那么凝重。疯子也打趣道:“嘿!估计我们赶到下面的时候,鬼面同志说的那些什么冻人,已经被巨虫啃光了。” 大伙嘴上虽然开着玩笑,但行动还是很迅速的。三十层高的楼梯,我们最多用了十分钟不到就抵达了第一层。疯子哥将他的那一大包炸药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金刚,然后从后背上抽出了他的大刀,率先冲出了瞭望塔。扑面的尘土再次让我们变得灰头灰脸,能见度并不是很好,但还是能看清楚前方那暗金色的圆柱体,一条条地往上伸展着。 我们跟在疯子哥身后跨入地宫,眼前的巨虫让我们感觉似乎要窒息了一般的压迫感。圆柱体继续往上扭动着,它们的底部连在横跨在我们面前的母体上,并且母体位置好像还有着源源不断能够延伸出来的这种金属长条。 “都傻瞪着干嘛?”沈头对我们大吼道:“铁柱带着你们小组的人,去最前方。鬼面你们小组的人去最后方,其他人跟我一起,现在就将包裹里的炸药给贴到巨虫身体上去。”他顿了顿:“都小心点,就像放炮仗一样,直接贴上就引爆,如果谁被自己放下的炸药给炸到了,死了也算个逃兵,算个窝囊废。” 大伙齐声应道:“是!” 我与我们这一组的金刚、燕十三、杨疾朝着巨虫尾端跑去,路上时不时还能看到藏冻人摔成肉酱的尸体。尾端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望过去,勉强能够看到个轮廓,应该不是太远。我们那一会头脑里面都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轰掉这扯淡玩意,于是对于巨虫的一些细微末节,也压根没有怎么去注意,多年后回想起来,感觉也确实挺可惜的。我们行军包里的每一枚氧化炸药其实也都不大,水壶大小而已,据说爆炸的威力也就一般,主要是氧化的效果比较强大而已。炸药有一面已经被贴上了一层胶带,方便我们将它固定在巨虫上。我们奔跑着,不时在一定距离后又朝着巨虫冲上去,将炸药贴到了那暗金色的圆柱体上。 爆炸声此起彼伏,是我们的人开始了对着巨虫的所谓“埋葬”。每一次爆炸后,便会有着几条已经伸展上去的圆柱体往下摔落,所幸我们所处的位置,又正好是母体与墙壁之间相对比较狭窄的位置,不会被砸到。 “吱吱”声在整个地宫中响起,伴随着“吱吱”声,是那些圆柱物体的快速氧化,铜锈不断的往下洒落,地宫上方却又出现大量的水蒸气,往上升起。 到我们奔跑到巨虫最尾端位置时候,氧化已经达到了一个高潮,我们甚至已经没有机会看到巨虫尾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只目睹了一堆铜锈往下洒落。 最终,爆炸声也都停了下来。我们四个人开始往回奔跑,满目所见,其实对我们每一个人内心的震撼都是足以颠覆的,这也导致了我们四个人没有了对话与交谈,思想似乎正在变得麻木。 我们所有人再次汇合的时候,巨虫已经基本上化为了一列围墙一般的绿色铜锈。我们十几个人站成一排,望着面前的战利品,感觉却有点失落。没有人说话,似乎都是在为这巨虫默哀一般。 许久,头顶的白色光源开始闪动了。最开始是某一盏的闪动,接着是零星几盏,再到成片成片的闪动。 整个地宫里在缓缓变黑,因为很多白色光源在闪了几下后,没有能够再次亮起来。沈头对我们挥手喊道:“准备撤退,目前看起来,我们的任务已经基本上完成了。” 说完这话,他率先朝着我们进入地宫的那扇门的位置跑去。我们也连忙跟上,害怕在地宫变得完全漆黑以前会要滞留。 当我们抵达入口的时候,大部分的光源已经灭了,地宫变得昏暗起来,之前我们对于地宫那如同另一个华丽世界般的感觉,至此蜕去了光彩,甚至还显得有了那么一点点阴森起来。我们再次在小门前站成一排,扭头望向这堆绿色的长排铜锈。 “里面有东西在动!”喊话的是燕十三,他指着我们右边某一处大声喊道,并朝着那边跨动了步子。 “不许过去。”沈头低吼道。燕十三那已经迈开的步子连忙收拢:“真有东西,就在这铜锈堆里面动弹。” 他说得没错,不止他看到了,我们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他指着的位置,有着一团黑影,正在从那堆铜锈中往外缓慢地爬动着。 “杨疾!”沈头喊道。 “到!” “开枪,不管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给我打掉,就算钻出来的是一个人,也给我一枪打掉。”沈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 杨疾那杆大枪被他一把抬了起来,这么短的距离,杨疾甚至都没有瞄准一般,便扣动了扳机。铜锈中那团蠕动的东西瞬间被轰得不动了。 “那边!”大白也看到了什么。 “蓬!”枪声又一次响起,另一堆铜锈中蠕动的东西也被杨疾开枪击中了。 灯光更暗了,我们往后小步退着,目光在我们所能够看得到的这一排绿色铜锈中游走。 “不管了,撤退,全体撤退。”沈头命令道。 但也就是在这一同时,距离我们只有几米远的铜锈中,也有了东西在往外蠕动了。沈头自己也扭过了身,并将杨疾手里的枪杆往下一压,我们清晰地听到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要不要逮个活的?” 疯子将大刀对着他身边的我递了过来,单手捏成一个拳头,朝前大步走去。金刚也连忙跟上了,两个人像两尊天神般,朝着铜锈中扭动的东西跨步了过去。 “给我出来。”疯子胳膊往前一伸,一把抓住了那团黑影往外一拉。金刚双手一起上了,帮疯子将那团东西狠狠一甩。 一个人形的黑影被他们拉扯了出来,并摔到了地上。它的身体似乎在大幅度地起伏,好像是我们人类急促呼吸一般的那种起伏。 这时,灯已经更暗了,金刚将这人形的黑影一把提了起来往肩膀上一扛,朝着小门位置走了过来。朱敏当时已经进入了小门,伸手将那小门打开,另外一边微弱的黄色灯光亮着,只要跨过小门,我们就能看清楚这巨虫体内爬出的人形黑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了。 但这时,沈头却朝后走去,双手张开,拦在了金刚和疯子面前:“放下吧!”说话间,他掏出了手枪。 扛着那团很像是人的物体的金刚一愣,继而也没勉强,便将黑影朝着身后的地上一扔。 枪声响起了,沈头用手里的手枪将黑影应该是头部的位置一枪打爆了,黑暗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朝着沈头喷洒过来。当时就站在沈头身边的我,下意识地往前跨出了一小步,举起了手掌,拦住了那些温热的液体。 我们扭过了身子,钻进了小门。但是在那微弱的灯光下,我清晰地看到,我手上被溅上的是红色的液体。 或者,也不应该说是红色的液体吧……我手上被溅上的……是血! 第186章 鬼城的邀请 我们跳上了斗车,简陋的车头拉动着我们,吃力地往上行驶着。昏暗的隧道中,回荡着铃铛的响声,这是在预告着我们终于的成功返程。 一两个小时后,当我们一个个表情呆滞地即将抵达入口位置时,等候我们的却是若干支黑色的枪管与几面小型迫击炮。刺眼的探照灯朝我们照射回来,让我们都不由得举起手拦住眼睛。沈头喊道:“是我,沈木人。” “是他们回来了!同志们不用紧张,可以放下枪了。”喊话的声音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探照灯熄灭了,但被强光这么闪了一次后,我们似乎变得适应不了昏暗的隧道世界了,眼前漆黑一片。斗车刹车的声音响起,悠长而又刺耳。战士们的喧哗声也接近了,呼喊的却是:“赶紧准备担架,把他们抬上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去的,身子往下一软的同时,身后的朱敏那温热的手,似乎将我的手一把握住了。接着,我眼帘在合拢,昏迷前最后那点意识,感觉到的是斗车里的我们所有人,似乎都在往下滑落,也包括抓住了我的手的朱敏。 再次苏醒过来时候,眼前洁白一片。朦朦胧胧中,我以为这洁白是地宫中那白色柔和的光源发出的光,张嘴嘀咕了一句:“怎么又到了地宫?” 接着便听到有女人在喊:“醒来了,唯一没有苏醒的鬼面同志也醒过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眼帘缓缓睁开,看到的是朱敏白净的脸蛋。她的头发长出了一点,甚至眉毛也有了弯弯的雏形,那模样特别的好看…… “鬼面,你总算醒来了。”朱敏眼眶里晃动着的居然是眼泪。 “给你说过,他就是被折腾得身体比较虚,所以会要比我们昏迷得久一点。”说话的是杨疾,他歪着头站在朱敏身后,微笑着望着我。 “我……我是在哪里?”说这话的同时,我看到了有着水泥糊着的整齐墙壁,与墙壁上敞开着的窗户,窗外有着蓝天白云。 “这就是大庆。”朱敏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这就是我们伟大祖国终于拥有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大庆油田。”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我……我睡了多久?” 杨疾继续微笑着:“瞧你这点出息,还睡了多久。我们其他人在离开地宫后,都只过了几个小时就苏醒了过来。就你这没出息的家伙,昏睡了两天。”说到这,他抬起胳膊看了看表:“两天零九个小时。” 说完这句,杨疾掏出一支烟点上,又对着朱敏努了努嘴:“人家朱敏……嗯,人家火女同志也扎扎实实守了你两天零八个小时。” “喂!你这位同志这是干嘛?这里是医院,你怎么在这里抽烟呢?”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杨疾身后传来。紧接着,只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与护士大步走了过来。 杨疾一愣,接着连忙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嘿嘿!习惯性动作。” “医生……我为什么会昏迷了?”我开口问道。 “你是想问你们这十几个人为什么会要昏迷吧?”一个年岁比较大的男医生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醒来的第一个问题都是这一句。” 他将脸上的眼睛往上推了推:“好吧!是这样的,你们之前经历的是什么任务,我们并不知情,但是你们在执行那项任务的环境中,吸入了微量的有害气体,初步怀疑应该是金属被分解后释放出来的某种气体吧?具体你们的人也啥都不说,我们也无法研究出那气体具体是些啥?只是呢……你们这些家伙也都奇怪,本来早就应该被有害气体给熏得晕倒的你们,意志力让你们还撑了一段时间……嗯,大致就是这么回事,没有大碍,你不要多想就得了。至于你为什么比其他人睡得久一点,我们倒没有弄明白,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之前并不是昏迷,也无关于那一点点有害气体的缘故,而是你的身体似乎在发生着某一种变化。”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身体有了某一种变化?”我反问道:“我怎么不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呢?” “小同志,我回国前,是在西方某一个研究机构里面学习过。我们的身体,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化学品的巨大容器,氧气,食物,水份通过各种渠道进入我们的身体,进行着各种化学反应,进而改变我们身体的机能。比较简单的例子就好像是说你吃得好一点,便会强壮,力气变大。实际上这也是化学反应的一种表现。”医生顿了顿:“而你的身体里,我总感觉似乎有了某一种新的化学元素的介入,并与你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次奇妙的组合。” “得了!胡医生,您的这一套理论还是打住吧。”旁边一位护士笑着说道,继而扭头过来对我笑道:“同志,我们安排厨房给你热馍馍和牛奶去了,这两天你就只是靠打吊瓶来吸收了一点能量,这一会估计肚子都饿扁了吧。” “嗯!”我点了点头,没有把那位叫做胡医生的同志所说的话当多大一回事,反倒自个暗暗觉得之所以自己会要昏迷的时间比其他人长了这么多,可能是之前注射过那种苏联针剂的缘故,实际上那针剂被注射进去之前,我的体力早就被完全透支干净了。 我在医院还多呆了两天,朱敏始终陪着我。其他同志据说当时也在大庆,不过有大庆的同志领着他们去四处逛了逛,开眼界去了,自然没空来看望我了。 朱敏还告诉我,那天我们到入口处后便全部昏迷,把在场的同志们都吓了一大跳。抬到地面后,卫生员也说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又是给我们掐人中,又是给我们淋凉水。据说我们当时的模样也都非常吓人,一个个好像是泥巴人一样,鼻孔与耳朵里面,都是土和铜锈。 折腾了一会后,大伙陆陆续续醒来了,但是我却怎么样都折腾不过来,气息却在,又让大伙稍微安心了不少。接着在当天下午,就有大批同志接到撤退的命令,最终只留下了陆总的人,自然是留下做善后工作。我们也是在那天晚上被送到了大庆——这个穷举国之力建设与开发的新世界里。 离开医院时候铁柱亲自开了台车过来接我,冲我傻笑:“嘿!你真亏,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大庆了,所有人都见识了什么叫做油田,就你这家伙在这睡了几天觉。得!以后想要再逮到这种机会,估计很难了。” “那就算了呗!”我笑了笑,朝着远处望去,高耸的金属支架与建筑,那里就是我们祖国能源新时代的诞生地吧,有幸为他们的建设做出过贡献,本就是我们这些军人的职责与荣耀。 “明天就要离开大庆?回我们自己的营地吗?”我问道。 铁柱摇了摇头:“对了,鬼面,你认识谢放吗?” “谢放?不认识。” “奇怪,为啥他认识你呢?”铁柱嘀咕道。 “他是什么人啊?”朱敏坐在后排插嘴道。 “新调到陆总下面的一个军官,我们从地宫上来后,就是他带着人把我们抬上地面的。”铁柱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汽车。 我突然想起了在隧道入口处听到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来:“铁柱,你等等,让我想想。”说话间,汽车被铁柱发动朝着前方开动。 “是不是一个四十出头,看上去挺稳重的军人?”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在招待所门口遇到的那位016同志的模样。 “是他!”铁柱点头道。 “016?”我再次问道。 “对,就是他,他在陆总那的编号是016干事。” “算认识吧,怎么了?我们明天要去的地方,是他带队?”我笑了笑。 “对啊!明天你和我,还有杨疾和燕十三将要和他一起去一趟大西北,到甘肃境内的戈壁滩转转。” “去做什么?”我伸手从他衣服口袋里拿出了烟。 “嘿嘿!小事……”铁柱扭过头来笑着说道:“我们去捉鬼。” #关于《葬密者3地火》的一些诠释# 大家新年好!中雨不才,感谢各位支持,一路走过,得到你们的认可,是中雨荣幸,无以回报,写好故事。 关于《地火》,我的解析没有像上一部那样明确。其实写《葬密者1-临界》后,我挨过不少骂,说最后不清不楚,没能一一剖开,给大伙一个明确。这点其实首先要怪我的某位长辈,他的故事本就不清不楚。并且我自己始终认为,也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科幻悬疑小说作者,不可能像推理小说那样,写到最后,文字里面跳出个聪明人,来将各种各种,说个透彻与清晰,那样,似乎也没有了打着中雨的标签的文字魅力了。 但《地火》,我需要给大伙解析一二,没能在故事里面说清楚,是因为那个年代,有些东西无法被理解。两点吧…… 首先,日本人在东三省有过各种折腾,但是他们没有找到油田,这一点一直以来都是让人感觉匪夷所思的。其实我们新中国成立后,科学技术并不能比上二战时期的日本。 其次,地下列车引用的是霍金的某一个理论。霍金有一个关于时间穿梭的理论,他认为,如果速度达到一定的极限后,是有实现时间穿梭的可能性的。 他有个大胆的举例:给他修建一个环绕着地球的极速列车,并且有着足够的能源,让列车持续高速行驶。那么,列车里的人所经历的片刻,可能是外面世界的许多许多年。 那么,《地火》的故事中,那属于上古文明的高智商生物,能不能尝试做着一次时间穿梭的旅行呢?他们在极速列车中的片刻,可能就到了千年后的1962。列车停下后,触角往上延伸,实际上是要让列车重见天日而已。至于列车中的乘客——某一文明中的高智商生物,最终丧命在我们的主人公枪口下…… 只是故事而已,各位看着觉得好玩就成。再说,父辈的很多事情,本来就始终那么匪夷所思。老头过年前本来说要来看我,但最终又没来,可能,他想着过来后,又要被我掏故事,头大吧! 最后,让我将葬密者系列!献给喜欢这一小众题材小说的你们,祝你们阅读愉快!再次感谢!《葬密者4-鬼卒》,明天见。 第187章 海城 葬密者4——鬼卒 因为在喀则的这次行动中出动的特殊身份的军人比较多,像我们511的同志,就基本上是全部过来了,导致各个部门一些本来比较迫切的任务,都被往后顺延了。于是, 5字头部门的同志们,在那几天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喀则与大庆,奔赴全国各地去执行彼此不同、但目的又差不多的任务。 葬密者的其他人,也都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即将开赴征程。但出发最早的,便是我与铁柱、杨疾、燕十三这一组。至于我们的任务具体是去做些什么,在那天晚上的小型动员会上,我们才知道了一个大概。不过,也是在那动员会之前,我倒是听铁柱也提到了一些,他挤眉弄眼地笑着告诉我,这一趟我们是要去抓鬼。至于是怎么个抓鬼法,他就只懂傻笑了,因为他也并不知晓。只是告诉我,沈头说这是对我们这四个人的奖励,因为相对来说其他同志将要去执行的任务,我们这抓鬼行动,轻松不少。 铁柱并没有直接将我和朱敏从医院载去招待所,而是领着我们去了黎冬梅同志所属的部队驻扎的营地玩了一整天。期间我便提醒他:“不是明天就要出发吗?今晚不用开个通气会吗?” 铁柱笑着回答道:“没啥的,我给沈头说了会晚点回去,他也说不打紧,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开就是。” 于是,我们回到我们的人住的那个招待所时,天已经黑了。燕十三在招待所前台叼着烟和几个招待所的女同志嘻嘻哈哈说着话,见我们进来,便连忙站起来,表情很严肃地说道:“你们这两个小鬼,沈头他们在楼顶等了多久了知道吗?你们倒好,现在才赶回来。” 言语间,燕十三冲我们挤眉弄眼。我一瞅他身后那几个招待所的女同志对他露出一个仰慕的神情,心里便有了分数,忙陪笑道:“行!我们马上就上去。” 铁柱这大块头和黎冬梅处了一整天,心情自然怒放着,便也对燕十三嬉笑道:“得!燕首长,下次我们不敢了。” 说完我们俩便将随身携带的小包裹对着身后的朱敏怀里递过去,扭头朝着招待所楼梯上跑去。燕十三在后面大步追赶着我们:“嘿!你们这俩小同志,怎么说走就走呢?我还没有好好批评你们。” 那招待所也就三层高,我们的大呼小叫,自然也吵到了住在里面的其他同志。疯子哥不知道从哪里伸出头来:“你们可算回来了!朱敏……嗯!火女同志,赶紧来我们这,我们也在开通气会。” 朱敏应了一声。但就这一会工夫,我和铁柱已经跑到了招待所楼顶。那年代小楼房的楼顶,都是没有栏杆的,就一空旷的平台而已。头顶已经繁星密布了,月光下,沈头与杨疾,以及那位之前自称是016的谢放同志,三个人一人叼一根烟,坐在几条靠背椅上。 见我与铁柱、燕十三上来,那谢放同志也连忙站了起来,迎着我们大步走了过来。他与铁柱、燕十三应该都已经见过并接触过了吧?所以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握紧我的手:“鬼面同志,之前那一次行动中,你就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想不到居然没过几天,便要和你以及你的战友们并肩作战了。” 我也对他客套地笑着,接着跑到沈头跟前立正行礼,并接过了沈头递过来的一支烟。 我们在屋顶围成一堆坐下,沈头望了我们一圈:“不用我再给你们介绍谢放同志了吧?他是作战部队的,这次是借调过来协助我们工作。” 谢放赶紧站了起来:“我小时候在那附近住过而已,也不知道真正能不能帮到各位。” 他整得这么客套,我和铁柱、燕十三只好也跟着站起来,张嘴正要客套,却被沈头打断了:“得了得了,都是一些老粗,这么酸会掉大牙的。” 大伙都笑了,赶紧坐下。沈头清了清嗓子:“谢放是海城人,所以这次我找陆总要了他过来,陪你们去海城看看。” “海城?哪一个海字?大海的海吗?”铁柱张嘴问道,见沈头点头,铁柱便又继续道:“不是说去甘肃的大戈壁吗?” “大戈壁就不能有地方叫海城吗?况且,这海城也不是一座城,它的全名叫海城关,距离嘉峪关一百多公里。据说早在努尔哈赤还活着的年代,就基本上被废弃了。但那地方还有着当年的一些建筑。晚清时期,有人为了躲避战乱领着几百号人逃进了海城,在那安营扎寨做劫道的强盗。但他们每次劫道,都起码跑出去一百多里地,所以当时的官府知道有这么个匪帮,但压根没想到会是在海城。到民国时期,那几百个人在海城也渐渐稳定下来,养了些大牲口,靠抢劫积累的钱做些买卖。当时地方上的官员也勉强知道了他们之前的勾当,但毕竟改朝换代,你们海城人没有在大老爷我治下为非作歹,之前的事,自然既往不咎。” “也不是说既往不咎,反正对我们海城人隔离得也比较厉害,我们的人只要走出海城,外面的人就指着说——那是鬼城里的人。久而久之,我们自己也时不时将那个海字用鬼字来替代了。”谢放补充道。 “鬼城?”铁柱笑了:“难不成说要去抓鬼,就是因为这次目的地是在鬼城?” “谢放是海城人没错,不过当时十岁的他便与他父母离开海城进入关内,好像是1930年后的事吧?也就是说之后海城里发生的一切,谢放并不知晓。”沈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而最近在海城附近发生的怪事,他就更加闻所未闻了。” 谢放点了点头,望向沈头。沈头继续着:“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其实有尝试进入我们的陕甘宁边区,但是最终他们放弃了进行尝试,因为就算他们进攻过来,我们也可以继续往后退,就算进入甘肃也没所谓。于是,当时为了做一些对于日军真正动用大型兵团冲击延安的准备,我们有派几支小分队,进入到甘肃大戈壁深处,想要对大戈壁中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做一个初步的了解,也算有备无患吧。但其中有一支小分队就是去往海城这条线,但最终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整个海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座空城。当年的国民政府对于甘肃境内的管辖本来就乱七八糟,没有太多文字类型的记载被留了下来。于是,我们当时以为海城的人,不过是全部迁走了而已。至此,海城再次成为了一座没有人烟的鬼城。” “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的甘肃人民政府,加强了对戈壁的治理。海城附近的几座城镇,也慢慢兴旺起来。海城却因为本来就处在戈壁中央位置,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还是属于无人区的范畴。但就在去年年底,1961年10月份左右,我们位于嘉峪关附近的解放军部队,在进行一次拉练训练时,遭遇强劲的沙尘暴天气,不得不进入了被废弃的海城关废墟里。他们在那片废墟中,住了一晚,而就是那一晚,他们遭遇到了所谓的鬼骑兵。” “鬼骑兵?”燕十三终于没忍住开始插话了:“沈头,以前可是你反复批评我,说我老扯着封建迷信那一套出来咋咋呼呼。可现在,我已经修炼成为了真正的唯物主义革命者,你倒好,在我这种有觉悟的人面前,又说什么鬼啊怪的……嘿嘿!我觉得你需要自我批评一下了。” “得!没看出我们的小燕同志还越来越有觉悟了。”沈头笑了:“这鬼骑兵吧,是那几百个进行拉练训练的战士给安上的名,你要批评,过些天我把你派到他们的部队去,你逮着他们好好批评一下就是了。” 燕十三讪笑道:“得!到时候沈头你给我派一个车,还发一个帅印,我过去他们的营地充一次首长,把他们都给狠狠地削一顿。” 第188章 鬼骑兵 “行了,别打断了,听沈头继续说这次任务的详情。”我冲燕十三瞪眼,毕竟我是他的直属上司,虽然咱没有燕十三说的那“帅印”。 燕十三连忙住嘴,沈头便笑着继续道:“具体他们看到的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过去到那边,他们那些毛头小伙会给你们绘声绘色比划说道。那晚大致经过我挑重点给你们说说,夜宿的三百多个战士,半夜听到海城外有马蹄声。大伙半夜爬起来往马蹄声来源的方向一瞅,结果看到了一支举着弯刀、穿着铠甲的古装骑兵,在远处疾驶而过,那火急火燎的阵仗,好像是要去进攻某一座城市一般。当时那些战士本身就是带着武器出门拉练来着,带队的一个营长是打过日本人和蒋介石的,那一会一瞅对方那模样,确定不是我们自己的人,就想要组织战士们将他们给拦下来。可问题是,出来拉练的陆军并没有开车,沙尘暴也没完全消退,一群毛头战士盯着沙尘追了一会,那鬼骑兵的影子都没逮到。” “幻觉吧!大通湖农场案里面,我们最初也只是怀疑那山上面是当事人们眼前出现的幻觉。我记得沈头你带我过去以前不是也说了吗?你还告诉我,学者说以前古代很多历史书里面都对于所谓的阴兵有着记载,实际上就是什么附近的磁场将曾经发生过的东西保留了下来,最终成为了很多人能够看到的幻境。”铁柱一本正经地说道。 “但后来呢?大通湖农场事件,最终剖析开来,也并没有那么简单啊。铁柱,说实话,这次海城鬼骑兵事件,我作为一位老军人看问题,其实也认为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境。但几百个战士亲眼目睹,带队的那位军官,职务虽然不高,但是也风里浪里一路走过来的,十几岁扛枪打日本,打国军,又打朝鲜,再带兵守蒙古边境防苏修,是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员。到他也一而再,再而三要求上面过去瞅瞅,说明确实有着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所以呢?”沈头说到这又开始笑了:“所以我就派你们四个与谢放过去一趟,有情况就给它处理掉,别让谣言在那边说得越来越盛。没情况的话,就权当过去耍玩一趟呗。” 大伙也都笑了。沈头一个个指着我们说道:“杨疾,你刚进部门,多陪着鬼面同志出外勤自然是好的。鬼面……嗯,之前我也说了,权当是过去耍玩一趟,你也需要休息一下,散散心。至于小燕……” 小燕那一会不知道正在琢磨什么,望着繁星出神,猛一听沈头喊他,连忙站了起来:“到。” 沈头还是继续笑着:“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过去一趟吗?” “知道,你怕万一对方真是鬼怪什么的,我燕十三这么个走过江湖懂的办法自然多一点,能够协助大伙将鬼怪赶走。”燕十三一本正经地说道:“沈头,我刚才也还正在回忆,我师父当年好像是教过我画符,驱鬼用的,不过具体怎么画的,有点模糊了,如果让我今晚好好想一晚,到明天应该可以……” “你自己瞅瞅,刚才还在说自己是唯物主义战士了。”沈头冲燕十三骂道:“所以这趟就是要派你过去,让你看明白,到底这世界上有没有鬼怪。” “啊!”燕十三挠了挠后脑勺:“明白了。” “沈头,如果只是这么个闲事一般的任务,我就不去了吧?”铁柱插嘴道:“你看我和金刚换个岗,金刚本来就是鬼面他们这一组的,就让他们全组人统一行动吧。” “少来,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小算盘。”沈头指着铁柱摇着头:“你就想跟我们一起护送首长回军区对吧?就想有机会和黎冬梅同志多相处一会对吧?给你明说吧,为什么派你跟鬼面他们过去甘肃,就是要让你冷静一点,免得你被人家女同志迷得失魂落魄。” “我……沈头,我……”铁柱脸红起来:“沈头,我也这年纪了,再说,人家黎冬梅同志也并没有拒绝我啊。” “行了!我不是想要拆散你们,而是想要放你跑远一点,让你冷静一点。再说,撮合你和黎冬梅本来就是我和大首长两人的意思,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俩反倒还方便给你吹吹风。沈头一本正经说道。 哦!铁柱点了点头。 我们的通气会也就开了那么大半个小时,宣布散会时候,铁柱明显有点闹情绪,一言不发跑了。咱对他也都了解,知道他所谓的生气,也就半小时,半小时后他又想明白了,觉得都不算个啥事。 我被沈头又一次要求单独留了下来,我俩反倒聊了有一两个小时。对于在喀则发生过的事情,沈头只字不提,尽管他知道我有了很多秘密没有对他说道。 其实很多时候,沈头对于我来说,与其说是一位首长,一位领导,不如说他像一位长者多一点。他总是和我聊人生,聊一个革命战士应该有的人生观与世界观,每每也让我受益匪浅。 到两人一看表,似乎也差不多了,沈头便说:“行了,下去睡觉吧?铁柱这夜猫子,十有八九还在等着你陪他聊天,这一趟路上,你给铁柱也好好开导开导,他太理智了,这类人如果感情上遇到挫折,很容易完蛋。” “我觉得感情上遇到挫折对他来说还是比较难!”我打着哈哈笑道,黎冬梅在白天对铁柱的态度我们感觉得到,有意思,不过似乎还没下决定而已。 说完,我和他便一起往楼梯方向走。可走出了几步后,我突然想起个事来,连忙停下步子,扭头冲沈头问道:“对了,之前朴锦衣对我说过有一个叫做喜鹊的特务,潜伏于我们在喀则的部队中,好像地位还不低。上一次给沈头您汇报后,组织上查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信息没有。” 沈头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和朴锦衣到底是什么一个关系,但始终不排除朴锦衣说大话唬你的可能。她不是给你说喜鹊会和那个叫做猎手的家伙一起联手,去营救她吗?到最后出手的却很可能是千面人古小风。或许,喜鹊就是这古小风也说不定吧?” “嗯,也有这可能。”我点了点头:“不过沈头,我始终有一点担心,朴锦衣说喜鹊潜伏时间比较久,职务也不低。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潜伏得久、职务高的特务存在的话,那对于我们的革命队伍来说,可就正儿八经是一颗钉子啊。” “职务不低!喀则职务不低的干部有哪些个我每一个都认识,这么说吧,喀则营地里面职务高、能够说得上话的军官里面,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有嫌疑是敌特。”沈头很肯定地说道。 “对了,沈头,我想知道像朴锦衣这种级别的特务,她在以前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中,是什么个军衔?”我再次问道。 “我想想……应该是……他们当时军统中统的人,军衔都很低,戴笠好像也只是个陆军中将。而且,国民党对于军衔还有年龄的要求,像朴锦衣这种特务,职位应该不低,但是军衔就不好说了,很可能只是个尉级军官而已。”沈头想了想回答道。 “尉级军官,那岂不是连级营级而已?”我笑了:“沈头我记得上次我在鬼三那收到你的信,信上面说为了表彰我连续几次的英勇,给我也提到了上尉,那岂不是我这么个两三年的新兵,和朴锦衣这多年的老特务,级别还差不多了。” “十有八九你还要比她高呢?你上尉,她弄不好还是个中尉少尉而已。”沈头也笑了:“鬼面,你突然问这个干吗?” 第189章 骆驼和马 “我……我就只是突然有个想法……”我犹豫着要不要说,但沈头歪着头微笑着望着我的模样,让我感觉似乎说错了也没啥,便麻着胆子说道:“我在琢磨,会不会在朴锦衣这么个尉官嘴里,所说的级别高,实际上只是个在她那个位置所看来很高的职务。那么,喀则营地里面,比尉级高的军官,便都有可能是喜鹊了。” “倒还真有可能。”沈头笑了笑:“如果只是比尉官高的,当时喀则营地里,倒还真有不少。进入喀则的好几个都是独立连,实际上指挥官都是营级干部,军衔校级。我们现在这招待所里,都有四个是校级军官。 “哪四个啊?”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头笑了笑:“你面前一个,沈木人,大校。邵德,嗯,就是你们疯子哥,少校。还有铁柱,年纪虽然小,但是是个老兵,刚提到少校不久。” “嗯,想不到我们葬密者里面校官还真不少,还一个就是杨疾吧?”我嘀咕道:“他不是抗美援朝小英雄吗?” “杨疾和你差不多。”沈头纠正道。 “那第四个校级军官是谁呢?” “谢放,刚调到陆总队伍里面的这位同志。”沈头笑了笑:“他也是个校官,不过他这个少校含金量比较高,早几年就已经是带一个完整的营了。” “那现在他在陆总这边也是营长啊?”我随口说了一句。 “陆总的部队与其他部队不一样,比较特殊,所以谢放过来,也只是当个排长而已。”沈头也好像很随意地说出了这一句。 我没吱声了…… 一个少校级别的营长…… 一个少校级别的排长…… 这个谢放,应该是个有点故事的人。 那天晚上我居然真和铁柱一个房,这家伙满脑子都是他与黎冬梅的破事,扯着我聊到大半夜。到最后我开骂了才罢手,一个人叼着烟去外面不知道又骚扰谁去了。所以说,有一个不睡觉的伙伴,其实也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我们很早就收拾好,在楼下集合。谁知道门口等我们的居然不是车,而是四匹高头大马。大伙就愣了,谢放笑着对我们说道:“骑马才好,往西北走,补给的地方少,整一台车过去,路上没油或者坏了的话,咱就真得靠走路过去了。” 铁柱挺兴奋的,径直跳上马,将缰绳一扯,模样倒也挺神气的。我笑了笑,在新兵营时候也学过骑马,不过一两年过去了,心里也没了啥底。最终咬咬牙翻上去,发现那马也听话,来回走了两圈,渐渐有了底气。 燕十三冒冒失失跑出招待所,双眼的眼圈黑乎乎的,背着自己那一袋子家当,垂头丧气地落在最后。谢放便在马上笑话他:“小燕同志,你这是怎么了?昨晚和招待所的女同志谈工作谈了一整宿吗?” 燕十三冲他翻白眼:“给你试试啊!本来昨晚被那几个女同志扯着说话说到12点,回房晚,躺床上思考问题又睡不着,眼瞅着快两点了才合上眼帘,谁知道刚睡着,欧阳同志敲开门,硬是要拉着我上阳台,说是要说说这趟任务的一些细微末节。” “那说得怎么样呢?”我瞟了铁柱一眼,然后故意对“小燕同志”问道。 “得!逮着我数落到天亮,硬是说我这么大年纪了没媳妇,是因为没有他对女同志那么有耐心。”燕十三笑着说道。 “驾驾!”铁柱将缰绳一扯,骑着他那匹马率先冲出了招待所的小院。 “这货跑得倒挺快。”燕十三也翻上了马,我们仨对着招待所门口站着的沈头行了个军礼,扯动缰绳,跟在铁柱身后追去。 沈头并没有要求我们多少天以内必须抵达位于海城附近的那个解放军部队驻地,但咱几个本也自觉,一路上也没有懈怠,二十天不到,就到了嘉陵关。地方上接待我们的同志给我们安排了四匹骆驼,说戈壁里面还是骆驼这大牲口靠得住。我们也没骑过骆驼,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骑着骆驼在地方上那位刘同志的带领下,往军营方向赶。谁知道骆驼慢,跟马压根没法比,就算扯了跑了一段,便自顾自休息起来,拿着也没辙。铁柱便说:“古代塞外不是有骆驼兵吗?听说也挺厉害的,难道也跑这么慢吗?” 谢放扭过头来回答道:“那要看在什么地形打?拼速度肯定是马兵厉害,但是拼持久,马就只能歇菜,尤其是在戈壁和沙漠这种比较干的地方。马跑个大半天,没有水草便压根不行了。给骆驼上,溜达一两天一点事都没有。” “倒也不是这么说,各有各的好处吧!只是这边也都习惯用骆驼而已。”带路的那同志笑着说道。 “对了,之前那些战士遇到的鬼骑兵,又是骑的骆驼还是马呢?”我忍不住对着那带路的刘同志问道。 谁知道那位刘同志一听我这问题,脸色就变了,他将胯下的骆驼一夹,晃晃悠悠往前面冲去。 铁柱对我小声说道:“地方上的同志很多事情知道得都不够细致,再说他们可能也害怕违反一些与部队同志一起工作时候的纪律吧。” 我点了点头,一行人便顶着太阳,闻着骆驼身上那股子臭味,朝着戈壁深处行进。到晚上八九点钟,带路的同志便找了一块相对来说平坦的地方,说今晚就在这休息得了,明天继续赶路。 铁柱很认真地对那位刘同志说道:“还有多远,如果不是太远的话,我们今晚直接就赶过去吧!” 那刘同志望了望头顶的繁星,接着对铁柱笑道:“倒也不是太远,还跑个十小时应该够了。” 铁柱点点头,继续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到:“同志们,只要十个小时就可以到目的地了,要不咱们今晚就别睡了,直接赶过去吧?” 我们另外三个人便都笑了,燕十三说道:“我说我们的欧阳兄弟,你不用睡觉,也不代表我们不用睡觉啊。” 铁柱自己也乐了,下了骆驼将我们带着的干柴掏了出来,和那刘同志一起开始生火。 到生好火了,大伙烧了点开水一人倒了一杯,又嚼了点干粮,头顶是繁星密布,远处一望无垠,大自然的美色尽收眼底,心情也都舒坦开来。大伙叼着烟,胡乱地吹牛,气氛挺融洽的。 我冲那刘同志再次问道:“我说老刘,上午你怎么一听我问起鬼骑兵的事,就变脸了呢?” 刘同志这一会没骑骆驼,自然不方便一拉缰绳,当个没听见溜走,只见他“嘿嘿”地笑了几下,似乎也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谢放看了我一眼,接着扭头过去:“老刘,你有什么顾忌的,这里没有外人,尽管说,我们保证不对人提起就是了。” 刘同志头压得更低了,甚至不愿意看我们。 谢放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行!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一次过来,就是为这鬼骑兵的事给过来的。你不说,我们到了那些当事人战士的营地后,也还是会听他们说个仔细的,只是晚一点知道而已。” “但你们知道的不会是真正的鬼骑人的故事。”刘同志终于抬起了头来:“甚至,你们压根就不会听到那个古老的传说。” “古老的传说?”我和铁柱一起问道。 “是的,一个关于鬼骑人的传说。” 第190章 鬼骑人的传说 刘同志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将谢放递给他的那支烟在篝火上点燃:“戈壁滩上,很早很早以前,就有着一个关于鬼骑人的传说。” “据说海城关最早是在唐朝建成的,里面住着的是一群有着匈奴血统的游牧民族。当然,他们之所以没有和其他匈奴一样灭亡,反倒留下,也是因为他们是匈奴中唯一一支开始了耕种圈养以及经商的族群。这个族群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汉朝时期,为了区别他们与骚扰中原的游牧民族,霍大将军亲自给他们设计了一种面具戴上,并留下遗训——‘鬼面族人,只要不摘下面具,就永远不会露出他们那狰狞的獠牙。’并允许与支持他们在塞外经商的商队持有武器。” “但唐朝初期,当时安北都护府有一位柳叶柳大人却不这样认为,从他被派遣到甘肃境内后,便立志要剿灭戈壁滩上一支神出鬼没的骑着马的悍匪。但他领着的官兵数次追剿,骆驼兵与马兵在奔跑速度上,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于是,好几次都只能眼睁睁看到那群骑马的悍匪,在官兵面前成功逃走。柳叶柳大人便寻思着,马兵在戈壁滩里面行进,需要的是补给,而戈壁中有人居住的边卡本来就不多,自然怀疑到了海城关的鬼面族人头上。况且,据与这群悍匪打过照面并侥幸没死的商贩说,那群悍匪也都带着金属面具,似乎还与鬼面族人戴着的面具有点相似。” “柳叶大人调动军队,将海城关团团围住了。但当时鬼面族的大部分男丁,接了某一位异域富商的买卖,驮着大量的货物去往更加靠西的地域。留守海城关的几百名妇孺与儿童,以及为数不多的青壮年男人,面对来势汹汹的都护府军人,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便将海城关的城门紧紧关闭,蜷缩在里面不敢出来。” “柳叶大人本来就对鬼面族人有偏见,这一会瞅着城墙上那些戴着面具无法分辨男女的人来回走动,便认为是他们对都护府的小看。再加上那几天沙尘也不小,城墙上与城墙下压根没办法喊话,更是让柳叶憋不住了,最终选择了攻城。” “而这海城关,始终只是个没怎么建设的关卡而已,那城墙怎么经得起有备而来的都护府士兵几下折腾呢?城墙在第二天凌晨被轰倒,留守海关城的妇孺儿童们不明就里,但骨子里始终还是祖先那不容侵犯的血性,便操起武器,与都护府军人对抗起来,最后竟然稀里糊涂把柳叶的妻子,随丈夫出征的那一位有着身孕的塞外好斗女人,用弓箭给射死了。柳叶仰天怒吼,命令士兵们血洗海城关,大屠杀在那个凌晨拉开帷幕。” “几百个留守的妇孺与儿童,被都护府的军人们杀害,到最终海城关里再没有抵抗声响的时候,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柳叶也终于冷静。他们掀开了尸体们脸上的面具,发现被他们屠杀的敌手,竟然都是妇孺与半大的孩子。没死的婴儿在海城关里啼哭着,声音悠远,让柳叶与一干士兵们不知所措。最后,柳叶对手下的士兵说——大错已经铸成,只能掩埋这场罪恶。他亲自下令将海城关放火焚烧。大火烧了整整两天,柳叶领着士兵在海城关外也守了整整两天,保证没有一个活口走出海城,也不可能有一个活口能在大火中侥幸,才离开这片戈壁。所有军士都立下毒誓,不会将这番残酷的罪恶告诉别人,包括最亲的亲人。” 刘同志说到这摇了摇头:“海城关今时今日那破败的模样,其实也是因为那场大火吧……” “一个多月后,赶着骆驼从塞外回来的鬼面族人,面对的却是一座没有了一个活口的死城。他们是如何走进海城里面,又是如何哭泣与干嚎,如何祭奠与怀缅,外人永远不会知晓。况且,海城关地处戈壁深处,发生过的事情,也压根找不到什么人来打听与询问。” “鬼面族人消失了,他们再也没有在海城出现,戈壁中也再也没有了这一个族群的存在。一直到五年以后,戈壁中骑马的悍匪出没事件越闹越大,惊动了朝廷。已经被调回到京城的柳叶再次被派到了安北都护府,负责剿灭这支神出鬼没的骑马匪帮。再次回到戈壁的他,发现当年曾经领着去攻打海城关的那支五百人的军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都护府的记载是他们某一次外出时遭遇到可怕的沙尘暴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柳叶便隐隐中察觉到了什么,派人出去打听,果然听到有人在传言海城关被焚烧事件与自己有关。” “柳叶恍然大悟,觉得应该是某些军士走漏了风声,然后复仇者很可能就是那些没死的鬼面族人。柳叶大人本也是个性格彪悍的枭雄,暗想自己与这些鬼面族人的恩怨,始终需要一个了断。再加上他始终觉得鬼面族人本来就是那群骑马的悍匪,被自己血洗了海城关,也都是咎由自取。在给自己找了这些理由壮胆后,柳叶率领一千军士,在某一位据说知道悍匪老窝的向导带领下,再次进入了戈壁深处。他认为,对方纵使再强,自己也将有更强的一股子力量来对付他们、了结他们。” “柳叶带出的人的墓场就在距离海城关两百里的地方,逃回来的人只有三四十骑。他们哭着号着呼喊着‘鬼骑人’这三个字,并声称其他人全部被那些戈壁中的猛鬼索命而去。” “鬼骑人?这名字倒挺有意思的。”铁柱小声嘀咕道。 “是挺有意思的。逃回来的人休养了两三天后安静下来,告诉众人到底什么叫做‘鬼骑人’,竟然这三个字的意思压根就不是个随口捏造的名词。当时袭击过来的骑兵,竟然就是一群用人当坐骑的猛鬼挥舞着兵器。他们还说,那些被当做坐骑的人,脸上带着一个非常恐怖的银色面具,脖子上套着皮质的马具。他们的双手似乎已经被切断了,好像一根人棍一般,在夜色中直立奔跑着。而他们的肩膀上,扛着金发碧眼、裸露着上半身的恶魔一般的恐怖生灵。” “一千骑兵,就被这么一群所谓的猛鬼骑人给消灭了?一千人哦,战斗力不可能太弱吧,总不可能是被吓死的吧?”铁柱瓮声瓮气地问道。 老刘摇了摇头:“我不想给你们说道也是这个原因啊,大伙都会说我是个封建迷信的说道与传播者。听我说起过这段戈壁中流传了一千多年的故事的人,也都总是骂我扯淡。但传说就是这样一代代给传下来的——一千骑兵就是被几百个鬼骑人给杀光了,而且后来过去的援军说,现场连一具鬼骑人的尸体都没有,好像一千骑兵压根没有反抗,就被杀光了。收尸的军士们胆战心惊,寻思着赶紧找到柳叶大人的尸首回去就得了。但他们找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柳叶的尸体,好像他直接蒸发了一般。” “嗯!最后呢?”铁柱将手里的烟头往火堆里一扔。 “最后……没了啊!”老刘回答道。 “挺好的一个传奇故事!”铁柱翻着白眼说道:“真有这什么鬼骑人钻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们无产阶级战士的步枪厉害。” 第191章 大疤脸营长 那晚聊得并不是太愉快,再一次证明了铁柱同志在与人沟通上,始终存在一些问题。可能这也是黎冬梅始终不愿意点头的原因吧,但这实心眼的家伙自己还不觉得,总认为自个比燕十三等人的亲和力要好上很多。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再次出发了,尽管老刘同志的故事那般绘声绘色,但终究是牛年马月的传说而已,大伙也没当真往心里去,继续一路说笑着往戈壁深处行进。之后那一场几乎让我们葬密者全军覆没的大战,在那个清早并没有露出任何端倪。一切,就在我们的那般不自觉中,却又缓缓拉开了帷幕。 1257是我们目的地部队的番号,他们这支部队最初进驻戈壁深处时,是肩负着某些特殊任务的。但之后我们伟大祖国的原子弹研究成功后,据说他们最初肩负的那一项特殊任务,便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也不知道是组织上有意还是无意,将1257部队继续留在了戈壁滩上。当然,也因为环境恶劣,部队虽说是团的编织,实际上人数却只有七八百人了,相当于两三个连而已。 我们抵达1257的营地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营地位于一个下坡低洼的位置,我们在山坡上往下望去,只见几排两层高的红砖营房整齐地排列在空旷的戈壁上,中间那硕大的操场上,立着几排稻草人。一个有七八米高的秋千也竖立在操场最边上,让整个营地显得有了那么一点童真的味道。 刘同志最先跳下了骆驼,对着大门口站岗的同志喊道:“开门吧!是上面派来的同志。” 站岗的那位矗在五六米高的岗哨上冲我们打量,接着也没见他有下来开门的样,一扭头,对着营地里面喊:“赶紧叫疤脸过来,有人找。” 说完他扭头过来对我们笑:“等等哈!我们营长说了,新兵站岗不能乱动。” 我们也拿他没辙,只能等。谁知道这一等居然等了十几分钟,围墙里终于传来若干个战士奔跑与嬉笑的声音,接着门就被人打开了,里面钻出几个带着围裙的炊事兵,看到我们后都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咋回事啊!咋就过来了几个人,没带啥补给啊!” 刘同志就笑了:“想得倒美?前些天刚给你们送了东西过来,这次是过来给你们送几个能耐人来着。” “哦!”那几个伙夫模样的同志便点点头,示意我们进去。其中一个家伙朝着里面跑去,嘴里还一边喊着:“疤脸哥,有能耐人同志来了。” 我们几个哭笑不得,跟着刘同志把那几匹骆驼给栓了,然后被他们领着往其中一个两层小楼里走去。带路的那位边走还边说道:“你们几个也算有口福,今天我们改善伙食,吃荤。” 燕十三就笑了:“吃啥荤菜啊?兔子还是老鼠肉,我们一路过来,就看到这两种畜生。” “比那些好吃多了。”带路那位笑着说道。 我们被直接带入了一个硕大的房间里,里面满了人,应该有两三百个战士吧,都规规矩矩坐在长条桌子前,饭盒摆在面前,一个个咧嘴笑着。我们被带进去后安排坐在了角落里。刘同志便伸长脖子到处看,嘴里嘀咕道:“疤脸那家伙怎么不在。” 旁边一个战士扭头过来:“今天他说亲自下厨,给我们煮大蛇汤。这不,大伙都在等他给上菜吗?” 话刚落音,就听见外面传来人的大喊声:“上菜了!” 木轱辘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几个光着膀子的战士推着独轮车进来了,独轮车上有大木桶,木桶里面往外面冒着热气。最前面那推车的壮汉年岁应该也有个四十出头吧?脸上一道很大的刀疤,他咧嘴笑着:“每人一碗大蛇汤加两个黄馍馍,谁敢说味道不好的,等会就跟我去外面摔一跤。” 战士们的哄笑声在硕大的食堂里响起,独轮车被推着来回穿行着,伙夫们给每一个战士都舀了一碗汤,还发了两个黑乎乎的所谓的黄馍馍。那个大声吆喝的疤脸同志便朝我们走了过来,边走边拿着一条脏兮兮的毛巾,往身上擦。 刘同志连忙对我们介绍道:“这就是王大疤脸营长。” 我们四个都站了起来,冲他敬礼。可他却压根没给我们回礼,径直在我们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并伸手从旁边战士的独轮车上拿下一个馍馍啃了一口,并嘀咕了一句:“说要一个调查小组下来,等了大半年。以前开会时候,有事没事就说我们不能像国民党部队一样搞官僚,我看啊!我们现在就是有这问题。” 我们不明就里,谢放笑了笑:“王营长,你有什么情绪?” “叫我疤脸就行了,我带兵这么多年,跟兵都是当兄弟相处,你们也不用客套啥。”他扭头过来继续说道:“我这人有啥就说啥,但是肚子里面不会有啥心眼,就一直肠子,你们这调查小组的同志如果精贵的话,过两天感觉在我这受了气,就赶紧回去得了,反正那鬼骑兵的事也已经过了大半年,等到你们来,黄花菜早就已经凉了。” 我和铁柱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知道这疤脸同志闹情绪的缘由是因为我们来晚了。于是,我捅了捅燕十三,燕十三也是个明白人,嘴巴会说。他连忙冲疤脸营长挤眉弄眼地说道:“王营长同志,这半年不是有其他任务在查吗?首长们也说了,说您王营长这边不急,真有个啥情况,你也会先担当着硬顶着,不像某些带兵的军官,有一芝麻绿豆大一点破事,就哭着号着要组织上派人……” “得!你少来这套,我王大疤脸不吃高帽子这一口。”疤脸将手里的馍往桌子上一放:“等了大半年,就来了你们四个人,而且还有两个是娃娃兵……” “你说谁是娃娃兵?”铁柱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说你这同志怎么这么不好相处呢?首长派我们来时协助你处理那什么鬼骑兵的事,你怎么就一来就蹬鼻子上脸,是不是想要给我们下马威?” “嘿!这么横的新兵我还真有些日子没有看到过了?怎么了?跑戈壁滩里面来给我耍横了对吧?”疤脸营长也忽的一下站起,大手一挥,竟然对着铁柱脸上扇了过来。 他的手被我第一时间一把抓住,疤脸力气倒是不小,另一只手的肘子顺势便对着我脸上打了过来。 结果是……他非常狼狈地被我摔到了桌子上,那桌子因为没能承受住他魁梧的身体,四分五裂。 食堂里的战士都站了起来,朝着我们几个这边望了过来。但从地上爬起来的疤脸却连忙双手一横大吼道:“都给我站好,自己同志比划几下拳脚,你们看看就得了。” 说完他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对我骂道:“新兵蛋子,还有几下,来来来,咱来上一场,让我看看你们调查小组的人的厉害。” 铁柱却跨前一步伸手拦住了我:“鬼面,我来吧!” 我冲他瞪眼:“人家是要和我打。” 我们两个如此言语,让旁边围观的战士感觉他们的疤脸营长有点难堪吧!又有七八个牛高马大的战士钻了出来:“得!你们想要试试的话,我们也不是没人。” 我和铁柱都笑了,燕十三也跨上前来,他双手抱拳对着疤脸鞠了一下:“既然同志们你们想试试我们的身手,那咱单对单也没意思,毕竟我们把普通战士打趴下不算个什么本事。疤脸同志,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敢不敢接招。” 这疤脸营长这一会居然笑了:“说说!” 燕十三说:“我们也不会打没把握的战,你们出六个打我们三个吧。如果你们赢了,我们随便你今儿个为我们的迟来怎么处罚。如果你们输了……”燕十三翻了翻白眼,朝我望了过来,似乎想要看我为接下来的打斗赢上一份什么奖励。 我将脸上的面具往上推了推:“你们输了,我只需要你们好好将鬼骑兵的事给咱仔细说说。” 第192章 无人区的弯刀 十分钟后,我们与那两三百个战士都走到了外面的操场上。好多个战士还端着饭盒啃着馍,疤脸营长自个带头在那嬉皮笑脸,让气氛变得不再紧张。但我却隐隐感觉到疤脸不是这么简单一个人,他之所以变脸变得跟翻书一样,是不想让战士们起哄。但他的本意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却是事实来着。 他们很快就选出了五个人来,都脱了上衣,和疤脸站到了一起。疤脸冲我笑:“六打三,你们自己夸下这个海口,那等会趴下了,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 然后…… 十分钟后,疤脸与他的那些士兵们,全部摔到了地上。在场的战士们都瞪大了眼望着我们,因为我们三个人并没有都出手,而只是铁柱一个人遛了上去,拳打脚踢折腾了几下而已。在我们葬密者里面,他的力气本来就只比疯子哥小,打小就跟着部队,半夜一个人不用睡觉也没去做啥,就是摸黑锻炼个拳脚而已,所以真要论起这种不用下狠手的搏击来,他自然是强悍。 地上的疤脸营长当着他几百号战士,被我们给整得这么狼狈,可以说是颜面尽失。谁知道这家伙居然没羞没躁地爬了起来,冲我们摇头:“不成不成,你们出动了你们最厉害的人物,我们却没有派上我们真正能打的同志。” “那叫上来就是了!”铁柱耸了耸肩。 疤脸脸皮确实也厚,他听铁柱这么一说后,居然径直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还抬起了铁柱的手,去瞅他胳膊上手表上的时间。 他皱了皱眉:“不对啊!马天官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呢?” “马天官又回来了?”站在我们身后的刘同志连忙插嘴问道。 “早回来了。”疤脸对着我们笑道:“得!算我看走眼了,等了半年,派来的确实都是能耐人。我的名字就叫王大疤脸,你们也都看到了,没羞没躁一人。打了半辈子仗,最后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驻扎,是什么原因你们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我们也笑了,我跨前一步:“疤脸营长见笑了,和你比起来,我们始终是新兵。” “能耐就行!”疤脸说完这话挠了挠后脑勺:“不对啊!这马天官怎么还没回来呢?” 可就在他刚说完这话,远处岗哨那就传来了站岗战士的怪叫声:“那是什么?鬼……鬼……” 操场里的所有人都扭过头去,只听到那战士继续喊道:“是鬼骑兵!” 他话音还没落,我和铁柱便率先朝着大门的位置冲了过去。燕十三却是一扭头,照着就近的围墙跑去,并一纵身跳了上去。当时天也还没怎么黑,戈壁本就空旷,应该能看很远,再加上燕十三的眼神本来就好。于是,燕十三那沙哑的叫声也响起了:“是一个光膀子汉子骑在一个人肩膀上……靠!真是鬼骑人……等一下……大伙等一下!” 燕十三顿了顿:“靠!应该是两解放军战士,其中一个扛着另外一个朝着这营地跑过来。” 我和铁柱身后的疤脸骂道:“一定又是马天官这家伙在犯浑。前面那两个调查组的小同志不要紧张,可能是我们自己同志。” 从站岗的战士怪叫开始,到疤脸冲我们喊话这中间的这短短时间里面,操场上的那几百个战士,却始终没人像我们一样跑动,他们一个个都伸着脖子望着他们的疤脸营长,似乎没有他们营长的命令,都不敢轻举妄动。 我和铁柱以及疤脸、谢放四个人跑上岗哨,朝着哨兵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被他称呼为鬼骑兵的黑影,已经从山坡上下到了营地前面几十米的位置,还确实是两个大活人,上面那个没穿军装,光着膀子咧嘴笑着。