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开封捉鬼的日子》 1.画皮01 月夜,开封城中的某间五进宅子中,东面书房中灯光不灭。 此间的男主人手中拿着画笔,比照着前方趴在榻上的女子作画。 月光下,女子身姿曼妙,一袭素色衣服裹在她的身上,却透着说不出的诱人。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回眸,一双含情目似嗔非嗔。 她媚眼含笑,朝男人伸出一双雪白素手,“公子,你来。” 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心中一荡,在完成画作和过去之间犹豫了一下。 “公子,来呀,你快啦。” 女子声音柔媚,双眸眼波勾勾转转,轻易就将人勾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将画笔放下,走了过去。 女子见状,笑得既柔且媚,她从榻上爬起,跪坐在男人的前方。及腰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蜿蜒在榻上,她的双臂打上了男人的脖子,仰头,亲了亲男人的嘴角。 随着她的动作,男人的眸光变得火热。 长臂一伸,就已经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怀里带。 “公子,你心中喜爱我吗?” 女子媚眼如丝,微凉的双手从男人的后颈游移到前方,然后缓缓往下,动作极尽缠绵之事。最后,她的手停在了男人的左胸膛上。 男人被她的动作撩得一阵邪火。 美人在怀,从来就没几人真正能够坐怀不乱。 男人凑近女子的耳垂,声音低哑,“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女子轻笑着转头,红唇似有若无地亲着他的唇,吐气如兰:“那公子可愿将你的心,交给卿卿?” 月光似水,眼前佳人如梦。 可萦绕在鼻端的香味儿,以及被抱在怀里的娇躯却是那样真实,只要顺着她,这又必将是一场毫无负担的男欢女爱。 男人将女子的下巴捏住,低笑着吻上眼前她的红唇,一边吻一边喟叹着说道:“岂止是心?我的命都是你的。” 女子仰着头,任凭男人火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 她在他耳旁愉悦的笑着,“真的吗?你的命都是我的,不会后悔?” 色令智昏。 男人的手落在女人衣衫的花结上,原本的漆黑的双眸此刻已经染上了情|欲,他的手轻轻一扯,女子身上的衣衫便落在了榻上。 “当然不会。“ 眼前的胴体精致迷人,令他血脉贲张。 “卿卿。” 他低喃着女子的爱称,正想将人压到榻上去共赴云雨,谁知一阵剧痛从有胸膛传来。 他缓缓低头,看到女子放在他胸前的手掌,五指指甲陡然变长。 她仰头,朝他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那长长的指甲宛若削铁如泥的利刃般,从他的右胸膛往下划。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涌出,他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 女子的手从他的胸膛中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心便已经被她掏了出来。 她将对方的心脏放到嘴边,像是亲吻情人一般轻吻那血淋淋的心脏。 殷红的血染上她的红唇,衬得她的模样鬼气森然。 她笑得温柔,语气更温柔,“那,我就不客气了。” “……” 第一缕晨光从窗棂中钻进卧室的时候,展昭就已经醒了。只是今天难得休沐,他犯懒了,并不想动。 作为开封府的护卫,展护卫每天的职责就是随同包大人忙进忙去,白天要陪着查案断案,晚上要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以及公孙策继续讨论工作,为国为民,可谓是鞠躬尽瘁。 休沐一天,被开封群众公认帅得惨绝人寰的展护卫难得有偷懒的机会,一定要在床上赖个够。 然而他才在床上滚了两圈,家中仆人就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门。 “展爷……展爷……” 小心翼翼的声音,生怕踩着了老虎尾巴。 展昭模模糊糊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说。” 家中仆人好像早已习惯主人休沐时的状态,站在门外一股脑地说道:“方才开封府的张龙校尉匆忙而来,说是城东刘府发生了命案,刘大人的四公子昨晚在书房中被人谋杀。张校尉说他们和公孙先生一起先过去,让您随后也到刘大人的府中去。” 展昭悄无声息地张开眼,“刘大人的四公子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人从剖胸挖心而死。展爷,张校尉说包大人特别交代,让您尽快过去。” 展昭闻言,从床上一跃而起。只见他长臂一伸,挂在屏风上的蓝色常服就已经落在他的手中。 展昭以非人类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匆匆赶往城东刘府。他赶到的时候,刘府外面已经有许多闻风而来的百姓,开封府的捕快正在外面守着。 为首的张龙见到了展昭,快步迎了上去,“展护卫,四公子的尸体还在书房,公孙先生和仵作都在里面。公孙先生说了,等你来看完案发现场之后,再让人将尸体搬走。” 刘府四公子平时读书用功的地方在宅子后院的东面,一条园中小道蜿蜒通往书房,书房偌大的窗户外,是一个荷花池。 