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男子岁月静好[快穿]》 1.逆转星途 玄湛高僧坐在沙发里,双腿盘起,眉眼垂低。 他自幼聪颖,慧根深种,悟性极高,是大家公认的二十一世纪最有望成佛的人。外形也是极出类拔萃的,霞姿月韵,风度翩翩,人称四千年一遇的美人僧。 为了成佛,他全心全意潜心修禅二十年,终于在这天迎来了自己的契机。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金莲广场中央高台上,万众瞩目之下,他身泛金光,坐化升天。 灵魂脱离躯体的一瞬间,他听见空气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听见脚下众人的惊叹惊呼,一片巨大莲花状云朵飘至眼前,金光烂漫,绵延至天边,一直通往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极乐净土。 他屏住气息,抬起左脚,轻缓而郑重地落下,脚尖刚触及松软金砂,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一条绿黑旋风就破空出现,席卷而过…… 并且毫不犹豫地将他卷走了。 回想起这事儿,玄湛额头的青筋就忍不住直凸。 后来那团绿黑旋风自称是晋江穿梭公司的一名系统,说他人淡如菊根骨清奇资质绝佳,不该将自己的才能浪费在不做实事的无聊佛门,应当到他们的狗血穿梭部门来,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实实在在地拯救各个狗血世界中需要帮助的芸芸众生。 “……比如说?”玄湛随口问道。 “比如……呃,呃,呃……”系统卡顿了一下,“正在加载数据……正在获取任务列表……任务委托已接取。” 随后眼前绿光一闪,他就到了现在的沙发上,与此同时,脑中响起系统的问候声音: “欢迎来到《星途崛起》世界。今天是2018年4月15日,星期日,天气晴,室外温度19摄氏度,宜出门踏青,放风筝。请宿主阅读确认任务详情。” 玄湛只觉得一阵地转天旋,各种画面走马灯般从脑中闪过,过了半晌,才重新恢复清明意识。 从刚刚被灌输的任务信息中得知,他现在所身处的,是晋江穿梭公司旗下,一本名为《星途崛起》的小说中的世界。 在这本小说中,主角于小苏是一个怀揣明星梦想的普通大学生,纯真善良,毕业后到熊猫影视城做了一名群演,在群演期间,善良的小苏被狡诈恶劣的同行为难欺侮,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于小苏在一场酒局上结识了娱乐圈一手遮天的霸道总裁——厉钦,在霸道总裁厉钦的默默关注扶持下,于小苏开始得到各种优势资源,星途扶摇直上,期间又认识了超级影帝、超级歌星、超级导演、超级音乐家等等超级牛逼的人物,最重要的是这些超级牛逼的人物都被他单纯善良不做作的性格所吸引,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在他遇到坏人遇到挫折时倾尽一切帮助他,最终,于小苏靠着自己的纯真善良坚强勇敢,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超级巨星,并继续和超级友人们纠缠不清的杰克苏的故事。 而他,满级高僧玄湛,现在在这个世界中的角色,是一个名为“薛湛”的悲剧炮灰。 在于小苏开挂崛起之前,薛湛曾红极一时,并且是最被众人看好、最有成为未来巨星潜力的艺人。 然而有一次薛湛和于小苏同时参加一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在后台准备时,于小苏向薛湛打招呼,薛湛顾着埋头与队友连麦游戏,没有听到,因此忽视了他。被忽视的于小苏感到十分难堪难受,转身独自在角落流泪,而这一幕恰好被霸道总裁厉钦收入眼中,便认为这是薛湛对于小苏的精神欺凌,便开始打压雪藏薛湛,薛湛星途一夜之间一落千丈。 原主薛湛也不是个心理强大的人,受到这种无端打击,刚开始还能忍忍,拼命挽留各个合作方,恳求新的工作机会,但无奈厉钦在娱乐圈实在是权势能遮半边天,没人敢反抗他的命令。就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下,原主薛湛开始自甘堕落,自暴自弃,酗酒吸毒,进而日益消瘦精神日下,才二十出头年纪,就昏死在公寓之中,隔了半个月才因为屋中传出臭味被邻居报警发现。 警察打开门时,他的公寓里满是垃圾,苍蝇飞成浓厚的雾,脏臭得不像话。薛湛静静地躺在满屋垃圾的正中央,散发着最恶臭的气味。 就在此时,玄湛的脑海里浮现出属于那个“薛湛”的另一段影像,舞台之上,灯光闪亮,一个眼中盛满光芒,英俊朝气的青年,露出太阳般耀眼的微笑。那是曾经光鲜的薛湛。 最光鲜与最恶臭,形成最为鲜明的对比。 原本好好的人生,原本在舞台上散发光芒的、像太阳一样的人,最后居然以那样的姿态死去。 “高僧,我恳请您以我的身份重活一次,让我人生不要再落入这般堕落的境地。” 薛湛的声音忽然从那影像中传出。 “我当然绝不会允许自己自甘堕落。”又想了想,玄湛问,“不过……为什么你不自己来?为什么是我?” “我只是普通人呀,一个已经死去了的普通人。”那个薛湛笑了,“而你不同,你是能成佛的人,只有你能够代替我们将人生重新来过,只有你可以。” “所以这一次,我的人生就拜托你了。”薛湛说, “请务必帮我……把这一次的人生活得无憾。”他说完这句话,映在玄湛脑中的影像也彻底消失了。 接着系统声音再次响起:“叮,《星途崛起》世界,过气明星逆转人生任务正式开启。” “……” 玄湛睁开眼,看着眼前垃圾堆满地,无处落脚的公寓,有点头痛。 他本该顺利成佛的,却在最后关头被狗血系统劫持,还稀里糊涂接了委托任务,不得不帮人重塑人生……真的头痛。 如果系统有实体,他大概会打人。 不不,这样不好。玄湛双手食指中指合并,各捻揉一边太阳穴,深吸一口气:“阿弥陀佛,不生气不打人不动怒,花落花开心如止水云卷云舒。” 高僧不愧是高僧,几个深呼吸后,就从容地接受了自己的设定,去洗澡了。 也是,现在故事线正处于薛湛求助无门饱受打击,整整一个月没出门,心境开始变化的时候……整整一个月没出门,其中半个月没洗澡,头发和身上都已经散发出了不妙的气味。 五分钟后,玄湛从浴室出来,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有头发真不习惯,还是光头好。” 高僧不愧是高僧,更不愧是TOP3寺庙金玄寺里出来的,仅仅用了半小时不到,就将整个公寓打扫完毕,垃圾分类装好,东西摆放归位,窗户桌椅地板全部擦拭光洁,一切焕然如新。 连系统都忍不住发出惊叹:“厉、厉害!” “阿弥陀佛。”玄湛拍拍双手,摘下手套围裙口罩,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T恤裤子换上,两手各提八包垃圾袋,出门去了。 “这副身体力气不行。”玄湛皱了皱眉,以前在寺里扫地倒垃圾,一只手十二包没有问题,现在仅是八包,竟觉得有些许吃力。 得增强锻炼了。他想。又想到这一个月原主吃得似乎也不行,净是外卖垃圾食品,现在面黄肌瘦的,也得调养好一阵子了。 放纵一时爽,健康火葬场。玄湛感叹。 先扔垃圾,再去超市买点蔬菜水果和日用,他心里盘算着,他这个新薛湛的未来人生,还长着呢。 2.逆转星途 玄湛把垃圾拎到楼下,楼下垃圾房就被他的十六个大垃圾袋填满了。 接下来就是去超市。 原主薛湛住的是个高档富人小区,毕竟曾经红过,虽然现在flop了,但当初该赚的钱也没少赚,房也买了车也买了,还留了些存款也够用。 如果不是后来他自己堕落拼命作死,其实也能比一般人过得滋润多了…… 离这个小区最近的超市位于M商场的负一层,而M商场在T商圈中,T商圈是该城有名的时尚商圈,因此碰到各种网红明星之类的概率不低。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糊到地心的过气明星,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戴上了口罩,而后才拎着环保手提袋走入商场。 …… 于小苏这天刚在附近参加完商业活动,想着活动地点离T商圈挺近,结束后就让司机顺路开过来,逛逛看看。 结果就看到一个令人在意的身影。 虽然那个综艺过后,于小苏就再也没见过薛湛了,可是他对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过气明星还是留有深刻印象的……在他出名之前,包括还在做群演的时候,一直都是仰望着薛湛的。 这个人长得是他喜欢的颜,是他喜欢的气质,那副样貌太出尘绝世了,不像自己,太普通了,又或者说,和这个人对比起来,自己才被衬得太平凡了。如果可以的话,于小苏想拥有薛湛的脸,薛湛的身材,薛湛气质,薛湛的一切,他想成为薛湛代替薛湛。 当然,现在他已经拥有除了对方外貌之外的很大一部分了,曾经属于薛湛的名气、资源和代言等等,现在都是他的了。 可有时候于小苏还是感到不满足,可能是潜意识觉得薛湛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还是比他好看有气质,所以感到不甘心。 不过……现在薛湛一落千丈,工作尽失,会不会备受打击,一蹶不振,精神日下,贫苦色衰,过得很惨? 对此于小苏心中有些小期待。 他让司机停了车,戴上渔夫帽和口罩,下车悄悄跟在薛湛身后一起进了商场,而后跟着他乘扶梯下了负一层,来到超市。 他躲在货架后,看薛湛走到水果区,在散称苹果前站定。 薛湛面前的散称苹果有三种,价格也不同,一种贵,一种普通,还有一种最便宜。而他仿佛在犹豫。 很明显最贵的那种最红最鲜亮。于小苏想,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毫不犹豫就买最贵的,换作以前的薛湛估计也是。 不过现在的薛湛嘛…… 他目光盯住薛湛,只见对方伸出手,到最贵品种苹果上方,并没有落下,在空中停留半秒,就转移到普通苹果上方,又停留了半秒,最后落在便宜苹果上。 看着薛湛将便宜苹果挑挑捡捡拾进袋子,于小苏暗自松了口气。 他现在果然过得不好,穷得只吃得起最便宜的水果。 好可怜啊。于小苏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咦,你看,那个人看着好像于小苏啊?” 他本来还想继续跟着看下去,看薛湛还买些别的什么便宜货,不过此时似乎有人要认出他来,只好停止了行动,趁着那两个路人还没确认是他,还没走过来要签名合影,快速闪身离开了超市。 …… 薛湛买了几个苹果,又继续挑其他的。 他自小在庙里修行,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没什么欲望,价值观是“价格不重要,喜欢就吃,喜欢就买。” 现在原主留下有房有车有存款,暂时他也没有为钱发愁的必要,晚上回去规划一下存款的合理升值与利用就好。 至于刚刚的苹果,三个品种价格不一样,他本来想随便拿,后来发现标牌上有写甜度,最贵的甜度18,普通的甜度15,便宜的甜度13。他不喜欢吃太甜的,喜欢甜中略有微酸的那种,所以最后选了甜度13的品种。 他并不知道原世界的主角于小苏盯上他,更不知道对方因为他的举动误以为他生活贫困。 玄湛又在水果区挑了些别的,然后去买晚饭需要的蔬菜食材,想到家中调料也没有,又买了些必需的调料。 原主从前红的时候通告太多,不常住在家,后来没工作了,瘫在家吃吃睡睡,每天只接触床、沙发和冰箱…… 这怎么能叫生活呢? 高僧觉得不行。 这个家有太多东西需要买了,不过他今天刚来这个世界,一时也处理不了那么多事,所以打算吃完晚饭再详做计划。 玄湛晚饭吃的很素,一碟青菜豆腐、一碟盐煮毛豆,加上一小碗梅子茶泡饭,非常简单朴素。 然而作为一个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高僧,他从超市回来路上,还是从附近家具店买了一套很禅意的松木餐具,这会他将小菜精心摆盘,点上几根熏香,又不知道从楼下哪里弄来两株花草,插在小瓷瓶里,搞得也非常精致了。 他还用原主的黑胶唱片机放《大悲咒》,小桌搬到阳台上,吹着小风看着夕阳和晚霞,自在极了。 玄湛想了想,又从屋里取来原主的手机,精心构图将晚饭和风景拍了下来,调调色上传到了原主薛湛的微博,算是向原主的在天之灵汇报了。 原主被雪藏flop之后,微博就没怎么发过了。发了也没有人关注,没有人看,没有人留言,毕竟他已经是个过气明星了,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已经查无此人的过气明星的日常生活。 除了于小苏。 今天遇到薛湛后,于小苏重又在意起了这个人,他用小号悄悄到薛湛的微博主页视奸,但是关注是不会点关注的,他一个粉丝都不想让薛湛增加,一个都不想。 然后他就刷到了薛湛刚发的那条微博。 他点开图片,查看原图,双指放大,仔细审阅图上的每个角落。 “……”呵呵,明明只买得起最便宜的苹果,却还在这里强撑面子。 晚饭吃什么青菜豆腐毛豆,白饭还要用茶泡,难道不是因为穷到吃不起肉了吗。 还有这个做作的装盘,插花分明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野花,以为摆成这种样子,就能掩盖自己的贫苦吗? 不要脸,太不要脸。 不过想想这不过是贫苦薛湛的垂死挣扎,是他的自我欺骗与安慰,也是非常可怜了。于小苏觉得自己的优越感又增加了不少。 …… 餐后,玄湛又给自己做了个水果拼盘,端到书房。 其实原主薛湛是有些小近视的,看书写东西的时候就需要戴眼镜。 玄湛将原主的金丝细腿眼镜戴上,开始一边吃水果一边做日程表。 明天要去趟花鸟市场,买些花花草草,小金鱼之类的。他喜欢摆弄花草,亲近自然,对他来讲,没有什么能比清风明月更好的了。 ……与此同时,那边的于小苏发了条微博: 和薛湛无人问津的微博相反,他这条微博发出不到半分钟,就有了大量粉丝的回复。 于小苏回复: 粉丝: 3.逆转星途 玄湛高僧,现在是过气明星薛湛,正在为原主的星途复兴奋斗中。 这天晚上睡觉前系统提醒他,他必须重新,并且在这样一个作品快消娱乐至死、今天你还红遍大街小巷、明年就没有人记得你姓甚名谁的浮华无情娱乐圈中留下深刻印记,使“薛湛”这个名字,在仍然能够被人们铭记,才算完成任务,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系统打心底觉得这个任务要求过高,心里也做好了和薛湛讨价还价的打算。 不行就退让到二十年,和上头说说情,打打折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但没想到薛湛很平常地就应了下来。 该名男子一向人淡如菊,何时何地都举止得体,此刻面皮上也是一丝波澜都没起。 这下系统有点慌,他和薛湛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薛湛任务完不成,他也会被上头责罚…… “宿主,您要不再考虑一会儿?刚刚可以不作数,我可以假装没有听到……” 在娱乐圈登顶不算难事,运气到了,一块馅饼砸到脸上,谁都能因此红上一把,红个三年五载。 可是想要姓名能够流传下去,便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实力与运气的事情。 “没关系。”薛湛回答得云淡风轻,手中书卷也翻过一页。 说到这里,或许有必要翻出这位原·高僧的过往履历,稍作介绍。 玄湛高僧,人称四千年一遇的美人僧,除却一身不惹凡尘的美貌,更是聪明绝顶、天生慧根。 六岁阅遍寺中藏书;七岁与住持辩说佛法,简明透彻,住持甘拜下风;而后更是一人舌战百僧,甚至将当时的三大镇国高僧说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整整休养了三年才恢复过来,为此他也被住持罚关了三个月小黑屋。 直到后来长大了些,他的性子才渐渐收敛,行为也低调了许多,逐渐成为了众人眼中端庄有礼风光霁月的玄湛高僧。 他这份人生履历,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不同于凡人,更何况是差一脚就进入西方极乐为佛,如果不是被系统劫…… 啊,这事最好还是不提。 “不生气不生气,不动怒不动怒,阿弥陀佛……”薛湛青筋再次蹦起,双手指腹搭上太阳穴。 ……总而言之,如果说这个让系统觉得难度过高的任务是S级,那么这个现在名为“薛湛”的男子就是个挂逼。 “吸收粉丝,听起来和纳入信徒类似。” “不如明天就去附近寺庙举办一场佛学讲座罢。”将情绪抚平,顺带掸一掸微皱的衣摆,薛湛重新恢复了高僧的姿态,提议道。 “不不不,佛学讲座不可以。您现在是过气明星,不再是什么第一高僧,按照规则,那方面的信徒不能计入粉丝数,所以您还是趁早放弃这条道吧。”系统连忙制止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 “即使你这么说,我的心也永远都是属于佛祖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薛湛望向远方,眸中星光点点,在遥远的天边,在层层云朵的后面,有他的佛祖他的信仰。 “好、好的。” “既然今日与你有缘,不妨就和你多说几句。佛祖他好呢,好就好在……” “什么都好!”是求生欲很强的系统。 薛湛:微笑点头。 “宿主,今天忙了一天,明天一早又要去花鸟市场,您还是尽早休息吧。” 是了,薛湛打算明天出门去买些花草鱼虫回来。 他认为现在的房子缺乏生气,不够生机,不利于培养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不利于享受美好生活构建幸福人生。 听完他这串说辞的系统:“……想不到您除了传教,官话也会说不少。” 薛湛举杯轻啜一口淡茶,声如明月清风:“为了适应这个世界,我这几天也新学了不少东西。” 听闻宿主也有为了这里进行学习的样子,系统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 第二日。 摘自系统《宿主观察日记》: …… 九点多的时候,薛湛终于抵达花木流通市场。 这天的天气出奇地好,天空湛蓝,云朵洁白松软。市场中植物青翠,动物可爱,一切都使人心情舒朗愉快。 想到什么似的,他拿出手机,进入摄影摄像模式,一路走一路买一路拍摄。 现在他们居住的独栋小洋房本有一个漂亮的花园,可惜由于原主后期疏于打理,已经变得十分荒芜。 既然要全面整改生活,那么这片废弃的花园,也不可以放过。 他在几个花木商人那里挑选了合适的花草,和对方约定好时间送货上门,又去买了几株适合放在室内的盆景。 花园里还有一条小的鲤鱼渠,薛湛想着也要重新利用起来,打算再去订几条锦鲤。 从花市去往鱼市,需经过鸟市的街道。 鸟儿叫声叽叽喳喳,偶尔传来几声“你好”。薛湛偏头望去,原来是会学舌的鹦鹉和八哥。 他觉着有趣,便逗它们般回了两句“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 万万没想到,有着佛光照拂的他,就这么把人家的鸟儿传教了,不一会儿,满街的鹦鹉八哥全说起“阿弥陀佛”来,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乱…… 而事发时这位始作俑者本人已经离开了鸟市,优优雅雅地挽着袖子在鱼市捞锦鲤。 “没关系,那些都是被我们宿主开过光的鸟,身价只涨不跌……”系统瞧着自家宿主端庄优雅的神仙身姿,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暮色降临,夕阳余晖洒满街道,薛湛才抱着一盆小的翠绿兰草在怀中,沐着橙红霞光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 回到家中,薛湛优雅地吃了晚饭,优雅地收拾了碗碟,然后优雅地坐到阳台上。 喝茶,吹风,听音乐。 系统:“……您是否过于优雅了些?” “宿主,我希望您能够多一些紧张意识,想想我们的任务,还那么艰巨。”面对这样一位宿主,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强督促,“您觉得就您今天这个表现,能涨粉吗?” 听了这话,薛湛眼皮微掀,目光凝到花园里的枯杆上,出了会神。 过了一会儿,他拎起小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捧起茶碗轻轻地、认真地吹气,而后抿下一小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好烫。” 因被茶水烫到而不高兴,薛湛皱着眉:“我可以涨粉。” “您是指今天在鸟市收服的那群鹦鹉八哥吗?”系统一边吐槽,一边发送出一连串巴掌大的鹦鹉良心不会痛吗表情包,半透明地漂浮在他面前的空气中。 “烦人。”薛湛挥手把这串表情包拍走。 系统撇撇嘴,默默收回了表情包。 薛湛低头摆弄起手机,手指戳戳点点,约莫十分钟后,他将手机放下,端起刚才那碗热茶慢慢喝完:“好了,现在温度才刚刚好。” 系统瞧了眼手机,继续吐槽模式:“折腾半天,就发了一微博,您想什么涨粉的事呢?昨天不也发了吗,不还掉了俩粉吗?” 薛湛:“……今天不一样。” 系统:“怎么不一样了?昨天发照片掉粉,今天发个视频就能涨粉了是吧?您靠什么,真靠人格魅力呀?” 薛湛:“不行吗,你看(戳手机),刚刚是不是涨了三个粉。” 系统一看,还真让他涨了三个粉。 系统:“僵尸粉吧。” 薛湛:“打赌?” 系统:“来啊!” 薛湛点开粉丝列表,新增的三个粉丝显示在最上方。 三个名字头像都很正常,并不是用户556677那样的名字,也不是一元100粉的头像。 系统:“……现在的僵尸粉都很仿真,要点进去看内容才知道。” 薛湛:“今天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他点开第一个,经常转发哈哈哈,发日常吐槽,是正常用户,第二个,也是正常用户…… “行了。” 薛湛正要点开第三个,系统觉得太没面子:“就这样吧。” “刚刚的打赌?” “谁能想到,堂堂一代高僧,居然为了三个粉丝跟人打赌,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你说呢?!”混账系统居然还敢跟他提这茬,薛湛笑容一敛,面色严肃。 系统一怔,完了,不小心说漏了嘴。 “宿主您大人有大量,不生气不生气……”系统迅速变脸,自觉主动地伸出半透明手指,帮薛湛揉按太阳穴,同时岔开话题,“打赌您赢,您赢了!现在就给您一个神秘道具!” 空气中浮现出一件半透明的问号物品,问号触碰到薛湛手腕的皮肤,灵活光滑地缠绕上,顷刻间变成了一条精致的黑色串珠手链。 “说起来,宿主您发的究竟是什么视频,我还没看过呢。” 薛湛活动手腕,将链子调整舒适,随后点开视频,播放起来。 这段视频时间不长,三分多不到四分钟。 镜头从天空开始,画面逐渐向下,热闹集市进入视野,而后随着拍摄者的移动,路旁的景色不停切换,镜头中出现各种各样的植物、动物,还有人伸出手摸小兔子头、挠猫下巴等等有趣的互动片段。 正是今天他们去市场时拍摄的视频。回来之后,薛湛用视频编辑软件对这些片段进行了剪辑润色,再配上背景音乐,就做成了一个闲适轻松的小视频。 系统(赞美地):“宿主真是多才多艺!” 薛湛(无奈地):“都是生活不易。” 两人(同时地):“唉……” 原主因为被这个世界的杰克苏主角于小苏敌视,被娱乐圈只手遮天的总裁厉钦宣布雪藏。 根据原世界故事简介,雪藏的年限是十年,也就是说这十年内,除非他们有办法让这位厉钦解除雪藏命令,不然薛湛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娱乐圈的资源,什么唱歌演戏选秀综艺,都不会有…… 只能靠自己。 空气凝固了一阵,薛湛清明的声音打破沉默:“系统,在雪藏令解除之前,我打算从视频博主做起。” 系统:“视频博主?” 薛湛:“对,就是通过视频与大家分享自己的技能技巧、搞笑吐槽、兴趣爱好、生活日常等等的博主。” “比如这个美妆博主,主要测评化妆品使用体验、种草拔草,分享化妆技巧与化妆教程,短短两年,粉丝数就已经破三千万。” “这个美食博主,靠分享美食制作教程也成了经常客串综艺节目的红人。” “还有这个记录山村养鼠日常的博主……” 系统:“也就是说,您计划靠发布视频吸引粉丝,过上从零开始的吸粉生活?” 薛湛:“对,至于做哪个方面的博主,我打算从自身优势项出发……” 系统:“做美妆博主?” 薛湛:“……” 系统绕着薛湛扫描了一圈:“宿主您天生丽质,皮肤白皙光滑水润零毛孔奶油肌,五官精致骨相皮相皆为极品瞎季八画都好看!” “……”薛湛面上露出“虽然感受到了你的赞美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一个傻逼”的复杂表情。 “不是美妆博主,要更贴近生活一点。” “更贴近生活?那……那……啊!我知道了!” 4.逆转星途 “我知道了,”系统说,“养生博主,中老年养生博主!” 薛湛:……请去掉“中老年”这三个字。 系统自顾自地分析:“据我观察,当今社会,人类一旦进入某个思想阶段,就会开始注重养生。” “枸杞红枣参片菊花全都放进保温杯,早上太极拳晚上广场舞,爱好也从蹦迪飙车打游戏变成了钓鱼喝茶下象棋,就像宿主您现在这样。” 薛湛:……我哪个样。 系统继续:“所以说呢,我认为,人类的本质,就是养生。” 薛湛:……我觉得你对人类有误解。 系统:“我不仅想明白了这个,我还终于明白了宿主您的一片苦心。” 薛湛:……咦,我倒是想听你说说看。 系统:“既然任务规定我们至少要将姓名流传一百年,那么,如果您通过养生,再活一百年,活到一百二十岁,就能直接通过长寿解决百年的问题,简单粗暴,实在高明!” 薛湛:……不,我不想在这里待一百年。 系统:“宿主真是太智慧了!即使是被不讲道理的权势雪藏,即使是面临巨大的挑战,毫不畏惧镇定自若,排兵布阵运筹帷幄,是阿统我的偶像!” …… 薛湛实在听不下去,默默侧过脸,目光转向远处的月亮。 “怎么样,宿主,我没有说错吧?”系统一脸热切与期盼地望向自家宿主。 宿主不愧是宿主,这是什么神仙坐姿啊,霞姿月韵,美丽淡然,月光洒落在这神仙般的面庞之上,梦幻又朦胧,朦胧又梦幻…… 这样的宿主不红,还有谁能红?! “虽然有些地方不太对,但也差不多。”薛湛终于开口。 “与其说,我要做一个专门的养生博主,倒不如说是想做个生活博主,记录分享自己每天生活的零碎日常。” “支持支持,”系统已然上头,信心满满,“做全世界最岁月静好的博主!” “……” 薛湛觉得自从遇到了这个倒霉系统,自己的太阳穴与额头就时常作痛。 罢了,没空和他继续玩闹。 今天订的花木最近几天会陆续送上门来,自己的下一个视频干脆就以“荒废庭院改造”为主题,为此还要好好开动脑筋才是。 …… 另一边,于小苏结束了这天的通告工作,回到酒店就忙着打开电脑登陆微博小号。 那个薛湛今天做了些什么?他实在是在意得不得了。 很好,今天他也发了微博,嗯?还是个视频。 于小苏急切地点开视频,开始观看,五秒,十秒,三十秒,一遍,两遍,五遍…… 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看起来这个薛湛今天日子过得很快活,这令于小苏感到不爽。 他只想看到薛湛每天吃不起高档食材日子过得紧巴巴苦兮兮没有粉丝没有应援的样子,不想看他在那里悠闲恬淡地逛市场揉猫摸兔子。 不过……于小苏想到在这段视频中,有回来的路上透过公交车窗拍摄车与行人的镜头,可见薛湛是搭乘公交车回来的。 为什么会乘坐公交车呢?当然是因为他没有车可以开。 反观自己,车库里满满当当停着厉钦送的高档轿车跑车,平时更有保姆车专门接送,坐公交是不可能坐公交的,这辈子都不会坐公交车的,更别提自己有那么多的粉丝,去坐公交怕是整个公交车都要被粉丝围堵的。 找到了对方的一个破绽,于小苏又笑出声。 不过说到粉丝,薛湛的微博今天是不是涨了三个粉丝?脸上笑容再次静止。 比系统还要关心薛湛粉丝每日涨跌的就数他于小苏了。他点开薛湛的粉丝列表,将那三个新粉丝一个一个一个视奸过去。前两个是普通的哈哈党,第三个……有点不一般。 第三个ID叫做“莫矜一”,于小苏点进他的主页,意外地发现,这个莫矜一居然有着金V认证,认证是“国际著名钢琴家”。而且这位钢琴家的粉丝数足足有4000万,比自己的还要多些。 “莫矜一,莫矜一……” 越是读这个名字,于小苏越觉得耳熟,总觉得最近在哪里听人提起过。 既然如此,不妨搜索一下这个名字。 于小苏在搜索栏中输入“莫矜一”三个字,按下回车,眼前迅速刷出满满一页的相关条目。 “莫矜一,度度百科。” “莫矜一,钢琴帝国的冷酷帝王。” “钢琴帝王莫矜一将于近日从奥地利回国。” “莫矜一国内首场音乐会相关消息。” 看着度度百科里莫矜一集高贵冷漠帅气傲然于一身的半身照,于小苏愣了五秒,同时也寻回了记忆,他的确在最近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和他提起莫矜一的是近期一起合作拍电视剧的某个艺人。这名艺人是音乐选秀节目出身,午休的时候找到他,和他说起有国际知名钢琴家回国的事情,说这位钢琴家近期将在A城举办自己在国内的首场音乐会。 于小苏继续回想,当时选秀歌手还说,这位钢琴家对乐曲的理解造诣极深,在海外的音乐会门票总是一票难求,选秀歌手正到处托人帮他搞一张前排位置的VIP座,还托于小苏帮他问问,毕竟于小苏和圈内很多大人物相熟,还有厉钦这个靠山,对于厉总来说一张音乐会前排的票一定不算什么。 “而且,小苏你现在是国内最红最红最红的艺人,如果莫矜一知道你打算去听他的音乐会,一定会直接赠票给你邀请你去看的。” “到时候你看可不可以向他多要一张,带上我一个……” “他他他他真的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当时选秀歌手脸涨得通红,这样说。 于小苏细细回想着他这番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在理。看来自己的确有必要和莫矜一打好关系,最重要的是,莫矜一关注了薛湛,那么为了证明自己不比薛湛差,也必须要让莫矜一关注他。 接下来,为了实施“与莫矜一打好关系互相关注”的计划,于小苏先是熟读了莫矜一的度度百科,而后用小号将他的微博翻了遍。 莫矜一发微博很少,一共不过二十多条,很快就翻到了底。 据他的粉丝说,这位冷酷的钢琴帝王一年发两条属于正常,三条算福利,五条可以说是感天动地,每次他一出现,粉丝们都稀罕地如同中了五百万。 他微博的内容也颇为单一,主要是转发自己的相关新闻,如“钢琴帝王莫矜一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等。 没有什么特殊的、个人的微博,也从不发视频和照片。 除了最新的一条—— 配图是一张他在某个舞台演出时的照片,照片上的莫矜一十分年少,再仔细看,舞台布景上写着“A城清北高中文艺汇演”,应该是七八年前的照片。 据于小苏所知,薛湛也是这所清北高中的学生,但从年龄来看,两人应该并非一届。 难道这就是莫矜一关注薛湛的理由?因为他们是校友? 很有可能。 对于莫矜一的粉丝来说,这条微博的内容就太过轰动了—— 诸如此类的。 …… 于小苏换回自己的大号,斟酌着发出了微博。 分享的音乐正是他刚刚在音乐软件里搜到的莫矜一演奏的一部乐曲。 粉丝们迅速堆起留言: 顺着粉丝铺的台阶,于小苏理所应当地进入莫矜一的主页,点下了关注键,并理所当然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关。 然而对方没有。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对方仍然没有。 难道是因为时差?于小苏推算一下,莫矜一在德国,应该是下午一点多。 于是又刷新一下,仍然没有变成互相关注,倒是刷出一条对方点赞的微博出来,点赞的正是薛湛今天发的那条视频微博。 再刷新一下,点赞就没有了。 这是手滑?一定是手滑。 之后于小苏又刷新了几次,莫矜一的主页一动不动,已然是下线状态。 大概莫矜一没有看到新增的粉丝里有自己,于小苏想,他自己也是公众人物,知道每天粉丝涨涨落落很多,根本看不过来,所以基本上也不会点开去看。 发现这个道理解释得通,于小苏当下安心不少,计划着再找别的机会。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好去找厉钦寻求帮助。 5.逆转星途 又是一个晴朗早晨。 薛湛一如往常地起床、诵经、晨练。 耳机里播放着外语新闻,沿着公园步道慢跑。 薛湛很喜欢这个公园,作为古城垣遗址,这里有着一棵年代颇久的老菩提树,每天跑步中途,他都会特意去到那棵树下,闭上眼睛冥想五分钟。 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今天的菩提树上,好像与平时不太相同。 薛湛抬首向树上瞧去,繁茂的树叶与枝桠后面,趴着一个小朋友。 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脸上有脏脏的手指抹出的灰痕,身上的衣服也污皱,鞋底却印着某大牌的LOGO。 ……不知道是谁家离家出走的小孩。 再仔细看过去,薛湛发现小孩的手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原来是为了救这只猫才爬上的树。 薛湛抬头看他,那孩子也在树上回望他,两人敌不动我不动对视良久。 薛湛:“你是不是下不来了?” 小孩:“……” 薛湛露出“我懂”的表情,他小时候也因为摘人参果爬上过树,也是这样上去下不来。 薛湛又说:“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小孩摇头,圆圆的眼睛写满了不信。 小白脸,小孩在树上想,又瘦又弱,白斩鸡一样,一点都信不过。 他舅舅公司里有一大堆这样的小白脸,长得好看,靠脸吃饭,每次看见他就挂着恶心的笑容围上来,谄媚地嘘寒问暖,背后却又说他顽劣任性讨人厌,要不是因为他舅舅,谁愿意搭理他,哄他开心?虚伪极了。 所以他真的特别特别讨厌小白脸。 还是筋肉男好,筋肉男赛高。小孩想。 薛湛见他在上面忽然发起了呆,咳嗽两声,展开双臂,又说了一句:“我接着你。” 小孩:“不了,你去帮我叫个有肌肉的来。” 薛湛:??? 系统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宿主,这熊孩子,他小瞧您啊。” “……” “喵呜——” 就在这时,小孩手里的猫扭了两下,从他手中挣脱,跳了下来。 薛湛忙伸手去接,猫儿稳稳地落在他的怀里。 “喵喵~喵呜~”小猫用头蹭他胸口,十分亲密的样子。 树上那小孩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它它它它它……” “我喂了它那么多天,它都不肯让我摸一下,今天也是,就算受了伤也不愿意让我帮他察看伤口,甚至躲到树上……” “你你你你……”小孩指着薛湛,“你用了什么妖法?” 薛湛:“……是你不会的妖法。” 还有那只忘恩负义的猫!小孩咬着下唇,又瞪了猫一眼。 猫在薛湛怀里挪了挪,尾巴扫扫,像是给他腾了个位置:“喵呜喵呜~” 小孩:我才不去。 这样啊,薛湛转身走掉。 “等……等一下!你去哪里!”小孩喊。 薛湛:“我去帮你喊个肌肉男。” “哎,不用了不用了,你回来,回来接着我……” “我跳了啊……” 小孩从树上瞄着他跳下来。 薛湛回身接住他。 为了减少冲击,两人还像电视剧里那样,在被震落下的缤纷树叶中原地绕了几圈。 这个小白脸意外地有力气啊。小孩想。 味道也很好闻,和舅舅身边那群小白脸的不一样。 怎么说呢,不是那种人工香精的香水味道,是阳光和树叶的味道。 稍微让人觉得有一点点可以信赖呢。小孩想着,拱了拱薛湛脖颈,睡着了。 薛湛:…… 系统:…… 这孩子怎么回事…… 薛湛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左手抱着猫,右手抱着小孩,和系统交换了眼神,去往宠物医院。 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门上告示写着九点开门,还有十几分钟,只好等待。 五十五的时候,有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走近,看到门口的人,怔了怔,被吓到似的,掏钥匙的手明显慢了几分。 薛湛胸前挂着小孩和猫,静静地站在门边,垂眼看他迟钝地开锁、卷门帘。 小孩被门帘声吵醒,睁开眼睛揉了揉,从他怀里下去。 “您好,我们来给小猫看病。”是清脆的孩童声音。 “是是是。”眼镜男子赶紧按开灯,迎他们进去。 接近九点,陆续又来了几个员工,他们和眼镜男子打了招呼,换衣服去了。 眼镜男子也换上白大褂,戴上手套,先前身上的笨拙气息全部消失了。 “这是流浪猫?” “对。” “你们要收养它吗?”眼镜兽医问。 小孩忽然恳求地望向薛湛,伸手拉拉他的袖口。 薛湛看向他,有点意外:“你不养?” 小孩咬着下唇,有点丧气:“我舅舅不会同意的。” 闻言,薛湛点头:“那我养。” 小孩抬起头,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盯着薛湛,浓密眼睫扑闪扑闪。 眼镜兽医冲他俩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我先带小猫做个检查,大概两小时后可以出结果,你们可以先回去,两小时后再过来。” 薛湛低头看了眼小孩的头顶,忽然目光滑向他膝盖,那里裤子擦破个洞,微微透着点红紫。 他问宠物医院借了酒精和棉棒,让小孩坐在椅子上,将他裤子卷上去,露出膝盖。 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擦破了皮,流了点血,消消毒让伤口自动结痂就好。 薛湛用棉棒沾了酒精,在小孩膝盖的伤口轻轻涂拭。 棉棒碰到伤口时,小孩的身体明显一抖,咧着嘴,牙关紧咬,倒是一个“疼”字都没说。 帮他清理好伤口,薛湛看向他:“好了,现在该送你回家了。” 小孩脸色一变:“我没有家,我是流浪儿。” 系统:这小孩骗谁呢?瞧瞧这身衣服,分明是某大牌的最新款,还有鞋底大大的LOGO。 薛湛:“那送你去警察局。” 小孩:“我不去,我要跟你回家,好心人请收留我。” 薛湛:“我才不要你。” 小孩(瞪眼):“怎么?我不可爱吗?” 薛湛:“太可爱了不敢要。” 小孩泄气了半天。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小孩终于垂头丧气地把他舅舅的电话给了薛湛。 “我想等小猫检查完再走。” “可以。” 薛湛拨通电话,递给小孩,让他自己和家人说明情况,小孩在他不容逃避的视线下老老实实说了。 挂了电话,小孩:“舅舅两小时后来接我。” 薛湛:“好。” 小猫的检查结果也要近两个小时才出,小孩一脸沮丧地原地绕了会圈,拉着薛湛去麦当当。 “我要吃炸鸡。”小孩含着泪咬下鸡腿肉,“这是对我的精神补偿。” 等到吃完炸鸡,从麦当当出来,小孩的情绪明显变得满足喜悦。 他一手拎着麦当当玩具,一手拉着薛湛。 阳光透过云层,在薛湛身上撒下一片柔光,小孩仰头看,觉得他头顶像是冒着一圈圣光。 “大哥哥,你是天使吗?”他问。 “不是,我是和尚。”薛湛回答。 系统在他耳边狂叫:你不是!你是过气明星! 薛湛又被小孩拉着逛了会街,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才回到宠物医院。 眼镜兽医招呼两人进去,小猫的后腿受了伤,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检测结果也出来,因为是流浪猫,虽然没有什么大病,小毛病还是有些。 因为知道两人有收养小猫的打算,兽医又给薛湛说了些打疫苗和驱虫的事情,薛湛付钱同意后,就带着猫打针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来了辆豪华轿车。 “唉。”小孩叹口气,垂着头往门口走去,“我得走了。” “嗯。” 到门前,小孩一手拉着门,又转回身:“我叫陆羽,你叫什么?” 薛湛对他灿烂一笑:“我叫雷锋。” “……哼!”小孩甩门而去。小白脸果然还是很令人讨厌! 后来眼镜兽医抱着猫出来,薛湛从他那里将猫接过,兽医叮嘱他回去要好好照顾它,过两天再带过来看看腿上伤口如何,还要进行驱虫等等,又推荐他购入了猫粮猫零食猫砂等等用品,薛湛一一应下。 …… 空着手出来跑步,带着一堆猫咪用品和猫回家,薛湛远远瞧见楼下停了辆货车。 不会是昨天订的花到了吧?虽然约定的是下午,难道对方提前送到了? 他加快脚步,正要和车前的工人打招呼询问,就听后面人说: “劳烦让一让。” 他几步让到一旁,回头去瞧,几名搬运工抬着架华丽的三角钢琴,往隔壁人家去了。 “啊……”原来不是他的花。 6.逆转星途 “帅哥,你也住这里呀?”货车前一位四五十岁、身着蓝色工装、瞧着像管事的人向薛湛搭话。 “嗯。”薛湛点头。 “真好啊,”管事工头看着他,羡慕的样子,“这里得是有钱人才住得起吧。” “唔。”大概是吧。 “就说我们今天搬的这家,听说几年前买了这套房,一天都没来住过,直接去了国外。” 这么说来,自薛湛来到这个世界,的确是没有见到这位邻居出现过。他还以为是自己来的时间太短,或者邻居工作太忙。 “最近说是要回来了,就安排我们把东西先送过来。”管事工头拍拍薛湛肩膀,往右边努嘴示意,“喏,那么大一架钢琴。” 薛湛:“嗯……” 工头:“专门从德国运回来的。” 薛湛:“嗯……” 工头:“可真是有钱啊。” 薛湛:“嗯……” 原本工头拉着他还要说话,幸好怀中小猫适时叫了两声,薛湛这才得以脱身回家。 …… 薛湛给小猫用碎花小被子铺了碎花猫窝,窝里丢了老鼠玩具,旁边放上盛猫粮和羊奶小碗,猫砂盆猫砂放在阳台一角。 安置好小猫,薛湛打开冰箱,蓝色冷光映射出忧郁面庞。 没有菜了。 他今天原先打算晨练完去市场买菜,结果因为小孩子和猫的事耽搁,没有去成。 从冰箱里挑出一根还算□□的黄瓜,以及一根胡萝卜。 午饭只能用他们了。 醋黄瓜条,胡萝卜丁煮米饭,用土黄色蝉系釉碗盛着,颜色上看着还行。 照例摆上檀木小桌,搭配淡茶和花拍上一张。 不管怎样,吃得不仅是食物,还有心情和心境。 …… 饭后收拾完,薛湛把蒲团挪到猫旁边,闭眼打坐。 小猫在猫窝里挪动几下,爬到他大腿中间,打了个呵欠,也蜷成绒绒一团。 午后的风与阳光拂起窗纱,暖光里人和猫在静静沉睡。 系统从薛湛身体里飘出,浮在半空中,镜头一眨,悄悄将这一幕记录下。 “画面真好,有意境。”系统默想。 而后大惊:“难、难道……我其实有成为摄影大师的天赋?” …… 下午的计划是除草,改造花园。 薛湛定机位架三脚架的时候,系统扭扭捏捏地表示,他可以帮忙摄像,并且把中午自己拍的照片传到了薛湛的手机上。 系统洋洋得意:“怎么样,我是不是天赋异禀?” 薛湛一人既干活又拍摄的话,要不停地停下来换机位,很麻烦,又耽误时间,自然乐得将任务分出去。 “就交给你了。” 薛湛套上灰色背带工装裤和长靴,扛起锄头,开始了拔草锄地。 系统则在空中绕着寻找最佳拍摄角度。 中途货车把花木送到,薛湛让工人们把花连带纸皮花盆搬进来放下,就让他们离开了。 薛湛向系统介绍,这批花木里主要是绣球花和郁金香,还有夕雾、落新妇。 纸皮花盆上花木商人标注好了颜色,蓝绣球、紫绣球、黄郁金香、红郁金香、白落新妇、黄落新妇、烟粉夕雾这样分开堆放。 薛湛锄完草,将杂草枯枝抱到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图纸。 这是他先前晚上边查资料边画的花园设计图,他把花园分为许多小的区域,每块区域种什么颜色的什么花,也在设计图上用彩色铅笔画了出来。 系统作为一个负责的摄影,此刻立刻将镜头拉近,转向他手中的设计图纸。 薛湛将设计图记入脑中,然后又折叠起来,装回兜里,拍拍双手,开始将花苗移至挖好的坑洞,一棵一棵种下去。 一下午过去,花苗种的七七八八。 作为摄像的系统,眼瞧着原先荒芜光秃的花园,在宿主的努力下,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像在灰色画布上一笔一笔点上油彩,色彩渐渐遮盖画布,变成一片生机美丽的花园。 天色将晚的时候,又来了一辆货车,送来睡莲和一棵树。 薛湛依然让工人卸下货物就回去了。 睡莲种在锦鲤鱼池里,这棵树打算种在鱼池边。 暮色更深了。 薛湛要趁在天黑前把花园种好。 他走到树旁,刚弯下腰。 “要帮忙吗?”花园隔栏外,一个肩膀宽阔身高腿长的帅气男人,对他露出友善笑容。 薛湛看了眼他身上整洁的西服,摇摇头:“不用麻烦。” “可是树很重的,你一个人能……” 薛湛“哐”地将树抬起:“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我刚才注意力分散没有听清……” 帅男:…… 系统:…… “您这样会注孤生的!”系统快速飘到薛湛身后,伸出透明脚…… “咦……”薛湛忽然被绊倒,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帅气男人脸色一变,翻身越过隔栏,向薛湛而来。 “没事……”薛湛被他扶起,刚要起来,抬头便对上男人的脸。 对方眉头蹙起,一脸紧张担忧,显然是十分真诚的。 薛湛忽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我没有事……”他垂下眼睫。 “我帮你一起吧。” “噢。”薛湛答。 男子脱下外套,随手扔到一旁,将衬衫衣袖卷至手肘,从口袋里掏出白色手套带上。 两人一起把树运到小池塘边,合力将树根放进挖好的坑洞中,而后埋土,浇水。 “谢谢。” “不客气。” 男子摘下手套,对薛湛伸出右手:“我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莫矜一,很高兴认识你。” 薛湛也摘下自己的手套,与他握上:“你好,我叫薛湛。” 莫矜一盯着薛湛,眸中有细小的光芒闪烁:“嗯。”我知道。 夕阳笼罩的花园中,两名年轻男子握手而立,神情各不相同。 咔嚓一声,系统再次获得一枚CG! …… 晚上,于小苏用小号来到薛湛的微博主页。 薛湛今天一共发了三条,都是图片微博。 第一条,中午时发的,黄瓜胡萝卜午饭的微博。 “嗤——”于小苏冷笑。 第二条,饭后系统代发的,薛湛和猫午睡的照片。 于小苏将图片放大,仔细看了图片中的猫,瘦瘦的丑丑的,土猫。 “嗤——” 第三条,两张照片:一张荒芜残破的花园,一张落日时分开满鲜花的花园。 “这是什么意思?”于小苏没明白。 第三条微博先搁置一边,于小苏不甘示弱,手机上大号连发两条微博。 配图:精致的英式红茶与巧克力丝绒蛋糕。(其实是很久以前拍的图。) 他这样的小仙男是不可能吃五谷杂粮的,只有精致美丽的食物才配得上他的优雅大方,最起码在他粉丝的眼中是这样,所以他也努力维持着这样的形象。 配图:庭院中,于小苏怀里抱着一只精灵般的布偶猫,专注认真地看书。 当然,这其实也是手机里的存图,是去年经纪人把自己家的布偶猫带到工作室玩时,于小苏叫人拍的摆拍图。 大批粉丝迅速赶到微博现场。 于小苏翻看着评论,内心极度满足。 …… 除却于小苏这边,这天莫矜一的粉丝也喜若癫狂。 视频中,男子身着深蓝色绸质家居服,脚着灰色棉质家居拖鞋,在三角钢琴前垂眸演奏。 据乐粉指出,莫矜一弹奏的乐曲是罗尔夫·劳弗兰的《秘密花园》。 更有细心粉丝发现,在视频的4分23秒处,莫矜一嘴角勾起,似乎是在微笑! 7.逆转星途 薛湛坐在电脑前,开始用Adobe Premiere编辑“荒废花园改造”的视频。 系统和宿主思维相连心心相通,有他想要拍摄的镜头时,只要将想法传达给系统,系统就会按照他的想法寻找位置进行拍摄,其他的时候就放任系统自由发挥。 他左手中指轻扶一下眼镜的细边,眼中认真的神情一如当年他孤身舌战百僧,而后一手键盘一手鼠标,专注操作。 镜头从地皮视角出发,零星枯败花秆不敌风力,丛丛杂乱野草迎风招摇,花园的破败与荒芜呼之欲出。 而后有黑色长靴出现在视野,人物走进画面。镜头切换角度,拍摄人物拔草的背影、侧影,给到杂草从土壤中被利落拔出的特写…… 等到杂草被全部拔出,人物抱着草杆扔到角落,其中有系统蹲在角落拍摄,草杆迎面纷纷落下的画面。 系统:呸呸呸,就是这里,撒了我一头的草。 之后是翻土,挖坑,人物查看设计图,抱着花苗进入花园,按照设计图种植。种植画面除却特写,系统还利用优势从空中俯视拍摄,快速播放后可以看见花园是如何从一片空荡,一点一点被种上颜色,最终铺满色彩成为画卷。 种树的那段系统全程脖子以下,不暴露隔壁邻居。 最后改造完成,天色也从天蓝云白一点点变成夕阳霞光,池塘里的锦鲤自在畅游,再来一个全角度的花园景色欣赏……渐暗落幕。 完成了。 薛湛又反复播放了几遍,对细节稍作调整,这才导出视频,上传到微博。 …… 这几天,薛湛的微博粉丝每天都有稳定增长,粉丝数一百两百地上跳,评论和点赞也多了起来,主统两个其乐融融。 系统超级得意:“还不是系统我视频拍得好?” 薛湛:“对。” 系统:“当然了,也有宿主亲身播种的汗水与辛劳。” 薛湛:“是的。” 系统:“我们两个,勤劳勇敢,智慧善良,是文武兼备的灰姑娘。” 薛湛:“?” 系统:“总之,在智慧的我的协助下,宿主您一定能够漂亮翻身,逆袭一片,顺利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薛湛:“承你吉言……” …… 于小苏的经纪人最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他的这个走阳光可爱正能量路线的艺人,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冷着脸,低气压环绕。 在片场镜头下还好,笑容满面和大家打招呼,一如往常地谦虚表演。可是每次一回到保姆车,就性情大变,对着手机咬牙切齿,甩手用拳击打座椅,仿佛心中有压不住的怒气。 这种情况是不是该向厉总汇报一下?经纪人想。 …… 那个薛湛居然又涨粉了。 “可恶。”于小苏一拳挥向座下沙发。 评论和点赞也在增多,仿佛又让他看到对方当年崛起的样子。 “可恶至极。” 还有前几天,他让经纪人帮忙买了莫矜一的全套CD,拍图传到微博,评论里的粉丝都在帮他@莫矜一,可是对方依然没有回关。 “可恶。” 为什么莫矜一不是高晓松?为什么他不每天在微博搜索自己的名字?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看见自己的这条微博,一定会回关自己。 难道非要搞到上热搜,“于小苏单向关注莫矜一”?太失面子了。 种种事态,令于小苏一身怒气,从脚趾到发梢,全部斥满。 忽然,有一行窄窄的评论进入视线,像一根细针,在他大脚指头戳个洞,将怒气缓缓流放。 是薛湛和猫午后小憩那张照片下的评论,来自一位微博ID“贪玩蓝月亮”的网友。 于小苏发现,这位网友还有在薛湛其他条微博下的留言。 在“荒废花园改造”的视频下留言: 在食物图片下留言: 在花鸟市场视频下留言: 还有好多好多……薛湛的每条微博他都会diss一下。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刻薄,这么尖酸?于小苏看得笑出声。 经纪人:???怎么又笑了?那我还汇不汇报大老板了? 于小苏用小号给这个人的每条刻薄评论都点了赞,表示支持。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收到对方发来的私信: 贪玩蓝月亮: 贪玩蓝月亮: 晓晓簌簌: 贪玩蓝月亮: 贪玩蓝月亮: 晓晓簌簌: 晓晓簌簌: 贪玩蓝月亮: 晓晓簌簌: 贪玩蓝月亮: 晓晓簌簌: 对于这个得来不易的盟友,于小苏还想再问,却发现消息发送失败,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这位盟友怎么回事儿?怎么连自己人都无差别攻击?于小苏陷入困惑。 …… “靠!神经病!” 季铭躺在床上,把这个叫“晓晓簌簌”的人拉进黑名单,关掉手机屏幕,扔到一旁。 谁说他讨厌薛湛了? 他给他哥评论什么,关外人什么事? 再说了,他和他湛之间,那能叫diss么? 那叫调.情!调,情! 哪里来的傻子,真是晦气。 季铭是薛湛老家邻居人家的儿子,比薛湛小五岁,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直到后来薛湛离家到A城上了大学,参加了选秀,成了明星,才不常见面。 季铭盯着天花板,想起以前薛湛来他们家玩,两人玩累了也是这样瘫在床上,一起看天花板。 天花板还是这块天花板,人却不是当年的两个了。 距离薛湛上次过年回老家已经一年多了。 一年不见,思之如狂啊。季铭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微信,给他的邻居发消息。 季铭: 薛湛: 季铭: 薛湛: 季铭: 薛湛: 季铭: 薛湛: 季铭: 薛湛: 季铭: 薛湛: 靠!他什么意思!季铭在床上打了个挺:“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看不到!” 怕他干活辛苦,让他多雇几个工人; 担心他营养不良,问他要支付宝打钱给他买肉; 电视上看不见他的消息,他关心他; 他年老色衰没钱了回老家,他养他; 想他长红为他着想苦口婆心,他劝他; 就连高考冲刺、每周只放半天假、只能玩五个小时手机,他都要花四个小时看他微博,给他逐条评论留言! 可他呢?居然回复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浓,这份仇他今日就先记下,待到考后一身轻松,大家A城相见,再算个明白彻通。季铭想。 8.逆转星途 自上次花园之后,薛湛又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的邻居。 他本想找机会向对方道谢,结果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这天晚上,外面空气很好,星星难得又多又亮,薛湛便拿了蒲团,带着猫到阳台观星。 不远处道路上一辆黑色轿车驶来,从他家楼下经过,停在了隔壁家的车位。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率先出现,平整的西装裤下,黑色皮鞋一尘不染,男子从车上下来,身形挺拔隽美,气质凛然不凡,正是他那位不常出现的邻居。 薛湛在阳台看得见他,对方也瞧见了阳台上的薛湛。 “嗨!”莫矜一左臂举高,向他挥动着打招呼。 薛湛也伸出手臂,略僵硬地挥动几下:“嗨……” 对方好似笑了笑,跨着长腿几步走进隔壁院门。 薛湛继续将目光移向夜空,星星点点,忍不住伸出手,假如将这颗星与那颗星用线相连,那一颗再与内一颗相连,连啊连啊连啊,最后就是一尊佛祖…… “晚上好,你在做什么?” 薛湛回神,莫矜一站在对面阳台上,一身黑色西服已经换成了湛蓝色家居服,朝他这边看来。 薛湛家的花园建筑一共两层,二楼有四分之一面积是露天阳台,阳台在建筑西南角,隔壁莫矜一家和他家格局大致相同,不过阳台在建筑的东南角,两个阳台刚好相邻又相对。 “我……”薛湛思维一顿,总不能说自己在用星星描佛祖吧。 “我在感受星空,汲取宇宙能量修身养性。”他将掌心翻向上,仿佛手中掬有日月精华。 “这样。”莫矜一笑了,他本身眼尾就微微上挑,笑起来时更像只餍足的狐狸,着实好看。 可惜他在外面不常笑,至少在其他人前从来不笑,甚至被形容成“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臭脸钢琴家,后来又变成“钢琴帝国的冷面帝王”。 莫矜一说:“我也想学,不如你教教我。” 他在自家阳台上坐下,学着薛湛模样,两条长腿盘起来。 薛湛:“……” 他环顾一圈四周,猫在旁边的草编蒲团上玩线头。 薛湛过去把猫抱起来。 猫手里还抓着草,瞧着这根草线头在自己双爪中渐渐滑去,一脸懵逼:喵? 薛湛一手托着猫,一手捡起蒲团,用力抛出去。 蒲团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从这边阳台去到那边阳台。 莫矜一抬手接住。 “地上太凉。”薛湛说着,重新盘腿坐下。 猫失去了自己的蒲团,无事可做,跳到他双腿之间,揣手蹲着。 莫矜一也在蒲团上坐下。 “首先闭上眼睛,深呼吸,让心神沉入自己的身体……”薛湛示范着闭上眼睛。 “第二步,均匀呼吸,停止一切思考,将脑中念头通通清除。” “第三步,保持心无杂念……” 到这里,莫矜一忽然睁开眼,问:“怎样做到心无杂念?” “什么都不要想。” “……现在有点困难。”莫矜一皱眉。 他看向对面,那人仍然闭着眼睛,浅色睡衣松垮地罩在身上,露出光滑脖颈与胸口一大片皮肤。莫矜一眸光闪闪。 其实对平常的他来说,心无杂念不难,每次演奏钢琴曲的时候,他都能够迅速进入这种状态。可是眼下的情形,他就不能,不能。 在音乐家、艺术家们或长或短的一生中,缪斯女神是他们穷尽生命追求的存在,缪斯给予他们创作的热情与灵感,是□□,是欲念之火。 现在他的缪斯就坐在对面。 “嗯……”薛湛闭着眼说,“那就集中思绪,心中只想着一样东西,比如佛祖,比如月光。” “好。” 心中只想一样东西,这就很简单了。 “想到了吗?”薛湛问。 “想到了。” ……一段时间后,冥想结束,两人睁开眼睛。薛湛嘱咐莫矜一,这个要长期坚持下去,才能感受到变化,建议他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10-30分钟。 莫矜一说好。 “对了,明天早上要一起吗?” 薛湛:“可是我起得比较早……” 莫矜一问:“几点?” 薛湛:“大概六点开始吧” 莫矜一:“好,明天见。” 两人起身,莫矜一拍拍蒲团,想要还给薛湛,薛湛摇摇头:“明天早上还要用。” “而且你前几天帮了我,作为报答,这个蒲团就送给你用。”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也是前几天新买的,没人用过。”除了猫。 莫矜一点点头:“好。” 两人各自回房间,薛湛手刚碰到玻璃门,又听身后传来一声“晚安,好梦。” 他也回过头去道:“晚安,好梦。” ……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果然在阳台上见到了发丝凌乱的莫矜一。 莫矜一已经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见他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说:“你来啦,我们赶紧开始吧。”说完就闭上眼睛。 薛湛觉得他其实就是还想睡觉,闭着眼在补觉。 算了,对于新人,他一向宽容。 半小时后,薛湛扔小纸团叫醒莫矜一,说早晨的冥想结束了。 莫矜一瞧着地上的七八个小纸团,一脸歉意:“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没关系。”薛湛说,“我能理解。” “明天不会了。”莫矜一说,“我今晚早一点睡,明天就能早一点起。” 薛湛没想过还有明天,但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点点头,“嗯。” 这会儿彻底醒来,莫矜一提起自己刚回国不久,新家更是没来过几次,对周围设施都不熟悉。 薛湛想想,自己一会儿跑完步刚好要去市场,就问莫矜一要不要一起。 莫矜一说:“好啊,不如跑步就一起,我也正好想去公园锻炼。” 薛湛目光从莫矜一的脸慢慢往下滑,滑过下巴,翻过喉结,跨过锁骨,停下。 绸质家居服下微微显露出形状的块状胸肌,证明对方平时没少举铁。 形状大小刚好,没有大的过分,不会像健美比赛选手那样夸张,却又能让人感到绷满力量。手臂线条也极好,整个人的比例都十分协调。 “那我吃完早饭来喊你。”薛湛说完,就见对方脸上露出奇怪表情。 他……该不会是因为还没去过市场,所以家里连吃的都没有吧? “要不来我家吃早饭?” 莫矜一愣一下,笑了:“好啊。” 说实话,莫矜一很想现在立刻马上直接从阳台跳到对面去,但还是忍住了。 “我换完衣服去找你。”莫矜一说。 …… 莫矜一很快换好衣服来了,薛湛将他邀请进门,便去到厨房准备早餐。 莫矜一坐在他家的沙发上,从茶几上拿了本杂志,随手翻开一页,却抬头看向厨房,目光在那人背影上停留了几秒,这才收回目光,嘴角含笑低头读杂志。 薛湛家茶几上摆着许多本杂志,园艺、木工、钓鱼、宠物、旅游无所不有。莫矜一拿到的是本宠物书,里面有各种可爱萌猫的照片,封面是一只尤其可爱的蝴蝶结小白猫。薛湛家的猫在远处看见,一路小跑着溜过来,跳到沙发上一起看。 薛湛做好早餐,端着餐盘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人猫共赏的景象。系统暗中嘿嘿笑着自动拍照留念。 早饭依然很简单,人的是鲜榨的果汁,蔬菜沙拉和烤土司。猫的是羊奶和水煮鸡胸碎拌猫粮。 两人在餐桌面对面坐下,猫在桌另一边,大家很快解决完早饭,薛湛去换运动服,莫矜一帮他把碗碟放进洗碗机。 等薛湛快速换上运动服出来,两人一起出门前往公园。 9.逆转星途 清晨,公园空气中水汽湿润,薛湛和莫矜一并排在步道上慢跑。 薛湛边跑边向莫矜一介绍:“这里是离家最近最适合锻炼的公园,古都遗址,树木多,人少,安静。” 莫矜一:“嗯,的确很安静。”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人。 薛湛指向旁边:“这边是静和湖,湖里常有野鸭。” 莫矜一朝湖里看一眼,评价道:“很肥。” 薛湛皱皱眉:“可不能捉。” 莫矜一笑道:“不会。” 刚巧湖中有群野鸭由远处迎面游来,最前面是只高头的大鸭,后面跟着十多只毛茸茸的灰色小鸭,一家鸭整整齐齐,悠闲出巡。不过在小鸭群的最后面,落着一只掉队的,它和其他小鸭之间落下二三十公分的距离,此刻正不停摆着屁股追赶。可惜还是太笨拙,不仅没能与大队伍距离拉近,反而又被落远了一些。 薛湛目光追着它的鸭屁,心中默默为它打气。 莫矜一顺着薛湛的视线望去,也瞧见了这群巡游的鸭子,而后注意力也聚到那只又蠢又笨扭着屁股的小鸭身上。 “倒是等等人家啊。”莫矜一说。 像是真听到他这话似的,母鸭渐渐减速下来,一群鸭在湖面上缓慢漂浮,等到掉队小鸭一点点赶上来,重新回到队伍,才重新启程。 鸭群离开后,两人继续慢跑,薛湛继续给莫矜一讲解介绍,语气变得友善了许多。 之前只是邻居,还是个有点麻烦的邻居。 现在好一点,现在是个善良的邻居了。 …… 两人绕着公园跑了一圈儿,该介绍的也介绍了七七八八,薛湛又领着莫矜一去往超市。 还是M商场地下那个。 薛湛在入口处推了购物车,回头看向莫矜一,莫矜一笑着往他身边走过来,伸手将推车接过:“我们推一辆就够了。” 薛湛想想其实自己要买的不多,一点新鲜蔬菜,占不了多少地方,便点点头。 他毕竟是个负责任的日常博主,现在不方便让系统摄像,便自己拿出手机,开始记录。 他举着手机走在左边,右边男子比他高约大半个头,长手长脚,推着购物车时上半身微微前屈,缓步保持着与他相同的行进速度。 “这边是日用品区,你有什么需要的就添,我等你。”薛湛停下脚步。 “这些都不缺,我回国前让人提前布置过了。”莫矜一目光从排排货架上快速扫过,表示用不着。 薛湛想起那天在楼下见到的搬家公司,工头有提到过这家主人把自己在德国的用具全部搬了回来。恐怕除了钢琴,其他日用品也在其列。 “那还缺些什么?”他又问。 “食物。”莫矜一摸摸下巴,“冰箱里一无所有。” “好。”薛湛笑笑。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家超市的食材区。水果蔬菜在倾斜的坡体上码得整整齐齐,顶上有特地为果实打的暖色黄光,衬得水果的颜色更艳丽。绿色蔬菜台有专门的冷雾喷洒装置,使蔬菜始终保持着新鲜翠绿。 薛湛觉得,他们日常向的视频之所以开始渐渐受大家欢迎,就是因为在这样的简简单单、朴实又平凡的生活视频里,有着令人感到舒适的安定的气息,而细节处流露出的每个视频po主的个人风雅与情.趣,就像乡野稻田里的小小蒲公英花,或者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风吹草低现出的洁白柔软的绵羊,让人心脏一软,会心一笑。 薛湛边拍着视频,边挑拣着将橘子装进称重袋,装好袋子后放进旁边莫矜一推着的购物车,继续挑选下一样。 莫矜一似乎不会挑食,薛湛买了什么,他就站在旁边一起挑着买一袋,并不会离开走远。 过一会儿,薛湛水果装得差不多,本身就一个人住,多了也吃不完。于是转战蔬菜阵地,挑了些当下时蔬。两人推着购物车去称重。 想到家里的猫,薛湛又转到水产区捞了条三文鱼。 还有……薛湛估摸着莫矜一家中恐怕不会有调料,为了防止对方在阳台上喊他出来借盐这种事情发生,他又往调料区转了一圈,果然看见莫矜一将货架上的各种调味料都拿了一瓶,放进购物车中。 果然如此。薛湛垂眼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 等莫矜一拿完调味料,薛湛想想自己是没什么需要买的了,但莫矜一……他思考着,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到零食区和酒水区绕了绕。 莫矜一拿了一包麦片一盒牛奶,又挑了瓶红酒。 果然如此。薛湛想。 最后去往结账的柜台,薛湛拎出自己的东西,与莫矜一分别结了账。 两人拎着购物袋,乘电梯从地下上楼,离开M商场回家。 在楼下简单告别,薛湛走进自家院子,莫矜一也去了隔壁。 总算完了。薛湛舒了口气。 薛湛不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也算不上是个热心的人,平时总是淡淡的,对谁都温温雅雅和和气气,但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将他捡回寺里把他一手带大的金玄寺住持,还有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众人,和谁都没有太过亲密。 不过邻里之间,确实还是和谐些好。 他在门口脱了运动鞋,换上棉拖,先走到厨房将食材从购物袋中取出,分类放进冰箱,再回卧室拿了家居服去洗澡。 莫矜一也差不多,脱掉身上衣物,和前一天的旧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扔一颗洗衣凝珠,按下按键,洗衣机开始入水。莫矜一拉门进浴室,打开淋浴,仰头让细密的温水迎面淋下,水珠凝成水柱沿着他精壮的躯体寸寸滑落。 等他冲完澡换上干净家居服从浴室出来,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拿出手机确认行程。中午有个饭局,下午有工作方面的采访,晚上还要出席一个晚宴。 他关掉手机屏幕,放到一旁,从一本德文音乐杂志中抽出一个信封。 中午出门时,莫矜一将这个信封投进薛湛家的信箱里,驾驶黑色轿车远去。 …… 午饭后,薛湛带着猫晒太阳。 从二楼落地窗往外看去,花园景色尽收眼底。 尽管每天都在拍摄视频,他还是感到素材稍微有点不够用了。 即使是平凡日常,总是千篇一律的话,也会让人渐渐丧失兴趣。 比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生活也基本稳定了下来,除了花时间打理打理花园,每天闲下的时间很多。 薛湛起身下楼,在花园里逛逛,看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好拍的,顺道瞥了眼信箱,发现里面多了个湛蓝色信封。 他取出信封打开,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一张音乐会门票。 小纸条上写着:“亲爱的邻居:感谢你带我熟悉附近的环境,月底有一场我的钢琴演奏会,不介意的话,请收下这张作为谢礼的门票,我将期待你到来。” 隔了几行,“希望你会来。” 署名:“莫矜一”。 笔迹潇洒纵逸。 薛湛再看向那张票: 原来他是钢琴家啊,怪不得手指那样细长。薛湛想。 …… 另一边,于小苏的经纪人还是将于小苏近期情绪起伏多变的状况如实报告给了厉总。 就是那位当年看见于小苏在后台落泪,便将正当红的薛湛无情封杀的厉总。 厉钦让经纪人继续观察,调查出原因报告给他。 “是。”经纪人应下来,心想这位独.裁暴君又要残忍出手了,不知道这次中彩的是哪位可怜的倒霉蛋。早知道不告诉大老板就好了,经纪人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10.逆转星途 薛湛把纸条重新装回信封,连同门票一起拿回书房收好。 顺带从书架上拿一本木工书籍,或许他可以在花园里做一个秋千或者吊床,还有给猫做爬架和玩具、雕个木鱼之类的。 刚捧起书看了没有多久,有电话拨进来,是不认识的号码。 “喂,您好。”薛湛接起电话。 “喂?是天使哥哥吗?” 手机中传来的清脆童声,正是前些天上树下不来的皮皮孩。 “……是和尚哥哥。”他耐心纠正。 不是和尚了,系统腹诽。 “大哥哥,我可以去你家玩吗?”小孩奶声奶气问。 “不能。”薛湛想也没想便拒绝。 “为什么啊?”小孩语气失望。 “害怕你又离家出走赖上我。” “不会的,我是想去看看小猫。而且——”小孩说,“我现在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 “滴滴——”外面传来两声刺耳汽笛,在电话里也同样响起。 他放下书,一手接着电话,一边往外走。 透过采光极好的大玻璃窗,的确看见院子外面停着一辆加长版轿车,车门外站着一个高瘦男子和一个小矮子。 “大哥哥——”小矮子挥着手冲他喊。 不是陆羽还有谁。 看来对方早就通过电话号码查到了他的住址。薛湛将电话挂断,给他开了院门。 “王叔,这就是上次救我的大哥哥。”陆羽有模有样地给两人介绍,“大哥哥,这是王叔。” 两个成年人礼貌握手,互相点点头。 “大哥哥,你们家的花园可真好看。”陆羽跟在薛湛走进院子,高手男子走在最后。 猫在蓝色绣球花下睡觉,它已经打完针做完驱虫,腿伤也好了,脏乱的毛也洗得干净梳得柔顺,虽然还是丑丑瘦瘦。 听见有人脚步声接近,猫耳朵抖动两下,眼睛眯起一条窄缝,盯着来人。 陆羽走近伸手要去抱它,猫迅速起身走远。 它拐着弯儿走到薛湛身边,薛湛一弯下腰,它就跳进了他怀里。 陆羽:“……”我不要面子的吗? 羡慕嫉妒恨地看薛湛摸着怀里的猫,陆羽忽然双眼一亮,对身后的高瘦男子说:“王叔,把我带的东西搬进来。” 高瘦男子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搬来一摞又一摞高级猫粮和高级猫罐头,堆成小山一样。旁边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猫玩具猫衣服。高瘦男子甚至还从车上抱下来一个不小的猫爬架。 薛湛真心觉得,这辆加长轿车,挺能装的。 什么时候他也该去考个驾照。 他帮高瘦男子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屋里,猫也进了屋,绕着猫粮喵喵叫。 陆羽如愿获得了一次把猫抱到腿上揉摸的机会。不过只有短暂的几分钟,猫又从他手下钻脱,跳到薛湛腿上睡觉了。 陆羽一脸郁闷加纳闷:“……” 薛湛想了想,安慰他:“可能……它把你当做了仆人,把那些东西当做了贡品。” 陆羽更加郁闷了:“仆人……贡品……” 后来猫在薛湛身上睡着,陆羽伸手把它抱回自己大腿,摸着摸着又开心了: “我要给它起名字。” 陆羽看向薛湛:“你还没给它起名字对吧?” 薛湛说:“起了,大名猫,小名小猫。” 陆羽:“这也太敷衍了,不行。” 陆羽:“我要叫它露娜。” 薛湛:“好的。” 陆羽高兴地说:“我叫陆羽,它叫露娜。” 薛湛点头:“很搭。” 于是猫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名“露娜”,小名“小露娜”。 不过薛湛还是习惯喊它“猫”。 猫也如此,猫不知道谁叫露娜,露娜是什么,露娜能吃吗,露娜好吃吗,猫不知道。 听到人喊“露娜,过来。”它很迷茫。但喊它“猫,过来。”它就过去了。 陆羽在薛湛这里玩了会儿露娜,从屋里玩到屋外,在花园里你追我赶,高瘦男子默默站在不远处看着。 晚些时候,高瘦男子走到陆羽身旁,和他说了什么,陆羽脸上渐渐写满失落。 “大哥哥,我要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好的。”薛湛从木工书里抬起头。 “露娜,下次再给你带好吃的小鱼干。”陆羽又对猫说。 “喵。”猫说。 陆羽跟着高瘦男子上车,车窗摇下,他向薛湛和猫挥手:“再见啦,今天玩得很开心。” 薛湛也抱着猫和他挥挥手。 陆羽走后,薛湛抱着笔记本开始整理今天的视频。 有早上逛超市的,还有下午逗猫也拍了点。 整理好素材,作好视频,上传微博。 …… 晚上,薛湛又到阳台观星养性。 瞥一眼对面,邻居家的灯是熄灭的,屋子是黑漆漆的,大门是紧闭的,车位是空荡荡的。 上午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和他说今后也要一起打坐,晚上就全忘在脑后,不见人影了。薛湛不由感到一阵失望。 他正想着,道路尽头多了一团灯光,快速接近越来越亮。 汽车快准狠稳地停到车位上,从中匆匆下来一人。 莫矜一来不及换衣服,开了灯,边走边脱外套,快步前往阳台。 对面的阳台上已经有人在,白净纤弱的青年阖眼坐在蒲团上,安静、平和,在他身周好似自成一片空间,进入的人都不由得放松下来,也变得祥和平静。 莫矜一唇角弯起,眉头舒展,在蒲团上坐下,眼睛闭起。 约莫半小时后,两人结束冥想,互道晚安回房睡觉。 薛湛的床铺相当整洁,睡姿也板正,面颜安逸。在这天思绪彻底陷入深海之前,他好似隐约听见有极轻的舒缓的钢琴声。 原来钢琴家也是很辛苦忙碌。薛湛想着,沉沉入睡。 …… 于小苏晚上参加了一个晚宴,据说莫矜一也会来。 果不其然,在他和某国际电影节获奖导演寒暄着下一部戏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远处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莫矜一。 莫矜一冷着副脸,手拿一杯红酒,不时有周围人邀他轻碰。 不愧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臭脸钢琴家,无论周围人对他笑得多灿烂,他始终酷脸不变,期间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于小苏继续和大导演聊了会儿,谦虚好学的态度让大导连连赞叹。后来又有几名艺人与制片来这边找大导,于小苏就此走开去找莫矜一。 走了一圈,哪里都没有见到莫矜一的身影。 于小苏拉住一位相熟的制片人询问,他记得这名制片也是先前围在莫矜一周围的人之一。 “莫矜一?他已经走了。”制片人告诉他。 “走了?怎么走得这么早?”于小苏呆怔。 “说是有些急事要赶回去。”制片人说,“似乎是相当重要的事。” “……”早知道就早一点过去了。于小苏懊恼。 制片人拍拍他,安慰似的:“这谁能想到他,才呆了十多分钟,就急匆匆走掉……来小苏,我带你去张导那儿,他对你可是很有兴趣,老早就说着想找你聊聊……” …… 宴会终于结束,于小苏回到保姆车,一直挂在脸上的乖巧笑容已然不见。 他从大衣里掏出手机,熟练地切换小号,点进最常访问。 薛湛今天也发了视频。 他今天逛了超市,逗了猫。看起来是普通的日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令于小苏感到在意的是,薛湛今天不是一个人在逛超市,也不是一个人在逗猫。 旁边推着购物车的长手长脚的人是谁?视频中他虽然没有露脸,虽然是穿着一身运动服,可身上的气质无法被遮掩,那份独特的从容与自信,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具有。 于小苏身边的厉害人物不少,厉钦算是其中最为出众,给人压迫感最强烈的一个。然而就是薛湛视频中的这个男子,给他的感觉丝毫不比厉钦弱。 还有……逗猫片段中又是哪里来的小孩子?一口一个“大哥哥”,叫得又脆又甜,好似不要钱的大苹果。 不知为何,于小苏感到这声音有些耳熟。 好似在哪里听过。 11.逆转星途 “小苏,我看今晚大导对你印象非常好,张导也有意找你出演下部武侠电影……” 这趟晚宴收获不少,经纪人喜笑颜开,抬头却见后视镜中,于小苏又盯着手机,全身散发寒冰冷气。 经纪人半截话咽回肚子,抿起嘴。他从胡制片那里听说了,他家艺人今晚想找莫矜一,然而因为对方提前退场没有见到。 稍微联系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比如于小苏让他帮忙买莫矜一的演奏CD全集,又比如最近于小苏经常在微博上提及莫矜一……经纪人觉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细思恐极。 可是——于小苏不是有厉总了吗?这个调查结果要他如何向厉总汇报?经纪人感到胸口一阵窒息。 先不说暴君厉钦,就是莫矜一,他也是知道一点的,莫矜一的背景远比表面上来的可怕,按理说他常年待在国外,和这边王不见王,倒也无事,现在居然因为自家这位艺人,两人被牵扯到了一起。 经纪人又悄悄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于小苏,心中百感交集。 “去厉总那儿。”于小苏从屏幕中抬头,让他载他去找厉总,语调毫无起伏,略显无情。 “唔唔嗯。”经纪人慌忙应下。 …… 于小苏前些日子答应了选秀歌手,会帮他拿到莫矜一音乐会的贵宾席票。 可他现在三天两头在莫矜一那儿吃瘪碰壁,微博没人回,真人见不到,到时候万一他拿不着票,没办法向选秀歌手交代。 所以今天,薛湛的事暂且咬牙放到一边,他会继续监视他的微博,对其文字图片视频进行全面分析,从中挖掘出更多、更深层次的信息,抓住他的把柄。 门票的事却已不容拖延。 他本来计划通过今天的晚宴,与莫矜一搭上话,顺利交换联系方式,然后假装无意间向对方透露:自己喜欢他多年,终于等到他的音乐会,结果抢不到好位置因此十分丧气。 可谁会想到对方走得那样早,根本不给他机会,让他一身演技无处可施。 情况至此,他只得搬出杀手锏——找厉钦帮忙。 于小苏故作委屈地向厉钦哭诉了自己的遭遇,因为和导演聊戏入迷与自己钦佩的音乐家错过,答应了别人帮忙拿到票却眼看着就要食言……“厉总,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于小苏眼眶里挂着泪,手足无措,“我就要失信于人了,会不会被他讨厌,会不会被整个剧组讨厌?” “别多想。”厉钦说,“音乐会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搞定。” …… 这天,薛湛一手按尺,一手执铅笔画线,专注地绘制秋千图纸。 陆羽前一天晚上和他打了招呼,下午又要来找他玩。没一会儿,门铃声响起,他起身去开门。 陆羽身上斜挂着一个方块小包,老老实实站在门外,见他出来,仰头露出八颗雪白牙齿。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薛湛穿过院子给他开门,“你王叔呢?” “今天不是王叔送我来的。”陆羽蹦跳着进来,“今天是舅舅送我来的。” “那你舅舅呢?” “舅舅有事,去隔壁那栋啦,一会儿再来接我。” 陆羽跟着薛湛进屋,取下身上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小鱼干,分两条给猫,其余的递给薛湛收起来。 薛湛回书房继续画图,陆羽也跟着坐到他旁边,看他工作。 “你可以自己在书架上找书看。”薛湛给他指指书架,“那边也有漫画书。” “好哒。”陆羽去书架上挑了本恐龙图鉴,回来乖巧坐下。 薛湛继续专注自己的木工图纸事业。 过一会儿,陆羽指着桌上他架着的相机问:“大哥哥,这个相机是干什么的呀?” “拍视频,记录画图过程。” “为什么要拍视频记录画图过程呀?” “因为我是一名视频博主。” “什么是视频博主呀?” “视频博主就是……” 薛湛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哦~~原来是这样。”陆羽点点头,“那我继续看霸王龙了。” “嗯。” 等到他画完秋千木工图纸,偏头看一眼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蜡笔和画本埋头画恐龙的陆羽,想了想,去外面取了木雕工具和几块木头回来。 他看向陆羽的画本,上面是一只绿色短手霸王龙,霸王龙张大着嘴,露出尖牙,本该是很恐怖模样,但在陆羽歪歪斜斜比例失调的描绘下,变得有点蠢萌、呆傻。 薛湛挑了一块木头,拿起刻刀,开始第一次尝试木雕。 “这是……这是霸王龙吗?”陆羽不知什么时候画完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木头。 “和我画的长得一样。”陆羽把自己的画拿过来,边看边对比,“哇,真的是我画的这一条耶,连身上的疙瘩都一样。” 薛湛将霸王龙雕好,递给陆羽:“送给你的。” “哇——”陆羽双手拖住霸王龙,圆眼睛闪着星星,“谢谢大哥哥。” “大哥哥会把雕霸王龙的视频也放到网上吗?” 薛湛点头。 “想看!”陆羽从小背包里掏出手机,薛湛把自己微博告诉他,陆羽对他点了关注,他也打开微博关注回去。 过一会儿陆羽手机响,他看一眼:“舅舅让我到门口等他,我们要回去了。” 薛湛把他送到门口,陆羽怀里抱着霸王龙,挥挥手“大哥哥再见。”就往隔壁门前的一辆车子跑去。 …… 晚上,于小苏又到了厉钦家里。 厉钦递给他一张贵宾席的票,让他交给剧组的那位选秀歌手。 “那天音乐会我也会去,你和我一起。” 虽然内心觉得有厉钦在会有些碍事,表面上,于小苏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回去时,目光扫过博古架,博古架的中心位置,放着一只画风不符有点可笑的木质霸王龙。 觉得有些违和奇怪,于小苏多看了两眼,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他回到家,点开今日薛湛微博,看到他视频里那只画风同样可笑的霸王龙,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12.逆转星途 日子不知不觉过去,薛湛做完了一个秋千两个吊床,猫长胖了5斤。 音乐会的日子就这么到了。 换上白衬衫和黑色西服,脚上是用鞋油擦得干净的黑皮鞋,头发也在系统的帮助下梳得整洁时尚、清新有型。薛湛看向镜中人物,挺拔身姿,朱唇玉面,活脱脱一个红毯明星。 经过这段时间的养生和锻炼,初来时营养不良的身体状况也已得到了全面改善,体重增加了,体脂率也上升到18%,比之前身材有料得多,整个人精神气色与先前已截然不同。 薛湛提前半小时到了剧院,通过安检,持票入场。 剧场呈环形,正面是扇形池座,后面和两侧高台将中间舞台包围住三分之二。薛湛的位置在右侧高台上的第一排中间,视野很好,正对着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当演奏的人在钢琴前坐下,抬头应该刚好能与和他相对。 观众陆陆续续入场,整个剧场人头坐满,大家安静地找到座位坐下,偶尔小声交流,等待演奏开场。 时间到了,剧场彻底安静下来,直到莫矜一出现,才响起如云般的掌声。 莫矜一从舞台左方的入场口登场,一身长燕尾服优雅华贵,颈间一条精致的黑色领结,在舞台中央的钢琴旁边站定,向台下观众轻轻颔首鞠躬。 表示完问候,莫矜一回身于琴凳上坐好,转身中途他微不可查地抬头扫了眼右方高台,过程很快,没有人发现。琴键之前,莫矜一沉眼调整约五秒,一吸一呼,抬手,起—— 清脆流畅的乐符从他翩飞指尖倾泻而出。 剧场中如有月光流淌,又如蝴蝶飞舞,众人很快沉醉在他所营造出的美妙音乐世界中。 只有于小苏——左方高台上和厉钦一起过来的于小苏,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高台。那里坐着一个让他心情浮躁难以平静的人。 薛湛坐在那里,安静地聆听莫矜一演奏,容貌与气质都极出众,于一片人头中,于小苏一眼就挑出了他。比起以前,他眉眼更加精致,身上却多了点不染尘世的味道。 如果他不是被雪藏……如果他还在唱歌和演戏……现在会怎样呢?于小苏不由得想。 大约会比自己红得多,大约在整个娱乐圈都没人能够盖住他的光彩,毕竟是那样风光霁月的存在。 正想着,对面的人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于小苏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对面的人弯起眼睛对他淡淡一笑。 “!!!”于小苏慌忙别过脸,与他错开视线。 视线转移到场中的演奏者身上,心绪却始终不能平复,于小苏内心仿佛生出一种情绪,自己永远也超越不了那个人,永远不可能超过他……以至于整个上半场,他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一点儿乐章都没能飞进他的耳朵。 回过神来时,上半场已经结束,众人掌声如雷。 “太可恨了!”于小苏咬牙切齿,“那人果然太可恨了。” 还好被雪藏得早,现在跌入谷底的他已然没有赶超自己的可能。 对于这件事,倒是要感谢厉钦。想着,于小苏看向身旁。 察觉到他的目光,厉钦也望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于小苏冲他笑得乖巧羞涩,“就是想谢谢你。” 厉钦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宠溺。 余光中,于小苏感应到对面的人站起身,离开座位。 …… 中场休息时,薛湛去了趟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系统忽然间响起警报:“嘀嘀嘀。” 薛湛:“你响什么?” 系统:“刚刚,我检测到原世界主角于小苏正在接近,从气势上判断,他是冲我们来的!” 而后又复读一遍:“冲我们来的!” “我们不过是原文里的炮灰呀,他来找我们干什么呢?”系统纳闷。 “原主和他还有什么恩怨纠葛吗?” “没有。”系统在数据库里又检索一遍,确认道,“真的没有。” “数据资料里显示,《星途崛起》原文中提到原主只有两次,第一次被封杀,第二次是死于家中。” 薛湛点头,一如既往从容淡定:“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也是,”既然宿主不慌,系统也安心下来,“说不定他是来慰问我们的。” 薛湛沿长廊行走,迎面而来的人好像是先前坐在对面看台的那个。 “宿主,他就是于小苏呀。”系统忙提醒他。 剧院里安静,走廊也安静,这会儿一条走廊恰好只有他们两个。 只不过和系统说的不同,于小苏看起来丝毫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打算。 薛湛本来也不在意,继续迈步前行。 两人擦肩而过,相安无事。大概是系统多虑了。 “你……” 又走了两三步,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我就说呢,我这样聪慧的系统怎么可能出错?”系统扳回一局。 薛湛顿住脚步,略微回身,语调平和:“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于小苏早就转过身,此刻面向着他,表情说不上友好。 “何必呢?” “……?”薛湛微微蹙眉,没明白。 “何必挣扎呢?”于小苏看向他,露出一个微笑来,双眼中却一丝笑意都没有,“不是已经被雪藏了吗?” “不是已经接不到通告,登不了舞台,失去曾经的粉丝,被大家遗忘了吗?” 系统:“宿主,他这是在挑衅您呀。” 薛湛:“好像是的。” 系统:“可惜挑不动。” 薛湛:“确实。” 系统扫一眼自家宿主,呼吸平稳,心律整齐,太阳穴和额头都很平静,青筋丝毫没有暴起。 这个于小苏呀,根本get不到他们宿主的点。 要说他们宿主暴走的点,他最了解不过,当然是……被截胡对吧。 于小苏却不准备停。 “失去所有,被人遗忘,这样的你不是应该感到绝望,不是应该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然后堕落下去吗?” 为什么还能够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梳着清爽发型穿着得体西服来听音乐会?又为什么能在之前与他目光相对时,对他露出平和微笑? 于小苏觉得自己胸口如同被巨大的气团堵住,令他无法舒心。 ……原主的确是这样堕落了的。薛湛想,可惜他不是原主,自甘堕落也不是他的风格。 且不说他不是一无所有,即使一无所有了,也不觉得就该对人生感到绝望。就像他飞升被截胡,前一辈的修行全付诸东流,心中虽然气极,也想把系统灭掉了事,或者毁灭世界出一出气,但收拾收拾整理整理,还是得脚踏实地。 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他就是个这样的人而已。 “现在这样不累吗?”见他有些出神,于小苏软下语气,仿佛是在好言相劝,“放弃吧,放弃了就可以变得轻松。” 接着叹一口气:“人间不值得。” 薛湛:“不敢苟同。” 他声色清朗,语速不急不缓,仿若春风拂面,有如神仙下落凡间:“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当然了,我与你志趣不投,至此不必多言。” 薛湛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洒落背影,和挑衅失败、在原地咬牙切齿的于小苏。 他们佛教,从来都是引人向往光明的,劝人阳光,劝人善良。 对于于小苏这种劝人去堕落的歪言邪语,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恶心、厌恶。 系统咔嚓留下CG:“哇靠,宿主您刚刚也太酷炫了,不愧是我的偶像。” “咦?”又忽然检测到什么,“有人、有人偷听?” 13.逆转星途 下半场开演前,于小苏回到座位,凶狠怨毒的面孔已经藏好,又扮成人畜无害模样。 他刚在座位上坐好,右手边的厉钦就开口询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于小苏刚刚被薛湛义正言辞拒绝过后,心中怨毒更深,自己在洗手间用微博小小号发了些恶毒诅咒,这才调整好心情和表情回来。 “刚在途中遇到一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就停下聊了会儿天。”于小苏冲厉钦无辜地笑笑,“太久没见了,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聊就忘记了时间,回过神来时差点赶不上开场。” 厉钦仍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怎、怎么了?”于小苏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聊了些什么?”厉钦继续问道。 原来是霸道总裁的嫉妒心?于小苏心想。 他乖巧地回答:“这个朋友最近遇到了些困难,想要放弃。于是我安慰了他几句,鼓励他振作起来,再坚持下去。” “这样啊。”厉钦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过头来,目光投向舞台,陷入沉思。 …… 前段时间他为音乐会贵宾票的事去找了莫矜一。 厉氏和莫氏同为这个世界中有头有脸的厉害家族,他和莫矜一从小就互相认识,那时候被家里人带着参加宴会聚会,他俩年纪差不多,就常在一起玩。后来莫矜一一家人去了国外,从此开始没了联系。 莫矜一取了票递给他的时候说,让他注意身边的人,注意于小苏。 “厉钦,于小苏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对方这样对他说。 “你又不了解他。”厉钦并不认为莫矜一比他和于小苏更亲近,既然如此,他怎么能有自己了解于小苏呢。 “小苏是世界上最单纯可爱的男孩子。”厉钦当下语气变得颇为不悦,“即使是你,我也希望不要说多余的话。” 莫矜一怔一下:“好。” 临走时,莫矜一送他出门,看起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总之你还是注意一下,我不想见到你被人骗得团团转。” 闻言,厉钦脸拉下老长,离开地很不爽。 不过回家后他再想想,以莫矜一的地位和为人,没有理由无缘无故挑拨他和于小苏的关系,这天音乐会便特地留了个心眼。 从演出还未开始时,他就注意到于小苏一直关注着对面看台,而后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听演奏,像是在看舞台上弹钢琴的莫矜一,仔细观察后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事实是——于小苏在自己“最钦佩的钢琴演奏家”的音乐会上发呆。 至于为什么发呆,厉钦虽然不太清楚,但心中直觉与对面看台的人物有关。 中场休息的时候,于小苏说要去洗手间,言语中有些匆忙,他心中有所疑虑,便后脚也跟了过去。 没想到会看见那样一幕。 那样神情,那样冷漠的话,那个人真的是他单纯可爱的于小苏吗? 娱乐圈一手遮天的霸道护短总裁厉钦沉默了。 …… 国际著名钢琴家莫矜一一票难求的音乐会下半场,又在一些人的走神中过去。 安可过后,演出结束。 莫矜一向观众席鞠躬致谢,结束了表演。 “结束啦。”于小苏伸一下懒腰,眼睛里冒着星星,“不愧是莫矜一,现场演奏效果真的好棒,听得我好入迷!” 然后转身向厉钦,扬起大大的天真微笑:“谢谢厉总,如果没有您帮忙,我一定坐不到这么好的位置。” 厉钦罕见地没回话,更是罕见地没看他,于小苏有些茫然,自己今天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过一会儿,厉钦看眼手机:“今天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于小苏:“……” 今天这个日子,5月20,难道总裁不是应该偷偷在江边准备了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开车带他过去,给他一个惊喜吗? “厉总,我今天没开车。”于小苏小声说,神情委屈无措。 准确的说,今天下午时候,是厉钦到他家楼下接到他,两个人一起过来的,所以他没有开车。 “打车吧。”厉钦身也没回,将他扔在原地,迈步走远。手机屏幕的微信上显示他刚刚给助理发出一条消息: 背后,于小苏仍一脸茫然失措站着,只是两边身侧的双手,正缓缓蜷握成拳。 “小苏,你在这里啊。” 握紧的拳头倏地松开,于小苏回过头,脸上挂着开心微笑:“诶,是你呀。” 来的是选秀歌手,选秀歌手冲他笑笑:“小苏,真的谢谢你,今天居然能这么近地感受莫神的音乐洗礼,我这辈子……死而无憾啦!” 于小苏冲他笑笑:“你开心就好。” 选秀歌手又探头看一圈:“咦,厉总呢?我刚音乐会上明明看见你们坐在一起。” “厉总今天公司有事,就先回去了。”于小苏温和地回他,“我等下自己打车回去。” “打什么车啊。”选秀歌手热情地揽过他,“坐我的车呗,我送你回去。” “那、那就谢谢你了。” “说什么呢,我谢谢你才是。” …… 地下车库,于小苏和选秀歌手来到车前。 “咦,那不是我莫神吗?”选秀歌手掏车钥匙的手一顿,激动起来。 于小苏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莫矜一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和身旁一人有说有笑颇为亲密。 “那个人是谁啊?”选秀歌手也探头张望,“小苏,要不我们也去打个招呼?你和莫神是认识的吧?” 于小苏:“不了吧。” 他伸臂将选秀歌手拦住,“他今天应该挺累的,我们不要去打扰比较好。” “也是。”选秀歌手挠挠头,迈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来。 “不过,旁边那人是谁啊?和我莫神这么亲密的样子。” “……”于小苏面色发白,“不知道。” ……就在刚刚,那人弯腰坐进莫矜一车的副驾,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人面孔。 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薛湛。 …… 音乐会结束,薛湛跟着人流退场,沿着墙壁边往外走。 手臂忽然被一只大手捉住,那只手迅速用力一扯,把他拉入昏暗狭廊。 “嘘——是我。” 薛湛听得出,这是莫矜一的声音。 “别忙着走,等等我,”狭廊很窄,两人离的很近,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声音,莫矜一声音压得很低,温热气息打在薛湛耳边,“等我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回家。” “嗯。”薛湛点头。 就这样,薛湛跟着莫矜一到后台,等他换完衣服,一起去车库取车回家。 驾车驶上道路,莫矜一忽然拍了脑袋:“忘记了,我今天下午还没有吃饭。” 演出开场时间在四点半,结束时已接近七点。薛湛来的时候稍稍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现在也已经消化。 “不如我们先一起去吃个饭,顺便庆祝一下演出成功。” “嗯。”薛湛答应下来。反正他们住在隔壁,要一起回家,中途去吃个饭也可以。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餐厅料理好吃,环境也好,就去那里吧。”莫矜一提议。 “好。” 两人来到莫矜一说的餐厅,餐厅环境的确很好,灯光音乐与内装都显示出店主人的高雅品位。 “不好意思,我们餐厅今天已经预定满,不接客人了。” 有侍者走过来问到两人没有预约,歉意地鞠躬。 “好吧。”莫矜一和薛湛对视一眼,正要转身离开—— “啊两位稍等,”又一位侍者匆匆赶到,“不好意思,刚刚收到一位客人信息,对方取消了预约,现在空出一桌,两位请跟我来。” 这名侍者向两人说明情况,引他们到窗边的某个位置坐下。 窗外就是江景,夜色、江水和万家灯火。 桌上摆着高脚烛台香薰蜡烛,旁边的花瓶里插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薛湛往周围看去,这家餐厅每桌上都摆了蜡烛和玫瑰,只不过除了他俩,其他桌的座上都是一男一女。 薛湛点了蔬菜水果沙拉和奶油蘑菇浓汤,莫矜一也点完了自己的。 一会儿,侍者取来红酒给两人倒上。 莫矜一举起红酒,邀他一起:“为今天的演出成功庆祝一杯。” 薛湛迟迟没有动手。 “系统,这酒我不能喝。”他内心小人皱着眉,“我是和尚出身,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系统也很犹豫:“要不然……宿主您想想济公和尚,酒肉穿肠过,佛祖坐心中?” “可是……”薛湛思索一阵,“不行,我还是要拒绝掉。” “唉……”系统叹口气,悄悄浮上半空,对着薛湛洒下星星点点。 心中默道,“宿主,对不起了,这戒您是早晚要破的。” 薛湛记得自己明明是要推辞,却不知为何伸手握住了酒杯,并且举起酒杯与莫矜一对碰后,一饮而…… 有清凉顺滑的液体入口,沿着咽喉流下。 “我……我喝了酒?”酒水下肚,薛湛看着手中只留下一点深红残液的高脚杯,感到一阵晕眩。 薛湛倒下了! 莫矜一和系统一脸懵逼! 系统扫描过一圈他的身体,是酒量不好一口即醉,加上心理受到巨大冲击,所以昏过去了。 莫矜一也慌忙起身过来,确认他只是醉了之后,才松了气,露出无奈笑容:“真是被你的酒量吓到了。” 