下面的战士块头不小,朝前大步奔跑着,嘴里还在吼:“回咯!回咯!” “果然是这两个王八蛋。”疤脸冲我们笑道:“下面扛着人的那位,就是我刚才给你们说的马天官。你们的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他的。” “嗯!块头倒确实不小,应该有把子蛮力。”我点了点头。 “他就不是叫有股子蛮力了。”疤脸笑着说道:“他那是叫有一股神力。” 几分钟后,那扛着光膀子战士的马天官,风风火火跑进了营地。疤脸营长在大门口直接扇了他大脑袋一巴掌:“出去巡逻回来这么晚,还整这么一套来吓唬人,是瞅着我不打人对吧?还敢给我军装脱了,自己是军人还是土匪?混迷糊了对吧?” 这个叫马天官的家伙,连忙把那光膀子战士放了下来,憨憨地说道:“咱不是发现了突发情况吗?” “啥情况?”疤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捡回了一个这。”马天官从后腰掏出一个用军装包着的长条玩意:“一把刀,很好看的。” “刀?在戈壁中捡回来一把刀?”疤脸营长伸出手一把将包裹抢到了手里,三下两下扯开,只见里面包着的还真是一把短短的弯刀,做工有点粗糙,看刀身却也浑然:“嘿!这玩意稀罕哦!古代人用的吧?” 疤脸将这柄有着黑色刀柄的弯刀晃了几下:“肯定是古时候那些游牧民族用的,被你们这两个浑人给掏出来了。得!”他将这弯刀刀柄上的弯钩往皮带上一挂:“我的了。” “疤脸同志,这弯刀可以给我看下吗?”我上前问道,因为在他将刀举起时候,我清晰地看到刀刃上闪着寒光,有着刚被打磨过的痕迹。 疤脸对我翻了个白眼:“看完还回给我,这片地上的东西,捡到了都是我的。”说完将刀递给了我。 我哭笑不得,寻思着这位疤脸营长的觉悟确实是不高,也难怪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在基层的缘故。称兄道弟这一套本来就是新中国军队不允许的,给他倒好,跟个匪帮的头头一样称兄道弟还不算,最后还说出“只要是地上的也都是他的”这么一套,跟山大王有啥区别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么一折腾,反倒让我觉得他这人比较率真好玩。 我接过了刀,铁柱也探头过来。然后我伸出拇指,在刀刃上轻轻滑过,锋利的刀刃马上将我的皮给划破了。 我和铁柱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个大概。我抬起头对疤脸营长说道:“这附近除了我们的营地,还有其他人没有?” “有个毛啊?方圆一两百里,别说人影了,活物都没几个。”他见我俩脸色变了,也意识到什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刀是哪里捡来的。”铁柱扭头对着那个叫马天官的战士问道。 “过去有个十几里地吧?” “怎么了?这刀有什么不对吗?”疤脸探头问道。 “你自己看看刀刃吧!”我将弯刀递回给他。 疤脸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傻不二,他接过刀认真看了几眼,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了:“好家伙,这弯刀刚磨过没两天。” 他顿了顿,最后咬了咬牙说道:“看来,鬼骑兵还在这片无人区里面,并没有离开。” 这时,燕十三却插嘴问出一句和我们所关心的事压根没关系的事来:“疤脸营长,你刚才说着方圆一百里地,活物都没几个,那刚才我们喝的那大蛇汤是什么活物给炖出来的?” 疤脸冲他一咧嘴笑道:“用大蛇给炖出来的啊!” “啥是大蛇?”燕十三再次问道。 疤脸耸了耸肩:“就是四脚蛇,学名蜥蜴。” 我和铁柱,燕十三胃里都一阵翻腾起来。 第193章 夜探无人区 那柄弯刀再次被我和铁柱拿到手里面,我俩小声商量了几句后,抬起头对那个叫马天官的战士问道:“如果我们现在就动身开始过去,赶到你捡到这柄弯刀的地方,大概要多久?” 马天官想了想:“也就四五个小时吧!如果疤脸哥允许我们骑骆驼过去的话,应该就两三小时。” “你们每天都巡逻这么远的地域干嘛?”我好奇地问道。 疤脸笑着回答道:“不巡逻这么远,那每天他们这些家伙耗在营地里面干嘛呢?不过今天是例外,就派出了马天官他们俩,其他人都留在营地里面聚餐。” “难不成今天是一个什么特殊日子?”燕十三插嘴道。 “嘿嘿!今儿个我满四十四。”疤脸答道。 “疤脸同志,我与我的战友想让马天官同志带着去捡到弯刀的地方瞅瞅,你看行不?”铁柱也没客套一句生日好之类的话,便冒冒失失地开口说道。 “这个……我怕是不会答应。这是无人区,环境本来就恶劣,再说自从去年遇到那次鬼骑兵后,我就再也不敢让弟兄们晚上在外面过夜。不过……”疤脸忽然笑了:“不过既然有你们这几个上头派来的战士在,本领都还不小,再加上马天官这扯淡犊子也在,咱去一趟就真没所谓了。” 疤脸扭头对那个叫做马天官的战士喊道:“得!满意了吧?别说我一直不给你机会去会会鬼骑兵,只是咱今晚会不会有机会碰到,又是另外一说。” 马天官也笑了:“谢谢疤脸大哥。” 我与铁柱、燕十三、谢放再次将骆驼牵了出来,营地里面本身也有几匹大牲口,不过看那模样没被这群战士们吃掉就是万幸,牵出来病怏怏的模样。疤脸和马天官一人骑上了一匹骆驼,在前面带路。我们一行六人,浩浩荡荡走出了营地。 他俩骑着带队的两骆驼跑得不快,我们在后面晃晃悠悠地跟着。戈壁的夜晚安静得宛如一位熟睡的姑娘,微凉的天气,繁星密布的苍穹,无一不让我们感觉心旷神怡,并感怀造化迷人,大自然诱人的一面展现无遗。 疤脸心情似乎也变得挺好,他扭过头来对我们说道:“说出来你们别笑话,自从去年那次拉练遇到鬼骑兵后,我自个都没有在晚上离开过营地了。” “正好逮着这会给说说你们去年遭遇鬼骑兵的事吧!我们这次过来之前匆忙,上面也说得不是很详细。”我冲疤脸说道。 “得!这段故事我已经说得嘴巴上要长茧子了,而且每次只要给上头派来的同志说一次,就被批评一次。批评了这么多次,总算熬星星熬月亮熬到你们调查小组的人过来了,想不到今儿个又要再说一次。”疤脸笑着说道。 “那是去年十月,具体是哪一天,我倒真不是很记得,在这戈壁里面呆着,日子总是有点乱,靠的都是瞅天上的月亮来揣摩。那天我们两百号战士出门拉练,早上六点就从营地出来了,从营地到海城,跑步大概是八个小时多一点吧。我们估摸着下午两三点能够到海城,然后在海城休息半小时,再折返回来,快的话当天晚上就能够回窝烫脚睡觉。” 马天官打断了疤脸的话,愤愤地说道:“你瞅瞅,我不在时候,你们就集体出远门遛弯。我在营地时候,你们就天天窝在里面只知道摔跤和劈刺稻草人。” “你是多能耐的主啊?我王大疤脸怎么能把住你这位祖宗的行踪呢?”疤脸对马天官骂道。这时,铁柱朝我望了过来,我冲他点了点头,明白他是对这马天官有了一二好奇,但这会打断疤脸似乎并不好。 疤脸倒也自觉,开始继续说道:“我们出门的时候,天气都还是好好的。可出去没多久,沙尘暴就来了。最开始并不大,咱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怎么会是惧怕这一点点恶劣天气的呢?当年我带着兵去朝鲜时候,那么冷,还不是一样急行军?于是,我要求战士们克服一下困难,照着我们的既定目标与既定时间继续前进,不能有懈怠。” “谁知道到中午时分,那沙尘暴越来越大了。我估摸着总不可能现在回头吧?只能催促大伙加快速度,争取早点抵达海城关,躲避一下这满天满脸的土。终于,在下午五点左右,我们灰头灰脸地跑到了海城。这海城,其实就是一些断墙的遗迹而已,但有断墙也总比裸在戈壁里被土拍打好啊!我们全部人蜷缩在海城的废弃城墙下,耳边是呼呼的大风,大伙的眼睛都打不开,彼此说话再怎么扯着嗓子喊也白搭,只能等……等沙尘暴过去。” “也是操蛋,平日里还真很少遇到那天那么铺天盖地的土。我们就着土嚼了点干粮,一个个本就裂开的嘴唇,被风刮得跟泥雕似的。到晚上了,沙尘暴总算小了一点,但谁能担保过一会风会不会又失心疯一样变大呢?于是,我吆喝着大伙,在海城关里对付一晚上,到明天早上风暴彻底消停了再走。到凌晨一点左右吧,那让人心慌的邪风总算没了。战士们一天折腾下来,也都辛苦,各自缩成一团打着盹,等到天微微一亮,咱就出发回营地。” “但也就在那股子邪风收住没多久,一点左右吧!我们就被海城关外隐隐约约的‘踏踏’声惊醒了。我率先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只见夜色中一大群骑兵,正在距离我们几百米的位置朝着北边奔跑。那一会沙尘也还没落定,不像今晚有星子和月亮照着,能见度高。所以咱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对方是骑马还是骑骆驼没有个定论。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对方是骑兵,高度与速度可以证明这一点。” “战士们也都一个个探出头来,有人就在我耳边嘀咕,问我需不需要冲上去开枪。我冲那家伙瞪眼凶了几句,毕竟咱是部队的军人,又不是见不得活人经过的猛兽,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冲上去就扣动扳机呢?于是,我领着两小战士钻出了海城关,对着那堆人群扯着嗓子喊话,问他们是干吗的?” “他们回答了没有?”铁柱连忙问道,脸上的表情却越发不屑,对于这种神神鬼鬼的故事,他总是越听越反感。 疤脸冲铁柱翻白眼:“我说欧阳同志,你怎么和之前那些上面派来的人一个德行呢?我是一名参加革命二十几年的老军人了,还是个毛头小子开始就当了兵,从打日本一路过来,部队里面传说的过阴兵那种事我也听说过,首长们也给我们解释过那些都是什么科学原理。我心思不够细我承认,但粗归粗,倒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莽汉,没有个真凭实据,我不会把这鬼骑兵的事说得这么有板有眼的。” “我说疤脸哥,你昨天不是都在说你就是个不讲理的莽汉吗?怎么就过了今儿个一天,调查小组的同志一过来,你就变得不是莽汉了。马天官一本正经地说道。 “滚!”疤脸笑了,这货的情绪闹上来也就只需要用秒为单位计算,翻脸跟翻书一样:“我继续说吧!” “我当时冲他们吼,如果是幻象,嗯,就是那种叫什么大海盖楼什么的幻象的话,那对方岂不是应该不会应声的,对不对?” 燕十三逮着疤脸说话的空档插了一句:“应该是叫海市盖楼,你理解得没错,就是幻象的另一种称谓。” 我笑了笑,暗想大白今儿个不在,如果他在的话,马上就会用唾沫星子喷这两位一脸。 “对!对!对!小燕同志说得对,是叫做海市盖楼来着,幻象来着,这是科学家说的。”疤脸连忙点头,继续道:“我冲他们喊了话后,他们那一群骑兵中有两位马上就停下来了,似乎还在扭过头来看我们。当时我们的其他战士们都在海城关里面猫着没有现身,于是对方一瞅我们就两三个人搁那城墙前傻乎乎地站着,便开始犯浑了,怪叫了一声后,队伍中分出了十几个黑影,朝着我们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还发出尖锐的叫喊声。” “等一下,你是说鬼骑兵朝你们冲过来,想要袭击你们?”铁柱再次瞪大了眼睛:“疤脸同志,你一定要确认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们葬密者做事都比较较真,一旦我们较真起来,那我们能给这片土地上带来的后果,会让你不敢相信的。” “葬密者?”疤脸歪着头说道:“是你们这个调查小组这三四个人的代号吗?难不成你们较真起来,还能够把这块戈壁在地图上抹掉。” 我笑了笑:“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倒是不介意将它抹掉。再说……”我掏出一支烟对着疤脸扔了过去:“再说我们也曾经抹掉过一座不小的叫做汇龙山的大山。” 疤脸白了我一眼:“有病!” 第194章 鬼打墙 大伙哈哈大笑,疤脸营长开始继续说道:“那十几骑朝着我和我身边那两个小战士直愣愣地冲过来,我们身后的其他战士们一瞅他们那气势汹汹的架势,自然上火了。于是乎,大伙也都从那海城关破城墙后钻了出来,一时间拉动枪栓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好几个想要在我面前表现的家伙,扯着嗓子大喊——‘站住别动,再动我们可要开枪了’。当然,这都是我这群不争气的弟兄们折腾,我王大疤脸始终也是见过风浪的人,那一会压根就不慌,十几个骑兵,还真能吓到我吗?再说对方也不可能是神经病,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杀我们这些穿着军装的军人,那不是找死吗?” “果然,那十几个黑影见我们的战士们都站了出来,也都唬住了。但在他们掉头往后撤退时,已经朝着我们近身了一两百米,我们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他们的一二模样了。这看不清楚倒还没啥,看清楚后,我和我的弟兄们都给吓了一大跳。因为……因为你们绝对想不到他们骑的是啥?绝对想不到的。” “他们骑的是不是人?”燕十三张嘴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疤脸扭过头来。 “你继续说,不用管他打岔。”我白了燕十三一眼,示意疤脸继续。 疤脸点点头:“小燕同志没说错,他们骑的真是人,坐在上面的家伙,脸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面具上还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花纹,眼部的两个窟窿里,射出两道红色的光,让人不寒而栗。他们的个子很矮小,扛着他们的却应该是和我们高矮差不多的大活人,但那大活人脸上却没有五官,脖子上带着一个皮套,他们的双腿很长很粗,上身又显得要比寻常人短了不少。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在下面充当着坐骑的大活人,他们是没有手的……” 疤脸说到这里时候,声音有一点点发颤:“或者不应该说是没有手,而是……而是他们的手好像是被人给切除了。因为我们看到,那十几个充当坐骑的人里面,还有着个别人没穿上衣,胳膊位置被切断的痕迹非常明显,甚至还在往下淌着血。” “行了,王营长,我希望你把你的故事先在此打住一下。”铁柱打断了疤脸的话,他扭过头来:“鬼面,王营长不可能睁眼说瞎话。对方能听见他喊话,并企图袭击我们的解放军战士,就凭这一点,就说明了他们的立场是在我们无产阶级革命者的对立面。” 铁柱顿了顿:“我觉得我们需要赶紧调集点人过来,将这区域彻底搜索一次了。” “你真当我一闲人吗?这大半年,我每天白天都派人出去到处巡逻,你以为我真没有计划吗?”疤脸抢白道:“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够找到这群家伙的话,还会要等到今天?” 我再一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沉声说道:“继续说那一晚的事情吧。” “那十几个鬼骑兵见我们的人都现身了,扭头就跑。我当时虽然被他们的模样给吓得一跳,但牙一咬,便招呼我的弟兄们去追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我寻思着都是两条腿跑,他们肩膀上还要扛着一个,我们总不可能追不上吧。谁知道……”疤脸翻了翻白眼:“谁知道我们追了大半个小时,他们的鬼影都逮不到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可我们其他几个人还是等着他继续。这家伙回头看了我们一圈:“还瞅着我看嘛?没了。” 马天官也赶紧补充了一句:“是没了,我听他说了好多次。” 这时,我专门扭头去望了一眼跟在最后的谢放。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插话,这会更是眉头皱得紧紧的,头微微低着,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我咳了一声,接着对他问道:“谢放同志,你怎么看?” 谢放一愣,接着抬起头来:“疤脸同志,我就是想了解一点,之前你不是说当时是沙尘暴天气吗?那么大的沙尘吹过后,戈壁上应该已经布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土,对方的脚印自然很容易就捕捉到。那,你领着你的战士们追出去以后,怎么又会追丢了呢?” 疤脸点点头:“谢同志的问题也是我这半年来一直没有想明白的,我们追了一圈以后,对方看不到了姑且不说,连地上的脚印也逐渐在变得浅薄,到最后凭空消失了。不过呢,这一点倒是也有办法说得过去,有沙尘暴的天气始终有风,就算是风变小了一点不能够把尘土卷起来。但抚平地上那一层倒不是很难。” “追了一圈?”我逮着疤脸这段话中用到的这四个字重复了一次:“你为什么说是追了一圈呢?” 疤脸笑了笑:“鬼面同志,我也看出了你们这几个同志都是见过世面的能耐人,之前上面派来的同志,听我说完这些,都会骂我是封建迷信毒虫钻进大脑里面了。但我是个老军人了,不说天不怕地不怕吧,但一股子血性与尿性还是有的,就算对方那么个吓人的模样,我手里有枪,有咱的弟兄们在,照样敢和他们来上一场。但是……但是那一晚上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你现在问我为什么说是追了一圈,实际上这个问题,我和之前的一些同志都没怎么说过的,怕他们将我骂得更加厉害。”疤脸叹了口气:“唉!我当小孩子时候,爹为了不让我去村子后面的山林里去跑,给我说过什么各种鬼怪的故事,其中就有一个鬼打墙的故事,说的就是被鬼迷糊了以后,你以为自己在朝着前面疯跑,实际上却不过是在原地转圈。” “嗯,这个我也听说过。”燕十三一本正经地说道:“破解的办法就是脱了裤子,对着天空骂娘,还有喝童子尿。” 铁柱扭头白了燕十三一眼,燕十三连忙住嘴了。 疤脸却继续笑着说道:“这小燕同志说得倒也是没错,小时候都是这样听大人说的。我们那一宿都自以为是追着那些鬼骑兵朝着海城关北面一路奔跑,到天麻麻亮后,却发现当我们一回头,海城关居然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好像跟我们刚冲出来时候的远近差不多。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他的脸色在变得有点苍白:“也就是说我们在一片一马平川的戈壁滩上,遭遇了别人在茂密的丛林里遇到的鬼打墙……” 疤脸说完这一切,大伙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天空依然是那闪烁的繁星万千,戈壁中的凉风依然拂面,感觉很舒服。但不知道怎么的,我们却都隐隐地感觉到,一股子打从心底的寒意,正在慢慢涌上。而就在这时,马天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快看,我们就是在那块大石头上找到的那柄弯刀。”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一起抬起了头,朝着那边望去。只见他所说的“大石头”,压根就是一排天然的鬼斧神工的断层岩石,岩石有五六米高,四五十米长吧?像是一把被大自然雕刻的长刀,横跨在远处的平坦戈壁上,显得那么安静却又狰狞。 “有人!那里有人影!”眼尖的燕十三率先看到了什么,他将骆驼一夹,朝着断层岩石方向冲去。 我们几个却什么都没看到,但燕十三不会瞎说,于是我们都摸出了手枪,催促骆驼加快速度跟在燕十三后面往前冲。 猛然间,一个人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瞬间出现在那断层岩石上方。因为背光的原因,我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凭借身影分辨出他应该是个瘦高的男性。他朝我们俯视着,接着,他抬起了他的右手,指向了我。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垂下了一把短短的武器。 就算是背光,我也能够分辨出那是一把什么样的武器——短短的匕首,与一条连着这条匕首的金属锁链。 “是猎手!第八处的猎手!”我大声喊道。 第195章 戈壁中的第八处 猎手所站着的位置距离我们最起码还有几百米远,到我们催促着骆驼奔跑起来后,他往后缓缓退了几步,消失在岩石背后。 我们几个葬密者心里有数,要逮住这家伙基本上不太可能。当然,咱不是说忌惮他那所谓的变色龙一般的本领,而是他之所以会要现身,并且做出挑衅的手势,自然是有着办法快速撤退。 果然,当我们差不多追到断层岩石下方时候,马蹄声从另外一面响起。燕十三从骆驼上径直跃起,像是一只蜥蜴一般,抠住了那块岩石的崖壁,朝上一个漂亮的鱼跃就蹦了上去,并快速扭头过来,对着我们伸出了手。 我也从骆驼上跳起,在空中伸长手臂一把握住了燕十三的手。那岩石也就五六米高,上去并不难。燕十三用力往上一扯,我借着跃起的力量,稳稳地落到了上面。 我朝前追出几步,远处平坦的戈壁上,两匹马正在飞快地奔跑,距离我们却最起码有了一两里地的距离。前面那一匹马上面坐着的自然就是猎手,瘦高的个子跟一杆标枪一样笔直。而另外一匹马上坐着的人,身材相对来说娇小不少,很可能是女人,但…… 我不想去猜测她的身份…… 这时,铁柱他们几个也上来了,他冲到我身边,狠狠挥舞着拳头:“妈的,又让这些特务跑了。” “未必!”疤脸也走到了我们身边:“马天官,看你的了。” 只见这叫做马天官的家伙声音洪亮地应了声:“得!”然后朝前跨出了五六步,接着跃起,跳下了这块巨石。我和铁柱追出几步,探头去看他,只见马天官身子往下微微弓着,像是一个小型的火车头一般,朝前快速奔跑起来…… 他在加速,在变快…… 夜色中,他奔跑身影那速度,还真不一定比不上前方那两匹高头大马。但他的这种快,和之前我们所看到的葬密者里面的新人——铁柱小组的那位小赖同志又有不同,小赖同志的快,是眨眼间的那种快。而现在我们眼前的马天官的快,却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是体能超出正常人极限的那种快,是力量支配着四肢与身体把奔跑释放到极限的那种快。 冷不丁的,铁柱在我耳边小声说出了一句:“如果鬼骑兵骑着的人,是马天官这种体格的,那让他扛个人在这平坦的戈壁上奔跑,咱还真在速度上拿他们没辙。”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震,我扭头朝他望去,只见他也和我一样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连忙问疤脸:“马天官是哪里人?” “就甘肃人啊,他是本地兵,所以时不时开小差跑回自己家去呆上半月一月。”疤脸回答道。 “那岂不就是个逃兵?”燕十三嘀咕道。 疤脸摇了摇头:“逃兵是逃走了不回,这货每次都是走以前都会过来给我丢上句话,然后再开溜了。你们说说,他每次都给我请了假,只是没等到我答应就跑了,我能拿他怎么样?” “追回来军法处置啊!”燕十三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追得到他?”疤脸说的倒是大实话:“再说,这家伙是这戈壁上五六年了的老兵,这么艰苦的环境下,人家一守就是这么多年,换别人能吃得下这苦吗?” 我们没再吭声,疤脸说得也都在理。远处那两匹马这时已经跑到了距我们四五里左右的位置,而我们的马天官同志,奔跑的速度更快了,他的步子越来越大,双腿迈动的频率也让人不敢相信。双方间隔的距离,明显在逐渐变小。 就在这时,让人出乎意料的情况出现了——马天官滑到了,朝前奔跑的身体好像是踩到了光滑的冰面般,往后四脚朝天地摔了出去。因为速度达到极限的缘故,他的身体因为惯性而朝前平平地飞起,继而后背着地摔向地面。 只见这家伙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摔倒的瞬间整个身子又往上一跳,站成了一个稳稳的马步,身子再次弯曲,朝着前方跑动了起来。但,他再次摔倒了,和上一次的摔倒如出一辙,四脚朝天、后背着地地摔到地上…… “是猎手的陷阱,果然让人防不胜防的。”我骂道,并率先朝前冲去,接着跳下了巨石。身后还听到燕十三在对着目瞪口呆的疤脸扔了一句:“放心,设下陷阱的那对手有个怪毛病,不会要人性命的。” “还有在战场上过家家的人?”疤脸反问的声音被我抛在了身后。我加快速度朝前冲去,边追边对着马天官喊道:“马同志,不要去追了,追不上的,小心对方的陷阱。” 马天官却开始了他的第三次摔跤,听我这么一喊,这家伙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干脆面朝前躺着懒得动弹了,反正他动弹的结果,肯定便是再次四脚朝天地摔上一跤。 我虽然没有马天官那速度,但近到他跟前,也没用几分钟。马天官还是那么仰面躺着,对我问道:“那两匹马跑远了吧?” 我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啥都看不到了,可能铁柱他们站在那高处,还能看到点马屁股啥吧?我冲马天官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朝他身边近了几步,可发现他所处的位置地上不过是坚硬的石子地而已,并没有滑溜溜的感觉啊。 马天官在地上瓮声说道:“你咋不摔倒啊?” 便觉得这家伙挺好玩的,笑着回应了他一句:“我不摔倒你反倒还不乐意了不成?”说完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手,将他一把拉了起来。可这次这家伙刚一站起来,便再一次朝着后面摔去,好像压根脚就不能着地了一般,扯得我都差一点朝前倒去。 马天官再次四脚朝天躺着,对我说道:“得了,你们先去追吧,我睡一会。” 我笑了,伸出脚在他刚才所站着的位置踩了几下——坚硬的石子地,没有滑溜溜的感觉啊。于是,我朝着马天官的鞋底望了过去。 只见他的鞋底上,不知道怎么给贴上了两片弧型的玻璃一般的鞋底。我连忙伸出手,将他两只胶鞋扯了下来,紧接着,一股子酸臭味差点把我熏得晕倒在地上。 我将他鞋底上贴着的那两片软软弧形的东西扯了下来,往我随身背着的包里一放,皱着眉对瞪大着眼睛的马天官骂道:“你不洗脚的吗?脚怎么这么臭。”说完将那双鞋对他一扔:“赶紧穿上,不会摔倒了。” 马天官憨笑着坐了起来,边穿鞋边对我嘀咕道:“调查同志,我的脚在我们班还算最不臭的,有机会你去我们班睡一晚吧,那股子汗脚味,连我都有点受不住。” 我摇了摇头,什么头带什么兵,给疤脸这种粗枝大叶的营长带出的兵,不粗枝大叶才怪。 我俩扭头朝着巨石这边赶了回来,燕十三伸出手又将我们拉扯了上去。上到石头上,便瞅见铁柱和谢放正蹲在最右边的地上,他俩似乎发现了什么,在那指指点点说着话。疤脸也双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在听着。 我连忙走了过去,这时,铁柱他们也看我到了,扭头过来。谢放最先开口:“鬼面,这里可能是一块磨刀石。” 他顿了顿:“一块巨型磨刀石。” 第196章 磨刀石 我大步朝前走去,这时铁柱也缓缓站了起来,一只手指着他们身后的地面。夜色下,一片足足有十几平方的石头面上,月光被微微折射,像是一面灰白色的镜面一般。 我蹲到了他们身边,伸出手在地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冰凉光滑的石面,与石面上应该是被锋利的金属拉出的细长的纹路。疤脸在我身后说道:“这块巨石之前我自己也上来过,那时候没有这一片被人磨刀而磨出来的光滑石面。” “你之前是什么时候来的?”铁柱沉声问道:“我是说你上一次过来,并没有发现这片光滑石面的时候。” “我想想!”疤脸沉默了几秒:“年初吧!具体是过年前还是过年后,倒没有个大概。” “过年前是阳历一月,过年后是阳历三月,现在也才四月底。”铁柱的语气变得有点生硬:“王营长,你就不能给我们一个相对来说准确一点的时间段吗?” 马天官倒是出声了:“是过年后,阴历二月一,那天我刚打家里回来才一天,就被疤脸哥扯着出来了。” “我们是纪律部队,疤脸是你们的营长,再听到你说什么‘疤脸哥’的称呼,别怪我冲他发火。”铁柱这为人处世确实还是让人比较头疼,他又开始教训起人来。 “他说的没错,那天应该是阴历二月一,阳历三月二号,就是那天我领着马天官还有马天官所在的那个班的士兵上过这巨石,当时确实没这块光滑石面。”疤脸点了点头。 “你们上来是干吗?为什么上来?”铁柱再次追问道。 “上来能干吗?这里可以站得高,自然也看得远。”疤脸的语气也开始变了:“我说这位欧阳同志,你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好好说话。我之前听那领你们过来的老刘同志私底下说了,你们虽然军衔不低,但是真要论起职务来,要在我面前张牙舞爪倒是没这个格。” 疤脸这一会可能也是动了真气,一扭头对着马天官说道:“咱走,不鸟这些家伙,让他们自己在这戈壁里面去摸去。” “等一下。”我缓缓站了起来,石面上发现的某些东西,让我有了一丝丝担忧与害怕:“疤脸同志,可不可以问你两个问题?” 疤脸扭过头来:“有屁就放。” “今天是阴历三月二十三,阳历是几月几号?”我开口问道。 疤脸愣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呢?” “那你算一算。”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疤脸翻了翻白眼:“我怎么会算,我一大迷糊汉,阴历一个月多少天,阳历一个月多少天我都一直不太记得。” “嗯!那我问第二个问题吧!”我朝着他走去,经过铁柱时候,和他对了一下眼神。铁柱和我一直都很有默契,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他掏出一支烟叼上,从另外一个方向,看似无意地向疤脸靠去。 我再次开口:“如果说这里是无人区,那这块石头上应该就只有你们有机会来过。但这块被人磨武器而变得光滑的石面上,为什么有一丝丝焦炭的味道,好像是有人在这里烧过什么东西,类似烧过大量的纸似的。”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之前摸过那石面的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烧了不止一次两次,甚至烧了应该有些年月,石面现在被刨掉了一层,但是那股子灰烬的味道已经渗到石头里面去了,隐隐约约还是能够闻到。嗯!这个问题,我想王大疤脸同志,你应该可以给我们好好解释一下吧?你之前不是时不时就带人上这里来观察周围吗?那为什么没有看到过烧什么东西而被熏黑的某一块石面呢?再说,之前欧阳同志问你上次来是哪一天,你说不记得是哪一天,可是马天官在说出了那天的阴历日期后,你却马上能准确说出那天是阳历几月几号,你这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呢?你又是想要对我们隐藏什么呢?” 疤脸的脸色变了,但并没有闪出我以为会要看到的闪烁其词的神情,反倒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某一根紧绷着的神经上的弓弦,正在缓缓松弛。这时,铁柱已经站到了疤脸与马天官的身后,铁柱甚至一只手已经搭到了腰上的手枪上面了。另一边的燕十三本也机灵,他歪着头死死地盯着马天官,似乎随时准备做出一些什么。 疤脸终于动了,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望了望天:“纸是我烧的,马天官他们这些战士每次都问我,烧这些纸钱是给谁?我都没回答过,还骂他们,不许他们对外人声张。” 疤脸扬起的脸放了下来,眼睛却似乎有了隐隐的红。但干燥的环境,他身体里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水份,能够通过泪腺涌动。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铁柱:“不用折腾了,我王大疤脸如果对我们的祖国有什么二心,这些年会领着战士们守在这鬼地方吗?你们刚到戈壁,觉得新鲜,觉得空旷舒坦,真正要你们长期呆下来,过着这半人半鬼的生活,你们愿意吗?” “而我之所以答应留下,却只是因为我……因为我的战友留在这里而已。”疤脸掏出支烟点上,叼着烟的手莫名其妙微微地抖动起来:“那是55年,新中国成立的第六个年头,我就与我的战士被派到这里来,至于派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们以为真就只是让我们来这一马平川的地方修行吗?” 疤脸苦笑道:“我们伟大祖国的核武梦,当时并没有实现。在距离我们营地几百公里的位置,有一个什么样的基地,你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使命,本来就是守护那座核城的,只是,我们是作为外围部队驻扎,靠得太近,容易被苏修和美帝在天上发现引起警惕。于是,我们不显山不显水的在这戈壁里猫着,核城有任何情况出现,我们这一营战士就是第一时间能够赶过去的一支作战部队。而之所以我没事要拉着战士们跑到海城关那么远的地方拉练,实际上也是为核城有危险,我们能够快速赶过去做演练。” “行了,疤脸同志,关于核城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一点。你不用给我们说得那么细致,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东西,我们不想知道得太多。”我打断了疤脸的话说道。 中雨注:位于甘肃的核城四零四厂,已经走进世人视线很多年了。1955年1月15日,毛泽东亲自主持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作出了要研制原子弹的战略决策。三年后,在西部一方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汇集了一批身经百战的老前辈,国内外享有盛名的核技术专家及优秀干部、工人。他们顶风沙,冒寒暑,住帐篷,吃草籽,创建了我国规模最大的核工业联合企业——四零四厂。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核心部件,就是四零四厂生产的。 1987年1月反应堆停止运行,在其运行的20个年中,年年超额完成国家计划任务,为发展巩固国防做出了巨大贡献,也为我国培养了大批核电人才。我国第一座军用核燃料后处理厂建在四零四厂,我国第一座动力堆乏燃料元件后处理厂建在四零四厂。 但经年累月,核城现在也已经洗去光环,掀开了神秘面纱,安静祥和的在戈壁中继续着她的作用。我们国内有一位知名小说作者,就是核城人的后代,毕业后进入了核城工作。在我辈觉得那有着荣耀与尊严的404厂里工作过的他,淡然地告诉我——很难的,我们生活条件很苦,也很难。他微笑着抱怨道:“我们这辈核城二代人,对父母辈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当年你们为什么要来戈壁?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艰苦的环境中来生活。”他们得到的回答,是他们父母辈曾经有过信仰与坚持,但铅华逝尽后的那种漠然眼神。 中雨不才,我崇拜英雄!敬仰英雄!但才疏学浅,无法让他们的故事每一个都那么详尽伟岸。但是,我在坚持做着,希望为他们在当下物欲横流的社会中逐渐堙没的背影,谱写一些什么。真正伟大与宽厚的那群我们共和国的建设者,他们真不应该在历史长河中渐渐消退,真不应该…… 莫名感伤!摘抄一首关于核城人的诗送给大家。相关的核城资料大伙可以百度“404核城”,已经不是保密机构了。大伙会看到,原来,核城的小公园里面,也有一艘破旧的小飞机。核城长大的孩子,他们小时候最欢喜的回忆,也和我们一样,是爬上公园中那架退役的小飞机。 《核城赞》: 你走来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 穿过四季风雨 走过漫漫征途 在荒漠中憾响惊世的雷霆 你有对国防事业的坚定 你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忠诚的建设者们 守着戈壁守着漠风 守着核事业的光辉历程 乘着改革的春风 敲响世纪的宏鈡 共和国铭记着峥嵘岁月 铭记着核城诞生的艰难时光 这里有多少感人的故事 这里有多少可歌可泣的英杰 这里有多少有待翻阅的册页 我们是核城骄傲的子民 我们有着不屈不挠的精神 我们继承了先辈的伟业 我们我们奉献无悔的青春 沐浴着阳光 我们歌唱 沐浴着辉光 我们歌唱 第197章 戈壁悲歌 疤脸点了点头:“关于核城的事,就算你想要我多说一些,我也说不出来。而那个每每让我想起便伤感的日子,是我们抵达戈壁的第一个春节后——1956年3月2号,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凌晨。当时我们这个营的编制还比较完整,很多还是跟我去过朝鲜打过小鬼子的弟兄们。那天的前一天,我组织他们进行拉练训练,领了两个连两百多个老兵出了营地。我们急行军十个小时后抵达我们的目的地,接着稍作休整,便开始折返。按照正常的时间进度,我们将在当天晚上十点左右,就回到营地。” “但是就在我们折返的途中,那让人绝望的沙尘暴便突然袭来。我们面对着那如同黑色恶魔般扑过来的沙土,一个个咧着嘴笑着,觉得再怎么恶劣的天气,在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眼前,不都是纸老虎吗?两百多个老兵,都是在朝鲜战场上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来的。我们觉得,这沙尘暴再如何可怕,能可怕到朝鲜那冰冷的毛子天前面去吗?再如何可怕,也只是扑面的土和风而已。” 疤脸将手里那支烟举了起来,连续吸了几口:“但我们错了,或者应该说是我错了。是我作为他们的头,做出了错误的指挥与判断。我们抵达这块断层岩石时候,天已经黑得好像没了一半,能见度低到看不见两米开外的人。我们两百多人在岩石下方猫着,报了次数,人居然一个都没少。我头脑发热,想着只要再坚持几个小时,就能穿过戈壁,回到营地了。我以为,这将是我们战士斗天斗地的一次历练般的考验。于是,我们再次出发了,迎着风,排成两列继续往回走。尽管队伍并不整齐,但我们一个跟着一个,每一个人都想相信,我们这群铁打的战士们能够战胜沙尘暴。” “没有想到的是……”疤脸叼着烟的那只手抖得更加厉害了:“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我们走错了方向。那暗无天日的沙尘里,我们自以为的回去的路,实际上是走入一条死亡之地的路。戈壁深处有那种坡度比较陡峭的洼地,沙尘暴天气肆虐的时候,大量尘土会被积攒到洼地里,形成可怕的沙坑,也就是流沙沼泽。人们一旦进入,便很容易陷入进去,再也走不出来。而我们……一个个劲头很足的,朝着戈壁深处最大的一个沙坑走去。” 疤脸闭上了眼睛,许久的沉默后,最终缓缓睁开:“能见度太低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迷蒙在视线前的飞扬尘土。本来走在队伍前面的我,因为有战士癫痫发作,而落到了最后。当我和卫生员背着病号继续向前时候,折返回来的几十个战士带着哭腔对我大吼,但大吼声被沙尘暴的呼喊声盖住,我们连最简单的语言沟通都变得无法进行了。但他们是在哭号,拉扯着我往后奔跑。我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挣脱他们,但最终被他们扛了起来。” “我们再次回到了这块断层巨石,在巨石下蜷缩起来,身边就剩下四五十个人。暴风依然肆虐,但有巨石的阻挡,让我能够听清楚他们在对我喊些什么。他们说……他们说……”疤脸哽咽起来,但干涸的眼睛里,并没有眼泪流出:“他们说,走在最前面的战士被沙坑吞没了,不可抗拒的往沙坑深处陷落。其他战士想要救出他们,大伙互相之间拉扯着,紧紧抓住那些陷入沙坑的战士们的手。然后……然后沙坑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们全部卷了进去,彻底……彻底吃掉了……渣都没了……” 疤脸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不要失态:“当时我疯了一般的想要冲进沙尘暴里,但弟兄们拦住我,搂住我,最终直接把我给敲晕过去。到我再次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戈壁好像没事发生过一般,就如同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么安静与美丽。我们剩下六十七个人,冲向了沙坑。沙坑一马平川,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 “五天后,沙坑下那一百四十九个战士的尸体被全部拉出来了。他们很多还互相之间手拉着手,但就是这坚固的战友情,让他们在这沙坑中如同飞蛾般失去了生命。之后,首长并没有太过指责我,只是背了一个意思一下的处分而已。但我自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那些个曾经鲜活的弟兄们,他们的音容笑貌,到现在还在我脑海中来回回荡。他们很多甚至还没有找过媳妇,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就被我……被我将他们的生命终结。这几年里,虽然我这品性让很多领导与同志们不怎么待见,但始终也是带兵这么多年的主,没功劳也有苦劳。于是,他们好几次想把我调回到军分区里面,进机关。但我……” 疤脸终于流下了两行眼泪:“但我已经离不开这片戈壁了,我带着他们来的,现在他们都走不出去了,我……我不可能撇下他们,将他们留在这块土地上。不可能的,也不可以的。” “于是每年的3月2号,你都会带人来这块断层巨石上,给那些死去的战士们烧纸?”铁柱的手离开了他腰上的枪,开口问道。 “是!虽然我知道这在我们革命队伍中看来,是迂腐与迷信的旧观念作怪。甚至我自己也不信这些,但是,你们能告诉我一个办法,来让我减少一些自责,来让我能为他们做一些什么作为补偿吗?”疤脸抬起脸说道。 我朝着铁柱望了过去,他正别过脸,望向远处那看似宁静安详的戈壁滩。我走上两步,拍了拍疤脸的肩膀:“疤脸哥,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在这石块周围继续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嗯!”铁柱也回过头来应道:“是得仔细找找,或者是之前那两个敌特留下的线索,也或者是磨刀的神秘人留下的线索,甚至还可能发现疤脸哥你之前在这哭哭滴滴时候甩出的鼻涕风干后的恶心疙瘩呢?” 铁柱难得的一句玩笑话,让气氛再次变得舒展了不少。疤脸自己也笑了:“得!你们几位调查组的同志也都放心,在这戈壁里,身体也像被抽干了一般,很少有液体会流出来。别说是鼻涕了,每天尿都挤不出几滴。” 大伙哈哈大笑,散开巡视起来。 过了一会,谢放冲大伙喊话道:“也别光顾着在这上面找,我们下去几个人到岩石下方去看看吧。” 我们几个附和着,谢放对我说道:“鬼面,我俩一组,下去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跳下了巨石。巨石底部很陡,与地面差不多是九十度。稀稀散散的戈壁植物,像是大白哥头顶上飘逸的那几根长发一样,眼瞅着似乎随时就要被风吹走,却又倔强坚强的始终挺立着。 谢放顺着巨石往前方走去,不时上下左右巡视着。我跟在他身后,心里琢磨的却是猎手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一问题。虽然第八处的主要工作就是针对我们葬密者所进行的任务进行破坏,现在我们几个过到了戈壁滩,他们通过某些渠道知悉,尾随而来,并不奇怪。但他们也不是神经病,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人烟稀少。他们来破坏我们这趟摧毁神鬼传说的任务,似乎也没啥意义。除非…… 我抬起头朝着巨石上方望了一眼,可能铁柱说得没错,如果疤脸说的都是实情,那么他们所遭遇到的那群武装力量,是敢公然在光天化日下,袭击穿着军装的军人的。那也就是意味着,一旦有机会,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袭击普通群众,甚至袭向几百公里外的核城。如果这一可能性,在我们的调查取证后,被放大甚至肯定后,那么,就确实需要一些增援人员过来。因为,这群敌人的目标,只会是戈壁中的核城,尽管核城所处的位置在戈壁深处,很难被人找到。 我猛地想起个事情来:核城的位置别人可能不知道,也无法找到。但王大疤脸他肯定是知道的。那么,第八处的人在这块戈壁的出现,会不会是盯上了核城呢?然后,他们如果想要找到核城,是不是最好与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逮住王大疤脸呢? 想到这些,我觉得这趟任务所肩负的担子,可能不是这么轻松了。 鬼骑兵…… 第八处…… 海城关的传说…… 用人作为坐骑的敌人…… 我紧皱着眉头,一边思考一边跟在谢放身后朝前行进着。这时,谢放突然停住了,他转过身来,朝着我们身后望了望,又瞟了一眼巨石上方,最后对我小声说出了一句:“鬼面,欧阳铁柱同志似乎有些不对!“ 我一愣,紧接着反问道:“怎么了?” 第198章 血战的幻想 谢放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冲他微微笑笑:“说吧!我们是秘密战线的人,很多问题一旦发现后,及时提醒身边的战友才是需要的态度。” 谢放点了点头:“鬼面同志,对你,我应该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吧,始终比较信任。之后看你和铁柱还有燕十三都交好,所以我也很快和大伙打成了一片。但是,我们抵达嘉峪关的那天晚上,我发现欧阳铁柱同志半夜离开了我们住的招待所,具体是去干吗?我也没多想,毕竟他和我们不一样,晚上睡不着,出去走走很正常。但是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他回来后,右手的指甲盖上,有着一块干了的浆糊。”谢放说到这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那一会就怀疑他是不是出去后,给什么人寄了信。于是,第二天我们骑上骆驼出发要离开嘉峪关的时候,我假装很无意地对他说了句,这种小地方可能一个邮局都没有。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谢放说到这,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吱声,他便继续道:“铁柱当时直接反驳我,说有邮局,就在街角拐个弯位置。所以,我那一会就有点起疑。一路上便偷偷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谁知道,我居然他发现他,有着在一些不显眼的石块或者植物上,留记号的细微动作。就算刚才,我们在燕十三协助下跳上巨石后,他都在大伙没注意的情况下,在那块巨石上划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谢放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却微微笑了起来。到最后,我的表情让谢放感觉到自己所说的实际上并不是我在与他一起思考并共鸣的,便住了嘴,歪着头望着我,等我出声。 我拍了下他的肩膀,朝前走去,嘴里嘀咕道:“铁柱留标记,是我们葬密者部门里的工作人员都养成了的工作习惯,这样,如果我们与组织上失去联系后,部门的其他同志,便可以照着我们留下的痕迹,快速追踪到我们。这一点上,谢同志多虑了。” “那……那寄信的事又怎么说呢?”谢放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我笑了:“铁柱同志恋爱了,那封信在他身上放了有大半月了,但他的对象黎冬梅同志,却应该还在从喀则回去军区的路上。所以他一直等着到了嘉峪关才将信通过邮局寄出去。嗯!谢放同志,对于铁柱同志的这几件小事,虽然确实是你想多了,但是,作为秘密战线的工作人员,之后你还是可以养成这种习惯,留意与捕捉身边每一个人的一些疑点,就算是我。” “但……但……”谢放再次吞吞吐吐起来。 “说吧!不用顾忌什么。” “但铁柱曾经私底下给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情,他还说……” 谢放的话让我一愣,我停了下来:“他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的意思也并不是说你如何如何不好,只是私底下提醒我,你鬼面同志因为与敌对势力的某个别女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在一些判断与决策上,你很容易出现错误与寡断。”谢放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的心往下一沉,被铁柱背着我这么说道,确实让我觉得挺不舒坦的,尽管他说的也是事实,这话也只有他才会直挺挺的对别人说出口。我径直转过了身朝前走去,嘴里却嘀咕上了一句:“铁柱同志说得没错。” 我们没有再说话,围绕着巨石继续搜索,但啥情况都没有发现。到我们与逆方向搜索的另一个小组铁柱与疤脸碰到一起时,已经是差不多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他俩一人叼一支烟,好像关系一下就变得挺好了似的,边走边小声聊着天。 见到我后,疤脸的神情变得有一丝丝奇怪,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我瞟了铁柱一眼,他正冲我微微一笑,嘴里说道:“我和疤脸同志说了刘同志给我们说过的那个传说,疤脸哥他以前有听说,但是没有我们知道的详细。我俩合计了一下,今晚就打住了,回营地休息一晚。明天咱就出发去一趟海城关,毕竟鬼骑人的传说,最早的发源地就是在那里。并且,疤脸与他的战士们也是在那里遇到的鬼骑兵。” 听他这么左一句疤脸同志,又一句疤脸哥喊着,再加上疤脸瞅着我那转瞬消失的奇怪眼神,我感觉有点倒胃口。他俩在巨石下方一路转过来,铁柱十有八九像提醒谢放一样,叮嘱疤脸对我也要留个心眼,因为我与朴锦衣的关系。想到这些,我自顾自地朝着巨石上方扬起了头:“燕十三,领着马天官下来,我们回营地。” 我们从巨石位置往回折返时是十二点半,距离我们离开营地已经四个小时左右。回去时候,那几匹骆驼似乎心情愉悦了不少,于是,我们在两点出头一点点,就到了营地前方的那个小山坡。从山坡往下望去,营地好像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一方祥和土地,没有一丝灯亮,战士们应该都已经睡了。 “妈的,让新兵站岗,就是不行。”疤脸突然张嘴骂道,并指着营地门口的岗哨与围墙说道:“你们都瞅瞅,能不闹心吗?半夜两点啊!一个放哨的都没看到,这还是军队吗?就算是旧社会的土匪城寨,都不会是这样松散啊。” 疤脸说完这话,一拉缰绳,就要朝前冲。但他胯下的那骆驼似乎也因为听到了主人指出的问题,在那盯着营地伸长着脖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疤脸便恼了,对着骆驼的脖子直接送了个拳头上去,骆驼才奔跑起来。 我们顺着疤脸之前指着的方位望去,果然,之前营地大门口的那两个高高的岗哨上空无一人。这还不算,营地另外几个角上的岗哨上,也没有人在。不仅如此,这种营地里晚上本应该有来回在操场中巡逻的那么十几个士兵,他们也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整个营地都空荡荡的,死气沉沉。 “不对劲!鬼面,似乎有情况。”铁柱对我沉声说道。 我没有扭头,甚至也没有搭话,将手里的缰绳一扯,低吼了一句:“驾!驾!”追着疤脸营长朝营地里冲去。 我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营地外,远远地就发现那营地的大木门似乎并没有关严实,到近了点后才发现压根就不是啥‘没关严实’,直接就是敞开着很大一条缝。疤脸大声喊道:“人呢?人呢?站岗的王八蛋呢?” 没人应。 疤脸便要朝着营地里面冲进去,却被我一把拦住了。我扭头对着燕十三使了个眼色,燕十三会意,从骆驼上一把翻了下来,快步朝着围墙的另一头跑去。到跑到偏僻背光的位置后,他扭过头来,对我们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助跑了几步,接着朝上一跃,径直跳上了四米左右高度的围墙。 他弯着腰,在围墙上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最终朝前一跳,消失在我们视线中。 疤脸又要吱声,被我用手势制止了,并指了指营地里面,示意他等燕十三出来再说。 我们矗在营地大门外等待燕十三的这点时间里,整个戈壁都沉静得好像混沌中的世界一般。我在地宫中带出的特殊能力,也是在那一会开始了第一次展现…… 那一刻的宁静中,我脑海中却在由无到有的响起了喧嚣的叫喊声与马蹄声。我开始恍惚,注意力变得没那么集中,因为我看到了一副奇怪的场景,但是又能够清晰分辨出这一幕并不是通过视网膜成像所展现出来的,而像是脑海中自动生成的画面,画面中,我看到了疯子哥,看到了沈头,看到了金刚,看到了差不多我们葬密者的所有人,都站在一片破败的城墙上,周围的环境却又很模糊,看不清楚。沈头与疯子他们都在呐喊着,疯子哥身后是铁柱,满脸是血,和疯子一样一人举着一面大刀,对着同一个方向呼吼着。 我想要朝着他们面对着的方向望去,可脑海中那画面似乎不能遵循我的意愿而转换视角。 我坚持着,终于,我在他们的身前看到了朱敏,她那裸露着的后脑勺与脖子位置红了,是火焰的那种红…… 接着我看到火焰,喷射而出的火焰,朝着她的前方扫去,那个方向,似乎有着……似乎有着…… 燕十三的叫喊声将我从脑海中的幻境中被拉扯了回来,只见他一把推开了我们面前的那扇大门,月光下,只见他一张脸白得跟死人一样。他朝前冲出几步,伸出手从他的那匹骆驼上摘下水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接着抬起头来对我们说道:“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营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第199章 离开的战士 我们一行人全都傻了眼,大步冲了进去,果然,整个营地里鸦雀无声,一个人都没有,连那几匹半死不活的骆驼也不见了。疤脸冲到了其中一个营房门口,接着扭过头来:“都是带着装备走的,枪也都不在了。” 谢放忙大声喊道:“那是不是他们自己出去了。” “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可能出去的。”疤脸很肯定地说道。 但目前看起来,营地里面并没有发生过战斗的痕迹,战士们的枪也都被带走了,只可能是他们自己集结好出去的才对。铁柱在操场的地上低着头踱着步子,但干旱又有风的气候,让地面上很难找到一些他想要找到的线索与痕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疤脸不知所措的在更多的营房门口往里面望,并对着我们大声吼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绝对不敢离开营地的。他们一定是被什么人袭击了,被抓走的。” “两百多个战士,被袭击又被抓走,会没有一点点东西留下吗?”