夏日,荷花盛开,荷香阵阵。 只是,今日不闻荷香,展昭还没进入书房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四公子的尸体躺在窗前榻边的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书房的地面。 而在书房中,一个身穿着白色衣袍的书生在其中,他仿若丝毫没有被房中的场景影响,正在跟验完尸的仵作交流。 展昭看他正在忙,也并不前去打断,他环视了一遍现场,然后走到四公子的尸体前,尸体虽然还没运走,但已经拿白布盖上了该盖的地方。 展昭弯腰,将盖在四公子身上的白布掀开。 四公子的尸体被人开膛破肚,凶手对他既狠毒又温柔,狠毒的是对方一招致命,他身上除了从胸膛划下的伤口,并无其他伤痕,温柔的是那一招十分到位,并没有多使一份力,恰到好处地将他的心脏取出,干净利落,非熟手绝对拿捏不了这么好的尺度。 展昭默默地将白布盖上。 这时,公孙策朝他走了过去,徐声说道:“书房现场并无打斗挣扎的痕迹,四公子的身体上除了致命的那处伤口,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检查过书房的门窗,并没发现异常。” 展昭微微一怔,朝书桌的方向走去,目光落在了那副画上。画上是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子趴在榻上,她的头微微扬起看向窗外,窗外花瓣飞扬,而在她的发上,也落下了几片花瓣。美人虽未露脸,可透过画作,竟也能感觉到她的风情万种。 公孙策走到他身旁,看着那副尚未完成的美人图,嘘声问道:“你觉得这画如何?” 展昭微哂,“公孙先生这回可要把在下问倒了,展某一届武夫,这等风雅之作可欣赏不来。” 公孙策说道:“此画墨迹尚未全干,应该是昨晚所作。” 展昭:“画中女子是何人?” 公孙策摇头,“不清楚,因为看不清脸,问遍了刘府的人,都说昨日没有女子跟着四公子进出书房。” 展昭扬眉,“这可奇了怪了,若是没人见过此女,那四公子又怎会将她画出来?难道她还会跟四公子梦中相会不成?” 公孙策只是笑了笑,不置与否。 两人又在书房中转了一圈,别说打斗或是有人翻窗撬门进来谋杀,整个案发现场,就连只苍蝇飞过的痕迹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情况,两人似乎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走出书房。 走出书房,天空艳阳高照,与刘府中的愁云惨淡截然相反。 公孙策轻叹着说道:“死者都是被人从利器从胸膛破开,干净利落,人未死心已被取出,这已经是近半年来的第五起类似的命案了。” 四公子这样被人谋杀取心的命案,并不是开封城中的第一起。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四起的命案。五起命案中,受害者的身份、相貌以及经历都无相似之处,唯一相同的,是对方的下手方式都是一招致命,剖胸取心。 展昭剑眉微蹙,徐声说道:“世上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可在这几起命案中,行凶者杀人不留痕迹,根本无迹可寻。” 公孙策:“难道你不认为无迹可寻,便是最大的痕迹吗?” 展昭微微一愣,看向公孙策。 公孙策迎着展昭的视线,温声说道:“大人的意思,如果我们再也找不到破案的蛛丝马迹,不妨去找一下裴姝。” 展昭闻言,脸顿时黑了,“又去找她?我怎么发现自从这个裴姝跟开封府扯上关系之后,奇奇怪怪的案件越来越多啊?” 公孙策见状,笑了,“本来奇奇怪怪的案件就挺多,只是裴姝还没出现之前,那些都成了无法破解陈年旧案。而她出现之后,似乎又为我们破案多提供了一个方向而已。” 展昭:“……” 公孙策:“其实大人本来的意思,是让你去请裴姑娘到现场来看看,但若果你不愿意……” 展昭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公孙策的话,率先走出了刘府大门,“人命关天,哪有那么多不愿意?” 公孙策看着他那器宇轩昂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扬声问道:“今天你休沐,要不还是我去吧?” 展昭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而这时张龙凑了过来,有些担心地问公孙策:“展护卫和裴姑娘不会打起来吧?” 公孙策默了默,随即很有信心地回答:“裴姝是个好姑娘,不会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该担心的,是展护卫会不会跟裴姝家的猫打起来。” 张龙:“……” 2.画皮02 “听说了吗?刘大人府中的四公子昨晚被谋杀了,无声无息的,还是四夫人清晨醒来,发现四公子一宿没回,去书房找,才发现的。” “昨天还听说四公子在清平楼里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要为她赎身呢。没想到这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想不到啊。” “最可怜的还是四夫人,才嫁给四公子不到半年,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 在开封府的市集上,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娘们正在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发表言论,并没有注意身后一个穿着深紫色衣服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听起了八卦。 