14.逆转星途 …… 薛湛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一身白色袈裟,在山野中赶路。天上雨珠飘落,点点落在袈裟上,竟变成酒红颜色,一片一片晕染开。 雨渐下渐大,素白袈裟渐渐被红色雨滴玷污,变得污浊斑驳。 好在前方不远山腰有一座金光四射的庙宇,大概可以容自己避一避雨,整理行头休休脚。薛湛加快脚步,往金光庙宇行去。 庙宇外,薛湛将自己的身份文牒交给门旁的金身罗汉,那罗汉看完文牒,又看向他,他这一身袈裟早已不似原来素净,被红色斑驳布满,污浊不堪。 “你没有资格入内。”罗汉将文牒还给他,“请离开吧。” “哟,又把人拦下来啦?” 薛湛正要继续与罗汉询问,就见旁边走来一个身披蓑衣,打着芭蕉叶的破布和尚。 那和尚脚上穿着草鞋,蓑衣下的衣袍破破烂烂,边看向这边笑。 “要你多管闲事。”罗汉皱眉不满。 “咦,是葡萄酒的味道。”蓑衣和尚伸头过来在薛湛衣上闻闻,和罗汉互怼,“我不管,这小哥不是要继续淋雨了嘛。” 蓑衣和尚伸手把芭蕉叶送到薛湛头顶,红色雨水打落在翠绿芭蕉叶上,沿着脉络向外滑落。 “小哥,去我的庙里避雨吧。”蓑衣和尚笑嘻嘻看他。 薛湛本想推辞,但看了眼旁边罗汉已经闭了眼,不愿搭理他俩的模样,犹豫半分,从蓑衣和尚手中接过芭蕉叶,“嗯”声应下。 薛湛举着芭蕉叶,跟在蓑衣和尚身后,一步一缓,来到金光寺庙旁边的一个寒酸破庙中。 庙里已有不少躲雨的人,薛湛大致扫了一眼,有猎户、农妇、书生、乞丐、孩童……门边有两个漂亮小姐抬头往他看过来,与他视线相对上,脸色一红赶忙移开。 风呼啸不停,雨也一直下到傍晚。破庙里猎户和农妇生起火堆,烤起兔肉和番薯之类,张罗着分给众人。 薛湛坐的位置离众人有些远,一个人在角落中等待雨停。农妇对身边的小孩子使个眼色,小孩子拿着块刚烤好的红薯到薛湛旁边,递给他:“圣僧,吃红薯。” 薛湛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红的斑驳的袈裟,回复他:“我不是圣僧了。” “没关系。”小孩把烤红薯塞到他手里,“我觉得你是。” 薛湛手中握着稍有些烫手的红薯,有香甜味道传入鼻尖…… …… 薛湛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 他往左偏过头,就见系统眼巴巴趴在枕边,一见他醒过来,就飞扑着逃掉了。 手下有温热的暖洋洋毛绒绒的触感,薛湛屈手摸了摸,是露娜。 这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到了中午。 薛湛坐起身,床还是自己的床,身上也是自己的睡衣。昨天穿着的西服衬衫被人整齐地叠放在了旁边,大约是莫矜一昨晚送他回家,帮他换的。 “宿主,您肚子饿了吧,吃点东西……” 系统端了小桌过来,放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又狗腿地献上午餐。 薛湛不为所动。 对于系统行动中表现的心虚和讨好,他也用自己的行动作为回复——他在生气。 察觉到宿主的心情,系统不敢说话,默默飘到他身后帮他按摩头部、揉捏肩膀。 房间中极为安静,只有墙上时钟滴答的走秒声。 秒针绕着走了十多圈,系统才弱弱求饶:“宿主……” 薛湛开口岔开话题,指指面前加盖的瓷碗:“这里煮的什么 ?” 系统小声回:“是红薯粥。宿主,我……” “原来如此。”难怪他总觉得房间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香甜气味,薛湛端起勺碗喝一口粥,淡淡道,“看你表现。” 系统欣喜:“好的宿主,我知道了宿主。” 喝完粥,系统自觉收拾残局,十分麻溜勤劳。薛湛起身洗漱。 整理完毕,薛湛取出手机看日程安排,发现微博APP右上角红色气泡爆着的消息提示。 他点开微博,消息里满屏都是艾特和评论,主页的个人粉丝数已经涨到200W,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这是什么情况?他昨天醉酒后应该没有做什么吧? 难道是他醉酒后在街上唱《大悲咒》被人拍下来了?还是对着鸡笼讲经被拍下来了? 酒真是个误人的坏东西。薛湛想。 他屏住呼吸,点开热搜—— 薛湛 [爆] 莫矜一 音乐会 [爆] 薛湛莫矜一 [爆] 最上边的第一条挂着自己的名字,下面是莫矜一。 点开后标题…… 想象中的羞耻标题都没有出现。还好。 只不过……明明他每天都毫无遮掩露着脸走在街上,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才被人认出,并且直接爆上热搜? 想也知道,这背后一定有着推手。 系统这时打扫完屋子,连吊灯都擦得一尘不染闪闪亮亮,飘回他旁边。 “说起来我也觉得不敢相信,宿主,您被解除雪藏了。” “解除了?”薛湛颇有些讶异。 “嗯……”系统说,“据我调查,是厉钦亲自出手将您的雪藏令解除的。” “厉钦?”他无缘无故怎么想起自己这个炮灰来了。 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薛湛也想不明白了。 …… 另一边,有人比他更加诧异。 于小苏怎么也不能相信,昨天还是查无此人似的薛湛,今天就满屏都是他的姓名了。 他不是被厉钦雪藏了吗?不是有十年的年限吗?现在大概才到第二年,怎么就??? 于小苏死死盯着屏幕看了一个小时,一副要将屏幕烧个洞看穿架势,好不容易才压下情绪,深吸口气,打电话给厉钦。 “厉总,今天的热搜好奇怪,那个薛湛……” “我昨天将他的雪藏令解除了。” 于小苏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吃惊:“为、为什么?” 厉钦冷淡回复:“他帮过陆羽,陆羽很喜欢他。” 从霸王龙木雕之后,陆羽每天饭后都要抱着手机刷薛湛的日常视频,看他买菜种花撸猫做秋千,翻着翻着,翻到他曾经的微博,发现他从前居然也是舅舅公司旗下的艺人,就拿着视频去找了厉钦。 陆羽是厉钦姐姐留下的孩子。厉钦是厉父的私生子,小的时候虽然被接回了厉家大宅,却一直不被本家人喜爱,在众人的冷眼中,只有姐姐待他最好,与他最为亲密。 成年后,他以霹雳手段报复了其他厉家人,掌握了大权,姐姐也嫁了人,在第二年春天生下小陆羽,每天都挂着幸福笑容。直到有一天,姐姐姐夫在事故中去世,只留下一岁半的陆羽。悲恸之后,他主动把陆羽接到身边,像小王子一样宠着。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对陆羽的宠溺,不少人为了接近他,也会故意选择从讨好陆羽开始。 “他……他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解除雪藏,故意接近陆羽,”于小苏那头说,“陆羽年纪小,很容易被骗。” 故意接近……被骗……厉钦笑容渐冷,这话由他于小苏口中说出,未免太过讽刺。 “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继续陪我看电影啊?”陆羽在旁边沙发喊他,“已经在这里暂停了很久了!” “小苏,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厉钦挂断电话。 “舅舅快来,”陆羽怀中抱着恐龙抱枕,拍拍身边,“我十项全能·冷酷无情·绝美杀手大哥哥马上要出场了。” 屏幕中放映的,正是薛湛早些年参与出演的一部武侠电影。 15.逆转星途 这部武侠电影是薛湛刚出道没多久时拍摄的,算是他的第一部成名作。 影片中,薛湛饰演男四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美貌却变.态的白衣杀手,所过之处必是血流成河,而裙裾片尘不染。 因其杀人众多罪孽深重,被爱管闲事计谋型男主、一身正气江湖侠女女主、武力高强六扇门捕快共同追捕。 众人一番你追我赶斗智斗勇,白天竹林穿行夜晚屋顶飞奔,变.态魔头最终不敌主角团,落入男主早早设下的陷阱,落网被捕。 影片结尾,薛湛饰演的变.态魔头走投无路,乌发凌乱,一袭白衣被鲜血浸染,面容苍白、嘴角流下殷红血液。 在主角团三人包围下,心高气傲的魔头选择了以剑自刎,于漫天飞舞的青翠竹叶中含笑倒地,死的凄惨,却尽显变.态妖冶。 这部小成本武侠电影一经上映,便成为当年各大影院的票房黑马,几名新人主演也靠这部电影出了头,其中饰演反派魔头的薛湛更是靠着这个角色一飞冲天。 厉钦和陆羽看完影片,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与此相同的静默也在其他各个地方出现着。 自薛湛上了热搜后,众人除了讨论他现在微博里的岁月静好小视频,也扒出了他曾经的作品回忆观看,变.态魔头的片段也被人截取了发到网上。 正在为下部武侠片选角发愁的张导,也正好从自家上初中的孙女儿手机中看到这段视频,浑浊眼珠登时变作清亮,“他、他、就是他!” …… 薛湛被解除雪藏后,不一会儿就收到原娱乐公司的电话,原先的经济人也重新被安排回给他。 经济人很快给他发了微信消息,迅速给他发来一堆通告要他选择。 “这个是张导的新武侠片,本子我大致看了,质量有保障,到时候一定叫座又叫好,并且听张导的意思,他有用这部影片冲击奥斯卡的打算。我建议你着重考虑下这部。”经济人发来语音。 听他这么说,薛湛便着重看了这部本子。 张导的新武侠片,片名为《华山》。 讲述江湖传言:月圆之夜,华山之巅将有异宝现世,获此异宝者,可得天下。数月间,江湖中各个大小门派纷涌而至,华山之巅风起云涌。大魔头A和正派大神B作为正邪两派代表人出面谈判,约定以两人决斗定胜负,来决定众人听令与谁。 决斗关键时刻,变故突生,大魔头和正派大神双双跌落悬崖,落入水中,被冲至一座孤岛。 正邪两派代表人物的两人不得已开始了一段互相扶持荒岛求生的时光,在这段相处中,两人渐渐改变了以前对于对方的偏见看法,最后齐心协力建造竹筏重回陆地,却发现当初的异宝事件居然是个针对他们二人的巨大阴谋…… 重回武林的二人被正邪两道新统领派人追杀,最后正派大神B为救大魔头A散尽修为,挡刀而死,大魔头A一怒之下取掉两名新统领首级,抱着正派大神B的尸身跃入深林,再也没有出现。 张导看了薛湛原主的旧武侠片后,觉得这个大魔头A的角色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因此向他伸来橄榄枝。 但是现在的薛湛和系统看完剧本,互相对视一眼,面上都是无言苦涩。 原先那种优秀演技是原主的,他高僧薛湛,除了一身伟光正,淡然淡定淡如菊,爱恨情仇的演技是几乎没有,让他去演邪气满满的大魔头,他和系统真的想都不敢想。 要是他真就这么硬着头皮去演了,张导这不片就不要想着什么冲击奥斯卡了,金酸莓奖一定榜上有名。 怎么办?要这样拒绝掉吗? 他的任务目标除了吸粉,还要留名。而获奖恰恰是留名的捷径,尤其是奥斯卡这种水准的国际奖项,只要得一个就可以完成任务,顺利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他并不想轻易说出放弃。 “等等,旁边这个角色,我(您)大概可以演!”薛湛和系统齐声出口。 大魔头A演不了,但是……正派大神B的角色和他本人莫名贴近。 如果说大魔头A所代表的是随性、自由、自我。那么正派大神B代表的就是信仰、坚定、禁欲。 他根本就可以本色出演。 由此,薛湛和经纪人说明了不想演大魔头A,反倒是想尝试正派大神B的想法。 经纪人想了一会儿,觉得他大概不想总演相近的角色,使自己的人设和戏路固定化,想要挑战全新的人设。而且看他近期的微博视频,心态改变很大,说不定真的可以去试试正派大神角色。 在经纪人的牵线下,薛湛和张导加了微信,直接联系。 张导表示已经从经纪人处知晓他的想法,不过原本正派B他想过找于小苏来演,眼下倒不如找个日子他俩都过来试试镜,谁好谁上。 薛湛表示同意。 “只是……你真的不愿意出演魔头A吗?”张导最后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我看过你之前的影片,是你的话,演好魔头A应该不难。” 就因为是他,才难以演绎魔头A啊。系统和薛湛默想。 “更何况比起正派B,魔头A的人设更为出彩,更容易有热度,被大众喜爱。” “虽然如此,我还是想要尝试正派B看一看。”薛湛回道。 “好吧。”演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见他不愿意,张导也慈和接受,表示自己会继续寻找合适的魔头人选。 “你要小心喽,到时候我找来的魔头,说不定要超过你。”张导笑着开玩笑。 “有您这样认真的导演,这是演艺圈之幸。”薛湛回。 两人这样谈妥后,于小苏那边也收到张导信息,张导简单讲述了情况,让他近期约个时间去试镜。 于小苏:哈??? “棒,薛湛,你可真是棒,”于小苏咬着牙,阴阳怪气的话语从齿缝中挤出,“这才刚复出,就来和我抢上资源,要一争高下了?” 16.逆转星途 过了些天,到了薛湛和张导约好去试镜的日子。 和张导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薛湛又研究了会儿剧本。虽然系统说这个正派B角色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但他做事一向认真,知道演技是自己的短板,便想要努力学习改善。前一辈子他二十年心无杂念一心向佛,没体会过什么人间爱恨情仇,对于戏剧中感情的表现,说完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一点钟,薛湛合上剧本,乘车去往张导所在的片场。 这天除了他,还有其他角色的试镜,张导忙碌,便让助手领他先去化妆换戏服。 路过试镜的房间,刚好遇到一位熟人从中出来。 于小苏正穿着一身淡色戏服长袍,假发头套和妆容都极精致,薛湛看了剧本,自然知道对方现在这身就是他将要去试的正派角色B的装扮。于小苏推门出来,面带笑容,自信满满,显然对自己刚刚的表演很满意,大约也从评审处得到了不低的评价。 于小苏也见到薛湛,嘴角笑容变得僵硬,神情不太好看,眼底有怨恨,但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下,不方便发作。 薛湛垂眸从他身旁过去。 薛湛随助理去到试衣间换上和于小苏身上那件一样的戏服,又到化妆间画上妆容,再起身时,先前短发的现代薛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江湖武侠故事中款款走出的、气质高洁的正派第一高手。 “咔嚓”,摄影师给拍下试妆照,有工作人员引他去往试镜教室。 薛湛脚着云靴,步伐轻缓闲适,不紧不慢跟随工作人员身后,颇有武林高手风范。 推开门,来者一身淡色隽雅长袍,明月青松,气度不凡,温雅之中流露出一股超然。 张导满意地看着薛湛,这副扮相与他的气质都极符合自己对正派人物B角色的设想。 而后薛湛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演绎的剧本中的片段,更是令他震惊。 这个人就好像真的从武侠世界中走出来的,无论是他走路姿态,还是袖袍飞舞的幅摆,就像剧本中的正派领袖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时而凝眉倾听,时而气势凝聚持剑对敌……张导和制片人编剧等其他评委齐齐张大嘴巴,看傻了。 好一阵之后才纷纷回神,拍着手:“好,好,好!” 薛湛从房间出来,走了几步,偏头瞧见于小苏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旁边匆匆出现一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又匆匆离开了。 于小苏眉头渐渐拧起,低声咒骂着什么,狠狠一脚踢向旁边树干……然后脸色一变,痛苦地捂着脚蹲了下去。 薛湛回试衣间换回自己衣服,路过化妆间门口,那里坐着几个梳着古装头,穿着红色或紫色袍子的年轻人,大概是来试镜魔头A的新人演员们。 几个年轻人交头接耳说说笑笑,只有一个年轻人仰头斜靠着墙面,眼睛微闭着,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模样。 薛湛自然多瞧了他一眼,感应到他视线似的,那名紫袍青年睁了眼回望向他,长剑般的眉毛往上一挑,嘴角勾起半边,笑容十足邪气。 薛湛也回他一个微笑,转身走进了试衣间。 等他换好衣服再出来,刚才那个有趣的青年已经不在原地,薛湛想想,大约是被叫去试镜了。 晚上,薛湛收到张导信息,正派大神B的角色理所当然给到他,还听张导说,于小苏不知道回去路上发生了什么,右脚大脚趾骨折住院去了。 “对了,魔头A的演员也选定了,是个非常有灵气的新人。”听得出来,张导对选下来的两个主演都极其满意,一张皱脸高兴得像老树开了花,“真是期待你们的对手戏,湛啊,我等下把时间安排发你经纪人,咱们快些进组开拍!” “好。”薛湛应下。 …… 第二天,早晨六点,薛湛和邻居莫矜一隔着阳台面对面打完坐,莫矜一邀请他中午一起吃饭。 “上次庆功宴……还没开始就乌龙结束。”莫矜一遗憾道,“这周我们不喝酒,好好把这顿饭补完。”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薛湛也有点尴尬,他也没想到那顿庆祝演出成功的约饭会以那种尴尬状况结束。 “哪里,明明是我考虑不周。”莫矜一笑着回,“那就说好了,今天中午来我家吃,我这就去厨房大展身手。” “嗯。”薛湛笑笑。 中午,薛湛按响隔壁莫矜一家的门铃,莫矜一开门迎他进去。 虽然做邻居也有一个多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莫矜一家里来。莫矜一家虽然格局与他家类似,但装修风格完全不同。 薛湛刚到这个世界时,原主房间脏乱,客厅堆满原主点的外卖的餐具和包装盒,还有满地的啤酒罐洋酒瓶。正经的生活用品没多少,家具虽然高档,却像是只为了装样子而摆放,黑色厚重的窗帘遮住窗户,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明明是春天,屋子里却一片冰冷。 经过他的改造后,荒废的前院变为缤纷花园,室内重新调整摆放过了,黑色厚窗帘也全换成了浅色,阳光每日透过浅色纱帘照入,温暖和煦。 莫矜一在外面表现得冷漠,家里的装修却并不冷。倒是契合着音乐家的典雅浪漫,摆了许多天使女神的雕塑,墙上是欧洲中世纪巴洛克风格的画作。黑色三角钢琴摆在客厅靠落地窗的位置,窗门半开着,白色轻纱帘幔被吹拂起,轻摇飘荡。 莫矜一引薛湛到沙发坐下,身上还围着蓝色绸缎围裙,笑着说:“随意点,当做自己家就可以。”就又回厨房去了。 过一会儿,将餐盘摆上桌,莫矜一不知从哪里变出几枝玫瑰,递给薛湛。 薛湛接过花,笑着放进餐桌中央空着的花瓶。 桌上依然放着两个高脚杯,不过并没有红酒出现,莫矜一开了一盒葡萄汁,紫色葡萄汁液落入薛湛杯中,顺着透明光滑的杯壁旋绕。 “迟到的祝贺,庆祝莫矜一演奏会圆满成功。” “干杯!” 午餐吃了一会儿,莫矜一讲了不少他在国外求学的趣事,薛湛也听得入迷。正讲到莫矜一第一次办个人演奏会时的情形,薛湛电话铃声突兀响起。薛湛歉意地起身去窗台接电话。 “哥,是我。” 打电话来的是季铭,季铭刚结束了高考,就打了电话过来告诉他。 “哥,我考完试了,你在干嘛呢?怎么没见你发微博?” 薛湛想,他也不能随时随刻都发微博吧,更不会事无大小巨细全发微博,真那样发了,就该因为过于刷屏被大家取消关注了。 “在和朋友一起吃饭。”他回复季铭。 “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季铭大声连珠炮似的发问。 薛湛偏头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些,过了一会儿才拿回来。 “一个音乐家朋友。” “……”季铭想起之前,日子他记得清楚明白,是5月21日,一个因为日期谐音而特殊的日子,有个叫莫矜一的音乐家和薛湛一起上了热搜,热搜的内容是前一天,也就是5月20日,他湛出现在对方的国内首场音乐会上。他还看到有路人发照片,说他湛和这个莫矜一举止亲密,一起乘车,一起去吃饭…… “哥,我考完试了,能去找你玩了吧?”季铭问。 “嗯。”之前他们说好的,等季铭考完放假,来找他玩。 “我现在就买车票去车站坐车,等下告诉你时间,下午到车站接我。” “下午?” “对,”季铭说,“我现在就买票过去找你。” 季铭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在家,回家拿起就能走。 “好……”薛湛揉揉太阳穴,挂断电话。 等他回到餐桌,莫矜一神色古怪地看向他。想必是先前季铭在电话里大喊大叫,他也听见了。 “是老家邻居家的弟弟。”薛湛向他解释。 薛湛穿过来,被原主委托了遗愿,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和记忆。在他的记忆中,原主和这个邻家弟弟虽然相差五岁,但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虽然这个弟弟说话常常气人,明明是好意,被他的嘴巴说出来就能把人气得半死。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把这个邻居家的大男孩当做弟弟,但这几年回家,却渐渐察觉到这个弟弟对自己的感情有些特殊。 想到这些事情,薛湛就有些头疼。 见对方走神,手指不停揉按太阳穴,莫矜一联系之前断断续续听到的电话里的话,莫名感到一丝危机。 “他要过来找你?”莫矜一问。 “对。”薛湛回答,“让我下午就去车站接他。” “车站离这边挺远,你不会开车,过去不方便。”莫矜一思考一下,提议道,“不如我开车送你,有行李装着也方便。” 薛湛想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莫矜一笑,“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更重要的是,他想去现场确认,来的那个邻家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 晚些时候,季铭把车次发了过来,薛湛给莫矜一看了,莫矜一算了下时间,两人收拾收拾出门。 莫矜一开车到门前,为薛湛开了副驾的门,薛湛坐进来,系好安全带,车子出发去接季铭。 …… 两人提前十多分钟抵达车站,在出口处接站区等待。 这天傍晚天气忽然转凉,刮起风来。薛湛穿得单薄,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莫矜一看一眼他身上短袖和宽松又薄的棉麻阔腿裤,眉毛皱起。他脱掉自己身上的长风衣,给旁边人披上。 感觉到肩上多了一片重量,薛湛偏头看向莫矜一,莫矜一穿着黑色长裤和黑色长袖衬衫,站得挺拔而随意,身上的外套不见了。 薛湛双手刚碰到肩膀,想要把身上衣物还回去给他,莫矜一就出手将他双手按回去,为他把大衣重新披好。 “天冷,注意身体。” “……谢谢。” 过了一会儿,车站广播播报季铭所乘的车次进站,两人将视线投向出客口。 喧杂人声先传来,而后一大批人流从拐弯处出现,季铭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身高腿长,拉着行李箱走在人群最前面。他目光在外面接站的人群中搜索,双眼一亮,锁定了薛湛。 季铭加快脚步出站,薛湛也往前走迎他。 越走越近,季铭心中激动难掩,然而目光落到薛湛身上披着的明显大一号的风衣外套上,又扫到和他并排走来的一个明显身材与那件外套匹配的帅气男人,目光立刻冷了下去,嘴里小声嘟囔:“怎么还带这个别人。” 莫矜一和季铭视线在空中相接,电光火石一番激战,互不相让。 薛湛从季铭手中接过行李箱,又被莫矜一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就像两人每次一起去超市,莫矜一自然而然推车一样。 季铭:“……”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 季铭觉得薛湛身上那件外套实在碍眼,便将自己身上的蓝色运动服脱下,“哥,我的运动服比较暖,穿我的吧。” 说着伸手要将莫矜一那件风衣拿下来,被莫矜一出手拦住。 “不用了吧。”薛湛看一眼他手中的蓝色运动校服,他……他一个高中毕业好多年的人,不合适。“身上这件挺好。” 季铭:…… 莫矜一:胜者的微笑。 季铭vs.莫矜一,第一回合,莫矜一胜。 “对了,哥,我从家里带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绿豆糕。”季铭很快重新振作起来,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塞到薛湛怀里,又特意强调一句“你最喜欢吃的”,并且将“最喜欢”三个字读了重音。 “张家绿豆糕?”薛湛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的确好久没吃过了。” “对,他们家每天只做三百个,每人限购一包,卖完为止。还记得我小学那会儿,每到周六一早你就去我家把我喊起来,明明周末想要睡一个懒觉的,最后却不得不陪你去排队。” 季铭说着,得意地看向莫矜一的方向,用眼神告诉他:看见没?这就是青梅竹马邻居不可战胜的地方。 “真的吗,这么好吃吗?我也想尝一尝。”莫矜一忽然开口,脸上是感兴趣和好奇,略微弯腰看向纸包。 “要尝一个吗?”薛湛对他笑笑,打开纸包,双指捏出一个。 莫矜一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弯腰将脸凑近,薛湛手中的绿豆糕顺势送到了他的口中。 莫矜一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口,起身慢慢咀嚼,咽下,眸中满是笑意:“的确很好吃。” 季铭:…… “再来一口。”他还想再咬第二口,薛湛手中绿豆糕就被季铭夺了去。 季铭笑得咬牙切齿:“辛苦这位大爷帮我拎行李,还是我来喂您吧。”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莫矜一回,“弟弟客气。” 季铭vs.莫矜一,第二回合,莫矜一胜。 三人来到车前,莫矜一将季铭行李放进后备箱,帮他打开后座车门,挑挑眉,“请——” 季铭哼哼着坐了进去。 莫矜一坐进驾驶座,薛湛坐到副驾,季铭独自一人坐在后排,“其乐融融”回家。 …… 车在家楼下停稳,季铭从车里出来,感觉空气都清新甜美了几分,他忍了一路,终于等到这个莫矜一与他湛分别的时刻! 太令人高兴了! 然而下一秒—— “什么?!他就住在隔壁?!”185厘米大季铭原地跳起60厘米。 “他他他他他居然是邻居?!”季铭指着莫矜一,不敢置信。 这两栋相邻的建筑,他湛住着一栋,莫矜一住那一栋,这么近??? “这太危险了,哥!”季铭喊,“和这样的人做邻居,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认为以前的邻居也好不到哪里去。”莫矜一眯眼瞧他。 季铭忙从后面贴近薛湛,“哥,你别怕,我来了,从今天起就由我来贴身保护你!” 莫矜一把他从薛湛身上拉开,把行李箱放到他身前:“这么大的人,夸下海口保护别人之前,先学会自己的行李自己提。” 季铭:???刚刚不是你主动要提的吗? 季铭vs.莫矜一,第三回合,莫矜一胜。 回合结束,莫矜一胜出! 季铭选手失败了,但他并没有就此倒下,两人之间风云变幻风卷云涌云谲波诡。 本来处于两人战争风暴中心的薛湛,早就丢下他们,迈步进入园中,平静地抱起露娜猫,拎着花园角落里的水壶浇花去了。 “绣球花啊绣球花,快快长大。”薛湛看着花园慈爱地说。 17.逆转星途 季铭到来后的第一个早晨,一个懒觉睡到中午十一点,发现家里没有人。 他挠着刺猬头在楼上楼下饶了一大圈,餐桌上有给他留的早饭牛奶鸡蛋面包,还有一张小纸条: 季铭咬着面包回到二楼,一边吃一边打开手机,坐到窗边准备开始游戏。风吹起半边窗帘,他起身去关窗,手刚触碰到框边,忽然看见外面小道上,两个人影有说有笑往这里来。 是他湛和莫矜一……两人各拎一个购物袋,半截粗壮大葱暴露在外,显然是刚一起买菜回来。 这个莫矜一真是一块揭不掉的牛皮糖。趁他睡一个懒觉的功夫,就又偷摸接近了他家湛湛……明天他会早起,不会让他得逞。季铭想。 第二天早晨,季铭八点钟醒来—— 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早饭孤零零放在餐桌上。 前夜他和班里同学开黑到三点,但特地订了防莫矜一闹钟。早晨睡得正香闹钟响起,按照平时他会摁掉继续呼呼大睡,不过今天迷糊中看到屏幕上写的的大字,立马清醒了一半,爬出被窝来。 然而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到二楼窗台处拉开窗帘,往外一瞧,再次感到头脑晕眩无法站立。 外面两人穿着运动服并排跑步回来。 第三天清晨,季铭六点钟挣扎着爬出了被窝,眯蒙着双眼在家里找了一圈,终于在阳台上找到薛湛,还有……对面阳台上坐着莫矜一。 这两个人盘腿相对坐着,闭着眼,放着令人十分想睡的舒缓放松音乐,一动不动。季铭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又没人说话,还被音乐催眠,就又倒下睡着了。 醒过来时,阳台上又又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上被人贴心地盖了床被子,头下被贴心地放了枕头,胸膛被猫踩在脚下。 季铭:“……” ……经过几天的调查,季铭终于大概了解了这两人的作息,每天早晨六点去阳台冥想,然后吃早饭出门跑步,有时跑完步去超市,有时候直接回来。之后季铭跟着跑了两天,没发现莫矜一有什么特别动作,并且实在起得太早,便放弃了监视,继续睡到日晒三竿。 自从上了热搜,被解放雪藏之后,薛湛粉丝数直超千万,视频点赞评论转发都疯狂增长,也收到不少杂志采访和综艺节目嘉宾的邀请。薛湛和系统一致认为这些采访和综艺嘉宾通告对于完成系统任务帮助不大,推辞了一些,最后只选了两三个参加。 这天十一点多季铭一觉醒来,家里又是空荡荡,猫在他身上肆意踩踏。 季铭把猫从身上赶下去,起床下楼到餐桌前,桌上小纸条写着薛湛出门去工作,晚饭前回来,还说给他留了饭,在冰箱里,让他自己加热后吃。 季铭打开冰箱,看着满是水果、豆制品和素菜的冰箱,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这里,他已经十多天没有吃肉了。 关上冰箱门,季铭换了衣服鞋子,打算出门溜达溜达,到外面吃点肉去。 出了家门,走在花园,隔壁的阵阵烤肉香味钻进鼻孔,季铭转头往那边看去——莫矜一在他家院中烤肉。 ……朗朗乾坤艳阳高照,大中午在院子里烤肉,和白日宣淫有什么区别? 腿不受控制地,季铭走出了花园,走进了隔壁的院子,走到了烤肉面前。 季铭眼睛直勾勾看着肉,鼻子里充斥满香料与油脂的味道,耳朵里是滋啦滋啦油脂缩紧的声音,脑子里只剩下肉肉肉肉肉,这是肉。 没想到莫矜一意外友好,并没有因为是情敌就刻薄他,反而主动递给他一个盘子,夹了块熟肉到他盘里,又给了点蘑菇和玉米。 肉足饭饱后,季铭往椅子上一躺,摸着肚子向莫矜一诉苦。 “要说这娱乐圈还是害人呐。”季铭讲,“我湛原来多么爽朗的一个小伙子,现在每天沉迷打坐,烧香拜佛……” “为了拍点视频,又当花匠又当木工,到底是靠脸吃饭还是要靠手艺?” “当然,靠脸吃饭也不容易,为了维持身材,瞧我湛现在,每天吃点菜叶和水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出家了呢。” “唉……”季铭叹口气,然后一脸正色严肃,“我得多赚点钱,让他早点退圈回来。” “……我觉得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莫矜一说,“我就喜欢。” “你你你……”季铭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你这个人真够不要脸!” “是吗?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吃人嘴短?刚刚还吃了我的烤肉,现在就对我反目成仇。这才是千真万确的不要脸。” “……” …… 薛湛做完杂志采访回来,就见到季铭气呼呼地从莫矜一院子里出来。 “怎么了?”他问。 “哥,我一定努力赚钱,早日将你从娱乐圈的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季铭看向他,“并且带你早日远离居心不良的邻居。” 薛湛望了眼莫矜一,莫矜一颇为无奈地摊手。 之后几天,季铭一直神情严肃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键盘,不是玩游戏,而是写代码,十分忙碌的模样。 薛湛记忆里季铭从小就喜欢打电脑,小的时候父母为了防止他不好好学习偷玩电脑,不告诉他密码,但季铭不知为何有办法破解密码。薛湛大学时候玩网游账号被盗,后来也是季铭帮他找回来的。 这次高考完,他问起季铭想报什么专业,季铭回答的也都是计算机相关。 晚上,季铭离开去洗澡,薛湛坐在书房继续看剧本,他经纪人发来消息,要他去邮箱下一个附件资料,是明天的工作相关。 薛湛抬头看一眼时间,季铭去了十多分钟了,还没出来。 他下个附件用不了多少时间,便到台式电脑前坐下,登陆邮箱。 右下角季铭小企鹅一直闪烁不停,薛湛并没有偷窥别人聊天的癖好,便不去管他。 过一会儿,附件下载等待中,有企鹅窗口抖动弹出,几排大字飘在眼前。 季铭的自动回复是 薛湛:“……” 系统:“……系统害怕。” “!!!”季铭洗完澡回来,见薛湛坐在电脑前,立刻扑上来挡住屏幕。 “哥,你听我解解解释……”季铭眼神躲闪,结结巴巴道。 他才过了几天白天写代码晚上躲在被窝里用支付宝数钱的日子啊,就被他湛发现了。 季铭悄悄瞅一眼薛湛,对方双手抱胸,一脸冷酷,一副今天你就给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交代清楚的表情。 季铭嗯嗯啊啊半天,脸色变幻多彩,最终一咬牙,选择老老实实坦白从宽,并表示悔过。 “好了,王阿姨叫你明天回家,学校成绩单下来了,回去好好准备填报志愿和毕业典礼。”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薛湛也不多说。 “哦……”季铭逃也似的回自己的卧室收拾行李。 …… 第二天一早,薛湛送季铭到车站,目送他检票进站。 张导电影《华山》官博早上发了几名主演的定妆照,除了他和几个熟知的演技派演员,还有一位新人。是张导和他说过的,饰演大魔头的家伙。 薛湛点开紫袍魔头定妆照大图,肤白鼻高,眉眼间自带股邪怪,正是那天在试妆门口见过的青年。 回家后,在张导的催促下,薛湛也要收拾行李进组了。 他把猫委托给莫矜一帮忙照顾,猫砂盆猫粮猫窝一并送上门,还有花园的花,也需要莫矜一帮忙浇水,交代了一串。 经纪人带着保姆车来了,薛湛向莫矜一道别,拎着行李箱上了车。 18.逆转星途 保姆车载着薛湛进到片场,薛湛和张导打了招呼,正式入组。 “看网上反应了吗?”张导笑眯眯问。 “没注意。”薛湛只点开看了合作演员的姓名,并没有注意评论。 “反响不错。” 官博上午刚发布定妆照,中午就被推上了热搜。毕竟是张导想要用来冲击奥斯卡的年度武侠片,主演本来就大受关注。 服化用心,几人的定妆照也都颜值气质在线,赏心悦目。 众人不知道电影剧情,只能照着定妆照和上面短短的描述文字推测。 微博底下一溜的吹捧期待,张导还是很受用的,心情不错。 “当然了,真正的评价还是要等拍完上映后再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上映前万众期待,上映后被骂得狗血淋头。”这点张导也清楚,“不过,我直觉这次会不一样。” “嗯。”薛湛点点头。 告别张导往前走,薛湛抬头看见不远处坐着个人,靠着墙朝他这个方向看来。是饰演魔头角色的新人演员,薛湛记得微博定妆照上写他名字叫做“严邢”。 薛湛四周看看,打发走了经纪人,搬着贴有自己名牌的折叠椅到一边树下先坐着。 过一会儿,导演助理喊人过去集合,要开始开机祭拜。 近些年,剧组开机前先祭拜的行为越来越普遍,不知道是不是受有些剧主演陆续出事,导致片子一直被禁播,整个剧组白忙活的缘故。只是没想到张导这样的大导演也会做这个,当然拜一拜能顺利更好。 张导带着薛湛和严邢两个主演一起握香鞠躬,然后三人将手中香柱插进香炉,后面的人再跟上。 最后导演和几位主演排一排,拍一张开机大吉的照片,这天就这么结束了。 “明天开始正式拍摄。” 《华山》剧组多实景拍摄,第二天要拍摄的第一场戏是华山之巅,正派首领与魔教首领对抗,然后双双跌落悬崖的戏份。 晚上众人就在山上的酒店里住下休息。薛湛的房间和严邢的虽然在一层楼,但却是走廊的两端,走不同的楼梯。因此两人虽说都是主演,但至今没有说过几句话。 据说这是张导刻意安排的,一开始正派和魔教水火不容,两派首领互相之间不熟悉,只从传闻中知道对方不知变通为人死板,对方邪魔歪道诡计多端。所以他俩现在也不需要多么熟悉。 第二天天刚亮起,众人就聚集到片场。 工作人员机器轨道安置好,打光收音场记就位,演员们换上服装,画好妆容,做好安全防护措施,薛湛和严邢站到山巅。 山顶风大,两人的衣袍发丝随风而起,猎猎作响。 而后两人有所动作,刀光剑影,衣袖翩飞,交横错乱,两大高手开始打斗。 因为是一部武侠片,其中武术动作也是看点,但又和功夫片不同,武侠片的动作要求更具美感,有意境。 薛湛和严邢都没有用替身。薛湛本身有基础,前一天跟着武术指导学习了一会儿,就练的很好。严邢也有天分,学了一下午也上了道。 张导对两人的表现也十分满意。需要在山顶拍摄的情节不少,包括群演聚集,两派相争。除了坠崖太过危险,要等回到山下搭内景吊威亚拍摄。 在山上住了将近一周,才终于把所有需要的镜头拍完。 下山,刚回到市郊区,就有人组织起局,喊大家一起去喝酒吃饭唱歌。 薛湛也被邀请去了KTV。 彩灯环绕的包间,人声嘈杂喧闹,喝酒划拳唱歌的,薛湛不喜欢,就坐到角落沙发,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他。 过一会儿,有个喝的醉醺醺的人摇摇晃晃到角落,看见他,双眼一瞪:“你怎么坐在这里呀,来,我们去喝酒,划拳!” 说着就去够他的胳膊。 薛湛轻轻侧身避开,起身推门出了包间,出去透透气。 洗手间外面,剧组一个小剧务将十八线新人女演员赵苗苗堵在门前。 “苗苗啊,你知道你为什么怎么也红不了吗?”该剧务喝得显然不少,酒气冲天。 “因为呀,你没有付出……嘿嘿嘿。”他发出一阵猥琐笑声,伸手向赵苗苗搂去。 “张剧务,您请自重。”赵苗苗厌恶地拍掉他手臂。 “怎么?你赵苗苗还敢反抗?”张剧务对她这种态度极为不满,伸手捉住想要偷溜的赵苗苗,扯着她进到男洗手间。 “我告诉你,你那个角色,女一二三四五女五号,能演的人一大把,你要是不好好讨好大爷,我明天就叫人换了你。” “你放开我。”赵苗苗被他扯得手腕生疼,又听他这话,一边挣扎,一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没用的,赵苗苗,这就是这个圈子的规则,你有这么好的脸蛋……”张剧务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让爷爽一爽,明儿就介绍你去王导新片当女一号。” 赵苗苗哭得更厉害了,疯狂摇着头,抬脚乱踢,一下踢中张剧务的命根。 张剧务吃痛,松了手,把她狠狠往后一推,赵苗苗跌倒在地。 “好啊,你还敢踢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剧务左手捂着命根,缓缓逼近,右手高高扬起,眼见着就要向赵苗苗脸上落下,赵苗苗双眼一闭。 想象中的击打和疼痛并没有到来,赵苗苗睁开眼,就看见张剧务身后伸出一个手臂,手掌在空中捏住张剧务手肘,将他阻拦下来。 “谁?”张剧务回头。 赵苗苗也抹了抹眼泪,视线渐渐恢复清晰,看清了来人,正是两个主演之一的严邢。 “是你啊,新人演员。”见到是他,张剧务担忧消失,气焰继续嚣张,用力挣了一下胳膊,却没能从严邢手中挣开,顿时面色一变,冷声道,“你可知道你现在拦我,明天我就能让你当不成主演。” “哼。”严邢哼一声,手下用力往后掰,张剧务发出惨叫。 “你居然敢打我?” 张剧务右手被制,左手原本捂着命根,现在气上心头,左手立刻作拳,转身挥向严邢。 ……这一拳又是在半空中,被人接住了。 赵苗苗捂住嘴巴,惊讶地看着来人。 是《华山》电影的另一位主演,薛湛。 两个主演齐聚厕所,各出一手接住剧务,这场面真没见过。 19.逆转星途 “薛薛薛薛薛……”看清来人,张剧务双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但是双手都被人擎着,反而像是吊着似的。 他欺软怕硬不是一两天,平时也就骗骗赵苗苗这样新入行的年轻女孩,还有威胁威胁严邢这样初出茅庐的小新人,他们既没名气又没有后台,弱小好欺侮。谁知道今天碰到的这俩会这么刚,还刚来了他惹不起的。 薛湛这样的他是惹不起的,见到了就得老老实实的。 之前薛湛被雪藏,他作为圈内人,也知道一点,后来忽然爆上热搜复出,有资深业内人透露说是厉总亲自点名要重新捧他。而且据靠谱小道消息,薛湛和莫矜一的关系也很亲密。厉啊莫啊什么的,都是万万不能惹的。 张剧务重新站好,努力对薛湛挤出一个笑:“我……我就是逗逗他们,考验一下他们的意志。” “考验意志?”严邢眉毛一挑,手下更加用力后掰,张剧务再次惨叫。 “手手手手……要断了……” “这就受不了了?我也只不过是考验考验你的意志而已。” “我错了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张剧务嗟牙求饶。 严邢松了手,面带微笑,薄唇微掀,吐出一个字:“滚。” 薛湛看他一眼,也放了手,温和地补上两个字:“远点。” 张剧务飞快地消失在原地。 “谢谢……”赵苗苗早就看呆了,回过神来赶紧向两人道谢。 严邢收拾完张剧务,就抱肩靠到一边,一副“我管完了,剩下的事我不擅长所以你来”的模样。 “自己起得来么?”见他那样,薛湛只好向前两步,弯腰向赵苗苗伸出手。 赵苗苗手搭上来,薛湛轻轻一用力,就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可能是刚受了惊吓,起来时赵苗苗一下没站稳,脚下一偏,就要往旁边摔倒,薛湛急忙出手揽住。 赵苗苗半边身子倒在他手臂上,抬头便对上对方那张温润无暇的脸,甚至能看到他纤长眼睫低垂着,轻轻颤动。她咽下一口唾液,移开视线,不小心扫过墙边立着的严邢,见他斜着眼看向自己,眼神冷冷的。赵苗苗脸刷地红透,一时抖了个激灵,迅速直身站稳了,只有胸腔中仍不停传来蹦蹦蹦的紧张心跳。 “好了就离开吧。”严邢看她一眼,“男厕所还要用呢。” “好的老师。”赵苗苗赶紧低垂头跑掉。 赵苗苗走后,洗手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严邢有些玩味地看过来:“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力气的,也挺爱多管闲事。” 薛湛也回望他,笑笑:“你看起来也不像个见义勇为的人,看起来比较会惹是生非。” 这两句话说出来,倒像是剧本里的两句台词—— “本以为你是个老古板,没想到也挺有趣的。” “彼此彼此,你也没有传说中那么不讲道理。” 想到这里,薛湛和严邢对视一眼,眼中多了点默契的笑意。 …… 又过了几天,这天薛湛刚结束完拍摄,赵苗苗就哭着来找他,说张剧务又来骚扰她,让她今晚去他房间找他,不去的话后果自负。 薛湛安抚下她,让她把事情详细说给自己。 “他、他说他住在1602,让我晚上洗干净了带剧本去找他,说是讲剧本,可……可谁不知道他那意思。”赵苗苗说。 “晚上你不用去。”薛湛安慰她,“我去。” “啊?”赵苗苗停止哭泣,长大了嘴巴,有点震惊。 “我是去帮你教训他。”薛湛见她那副表情,也意识到什么,忙解释道。 “嗯……”赵苗苗拍拍脑袋,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居然会以为薛湛老师要女装代替自己去找他,想到那个画面居然还有点气血上涌,怎么回事,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她偷偷瞄一眼薛湛,对方白皙的皮肤此时也微微泛粉,长睫轻颤着,好不动人。 一不小心就沉迷薛老师美貌,连眨眼都忘了。 赵苗苗本来觉得自己遇到这种事,是极倒霉极难过的,好在因祸得福,现在才能和男神如此近距离接触,真是天大的幸运。 远处严邢刚结束完拍摄任务,仰头喝一口水,看向这边,眉头渐渐蹙起。 …… 晚上,薛湛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时间是九点半,还早,就在房间里看一会剧本。 不一会儿有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看起来很会惹是生非的年轻人靠在他门口,歪着头喊他:“薛老师。” “怎么了,这么晚有什么事吗?”薛湛问。 “想问问你今晚有什么打算呢,能不能陪我对会剧本呢?”严邢挑眉,看向他屋内,“薛老师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请进。”薛湛邀请他进屋,却见他两手空空,根本没有拿剧本。 “我就长话短说了吧。”严邢找了椅子坐下,长腿跷叠。 “下午看到赵苗苗慌慌张张找你,是张剧务又找她麻烦了?”严邢一手支在下巴,模样十分懒散。 “嗯。”薛湛坐到床上,将下午情况转述给他。 “你待会儿要去找他?”听完他的计划,严邢也瞪大眼睛,惊讶道。目光扫过他身上浴袍,薛湛刚洗完澡出来的缘故,还没来得及换别的衣服,浴袍前口敞开一点,皮肉若隐若现。 “我打算去告诉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骚扰别人的坏事。” “薛老师,您这样半夜去一个男人的房间,一点都不安全。” 薛湛自己和系统清楚知道,他是个一拳能打断一棵树的堪比武僧的和尚。奈何其他人都以貌取人,当他是朵柔弱娇花。 “我可不是花瓶。”薛湛冲严邢温和一笑,“劳驾站起来一下。” 严邢好奇地起身,只觉得一阵柔风拂过,自己一只手臂被擒,随后被掀翻在床。 “……”严邢眉间抖跳几下,迅速反应过来,翻身伸手偷袭,把薛湛也扯下来。 两个人在床上手手腿腿缠作一团,翻上翻下,扭打起来。 “薛、薛老师?”赵苗苗站在门口,不小心看到里面情景,赶忙捂住眼睛,出声喊道。 “……”屋内两人听见声音,同时停了手。 薛湛从严邢身上下来,刚刚的缠斗当然还是他占上风。 “怎么了?”薛湛整了整浴袍。 “有人找您。”赵苗苗从手指缝里看到两人分开,这才不捂着眼睛。 她先前到楼下拿夜宵外卖,在门口碰到一个抱着黑猫的大帅比,还没来得及花痴,那人就开口就向她搭话:“小姐,你知道薛湛住哪里么?” “知道知道知道。”赵苗苗连连点头,十分殷勤,“我知道我知道,您是要找薛老师吗?” “对。”大帅比酷酷的,“我是他朋友。” “好的好的,我这就带您去找他。”这个等级的酷男,当然只能是薛老师那个等级的美男子的朋友,这点赵苗苗丝毫不怀疑。 然后就是刚才的一幕—— “薛老师,有人找您。”赵苗苗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酷帅男子一身黑色高领长风衣,抱着一只诡异黑猫,立在门前:“薛湛,我带着你猫来找你了。” “莫、莫矜一?” “你怎么来了?” 莫矜一冷着脸走进房间,冷眼扫一眼屋内的严邢,严邢挑挑眉,毫不示弱。 “露娜想你了。”莫矜一摸一摸猫头。“你离家十多天,它茶不思饭不想,忧郁。” “瞧,它都饿瘦了。”莫矜一心疼似的敛眉。 严邢和赵苗苗也看向他怀里的黑猫,毛色油光水滑,此刻正舔着左前爪,哪里有一点忧郁的样子。 “看着挺无忧无虑的。”严邢说。 “有吗?”莫矜一伸出两根手指,将猫下巴一抬,怜惜地,“瞧这忧郁的小眼神。” 严邢:“抱歉,真没看出来。” 薛湛也得猫没瘦反胖,不过一看到他,猫立刻停止了舔爪,后腿用力一蹬,飞扑向他。 “它真的好想你啊。”莫矜一说。 薛湛抱着猫摸了几下,赵苗苗也伸手摸了几下,严邢也想摸,被莫矜一挡在身前,没有摸到。 “好了,十点了,该去找张剧务了。”严邢插嘴提醒。 “对哦,”赵苗苗朝薛湛一个鞠躬,“薛老师,今晚就拜托你了。” “怎么回事?”莫矜一一头雾水。 “是这样的……”赵苗苗把自己被垃圾剧务骚扰,严邢和薛湛帮她出头,今晚薛湛打算去帮她教训对方的事情快速说给莫矜一。 “你们的方法,只能起到暂时的效果,不能彻底免除后患。”莫矜一说。 “那、那怎么办?”赵苗苗担忧,“他说他在剧组有人,我们又赶不走他。” “谁说我们赶不走他。”莫矜一从怀中掏出电话。 20.逆转星途 张剧务是张导的远房表亲,父母对张导有一饭之恩。 张导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拉扯他和爷爷,到了十岁,母亲也去世了,只剩下他和爷爷相依为命。有一年秋收之前,他家田里受了灾,颗粒无收,一度极为困难,张导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食物给爷爷吃,可惜爷爷也没坚持过那个冬天。村里人帮张导埋葬了爷爷,又给他凑了点路费,让他去外地投奔其他亲戚。 那个年代,大家生活都不富裕,谁家也没有余粮,亲戚们都不肯接收他,甚至连门都不让他进,把他关在门外。张导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在外面走了半个月,干粮吃完了,路费也快要用光了,绝望之中,一家远房亲戚给他开了门,给了他半块糠饼,就是张剧务的父母。 投靠亲戚失败,张导一咬牙,独自去了城市。做学徒、钢厂工人、制片厂放映员……终于闯荡出一番名堂。 张导一直记着多年前那半块糠饼。