铁柱对着疤脸吼道:“你现在赶紧想想,你下面还有哪一个军官,能够说动大伙跟他离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疤脸继续怒吼着,并疯了一般在各个营房门口来回奔跑着。 我却皱紧了眉头,之前那走神时候脑海中的幻觉并没有让我在意,因为另一个可怕的质疑已经跳了出来。我朝着铁柱走出了几步,但紧接着想起铁柱现在对我有着一二看法,便停住了。这时,谢放出现在我身后,他小声对我问道:“鬼面,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点了点头,但谢放可能并不知道我们葬密者的一些比较核心的东西,自然也并不知晓第八处那几个能人的能耐。我犹豫了一下,最后对他小声说道:“如果这些战士真的是被疤脸给带出去的呢?” “疤脸不是之前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谢放问道。 “但如果有人假扮成他呢?”我说完这句后,暗地里寻思着自己这是闹哪一出呢?自己是一个成熟的葬密者,却因为铁柱对我有一二误会与质疑,而隐瞒目前待解决问题的关键性线索。 想到这,我伸出手拍了拍谢放的肩膀,他正因为我的话而瞪大着眼睛。 “铁柱,燕十三,疤脸同志,马天官同志,你们都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说。”我冲着操场中间的铁柱跑去,嘴里大声喊着。 燕十三和马天官连忙跑了过来,谢放也跟前几步。但疤脸好像疯了一般,压根就没理睬我的喊话,继续在那些个营房的房间里来回奔跑着。 “王大疤脸,你给我下来。”铁柱眼瞅着疤脸失态的模样,便又来了脾气,他扯着嗓子喊道:“你想不想要我们帮你找到你的那些兵啊?” 疤脸愣了,接着回过头来:“想!”然后才冲操场中央跑过来。 大伙聚成一圈,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我看了大伙一圈:“之前在那块巨石位置看到的是一个我们的老对手,相当凶险狡诈的一个敌特,他们归属一个叫做第八处的部门,在他们部门里面,有一个叫古小风的老特务,外号叫做千面人,她可以化装成任何人的模样,包括化装成男人。” “你的意思是她化妆成了我的模样,然后把我的兵给领出去了吗?”疤脸摇着头:“不可能,不要以为我性子急,脑子就不好使,你们说的这一套,要我怎么信?” “那你说的那一个神神鬼鬼的故事,我们却信了。”我盯着疤脸板着脸说道。 “那……那……那你说的这敌特,也应该先逮个机会和我相处几天才能化装成我吧?我那些兵虽然傻乎乎一个,但也不可能蠢到看不出假装成我的家伙说话声音和腔调这些不对吧。” “你这里有多少个兵?”我冲他问道。 “两百七十三个,加我两百七十四。”疤脸回答道。 “那你留意过每一个人没有?或者对方先扮成一个很不起眼的兵的模样,在你身边先呆了半月,你会发现吗?”我继续问道。 疤脸这才点了点头:“倒是有这种可能。”说到这,他突然一拍大腿,接着冲马天官说道:“去禁闭室,看严正在不在?” 马天官一愣,紧接着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一扭头便朝着身后的一个平房跑去。疤脸也跟在他身后,嘴里对我们嘀咕了一句:“可能还有人留下。” 我们不明就里,跟在他俩身后追去。谁知道马天官却并没有冲进那个平房,反倒是在那平房前弯下了腰,将地上的一个铁盖一把掀了起来,并对着里面喊道:“严正,你这王八蛋没死吧?”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马天官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人从下往上打了一拳似的,朝着空中飞起差不多一米,接着一个屁墩摔到了地上,只是看那模样摔得并不重。 疤脸也近到了那铁盖前,对着里面喊道:“严正你这王八蛋,赶紧给老子上来,营地里出事了,你还在这玩打击报复。” 一个难听的尖细男声在那铁盖下方响起:“疤脸哥,我就打击报复了,你们拿我怎么地吗?” “那你动动我试试!”疤脸冲着铁盖下龇牙咧嘴:“看来上次打你是没把你打疼。” 我们也围到了铁盖周围,只见铁盖下貌似是一口井,不过深处并没有水纹晃动,或许是一口废弃干涸的井吧。那难听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就是没打疼。” 马天官也爬了起来:“得了得了,我叫你一声正哥总成吧?正哥,你赶紧上来吧,疤脸哥不是在开玩笑,营地里真出事了。” “出了啥事啊?看把你们给慌得,要爷爷我上来,也得扔绳子下来才行啊。”井底的人说道。 疤脸从旁边地上抓起一捆绳对着井里扔了进去,嘴里嘀咕道:“禁闭三十天,今天才二十六天,算便宜你了。” 绳子便晃动起来,下面的家伙似乎在往上攀爬。燕十三将马天官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小声问道:“你刚才是怎么摔倒的啊?难不成又着了敌特的那什么机关?” 马天官对着井底瞥了下嘴:“被严正给摔的啊?” 我和铁柱一起扭过了头:“被严正给摔的?”接着铁柱跨前一步:“你是说井底下的那个叫严正的同志,人不在这地面上,就能够把你给弄得摔上一跤?” “是这小王八蛋干的好事。”疤脸点了点头:“严正是去年刚来的兵,江西兵,据说祖上是神棍,会一种叫做什么点打的技能,可以距离很远将人打到地上,挺邪门的。这家伙刚来那几个月也没说过这些,隐藏得比较深。但上月几个老兵逮着他们这些去年刚来的兵兵开涮时候,他便开始撂挑子,和老兵打了起来,撂倒了好几个老兵。然后我就去了,先啥都不问,捆了那几个老兵,一人打了一顿。接着就收拾严正这王八蛋,谁知道这家伙骨头倒挺硬,要他对老兵道个歉打死都不肯。” “你们这不是和旧社会国民党部队那一套一样吗?欺负人家新兵。”铁柱冲疤脸瞪眼。 “不管哪个时代、哪个国家的军队里,老兵新兵都是这样子一路走过来的。”疤脸压根就没拿正眼看铁柱,对我们几个继续说道:“我瞅着严正这王八蛋又好气又欢喜,气的是他这压根就是坏部队的规矩,欢喜的是这兵有着一股子军人的臭味道……” “你才有臭味道,你们全部都有味道。”说这话的是井底翻了上来的那小战士,顺便带上来的还真是一股子发霉发臭的味道。只见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兵的模样:中等个子,精瘦却又站得笔直,长相却又不敢恭维,小三角眼,眉毛就一点点,朝天鼻,说话时候还露出两个大门牙。所幸门牙倒还整齐,虽然丑,但看上去也算白净。 “看到了吧,就这么个熊孩子。”疤脸指着这叫严正的兵说道。 严正那小眼睛却在我们身上来回巡视:“昨天晚上给我送大蛇汤的何大麻子说营地里来了几个上面派来的同志,就是你们几位吧?” “你这是对人家大首长应该的态度吗?”马天官看起来也有点生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严正却冲着马天官乐了:“咋了,不服气?不要看你跑得快,力气大,和我打你压根近不了我身。” 疤脸摇了摇头,继续冲我们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就这么个货。没大没小,也分不清好歹。”说完这话,他掏出烟来,和火柴盒一起递给严正:“营地里面的人都不见了,你在下面听到了什么动静没?给说说。” “不是你给带出去了吗?”严正自顾自点上了烟:“我被你关在下面好些天了,你们折腾些啥我怎么知道。” 马天官哭丧着脸:“正哥,真出事了。我们带着调查组的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发现全部同志都不见了。” 严正这才收住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扭头望向疤脸:“真的?” 疤脸扬起手,“啪”的一下打了严正脑袋一下,严正歪着头,倒也没躲。疤脸骂道:“不是真的,老子会放你这白眼狼出来?” 这时,燕十三小声在马天官身后问道:“你不是好几年的老兵吗?怎么逮着这孩子叫哥啊?” 马天官一扭头,冲燕十三咧嘴一笑:“我就是瞅着谁能耐,就习惯性叫谁哥。” “那你准备怎么叫我呢?”燕十三挤眉弄眼问道。 “小燕同志啊!”马天官一本正经地说道。 第200章 夜袭而来的坦克 另外一边的严正也皱紧了眉头:“疤脸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个印象。好像就是两三个小时前吧……” “具体大概是几点?”谢放插嘴问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几点呢?”严正也没管自己和谢放熟不熟,便径直呛了对方一句,接着看都没看谢放一眼,便继续道:“我在下面昏昏沉沉正要睡觉,这时,上面就传来铁盖被人折腾得响了起来。我在下面反正日夜颠倒,迷迷糊糊以为又天亮了,要扯我上来拉屎放风了,便抬起头来。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上面有人说话,而且是两个人对话吧。其中一个有点像是何大麻子的声音,说领不领上严正。另一个家伙便回了句什么,铁盖子便没响了。我忙爬起来,透过铁盖子上的缝隙往上面看,还吼了一嗓子——领上我呗!” “谁知道上面就没了声响。”严正说完这些耸了耸肩:“这就是我所知道的。” “看来,他们确实不是被人押着出去的,而是自愿的。那……”疤脸扭过头来望向我:“你说的那个什么面人,真有那么能耐吗?” “这世上能耐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葬密者里,还有人能够刀枪不入,还有人能够驾驭几十个猴子,个顶个的高手,只是你见识少而已。”燕十三赶紧给自己人脸上烫金。 “外面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这时,铁柱突然扭过头,朝着营地外面望去。紧接着,他率先朝着营地的大门口跑去。我们几个也都连忙竖起耳朵,果然,隐隐约约,有着轰隆的声响从远处袭来。有点像……居然有点像是坦克的履带发出的声音。 我们跟在铁柱身后,朝着营地门口那两个高耸的哨塔跑了上去,还没到上面,就听见已经上到了顶的铁柱冲我们喊话:“赶紧关门,有敌人进攻过来了。” 疤脸连忙将马天官和严正叫下去关门,我和谢放,燕十三登上哨塔,朝着铁柱指着的方向望去。好家伙,真是坦克,一辆苏制T34正在戈壁上挪动着笨重的身体,那一杆黑乎乎的炮筒正对着我们,屁股后面冒着黑烟,快速行驶过来。 “有反坦克武器吗?迫击炮有吗?”铁柱对着哨塔下的疤脸喊道。 “靠,来了啥?坦克?战车”疤脸一愣,接着冲我们摇头:“我们没有任何重武器。” “没个重武器,你们拿什么保卫核城?”铁柱骂道。 “我们是机动部队,讲究的是速度。有紧急情况出现后,在几个小时就能够快速支援到核城的那种机动力量而已。”疤脸边说边朝着另外一个哨塔跑去。 “这是什么战术啊?”谢放在我身后沉声说道:“苏联人从外蒙打下来,不走东三省,直接过内蒙,走甘肃了吗?” 燕十三也迷糊着跟着应了句:“我就知道苏修会要动手,但是没想到是在今天!”那话说得苏修动手就是冲他燕十三来的似的。 还没轮到我们分析清楚这战争局势,另一边哨塔上的疤脸便冲我们嚷嚷开了:“好像是我们自己的坦克,这辆坦克我见过,之前在嘉峪关外的一个军营见过,不过当时瞅着好像是坏了很久了的一块废铁。” “快看,坦克上面有人,在冲我们挥手。”燕十三将两个手握成拳头,做成望远镜的形状望向夜色中远处那坦克,对我们说道。 “不会吧,这样用手比划个望远镜也都行?”铁柱瞟了他一眼,也学着燕十三的手势,用手掌做成望远镜的形状望去,紧接着嘴里骂道:“绝了,还真能看得清楚不少。” 我一愣,也效仿了,别说,还真行。之后大白哥解析,说这叫小孔成像,是可以看得远不少。所以说燕十三时不时用上的一套旁门左道,用现代科学解析开来,居然也都还有凭有据。 只见…… 只见那架行驶中的坦克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正冲我们大力地挥着手。 “鬼面,我怎么瞅着左边那个像是金刚啊!”铁柱小声对我说道。 “是金刚,右边那个后背上背着一根长兵器……”燕十三猛地扭过头来:“是火女。靠,怎么他们过来了。” 坦克越发近了,两边站着的人真是金刚和朱敏,他们脖子上都挂着一个望远镜,很兴奋的模样。 到他们距离营地只有两三百米位置的时候,坦克上方的铁盖被人掀开了,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里面“忽”的一下钻了出来。他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在微风中肆意挥舞着,身后背着那柄和铁柱一模一样的大刀。 我们都激动起来,因为这不是疯子哥是谁呢?他从机舱里一跃而起,站在坦克顶上。月光照在他魁梧的身影上,像是一个刚从异界来到人世的天神一般。 “喂!你们是什么人?”严正冲着坦克大声喊道,声音难听又刺耳:“不要以为穿着我们的军装就能过咱这一关,不回话就别怪小哥我不客气,让你们摔跤摔成狗吃屎了。” “是我们的人。”我连忙扭过头对他们喊道。 而这时,疯子他们似乎也看到了另一个哨塔上的疤脸他们。疯子哥在坦克顶上立正,行了个军礼:“我是葬密者疯子。” 朱敏接着喊道:“我是葬密者火女。” 金刚也立正了,嘴里嘟嘟嚷嚷地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燕十三一听着便笑了,嘀咕了一句:“小样,就这半截舌头还学人显摆。”嘀咕完这句,燕十三身子一挺,对着外面喊道:“我是葬密者燕十三。” 我和铁柱对视一笑,一前一后吼道:“我是葬密者鬼面!” “我是葬密者欧阳铁柱!” 疤脸和马天官、严正都愣了半晌,最后,马天官大声问道:“你们是部队文工团唱戏的吗?” 疤脸却拍了下他的脑袋:“赶紧下去开门,是自己人。” 苏制坦克烧的是柴油,那动静大,尤其是进门那会开得慢的时候,别提有多闹腾了。我们几个虽然也都经常见到坦克,但都是远远瞅着,没见过几回真给开着到平原的。于是,一行人这一会都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坦克笨拙地进入营地,最后笨拙地停下。 金刚和疯子、朱敏率先跳了下来,跟我们站到了一块。朱敏到我身边,冲我微微笑了一下。我心头一热,但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谁在开啊?”铁柱冲疯子问道。 “还能有谁?大白啊!”疯子笑着说道。 “他会开坦克?不会吧?大白哥这么能?”燕十三咋舌道。 说话间,坦克停稳了,那掀开的顶盖上,缓缓升起了一个没几根毛发的秃瓢,不用看脸,就瞅着这发型便知道确实是咱大白哥要出来了。这时,疤脸和马天官、严正三个家伙满脸地方兵表情,露出仰慕的神情,还拍起手来,边拍边昂着头说道:“我们新中国军事实力,就靠这些作战武器驾驶员来提升了。” 谁知道大白哥冒出那半截秃瓢后,却往下猛地一沉,我们都听见坦克机舱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十有八九是大白哥钻出来时候没踩稳楼梯摔下去了。 都哭笑不得,看着大白再次升起…… 首先是秃瓢,与秃瓢上那稀稀拉拉几十根飘扬着的长发,接着是那张茄子一般的老脸,还一本正经地板着脸。他用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动作很费劲地爬出了机舱,然后站在坦克顶上,冲着疤脸他们三个鼓着掌的拥簇行了个军礼:“几位小同志你们好。” 那三个“小同志”也是被大白哥这销魂的气场给整蒙了,连忙齐声应了句:“首长好。” 大白哥微微笑了笑:“别叫我首长,我只是……” 他顿了顿,眼睛朝着我们几个巡视了一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葬密者——白天冰。” “真帅!”燕十三在我们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不知道大白哥的全名这么好听,白天冰……啧啧,跟个大侠的名字似的。” 第201章 紧急行动 疯子哥、大白哥和朱敏、金刚都下来后,本来一个个咧着嘴笑着的脸,在睹见我们紧皱的眉头后,也都猜到我们这可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连忙止住了笑。 疯子瓮声瓮气地问道:“目前是什么情况?难道我们这样火急火燎赶过来,还是来晚了?” 疤脸却抢着问了句:“就你们几个人吗?没有嘉峪关的同志送你们过来吗?” 大白冲他点了点头:“我们有指南针和地图,不需要别人送。” 燕十三连忙讨好般的补了一句:“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我示意燕十三别把话题扯远了,迎上一步,将我们抵达后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给他们几个简短地说了一下。大伙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不好看,意识到当前的这一切可能真没有我们最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给他们汇报完这些,铁柱便开口对他们问道:“得了,说说你们,为什么大半夜赶到这里来了,还开着坦克。不会是上面真出了什么事吧?”铁柱所说的“上面”自然是甘肃背面的外蒙。 疯子摇了摇头:“我们是被派来支援你们的,之后沈头和杨疾他们也会赶过来。估计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啊?他们不是护送首长们回军区去了吗?怎么又折到这边来了,而且你们不是也有你们自己的任务吗?怎么只比我们晚了几小时,便到了这大戈壁呢?”我被疯子的话给整迷糊了。 “是这样的。”疯子说到这,扭头看了看疤脸和马天官、严正:“唉!当前的情况也比较紧急,也就不避嫌了。就在三天前,一份级别比较高的情报被截获,是关于这边的。沈头当时就联系上了已经到了地方的我们四个,要求我们用最快速度赶到这里来,并告诉我们,他与杨疾,或者还有其他同志一起,也将尽快赶到。至于那一份情报里说了些什么,沈头还没告诉咱,说是等他到了再说。” “然后你们就过来了?”铁柱挠了挠后脑勺:“你们开什么来的啊?之前不是听说你们这趟任务比我们的还要远,是在挨着越南的那边吗?” 朱敏抢着回答道:“我们这次是坐飞机过来的,直接飞到了兰州,然后从兰州开车到嘉峪关。在嘉峪关我们就看到了这台50年代中期烂在那里的这台苏联坦克,估计当时被苏修给援助过来时候,就是个破烂了。咱大白哥啥都会,只用了几个小时,就给修好了。然后装满油,又还挂了个大桶,大桶里面也都是柴油,直接给开过来了。” “行啊!大白哥,你还真是啥都会。”我冲大白伸出个大拇指。 大白这一次反倒露出了一个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就是以前看过一本书而已。” “什么书这么厉害?说说叫啥书,以后我也找着看看。”疤脸连忙问道。 “嗯!之前部队里还推广过的几本军事技能手册中的一本,叫做《如何维修与驾驶坦克》。”大白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有这种书?”我瞪大了眼睛。 铁柱扭过头来对我点了点头:“确实有这本书,我还见过,不过我寻思着这种军事技能咱学了也没机会用,所以我就看了看另外一本。” “你看的是啥?也是军事技能的手册吗?”燕十三露出憧憬与神往的目光问道。 “嗯!我看的那本叫做《怎样打飞机》。”铁柱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哭笑不得,铁柱还说《如何维修和驾驶坦克》这书学了没啥机会用,那比较起来,他学的这《怎样打飞机》岂不是更加扯淡。 便没搭理他们,我继续问疯子哥:“沈头没有和你们说这边出了什么事吗?要把大伙都调集过来。” 疯子摇摇头:“没说,他说反正他随后就到,最迟也就比我们晚个三四天而已。但目前这边的情况看起来,问题还真不小。第八处的家伙来了,敢正面袭击我们解放军战士的骑兵也有了,几百个大活人被人给拐跑了……看来,这次这活不会小。” 我点了点头,环视了大伙一圈:“铁柱,你今晚上就辛苦点,在哨塔上守一宿吧。我们其他人现在赶紧去睡几个小时……”我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我们七点以前收拾好,然后再分头行动。” “分头行动?鬼面,你有了什么计划?”铁柱冲我问道。 我看了他一眼,但又想起他对我的成见,便没有搭理他,率先朝着距离我最近的营房走去。 谢放毫不犹豫地跟在我身后,其他人也就嘀咕了几句,便也朝着营房走来。这时,谢放在我身后再次小声说道:“鬼面,恐怕我知道这次事件背后,有可能隐藏着的阴谋。” 我一愣,正要开口问他,可他却朝着旁边的茅房走去,嘴里对我喊道:“你不是也要去拉泡屎吗?” 我意识到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便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跟着他朝着那乌漆麻黑的茅房走去。 谁知道谢放进去后真脱了裤子往那一蹲,放了几个屁后露出一个用力的表情。我寻思着既来之,便也从那厕所门口抓了一块擦屁股用的土,进去脱了裤子蹲到了他旁边。 我以为谢放马上就会开口对我说上几句什么,谁知道他却好像压根就没啥事要和我说似的,自顾自的继续拉屎。 “抽烟!”谢放递了根烟给我,我伸手去接,猛地发现谢放在冲了厕所外面做手势。我循着他指着的位置望出去,只见那位置有一个窗,窗上没有玻璃啥的,能瞅见外面的天。而那片敞露的天幕上,一股烟雾正从下方悠悠地往上升起。 我明白了谢放手势的意思,有人在外面呆着,估计是在偷听我们说话。但这位烟瘾也还不小,挺会安排的,一边偷听一边抽烟打发无聊时光。 我接过烟,冲他点了点头,接着大声说道:“咦,窗户外面是谁过来了啊?这里就两个坑,满了。” “哦!满了吗?那我去外面找块野地得了。”回答我们的是那个很难听的声音——严正。 说完这话,他的脚步声便开始行远。我扭头看谢放,他还是望着那扇窗户,脸上露出一个有着些许得意的神情。突然间,我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谢放这一会的表现,给我感觉他比我们这些个秘密战线的工作人员更加老练与成熟。 难怪会是被调到陆总下面,不是好兵陆总也不会收——我当时是这样寻思的。 过了一分钟左右吧,谢放终于开口了:“鬼面,其实老刘说的传说里面,还省掉了后面一段,可能是他们外面人并不知道的,但是我们海城人,却还听说过一短发生在那个传说后面真正的结局。之前我从未提起过,原因是我很小离开了海城,觉着那故事不过是个普通的民间传说而已,就当成咱做小孩子时候父母拿出来吓唬咱的鬼故事看待。但目前看起来……” “那你把你知道的故事结局给仔细讲讲。”我应道。 “嗯!”谢放开口却并不是说起鬼骑人故事的后续,反倒是将声音压得更低,对我嘀咕道:“这里的人你都信得过吗?” 我愣住了,谢放莫名其妙的话,让我越发迷惑:“什么意思?” 谢放没出声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声音大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玄乎古怪的腔调了:“其实当时,都护府的骑兵在戈壁深处,被那一帮子奇怪的鬼骑人骑兵收拾了后,其中有一个没有被找到尸体的人,并没有死,他,就是柳叶。” “柳叶,屠杀并放火焚烧了海城关的那个柳叶柳大人?”我反问道。 “嗯,就是他,他其实并没有死在戈壁中,也没有被对方俘获带走。而他,其实在那一晚之前,就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悄悄隐到了队伍的最后。在鬼骑人现身并进攻时,他快速离开了现场,并潜伏到了一个小山坡上,观察着整个战场,也观察着那群神秘的鬼骑人。” 第202章 被骑着的人 “那些鬼骑人离开战场的时候,柳叶悄悄尾随在后。他之所以能够成为都护府的大人物,之前迎娶的妻子,也是塞外部落大人物的女人,原因是他有着一本绝学。搁在古代叫做神行之术,尾随对方能够做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步。他跟在鬼骑人身后进入戈壁深处,发现对方竟然是再次回到了海城关。不过,他们并不是在地面的残墙废墟中栖息,而是进入了海城关的地下。柳叶一路尾随而入,在地下眼瞅着骑着人的金发人下了坐骑,并将他们的坐骑赶入了地下一个圈舍里。柳叶等到金法人都走开后,现身掀开了那些当成坐骑的人头上的头罩,谁知道他看到的竟然是……” 谢放顿了顿:“他看到的竟然是几年前,他领着杀入海城关的那些士兵。但那些士兵的双目已经被刺瞎了,嘴里的舌头也被割掉,双手更是齐着肩膀被削掉了,唯独只有双腿变得异常的粗壮。柳叶喊他们的名字,他们也听不到,说明耳膜也被刺穿,真正成为了只能被脖子上那皮套与皮套连着的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来操纵着前进后退的坐骑。” “柳叶在鬼骑人的地下呆了十几天,尽力尝试这与他缺失了各种感官的旧部下沟通,让他们明白了自己业已回来。最终,他们总算逮着机会离开了地下,逃回到了都护府。卷土重来的柳叶大人这次没有那般大张旗鼓,他将队伍分成很多小股,尽可能避免被人知晓。终于,海城关被他与他的骑兵团团围住了。地宫的门被轰开,大量火油被倒灌了进去……” “大火从地下烧到地上,整整烧了十天。火熄灭后,柳叶带着人进入地下,发现金发人已经全部被烧死了。都护府的人还在地下找到大量的面具,说明金发人真的就是鬼面族人舍弃了面具,才展现出了他们狰狞的一面。和那些面具一起被找出来的,还有一个被火烧得裂成了好几瓣的玉盘,玉盘上刻着很多柳叶他们看不明白的字。” “柳叶让已经无法融入世道的那些半人半鬼的旧部下聚集到了一座废弃的城镇,由都护府养着他们终老。他自己感觉罪孽深重,便携带着那几块裂开的玉器,离开了庙堂。他遍访天下,也没有找到能够识得那些文字的人。直到他死之前,再一次来到了戈壁,回到了他那些成为了人棍的旧部下一起。其中一个部下找到他,用手摸着玉器上的纹路,另一只手用笔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犯我族者,天诛。假以年月,重生’。柳叶听到这几句话后,大笑三声,气绝身亡。” 谢放说完这些后抓起了土疙瘩,将屁股擦了几下,站起来提裤子。我也收拾了一下屁股,对他问道:“你所说的知道的真相,就是你说的这个故事吗?” 谢放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我觉得,很可能这段传说中的鬼骑人,真的得到了传说中玉盘上那句话的护佑,重生了。” “扯淡!”我打断了他,但自己也觉得这不应该是我现在面对这一切该有的态度。太诡异了,这块戈壁上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于是,我很认真地对谢放说道:“谢放同志,不管传说中的故事,有多少能够被我们用到现在这个事件中,来当做借鉴与参考。但是有一点咱必须肯定,这世上没有神仙和魔鬼,更不会有什么天诛与重生。” 谢放点了点头:“但怎么解释那支鬼骑兵呢?” “等一下!”我突然冒出一个有点荒唐的想法来:“你刚才说那些被金发的鬼面族人残害成为人棍的人,他们最后不是被留在了戈壁吗?你所说的那位能够识别鬼面族文字的人,不也是那群人棍中的一位吗?他们被留在了戈壁中某一个城镇中后,会不会也一代一代繁衍了下来呢?” “鬼面同志,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谢放瞪着眼睛说道:“再说,他们的生死,又与我们的故事有什么关系呢?” 那一刻的我却好像鼻子失灵了一般,全部心思都在了思考中。在这茅坑里应该解决的事都已经解决完了,却没有想到挪动步子走出这奇臭无比的地方,反倒是站在那臭味中继续思考,并对谢放说道:“你记不记得疤脸说过,马天官是本地人。这家伙的身体机能好像比我们都要强壮很多,尤其是奔跑的速度,跟匹马驹一般。那……那会不会……” “你怀疑马天官是柳叶那群变成了人棍的老部下的后代?”谢放也和我一样继续站在这厕所里,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这海城的传说里虽然有很多东西,可以被我们拉到现在遭遇到的事件里面来研究与分析,但始终只是传说,而且是唐朝时期的,忒远了一点吧。” 我笑了笑:“那鬼骑兵不也是已经出现了吗?同样的,他们也是传说中的,也是那年代的。”我一边这般随意地说着,一边朝着外面走去,潜意识里始终有点抵触,不愿意与谢放进行太久这种比较私密的沟通。 谢放也跟上了我,朝着营房走去:“你觉得严正那孩子有问题没?刚才他可是厕所外面猫着,像是要听我们说些什么哦。” 我没回头:“不知道,或许他那一会真的只是在那抽烟也说不定。” 回到营房,大伙也没多说什么,一人找了一个相对来说干净点的床,钻进去就睡。毕竟第二天还有不少的疑点需要去一件件剖析与处理,容不得我们懈怠。 况且,几百号人就那么冒冒失失离开了营地,这事可大可小……全副武装的几百个战士啊! 戈壁的清晨,天亮得很早。铁柱也没管我们补这个觉补得怎么样,便在外面扯着嗓子喊:“行了行了!提前出发吧?天都亮透了。”在他的世界里,始终不理解我们这些需要睡眠的人为啥不能熬着不睡,他总觉得其实每个人都可以和他一样,原因是他常说道的——“我每天不睡,也没见比你们谁少一块肉多一根筋。” 心里有事,被吵醒后也都没有勉强啥,大伙直溜溜地爬了起来,结果发现铁柱身边还站着一位——满脸胡渣的疤脸。就几小时不见,这家伙下半张脸都青了,眼睛里倒还是有神,冲着我们大睁着眼睛说道:“出发出发,去找我那些王八蛋兵去。” 铁柱连忙补了一句:“疤脸营长一晚上都没睡,在哨塔上和我说了一宿话。还真看不出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心思里就记挂着他那几个兵,眼巴巴望着地平线等到天亮。” “哦!”我白了他俩一眼,正好与疤脸的眼神交汇。之前在我心中他也还算条比较爽朗的汉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经过了谢放给我说了铁柱对我成见那事以后,我就总觉得他望向我的眼神有点点奇奇怪怪的。 肯定是因为铁柱对他说了一些什么东西。我这样对自己说道着。 第203章 乱墙坟 我们将全部人分成了两个小组,一组是我与疯子哥、朱敏、谢放,由疤脸、马天官他们两个本来就在这片戈壁上的战士带队,前往位于戈壁深处的海城关。而剩下的人与铁柱一起,在营地与营地附近继续调查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关于战士离开的线索。当然,他们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看家! 我们一行六人骑上了骆驼,开始朝着戈壁深处行进。骆驼出发前都吃了个大饱,估计心情也不错,一溜小跑,蹦得挺欢快的。 我们十一点不到就抵达了海城,远远的,便看到断桩残瓦,孤零零地立在那片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周围也没有依靠个山坡什么的,位置确实有点尴尬,也难怪这关卡会被废弃。 我们径直行到门口,仰头看到破败的大门上,似乎隐隐约约还写着字,但是年代太久,根本捕捉不到写了些啥,估计就是“海城关”三个字吧?谢放便开始给我们介绍:“这座废城就你们看到的这么屁点大而已,解放前,三十年代人最多时候,也就住了两百人吧。而且也都是些不讲究的爷,勤快点的,把破砖破瓦收拾了一下,堆个门窗。懒散的,就占了一块地,锅碗瓢盆满地摆着。遇到极其稀少的雨天可以接点水,遇到沙尘暴时候就忙一点,收拾起一地的破烂,免得被风给吹不见了。” 我们点着头,跳下了骆驼,跟随谢放往城里面走。满目疮痍,怎么看都不像是几十年前有人住过的样,反倒是有点像以前看过的被八国联军洗劫后又遭遇大火焚烧的圆明园遗址,而且是照片里面那种。谢放可能看出了我们的疑惑,他笑了笑说道:“这是在大西北,别说海城已经一二十年没人住过了,就算没这么久,那些人为留下的东西经历一两次风暴后,也什么都看不到了,被风给吹没了。” 他顿了顿,朝着远方望了望:“所以,不要以为大自然是我们能够战胜的,你们内地的人,总觉得能够摧毁世界的自然灾害,除了水就是火,而实际上,大自然随便一个翻手云,覆手雨,我们这些普通人都措手不及。你们现在是没看到过风沙,真正见识到了后,你们才会明白。比较起而言,洪灾与火灾又都算啥呢?只有那肆虐的风,才是真正的让你无处可逃的。” 我们听着自顾自地点头,但是说实话,始终对他的这一说法有着反对意见。他一个西北汉子,就遭遇过风沙,没见过我们南方与中原地区的洪灾,自然不知道洪灾的可怕。同样的,身边的疯子哥是东北人,在他看来,风沙自然也都不是事,大兴安岭的山火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画面。 疤脸却在点着头:“你们不要不信,沙尘暴天气确实是最可怕的自然灾害。有时候我们在营地里面瞎聊也都说了,这大西北啊,如果这样放任下去,不多栽点树啥的,以后就会变成沙漠。” 朱敏是湘西人,自然对他们所说的无法感同身受。她将帽檐往下拉了拉:“这戈壁千千万万里,真要变成沙漠,哪里能有这么多沙吹过来呢?把我们全国的沙子都运过来,估计要铺满这戈壁滩,也比较难吧?” 疤脸叹了口气:“丫头,你不明白,泥散了,就会变成沙。而能够将沙聚集成为泥的,除了足够的水份外,就是那些树苗。”疤脸说到这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他望向了远处:“也就像我们的解放军战士一样,凝固着我们的,是我们对我们共产主义的信仰。如果没有了信仰,就好像是没有了水份与树苗的泥土,最终就会散漫,成为了沙子,不要说构建成为一个国家了,就算是想要凝聚成为一股子小小的力量,也很难。” 疤脸冷不丁冒出来的这么段有点哲理的话,听得我们都神伤起来。走在最前面的谢放停了下来,他好像因为疤脸的话而触动了脑子里面某一根神经似的,在那出神。 “喂喂!老谢,想啥呢?”疯子冲他喊道。 谢放这才一下回过神来,他扭过头来讪讪地笑了笑:“没啥,我就只是听着疤脸这么一说,就想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一些事。他们败就败在丢了民心,没有了信仰。包括现在潜伏在国内的一些个特务,实际上他们成不了事的主要原因也都一样,没有了理想,也越来越盲目,时不时迷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些什么,想要完成些什么。” “嘿!想不到谢放同志想得还挺周全的,连敌特现在有些什么思想上的问题,都给他们考虑进去了。严正那难听的声音响起。 谢放没有理睬对方的数落,摇了摇头:“我就只是和疤脸同志一样,突然想到了这些,就说着玩而已。” 大伙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随意地搭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海城的另外一边。疤脸率先跑动了起来,边跑边指着前面一堵相对来说比较完整的城墙对我们说道:“那一晚我们两百多个人就是猫在这个位置缩着,横七竖八睡了一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倒塌的城墙处跨了出去,指着远处光秃秃的世界对我们继续讲解着:“喏!那些鬼骑兵当时就在那边,他们是从……”疤脸想了想,然后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他们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嗯,应该是!然后朝着北边火急火燎地赶路。” 我们一本正经地听他这么说着,然后一本正经地望着他所说所指着的那片一眼望过去大同的戈壁世界,却又始终无法把面前一切与他描绘的给联系起来。疤脸自个也有同感吧?他瘪了瘪嘴,没啃声了。反倒是马天官小声嘀咕了一句:“照你这么说,他们来的方向,是我家那边哦。” 马天官这一半打趣一半当真的话,没有让我们当回啥事。我扭过了头对谢放问道:“你不是说这海城地下还有一个世界吗?入口在哪里?” 谢放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笑:“我的祖辈他们也不过是躲避战乱才到了这海城,很多关于海城的事,都是到了以后,才陆陆续续听周边的人说的。不过,这周边人烟本来就不多,半真半假的做不了数。至于那个地下世界是否存在,就更加不能当真了。如果说地下世界有可能存在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在乱墙坟。” “乱墙坟?”这名字一听就和这趟任务的味道有点搭,让我一下子就有了兴趣:“领我们去看看,弄不好还真能发现些什么。” “得,不远,就在那边!”谢放也好说话,径直扭过身子朝着海城中间走去。 其他人却也没动,继续望着疤脸指着的位置,不时小声嘀咕几句。这海城不大,里面一眼能够看个通透,就算有些没倒下的城墙挡着,但也并不很影响视线。于是,我和谢放这一转身,其他人也没当多大回事。当时的我自己更加没想到,这就将是我第一次与古小风——这位谜一般的女人的第一次面对面交锋的开始。 (给大伙请个假,这几天去京城出差,时间会紧一点,所以每天只能更新一章,大概四到五天吧,抱歉!大伙也都看得到的,中雨的故事也还算比较费脑的悬疑小说,老头给的那些桥段支离破碎,拼凑起来始终还是需要虔诚的态度来构思布局,并尽可能地追求严谨,而并不是纯粹的拉字数的网文,所以一直奔放不起来,希望大伙体谅!对了!也希望大伙给《葬密者》多点几个推荐票……嗯,有朋友说错别字的问题,这点我尽量克服!再次感谢大家对中雨的支持!无以为报,写好故事,祝大家阅读愉快!最迟周一恢复每日两更,尽管两更也无法让大伙满意嘿嘿!) 第204章 何处染尘埃 我跟在谢放身后,朝着海城中央走去。远远地就瞅见一大堆黑色的大方砖堆在那里,有差不多一米高。谢放指了指那堆黑砖:“这个下面曾经有个大坑,我爷爷那辈刚过来时候,也没搭理过大坑里有些啥?到后来听说了关于鬼面族人的故事后,一群老少爷们便甩着膀子,把这下面挖了一气,以为能挖出什么宝贝,可啥都没有,下面就是石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什么地下世界。不过,这些也都是祖辈他们说道的,我当小屁孩时候,跟玩伴们时不时在这石堆上爬来爬去,给这堆砖头取了个名字叫做乱墙坟,还透过石头缝隙往里面看,自然啥都看不见。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每逢刮西北风的时候,这堆石头缝里面,总是感觉似乎有风吹出来。成人不会在意,但是当时我们那些孩子也没别的事去留意,便观察到了这点,并时不时躺在上面,说凉风从缝隙里吹出来,吹到背上凉凉的,很舒服。” “那难道就没有人把这些砖头掀开进去看看吗?”我好奇地问道。 谢放冲我咧嘴一笑:“如果你爹告诉你这里面没啥,你还会去尝试吗?再说,真有啥又能怎么样呢?” 谢放一边说着,一边将石堆上的石砖踢了几下:“这都是古时候垒城墙的砖头,没有个两三个人一起动,一块都抬不下。”说到这,谢放好像瞅见了什么不对似的,“咦”了一声,接着大步朝着石堆旁边走去。 我压根就没想啥,跟在他身后便朝里走去,可谢放就走了那么三两步便停下步子,接着猛地一下扭过头来,对我说了句:“鬼面,情况不对。” 他这话一出口,我第一反应就是需要呼喊身后的其他战友。可还没扭过身,甚至嘴巴也还没张开的瞬间,脚下踩着的地就一下空了。我的身体往下摔去,我张大嘴正要呼喊什么,却被和我一样往下摔去的谢放扑到了身上,他这看似无意的因为失去重心的动作,让我没有能够喊出什么。 眼前一黑,头顶的地面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合上的,我们没能留意到。不过摔落的位置距离地面应该并不高,最多五六米吧?触地后,黑暗中谢放“哎呦”了一声,接着便听见他说道:“不行,鬼面,我的脚崴了。” 我没搭理他,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掏出手电来,朝着四周照了几下,是一个走廊般的过道,两边的墙壁上黑糊糊的。鬼面族人的传说又在我脑海中浮现,如果这就是传说中柳叶焚烧过的地下世界的一部分,那墙壁上的黑色,可能就是千年前的那场大火所熏黑的吧! 我将手电筒前面的头拧了下来,这样将手电举起,就相当于一个光线并不是很强的火把。这样,光无法集中照射向同一个方向那么清晰明亮,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对于我与我身边这崴脚了的战友来说,已经足够。 “我们是怎么摔下来的?”我对蹲在地上抓着自己脚踝的谢放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摔下来的。”他抬起头来,五官扭曲到了一起,看样子崴得不轻。 “可当时你不是说情况不对吗?” “我有说吗?”谢放的回答变得有点奇怪,但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是,我是有说过情况不对,不过我所说的不对,是因为我发现那一堆废弃的城墙砖头比我们小时候在这里的时候要少了一些。” 我点了点头,将手电放到地上,朝着他崴脚的位置伸手过去。谢放冲我苦笑道:“怎么了?你还懂得推拿正骨什么的吗?” 我没回答他,我在鬼三那学会的究竟是一些什么技能,是只有沈头和我自己知道的。在外人知悉的我的资料里面,我依然平凡无奇,并没有太多特长。这,也是沈头给我面具的原因,真正的葬密者,是需要将自己的本领隐藏在深处的,就如同我们要去埋葬的秘密一样。真正的秘密,是不可能公诸于世的…… 我的手触碰到他的脚踝,并在上面轻轻拿捏了几下。谢放咬着牙,一副很痛苦的表情。但…… 谢放玩笑般的话语实际上还真蒙对了,现在的我,确实是会推拿正骨的,不但会正骨,而且还懂一些最起码的筋脉活络手法。也就是说,谢放现在所说的“崴脚”,在我的手拿捏到那位置的同一瞬间,是真是假,在我就已经有了答案。 我没有声张,对谢放这个所谓的战友的定位,我需要开始一个新的估量。因为……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崴脚。 那么,我们坠落到这地下世界的原因,也很有可能是他的杰作了。我的手继续在他脚上帮他轻轻揉动着,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普通战友,在笨手笨脚为伙伴治疗般笨拙。这一同时,脑子里面也快速思考着,用着反推的思维方式:谢放对我撒谎,也就意味着他在我们这个团队中有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就意味着他之前对我说起的一些能够挑拨我与铁柱关系的话语,不过是将我拉向对他更加信任的阵营。那么,他为什么要拉拢我呢?难道,我在他那隐藏着的目的中,有着某一个重要的作用。 “好了点没有?”我抬起头,关切的对谢放问道。 谢放摇了摇头:“没啥大碍,始终只是崴了脚而已。”说话间,他挣脱了我帮他按摩脚踝的手,努力站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又抬起头望了望五六米高的头顶。接着,他抬起“受伤”的脚甩了几下:“我们在这等一会吧?其他同志找不到我们了,肯定会跑到这附近,到时候我们扯着嗓子吼几句,希望他们能够听到。” 我点了点头,但心里明白——谢放将我带进这个地下世界,自然不会是想要我很快就被我的战友们拉上地面。他肯定有着某些后续的计划,只是这一计划在老狐狸的算盘里,没有这么快施展出来。 我面无表情,举起手电继续照了照四周。我想起了鬼三爷给我说过的一个很有哲理的故事…… 一位江湖骗子想要骗走高僧的紫金钵,于是,骗子在高僧面前上演了一场精心布置也非常悲戚的好戏,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的妻子。但高僧在目睹了这一切后,眼神中依然是最初的清澈与空镜。骗子的嚎号大哭与竭嘶底里似乎都对高僧无任何效果。骗子最终绝望,他问高僧,为什么你这么一位慈悲为怀的得道修行者,在目睹人间惨剧后能够不为所动呢? 高僧微微一笑:“谁说我没有所动呢?只是我的所动之前,是对你这骗子身份的确定。于是,你做的任何任何,在我眼里,也都只是游戏了。” 骗子便觉得奇怪了,他再次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个骗子呢?” 高僧吟唱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诚然,真正的智慧者,喜怒不逊于色,处变不惊于容。后知后觉,静观其变。这……也就是我,这位叫做鬼面的葬密者,能够在我现在这年岁能够做到的最可怕的安静。 第205章 遇袭 我朝着旁边的墙壁走去,伸出手在上面摩挲着。谢放继续着他拙劣的表演,从他自己的包里面也掏出了手电,并一瘸一拐的朝着深处走出了几步:“鬼面,好像前面有路哦!” 我应了一声,抚摸着墙壁的右手的大拇指指甲在墙壁上暗暗用力,刻划着一个谢放即将领着我行进方向的标记。我不知道我的战友们会不会找到我,但心里清楚,对方如此淡定的表现,那大伙能够找到这个地下通道的几率应该很小很小。 我留下了一个并不显眼甚至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够看到的标记,指甲盖被磨得生生发疼。谢放在前方扭过头来:“得!鬼面,我们还是在这等一会吧,或者一起吼叫几声。这走道前方的道路不知道通往哪里,咱就两个人,没必要冒险,还是想办法和大伙汇合后,再考虑接下来怎么行动吧。” 我暗暗发笑,谢放的话可以让我确定一点——要指望疯子他们找到我们,基本上不太可能了。我们的声音看来也无法传上去,否则他也不会提出这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我将手伸到腰上,摸了摸手枪,然后大踏步朝前走去,嘴里很平静地说道:“反正已经进来了,就钻里面去看看,或许里面还别有洞天呢!再说,上面那几位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下来,真下来了,你我也可以看得见这边的光亮。” 这话自然正中谢放下怀,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说得也对,既来之则安之,正好探探这地下有些什么玄机。” 我没搭理他,故意举着我的手电率先朝前走去。手电最前面那个被我拧下来的头也被我抓在举着手电的手上,里面反光的那一面,给我看似无意的正对着身后,于是,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谢放在我身后的小动作。但也是注意力太过放在那上面,对于前面又少了些许留意,结果脚上磕碰到了一块什么东西上面,差点摔倒。 谢放在我身后弯腰将地上那玩意捡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这么长。” 我扭过头去,只见他捡起来的应该是什么大牲口的腿骨,有点像牛骨,完整的一条。但是比牛骨又稍微长一点。 我从他手里将这条腿骨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条骨头有些年月了吧?” 谢放将手里的手电对着这条腿骨上照了照:“好像是。”接着他又朝着旁边的地上胡乱晃了几下手电,四处空荡荡的,谢放接着说道:“就只有这一条而已。” 我应了一声,将这条腿骨插进我的背包,还露出半截在外面。谢放就笑着说道:“得!一会有什么突发情况,还可以拿着敲人。” 我心里就骂道——你这耍奸耍诈的玩意,到底葫芦里想卖什么药,最好给我早点现形,一会拿这大骨头敲不死你。 但也没有轮到我敲他,脚下就再次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而这一次没有之前那么好运,绊到我的很明显是绳索…… 我的脚被绳索一下套住了,身体“轰”的一下平平摔了下去。身后的谢放也和我一样,不过他是朝前摔去。紧接着,拴住了我的脚的绳索往前快速拉动着,我一百七八十斤的身体被那巨大的牵引力拉扯得朝前快速滑去。手里的手电也不知道是不是摔烂了,反倒是身后谢放的手电还胡乱地晃动了几下,隐隐约约中,前方有着一个魁梧的人影,手里抓着两条绳索,正在朝前快速奔跑着。 谢放那支手电也灭了,黑暗中的我挣扎着,想要坐起并掏腰上的手枪,但伸出的双手却被地上不知道从那里射出的几条黏糊糊的东西黏住,无法施展开来。紧接着,黑暗中一只大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迅速的下了我的枪。身旁的谢放也开始挣扎并大声“呜呜”地叫唤着,像是被什么人捂住了嘴一般。 前方牵引着我奔跑的人也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朝我袭来,与之前那大手的主人一起,用我脚上套着的绳子往上一扯,三下两下把我捆了个结实,有绳套的那条脚甚至还被掰到了后背腰上,被拉扯得好像断裂了一般的疼痛。 我被黑影中的敌人扛了起来,朝前奔跑着,这家伙力气还真不小,我这块头被他扛着,好像不怎么费劲似的。他的鼻子不时发出狠狠吸气的声音,在黑暗中胡乱地拐着弯,好像不需要眼睛就能够分辨出东西南北一般。而在我们的旁边,还有着几个脚步声,也在不时抽动着鼻子快速奔跑。脚步声中还不时夹杂着谢放“呜呜呜”的闷哼声。 我反倒变得冷静,目前这一切是谢放带着我一步步陷进来的,那么,之后我将要面对的危机,就应该不会凶险到哪里去,因为谢放并没有展现出他狰狞的真面目来。换句话说,他在表演着苦肉计,也就意味着他到现在也还在假装成和我一起落难的战友,那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想要我对他更多的信任。 于是,我尽可能地安静,凭着在黑暗中的直觉,分辨着我们行进的路径。我默默数着扛着我的人步子的步数,分辨着拐弯的方向。但几分钟后,我放弃了,因为他们的步履太快了,甚至我感觉不到他们步子的大小,左右的转弯也总是那么突然。黑暗中我甚至偷偷想着——这就算是让我们葬密者中间脑子最清晰的铁柱过来,十有八九也会凌乱。 对方在奔跑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停下了。我被他们往地上一摔,摔落时候,被掰到后背的脚更疼了,让我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抓进来的葬密者是哪两个?”黑暗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在哼哼的倒有点像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不会是把葬密者鬼面带下来了吧?”说这话的声音有点点耳熟,有点像是猎手,但是我并不能肯定,毕竟我只是二三十天以前,和他有那么短短的一次交锋。 这时,一根火柴被划燃了,火光中映出的确实是猎手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他点燃了旁边的一盏油灯,接着将灯举起,挂到了旁边的墙上。 我望向他的同时,他也正阴着眼望向我。他笑了,那笑容好像一个胜利者望着一条被他痛击的狗:“老师,真的是鬼面,也就是叫做王解放的那个葬密者。” 我这才看到了他身后站着的一个黑影,按理说,这黑影距离油灯并不远,不应该那么朦胧才对。但,她似乎是天生就能够与漆黑世界融为一体一般,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以及一把黑色的头发拦在面前。 我扭动着身子,想要抬起头把周遭看清楚,但当时被绑着的方式实在太让人受不了了,压根连抬头都抬不起,一扯就拉动着腿上的筋。那黑衣人可能看出了我的为难,她咳嗽了一下,接着发出很柔和但是又透着一丝丝严厉的声音:“给我们的贵客松开绳子吧。” 猎手连忙说道:“老师,这家伙很狡猾的,身手也挺好,之前子弹就是被他在短短瞬间徒手弄死了。松开他,我怕不太安全。”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松开他,然后你们将另外那个葬密者带到旁边的隔间里面去聊聊,这个叫王解放的家伙,我比较感兴趣,想要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第206章 双面人 “老师……”猎手似乎还想要说上几句什么。 “出去!”黑衣女人的声音不怒自威。 身后探出一只握着短刀的大手,将我身上的绳子一把割断。我第一时间将那条被掰太久而麻木的腿往下一伸,并用双手在上面用力拿捏,尽量让气血快速顺畅流淌。我的眼睛朝身后望去,看到的却只是三个矮壮的黑影,其中一个人肩上还扛着谢放,谢放也被捆得很严实,嘴里还塞着一块什么东西,朝着我发出“呜呜”的叫唤声。 他们快速消失在身后一扇拱门里,接着,是猎手从我身边走过,他低着头望了我一眼,愤愤地骂了一句:“你真像一条野狗。” 我也冲他瞪眼,这家伙却已经扭过了头去,朝着那扇拱门后走去。 “王解放,我想,我们需要好好的聊一聊,聊很多很多事情。”那黑衣人说话的声音越发柔和,之前那一丝丝严厉也消失贻尽。 悦耳,又熟悉……内心深处某一块被深深隐藏的东西,在被这声音拨动与唤起。 我朝她望了过去,只见她正伸出双手,将脸上的头发往两边拨弄。显现出来的脸的皮肤却并不白,反倒是依然如同隐于黑暗的底色中的黝黑。接着,她朝前跨出了两步,油灯的光亮将她脸庞照亮。 我猛地站起,紧接着因为那条腿的酥麻而摔到了地上。我的双眼变得湿润,甚至身体因为激动而变得抽搐。因为,面前这黑衣女人竟然是飞燕,并且可以肯定不是长得和飞燕大同的朴锦衣,是真真切切的朴飞燕。她的那双如同承载了弱水三千的深邃眸子,是任何人都没有的,也不可能有的。 我再次尝试着站起,但腿部的疼痛让我清醒——面前的人又绝对不可能是飞燕,飞燕是在我怀里离开的,她的尸体是在我自己的手里被处理的。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近乎于哽咽地对着这黑衣人质问道:“你是谁?” “我是朴飞燕。”她对着我说道,她眼睛里发出的光,是飞燕那种盲人发出的无法被聚焦的光。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朴飞燕的。你是谁?你是朴锦衣?抑或你是千面人古小风。”我在尽力让自己的情绪能够被自己控制,一时的失态不应该是我这么一位葬密者所表现出来的。 “小王,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模样。”这个与飞燕一模一样的黑衣女人神情也与飞燕如出一辙:“很多东西,你以为你失去了,其实你一直都拥有着。很多东西,你以为你得到了,实际上又只是虚无。比较起一些我们所要坚持的所谓信仰,抑或是主义,都不过是别人想要实现的梦想而已,真正落实到我们这些普通的人们,我们眷恋的不过是安逸的爱情与温暖的拥抱。”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逐渐软化,她说得确实没错。我——王解放,我成为着大时代中的一个特殊的分子,但并不代表着我就不奢望平凡人想要的情感需求。就算是理性到了极限的铁柱,也傻傻的想要黎冬梅的亲昵。 我淡淡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你说这些,是想要让我明白什么,并做出一些什么样的改变……” 这与飞燕一模一样的女人点了点头:“小王同志,看看我,看清楚我到底是谁吧?” 说完这话,她缓缓地低下头,让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再次盖住了她的颜面。接着,她转身了,转身后的她,和之前正面对着我的她却还是大同: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铺面的长发。 她抬起了手,但本应该是背对着我的她,抬起的手腕却好像是依然是正面一般。 