大娘跟大爷寒暄了几句,转身,忽然看到身后的少女,吓得拿在手里的鸡蛋都掉了。 少女眼疾手快,将即将要被摔得粉身碎骨的鸡蛋接住,交给大娘。 “大娘,小心。” 大娘接过少女手中的鸡蛋,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好好的,小裴师父你怎么站在我后面,无声无息的,想要吓死大娘吗?” 少女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皓齿,是长辈们一看就喜欢的讨喜长相。只是她的穿着跟时下的女子不太一样。一身深紫色的及膝衣裙,巴掌大的黑色腰封勾勒出腰身来,脚下踩着小软靴。 年纪虽轻,但是市集中的大爷大妈对她似乎都十分喜爱,喊她一声小裴师父。 裴姝笑嘻嘻地勾着大妈的手臂,声音中带着几分亲昵:“我怎么会想要将大娘吓死?大娘对我最好了!” 大娘无奈地看着她,“你啊!” “我什么我?”裴姝无辜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跟大娘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大娘,你还不赶紧告诉我。” 大娘只好把一大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命案跟裴姝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问裴姝:“小裴师父,这都第几个人被挖心了?该不会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在害人吧?” “怕什么呢?有小裴师父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吓死。”大爷说着,从自己的菜篮里摸了一棵大白菜递给裴姝,“来,小裴师父,这时大爷早上去摘的大白菜,给你一棵。” 裴姝收了大爷的大白菜,还顺手赠送了一个黄符给他,“谢谢大爷,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送你一个符咒辟邪,好人一生平安哦。” 大爷收到了裴姝的符,眉开眼笑,“我正说最近有点倒霉呢,多谢小裴师父。” 旁边的大娘看了,不由得羡慕又嫉妒。 裴姝笑着跟大娘说:“大娘,无事不求神佛,家宅平安就是福气。” 大娘听了,顿时心中舒畅,也不羡慕大爷了。可是转而,又忍不住升起了八卦之心,问裴姝:“小裴师父,你说四公子会是被鬼怪害死的吗?” “在这么下去,可怎么了得?真是想想都瘆得慌。” 裴姝听着市井之中大爷大娘们的谈话,没有吭声。 在市井小民的生活里,不外乎柴米油盐酱醋茶,有点时间,就八卦一下所谓的大事。 事不关己,却乐在其中。 这已经是开封发生的第五起这样的命案,开封府虽然没有公开这些命案的细节,但人民群众的八卦精神是不可低估的,裴姝一路从家门到市集,已经听了几个版本的故事。 虽然故事不一样,却有一样是相同的:行凶者杀人不留痕迹,到底是人是鬼? 裴姝一路走一路听,慢悠悠地提着菜篮子回家。然后,她在家门口捡到了一个美男子。 男人一身蓝色常服,长身玉立,眉宇难掩英气,一双有神的黑眸深不见底。 见惯了美男子的裴姝,每次看到他,内心都要惊艳一番。 这是一个明明可以靠颜值,却偏要靠实力的男人。 开封府的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对方看到裴姝拎着菜篮子回来,愣了一下,“你居然会去买菜?” “不然呢?我也是要吃饭的呀,展护卫。”裴姝慢吞吞地走过去,带着蓝色衣服的展护卫进门。 只是展昭才进门,就听见一声猫叫,接着就是一只小黑猫朝他扑了过去,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脸上抓去。 展昭身影微动,避开了小黑猫的攻击,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了它的脖子。 小黑猫被他抓住了,吊着半空中,“嗷呜嗷呜”的叫着,明明小命堪忧,依然嚣张不减。 裴姝看向前方的一人一猫,瞪了展昭一眼,“不许欺负小黑,放开它!” 展昭无语地看了裴姝一眼,到底谁欺负谁啊? 但是他们家包大人时常告诫他,千万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因为有理你讲不过她们,无理更讲不过她们。 展昭谨记包大人教诲,默默将小黑放下,跟裴姝说道:“这猫好像又重了,该要减肥了。” 还不等裴姝说话,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地的小黑猫就朝他大叫了几声,还朝他舔了舔爪子。 裴姝自己养的萌宠被人嫌弃了体重,也老大不高兴地瞪他:“小黑哪里需要减肥了?她是标准体重!再说了,就算是肥又怎么了?她没招谁惹谁,这样挺好的!” 裴姝说着,还弯腰摸了摸小黑猫的头,“你挺好的,不需要减肥。” 小黑蹭了蹭裴姝的手掌,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展昭:“……” 这只黑猫见到他就张牙舞爪,他从来没有见这嚣张的小胖猫这么像猫过。 裴姝站了起来,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展昭:“有事找我?” 展昭:“你听说了?” “这么大的事情,哪能不听说呢?”