如果没有当初那半块饼,他早就饿死路边,更不会燃起到城市闯荡的决心,也不会有现在的名导演张导。所以后来远房表亲家有困难,他全力帮助,出钱帮他们买地,盖新房…… 远房表亲家有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儿子,也就是张剧务,在表亲的拜托下,也被张导带到了自己剧组,让他学着做点事情。 谁知道他靠着自己和张导的这层关系,在剧组作威作福,潜规则女演员,欺负新人,在这次遇到赵苗苗和严邢之前,张剧务不知道已经得手了多少次,整个影城都知道他的恶行,偏偏只有张导被瞒在鼓里。 没想到这次栽了。 …… 晚上十点多,张剧组洗完澡,对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口中哼着小曲儿,等赵苗苗送上门来。 电话铃声响,张剧务看眼屏幕,是张导。 这么晚张导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张剧务奇怪,但还是接起来:“喂,表叔,怎么了?” 张导劈头盖脸一顿骂,问他:“怎么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我……”张剧务想,总不至于有人把他这些年的事捅出去了吧? 张导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通训话:“你父母千辛万苦拜托我带带你,你倒好,听说你在剧组作威作福?在我眼皮子底下潜女演员?欺负新人?要不是今天有人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我、我没有啊……”张剧务狡辩,“一定是谁看不惯我,故意胡编乱造来污蔑我。” “胡编乱造?”张导气极,“你是说,人家莫矜一看不惯你,要污蔑你?!” 莫矜一?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难道……张剧务想。 “明天一早你就收拾包裹,离开剧组,别再回来了。”张导渐渐缓和下情绪,“这个月的工钱我让人结给你,这些年我待你也不薄,怎么也能攒下些钱,你用这些钱去做点生意,别再回这个圈子了。” 挂断电话,张剧务把手机狠狠摔向床垫,踢两脚凳子,沉着脸坐下。 他算是捋出关系了。 他找赵苗苗这事,赵苗苗一定是告诉了严邢和薛湛,薛湛告诉莫矜一,莫矜一就找到了张导。 行了行了,赶他走他就走呗,莫矜一和薛湛他不敢惹,但是临走之前,给赵苗苗和严邢制造点小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 第二天上午,薛湛在片场化完妆出来,和严邢对视一眼。 今天一上午没见到张剧务的身影,他好像真的从剧组消失了。 不远处,张导和莫矜一并排有说有笑走来,张导看起来心情不错。 莫矜一家是音乐世家,他的祖父是古琴大家,中国传统音乐界的泰山北斗,对中国传统乐器研究极深。早年许多经典武侠电影电视的配乐都是出自莫家这位老爷子之手,不过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专注研究,很多年不曾出山。 先前张导也设想过,要是这部武侠电影配乐时能有莫家老爷子坐镇……就离自己的奥斯卡之梦更进了一步。昨晚他试探性地问了莫矜一,莫矜一表示可以为他引荐,带他去老爷子那里拜访,至于请不请得动他老人家,就看张导自己了。 能去拜访莫老爷子,已经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了,张导自然喜上眉梢。 这天计划拍摄的是正派大神和大魔头一起坠崖的戏份,要吊威亚。 武侠剧本来就飞天遁地,少不了各种吊威亚,薛湛和严邢也已经习惯。 坠崖戏份的场景是人工搭建成的,十多米高的泡沫塑料山崖,下面铺着几床绿色海绵垫,用于演员着落。 薛湛和严邢身上扣好威亚,立于悬崖巅,翻身而落…… …… 小李是道具组一名普普通通的员工,《华山》剧组的道具由他负责整理收拾。这天拍摄前,他到道具间清数检查,提前做准备。 道具架上两团威亚用具,其中一堆前摆着写着“严邢”名字的牌子。 早晨的风有点大,小李一开道具室的门,风灌进来,左边架子上一些轻质道具被吹落。小李忙关门去捡,右边架子上“严邢”的名牌因为风吹,也悄悄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到了另一团威亚用具前。 片刻后,小李收拾完架子,从道具室中出来。 …… 人工悬崖上,薛湛和严邢按照戏中说法摔下悬崖,有威亚吊着,坠落速度不算很快,两人摆好姿态,做出神情。 缓慢下降中,薛湛听到身上一声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咔嚓”,接连又是两三声“咔嚓,咔嚓”,身上吊力忽然消失,身体快速向下坠去。 “糟糕,薛老师掉下来了——”有人喊道。 “啊啊——”现场瞬间爆起各种尖叫。 保险带脱扣,薛湛不再受威亚的钢丝保护,瞬间快速下坠。 严邢也隐约听见声音,略一偏头,就见刚才还与自己基本平行的淡袍青年,忽然急速下坠。 他瞳孔一缩,伸手去抓薛湛,“刺啦”一声,手中只有一片袖袍。 “薛湛——”莫矜一拔腿就朝拍摄场地中心奔去。他被张导邀请共进午餐,所以没急着离开,在片场看看探探班,谁想到就遇到这种事! “薛老师——”赵苗苗也喊出声。 几乎所有人都极力奔向这边,用力呼喊。 …… 在身体下坠速度改变的瞬间,薛湛就意识到了危险。 “系统。”他心中轻呼。 “来了。” 系统从他身体中飘出,幻化出只有他俩能够看见的半透明手臂,轻轻从后背托举住他,帮助他在空中翻转变换姿态,并将他托得离道具悬崖峭壁更近,薛湛双脚得以碰触到它,如同现实版飞檐走壁一样,在系统帮助下在竖直的墙壁上疾步行走,在距离地面两米左右时双脚用力蹬出,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衣带在空中画出优美弧度,静静飘落。 莫矜一赶到,严邢也落下来,众人纷纷围到他身边,三块海绵垫很快被剧组人员挤满。 “你没事吧?” “薛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薛湛长舒口气,冲众人微笑,摆摆手,“我真的没事。” 赵苗苗站的有点远,踮脚向人群中间望去,一脸紧张。 身边的好朋友杨小萌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调戏她,“苗苗,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啊,最近看你们走得很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说着手肘碰碰赵苗苗。 “什么什么情况,杨小萌,你别瞎想。”赵苗苗回打她一下,“他是我男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近是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谢他,至于别的……别的是不可能的。” “行吧,别的不说,你男神刚刚飞檐走壁接翻身落地真的帅爆了。” “那是当然,我男神嘛。”看他那样轻松自如地化解了危险,赵苗苗心中舒一口气,也觉得他潇洒至极,就像真的武林大侠一样。 她心脏蹦蹦直跳,喜欢……可能真的有点吧,这些天亲密接触的一幕幕印在她心中,永远不会抹去。 只是当她看到薛湛身边的莫矜一和严邢,那两个人一人抓住他一条手臂,三个人与其他人分隔开,好像自成一个世界。赵苗苗垂下头,觉得自己恐怕根本没有资格接近他。 加油!努力!赵苗苗在心中对自己握拳,以后,一定一定,要成为优秀的女演员,要成为,能够站在那个圈圈里的人! “怎么回事?”莫矜一问。 “保险带扣环脱落了。”薛湛回复。 “伤到了吗?”面色紧张。 “没有。”薛湛笑笑。 “刚刚——” 薛湛明白,大家是在问他刚才的超神操作。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危险关头求生欲太强,激发了潜力吧。”薛湛摇摇头,装作不知,“要是再来一次,我可就使不出这招了。” 也是,众人想,怎么可能真的有武功呢,轻功啊气功啊刀枪不坏,都是人类虚构的罢了。 剧组医生也赶到现场,检查确认了薛湛没事,众人才渐渐散去。 出了这样的事,剧组拍摄暂停,寻找事故起因和修复威亚道具。 道具组小李被叫来问话,小李是个老实人,发生这种事,双腿吓的发软,要不是薛老师身手好反应快,今天他就要酿大祸了。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我都检查过道具,当时确实没有问题。”小李说。 “中途有别人进过道具间吗?” “没有吧。”小李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剧务今天早晨去过。” “他?怎么回事?” “他说自己要离开剧组,收拾东西,想起之前拍摄时借给道具组一双鞋,想拿回去,我就让他进去找了。” “他就进去几分钟,很快就拿着鞋出来了,应该不会是他吧?”小李战战兢兢看向面前几尊冷酷大佛。 “不是他还能是谁?”严邢冷笑。 在座几人都是张剧务事件的知情人,听他说完,心中大多明了。 一向好脾气的张导也忍不住开口骂人:“这个倒霉玩意儿,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他这些年帮助远房表亲家真不少,一口饭的恩情早就已经还清,只是张导人好,才一直提携着张剧务。眼下发生了这种危害主演人身安全的事,他实在无法再为他说话。 “他当然做得出来。他这些年害的人还少吗?” “都是我的错。”张导叹息,“怪我用错人。” 张导最后一次为这位表亲向薛湛道了歉,表示不会再管他,这件事这个人任凭薛湛莫矜一他们处置。 莫矜一眼眸冷暗,没有说话。 等他找到张剧务,绝对,不会放过他。 20.逆转星途 张剧务是张导的远房表亲,父母对张导有一饭之恩。 张导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拉扯他和爷爷,到了十岁,母亲也去世了,只剩下他和爷爷相依为命。有一年秋收之前,他家田里受了灾,颗粒无收,一度极为困难,张导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食物给爷爷吃,可惜爷爷也没坚持过那个冬天。村里人帮张导埋葬了爷爷,又给他凑了点路费,让他去外地投奔其他亲戚。 那个年代,大家生活都不富裕,谁家也没有余粮,亲戚们都不肯接收他,甚至连门都不让他进,把他关在门外。张导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在外面走了半个月,干粮吃完了,路费也快要用光了,绝望之中,一家远房亲戚给他开了门,给了他半块糠饼,就是张剧务的父母。 投靠亲戚失败,张导一咬牙,独自去了城市。做学徒、钢厂工人、制片厂放映员……终于闯荡出一番名堂。 张导一直记着多年前那半块糠饼。如果没有当初那半块饼,他早就饿死路边,更不会燃起到城市闯荡的决心,也不会有现在的名导演张导。所以后来远房表亲家有困难,他全力帮助,出钱帮他们买地,盖新房…… 远房表亲家有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儿子,也就是张剧务,在表亲的拜托下,也被张导带到了自己剧组,让他学着做点事情。 谁知道他靠着自己和张导的这层关系,在剧组作威作福,潜规则女演员,欺负新人,在这次遇到赵苗苗和严邢之前,张剧务不知道已经得手了多少次,整个影城都知道他的恶行,偏偏只有张导被瞒在鼓里。 没想到这次栽了。 …… 晚上十点多,张剧组洗完澡,对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口中哼着小曲儿,等赵苗苗送上门来。 电话铃声响,张剧务看眼屏幕,是张导。 这么晚张导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张剧务奇怪,但还是接起来:“喂,表叔,怎么了?” 张导劈头盖脸一顿骂,问他:“怎么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我……”张剧务想,总不至于有人把他这些年的事捅出去了吧? 张导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通训话:“你父母千辛万苦拜托我带带你,你倒好,听说你在剧组作威作福?在我眼皮子底下潜女演员?欺负新人?要不是今天有人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我、我没有啊……”张剧务狡辩,“一定是谁看不惯我,故意胡编乱造来污蔑我。” “胡编乱造?”张导气极,“你是说,人家莫矜一看不惯你,要污蔑你?!” 莫矜一?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难道……张剧务想。 “明天一早你就收拾包裹,离开剧组,别再回来了。”张导渐渐缓和下情绪,“这个月的工钱我让人结给你,这些年我待你也不薄,怎么也能攒下些钱,你用这些钱去做点生意,别再回这个圈子了。” 挂断电话,张剧务把手机狠狠摔向床垫,踢两脚凳子,沉着脸坐下。 他算是捋出关系了。 他找赵苗苗这事,赵苗苗一定是告诉了严邢和薛湛,薛湛告诉莫矜一,莫矜一就找到了张导。 行了行了,赶他走他就走呗,莫矜一和薛湛他不敢惹,但是临走之前,给赵苗苗和严邢制造点小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 第二天上午,薛湛在片场化完妆出来,和严邢对视一眼。 今天一上午没见到张剧务的身影,他好像真的从剧组消失了。 不远处,张导和莫矜一并排有说有笑走来,张导看起来心情不错。 莫矜一家是音乐世家,他的祖父是古琴大家,中国传统音乐界的泰山北斗,对中国传统乐器研究极深。早年许多经典武侠电影电视的配乐都是出自莫家这位老爷子之手,不过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专注研究,很多年不曾出山。 先前张导也设想过,要是这部武侠电影配乐时能有莫家老爷子坐镇……就离自己的奥斯卡之梦更进了一步。昨晚他试探性地问了莫矜一,莫矜一表示可以为他引荐,带他去老爷子那里拜访,至于请不请得动他老人家,就看张导自己了。 能去拜访莫老爷子,已经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了,张导自然喜上眉梢。 这天计划拍摄的是正派大神和大魔头一起坠崖的戏份,要吊威亚。 武侠剧本来就飞天遁地,少不了各种吊威亚,薛湛和严邢也已经习惯。 坠崖戏份的场景是人工搭建成的,十多米高的泡沫塑料山崖,下面铺着几床绿色海绵垫,用于演员着落。 薛湛和严邢身上扣好威亚,立于悬崖巅,翻身而落…… …… 小李是道具组一名普普通通的员工,《华山》剧组的道具由他负责整理收拾。这天拍摄前,他到道具间清数检查,提前做准备。 道具架上两团威亚用具,其中一堆前摆着写着“严邢”名字的牌子。 早晨的风有点大,小李一开道具室的门,风灌进来,左边架子上一些轻质道具被吹落。小李忙关门去捡,右边架子上“严邢”的名牌因为风吹,也悄悄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到了另一团威亚用具前。 片刻后,小李收拾完架子,从道具室中出来。 …… 人工悬崖上,薛湛和严邢按照戏中说法摔下悬崖,有威亚吊着,坠落速度不算很快,两人摆好姿态,做出神情。 缓慢下降中,薛湛听到身上一声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咔嚓”,接连又是两三声“咔嚓,咔嚓”,身上吊力忽然消失,身体快速向下坠去。 “糟糕,薛老师掉下来了——”有人喊道。 “啊啊——”现场瞬间爆起各种尖叫。 保险带脱扣,薛湛不再受威亚的钢丝保护,瞬间快速下坠。 严邢也隐约听见声音,略一偏头,就见刚才还与自己基本平行的淡袍青年,忽然急速下坠。 他瞳孔一缩,伸手去抓薛湛,“刺啦”一声,手中只有一片袖袍。 “薛湛——”莫矜一拔腿就朝拍摄场地中心奔去。他被张导邀请共进午餐,所以没急着离开,在片场看看探探班,谁想到就遇到这种事! “薛老师——”赵苗苗也喊出声。 几乎所有人都极力奔向这边,用力呼喊。 …… 在身体下坠速度改变的瞬间,薛湛就意识到了危险。 “系统。”他心中轻呼。 “来了。” 系统从他身体中飘出,幻化出只有他俩能够看见的半透明手臂,轻轻从后背托举住他,帮助他在空中翻转变换姿态,并将他托得离道具悬崖峭壁更近,薛湛双脚得以碰触到它,如同现实版飞檐走壁一样,在系统帮助下在竖直的墙壁上疾步行走,在距离地面两米左右时双脚用力蹬出,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衣带在空中画出优美弧度,静静飘落。 莫矜一赶到,严邢也落下来,众人纷纷围到他身边,三块海绵垫很快被剧组人员挤满。 “你没事吧?” “薛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薛湛长舒口气,冲众人微笑,摆摆手,“我真的没事。” 赵苗苗站的有点远,踮脚向人群中间望去,一脸紧张。 身边的好朋友杨小萌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调戏她,“苗苗,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啊,最近看你们走得很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说着手肘碰碰赵苗苗。 “什么什么情况,杨小萌,你别瞎想。”赵苗苗回打她一下,“他是我男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近是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谢他,至于别的……别的是不可能的。” “行吧,别的不说,你男神刚刚飞檐走壁接翻身落地真的帅爆了。” “那是当然,我男神嘛。”看他那样轻松自如地化解了危险,赵苗苗心中舒一口气,也觉得他潇洒至极,就像真的武林大侠一样。 她心脏蹦蹦直跳,喜欢……可能真的有点吧,这些天亲密接触的一幕幕印在她心中,永远不会抹去。 只是当她看到薛湛身边的莫矜一和严邢,那两个人一人抓住他一条手臂,三个人与其他人分隔开,好像自成一个世界。赵苗苗垂下头,觉得自己恐怕根本没有资格接近他。 加油!努力!赵苗苗在心中对自己握拳,以后,一定一定,要成为优秀的女演员,要成为,能够站在那个圈圈里的人! “怎么回事?”莫矜一问。 “保险带扣环脱落了。”薛湛回复。 “伤到了吗?”面色紧张。 “没有。”薛湛笑笑。 “刚刚——” 薛湛明白,大家是在问他刚才的超神操作。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危险关头求生欲太强,激发了潜力吧。”薛湛摇摇头,装作不知,“要是再来一次,我可就使不出这招了。” 也是,众人想,怎么可能真的有武功呢,轻功啊气功啊刀枪不坏,都是人类虚构的罢了。 剧组医生也赶到现场,检查确认了薛湛没事,众人才渐渐散去。 出了这样的事,剧组拍摄暂停,寻找事故起因和修复威亚道具。 道具组小李被叫来问话,小李是个老实人,发生这种事,双腿吓的发软,要不是薛老师身手好反应快,今天他就要酿大祸了。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我都检查过道具,当时确实没有问题。”小李说。 “中途有别人进过道具间吗?” “没有吧。”小李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剧务今天早晨去过。” “他?怎么回事?” “他说自己要离开剧组,收拾东西,想起之前拍摄时借给道具组一双鞋,想拿回去,我就让他进去找了。” “他就进去几分钟,很快就拿着鞋出来了,应该不会是他吧?”小李战战兢兢看向面前几尊冷酷大佛。 “不是他还能是谁?”严邢冷笑。 在座几人都是张剧务事件的知情人,听他说完,心中大多明了。 一向好脾气的张导也忍不住开口骂人:“这个倒霉玩意儿,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他这些年帮助远房表亲家真不少,一口饭的恩情早就已经还清,只是张导人好,才一直提携着张剧务。眼下发生了这种危害主演人身安全的事,他实在无法再为他说话。 “他当然做得出来。他这些年害的人还少吗?” “都是我的错。”张导叹息,“怪我用错人。” 张导最后一次为这位表亲向薛湛道了歉,表示不会再管他,这件事这个人任凭薛湛莫矜一他们处置。 莫矜一眼眸冷暗,没有说话。 等他找到张剧务,绝对,不会放过他。 21.逆转星途 威亚事件后,剧组停了一天工,重新检查了全部道具,才恢复拍摄。 张剧务已经不在的缘故,剧组倒也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莫矜一也带着猫离开,张剧务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他的人,可莫矜一并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又过了些天,武林部分的剧情拍摄完毕,剧组又要转移阵地。 下面要拍的是两个主角流落无人岛的剧情,这部分在电影里是个小高潮,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在这段戏中产生变化,从水火不容的宿敌转变为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是整部戏中最有趣的部分。 这段戏讲述两个主角坠崖后,并没有死亡,而是落入溪水,昏迷中被水流冲到一座无人岛…… 岸边,紫衣魔头率先醒来,经历激烈战斗,又从悬崖摔落,受了不轻的伤。他摸索着爬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忽然发现正派大神就躺在旁边,还是昏迷状态,正是下手将其消灭的好时机。 魔头刚举起手掌,正派大神就睁眼醒来,瞪着他满脸怒意:“你这个卑鄙小人!” 两人扭打在一起,由于都受了重伤,内力消耗殆尽,现在拳拳脚脚鼻青脸肿,和两个山野匹夫打架没什么区别。 打了一阵子,谁也杀不掉谁,倒是力气耗尽了。 两人重新躺回去,大口喘息着,看着天上星,竟聊起天来。 魔头问:“咱们是落难了么?” 大神回:“好像是。” 魔头问:“要不要联手?” 大神回:“可以。” 两人约法三章,签下暂时休战书,什么不可以偷袭对方,发现食物要共享,找到离开的办法不可以丢下对方独自逃走,要互相扶持,精诚合作,共克难关云云。 正派大神说:“我本来就不会偷袭,倒是你,可别到时候不守信誉。” 大魔头不悦:“我有那么无耻?我答应你,到时我找到回去的办法,一定不会抛下你不管。” 正派大神:“哼,还说不准是谁先找到办法呢。” 就这样,两派首领在孤岛上开始了同居生活。 生火、烤衣服、互相清理背后伤口、砍树、做鱼叉、捕鱼、烤鱼、摘野果、盖房子、猎杀野兽、用兽皮做衣服……大魔头扎竹筏,正派大神研究天气风向,最终在一个起东风的日子,两人坐上竹筏,回到中原。 …… 这段剧情张导打算带剧组到海岛拍摄。 说是无人岛,真的就是无人岛。 说起来也没必要这样,一般找个树多的岛屿拍摄也是正常操作,但张导人爱较真,之前拍一个山林村落的剧,他就生生带着剧组进到大山里建了一座村落。 张导说,好的导演都是勇于挑战的,挑战环境,挑战自己。现在他选择无人岛,把大家都带过去,没有网络,脱离现代化生活,大家一起体验一下流落荒岛的感觉,表演会更加真实。 为了安全起见,剧组请到两位野外生存专家,作为剧组的特邀指导。 前往无人岛的路途艰难,要先在附近陆地的一个渔夫村集合,渔夫村地理位置极为偏僻,进城难,居民生活十分落后。听闻有剧组出钱雇他们划船前往海岛,当地民众争相前来。 由于生活落后,渔夫村村民家的船很简陋,也很小,只能乘坐两到三人,几艘大一点的用来运送剧组的拍摄用具器材道具之类了,其余人三三两两坐上小船。 薛湛和严邢坐上了同一条小船。 渔夫村很少有外人来,这天难得来了这么多人,听说还是个大导演的剧组,村民都很激动,纷纷聚到海边围观,一时热闹地像过节。 “不如来比赛吧,看谁最先把客人送到海岛回来,我就把我家两瓶珍藏烧酒给他!”围观中有人起了兴致,冲海边船只大喊。 “追加,赢的人还将获得我家赞助的一篮鸡蛋!”又有人喊。 “还有我,赢的人可以来我家免费理发三次。” “我也来,追加精美渔网一条……” 不断有人加入奖励,做船夫的村民们紧张起来,跃跃欲试,都想要获得胜利,成为“渔夫村锦鲤”。 由渔夫村村长吹哨宣布比赛开始,大家同时奋力划桨。 薛湛他们这船的是个矮个子黝黑小伙,朴实朴实的,听说有那么多奖励,眼睛爆光,嘿哈嘿哈拼命划……别看他个子不高,也不健壮,划起船来意外很快,不一会儿就超出其他人十多米,而后距离约拉越远,其他船只都甩在身后看不见。 一个多小时后,薛湛和严邢的小船率先抵达了无人岛,黝黑小伙把两人放下,看一眼后面没人跟上他,春风得意划船回去喜提大礼包了。 薛湛和严邢也为他高兴,挥手告别他,两人在岛上落脚,等剧组其他人到来。 无人岛上没有电没有网,手机没有信号,联系不到张导他们,就这么干等着有点无聊。 之前听导演说要来无人岛,薛湛特地提前买了GoPro和拍摄杆,一路拍摄记录美好时刻,还特地喊系统飞起来去航拍。 此刻薛湛对着GoPro镜头:“大家好,我是薛湛,现在我们终于来到无人岛。我身边的这位是这次一起的演员——” 镜头转向身边,严邢挥手:“哈喽,大家好,我是严邢。” 两人拍着视频,说说笑笑,就这样度过一段等待时光。 来的时候是早上,现在太阳已经爬到头顶,晒得两人把衣服拉到头顶,戴上墨镜,抵御阳光。 “不应该啊,”严邢说,“这么久还没到,会不会他们出什么事了?” 随后自己摇摇头:“应该不可能,这天气风平浪静的,大家又都是老渔民,应该不会有事。” 薛湛点头表示赞同。 “那……难道……”严邢忽然转头,和薛湛越过墨镜目光相对。 “难道是咱们遇难了,和大部队走岔了?” 薛湛艰难地点下头:“我觉得像。” 严邢:“……” 而且,帐篷啊食物啊各种物资也都在大部队那里,他俩除了一人一个背包,什么都没有。 怎么看落难的都是他俩。 两人决定开包,看一下大家包里都有哪些利于生存的装备,便于自救。 严邢的包:剧本,阳伞,防晒喷雾,瑞士军刀,一盒烟,打火机,薯片,半瓶可乐,水杯。 薛湛的包:剧本,《金刚经》,核桃两个(用来盘的),茶包,保温杯。 严邢看着薛湛从包里一个一个掏出这些,越看越气,最后生生气笑了。 他带的这么些东西,有哪个是有用的? 严邢拿起防晒喷雾给两人喷上,打起阳伞。 “我觉得,其他人应该也已经上岛了。”薛湛思索了一阵,推测道,“大概是和我们停靠的地方不同,或许和我们在岛的两侧……” 大家都登了岛,只不过登陆地点有些距离,互相看不见,而岛上又没有信号,无法联系,因此才会感到慌乱。 如果他的推测是对的,那么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对方发送信号,表明位置,比如燃烧狼烟一类的。 严邢:“那么,从哪里才能搞到狼烟呢?” 他目光投向旁边树林:“要不然我去里面看看,能不能捡到野兽粪便。” “我俩打不过野兽吧。”薛湛皱眉,“而且现在我们不能再走散,不如一起行动,去树林外围捡点枯枝落叶回来生火。” “嗯。” 两人很快捡了树叶树枝回来,架成圆锥,用严邢的打火机点火。然而这里树叶树枝水分多,点了半天也燃不起火,严邢渐渐把目光移到薛湛那本《金刚经》上。 薛湛捂住书,摇摇头:“不行。”然后把剧本推了出去。 严邢:“剧本烧了不太好吧,接下来还要用呢。” 薛湛:“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可以烧,而且剧本的内容和笔记我都已经印在脑子里,没事的。” 严邢:“好吧,我尽量从拍完的地方撕下来烧。” 薛湛:“好的。” 靠着几页剧本,两人终于把火堆生起来了。 岛上无风,灰色烟雾袅袅上升。 …… 另一边,张导和大队伍也在两小时前成功停靠沙滩。和渔民们说好每天早上送来食物食材,便开始在岛上收拾落脚。 过了一会儿,有人发现两位主演一直没有见到。 不会是被冲走了吧?特地到无人岛来拍他们的对手戏,结果两个主演不在,可真是闹笑话。 张导拿出手机——也是没有信号。 两位主演,薛湛和严邢,就这么失联失踪了。剧组一下慌乱起来。 “大家听我说——”这时候生存专家A站出来,示意众人先不要惊慌。 生存专家A推测,薛湛二人的船之前跑在所有人前面,按道理应该早就靠岸,应该是与他们大部队的登陆地点不同,才没有见到,而岛上信号不通,大家没有办法通过手机及时沟通,这时候就要通过一些其他手段来与对方取得联系。 和薛湛讲得差不多,生存专家A的建议也是生火,靠信号烟雾来表明位置。 “现在惊慌也没有用,渔民要明天早上才会再过来。如果今晚找不到他们,明天就跟随渔民回去,报警搜救。”生存专家A说。 …… 两边两缕烟雾分别升起的时候,也同时发现了不远处天空的另一条烟雾。 和推测的一样,双方都在岛上,并且里的不算远。双方见到信号,心中皆是大喜,向着互相的方向进发。 沿着沙滩走了四十多分钟,薛湛和严邢终于与生存专家A带领的队伍相遇,汇合后继续往前走了半小时,才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到了剧组搭建的休息地。 “终于……”在外面荒岛求生了一天,终于和大家团聚。此时薛湛和严邢鼻子一酸,抱在一起。 张导拉他们到火堆前坐下,一人盛了一碗热粥。薛湛把自己GoPro拍摄的视频导进手机,给张导看他们这一天的辛苦经历。 片段一:从最开始的渔村出发,他们两个人的小船一骑绝尘遥遥领先,这时候两个人有说有笑,看着后面其他人,好不得意。——然而现在看来,这正是和大家走散的开始,两人已经笑不出来。 片段二:到了岛上,两个人逛岛介绍,“大家好,我是薛湛。”镜头转到严邢:“哈喽,大家好,我是严邢。”“我们现在在无人岛哦,除了我们,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哦~”挥手挥手,两人好似旅游,笑得好开心好快乐。 片段三:两人在沙滩边追逐打闹,玩累了靠坐在一起,墨镜一戴很有型。严邢拿着包薯片,喂自己一片,喂薛湛一片,灌一口可乐,快乐无边。 片段四:光线和之前不同,显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疲惫地坐在沙滩边,眼神空洞望着大海,痴痴等待,身形萧索可怜。 片段五:两人脱力似的大字型躺着,严邢说:“我好饿啊。想吃蒸熊掌烧鹿尾烧花鸭烧子鹅……”薛湛也躺着,伸手从包里掏出两个盘的圆润的核桃,互相砸碎了,递过去:“给……” 再后来,两人就和大部队汇合了。 张导憋笑着看完,把手机还给薛湛。 严邢:“张导,别笑了,我俩要是真出了事,您这个戏就拍不下去了。” 张导:“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们归来平安无事。看来开机前烧香祈福是有效果的。” 薛湛:“呀,佛祖保佑。” ……总之,《华山》剧组又度过了惊险而又平安的一天。 在这个无人岛上,没有网,娱乐只能靠聚众桌游,每天拍完戏大家就聚在一起嘻嘻哈哈,斗地主、狼人杀,整个剧组感情升温得很快。 看到大家相处得这么和谐,张导尤为高兴。 21.逆转星途 威亚事件后,剧组停了一天工,重新检查了全部道具,才恢复拍摄。 张剧务已经不在的缘故,剧组倒也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莫矜一也带着猫离开,张剧务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他的人,可莫矜一并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又过了些天,武林部分的剧情拍摄完毕,剧组又要转移阵地。 下面要拍的是两个主角流落无人岛的剧情,这部分在电影里是个小高潮,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在这段戏中产生变化,从水火不容的宿敌转变为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是整部戏中最有趣的部分。 这段戏讲述两个主角坠崖后,并没有死亡,而是落入溪水,昏迷中被水流冲到一座无人岛…… 岸边,紫衣魔头率先醒来,经历激烈战斗,又从悬崖摔落,受了不轻的伤。他摸索着爬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忽然发现正派大神就躺在旁边,还是昏迷状态,正是下手将其消灭的好时机。 魔头刚举起手掌,正派大神就睁眼醒来,瞪着他满脸怒意:“你这个卑鄙小人!” 两人扭打在一起,由于都受了重伤,内力消耗殆尽,现在拳拳脚脚鼻青脸肿,和两个山野匹夫打架没什么区别。 打了一阵子,谁也杀不掉谁,倒是力气耗尽了。 两人重新躺回去,大口喘息着,看着天上星,竟聊起天来。 魔头问:“咱们是落难了么?” 大神回:“好像是。” 魔头问:“要不要联手?” 大神回:“可以。” 两人约法三章,签下暂时休战书,什么不可以偷袭对方,发现食物要共享,找到离开的办法不可以丢下对方独自逃走,要互相扶持,精诚合作,共克难关云云。 正派大神说:“我本来就不会偷袭,倒是你,可别到时候不守信誉。” 大魔头不悦:“我有那么无耻?我答应你,到时我找到回去的办法,一定不会抛下你不管。” 正派大神:“哼,还说不准是谁先找到办法呢。” 就这样,两派首领在孤岛上开始了同居生活。 生火、烤衣服、互相清理背后伤口、砍树、做鱼叉、捕鱼、烤鱼、摘野果、盖房子、猎杀野兽、用兽皮做衣服……大魔头扎竹筏,正派大神研究天气风向,最终在一个起东风的日子,两人坐上竹筏,回到中原。 …… 这段剧情张导打算带剧组到海岛拍摄。 说是无人岛,真的就是无人岛。 说起来也没必要这样,一般找个树多的岛屿拍摄也是正常操作,但张导人爱较真,之前拍一个山林村落的剧,他就生生带着剧组进到大山里建了一座村落。 张导说,好的导演都是勇于挑战的,挑战环境,挑战自己。现在他选择无人岛,把大家都带过去,没有网络,脱离现代化生活,大家一起体验一下流落荒岛的感觉,表演会更加真实。 为了安全起见,剧组请到两位野外生存专家,作为剧组的特邀指导。 前往无人岛的路途艰难,要先在附近陆地的一个渔夫村集合,渔夫村地理位置极为偏僻,进城难,居民生活十分落后。听闻有剧组出钱雇他们划船前往海岛,当地民众争相前来。 由于生活落后,渔夫村村民家的船很简陋,也很小,只能乘坐两到三人,几艘大一点的用来运送剧组的拍摄用具器材道具之类了,其余人三三两两坐上小船。 薛湛和严邢坐上了同一条小船。 渔夫村很少有外人来,这天难得来了这么多人,听说还是个大导演的剧组,村民都很激动,纷纷聚到海边围观,一时热闹地像过节。 “不如来比赛吧,看谁最先把客人送到海岛回来,我就把我家两瓶珍藏烧酒给他!”围观中有人起了兴致,冲海边船只大喊。 “追加,赢的人还将获得我家赞助的一篮鸡蛋!”又有人喊。 “还有我,赢的人可以来我家免费理发三次。” “我也来,追加精美渔网一条……” 不断有人加入奖励,做船夫的村民们紧张起来,跃跃欲试,都想要获得胜利,成为“渔夫村锦鲤”。 由渔夫村村长吹哨宣布比赛开始,大家同时奋力划桨。 薛湛他们这船的是个矮个子黝黑小伙,朴实朴实的,听说有那么多奖励,眼睛爆光,嘿哈嘿哈拼命划……别看他个子不高,也不健壮,划起船来意外很快,不一会儿就超出其他人十多米,而后距离约拉越远,其他船只都甩在身后看不见。 一个多小时后,薛湛和严邢的小船率先抵达了无人岛,黝黑小伙把两人放下,看一眼后面没人跟上他,春风得意划船回去喜提大礼包了。 薛湛和严邢也为他高兴,挥手告别他,两人在岛上落脚,等剧组其他人到来。 无人岛上没有电没有网,手机没有信号,联系不到张导他们,就这么干等着有点无聊。 之前听导演说要来无人岛,薛湛特地提前买了GoPro和拍摄杆,一路拍摄记录美好时刻,还特地喊系统飞起来去航拍。 此刻薛湛对着GoPro镜头:“大家好,我是薛湛,现在我们终于来到无人岛。我身边的这位是这次一起的演员——” 镜头转向身边,严邢挥手:“哈喽,大家好,我是严邢。” 两人拍着视频,说说笑笑,就这样度过一段等待时光。 来的时候是早上,现在太阳已经爬到头顶,晒得两人把衣服拉到头顶,戴上墨镜,抵御阳光。 “不应该啊,”严邢说,“这么久还没到,会不会他们出什么事了?” 随后自己摇摇头:“应该不可能,这天气风平浪静的,大家又都是老渔民,应该不会有事。” 薛湛点头表示赞同。 “那……难道……”严邢忽然转头,和薛湛越过墨镜目光相对。 “难道是咱们遇难了,和大部队走岔了?” 薛湛艰难地点下头:“我觉得像。” 严邢:“……” 而且,帐篷啊食物啊各种物资也都在大部队那里,他俩除了一人一个背包,什么都没有。 怎么看落难的都是他俩。 两人决定开包,看一下大家包里都有哪些利于生存的装备,便于自救。 严邢的包:剧本,阳伞,防晒喷雾,瑞士军刀,一盒烟,打火机,薯片,半瓶可乐,水杯。 薛湛的包:剧本,《金刚经》,核桃两个(用来盘的),茶包,保温杯。 严邢看着薛湛从包里一个一个掏出这些,越看越气,最后生生气笑了。 他带的这么些东西,有哪个是有用的? 严邢拿起防晒喷雾给两人喷上,打起阳伞。 “我觉得,其他人应该也已经上岛了。”薛湛思索了一阵,推测道,“大概是和我们停靠的地方不同,或许和我们在岛的两侧……” 大家都登了岛,只不过登陆地点有些距离,互相看不见,而岛上又没有信号,无法联系,因此才会感到慌乱。 如果他的推测是对的,那么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对方发送信号,表明位置,比如燃烧狼烟一类的。 严邢:“那么,从哪里才能搞到狼烟呢?” 他目光投向旁边树林:“要不然我去里面看看,能不能捡到野兽粪便。” “我俩打不过野兽吧。”薛湛皱眉,“而且现在我们不能再走散,不如一起行动,去树林外围捡点枯枝落叶回来生火。” “嗯。” 两人很快捡了树叶树枝回来,架成圆锥,用严邢的打火机点火。然而这里树叶树枝水分多,点了半天也燃不起火,严邢渐渐把目光移到薛湛那本《金刚经》上。 薛湛捂住书,摇摇头:“不行。”然后把剧本推了出去。 严邢:“剧本烧了不太好吧,接下来还要用呢。” 薛湛:“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可以烧,而且剧本的内容和笔记我都已经印在脑子里,没事的。” 严邢:“好吧,我尽量从拍完的地方撕下来烧。” 薛湛:“好的。” 靠着几页剧本,两人终于把火堆生起来了。 岛上无风,灰色烟雾袅袅上升。 …… 另一边,张导和大队伍也在两小时前成功停靠沙滩。和渔民们说好每天早上送来食物食材,便开始在岛上收拾落脚。 过了一会儿,有人发现两位主演一直没有见到。 不会是被冲走了吧?特地到无人岛来拍他们的对手戏,结果两个主演不在,可真是闹笑话。 张导拿出手机——也是没有信号。 两位主演,薛湛和严邢,就这么失联失踪了。剧组一下慌乱起来。 “大家听我说——”这时候生存专家A站出来,示意众人先不要惊慌。 生存专家A推测,薛湛二人的船之前跑在所有人前面,按道理应该早就靠岸,应该是与他们大部队的登陆地点不同,才没有见到,而岛上信号不通,大家没有办法通过手机及时沟通,这时候就要通过一些其他手段来与对方取得联系。 和薛湛讲得差不多,生存专家A的建议也是生火,靠信号烟雾来表明位置。 “现在惊慌也没有用,渔民要明天早上才会再过来。如果今晚找不到他们,明天就跟随渔民回去,报警搜救。”生存专家A说。 …… 两边两缕烟雾分别升起的时候,也同时发现了不远处天空的另一条烟雾。 和推测的一样,双方都在岛上,并且里的不算远。双方见到信号,心中皆是大喜,向着互相的方向进发。 沿着沙滩走了四十多分钟,薛湛和严邢终于与生存专家A带领的队伍相遇,汇合后继续往前走了半小时,才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到了剧组搭建的休息地。 “终于……”在外面荒岛求生了一天,终于和大家团聚。此时薛湛和严邢鼻子一酸,抱在一起。 张导拉他们到火堆前坐下,一人盛了一碗热粥。薛湛把自己GoPro拍摄的视频导进手机,给张导看他们这一天的辛苦经历。 片段一:从最开始的渔村出发,他们两个人的小船一骑绝尘遥遥领先,这时候两个人有说有笑,看着后面其他人,好不得意。——然而现在看来,这正是和大家走散的开始,两人已经笑不出来。 片段二:到了岛上,两个人逛岛介绍,“大家好,我是薛湛。”镜头转到严邢:“哈喽,大家好,我是严邢。”“我们现在在无人岛哦,除了我们,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哦~”挥手挥手,两人好似旅游,笑得好开心好快乐。 片段三:两人在沙滩边追逐打闹,玩累了靠坐在一起,墨镜一戴很有型。严邢拿着包薯片,喂自己一片,喂薛湛一片,灌一口可乐,快乐无边。 片段四:光线和之前不同,显然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疲惫地坐在沙滩边,眼神空洞望着大海,痴痴等待,身形萧索可怜。 片段五:两人脱力似的大字型躺着,严邢说:“我好饿啊。想吃蒸熊掌烧鹿尾烧花鸭烧子鹅……”薛湛也躺着,伸手从包里掏出两个盘的圆润的核桃,互相砸碎了,递过去:“给……” 再后来,两人就和大部队汇合了。 张导憋笑着看完,把手机还给薛湛。 严邢:“张导,别笑了,我俩要是真出了事,您这个戏就拍不下去了。” 张导:“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们归来平安无事。看来开机前烧香祈福是有效果的。” 薛湛:“呀,佛祖保佑。” ……总之,《华山》剧组又度过了惊险而又平安的一天。 在这个无人岛上,没有网,娱乐只能靠聚众桌游,每天拍完戏大家就聚在一起嘻嘻哈哈,斗地主、狼人杀,整个剧组感情升温得很快。 看到大家相处得这么和谐,张导尤为高兴。 22.逆转星途 拍摄现场,薛湛和严邢的对手戏。 大魔头和正派大神达成休战协议后,第一次进行合作。 两人从悬崖坠落下来,虽然被溪流拯救没死,身上却少不了树木和石头的刮伤,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沾染血迹——尤其是后背,独自一人尚且无法清理,只能互相帮忙。 薛湛扮演的正派大神和严邢扮演的大魔头交换一个眼神—— 大魔头:“来吧。” 正派大神:“谁先。” 大魔头(挑眉):“随便你,怎么,怕自己先来,我从背后对你下手?” 正派大神(无视):“转发簪决定。” 正派大神取下头上木簪,古板束发松落,一头黑发瀑泻而下。此时两人皆褪去外袍,在立起的木竿上晾着,只着白色里衣里裤。正派大神面容苍白,嘴唇却红艳,几缕湿发卷曲,贴在脸颊,眉微皱着,细长的手指握住木簪放于两人中间,指尖轻动,木簪原地旋转起来。 魔头微微怔神,谁能想到那个古板的、不知变通的,总是束着一丝不苟发髻的正派大神,披头散发时会是这副模样。 说起来……还挺惊艳的。 他是不是第一个见到他这个样子的人?大魔头心想,那一定是了。除了这会儿,正派大神什么时候如此落魄过。 想到这点,魔头翘了翘唇。 堂堂正派大神,风光霁月,居然在他这个敌人面前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想想就心情舒畅。 饰演大魔头的严邢,在薛湛摘下木簪,长发披散下的时候,如同剧本中写的一样,怔住了神。快速缓过神来,严邢继续按照剧本饰演,表面上漫不经心,心脏却抑不住地嘣嘣跳动。 按照剧本,木簪慢慢停下,尖端指向正派大神。 大魔头说:“快脱,先给你上药,上完换我。” 正派大神无言,背过身去,解开衣袍,褪至腰间。 薛湛背对着把衣袍褪下,严邢抬头望过去,瞳孔猛然一缩。 薛老师的皮肤白,他早就知道,只是这么一大片后背毫无遮拦暴露在眼前,视觉还是受到冲击。 现在薛湛背上被特效化妆师做了多道红色伤口,在白色皮肤上极为醒目。 按照剧本,魔头要给他清洁伤口,敷金疮药。 严邢手指轻轻点触到薛湛后背,感觉到对方颤了下。明明指腹下的皮肤是凉的,严邢却觉得自己的指尖发烫,视线顺着脊椎清晰的骨节向下滑,落到腰处,这人腰也是细的,看着看着,竟想要伸手将其环绕。 “卡!”张导喊停,大喇叭喊,“魔头,你怎么回事?发什么呆?” “重来!” 接下来又NG几次,才演完这段,换做严邢脱了上衣,薛湛给他上药。 严邢被导演训过一通,乖了点,可是当薛湛冰凉指尖落在他后背上,他还是未免分了点心。对方指尖从假伤口上划过的时候,他本该表现出疼痛,一时也忘记了。 “卡!”张导扩音器再次响起,“严邢,你过来!” 薛湛披上衣服,在一旁闭了眼休息。 一会儿,见严邢从张导那儿回来,眼皮垂着,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的拍摄倒是都顺利通过了。 …… 夜幕降临海岛,拍摄完成后设备灯光关闭,只剩下星光洒在岛上、海上。 剧组人员围着篝火吃晚饭,薛湛吃得不多,又素,其他人啃着烤鱼烤海鲜,他和剧组里几个减肥的女员工一起喝了点蔬菜汤,就起身去沙滩上散步了。 海岛远离城市,被深沉大海包围,黑暗中却有漫天群星,和海浪上起伏闪烁的星光,浪漫而神秘。 天空和大海都广阔无边,他却渺小。薛湛在一块礁石后坐下,听着阵阵海浪扑打沙滩,仿佛回到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和庙里兄弟住在山上,夜晚也是这般黑,星星也是这般亮。 “薛老师,您在这呢。”严邢绕过礁石过来,“可找到您了。” 刚刚他在剧组大部队中没找到薛湛,问了人,说是薛老师到沙滩散步去了,就沿着沙滩一路找来,最终发现了躲在礁石后面的薛湛。 严邢在他旁边坐下,也看向海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陆地。” “拍完就可以回去了。”薛湛回他,“你很想早点回去?” 也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等大家新鲜劲儿过了,就该想回家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严邢看一眼他,缓声下来,“我不着急,想多待一会儿。” 回去就意味着电影将要杀青,就意味着大家要各回各家,他和薛湛日夜相处的日子也将结束。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剧组为了安全起见,不允许大家单独离营地太远,耳边除了海浪声,偶尔还传来众人的欢笑声。 看了会儿海,薛湛例行公务打坐,闭着眼睛,除却呼吸,一动不动。 过一会儿,忽然有温热的东西印上唇瓣,薛湛惊异地睁眼。 严邢本来想找他聊天,两人一起看海,谁知一会儿没有动静,他转过头发现,旁边的人闭着眼睛,坐着睡着了。 他凑近了些,观察薛湛,看他垂落的眼睫,鼻子,嘴唇……渐渐地,喉结滚动一下,想着反正人睡着了,就这么伸过头去,嘴唇贴近…… 碰上了。 还没好好地感受,海边偷吻的温柔…… 就被一拳撂倒了。 …… 薛湛脑门青筋直跳,不停揉按太阳穴,从礁石后面走出来,径直回了帐篷。 过一会儿,严邢捂着半边脸也爬起来,身上沾满沙土,看着好不狼狈。嘴角却忍不住高高上扬,整个人趴伏在礁石上,埋头颤肩笑起来。 薛老师……好暴力啊。 笑着笑着,脸上刚刚被人痛殴的地方由于肌肉牵扯过度,更痛了。 严邢翻身瘫坐在沙滩上,笑两声,倒吸一口气“哎哟哟”叫唤两声,接着再笑两声。 今天NG时张导找他,开门见山,直接问他:“严邢,你喜欢薛湛?” 严邢愣一下,没有反驳,只是好奇张导是怎么发现的。 张导哼一声:“我是谁?指导过多少演员拍感情戏?你那点小心思,刚刚全都写在脸上了。” 严邢:“……张导果真慧眼如炬。” 张导:“先别急着奉承,你这个状态怎么回事?准备就这么演下去浪费我胶卷?” 严邢:“对不起,我下面控制一下。” 张导:“你最好控制一下,不是我没告诉你,薛湛他……” 张导斟酌着用词,继续讲道:“莫矜一这号人你知道吧?他和薛湛的关系,不太一般。” 严邢垂了眼,前段时间他也见过莫矜一,现在想想,他确实对自己有不小的敌意。 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么? 不对,严邢想,他看薛湛对莫矜一,明显不是那样的感情。那么就说明,莫矜一和他一样,都是单箭头。 “张导,我可不会对任何人认输。现在在无人岛上,可没什么莫矜一。”严邢回道,“当然,NG这种事,也不会再发生。” “行吧,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也多插手不了。”张导也不再多说,其他的任他们自己争取去。 这番谈话之后,严邢心中反而有了决定。 ……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薛湛一路念着佛号压惊,回到帐篷里坐下,又坐着念了两遍清心咒,这才抚平了青筋,钻进睡袋,戴上眼罩睡觉。 第二天一早,薛湛刚拉开帐篷,严邢的大脸就出现在眼前。 “薛老师,一起去刷牙吗?” “……” 刷完牙:“薛老师,一起做早操吗?” “……” 早饭时:“薛老师,我坐你旁边行吗?” 午饭时:“薛老师,我坐你旁边行吗?” 晚饭时:“薛老师,我又来了。” “……” 薛湛额头直抽搐,不知在心中把静心咒念了多少遍。 就连去做一些隐私的事,也有他出现: “薛老师,一起去厕所吗?” “薛老师,一起去洗澡吗?” 薛湛:“这个还是算了。” 严邢:“好的。” 晚上结束拍摄,薛湛早早喝完粥,到沙滩边躲避。今天又寻了另一块礁石,比先前那块更远一点。 星空、海浪、清风,令他放松不少。 严邢不一会儿又现身在旁边,挨着他坐下,好在这回他安安静静,没有出声,也没有乱动。 