她掀开了脸上的黑发,一张皮肤黝黑的脸再次出现…… 是的,在她有着飞燕的俏脸背后的另一面,那浓密的长发下,竟然是另外一张脸,而这张脸,尽管与之前那张脸大相径庭,但是我却可以肯定地认出她来…… “朴锦衣,是你!”我冲她低吼道,但我似乎想要迸发的怒火却又如同被凉水泼入的火盆。因为我看到朴锦衣那闪闪的目光正望着我,眼眶里满满的是即将溢出的眼泪。但是她又在笑,用着一种一看就知道是努力装出的笑:“是我,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就只是这么看看你,你也会要愤怒与生气吗?” 我有点凌乱,自顾自地摇着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面对这位神秘的女特务,最终,我只能选择扭过头,不敢与她泪眼婆娑的目光相对。 半晌,朴锦衣吸了吸鼻子:“难道,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小王,始终,我与飞燕的外貌是一模一样的,难道就因为我们选择着不同的阵营,就必须接受你截然不同的对待吗?” 我闭上了眼睛,甚至希望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消失在朴锦衣面前:“锦衣,我会永远思念飞燕,也会永远爱惜飞燕。但是,不管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始终,你并不是飞燕。这,无关乎于阶级与阵营的。” “那如果没有阶级,也没有阵营的分歧的话,在飞燕离开我们后,我如果是作为你身边的一位并不是对立方的女人,又会不会进入你的世界,进而取代飞燕呢?”朴锦衣悠悠地说道。 我没能回答她,因为这个问题是一个伪命题,朴锦衣在飞燕选择了新社会后,应该是有着千千万万理由与万万千千机会,选择正确的道路。但是,她并没有选择。我不知道我在她心中的位置到底能够去到哪里?但是我也明白,我不可能高于她那血浓于水的姐妹情的。也就是说,她没有因为飞燕的坚持而背叛最初,那,也不可能因为我…… 朴锦衣继续着:“你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结果,是肯定的——如果我们在同一个阵营,那么飞燕离开后,我是有机会成为你的妻子,有机会替代飞燕的。” 她的话似乎在戳中我内心深处的最为柔软的一块,她继续着,她的声音在变得越发柔和,也越发悦耳,所说道的话,似乎也越发让人信服:“小王,那……那你为什么要坚持一些作为普通的年轻男女,本就不应该去坚持的东西呢?一些所谓的世界观,人生观,都是别人强加于我们的,并不是我们自己最初的。你我去掉身上不同颜色的外衣后,似乎也都只是有点傻傻、想要与深爱的人永远一起的少年人而已。那么,放弃一些坚持吧,也舍弃掉你想要追求的主义吧!你我要走到一起,其实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转身而已。翻手云,覆手雨,生命本就没有太多对错与黑白,一念之间,你就可以远离很多煎熬与困苦,放纵你情感找到归宿……” 她顿了顿:“真的很容易的,在第八处,你我携手,谱写属于你我自己的人生乐谱,好吗?” 眼泪溢出了我的眼眶,在面具上侵过,再滑向脸颊…… 我点了点头:“嗯!” 第207章 古小风的尖啸 我的应承,换来的却是朴锦衣瞬间变声的怪笑,她的笑声尖锐,但是声音的底气却又很足,并没有因为高亢而刺耳。我被这诡异的笑声刺激得打了一个冷战,紧接着猛然意识到自己在之前的几分钟内,似乎思想正被什么东西引导着走向某一些有悖于我自己初衷的方向。 我忍住腿部的痛,努力地站了起来对这变声的她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依然怪笑着,甚至再次扭过了身子,被发丝盖住的之前那张朴飞燕的脸若隐若现,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猎手对这黑衣人的称呼——老师…… 一个人的名字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并毫不犹豫地喊出声:“古小风,你是千面人古小风。” 她立马止住了声,接着又一次伸出手,将转过了身后的这一个背面头部的长发撩了起来。但这次显露出来的却不再是朴飞燕与朴锦衣都有着的那张脸,而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眼睛细长,鼻梁挺拔有着一点点的鹰钩,她那薄薄的嘴唇往上微微扬了扬:“你怎么知道我的?是不是锦衣给你提过我?” “她们都提起过你。”我很老实地回答道。 “嗯!或者她们没提过你,沈木人也肯定对你们说起过我,只是,所有人都以为我不会再回到大陆而已。”她再次笑了笑:“王解放,你猜对了,我是古小风,曾经的千面人古小风。” 我没吭声了,眼前这位让沈头都色变的传奇般的人物出现后,她显露出来的并不是张扬与跋扈,反倒让人感觉,是一位想要和你拉拉家常,说说来往闲事的普通妇人而已。 古小风抬起了手,将旁边的油灯拨得亮了一点。我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不是想要让我能够更加地看清楚她,抑或是另有企图。但也是这瞬间,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女人的五官虽然与锦衣、飞燕大相径庭,但是却又有着某一种神似甚至形似。况且,她的皮肤也并不白,尽管也没有锦衣、飞燕那么黑。 “在喀则外面的照相馆那次,是你吗?”我开口问道。 “嗯!有问题吗?”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并就着油灯点燃。 “你为什么要把飞燕的相片放到那橱窗里让我看到?” “我就是想看看你当时的表现而已,我看人比较准,但是也需要在你流露出一些内心真实情感时候,才能确定某一些东西。” “那你想要将我看准是什么目的呢?” “没什么目的。”古小风耸了耸肩:“我就是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让飞燕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我沉默了。 “锦衣与飞燕有没有给你说过我与她俩是什么关系?”古小风问道,但是她又并没有停顿,似乎本来就没想要听我如何地回答,径直继续着:“她俩跟着我的时候,就那么小的一点点,黑糊糊的好像两只小猫似的。然后,我将她们带大,每次出去做一些党国需要我做的事情的时候,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她俩。她们大了,步了我的后尘。尽管我不愿意,但是我教给她们的东西,注定了她们的人生,注定了她们要从事的工作。” “很可惜。”古小风摇着头:“很可惜,那几年我疯了。如果我没疯,我不会答应让她们走我走过的老路,甚至会用自己来取代她们需要奔赴的战地。当然,可能我现在也还是没有从那癫狂中完全恢复过来,但是当我再次能够思考的时候,我发现那两个小丫头,已经不在我身边了。而且,她们的人生,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飞燕离开了我能够触摸到的世界。” “唉!”她叹了口气:“但是我想见见她,不管她站到了哪里,我始终还是觉得,飞燕依然是那一个想要我抱抱她,但是又害怕我冲她们瞪眼发脾气时候的那个小丫头。于是,我来了,我答应了某些人的要求,重新回到了大陆。但我知悉的,却是我再也看不到飞燕了,永远看不到她了。” “你想表达的是什么?可以很简单的表述清楚吗?”我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有种担忧,害怕这个女人这看似并没有企图的话语,会要潜移默化地改变我的某些坚持,并引导我走向某些不应该走向的方向。 但古小风并没有停下来,她甚至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话语一般,继续着她的自我展现:“我很伤心,因为我失去了飞燕。于是,我很好奇,是一位什么样的人,让她选择了走到生命的尽头。你的表现挺不错,于是,在照相馆门口,你有了一个让你能够活下去的理由,我很想杀了你,但你打动了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软,语调也开始变低了,但言语的逻辑性,却开始有点混乱:“没有人知道我想要杀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或者,王解放是个罪人,是吗?不是吗?我有点迷糊,也越来越迷糊,我很迷糊……” “我是罪人,飞燕是因为我而离开的。”我叹了口气。 “飞燕的死与你无关,飞燕是因为我而死的。”古小风的声音语调再次升高:“你不懂的,你们都不懂的。因为飞燕看不见,她天生就是个会要受苦的孩子。但我不希望她辛苦,我希望她能够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自信与骄傲。于是,是我让本来就残废的她,具备了比常人更甚的坚强。我错了,因为一块本来并不那么好的钢,我偏偏把她打造成为了坚硬与锋利的利器。但是她再如何坚硬与锋利,也无法避免自己本质的不足。于是,在面对让她无法弯曲的命运对手时候,她不会变钝,也不会打卷……” “她会断裂。”我继续着她的话。 “嗯,没错,她会断裂。”古小风点了点头:“所以,我不能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或者,也是血浓于水的姐妹感应,前些日子锦衣被我从你们那接出来以后,我发现,她也和她妹妹一样,对你有了情愫,所以,我觉得飞燕曾经没有得到的人生,没有享受到的幸福,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她延续的,锦衣必须要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我可以像她们一样叫你一声先生吗?”我再次打断了她。 “可以。” “先生,我不是你所养大的飞燕,也不是对你言听计从的锦衣。我是一个普通的葬密者,我们有着自己的信仰与坚持,执着与追求。我的命运,是组织的,是国家的,并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古小风笑出了声来:“嘿!你面前站着的是一名在这个战线耕耘了多年的老特务,你居然在我的面前摆姿态,谈理想,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她的语调再次变得有点点低沉:“可笑吗?不可笑吗?不可笑吗?” “哈哈!”她突然狂笑起来,声音又一次尖锐起来:“孩子,你不够格,你也不明白?只有到你经历了很多很多后,你才会知道,真正你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和那一个男人继续牵手。你不会明白的,你也感受不到的。” “所以!”古小风突然间停了下来,那双细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泛出一丝不祥的寒意:“你的这可笑的坚持,是因为你还有战友,还有你所谓的组织。” “很快了,很快了!王解放,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所自以为那么强大的葬密者,强大的511,在明天太阳升起以前,就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是全部消失,一个不剩下的消失,包括沈木人,包括沈木人……”古小风近乎于癫狂了,最后好像在用尽了全部力气嘶吼,刺耳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包括沈木人,他也会死,他也会要为他多年前所做出的愚蠢的决定,而受到惩罚!” 我脑子里“嗡”的一阵轰鸣,之前在疤脸他们营地前,脑子里浮现出的的那个画面再次出现——我看到了朱敏,看到了她前方那肆虐的火焰,与火焰所喷射过去的方向有着的对手模样…… 他们是……他们是骑在没有手臂的人棍肩膀上的带着面具的鬼骑人。 第208章 温热的躯体 那画面转瞬而至,因为古小风的尖啸声在黑暗中继续回荡着,打碎着一切:“既然……既然你和锦衣都觉得彼此不适合在一起,没关系,有我。” 她的声音再次回到了正常的语调,伴随着说话声,是她渐行渐近的步伐:“很多时候,当生米煮成熟饭,就由不得你们自己这些小年轻放肆随意了。” 她的行近,让我闪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我暗地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右手的手指偷偷弯曲。我在等待,等待面前这已经失态的女人继续她的放任,等待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将她挟持。我想,这是我目前能够快速脱离困境最好的办法了。 古小风走近了,她的表情依然带着一丝丝癫狂的味道,甚至我还发现她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在微微颤抖。 我一咬牙,朝着她猛地一下冲了上去,手的目标是她的脖子。但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并没有扑到她身上,甚至我的右手已经挥舞到了古小风脖子的位置,手指用力一捏,本应该感觉到的接触到她皮肤与肌肉的触感,竟然并不存在,整个身子也紧跟着往前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面前的古小风并不是真实存在着的,她用着某种与朴锦衣相似的操纵人心理的方式,让我以为面前的她是能够触碰到的。但,踉跄后的我发现,自己不需要用任何气力让自己转身与扭头,仿佛引力对我的作用变得没有了似的。紧接着,我看到我身后……也就是我之前一秒从中穿越过的古小风身影依旧,我在这个位置看到的是她背对着我长发掩盖着的背面。 接着…… 接着我看到了古小风前方的地上,有着如同一具死尸一般倒在地上的自己。也就是说,我所以为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不是古小风,而是现在这一刻的我…… 纵是我自以为的见惯过各种玄乎与不可理喻的世界,在那一刹那因为这一切而导致的惊恐以及绝望,在此似乎用文字表述,完全无法做到。更为可怕的是,古小风继续对着地上那个并没有意识的我说着话:“你能闻到吗?你能够闻到空气中这种微微的香味吗?这是罂花散发出来的,于是,你现在会以为自己还是站立着的,以为自己还是能够行走着的,甚至以为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自己的躯壳,在做着一些你自己主观意识想要做的事情。嗯!”背对着我的古小风点着头:“不过挺可惜的,你做不到,你现在就是一个迷失了心思的躯壳而已。” “你……你想怎么样?”在脱口而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甚至在怀疑自己这虚无的意识是否在驾驭着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够让自己发出的声音,被古小风听到。 她听到了,接着还回答了我:“我不过是想带着你去会会朴锦衣而已。”她的声音再次变了,变得柔和悦耳:“起来吧!” 她话音一落,地上躺着的我连忙爬了起来。自我感觉着已经与身体分开了的我非常慌张,毫不犹豫地朝前冲了一步,视线也立刻回复到了自己的身体,并行使着左右自己躯壳的职责。我知道自己并没有迷失意志,只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这与朴锦衣所使用的那种所谓的心理学里面的催眠术,又有着截然的不同。 也就是说,古小风她用着某一种方法,对我的身体进行了操控,却又并没有让我的意志迷乱,放任着我继续的思考。 她转过了身,开始走向了那盏油灯,接着端起了油灯。 “跟我走吧!”古小风没有扭头,径直朝着黑暗深处走去。她的话具备着某种魔力,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只能选择跟随。而她的步伐又那么轻盈,让我有着一种冲动,觉得这一刻的我,如果朝她扑去,将她瞬间击败依然是很有可能的事。很遗憾的是,我不敢再这么做,我害怕我再次因此丢失了我对自己躯壳的驾驭权力。 左右有没有墙壁,抑或是不是还在之前那个房间,这一切我都无从得知。因为油灯昏暗,灯影来回晃动,让我无法洞悉。 古小风的声音悦耳柔和,没有了之前那种让人不适的感觉:“行了,你留在这里吧!留在这里陪陪锦衣吧!正好锦衣这几天,也正是一个女人最适合与男人在一起的时间段里。” 说完这话,她手里的油灯瞬间熄灭,但她的脚步声却在继续,最终以某一扇门被合拢的声音成为终结。 黑暗中的我,心思依旧没有从之前那慌张中挣扎出来。我尝试性的抬起手,却又因为死沉沉的黑暗,让我无法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臂,于是没有把握知悉自己是否还能控制着自己的肢体。 最终,我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触摸感让我有点点舒心。但紧接着,因为这让人惧怕的黑暗而产生的无助感,又充斥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用双手探出,缓缓向前摸索着行进,就像一个盲人一般。 在走出了十几步以后,我的脚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当然,也是因为我的小心翼翼,地上这团软绵绵的东西并没有将我绊倒。 我蹲了下去,伸出手朝着这团东西摸去…… 是人,一个散发着温热体温的大活人。古小风之前的话在我脑子里面回荡,于是,我意识到地上躺着的很可能是朴锦衣,但又不敢确认。 我尝试性地喊出她的名字,但她并没有回应。我又将她身体摇了几下,但地上的她,好像依然没有知觉。我意识到现在的她是昏迷中的状态,于是尝试去将她搂起来。我的手往上移动,触碰到的却是对方柔软的胸部。 我的手往回一缩,身体好像被瞬间点燃的火焰,变得燥热。我再次喊了一句:“锦衣,你能听见吗?” 她没有回复,呼吸声均匀悠长。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再次伸出,在黑暗中将她搂了起来,把她的头部放到了我蹲着的腿上:“锦衣,醒醒!” 也就是在这一同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对方的身份到底是不是朴锦衣,其实我是并不能够确定的,因为我通过我的触觉是无法做出判断的。那么,她也可能不是朴锦衣,甚至可能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也说不定呢? 我吞了一口口水,那口水在穿过我喉头时候,似乎便被身体吸收。我咬了咬嘴唇,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变得粗重。我索性闭上了眼睛,因为身体原始的欲望在想要我做些什么,但我作为文明社会中一员的自制力,又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她的身体温热,有着弹性,肌肉柔软饱满,如同一颗熟透的樱桃。我感觉得到她的鼻息,均匀并悠长,这是一个睡眠中安静的人儿…… 我想,我或许是害怕她的身份,才让我不敢跨越雷池。我之前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那是我这辈子都不应该被原谅的错误,不仅是对我的信仰的背叛,也是对于心中的飞燕的背叛。 是的,我害怕她是朴锦衣,害怕与朴锦衣再次有进一步的接触,因为一旦再次接触,我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害怕自己对一个女特务有了情愫。 也就是在这时,怀抱里的她,那温热似乎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变成了发烫。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蹦出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如同火炉般发烫的温热皮肤,会不会因为她本来就是有着这种体温的另一个女人呢? 我在这一刻,很奇怪地想到了火女,想到了朱敏这个丫头。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在我的内心深处,其实我在憧憬与渴望着怀里的这个女人会要是朱敏,那么……那么我似乎就可以伸出我的手,去解开她胸口衣服的纽扣,去尝试进入她的世界。 嗯!她会不会是朱敏呢? 我这样对自己说着,也这样尝试对自己进行着说服,于是,我似乎就可以做些什么了。 (中雨给各位留个言:还在北京出差,目前这每天一更估计让大伙想要爆炸,只能说歉了歉了,确实这几天太忙了,每天都是晚上很晚了赶完这一章放进后台的。明天就回去了,最多后台便回复一天两更。再次感谢大家的包容与厚爱!谢谢各位了!) 第209章 营救者 可就在我脑海中来回思考着这么一个近乎于扭曲的问题的同时,一股子淡淡的薄荷味道,不知道从这片黑暗中的哪一个方向飘了过来。薄荷味进入我的鼻息,继而传递到了我的大脑皮层。紧接着,我打了一个很奇怪的冷战,冷战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终于察觉到自己目前这思想的内容,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引导着。 我将手里的这温热躯体放到了地上站了起来,仰起头,大口呼吸,让薄荷的清凉气味加速进入我的身体,思维也逐渐为自己再次主导。这时,黑暗如同被什么人撕裂开了一般,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个好像是某扇洞开的门一样的光源。 我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想要将我救出这个黑暗的斗室。伴随着思想的越发清澈,之前古小风言语中的各个碎片,又在被我整理消化——地上的女人是朴锦衣无疑,而此时的古小风想要做的就是,让我与锦衣在情欲中再次沉迷,最终成为彼此无法割舍的一个部分。 意识到这点后,我弯下腰,想要去搂抱起锦衣,将她一起带出这个黑暗的房间。但是就在我弯腰时,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猎手…… “鬼面,你并不会与锦衣在一起,也不可能给予她幸福的。”猎手的语气依然是带着那种仇恨的味儿,但又似乎还挂着一丝丝无奈。 我停住了,固定在一个伸出手却又没能搂起朴锦衣的动作。 猎手继续着:“鬼面,你走吧!我给你开的那扇门,你照直走,会有三个分岔口,每一个分岔路口你都选择右边就可以了。外面的世界马上就要天黑了,你的战友们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他们因为你与谢放的失踪而没有离开鬼城,甚至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几个小时以后他们就会遇到一些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我想,我不能透露给你,但是给你一个建议——与你的战友汇合后,马上撤退吧!因为在我们第八处的计划里,鬼城就是你们所有葬密者的坟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之前看到过两次我们葬密者遭遇到袭击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此时猎手的话,却是在给那些完全没有根据的幻象以证实。 “我其实很想你死,比任何一个人都想你死,至于原因,我觉得你应该是知道的。”猎手说到这冷笑了一声:“哼!很可惜,我也不可以自己亲手杀了你,因为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杀过人,你也不会亲手杀死任何一个人。”我给他补充道。 猎手沉默了一下:“是的,我不能杀人,因为……” “行了!我不想听,也不想了解你了。”我朝前跨出了一步,越过了地上的锦衣的身体。我的战友们即将面对危险,我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回到他们身边。 我朝着那扇开启的门大步跨去,继而穿过了门。地上有一支亮着的手电,不用问,这是猎手给我准备的。我捡起手电,身后的门在缓缓合拢。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对着那只剩下一丝缝的门后喊道:“好好对待锦衣……” 我的声音被石门的合拢声掩盖。 我转过了身,举着手电朝着前方奔跑起来。我跑得很莽撞,甚至在遇到分岔路口时候,也毫不犹豫地依照猎手的指引,选择了他所说的那同一个方向,就算那个方向会是陷阱抑或火海。 我在飞奔向需要我的战友的身边的路上,我并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的快速奔跑着……但是,我又明白我自己,在那石门合拢的刹那,我与自己的另一个命运擦肩而过…… 甚至是,永远地擦肩而过…… 在那黑暗的过道中飞快奔跑的大半个小时里,我阴郁的思想,在固化,最终以麻木为最终的选择项。最终,面前变得没有了道路,只是一堵黑色的墙壁时候,我明白,我翻过了自己人生的新的一页,关于朴锦衣的,甚至也关于朴飞燕的那一页…… 我将手掌在那堵黑色的墙壁上探索着,并借助手电仅有的那点光芒,寻找着这堵墙壁上应该有着的机关——因为猎手说的那三个分岔路口已经被我甩在身后了,目前这位置,应该就是离开这地下的出口才对。 除非…… 除非猎手本就没打算让我走出这地下世界,但似乎这一假设并不成立。他虽然口口声声说想要我死,但就算他不亲自动手,似乎在这地下,他也有着足够多的办法,轻而易举让我丢了性命。 于是,我在这走道尽头寻找了很久,结果却始终是没有收获。我开始嘲笑自己,居然会相信一个敌特的鬼话。接着,我转过身,企图从之前来的道路折返回去,但…… 我来时的那条路不知道几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替代的是一堵一模一样的墙壁。也就是说,一前一后的两堵墙壁,将这个狭窄的过道封成了一个方形的石头格子。我笑了,猎手这样做,确实很漂亮。我的尸体不会有人能够找到,因为这个小小的格子,可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我也不是死于他猎手之手,因为我将会是死于饥饿与缺水,然后,我的身体会在这阴冷干燥的空间里,变成一具黑色的干尸。 我吼叫起来,我朝着关闭着我的墙壁撞去,朝着封住了我来时道路的屏障撞去,我甚至撞向了过道两边坚硬的石头。到我最终瘫倒到地上时,我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到的,似乎只有蜷缩在墙壁角落,尽可能的减少消耗体内剩下的最后一点热量。 那盏手电被我按灭了,因为我需要在之后可能压根不会出现的生机来临时,使用到它。我靠到墙壁上,努力让自己冷静,最终,我选择了盘腿坐下,大口呼气,又大口出气。 我想要用鬼三爷教的办法,让自己在这斗室里多活一点时间。很可笑的是,我甚至还没有让自己身体内的气流得以平和流淌,便再次猛的一下跳了起来。 因为……因为我听到了从我头顶传来的硬物敲击石头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是暗语,是一个类似于电报一般有着点击节奏的暗语。我们秘密战线工作人员才有的暗语,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是我们葬密者在12个不同月份中,使用到的12种不同的暗语中的一种,也就是这一个月才用到的那一种。 是我们的人,头顶是我们葬密者的人在。 我再次跳了起来,对着上方吼叫起来,并用手电的一头,在墙壁上磕击出同样的节奏来。 第210章 暴风雨前 我的呼救,很快就收到了回应。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够分辨出那上面传来的是铁柱的声音。 情绪便稳定下来,意识到重见天日,只是一小会之后的事了。于是,我再次按开手电,朝着左右照了照,最后选择了一个角落靠了进去。因为自己那几个战友的能耐我也清楚,与其要他们在上面仔细琢磨大半个小时如何寻找机关什么的,他们会认为不如直接给敲开了事。 果不其然,类似于铁锤般的物体撞击头顶石块的声音响起了,灰尘往下洒了我一身,这震感的巨大,反倒让我变得放心。到第二次撞击声响起后,洒落的尘土更多了。我举起手电,隐隐看到天花板的黑色石块上,有了裂缝。 我笑了,往那角落里缩去。 第三次撞击声出现的同时,是一个魁梧的人影与大量破碎的土块石块一起落了下来。我压根就没考虑石块会不会把我砸伤,朝前迈步,伸出手想要接住这人影,可脑袋位置又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个实在,脚下一滑,变成搂抱着摔下来的这位一起倒在瓦砾中。 “傻小子,凭你还接得住你疯子哥吗?”和我一起从地上爬起来的人还就是疯子,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对我数落道。 我笑了,借着头顶那窟窿透进来的微光,我看清了面前的疯子哥,他满头满脸的都是灰色的尘土,就只剩下牙齿还是白色的。当然,这要是换了别人,除了可以看到白色牙齿外,还有那眨巴着的眼白来着。但疯子不同,他那重瞳充斥着他的眼眶,怎么会看到白色呢? 铁柱的声音也从头顶传了过来:“都没啥事吧?” 我扬起脸:“好着呢?” 铁柱那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便出现在视线中,他手里也晃悠着一支手电,四下照了照:“就你一个人吧?” “嗯,就我一个,谢放没和我一起。”说完这句,我犹豫着要不要将之前我发现的谢放的破绽告诉他们,但一个更大的疑问提前一步充斥到我脑海中:“对了,你不是在营地吗?怎么你也过来了?” “为啥不准我们过来?”铁柱一边说着一边扔下一条粗粗的绳索:“不止我们过来了,还有你压根就想不到的人也已经到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那幻象中出现过我们葬密者全部的成员,我连忙问道:“沈头已经到了?” “废话,这么大的问题他会不到吗?”疯子扯了扯绳子,然后用他唯一的那条胳膊握紧绳子,被铁柱拉扯着往上升起。 铁柱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了,不过不是对着我们在呼喊,而是一边拉扯绳子,一边对着另一个方向说话:“沈头,我们找到鬼面了。” 说话间,疯子已经三下两下爬了上去,并扭过头来对我喊道:“赶紧上来吧。” 我没多想,抓着绳子往上使力,疯子在上面又给扯动着,很快我便升到了地面。外面的天已经微微发暗,也就是说我被谢放那家伙弄到地下后,从上午一直待到了晚上。 接着,我便看到了沈头,他正从海城关外面大步奔跑过来,身后是谢放与燕十三。而更远处,一大群熟悉的人影正站在黄昏的戈壁滩上,望向同一个方向。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是敌特。”这是沈头过来后的第一句话,然后才是拍了拍我身上的土:“谢放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之前发生了什么,简短说下。” 我点了点头,往左右看了看,勉强分辨出了自己现在所站着的位置,然后想了想,扭头朝着之前那个叫做乱墙坟的位置跑去。沈头他们几个快步跟在我身后。 我抵达了之前摔下的那片破砖瓦旁,一边给沈头说道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一边在地上寻找着那个暗门的机关。当然,沈头也只是要我简短说说,于是,我不可能说出古小风想要让我与朴锦衣发生关系的那一幕,过程便有点含糊。至于谢放有问题的部分,我更是没有提起,因为我准备逮个机会偷偷说给沈头听,所谓的欲擒故纵,相信,也是沈头希望看到的我的正确做法。 我简短的描述与不时对沈头使出的眼色,让沈头领会到我还有着某些不方便说道的讯息。他点了点头,要大伙和我继续在地上搜索着可能存在的机关。半晌,疯子便吱声了:“要不我们敲开吧?估计和之前救出鬼面的位置的厚度差不多。” “我觉得……”我想了想:“我觉得不可能那么容易敲开,因为之前我与谢放在下面大声呼救过,但是并没有让你们听到。同样的,我在另外那边的呼救,就传到了你们耳朵里,说明这两边的石板的厚度,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 “试试就是。”沈头望向了疯子。 疯子笑了笑,接着低下了头。半晌,他那眸子越发黝黑,接着,他仅有的那一只手臂被举起了,拳头如同一个坚硬的铁锤往地上砸去。我们几个连忙往旁边闪避,燕十三小声嘀咕道:“咱疯子哥压根就是一机器。” 杨疾撇了撇嘴:“机器也没他马力大。” 地面被疯子这一拳给打得微微震动了一下,但是啥反应都没有。这时,马天官似乎也嗅到了这边发生了啥,从远处快速跑了过来,看到我的时候,这家伙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像是愣了一下。 接着,这家伙倒也不含糊,没说啥多话,直接问沈头:“要我帮邵疯子大哥的忙不?” 疯子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放出来的光让人看着有点害怕。他沉声说了句:“来试试。” 马天官连忙把袖子撅了起来,和疯子站到了一起。 我们几个再次往后退了几步,燕十三嘀咕着:“这是要拆地球了。” 马天官也举起了拳头,他大声喊道:“三!二!一!” 两个大拳头同时砸到了那一块石头地上,周围的尘土很明显地往上跳动了一下。 沈头摇了摇头:“铁柱,你和杨疾留下来继续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能够打开这个门。” 接着沈头看了我一眼:“下午这海城关也发生了一些事,我给你单独说说吧!”说完这话,沈头便搭着我的肩膀,朝着另一边走去。 我明白,沈头是要和我单独聊聊了。 我俩快步走到了海城的另一边城墙外,我转过身,望了望身后,确定并没有人跟着过来,然后才将谢放的不对劲给沈头说了一下,至于古小风的事,我依然只是表述了这个老特务的出现与存在,涉及到朴锦衣的那段,我还是没敢吱声。沈头听完后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接着说道:“鬼面,你已经不是我最初领回来的那个傻乎乎的愣小伙了。虽然现在,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也开始有了一些私事的隐瞒,但是你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 沈头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看似随意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望向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有点奇怪,像是之前几分钟马天官看着我的眼神。接着他开口缓缓说道:“但我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因为男女关系而变节的年青同志很多,我想不到的是,你也没能例外。” 他话音一落,从那堵破墙后,便伸出一条举着手枪的手臂,枪口正对着我的后脑勺。 握枪的是竟然是铁柱,而在他身边,是紧皱着眉头的谢放。 —————————————————————————— 已经出差归来,明天开始恢复每天两更。各位谅了谅了,中雨写的是悬疑小说,真心奔放不起来,毕竟这类小说不可能拖沓,尽可能给到大家的都是满满的故事。所以,无法像某些小说一样每天更新好多!希望理解! 祝大伙阅读愉快!中雨不才,无以回报,写好故事!谢谢各位了! 第211章 被禁锢的变节者 我笑了,当我看到谢放那双眼睛时候我就明白了在我被救出之前,这片废墟中可能发生过的一切。很明显,沈头所说的今天下午这海城里的事情,不止沈头他们这几个同志的到来,还包括了与我一起失踪了的谢放的重新出现。那么,在谢放出现后,他肯定用着一套鬼话,在我的战友们面前说道了一气,这是不容置疑的。紧接着,在我被救上来后,我那隐瞒着很多很多细节的、关于之前几小时我在地下经历的一切,在他们看来,自然就是谢放之前所说的某些污蔑我的话语得以落到实处的罪证。 铁柱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沉声说道:“你自己跪下吧,然后把手放到身后,我不想对你动粗。” 我没有反驳,照做了。当铁柱用绳子将我五花大绑的时候,我却始终望着沈头,而沈头也始终望着我。 终于,他开口了:“鬼面,你有太多太多事情瞒住了我们,你也具备了成为一个变节者的所有条件。” “我没有变节。”我盯着沈头的眼睛说道。 “解释的话回去再说,而且你会是作为一个嫌疑人被带回去。”沈头摇着头。 “我没有变节。”我继续重复着这句话。 沈头扭过了头:“今晚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想想回去后给我们怎么解释你隐瞒的一切。” “你们今晚真要留在这里?”我扬着头问道。 “是的,我们要……”铁柱回答了一半就打住了,接着别过了脸,不敢看我,似乎害怕自己一时大意,就会将某些已经不能让我这“变节者”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铁柱,你把鬼面押到角落里去,今晚,你和燕十三负责看守他。”沈头这样命令道,他又看了我一眼,吐了口气:“鬼面一旦有什么小动作,就地枪毙。” 沈头说完这话便转身朝着海城外的戈壁中站着的其他人走去,谢放也追了几步上去,半路上他扭过头来,对着我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想不到内奸居然还有你。”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身边就剩下铁柱一个人。 我望向铁柱,铁柱连忙回避着我的眼光,走到了我身后,将我提了起来:“自己往前面走吧,我不想对你动手动脚。” 我犹豫了一下,接着咬了咬牙,径直转过了身子,面对着铁柱说道:“欧阳铁柱同志,我们的人今晚不能留在这里,这是一个陷阱,一个要将我们全部葬密者埋葬在这里的陷阱。” 铁柱这才正眼看我,眼神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他摇了摇头:“我还是叫你王解放吧,在我眼中,你现在真的很可笑。下午谢放逃出来后,说了一些他的怀疑,我们还都没当回事,沈头甚至还直接把他骂了几句。可想不到的是,到把你给救上来后,你说的一切与谢放说的一切,完全两码事。”铁柱说到这摇了摇头:“谢放也和我们说过,下面的敌特早就撤退了,他才有机会逃出来,将鬼骑兵即将袭击核城的事给我们报上来。这一情报,与沈头他们截获的情报又基本吻合。得,你倒好,一上来就原形毕露,想要说服沈头离开这敌人进攻核城的必经之路——海城关。你啊你!你真以为谢放被你们的人给埋了吗?你编出的那段谎言破绽百出。你骗得过别人,但能不能骗得过沈头你难道不清楚吗?” “欧阳铁柱!”我瞪着眼对他低声吼道:“你自己觉得我会不会是敌特呢?你自己说。” 铁柱再次别过了脸:“王解放,如果是在以前,我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你,相信你。但现在,你变了,自从飞燕死了以后,你变得比以前城府深了太多太多了,尤其在喀则,你与女特务朴锦衣单独相处过那一次后……”铁柱将我的身子一扭,大手捏到了我脖子上,将我往海城里推去,他的语气更加严厉了:“你已经变了,变得让人越来越觉得陌生了。” 我无言以对,铁柱说的是事实,在遇到朴锦衣后,我多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尽管,我可以扪心自问,这些不可告人的经历中,我并没有做出愧对组织的事情,但别人怎么看呢?或者说,这一切如果是发生在铁柱身上,我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这时,沈头与谢放也再次走到了海城外的戈壁滩上,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我猛然想到沈头在之前见到我时候,嘴里念叨的那么一句——“想不到这家伙是敌特”。难道,他在看见我的第一时间,就给我定位为变节者吗? 不会,他是在听完我描述的地下故事后开始起疑,然后在与我单独聊完几句后,才给我定性的。那么,他当时念叨着的那句话,说的就应该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潜伏在我们身边、并已经被他们确定了的敌特? 我伸长脖子,朝着那戈壁中望去,想要看清楚那堆人里面有着哪些人都在,又有着哪些人不在?但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又聚在一起,所以无法分辨清楚,只能确定沈头与疯子、马天官、谢放他们几个刚过去的人而已。总的人数倒是可以大致估摸出来,十五六个吧!之前疯子带队开着坦克过来后,我们就有了十个出头,加上沈头领过来的杨疾他们几个新的葬密者,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接着,我便瞅见那堆人里面钻出了燕十三,应该是沈头命令他过来看守我的吧?这家伙奔跑起来的姿势有点奇怪,双手拧着自己的裤头,好像跑快了裤子会掉下去似的。 我就有点迷糊,但当时的状况,似乎也不好开口问铁柱什么,气氛本就有着火药味。铁柱再次把我推了一下,就像他之前推敌人一样,只是,他手上并没有使上足够的力气而已。 我循着他指引的方向转了个弯,前面是一片破碎的瓦砾与断墙圈成的角落。我苦笑了一下,朝着那角落里面走去。 到燕十三过来时候,我已经很听话地蹲到了那角落里。燕十三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铁柱一眼,黄豆眼转了一圈,便再次提了提裤子,开始掏出烟来。他先递了一根给铁柱,并很殷勤的给铁柱点上了。接着,他偷偷瞅了瞅铁柱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动作麻利的快速点上另一支烟,直接塞到了我嘴里,并一边骂道:“想不到你鬼面居然是敌特,真的是看走眼了。但我们解放军优待战俘,你放心就是了,我和铁柱同志都不会太为难你的。” 他的憨态让我笑了,我知道在燕十三的世界里,可能某些主义、某些信仰,距离他真实的精神世界有点遥远,甚至对于他来说,有点扯。他那矗立着若干英雄好汉的脑子里,情谊才是最无价的,那…… 我突然猜到了什么…… 第212章 泥沼 我望了望身边的铁柱和燕十三,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又还不能确定。沈头那么一个人精一般的指挥者,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呢?铁柱虽然是个理性到极限的家伙,但他认死理。他与我的要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也就是说,在他潜意识深处,对我的种种,就算真有什么看法,但根深蒂固的认知不可能这么随便变化的。 而燕十三,他压根就是我小组里忠诚度最高的战士,他的忠诚,甚至不是对于部队,不是对于我们的组织,而是对我个人的忠诚。这些,沈头不可能会不知道,也不可能在明知这些后,还特意派遣了他俩来看守我。 我叼着那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往上飞舞,熏到了我的眼睛,让我不由自主眨了几下眼睛。铁柱便开始瞪眼了,他那凶巴巴的表情这一会在我看来,又再次变得亲切了。他凑过来,将我嘴上那支烟给拿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抽抽抽!也不怕把自己呛死,自己的问题你给好好地想个明白想个透彻再说呗。” 说完,他将那半截烟递给了燕十三:“鬼面同志……不,王解放现在是一个嫌疑犯,对他这么好干吗?” 燕十三讪笑着:“嫌不嫌疑犯,始终是自家兄弟,总不可能早上还称兄道弟,晚上就斗凶斗狠吧?那成语怎么说来着,朝三暮四?还是朝秦暮楚来着?有道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吧?” 铁柱也没反驳他,犹豫了一下,将那半截烟再次塞到我嘴里,然后往后一靠,双手抱胸冲燕十三问道:“还剩多少把枪在?” 我听得一愣,再想起之前我上来后,他们所有人那奇怪的表情……看来,一下午这海城里真发生了不少事情。 燕十三吐了口烟雾:“加上你身上这支手枪,一共就剩四支而已。太快了,那家伙太快了。” “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袭击严正,要不有那家伙在,还有机会让他溜走吗?”铁柱愤愤地说道。 我终于忍不住了,插嘴道:“铁柱,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说的这个他是谁?” 铁柱黑着脸,压根就不看我。反倒是燕十三马上就回答道:“就是之前铁柱小组的那个新人,叫赖曙光的家伙。” “是他!”我对这家伙印象非常深刻,在地宫的瞭望塔里,他营救沈头时候体现出来的在极短时间内,爆发出的高速,是让人压根不敢相信的:“他做了什么?” 铁柱继续板着脸,但是他也没有打断燕十三和我的对话。燕十三般继续回答道:“也是我们自己的疏忽,沈头领着杨疾和他们几个赶过来后,还携带着一批武器,装在他们开来的那台吉普车上。谢放被找到后,大伙听沈头说了一下这次任务的细节,人手始终只剩下我们这十几个人,沈头便想要统计下我们手里的武器,长枪短枪和子弹都记个数,叫啥子来着?沈头说了个名词来着?” 铁柱便没忍住插了句嘴:“科学作战。” “对,就是科学作战。因为我们将要伏击的敌人,人数可能有两三百,咱武器弹药虽然也足够,但是不能瞎折腾,免得打到最后敌人还有百八十,我们就剩下长枪当棍使了。”燕十三说得倒也细致:“于是,大伙都把家伙摆出来记个数,谁知道就在这时,那个叫赖曙光的王八蛋,好像突然间失心疯了一般,用石块将严正猛地一下击晕了,然后跟个耍魔术的似的,就那么弹指一挥间,将地上我们摆着的家伙全部搂抱了起来。” “我们也就眨了下眼睛的功夫,他就把地上的枪都给弄那台吉普车上去了。大伙反应都挺快,立马追过去,可咱总跑不过汽车啊?那家伙一踩油门,吱溜一声,就跑得没影了。” “马天官不是也跑得挺快的吗?”我问道。 “他和疯子哥一个德行,跑得快是因为力气大。赖曙光不同,之前他在我下面时候,我和他聊过。他眼里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都是不同的,包括我们说话,他都觉得我们说得很慢很慢。当然,他会为了迎合身边的人,而让自己的语速放缓,让自己的行动变慢。但实际上……嗯,这么说吧?他感觉自己就是生活在一个速度与他自己不是一个标准的世界里的怪人。”铁柱扭过头来对我一本正经地说道,但说完这话后,他自个又似乎觉得不妥,连忙扭回头去了。 我点了点头,将嘴里的那烟头往外吐。可遭殃的烟屁股黏到了我嘴唇上,又是燕十三伸手来给我拿走,他还碎碎念地说了句:“得!现在还好,你只是抽根烟而已。一会吃啥东西岂不是还要我们喂啊?要不……” 他扭头望向铁柱:“要不我们把鬼面身上的绳子松一点吧?捆成这样,多不舒服。” 铁柱那种典型的强迫症又怎么会答应,他冲燕十三瞪眼:“燕十三同志,鬼面同志……不,王解放现在的身份并不明朗,我希望你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他现在是要上到军事法庭的嫌疑人,不再是我们的战友了。” “用手铐吧?”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声音让我心里微微一颤,因为之前在地下时候,我曾经有过邪恶的念头,臆想过她与自己发生某些某些。 我扭头过去,只见火女朱敏正缓步走来,她手里拿着一副手铐,边走边说道:“欧阳铁柱同志你说得没错,鬼面现在是嫌疑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嫌疑犯。但是他的身份始终还是军人。军人,是要用手铐的,这是对军人身份最起码的尊重。” “你怎么过来了?”铁柱没有反驳,冲她问道。 “我听沈头说了鬼面的情况,然后我就想过来看看而已。”朱敏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头知道你要过来?”铁柱再次问道。 “他知道,同时,他也知道,我是一名成熟的葬密者,我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性,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朱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里的手铐将我被捆到了身后的双手铐上。燕十三连忙抽出匕首,将我身上的绳索割断了。 铁柱不出声了。 可朱敏却扭过头朝着身后其他人站着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压低着声音对我、燕十三以及铁柱说道:“如果要你们俩选择,你们是会要选择相信谢放,还是相信鬼面。” 这个问题让铁柱一愣,但他马上就对朱敏沉声低喝道:“你疯了,你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吗?” 朱敏也扬起了脸,倔强地迎上了铁柱的眼光:“欧阳铁柱同志,我希望你冷静客观地回答我,如果要你选择,你会要选择相信谢放,还是相信鬼面。” 铁柱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很显然,一个需要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做出决断的问题,对于他来说,有着难度。他嘴唇抖动了几下,正要开口,但是被朱敏再一次打断了:“铁柱,你闭上眼睛思考十秒。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葬密者这一次全部人都赶到甘肃来,目的性始终有点点古怪与牵强,又始终好像是有着某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们一步步、一步步地走进某一个泥沼中吗?” 第213章 固执 铁柱将朱敏的话打断了:“你是在质疑沈头吗?还是在质疑首长们的运筹帷幄?” 朱敏依然死死地盯着铁柱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窥探到这丫头骨子里的倔强劲:“铁柱,我不相信鬼面会变节,不止我不相信,金刚也不相信,悟空也不相信,包括现在就站在你身边的燕十三,他也不会相信。” 燕十三连忙插嘴道:“我可没说我不相信,我就只是觉得就算鬼面同志真的变节,我也会把他当成好兄弟看待……呸呸呸!你继续说。” 朱敏没有搭理他:“铁柱,你与鬼面是关系最为要好的,别人不信任他还说得过去,因为对他的了解不够。但你呢?” “够了!”铁柱将朱敏的话打断,接着从那墙角站起来,径直朝着前方走去。他走到了有七八米远的位置的时候,回过了头来:“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们一点的就是——我们是军人,是只需要懂得服从命令的军人。如果连我们这些共和国卫士,也都由着自己的情感与性子,来判断是非对错的话,那我们拿什么保卫祖国,拿什么保卫人民。” 铁柱说完后别过了头去,但他却没有继续往前走,反倒是停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包括鬼面你自己,也不要忘了,你是军人。你的对错,是要给军事法庭来判断的。” 他大步朝着城墙外走去。 朱敏和燕十三脸色也都变了,看得出,铁柱的话,像是重重的锤击,字字句句都打到了她俩的心坎上,让她们苦心给自己编织的用来帮助我的理由,像泡沫般粉碎。 其实同样的,铁柱说的,对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棒喝呢?我终于抬起头来,对燕十三说道:“帮我去叫一下沈头吧,就说我有话要说给他听。” 燕十三应了,但没有动弹。看得出他有点犹豫,因为作为一个嫌疑犯而被铐着的我的身边,现在就只有他和朱敏在,如果他再走开,剩下朱敏一个人的话。万一我真的有什么轻举妄动,他怕朱敏对付不来,这也是正常人会要担忧与思考的。 他的小心思被我看穿了,我冲他笑了笑:“我只能说,我确实不是变节者。” 燕十三点点头:“我知道。但是铁柱说得也没错,我们是军人。” 朱敏将燕十三之前割开我身上绳子的那柄短刀抢了过来,然后比划到了我的脖子上。她淡淡地说了句:“燕十三同志,我答应你,一旦鬼面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我立刻让他脖子上多一个窟窿。” 燕十三点了点头,朝着城墙外跑去。 到他走远了,朱敏便将手里的刀收了,然后面对着面,和我一样坐到了瓦砾上。她把帽子摘了下来,头顶依然光秃秃的,说明她这段日子,其实又用过了她的那个神奇的技能,以至于之前发黑的发渣又再次消失殆尽。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然后睁着她大大的眼睛望向了我。她的眸子,与飞燕最大的区别就是,飞燕的眸子很深,里面藏着千千万万的少女心事。而朱敏的眸子很亮,爱与恨都在里面简单地放着,让人能够一目了然。 她苦笑着:“鬼面,你刚才说过了的哦,你没有变节。” “是的,我没有变节。” “嗯!”朱敏再次笑了笑:“鬼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下午你在地下时候,是不是又遇到了朴锦衣?” 我愣了一下:“你听谁说的?谢放吗?” “是他说的,但是我不信。他还说,他被你带领着,莫名其妙地摔到了地下后,你就被朴锦衣给带走了,临走以前,他说他听到朴锦衣小声给旁边的人说了一句‘把这姓谢的埋了,免了影响了鬼面的计划’。” “嗯,他这么说,和我预计的差不多,这叫倒打一耙呗。”我点了点头。 “可,我现在就很想听你自己说,你下午有没有遇到朴锦衣?沈头说你交代的故事里面,有着那个叫古小风的千面人,有着猎手,但是并没有谢放所说的朴锦衣。但是,真实情况呢?”朱敏望着我,很淡然地说着:“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真实情况下,有没有她。” 我变得不敢看她的眼睛,但是我也明白,我不可能回避。如果一年多前,我与她的世界并没有交接,我可以不管不问。但一年多后,在依然怀缅着爱人的同时,我深陷入与她的纠缠中,甚至我不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是否有着情愫。 我点了点头:“我是遇到了朴锦衣,就在地下。