裴姝带着展昭往宅子的东面走,在东面的一个厅前,上面挂着一块牌,上面写着三个字——灵灵堂。 牌匾上的字龙飞凤舞,颇有气势,那是当今皇上赵祯的亲笔题字。 灵灵堂的案桌上摆着香炉,在案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年轻男子的画像。 男子身上的服饰看着十分奇怪,发型也十分奇怪,最令人觉得奇怪的是他剃了头,但却没剃完,留了一条长长的辫子。 那是驱魔龙族的第一代掌门人蒲松龄。 按照裴姝的说法,驱魔龙族的传人都是男的帅女的美,即使画中男子留着令人一言难尽的发型,又是奇装异服,但剑眉入鬓,双目有神,确实是个美男子。 蒲松龄,男,人称聊斋先生。 聊斋先生是谁展昭不认识,驱魔龙族是不是真的展昭也不清楚,那都是自诩是驱魔龙族第十二代传人裴姝说的。 但是进入灵灵堂的第一个规矩就是要给眼前的这个蒲松龄上香,展昭是知道的。于是拿了三根香点着,恭敬地插在香炉上。 裴姝对于展昭的上道表示十分满意,决定不跟他计较刚才欺负自己萌宠的“恶霸行径”。 “事情我是听说了,但是道听途说当然比不上展护卫的消息来得可靠。怎么?你们觉得凶手不是人?” 展昭点头,“几个案发现场都是在封闭的室内,或是书房、或是卧室,甚至是柴房。现场勘察显示他杀,死者都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除了他们都是男性之外,他们的相貌和家世都并不相同。行凶者肆无忌惮,并不屑于掩饰作案手法,都是一模一样的手法,剖胸取心,不多费一份力,若非被行凶者所杀的是人,我都要为这样的手法赞叹。” 裴姝听完之后,笑着朝展昭摇了摇手指,“还有一点你说漏了哦。” 展昭:???? 裴姝神秘兮兮地朝他勾手指,“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展昭瞥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想过去。 少女脸上的笑容可爱又可恶,笑吟吟地威胁:“你要是不过来,我就不说了。万一,你会因此错过很重要的线索呢?” 无奈,把耳朵凑了过去,只听到裴姝在他耳旁调皮地说道:“就是,他们在家里都有妻子哦。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他们是因为偷腥好色,所以被杀了吗?” 寻常人家的好姑娘是不会这样说话的,但裴姝不是寻常人家的,她其实是个好姑娘。 展昭默了默,然后正色说道:“办案者,凡事讲证据,没有那么多毫无根由的猜测。” “凡事找证据,那找我做什么?”裴姝在灵灵堂里翻出一个小箱子,将驱魔棒取了出来,“我的出场费又涨了哦。” 展昭一听,脸色顿时黑了,“又涨?!” 裴姝十分理直气壮:“当然啊,每次跟你们去破案,都吓死人了。上次小黑去跟你们捉个女鬼,差点被对方烧焦尾巴,回来抑郁了好几天。开封府又不给算工伤,当然要涨出场费!” 展昭:“……” 半晌,展护卫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忍气吞声地说道:“半年就涨了三次出场费,凭开封府跟你的交情——” 已经走出灵灵堂的裴姝闻言,回头朝展昭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搬出她的座右铭:“不要跟我说感情,说银子。” 展昭:“…………” 所以公孙策天天跟她算出场费,居然没被这姑娘的强盗行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3.画皮03 裴姝的话并不是胡扯,她真的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二代传人。 只是,所谓的十二代,算起来,应该是一千多年后的吧。至于在这个时代,驱魔龙族还没有呢,她的老祖宗蒲松龄也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所以展昭等人对她的身份总是将信将疑,也并不奇怪。 她原是一千多年后的一个少女,是蒲松龄后人。 说出去可能许多人不相信,其实蒲松龄是一个神秘低调的驱魔高手。 他的一生,写了无数关于鬼怪仙魔的故事,写鬼写妖高人一筹,他怎么会那么了解这些妖魔鬼怪呢? 很简单,因为裴姝的老祖宗,蒲松龄本人,是一个驱魔高手。 裴姝的母亲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一代传人,嫁人生下裴姝,又将一身驱魔的本领交给了女儿。 三年前,裴姝因为和一只九尾狐打架,对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最后竟然诈死偷袭她,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阴沟里翻船,她一个被母亲和姑姑夸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少女,居然被一只九尾狐暗算。 这一直都是裴姝的心头之痛,痛定思痛,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决定默默将这个秘密埋葬在心中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就好。 虽然被九尾狐那个坑爹货送回了宋代,但裴姝还是很淡定。 必须得淡定,她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丢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 古人相信鬼神之事,裴姝跟随母亲学习的是道法,平时画画符、驱驱小鬼这样的事情,根本就难不倒她。 