薛湛再次闭眼打坐,没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睁开眼,看见严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面前,身子前凑,脸离他很近,见他睁开眼,又自觉退回去了。 薛湛起身往回走。 严邢也起身跟上。 回到剧组营地附近,有人看到他俩,招呼道,“严老师,薛老师,来一起玩啊!” “我们今天讲鬼故事,说起无人岛嘛,除了《鲁滨逊漂流记》,当然是……” “《大逃杀》!”后面篝火旁有人抢答道。 “这个氛围最适合讲恐怖故事了,薛老师严老师一起来吧。” 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薛湛本来没有兴趣,不过现在他有点怕了和严邢单独相处,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篝火旁大家挪了挪给他腾了空,薛湛坐下,严邢跟着坐到他旁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能再亲自己了吧。薛湛想。 严邢果然老实了些,只是看向他,问道:“薛老师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薛湛答:“没有。” 剧组众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火焰跳跃几下,即将开始恐怖之夜。 22.逆转星途 拍摄现场,薛湛和严邢的对手戏。 大魔头和正派大神达成休战协议后,第一次进行合作。 两人从悬崖坠落下来,虽然被溪流拯救没死,身上却少不了树木和石头的刮伤,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沾染血迹——尤其是后背,独自一人尚且无法清理,只能互相帮忙。 薛湛扮演的正派大神和严邢扮演的大魔头交换一个眼神—— 大魔头:“来吧。” 正派大神:“谁先。” 大魔头(挑眉):“随便你,怎么,怕自己先来,我从背后对你下手?” 正派大神(无视):“转发簪决定。” 正派大神取下头上木簪,古板束发松落,一头黑发瀑泻而下。此时两人皆褪去外袍,在立起的木竿上晾着,只着白色里衣里裤。正派大神面容苍白,嘴唇却红艳,几缕湿发卷曲,贴在脸颊,眉微皱着,细长的手指握住木簪放于两人中间,指尖轻动,木簪原地旋转起来。 魔头微微怔神,谁能想到那个古板的、不知变通的,总是束着一丝不苟发髻的正派大神,披头散发时会是这副模样。 说起来……还挺惊艳的。 他是不是第一个见到他这个样子的人?大魔头心想,那一定是了。除了这会儿,正派大神什么时候如此落魄过。 想到这点,魔头翘了翘唇。 堂堂正派大神,风光霁月,居然在他这个敌人面前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想想就心情舒畅。 饰演大魔头的严邢,在薛湛摘下木簪,长发披散下的时候,如同剧本中写的一样,怔住了神。快速缓过神来,严邢继续按照剧本饰演,表面上漫不经心,心脏却抑不住地嘣嘣跳动。 按照剧本,木簪慢慢停下,尖端指向正派大神。 大魔头说:“快脱,先给你上药,上完换我。” 正派大神无言,背过身去,解开衣袍,褪至腰间。 薛湛背对着把衣袍褪下,严邢抬头望过去,瞳孔猛然一缩。 薛老师的皮肤白,他早就知道,只是这么一大片后背毫无遮拦暴露在眼前,视觉还是受到冲击。 现在薛湛背上被特效化妆师做了多道红色伤口,在白色皮肤上极为醒目。 按照剧本,魔头要给他清洁伤口,敷金疮药。 严邢手指轻轻点触到薛湛后背,感觉到对方颤了下。明明指腹下的皮肤是凉的,严邢却觉得自己的指尖发烫,视线顺着脊椎清晰的骨节向下滑,落到腰处,这人腰也是细的,看着看着,竟想要伸手将其环绕。 “卡!”张导喊停,大喇叭喊,“魔头,你怎么回事?发什么呆?” “重来!” 接下来又NG几次,才演完这段,换做严邢脱了上衣,薛湛给他上药。 严邢被导演训过一通,乖了点,可是当薛湛冰凉指尖落在他后背上,他还是未免分了点心。对方指尖从假伤口上划过的时候,他本该表现出疼痛,一时也忘记了。 “卡!”张导扩音器再次响起,“严邢,你过来!” 薛湛披上衣服,在一旁闭了眼休息。 一会儿,见严邢从张导那儿回来,眼皮垂着,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的拍摄倒是都顺利通过了。 …… 夜幕降临海岛,拍摄完成后设备灯光关闭,只剩下星光洒在岛上、海上。 剧组人员围着篝火吃晚饭,薛湛吃得不多,又素,其他人啃着烤鱼烤海鲜,他和剧组里几个减肥的女员工一起喝了点蔬菜汤,就起身去沙滩上散步了。 海岛远离城市,被深沉大海包围,黑暗中却有漫天群星,和海浪上起伏闪烁的星光,浪漫而神秘。 天空和大海都广阔无边,他却渺小。薛湛在一块礁石后坐下,听着阵阵海浪扑打沙滩,仿佛回到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和庙里兄弟住在山上,夜晚也是这般黑,星星也是这般亮。 “薛老师,您在这呢。”严邢绕过礁石过来,“可找到您了。” 刚刚他在剧组大部队中没找到薛湛,问了人,说是薛老师到沙滩散步去了,就沿着沙滩一路找来,最终发现了躲在礁石后面的薛湛。 严邢在他旁边坐下,也看向海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陆地。” “拍完就可以回去了。”薛湛回他,“你很想早点回去?” 也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等大家新鲜劲儿过了,就该想回家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严邢看一眼他,缓声下来,“我不着急,想多待一会儿。” 回去就意味着电影将要杀青,就意味着大家要各回各家,他和薛湛日夜相处的日子也将结束。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剧组为了安全起见,不允许大家单独离营地太远,耳边除了海浪声,偶尔还传来众人的欢笑声。 看了会儿海,薛湛例行公务打坐,闭着眼睛,除却呼吸,一动不动。 过一会儿,忽然有温热的东西印上唇瓣,薛湛惊异地睁眼。 严邢本来想找他聊天,两人一起看海,谁知一会儿没有动静,他转过头发现,旁边的人闭着眼睛,坐着睡着了。 他凑近了些,观察薛湛,看他垂落的眼睫,鼻子,嘴唇……渐渐地,喉结滚动一下,想着反正人睡着了,就这么伸过头去,嘴唇贴近…… 碰上了。 还没好好地感受,海边偷吻的温柔…… 就被一拳撂倒了。 …… 薛湛脑门青筋直跳,不停揉按太阳穴,从礁石后面走出来,径直回了帐篷。 过一会儿,严邢捂着半边脸也爬起来,身上沾满沙土,看着好不狼狈。嘴角却忍不住高高上扬,整个人趴伏在礁石上,埋头颤肩笑起来。 薛老师……好暴力啊。 笑着笑着,脸上刚刚被人痛殴的地方由于肌肉牵扯过度,更痛了。 严邢翻身瘫坐在沙滩上,笑两声,倒吸一口气“哎哟哟”叫唤两声,接着再笑两声。 今天NG时张导找他,开门见山,直接问他:“严邢,你喜欢薛湛?” 严邢愣一下,没有反驳,只是好奇张导是怎么发现的。 张导哼一声:“我是谁?指导过多少演员拍感情戏?你那点小心思,刚刚全都写在脸上了。” 严邢:“……张导果真慧眼如炬。” 张导:“先别急着奉承,你这个状态怎么回事?准备就这么演下去浪费我胶卷?” 严邢:“对不起,我下面控制一下。” 张导:“你最好控制一下,不是我没告诉你,薛湛他……” 张导斟酌着用词,继续讲道:“莫矜一这号人你知道吧?他和薛湛的关系,不太一般。” 严邢垂了眼,前段时间他也见过莫矜一,现在想想,他确实对自己有不小的敌意。 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么? 不对,严邢想,他看薛湛对莫矜一,明显不是那样的感情。那么就说明,莫矜一和他一样,都是单箭头。 “张导,我可不会对任何人认输。现在在无人岛上,可没什么莫矜一。”严邢回道,“当然,NG这种事,也不会再发生。” “行吧,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也多插手不了。”张导也不再多说,其他的任他们自己争取去。 这番谈话之后,严邢心中反而有了决定。 ……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薛湛一路念着佛号压惊,回到帐篷里坐下,又坐着念了两遍清心咒,这才抚平了青筋,钻进睡袋,戴上眼罩睡觉。 第二天一早,薛湛刚拉开帐篷,严邢的大脸就出现在眼前。 “薛老师,一起去刷牙吗?” “……” 刷完牙:“薛老师,一起做早操吗?” “……” 早饭时:“薛老师,我坐你旁边行吗?” 午饭时:“薛老师,我坐你旁边行吗?” 晚饭时:“薛老师,我又来了。” “……” 薛湛额头直抽搐,不知在心中把静心咒念了多少遍。 就连去做一些隐私的事,也有他出现: “薛老师,一起去厕所吗?” “薛老师,一起去洗澡吗?” 薛湛:“这个还是算了。” 严邢:“好的。” 晚上结束拍摄,薛湛早早喝完粥,到沙滩边躲避。今天又寻了另一块礁石,比先前那块更远一点。 星空、海浪、清风,令他放松不少。 严邢不一会儿又现身在旁边,挨着他坐下,好在这回他安安静静,没有出声,也没有乱动。 薛湛再次闭眼打坐,没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睁开眼,看见严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面前,身子前凑,脸离他很近,见他睁开眼,又自觉退回去了。 薛湛起身往回走。 严邢也起身跟上。 回到剧组营地附近,有人看到他俩,招呼道,“严老师,薛老师,来一起玩啊!” “我们今天讲鬼故事,说起无人岛嘛,除了《鲁滨逊漂流记》,当然是……” “《大逃杀》!”后面篝火旁有人抢答道。 “这个氛围最适合讲恐怖故事了,薛老师严老师一起来吧。” 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薛湛本来没有兴趣,不过现在他有点怕了和严邢单独相处,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篝火旁大家挪了挪给他腾了空,薛湛坐下,严邢跟着坐到他旁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不能再亲自己了吧。薛湛想。 严邢果然老实了些,只是看向他,问道:“薛老师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薛湛答:“没有。” 剧组众人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火焰跳跃几下,即将开始恐怖之夜。 23.逆转星途 夜半,孤岛。 海风湿冷,树影幢幢,火堆在冷风中渐渐势弱,吞吐着火星与木柴烧尽后留下的灰末。 “鬼节这天晚上——” “张老汉半夜醒来,感到腹中饥饿。没有由来的,就特别想吃烤红薯。他于是穿了衣服起来,拿起锄头到门前菜地去,想掘两只红薯来烤。” “一锄头下地,居然没有翻动。好家伙,看来是个大个儿的!张老汉欣喜,再一锄头下去,用力一扒拉——” 篝火跳跃两下,众人屏住呼吸,三三两两偎坐着,凝神倾听。 “这一扒,大个番薯便露了半截出来。张老汉用手去拨开泥土,只觉得这个番薯有些奇怪,居然长满了长毛,像是人的毛发一般……” 有胆小的女孩已经抱在了一起,肩头轻轻颤抖。 “张老汉把大番薯从泥土中挖出来,双手捧着,越摸越觉得不对劲……这番薯怎么像是长了人的鼻子似的?” “心中纳闷着,他握着番薯到了门边,凑着光缝,这才看清了手中的东西——哪里是什么番薯,分明是一颗人头!” “啊——”有人惊叫着抱紧了旁边的人。 “张老汉手抖着将那颗人头扔掉,人头滴溜溜滚远,停下来,忽然又滴溜溜滚回来,停在张老汉的面前,对着他睁开双眼——” “张老汉终于认出那颗人头,正是自己前几天亲手推进河中溺死的老伴儿……” 讲故事的人停顿五秒,低了音调,声音轻而颤抖,诡异极了,在安静的黑暗夜里,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老~头~子~,我~来~接~你~来~了~” “啊啊啊啊——”成功吓倒了一片。 这个人讲完,众人缓了几分钟,换下一个人接着讲。 夜越来越深,木柴越烧越少,火焰小了一圈,风更冷了……原本围成一圈坐的整齐的剧组成员,早已分散地变成几团,不时发出阵阵鬼哭狼嚎。 在场只有三个人比较淡定。 严邢、副导演、薛湛。 严邢本来一直悄悄观察着薛湛,想着要是对方害怕的话,他就挪近一些,借他一个肩膀一个胸膛。谁知道薛湛脸上从头至尾,一丁点儿反应都不曾有,只有火光照在他面庞上,舞动摇曳。 后来他也沉浸于故事,有几个确实吓人,连他都猝不及防抖了两下,可是去看薛湛,神色还是淡定如常。 副导演姓刘,是恐怖片出身,《兔头杀人魔》、《无脸饿灵》等经典恐怖电影都是他拍的。这次恐怖之夜就是他提议举办的,刚刚讲故事最多最吓人的也是他。每每看到众人被自己讲的故事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副导演就感到十分满足。 薛湛不用多说,差一脚就能成佛的人,不仅不怕鬼,就算是遇到了鬼,也该是鬼怕他。 “严老师薛老师好厉害,都不害怕的吗?” “严老师还好,我看薛老师真是一点儿不为所动,一次都没被吓到过……” “是啊,我刚还看到薛老师一个人去上厕所,一个人去上厕所!” “天啊,薛老师居然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也太酷了吧。” 其他人好容易缓过点神,看薛湛的眼神充满敬佩。反正刚刚听了个厕所女鬼的故事之后,他们是一段时间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了。 这些人讨论的话传到副导演耳中,副导演默默起身,天气凉了,他要回帐篷拿件厚外套。 回来时,副导演多带了几条毛毯,给薛湛严邢也分了条,毕竟两个主演,要是他们冻病了可不好。 一段休息时间过后,副导演给大家讲最后一个恐怖故事。 “这个故事真的特别特别恐怖,胆小的孩子建议先回帐篷去睡,不然听完就别想睡个好觉喽。”副导演提前预警。 听他那么说了,胆小的一批赶紧起身,三三两两回帐篷。 剩下的人重新围成一圈。 看来剩下的都是胆儿大的。副导演点点头,瞥见薛湛还坐在那里,心中安定下来。 他的最后一个故事,就是为这个人准备的。今夜,他赌上一个恐怖导演的尊严,一定要吓他一次。 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恐怖杀人玩偶的,他为了准备充足,刚刚借口回营帐拿外套,实际上则是去拿了恐怖刀疤小人偶。趁着给薛湛递毛毯的时候,悄悄放到了他脚边…… 副导演瞄向薛湛,开始讲述最后的恐怖故事…… 剧情高潮处,恐怖人偶一连杀了好多人,所有见到这个娃娃的人都没能幸免。副导演语调愈发低沉,语速也愈发徐缓,众人也听得愈发认真,篝火旁氛围紧张怖人。 “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一个恐怖的刀疤娃娃,出现在自己的脚边!” “啊啊啊!”有人忽然大叫,颤抖着举起一个娃娃,带着哭腔,“我……我刚在脚边发现的。” 当然,那个娃娃也是副导演放的。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都禁不住看向自己脚边。 薛湛低头,发现自己右脚边也放着个娃娃。他伸手把娃娃捡起来。 娃娃巴掌大小,原型是普通的可爱儿童玩具人偶,但是眼神表情和妆容却成人化,脸上一道长斜刀疤,搭配上诡异笑容,让人全身汗毛直立。 不过在薛湛看来,这只是一个“长的恐怖”的人偶而已。和“长得可爱”的人偶区别不大。 比如他手里这一个,薛湛捏一捏,也是由塑胶、布匹制成的。 “啊,薛老师那儿也有一个!”有人看到他举起的东西后大喊。 “啊啊啊——”人群惊叫慌乱起来,“难道我们也要被杀死了么?” 副导演默默观察着薛湛的表情,嘴角意欲上扬。 “薛老师,不要害怕。”严邢见他从地上拿起只娃娃,也吓了一跳。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有挡在对方前面的理由。于是他从薛湛手里夺过那个娃娃,拿到自己手里,“我和薛老师坐一块儿,这个娃娃其实不是给薛老师的,给我的。”反正他严邢不怕什么娃娃,也不怕什么恶鬼。 言下之意,娃娃是冲他来的,不是薛湛。 “其实……”薛湛也终于开口,“这两个娃娃都是副导演的。” 副导演:“啥?” 薛湛:“先前副导演拿毛毯过来,放毛毯的时候,我看见他悄悄放了这两个娃娃。” 的确,那个脚下发现玩偶的青年,也是之前副导演给了毛毯的一个。 副导演:“……”你早看见了不早说。 薛湛从严邢手里拿回娃娃,把青年那里的娃娃也拿过来,走到副导演面前,递给他:“副导演,娃娃还给你,晚上不抱着他们,睡不着觉吧?” 副导演:“……谢谢你了。” 其他人见副导演收下了娃娃,装回口袋,就知道薛湛说得是真的,当下长吁口气,捡了条命似的,看向薛湛的眼神更加崇敬。 “薛老师真是厉害啊,不动如山稳得一批!” “薛老师,您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薛湛愣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金刚经》,“多诵读抄写《金刚经》,即可一心不乱,常得吉神拥护,恶鬼不能侵犯,心得安慰,夜无噩梦。” 副导演:“……” “薛老师,这本可以借我抄抄吗?说实话,我现在心里还怕怕的。” “我也是,想到那个娃娃的脸就感到恶寒,也想抄一遍《金刚经》。” “其实我也……” 薛湛微微一笑,递出书本:“不慌,大家一起抄,人人都有吉神拥护。” 见他这么一笑,受众人拥护,副导演郁闷地捂胸。 罢辽,罢辽。拍电影嘛,本来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恐怖电影也不是要一定吓倒所有人。副导演起身拍拍薛湛肩膀,道一句“还是输给你了。”就回了帐篷。 过一会儿,众人都散去,薛湛和严邢也打算回去睡觉。 从树林里忽然出来一个黑影,朝两人慢慢走近。 两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黑影过来,人形轮廓逐渐清晰,脚步虚浮东倒西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知是人是鬼。 严邢皱皱眉:“不会真的有鬼吧?” 薛湛摇摇头:“不像。” 那人影在距离两人十多米的地方倒下,溅起一片土屑。 薛湛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迈步向那人影走去。 那人倒在地上,一只手臂伸着,只剩下手指微微动弹。 “薛老师严老师,救、救救我……” 薛湛和严邢合力将他翻过身,拨开他脸上头发,露出一张脏而落魄的脸。那人双眼无神,脸颊凹陷,虚弱喘息着: “我、我是张剧务……” 张剧务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不管怎样,两人先把他带到张导的帐篷,给了他水和吃的,一会儿张剧务恢复了些体力,抬头见到薛湛,立马慌张地翻身朝他跪下:“薛老师,您饶了我吧,我认罪,回去我就写认罪书,向大家道歉,去警局自首……” “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张剧务交代,威亚那次,他本来想害严邢,让他吊威亚途中摔落受点伤,谁知道居然错将薛湛的威亚做了手脚,害得薛湛差点出事。听人说了之后,他预感不妙,赶紧逃离A城,连手机卡扔掉,连夜坐了铁皮火车、汽车、拖拉机,躲进一个小村庄,希望不要被莫矜一找到,等过了这段时间,再重新出来。 谁知道还是被莫矜一给找出来了。 “你不是喜欢躲吗?不是不想被人发现吗?”莫矜一把他带到这个无人岛来,“在这里,你可以躲一辈子,没有人会发现你。” “求求你,我不想呆在这里。”张剧务向他求饶,莫矜一不理会,只给他留下一周的食物和水,就坐着游艇走了。 “原来如此。”张导明白过来,给薛湛他们解释,“我和莫矜一提过,想要找个无人岛拍摄,这个岛也是他帮忙找到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莫矜一知道他们会到岛上拍摄,提前几天把张剧务捉来了岛上,但并不告诉张剧务他们剧组也会到的事,只和他说给他七天食物,让他在岛上自生自灭。 这样一来,张剧务以为自己被抛在无人岛上,再也回不去,食物也只够七天,每天见不到别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没几天,张剧务的精神防线就全面崩溃。 直到前两天,他看到岛上升起两缕青烟,意识到可能还有别人在,便记着烟火的方向,往这边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认罪的。”张剧务一下又一下将脑门磕向地面,这段时间以来,见不到一个人,见不到回去的希望,他是真的崩溃了。 他以前做了很多坏事,迷/奸、强/奸过一些女孩,害过不少新人演员。他清楚回去认罪意味着什么。但是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能回到陆地,将牢底坐穿他也认了。 23.逆转星途 夜半,孤岛。 海风湿冷,树影幢幢,火堆在冷风中渐渐势弱,吞吐着火星与木柴烧尽后留下的灰末。 “鬼节这天晚上——” “张老汉半夜醒来,感到腹中饥饿。没有由来的,就特别想吃烤红薯。他于是穿了衣服起来,拿起锄头到门前菜地去,想掘两只红薯来烤。” “一锄头下地,居然没有翻动。好家伙,看来是个大个儿的!张老汉欣喜,再一锄头下去,用力一扒拉——” 篝火跳跃两下,众人屏住呼吸,三三两两偎坐着,凝神倾听。 “这一扒,大个番薯便露了半截出来。张老汉用手去拨开泥土,只觉得这个番薯有些奇怪,居然长满了长毛,像是人的毛发一般……” 有胆小的女孩已经抱在了一起,肩头轻轻颤抖。 “张老汉把大番薯从泥土中挖出来,双手捧着,越摸越觉得不对劲……这番薯怎么像是长了人的鼻子似的?” “心中纳闷着,他握着番薯到了门边,凑着光缝,这才看清了手中的东西——哪里是什么番薯,分明是一颗人头!” “啊——”有人惊叫着抱紧了旁边的人。 “张老汉手抖着将那颗人头扔掉,人头滴溜溜滚远,停下来,忽然又滴溜溜滚回来,停在张老汉的面前,对着他睁开双眼——” “张老汉终于认出那颗人头,正是自己前几天亲手推进河中溺死的老伴儿……” 讲故事的人停顿五秒,低了音调,声音轻而颤抖,诡异极了,在安静的黑暗夜里,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老~头~子~,我~来~接~你~来~了~” “啊啊啊啊——”成功吓倒了一片。 这个人讲完,众人缓了几分钟,换下一个人接着讲。 夜越来越深,木柴越烧越少,火焰小了一圈,风更冷了……原本围成一圈坐的整齐的剧组成员,早已分散地变成几团,不时发出阵阵鬼哭狼嚎。 在场只有三个人比较淡定。 严邢、副导演、薛湛。 严邢本来一直悄悄观察着薛湛,想着要是对方害怕的话,他就挪近一些,借他一个肩膀一个胸膛。谁知道薛湛脸上从头至尾,一丁点儿反应都不曾有,只有火光照在他面庞上,舞动摇曳。 后来他也沉浸于故事,有几个确实吓人,连他都猝不及防抖了两下,可是去看薛湛,神色还是淡定如常。 副导演姓刘,是恐怖片出身,《兔头杀人魔》、《无脸饿灵》等经典恐怖电影都是他拍的。这次恐怖之夜就是他提议举办的,刚刚讲故事最多最吓人的也是他。每每看到众人被自己讲的故事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副导演就感到十分满足。 薛湛不用多说,差一脚就能成佛的人,不仅不怕鬼,就算是遇到了鬼,也该是鬼怕他。 “严老师薛老师好厉害,都不害怕的吗?” “严老师还好,我看薛老师真是一点儿不为所动,一次都没被吓到过……” “是啊,我刚还看到薛老师一个人去上厕所,一个人去上厕所!” “天啊,薛老师居然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也太酷了吧。” 其他人好容易缓过点神,看薛湛的眼神充满敬佩。反正刚刚听了个厕所女鬼的故事之后,他们是一段时间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了。 这些人讨论的话传到副导演耳中,副导演默默起身,天气凉了,他要回帐篷拿件厚外套。 回来时,副导演多带了几条毛毯,给薛湛严邢也分了条,毕竟两个主演,要是他们冻病了可不好。 一段休息时间过后,副导演给大家讲最后一个恐怖故事。 “这个故事真的特别特别恐怖,胆小的孩子建议先回帐篷去睡,不然听完就别想睡个好觉喽。”副导演提前预警。 听他那么说了,胆小的一批赶紧起身,三三两两回帐篷。 剩下的人重新围成一圈。 看来剩下的都是胆儿大的。副导演点点头,瞥见薛湛还坐在那里,心中安定下来。 他的最后一个故事,就是为这个人准备的。今夜,他赌上一个恐怖导演的尊严,一定要吓他一次。 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恐怖杀人玩偶的,他为了准备充足,刚刚借口回营帐拿外套,实际上则是去拿了恐怖刀疤小人偶。趁着给薛湛递毛毯的时候,悄悄放到了他脚边…… 副导演瞄向薛湛,开始讲述最后的恐怖故事…… 剧情高潮处,恐怖人偶一连杀了好多人,所有见到这个娃娃的人都没能幸免。副导演语调愈发低沉,语速也愈发徐缓,众人也听得愈发认真,篝火旁氛围紧张怖人。 “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一个恐怖的刀疤娃娃,出现在自己的脚边!” “啊啊啊!”有人忽然大叫,颤抖着举起一个娃娃,带着哭腔,“我……我刚在脚边发现的。” 当然,那个娃娃也是副导演放的。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都禁不住看向自己脚边。 薛湛低头,发现自己右脚边也放着个娃娃。他伸手把娃娃捡起来。 娃娃巴掌大小,原型是普通的可爱儿童玩具人偶,但是眼神表情和妆容却成人化,脸上一道长斜刀疤,搭配上诡异笑容,让人全身汗毛直立。 不过在薛湛看来,这只是一个“长的恐怖”的人偶而已。和“长得可爱”的人偶区别不大。 比如他手里这一个,薛湛捏一捏,也是由塑胶、布匹制成的。 “啊,薛老师那儿也有一个!”有人看到他举起的东西后大喊。 “啊啊啊——”人群惊叫慌乱起来,“难道我们也要被杀死了么?” 副导演默默观察着薛湛的表情,嘴角意欲上扬。 “薛老师,不要害怕。”严邢见他从地上拿起只娃娃,也吓了一跳。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有挡在对方前面的理由。于是他从薛湛手里夺过那个娃娃,拿到自己手里,“我和薛老师坐一块儿,这个娃娃其实不是给薛老师的,给我的。”反正他严邢不怕什么娃娃,也不怕什么恶鬼。 言下之意,娃娃是冲他来的,不是薛湛。 “其实……”薛湛也终于开口,“这两个娃娃都是副导演的。” 副导演:“啥?” 薛湛:“先前副导演拿毛毯过来,放毛毯的时候,我看见他悄悄放了这两个娃娃。” 的确,那个脚下发现玩偶的青年,也是之前副导演给了毛毯的一个。 副导演:“……”你早看见了不早说。 薛湛从严邢手里拿回娃娃,把青年那里的娃娃也拿过来,走到副导演面前,递给他:“副导演,娃娃还给你,晚上不抱着他们,睡不着觉吧?” 副导演:“……谢谢你了。” 其他人见副导演收下了娃娃,装回口袋,就知道薛湛说得是真的,当下长吁口气,捡了条命似的,看向薛湛的眼神更加崇敬。 “薛老师真是厉害啊,不动如山稳得一批!” “薛老师,您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薛湛愣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金刚经》,“多诵读抄写《金刚经》,即可一心不乱,常得吉神拥护,恶鬼不能侵犯,心得安慰,夜无噩梦。” 副导演:“……” “薛老师,这本可以借我抄抄吗?说实话,我现在心里还怕怕的。” “我也是,想到那个娃娃的脸就感到恶寒,也想抄一遍《金刚经》。” “其实我也……” 薛湛微微一笑,递出书本:“不慌,大家一起抄,人人都有吉神拥护。” 见他这么一笑,受众人拥护,副导演郁闷地捂胸。 罢辽,罢辽。拍电影嘛,本来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恐怖电影也不是要一定吓倒所有人。副导演起身拍拍薛湛肩膀,道一句“还是输给你了。”就回了帐篷。 过一会儿,众人都散去,薛湛和严邢也打算回去睡觉。 从树林里忽然出来一个黑影,朝两人慢慢走近。 两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黑影过来,人形轮廓逐渐清晰,脚步虚浮东倒西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知是人是鬼。 严邢皱皱眉:“不会真的有鬼吧?” 薛湛摇摇头:“不像。” 那人影在距离两人十多米的地方倒下,溅起一片土屑。 薛湛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迈步向那人影走去。 那人倒在地上,一只手臂伸着,只剩下手指微微动弹。 “薛老师严老师,救、救救我……” 薛湛和严邢合力将他翻过身,拨开他脸上头发,露出一张脏而落魄的脸。那人双眼无神,脸颊凹陷,虚弱喘息着: “我、我是张剧务……” 张剧务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不管怎样,两人先把他带到张导的帐篷,给了他水和吃的,一会儿张剧务恢复了些体力,抬头见到薛湛,立马慌张地翻身朝他跪下:“薛老师,您饶了我吧,我认罪,回去我就写认罪书,向大家道歉,去警局自首……” “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张剧务交代,威亚那次,他本来想害严邢,让他吊威亚途中摔落受点伤,谁知道居然错将薛湛的威亚做了手脚,害得薛湛差点出事。听人说了之后,他预感不妙,赶紧逃离A城,连手机卡扔掉,连夜坐了铁皮火车、汽车、拖拉机,躲进一个小村庄,希望不要被莫矜一找到,等过了这段时间,再重新出来。 谁知道还是被莫矜一给找出来了。 “你不是喜欢躲吗?不是不想被人发现吗?”莫矜一把他带到这个无人岛来,“在这里,你可以躲一辈子,没有人会发现你。” “求求你,我不想呆在这里。”张剧务向他求饶,莫矜一不理会,只给他留下一周的食物和水,就坐着游艇走了。 “原来如此。”张导明白过来,给薛湛他们解释,“我和莫矜一提过,想要找个无人岛拍摄,这个岛也是他帮忙找到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莫矜一知道他们会到岛上拍摄,提前几天把张剧务捉来了岛上,但并不告诉张剧务他们剧组也会到的事,只和他说给他七天食物,让他在岛上自生自灭。 这样一来,张剧务以为自己被抛在无人岛上,再也回不去,食物也只够七天,每天见不到别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没几天,张剧务的精神防线就全面崩溃。 直到前两天,他看到岛上升起两缕青烟,意识到可能还有别人在,便记着烟火的方向,往这边来……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认罪的。”张剧务一下又一下将脑门磕向地面,这段时间以来,见不到一个人,见不到回去的希望,他是真的崩溃了。 他以前做了很多坏事,迷/奸、强/奸过一些女孩,害过不少新人演员。他清楚回去认罪意味着什么。但是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要能回到陆地,将牢底坐穿他也认了。 24.逆转星途 张剧务还跪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一对眼珠子灰浊无神,抬头对着面前三人,流露出一丝乞求,嘴唇颤动。 “我错了。” “我不敢了。” “我错了。” “我不敢了。” 他重复地说着这两句,能说的也只剩下这两句。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个人在岛上,前面是大海,后面是树林,身上除了一背包饼干和矿泉水,什么也没有。 “有没有人啊!”他对着天空喊,对着大海喊,“救救我啊!” 可惜叫天天不应,叫海海不灵。 尤其到了夜里,海边湿冷,树林里又黑得可怕。他没有火,尝试学野人钻木取火,手掌搓掉一层皮也没能将火升起来……每日坐在海边,寄希望于能有路过的船只,看见他把他带回去,饭也不吃,等死一般,身体和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起来吧。” 薛湛能够明白莫矜一的用意——他本来就没打算真让张剧务真在无人岛上自生自灭,就是要让他在这里心理崩溃,然后遇上他们,主动认罪。 “小严啊,看看人家的办事手段。啧啧。”张导不知想到什么,拍拍严邢肩膀。 严邢脸色一变,他自然明白张导这话的意思,又是在说他不如莫矜一了。 “敌人确实很强……”这点严邢承认,“可我也绝不会认输。” 张导:“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强。” 严邢:“导演,您这心偏的,尽为敌人涨士气。” 张导:“是你的敌人,又不是我的。” 薛湛听他们两人讲的话奇奇怪怪的,大概和自己无关。一天折腾下来他也累了,垂着眼站在一旁,默默打了个呵欠。 张导瞧见了,转头向他,笑容慈祥:“小薛啊,今天这么多事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再给小严讲讲剧本。” 薛湛:“好。” 等薛湛离开了帐篷,张导又打发走张剧务,只剩下他和严邢。 严邢挑眉:“您要干嘛?帮莫矜一阻拦我?” 张导叹息:“现在的孩子真难带,追个人追不到还要拿长辈撒气。” 严邢:“……” 张导:“没事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多研究研究剧本,入戏一点,剧本里都比你会追人。” 严邢:“……”确实,剧本里大魔头比他强。 《华山》是个探讨“正与邪”、“仁与义”的情怀武侠片,爱情线没有。非要说的话,戏中最接近爱情的就是两位主角的友情线。 两人是敌对势力出身,一开始势不两立,互相看不顺眼,后来被迫合作,在相处中逐渐敞开心扉,成为彼此挚友,最后更是并肩作战,斩杀敌人,归隐山林。 回忆起剧本,大魔头和正派大神合作初期,内心依然互相怀疑和看不惯,两人经常发生争执,他要往东,他要往西,两人分开走,结果东边有巨石挡路,西边有恶狼徘徊,一人总是无法通过。 一开始就是这样每天吵架,经常因为意见不合大打出手,后来却变得十分亲密,有默契…… 严邢恍悟一般,赶忙告别张导,回到自己的帐篷,翻出剧本,在灯下仔细研读,神情十分专注认真。 …… 第二天,《华山》剧组拍摄现场。 严邢坐在一旁等待拍摄。剧组众人看向他,心中都有些震惊—— 虽然他原本就是那种少见的带有邪气的长相,但距离戏中所写大魔王的程度还是远不及,而现在……他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正确的开关,气质全开,变得和戏中大魔王一模一样。 薛湛不用多说,他本身就与戏中正派大神角色十分贴合,基本上靠本色出演,不然以他的演技,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看到严邢的变化,监视器后的张导满意地点点头。 “他入戏了。” …… 一座海岛,一间小木屋,两个人。 大魔头趁正派大神熟睡,悄悄坐到旁边,挑起他一小绺长发,将其分作三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编了个三股麻花细辫。 后来,被正派大神追着满沙滩跑。 大魔头在沙滩狂奔,边跑边仰头笑,几步开外,正派大神追赶在他身后,一向淡定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恼怒,额头上青筋直凸。 “卡,一条过!”张导喊。 阳光落海面和沙滩,大魔头和正派大神踩着细软白沙散步。 海浪阵阵,沉默中,正派大神猛然发力,将大魔头推入浅滩水中。 魔头不可置信:“你???” 正派大神:“这一下报午前编发之仇。” 魔头:“……没想到。” “卡,过!” 由于两人都与角色贴近了的缘故,近日拍摄极为顺利。 只是,剧组众人渐渐发现,一向待人平和、不易生气的薛老师,最近好像越来越经常被严邢惹恼,常常扶着额头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十分头疼的样子。 或许是受了剧本剧情的影响,不拍戏的时候,薛湛也开始学会提前防备严邢,有时候也会做些小小的反击。 比如现在他到沙滩打坐,会在身周的一圈沙子里做下陷阱,比如浅埋些小石子,严邢过来时冷不丁踩到石子,就会因痛惨叫出声。 不过随着剧情拍摄,两人的关系也的确亲密默契了许多。 一共待了两周,无人岛戏份顺利结束。 离开前夜,除了张剧务,众人心中都颇有不舍……岛上虽然没有网络,手机无法使用,也缺乏灯红酒绿的精彩夜生活,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收获了许多以前不曾有的快乐与感动。 大家最后一次围着篝火吃饭,最后一次一起在岛上看星星,吵吵闹闹玩到很晚。毕竟一觉醒来之后,就要开始收拾道具行李,乘坐渔民的小船回陆地。 第二天,大家默默收起帐篷,收拾了行李,聚集起来。 岛上只剩下一堆熄灭的篝火,一座小木屋,那是大家一起为了剧情盖起来的。 “走之前,咱们来合照一张吧。”看着眼前景色,更是察觉到大家的心情,张导提议道。 “对对,来合影留念!” 大家围到一起,大致站成三排,张导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薛湛和严邢分别在他左右手边。 张剧务自然是没有脸加入的,这些天他在剧组里的日子,也和边缘人差不多,他自己大约也知道自己招人厌恶,不多说话,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坐在不远处静静看大家。 摄影师设置好三脚架和相机,取好景,设置十秒延后三连拍,快速回到队伍边上站好,融入大家。 “五、四、三、二、一,茄子——” 镜头闪下时,严邢迅速倾斜身体穿过张导身后,从右边到左边,对着薛湛,身子伸得老长,噘着嘴,盖到他侧脸上。 “咔嚓!” 薛湛脸上微笑迅速变作恼怒,一拳挥出,殴打在严邢腮上。严邢脸部被他拳头击中,歪嘴斜眼变了形。 “咔嚓!” 相机已经响过两声,还有最后一下。 严邢脸被薛湛推远,他重新面向镜头,灿烂一笑,还不忘比一个胜利的V字手。 “咔嚓!” 感到自己很碍事的张导:“……” 过一会儿,渔民的船到了,渔民们帮着把剧组行李搬上船,众人再次两两三三坐下,严邢被张导拉着一起坐去了,薛湛则上了副导演那条小船。 “哟,小薛!我最近灵感迸发,又写了几个恐怖故事,这次一定能吓到你。”副导演一见是他,振奋起来,“从前,有一座山……” “年轻人真是忘恩负义,刚刚拍照时是不是又嫌我坐中间碍事了?”张导又在教育严邢。 严邢:“没有没有,您那么睿智,您是红娘,您是月老。” 张剧务也跟着大家上了船,他的认罪书已经写好,签了名按了手印,放在薛湛那里,因此不用担心他下船逃跑。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胆量再逃跑,下一次被抓到谁知道会被丢去鳄鱼还是鲨鱼岛。 船群驶向陆地,有人已经在那里迎接了。 24.逆转星途 张剧务还跪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一对眼珠子灰浊无神,抬头对着面前三人,流露出一丝乞求,嘴唇颤动。 “我错了。” “我不敢了。” “我错了。” “我不敢了。” 他重复地说着这两句,能说的也只剩下这两句。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个人在岛上,前面是大海,后面是树林,身上除了一背包饼干和矿泉水,什么也没有。 “有没有人啊!”他对着天空喊,对着大海喊,“救救我啊!” 可惜叫天天不应,叫海海不灵。 尤其到了夜里,海边湿冷,树林里又黑得可怕。他没有火,尝试学野人钻木取火,手掌搓掉一层皮也没能将火升起来……每日坐在海边,寄希望于能有路过的船只,看见他把他带回去,饭也不吃,等死一般,身体和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起来吧。” 薛湛能够明白莫矜一的用意——他本来就没打算真让张剧务真在无人岛上自生自灭,就是要让他在这里心理崩溃,然后遇上他们,主动认罪。 “小严啊,看看人家的办事手段。啧啧。”张导不知想到什么,拍拍严邢肩膀。 严邢脸色一变,他自然明白张导这话的意思,又是在说他不如莫矜一了。 “敌人确实很强……”这点严邢承认,“可我也绝不会认输。” 张导:“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强。” 严邢:“导演,您这心偏的,尽为敌人涨士气。” 张导:“是你的敌人,又不是我的。” 薛湛听他们两人讲的话奇奇怪怪的,大概和自己无关。一天折腾下来他也累了,垂着眼站在一旁,默默打了个呵欠。 张导瞧见了,转头向他,笑容慈祥:“小薛啊,今天这么多事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再给小严讲讲剧本。” 薛湛:“好。” 等薛湛离开了帐篷,张导又打发走张剧务,只剩下他和严邢。 严邢挑眉:“您要干嘛?帮莫矜一阻拦我?” 张导叹息:“现在的孩子真难带,追个人追不到还要拿长辈撒气。” 严邢:“……” 张导:“没事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多研究研究剧本,入戏一点,剧本里都比你会追人。” 严邢:“……”确实,剧本里大魔头比他强。 《华山》是个探讨“正与邪”、“仁与义”的情怀武侠片,爱情线没有。非要说的话,戏中最接近爱情的就是两位主角的友情线。 两人是敌对势力出身,一开始势不两立,互相看不顺眼,后来被迫合作,在相处中逐渐敞开心扉,成为彼此挚友,最后更是并肩作战,斩杀敌人,归隐山林。 回忆起剧本,大魔头和正派大神合作初期,内心依然互相怀疑和看不惯,两人经常发生争执,他要往东,他要往西,两人分开走,结果东边有巨石挡路,西边有恶狼徘徊,一人总是无法通过。 一开始就是这样每天吵架,经常因为意见不合大打出手,后来却变得十分亲密,有默契…… 严邢恍悟一般,赶忙告别张导,回到自己的帐篷,翻出剧本,在灯下仔细研读,神情十分专注认真。 …… 第二天,《华山》剧组拍摄现场。 严邢坐在一旁等待拍摄。剧组众人看向他,心中都有些震惊—— 虽然他原本就是那种少见的带有邪气的长相,但距离戏中所写大魔王的程度还是远不及,而现在……他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正确的开关,气质全开,变得和戏中大魔王一模一样。 薛湛不用多说,他本身就与戏中正派大神角色十分贴合,基本上靠本色出演,不然以他的演技,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看到严邢的变化,监视器后的张导满意地点点头。 “他入戏了。” …… 一座海岛,一间小木屋,两个人。 大魔头趁正派大神熟睡,悄悄坐到旁边,挑起他一小绺长发,将其分作三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编了个三股麻花细辫。 后来,被正派大神追着满沙滩跑。 大魔头在沙滩狂奔,边跑边仰头笑,几步开外,正派大神追赶在他身后,一向淡定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恼怒,额头上青筋直凸。 “卡,一条过!”张导喊。 阳光落海面和沙滩,大魔头和正派大神踩着细软白沙散步。 海浪阵阵,沉默中,正派大神猛然发力,将大魔头推入浅滩水中。 魔头不可置信:“你???” 正派大神:“这一下报午前编发之仇。” 魔头:“……没想到。” “卡,过!” 由于两人都与角色贴近了的缘故,近日拍摄极为顺利。 只是,剧组众人渐渐发现,一向待人平和、不易生气的薛老师,最近好像越来越经常被严邢惹恼,常常扶着额头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十分头疼的样子。 或许是受了剧本剧情的影响,不拍戏的时候,薛湛也开始学会提前防备严邢,有时候也会做些小小的反击。 比如现在他到沙滩打坐,会在身周的一圈沙子里做下陷阱,比如浅埋些小石子,严邢过来时冷不丁踩到石子,就会因痛惨叫出声。 不过随着剧情拍摄,两人的关系也的确亲密默契了许多。 一共待了两周,无人岛戏份顺利结束。 离开前夜,除了张剧务,众人心中都颇有不舍……岛上虽然没有网络,手机无法使用,也缺乏灯红酒绿的精彩夜生活,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收获了许多以前不曾有的快乐与感动。 大家最后一次围着篝火吃饭,最后一次一起在岛上看星星,吵吵闹闹玩到很晚。毕竟一觉醒来之后,就要开始收拾道具行李,乘坐渔民的小船回陆地。 第二天,大家默默收起帐篷,收拾了行李,聚集起来。 岛上只剩下一堆熄灭的篝火,一座小木屋,那是大家一起为了剧情盖起来的。 “走之前,咱们来合照一张吧。”看着眼前景色,更是察觉到大家的心情,张导提议道。 “对对,来合影留念!” 大家围到一起,大致站成三排,张导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薛湛和严邢分别在他左右手边。 张剧务自然是没有脸加入的,这些天他在剧组里的日子,也和边缘人差不多,他自己大约也知道自己招人厌恶,不多说话,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坐在不远处静静看大家。 摄影师设置好三脚架和相机,取好景,设置十秒延后三连拍,快速回到队伍边上站好,融入大家。 “五、四、三、二、一,茄子——” 镜头闪下时,严邢迅速倾斜身体穿过张导身后,从右边到左边,对着薛湛,身子伸得老长,噘着嘴,盖到他侧脸上。 “咔嚓!” 薛湛脸上微笑迅速变作恼怒,一拳挥出,殴打在严邢腮上。严邢脸部被他拳头击中,歪嘴斜眼变了形。 “咔嚓!” 相机已经响过两声,还有最后一下。 严邢脸被薛湛推远,他重新面向镜头,灿烂一笑,还不忘比一个胜利的V字手。 “咔嚓!” 感到自己很碍事的张导:“……” 过一会儿,渔民的船到了,渔民们帮着把剧组行李搬上船,众人再次两两三三坐下,严邢被张导拉着一起坐去了,薛湛则上了副导演那条小船。 “哟,小薛!我最近灵感迸发,又写了几个恐怖故事,这次一定能吓到你。”副导演一见是他,振奋起来,“从前,有一座山……” “年轻人真是忘恩负义,刚刚拍照时是不是又嫌我坐中间碍事了?”张导又在教育严邢。 严邢:“没有没有,您那么睿智,您是红娘,您是月老。” 张剧务也跟着大家上了船,他的认罪书已经写好,签了名按了手印,放在薛湛那里,因此不用担心他下船逃跑。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胆量再逃跑,下一次被抓到谁知道会被丢去鳄鱼还是鲨鱼岛。 船群驶向陆地,有人已经在那里迎接了。 25.逆转星途 薛湛在船上听副导演讲了一路恐怖故事,由于表情过于平淡,一度导致副导演怀疑他是不是在走神,没有在听。 “小薛,你在听吧?”副导演问。 薛湛点头:“嗯。” 副导演将信将疑,又问:“我刚讲到哪里了?” 薛湛:“您刚说到小道士下了山,在桃花树下遇到一个漂亮女人。” 副导演盯着薛湛,没想到他真的说上来,证明确实没有走神。 副导演叹一口气,看来这次依然要以失败告终。这个薛湛,听着这么恐怖的故事还能面无波澜,到底是何方神圣?! 薛湛一路有故事听,倒也不闷,心中有时也为故事的发展感到惊奇,可惜副导演后面讲累了,就停了下来。 远处陆地渐渐出现在视野中,随着船桨划动,水波被推向身后,距离陆地越来越近,渐渐能看到停靠在岸边的小渔船、晾晒的渔网,以及伶仃几个人影。 等船驶得更近了些,薛湛看清岸上几个人,居然是莫矜一、陆羽和厉钦。 踩着船板上岸,那三人也早目光锁定了他,看着他向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薛湛走到三人面前,这才发现猫也在,伏在莫矜一脚边咬一条小鱼。 “猫又想你了。”莫矜一说。 还是熟悉的借口。 “我也想你了。”陆羽抬头,乌黑圆溜的眼睛看他,嘴巴向下一撇,不太高兴似的,“你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这段时间他给薛湛打电话,总是不在信号范围内;去他家找他,也是大门紧锁,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还是后来遇到莫矜一,才知道他到海岛来拍戏,这天得知他要回来,就跟着莫矜一一起来接他。 陆羽委屈极了,声音中带着哽咽:“大哥哥,我们不是朋友吗?” 薛湛愣一下,柔声道:“我们是朋友。” 陆羽用手背抹抹眼:“那你、那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消失呢?” 薛湛沉默一下,揉揉他脑袋:“下次不会了。