只是……只是我与她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但终归是见过了的。” “是的。”我再次点头。 “你喜欢我吗?”朱敏冷不丁地对我这样问道。 我愣住了,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很多时候,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们知道很多很多,知道很多的这个世界上外人并不知晓的事情,但是,我们却始终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自己心思里真正蕴藏着的真实自我。 我的沉默,让朱敏叹了口气,她缓缓站了起来,扭头朝着断墙外望了一眼:“沈头过来了。” 我“嗯”了一声,以为这样就能够避开她想要索取的答案。谁知道朱敏回过头来后,轻声说了一句:“鬼面,只要你没有变节,组织上始终就能查清楚的。等这个事过了,我们就要求组织上安排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刀,插向我心灵深处最为伤痛的部位。在蒙洞山区的岩洞里,飞燕对我说出过一模一样的这么一句话,但……此去经年,她那双冰冷的手,应该也已经在蒙洞的泥土里腐烂,成为了滋养那一方土地的养分。 我别过了脸去,不敢看朱敏了,甚至我在期待着沈头他们赶紧到来,让这尴尬的对话尽早结束。朱敏却并没有停下来,她的话语更加决绝,好像已经不再是想要遵循我的意见,而只是给我一个通知一般:“就算……就算你这次需要被调查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四年,五年十年,我也都会等着你的事沉冤昭雪,最终,再要求组织上让我与你结婚。” “为什么?”我依然不敢看她,张嘴问道。 “不为什么?”朱敏再次朝着外面望了一眼,接着将衣服扯了扯,又把帽子戴好,往旁边靠了靠,站得笔直了。 沈头过来了,但是他身后,还有疯子哥、燕十三在。在疯子哥与燕十三身后,是和他们一样,紧皱着眉头望着我的谢放。 “沈头,我申请和你单独聊聊吗?”我以为自己这个要求会被沈头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可以。”他将手里的烟头扔到了地上,用鞋底狠狠踩灭:“不但不可以,你还要当着我们这里的所有人,将你要燕十三把我叫过来后想要说的话,大声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可以申请让朱敏同志回避一下吗?”我并没有死心,因为我不希望她知悉我即将给沈头他们几个坦白的我与朴锦衣之间的一切一切,甚至包括身体接触的那一次。 可沈头却再次摇头了,他甚至苦笑着望了一眼朱敏:“更加不可以。因为……因为朱敏同志……” 看得出沈头是在迟疑着什么,他顿了顿:“因为朱敏同志已经在刚才向我提出,不管你最终身份到底是敌特还是同志,她都要求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 沈头叹了口气:“我想要拒绝,但咱部门的人谁不知道呢?朱敏这丫头决定了的事情,能说服她改变吗?” 我扬起了头,望向头顶已经繁星密布的苍穹。我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微微湿润了,但疤脸说得没错,这是在大戈壁,干旱让我们的泪腺并没有多余的液体渗出。我想,我也是应该要翻过一页了,就算我将毕生思念飞燕,思念那个皮肤黝黑的,有着深不见底眸子的瞎眼女人。 第214章 葬密者的风格 我没有敢看朱敏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我看到铁柱也从破墙后走了出来,他望向我的眼神中蕴含着某一种期待,自然是希望我能够将一切都说得清楚明白,从而洗脱自己的罪名。 为了迎接这一结果最终能够成为现实,他还径直站到了谢放的身后,我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如果我与谢放的身份真能有一个反转的话,他必定会第一时间将谢放按到地上…… 我冲他笑了,然后环视了大伙一圈,跳过了朱敏。接着,我将自己与朴锦衣在瞭望塔里发生过的事情说了,将我与她在招待所里聊的一切也都说了,将下午古小风那离奇的安排与之后的经历也都说了。不过,我尽可能的说得很客观,并没有将我与朴锦衣之间发生的种种,强加于某一个人头上说成是对方的一厢情愿与我的勉强迎合。 我以为他们会露出鄙夷的表情,甚至以为他们都会在听完这一切后,用冷眼看我。但结果是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众人的沉默,让铁柱有点迷糊,他朝着谢放跨出了一步,让谢放警觉到了。谢放连忙转身,对铁柱低喝道:“欧阳同志,你想要做什么?” 沈头转过了身:“谢放,希望你也先配合一下,因为我们现在分辨不出到底你俩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又是假话。” “沈头,鬼面没有说谎吧?”铁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谢放腰带上还挂着的装匕首的皮套摘了下来。 “是的,鬼面没有说谎。但……”沈头看了一眼谢放,继续说道:“但,谢放这个人,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说过谎。” 沈头顿了顿:“是我能确定的那种没有说过谎。” 沈头这么说我们几个自然是明白的。某些意志力强大,或者心灵世界比较奇怪的人,沈头是很难洞悉的。所以,沈头不会武断地给他们下结论。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沈头能够洞悉到的,虽然沈头对对方的揣测,需要进行比较深入的接触,甚至需要一定的距离。所幸,结果,也是能够成为被肯定的一个结论。 到沈头这么说,那谢放就应该属于沈头能够洞悉与肯定的那号人,就像我一样。那么沈头给予到的信任度,也会是最大化的。 “先捆上吧!”沈头对铁柱说道。 谢放倒也没有反抗,他看了我一眼,接着对沈头说道:“沈头,我是陆总亲自领过来的人,组织上对我这号进入秘密战线的作战部队中的军官,审查的严格,你是知道的。甚至我可以说,我是我们解放军部队中,真正走入到最核心圈子的人,我能够带着全副武装的战士,穿梭在某些大首长的身边。所以……”谢放又看了我一眼:“所以,我如果是敌特的话,那我之前能够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这点相信也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谢放,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这么说,是在对我们沈头叫板呢?”疯子歪着头冲谢放厉声说道。 “我是一名军官,军衔在你们这里大部分人之上。当然,沈头是我的上级领导,确实是可以说把我捆了就把我捆了。但是,我必须很严肃地提醒你们,一个我这种级别的军官,被捆了以后,你们最终如果没有证据给我定罪的话,你们会很难下台的。”谢放看起来真有点生气了。 “是吗?”沈头点了点头,所以说谁带的兵,就像谁的作风。沈头虽然对咱和气,也讲道理。但是他对葬密者以外的人,甚至包括以外的部门,他表现出来的霸道与跋扈,可是一早就出了名的。 沈头扭头看了看燕十三:“小燕同志,你能分辨出他俩到底谁是敌特吗?” 燕十三摇了摇头:“分不出,就我这一脑子糊糊,怎么可能想得清楚这些呢?” 沈头笑了笑:“那你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怎么样呢?” 燕十三挠了挠后脑勺:“沈头,你不是拿我开涮吗?我能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啥的话,那我不早就当了大官,跟你一样了。不过现在也好,分不清谁是谁的话,就先都给控制住,免得坏事。”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头冲燕十三点头:“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谢放同志有情绪,口口声声说着如果冤枉了他的话,日后会要如何如何来着,这事就不太好办了。” 燕十三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门,似乎总算想明白了沈头对自己这样说道的真实用意。他裂开大嘴,那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让人看着就难受:“这个倒好办,我们江湖上的法子比较直截了当,要想做了什么事情不被张扬出去,挖个坑,把人往里面一塞,埋了就成了。” “那倒也是个办法。”沈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谢放脸色就变了,他冲着沈头大声说道:“你……你……” 疯子咳嗽了一下,并往燕十三身边靠了靠。 谢放彻底没脾气了,他摇了摇头:“行!我听候你们的处置。之后事情处理完了以后,我会申请调离陆总的部队。” “但是沈头,我之前给你们说的那个事,却是千真万确的,是古小风亲口对我说的。”我直起身子,对沈头大声说道。 “哪一个事?就是你所说的,今晚我们要赶紧离开海城这事?”沈头回过头来对我问道。 “是的,这是一个陷阱,是要将我们所有葬密者一网打尽的一个陷阱。我不知道他们之前用了什么办法,让组织上将大伙都调集了过来,但古小风以为我再也上不来了,亲口对我说了,这是要埋葬我们所有葬密者的一个陷阱。”我继续尝试着说服沈头。 沈头笑了,他总是在这种节骨眼上,保持着冷静与睿智。他看了看我,又扭头看了看谢放:“鬼面,我觉得我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回答你现在的疑问,为什么我们现在要守在海城。” “首先,我们现在以为自己会是要在这里阻击即将攻向核城的一小撮敌特。那么,不管是阻击,还是被对方来包围着想要剿灭,有区别没?只是主动与被动而已,我们现在有多少个人,每一个人能够释放出多大的能耐,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如果要算个数的话,悟空的猴子猴孙还有好几十呢?至于敌人的人数,我们现在往大了去想,是两三百,往小里去想,可能也就大几十个。这是在祖国内陆,敌特能折腾出多大一支队伍来,都心里有数。”沈头说到这指了指北面:“上面的驻军盯着苏修,只要他们没动弹,咱就啥都不怕。我们是葬密者,我们这几年来风风火火全国上下跑,怕过什么呢?又畏难过什么吗?再可怕的对手,咱不照样是一棍子打死。” “嗯,这就是其一,也就是从我创建这个部门开始,与陆总两人秉承的一个原则——再大的困难,再强的敌人,能强得过狰狞的美帝和无耻的苏修前头去吗?我们连美帝都敢打,也都打跑了,那……鬼面你所担心的一小撮敌人即将对我们的围攻,又算个啥呢?” 我明白了沈头的意思,点了点头。他继续道:“咱又要说到第二个问题上……” 第215章 诱敌 沈头继续开来:“现在你们也都知道了核城的存在,实际上在戈壁滩上,这并不是一个秘密了。我们早就有了核武器,可以让任何仇视我们的国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在苏修他们的侦查设备里,戈壁滩里,是有着一个在无人区里矗着的厂区。他们自然不知道那就是核城,我们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这,也是为什么王大疤脸同志的部队,会要距离核城一定的距离。还有一些守护核城的军事力量,也并没有在核城附近驻防的原因。咱真的派一大堆战士在核城里扛枪站着,那不是找苏修来轰炸吗?我们的空军目前是个什么鸟样,对外人咱不会说道示弱的话,但实际情况呢?上个月在喀则你们也知道的,部队就那么呆了一个月不到,苏修的飞机就开始过来晃悠了。” “沈头,你的意思是就算这次真有军队要进攻核城,咱也不会调动其他部队支援吗?”我插嘴问道。 “明白就好。之前我也说过了,只要上面的苏修没有开着坦克碾压过来,那敌人只只会是蒋匪的余孽,他们再怎么厉害,也翻不了天的。我们现在唯一遭遇到的变数,是王大疤脸那几百个兵不见了而已。但我还是之前的意见——再强大的对手,也没必要畏难,打跑就是。况且,咱并不是没有部队可以调动啊,主要是不知道这次过来的敌人的数量而已啊。这么说吧,如果就那么几十个上百个,可能我们这十几个人就直接干死他们一半了。那咱冒冒失失调动部队过来,真是要给核城添乱吗?反之,敌人真的有着不小的数量,是我们拦不住的。那咱总拖得了他们一会吧,也总能派出个报信的,通知兄弟部队集结吧?” 沈头终于说完了,他再次环视了我们大伙一圈,最终望向了我:“至于你,我们之后能够调查清楚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今晚到明天,你俩就给我安安静静地在这墙角呆着,可能这就是你们中那个被冤枉的同志,能够对我们这些战友最好的协助。” 我苦笑道:“沈头,我可以派上用场的。” “我敢用吗?你和谢放,两个人可能都没有说谎,但也有可能你们中有着一个人说谎。那说谎的那位,他的身份总不可能是个好人吧?让这么一个人守在我们身边。”沈头摇了摇头:“就算我敢,其他战士们也不敢吧。” 我没说话了,往角落里退出一步,靠在了断墙角落里。身旁的谢放没我这么舒坦,铁柱做事本来就有板有眼,捆他自然是捆了个严实。我望向他时候,他反倒白了我一眼,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这时,我倒有了个新的想法在脑子里面浮现——在谢放这滑头的家伙现在的意识里,我还是一个不能确定他身份的愣小子吧?那么,他的思维中,是还可以在我身上,耍上一点什么伎俩的。 我没有让自己的这一丝激动游离于表,抬头对沈头说道:“得!沈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也不用费劲派人守着我和谢放,我来守着他就是了。” 谢放闻言也连忙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鬼话?应该是我来守着你才是。” 沈头点了点头:“倒也是有点意思哦,反正你俩不可能都是敌特,那不是敌特的那位今晚就担当了,守好另外一个,就权当是沈头给布置的任务吧。” 我和谢放同时应了句:“行!” 疯子哥便乐了:“你们俩倒还痛快,真以为革命靠自觉,就放任你们在这里野着?”说完这话,疯子扭头望沈头,沈头似乎对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最后疯子从身后的背包里,又拿出一捆绳子走到了我和谢放身边,脸上依然挂着笑,将我与谢放背对背捆到了一起,包括两个人的脚也捆得跟条麻花似的。 燕十三没忍住笑,站旁边傻乐。朱敏可能心疼了,小声喊了句:“疯子哥……” 疯子笑出了声:“丫头,没啥,只是今晚而已,总不可能真派人来守着他俩,咱人手有限。” 朱敏便没说啥了。疯子将我们捆好,又检查了一下,还将绳子拉扯试了试。我注意到他在绳子打结的那个位置好像又怎么给折腾了一下似的,最后才将我和谢放两个捆到一起的身体往下放倒,将我俩像放啥物件般,打横着搁到了断墙脚下。 我的脸正对着墙壁,谢放面向着外面。疯子大声说道:“你俩今晚反正也都睡不着,便都守好对方就是了,如果谁想要挣脱,没有对方配合,压根就没法子脱身。”说到这,疯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鬼面,你小子也是我看着加入部门的,虽然现在还不好定论你到底是不是内奸,但你也别想耍啥花样。” 他看似训斥的同时,却做了一个极其细微没人能够察觉到的小动作,将绳子的一头甩到了我的嘴巴的位置,也就是说,面朝着墙壁的我,只要往前伸一下脖子,就能够咬到绳子。 像疯子哥这种在秘密战线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同志,是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他之所以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可能——给我一个逃脱的机会,只要我咬着这绳子用力拉扯的话,十有八九就能够将绳子上的活结给打开。 我的心一暖,激动的并不是疯子给我留下的这么个小小的脱身之法,而是突然间明白了,在自己被控制的最初,沈头派了铁柱和燕十三看守我,又同意朱敏靠近我开始。沈头真实的决断里,压根就没有真把我给怀疑与否决过。他所做的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做给谢放看的,让这个老狐狸洋洋自得而已。 我心里有了分数,连忙回应了疯子一句:“得!你应该提醒谢放,真正会要耍花样的是他。疯子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守好他的。” 疯子应了一声。接着是他们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便都往城墙外走去了。我还以为铁柱也好,燕十三也好,或者是朱敏也好,还会对我与谢放叽歪几句。结果是身后很快就没音了。 我咳嗽了几下,乘机伸长脖子,咬住了那绳子。我轻轻提了提,感觉到确实是扯动了位于我腰部位置的绳结。 我笑了,身后的谢放自然看不到我的动作,也看不到我的表情。 “谢放,想不到你居然是个特务,之前我还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好同志来看待。”我用严厉的语气对我屁股后面的谢放说道。 “谁是敌特,现在还没定论,鬼面,你少来这套虚的。”谢放也不示弱,对我反驳着。 “这里没有多的人了,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敌特?反正你回答了也没啥,一会他们过来,你可以继续装。”我胡乱说着话,想要从他话里给捕捉到一些什么。 但谢放却只是闷哼了一句,没再吭声了。 他的沉默让我有点头疼,但是接着我也意识到,这一整宿的时间还多了去,也并不急于这一时。反倒我还可以适当的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想会阴谋诡计,弄不好他在一会后,显摆出来的阴谋诡计,直接就是我想要一把揪住的那狐狸尾巴也说不定。 第216章 沙尘来袭 我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利用这段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与回复体力。城墙外时不时有其他同志大喊大叫的声音,应该是在沈头的指挥下,构建什么工事之类的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估摸着应该是八点九点了,身后的谢放身子突然颤了一下。我睁开眼睛,但没有出声。可这家伙似乎有了啥发现,或者是想要折腾个啥名堂了,身体开始扭动起来。 我便有点警觉,张嘴故意骂道:“你这狗日的特务,想耍什么花样?” 谢放没回应我,但身体却没扭了。这时,我感觉到从我面朝着的断墙最下方的一条缝隙里,有着一丝丝凉爽的风吹了过来,扑到了我的脸上,挺舒服的感觉。 谢放终于说话了:“鬼面,信不信我们都会死在这?” 我暗地里偷乐,寻思着你这王八蛋总算要开始折腾了吧。 我故意用着不屑的语调回了句:“少给我来这套,你再怎么扭动也没用,你挣脱了绳子后,还有另一条绳子捆着你,我身上可是只有手铐来着,分分钟钟弄死你信不?” 谢放冷笑了一下:“没空和你闹腾,我是通知一下你而已,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一个都不剩。” “你怎么会死呢?你的战友们等会就要杀过来了,我死了你也不会死才对。”我继续装着愤怒。 “不用被谁杀死,我们都会死。”谢放的音调有了点点变化,我隐隐察觉到什么不对,但我还是忍着,想要等他自个吱声。 他再次沉默了,我只能选择等待。他有第一次搭腔,就会有第二次,始终有着某些目的,是他想要去完成的。 可他似乎也挺沉得住气,没声了。我竖着耳朵等待他继续开口的同时,将脸朝着那条有着凉风吹进来的缝隙伸了伸。其实我自个也明白,戈壁的夜晚会有点冷,在之前那一晚已经有过体验。但,这一丝风似乎拉扯得干到近乎于凝固的空气有着荡漾…… 沙尘暴…… 一个可怕的名词猛然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紧接着,那一丝丝风中夹着的土末,让我的心往下一沉。 谢放开口了:“你动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谢放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其实不管袭击者能否成功,在于他都没啥好担心的——不管那一方的人胜利,他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如果袭击者是暴烈的气候,那在它们的面前,只有无情的吞噬与破坏,不会因为你站在哪一个立场与派别的区别对待。 我反倒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寻思着你这老狐狸,如果不是沙尘暴的即将到来,可能还真没办法将你揪出来抖抖。 我故意叹了口气:“谢放,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说都会死在这里了。” “你会明白?鬼面,我是甘肃人,虽然我很小就离开了这里,但某些天气的预兆,是只有我们本地人会提前知晓的。” “沙尘暴要来了对不对?”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着一丝害怕,却又有着不舍,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沙尘暴会把我们都埋了对不对?” 谢放“嗯”了一声,接着顿了顿:“鬼面,你说得没错,咱俩现在不能动弹,所以就只能眼巴巴的等着沙尘把我们活活埋了。” “埋了就埋了吧!”我故意说道:“埋了也好,一了百了,反正我也活得有点辛苦,想要坚持信仰,但是又由不得自己的思想。” “你的思想中难道除了我们共和国的繁荣昌盛外,还有其他东西吗?”谢放很平静地问道。 我心里更乐了,这家伙似乎已经上钩了。 我继续道:“和你说了也白搭。” “说说吧!反正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和你会要遭点罪。弄不好真要一起被埋在这沙尘里也说不定。”谢放说到这故意笑出了声:“除非是我们俩齐心协力做点事情,比如一起努力站起来,不让沙尘给扑个正着。” “也没啥好说的,谢放,你有爱人没有。”我想起了之前古小风想要安排的那一切,她的企图很简单,试图用朴锦衣、用感情甚至情欲,将我捆绑住,进而变节。那么,现在的我自然可以试试这一招,让谢放以为我真的因为朴锦衣而乱了心思。 谢放回答的声音柔软了很多:“有爱人,不过真的明儿个就要死了的话,还真有些东西是觉得很可惜的。” “怎么个可惜法?” “唉!不说了,都是过去了的事情,只是因为那一切,多了很多感悟,如果这辈子可以重新来过,我可能会考虑在某一次选择上,重新决断。”谢放说完这段话后还很夸张地叹了口气。 “是因为女人吗?”我故意问道,觉得接下来,应该可以听到一个关乎于女人的瞎编扯淡故事。 谁知道谢放径直回答了一句:“不是。” 我反倒有点失落,觉得你这敌特难道还有其他什么花招要使出来不成。 “我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参加革命比较早吧?不过打日本时候我还小,也没赶上啥,小日本就投降了。真正上战场是打国民党,但那时候也不叫什么狠打,很多时候感觉所谓的战斗,像是走过场。” “瞎说,我们经过了三大战役,大大小小若干个小战役才解放了全国,哪里像你说的是走过场。”我愤愤地说道。 “那可能就是我们那支部队运气比较好吧,再说,当时和我们一样运气好的部队,比较多而已。”谢放说到这笑了笑,笑声听起来和他憨厚的外表一个味儿:“我记得当时只要和国军对付上,咱的大喇叭便开始喊话,说‘对面的弟兄手足们,你们没必要为蒋介石反动派卖命了。你们的老家都已经土改了,家里有地了,回去吧,回去好好孝敬父母,再找个媳妇,热炕头睡着生几个娃,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 “那是做敌人的思想工作。”我纠正道。 “我也没说这不叫做思想工作啊?”谢放似乎也开始较劲了:“我只是给你说了说当时思想工作喊话的内容而已,你激动啥?” “得!”那你继续说。 “也没啥,当时我自己握着枪,守在咱这边的战壕里就想,我的家是没啥好怀念的,屁点大就被父母带着逃难般离开了海城,所以没地方回,爹妈后来也死了,就一孤儿而已。其实,如果我也有家,有家乡,父母健在,甚至有着一个大屁股的媳妇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在那套说辞里有了某个决定,想要离开军队,卸甲归田。” “然后呢?”我搭腔迎合着他的故事。 “然后……呵呵!”谢放那边再次传来笑声:“鬼面,咱彼此到底是什么立场,就先撇开,懒得说道,我只是给你说说我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而已,这段经历我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你听了也别笑话就成。” 我暗暗骂道:你这王八蛋特务跟啰嗦大王燕十三没啥区别。 “1947年腊月初三,距离春节还有二十几天,当时我们过了长江,与国民党的一个独立营对付上了。那晚上也冷,双方耗在战场上,都跺着脚。负责喊话的同志就上去了,将之前我给你复述的那段话来回说道。最终的结果也和之前我们很多次这样的小型遭遇战役的结果一样,国民党的兵不想打,被我们的喊话打动了。当官的钱也捞够了,换一个主义也好,起码不用担心哪一天蒋经国去查他们的贪污与挪用。于是,五百多个国民党的兵没熬到天亮,就缴械投降了。” “我带着我手下的战士,负责守他们的那十几个军官。其实所谓的守也只是做做样子,都刚和日本兵过完招没几天,国民党的兵前脚扔了枪,后脚就嬉皮笑脸咧嘴找咱要烟,也不可能冲他们瞪眼。但那晚上,在那十几个军官里面,我却遇到了一个我认识的人。” “什么人啊?”我问道。 “一个海城人,和我父母那一帮子人一起离开海城的一个海城人。只是,他比我年岁大了几岁,进了中原后,大伙都四散开来,互相间没有了音讯的一个海城老乡。” 中雨注:有不少朋友指出错别字和某个细节上的错漏,感觉特惭愧。欢迎大家找茬,毕竟一个悬疑小说以每天五千字的速度更新,烧脑严重。 感谢大伙一如既往的支持!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217章 谢放的故事 “这种情况在解放战争时期不少吧?别说是你们两个老乡了,我还听说过亲兄弟失散多年,到了解放战争时期,在国共两个阵营里遇到的故事。朴锦衣与朴飞燕不也是在两个阵营里?”说到这,我意识到朴家两姐妹的这例子压根不是同一码事,便连忙打住了。 谢放也没反驳我,他自顾自的继续着:“当时他认出我来的时候,我还真没反应过来,毕竟分开时候都才十多岁。然后两个人便是呵呵的傻笑,那时国民党反动派的兵很多都只是走个过场,便加入了我们的军队,所以也没看守得那么严格,我给我身边的战士们说了一声,便领着他去外面抽烟叙旧去了。” 说到这,谢放停了下来,好像在思考什么。我也没催他,过了一会,他“咦”了一声。 我这才问了句:“怎么了?” 谢放说:“我那老乡也是姓马,他们家和我们其他海城人不太一起,我们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迁过来的,而他们好像本来就住得不远。”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啥问题,但是我那姓马的老乡,他也是跑得挺快的,而且力气不小。不但他力气不小,我记得他爹也有股子蛮力。”谢放回答道。 我的脑子里也闪过一丝猜测,连忙试探性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你那老乡会不会和马天官是一个地方的人?” “只是觉得挺巧的而已。”谢放搪塞着,然后把话题又带了回去:“我和我的马兄弟在外面抽了半包烟,互相之间说了说两家人分开后,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里各自的遭遇。我的简单,爹娘死于战乱,加入了军队。他的反倒复杂点,一家人辗转流离,最终在河南定居,父母还给安排了一门媳妇。后来蒋介石炸开花园口,倒是没淹到他们那,可撤退的溃兵绕道经过了他们那,有个当官的见我马兄弟虎背熊腰,便一定要拉着他当兵。马兄弟当时也觉得跟着出去闯闯似乎也行,大不了情况不对,自个偷偷溜回来就是了,反正跑得快。于是,他别了媳妇孩子热炕头,一走就走了差不多十年。十年里,总想着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但有了职务,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最初是想把小日本干死了再说。到小日本投降了,内战又开始了,还是不能走。所幸那大屁股媳妇倒也贤惠,两人在日本人跑了后,也有书信来往。尽管村里那帮写信的先生写出来的信词不达意,还矫情的文绉绉,但马兄弟总也知道了,家里年迈的爹娘早几年走了,孩子倒是大了,虎背熊腰,一个个像了自己。” “于是,我便问马兄弟,之后怎么打算的?是继续跟着我们解放军一路革命到底呢?还是选择回河南的家。马兄弟便笑了,说还是回去吧,听说家里现在也都分了地,总不可能让女人和孩子去耕种吧?我寻思着咱解放军对待缴械的国民党士兵一向以来也都宽厚,他想回去自然没啥问题。便没多想,将剩下的半包烟塞给了他,说明天在革命门那,你就自己选择好路就是了,我这做兄弟的,不勉强你。” “革命门?什么是革命门?”我好奇地问道。 谢放似乎乐了:“呵!革命门就是随便用砖头啊,石块啊,甚至有时候就是画的一个门。那几年国民党的战俘多啊,也没时间来进行什么思想动员,就是拉着战俘们找个空旷的地方,弄一个门一样的玩意,取名叫革命门。想要跟着我们解放军干的,就从门里面穿过去,从此你就跟反动派划清了界限,成了一位解放军战士。不愿意的也不勉强,那革命门旁边有书记员,支了个小桌子。自己过去领两个大洋,登记一下,就直接可以扭头回老家。这,就是叫革命门,打过解放战争的都知道。” “哦!”虽然谢放这家伙的身份,让我一想就觉得恶心,但必须承认,二十几年的老兵,还是有着不少故事来着。 谢放又开始继续说道:“那晚也就那样过了,到凌晨时候,就有战士跑来喊我,说谢排长,那个姓马的国民党军官说有事要找你。我寻思着难道他会变卦,决定留下?于是,连忙披上衣服便跑了过去。马兄弟说还要和我私底下说说话,我再次领着他到了外面。谁知道马兄弟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他的妹子马春玲也在河南,早些年嫁过人,但那男人是个短命鬼,结婚没几天,上山上去套兔子,从山上滚下来给摔死了。乡下小地方迷信,说是马春玲把男人给克死了,马春玲就做了寡妇,寡了五六年了。” “我自然明白马兄弟这话的意思。当时我也二十五六了,二十不到就跟了部队,连女人的手,也只摸过马春玲的,还是都屁大点孩子时候。所以对马春玲始终还是有着好感,记忆中那丫头也长得不差。马兄弟还很认真地对我说,说你们解放军部队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部队,挺好说话的。你谢放要不干脆跟我一起回河南吧,咱兄弟在那小地方种种地,喝点小酒。村子后面又有山,咱上去打点野味,日子不会过得差。然后……然后……”谢放有点拧巴起来,但最终还是一咬牙说道:“然后让我和马春玲睡上,不嫌弃的话,就当他的妹夫。嫌弃马春玲是个寡妇的话,就让马春玲做我的小,他再给我张罗一门大房。” “我便懵了,觉得这跟做梦一样,突然之间一个能够与我跟着部队到处颠簸的人生所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横空出现在面前,作为一个每天行军打仗的军人来说,怎么会不是奢望中的生活呢?而且,有马兄弟在,马春玲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马,都有板有眼实实在在就在那矗着。话又说回来,震撼归震撼,但我始终是一个军官,必须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说马兄弟你抬举了。可马兄弟却摆手,执意要我先不急着回复,回去好好想一想。他说宣传干事过来说了,十点半在革命门前选择去留。马兄弟说,谢放你想明白了,到时候就直接跟着我签字领钱回河南。想不明白,那就不要过来,免得咱兄弟最后眼巴巴看着再次分开,心里难受。” “说实话,咱也只是个肉长的心的大活人,马兄弟的话怎么不会让我心里面添堵呢?但,那天上午马兄弟并没有在革命门那看到我,他领着大洋,欢天喜地回了河南的家,去延续他的平凡人生去了……” 谢放说到这便打住了,说实话,这故事其实很普通,并没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桥段,也没跌宕起伏的高潮,甚至连一个结尾都那么仓促。但,伴随着他话音的结束,我心里不知道涌出了一团什么,就堵在那里堵着,特别难受。 我明白他这个故事想要表达的意思,甚至还明白他是想要用这个故事来让我琢磨大义与小我,进而说服我要如何选择。 我也沉默了,不再吱声。 第218章 上钩 我们回到了之前的安静…… 几分钟后,我开口了,我先叹了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对谢放说道:“姓谢的,其实从我被你带到地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了你不是个好鸟。” 谢放打着马虎眼:“鬼面同志,你又开始这一套了。” “不是什么我又开始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尽可能只有他能听到:“我懂推拿正骨,你在跌入地下后,伪装的崴脚,其实在当时就被我识破了,你是要给你的战友争取点时间,不至于因为我与你的进入,而乱了阵脚。” 谢放没吭声,但我感觉得到,他在很认真地听我说话。于是,我继续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与锦衣,以及古小风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与锦衣是怎么一回事,你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吧?古小风多么人精一个人,为什么会给我机会上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吗?” “你不是猎手给放上来的吗?”谢放也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没错,我是猎手放上来的。但是,猎手有多恨我,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如果你是他,你会放我上来吗?”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继续捋着她们第八处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之前在喀则时候,翟仁义那老家伙的话里,我听出过第八处很多特务其实并不是很服朴锦衣的事。那么,现在就在我身后的这谢放,会不会也和翟仁义一样,不愿意听命于女人呢? 我决定尝试一下一个比较冒险的计划:“古小风老师和锦衣、猎手,也包括现在的我,我们是一条路子上的人。谢放你们这些特务,在朴锦衣眼里就已经不算个啥了,更别说搁到古小风老师的眼里了。当然,我们几个也不会做出什么对你们不好的事,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我出来后,一直没有考虑和你携手的原因吧?” “因为你们的计划中,本来就没有要我们来参与与帮助。”谢放似乎开始进我的套了。 “没错,但你也放心,咱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目的始终是一样,灭掉葬密者而已。”我缓缓说道。 “鬼面,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谢放再次笑出声来:“你是一个变节者的身份,在我心里早就定论了,现在你来给我讲你做叛徒的心路历程,你觉得我会感兴趣吗?”谢放又开始耍太极了,但他说这些话时候,声音也压得很低,说明他也不想让外人听到他与我的对话。 我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想埋在这海城关里?” 谢放将身体挪了挪,他本身就被铁柱给捆了一圈,再加上疯子哥给我俩上的这一圈绳子,能熬到现在才动一动,定力也确实不一般。他又说道:“鬼面,既然你说我是敌特,那你说说我在敌特中间……对了,应该说我在第八处里面,是个什么样的代号呢?我相信,你的古小风老师她们几个,不会将这些都瞒着你吧?” 我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一个之前听到过的敌特的名字,在我脑子里一下就蹦了出来。我脱口而出:“喜鹊,你就是喜鹊。你潜伏了很多年,上面一直没启用过你,就是希望你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上。所以,一直到喀则时,上面才将你解冻。” 谢放没等我说完便打断了我,径直甩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少来瞎蒙的这套。敌特这次的目的是核城,到你口里,就只是来消灭葬密者了,别的不说,单从这一点上看,你就和敌特不是一个鼻孔出气。” 我心里乐了,他这句话已经明显将自己身份暴露出来了,表面上看来还是在冒充自己作为解放军战士的身份谴责我这个敌特,但他的话里面,已经明确指出我这假冒的敌特,没有与他们这些敌特一个鼻孔出气。 我正要开口回敬他几句,但临开口又将嗓子眼的话给吞回去了。这狗日的老狐狸,耍出来的伎俩一套一套,一个不留声,就差点着了他的道。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消灭我们葬密者,压根就没想去攻击核城。然后他亦真亦假的反过来套我一下,我如果上当的话,就会由着他的意思,毫不犹豫的继续伪装,说我作为你们第八处的一员,自然知道目的是核城……然后,他心里就一下明了了。 老狐狸……我暗暗骂道。还真多亏了古小风的自大,话语间的很多碎片,暴露了太多太多信息让我知晓。而这些秘密的知晓,让我在与谢放的较量中,占尽了先机。 我淡淡地回敬了他一句:“得!到时候你们这些家伙都是大能耐,就自己去打核城吧,我们的目的,依然只是葬密者,只是他们这十几个人的脑袋。” 谢放又一次沉默了,我寻思着,也是要让他冷静分析一会了,他这种能够潜伏一二十年的主,沉得住气——自然是他没被端掉的首要技能,就算我现在开着机关枪来轰炸他的神经,他也一定会要在深思熟虑后开始进一步的计划才对。 谢放思考了有十几分钟吧? 我也安安静静地等了十几分钟,终于,他又一次扭了扭身体,然后对我问道:“我看得出那个朱敏对你是言听计从的味道,咱是不是应该先从她身上入手,骗得她来给我们松开身上的绳子呢?” 我笑了,但是我的笑,谢放这家伙不可能看到:“谢放,挣脱绳索的问题不大,但挣脱后,我们接下来怎么行动,倒是需要合计合计的。” “你们不是有你们的计划吗?”谢放说这话时,有着一丝愤愤,看来,我的冒险是成功了,谢放在第八处里位置应该也比较尴尬,凭他的资历,却要听候一个黄毛丫头的使唤,自然是不乐意的。 “但目前计划有着变化,有谁会知道你这家伙上来后,没有给我做好的铺垫呢?”我故意这么说道,并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你,你提前上来,并不知道我会紧跟着你上来,也并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和锦衣在一起了。古小风老师说得对,你们这些同志,本就没有那么机灵,做什么事情无法顾全个大局。” “得!就你们有大局。”谢放反倒乐了:“咱先弄开这绳子再说吧,松开了绳子,我自然有办法带你在这海城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折腾,你别忘记了,我是海城人。况且,我们海城地下,那条烧死过鬼面族人的地下室四通八达,之前你也见识过了的。虽然,其他同志现在应该都不在下面了,但咱俩下去,难道还怕躲不过这沙尘暴,躲不过这些土包子葬密者吗?” 我舒了口气,只要知道了进入地下的门在哪里,一会就可以带着其他同志,通过地下撤退,就算撤退不了,也总比在这一马平川的戈壁滩上,与人数高于我们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敌人开火强吧? 第219章 敌特认为 我在暗自合计的工夫,谢放倒是开始继续他之前的那小肚鸡肠的计划了:“鬼面,现在我们的突破口应该就是在朱敏身上,我们甚至可以把她发展过来,在你可能也不是难事。我寻思着,一会沙尘慢慢起来后,她十有八九会要担心你,过来看看你。到时候,咱随机应变,利用她对你的感情,让她把你放开就是了。” 我故作神秘,随意地“嗯”了一声,接着也挪了挪身子,朝前咬住了那根绳子,用力一拉。我与谢放身上顿时一松,谢放小声惊呼道:“你用了什么办法?” 我觉得这一会,作为一个能够因为女人而变节的坏胚,吹上两句大话,倒是挺顺应这氛围的。之前在紫江机械厂做宣传干事时候,看过的那些黑白革命片里,敌人十有八九都会如此猥琐来着。于是,我砸吧了一下嘴:“谢放,我鬼面这么二十出头,就当上了葬密者一个独立行动小组的组长,总不可能是没一点点本事吧?” 谢放连忙说:“倒也是!你们三个小组,沈头自己带队的都是些老东西,你和铁柱两个领着的都是年轻人,如果你俩不足够优秀的话,沈头也不会让你们担任组长来着。” 我没搭他的这个话题,很直接地问道:“谢放,能开手铐吗?” 谢放“嘿嘿”了两声:“咱是什么干什么工作的,怎么可能不会开手铐呢?不过,没工具的话,凭手指要弄开倒是有点难度。要不这样吧……”谢放顿了顿:“鬼面,咱现在已经是同志了,我身上绑着的只是绳子,打的结就在我背上,我现在挪一挪,挪到你的手够得着的位置,你给我解开绳扣,先让我脱身,我再找根什么东西给你捅开手铐,这样似乎会快上不少。” 我也懒得装,直接像个我想象中的敌特一般开口骂道:“你倒想得挺美的,我给你弄开,然后你直接跑了,剩下我一个人被沈头他们给活剥了吗?” “那怎么会呢?”谢放连忙说道:“咱现在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我怎么会扔下你不管呢?” 我没多话,直接往上挪了挪,毕竟我只是手被铐住了而已,三下两下就把我身后的手铐移到了谢放的手的位置:“你想想办法吧,也是老潜伏人员了,我就不信你没有一两手留到最后的绝活。你先给我弄开手铐,我再救你。” “我说鬼面同志,你怎么这样子呢?我说了没工具我怎么给你弄开?”谢放似乎也有点着急了:“咱俩谁先松开不都一样吗?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呢?” “谢放,你就别废话了,快想办法吧!你松开我,我没有你的帮助,压根就离不开这片破砖破瓦。但你不同啊,你被松开了后,直接一溜烟钻地下去了,我怎么办呢?别怪兄弟我小家子气,毕竟朴锦衣她们也对我说过,你们都一个个有的是手段,心狠手辣来着。”我将自己在电影中看到的敌特身上应该用上的形容词,直接往谢放身上塞。 谢放叹了口气:“得!那你也别挪到我手的位置了。你往下去,在我后背的皮带位置,有着一把铅笔刀,你给我掏出来。” “嘿嘿!果然有一手。”我连忙往下,伸手在他的皮带里很快就找出了一把折叠着的小刀。我又往上挪动,将小刀放到了他手里。谢放接过刀后也没闲着,那坚硬的金属在我手铐上折腾起来,不过不是朝着手铐的钥匙孔探过去,而是比划到了手铐中间那条短短的铁链上。 他的小刀来回拉动着,我感觉得到小刀上有着细小的齿子。谢放这么个老狐狸随身携带着的玩意,也不可能是材质一般的普通利器。果然,只用了两分钟不到,手铐中间的链条便断了,我正要把手抽出来,谢放却突然沉声说道:“别动。” 我自然没敢动弹,紧接着便听见了脚步声由远而近,那步子轻盈,一听就知道是朱敏过来了。 我和谢放贴到了一起,我们身上的绳子虽然松了,但外人不走近的话,还是看不出来的,因为我们还没有把绳子给完全甩开。 朱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鬼面,你饿吗?” 我应了句:“不饿。” “哦!”朱敏顿了顿:“那我给你喂口水吧?” “别过来!”我随口说出了这么三个字,但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给任何一个人都会起疑。便连忙补上了一句:“不要过来了,我也不渴。” 朱敏“啊”了一声,显然还没有明白我这么大惊小怪是怎么个情况。但她的脚步声却又近了,十有八九是她想要把我和谢放给翻过来,让我的面朝外,谢放面朝墙,这样她和我说话也方便一点。 问题是……问题是朱敏只要一接触到我们身上的绳子,那绳子就会滑落,就会发现我们已经被松开了。 我暗道不好,可紧接着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在脑子里快速蹦了出来。 朱敏的手伸到了我和谢放身上,那一同时,我也猛的一下跳了起来,一手抓住了朱敏伸过来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往前一抓,稳稳地扣到了朱敏的脖子上,并用大拇指压在了朱敏的声带位置。 朱敏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张大的嘴却又发不出声音来。我对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并瘪了瘪嘴,示意下面还有谢放。朱敏这丫头虽然性子有点急,但也不傻,见我这样表情,连忙点了点头。 我故意压低声音:“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再用上多一点点的力气,你的颈骨就断了。” 说完这话,我再次对她使了个眼色,接着松开了按住她声带的手指。 朱敏并没有呼喊,反倒是很冷静地说了句:“你想要怎么样?” 我心想你这丫头入戏倒还真快,嘴角往上扬了扬,对她笑了笑。当然,这笑脸地上的谢放是不可能看到的。我接着说道:“朱敏,跟我一起走吧!” 这时,地上的谢放却自个松开了自己身上的绳子,从我与朱敏的脚下往前快速爬动了几下,然后猫着腰探头往断墙外望去。 我这才想起来,谢放那柄小刀能拉开我的手铐,那划开自己身上的绳索,岂不是也很容易。这么说的话,这老狐狸之所以选择了先松开我,说不定就是想最后一次试试我,想瞅瞅我到底耍着什么样的花招。而朱敏的出现倒是帮了个大忙,让谢放终于对我放心了不少,甚至他和我还好像是配合无间的战友一般,自顾自地分开行动开了。 这时,谢放扭过了头来:“这群土包子,沙尘马上就要来了,他们还在那挖壕沟,真把这里当个阵地战的战壕吗?这不是找死吗?” 第220章 被刺穿的朱敏 我将朱敏一把拉了回来,一只手圈到了她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当然,我捂他嘴的手上并没有使力,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然后,我望了望天,天上的皎月与星子已经不见了,黑蒙蒙的好像一个布袋,整个世界都被装在了里面。风也比之前的大了不少,最然还并不猛烈,但也不是之前那种一丝丝的凉风了,空气中似乎已经有了一股子尘土的味道。 我忍不住对谢放问道:“疤脸他们在这戈壁呆了有些年月了,难道就看不出这是有沙尘暴要袭击过来了吗?” 谢放想了想:“他和马天官应该都能瞅出个端倪来才对,不过,他们两个人都太粗,没心没肺那号。估计现在跟着沈头正沸腾着,革命的干劲热火朝天,激动得很吧!” 谢放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最迟两点以前,这沙尘便会铺天盖地。疤脸和马天官再傻,过一会风大起来,也会意识到这一点,领着他们往这破城里钻。” 我忙说道:“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赶紧钻进地下去吧。” 谢放却不吱声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朱敏。 我寻思着他可能还是有点不放心,或者也不是不放心我,而是担心朱敏。于是,我故意冲他问道:“火女这丫头,是直接在这里收拾掉?还是领着下去? 说完这话,我又连忙补上一句:“把她带在身边,出了什么意外,也可以当个人质用用。” 说这些时候,其实我心里并不是很担心朱敏会影响到我目前计划的种种。因为在之前谢放和我瞎聊时候,他亲口提到了,可以考虑利用朱敏对我的情愫,来考虑让朱敏变节。于是,我现在其实就是说说而已,等着谢放继续他对朱敏想要用的策略。 谁知道谢放想都没想就直接对我说道:“不能留下,直接撂倒吧!因为我们下去的位置就在这附近,这丫头随便弄个什么小动作,咱就会暴露。毕竟一会沈头领着人进来发现我们不在了后,肯定要到处仔细搜查来着。” 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再说,我的所谓的面无表情,也就只需要嘴角不再上扬而已。遮盖着我半张脸的面具,本来就是一个让自己喜怒不行于色的很好的掩护。 我双手同时按到了朱敏的脖子上,作势要拧断她脖子。朱敏是知道我的能耐的,甚至应该说,就算我真的会要下狠手结果她的性命,她也会在这最后一刻选择信任着我,认为我只是为了目的而做做样子而已。 谁知道就在这时,谢放却喝住了我:“停手!” 我愣住了,抬头看他,只见他将手里那柄短短的铅笔刀用力一拉,竟然拉多出来两三节,变成了一把差不多一尺长的细长利器。 他朝我走了过来,眼中闪耀着的还是他那憨厚如同农民般的眼神。他将细长的利器放到了我手里,接着往后倒退了一步,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心脏位置说道:“用这个快,也靠得住,不会有差错。”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用重手法结果朱敏的性命,在于他谢放,并没时间来仔细检查。而用利器刺穿朱敏的心脏,那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将她救活。 我感觉得到朱敏的身体在微微发烫,但她并没有扭动,也没有想要尝试反抗的细微动作。我明白,不管我接下来会要做出什么,她都会由着我的安排。一个如她般风风火火的女人,认准了的,就义无反顾。 但我心里却并没有慌乱,甚至镇定得很。鬼三爷教给我的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于人的身体结构的掌握,细致到了一分一毫,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能够在短短瞬间将子弹轻而易举弄死的原因。刺穿朱敏的心脏位置,但是又不危及她的生命,这点对于我来说并不难。 我冲谢放笑了笑,掐上了朱敏的脖子,把她往后面的墙壁上一推,让自己的后背拦在了朱敏正面。我对她用唇语说了“忍住痛”三个字,然后将手里的尖刺插进了朱敏的身体,并故意将她身体往上提了提,尖刺的锋利超出了我的预计,尖端穿越后,似乎还扎进了墙壁里。 朱敏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她还是没有动弹,反倒是冲我微微笑了笑。我松开了手,往旁边一站。摆在谢放面前的朱敏,是耷拉着脑袋,被那柄利器给洞穿钉在墙壁上的模样。鲜血,从她心脏位置溢出。而实际上,尖刺是从朱敏饱满的胸部刺入,斜斜地向她左边肩膀位置穿了过去而已。 谢放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这一结果非常满意。 他又转过身,趴在墙边朝着外面看了几眼,嘴里嘀咕着:“这群土包子……” 他回过头来,大步走到了我身边,将那柄利器朝外一拉,我的心也跟着一紧,害怕谢放给朱敏再补上一刀。所幸这家伙可能也是太得意,他将尖刺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血,然后收拢放到了裤兜里。 他径直弯着腰朝前走去,目标居然还是那片乱墙坟的方向。我竖起脚,我的胶鞋最前端有着类似于粉笔一样用来做标记的物件。 我在地上划了一下,让标记在石子地上被留下。我的双手背在身后还做了个手势,相信已经滑到了地上的朱敏是能够看到。 我跟随着谢放朝前跑去,到了乱墙坟,发现这家伙正用手在一块只有半截的碑上比划着什么。我再次在地上做出了一个箭头的标记,对准了那半块碑。 谢放回过头来,他冲我笑了笑:“鬼面,其实就算到我脱身时候,我都还是担心你小子耍花样。朱敏来了正好,你结果了她的性命,也算纳了个投名状,让我安心了不少。其实吧,我在第八处也并没有说服不服谁,古小风和朴锦衣,也都对我挺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将上午我与他一起摔下去的那位置按了几下。地面居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按得塌陷了下去。 谢放扬起脸:“下去吧!” 说完这话,他率先跳了下去。我没有犹豫,跟在他身后往下一跃。那块石板好像有着魔力一般,我们的穿越如同是穿越了一个池塘的水面,甚至感觉不到有着门的存在。上方也瞬间闭合了,好像又从未开启一般。 不过这次落地,没有了之前的狼狈。谢放第一时间按亮了一支手电,并用手电的光指了指旁边的地上,那位置还有两支和我们葬密者使用的一模一样的手电放在那,甚至还有三把用皮套套着的短刀。 “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我问道。 谢放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鬼面,这是给我们另外的同志准备的。” 我的心往下一沉:“另外的同志?难道上面还有我们的人吗?” 谢放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径直扭过了头,朝着前方走去。 三只手电与三柄短刀,那是不是就是说,地面上沈头身边的人里面,除了谢放外,还有另外两个敌特呢? 我不敢往下想了,跟在谢放身后大步朝前走去。 第221章 另一种人生 我觉得谢放这一会心情应该挺不错,他的脚步似乎也欢快了不少,于是,我忍不住问了句:“你得意啥啊?看你挺激动似的。” 谢放扭头看了我一眼,黑暗中他的脸在手电的微弱光线中显得有点阴森,但嘴倒是咧得挺大:“怎么会不激动呢?上面是一具葬密者的尸体摆在那儿了,我和你都彻彻底底地暴露,已经不可能回去再进行什么扯淡的潜伏工作了。我记得十几年前,我被指派加入解放军的时候,才二十岁出头,嘴上的毛都还没长齐。这十几年虽然上峰一直没有用过我,但我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寻思着自己始终是个身在曹营的关二哥,提心吊胆地活着。” 谢放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迈着步子:“鬼面,你不会懂的。