于是,到了开封的裴姝一开始是在街头摆起了小摊,卖的是平安符,桃花符,安眠符……各种各样效果的符咒,因为一开始默默无名,所以符咒只能贱卖,然而就算是贱卖,别人也不愿意买。裴姝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段十分潦倒的日子,潦倒到只能沦落在野外的破庙跟孤魂野鬼争地盘。 后来城中有个富商,说宅中闹鬼,请了道士去驱鬼,奈何厉鬼实力太强,驱鬼的道士反而被鬼驱,好不狼狈。 裴姝听到了这个消息,跑到富商家中毛遂自荐,说她能驱鬼。 富商一开始是怀疑的,可裴姝拍着胸膛信心满满地说:“我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那个妖道与我根本无法相比,虽然我是比较潦倒了些,但实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眼前少女衣服虽然朴素了些,言行跟富商印象中的天师形象也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裴姝说了收不了厉鬼不收钱,她要是不小心被厉鬼打死半夜肯定也不会到富商的梦里去索命。 对方如此上道,富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就同意让她一试。 谁知少女诚不欺他,她居然是真天师。 裴姝不仅将厉鬼收了,还顺手送了几张符咒给富商镇宅。 富商自从贴了裴姝送给他的镇宅符之后,家宅安宁,生意越做越好。 富商心情一好,除了付给裴姝当初驱鬼的酬劳后,还送了开封城中一个三进的宅子给裴姝。 不仅如此,富商还逢人就推荐裴姝这个鬼才少女,成功地晋升成为裴姝在开封的头号土豪粉丝。 从此,裴姝名声鹊起。 裴姝人气见长,本事也见长。 一年前太后噩梦缠身,说有厉鬼找她索命。找了大师前去念经超度亡魂依旧无果,大师说:“太后梦中厉鬼乃是怨灵,她收集了弥漫在宫中的怨气,怨气冲天。亏得太后是天子生母,贵不可言,她才对太后无可奈何。老衲可保太后性命无恙,却奈何不了恶鬼。听说驱魔龙族的后人在开封,不妨请她进宫看是否有方法治得了恶鬼。” 裴姝那时候的功力还不能请神龙,但是要驱除一个只敢在梦中索命的怨灵,还是可以的。 于是,那天晚上,带着裴姝就在包拯和展昭的陪同下进宫。 裴姝说:“皇宫之中,藏污纳垢,也不知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无人问津,如今有厉鬼怨念不散,也是正常。” 少女直言不讳,展昭和包拯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可太后却对裴姝十分赞赏。 “天师所言甚是,当年我被奸人所害,狸猫换太子,令我流落民间多年,如果不是遇上了包拯,说不定我至今无法与皇上相认。在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实在太过正常。人人只看到皇宫富丽,岂知这光鲜外壳之下,也有邪祟在此作乱。不知天师有何方法可以办了这厉鬼,令她不再来惊扰我?” 太后为了表示自己仁慈心肠,本来是要裴姝将厉鬼不服打到服,然后交给得道高僧用佛法超度。 谁知裴姝不知轻重,上来就粗暴直接地厉鬼打得魂飞魄散。 其实那并不能怪裴姝,她跟九尾狐打架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了天堂和父亲谈恋爱,导致她还没出师的。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又没有了小姨指点,凡事自力更生,勉强也算是自学成才(?)了。 自学成才的裴姝出手的第一守则就是:不管啦,不论是鬼是妖,先打死了再说,不然当初被九尾狐暗算的命运会再次发生。 裴姝降魔伏妖,是出了名的粗暴直接,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而花钱的人看了也心情舒畅。 就譬如太后,她原本还想着裴姝虽然把怨灵打服了,可万一高僧无法超度这怨灵,那回头怨灵不还得回来皇宫找她的麻烦?而裴姝露的那一手,直接让厉鬼魂飞魄散,解决了后顾之忧,令太后十分高兴。 太后一高兴,就跟皇上赵祯说了,“听说包拯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白天为人断案,夜晚听鬼伸冤。他大概是会遇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吧?日后若是开封府有什么诡异的案件,不妨让裴天师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赵祯是个大孝子,太后一说,皇上立马将包爱卿召进宫中。 巴拉巴拉。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拉家常以及谈论国家大事作为序曲,皇上终于把太后的意思跟包拯说了。 包大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他自己的夫人,便是当年所救的狐狸报恩,才娶回来的。所以平时要遇上什么离奇的案件,要裴姝看一看,也是无妨。万一真的有鬼怪作祟,虽不能将其缉拿归案,但是作恶者,不论是人是妖,都该要受到惩罚。 鬼怪不受人间律法所限,那就由驱魔龙族出手,当然也是可以的。 于是,裴姝从此就跟开封府结下了不解之缘。 