下次走的时候,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陆羽:“什么?还有下次?” 薛湛笑笑。 现在是十月,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等到这部电影杀青,距离他真正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远了。 严邢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薛湛身旁来的,目光直直越过陆羽看向莫矜一。 来者不善。感受到敌视视线,莫矜一抬眼与严邢对上,互不相让。对视了约五分钟后,严邢先有所动作,他挑一挑眉,右手食指点一点自己嘴唇,又向着薛湛指指,领先一般扬起嘴角。 莫矜一眸色蓦地阴沉。 莫矜一、陆羽、严邢都和薛湛有关系,只有厉钦…… 厉钦在离他们约两步远的地方,看四人之间往来互动,而他像被隔绝在某种圈外,无法融入。 他也不明白自己跟来这里做什么。 这段时间里,于小苏给他打过几个电话,有时向他哭诉脚受了伤,住了院,有时哭角色被抢。厉钦接到他电话,倘若却放以前,一定会因为接到他主动打来的电话而心情愉悦,也一定会因他受伤心疼,为他被人抢了角色怒而封杀对方……但现在,一丁点那样的想法都没在他脑中冒出来过,反而在听到对方故作委屈的声音时感到烦躁,只想三言两句应付掉。 现在他对于小苏没了那层滤镜,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踢树伤了大脚趾,也知道那个角色并不是被人用什么手段抢走,同行公平竞争,技不如人而已。 不过他身上最大的变化并非关于于小苏,而是关于另外一人。 厉钦原先就知道有个人在陆羽离家出走时帮过他,陆羽经常去找他玩,说是看猫,其实厉钦看得出来,陆羽更是想去找那个“大哥哥”玩。陆羽从小被他娇惯,在他的威压下,周围的人包括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不敢惹他,事事顺着陆羽,捧着陆羽。 以前厉钦从来没有想过,或许在陆羽心中,想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待他正常的朋友。 后来厉钦听司机老王说,陆羽买一车猫粮猫玩具去找人家,猫不理,被那人说是被猫当做奴仆,十分吃瘪。然而还是没事就过去玩,兴冲冲带着小鱼干,高高兴兴捧回一个木雕恐龙,还要放在家里展架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还有每天吃饭的时候,以前陆羽总是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要,胡乱塞两口就要去看动画片。现在陆羽端着手机在桌上架好,边看边吃两大碗,也不那么挑食了。 厉钦奇怪,到底是什么视频这么下饭,也跟着看看。主要是些日常视频,没事逛逛超市种种花锯锯木头造个秋千雕个恐龙之类的……确实令人心情放松舒畅,很下饭。 后来厉钦才得知,这是曾经被他封杀雪藏过的、名为“薛湛”的艺人做的视频,霸王龙也是薛湛送给陆羽的,陆羽每次开开心心期待去找的人也是薛湛。 原来被他封杀的艺人还能过着这种生活? 据他所知,被封杀的艺人大多过得落魄,有些在饭馆、地铁被人偶遇到,拍了照片传到网上,大多身材走形面露疲惫,没了往日神采。 这个薛湛却不是这样,从他的视频可以看出,他不但没有因为被雪藏而受影响,反而找到了新乐趣般,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厉钦内心极度复杂,尤其这个人是他当初为了于小苏,迁怒之下随手封杀。现在他摘掉了于小苏滤镜,再去看对方当时,根本没有做错过什么,就被自己一个雪藏令砸到头顶,白白蒙受苦难。 前段时间,陆羽忽然摔手机说找不到薛湛,厉钦知道薛湛跟着张导拍戏,就给张导打电话询问,结果连张导也联系不上。后来他载着陆羽去薛湛家找过几次,都没有人在,直到最近一次遇到莫矜一,才了解到情况。包括在剧组里为非作歹的张剧务的事情,莫矜一想起来,也和他说了,厉钦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明明娱乐圈里的事,他比较在行,张剧务这种东西,他一声令下,就能掐断他在圈里的一切道路,让他无处可逃,更有残忍手段让他生不如死。然而根本没有人想过向他求助,最后莫矜一的办法又显然比他那样的处理方法更妙更好…… 短短数月,厉钦就受到数次极大的打击。 张剧务这时也跟着剧组众人下船登岸,见到莫矜一也在,双腿吓得一弯,差点儿直接跪到地上。好不容易撑住了身体,再看旁边,那位厉总也在,不知为何往自己这边瞪过来,杀气腾腾怒目而视。吓得张剧务双腿又是一软。 从无人岛归来,张导给剧组众人放了个小假。 剧组在岛上没有信号过了那么些日子,没有办法联系家人,也是该给大家放个假,给时间和家人聚聚。 露娜在一旁吃光一条小鱼,舔舔爪子,冲薛湛喵喵叫。 薛湛蹲身把它抱起来。 “回家。”莫矜一眼中如同蒙一层冷雾,幽黑阴寒,伸手去揽薛湛手臂,将他从严邢身边拉开。 “我们也一起。”陆羽拽上他舅舅厉钦,四人一起往回走。 走至远处,莫矜一回过头,似乎是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严邢。 严邢回望过去,分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依然感受得到那道斥满冰冷寒意的目光。 谁怕谁。 他同样将战意传递过去,莫矜一接收到,回身继续走路。 …… 回到城市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薛湛和莫矜一在一处路口告别了陆羽厉钦,转弯回家。 车上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薛湛察觉到莫矜一今天氛围不对,身周散发着低沉气压,眉头紧锁着,心事重重。 “莫矜一。” “嗯?”音调比平时更低,只有尾音稍稍上扬,听得出是疑问。 “你心情不好。” “嗯。”这一声尾音下沉。 25.逆转星途 薛湛在船上听副导演讲了一路恐怖故事,由于表情过于平淡,一度导致副导演怀疑他是不是在走神,没有在听。 “小薛,你在听吧?”副导演问。 薛湛点头:“嗯。” 副导演将信将疑,又问:“我刚讲到哪里了?” 薛湛:“您刚说到小道士下了山,在桃花树下遇到一个漂亮女人。” 副导演盯着薛湛,没想到他真的说上来,证明确实没有走神。 副导演叹一口气,看来这次依然要以失败告终。这个薛湛,听着这么恐怖的故事还能面无波澜,到底是何方神圣?! 薛湛一路有故事听,倒也不闷,心中有时也为故事的发展感到惊奇,可惜副导演后面讲累了,就停了下来。 远处陆地渐渐出现在视野中,随着船桨划动,水波被推向身后,距离陆地越来越近,渐渐能看到停靠在岸边的小渔船、晾晒的渔网,以及伶仃几个人影。 等船驶得更近了些,薛湛看清岸上几个人,居然是莫矜一、陆羽和厉钦。 踩着船板上岸,那三人也早目光锁定了他,看着他向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薛湛走到三人面前,这才发现猫也在,伏在莫矜一脚边咬一条小鱼。 “猫又想你了。”莫矜一说。 还是熟悉的借口。 “我也想你了。”陆羽抬头,乌黑圆溜的眼睛看他,嘴巴向下一撇,不太高兴似的,“你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这段时间他给薛湛打电话,总是不在信号范围内;去他家找他,也是大门紧锁,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还是后来遇到莫矜一,才知道他到海岛来拍戏,这天得知他要回来,就跟着莫矜一一起来接他。 陆羽委屈极了,声音中带着哽咽:“大哥哥,我们不是朋友吗?” 薛湛愣一下,柔声道:“我们是朋友。” 陆羽用手背抹抹眼:“那你、那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消失呢?” 薛湛沉默一下,揉揉他脑袋:“下次不会了。下次走的时候,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陆羽:“什么?还有下次?” 薛湛笑笑。 现在是十月,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等到这部电影杀青,距离他真正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远了。 严邢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薛湛身旁来的,目光直直越过陆羽看向莫矜一。 来者不善。感受到敌视视线,莫矜一抬眼与严邢对上,互不相让。对视了约五分钟后,严邢先有所动作,他挑一挑眉,右手食指点一点自己嘴唇,又向着薛湛指指,领先一般扬起嘴角。 莫矜一眸色蓦地阴沉。 莫矜一、陆羽、严邢都和薛湛有关系,只有厉钦…… 厉钦在离他们约两步远的地方,看四人之间往来互动,而他像被隔绝在某种圈外,无法融入。 他也不明白自己跟来这里做什么。 这段时间里,于小苏给他打过几个电话,有时向他哭诉脚受了伤,住了院,有时哭角色被抢。厉钦接到他电话,倘若却放以前,一定会因为接到他主动打来的电话而心情愉悦,也一定会因他受伤心疼,为他被人抢了角色怒而封杀对方……但现在,一丁点那样的想法都没在他脑中冒出来过,反而在听到对方故作委屈的声音时感到烦躁,只想三言两句应付掉。 现在他对于小苏没了那层滤镜,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踢树伤了大脚趾,也知道那个角色并不是被人用什么手段抢走,同行公平竞争,技不如人而已。 不过他身上最大的变化并非关于于小苏,而是关于另外一人。 厉钦原先就知道有个人在陆羽离家出走时帮过他,陆羽经常去找他玩,说是看猫,其实厉钦看得出来,陆羽更是想去找那个“大哥哥”玩。陆羽从小被他娇惯,在他的威压下,周围的人包括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不敢惹他,事事顺着陆羽,捧着陆羽。 以前厉钦从来没有想过,或许在陆羽心中,想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待他正常的朋友。 后来厉钦听司机老王说,陆羽买一车猫粮猫玩具去找人家,猫不理,被那人说是被猫当做奴仆,十分吃瘪。然而还是没事就过去玩,兴冲冲带着小鱼干,高高兴兴捧回一个木雕恐龙,还要放在家里展架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还有每天吃饭的时候,以前陆羽总是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要,胡乱塞两口就要去看动画片。现在陆羽端着手机在桌上架好,边看边吃两大碗,也不那么挑食了。 厉钦奇怪,到底是什么视频这么下饭,也跟着看看。主要是些日常视频,没事逛逛超市种种花锯锯木头造个秋千雕个恐龙之类的……确实令人心情放松舒畅,很下饭。 后来厉钦才得知,这是曾经被他封杀雪藏过的、名为“薛湛”的艺人做的视频,霸王龙也是薛湛送给陆羽的,陆羽每次开开心心期待去找的人也是薛湛。 原来被他封杀的艺人还能过着这种生活? 据他所知,被封杀的艺人大多过得落魄,有些在饭馆、地铁被人偶遇到,拍了照片传到网上,大多身材走形面露疲惫,没了往日神采。 这个薛湛却不是这样,从他的视频可以看出,他不但没有因为被雪藏而受影响,反而找到了新乐趣般,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厉钦内心极度复杂,尤其这个人是他当初为了于小苏,迁怒之下随手封杀。现在他摘掉了于小苏滤镜,再去看对方当时,根本没有做错过什么,就被自己一个雪藏令砸到头顶,白白蒙受苦难。 前段时间,陆羽忽然摔手机说找不到薛湛,厉钦知道薛湛跟着张导拍戏,就给张导打电话询问,结果连张导也联系不上。后来他载着陆羽去薛湛家找过几次,都没有人在,直到最近一次遇到莫矜一,才了解到情况。包括在剧组里为非作歹的张剧务的事情,莫矜一想起来,也和他说了,厉钦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明明娱乐圈里的事,他比较在行,张剧务这种东西,他一声令下,就能掐断他在圈里的一切道路,让他无处可逃,更有残忍手段让他生不如死。然而根本没有人想过向他求助,最后莫矜一的办法又显然比他那样的处理方法更妙更好…… 短短数月,厉钦就受到数次极大的打击。 张剧务这时也跟着剧组众人下船登岸,见到莫矜一也在,双腿吓得一弯,差点儿直接跪到地上。好不容易撑住了身体,再看旁边,那位厉总也在,不知为何往自己这边瞪过来,杀气腾腾怒目而视。吓得张剧务双腿又是一软。 从无人岛归来,张导给剧组众人放了个小假。 剧组在岛上没有信号过了那么些日子,没有办法联系家人,也是该给大家放个假,给时间和家人聚聚。 露娜在一旁吃光一条小鱼,舔舔爪子,冲薛湛喵喵叫。 薛湛蹲身把它抱起来。 “回家。”莫矜一眼中如同蒙一层冷雾,幽黑阴寒,伸手去揽薛湛手臂,将他从严邢身边拉开。 “我们也一起。”陆羽拽上他舅舅厉钦,四人一起往回走。 走至远处,莫矜一回过头,似乎是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严邢。 严邢回望过去,分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依然感受得到那道斥满冰冷寒意的目光。 谁怕谁。 他同样将战意传递过去,莫矜一接收到,回身继续走路。 …… 回到城市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薛湛和莫矜一在一处路口告别了陆羽厉钦,转弯回家。 车上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薛湛察觉到莫矜一今天氛围不对,身周散发着低沉气压,眉头紧锁着,心事重重。 “莫矜一。” “嗯?”音调比平时更低,只有尾音稍稍上扬,听得出是疑问。 “你心情不好。” “嗯。”这一声尾音下沉。 26.逆转星途 “是心情不好。”莫矜一回。 汽车驶入小道,这一片位于偏僻郊区,一路无人,连路灯都十分稀少。 薛湛摸摸怀里猫柔顺的毛发,平日里莫矜一帮他不少忙,这一次他去剧组拍摄,猫是他帮忙照顾的,花园也是他在帮忙照看……眼下见他有心事,自然觉得自己也该帮他分担一些。 “我能做些什么?”薛湛蹙了蹙眉,补充道,“怎样才能让你开心?” “让我……开心?” “嗯。”薛湛点头,声音轻柔,“你帮过我那么多,偶尔也该让我回报你一点,只要是我能够做到。” “呲——” 他这话搭上轻柔缓慢的语气,极易令人想偏,莫矜一一个急刹车,两人身体前倾后恢复。 “什么都可以?”莫矜一略微僵硬地拧过头,看向他,漆黑眼眸中逐渐亮起两点光芒,驱散了半层黑色沉雾。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不违背法律和道德。”薛湛原来是个和尚,思绪根本没往某个方向想。 莫矜一眼中最后半层雾气消失,看向薛湛。 “你先对着我,不要动,”莫矜一低声道,“眼睛也……闭上。” 薛湛有些奇怪,他心情不好,为什么要他闭上眼睛?难道是因为什么隐私的事,不想让他看到? 既然如此,他便闭上眼睛罢。 莫矜一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身子倾斜覆盖过来,一手撑着副驾座椅靠背,将薛湛笼罩其中,脸部缓缓贴近。 “喵。”薛湛怀里的猫叫了一声,爪尖从肉团里伸出,隔着衬衣挠了薛湛一下。 薛湛睁眼,捉住猫爪,从衣服上拿掉,然后抬头看见莫矜一,他……怎么离自己这么近?难道他其实和严邢是一类人?想到严邢,薛湛看向莫矜一,眼神中充满警惕和怀疑。 莫矜一也很尴尬,见到薛湛眼神变化,更无法将行为继续下去。 只好伸手到薛湛头发上,装作捏起什么,扔到窗外。 “头发上有东西。”莫矜一故作淡定地坐回驾驶位。 原来是头发上有东西。薛湛撤下警惕,想,果然,莫矜一怎么可能和严邢那样的卑鄙小人是同类呢?他一定是这些天防备过头,这才误会了莫矜一。 莫矜一面朝前方深呼吸几下,重新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还是唱首歌吧。”他说。 “好。”薛湛在原主记忆里搜索了些歌曲,挑了一首比较简单的,在脑中快速过掉一遍,开口唱给莫矜一。 唱完歌,薛湛看莫矜一,他果然比先前心情好了些,不过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听。”莫矜一说,却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要不我再唱一首?”不知为何,薛湛总觉得对方脸上刚刚流露出一丝遗憾。 “好。” 一路回到家。 …… 第二天,薛湛收到陆羽电话,邀请他到家里吃饭。 电话后半截是厉钦讲的,说是一直以来陆羽给他添麻烦了,想要请他吃饭作为感谢。 电话里陆羽像是在厉钦旁边,薛湛听见他说:“舅舅,我没给人添麻烦,没给人添麻烦。” 厉钦:“好了好了,我说你给人添了你就添了。” 陆羽:“呜哇——我没有!” 再后来,那边挂了电话。 下午,陆羽到薛湛家接他过去,开车的还是那个王叔。 “我舅舅在家做饭呢!”陆羽说,“我舅舅很少给人做饭的,还是大哥哥面子大。” “……”薛湛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面子。 跟着陆羽进了公寓,换鞋进门,陆羽领他到客厅坐下。 客厅超大屏电视上播放的是他以前的电影,放到某个装逼耍帅嘴炮情节时,陆羽和电影里的他同时说出一长溜的台词。 “怎么样,大哥哥,这段话我都背下来了。”陆羽拍拍胸脯,十分自豪的样子。 “……优秀。”薛湛姑且给他一点表扬,“这部电影你经常看?” “嗯。”陆羽用力点头,“我每周都看!每周五放学回来都和舅舅一起看!” “每周……”还是和厉钦一起……薛湛感觉有点头大。 “对,每周五看这个,周六和周日看别的,也是大哥哥演的!” 薛湛:“……”好吧。 陆羽认真地:“等大哥哥的新片上映了,我也会去电影院支持的!” 过一会儿,厉钦来喊两人吃饭。 他围着恐龙围裙,看着一点儿都不像那个手段狠厉的霸道总裁,倒像个普通奶爸。 饭桌上都是素菜,应该是陆羽和厉钦说了他不吃肉。虽然是全素宴,菜的品种却丰富,还换着花样做了,丰盛程度不比普通的来的差。 看来厉钦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和心血。 薛湛和厉钦不熟,唯一的关系就是他之前为了于小苏雪藏他,而原主就是由此开始堕落,最后走向了一个不堪的结局。 由于这层关系在,薛湛对厉钦无法生出好感,对他的态度始终很冷淡。 厉钦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疏远,可他没有办法,谁让他之前迷了眼失了智,不讲道理雪藏人家?现在只能借着陆羽的名头请客吃饭,希望能挽回一点。 中途厉钦手机响,他看了一眼,挂断了电话。 薛湛看的没错的话,屏幕上刚刚显示的名字是“于小苏”。 饭后又待了一会儿,陪陆羽玩了会儿游戏,薛湛告别回家。 “我送你回去。”厉钦伸手去拿大衣。 薛湛估计他是有话要说,便没有回绝。 两人一起下楼,厉钦开车出来,薛湛坐进副驾。 窗外景色移动,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薛湛好像看到有于小苏的身影过去,再透过窗户玻璃回头看,被树木挡住,看不清楚。 快到薛湛家附近,厉钦终于开口,向薛湛道歉。 “雪藏的事情,我很抱歉。”厉钦这是出生以来头一回向人道歉,总觉得脸皮有些挂不住,声音低了些,“对不起。” 薛湛看向窗外,没回话。 这句对不起如果传达给原主,原主会原谅他吗?薛湛不知道,所以没办法替原主回答。 “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我。”厉钦苦笑一声,“但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你想要的资源我都可以给你,让你重新红起来,超越从前,我可以让你做娱乐圈第一人。” 薛湛依然没有说话。 厉钦看他一眼:“你是想要演戏,还是回去唱歌,或者是想参加最火的综艺?” 薛湛来到这个世界,目标任务就是翻红,留名百年。如果是几个月前,厉钦对他说这话,他和系统大概会考虑一下,不过现在…… 翻红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留名百年”,薛湛也自有安排。 他摇摇头,回复厉钦:“都不需要。” “等拍完这部戏,我打算休息。” “休息?”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果断,更没想到他说拍完这部戏就要休息。 他刚复出,本该趁着热度多接活动,怎么还想着拍完就休息? “为什么?” “与你无关。” 厉钦苦笑,问道:“真的不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薛湛看向窗外,是他熟悉的花园。 “到家了。” 他从车上下来,向厉钦说了谢谢,便转身走向小院。 …… 没几天,假期结束,薛湛回到剧组。 最后剩下的戏份不多,加上一些需要补拍的镜头,一共也要不了多久。 杀青的时候,剧组给演员送上花束,到了薛湛杀青的这天,除了剧组大家的花,还有赵苗苗的、严邢的,莫矜一也送了一束。薛湛把大家的花都抱在怀里,只能勉强露个头,和众人合影。 大家合影的正欢,天空飘落下众多花瓣,色彩纷呈,无比绚丽。 不知是谁搬来的鼓风机,几个黑衣人在鼓风机前拎着花篮撒花瓣。 之后又几名黑衣人搬着几个大箱子东西过来,说是给整个剧组工作人员的慰问品。 严邢找到张导,指指花瓣,指指箱子,挑挑眉:“这些,都是莫矜一做的?” 张导面色严肃,摇头:“不是。” 严邢又问:“是谁的后援会?” “小严啊,情况变复杂了,”张导说,“这些是厉钦安排的。” “厉钦?”严邢不爽地,“他怎么也来掺一脚。” 杀青后,他和薛湛相处的时间就要大大减少了,而莫矜一据说是住在他隔壁,机会很多,现在又来一个厉钦,听说他侄子陆羽经常去找薛湛玩耍,他需要的话也可以以陆羽为借口……前有狼后有虎,他的道路实在艰难。看来他也要时常找借口去拜访才行。 …… 离开剧组,薛湛的生活姑且算是回到之前的平静,除了隔三差五有人上门来。 过了两个月,张导在群里说,《华山》影片已经制作完成,送往最近的几个国际电影节参赛。在国内上映日期预计排在过年寒假时,贺岁档上映。 还有一个事儿,这几个月里,网上几个八卦论坛经常有人冒出来爆料,说某X姓艺人脚踩两位大佬上位,拍戏期间还与同组小狼狗关系暧昧。 这些帖子都没存在太久,很快就被人删掉。 越到年底,各种事件爆地越多,娱乐圈里出轨队吸毒队家暴队争夺全年最佳,不到一年的最后一刻,不敢说哪个料是今年最劲爆。一般这边刚说完无法超越了,那边就爆出个更厉害的来。 薛湛和系统记得,原主被曝光吸毒的日子,差不多也是最近—— 26.逆转星途 “是心情不好。”莫矜一回。 汽车驶入小道,这一片位于偏僻郊区,一路无人,连路灯都十分稀少。 薛湛摸摸怀里猫柔顺的毛发,平日里莫矜一帮他不少忙,这一次他去剧组拍摄,猫是他帮忙照顾的,花园也是他在帮忙照看……眼下见他有心事,自然觉得自己也该帮他分担一些。 “我能做些什么?”薛湛蹙了蹙眉,补充道,“怎样才能让你开心?” “让我……开心?” “嗯。”薛湛点头,声音轻柔,“你帮过我那么多,偶尔也该让我回报你一点,只要是我能够做到。” “呲——” 他这话搭上轻柔缓慢的语气,极易令人想偏,莫矜一一个急刹车,两人身体前倾后恢复。 “什么都可以?”莫矜一略微僵硬地拧过头,看向他,漆黑眼眸中逐渐亮起两点光芒,驱散了半层黑色沉雾。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不违背法律和道德。”薛湛原来是个和尚,思绪根本没往某个方向想。 莫矜一眼中最后半层雾气消失,看向薛湛。 “你先对着我,不要动,”莫矜一低声道,“眼睛也……闭上。” 薛湛有些奇怪,他心情不好,为什么要他闭上眼睛?难道是因为什么隐私的事,不想让他看到? 既然如此,他便闭上眼睛罢。 莫矜一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身子倾斜覆盖过来,一手撑着副驾座椅靠背,将薛湛笼罩其中,脸部缓缓贴近。 “喵。”薛湛怀里的猫叫了一声,爪尖从肉团里伸出,隔着衬衣挠了薛湛一下。 薛湛睁眼,捉住猫爪,从衣服上拿掉,然后抬头看见莫矜一,他……怎么离自己这么近?难道他其实和严邢是一类人?想到严邢,薛湛看向莫矜一,眼神中充满警惕和怀疑。 莫矜一也很尴尬,见到薛湛眼神变化,更无法将行为继续下去。 只好伸手到薛湛头发上,装作捏起什么,扔到窗外。 “头发上有东西。”莫矜一故作淡定地坐回驾驶位。 原来是头发上有东西。薛湛撤下警惕,想,果然,莫矜一怎么可能和严邢那样的卑鄙小人是同类呢?他一定是这些天防备过头,这才误会了莫矜一。 莫矜一面朝前方深呼吸几下,重新扣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还是唱首歌吧。”他说。 “好。”薛湛在原主记忆里搜索了些歌曲,挑了一首比较简单的,在脑中快速过掉一遍,开口唱给莫矜一。 唱完歌,薛湛看莫矜一,他果然比先前心情好了些,不过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听。”莫矜一说,却又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要不我再唱一首?”不知为何,薛湛总觉得对方脸上刚刚流露出一丝遗憾。 “好。” 一路回到家。 …… 第二天,薛湛收到陆羽电话,邀请他到家里吃饭。 电话后半截是厉钦讲的,说是一直以来陆羽给他添麻烦了,想要请他吃饭作为感谢。 电话里陆羽像是在厉钦旁边,薛湛听见他说:“舅舅,我没给人添麻烦,没给人添麻烦。” 厉钦:“好了好了,我说你给人添了你就添了。” 陆羽:“呜哇——我没有!” 再后来,那边挂了电话。 下午,陆羽到薛湛家接他过去,开车的还是那个王叔。 “我舅舅在家做饭呢!”陆羽说,“我舅舅很少给人做饭的,还是大哥哥面子大。” “……”薛湛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面子。 跟着陆羽进了公寓,换鞋进门,陆羽领他到客厅坐下。 客厅超大屏电视上播放的是他以前的电影,放到某个装逼耍帅嘴炮情节时,陆羽和电影里的他同时说出一长溜的台词。 “怎么样,大哥哥,这段话我都背下来了。”陆羽拍拍胸脯,十分自豪的样子。 “……优秀。”薛湛姑且给他一点表扬,“这部电影你经常看?” “嗯。”陆羽用力点头,“我每周都看!每周五放学回来都和舅舅一起看!” “每周……”还是和厉钦一起……薛湛感觉有点头大。 “对,每周五看这个,周六和周日看别的,也是大哥哥演的!” 薛湛:“……”好吧。 陆羽认真地:“等大哥哥的新片上映了,我也会去电影院支持的!” 过一会儿,厉钦来喊两人吃饭。 他围着恐龙围裙,看着一点儿都不像那个手段狠厉的霸道总裁,倒像个普通奶爸。 饭桌上都是素菜,应该是陆羽和厉钦说了他不吃肉。虽然是全素宴,菜的品种却丰富,还换着花样做了,丰盛程度不比普通的来的差。 看来厉钦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和心血。 薛湛和厉钦不熟,唯一的关系就是他之前为了于小苏雪藏他,而原主就是由此开始堕落,最后走向了一个不堪的结局。 由于这层关系在,薛湛对厉钦无法生出好感,对他的态度始终很冷淡。 厉钦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疏远,可他没有办法,谁让他之前迷了眼失了智,不讲道理雪藏人家?现在只能借着陆羽的名头请客吃饭,希望能挽回一点。 中途厉钦手机响,他看了一眼,挂断了电话。 薛湛看的没错的话,屏幕上刚刚显示的名字是“于小苏”。 饭后又待了一会儿,陪陆羽玩了会儿游戏,薛湛告别回家。 “我送你回去。”厉钦伸手去拿大衣。 薛湛估计他是有话要说,便没有回绝。 两人一起下楼,厉钦开车出来,薛湛坐进副驾。 窗外景色移动,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薛湛好像看到有于小苏的身影过去,再透过窗户玻璃回头看,被树木挡住,看不清楚。 快到薛湛家附近,厉钦终于开口,向薛湛道歉。 “雪藏的事情,我很抱歉。”厉钦这是出生以来头一回向人道歉,总觉得脸皮有些挂不住,声音低了些,“对不起。” 薛湛看向窗外,没回话。 这句对不起如果传达给原主,原主会原谅他吗?薛湛不知道,所以没办法替原主回答。 “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我。”厉钦苦笑一声,“但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你想要的资源我都可以给你,让你重新红起来,超越从前,我可以让你做娱乐圈第一人。” 薛湛依然没有说话。 厉钦看他一眼:“你是想要演戏,还是回去唱歌,或者是想参加最火的综艺?” 薛湛来到这个世界,目标任务就是翻红,留名百年。如果是几个月前,厉钦对他说这话,他和系统大概会考虑一下,不过现在…… 翻红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留名百年”,薛湛也自有安排。 他摇摇头,回复厉钦:“都不需要。” “等拍完这部戏,我打算休息。” “休息?”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果断,更没想到他说拍完这部戏就要休息。 他刚复出,本该趁着热度多接活动,怎么还想着拍完就休息? “为什么?” “与你无关。” 厉钦苦笑,问道:“真的不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薛湛看向窗外,是他熟悉的花园。 “到家了。” 他从车上下来,向厉钦说了谢谢,便转身走向小院。 …… 没几天,假期结束,薛湛回到剧组。 最后剩下的戏份不多,加上一些需要补拍的镜头,一共也要不了多久。 杀青的时候,剧组给演员送上花束,到了薛湛杀青的这天,除了剧组大家的花,还有赵苗苗的、严邢的,莫矜一也送了一束。薛湛把大家的花都抱在怀里,只能勉强露个头,和众人合影。 大家合影的正欢,天空飘落下众多花瓣,色彩纷呈,无比绚丽。 不知是谁搬来的鼓风机,几个黑衣人在鼓风机前拎着花篮撒花瓣。 之后又几名黑衣人搬着几个大箱子东西过来,说是给整个剧组工作人员的慰问品。 严邢找到张导,指指花瓣,指指箱子,挑挑眉:“这些,都是莫矜一做的?” 张导面色严肃,摇头:“不是。” 严邢又问:“是谁的后援会?” “小严啊,情况变复杂了,”张导说,“这些是厉钦安排的。” “厉钦?”严邢不爽地,“他怎么也来掺一脚。” 杀青后,他和薛湛相处的时间就要大大减少了,而莫矜一据说是住在他隔壁,机会很多,现在又来一个厉钦,听说他侄子陆羽经常去找薛湛玩耍,他需要的话也可以以陆羽为借口……前有狼后有虎,他的道路实在艰难。看来他也要时常找借口去拜访才行。 …… 离开剧组,薛湛的生活姑且算是回到之前的平静,除了隔三差五有人上门来。 过了两个月,张导在群里说,《华山》影片已经制作完成,送往最近的几个国际电影节参赛。在国内上映日期预计排在过年寒假时,贺岁档上映。 还有一个事儿,这几个月里,网上几个八卦论坛经常有人冒出来爆料,说某X姓艺人脚踩两位大佬上位,拍戏期间还与同组小狼狗关系暧昧。 这些帖子都没存在太久,很快就被人删掉。 越到年底,各种事件爆地越多,娱乐圈里出轨队吸毒队家暴队争夺全年最佳,不到一年的最后一刻,不敢说哪个料是今年最劲爆。一般这边刚说完无法超越了,那边就爆出个更厉害的来。 薛湛和系统记得,原主被曝光吸毒的日子,差不多也是最近—— 27.逆转星途 原主被曝光吸毒是在年底, 之后没多久,就被人发现死在家中。 不过现在的薛湛生活健康有规律,积极向上, 没有不良嗜好, 吸毒之类的新闻绝对不会出现。 只是——如果有人存心要找他的麻烦,即便没有吸毒, 也会有别的角度。 说的就是于小苏。 这段时间里,于小苏隔三差五就披上马甲登录小号, 在各大八卦论坛散布黑帖, 自称圈内知情人, 冒死爆料某位X姓男艺人, 说这名艺人脚踩两名大佬上位,还和同组新人小狼狗演员暧昧不清, 个人私生活极度混乱。 在于小苏看来,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叫抹黑, 叫作揭发、曝光。 想想数月之前的音乐会,他亲眼看见散场后薛湛和莫矜一有说有笑,然后上了莫矜一的车。后来又经他多番查看对比,推测出薛湛曾经发布的超市视频里的男子也是莫矜一。 由此, 于小苏认定,他们之间必有奸情。 这样一来,当初莫矜一微博为何独独关注薛湛, 而不关注他, 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定是薛湛用肉体迷惑了莫矜一, 让他处于他的掌控之下。 不是莫矜一不想关注自己,只是他受到薛湛的阻挠,身不由己。 不仅如此,前段时间,于小苏去找厉钦,想问清楚他为什么对自己态度突变。明明之前还为他遮风挡雨,十分贴心,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冷淡,不仅让他一个人打车回家,对于他大脚趾骨折也不闻不问,被人抢了角色也不帮他出头…… 没想到会在厉钦那里再次看到薛湛。就像上次坐上莫矜一的车一样,这一回他上了厉钦的车。 这下还有什么可找人询问的?于小苏双拳握紧,事情再清楚明白不过。 不知道薛湛使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从他搭上陆羽开始就在谋划这一切,从他这里勾引走了厉钦,让厉钦远离了他,使他被孤立。 原先还以为他多么清高,结果不也是靠着讨好大佬翻红和上位? 于小苏故意在帖子里模糊了一些信息,乍一看,不知是真是假,像是造谣黑贴。按照于小苏对厉钦的了解,他发现后,一定会命人快速删掉这些帖子。 果然,这些帖子在论坛里没能存活过五分钟,就被管理员删除掉。然而即使只存在了五分钟,也会被一部分人看到,截图、传播,一点一点慢慢扩散开来。 并且他越是删帖,越显得像是自己心虚,反而让人更加确信帖子的内容属实。 这也正是于小苏的目的之一——营造声势,艹热度。 先渲染起氛围,吸引大家关注和猜疑,等到了时机,再一举放出“证据”。 于小苏敢发帖“揭发”,也是仗着自己手里有“证据”。 他这些天悄悄伪装跟踪薛湛,拍摄到诸多照片。有的是他和莫矜一,有的是他和陆羽厉钦,还有的是和严邢。 几个人都围着薛湛转,和他之间的动作也颇为亲密。 真刺眼。 如果他们之间互相知道,薛湛他脚踏多只船,又会怎么想呢? 于小苏才不相信,像厉钦那样的人,能够容忍自己的人和别人那样亲密。 想到这点,于小苏脸上露出笑容,将电脑里的图片打包,选中各大知名娱乐圈爆料博主的邮箱,发送了出去。 年底了,该帮大家冲冲业绩,来一场大戏了。 想必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就会被薛湛的热搜刷爆吧。 …… 这一觉他睡得香甜,还做了个美梦。 梦中薛湛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衣衫凌乱落魄不堪;自己则是被诸多粉丝包围,享受众人的鲜花的掌声。 一阵铃声响起,中断了他的思绪。 于小苏伸手挂掉电话,翻了个身继续睡。 如此美好的梦,他可不想那么早醒来。 铃声不懈地再次响起。 于小苏来回翻了几下身,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看了眼屏幕,才早上六点。 “喂?这么早什么事?” “小苏,你现在快去看热搜!”经纪人的声音急急传来,十分慌张。 “热搜?……我知道了。”于小苏轻笑一声,“你这么慌做什么,不就个是热搜。” “这次的事情非常严重!你……” “我知道。” 经纪人还没说完,就被于小苏挂了电话。 他当然知道,这次的热搜可是他本人一手操控搞出来的。 于小苏打开微博,打算欣赏对手的窘迫境地。 第一条竟然不是薛湛,居然是他自己—— #于小苏,因嫉妒抹黑# #于小苏,小号# 往下才是关于薛湛的—— #薛湛,被黑# #厉钦、莫矜一、严邢力挺薛湛# 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于小苏不是有一点懵,而是非常之懵。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他颤着手指点开第一条#于小苏,因嫉妒抹黑#。 微博很长,于小苏快速拉下来看了个大概,顿时心惊肉跳。 微博里主要说他嫉妒薛湛,常年抹黑薛湛,昨晚更是心怀不轨策划了一场抹黑大戏。配图里有他在论坛登录的各个小号的主页,分别列出IP,和他微博大号的IP地址相同,还有昨天给娱乐八卦博主发送黑料的邮件截图…… 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大家:是他小号最先散播消息,又是他写了黑帖发给爆料君。 而且本身他的这个晓晓簌簌的小号里,就充斥满了diss薛湛的恶毒言论,还有给诸多说薛湛不好的微博的点赞。 “……” 他绝对没写过这篇小作文,是谁盗用了他的账号,写了这样一篇长微博?那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小号的?大家又是怎么知道他小号的? 于小苏再点开热搜第二#于小苏,小号#。 他的大号发了一条微博。 于小苏V: 于小苏确信,这条微博也不是他发的。 他被盗号了! 不管怎样,于小苏删掉这条微博,发布一条最新: 他刷新了一下,主页又有新的微博出现,于小苏V: 于小苏发: 于小苏V: 粉丝数迅速减少,不断有人取消对他的关注。点开私信,全都是以及更多更加糟糕的留言。 这边握着手机的于小苏几近崩溃。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觉醒来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应该是薛湛的黑料满天飞吗?为什么变成了他?这是哪里来的“正义黑客”?为什么要帮薛湛? 他有一肚子疑问,和一肚子闷火。 最关键的是对方摆出的他黑薛湛的证据清晰明了,让他一时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方法,大概从今天起凉的不是薛湛,而是他于小苏。 …… 薛湛一早起来,接到季铭打来的电话。 “哥,昨天夜里有人在网上黑你,不过已经被我搞定了。” 薛湛打开pad,果然看到了有关自己的黑料挂在热搜上,不过位置只排在十几名,排在最前的是#于小苏#。 热搜已经有人做出了这天夜里的吃瓜总结,薛湛大致看完,是于小苏想要抹黑他,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薛湛的注意点没放在这里,他盯着两个字皱眉:“黑客?” 季铭:“……”糟糕,大意了! 薛湛:“你先前卖外挂被我发现,现在改行做黑客了?” 季铭:“哥,你仔细看,我是个正义的黑客,不是做坏事那种。” 薛湛:“……” 季铭:“而且看在我帮你摆脱了一个大麻烦的份上,就不要计较这点小事了吧。” 其实他说的有道理。 薛湛声音放柔和了些:“季铭,这次谢谢你。” 季铭:“咳,咱俩谁跟谁啊,应该的。” 季铭:“其实我早就发现于小苏那个小号了,也知道他最近的小动作。只不过本来打算元旦时再揭发他,作为给你的新年礼物。” “谁知道他提前发了黑料,就很烦躁,把我的整个计划都打乱了!”季铭抱怨着,“嘛,算了。今年事今年了,这样也好,不用带着黑料到明年。” 薛湛又看了会总结帖,事情从昨天夜里发展到现在,他的黑料没爆多久,就被于小苏盖过去了。季铭为了做这些,大概一宿没能睡吧。 “季铭,谢谢你。”薛湛再次向他道谢。 “刚不是谢过了吗?”季铭纳闷。 “这次不一样。”薛湛回,“谢谢你为了我做这些。” “谁、谁为你做的了?”季铭忽然结巴起来,“我、我就是看不惯于小苏,你……你可别想太多!” 薛湛:“噢。” 季铭:“……稍微多想一点可以,但是不要想太多!” 薛湛:“……”好复杂。 过一会儿,季铭想起什么似的,又说:“说真的,那个黑贴的内容真是看得我生气!哥,你才不会和那些人在一起的,对吧?” 薛湛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黑料中说他和莫矜一、厉钦、严邢之间存在不正当男男关系。 实际上都是没有的。 他们大家都清清白白光明磊落,除了严邢可能入戏太深有时会做出一些奇怪行为之外,大家相处得都很得体。 “不会。”薛湛回复季铭。 “那就好。” 托季铭的福,黑料事件被四两拨千斤解决,大家都知道那个帖子是于小苏故意抹黑薛湛发的,没几个人当真。 倒是于小苏,活生生把自己搞臭了。 ……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已经到了这一年的最后关头,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迎来新的公历年。 十二月末,天气已经冷了。 薛湛披着件毛毯,手里捧着杯热水,腿上有猫,在屋里看电视等待跨年。 据说零点时会有焰火。 他以前没有看过,所以有些期待。 迷迷糊糊地,似乎已经在沙发上打了个盹醒来,听见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数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薛湛拉开阳台玻璃隔门,远处有焰火升上天空,炸裂开,在夜幕中绽放。 红黄蓝绿青蓝紫彩色,焰火接连绽放散落。 “新年好。”隔壁莫矜一也上了阳台,对他微笑。 薛湛也笑着回他:“新年好。” 零点刚过,薛湛就收到好几条微信提示,点开来看,陆羽、严邢、季铭都给他发了语音祝福。 陆羽:“大哥哥,新年快乐。” 还有厉钦的声音传来:“陆羽,你该去睡觉了。” 陆羽:“等一下,舅舅,新年快乐。” 厉钦:“新年快乐。” 薛湛回:“新年快乐。” 严邢:“新年第一句:想你。” 薛湛:“……” 季铭:“哥,新年快乐,在娱乐圈混不下去的话记得回老家哦!” 薛湛:“……新年快乐。” 焰火还在继续,升起绽放散落,将整个城市笼罩。 …… 新年第一天,元旦。 陆羽打电话来,邀请薛湛一起去游乐园。 薛湛赶到游乐园,陆羽和厉钦已经在门口等待。 陆羽远远地朝他挥手:“大哥哥!这边!” 元旦节大家都放假,来游乐园的人挺多,三个人排了一会儿队才检票入园。 取了几个推荐项目的快速票,继续排队。 厉钦看起来不太适应。 据陆羽说,他舅舅以前带他来从不排队,他们以前都是包园。 不过这次陆羽不让。 “其他人也要玩的呀。大哥哥,你说是吧?” 薛湛说:“对呀。”揉一揉他的细软头发。 厉钦和他们一起花了两个小时排了一个项目,坐了没五分钟就结束了,实在高兴不起来。 陆羽拉着他们要去坐旋转木马。 厉钦看一眼预计排队时间,连旋转木马都要排两个小时的队……他一个霸道总裁,排两个小时坐旋转木马?不可能的。 把陆羽托付给薛湛帮忙照顾,厉钦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休息,等他们。 那两个人排在人群中,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移动,绕一圈又一圈,终于轮上他们。 陆羽挑了一匹特别英俊的皇冠小白马,自己骑上去,薛湛见他骑稳,也上了旁边的一匹花马。 音乐声响起,木马绕着马戏棚旋转起来。 厉钦坐在长椅上看两人玩耍,有说有笑,起伏旋转,心情也逐渐变得松缓。 如果在以前就能发现他的好,从一开始就不封杀他雪藏他,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厉钦想。 一定会不一样吧,应该能够笑着互相打招呼,还能做朋友。 “舅舅!”陆羽的木马转了一圈回到正面,骑在马上向他挥手。 薛湛也转过头来看向他,笑了笑,抬手轻挥。 “……” 厉钦心脏猛然一停,而后激烈地跳动起来。 也许……他还可以再争取一下试试?找机会再好好道个歉,把自己的诚意好好传达过去。 …… 莫矜一参加了一天的活动,晚上回家洗完澡,披着浴巾出来,拿起手机刷朋友圈。 手指不停拨动,忽然间按住屏幕停下。 下午,厉钦在朋友圈里发了张图,一高一矮戴着卡通头饰的两个背影。莫矜一一眼就认出,高的那个是他的邻居薛湛,矮的那个小孩子,估计就是陆羽了。 厉钦配文:美好的一天。我或许该再争取一下。 莫矜一:“……” 危机感袭来。 他立刻给薛湛发微信。 莫矜一: 薛湛: 莫矜一: 薛湛: …… 那边严邢微信找张导要之前无人岛的合照。 张导把三张照片发给他,嘱咐道:“不要太张扬。” 毕竟这三张照片记录了严邢偷亲薛湛被打飞的全程,导致最后摄影把照片给了张导,张导迟迟不敢把照片发到群里给剧组众人。 等哪天把两人P一下,和其他人一样了再发吧。张导想。 严邢说:“放心放心,我不外传的,只是想拼合起来做手机背景。” 张导:“……”手机背景? 过一会儿,严邢忽然收到张导发来的一个手机截图,厉钦的那条带图的朋友圈。 严邢:“……” 危机感! 他找到薛湛,接连发送微信: 然后他的页面收到提示—— 严邢:…… 他把截图发给张导。 严邢: 张导发来一串爆笑的语音。 张导: 严邢: 张导: 严邢: 张导: 严邢: 张导: 好不容易拍了部满意的用来冲击奖项的作品,好不容易请到莫老爷子出山坐镇指导配乐,好不容易入围了那么多电影节,听听这个混球在说些什么?! …… 周五下午,薛湛和莫矜一回到曾经的高中校园。 薛湛是穿来的,严格来说这里不是他的母校,是莫矜一和原主的。好在带着原主的记忆走了一会儿,渐渐也觉得熟悉起来。 “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莫矜一带着他穿梭在校园小道,“你还记得吗?” 薛湛在原主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摇头、 “你不记得也正常。”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向前走,途径一栋教学楼,一楼中心连廊墙面上是“优秀校友榜”。 莫矜一停下脚步,在墙面前站定。 墙面上有他,也有薛湛。 据说本来是没有薛湛的,前不久他翻红之后才被校方认可,印了照片挂上去。和莫矜一并排,就在他的照片旁边。 比起两人现在,两张照片上的面孔都还青涩稚嫩,毕竟是他们高中时候的照片了。 莫矜一当时就没有笑,眉头紧蹙着,从那时就很冷酷了的模样。一旁的薛湛则弯眉弯眼,笑得春风化雪一般。 就照片墙上来看,两人颜值很是相配,怪不得照片被校方摆在了一起,还是在整面墙最显眼的主位置。 穿过连廊,就是学校的礼堂。 站在礼堂外面,能听见里面传出的阵阵歌声、乐声。 两人推门,轻手轻脚进去,站到礼堂的最后面。 台上有个男孩子正表演钢琴,神采飞扬,十分投入。 薛湛想到上次音乐会上的莫矜一——在钢琴面前,他就是音乐帝国当之无愧的帝王。 两人站在后面看了三个节目,一段钢琴,一首歌,还有一段双人舞蹈。 身前不远的座位上,两个学生以为灯光昏暗,坐在后排没人看的见,偷偷在座椅下牵手,被莫矜一和薛湛看得清楚。 莫矜一的手背轻轻碰了碰薛湛的。 “咳。”薛湛轻咳一声。 那两个学生听见声音,吓得赶紧松了手,紧张地转过头来,看到他和莫矜一,认出来是校友墙上最好看的那两个,眼睛倏地亮起。 莫矜一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比了个“嘘”。 两个学生捂住嘴巴,默默把脸转回向舞台。 莫矜一和薛湛又悄悄离开礼堂。 …… 多年前的校庆演出上,莫矜一表演钢琴独奏。 当时情景,就是他几个月前发在微博的那张照片。 弹奏完躬身回到班级座位中,莫矜一一抬头,赶上一个班级的大合唱。 一个班四十多人,站成四排,每排十多个,莫矜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的,眼睛一扫,唯独在人头中看到他。 站在第三排偏左边的位置,白皙俊秀,眼睛清亮。 ——长得和他梦里的小人有七八分像,不像的地方主要在于年龄和气质,那个小同学看起来还是太稚嫩。 莫矜一的音乐才华从小就有显露,极为出众。在他很小的时候,睡梦之中,听见外面的钢琴曲,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画面。之后每次弹琴时也是如此。大多数时候,画面里除了景色,还有个人。 他爷爷说,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吃音乐这碗饭的,画面里那个人一定就是他的缪斯女神。 “女神?”莫矜一说,“那个人好像是个男的。” 老太爷脸皮一板:“灵感之神的意思,男的也行。” 莫矜一:“噢,知道了。” 本以为只是幻想世界的人物,没想到,现实里真有人长着梦里的脸。 他就是他的缪斯女神么? 会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灵感的缪斯女神? 后来他向别人打听了解到,那个人叫薛湛,比他低两个年级。 再后来,莫矜一出国了,在国外念书学音乐,生活忙碌,空下来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国内同学打听薛湛的事,听说他进了娱乐圈,听说有一阵子忽然又没了消息。 他还特地买下了薛湛家隔壁的房子,回国后就搬了进去。 回来第一次照面,他就愣在他家花园外。 