我现在很舒坦啊,真的很舒坦,不用继续做卧底的活了。咱始终是军人,始终向往着端着刺刀与敌人硬对硬的来上一场。我倒好,缩在解放军的队伍里,一缩就缩了十几年。之前给你说的那个马兄弟的故事,是真的来着,我这十几年想了无数次,当时我就是被三民主义给折腾得中毒了,没有选择跟他走。如果走了的话,我现在还需要管这么多主义,这么多信仰个球啊!” “你现在也挺好啊!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你在第八处里,甚至在整个留在大陆的潜伏人员中,身份与地位都很高的啊!”我故意这么说着。 “也算跨过了这一步吧!从潜伏着不启用,到现在可以跳出来与真正的同志们并肩作战。只是……”谢放说到这叹了口气:“希望吧,希望我能够走完这一条路,过些年军装上挂几块金属勋章,能活着到退休养老,那才算对我这号人物的一个圆满吧!” 我笑了笑。当时的我,还无法领会到谢放这番话里的情怀,直到之后很多年,我再反刍他当时这番话时,才开始慢慢嚼出了其中的滋味。不容置疑的是,不论是他,还是当时潜伏在内地的其他敌特们,说他们真有多坏,其实也说不上。像翟仁义那种坏蛋,搁在我们的部队里,也迟早是上军事法庭挨枪子的货。于是,便要说到对于这对错的如何划分上了。彼此最大的区别,实际上就是在一个分岔路口时候选择的不同而已。一旦选择了以后,那份坚持与执着,又都是难得可贵的。 “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想不到,我结束卧底身份后,身边的第一个战友,居然是刚被成功策反的一位葬密者,看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与葬密者的斗争,已经成为了宿命。”谢放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着。 “宿命?葬密者不是早几年才成立的吗?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你们很多年前就开始与葬密者开始过招了一般?”我不解地问道。 “才成立几年?嘿嘿,是沈木人给你们说的吧?”谢放冷笑道。 “是!难道以前就有葬密者了吗?”我再次问道。 “抗日战争时期,葬密者这个机构就成立了,当时国共双方都派出了不少精锐分子加入这个机构,介入关东军在东三省的一些机密项目的调查。要知道,当时日本人把东三省经营得好像自己的家似的,所以,葬密者最初行动的危险性很高。沈木人、陆旭……嗯,陆旭就是你们的陆总,就都是当时葬密者里面的一员。而你们现在的那个疯子哥,他大名叫邵德,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他就是当时葬密者沈木人、陆旭在东北一个叫做远山的地方被营救出来的,他身上背着的那柄大刀,是隶属于我们中统的葬密者,一个叫大刀刘的同志牺牲前留下给他的。(这段故事在拙作《薛定谔之猫》中记载) “这样啊?也就是说当时的葬密者里面,还有着你们国民党反动派的人咯?”我的心思被谢放完全带进葬密者的前世今生中去了,一脱口,又说出了对他们身份的贬义词汇。 “呸呸呸!你瞅瞅你,现在是只有我在这里,你没注意,说错了什么没所谓,如果其他同志听你这么说,肯定会生气的。这些同志们都不容易,十几年了,难啊!” “谢放,当时的葬密者除了你刚才说到的几个以外,还有些什么人啊?”我之所以问出这话,并不是有啥怀疑,就只是觉得其中的一切一切,好像越发复杂起来,没有目前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要知道,我们葬密者的本职工作,其实并没有牵涉到什么大是大非。敌特目前阶段要做的事情本就很多,可他们还专门成立一个第八处,到处调兵遣将,企图将我们葬密者全部消灭,始终有点说不过去。其中,肯定是有着一些什么隐情是我们不曾知晓的。 “多了去了,当时国共双方有着大能耐的特工人员差不多都在葬密者里面呆过。我想想,你认识的人里面……”谢放说到这“呵呵”地笑出了声:“其实我认识的也不多,那时候我还不够格,小屁孩子而已。只是我被安排潜伏下来之前,教官有给我们说过葬密者机构的一些事情而已。对了,古小风就是葬密者中的一员,不过当时她在葬密者里面不是用的古小风这个名字。我好像还听说,她之所以疯掉,也是因为葬密者当年的一个什么事件。” “哦!”我点了点头,对沈头、陆总、疯子哥这些人的过去总算有了一二了解:“那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为什么要成立这么个独立机构第八处,而且,不把葬密者消灭干净誓不罢休呢?” “那是!不把你们消灭干净,上峰是绝对不会消停的。”谢放叹了口气:“鬼面,我这么给你说吧。古小风上面,还有着一位老家伙,现在应该也六十好几了吧?当时发起国共双方合作,成立葬密者的就是他,将手下一帮优秀人员安排进入葬密者的也是他。到最后,蒋委员长把这江山丢了,老家伙一手经营的葬密者,居然被解放军像模像样的重新组建起来,你觉得他会高兴吗?在老家伙的世界里,他的战场并不是大军团夺江山的战场,而是一干极其精英的特工人员,在诡异神奇的事件中,各自施展才能的战场。他觉得,葬密者既然是他亲自打造起来的,那他就能够把葬密者狠狠地灭掉。” “那不是赌气吗?”我也笑了笑。 “不就是赌气,只是呢……”谢放在前头停下,伸出手在墙上摸索了几下,拦在我们前面的墙壁“轰隆”一声被打开了,他领着我继续朝前走去,并边走边说道:“只是也不能怪上面那几个老家伙,有一点是事实来着,大势已去了,改朝换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新中国日趋稳定,我们的世界,已经没了。真指望我们这么一群潜伏下来的特务派上多大用场,不可能了。所以,想要再决个胜负,便只有在这秘密战线上,在这葬密者上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实际上第八处压根就是一个像是在赌气的部门而已。我故意对谢放说道:“我说谢放同志,那你就让我更加捉摸不透了。其他敌特,是没办法,已经误入歧途了,没法子回头。但你不同啊,十几年来,上峰都没有解冻你,没有用到你,你在部队里的地位也一直走得比较顺利,四十出头就是校级军官了,难道你就没想过直接抛弃之前的身份,让自己真正的成为一位无产阶级革命者吗?” 第222章 那个男人是…… 谢放突然停下了步子,我甚至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接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鬼面,你以为我不想吗?可能,在你看来,我是一个挺圆滑的老狐狸,毕竟潜伏了这么多年。但实际上……实际上我就是个一根筋的二愣子而已。我没结过婚,没有爱人,更别说孩子了,原因是害怕终有一天自己被解冻后,做出的事情会连累她们。当年的战友们很多都复原了,在地方上上班,娃都好几个了。有时候我出差到他们住着的城镇去看他们,哥几个喝着酒说起当年在部队的事,一起哭,一起笑。然后,在他们的世界里,那一切已经是昨天。可我呢,喝完那顿酒,我还要继续他们所翻页了的昨天,甚至这个他们翻页了的昨天,还会是我的明天、后天、直到整个人生的结束。” 谢放转过了身来,他的眼眶里有着微微的闪亮:“鬼面,你做出的决定是对的,真的是对的。人一辈子,不懂变通,注定了在之后有各种悔恨。但你现在不同了啊,最起码,你将会与朴锦衣并肩作战,成就一对真正的革命情侣的佳话。而我这号呢?得,不说我,我们就拉出古小风来说说,她那号呢?也是不愿意变通,最终才疯掉的啊!” 谢放的话刚落音,从他身后的黑暗中,便传来一个低沉却又有着磁性的女人声音:“喜鹊,你觉得我听你这么评价我,会欢喜吗?” 我看得出谢放脸色明显“唰”的一下白了,他连忙转过身,但是手里的手电却没有敢照射向声音的来源:“老师,我们这些后辈说着玩而已,也并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 但我却没管这么多,将手里的手电朝着那边直接照了过去,另一只手握紧了之前下来后在地上捡起的那柄匕首。虽然我成功唬住了谢放,但是古小风这种精怪,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我还不知道她对于我逃离地下的事件知道多少,甚至是会要将我一针见血的打回原形。 “鬼面,再次见到你很高兴。”古小风还是穿着那套黑色的衣裤,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将头发披到脑后,一张皮肤黝黑的脸在暗处压根不怎么显眼。她缓缓朝着我与谢放走了过来,表情却没有了之前我看到过的那种疯癫与痴狂。 她冲我点了点头,我第一次发现,古小风这随意的动作其实非常优雅,像是电影里看到的旧上海滩上端庄的贵妇。接着,她再次望向谢放:“仅此一次,我不希望再听你背着我说起我曾经得过病的事。” 说完这话她扭过头来望向我,耸了耸肩,嘴角往上一扬,整个动作还是很好看,有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味道:“鬼面,你看到了,我不允许我下面的人说道我的疯病,但是我自己却敢于说出来。因为,我确实是疯过,甚至现在到底有没有好,也不能有个定论。我记得我看过你的资料,你虽然读过一点书,也认识不少字,但是西方的科学知识知道得并不多。在毛子的医学书籍里面,称呼我现在这种状态,叫做人格分裂。现在与你在这说话的,是其中的一个我,但可能一会以后,另一个我又来了,她会对你怒吼,或者对你撕咬。我知道她的存在,但是她来的时候,我已经安静地退到了幕后,欣赏着她的表演。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避开她,又为什么放纵她吗?” 我摇了摇头,另一只手依然放在腰部的位置,搭在那柄短刀的刀柄上。 “因为她会做一些我没有去做的事情。”古小风说到这又“咦”了一声,望向了谢放:“其实,你之前说得很对,我们都太坚持了,真的太坚持了。如果我们懂得对命运示弱,我们不会是这么痛苦的过着自己这一生。嗯,谢放,就因为你之前说的那些话,让我对你另眼相看了。他们那些人叫唤我一声老师,我都不屑于搭理他们,因为我觉得他们恶心。但是谢放,从今天开始,你称呼我老师也好,或者叫我一声小风姐也成。对了,你叫我先生吧,我喜欢别人这么称呼我,毕竟我是个戏班的戏子出生,我古小风能够今日,也都多亏了领我入戏班的老生所赐。” “先生,那以后谢放就仰仗你了。”谢放连忙点头说道。 “嗯!这下面你比我熟,我们去年凭借着你画出的地图找到这里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可是绕了不少弯。不过,你小子画得也还算详细,想不到这千年前的异族人,在这地下有着如此的布置,确实也是能耐。” “得!那先生,我就给您带路了。”谢放很客套地说着,看得出他对古小风的崇敬,是发自内心的。其实不止是他,包括我,对这神秘的女人,也有着仰慕多于好奇。秘密战线一个神一样的人物,不是一般人能够有幸接触到的。 “鬼面,谢放是个明白人。你能让他服服帖帖领着下到这地下来,还口口声声把你当个兄弟当个同志看待,那看来,你应该已经做出了一些让他彻底放心的事情。”古小风和我并肩走着,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很淡很淡的香味来。 “先生,鬼面刚才在上面亲手宰了一个葬密者,这是已经决意要和我们一起了。”谢放插嘴道。 “哦!”古小风点了点头:“谢放觉得没问题的,我也不用再来考核个什么。有时候吧,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是猎犬,又总能逮到山鸡。就怕一个大尾巴狼,混进了羊圈里面,提心吊胆好些日子,最后没得手叼到羊羔崽子就死了,也浪费了之前的一番努力。” 谢放笑了:“先生,你这是在说我吗?” “得!你就别往脸上贴金了,就你这幅憨厚的模样,怎么看也是进了狼群的羊而已。” 两人便都笑了。但我的手心却滑溜溜的,都是汗滴。古小风说的这些话里明显带着刺,她那冷静却又处变不惊的淡然让人不寒而栗。 我很平静地说道:“先生应该是在说我,不过也都没所谓,我自己选择了这么条不清不楚的路开始走,是被你们这些人给弄死,还是被我之前的那些战友——葬密者给弄死,都无所谓了。” 古小风吃吃地笑了:“放心吧,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事的。对了,猎手把你放走后,锦衣身上被我下的药发作了,差一点被猎手给捡了便宜。多亏我发现及时,才没有给你鬼面戴上个绿帽子。” 我不知道怎么接她这一话题了。古小风却继续着:“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是在那照相馆外面,我就觉得你这孩子不错,配得上我家的飞燕或者锦衣随便哪一个。可惜飞燕命薄,决计不能让锦衣得不到这份幸福。” 古小风只要说起这桩事来,就变得不像一位特务人员了,反倒像一位跟人拉家常说媒介的老母亲一般。于是,一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然后我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先生,锦衣和飞燕会不会压根就是你亲生的?” 古小风一下子就愣住了,紧接着她的声音再次开始变得有点奇怪,甚至好像是要抽泣起来了一般:“她俩……她俩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呢?如果她俩是我的孩子,那她们的爹又会怎么看她们呢?” 我发现我找到对付古小风的方法了,她的软肋就是她过去的那一段情史,以及锦衣与飞燕。只要提起,她马上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于是,我紧接着问了一句:“她们的爹又是谁呢?” 古小风愣住了,她沉默了几秒后,居然直接尖叫了起来:“谁也不会知道他是谁?因为我需要保护他,不能让他知道,也不能让你们知道!他是个英雄,就算他不在我们的阵营!” “他是葬密者?”我再次厉声喝道。 古小风朝着身后连续退了几步,好像我的话就是一把沉重的铁锤,砸向了她的躯壳。她的声音又一次变小了,如同碎碎念般:“是的,他是葬密者,我也是葬密者,只是,我们压根就不应该在一起。”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和古小风年岁差不多,并且现在还在我们葬密者里面工作的人目前我所知的有三个。 他们分别是:沈头——沈木人,陆总——陆旭,以及疯子哥——邵德。 第223章 第八处的特务们 谢放这时也连忙停下了步子,他对古小风大声叫唤着:“先生!先生!” 很奇怪的是,在谢放这么大声喊了古小风两声后,古小风居然真消停下来了。或者,也不是叫消停吧,她只是慢慢地低下了头,任由两鬓的长发往前滑落,拦住了自己的面颊。我还想再尝试说上几句什么,可谢放冲我摆了摆手。 半晌,古小风抬起了头来,垂在脸上的那丝丝黑发仿佛是飘荡在水面的水草,若隐若现的那张脸,是水草下未知的诡异。她笑了,笑容也同样飘渺,好像是来自远方的一份亲近。 “失态了,让你们两位笑话了。”古小风一边说着,一边将脸上的发丝往后抹了抹。但紧接着她身子便一软,往后倒去。 我和谢放连忙抢前一步,将她扶住了。我们这才注意到,她那皮肤黝黑的脸上,有着并不显眼的苍白,身子嘴唇都在这短短的瞬间,变得乌青。她再次想要努力抬起身子,但似乎力不从心,最终,她冲我与谢放苦笑道:“我今时今日这个鬼样子,也曾经是为了革命,为了我们的主义。” 她这话似乎打到了谢放内心最柔弱的那一个位置上,他的表情凝固了,接着,他将手里的手电递到了我手里,转过身子,将古小风背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古小风没有拒绝,我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确实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不过,我宁愿相信她是在扮演着当下这让人怜惜的模样。她太可怕了,关于她的描绘,已经近乎于秘密战线神一般的存在了,我又怎么可能对她掉以轻心呢?我甚至在偷偷地想,趁着她这么虚弱的时候,逮个机会结果了她,或许是对我们葬密者的一个真正巨大的贡献吧。 我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被我放大。眼前的她,软软地趴在谢放身上,那满头黑发垂在谢放的肩膀上。而背着她的谢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跨出着步子,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属于他们的另类道路上,从未停歇。我在他们身旁用手电朝着前方,不时扭头看看。终于,我捕捉到一个不容察觉的细节——古小风那浓密的黑发根部,竟然是白的…… 是的,我进一步确认了,她的发根部是白色的,也就是说,这披着黑发的女人,实际上在她这四十出头的年轮里,已经是满头飞霜了。不过,她并没有甘心变老,用染发剂让自己回复了少女时候秀发的迷人。 或许,她重新染上了这一抹乌黑,是要专程给予某一个她想要呈现自己美丽的男人看的吧? 我的心微微发酸,古小风年轻时候应该是很迷人的,但时光如梭,岁月飞逝,她遭受了太多不应该是她要遭受的际遇,承受着太多不应该是她要承载的磨难。 就在这时,谢放鬓角那发白的发渣,也在我如此近距离注视中,被我捕捉到了。他依然是一个憨实的表情,盯着前方大步走着,目光中的坚定,让我一度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敌特应该有的。 终于,我察觉到,他们老了,他们都已经老了,已经不再属于这个时代。那么,关乎于对错,对于他们,又究竟应该如何界限呢?有的,只是年轮的碾压而过,被揉碎的是,那些在岁月中逝去的青春少年而已。 我不再出声了,静静地跟着他们往前走去。朱敏现在应该已经缓缓爬了起来,倚着墙壁呼喊着沈头他们。然后,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了我留下的标记,只是,对于那片能自动凹陷并穿越,但是又不会张开的地面,他们可能会要耗上一点时间吧? 很奇怪的,我突然有着一种冲动,想要要求古小风和谢放——这个在第八处地位也不低的喜鹊两人,停止第二天开始对海城关的进攻。虽然我脑海中出现过的奇怪画面,已经让我知悉了他们所动员到的力量,是那一群可怕的鬼骑人骑兵。但我是一名葬密者,我是一名为了想要摧毁他们计划而孤身下来的葬密者,为了我的目的,我必须要做出种种,让他们的计划破灭,甚至让他们一一殒命。 我动摇了,在对第八处的这些特务越发熟悉的同时,我看到的不再是翟仁义那般可卑可耻的老头,而是一个个越发鲜活的灵魂。 我开始彷徨,开始迷惑。我机械般的朝前走着,如同他俩身边的一个零件。这时,我脑海中再次闪出了若干个破碎的画面,并一一拼凑。让我甚至要张大嘴惊呼的是,我眼前看到的黑暗世界依然跟随着我手电的挥舞而成像在我世界里。 但,脑海中另一个画面,却又像是平行架在我所看到的世界以上的另一个世界一般…… 血…… 我看到了血,看到了聚在一起的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却又有古小风,她仰面倒在地上,嘴角是往外一股一股汹涌的血液。那些暗红色的液体溢出后,路过她的脸庞,滑落向一条粗壮的手臂上。 接着,我看到了疯子哥,他用着他那条独臂搂抱着仰面的古小风。在他身后,站着铁柱和朱敏,还站着满脸是血,却又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谢放。 我努力移动着视线,想要看到这场景中更多更多的讯息……猛然间,我瞅到他们身旁的地上,有着一具被白布盖住了头的没有生气的躯壳,在这躯壳的旁边,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人的头颅。 那头颅上布满了血污,眼睛紧紧闭着。 我终于大声叫嚷了出来,因为……因为这紧闭着眼睛的头颅是……是……是沈头! 我的失态让谢放转过身来,古小风也抬起头望向了我。 “鬼面,你怎么了?”谢放问道。 我满背都是冷汗,因为脑海里那画面正在缓缓散开。我举起手挥舞着,想要把这一片一片破碎的画面再次拼凑,但于事无补。那一刻的我变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忘形地喊道:“沈头,沈头死了!” 喊出这句话后,我整个人也跟着往后一倒。但并没有完全消失的意识又支撑着我倒着踉跄了几步,最终站稳,那感觉,就像是因为自己的大声呼吼,而瞬间变得清醒一般。 我大口地呼吸着,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往下滑动。我连忙把扔到了地上的那两支手电捡了起来,并望向面前的谢放和古小风。 我看到的是古小风一张近乎于狰狞的脸,那种表情,好像是一头疯癫了一般的母兽,她用着近乎于咆哮的声音对我叫喊到:“你说什么?你说沈木人怎么了?他怎么了?” 古小风喊出这话的同时,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淡淡的香味,也钻进了我的毛孔,让我打了个冷战。之前的猜测,因为她这一刻的再次癫狂,被我再一次拾起…… 难道,与她曾经有过一段故事的人,真的会是…… 会是沈头——沈木人? 第224章 骑兵营 谢放再次低吼起来:“行了,已经够了。” 但他这次的吼叫,似乎对古小风没什么作用,她在谢放背上伸出了双手朝着我抓了过来,声嘶力竭地继续咆哮着:“你把他怎么了?你把沈木人怎么了?我不是说过吗?只有我能亲手杀他,你们都不可以,不可以的。” 谢放将古小风往地上一放,古小风的注意力全部在我身上,落地后甚至还是朝着我扑过来,尽管她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这时,谢放举起了手,用手掌往古小风的后脑勺上用力拍去。 我一下就迷糊了,以为谢放这是想要把古小风结果掉。尽管,我有过念头,想要趁着古小风目前这状况将她消灭,但想归想,她的故事,透出的始终还是酸楚。再说,她与朴飞燕、朴锦衣的关系,目前看起来,甚至可能是真的亲母女。 于是,我跨前一步,想要阻止谢放。但谢放的手掌已经贴到了古小风后脑上,另一只手又搂住了古小风的腰。 原来,他只是把古小风给击晕了过去。古小风那望向我的犀利的眼神,瞬间熄灭。 谢放再次将古小风搂了起来,不过这次是将她扛到了肩膀上。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之前从没在他眼里见过的精光:“鬼面,已经够了,我察觉得到你是想要从古小风这多探出一些关于葬密者的故事,但到此为止吧!你已经不可能回去了,你手上已经有了火女的血。那么,一个像古小风一般可怜的女人,你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激动干嘛呢?” “再说……”谢放一本正经地说道:“再说,她还很可能是你的岳母娘。” 我硬生生吞下了一堆准备来给自己开解的话,感觉特别难为情一般。问题是,谢放没说错啊,如果我真和朴锦衣在一起的话,古小风还真可能就是我的岳母娘,而我的岳父……嗯,目前看起开,可能是沈木人沈头了。 “得!不提这些了。”我继续跟在他们身旁往前走着,将话题转换了:“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呢?” “嗯!也是应该给你说一些了。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朴锦衣她们给安了个名字,叫做骑兵营。” “骑兵营?就是鬼骑兵们扎营的地方吗?” 谢放点了点头:“如果具体说起来,应该是千年前的鬼骑兵们的坐骑曾经呆过的地方。” “你说的是被那个什么柳叶给烧过的地下世界里,关押柳叶以前的部下的那个地方吗?”我越发好奇了。 “是的,其实我们祖上称呼这下面的地,叫做阴海城,无论是传说也好,还是人们以为的也好,海城这种关卡能有的地下世界,都应该是在海城正下方的。实际上海城下面只有着几个很简单的通道而已,包括我们下来的那个,也包括你之前出去的那个。所以,就算是谁在海城大动干戈,将整个地面掀开,可能也不一定能找到入口,因为石板都很厚,敲开后塌方下来,本来就只是两条狭窄的通道,谁会注意到呢?” “那真正的阴海城难道并不在海城下面,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是的,阴海城距离海城有差不多十里地,至于当年建造这一切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始终匪夷所思。甚至,到底是与海城关一起建造起来的,还是后来迁过来的鬼面族人给挖的,也没有人知晓了。年代太久远了,历史,就是如此,好像经历过一场沙尘暴后的戈壁,太多太多真相,被掩盖了。” 我笑着打趣了一句:“其实,葬密者也就是这么一场沙尘暴,目的简单又直接,掩盖一些真相而已。” “那倒也是。”谢放附和道:“我们现在,就是要赶到真正的阴海城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我们的同志。说实话,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点纳闷,为什么上峰这次会如此冲动,留在大陆跟进各个比较机密项目的特务人员,这几个月基本上被集结起来,拉到了甘肃。上个月开始,又都被通知进入阴海城,等候断赤这位第八处的负责人过来,酝酿这一次奇奇怪怪的任务。” 谢放说到这补充了一句:“断赤是谁你也不知道的吧?” “知道,就是朴锦衣啊。”我答道。 谁知道谢放“呵呵”的笑出了声来:“其实我们也都还不知道断赤是谁,你更加不可能知道了。朴锦衣那么个小丫头,你觉得她会是断赤吗?之所以会让你们有这个错觉,就是想要让你们低估我们这第八处,寻思着第八处的头也不过是个后辈丫头,那第八处里面自然是鱼龙混杂,不会有几个能耐人来着。而实际上,鬼面,你现在已经看到了的,包括之前的翟仁义,也包括现在你眼前的古小风,哪一个不是台湾方面在秘密战线上的栋梁之才呢?甚至……”谢放自顾自地笑了笑:“甚至我这号老家伙,安插到新中国十几年的钉子,也都被解冻启用,那能够使唤我们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朴锦衣这么个小丫头呢?” “那为什么之前翟仁义会要领着第八处的一些人,企图将朴锦衣给弄趴下,自己做第八处的头头呢?” “翟仁义老糊涂了呗!他被新政府给关了差不多十年,满脑子里面都是装了些粪。朴锦衣亲自带人过去把他给弄了出来,他不去想想报恩,反倒首先想着的是要替代朴锦衣的位置。当然咯,他之所以迷糊,真以为朴锦衣就是断赤,估计是被子弹那家伙给灌输的。子弹年纪轻,被调进第八处的时候,他们接到的指示,本来也是要他们去长沙汇合,等着断赤。然后朴锦衣就过去了,像模像样当着第八处的负责人。也难怪子弹会信以为真。”谢放说到这回头看了我一眼:“当然,很多事情,我也都只是知道个大概,因为我一直都在作战部队里呆着,包括调到陆总的部队里面,也只是这几个月的事。与我单向联系的那位知道的也只是这么回事,具体中间是不是还有着他们的一些什么细微末节,我就都不清楚了。” “哦!”我点着头,目前看来,一个新的关键性人物慢慢浮现了出来——断赤,第八处真正的头目,他,到底是谁呢? 我咬了咬嘴唇:“对了,谢放,你是什么时候调到陆总的部队的。” “两个月了吧?当然,之前我自己也一直想着办法跟陆总这边靠上,甚至自己主动给陆总提过,说期待有机会走进他这种真正高配备的作战单位里面。到两个月前,陆总才把我从之前的老首长手里面要了过来,过来没几天,就去了喀则。”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陆总要了你过来没几天,就领着你开始介入了喀则事件?”我打断了他,急促问道。 “是啊!怎么了?”谢放扭头看了我一眼,满脸狐疑。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喀则事件在上级首长眼中是重中之重的机密项目,而陆总却在临近出发前,去将一个级别不低的军官,领进了自己的队伍,并开赴喀则。这,如果是给一个疤脸这样的马虎指挥官,还情有可原。出现在陆总身上,那就有点点奇怪了。 我再次对谢放问道:“那上次派你去喀则外的招待所接那位马科学家的人,是不是也是陆总呢?” “是他啊!”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四分五裂了——因为有了谢放带着战士进入到那个招待所,才导致了我和燕十三下楼,让古小风有了可乘之机。而将谢放派遣出去的,却又正好是陆总,这一切…… 我不敢往下想了。 第225章 朴家姐妹的父亲 谢放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他继续朝前快步走着,不时将肩膀上的古小风往上抖一下。 “先生不会有事吧?”我觉得自己需要和谢放继续对话,尽量不留时间给他进行太多的思考。 没想到的是,回答我问话的居然是古小风,她的身体依然垂在谢放身上,甚至头也没有抬一下,说话的声音仿佛来自这通道的黑暗深处:“我没事。” 谢放也连忙停了下来,和我一起把古小风扶得站好。只见她的眼帘还并没有张开,嘴里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让你们笑话了,让你们笑话了!真的不如从前了。” “得了,妹子,我们又有哪里不如从前了呢?”谢放边说边把古小风再次背到了后背上。 古小风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谢放问道:“还有多久到骑兵营?” “快了!一二十分钟吧?”谢放并不是很有把握:“我打小离开海城,就再也没来过这地下。虽然对于地形是熟记于心,但是远近这些,就都没概念了。” “那我刚才又睡了多久你总有慨念吧?”古小风玩笑般说道,眉目间有着一种中年女人独有的韵味。 我注意到谢放居然脸红了,可能古小风现在这样趴在他肩膀上,身体的柔软让他有着某种冲动吧?又或者是因为古小风打趣的玩笑话。他憨憨地笑了笑:“有大半个小时了,之前我就只是按照你们教我的方法,轻轻拍了你后脑勺一下而已,本就没有使上什么力气。” “唉!这病啊……”古小风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虚弱,她扭头望向了我:“鬼面,其实近几年这病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只要一接触到一些过去的事儿,就控制不住。上峰这次并不希望我回到大陆,是我自己争取的。”古小风苦笑着:“我自己是学过西方的心理学的,知道自己的病因在哪里,不能把这病因最终摧毁,我不可能真正翻过这一页来着。” “先生,你说的这一页是指的什么?”我故意问道。 古小风摇了摇头,手里像变戏法一般变出了几颗蓝色的小药丸,塞进嘴里,继而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我寻思着自己又一次追问她所不愿意提起的事,未免有点太过残忍。再说谢放之前也说了我,那我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这般,也太容易让他们起疑了。 谁知道古小风休息了几分钟后,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鬼面,你想知道我要摧毁的病因是谁吗?” 她说这句话时候,语调平和冷静,那有点低沉的语调,好像能够直接进入到我脑海深处,迫使着聆听者必须要跟着她的语句一起思考一般。 我点了点头,但是故意往前快速走出了几步,不让自己的颜面完全在她的目光触及的范畴以内,害怕被这一刻看起来完全恢复常态的的她,洞悉到我真实的想法。 古小风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响起,虽低沉,但又悦耳悠扬:“我现在这毛病,在西方医学里面叫人格分裂。现在和你在这谈话的,是人见人怕的古小风。而之前在你们面前失礼的,也是古小风,不同的是,那个她,被感性所左右着到了极致,动辄哭泣怒骂,完全没有了一个女人应该有着的矜持。我可以用药物,将她压制着,但是每一次使用药物后,被压抑的她,再次出现时候,便会更加狰狞。所以,我在尽可能的减少用药,甚至放纵她时不时出来哭闹一会,毕竟她始终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代表着我某一块情愫,还是需要释放的。” “你刚才吃下的药片,就是能够控制心神的吗?”我还是没敢回头。 “是的。因为我想要和你好好聊几句,有些事情,也想要让你鬼面知道。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那一个我是癫狂到极致的。但现在你面前的这个我……”古小风笑了:“呵呵,这一个你现在看到的我,又是越来越抑郁,过去种种不敢去想,但是又始终萦绕。”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要去死了!” 谢放叹了口气,他对古小风的称呼变了:“妹子,你的这点难处,我也有过。只是,已经这么多年坚持过来了,有泄气念头,说泄气话,始终都只是过了吧!毕竟咱这辈子还有几十年要过。” “谢放,我明白你的意思,咱走过的路差不多,都很辛苦。但是行走的过程中,你是平坦的,我却是曲折的。”古小风吸了口气:“谢放,我现在想要给鬼面说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但是这秘密,我希望你听到后,把他烂在肚子里。” 谢放愣了一下,接着点头说道:“妹子,放心吧,我这半辈子都是秘密战线的人,很多事,早就烂了一堆在肚子里了,不差你今天这一个。” 古小风“嗯”了一声:“鬼面,锦衣没有亲人了,以前她有飞燕,所以在这世上,她不是孤单的,尽管她们两姐妹站在不同的世界。可飞燕走了后,她精神上连唯一的寄托都没有了。所幸,我回来了,虽然我始终没有让她知道我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但是她是我带大的,有我在身边,总归是好的。可惜的是,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要走了。有些过去的事,我可以带走。那对于她来说,被我带走了,又实在太残酷了。但我又没有勇气,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她……” 古小风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就是她与飞燕的亲生母亲。” “她有感觉得到过,但是……”我顿了顿:“但是你的性格,这几次接触后我也看到了,你不想说的事,她也不敢对你问起。” “她有感觉得到吗?”古小风说话的声音更为柔软了。 “不但是她,还包括飞燕。”我记得锦衣在招待所里是这样给我说起过。 “两个傻丫头,竟然也有着小心思。”古小风的声音有点发颤,但是这次不像是那种失常的发颤,而是喉头被什么东西堵着,泪腺被什么东西填满的发颤:“鬼面,但是她们不可能猜得到的是,她们……她们的父亲,其实现在也还在,而且,就在她们身边。” “她们的父亲是谁?”我有点激动,感觉某些真相,正在缓缓浮起。 “这一真相被你知道后,你可能才会真正动摇了目前你所要坚持的所谓的信仰。”古小风这句话让我的心猛地一下收紧了,但她也并没有挑破什么,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最让目前心虚的人变得胆怯。 我不知道她到底洞悉到了多少,但是她接下来的语气,却又依然柔软,还是像个在述说陈年旧事的大姐…… “她们的父亲,也就是你们最为尊敬的首长,他是……” “他是沈木人!” 第226章 被打翻的神台 这答案,之前虽然我有怀疑到。可这一刻谜底揭晓的刹那,我还是被很颠覆地震撼到了。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沈木人是朴锦衣的父亲,他又与古小风曾经有过什么,那……那到底这正邪的对立面,是要如何划分呢?他在我心目中那高大到如同神一般的地位,瞬间被打翻了。 “我不太相信。”我很平静地说道。 “给谁会相信呢?就算是沈木人自己,可能也不会相信吧……鬼面,我们马上就要到骑兵营了,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我们的总攻,也是倒数了。我想要彻底掐掉的我自己的病因,其实就是沈木人。当然,我们第八处,本来也就是一个另类的棋盘上被布置好的棋子,是为了除掉你们葬密者而存在的。团队的目的,与我自己的小小恩怨,明天就是一个了结的时刻了。鬼面,你不笨,你能够让谢放带着你进入到这地下,自然有着你的手段。可能,这些手段瞒得住谢放,但是瞒不住我。” “妹子,你的意思是鬼面他……不会吧,之前我亲眼看到他用我的尖刺杀了葬密者火女啊?”谢放连忙说道。 “谢放,你的优点是你本质的清澈,清澈到沈木人那种能够洞悉普通人心思的人,也选择相信你。虽然,你受过的各种训练与你后期的工作经历,让你有了各种小心思,但是,骨子里的憨实,却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在鬼面做出了一次、两次、甚至三次让你信服的事情后,你便会选择对他完全的肯定。实际上,一个秘密战线的工作人员,怎么可以完全的信任别人呢?就算是我最为心疼的锦衣与飞燕,我也始终提防着啊,何况是现在这位葬密者里最让人捉摸不透的鬼面呢?” 我咬了咬牙,扭过了头,对古小风微微笑了笑:“我承认,就算跟你们到了这地下,我也还是左右不定。但是,我又有什么地方是让你们觉得捉摸不透的呢?” “你的档案里显示着的你的过去,太过简单了。沈木人那么贼精贼精的一个人,不可能冒冒失失将一个这么普通的你带进部门的,所以,你身上肯定具备着某种外人并不知道的能力。”古小风很平静地说道:“在你与我们第八处开始的第一次交锋,也就是蒙洞山区野人事件里,你所表现出来的领导能力,当时就已经让人觉得意外了。紧接着,你失踪了一年多,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你回到葬密者后,居然直接是与沈头、欧阳铁柱一起带起了属于自己的调查小组。我还听猎手说起过,子弹那么个能耐的家伙,在瞬间就被你结果了性命。鬼面,你太深藏不露了。这……也是我们第八处的断赤一而再,再而三要求我们尽量不要收拾掉你的性命,而想要你成为我们第八处一员的原因。” 我笑出了声:“先生,那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我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相信吗?” 就在我说到这时,从我们前方响起了铁门被拉动的“吱吱”声。紧接着,一支火把最先从前方拐角的一扇门后面伸了出来。 我看到了朴锦衣,举着火把的竟然是朴锦衣。而她身后,是同样举着一只火把、身材修长并且长相英俊的猎手。朴锦衣并没有看我,她故意回避着我的眼睛,径直对着谢放背着的古小风关切的问道:“先生,你总算回来了,怎么了?你刚才又失态了吗?” 古小风点了点头:“锦衣,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虽然鬼面是被谢放带到地下来的,但活生生一个人,现在已经领到你面前来了。明天凌晨葬密者们堆成的尸山里,已经不会有你的这个汉子的尸体了。” 猎手冷哼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敢说出什么。他望向我的眼神很奇怪,没有了之前那种怨恨,反倒是多了一种豁然,仿佛之前他自个一厢情愿的与我的竞争,已经成为了将他自己彻底击垮的重锤。 或许,猎手放弃了。到最后,他可能意识到,能够这样一直守在朴锦衣身后,已经很好了。 “我只是不想你死得那么难看,毕竟我答应过飞燕,会要照顾你。”朴锦衣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谢谢!”我淡淡地笑着,脑子里还是很乱。我甚至突然想起了铁柱,如果他是我,那么,在面对这些黑与白,正与邪的凌乱交织时刻,估计会直接愤怒到摔倒到地上。 “进去吧,战士们都准备好了。”猎手回头瞟了一眼身后那扇门:“先生,你和谢放都还没见识过这次的针剂的厉害吧?我想,你们需要做好思想准备。” 猎手又看了看我:“至于鬼面,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相信对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冲击力吧!” 我压根就没明白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看朴锦衣的脸色,似乎门后面,确实是有着某一些比较诡异恐怖的画面吧。这时,古小风从谢放背上自己滑了下来,她将肩膀前后扭了扭,自顾自地说道:“我吃的这药也挺厉害的,十几分钟就舒坦了。”说完这话,她对谢放微微点了点头,朝着那扇铁门走去。而谢放连忙跟在了她身后。 朴锦衣却将手伸开,拦在了谢放跟前冷哼道:“喜鹊,我记得前段日子,你对于我与先生还略有微词,现在怎么这么配合咱了,是不是因为瞅着这一会我们的人多啊?” 谢放也没生气,只是很平淡地说道:“我从这一计划最开始酝酿时候,就知道最后要和你们并肩作战。不用注射生长针剂的人,本来就只有我们这四个,其他战士在之后几天内没有了本性,就算我想要叫上几个能和我拉帮结派的人,也拉不上。” “不是拉不上,而是你没料到自己会提前来到骑兵营……”锦衣对着谢放继续愤愤地说道,看得出,他们之前有着不小的矛盾。 “锦衣,谢放是一位正直能干的同志。”古小风打断了朴锦衣的话。 “先生,你不要忘记了他的本领。猎手是变色龙,但他只能跟着环境而变化而已。真正的变色龙是谢放,他能随时迎合身边其他人的需求,让对方把他当成自己能够信任的伙伴。先生,我们始终还是要防着点他。”朴锦衣继续着。 “防着?”古小风在那扇铁门前站住了,转身对着朴锦衣喝道:“我们还需要防着谁呢?现在是谁的天下,谁的江山了。我们这些前朝旧人,还需要防身边的其他人捅刀子吗?都已经是遍体鳞伤了,还需要防吗?需要吗?” 谢放摇了摇头:“锦衣,先生说得没错。我们之间私人的恩恩怨怨,始终只是彼此给对方穿小鞋的小事,不值一提。今晚,我们要做的事情虽然不能改变这世界上的任何种种,但是,对于我,对于你家古先生,对于断赤,却是一场最后的战争。” 谢放苦笑着:“神州上下关乎于谁主沉浮的大战役,我们输了,输得很彻底。解放十多年了,老百姓安居乐业,国家虽然还有很多很多问题,但是那个被西方列强和小日本们蹂躏的中国,已经成为了过去。这……在我们这些经过过中日战争的人看来,心底深处始终是高兴的。可以说,我们骨子深处,甚至已经接受了这番局面,认可了这个现实。但是……” 谢放扬起了头,那鬓角发白的发渣,让他的形象显得越发悲凉:“但是……不能因为世界的改变,而辱没我们这群失败者阵营的战士们啊……真的不可能因此而辱没啊……” “我们走过的艰辛,是将十几个年月,拆分成若干个月份,又分解成许许多多的日子,最后到无数个分分秒秒。我们就像是被钉在墙上,忍受着疼痛,持续着淌血,但是仍然在坚持着信仰。” “生长针剂的痛苦,你们以为其他同志们不知道吗?为什么他们都签了生死状,接受这次行动。其实,他们和我一样……我们很多很多人,都一样。我们熬了太久太久了,我们熬不住了。断赤是清楚我们的,因为他自己也在熬着,他也在每一分每一秒中彷徨着,痛苦着。于是,才有了这次行动。” 谢放居然掉下了眼泪来:“无论成败得失,始终,我们是军人,是战士。我们渴望轰轰烈烈一场,就算最后支离破碎,血染戈壁。但……”谢放流着泪笑着:“让这世界知道,我们付出过……我们真的付出过。” 第227章 被扯断的腰部 我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说着这些在我看来,奇怪但是又有点颓废消极的话语。我尽量让自己不为其中煽情的字眼所打动,因为不远处那扇铁门后,敌特即将显露出的这个什么关乎于生长针剂的项目,必定是狰狞与残酷的。我作为一个葬密者,需要做的是什么,我自己始终还是清晰明白的。 于是,我在谢放一口气说完这段感伤的语句后,也就是在他们都默不出声的时间里,不合时宜地扔出了一句:“生长针剂是什么?” 猎手最先扭过头看,他歪着头对我冷笑道:“看来,我们的葬密者鬼面,也不是真那么厉害,真那么无所不知啊。” “猎手,你有完没完?”朴锦衣抢白了一句,但她还是没有正眼看我。反倒是谢放回答了我的问题:“鬼面,生长针剂在第八处的人嘴里,是叫做飞蛾药剂。这也是你们上头的人截获的那些情报中,所说的‘飞蛾即将袭击4城’中飞蛾的来由。” “4城就是说的核城吧?但我还是没明白这飞蛾的意思。”我望了望前方的那扇开着的铁门,门后就是他们所说的注射了这什么生长药剂的敌特。但这几个板着脸的敌特没有率先进入,我也只能站在他们身后,不可能探出头去猴急地窥探。 “你等会看到就知道了。飞蛾——明知前方是火焰,也是要扑上前去的。”谢放轻声说了句,然后率先往铁门后走去。 门口的猎手耸了耸肩,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朴锦衣举着那柄火把,扭身往里。 谢放是跟在朴锦衣身后的,我又跟在谢放身后。在即将跨过那个门槛时,我却突然想起,之前跟在谢放身后的古小风,这一会似乎落到了我后面。我连忙扭头望了一眼,发现古小风正看着猎手,她的嘴唇在动着,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可以肯定,是在用唇语和猎手交谈着什么。 我立马收回了目光,装作并没有发现他俩的这一小动作。铁门后并没有我所以为的一片如何可怖的画面,依然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只是通道的最前方,有着微弱的光线,从右边拐角处照射出来。这时,身后传来那扇铁门再次被关上的声响,古小风与猎手的脚步声也跟上了。但默默往前走着的我反倒在琢磨——古小风与猎手两人又为什么会有着不能让我们其他三个人知道的秘密需要单独沟通呢?他俩之间,难道还有着某个比较小范围的又不为人知的同盟关系不成? 越发觉得敌特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比较复杂。可能,这也是国民党反动派为什么会输掉这个世界的原因吧。我这么解释着。 面前这条过道最多也就一百米不到,走了几步后,我们便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是那种刚出生的小兽轻微的叫唤声。谢放叹了口气:“这是我们的人在刑具上发出来的声音吧?” 朴锦衣“嗯”了一声,默默地往前。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哀嚎声猛然响起,那叫声让人的心神都为之一颤。最为可怖的是,叫声还持续着……持续着,好像是叫唤的那女人想要将身体里全部的气体都注射到这呼喊声中,还不愿意停歇,宁愿叫唤到最后,让自己因为缺氧而死掉一般。 我看到我前面的谢放身体抖了一抖,接着他伸出手很粗暴地推开了拦在他前面的朴锦衣,朝前奔跑起来。朴锦衣似乎有点恼,她对着谢放的背影正要骂上一句什么,但紧跟着走上来的古小风对她淡淡地说了句:“由着他吧,这汉子的心上面其实也扎满了锋芒。” 朴锦衣点了点头,目光很无意的与我有了一次交汇,接着又连忙刻意回避着。前方那悠长的女人哀鸣声,还在继续。已经大步冲到了拐角位置,并转身望向了那一面世界的谢放静止了,好像顷刻变成了一个没有了灵魂的人偶,被另一边过来的狂风吹得浑身颤抖开来。 我终于忍不住了,也朝着前方小跑起来。 谢放的身体往下了,他跪倒到了地上,像是被放掉了气的轮胎。我冲到了他身旁,只见那边是一个有着五六百平的石室,墙壁上夹着若干支火把,火把的光不知道是因为这石室哪一个位置里掠出的风吹得忽闪忽闪着,在这忽闪忽闪的火光照耀下,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若干个黑色的两米多高的铁笼,整齐地摆放在这石室中。每一个铁笼里,都有着一具正在如同直起的蛇扭动着的身体。他们的头是被固定在铁笼最上面的铁架上方,表情痛苦的脸庞上,是被扭曲得变形的五官,甚至眼角和鼻孔中还溢出着发黑的血液。而他们的脚,却又被固定在铁笼下方的一个好像是能够自动升降的支架上,那支架微微抖动着,但并不是支架自己在抖动,而是被支架拉扯着的那人的身体在抖动…… 这是一个刑具,是一个要将铁笼中的人活活拉成两截的刑具……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目光更是集中到了距离我不远的一个铁笼中。那悠长的哀嚎声,就是其间那短发的女人发出来的,并且依然没有停歇,尽管声音已经越发微弱。 我不知道正常时候的她的身高是多少,那个年代的女人,很少有太高的个子,一般都是一米六左右,甚至更多的是一米六以下。但,我现在看到的她,身体却似乎已经被拉扯到了有一米八左右的长度……不,不是整个身体被拉扯到了一米八的长度,而只是她的双腿,只是她的双腿和腰部被拉扯长了,她的裤子只到了膝盖的位置,腰部裸露在外。但是,被拉扯后的她的身体,并没有因此变得细长,反倒那两条看上去很不协调的长腿,似乎在拉扯过程中,在变粗变壮。 “夜莺怕是过不去这道坎了。”古小风的声音在我与谢放身后响起。 地上的谢放全身继续颤抖着,他的声音也同样抖动着:“是……是之前华北区的夜莺吗?” “是她!这孩子小时候我见过,那时候声音就很好听,还傻乎乎地对我说,长大了想要去大上海当歌星,拍出来的好看的照片,会要贴在外滩的洋楼上。”古小风似乎在我身后笑了,但她嘴里呼出的气流,却又断断续续,可以感觉得到她也在为面前这一幕震撼到。 第228章 夜莺的绝唱 她的话音刚落,那位叫夜莺的女人,被拉长的腰部发出爆裂的声音,就好像扎了口的纸袋,被人用力击打后撑破时候的声音。 她断成了两截,血肉与内脏从那断裂的腰部位置朝着旁边洒落。但是她的哀嚎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只是变得越发微弱…… 到这位叫做夜莺的敌特,她那可能曾经如夜莺般的嗓音,最终在这大厅里消散时,她腰部的血肉也终于完全被拉扯得分成了上下两截,一截被铁笼上方拥有着,一截被铁笼下方的支架霸占着。于是,她的脊椎骨……鲜血染红的脊椎骨显露了出来,那一节一节的椎骨,被拉扯出能伸进一根手指的缝隙。 “我们再也听不到夜莺的歌唱了。”朴锦衣叹了口气说道。 “她是自愿接受注射成为飞蛾的吗?”谢放不再抖动了,说话声变得生硬却又决绝。 “是的。最初我们以为,会有很多同志,不会答应接受飞蛾药剂的注射,更加不会答应走进鬼面族人的坐骑刑具。但……”朴锦衣很平静地说着,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而不是现在我们面前这群如同在炼狱中受罚的人们的故事:“真的没想到,他们都微笑着同意了。老鸟当时还笑着说,如果这就是尽头,那他等了这么多年也总算等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似乎也挺好。” “老鸟人呢?”古小风问道。 “这个大厅叫做刑场,老鸟很可悲,没能熬到刑场,可能是药剂对他这种年纪的人来说,太强了吧。他死了,死在刑场外面的一条阴沟里。”朴锦衣继续淡淡地说着这些“别人”的故事。 “嗯,他和我在锄奸团时期共过事,暗杀汪伪政府特务头子王航全时候,就是他负责接应我的。”古小风往前走了一步,到了我身旁:“想不到这老家伙没死在跟着委员长北伐的路上,没死在小日本的刺刀下,没死在内战时的枪炮下,最终死在这没有人知晓的地下。” “嗷!”又一个人哀嚎的声音响起了,但这一次是男声。我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秃顶有着大胡子的壮汉,他的身体被拉长的同时,围身似乎也在逐渐变粗,甚至裤子也被撑得裂开了,最终变成了布条。他的哀嚎声并没有像之前那位叫做夜莺的女特务一样持续着,反倒是急促却又有着某种节奏般停顿着,似乎是跟随着他的呼吸同步,呼气时候带动了声带的呐喊而已。 “他叫铜人,负责守护长白山异兽陵墓的潜伏人员。昨天晚上他还咧着嘴对大伙说,这十几年来,可能就只有他算是舒坦的,脱下一身军装后,还是能够背着枪,在山林里逍遥快活的过着,因为他掩盖的身份本来就是一个猎户而已。”朴锦衣很认真地介绍着:“我不知道上峰为什么要把他也调集过来,可能先生你说得没错,上峰觉得,我们也是需要一个了结了吧!一百八十二个同志,聚集起来扑向十几个葬密者,似乎有点太浪费吧。” “上峰还把王大疤脸那边的两三百个解放军战士也都计算在内了。”古小风小声说道。 朴锦衣也往前走了一步:“上峰不会不知道先生你和我的能力吧?昨晚先生你没费吹灰之力,就让那群傻乎乎的士兵往嘉峪关赶过去了。或许……或许我们之前都不需要让这么多同志注射生长针剂。” “上峰做事一向都考虑得非常周全,他要求我们这样做,自然有着他的理由。虽然我们现在看起来,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架势。凭借这差不多两百个注射了生长药剂,并使用鬼面族人的刑具进行了身体增长的战士,去剿灭十几个葬密者,看起来确实是个挺可笑的计划。但……但或许这戈壁上还有着一股我们目前并不知晓的力量,也在暗处与王大疤脸的那一营士兵一样,是守护着核城的。或许,我们的真正目标,除了葬密者以外,还有着那一股子力量吧?”古小风如此解释道。 “先生,这是无人区,一二十年都没有人在里面居住了,怎么可能有你说的一帮对手呢?”猎手的语气始终是那么随意,这点上,他其实与杨疾有点像,甚至我觉得,如果他与杨疾在一个阵营里面的话,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谁知道谢放却再次开口了,声音很小,但是所说出的语句,却让我们都为之一怔。 只听他说道:“这不是无人区,这区域还居住着一群传说中的战士。” “传说中的战士?”我重复着他最后几个字。 “是的,有着一群传说中的战士。”谢放非常肯定地说道,他站了起来,指向我们前方那些在继续哀嚎着的人们:“柳叶解救出的那些他以前的部下,也就是那群人棍士兵,他们并没有离开戈壁,而是在这海城附近某个隐蔽的地方居住了下来。都护府提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说是要供养他们终老,但那些士兵之前的家眷知晓了亲人还在,便找寻了过来,最终在那个隐蔽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由人棍士兵与他们家眷聚集生活着的小屯。”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屯里面的人,之后世世代代就留在了这戈壁中吗?”朴锦衣冷冷地问道,看得出她对谢放始终抱着敌意,原因可能就是之前古小风与谢放说起过的之前的一些矛盾吧。 “是的,传说中,他们世世代代留了下来,并且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守望者,至于他们是要守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难不成,他们会是守护我们的目标,那十几个葬密者的吗?又或者,他们会是守护核城的吗?”猎手笑了笑。 “守护核城?”古小风突然之间语气加重了:“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听上峰说过,对于核城这种想要用举国之力保护的项目,投入的人力物力是很大的。目前我们所知悉与看到的,就是一些土包子一般的解放军士兵,这……这不太像他们的作风。” “首先也要确定这些所谓的守望者是不是真的存在吧?关于海城关的传说,可是千年前的唐朝时候的,几十代人传下来,又是在这人烟稀少的戈壁深处,能有多少是真的,没有人能够确定吧?”朴锦衣瞪着谢放说道。 “我觉得他们是存在的。”我冷不丁地插上了一句,接着,他们四个人一起朝着我望了过来。 