鉴于裴姝越来越贵的出场费,展昭衷心的认为裴姝跟开封府结下的,或许是孽缘而非良缘。 展昭带着裴姝一起到了刘府的书房,刘公子的尸体已经被搬走。 裴姝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在书房窗户前的卧榻停下。只见卧榻之上,有一根黑色长发粘在上面的枕头上。裴姝弯腰,将那根头发捡了起来。 而跟她一起来的小黑,跳上了窗户,端坐在窗台上十分乖巧地看着裴姝。 裴姝将那根头发凑到小黑的鼻子前,“小黑,你能闻到鬼气吗?” 小黑猫摇头,“喵呜”了一声。 展昭早已见怪不怪,见裴姝拿着那根头发若有所思的模样,徐声说道:“单凭一根头发,并不能做些什么。” 裴姝歪头看向他,“谁说单凭一根头发不能做些什么?” 她拿出了一张追魂符包住了那根头发,掐了个手诀,头发与符纸就同时烧了起来,燃尽过后,便有一张薄薄的纸飘在空中。 裴姝将纸接住,一目十行地看了之后,将纸递给展昭:“喏,你看一根头发到底能做些什么。” 头发的主人姓彦,五年前因病去世,死后到地府没待多久,就投胎去了。 展昭看完了那张纸的文字之后,那薄薄的宣纸便已经尽数化为灰烬。 天机不可泄露,非常渠道得到的非常消息,通常都留存不了多久。 展昭拍了拍手中的灰烬,跟裴姝说道:“这位彦芝芝我听说过的。” 裴姝眨了眨眼,“你听说过?” 展昭点头,“她曾是开封第一美人,听说当年想要上门求娶的人快要将她家的门槛踏平,可惜红颜薄命,她虽选好夫婿,可不等成亲便得了急病,死了。她死后,她的未婚夫痛失所爱,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不堪思念之情,在一个夜晚自缢身亡。” 裴姝感叹道:“她的未婚夫真痴情。” 展昭:“那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彦芝芝已经死了,如今也投胎了,她的头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姝:“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展昭善意提醒,“有可能是你的追魂符搞错了吗?” 裴姝闻言,十分不悦地看向展护卫。 她寒着俏脸,神情严肃地跟展昭说道:“展护卫,我可以容许你质疑我的美貌,但绝不容许你质疑我的能力!追魂符不可能会搞错!” 展昭:“……” “但是你说的很对,既然彦芝芝已经死了,如今也投胎了,为何她的头发会出现在此地?” “这种事情,你比我更清楚,敢问裴姑娘高见?” 裴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脑洞大开,“高见倒是不敢,或许彦芝芝尸变了?” 展昭:“尸变那么大动静,能不惊动旁人?” 这时,裴姝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鬼故事,“有没有可能,有人披着彦芝芝的人皮四处行凶杀人?” 展昭愣住,无语地看向裴姝。 一个女子养在深闺,未曾听说过她与人结怨,死后却被人扒皮,那得多大仇大多怨? 4.画皮04 就在裴姝和展昭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刘公子的夫人李氏在仆人的搀扶下来到书房。 “裴姑娘,我家夫君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昨天还与我说,等到冬天,要与我一同雪中赏梅,收集到的梅花水等到来年春天采了新茶后,便能用来煮茶赏花。他生来从未与人结怨,为何会遭此横祸?” 年轻的女子揪着裴姝的衣袖,泪水涟涟。 裴姝望着她,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柔声安慰:“少夫人,逝者已矣,存者偷生。你节哀。”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因为这些事情,都毫无头绪。 倒是她在市集上听大爷大妈们说,刘公子看上了一位清平楼的姑娘,想要帮人家赎身的事情。 裴姝:“少夫人,听说刘公子钟情于一名清平楼的姑娘,想将她带回府中与你相伴,可有此事?” 刘氏摇头,“没有,他从未跟我说过此事。昨天他从外面回来,特别欢喜,跟我说他想要作画,让我别来打扰他。谁知——” 话语一顿,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她走到书桌前,看到了那幅还没完成的画作。她清晨来找丈夫的时候,被他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吓得失声尖叫,随后就是开封府的人来了,封锁现场。 至今,她才得见昨夜丈夫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女子虽不见容貌,却奇怪地令她觉得这样的女子,定是风情万种的人间绝色。 人人都以为公子彻夜不眠作画,是为了家中妻子描丹青。 可李氏没瞎,她知道画中女子不是她。 原本怎么也停不住的泪水顿时止住,她有些错愕地看向裴姝。 “这会是志怪故事中,半夜三更来取人性命的女鬼吗?” 展昭上前一步,与李氏温声说道:“少夫人为何不问,这是否是四公子昨天一见钟情的姑娘?” “天生一副好皮囊,人人都爱。但若不是妖魅鬼怪,又如何会令男人一见便为之神魂颠倒?” 顷刻之间,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丧夫之痛,变为爱恨交织。 当初说好了的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不到半年,他便已厌倦。 