多年没见,薛湛长得和他梦里的人一模一样了。 举手投足间都吸引着他。 越与薛湛接触,他就越沉迷,越上瘾,已经不单单是想在他身边看着他,或者和他在音乐的梦中相会,会想要将他变成自己的东西。 莫矜一胸腔下的心脏跃动,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愈发猛烈。 到现在,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或许……他也该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了。 …… 又一个多月过去,《华山》电影在各大院线排片上映。 上映第一日,就收获了诸多好评,一周内,单日票房成绩破9000万元,遥遥领先其他贺岁档的影片。 “不愧是张导的片,张导从来不会让我感到失望。” “两个主演演得也好棒,不过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结局正派大神到底死了没有?魔头抱着他飞入深林那段,看得我真的好伤心啊……” “看哭+1” “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是和魔头隐居山林,过回悠闲日子去了QAQ……” “说句狠心话,我觉得他……死了。” “楼上好狠的心。” “画面和音乐太美了,还想来二刷、三刷……” “姐妹们,安利你们快去看!两位主演的颜也太好嗑了!” “我可以!我都可以!!!” 《华山》影片叫座又叫好,上映半月,票房就突破了15亿,数字还在不断翻动增加。 口碑和分数也居高不下,被众多影评人评价为近年来不可多得的诚意好片。 …… 电影一爆,作为两位主演之一的薛湛,去年年底的黑贴又被人翻出来了。 不过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大家翻出黑贴不是为了看他黑料,而是为了……嗑CP! 原先黑料贴转身一变,变成了糖! “他俩之间绝对有问题!” “看,我就说两个主演之间一定有什么,看我魔头看大神的眼神,眼底那火花,能有假?” “真的不能再真了。” 关于薛湛的CP向视频剪辑也雨后春笋般往外冒,看完电影回来,好些人都埋头嗑起了严邢x薛湛,还有莫矜一x薛湛,厉钦x薛湛,都有人嗑。 “姐妹们,莫湛CP也超好嗑的,超甜!早在之前莫神音乐会上热搜时,我就瞧出苗头来了。大家看这段视频3分零7秒-3分零9秒之间,莫神往右边高台看了一眼!那么右边高台上有什么呢?有薛湛!” “听说莫矜一和薛湛还是邻居,就住在隔壁,我湛微博里的猫也在莫矜一微博照片里出现过。” “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看也是我钢琴家股比较强吧?” “我们严邢和薛湛也在无人岛上拍摄了很久啊,我听有人爆料说,看到过他们在片场亲嘴来着。” “……真的假的,有图吗?不会是听朋友的同学的朋友说的吧?” “……没图,真是一位剧组朋友说的。” “目测是编料。” “侵占(钦湛)女孩难道不配有姓名吗?只有我在嗑这对吗?” “还有我……” “总觉得厉总看湛的眼神里有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求而不得,就是这种感觉,我也有感觉到!” 系统从网上搜集下来关于他的情报,逐条念给他听。 薛湛:“为什么他们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系统:“反正都要走了,听得懂听不懂也不重要了。” “要走了?!”薛湛怔一下,想到最近的确时常感到困倦疲惫,身体飘飘然用不上劲。 他感觉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消失、减少…… 大概要不了几天,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27.逆转星途 原主被曝光吸毒是在年底, 之后没多久,就被人发现死在家中。 不过现在的薛湛生活健康有规律,积极向上, 没有不良嗜好, 吸毒之类的新闻绝对不会出现。 只是——如果有人存心要找他的麻烦,即便没有吸毒, 也会有别的角度。 说的就是于小苏。 这段时间里,于小苏隔三差五就披上马甲登录小号, 在各大八卦论坛散布黑帖, 自称圈内知情人, 冒死爆料某位X姓男艺人, 说这名艺人脚踩两名大佬上位,还和同组新人小狼狗演员暧昧不清, 个人私生活极度混乱。 在于小苏看来,自己这样的做法不叫抹黑, 叫作揭发、曝光。 想想数月之前的音乐会,他亲眼看见散场后薛湛和莫矜一有说有笑,然后上了莫矜一的车。后来又经他多番查看对比,推测出薛湛曾经发布的超市视频里的男子也是莫矜一。 由此, 于小苏认定,他们之间必有奸情。 这样一来,当初莫矜一微博为何独独关注薛湛, 而不关注他, 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定是薛湛用肉体迷惑了莫矜一, 让他处于他的掌控之下。 不是莫矜一不想关注自己,只是他受到薛湛的阻挠,身不由己。 不仅如此,前段时间,于小苏去找厉钦,想问清楚他为什么对自己态度突变。明明之前还为他遮风挡雨,十分贴心,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冷淡,不仅让他一个人打车回家,对于他大脚趾骨折也不闻不问,被人抢了角色也不帮他出头…… 没想到会在厉钦那里再次看到薛湛。就像上次坐上莫矜一的车一样,这一回他上了厉钦的车。 这下还有什么可找人询问的?于小苏双拳握紧,事情再清楚明白不过。 不知道薛湛使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从他搭上陆羽开始就在谋划这一切,从他这里勾引走了厉钦,让厉钦远离了他,使他被孤立。 原先还以为他多么清高,结果不也是靠着讨好大佬翻红和上位? 于小苏故意在帖子里模糊了一些信息,乍一看,不知是真是假,像是造谣黑贴。按照于小苏对厉钦的了解,他发现后,一定会命人快速删掉这些帖子。 果然,这些帖子在论坛里没能存活过五分钟,就被管理员删除掉。然而即使只存在了五分钟,也会被一部分人看到,截图、传播,一点一点慢慢扩散开来。 并且他越是删帖,越显得像是自己心虚,反而让人更加确信帖子的内容属实。 这也正是于小苏的目的之一——营造声势,艹热度。 先渲染起氛围,吸引大家关注和猜疑,等到了时机,再一举放出“证据”。 于小苏敢发帖“揭发”,也是仗着自己手里有“证据”。 他这些天悄悄伪装跟踪薛湛,拍摄到诸多照片。有的是他和莫矜一,有的是他和陆羽厉钦,还有的是和严邢。 几个人都围着薛湛转,和他之间的动作也颇为亲密。 真刺眼。 如果他们之间互相知道,薛湛他脚踏多只船,又会怎么想呢? 于小苏才不相信,像厉钦那样的人,能够容忍自己的人和别人那样亲密。 想到这点,于小苏脸上露出笑容,将电脑里的图片打包,选中各大知名娱乐圈爆料博主的邮箱,发送了出去。 年底了,该帮大家冲冲业绩,来一场大戏了。 想必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就会被薛湛的热搜刷爆吧。 …… 这一觉他睡得香甜,还做了个美梦。 梦中薛湛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衣衫凌乱落魄不堪;自己则是被诸多粉丝包围,享受众人的鲜花的掌声。 一阵铃声响起,中断了他的思绪。 于小苏伸手挂掉电话,翻了个身继续睡。 如此美好的梦,他可不想那么早醒来。 铃声不懈地再次响起。 于小苏来回翻了几下身,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看了眼屏幕,才早上六点。 “喂?这么早什么事?” “小苏,你现在快去看热搜!”经纪人的声音急急传来,十分慌张。 “热搜?……我知道了。”于小苏轻笑一声,“你这么慌做什么,不就个是热搜。” “这次的事情非常严重!你……” “我知道。” 经纪人还没说完,就被于小苏挂了电话。 他当然知道,这次的热搜可是他本人一手操控搞出来的。 于小苏打开微博,打算欣赏对手的窘迫境地。 第一条竟然不是薛湛,居然是他自己—— #于小苏,因嫉妒抹黑# #于小苏,小号# 往下才是关于薛湛的—— #薛湛,被黑# #厉钦、莫矜一、严邢力挺薛湛# 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于小苏不是有一点懵,而是非常之懵。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他颤着手指点开第一条#于小苏,因嫉妒抹黑#。 微博很长,于小苏快速拉下来看了个大概,顿时心惊肉跳。 微博里主要说他嫉妒薛湛,常年抹黑薛湛,昨晚更是心怀不轨策划了一场抹黑大戏。配图里有他在论坛登录的各个小号的主页,分别列出IP,和他微博大号的IP地址相同,还有昨天给娱乐八卦博主发送黑料的邮件截图…… 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大家:是他小号最先散播消息,又是他写了黑帖发给爆料君。 而且本身他的这个晓晓簌簌的小号里,就充斥满了diss薛湛的恶毒言论,还有给诸多说薛湛不好的微博的点赞。 “……” 他绝对没写过这篇小作文,是谁盗用了他的账号,写了这样一篇长微博?那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小号的?大家又是怎么知道他小号的? 于小苏再点开热搜第二#于小苏,小号#。 他的大号发了一条微博。 于小苏V: 于小苏确信,这条微博也不是他发的。 他被盗号了! 不管怎样,于小苏删掉这条微博,发布一条最新: 他刷新了一下,主页又有新的微博出现,于小苏V: 于小苏发: 于小苏V: 粉丝数迅速减少,不断有人取消对他的关注。点开私信,全都是以及更多更加糟糕的留言。 这边握着手机的于小苏几近崩溃。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觉醒来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应该是薛湛的黑料满天飞吗?为什么变成了他?这是哪里来的“正义黑客”?为什么要帮薛湛? 他有一肚子疑问,和一肚子闷火。 最关键的是对方摆出的他黑薛湛的证据清晰明了,让他一时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方法,大概从今天起凉的不是薛湛,而是他于小苏。 …… 薛湛一早起来,接到季铭打来的电话。 “哥,昨天夜里有人在网上黑你,不过已经被我搞定了。” 薛湛打开pad,果然看到了有关自己的黑料挂在热搜上,不过位置只排在十几名,排在最前的是#于小苏#。 热搜已经有人做出了这天夜里的吃瓜总结,薛湛大致看完,是于小苏想要抹黑他,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薛湛的注意点没放在这里,他盯着两个字皱眉:“黑客?” 季铭:“……”糟糕,大意了! 薛湛:“你先前卖外挂被我发现,现在改行做黑客了?” 季铭:“哥,你仔细看,我是个正义的黑客,不是做坏事那种。” 薛湛:“……” 季铭:“而且看在我帮你摆脱了一个大麻烦的份上,就不要计较这点小事了吧。” 其实他说的有道理。 薛湛声音放柔和了些:“季铭,这次谢谢你。” 季铭:“咳,咱俩谁跟谁啊,应该的。” 季铭:“其实我早就发现于小苏那个小号了,也知道他最近的小动作。只不过本来打算元旦时再揭发他,作为给你的新年礼物。” “谁知道他提前发了黑料,就很烦躁,把我的整个计划都打乱了!”季铭抱怨着,“嘛,算了。今年事今年了,这样也好,不用带着黑料到明年。” 薛湛又看了会总结帖,事情从昨天夜里发展到现在,他的黑料没爆多久,就被于小苏盖过去了。季铭为了做这些,大概一宿没能睡吧。 “季铭,谢谢你。”薛湛再次向他道谢。 “刚不是谢过了吗?”季铭纳闷。 “这次不一样。”薛湛回,“谢谢你为了我做这些。” “谁、谁为你做的了?”季铭忽然结巴起来,“我、我就是看不惯于小苏,你……你可别想太多!” 薛湛:“噢。” 季铭:“……稍微多想一点可以,但是不要想太多!” 薛湛:“……”好复杂。 过一会儿,季铭想起什么似的,又说:“说真的,那个黑贴的内容真是看得我生气!哥,你才不会和那些人在一起的,对吧?” 薛湛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黑料中说他和莫矜一、厉钦、严邢之间存在不正当男男关系。 实际上都是没有的。 他们大家都清清白白光明磊落,除了严邢可能入戏太深有时会做出一些奇怪行为之外,大家相处得都很得体。 “不会。”薛湛回复季铭。 “那就好。” 托季铭的福,黑料事件被四两拨千斤解决,大家都知道那个帖子是于小苏故意抹黑薛湛发的,没几个人当真。 倒是于小苏,活生生把自己搞臭了。 ……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已经到了这一年的最后关头,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迎来新的公历年。 十二月末,天气已经冷了。 薛湛披着件毛毯,手里捧着杯热水,腿上有猫,在屋里看电视等待跨年。 据说零点时会有焰火。 他以前没有看过,所以有些期待。 迷迷糊糊地,似乎已经在沙发上打了个盹醒来,听见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倒计时数秒——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薛湛拉开阳台玻璃隔门,远处有焰火升上天空,炸裂开,在夜幕中绽放。 红黄蓝绿青蓝紫彩色,焰火接连绽放散落。 “新年好。”隔壁莫矜一也上了阳台,对他微笑。 薛湛也笑着回他:“新年好。” 零点刚过,薛湛就收到好几条微信提示,点开来看,陆羽、严邢、季铭都给他发了语音祝福。 陆羽:“大哥哥,新年快乐。” 还有厉钦的声音传来:“陆羽,你该去睡觉了。” 陆羽:“等一下,舅舅,新年快乐。” 厉钦:“新年快乐。” 薛湛回:“新年快乐。” 严邢:“新年第一句:想你。” 薛湛:“……” 季铭:“哥,新年快乐,在娱乐圈混不下去的话记得回老家哦!” 薛湛:“……新年快乐。” 焰火还在继续,升起绽放散落,将整个城市笼罩。 …… 新年第一天,元旦。 陆羽打电话来,邀请薛湛一起去游乐园。 薛湛赶到游乐园,陆羽和厉钦已经在门口等待。 陆羽远远地朝他挥手:“大哥哥!这边!” 元旦节大家都放假,来游乐园的人挺多,三个人排了一会儿队才检票入园。 取了几个推荐项目的快速票,继续排队。 厉钦看起来不太适应。 据陆羽说,他舅舅以前带他来从不排队,他们以前都是包园。 不过这次陆羽不让。 “其他人也要玩的呀。大哥哥,你说是吧?” 薛湛说:“对呀。”揉一揉他的细软头发。 厉钦和他们一起花了两个小时排了一个项目,坐了没五分钟就结束了,实在高兴不起来。 陆羽拉着他们要去坐旋转木马。 厉钦看一眼预计排队时间,连旋转木马都要排两个小时的队……他一个霸道总裁,排两个小时坐旋转木马?不可能的。 把陆羽托付给薛湛帮忙照顾,厉钦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休息,等他们。 那两个人排在人群中,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移动,绕一圈又一圈,终于轮上他们。 陆羽挑了一匹特别英俊的皇冠小白马,自己骑上去,薛湛见他骑稳,也上了旁边的一匹花马。 音乐声响起,木马绕着马戏棚旋转起来。 厉钦坐在长椅上看两人玩耍,有说有笑,起伏旋转,心情也逐渐变得松缓。 如果在以前就能发现他的好,从一开始就不封杀他雪藏他,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厉钦想。 一定会不一样吧,应该能够笑着互相打招呼,还能做朋友。 “舅舅!”陆羽的木马转了一圈回到正面,骑在马上向他挥手。 薛湛也转过头来看向他,笑了笑,抬手轻挥。 “……” 厉钦心脏猛然一停,而后激烈地跳动起来。 也许……他还可以再争取一下试试?找机会再好好道个歉,把自己的诚意好好传达过去。 …… 莫矜一参加了一天的活动,晚上回家洗完澡,披着浴巾出来,拿起手机刷朋友圈。 手指不停拨动,忽然间按住屏幕停下。 下午,厉钦在朋友圈里发了张图,一高一矮戴着卡通头饰的两个背影。莫矜一一眼就认出,高的那个是他的邻居薛湛,矮的那个小孩子,估计就是陆羽了。 厉钦配文:美好的一天。我或许该再争取一下。 莫矜一:“……” 危机感袭来。 他立刻给薛湛发微信。 莫矜一: 薛湛: 莫矜一: 薛湛: …… 那边严邢微信找张导要之前无人岛的合照。 张导把三张照片发给他,嘱咐道:“不要太张扬。” 毕竟这三张照片记录了严邢偷亲薛湛被打飞的全程,导致最后摄影把照片给了张导,张导迟迟不敢把照片发到群里给剧组众人。 等哪天把两人P一下,和其他人一样了再发吧。张导想。 严邢说:“放心放心,我不外传的,只是想拼合起来做手机背景。” 张导:“……”手机背景? 过一会儿,严邢忽然收到张导发来的一个手机截图,厉钦的那条带图的朋友圈。 严邢:“……” 危机感! 他找到薛湛,接连发送微信: 然后他的页面收到提示—— 严邢:…… 他把截图发给张导。 严邢: 张导发来一串爆笑的语音。 张导: 严邢: 张导: 严邢: 张导: 严邢: 张导: 好不容易拍了部满意的用来冲击奖项的作品,好不容易请到莫老爷子出山坐镇指导配乐,好不容易入围了那么多电影节,听听这个混球在说些什么?! …… 周五下午,薛湛和莫矜一回到曾经的高中校园。 薛湛是穿来的,严格来说这里不是他的母校,是莫矜一和原主的。好在带着原主的记忆走了一会儿,渐渐也觉得熟悉起来。 “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莫矜一带着他穿梭在校园小道,“你还记得吗?” 薛湛在原主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摇头、 “你不记得也正常。”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向前走,途径一栋教学楼,一楼中心连廊墙面上是“优秀校友榜”。 莫矜一停下脚步,在墙面前站定。 墙面上有他,也有薛湛。 据说本来是没有薛湛的,前不久他翻红之后才被校方认可,印了照片挂上去。和莫矜一并排,就在他的照片旁边。 比起两人现在,两张照片上的面孔都还青涩稚嫩,毕竟是他们高中时候的照片了。 莫矜一当时就没有笑,眉头紧蹙着,从那时就很冷酷了的模样。一旁的薛湛则弯眉弯眼,笑得春风化雪一般。 就照片墙上来看,两人颜值很是相配,怪不得照片被校方摆在了一起,还是在整面墙最显眼的主位置。 穿过连廊,就是学校的礼堂。 站在礼堂外面,能听见里面传出的阵阵歌声、乐声。 两人推门,轻手轻脚进去,站到礼堂的最后面。 台上有个男孩子正表演钢琴,神采飞扬,十分投入。 薛湛想到上次音乐会上的莫矜一——在钢琴面前,他就是音乐帝国当之无愧的帝王。 两人站在后面看了三个节目,一段钢琴,一首歌,还有一段双人舞蹈。 身前不远的座位上,两个学生以为灯光昏暗,坐在后排没人看的见,偷偷在座椅下牵手,被莫矜一和薛湛看得清楚。 莫矜一的手背轻轻碰了碰薛湛的。 “咳。”薛湛轻咳一声。 那两个学生听见声音,吓得赶紧松了手,紧张地转过头来,看到他和莫矜一,认出来是校友墙上最好看的那两个,眼睛倏地亮起。 莫矜一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比了个“嘘”。 两个学生捂住嘴巴,默默把脸转回向舞台。 莫矜一和薛湛又悄悄离开礼堂。 …… 多年前的校庆演出上,莫矜一表演钢琴独奏。 当时情景,就是他几个月前发在微博的那张照片。 弹奏完躬身回到班级座位中,莫矜一一抬头,赶上一个班级的大合唱。 一个班四十多人,站成四排,每排十多个,莫矜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看的,眼睛一扫,唯独在人头中看到他。 站在第三排偏左边的位置,白皙俊秀,眼睛清亮。 ——长得和他梦里的小人有七八分像,不像的地方主要在于年龄和气质,那个小同学看起来还是太稚嫩。 莫矜一的音乐才华从小就有显露,极为出众。在他很小的时候,睡梦之中,听见外面的钢琴曲,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画面。之后每次弹琴时也是如此。大多数时候,画面里除了景色,还有个人。 他爷爷说,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吃音乐这碗饭的,画面里那个人一定就是他的缪斯女神。 “女神?”莫矜一说,“那个人好像是个男的。” 老太爷脸皮一板:“灵感之神的意思,男的也行。” 莫矜一:“噢,知道了。” 本以为只是幻想世界的人物,没想到,现实里真有人长着梦里的脸。 他就是他的缪斯女神么? 会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灵感的缪斯女神? 后来他向别人打听了解到,那个人叫薛湛,比他低两个年级。 再后来,莫矜一出国了,在国外念书学音乐,生活忙碌,空下来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国内同学打听薛湛的事,听说他进了娱乐圈,听说有一阵子忽然又没了消息。 他还特地买下了薛湛家隔壁的房子,回国后就搬了进去。 回来第一次照面,他就愣在他家花园外。 多年没见,薛湛长得和他梦里的人一模一样了。 举手投足间都吸引着他。 越与薛湛接触,他就越沉迷,越上瘾,已经不单单是想在他身边看着他,或者和他在音乐的梦中相会,会想要将他变成自己的东西。 莫矜一胸腔下的心脏跃动,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愈发猛烈。 到现在,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或许……他也该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了。 …… 又一个多月过去,《华山》电影在各大院线排片上映。 上映第一日,就收获了诸多好评,一周内,单日票房成绩破9000万元,遥遥领先其他贺岁档的影片。 “不愧是张导的片,张导从来不会让我感到失望。” “两个主演演得也好棒,不过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结局正派大神到底死了没有?魔头抱着他飞入深林那段,看得我真的好伤心啊……” “看哭+1” “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是和魔头隐居山林,过回悠闲日子去了QAQ……” “说句狠心话,我觉得他……死了。” “楼上好狠的心。” “画面和音乐太美了,还想来二刷、三刷……” “姐妹们,安利你们快去看!两位主演的颜也太好嗑了!” “我可以!我都可以!!!” 《华山》影片叫座又叫好,上映半月,票房就突破了15亿,数字还在不断翻动增加。 口碑和分数也居高不下,被众多影评人评价为近年来不可多得的诚意好片。 …… 电影一爆,作为两位主演之一的薛湛,去年年底的黑贴又被人翻出来了。 不过这次和之前不一样,大家翻出黑贴不是为了看他黑料,而是为了……嗑CP! 原先黑料贴转身一变,变成了糖! “他俩之间绝对有问题!” “看,我就说两个主演之间一定有什么,看我魔头看大神的眼神,眼底那火花,能有假?” “真的不能再真了。” 关于薛湛的CP向视频剪辑也雨后春笋般往外冒,看完电影回来,好些人都埋头嗑起了严邢x薛湛,还有莫矜一x薛湛,厉钦x薛湛,都有人嗑。 “姐妹们,莫湛CP也超好嗑的,超甜!早在之前莫神音乐会上热搜时,我就瞧出苗头来了。大家看这段视频3分零7秒-3分零9秒之间,莫神往右边高台看了一眼!那么右边高台上有什么呢?有薛湛!” “听说莫矜一和薛湛还是邻居,就住在隔壁,我湛微博里的猫也在莫矜一微博照片里出现过。” “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看也是我钢琴家股比较强吧?” “我们严邢和薛湛也在无人岛上拍摄了很久啊,我听有人爆料说,看到过他们在片场亲嘴来着。” “……真的假的,有图吗?不会是听朋友的同学的朋友说的吧?” “……没图,真是一位剧组朋友说的。” “目测是编料。” “侵占(钦湛)女孩难道不配有姓名吗?只有我在嗑这对吗?” “还有我……” “总觉得厉总看湛的眼神里有种求而不得的感觉。” “求而不得,就是这种感觉,我也有感觉到!” 系统从网上搜集下来关于他的情报,逐条念给他听。 薛湛:“为什么他们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系统:“反正都要走了,听得懂听不懂也不重要了。” “要走了?!”薛湛怔一下,想到最近的确时常感到困倦疲惫,身体飘飘然用不上劲。 他感觉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消失、减少…… 大概要不了几天,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28.逆转星途 薛湛感受得到, 这副身体正一点一点脱离他的掌控。 他张开手掌,仿佛看到联系着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透明丝线,如同抽丝一般, 顺由指缝滑走。 时日已所剩无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离开消失。 早在一月底, 奥斯卡金像奖公布了提名名单,《华山》共获得11项提名, 其中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外语片、最佳原创配乐、最佳摄影等。 二月末, 张导带着严邢和薛湛飞往洛杉矶, 参加月底在杜比影院举行的颁奖典礼。 走之前, 薛湛收拾衣物鞋子和洗漱用品等,打包行李箱。 刚合上箱子, 一阵脱力感袭布全身,他挨着箱子坐下。 原计划的洛杉矶行程是三天, 参加完颁奖典礼就回来。 然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薛湛心头隐隐有些担忧。 出发前几天,出于无人岛那次的约定,不可以不告而别,不可以偷偷消失, 薛湛给陆羽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要出国几天。 陆羽很快回了消息:“我知道的,我和舅舅这几天也要去的, 舅舅说带我去环球影城!” 猫呢, 还是照例托付给莫矜一。 莫矜一开了门, 看到他又拎着大包小包猫用品过来,有些为难:“其实我也要飞一趟洛杉矶,恐怕这段时间没办法帮你照顾它。” 薛湛愣一下,怎么最近大家都要飞洛杉矶去? “可以先把它送到宠物店寄养几天。”莫矜一说。 “好。” 两人一起把猫送去“幼儿园”,交由店员小妹妹照顾。 …… 飞机落地,张导一行人乘车前往酒店。 作为《华山》的两名主演,这次严邢和薛湛并没有获得最佳演员提名,只是跟张导去露露脸,见见最负盛名的国际电影奖的世面。 严邢原本在舞台上表白的想法无法实施,又等不到其他奖项颁布的时间,便计划着在这天颁奖结束后向薛湛表白。 与此同时,莫矜一、厉钦也抵达洛杉矶,进行着各自的布置。 季铭在国内,将颁奖典礼的直播时间和观看地址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搭好VPN,以便能第一时间收看到两天后的直播。 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奖项颁布,尘埃落定,他们就将行动。 …… 奥斯卡颁奖典礼当天,晚会现场。 薛湛迟迟没有现身。 演出的白人歌手边唱边进入会场,跳上舞台,一首欢快乐曲带起现场气氛,著名脱口秀主持人上台,众人落座。 严邢回身看向入口,还是没有薛湛的身影。 “怎么还没来?”他低声念道。 薛湛换完衣服化完妆,他的媒体拍摄结束得早,就说出去逛逛,一会儿和经纪人、助理自行前往会场。 后来严邢和张导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薛湛,现在典礼开始,他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着。 “叮。”他收到薛湛助理发来的微信。 严邢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嘘——”张导赶忙把他按回座位,“你站起来做什么?” “薛湛出事了。”严邢说,“我要去找他。” “出事了?!”张导惊讶。 见严邢一脸紧张担忧,不像是假,张导叹息一声,松了手:“去吧。” 严邢伏着腰一路道歉出去,离开会场立刻切换脚步狂奔。 在马路旁拦住一辆车,紧急赶往薛湛助理给他发来的目的地。 收到信息的还有莫矜一和厉钦。 三人分别赶到地点,抓住薛湛的助理和经纪人:“他人呢?” “在……在里面。”小助理挂着泪,颤巍巍举起手,指向旁边。 三人往他所指方向看去,是一栋烧得焦黑的三层房屋。 房屋门口停了辆消防车,几名黑黄制服的消防员还在屋内搜救。 严邢想冲进去,被消防员拦住。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在街上逛了一圈,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坐车去往现场……” 据小助理说,他们途中路过这里,发现旁边这栋房子窗户里冒出浓烟,一个人影从门里踉跄跑出来,脸上身上满是烟灰。 “help me,please——”见到有人经过,那名男子扑到他们车前求救,随即晕倒过去。 晕倒前,白人男子说他怀孕的老婆和五个孩子还在楼上,求他们救他们出来。 薛湛让小助理打911报警,自己则下车冲进房屋救人。 “薛老师——” “我没事。”薛湛先是找到他怀孕的老婆,抱出来交给司机和小助理照顾,又冲回楼上找孩子。 火势蔓延极快,薛湛进出几回,整个房屋已烧着大半,冒着滚滚黑烟。 “薛老师,别再进去了,烟太大了!咳咳——” 又抱着两个孩子出来后,小助理被烟雾吓得不轻,伸手拉住薛湛。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薛湛皱眉,为了出席颁奖典礼画的精致妆容被蹭上烟灰,一身价格不菲的精致礼服也被划破许多道口子。 用瓶装水将手帕浸湿,薛湛捂住口鼻,再次钻进火海。 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找到最后一个孩子,薛湛把湿手帕给了他,抱着他快速下楼。 距离门口只剩几步距离,无力感再次涌遍全身,身体就要倒下。 ——偏偏在这种时候!!! “系统!” 系统有气无力:“宿主,我、我也运转不了……” 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变浅,连带着系统也是,两人已处于即将离开的边缘。 薛湛眉头紧锁,利用对身体的最后一点点掌控,身体前扑,双手推出——将小孩推到门外。 自己则扑倒在烟尘中,无力爬起。 火光浓烟中,薛湛感受到召唤一般,灵魂被牵引着脱离了身体。 最后听见的是外面传来的消防鸣笛声。 …… 薛湛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到一片黑色小空间。 面前有一块半透明的屏幕。 透过屏幕,他看到消防车赶到屋外,消防员快速下车架设起高压水枪灭火,这家的男女主人和孩子也被送往医院。 火势变小了一些后,几名消防员进入房屋中,找到他的身体,搬运出去。 莫矜一严邢也赶到现场,目光直直锁定从门里出来的消防员。 消防员对着众人,遗憾地摇摇头。 薛湛到身体是被浓烟呛死的,身上衣服因为淋了水,除了沾满脏脏的烟灰,运气好没有被烧伤。 他眼睛闭着,表情很平静。 严邢身体晃了晃,莫矜一脸色苍白,厉钦也好不到哪儿去。 薛湛偏开眼,不忍看了。 他不是个好高僧了,见不得别人悲伤了。 屏幕在此时切换,快进。 …… 消息传回国内。 去年年底,于小苏名声彻底烂臭,在圈里再也混不下去。 他一咬牙,去了H国某整容医院。 他还没有放弃,整容,换脸,换名字,换新身份,H过出道,卷土重来。——这是他的计划。 脸部绷带拆除这天,于小苏看到手机推送来的新闻—— #知名艺人于洛杉矶火灾中丧生,孤身救出孕妇和五个孩子#。 连#《华山》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都被压在这条下面。 于小苏点开标题进去,然后木头人一样坐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支走医生护士,护士带上门,白色空荡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 于小苏把手边一切能摔的都摔到地上,包括手机。 “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我还没有能够赢过他,他怎么可以逃走?!” “我不允许这样,不允许!!!” 走廊外的护士面面相觑,不清楚这位病人为何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过一会儿,于小苏累了,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 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旁边墙上的镜子。 头上的绷带刚刚被拆除掉了,露出绷带下他的新脸。 对着镜子,于小苏手指轻轻抚摸上这张与薛湛有几分相似的脸——奇怪,眼中怎么会有泪呢? …… 屏幕中的画面再次切换。 几年过去,莫矜一的演奏会。 那件事发生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总是抱着一只黑猫,大门不出,创作了许多的乐曲。其中最出名的,是那首《致最爱的你: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 此后每一场的演奏会结尾,莫矜一都会演奏它—— 额前黑发垂落,遮覆住他的双眼,却遮不住落寞。 每每到此时,听众也泪如雨下。 …… 严邢埋头演戏,获得一个又一个奖项,各种影帝都得了个遍。 却从不出席颁奖典礼,无论是多高的荣誉和奖项,一概不去。 “得了那么多影帝,又有什么用呢?”严邢躺在沙滩边上,海浪扑打上来,没过他的脚踝。 …… 某个黑客论坛,每到二月的某一天,全部版面都下一整天的雪,几个管理员怎么也清除不掉。 …… 陆羽上了初中高中,交到了许多普通朋友,生日时从朋友们那里收到各种礼物,但他说他最喜欢的,还是一只怪异的木雕恐龙。 …… 厉钦辞去了原娱乐公司总裁的职务,在某山清水秀的南方小镇建起了养生山庄。 …… 在他们毫不遮掩的思慕中,薛湛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传奇。 一个本该成就非凡、却为救人而死、英年早逝、令几位大佬为他终身不娶的、美丽神秘高洁的传奇男子。 他的故事被写成歌、写成书、画成漫画、拍成电影…… 他不在娱乐圈,娱乐圈却处处有他的传说。 …… “叮——” 系统提示:“逆转星途世界,任务完成。” 薛湛悄悄背过身去。 系统:“宿主?” 检测到宿主灵魂状态不太稳定,系统问:“您没事吧?” 薛湛:“……没事。” 手腕上那条和系统打赌获得的黑色串珠手链,其中的几颗变亮了一点。 “……正在加载第二个世界任务。”系统声音响起。 28.逆转星途 薛湛感受得到, 这副身体正一点一点脱离他的掌控。 他张开手掌,仿佛看到联系着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透明丝线,如同抽丝一般, 顺由指缝滑走。 时日已所剩无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离开消失。 早在一月底, 奥斯卡金像奖公布了提名名单,《华山》共获得11项提名, 其中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外语片、最佳原创配乐、最佳摄影等。 二月末, 张导带着严邢和薛湛飞往洛杉矶, 参加月底在杜比影院举行的颁奖典礼。 走之前, 薛湛收拾衣物鞋子和洗漱用品等,打包行李箱。 刚合上箱子, 一阵脱力感袭布全身,他挨着箱子坐下。 原计划的洛杉矶行程是三天, 参加完颁奖典礼就回来。 然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薛湛心头隐隐有些担忧。 出发前几天,出于无人岛那次的约定,不可以不告而别,不可以偷偷消失, 薛湛给陆羽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要出国几天。 陆羽很快回了消息:“我知道的,我和舅舅这几天也要去的, 舅舅说带我去环球影城!” 猫呢, 还是照例托付给莫矜一。 莫矜一开了门, 看到他又拎着大包小包猫用品过来,有些为难:“其实我也要飞一趟洛杉矶,恐怕这段时间没办法帮你照顾它。” 薛湛愣一下,怎么最近大家都要飞洛杉矶去? “可以先把它送到宠物店寄养几天。”莫矜一说。 “好。” 两人一起把猫送去“幼儿园”,交由店员小妹妹照顾。 …… 飞机落地,张导一行人乘车前往酒店。 作为《华山》的两名主演,这次严邢和薛湛并没有获得最佳演员提名,只是跟张导去露露脸,见见最负盛名的国际电影奖的世面。 严邢原本在舞台上表白的想法无法实施,又等不到其他奖项颁布的时间,便计划着在这天颁奖结束后向薛湛表白。 与此同时,莫矜一、厉钦也抵达洛杉矶,进行着各自的布置。 季铭在国内,将颁奖典礼的直播时间和观看地址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搭好VPN,以便能第一时间收看到两天后的直播。 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奖项颁布,尘埃落定,他们就将行动。 …… 奥斯卡颁奖典礼当天,晚会现场。 薛湛迟迟没有现身。 演出的白人歌手边唱边进入会场,跳上舞台,一首欢快乐曲带起现场气氛,著名脱口秀主持人上台,众人落座。 严邢回身看向入口,还是没有薛湛的身影。 “怎么还没来?”他低声念道。 薛湛换完衣服化完妆,他的媒体拍摄结束得早,就说出去逛逛,一会儿和经纪人、助理自行前往会场。 后来严邢和张导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薛湛,现在典礼开始,他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着。 “叮。”他收到薛湛助理发来的微信。 严邢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嘘——”张导赶忙把他按回座位,“你站起来做什么?” “薛湛出事了。”严邢说,“我要去找他。” “出事了?!”张导惊讶。 见严邢一脸紧张担忧,不像是假,张导叹息一声,松了手:“去吧。” 严邢伏着腰一路道歉出去,离开会场立刻切换脚步狂奔。 在马路旁拦住一辆车,紧急赶往薛湛助理给他发来的目的地。 收到信息的还有莫矜一和厉钦。 三人分别赶到地点,抓住薛湛的助理和经纪人:“他人呢?” “在……在里面。”小助理挂着泪,颤巍巍举起手,指向旁边。 三人往他所指方向看去,是一栋烧得焦黑的三层房屋。 房屋门口停了辆消防车,几名黑黄制服的消防员还在屋内搜救。 严邢想冲进去,被消防员拦住。 “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在街上逛了一圈,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坐车去往现场……” 据小助理说,他们途中路过这里,发现旁边这栋房子窗户里冒出浓烟,一个人影从门里踉跄跑出来,脸上身上满是烟灰。 “help me,please——”见到有人经过,那名男子扑到他们车前求救,随即晕倒过去。 晕倒前,白人男子说他怀孕的老婆和五个孩子还在楼上,求他们救他们出来。 薛湛让小助理打911报警,自己则下车冲进房屋救人。 “薛老师——” “我没事。”薛湛先是找到他怀孕的老婆,抱出来交给司机和小助理照顾,又冲回楼上找孩子。 火势蔓延极快,薛湛进出几回,整个房屋已烧着大半,冒着滚滚黑烟。 “薛老师,别再进去了,烟太大了!咳咳——” 又抱着两个孩子出来后,小助理被烟雾吓得不轻,伸手拉住薛湛。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薛湛皱眉,为了出席颁奖典礼画的精致妆容被蹭上烟灰,一身价格不菲的精致礼服也被划破许多道口子。 用瓶装水将手帕浸湿,薛湛捂住口鼻,再次钻进火海。 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找到最后一个孩子,薛湛把湿手帕给了他,抱着他快速下楼。 距离门口只剩几步距离,无力感再次涌遍全身,身体就要倒下。 ——偏偏在这种时候!!! “系统!” 系统有气无力:“宿主,我、我也运转不了……” 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变浅,连带着系统也是,两人已处于即将离开的边缘。 薛湛眉头紧锁,利用对身体的最后一点点掌控,身体前扑,双手推出——将小孩推到门外。 自己则扑倒在烟尘中,无力爬起。 火光浓烟中,薛湛感受到召唤一般,灵魂被牵引着脱离了身体。 最后听见的是外面传来的消防鸣笛声。 …… 薛湛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到一片黑色小空间。 面前有一块半透明的屏幕。 透过屏幕,他看到消防车赶到屋外,消防员快速下车架设起高压水枪灭火,这家的男女主人和孩子也被送往医院。 火势变小了一些后,几名消防员进入房屋中,找到他的身体,搬运出去。 莫矜一严邢也赶到现场,目光直直锁定从门里出来的消防员。 消防员对着众人,遗憾地摇摇头。 薛湛到身体是被浓烟呛死的,身上衣服因为淋了水,除了沾满脏脏的烟灰,运气好没有被烧伤。 他眼睛闭着,表情很平静。 严邢身体晃了晃,莫矜一脸色苍白,厉钦也好不到哪儿去。 薛湛偏开眼,不忍看了。 他不是个好高僧了,见不得别人悲伤了。 屏幕在此时切换,快进。 …… 消息传回国内。 去年年底,于小苏名声彻底烂臭,在圈里再也混不下去。 他一咬牙,去了H国某整容医院。 他还没有放弃,整容,换脸,换名字,换新身份,H过出道,卷土重来。——这是他的计划。 脸部绷带拆除这天,于小苏看到手机推送来的新闻—— #知名艺人于洛杉矶火灾中丧生,孤身救出孕妇和五个孩子#。 连#《华山》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都被压在这条下面。 于小苏点开标题进去,然后木头人一样坐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支走医生护士,护士带上门,白色空荡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 于小苏把手边一切能摔的都摔到地上,包括手机。 “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我还没有能够赢过他,他怎么可以逃走?!” “我不允许这样,不允许!!!” 走廊外的护士面面相觑,不清楚这位病人为何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过一会儿,于小苏累了,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 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旁边墙上的镜子。 头上的绷带刚刚被拆除掉了,露出绷带下他的新脸。 对着镜子,于小苏手指轻轻抚摸上这张与薛湛有几分相似的脸——奇怪,眼中怎么会有泪呢? …… 屏幕中的画面再次切换。 几年过去,莫矜一的演奏会。 那件事发生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总是抱着一只黑猫,大门不出,创作了许多的乐曲。其中最出名的,是那首《致最爱的你: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 此后每一场的演奏会结尾,莫矜一都会演奏它—— 额前黑发垂落,遮覆住他的双眼,却遮不住落寞。 每每到此时,听众也泪如雨下。 …… 严邢埋头演戏,获得一个又一个奖项,各种影帝都得了个遍。 却从不出席颁奖典礼,无论是多高的荣誉和奖项,一概不去。 “得了那么多影帝,又有什么用呢?”严邢躺在沙滩边上,海浪扑打上来,没过他的脚踝。 …… 某个黑客论坛,每到二月的某一天,全部版面都下一整天的雪,几个管理员怎么也清除不掉。 …… 陆羽上了初中高中,交到了许多普通朋友,生日时从朋友们那里收到各种礼物,但他说他最喜欢的,还是一只怪异的木雕恐龙。 …… 厉钦辞去了原娱乐公司总裁的职务,在某山清水秀的南方小镇建起了养生山庄。 …… 在他们毫不遮掩的思慕中,薛湛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传奇。 一个本该成就非凡、却为救人而死、英年早逝、令几位大佬为他终身不娶的、美丽神秘高洁的传奇男子。 他的故事被写成歌、写成书、画成漫画、拍成电影…… 他不在娱乐圈,娱乐圈却处处有他的传说。 …… “叮——” 系统提示:“逆转星途世界,任务完成。” 薛湛悄悄背过身去。 系统:“宿主?” 检测到宿主灵魂状态不太稳定,系统问:“您没事吧?” 薛湛:“……没事。” 手腕上那条和系统打赌获得的黑色串珠手链,其中的几颗变亮了一点。 “……正在加载第二个世界任务。”系统声音响起。 29.朱砂痣 薛湛再次醒来, 是在一间病房里。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窗台上摆着几束已经枯萎的鲜花,墙皮惨白的, 冷冷清清。 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 接连着不同的仪器,口部也被呼吸罩罩住。 薛湛尝试着控制身体, 动了动手指。 换班的小护士刚推门进来,刚巧看到这一幕, 面色大喜, 对着走廊大喊:“尹医生, 2号VIP室病人醒了!” 薛湛听见门外走廊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白大褂医生迅速赶到门口。 吩咐完小护士记录病人状况,白大褂来到床边, 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醒了?” 薛湛眨眨眼。 刚刚从系统处得知,这位医生姓尹, 名叫尹清文,医术高超,不到三十岁就坐到了主任医师的职位,是负责他的主治医师。 尹清文身材高瘦, 年纪二十七八左右,戴着眼镜,斯文温柔。 样貌也好, 鼻梁高挺, 脸部棱角分明, 薄唇中间一颗唇珠,笑起来时尤为明显,大约就是电视剧里标准的斯文败类模样。 从他出现在病房到现在,几个小护士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尹医生现在还是单身,搞不好她们还有机会。 说实在的,小护士A看了眼病床上的薛湛,这个病人长得也非常好看,最开始送进来时,她就偷偷看了一眼,心脏立刻蹦蹦直跳,连尹医生都被她忘记了几分钟。 只可惜身体不行,病弱缠身,是个病美人。 然而每次看到病美人低垂着眼,蹙起眉头,一脸忧郁,她的心还是会被高高揪起,升起一片怜惜,内心的花痴小人大叫:“这个病美人我可以!” 后来从其他小护士那里八卦得知,这个病人是隔壁C市薛氏集团的小公子。 “哪个薛氏集团?” “就是你想的那个。” 市值百亿美元,去年年底刚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的薛氏集团家的小公子。 小护士A心中尖叫:这这这,我更可以!这岂不是意味着不仅可以一亲病美人芳泽,等他生病逝去后,自己还可以获得一大笔遗产! 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其他小护士叹气:“别想了,人家早就结婚了。” “啊?!”小护士A梦想坠地。 据其他小护士说,这个病美人薛湛和本市江景集团的江凛,在两年前已经登记结婚,两大集团联姻,当时各大经济媒体都报道过。 “你不知道?” “我……不怎么看经济新闻。”平时只看八卦娱乐的小护士A表示羞愧。 “总之咱们是没戏了,还好我坚持尹医生不动摇。” “……你这个情敌!” …… 薛湛从系统那里获得的信息也差不多,原主是隔壁C市有名的企业薛氏集团的小公子,上面有两个哥哥。怀他时薛氏集团刚好出了些变故,薛夫人不幸早产,导致他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后来薛氏集团度过危机,薛家父母带着他到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接受最好的治疗吃最好的药,依然无法得到根治,从小薛湛就常因抵抗力差患病住院,是医院的常客。 