我再次看了一眼前方大厅里那如同炼狱中受刑的人们,摇了摇头:“谢放,你有没有觉得马天官就有点像是你说的那些守望者的后裔,并且,他就是住在……”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放接了过去,他沉声说道:“对,他就是住在海城附近。” 第229章 对抗 古小风和朴锦衣、猎手都不认识马天官,自然不明白我和谢放在说着些什么,她们仨满脸疑惑地望着我和谢放。 谢放望着我点了点头:“我应该早就能够想到这一点才对,没错,马天官具备着鬼骑兵所骑着的人的那种体能,并且,好像也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不过……”谢放想了想:“不过他入伍时候的资料里面,应该是有记载他的各种讯息才对啊?如果他是守望者的后代,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组织上是知道这群守望者的呢?那么,生活在戈壁深处某一个不为人知位置的守望者们,便是这次我们真正要面对的对手。嗯!是说得过去,像这么回事。” 我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在默默期待,期待谢放所分析的一切是真有这么回事。大厅里那些被拉扯着变得越发高大的身体与他们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声,让人能够揣测到,一群可怖的人体武器,正在集结。沈头之前说得没错,如果只是一两百个普通的士兵,那凭借我们葬密者那十几个人的力量,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来个漂亮的胜战。但,如果对手是这么一百八十几个被叫做飞蛾的怪物,那…… 谢放转过了身,用很简短的描述,将马天官的情况,给古小风她们三个说了说。猎手将手环抱在胸前,靠着墙壁随意说了一句:“也可能是你们想多了,不过就是个有一膀子力气的汉子而已。” 谢放摇着头:“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在大石头位置追你和朴锦衣的那个战士,他就是马天官。当时你们可是骑了马的哦,也差点被他们追上。” “对了,你们昨天去到那块大石头是干吗啊?过去磨刀吗?”我径直对朴锦衣开口问道。 朴锦衣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愫,她耸了耸肩:“这也是我们在这戈壁中遭遇到的怪事,可以肯定,是有人过去磨了刀,但是是一些什么人?我们并不知道,而且她们的人数似乎也不少。” “你们也不知道吗?”谢放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是我们的人为了伪装得更加像那么回事,而专门配备了冷兵器过去折腾的来着,那如果不是我们的人,磨刀的又会是谁呢?” “我们之前以为是解放军的人,但是之后也讨论过,现代军队里的战士的刺刀,一般都不需要自己磨了,本来就是用来刺人的,要磨着干嘛呢?但是,这戈壁里除了我们,也就只有王大疤脸带着的士兵们在,分析了一会,最终还以为就是那些士兵们给折腾的。”猎手一本正经地说道:“王大疤脸那家伙脑子本来就有点不好使,他没事领着兵整出这么一出,并不稀罕。再说,我们也只是昨天晚上发现的,没来得及问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下,你刚才说没有来得及问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揪住了猎手这番话中露出的尾巴问道。 猎手愣了一下,扭头去看古小风,古小风却笑了,她用手将脸上的黑发往两边捋了捋:“鬼面,现在告诉你也都没所谓,王大疤脸是我们的人,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上面反映发现鬼骑兵事件的原因了。” “也就是说从去年开始,你们就酝酿了这一次第八处与葬密者在这戈壁深处的决战?” “是的,不过当时我还没有过来。计划也没有赶上变化,临时出了喀则的那个事件,导致海城关鬼骑兵的计划,被拖得延后了半年。不过也好,如果当时实施的话,各地的同志们可能没能够全部赶过来,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准备。”古小风微笑着说道:“鬼面,其实你也应该感激命运的这一安排才对,因为经历了喀则事件,我才会想要把你留下来。嗯……当然,这也是上峰的意思。” “你所说的上峰是断赤吗?”我反问道。 “是他。”古小风点着头。 我望向古小风的眼睛,虽然我知道这个女人的厉害,但这一刻的我想要尝试,尝试挑战一次她的智慧。 我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地问了一句:“断赤的真实身份就是陆总吧?” 尽管语气随意,但这一刻的我的注意力是高度集中的,我知道她的话语中绝对不会有一二丝对这一问话的答案,但我就是想要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丝什么,从而做出判断。 古小风却也望着我,她笑了,那笑容很好看。并且,她还歪着头,望着我的目光,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淘气的孩子:“你想知道答案吗?问题是我现在告诉你——是!陆旭就是断赤,对于你来说,有意义吗?况且,就算现在这一答案被你轻而易举的知晓后,你还是会要怀疑,怀疑是我们故意让你知道一个假的情报,目的是从内部瓦解你们葬密者。鬼面,你还很嫩,到你真正能成为沈木人那样的人物,还有着很长的路需要走。“ 我却继续看着她的眼睛,并且我也笑了:“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对我走入你们第八处的出发点还有着怀疑,但之后我会继续做出一些事情,让你们信任的。“我继续伪装着自己。 “嗯,无所谓,有个词就无根之木。你——鬼面,是我们想要的良木,但是你现在还有根,就是你们的511葬密者。几个小时后,511就没了,你那些你所自以为强悍勇敢的战友们,他们会要哀嚎,会要挣扎,甚至他们还会要求饶。到最后,当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殒灭后,你对于这一组织的忠诚度,也就会被彻底击垮。最终,你会发现,其实现在在你身边的第八处的战士们,他们也有信仰,也有坚持。他们也勇敢,也执着。鬼面,你会爱上这个部门的。几天后,他们……“ 古小风指向了那些在笼子里挣扎呼号着的人们:“他们还是有机会恢复成为最初的模样,到那时候,你自己看看吧!他们很真实,也很谦逊憨厚,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有着阴暗的内心。” “先生,我倒不觉得鬼面这种人,会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战友,倒在我们碾压的车轮下。”猎手依然环抱着手,靠着墙壁歪着头望着我:“所以,我刚才在他身上做了一些些小小的手脚,会要让他变得听话一点。” 第230章 一股苏醒的力量 我一愣,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后背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酥麻感瞬间从那位置在往周边散开,并在短短几秒时间里,扩展到了全身,甚至连舌头都变得麻木了。 我暗道不好,但已经无法动弹了。我的眼帘并没有合拢,身体也并没有倒下,就像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木偶……不,就像一个有着灵魂却没有线扯着的木偶。 我的意识相当清晰,能听到谢放在对着古小风、猎手、朴锦衣她们厉声说道:“你们真的想得太多了,我亲眼看到他手刃了火女。” “谢放,是你亲眼看到了,而不是我亲眼看到了。”古小风还是在微笑:“并且,就算是我亲眼看到了,我也依然觉得,鬼面这种人,这几个小时里,让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呆着比较好。因为几个小时后,他会要……” 古小风走到了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几个小时后,他会亲自提着弯刀,挥向在海城苦苦挣扎的葬密者们。到那时,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先生,那现在就让谢放给鬼面注射生长针剂吧?”猎手的声音响起了,但我的眼球也没办法转动,能看到的世界里,并没有倚在旁边墙壁上的猎手。 谢放似乎有点愤怒:“先生,你之前也说起过,知道我谢放是那种一根筋的人。我认定了的,就很难改变观念。现在,要我亲手给我觉得是同志的鬼面注射针剂。很抱歉,我做不到。况且,这位猎手同志,看起来不是挺能干的吗?那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亲自动手呢?” 猎手从一旁缓缓走入了我的视线,他嘴角依然往上扬着:“这位大叔,不是我偷懒,也不是我故意想要绊你使唤你。只是我答应过我的爷爷,这一辈子都不会杀人,不管是有意或者无意的。而这生长针剂的不稳定性,你自己是清楚的,我倒是想亲手给鬼面注射进去,但我害怕这家伙受不起,直接死在这。” 谢放闷哼了一声,似乎并不相信猎手的话。实际上,给谁会信呢?一个战士,一个秘密战线的工作人员,有着一个这么傻的坚持…… “先生,如果真需要给鬼面注射针剂,就让我来吧!”朴锦衣依然没有直视我,径直从我身边走过,似乎是去拿什么东西了。 古小风却缓步走到了我面前,将我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她很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叹了口气:“长得挺不错的一小伙,可惜破相了。不过,如果是在飞燕的世界里,你有没有破相,本来就没所谓。鬼面,其实你现在可以尝试说话,猎手给你的麻醉剂剂量很小。” “我……”我尝试着,发现自己确实还是能发出声来,只是因为没有力气,所以声音很小:“你……想要……我说什么。” 古小风又靠近了,似乎想要听清楚我的声音:“说说吧,你到底是哪里与众不同,会让沈木人对你刮目相看。” “我只是个普通人,仅此而已。”我很淡然地回答道。 这时,我感觉得到一只凉凉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掌,并将我手臂抬了起来,继而将我袖子往上卷起。我知道,这是朴锦衣折返回来了,她没有走到我身前,而只是在我身后站着。于是,她的冰凉的小手,让我又一次想起了飞燕,接着,我居然想起了她——锦衣,想起了我与她在瞭望塔里那短短的十几分钟。 我对着我面前的古小风说道:“如果有机会,我宁愿自己死,换回飞燕的生。” 身后锦衣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针扎进我手臂的感觉是那么真实。我笑了,但我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嘴角是否上扬,又是否得意。我继续对古小风说着:“我以后可能会有妻子,但她不可能是飞燕,因为飞燕离开了,永远的离开我了。那么,我的妻子,不能是飞燕的替代品,绝对不能。” 锦衣抽动鼻子的声音在我身后微微响起,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身后的她泪流满脸的表情。 古小风往后退了,可能,她已经不想再听我说些什么了,也不愿意再与我交谈了。她所自以为是谱写的鸳鸯谱,终于在我亲口道来后,让她明白其实是多么愚蠢的一项计划。 “猎手,你不介意将鬼面放入鬼面族人的刑具吧!一个可能是这里最强大的飞蛾,即将横空出世。”古小风对猎手说道。 “没问题,并且,我很乐意听到他哀嚎的声音。”猎手迈步走了过来。 “我来吧!”谢放伸出手拦到了我身体前:“先生,其实鬼面可能真的没有骗我们,他之所以被沈木人看上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平凡与善良。我听铁柱说过他的一些事,其实,他参与的葬密者的案子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是忘我的,都是赴汤蹈火的。为了营救别人,他从来没有吝啬过,甚至在危难时刻,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想让战友受到伤害。可能,他真正吸引沈木人的原因,就是他的品质吧?” 他的声音在我的世界里,却在越来越小。我真切地感受到身体的深处,有着一股子热浪正在酝酿,正在逐步加温。我明白,生长药剂开始在我身体里作用了。 我被扛起了,但是我感觉不到是谁把我扛了起来,应该是谢放吧?我想看清楚他,但是在我视网膜中成像的,却不是这四周本应该连贯的画面,而是一片灰色与红色交织的东西。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铁笼被打开的声音,自己是否被固定在刑具上,却又无法确定。意识依然在,但是很乱。 我想要闭上眼睛,但是感官的混乱,让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让眼帘合拢了。我尝试着均匀的呼气,吸气,并欣喜地发现,对于气流在身体中的进出,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把握的。 我努力让自己安静,不要因为身体现在的状态而慌张。可能刑具最开始并不会一下子就把我的身体拉扯得那么恐怖吧,所以我还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吸气……出气……努力让自己安静,再安静。 我觉得我能够用自己的意志力,控制住身体内那股子正在不断加温的热浪 。因为,我察觉到自己体内,还有着一种之前从没有感觉到的东西,正在逐步觉醒。 我猛地想起了在喀则地宫里面那个从铜锈中钻出的人影,甚至我的记忆中出现了一双有着深蓝色瞳孔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我。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身体里正在觉醒的东西来自哪里了…… 那铜锈堆前,溅出的血液,从我毛孔进入……我的血液里,多了一种强大的液体,它在很匆忙地奔走着,循环着。 最终,在生长针剂想要对我的身体进行摧毁的时刻,它开始完全苏醒了,并如同一位强大的将领,统帅着我身体里的细胞,与不利于自身的药剂,开始了一场真正的厮杀。 第231章 一种力量的崛起 我静静地感受着身体里正在有着的改变,尽管我自己并不知道这一改变后,有什么样的结果。实际情况是,我也没法子选择,被麻醉的身体还不能动弹,就算能动弹了,铁笼对我的禁锢,也还是让我措手无策。 当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只剩下瞪眼的时候,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静观其变——这话是鬼三爷给我说过的。我想,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吧? 但铐在我脚踝上的铁架,开始缓缓下降了,下降的速度其实并不快,可能,这也是之前我没有感觉到的原因吧。我的身体开始被扯着,强行往下拉长。 但我只能咬着牙继续忍着,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发现我所自认为的强大忍耐力,其实也不过如此。我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发出那种其他“飞蛾”们所发出的类似于幼兽的声音。 但我体内那股子因为生长针剂而滋生的热量,却始终没有燃烧起来,因为它们被身体里那渐渐复苏的玩意抑制着。我暗道不好,寻思着如果生长药剂不能够生效,那我岂不是就会像那个叫做夜莺的敌特一样,被刑具拉扯得断成两截,只剩下一条出现了宽大缝隙的主干骨连着呢? 剧痛,开始冲击向我的大脑了,我可以感觉得到脊椎正在承受着它不能够承受的拉力,甚至听到骨骼与骨骼之间发出的“咔咔”的声音。也就是在这一同时,身体里那因为生长针剂而滋生的热浪,好像开始了慢慢熄灭。但是,让我更为害怕的却并不是自己被拉扯着的身体,而是将热浪战胜后的新的能量,它好像正通过我的血管,往我全身扩散。 我依然只能够承受,因为除了承受,我无计可施。 我能动弹了,我猛然发现自己的肢体正在逐渐地苏醒。我尝试着捏了一下拳头,那真实的握紧感,让我觉得踏实了不少。眼前那灰色与红色交织的混沌一般的画面,也在散开,眼前这个大厅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首先看到的,竟然是之前那具在我们面前被活生生扯断的女特务的身体,她依然被固定在铁笼里,细长的椎骨连着两截血肉模糊狰狞的身体。接着,我便看到了朴锦衣,她就站在那个铁笼旁边望着我。 我驱使着声带,尽可能用自己能达到了最大的声响,对她喊出了“救命”这两个字。但我的声音并不能响亮如平时,于是,我的声音被周围若干的哀嚎声淹没。 但朴锦衣却动了,她仿佛从哀嚎的声浪中,收获到了我的呼喊。她左右看了几眼,似乎是在找谁,接着,她朝我走了过来,却又在距离我还有一米左右距离的位置停下。 我这才注意到她满脸都是泪痕,并不时吸着鼻子。 “鬼面,相信我,你不会死的。你底子好,生长针剂已经实验了很多次了,绝对安全,就只是过程有点痛苦而已。” 我再次张嘴,也就是这次张嘴,我发现了让我无法大声说出话的原因——我的脖子被死死地卡在铁笼顶端,有着一个凸起的物件,正好抵在我声带的位置。于是,我能够呻吟,但要大声说出完整的句子,就基本上没可能实现。 朴锦衣再次往左右看了看,我看得出她想要继续朝前迈步,但是她似乎在犹豫,拿不定主意。最终,她后退了一步。 “鬼面,先生她说得没错,想要留住你,就需要让你做些什么,让你真正的无法回头。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因为自己对你的情感,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也不会要求在之后,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你说得没错,你是属于飞燕的,却不是属于我锦衣的。” 我哀嚎起来,并扭动了起来。我体内并没有那股热浪在起到作用,于是,我是用着血肉之躯,在承受着上下的拉力。 朴锦衣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敢看我痛苦的模样:“鬼面,生长针剂,能够让被注射者的肌肉在短时间里大幅度的增长,就像被膨化的食物。但是之前若干次在实验者身体里进行活体注射后,他们的骨骼,却因为承受不起肌肉的膨胀,而像一个气球一般爆裂。在最初发现这鬼面族人的地下营地后,我们的生物武器科研人员,结合传说中的某些情节,又实体考察后发现,千年前的鬼面人,可能就是掌握着一种类似于生长针剂一般的药物,但是他们的那药物是可以完全改变受术者身体基因的,也就是永久性的增强了受术者的身体结构。这……我相信就算是再不择手段的生物学科学家,也是不愿意去尝试的。最终,我们在这鬼面族人改变坐骑——也就是改变那些人棍的刑具上,进行了生长针剂的活体实验。过程是艰难的,但是最终结果,确实成功的创造出了完美的强化士兵。最难得可贵的是,他们因为肌肉的增厚,而变得不再惧怕疼痛,因为神经末梢并没有伸展到新增的肌肉部分。几天后,针剂的效力消失后,受术者又能够变回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后遗症留下。” “锦衣,并不是没有后遗症留下,而是后遗症到底是什么,我们目前还没有观测结果。”古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个大厅里,她缓步走到了朴锦衣身边小声地说道。 “是的!”朴锦衣抬起了袖子,将脸上的眼泪抹去:“先生说得没错,第一个成功的受术者复原,到现在还只有半年,后遗症到底是什么,我们确实不知道。” “锦衣,鬼面身体里的生长针剂似乎没有生效。”古小风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间大步朝我走了过来:“没有生效,看来,免疫者确实存在,任何一种针剂,都有免疫者,想不到免疫者竟然是鬼面。” 我有欣喜,以为自己终于能够从铁笼中被解救出来。 让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就在这一刻发生了——一股子奇怪的热浪,从我肚脐位置往上瞬间升起,并快速冲向了我的全身。我尚未泯灭的意识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我没能战胜针剂对身体的改变,在那股奇怪能量与之的战斗中,针剂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我的肌肉开始发热,皮肤下有着什么涌动了…… 我开始了膨胀,开始了如朴锦衣所说的快速增长起来。 第232章 沙尘中的出征者 我始终习惯了刻意地回避对痛苦的描述,正如我们这一辈的老者,习惯了回避对于那些年代的回忆一样。每一个人的生命中,都注定了要品尝阵痛,也只有真正的痛过,才能成长。撕裂后的重见天日,才是能够飞舞于艳阳中的美丽蝴蝶。 我是因为承受不住来自骨骼甚至是灵魂最深处的痛感,而失去的知觉。很多年后我能够有机会像大白哥一样,守在图书馆博览全书的时候,我知道了那种意识的丧失,是因为肉体自己启动了一种叫做防御机制的奇怪反应,让思想不再延续,从而保证着自己不会因为承受不起而疯癫。 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候是在什么时候,我无从知晓。铁笼被打开的声音很清脆,如同叫醒的闹铃。上下拉扯的力度缓解后,从未有过的舒坦感觉,让我想要倒向地面。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了:“出发吧,袭击海城!” 袭击海城?海城是哪里?我又是在哪里? 我有点乱,甚至更多的疑问也在出现——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而我又想要去做些什么? 我没有答案,笨拙地望向了前方,四个骑着马的男女,在一扇宽敞的大门位置望着我。 我不自觉地变得激动与沸腾,觉得自己的使命好像就是对方说道的“袭击海城”这四个字,并且,这项工作会让我变得很有快感一般。 我钻出了铁笼,四周是无数个和我一样的巨大身躯,他们正笨重地挪动着身体,和我一样,低头跨出铁笼。不知道是哪一个位置传来愤怒的呼吼声,接着,这呼吼声似乎能够传染,让我身旁的另外几个家伙,都扬起了头,“嗷嗷”的怪叫起来。 我也和他们一样,发出的声音沙哑却又低沉,胸腔共鸣般嗡嗡作响。最前方那黑衣女人再次大喊道:“第八处的战士们,十几年里我们所积蓄的力量,终于能够有机会释放了。”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灰衣女人也喊话了:“能够听清楚我喊话的同志,请举起你们的右手,让我知道你们虽然脑子里空白,但是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若干只手臂被举起了,但我身前还有个厚实的家伙举起的是左手。他很激动地咆哮着,紧接着左右晃动了几下脑袋,最终迟疑着收拢了左手,将右手举起。 “很好!那同志们,我们的右边有你们的铠甲与利刃,去装备上吧!你们就是戈壁中神出鬼没的鬼骑兵,就是沙尘暴中与狂沙一起袭向这个世界的猛士。” 身旁的巨人又一次怒吼起来,但这次已经可以感觉得到不再是胡乱的吼叫了,反倒像是出征者那士气高涨彼此激励的音符。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沸腾,跟着他们朝着那灰衣女人指着的方向冲去…… 我们从那积满着尘土的角落里,拧出了一种很奇怪的长袍。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中间有人不时摔倒,但更多的人正变得逐渐熟练的驾驭起了这具魁梧的身体。包括我自己的思想也越来越清晰,虽然对于前尘后世变得全然不知,但是举手投足依然灵活起来。 当套上了那厚实却又奇怪的长袍后,我们从不远处的武器架上,抽出了金属打造的长兵器。彼此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让我们对对方产生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密感。最终,我们继续低声咆哮着,朝着那扇大门走去,四个骑着马的男女,这一刻也都戴上了金属面具,面具上的图案,是有着獠牙的恶魔脸孔。 我有了一种很奇怪的快感,变得特别渴望与身边的这些战友们,一起摧毁些什么东西。这时,那四个骑马的男女也转过了身,他们胯下的马匹也用面具包着头,甚至眼睛都被包住了。他们大喊起来:“进发吧!鬼骑兵们!” 我们再次大声吼叫起来,并跟在他们身后,朝着那扇洞开的宽敞大门外冲去。大门外是往上的石坡,骑马者快速冲了上去,而我们则紧随其后。 我们离开了地下营地,外面的世界,是如同末日的场景。黑色的天幕,满目的尘土。狂风呼啸的声音,因为没有任何障碍而变得嚣张跋扈。 我能感觉到沙粒吹进我的眼睛,并与我的眼球接触着,摩擦着。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感,甚至反而觉得很舒服。 我终于开始打量身旁其他战士的模样了,因为之前我们所处的地下灯光昏暗,意识也还在逐渐恢复的过程中,无法集中。 我想,这一刻的我,应该也是他们一模一样的模样——他们身上套着一件巨大的长袍,长袍最上方有着高高耸起的衣领,衣领上,竖立着一个表情狰狞的恶鬼头像。接着,我在长袍上还看到了与那头像相连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好像是骑坐在上面的恶鬼画面出来。 中雨注:其实在撰写《葬密者》这一系列时,始终有着一种负罪感,觉得很惭愧。中雨是写悬疑小说的,这是给自己一贯的定位,但悬疑小说并不是惊悚小说,并不是鬼故事。尽管很多成功的悬疑小说,远离了悬疑小说的初衷。 因为每天需要更新,所以,我这种负疚感也每日剧增。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在我写完《葬密者》系列后,我可能再也不会写这种类型的小说了,也再也不会写这种需要每天更新的文字了。之后,我还是会把写作方向往侦探推理方向去走,因为我的特长是对于悬念的设置与勾描,而从葬3开始,我觉得自己在远离自己真正擅长的领域,变得也像其他网文小说作者一样,无法耕耘出真正引以为骄傲的文字来。 这,也是我之所以说负疚的原因——得到各位的认可,是我最大的荣幸。但是,我不能因此而将你们对我的认可,进行透支。大伙也应该感觉得到,《葬1临界》与《葬2人迹》都是有着两个时代的故事在交织着讲述。但葬3,却显得苍白一点,更多的像是一本葬密者历险记。到葬4我想要再次恢复,但自己始终觉得远远不够。当然,大伙也都看得出,葬4是葬密者的完结篇,不是葬4后写不出故事,而是葬4已经写到了哪一个年代大伙都心里有数,那一个年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故事,是不被允许乱写的。但是,葬5还是会有,相信很多朋友因为葬密者,而看了我之前的作品《薛定谔之猫》,《薛定谔之猫》是还差一个完结篇的,尽管薛里面的主人公邵德、沈头、陆总都走进了葬密者,但是邵德成为疯子的那个断层记忆中的故事,始终是需要说起的。所以,葬5会是邵德(疯子)与沈木人(沈头)、陆旭(陆总)的故事,我的作品中人气最高的人物——小五,也将再次走进大家的视线。对于没有看过薛的朋友也不会有太多影响,因为葬密者5始终还是一个独立的故事,不会刻意为《薛定谔之猫》买单。 啰嗦了很多,其实还是觉得特别感激各位。中雨不才,始终写得不是很好,能有大伙一路走来相伴,特别感激。《薛定谔之猫》今年会再版,《葬密者》也已经签了合同出版。想要签名书的进我的群吧!另外我今年是丰收年,还有两个小说《极地苍茫》与《心战》应该都有机会上市,到时候希望大家给力支持,实体书会比写网文严谨。不是我不想将目前大伙看到的文字写的慎密,之前说过,这是悬疑,不是惊悚鬼故事,费脑。 群号——葬密者都长得丑:328597965 再次感谢各位!中雨不才,今天感冒得比较厉害!害怕着因为感冒,而不能写出好的文字!望谅! 第233章 第三股力量 马匹因为被蒙住了眼睛,所以变得有点盲目,尽管是逆风,它们也坚持着迈动步子,朝着前方奔跑。我与我身旁的这些拥有着魁梧身材的家伙们一起,继续着我们的低吼,也继续着我们的狂奔。 因为沙尘的缘故,能见度变得很低,我渐渐看不到前方骑马的几位了,反倒只是跟随着人群一起,随流而行。这时,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出现了——我想起了流沙沼泽,但是又因为脑海中的断片,让我无法想起这个词汇从何而来,只是隐隐地觉得它代表着某种危险。接着,我开始有了思考——如果我们的前方有着将王大疤脸说起过的将他几百个战士吞噬的“流沙沼泽”,那会不会也能够拉扯着目前近乎有点疯狂与盲目的我们深陷其中,最终全军覆没呢? 流沙沼泽…… 王大疤脸…… 海城…… 葬密者…… 我放慢了步子,因为我与我身边的其他人不一样了,我脑子里很多东西开始缓缓觉醒…… 这一个个信息,也如同是打开我大脑的一片钥匙,更多的信息,在那片被封存的区域,被一一释放出来。到最后,我站住了,因为真实的我——王解放,完全苏醒了。 我任由左右的飞蛾们,从我身边掠过,他们在继续呼吼着,咆哮着,但我已经不和他们一样了。 我落到了最后,举起了手,端详自己变得巨大的手掌,好像一个被蒸得鼓起来的黄馍馍,掌纹也变成了粗犷的线条清晰可辨。我选择了再次迈开步子,朝着前方的队伍追去。但是,就在我差不多重新跟上队伍的时候,我耳边呼啸的暴风中,似乎有着某一种金属敲打的声音响起。 因为驾驭着自己这躯壳的意识已经苏醒,本就很关注细节的我,又一次放缓了步子。那金属敲打的声音似乎还在继续,伴随着敲打声的,还似乎有着若干个壮汉低吼“哈!哈!”的声音。于是,我边跑边左右看,希望能找到这一声音的来源。但沙尘太大,再加上我的眼睛里因为尘土而变得模糊。 我什么都没找到。这时,前方的的飞蛾们停下来了,当然,也不能说是停下来了,而是被动的被拦截了下来,很多个大家伙,因为没有刹住车,狼狈地摔到了前排同伴的身上。 我从他们中间穿过,走向了最前排。头顶的天幕依然灰黑,风起云涌。那四匹马在沙尘暴前,显得单薄而又渺小,像在瑟瑟发抖。马上的两男两女是谁,在再次苏醒的我看来,已经能够清楚分辨,尽管他们都戴着金属面具。 他们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左右环顾着,并不时大声冲身旁的其他人喊着话。因为尘暴的缘故,我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那金属敲打的声音与整齐的吼叫声,却较之前更为清晰了。当然,这里所说的清晰,也依然只是夹杂在呼啸的暴风中那隐隐的音符。 终于,马背上的猎手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对着另外几个人喊了句什么,然后调转马头,冲向了我们的右边。队伍中有着几个飞蛾变得冲动,想要跟在猎手身后朝前奔跑,但迈开的步子,在穿着一袭黑衣的古小风转过身后停顿了。 至于我,自然不可能这么听话。猎手转身的刹那,我也隐隐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在他冲出去的方向。于是,我故意大声怒吼着,然后跟在他的马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身后似乎有人在冲我大喊吧?尘暴中的我本也听不清楚,不过就算听清楚了也不会有所动。这时,猎手回头了,他看到了我,应该认不出我是谁,毕竟我与其他的飞蛾一样,穿着有点滑稽的长袍。 他没有驱赶我,甚至放缓了步子,等着我的靠近,像是接受了我这个伙伴,与他一起去探究声音的来源。 我们现在行进的方向是顺风的,所以速度上较之前快了不少。大概冲出去了几百米后,猎手拉动了缰绳,并扭过头来伸出一只手,对我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他的扭头,让距离他很近的我注意到了他金属面具眼睛的位置,有着类似于玻璃般的一层东西发出了微微的反光,这让他的视线不会因为风沙而受阻。但我瞪着的眼睛,却因为尘土一再的侵入变得模糊。 我低下了头,揉了揉被沙粒蒙住的眼睛。身体对疼痛的感觉,依然没有太多概念。但是泪腺却因为这刺激而快速分泌出液体。到我再次抬起头来时候,我眯着眼睛,让尘土不会再次大量地扑入其中。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猎手望向的方向有着什么…… 鬼骑兵……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一名词,但尘暴的缘故,让我并不能确定,只能粗略判断出那方向有着数目很多的黑影,正用着很快的速度前行,目标似乎是我们要去到的方向。那金属敲打的声音与整齐的呼吼声,正是他们所发出的。 我犹豫着要不要靠近点,但猎手却再次将手举起,示意我不要乱动。他跳下了马,驻足在我的身前,冷冷地盯着前方。 几分钟后,那群黑影消失在灰蒙的沙尘中,猎手扭头看了我一眼,隔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相信他也分辨不出我是谁。他再次跳上了马,招呼我跟在他身后原路折返。 古小风与朴锦衣、谢放三人与那一百多个飞蛾,还在原地等着我们。猎手并没有与他们进行什么交谈,再说风暴的咆哮声,本来也让他们没法子交流。 猎手冲他们点了点头,古小风再次一拉缰绳,领着我们继续朝着前方冲去。我知道,我们的目标,就是海城。只是,如果刚才看到的一幕是真的,那这戈壁中,就不止我们与沈头率领的葬密者这两股力量存在了。而这第三股力量,他们又是什么人呢?他们这样火急火燎地朝着前方奔跑,难道也会是去往海城关吗? 并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会不会就是之前我们所猜测的那群生活在戈壁某一个隐秘位置的“人棍”后裔呢? 我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我所跟随着的队伍,速度正在变快。之前阻止着我们朝前奔跑的迎头暴风,现在似乎改变了风向,让我们的前进变得不再艰难。 这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像是疤脸在大声咳嗽,接着,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沈头,这场沙尘暴似乎要停了。” 与这宛如来自另一世界的声音同时充斥于我脑海中的画面,也在快速成形。这次,我没有之前第一次察觉到这一奇特画面出现时候的紧张与焦急了,反倒是集中思想,企图在其中看到更多的信息。 是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沈头靠在一片断墙位置,对着这边扭过头来,他看着的应该是正说话的疤脸。接着,沈头的声音也在我脑海中响起了:“我觉得这沙尘暴结束的时候,就是敌人对我们发起攻击的时刻。” 一切,在他这句话结束后消失了,而这次,也是我对于未来会要出现的事情,有了感应能力最为明显的一次。因为这一次,我不仅仅捕捉到了画面,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话声音还非常清晰。 至于这种奇特感应能力的来由,我再次想起了地宫中那堆铜锈中钻出的黑影,他那蓝色的眼睛,又一次让我记忆犹新。 第234章 锋与芒的对抗 我们在沙尘暴中奔走了有将近两个小时吧?之前我与谢放在海城进入地下后,去到骑兵营的时间,步行走了一个多小时,而这次折返回来虽然速度快了很多,但所用的时间却多了一倍有多。那就是说,地下通道是最直的一条连接两个营地的道路吧? 沙尘暴也确实小了不少,我们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天边有着一条白色的直线,正撕开了灰黑的天幕。凌晨即将到来,经历了一晚放肆发泄的戈壁,终于要开始安静下来了。 在古小风他们第二次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能够在尚未完全落幕的尘土中,看到十几米远的景象了。我发现身旁的其他飞蛾,都用这停下的时间开始揉自己的眼睛,他们那夹在长袍上绣着的恶魔胯下的大脑袋上,眼睛都已经肿胀得很大。我明白,这是他们没有痛感的缘故,因为没有痛感,他们与之前的我一样,放任着沙粒对眼球的袭击,导致视力越发的模糊。而我相对来说就好了不少,因为我一路上都小心地眯着眼睛,避免让更多的沙粒进入其中。 我再次朝前挪动着步子,并不时低声吼叫着什么,让自己与身旁的其他飞蛾没太多区别。到我再次站到了前排,距离古小风他们只有一两米距离的时候,朴锦衣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一扭头,朝我望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的脸上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模样,我的面具在之前就被古小风摘走了,那我那狰狞的伤疤,这一会应该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我的脸上,并且可以肯定,因为肌肉被药剂催化得膨胀,那道伤疤,这一刻肯定是异常狰狞着。 我连忙低下了头,尽管我知道自己并不会与朴锦衣有什么事情发生,但还是不愿意让她看清楚我这一刻恐怖的模样。我举起了手,将自己整张脸盖住,做出揉眼睛的动作,然后从粗壮的指头缝中,看朴锦衣的反应。 她并没有死死地盯着我,相反的,她的目光只是从我身上晃过而已,继而朝着我身后其他的飞蛾望去。我明白,她是在找我,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够在这一百多个穿着长袍的大块头中认出我。 谢放最先开口了,他似乎害怕身旁其他人听不清楚,所以声音很大。而实际上这一会沙尘暴小了不少,并没有之前那么喧闹了。 “我领着大伙绕了个弯子,应该耽误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大伙别怪罪吧。” 猎手歪着头说道:“故意还是无意的,大伙都心里有数,不要这么多废话了。” 古小风也点了点头:“也还多亏了你赶过来了,要不凭借我们,不迷路才怪。你已经这么多年没到过这片戈壁,凭借记忆还能够在沙尘暴中带领我们抵达目的地,已经算很厉害了,我们又怎么会怪你呢?”古小风的说话声还是很温柔,甚至里面还带着一丝丝如同撒娇般的语调, 谢放“嗯”了一声,伸出手指了指正前方:“再往前面最多两里地就是海城关了,之前我看到沈木人领着葬密者们在海城关外面挖些壕沟与工事什么的,也折腾得挺像那么回事。但经历了这场沙尘暴后,他们这些土包子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估计现在都窝在海城的破墙后面听着他们的沈头吹牛。 猎手也笑了:“弄不好还是我们的王大疤脸在给他们吹牛来着。” “等沙尘再消停一点,我们应该就能够看到海城了,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比海城的地势高了不少,等会我们将近两百人同时冲杀过去,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运气好的话只要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他们中间真正比较能抗造的除了邵德还有谁?”古小风问道。 “邵德?”谢放愣了一下:“你说的是疯子吧?我没见识过他的本领,不过之前听陆总也提过,一二十个壮汉想要撂倒他,基本上不太可能。他不止有着神力,似乎感官也要比一般人灵敏。” “是的,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从远山里面走出来的实验品。”古小风好像自说自话一般小声说道。 “金刚和燕十三也挺能打的,还有之前你给我们说的那个王大疤脸下面的小战士马天官不是也有一膀子力气吗?对了……”朴锦衣说到这扭头望向了猎手:“你负责盯疯子,问题大不大?” 谁知道猎手毫不犹豫地摇头了:“我有自己的私活要做。” “你是说杨疾?那个猎户出身的狙击手?”朴锦衣问道。 “嗯!不要小看他,他现在应该没在海城里面,而是在远处某一处静静地呆着。沈木人有他这样一个手下,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呢?不管沙尘暴多大?始终还是需要人站岗,可能,这一整晚没合眼的家伙,就是杨疾。” 猎手一边说着,一边从马上跳了下来。他伸出手在马屁股位置搭着的布袋里翻了几下,先掏出了几颗圆形的东西塞进了口袋里。接着,他又伸手进去,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短弩,这把短弩,和之前我所看到的杨疾使用的大相径庭,但区别在于,他的短弩上固定着的弩箭的箭头不是尖的,而是浑圆的铁球。 猎手冲古小风弯腰鞠了一躬:“先生,猎手有幸被调到第八处,一直没有立功,始终还是惭愧来着。尽管我之前有过弯路,但先生您与锦衣不计前嫌,让我感激。喀则事件那几天,我就和杨疾那家伙对上了眼,我一直想要和他好好的会上一会。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同样是猎人,我是有着先天的优点,能够隐藏在周遭的世界中。但杨疾不同,他靠的完全是扎实的狩猎技能,最终完成了一个猎人到一个战士的转变。” 猎手似乎有点兴奋:“不过,世界是公平的,虽然先天的能力上我有着优势,但是我因为有着特殊能力而许下的誓言,也成为了我的七寸。各位,杨疾并不知道这些,或者,他这一刻也在琢磨,那叫做猎手的家伙,今天会不会来,然后,他会毫不犹豫对我扣动扳机,将我的脑袋打碎,而我……” “就算最终是我赢了,我赢的可能也只是一个荣耀,失去的会是生命。”猎手淡淡地说道。 “你说这些干嘛?你就不能像对方一样直接要他性命吗?”朴锦衣大声说道:“或者,你就不要离开大伙去单独行动。” “你在关心我吗?”猎手笑了。 但朴锦衣却扭过了脸去。猎手继续道:“先生,相信你会支持我离开大伙,去做这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可能我会死,但是杨疾也不会有机会对着我们的人扣动扳机,这点我有最起码的自信。但如果我不去,那我不敢想象……接下来我们在这一马平川的戈壁上进行厮杀时候,某个远处的山坡上,有着一个用远程武器的敌人潜伏着,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谢放点了点头,也朝着古小风说道:“那个狙击手的长枪确实没有被赖曙光给夺走了,他一直背在身上,还绑得严严实实,估计赖曙光不是没考虑到这点,但当时还有个变数,就是一个叫做严正的家伙。赖曙光需要先撂倒严正,才能继续之后的行动。猎手说的没错,我们需要人先去收拾狙击手。” “我会很小心的,如果一会我活着回来了,那咱一起冲向海城。而如果你们听见了杨疾那杆长枪的枪声……”猎手淡淡地一笑:“我希望,那枪声就是大伙出发进攻的发令时刻,因为我殒命的同时,对方也不会再有能力对同志们开枪的。” 中雨注:昨天挨骂了,有朋友说我用着与大伙说说话的文字拖字数。有点委屈,但也说得对!甚歉!祝大家阅读快乐! 第235章 黑衣骑兵 猎手说完这些,便提着他的短弩转过身。古小风却冷笑起来:“猎手,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要去做的事情,并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呢?” 猎手停住了。 古小风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我想知道之前听到那些奇特的声响后,你离开我们,在沙尘暴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猎手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先生,确实没有什么,有的可能也只是一些海市辰楼般的幻境。” “幻境?那你给我说说是什么样的幻境吧?”古小风继续追问着。 猎手犹豫了一会,最终咬了咬牙:“我看到了一支奇怪的军队,穿着黑色的铠甲,在沙尘中朝着海城快速奔跑。” “他们的坐骑是什么?”谢放有点激动:“马还是骆驼?或者是……是人?” “应该是没有骑着什么东西的,但是奔跑的速度,却不像是人类靠双腿能达到的。当时沙尘太大,所以我也不能确定,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们行进的方向,是海城。”猎手很认真地回答着。 “那你现在要离开我们,找葬密者杨疾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咯?”古小风边说边扶了扶脸上的金属面具,很明显,那沉甸甸的面具让她戴得很不舒服。 “两个原因都有吧!”猎手又歪嘴笑了,露出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有一点你们放心就是了!我对于我们第八处的忠诚,绝对是比任何人都要牢固的。不当只是因为信仰,还有着信仰以外的一些东西。” 说完这些,他看了朴锦衣一眼,再次抬步,朝着尚未消停的沙尘中走去。我看到朴锦衣对着他的背影抬起了头,但最终却并没说出什么。 身后的其他大块头们开始“嗷嗷”怪叫起来,甚至还有几个摔到了地上。古小风她们跳下马,朝着距离她们最近的一个倒在地上的家伙走去。只见那大块头双手还在揉着眼睛,但指缝中却是往外溢出的血液。终于,他似乎开始感受到了疼痛,他松开手捏成拳头,对着自己的胸脯用力捶打着,好像一头发狂的猩猩。而他的那双眼睛,却变成了两个黑红色的往下凹陷的深坑。 他将自己的眼球揉得破裂了…… 古小风脸色变了,她扭头对朴锦衣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朴锦衣点了点头,大步跑到地上这名瞎眼的飞蛾身边,探头在他耳边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古小风自己却再次跨上了马,她轻微地咳了几下,对着面前这些因为沙尘进入眼睛而忙碌的飞蛾们喊道:“战友们,虽然你们现在还是没能够拥有自己的思想,但现在应该能听明白各种指令了吧?我,作为第八处目前最高的长官,命令你们,不要再将手伸向自己的眼部。” 飞蛾们继续“呜呜”的低声叫着,很多人放下了手,抬起头来,用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傻愣愣地望着古小风。极个别飞蛾似乎对古小风的话还是有着接收上的迟钝,但他们犹豫了一会后,也放下了抬起的手臂。 我只能和他们一样,将拦着我脸上那道疤痕的手掌放下,并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身旁一个块头特别大的家伙身后。这时,朴锦衣从那眼球已经破碎的家伙身边站起,径直朝我这边走了过来。我意识到她已经认出了我,或者自始至终她就一直留意着我。于是,我眼神呆滞地望向了她,并学着我前头那大块头的模样,朝着旁边吐出了一口带着沙土的唾沫,再发出低沉的吼叫。 朴锦衣冲我摇了摇头,扭头对古小风说道:“先生,你说得没错,飞蛾们现在虽然看起来强壮了不少,但是精神世界却非常脆弱。我只用了很简单的一些催眠手法,想不到就让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连忙朝着那摔倒的飞蛾望去,果然,双眼变成了血洞的家伙已经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倒在沙地里。尘土在继续满世界地飞舞,洒落在这飞蛾脸上,身体上,那一幕滑稽而又悲凉。 古小风冲朴锦衣点着头:“让他自己结束自己,对于他来说是好事,免得他醒来后,要面对的是残破的后半生。” 朴锦衣没接话,扭头望向了漫天飞舞着的沙尘。我注意到她在缓缓地移动着视线,目光始终是在猎手之前消失的那边游走。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泛出某一种酸酸的感觉,好像是属于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正在被什么外力撕扯开来,即将剥离。 我选择了低头,独自沉声咆哮。在这一刻,我不能用言语表达心里的所想,实际上,就算我能够畅所而言的时候,面对眼前一幕换来的心酸,也只能用沉默来应付。生命中,终归是有着若干个分岔,选择后浮华都成身后;很多人,本就是无根的浮萍,在碧波中无意相聚。不管在那些共处的日子里曾经贴得多么紧,但终究只是路过,没可能被挽留。 那一个早晨,也是我最后一次与朴锦衣那么近距离的相处,之后的几十年里,她的容貌,在我记忆中始终模糊。我时不时想回忆起她与飞燕在外貌上有着什么不同,甚至我很安静地呼吸,怀缅她那无法如同沉静水面的眸子,怀缅里面曾经有过的眼神。 很可惜的是,我没能做到。也就是说,不管我与朴锦衣有过什么,到最后,我连她的模样都无法记得。或者应该说,我记得的只是飞燕的音容,却忘记了锦衣的笑貌。 我们在那山坡上等了有一个小时左右,沙尘也终归消停。谢放骑着马不时来回巡视着,似乎在捕捉着什么。到最后,古小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喜鹊,你发现了什么吗?” 谢放摇着头:“我只是觉得今天这风有点点邪乎,之前我们来的时候是北风,后来又慢慢变成东北风。可现在倒好,又是北风了。” “有什么问题吗?”古小风再次发问。 “问题倒是没有,但现在风向的改变,我们一会冲下去就有点逆风,无法保证最大化的实现我们最初制定的冲击效力。并且还一点就是……”谢放笑了笑:“还一点就是,如果第三股势力真的存在的话,那他们现在所选择的最好位置,就应该是在风刮过来的方向。” 谢放猛一转身,伸出手指向了我们身旁一个更高的土坡。我也连忙扭头朝那边望去,可突然间迎面的沙土将我眼睛蒙住。我连忙低下了头,快速地眨动眼睛。但是就在我这低头的瞬间,沙尘中传来了清脆的枪响声,而且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狙击步枪所发出来的,尾音很长,与它所射出的子弹一般,穿透着整个世界。 我再次抬起头来,却看到朴锦衣整个身子在一颤,紧接着她一拉缰绳,就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可古小风在她身旁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锦衣手里的缰绳。我听不清楚她对着锦衣说了什么,但就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后,锦衣没有再动弹了,她朝着那边望了一眼,继而又回过头来,望向了我。 我只能继续用笨拙的目光对着她沉声咆哮。 古小风又在谢放耳边说了句什么,谢放点了点头,然后在马上挺直了身子,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那一根细长的单薄利刃,他挥舞着利刃,指向了我们正前方,冲飞蛾们大喊道:“出征吧!我们第八处的鬼骑兵们。” 第236章 血战 谢放率先冲了出去,飞蛾们沸腾了,跟在他身后往下奔去。我只能跟随着队伍,和他们一样低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冷兵器。 前方果然是个下坡,让我奔跑的速度很自然的加快。就在这时,谢放之前说过的那句关于最佳的冲锋位置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又一次回放。于是,我一边跑着一边扭过了头,朝着谢放当时指着的方向望去。 我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并且,我能肯定那是一个人影,他穿着黑色的铠甲,头顶上还带着黑色的有着长长羽毛的头盔。他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正在那个位置鸟瞰着我们这群自以为强大的飞蛾们。 我被身后奔跑的大块头们撞到了…… 我在这下坡位置打了几个滚后才站起来,第一时间又抬头朝着那黑衣骑士望去。但,那位置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 我又眨巴了几下眼睛,寻思着就这么短短瞬间,对方便消失不见,似乎也不合常理。但,当时我的状态,更加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似乎也是自然。 我甚至可以把这一看见黑衣骑兵的事归纳为又一次幻觉而已,但我也知道,这不会是幻觉,因为之前与猎手在沙尘最大时候看到的那些黑影,与这黑衣骑兵像是同一批人马。 我没有时间用来思考,转身追上前方的飞蛾们。我身体的底子本就比很多人要强壮,所以我并没有费多大劲,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天边那条裂开的光明,在这一刻已经为我们照亮这个世界了。阻挡我们视线的沙尘,营造的不过是一个黄色的战场而已。海城那破败的城墙,终于在我眼前出现。我将手里的长武器握紧了,奔跑的同时,刻意往那几个跑在最前面,也最为高大的家伙身边移动。我需要最佳的出手时间,那个时间,最好是我们葬密者的战友们,从海城关的城墙中咆哮着冲出来的时刻。我相信,在那一个瞬间,我的反戈一击,定能让战友们兴奋不已,并斗志昂扬。 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海城关前如同天神般出现了,风在继续呼啸,吹动着他其中一个空荡荡的袖子肆意飞舞着。他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一柄宽厚的大刀,被他举向了天空。 是疯子哥,如同天神般的重瞳汉子邵德。我甚至能看到他那如同黑暗天幕般的双眼,眼眶里没有一丝白色,都是慑人的深黑。 有两个冲在最前面的飞蛾跳起了,手里的长柄斧头挥舞向疯子哥。我咆哮着,将身上的长袍猛地一下撕扯开来。距离我最近的那个跃起的飞蛾的左腿脚踝被我一把抓住了,我用力往回一拉,将他硬生生的从空中拖了回来,另一只手里的长矛更是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的后颈。 而另一个跃起的飞蛾,所面对的是疯子那震耳欲聋的沉闷吼叫,与如同压顶而至的大刀。他的长柄斧头被削断了。大刀的速度并没有减缓,继续迎向了飞蛾的身体…… 伴随着疯子哥吼叫声的终结,扑向他的第一个飞蛾在空中被斩成了两截,血液从分开的两片躯干中迸发出去,将疯子哥淋了个正着。 就算是失去了意识的飞蛾们,也在那一刻被震撼到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我抽出了长矛,对着疯子哥大声喊了一句:“我是鬼面。” 