她却天真无知,以为一时的甜言蜜语,便是海誓山盟。哪知郎心易变,他转眼就为他人倾倒。 李氏怔在原地,看了那幅未完成的画像半晌,凄然一笑,便什么都不再过问,带着仆人离开了书房。 裴姝和展昭两人面面相觑。 裴姝:“你觉得我应该去安慰一下她吗?” 展昭默了默,自从追随包大人以来,他也经手过许多的案件,如何面对和安抚受害者家人永远是他们的难题。 按照方才李氏的情绪转变,展昭觉得裴姝这小姑娘安慰不了她。 展昭心里无力地暗叹一口气,“你随她一个人静静。” 裴姝也觉得这种事情她无能为力,捉鬼什么的她还算可以,但是安慰这种事情就真的很令人苦恼。 裴姝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听说当年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外公外婆是反对的。原因是母亲是驱魔人,父亲是个文弱书生,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可是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非君不嫁,结果裴姝出生后还不会喊父亲,裴爸爸就在一个晚上心脏病发,没了。 年幼时的裴姝在无数个深夜里,默默地看着母亲对着父亲照片沉默不语的模样。 她知道,那是母亲思念父亲的模样。 父亲这个角色一直在裴姝的生命中缺席,她对父亲并无多少感觉,有时候看见母亲的模样,她心里甚至还会隐隐怨恨父亲。 既然无法长相厮守,为何要与母亲一起? 他走了是一了百了,留给母亲的是无穷无尽的思念煎熬。 裴姝的母亲是在收服一个千年魔胎的时候,与魔胎同归于尽去世的。她临死前将裴姝托付给自己的妹妹,便神色安详地走了。 小姨跟裴姝说母亲心中并无痛苦,她虽不再是人,但却能和父亲在天堂相聚,是好事。 虽然母亲在天堂很高兴,可今生来世,她都再也没有机会见母亲一面了。 伤心,难过。 由于想的太多,裴姝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萎靡了下去,带着站在她肩膀上的小黑猫也无精打采。 习惯了这一人一猫张牙舞爪的展昭有些适应不能,于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少女刁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男人真是祸水!” 遭遇无妄之灾的展昭:???? 展昭和裴姝回了开封府,包大人正坐在开封府中办公的地方,听着展昭和裴姝的汇报。 斯文儒雅的公孙先生正在旁边提笔写字,游刃有余地将有用的信息记下来。 裴姝站着无聊,跑到公孙策旁边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公孙,你的字写得太漂亮了。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学画符吗?” 公孙策一心二用,失笑道:“字写得漂亮跟画符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字写得漂亮,一撇一捺都格外有型,画的符也是差不多的。你画的符肯定会很受欢迎,不止大爷大娘来买,还会有小姑娘来买。” 旁边的张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裴姝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因为公孙长得好看啊,又还没成亲。” 她都打听过了,在未出阁姑娘心中的十大梦中情人排位,公孙策和展昭两人力压各世家的青年才俊,并列榜首。 裴姝都想好了,要是公孙策愿意跟着她学画符,她第一个教公孙策画桃花符,一定会卖得很好。 旁边的赵虎很不服气,说:“展护卫也长得好看!” 裴姝反唇相讥:“可是展护卫是武功比字更漂亮。” 坐在主位上的包大人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裴姝啊。” 裴姝扭头,看向包大人,“啊?” 包大人说:“你不是说留在四公子书房的卧榻上,有彦芝芝的头发吗?” 裴姝点头,“我用了追魂符,是这样的没错。” 包大人皱着眉头,“这么说来,这几起杀人案件的凶手,不是活人?” 展昭:“虽然裴姝说了凶手不可能是彦芝芝,既然她的头发出现在刘家书房,若是再查一下,或许会有线索。” 包大人摸着下巴的胡须,沉吟不语。 裴姝说:“或许可以去彦芝芝的墓地看一看。” 包大人:“然后呢?” 裴姝:“开棺验尸,如果是尸变又或是被其他厉鬼附体,她的尸身应该不会乖乖躺在棺材里。” 众人:“……” 沉默了片刻,还是公孙策说道:“死者为大,她既然已经去世,我们若是无真凭实据,不能贸然去挖人坟地。” 裴姝:“追魂符说彦芝芝魂魄已经投胎,她不会怪我们的。” 包大人看着少女那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叹,“即使地府已无彦芝芝此人的鬼魂,挖她坟地、开棺验尸这样的事情,对她尚在人世的父母而言,也是难以接受的。” 裴姝:“可是好不容易发现的一点蛛丝马迹,就这么放过了吗?” 包大人:“……” 他倒是不想放过,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派了官差去挖人坟地啊。 展昭看向裴姝,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建议,“装神弄鬼的手段你不是很懂吗?你何不让彦芝芝去跟父母说她的尸体被厉鬼霸占、到处为非作歹?” 