薛家父母极心疼这个小儿子,如果不是当年怀他时生了变故,过于操劳,接着几年又因为落魄没有钱让他第一时间接受最好的治疗,他也不会被身体拖累至此。 两个哥哥也从小就爱护他,有人欺负他的时候一定要打回去,两人被揍的鼻青脸肿也要把他护在身。全家都疼爱他,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后来他说喜欢江凛,想和江凛结婚,薛家就想尽办法让他们结婚,为此给了江景集团很多提携和帮助。 结婚后,薛湛搬到A城,与江凛一起生活。薛家人每每给薛湛打电话,薛湛都回复他们——江凛待他很好,他和江凛很幸福。 可惜这并非事实。 江凛在外人面前待他确实不错,可惜并不爱他。在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江凛从来不会正眼看他,不会对他笑,更不会碰他。 江凛有个白月光,他喜欢白月光很多年,一直默默关注着对方。直到白月光去世,江凛的心也死了,他把自己的心冰冻起来,尘封起来,再也爱不了任何人。后来薛家向他伸来橄榄枝,为了江景集团的未来,他答应了联姻。 在原故事里,主角受是江凛公司里的一个普通平凡新员工,他乐观积极天不怕地不怕,做事耿直,经常因为粗心大意或口不择言惹麻烦,巧在每次都被江凛撞见,江凛帮他解围。之后主角受和江凛接触,渐渐融化了江凛冰封的内心。感觉到自己心动的江凛决定和原配薛湛离婚,和主角受在一起。 原书中的反派是江凛“死去”的白月光,白月光没死,病重回国,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江凛为了陪伴白月光度过最后的时光,暂时切断了和主角受的联系,不知道情况的主角受大受打击,以为江凛选择了白月光,十分伤心,后来白月光的病意外被治好,江凛回到主角受的身边,和他说明情况,两人大和解,HE。 炮灰原配薛湛则是在被离婚之后,心情低落病情恶化,早早病死离开人世。 …… 现在,原主的愿望是:希望江凛能够记住他。 “就这样?”系统吃惊。 “嗯,这样就够了。”原主说。 原主虽然从小体弱多病,却一直在家人的爱护中长大,没见过社会险恶,不知不觉养成了这样善良的个性。只可惜遇到一个不爱他的江凛,不然……值得更多的幸福。 “没有哦,我很幸……”原主还想说点什么,时间却已经到了,身形渐渐消失在半空。 任务比想象中简单,薛湛想。 看穿他的想法,系统打断他:“宿主,这次的任务比你想象的要难哦。除了实现原主的愿望,您还需要和目标人物们刷好感度,好感度达到,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并且,这次有身体限制,您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医院度过了。” 薛湛:“……目标人物是什么?好感度又是什么?” 系统掰着手指数了数:“除去江凛,您一共有三个好感度目标人物。” “好感度就是……呃,您需要和他们成为好朋友中的好朋友,特别好的特别亲密的好朋友,姑且叫做友情值好了,大概就是这样。”系统换了种说法,反正他对宿主有信心,亲密朋友一定会发展得不太一样。 …… “宿主,这个医生也是目标人物之一。”面对尹清文,系统开口提示道。 薛湛眨眼,呼吸器下两片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张阖,无声道:“尹医生,你好。” 说完还冲尹清文笑笑,眨了下眼,黑色瞳仁里都是笑意。 尹清文:“!!!” 这个病人他知道的。 在外人看来,薛湛风风光光,是薛氏集团备受疼爱的小儿子,还是A市江景集团江凛的丈夫,然而作为这家医院的常客,VIP病房的常驻人口,尹清文知道他的情况并不好。 这次他住院一周多,那个传说中的江总除了第一天时来过一次,送了点花,嘱咐他好好照料薛湛,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还知道,他的这个病人,一个人时总爱皱着个眉,一脸忧郁望着窗外大树上的树叶发呆,隐隐让他觉得好像那个欧亨利的故事,好像最后一片树叶掉落,他就也要跟着死去一样。 看了眼窗外那棵大树,尹清文松一口气,幸好现在刚到春天,树叶还很茂密。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这个病人露出笑容。 眼神也和以往稍稍有些不同,好像没那么忧郁了,好像挺乐观的。 尹清文忍不住也用笑容回复他:“你好。” 29.朱砂痣 薛湛再次醒来, 是在一间病房里。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窗台上摆着几束已经枯萎的鲜花,墙皮惨白的, 冷冷清清。 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 接连着不同的仪器,口部也被呼吸罩罩住。 薛湛尝试着控制身体, 动了动手指。 换班的小护士刚推门进来,刚巧看到这一幕, 面色大喜, 对着走廊大喊:“尹医生, 2号VIP室病人醒了!” 薛湛听见门外走廊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白大褂医生迅速赶到门口。 吩咐完小护士记录病人状况,白大褂来到床边, 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醒了?” 薛湛眨眨眼。 刚刚从系统处得知,这位医生姓尹, 名叫尹清文,医术高超,不到三十岁就坐到了主任医师的职位,是负责他的主治医师。 尹清文身材高瘦, 年纪二十七八左右,戴着眼镜,斯文温柔。 样貌也好, 鼻梁高挺, 脸部棱角分明, 薄唇中间一颗唇珠,笑起来时尤为明显,大约就是电视剧里标准的斯文败类模样。 从他出现在病房到现在,几个小护士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尹医生现在还是单身,搞不好她们还有机会。 说实在的,小护士A看了眼病床上的薛湛,这个病人长得也非常好看,最开始送进来时,她就偷偷看了一眼,心脏立刻蹦蹦直跳,连尹医生都被她忘记了几分钟。 只可惜身体不行,病弱缠身,是个病美人。 然而每次看到病美人低垂着眼,蹙起眉头,一脸忧郁,她的心还是会被高高揪起,升起一片怜惜,内心的花痴小人大叫:“这个病美人我可以!” 后来从其他小护士那里八卦得知,这个病人是隔壁C市薛氏集团的小公子。 “哪个薛氏集团?” “就是你想的那个。” 市值百亿美元,去年年底刚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的薛氏集团家的小公子。 小护士A心中尖叫:这这这,我更可以!这岂不是意味着不仅可以一亲病美人芳泽,等他生病逝去后,自己还可以获得一大笔遗产! 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其他小护士叹气:“别想了,人家早就结婚了。” “啊?!”小护士A梦想坠地。 据其他小护士说,这个病美人薛湛和本市江景集团的江凛,在两年前已经登记结婚,两大集团联姻,当时各大经济媒体都报道过。 “你不知道?” “我……不怎么看经济新闻。”平时只看八卦娱乐的小护士A表示羞愧。 “总之咱们是没戏了,还好我坚持尹医生不动摇。” “……你这个情敌!” …… 薛湛从系统那里获得的信息也差不多,原主是隔壁C市有名的企业薛氏集团的小公子,上面有两个哥哥。怀他时薛氏集团刚好出了些变故,薛夫人不幸早产,导致他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后来薛氏集团度过危机,薛家父母带着他到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接受最好的治疗吃最好的药,依然无法得到根治,从小薛湛就常因抵抗力差患病住院,是医院的常客。 薛家父母极心疼这个小儿子,如果不是当年怀他时生了变故,过于操劳,接着几年又因为落魄没有钱让他第一时间接受最好的治疗,他也不会被身体拖累至此。 两个哥哥也从小就爱护他,有人欺负他的时候一定要打回去,两人被揍的鼻青脸肿也要把他护在身。全家都疼爱他,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后来他说喜欢江凛,想和江凛结婚,薛家就想尽办法让他们结婚,为此给了江景集团很多提携和帮助。 结婚后,薛湛搬到A城,与江凛一起生活。薛家人每每给薛湛打电话,薛湛都回复他们——江凛待他很好,他和江凛很幸福。 可惜这并非事实。 江凛在外人面前待他确实不错,可惜并不爱他。在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江凛从来不会正眼看他,不会对他笑,更不会碰他。 江凛有个白月光,他喜欢白月光很多年,一直默默关注着对方。直到白月光去世,江凛的心也死了,他把自己的心冰冻起来,尘封起来,再也爱不了任何人。后来薛家向他伸来橄榄枝,为了江景集团的未来,他答应了联姻。 在原故事里,主角受是江凛公司里的一个普通平凡新员工,他乐观积极天不怕地不怕,做事耿直,经常因为粗心大意或口不择言惹麻烦,巧在每次都被江凛撞见,江凛帮他解围。之后主角受和江凛接触,渐渐融化了江凛冰封的内心。感觉到自己心动的江凛决定和原配薛湛离婚,和主角受在一起。 原书中的反派是江凛“死去”的白月光,白月光没死,病重回国,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江凛为了陪伴白月光度过最后的时光,暂时切断了和主角受的联系,不知道情况的主角受大受打击,以为江凛选择了白月光,十分伤心,后来白月光的病意外被治好,江凛回到主角受的身边,和他说明情况,两人大和解,HE。 炮灰原配薛湛则是在被离婚之后,心情低落病情恶化,早早病死离开人世。 …… 现在,原主的愿望是:希望江凛能够记住他。 “就这样?”系统吃惊。 “嗯,这样就够了。”原主说。 原主虽然从小体弱多病,却一直在家人的爱护中长大,没见过社会险恶,不知不觉养成了这样善良的个性。只可惜遇到一个不爱他的江凛,不然……值得更多的幸福。 “没有哦,我很幸……”原主还想说点什么,时间却已经到了,身形渐渐消失在半空。 任务比想象中简单,薛湛想。 看穿他的想法,系统打断他:“宿主,这次的任务比你想象的要难哦。除了实现原主的愿望,您还需要和目标人物们刷好感度,好感度达到,才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并且,这次有身体限制,您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医院度过了。” 薛湛:“……目标人物是什么?好感度又是什么?” 系统掰着手指数了数:“除去江凛,您一共有三个好感度目标人物。” “好感度就是……呃,您需要和他们成为好朋友中的好朋友,特别好的特别亲密的好朋友,姑且叫做友情值好了,大概就是这样。”系统换了种说法,反正他对宿主有信心,亲密朋友一定会发展得不太一样。 …… “宿主,这个医生也是目标人物之一。”面对尹清文,系统开口提示道。 薛湛眨眼,呼吸器下两片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张阖,无声道:“尹医生,你好。” 说完还冲尹清文笑笑,眨了下眼,黑色瞳仁里都是笑意。 尹清文:“!!!” 这个病人他知道的。 在外人看来,薛湛风风光光,是薛氏集团备受疼爱的小儿子,还是A市江景集团江凛的丈夫,然而作为这家医院的常客,VIP病房的常驻人口,尹清文知道他的情况并不好。 这次他住院一周多,那个传说中的江总除了第一天时来过一次,送了点花,嘱咐他好好照料薛湛,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还知道,他的这个病人,一个人时总爱皱着个眉,一脸忧郁望着窗外大树上的树叶发呆,隐隐让他觉得好像那个欧亨利的故事,好像最后一片树叶掉落,他就也要跟着死去一样。 看了眼窗外那棵大树,尹清文松一口气,幸好现在刚到春天,树叶还很茂密。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这个病人露出笑容。 眼神也和以往稍稍有些不同,好像没那么忧郁了,好像挺乐观的。 尹清文忍不住也用笑容回复他:“你好。” 30.朱砂痣 第二天, 小护士摘除掉薛湛身上各类监控仪器和呼吸罩,让他自己休息,有事情就按手边的呼叫器, 护士台听到就会有人赶过来。 薛湛“嗯”声答应。 小护士收好器械, 退出病房,关上门。 薛湛动两下手臂, 手掌按住床垫,想要支撑着坐起来, 可惜相较以前, 这副身体十分无力, 第一次尝试居然没有成功。 早知道叫小护士临走前帮他把靠背摇起来了…… 薛湛又尝试了几回, 终于成功撑起半个身子,斜靠着半边手臂, 停下来喘息。 这会儿他终于体会到原主身体的限制。虚弱,无力, 只是简单的想坐起来,就搞得自己气喘吁吁。 恢复了一会儿体力,薛湛再次尝试艰难地下床,扶着墙小步走到窗台边。 尹清文路过门口, 想着过来看一眼薛湛的情况,便敲敲门进来。 病床上空空如也,没有了人! 他差一点就要报警, 直到看到窗台边的人影。 以往这个病人几乎不怎么下床, 除了某些必要的时候, 会找人把他扶到洗手间门口,其余的时候都为了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老老实实的躺在病床。 今天怎么自己跑下床来了? 其实下床走走,运动运动是好的。尹医生想,只是这个病人以前太容易害羞,不喜欢被护士搀扶触碰,又没有家人在身旁陪着,久而久之就成了那样。 以前尹清文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告诉父母,让家里人来照顾他?他这样子,还是有人陪伴得好。 那时薛湛总是看看门口,说:“再等等,再等一下看看。” 尹清文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是在等江凛能来照顾他? 推门进来,尹清文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问薛湛。 “除了身体有些虚弱无力,其他还好。”薛湛回答。 尹清文点点头。 “再疗养两周观察看看。” …… 有了第一次自己下地,后面就顺利熟练地多,薛湛征得了尹医生的同意,还得以下楼转转。 也不走太远,就在楼下绿地草坪上,溜达溜达,长椅上坐一会晒晒太阳,和其他病友聊聊天。 反正在医院里,到处都有医护人员,VIP住院区环境又好,又清净。 尹清文从自己办公室的窗户也刚好能够看到楼下绿坪,他写两页病例,就偏头往下面看两眼,一旦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发现,赶到楼下。 这天,薛湛又下楼溜达去了,尹清文从病例里抬头往外看两眼,见到他站在草坪一边看几个小朋友跳大绳。 很奇怪,平时都只见他们聚众打王者,今天怎么玩起这么复古的游戏,是防沉迷系统生效了吗? 楼下薛湛抬头对上尹清文,开心笑笑,用口型向他问好:“尹医生好。” 尹清文推一下眼镜,指指跳绳,手指摆动,也用口型说:“你不可以。” 那几个小朋友跳得老高,速度又快,十分用力,这种程度的运动薛湛不行。 薛湛回他:“我知道了。” 尹清文继续写病历,写完三个,再抬头看一眼,他的病人居然还是混到了游戏中,他在摇绳! 尹清文皱皱眉,看了眼时间,刚好午休,于是起身下楼。 刚不是说了不让他剧烈运动?不是答应得好好的? 以前明明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这次一病醒来怎么回事? 尹清文快速乘电梯下楼,走向草坪上跳绳众人。 看见白大褂医生来了,几个小朋友也暂停下来,不敢出声,担心他会不会是来抓他们去打针。 尹清文径直走到薛湛旁边,眉头皱着:“不是说了,不让你跳绳吗?” 薛湛一脸正色回:“我没跳。” 尹清文指指他手中的绳,人赃俱获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薛湛:“我只帮他们摇绳,不跳。” 尹清文:“……” 他抬头看对面,一个不知道哪科的病患,和薛湛一样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拿着绳的另一端,也怔怔地看着他。 尹清文:“……去吃饭。” 薛湛:“好的。” 被尹清文领着去了食堂。 薛湛还是第一次来医院食堂,平时都是护士把饭端到病房里,坐在床上吃。 比起平时小护士放好的,刚盛出来的白粥有点烫,薛湛没注意,被烫了一口,呛得咳嗽。 尹清文很自然地探过身顺顺他的后背。 “恭喜宿主,好友度上升到第一阶段!”系统汇报。 平时他和尹医生的好友度主要靠打招呼维持。 “尹医生早上好。”“尹医生吃早饭了吗?”“尹医生午安。”“尹医生准备下班啦?”“尹医生再见。” 每次和尹清文友好打招呼,“好友值”就会增加一点。 而且尹医生也总是会微笑着回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能和尹医生做朋友真好啊。薛湛想。 有时候看着其他小护士看尹清文的眼神,薛湛也好像能接连上她们的电波,想起之前在尹清文办公室看见的病人送的锦旗,暗红色绒面布,金黄色楷体,上书——“全世界最好的尹医生”。 …… 隔一天,尹清文发现薛湛病房里多了一棵盆栽——其实就是一根迎春花断枝,被种在了一次性纸杯里。 隔两天,又多了一个纸杯,里面种着一棵小草。 窗台上很快被小纸杯放满,并且经常能够看见薛湛拿着小喷雾瓶为他们浇水。 兴许是住院的日子太无聊了,后来薛湛开始向小护士们借书看。 小护士们纷纷贡献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言情小说,其中还有一本《温柔医生俏护士》,小护士之心,昭然若揭。 再有一天,尹清文发现薛湛在病房里一边咳嗽一掉流泪,他大吃一惊,赶紧进去,发现对方在看韩剧。 据说是骨科的小护士拷给他的,说是当下最热,催人泪下,十分感人。 尹清文白大褂挡住电视:“一会儿我拷点别的电视剧给你。” 他刚看了眼这部韩剧的名字,他以前听那些小护士说过,先是男主车祸失忆,好不容易在女主的帮助下找回记忆,以为会大团圆了,女主却被查出身患绝症,最后男女主天人两隔,是个悲剧。 剧里女主身患绝症去世,他怕薛湛受到影响。 好不容易最近变乐观了些,他希望薛湛能够保持。 薛湛看着挡在电视前十分紧张的尹清文,点头:“好,正好这部刚刚看完了。” “……”尹清文犹豫着开口,“……你,你不会像剧里那样的。” 薛湛:“???” 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慰自己,说自己不会像剧里女主那样绝症死去。 薛湛的病情自己心里有数,其实不容乐观。 但他还是笑了:“尹医生,谢谢你。” 尹清文这次回复也有些生硬:“……不客气。” 病房里空气一时有些凝固,薛湛主动打破尴尬:“尹医生今晚值班?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尹清文背着手关掉电视开关:“好。” 晚上,尹清文看完某个病人回来,路过薛湛房间,放慢了些脚步。 从薛湛的病房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尹清文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改日再劝劝他,不要再等江凛了,让家人来照顾他。 …… 这天半夜时候,救护车送来一个急诊病人。 说是大半夜路上和人飙车,撞树了,几百万一辆的跑车,车头撞得稀烂,车门也完全扭曲变了形。 好在人爬出来了,自己给自己打了120,被送进来。 病人被推进手术室,几小时后被推进骨科VIP病房。 尹清文看向手里的病历单,姓名栏里写着:江闲。 性别男,年龄23岁。 姓江?会不会和江凛有什么关系? 尹清文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眉头皱起来,且手指越往下滑动,眉头皱的越深。 希望这个江闲,不要和他的病人扯上什么关系。 …… 薛湛配合小护士检查完,照常到楼下溜达散步,和病友们交流感情。 迎面悠悠过来一辆轮椅,一个染红发的潮流男子推着个病号往这边走。 两人都很眼生,薛湛于是多看了两眼。 轮椅上的那个手臂打着石膏,缠满纱布吊在胸前,头上也缠绕了几圈。 回看过来——眼神凶恶,面色不善。 是那种不好惹的人。 薛湛本能地后退两步,转身回走,少生风波。 他现在身体和精神都虚弱,不宜和人产生争执,这是尹医生特地嘱咐他的。 没想到听到身后轮椅那人说:“快快快,堵他堵他!” “江少,你追人家干嘛?” “少废话,让你去追就去追。” “哦。”红发小弟推起轮椅,向薛湛追赶。 薛湛不回头,脚下尽力加快速度,然而没一会儿,就感到喘不过气,不得已停下来,大口喘息。 轮椅超过他,停到他面前,转个弯儿面向他。 轮椅上的人在薛湛面前站起身来,原地蹦两下,身体立直,比他高过半头。 年轻人挥一挥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眯眼笑。 “你好啊,嫂子。” “你是?” “我叫江闲,游手好闲的闲。” 薛湛:“你好。” 看他站起来,薛湛很讶异,指指他的腿:“你的腿?” 江闲:“没事,我伤的是手和头。” 薛湛指向轮椅:“那这……” 江闲:“我比较懒,不想自己动。” 薛湛:“好的,我知道了。” 见对方平平回应,还有空问他的腿,江闲惋惜。 平时他这句自我介绍的台词说出来是很帅气的,可惜现在穿着病服,还缠着绷带,好像阻挡住了他的纨绔魅力。 听他喊自己嫂子,又说姓江,薛湛在脑中搜索回忆,好像还真的和这位江闲见过几面。第一次是在他和江凛的婚礼上,第二三次是过年去江宅吃饭。 这个江闲,的确是江凛的亲弟弟。 原主记忆里,江闲和江凛的关系不是太好,具体的情况薛湛不清楚,江凛很少和原主说他自己的事情。 系统:“目标人物江闲出现,请宿主与其成为好友。” 薛湛:“他也是?” 系统:“对。” 这会儿他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神情凶恶,倒也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湛哥,江凛没来陪你?”江闲问。 他哥哥和这位嫂子之间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毕竟江凛是他亲哥,他了解,江凛这人,血是冷的。 薛湛到现在还没见过江凛,他说的也没错,就点点头。 “真是个无情冷血的混蛋。”江闲呸一口,“瞧不起他。” 他这一句声音不小,楼上尹清文刚好从窗口探出头来。 看到这两人碰到一块儿,尹清文快速消失在窗口,火速下了楼,跑过来把两人分开。 这个江闲他查过了,虽然是江凛的弟弟,却和金融精英江凛不同,是个纨绔子弟。□□缠身,夜夜笙歌喝酒飙车,是个危险分子。 尹清文拉着薛湛往回走,说是回去测量血压和心率。 薛湛:“刚刚不是测过了吗?” 尹清文一顿,回复:“刚才测量时仪器出问题,数据不准确,需要重新测量。” “这样。”薛湛回身给江闲告别,看来只能下次再和他交朋友。 薛湛和尹清文离开后,江闲又坐回轮椅,让红发小弟推着,绕医院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乐子,也回了病房。 江闲掏出手机看一眼对话框,他把自己受伤住院的事和江凛说了,还拍了胳膊打石膏的照片过去,也说了在这里碰到薛湛的事情。 江凛隔了好一阵才回复他。 “我也是个病人好不好?我也需要照看啊!”江闲气愤。 一个丈夫一个弟弟都在医院,江凛还不来,果然是个冷血混蛋。 难道只有白月光能召唤得动他吗?江闲想,要是他的白月光没有死,也住在这个医院,而他江凛因为对弟弟和丈夫的冷漠,一直不肯来医院,从而没有发现,就好笑了啊。 30.朱砂痣 第二天, 小护士摘除掉薛湛身上各类监控仪器和呼吸罩,让他自己休息,有事情就按手边的呼叫器, 护士台听到就会有人赶过来。 薛湛“嗯”声答应。 小护士收好器械, 退出病房,关上门。 薛湛动两下手臂, 手掌按住床垫,想要支撑着坐起来, 可惜相较以前, 这副身体十分无力, 第一次尝试居然没有成功。 早知道叫小护士临走前帮他把靠背摇起来了…… 薛湛又尝试了几回, 终于成功撑起半个身子,斜靠着半边手臂, 停下来喘息。 这会儿他终于体会到原主身体的限制。虚弱,无力, 只是简单的想坐起来,就搞得自己气喘吁吁。 恢复了一会儿体力,薛湛再次尝试艰难地下床,扶着墙小步走到窗台边。 尹清文路过门口, 想着过来看一眼薛湛的情况,便敲敲门进来。 病床上空空如也,没有了人! 他差一点就要报警, 直到看到窗台边的人影。 以往这个病人几乎不怎么下床, 除了某些必要的时候, 会找人把他扶到洗手间门口,其余的时候都为了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老老实实的躺在病床。 今天怎么自己跑下床来了? 其实下床走走,运动运动是好的。尹医生想,只是这个病人以前太容易害羞,不喜欢被护士搀扶触碰,又没有家人在身旁陪着,久而久之就成了那样。 以前尹清文也问过他,为什么不告诉父母,让家里人来照顾他?他这样子,还是有人陪伴得好。 那时薛湛总是看看门口,说:“再等等,再等一下看看。” 尹清文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是在等江凛能来照顾他? 推门进来,尹清文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问薛湛。 “除了身体有些虚弱无力,其他还好。”薛湛回答。 尹清文点点头。 “再疗养两周观察看看。” …… 有了第一次自己下地,后面就顺利熟练地多,薛湛征得了尹医生的同意,还得以下楼转转。 也不走太远,就在楼下绿地草坪上,溜达溜达,长椅上坐一会晒晒太阳,和其他病友聊聊天。 反正在医院里,到处都有医护人员,VIP住院区环境又好,又清净。 尹清文从自己办公室的窗户也刚好能够看到楼下绿坪,他写两页病例,就偏头往下面看两眼,一旦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发现,赶到楼下。 这天,薛湛又下楼溜达去了,尹清文从病例里抬头往外看两眼,见到他站在草坪一边看几个小朋友跳大绳。 很奇怪,平时都只见他们聚众打王者,今天怎么玩起这么复古的游戏,是防沉迷系统生效了吗? 楼下薛湛抬头对上尹清文,开心笑笑,用口型向他问好:“尹医生好。” 尹清文推一下眼镜,指指跳绳,手指摆动,也用口型说:“你不可以。” 那几个小朋友跳得老高,速度又快,十分用力,这种程度的运动薛湛不行。 薛湛回他:“我知道了。” 尹清文继续写病历,写完三个,再抬头看一眼,他的病人居然还是混到了游戏中,他在摇绳! 尹清文皱皱眉,看了眼时间,刚好午休,于是起身下楼。 刚不是说了不让他剧烈运动?不是答应得好好的? 以前明明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这次一病醒来怎么回事? 尹清文快速乘电梯下楼,走向草坪上跳绳众人。 看见白大褂医生来了,几个小朋友也暂停下来,不敢出声,担心他会不会是来抓他们去打针。 尹清文径直走到薛湛旁边,眉头皱着:“不是说了,不让你跳绳吗?” 薛湛一脸正色回:“我没跳。” 尹清文指指他手中的绳,人赃俱获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薛湛:“我只帮他们摇绳,不跳。” 尹清文:“……” 他抬头看对面,一个不知道哪科的病患,和薛湛一样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拿着绳的另一端,也怔怔地看着他。 尹清文:“……去吃饭。” 薛湛:“好的。” 被尹清文领着去了食堂。 薛湛还是第一次来医院食堂,平时都是护士把饭端到病房里,坐在床上吃。 比起平时小护士放好的,刚盛出来的白粥有点烫,薛湛没注意,被烫了一口,呛得咳嗽。 尹清文很自然地探过身顺顺他的后背。 “恭喜宿主,好友度上升到第一阶段!”系统汇报。 平时他和尹医生的好友度主要靠打招呼维持。 “尹医生早上好。”“尹医生吃早饭了吗?”“尹医生午安。”“尹医生准备下班啦?”“尹医生再见。” 每次和尹清文友好打招呼,“好友值”就会增加一点。 而且尹医生也总是会微笑着回他,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能和尹医生做朋友真好啊。薛湛想。 有时候看着其他小护士看尹清文的眼神,薛湛也好像能接连上她们的电波,想起之前在尹清文办公室看见的病人送的锦旗,暗红色绒面布,金黄色楷体,上书——“全世界最好的尹医生”。 …… 隔一天,尹清文发现薛湛病房里多了一棵盆栽——其实就是一根迎春花断枝,被种在了一次性纸杯里。 隔两天,又多了一个纸杯,里面种着一棵小草。 窗台上很快被小纸杯放满,并且经常能够看见薛湛拿着小喷雾瓶为他们浇水。 兴许是住院的日子太无聊了,后来薛湛开始向小护士们借书看。 小护士们纷纷贡献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言情小说,其中还有一本《温柔医生俏护士》,小护士之心,昭然若揭。 再有一天,尹清文发现薛湛在病房里一边咳嗽一掉流泪,他大吃一惊,赶紧进去,发现对方在看韩剧。 据说是骨科的小护士拷给他的,说是当下最热,催人泪下,十分感人。 尹清文白大褂挡住电视:“一会儿我拷点别的电视剧给你。” 他刚看了眼这部韩剧的名字,他以前听那些小护士说过,先是男主车祸失忆,好不容易在女主的帮助下找回记忆,以为会大团圆了,女主却被查出身患绝症,最后男女主天人两隔,是个悲剧。 剧里女主身患绝症去世,他怕薛湛受到影响。 好不容易最近变乐观了些,他希望薛湛能够保持。 薛湛看着挡在电视前十分紧张的尹清文,点头:“好,正好这部刚刚看完了。” “……”尹清文犹豫着开口,“……你,你不会像剧里那样的。” 薛湛:“???” 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慰自己,说自己不会像剧里女主那样绝症死去。 薛湛的病情自己心里有数,其实不容乐观。 但他还是笑了:“尹医生,谢谢你。” 尹清文这次回复也有些生硬:“……不客气。” 病房里空气一时有些凝固,薛湛主动打破尴尬:“尹医生今晚值班?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尹清文背着手关掉电视开关:“好。” 晚上,尹清文看完某个病人回来,路过薛湛房间,放慢了些脚步。 从薛湛的病房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尹清文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改日再劝劝他,不要再等江凛了,让家人来照顾他。 …… 这天半夜时候,救护车送来一个急诊病人。 说是大半夜路上和人飙车,撞树了,几百万一辆的跑车,车头撞得稀烂,车门也完全扭曲变了形。 好在人爬出来了,自己给自己打了120,被送进来。 病人被推进手术室,几小时后被推进骨科VIP病房。 尹清文看向手里的病历单,姓名栏里写着:江闲。 性别男,年龄23岁。 姓江?会不会和江凛有什么关系? 尹清文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眉头皱起来,且手指越往下滑动,眉头皱的越深。 希望这个江闲,不要和他的病人扯上什么关系。 …… 薛湛配合小护士检查完,照常到楼下溜达散步,和病友们交流感情。 迎面悠悠过来一辆轮椅,一个染红发的潮流男子推着个病号往这边走。 两人都很眼生,薛湛于是多看了两眼。 轮椅上的那个手臂打着石膏,缠满纱布吊在胸前,头上也缠绕了几圈。 回看过来——眼神凶恶,面色不善。 是那种不好惹的人。 薛湛本能地后退两步,转身回走,少生风波。 他现在身体和精神都虚弱,不宜和人产生争执,这是尹医生特地嘱咐他的。 没想到听到身后轮椅那人说:“快快快,堵他堵他!” “江少,你追人家干嘛?” “少废话,让你去追就去追。” “哦。”红发小弟推起轮椅,向薛湛追赶。 薛湛不回头,脚下尽力加快速度,然而没一会儿,就感到喘不过气,不得已停下来,大口喘息。 轮椅超过他,停到他面前,转个弯儿面向他。 轮椅上的人在薛湛面前站起身来,原地蹦两下,身体立直,比他高过半头。 年轻人挥一挥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眯眼笑。 “你好啊,嫂子。” “你是?” “我叫江闲,游手好闲的闲。” 薛湛:“你好。” 看他站起来,薛湛很讶异,指指他的腿:“你的腿?” 江闲:“没事,我伤的是手和头。” 薛湛指向轮椅:“那这……” 江闲:“我比较懒,不想自己动。” 薛湛:“好的,我知道了。” 见对方平平回应,还有空问他的腿,江闲惋惜。 平时他这句自我介绍的台词说出来是很帅气的,可惜现在穿着病服,还缠着绷带,好像阻挡住了他的纨绔魅力。 听他喊自己嫂子,又说姓江,薛湛在脑中搜索回忆,好像还真的和这位江闲见过几面。第一次是在他和江凛的婚礼上,第二三次是过年去江宅吃饭。 这个江闲,的确是江凛的亲弟弟。 原主记忆里,江闲和江凛的关系不是太好,具体的情况薛湛不清楚,江凛很少和原主说他自己的事情。 系统:“目标人物江闲出现,请宿主与其成为好友。” 薛湛:“他也是?” 系统:“对。” 这会儿他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神情凶恶,倒也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湛哥,江凛没来陪你?”江闲问。 他哥哥和这位嫂子之间的关系,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毕竟江凛是他亲哥,他了解,江凛这人,血是冷的。 薛湛到现在还没见过江凛,他说的也没错,就点点头。 “真是个无情冷血的混蛋。”江闲呸一口,“瞧不起他。” 他这一句声音不小,楼上尹清文刚好从窗口探出头来。 看到这两人碰到一块儿,尹清文快速消失在窗口,火速下了楼,跑过来把两人分开。 这个江闲他查过了,虽然是江凛的弟弟,却和金融精英江凛不同,是个纨绔子弟。□□缠身,夜夜笙歌喝酒飙车,是个危险分子。 尹清文拉着薛湛往回走,说是回去测量血压和心率。 薛湛:“刚刚不是测过了吗?” 尹清文一顿,回复:“刚才测量时仪器出问题,数据不准确,需要重新测量。” “这样。”薛湛回身给江闲告别,看来只能下次再和他交朋友。 薛湛和尹清文离开后,江闲又坐回轮椅,让红发小弟推着,绕医院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乐子,也回了病房。 江闲掏出手机看一眼对话框,他把自己受伤住院的事和江凛说了,还拍了胳膊打石膏的照片过去,也说了在这里碰到薛湛的事情。 江凛隔了好一阵才回复他。 “我也是个病人好不好?我也需要照看啊!”江闲气愤。 一个丈夫一个弟弟都在医院,江凛还不来,果然是个冷血混蛋。 难道只有白月光能召唤得动他吗?江闲想,要是他的白月光没有死,也住在这个医院,而他江凛因为对弟弟和丈夫的冷漠,一直不肯来医院,从而没有发现,就好笑了啊。 31.朱砂痣 薛湛回到病房, 又一次检查过血压和心率,被要求待在病房里休息。 没有办法,薛湛又找小护士借了本推理小说, 翻看起来。 下午的时候, 江凛居然出现在医院。 薛湛没想到 ,尹清文没想到, 江闲也没想到。 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医院。 乘电梯上楼,江凛向尹清文点点头, 从他面前过去, 径直前往薛湛的病房。 尹清文皱起眉, 江凛手里既没有花束, 也没有果篮,两手空空, 一点都不像是来慰问病人。 更何况,他本来还想在今天劝说薛湛放弃江凛, 说江凛根本就不会来看他,他现在就出现了。 无论从哪一种角度,尹清文都很不高兴,看向江凛, 整张脸都是冷淡与不爽。 …… 江闲在病房里没事做,就向小护士打听了薛湛的病房,过来找他聊聊天串门。 谁知道在病房门口遇上江凛。 “你不是说不来么?”江闲斜靠着墙壁, 眯起眼, 没个正形, 吊儿郎当模样。 “我改主意了。”江凛侧身从他身边过去,进了病房。 …… 薛湛推理小说正看到最后案件揭晓,揭发凶手及其作案手法的关键时刻。 蹙眉专注,无暇顾及其他。 江凛敲敲门进来,在他病床边坐下。 江凛坐下半天,一直没有说话。 薛湛也没有说话。 直到系统提示他江凛到了江凛到了,快互动压快互动呀!他这才摆上微笑,快速抬头说了一句“稍等我五分钟可以吗”,便继续埋下头来。 小说只剩下最后几页,马上就要看完了。 江凛:…… 这个人……根本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笑了一下,连视线都没有对焦上,就又转回去了,对吧? 所有人安静地沉默地看着薛湛,病房里氛围一时变得很奇怪。 只有薛湛捧着手里的书本,像与世隔绝般,专注认真地阅读,翻了一页,看完,又翻了一页。 屋内只有他“哗啦——哗啦——”的翻页声。 五分钟过去,薛湛果然合上书,向众人展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 转头面向江凛,友好温和:“江凛?” 一个问句,意思是——你怎么来啦?有什么事吗? 江凛在旁边看着他,心中有些惊奇。 薛湛有多爱他,他是知道的。每次见到他,都像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一样,把他当作天当地,唯唯诺诺想要讨好他,目光几乎不会从他身上离开。 可是江凛还是不喜欢薛湛。 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个忘不掉白月光,薛湛的种种性格,也注定了不可能打动得了他。 所以两年时间相处下来,薛湛没能在江凛的冰块心脏上留下一点痕迹。 然而今天,从他出现在门口至今,居然被忽视了这么久。 江凛只在心中诧异一番,并不会纠结在这种地方,面容依然冷淡,道出自己今天来访的目的。 “我希望你能够和我离婚。” 一句话出口,又像炸|弹一样卷布全场。 “……” 尹清文脸色一变。 他的病人还在住院,身子这么弱,江凛作为家人,平时对他缺乏关心也就罢了,破天荒来了一次,目的居然是离婚。 尹清文嘴唇紧珉,快步走到两人中间,白大褂将江凛和薛湛隔离开。 “病人身体虚弱,请照顾一下病人心情,不要在不合适的时间提一些不合适的话题。” 尹清文面向的是江凛,他作为薛湛的主治医师,一切为病人着想,此刻挡在薛湛面前,说出的话也是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他的病人他知道,虽然最近变了乐观了一些,其实内心还是很脆弱的,并且最能伤害他的,就是眼前这位江凛。 “尹医生……咳咳……”身后薛湛却拉拉他白大褂的衣摆,虚弱地咳嗽两声,轻声说,“我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尹清文表情柔和了一些,侧过身来,一边握住他一只手,一边拍拍他的后背,声音与面对江凛时截然不同,极尽温柔:“别怕,在我的医院里,他不敢欺负你。” 江凛:“……” “咳咳。”江凛轻咳两声,“我还在呢,还没离呢。” 护短医生尹清文这才稍稍松开薛湛,不过看向江凛,仍是一副“你若敢折我病患一根翅膀,我必废你整片天堂”的凶狠目光。 江凛移开视线。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不对,他没有理,这时候只能任由尹清文的斥责目光尽数打在自己身上。 江凛放缓了语气,将目光投向薛湛,依然是冷淡的:“我不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薛湛点头,很哀伤地:“知道。”——他为原主感到哀伤。 “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江凛继续道,“我有白月光,我喜欢他,一直没有变过。这一点,我也和你说过。” 薛湛眼泪掉下来:“说过。”——他为原主落泪。 “当年我以为他死了,这才心如死灰,答应了和你结婚。” “这些年来,我也没有碰过你……”江凛说。 “嗯。”薛湛点头。 尹清文心疼地看向薛湛。 “就在最近,我得到消息,他并没有死,就在国内。”江凛顿一下,“可能时日无多。” “所以我无法和你再保持这样的婚姻关系。”江凛目光向薛湛投射过来,“我会找到他,和他说明一切,和他在一起,即使他只剩下最后一天生命,我也会陪在他的身边,直到最后。” 薛湛:“……我明白了。” 江凛的助手这时也匆忙赶到,带来了离婚协议书,还有花束果篮。 尹清文和江闲紧盯着薛湛的表情,果然见他脸上写满了悲伤。 半颗泪珠挂在眼眶,盈盈摇晃,最终坠落。 让人想要捧起他的脸,用拇指轻轻帮他拭去泪水。 就连江凛内心深处也为他这幅模样产生了半秒的动摇。 薛湛是在为原主悲伤。 幸好原主没有说出要他挽留住江凛的话,薛湛想,不然他现在就有的为难了。 可这也说明,直到最后,原主都是在为江凛着想。 “房子、车子都归你。我会搬出去。” “这张卡上有三千万的现金,每个月我也会打固定的生活费进去。” 除了这些,江凛又把自己身家的一半分给了薛湛。 他看向薛湛,薛湛蹙着眉,似乎根本没有在听。 默默从他助理手中接过离婚协议书和笔,签下自己的名字,什么也没说。 薛湛不缺钱,也不在乎。 签完这个字,他就要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原主实现愿望,让江凛记住他,让江凛难忘。 ——就让江凛永生难忘吧。 见他这么爽快签了字,江凛的确对他有些改观。 “谢谢。” 本以为会很难劝他放手,江凛还准备了一套无情严厉的说词,只是大家都会很难看。 这样也好,江凛觉得,他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欣赏自己的这位前夫了。 拿到他的签字,江凛把离婚协议书交给助理保管。 “等你能够出院,我再来接你去领离婚证。” 又从助理手中接过花束,放到薛湛怀里。 “祝你早日康复。” …… 江凛刚走出门,被江闲喊住。 “江凛。” 江凛回头,看向门边的年轻人:“怎么了?” 江闲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果然是个混蛋啊!” 江凛:“……我走了。” 又看了眼他的胳膊,皱皱眉:“下次别再飙车。” 江闲:“被报道上了新闻,又给你丢脸了是吧?” 江凛:“没错。” 31.朱砂痣 薛湛回到病房, 又一次检查过血压和心率,被要求待在病房里休息。 没有办法,薛湛又找小护士借了本推理小说, 翻看起来。 下午的时候, 江凛居然出现在医院。 薛湛没想到 ,尹清文没想到, 江闲也没想到。 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医院。 乘电梯上楼,江凛向尹清文点点头, 从他面前过去, 径直前往薛湛的病房。 尹清文皱起眉, 江凛手里既没有花束, 也没有果篮,两手空空, 一点都不像是来慰问病人。 更何况,他本来还想在今天劝说薛湛放弃江凛, 说江凛根本就不会来看他,他现在就出现了。 无论从哪一种角度,尹清文都很不高兴,看向江凛, 整张脸都是冷淡与不爽。 …… 江闲在病房里没事做,就向小护士打听了薛湛的病房,过来找他聊聊天串门。 谁知道在病房门口遇上江凛。 “你不是说不来么?”江闲斜靠着墙壁, 眯起眼, 没个正形, 吊儿郎当模样。 “我改主意了。”江凛侧身从他身边过去,进了病房。 …… 薛湛推理小说正看到最后案件揭晓,揭发凶手及其作案手法的关键时刻。 蹙眉专注,无暇顾及其他。 江凛敲敲门进来,在他病床边坐下。 江凛坐下半天,一直没有说话。 薛湛也没有说话。 直到系统提示他江凛到了江凛到了,快互动压快互动呀!他这才摆上微笑,快速抬头说了一句“稍等我五分钟可以吗”,便继续埋下头来。 小说只剩下最后几页,马上就要看完了。 江凛:…… 这个人……根本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笑了一下,连视线都没有对焦上,就又转回去了,对吧? 所有人安静地沉默地看着薛湛,病房里氛围一时变得很奇怪。 只有薛湛捧着手里的书本,像与世隔绝般,专注认真地阅读,翻了一页,看完,又翻了一页。 屋内只有他“哗啦——哗啦——”的翻页声。 五分钟过去,薛湛果然合上书,向众人展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 转头面向江凛,友好温和:“江凛?” 一个问句,意思是——你怎么来啦?有什么事吗? 江凛在旁边看着他,心中有些惊奇。 薛湛有多爱他,他是知道的。每次见到他,都像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一样,把他当作天当地,唯唯诺诺想要讨好他,目光几乎不会从他身上离开。 可是江凛还是不喜欢薛湛。 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个忘不掉白月光,薛湛的种种性格,也注定了不可能打动得了他。 所以两年时间相处下来,薛湛没能在江凛的冰块心脏上留下一点痕迹。 然而今天,从他出现在门口至今,居然被忽视了这么久。 江凛只在心中诧异一番,并不会纠结在这种地方,面容依然冷淡,道出自己今天来访的目的。 “我希望你能够和我离婚。” 一句话出口,又像炸|弹一样卷布全场。 “……” 尹清文脸色一变。 他的病人还在住院,身子这么弱,江凛作为家人,平时对他缺乏关心也就罢了,破天荒来了一次,目的居然是离婚。 尹清文嘴唇紧珉,快步走到两人中间,白大褂将江凛和薛湛隔离开。 “病人身体虚弱,请照顾一下病人心情,不要在不合适的时间提一些不合适的话题。” 尹清文面向的是江凛,他作为薛湛的主治医师,一切为病人着想,此刻挡在薛湛面前,说出的话也是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他的病人他知道,虽然最近变了乐观了一些,其实内心还是很脆弱的,并且最能伤害他的,就是眼前这位江凛。 “尹医生……咳咳……”身后薛湛却拉拉他白大褂的衣摆,虚弱地咳嗽两声,轻声说,“我没事。” 听到他的声音,尹清文表情柔和了一些,侧过身来,一边握住他一只手,一边拍拍他的后背,声音与面对江凛时截然不同,极尽温柔:“别怕,在我的医院里,他不敢欺负你。” 江凛:“……” “咳咳。”江凛轻咳两声,“我还在呢,还没离呢。” 护短医生尹清文这才稍稍松开薛湛,不过看向江凛,仍是一副“你若敢折我病患一根翅膀,我必废你整片天堂”的凶狠目光。 江凛移开视线。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不对,他没有理,这时候只能任由尹清文的斥责目光尽数打在自己身上。 江凛放缓了语气,将目光投向薛湛,依然是冷淡的:“我不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薛湛点头,很哀伤地:“知道。”——他为原主感到哀伤。 “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你。”江凛继续道,“我有白月光,我喜欢他,一直没有变过。这一点,我也和你说过。” 薛湛眼泪掉下来:“说过。”——他为原主落泪。 “当年我以为他死了,这才心如死灰,答应了和你结婚。” “这些年来,我也没有碰过你……”江凛说。 “嗯。”薛湛点头。 尹清文心疼地看向薛湛。 “就在最近,我得到消息,他并没有死,就在国内。”江凛顿一下,“可能时日无多。” “所以我无法和你再保持这样的婚姻关系。”江凛目光向薛湛投射过来,“我会找到他,和他说明一切,和他在一起,即使他只剩下最后一天生命,我也会陪在他的身边,直到最后。” 薛湛:“……我明白了。” 江凛的助手这时也匆忙赶到,带来了离婚协议书,还有花束果篮。 尹清文和江闲紧盯着薛湛的表情,果然见他脸上写满了悲伤。 半颗泪珠挂在眼眶,盈盈摇晃,最终坠落。 让人想要捧起他的脸,用拇指轻轻帮他拭去泪水。 就连江凛内心深处也为他这幅模样产生了半秒的动摇。 薛湛是在为原主悲伤。 幸好原主没有说出要他挽留住江凛的话,薛湛想,不然他现在就有的为难了。 可这也说明,直到最后,原主都是在为江凛着想。 “房子、车子都归你。我会搬出去。” “这张卡上有三千万的现金,每个月我也会打固定的生活费进去。” 除了这些,江凛又把自己身家的一半分给了薛湛。 他看向薛湛,薛湛蹙着眉,似乎根本没有在听。 默默从他助理手中接过离婚协议书和笔,签下自己的名字,什么也没说。 薛湛不缺钱,也不在乎。 签完这个字,他就要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原主实现愿望,让江凛记住他,让江凛难忘。 ——就让江凛永生难忘吧。 见他这么爽快签了字,江凛的确对他有些改观。 “谢谢。” 本以为会很难劝他放手,江凛还准备了一套无情严厉的说词,只是大家都会很难看。 这样也好,江凛觉得,他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欣赏自己的这位前夫了。 拿到他的签字,江凛把离婚协议书交给助理保管。 “等你能够出院,我再来接你去领离婚证。” 又从助理手中接过花束,放到薛湛怀里。 “祝你早日康复。” …… 江凛刚走出门,被江闲喊住。 “江凛。” 江凛回头,看向门边的年轻人:“怎么了?” 江闲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你果然是个混蛋啊!” 江凛:“……我走了。” 又看了眼他的胳膊,皱皱眉:“下次别再飙车。” 江闲:“被报道上了新闻,又给你丢脸了是吧?” 江凛:“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