我的声音浑厚却又沙哑,在我自己听到的瞬间,也感觉那么陌生。所幸疯子哥应该是听清楚了的,他并没有看我,反倒是将手里的大刀再次举到了空中,冷眼望向了面前黑压压的巨大飞蛾。 “邵德,你并不属于这里。”古小风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我看到疯子的身体颤了一下,我不明就里,和他并肩站着,再次用我那压根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对他问道:“疯子哥,你没事吧?” “邵德,你不属于这里,你是属于远山的。”古小风始终没有走出人群,但她的声音却好像越来越近:“陪伴着你出生入死的那么那么多兄弟,都留在了远山,还有你最爱的女人,也还在远山。而你,为什么不像小伍一样,去陪伴着他们,跑到这乱糟糟的世界里来干嘛呢?” 疯子哥的手依然高高举起着,但我明显感觉得到他内心深处某一些东西,正被古小风拨动着。古小风的声音继续着:“你忘了云子吗?忘了四哥吗?忘了杨建吗?忘了那些把命托付给了你的弟兄们吗?” 疯子的手终于放下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我睹见他的脸色完全变了,眼睛里依然是深黑,但眼神非常游离。 “雏鹰?你是雏鹰?”疯子大吼起来,接着他扭过了头对着身后的海城关里面喊道:“沈木人,雏鹰没死,她来了。” 古小风尖啸起来:“没有雏鹰,你们这些愚蠢的红色分子。雏鹰是古小风,古小风就是雏鹰。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一点?从来没有尝试去调查清楚这一切吗?” 这时,海城那破败的城墙后,一个挺拔的人影出现了,是沈头。和他一起现身的,是铁柱和火女,他俩一左一右站立在沈头身后,就好像几年前我在大通湖农场古场长的办公室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 接着,更多的葬密者从海城关的各个位置站起,他们或站在城墙上,或歪头在城墙边。他们的眼神中,并没有因为眼前这黑压压的对手而有一二胆怯。我甚至看到一向滑头的燕十三,也和大白站在一起。大白的长发被狂风肆意地掠起,举着一把短刃的他,似乎也像了一个如同疯子哥一般的天神。 我的目光却在他们中间快速游走,寻找着王大疤脸。但,并没与找到他的踪影。我想要开口喊话,将疤脸是敌特的真相告诉大伙。但这时,沈头却说话了:“古小风,这是私人恩怨的博弈,还是两个不同阶级的战斗?” 古小风却大笑起来,伴随着这大笑声,骑着黑色骏马一袭黑衣的她,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沈木人,无论是战斗,抑或是博弈,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死去,让你像一条死狗一样在我面前死去。” 第237章 非我族者!杀! 沈头笑了,认识他几年了,见过他无数次笑,每一次都是那般透着理性与睿智,却又不失威严的率性表情。但这一刻的他,却显得有点狼狈,甚至有点无奈:“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他冲古小风缓缓地问道。 “那你觉得没意思吗?”古小风往后退去,边退边大声说着:“我没时间和你套交情,也不想和你说道过去。邵德,你最好走开,我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因为敬重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但你如果继续像个大螳螂一般,想要阻挡我们的战车。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日相交情谊了。我知道你在远山里面的故事,那段故事可以轻而易举让你再次疯癫,我的手段你也都是知道的吧!” 疯子哥却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我身边:“来吧!我的品性你是知道的,我并不在乎再次疯癫,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对于我来说,本来也都是扯淡的,这十几年来我也始终没有想清楚自己是不是在一场梦里面?嗯,也包括我的这条命,到底是属于这个世界,还是在十几年前就留在了远山,没有答案的。” 疯子哥笑了,他那满脸的横肉,与发白的发渣搭配在一起,显得很不协调。我甚至在想,如果在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有着不少姑娘深爱着的男人吧!因为他始终像是一座山,一座无坚不摧,又无所不能的山。 疯子将手里的大刀举起,他又一次吼叫起来:“杀!” 那叫喊声震耳欲聋,让站在他身旁的我耳膜发出“嗡嗡”的回响。古小风冷笑着张嘴了,她在那所谓的西洋科学心理学上面的造诣,让她的某些话语,具备着神奇的魔力。但是…… 我笑了,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战友们,我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让他们都能一眼认出我。接着,我跟着疯子哥吼叫了起来:“杀!” 古小风的声音被我与疯子哥的大吼声盖住了。这时,身后的其他战士也吼叫了:“杀!” 我听到了他们在我与疯子哥身后跑动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悟空的猴子的“吱吱”声。疯子哥率先冲了出去,扑向了如同狼群的狰狞对手。我紧跟其后,奔跑中还抓起了那个被疯子哥劈成两半的飞蛾的长柄斧。我继续呼吼着“杀”字,感觉眼角的皮肤因为嘶声竭力地咆哮而裂开。右手挥舞着的长柄斧,让身前的两个飞蛾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左手的长矛,径直插进了一个应该是女性飞蛾的心脏位置。 这时,我看到那人群中古小风的身影在往后隐退。我明白,这一刻如果能够先制服她,或许就是结束这场血战的捷径。疯子哥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我耳边继续地嚷出那个浑厚的“杀”字,跟我一起朝着古小风消失的人群中央冲去,就算……就算我们可能会要被飞蛾们团团围住,并剁成肉酱。 不得不承认,疯子哥的可怕力量,超越了之前我所认知的极致。挥舞着大刀的他,好像是一台上满了燃料的战斗机器,飞蛾们的笨拙,让疯子哥如同进入了无人之境,加上我在他身旁的协助,两人瞬间将这群穿戴着滑稽长袍的对手阵营撕开了一道裂缝。 一袭黑衣的古小风又一次出现了,但她的长发拦住了她的容貌。她抬起了手,将发丝往两鬓拨弄,一张陌生的女人脸庞出现了。眉目清秀,但是眉毛与睫毛似乎并不存在,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 疯子哥停住了,他如雷的呼吼,在那瞬间也止住了,挥舞着的大刀,朝着地上猛的一插。 不容置疑,这女人是古小风化妆而成的,很可能就是疯子哥心灵深处最不愿提起的某一段伤痛。也就是这一刻我才注意到,这女人的脖子以下不再是正常人的皮肤颜色,而是暗红到如同被烟熏过的腊肉颜色,这瘆人的肤色上,青色的血管,好像是盘踞在上面的藤条。 “云……云子。”疯子哥往下跪去。我伸出手想要搀扶他,可旁边的飞蛾们已经扑了上来,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长兵器,一起朝着我与疯子哥砍杀过来。 我将左手握着的长矛对着前方用力一掷,一把搂住了疯子。另一只手扬起长柄斧,挡开了两柄利刃,但还是有一把开山斧照着我的脑门劈将了下来。 我已经无处可躲,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那挥舞着开山斧的家伙居然一个踉跄往地上摔去,扬起的斧头飞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止是他,围绕着我与疯子的另外几个飞蛾也都不约而同朝着自己的身后摔了出去。我会心一笑,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个叫做严正的家伙正在施展的本领。 我利用这宝贵的时间搂着已经软瘫在地上的疯子往后冲去。前方还有着几个块头不小的家伙似乎想要阻拦我们,但他们也都无一例外的凭空升起,再摔到地上。 我看到了严正,他歪着头站在我与疯子即将退向的人群外。但是看到了他的同时,我还看到了疤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他站在严正身后,手里那柄被马天官捡回来的弯刀举起了,伸向了严正的脖颈。 我开口喊道:“严正,小心!” 但,迎接我的是他被疤脸用弯刀割开的喉咙中喷出的血液…… 我咆哮着,将我右手中那柄长柄斧朝疤脸扫去。疤脸却没有反抗,他甚至将手里的弯刀也扔掉了,并朝着我的身后某一个高处狂呼起来:“你们终于出现了。” 他的脑袋被我的长柄斧削成了两瓣。 前方没有了阻拦者的我跳起了,将手里的疯子哥朝着战友们直接扔了过去,即将落地的时刻我在半空中扭转了身子,然后效仿着疯子哥的模样,将那柄长柄斧高高举起,并暴喝道:“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很无意地看到了已经渐渐落尘的戈壁上,疤脸临死前望向的位置,出现了一群骑着马的黑衣汉子。为首的那个头顶黑色头盔上长长的羽毛,让我开始变得紧张。 他举起了手里的武器,是一柄被磨得发亮的弯刀,和疤脸用来杀死严正的弯刀一模一样。接着,我清晰地看到了他指向了正在和我们对阵的飞蛾们:“非我族者!杀!” “非我族者!杀!”“非我族者!杀!”更多的怒吼声响起。 这五个字后,是一片黑色如同突然泻下的瀑布一般的人流,从那山坡位置涌动出来,并朝着飞蛾们身后冲杀了过去。 我精神为之一振,谢放他们担心的事情可能真的发生了,这群奇怪的黑衣骑士们,可能真的就是戈壁深处某一个隐蔽位置生活着的那群柳叶手下的后裔。并且,按照谢放他们所预估的,这群黑衣人应该是属于我们的力量,属于我们伟大的首长们安排在戈壁无人区中的一列尖兵。 “鬼面,赶紧退回来!赶紧退回来!他们不是我们的人。”沈头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了! 中雨留言:今天开始日更一章,原因是前几天看了很多朋友的意见,不精彩而为了凑字数做到两章,确实没什么意义。大伙喜欢看中雨的文字,原因就是还算有点干货。望大伙体谅吧!但是又有一个问题,纯干货上瘾,大伙会觉得高潮了……没了! 见谅吧!最近身体不好,精力确实跟不上!尽可能每天的都是精彩的!谢谢各位了! 第238章 金刚的血肉之躯 我时常咀嚼的一个问题,就是仇恨为什么可以扭曲一个曾经善良的人最初豁达的心灵。海城关大战后,我与并没有走的马天官聊过很久,他不善于表达,但他还是很费劲的将王大疤脸这名军人,由一个虔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最终走向一条不应该是他要走的道路的原因,给我说了个透彻。 那年,王大疤脸与那些跟着他打过美帝的战士们,其实并不是自己走入了流沙沼泽。在他们步履艰难朝着营地迈步的路上,也听到了金属敲击的声音与整齐的低吼声,王大疤脸那时正当壮年,没心没肺,领着战士们便想去追击声音的来源。 他们端着手里的步枪在沙尘暴中追踪着声音的来源,最终,他们看到了一群黑色铠甲的神秘骑兵在远处奔跑,王大疤脸当时还咧嘴骂人家穿这模样,难不成是跑戈壁里来唱大戏不成。 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要战士们全速追击,因为他害怕这支神秘军队会要危及到核城。而那群黑铠骑兵,又好像故意跟王大疤脸的军队闹着玩似的,当战士们以为追不到了的时候,他们又总是出现了,并且就在前方不远处奔跑。 是的,王大疤脸的那群袍泽兄弟,就是被那支神秘的黑铠骑兵领进了流沙沼泽…… 事后,疤脸想给组织上提这事,但有个战士刚开口,就被赶到的那位已经无比愤怒的首长用枪比到了脑门上,首长皱着眉咆哮道:“还说鬼话狡辩,信不信我直接毙了你这小兔崽子。” 王大疤脸选择了沉默,因为他始终是一个作战部队的指挥员,输了就是输了,说再多理由,都不过是徒劳。而且,他们的理由还那么幼稚与拙劣。 接下来的年月里,疤脸变了,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为那些袍泽兄弟们报仇,让黑铠骑士血洒戈壁。他每年都去那大石头上为弟兄们祭拜,碎碎念的,也都是告诉他的弟兄们——自己没有下去陪大伙,是因为还没有完成要做的事情。 “他是什么时候选择成为了一个变节者,这点没有人知道。但是最初的他绝对不是……”马天官是这么说的,他还摇着头冲我说道:“任何在深夜出现在戈壁无人区里的军队,在守望者的眼里都是敌人。因为守望者最初接到的任务指示就是——勿论错对,夜行者必诛!而他们所喊着的口号‘非我族者!杀!’,便是当年他们祖辈跟随着都护府的大军驰骋塞外时的战斗口号!” 听到沈头的呼喊声后,我并没有后退。身前的那群穿着滑稽长袍的飞蛾们,也被身后那整齐的大喊声吸引,转过了身去。 这时,沈头再次喊道:“王解放,你他妈的赶紧给我回来。”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扭过身子朝着海城关跑去。 朱敏迎上来关切地问道:“你现在很难受吧。” 不知道怎么的,再次看到她时,心里泛出一丝暖意。于是,我想对她露出个笑脸,但那肿胀的肌肉,似乎无法完成这种复杂的动作。 我将她搂了起来,抱着她朝着海城的断墙后跑去。其他同志也都在沈头的指挥下,退了回来。放下朱敏的瞬间,我一扭头看到骑着马的朴锦衣,正在那群飞蛾身旁冷冷地望着我,或者应该说是望着我与朱敏吧! 她转过了身,朝着身后那群来势汹汹的黑铠骑兵望去。 谢放在他们中间声嘶力竭地叫嚷了起来:“回去!冲进海城!赶紧冲进海城。只有进到海城才能安全。” 飞蛾们不知所措,甚至还有几十个没有反应过来的,已经开始挥舞着手里的长柄武器,对着身后那些穿戴奇怪的骑兵们咆哮开来。 谢放再次喊道:“杀进海城,否则都会死!” 说完这话,他率先朝着海城里冲了过来。他身旁的飞蛾们总算明白了过来,扭动身子,第二次朝着海城袭来。而在他们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的神秘军队。 “沈头,我上去挡一会吧!”朱敏说这话时候并没有望沈头,反倒是看了我一点。 我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她那已经开始微微发红的皮肤,像是少女害羞的肤色。 沈头低声说了句:“小心点。” 朱敏将帽子一把抓下对着旁边一扔,迈步往城墙外走去。她一边走着,肤色也在越来越红。 终于,她大喝起来…… 我打了个冷战,眼前这一幕……眼前这一幕不正是两天前的夜晚,我们回到疤脸营地外,我脑海中第一次产生那奇特幻觉时,所看到的那一副画面吗? 火焰将最前面几个飞蛾瞬间变成了火球,但他们似乎并不知道疼痛,继续怒吼着朝前狂奔。我意识到,并不知道疼痛的飞蛾们,压根就不会忌惮面前的烈焰焚烧。我忍不住了,想要冲出城墙,谁知道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前,他伸手拦住了我。他的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出去了。 是马天官,那奔跑速度如同骏马般的马天官。只见他短短瞬间就欺到了朱敏身后,对着朱敏喊了句:“大妹子,咱闪吧!” 也没等朱敏反应过来,马天官就弯着身子搂住了朱敏的腰。至于他为什么要躬下身子,倒是因为朱敏还在大喝着,火焰还在继续。 说实话,那一幕虽然是在万分危急的战场上,但滑稽程度却是上了一定档次的。朱敏就像一个人体做成的火把,被马天官端着,朝着海城里奔跑过来。 在他身后,更多的飞蛾低吼着,距离海城越来越近。 “铁柱,那话怎么说来着?狭路相逢……”沈头扭头对着蹲在地上给昏迷的疯子按人中的铁柱问道。 燕十三却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冲沈头咧嘴笑道:“这个我知道,是勇者胜!狭路相逢勇者胜!”他话音一落,站在他身后的大白就骂了句:“没文化!” “嗯!那就让他们进来吧!目前看起来,要和这些笨重的王八蛋打,在这海城里面似乎比空旷的戈壁好上不少。”沈头笑道。 他说话间,我们所有葬密者的战士都聚到了一起,各自将手里的武器握紧了,尽管我们的武器都比较简陋。 这时,我却一个不小心,头碰到了旁边一堵只剩下半截的墙壁上,撞得“咚”的一响。 悟空笑了:“沈头,你说得没错,这些笨重的家伙,在海城里面可能还真打不开,不信你瞅鬼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了裤兜里,直接掏了个底朝天,一大把玉米被他抓了出来。 悟空大手一挥,玉米飞向了散布在我们身旁的猴子们,他大笑着喊道:“小的们,下辈子还来当我的跟班吧!” 第一个跳进海城的大块头手里是一柄横扫而出的大刀…… 而他面前站着的是…… 大刀击中目标了,但大块头却不解地翻起了白眼。 金刚的上衣被劈开了,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好像是贴上去的。金刚弯下腰,用他光秃秃的脑门,像是一个铁榔头般砸向了大块头的右脚膝盖。而金刚的手,捏成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砸向了这倒霉飞蛾的裤裆。 飞蛾轰然倒下。但紧跟着冲进海城的另一个飞蛾手里的武器,却径直砸到了金刚太阳穴上。 那是一把硕大的铁锤…… 我听到了沉闷的撞击声,我忘我的朝前飞奔出去,想要搂住横着飞向一旁的金刚。但…… 他与我擦肩而过,并且,就算真能将他搂住,我也不可能让他苏醒。 不管金刚从小修习的那们少林绝学有多强大,但始终只是血肉之躯…… 他的血与脑浆洒到了破败的城墙。 第239章 守望者的弯刀 我没有去尝试搂住已经不可能还有气息的金刚,转身袭向那使用着铁锤的飞蛾。和我一起冲过来的是已经愤怒的铁柱,他手里的大刀将对方握着武器的手臂削断了,而我的手伸向了颈骨,并用我具备了的力量,将他的头颅直接拧了下来。 血喷溅出来。 又有三四个飞蛾从城墙的缺口处往里冲。身后冲上来的朱敏再次挥舞起了她那柄长矛,看来,她的火焰也并不是源源不断的。 其实,战局的结果基本上可以确定下来了——我们会被消灭,会全部死在这片戈壁上。对手只用了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就将我们葬密者里面最能打的疯子、金刚击倒了。剩下的这些人虽然各自有着非凡的本领,但始终并不是在白刃战上有着以一敌十能力的战士。 我们每一个人都无一例外的感受着惶恐,但这一刻的惶恐反倒变成了一种豁达了的斗志。燕十三在一旁怪叫着,似乎还带着笑:“王八蛋们,过来逮爷吧!爷会飞!” 我也笑了,与铁柱、朱敏靠得越发近了,三个人配合默契的又撂倒了两个对手,并继续守在最前面一排。其他人在我们三个身后站成一个半圆,护住在地上的疯子哥。 城墙外的厮杀声也响起了,但我们没机会看到。不过猜得到那群黑铠骑士的战斗力不弱,否则谢放当时不会那么惊恐。 但再如何强悍,始终只是一群血肉之躯,要将这一百多个飞蛾击倒,不会那么容易。刹那间,又有十几个狰狞的大块头越过了城墙的缺口。我和铁柱率先叫喊道:“杀!” 接着身后的战友也咆哮了起来。十几柄巨大的长柄武器,像是收割我们的镰刀,被对手狠狠挥舞起来…… “蓬!”一记清脆的枪声从远处传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飞蛾,眉心位置溅出血液朝前倒下。 “是杨疾!”朱敏激动地说道。 “这小兔崽子也真能忍啊,熬到现在才开始扣动第二下扳机。”身后的大白骂道。 我明白,这一刻的杨疾,应该刚刚苏醒,甚至可能还是在重伤的状态坚持着开始射击。毕竟,猎手并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他想要取人性命,那绝对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对手。 枪声再一次响起了,紧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最前面的几个飞蛾无一例外,都是头部中枪,往前扑倒。四个飞蛾的尸体堆在那里,好像一个小山包一般。 我和铁柱两个也开始了反击,径直跳上了那几个飞蛾的尸体,对着面前正在愣神的飞蛾们下着狠手。而杨疾的枪声还在继续,并没有停顿,到那十几个飞蛾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枪声静止了,我与铁柱的武器扎进对方身体的时候,一柄弩箭的锋芒,也在那已经断气的家伙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在面前这飞蛾扑倒的同时,因为已经站到了一堆高高的尸体堆上,我和铁柱能一眼看清城墙外的战况。让我们都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那一百多个没进入到海城关里的飞蛾,已经全部死了。他们的颈部无一例外有着整齐的切口,血液朝外汹涌着。 在他们尸体后面,是列成四方阵型的那些黑铠骑士,人数最起码有三四百。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他们手里的弯刀上滴出的血液,我们甚至会以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动过似的。但……就这么短短的十分钟前,他们袭向了飞蛾的队伍。十分钟后,他们收割了一百多个身体机能被放大了的生物士兵。 从飞蛾的尸体堆中,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出现了,是谢放,他并不是一个人,手里还搀扶着一袭黑衣的古小风,只是古小风的一头黑发拦在了面前,看不到她的容貌。 谢放朝着我们喊道:“救我们进去!求求你们,救我们进去!”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一边扶着古小风朝海城的方向费劲的奔跑。 那列队的方阵中,两个骑士拉动了缰绳,他们另一只手举起了一柄被磨得发光的弯刀,朝着谢放和古小风缓缓前进着。看来,他们并不害怕谢放和古小风能够生还,就像老猫永远不害怕耍玩的老鼠能够活下去同一个道理。 “沈头,救不救?”和我一起站在尸体堆上的铁柱扭头喊道。 沈头脸色已经变了,苍白,但又依然坚决。他在点头,似乎是要我们扑出去救回那两个乞求着活命的敌人,但他的嘴唇却也动了,两个字从他嘴里迸了出来:“不救!” “沈头!”朱敏在他身边小声喊道。我们每一个人都看得出,他不想看到那两位第八处的敌手丧命,尤其是古小风。但,他依然坚决的吐出了“不救”这两个字。 我们再次扭过了头,之间那两个骑兵速度已经在加快,很快就要到了谢放和古小风身后。他们的身子甚至已经朝前倾出,那两柄弯刀指向了他们将要收割的颈部。 就在这时,一个飞速奔跑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拦在了他们的中间——是马天官。 他双手伸展开来,对着那两个骑兵喊道:“停手吧!我们不需要沾更多的血啊!” 我们都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马天官好像与这群神秘的穿着不合时宜的铠甲的骑士们相识一般,甚至敢拦在了对方的面前。 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两个本已经倾着身子的骑兵将弯刀收了,并拉动缰绳,在马天官面前停住了。 “天官,你疯了吗?”远处方阵最前面的一个骑士大喊道,他头盔上那白色的羽毛,彰显着他身份的不寻常。 马天官扭头看了我们一眼,露出一个依然憨厚,但是又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他对着远处那骑士喊道:“爹!我们收手吧!太多人死了,实际上他们都没有想要杀向核城。” 那带着白羽的骑士静止了,半晌,他将头盔摘了下来,是一个头发很短,相貌很普通的老头,眉目间与马天官有着相似。 “我们是守望者,我们是戈壁中的守望者,答应了的承诺,执行到底。这是我们千年来遵循的血酬法则。” 第240章 了结 他们的对话让我们有点迷糊,大白便小声对沈头问道:“头,到底这些黑铠骑兵是个什么情况,不会连你也不知道吧?” 沈头没回答他,径直朝前走去。谢放搀扶着古小风已经走到了海城的城墙外七八米位置了。沈头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飞蛾们的长柄武器横举着。他跨到了一块断裂的城墙上,对着外面在艰难前行的谢放和古小风说道:“再往前走,就别怪我会亲自动手了。” “姓沈的,你是不是疯了。解放军部队讲究一个优待俘虏,你现在这是违反纪律。”谢放一边喊着,一边继续朝前迈步。 “再往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沈头重复着这句话。 这时,马天官还在和那穿着铠甲的老头说话,不过声音小了不少。那两个之前走出来了的骑兵一声不吭地绕过了他,朝着谢放和古小风再次靠近。 “沈头,我们没权力不接受他们的投降。”铁柱在沈头耳边小声说道,这一根筋的家伙,对于纪律的遵守,总是到了极致。 沈头没有扭头看他,他甚至将那柄长柄武器举高了,并且再次喊道:“古小风,你不要考验我的底限,你做事我是知道的,只要有最后一丝丝机会,也不会放弃。如果你是个会投降的女人,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谢放再次骂道:“姓沈的,你疯了,你是真疯了。” “他没疯。”说出这句话的是一直垂着头的古小风。她在谢放的搀扶下缓缓地抬起了头,脸色很不好看,嘴唇也都是青紫色:“沈木人又怎么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呢?我古小风是千面人,我永远不会将真实的我显露在别人面前,这是都知道的。就像现在我这狼狈的模样,实际上也很可能是我自己在伪装,对吗?” 沈头不说话了,他摇了摇头,望着不远处的古小风。他的表情在凝固,或者应该说是变得僵硬。 可就在这时,从另一边的山坡上突然间冒出了一个骑着马的灰衣人,朝着城墙外那堆飞蛾的尸体冲来。两个即将靠近谢放他俩的黑衣骑士愣了一下,接着调转了马头,迎向了对方。 那身影渐渐清晰,从尚未完全落地的沙尘中冲出——是猎手。他的右胸位置有着血水在往外涌,脸色白得像是一个死去了的尸体。那两个骑兵举起了弯刀,拦在了他的前面。但猎手并没有退缩,反倒是左手一抬,对着他们甩出了两个圆球模样的东西。 骑士的弯刀准确地划向了圆球,但圆球被击中后,竟然爆裂开来。红色的烟雾,让那两个骑士当场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后面那群骑士的阵型并没有动,只有最前排冲出了四个穿戴一模一样的骑兵,他们都是右手拿刀,并用着整齐的姿势举起。马匹似乎也不需要加速度一般,从缰绳被拉动开始,就像箭矢袭向了快速奔跑中的猎手。 但猎手压根就没理睬身后了,他的身子突然往下一探,将飞蛾尸体中的一个女人一把提了起来,打横着放到了马上。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停顿一下,动作一气呵成,并朝着另一个方向逃亡着。 我认出了被他提起的是朴锦衣,至于她现在是生是死,我并不知道。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心里很酸,酸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一点点的割碎。我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清楚那软软趴在马上的她是否还活着。但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楚她是否有着动作。 但那四个骑兵的速度更快,好像是四柄黑色的飞箭朝着猎手追去。他们的距离在快速被拉近,甚至我都想要闭上眼睛,不忍看到猎手这个有情有义的汉子那一腔子热血,洒到戈壁上。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骑兵胯下的马突然嘶叫着朝前扑倒。紧接着是第二个骑兵的马也栽倒了,第三个……第四个…… 我们还看到,在他们栽倒的马匹旁边,有着几柄短短的弩箭正落向地面,那弩箭是没有锋芒的,箭头位置是一个圆形的金属球。 救他的是杨疾,并且,他使用着的是之前我所看到的猎手所携带的弩箭。 猎手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我们视线能达到的一块巨大的石头后。也就是那天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与朴锦衣。之后的工作中,我一直有留意,打探着潜伏在大陆的敌特中,是否有着这么两个人。但没有过他们的消息。当然,也是那一役后,曾经在新中国里面到处摆弄小伎俩的敌特们,也没有太多阵仗了。谢放他们说得没错,最后的精英分子们,都累了。那么艰苦的坚持了十几年后,选择一次有着尊严的结束,反倒对他们好一点。 我并不知道朴锦衣当时是生是死,但我始终觉得她在海城关外应该没有断气,否则,一个如同猎手这么优秀的家伙,不可能消声灭迹得那么彻底。有些人,他们如果选择了在大时代中隐藏光芒,唯一能够让他们下决断的,很多时候还是一些并不为人称道的儿女私情。 同样的,也正如这一会我们面前的沈头…… 古小风推开了谢放,步履蹒跚的朝着我们走来,她的头却扬得高高的,说话的声音依然低沉,具备着磁性,而且特别好听:“沈木人,你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你保家卫国,你忠于理想,忠于你的信仰。你是好样的,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呢?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想要与你结婚,给你生孩子,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古小风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甚至开始嘶吼起来:“我错了吗?沈木人,你说话啊!”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姣好的颜面似乎在瞬间被沧桑蚕食,发根的霜白,在清晨的光下显得特别明显。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发直,精神上所承受着的损伤终于再次将她撕裂。她变得声嘶力竭:“沈木人,当年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为什么就始终觉得千面人古小风,就不可能说真话,就一定会要将你一骗再骗呢?是的,我是利用着你对我的信任做了一些错事,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为什么让一个已经为你在养育着两个女儿的女人,还要再一次受到你的伤害呢?” “雏鹰……”沈头的声音也有点沙哑起来:“我真不敢相信你,从我第一次开始认识你时候,你就对我说着假话。我有太多次想要说服自己相信你说的一切,但是最终是你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你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于是你被我一时冲动放了。结果呢?你马上就逃之夭夭。到多年后再次见到你,你对我说其实你当时并没有怀孕,也永远不可能为我这么一个男人而留步。雏鹰……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真的不敢相信。” “是吗?那你现在相信我吗?”说话间,古小风已经走到了城墙前,距离沈头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了,她扬着脸,看着站在那半截城墙上的沈头。她的表情已经变得很奇怪,好像一个愤怒的女妖,声调也在变得越来越奇怪:“你相信我吗?说啊!你现在相信我吗?我和你有两个女儿,不过,她俩都在你面前死去了,都死去了!” 沈头的背影抖动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难道……难道飞燕和朴锦衣就是……” “是!”古小风喊出这个字的同时,身体朝上跃起了…… 我们清楚地看到,沈头站在城墙上的身影,在那一刻变成了两截。他的头颅朝着一边滑落,血水从他断开的脖子里往外喷洒…… 我们齐声叫喊着:“沈头!”一起朝前冲去。但伴随着沈头身体缓缓倒下的,是环抱着他的腰部的古小风。她身体扑倒的同时,我们看到她的后脑位置,有着血水在往外涌动……这女人应该在十几分钟前就应该被利刃砍开了脑袋而死去,她的意志力支持着她走完了她这辈子最想要了解的一段故事。 第241章 血酬法则 沈头的尸体重重地摔到地上,溅起的尘土,宛如大地为他而奏起的哀歌。我们所有人的心无一例外地往下一沉,若干双手伸向已经成了两截的他的尸体。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流泪,我们的内心很意外的静止,思想又奔腾反复。 被沈头像一个父亲一样从小带大的铁柱,反倒最先退出了人群。他板着脸,似乎变得没有了悲喜,自顾自地跨出了城墙,将外面已经目瞪口呆的谢放扭住,继而带了进来,推到了角落。接着,他找出一捆绳子,很认真地把谢放绑好,最后才扭过身子。 他望着同样扭头望着他的我,许久,他闭上了眼睛。远处的那些黑衣骑兵重新变得沉默,只有马天官还孤零零地站在中间。狂风也终于停止,整个戈壁似乎都在为沈头的离去默哀。 铁柱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冲我们苦笑着:“沈头不在了,疯子哥也还没醒来。接下来由葬密者第三组组长鬼面同志暂时全面负责指挥工作,各位有没有异议。” 我摇着头,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沉闷:“我现在这状态,还是由你暂代吧!” 铁柱没吭声,从地上捡起了他的那柄大刀,插到了后背。这大刀一共两把,之前疯子哥还有两只手的时候,时不时交叉背在身后,很多时候也是给铁柱拿着比划。到疯子哥只剩下一条胳膊了后,就比较正式地把其中一把送给了铁柱。 他还是很安静,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似的。他静静地插好刀,静静地迈步,朝着外面走去。他魁梧的身子依然挺拔,但似乎在这短短的瞬间,那曾经的少年人已然不在了。 我在他身后问道:“你要去干吗?我被注射了某种药剂,随时可能会要倒下的。” 铁柱停了下来,但没有转身:“鬼面,沈头已经不在了,现在你我不再是他面前那憨笑的小鬼了。你负责组织好大家,我负责去外面和那群神秘骑兵交涉。” 我没反驳,沉声应了。铁柱又迈前了几步,在跨出城墙前再次停步,他终于转过了身来,对着我们举起了右手:“战友们,沈头一定会为我们骄傲的。” 大伙也都立正回礼,对着他重重地点头。 终于,他跨出了城墙,朝着远处那群黑铠骑兵大步走去。但马天官却扭过了身来,对着铁柱挥舞着手臂:“进去,赶紧进去!等我们族人清理完战场后你们再出来。欧阳同志,赶紧进去啊!” 铁柱没有停步,继续往前。马天官似乎恼火了,朝着铁柱跑了过来。但他的身后,那已经摘下了白色羽毛头盔的骑兵——也就是马天官称呼为“爹”的老者,却与另外两个骑兵出列了,他们拉动了缰绳,朝前袭来。之前摔到了地上的那四个骑兵,也举起了手里的弯刀,朝着将他们视若无睹的铁柱大步走了过来。 悟空、燕十三和另外几个同志见状,都急眼了,想要跑出去和铁柱站到一起,但他们迈动的步子被我喊停。燕十三扭过头来:“鬼面,咱不可以这样,不可以眼巴巴看着铁柱独自一个人面对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对手。” 我面无表情地对他摇头,或者,我想要有些什么表情,但浮肿的脸庞,也让我无法将之显现。 悟空也有点愤愤,他冲我大声喊道:“王解放,算是我们几个人私人行为,想要和铁柱站到一起,免得他有啥危险,不可以吗?今天已经走了好几个同志了,不可能再眼巴巴地看着铁柱倒下。” “不可以。”我再次摇头,语气坚决而又带着命令口吻。 “你变了!”悟空看着我说道:“蒙洞山区事件时,我觉得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同志,能够在危险面前,首先考虑别人,选择自己赴难。又能够在大悲大痛面前,选择冷静应对,不让情绪左右了思维,是多么难得可贵的啊。可现在的你呢?王解放,我们有点琢磨不透你了,不知道你心中到底为了什么而喜,又为了什么而悲。甚至当有人说你因为飞燕的姐姐朴锦衣,而选择背叛了我们的队伍时候,我们会变得犹豫,不再像以前那么坚决的认为你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悟空抬起手,袖子在眼角抹了一下,尽管并没有眼泪:“你还是不是我们最初认识的那个王解放,我们真的不敢肯定了。或者,我们都错了,那个王解放,在飞燕死掉的瞬间,就已经跟着她一起走了。” “是的,王解放确实早就没有了。”我点着头:“我是鬼面,葬密者鬼面。” “嗯!很抱歉,我只认那个曾经救过我的王解放。”悟空说完便再次往外走去。 “王解放是没了,但鬼面难道就不是能够与你出生入死的战友了吗?”我大声喊道:“511需要的是一个又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又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优秀战士。我能骄傲的说我现在做得到,我能够理智地要求你们停下,让铁柱一个人去赴难,尽量用最小的冒险来完成最不可测的任务。但你们现在做得到吗?你觉得你现在冒冒失失出去,是沈头这些年来想要把你们培养而成的模样吗?” 悟空停住了,最终,他跪下了,跪到了脑袋已经像一个破碎的西瓜般的金刚身边。他抽泣起来,这始终精干的汉子,像个孩子般的抽泣了起来。 我没有理睬他,站到了飞蛾尸体上,往外面望去。那老者与另外几个或骑马、或徒步的黑铠人,已经围住了铁柱。马天官双手又伸展开来,拦在了铁柱身前。 铁柱大吼起来,他之所以刻意的放大声音,自然是想要我们都能够听见。 “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但还是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让我们不会被第八处的对手消灭。我是葬密者欧阳铁柱,冒冒失失走出来,是想要询问你们的身份,知道你们是不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 回应他的是那四个没有骑马的黑铠人的抬手,径直举起了手里的弯刀,弯刀的目标明显是铁柱的脖颈。我咬着牙,纵害怕这戈壁上再次上演一幕战友喋血的画面,但又只能这般面对着。毕竟不管是我,还是铁柱,我们都是511的一部分,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511在做的事情,而并不是我们某一个人在做的事情。 马天官再次对着另外那四个黑铠人摆手,他的声音也很大:“给我十分钟时间可以吗?让我给他们说清楚我们是什么人可以吗?葬密者不是坏人,他是与我们建立约定的人的同志。” “但我们不能确定这一点,再说,我们也没义务来证实这一点。”老者声如洪钟,似乎也是故意想让我们听到:“我们守望者不用区分对错黑白,只用在戈壁中巡视。任何在夜间出现在海城附近方圆二十里的军队,便是我们的敌人。这……就算是血酬法则的约定人自己来了,他如果带着人马在夜晚奔跑在海城外,也将会是我们的敌人,也将会被我们手刃。” “爹,给我十分钟,可以吗?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明白,给面前这个欧阳同志一个明白,就十分钟。”马天官继续坚持道。 老者沉默了,半晌,他对着另外几个骑兵挥了挥手,最终点了点头:“天官,就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不再希望有任何一个还能行走的人,大摇大摆地在我们守望者的面前,在海城关外游走。就十分钟。” 第242章 约定者 我远远地看到马天官在那老者点头后连忙转过了身,一只手伸出搭到了铁柱的肩膀上。铁柱一根筋大伙都有数,但马天官却不知道啊!于是,只见马天官搂着铁柱要转身往回走,铁柱却又拧巴在那不肯动弹。马天官似乎小声说着什么,“一根筋”铁柱继续拧巴。马天官便怒了,一弯腰将铁柱给扛了起来,朝我们奔跑了过来。 铁柱没怎么反应过来,怎么也想不到马天官这家伙会来上这么一出。他在空中手舞足蹈,对方是为自己好他是明白的,所以也不可能冒冒失失挥舞拳头。况且,也没多少时间让他琢磨怎么应对,马天官便把他扛回到了海城关外,并将他高大魁梧的身体,直接扔了过来。 我将铁柱稳稳地接住,他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怨气,这一会总算找到了发泄的缘由。他将那柄大刀抽了出来,作势要往外冲,嘴里还大声骂道:“姓马的,你们都是一伙的,不老实交代清楚你们的情况,注定了会让你们覆灭信不信!” 他被我一把扯了回来,燕十三更是直接下了他手里的刀。铁柱不对我发火,却径直冲着燕十三瞪眼:“燕十三同志,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你是以下犯上知道吗?” 我抬起了手,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我那已经肿胀的手掌力度不小,打得他头往旁边一偏,并吐出了一口血水。他回过头来,望向我的目光里却没有那愤怒的气焰:“你……” “你够了!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沈头刚走,最不应该冲动的你,现在居然这么失态,像话吗?”我大声喝道。 铁柱闭上了眼,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没理睬他了,马天官争取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他要用这十分钟来给我们说道黑铠骑士的由来。那对于我来说,不能让他的争取变成白费。 我跳上了城墙,想要朝他走去。但马天官摇头了:“鬼面,你不要出来。” 我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在城墙上站住:“马同志,你认识这些骑兵。” “不但认识,我还是他们中的一员。”马天官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就是居住在戈壁深处的那群守望者?”我问道。 “是的,我们就是守望者,并且我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忏悔者。”马天官点了点头:“对了,鬼面同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答道:“传说中听人说道的,他们还说,你们就是当年都护府柳叶柳大人手下的后裔,也就是那些人棍的后裔。” “具体来说,我们是鬼面族人的坐骑后裔。千年前,柳大人带领我们的先人屠杀了海城关的妇孺,先人受到惩罚是罪有应得。鬼面族人有一种奇特的配方,能够改变人的身体结构,但是前提是需要切断手臂。于是,我们的先人们被鬼面族人俘获后,全部被削掉了手臂,成为了如同牲畜般的坐骑。之后,柳叶柳大人孤身进入鬼城地下,将我们的先人营救,并率军全歼了地下的鬼面族人。不过,我们那些已经残疾的先人们,也因为模样变得太过恐怖,所以被隔离在了戈壁深处。都护府的意思是让他们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一辈子,但那些士兵们中有很多人的妻子都是西域外族女人,外族女人一根筋性子不懂变通,听说了丈夫并没有死去的消息后,辗转找到了先人们,在那戈壁深处生活了下来。” “守望者这个称谓是怎么来的呢?还有,我听说那个柳叶大人在海城地下废墟里找到了个玉盘,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再次问道。 “玉盘是先人们故意编织出来的桥段,是为了让我们偶尔被人发现,也有着一个莫须有的传说来当挡箭牌。而守望者……”马天官叹了口气:“守望者不是一个称呼,而是一个使命,一个给亡者守灵忏悔的使命。” “鬼面族人被灭了后的第二年,都护府的军队在戈壁深处抓获了几个骑马抢劫的匪帮。柳叶大人听说后,从长安赶到西域,亲自审问匪首,才知道当年冲动的自己,犯下的是如何的大错。在一个有着沙尘的夜晚,他牵着一匹骆驼走入了我们先人定居的地方,告诉他曾经的手下们,鬼面族人确实不是祸害塞外的悍匪。第二天,柳叶再次披上了黑色的铠甲,戴上了插着白色羽毛的头盔,已经残疾的部下们,也再次集结。这么一支狼狈但攻击力却又很强的军队,夜袭了骑马的悍匪老窝……” “悍匪的马匹被带回来了,留在了我们先人定居的地方。柳叶选择了在一个没有风的夜晚自杀。他的遗书是用他自己的血写成的,里面有着制约我们的血酬法则。柳大人要求他曾经的部下们,世世代代守护在海城关外,不允许任何有着利刃的军队靠近这座废墟。” 马天官叹了口气:“千年了,我们经历了几十代人,但始终执行着柳大人的命令,没有离开过这片戈壁。清末了,民国了,我们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是并没有苟同于这时代变迁。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一支小分队出现在了我们生活的那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我们是一群战士,但是并不是一群不明人情世故的疯子。那小分队的领队人说明了来意,希望我们走出戈壁,成为军队的一员,用我们天赋异禀的体格为国效力。但我们的首长是柳叶,能够对我们发号施令的人早已千古,他没有撤销命令,我们不可能违背。于是,我爹……嗯,我爹叫马护海,是现在的守望者头领。他开始了犹豫,因为他们一代又一代从出生便呆在戈壁中,一直到死亡。整个人生,显得那么的悲凉又残酷。最终,他婉拒了对方的要求,但答应从我这一代开始的年轻人,如果不是独子的话,有自由选择加入新中国军队的权力。而我,就是第一批走出了守望者营地,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中的一员。” “也就是说你们诱杀当年的疤脸手下,与今天消灭第八处的变种特务,都是因为他们带着武器出现在了海城关附近?那么……疤脸的那些战士们驻守的营地,你们也应该会要去进攻啊!”我看了一眼远处的守望者们,他们已经再次集结,摆出了整齐的四方阵型。 马天官笑了笑:“时代已经变了,我们不是杀人嗜血的疯子。想要说服我们的那位解放军军官见无法说服我们,便提了一点要求——白天在海城关外行动的军队,希望我们权当不见,毕竟改朝换代,已经是解放军的世界,不可能不让解放军在自己的祖国境内行走。但夜晚,就属于我们守望者了,任何……是的,我们约定的是任何夜间出现在海城附近的军队,都将是我们要消灭的目标。因为……因为核城的守护重任,也成为了我们的一项工作。我们距离世界太远了,要我们分辨黑白,本就含糊。于是,我们接到的指令就是——任何……就算是穿着解放军军装的军人,除非……除非他们呆在海城。” 我总算明白了个大概,但沈头自始至终,似乎并不知道这守望者们的存在。于是,我很无意地问了句:“和你们做出这个约定的军官,他是属于那支部队,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马天官挠了挠后脑勺:“我爹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名字,但是我见过那份写着约定的骆皮。对方在上面签的名字叫做陆九日。” “陆九日?”我扭头朝着我身后表情已经回复了镇定严肃的铁柱望了一眼,他和我一样皱紧了眉头。 我俩的嘴唇都微微张开,犹豫着,最终,我俩同时吐出了两个字:“陆旭……” 与守望者约定的人居然是我们葬密者的作战部队指挥官陆总,而他却并没有将这一约定告诉沈头,以及我们葬密者的任何一个人…… 第243章 葬密者 最终,我们答应了马天官,静静地守在海城关里,看着外面黑铠的守望者们,有序地清理着现场。海城里的那十几具飞蛾的尸体,也被我们抬到了海城外。马天官没有让别的守望者靠近我们,他一个人搬走了那十几具尸体。也是通过他们的清理行动,让我们见识到了这群唐朝都护府后人惊人的体力。细节也不描绘了,毕竟作为驻军,他们还需要继续在那片无人区里生活下去,没必要说道太多。各位就想象着三四百个如同疯子哥般的战神同时存在,并整齐有序的行动,迸发的是一股子什么力量就得了。 到十点左右,现场便被清理得很整洁了。因为有昨晚的沙尘缘故,所以暗红的液体被砂砾吸食,微风吹佛后,戈壁再次安详平静。守望者们并没有对我们挥手或者如何,便静悄悄地走了。包括马天官,也跟着他的父辈们离开,至于他们去向哪里,恐怕只有陆总知道。 我们依然盲目沮丧,沈头的尸体被我们用白布盖住,头颅放在了一旁。古小风的尸体也摆在旁边,不远处是被捆着的谢放。打破沉默的是海城外隐隐约约传来的脚步声,步履很沉重。我探头过去,只见杨疾满脸是血的从远处朝我们走过来。 我跳出了残破的城墙,那庞大的身体被阳光晒得有种会要爆裂的感觉。杨疾应该认出我了,冲我咧嘴苦笑:“我都看到了,但没能帮上手。”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让我看他额头上一个很大的洞,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敲开的:“第八处的那家伙是条汉子,在意识到他没有想要拿走我的性命时,我将枪口移动了一点。” 我冲他点了点头:“沈头死了。” 杨疾还是苦笑:“我看到了。” 他近到了我身前,伸出手往上够着我的肩膀:“511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形同散沙,这话,我记得是沈头以前对我们说的。” 我冲他点了点头,也伸出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却因为力度的无法把控,而直接把他拍得差点跪到地上。 身后传来了铁柱的声音:“鬼面,疯子哥醒来了。” 我和杨疾连忙往后跑去,只见疯子哥正阴着脸,缓步走到了古小风的尸体前,他盯着沈头的头颅看了几分钟,接着搂起了古小风的身体。这一画面,在之前我曾经看到过,并且,我已经对自己能够预知到某些片段逐渐习惯。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能够看到在未来时候所发生的一些比较危险情况的画面。之后的多年里,我想过我这一能力的来源,应该就是因为那地宫里神秘的人型生物血液进入我毛孔的缘故。于是乎,我时不时想——那些地宫里的神秘人,应该也具备着这一功能吧?那么,他们应该也能够窥探到他们殒命的片段吧!既然能够窥探到,他们又为什么要选择进入地下,我始终没有想明白过,正如这世上那么多人知道某些举动会要走向毁灭,但依然想要去尝试一样。 并且,这世界上本就有太多太多事情,也不是我能够想明白的。 铁柱将整个经过都给疯子详细说了,包括陆旭就是约定者这事。疯子没出声,静静的聆听着。到铁柱说完,疯子便扭头望我:“鬼面,沈头昨晚的安排是对的,你确实能够在敌人中独自应对。接下来,说说你的发现吧?有没有捕捉到‘断赤’的一些信息。” 我愣了一下:“你们早就知道断赤不是朴锦衣。” 疯子点了点头,他这次醒来后,似乎变得沉闷了很多,可能是因为看到沈头离去的缘故吧。 于是,我又将昨晚到今天早晨看到的与经历过的一切给大伙说了一遍,在说到经历铁笼里的剧痛那段时候,朱敏在我身旁伸出手,当着众人握紧了我肿胀的手掌。 我没有隐瞒任何细节,甚至我将自己之前思考中有怀疑到陆总的那些想法,也都对大伙说了。约定者就是陆总,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沈头,并没有让我们这些葬密者知道,便让我们来到了这片戈壁进行军事行动,那目的就太过可怕了。 大伙都沉默着,等待着某一个人用肯定的语气,将答案说出来。但这答案揭晓的同时,我们就要面对着如何归队,归队后如何让陆旭遁形。虽然并不是很难,但不好好谋划一下,让对方先察觉到什么的话…… 嗯,毕竟陆旭是作战部队的指挥员,他的权力还很大。 疯子哥最先说话:“你们想听故事吗?” 大伙满脸狐疑望向了他。 疯子再次沉默,片刻后,他将古小风的尸体搂起,放到了沈头的身旁,然后掏出三根香烟点上,摆到了尸体前。 他扭过头来,表情凝重:“我想,我应该知道陆旭为什么会要成为一位变节者,因为我认识他很多很多年了。他的父亲叫做陆振海,是以前关东军组建的剿匪军司令。也是陆振海的缘故,让我与陆旭成为了秘密战线工作者,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位伟大的革命者。至于我当年经历过的一些任何人都不敢相信的事件,在此也不想说道。而也是那次事件中,我认识了沈头,并被他和陆旭救出了远山。之后因为我身体里的某些变化,我疯了很多年。到我再次醒来时候,是在1950年3月的那天。” “我记得,那天是1950年3月17号,天气很好,窗外一抹柔和的阳光正照到我躺着的床上……” (《葬密者》系列至此告一段落,宣告完结。中雨写的东西喜欢留坑不填大伙也都知道,目前到这结局部分看起来,唯一的大坑,就是如何收拾陆旭。貌似,也不是需要我来费劲说道的,有抓获谢放,没必要再费大伙的钱听我啰嗦。在接下来的几章里面,将是拙作《薛定谔之猫》的故事结局。当时疯子还是邵德,沈头和陆旭也还年轻,古小风也会出现。当然,大伙喜欢的小五,最终也要有属于他的结局。没看过《薛定谔之猫》直接因为《葬密者》而认识中雨的朋友,今晚就可以不再牵挂明天早上的更新了,毕竟没看过薛,可能会看得迷糊了,再次抱歉,只能说接下来的故事,是为等了《薛》三年的那些朋友们而写的。 因为《薛》,我开始写了悬疑小说,几年里也经历了很多,在这条路上慢慢成长。《葬》是薛之后的故事,其实我那时候还想写清廷四虎,也就是邵统军的故事。但几年后的现在,我做出了个决定——不再写这类型的悬疑小说了。当然,今年即将上架销售的《极地苍茫》是这种类型的,但是我不一定会写下去。之后,可能会尝试其他类型,专业性比较强的东西吧!写《薛》和《葬》消耗了自己太多太多的东西,虽然有父辈的一些小故事撑着,但始终只是胡编乱造,越写到后面,自己越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 谢谢各位的支持了!有朋友说在腾讯看你的书挺贵的,其实说实话相比较起一个作者所付出的,真不算贵。中雨不才,很多支持的朋友都知道我,也不是不写文字就无法过活那种,不缺在腾讯这里每个月的几千、万把块钱。我是真心想写些好故事,所以葬密者才会在六十多万字结束,不想拖成百万字。有朋友说得对,会拖成裹脚布…… 真心谢谢各位。明天开始的更新,是疯子给大伙说道当年他们那一代的远山的故事。对于喜欢葬密者的朋友来说,今天就算结束了!请允许我感激各位,真心感激,因为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么个一路坚持着写作的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