裴姝开始十分郁闷,听到展昭的话后,眼睛又亮了起来。 三天后,彦芝芝的父亲王氏到开封府击鼓鸣冤。 击鼓的理由很离奇,就是他连续三天晚上梦到已经死去的女儿与他哭诉,说她下葬之后,便有厉鬼霸占了她的尸体,那厉鬼顶着她的容貌到处祸害世人,父亲若是再不为女儿到开封府击鼓喊冤,女儿指不定就要当成那厉鬼的替死鬼了。 如果只是做了一个梦,那还能说是巧合。 但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的梦,便是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彦父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来到了开封府,要为女儿鸣冤。 包大人听了彦父的话,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之感。 他原本还在发愁到底要怎么让彦父同意他们无端端开棺验尸,裴姝倒是好,直接让人上门来求着他们去开棺验尸。 包大人对彦父有些抱歉,可破案比较重要,包大人只好按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恻隐之心,立即派了公孙策和展昭带着仵作去验尸,当然,裴姝也是随行的。 都说了是为鬼伸冤,天师哪能不参与其中呢? 开棺验尸,才发现彦芝芝既没有尸变,也没有被厉鬼霸占了她的身体。 早已埋在地下的棺材已经腐朽,可被装在棺材中的人,却还好好的。 只是,棺中尸首虽然并未腐烂也未被虫鼠啃食,却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彦芝芝的尸首,竟然真的如同裴姝所说的那般,发肤无存,被扒走了。 5.画皮05 彦母看到女儿被人扒皮,死后不得安息,当场就晕过去了。 展昭有些无奈地看向裴姝,“随口胡说都能说对,你是乌鸦嘴吗?” 裴姝也没想过竟然真的是这样,她跟展昭说彦芝芝的尸体说不定是被人扒皮时,只是想到了她在后世是看过的电影和故事而已。可电影里说的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每天都要吃人心保持自己年轻貌美的皮囊,并没有说那层皮真的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啊! 她真的只是当时想到了,随口一说而已,哪里知道竟然会是真的! 面对此情此景,裴姝的内心也是很震撼的。 妹子都已经死了,扒成这个样子得多难过。 幸好彦芝芝早就投胎了,不然肯定要气得复活,棺材板压都压不住的那种。 彦父面对眼前的尸首,老泪纵横,“展护卫、公孙先生,这有没有可能不是我们家芝芝的尸体啊?她从小聪颖善良,走在路上看到乞丐,都要分给他们东西,死后不该遭此对待啊。” 公孙策看向裴姝,“裴姝?” 裴姝取出一张追魂符,默念口诀。 只见追魂符点燃,空中飘下一张纸,上面写着彦芝芝的名字,以及出生时辰。 彦父见状,神情痛苦地闭了闭眼,“我可怜的儿呀!” 裴姝默了默,轻声跟彦父说道:“伯父不必如此伤心,彦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她生前积善,死后虽然被人如此对待,但不会有损她的阴德。” 彦父听了裴姝的话,脸上痛苦之色稍环,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裴姝点头,跟他保证说道:“当然是真的。” 展昭也上前,温声安抚老人家的情绪,“彦老爷放心,您既然到开封府为女儿击鼓喊冤,开封府定然会查清事情真相,为彦姑娘讨回公道。这里就先交给我等处理,您先与夫人回去吧。” 彦父叹息,为今之计,他也只能是这样做了,于是便带着已经被扶上轿子的彦母离开了。 墓地里一片静谧,偶尔有乌鸦飞过,落在旁边的树上,叫个不停。 公孙策看着出土了的棺材和尸首,看向裴姝:“怎么处理?” 裴姝也是有些无奈,“还能怎么处理,带回开封府吧。到时候要是真的找到了那个恶鬼,说不定还要将恶鬼身上的皮扒下来还给彦芝芝呢。” 裴姝的话有些超乎展昭的想象,他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如果行凶者身上披着的是彦芝芝的皮,到时候还要把那层皮帮这尸首穿上?” 裴姝竟然真的就展昭的疑问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说道:“大概是这样吧,要不然彦芝芝死无全尸,她的父母该多难过,你没看刚才彦老夫人都直接难过晕了吗?” 公孙策:“……其实也有可能是吓晕的。” 展昭看着那幅不忍直视的尸体,问裴姝:“她的尸身没有腐烂,也没有虫鼠来啃食,为何?” 裴姝拿出手套套上,走过去弯腰,用手掰开了尸体的嘴巴,只见一粒盈盈发亮的珠子在里面。 “她的嘴里含有定尸丸,含着可保尸体百年不烂,蛇虫不咬。” 公孙策蹙眉,问道:“定尸丸价值如何?” “那本该是地府之物,在人间千金难求。听说地府里有专门的店铺在卖,但我至今还没遇见过哪个鬼身上有这东西。” 旁边一个来帮忙开棺的捕快听了,愤愤不平地说道:“既然将死者的皮扒走了,为何还要她的尸体不烂?莫非是想等着死者的鬼魂回来看看她如今到底是多丑陋吗?好歹毒的心思!” 裴姝没有说话。 展昭:“不论扒皮者是人是鬼,她肯定认识彦芝芝,并且心中痛恨她,否则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公孙策略微沉吟,跟展昭说道:“我先带人将棺木尸首带回开封府,并向大人汇报这些情况。” 展昭点头,“好,那我跟裴姝一起到彦家去看有什么线索。” 可是彦府里能有什么线索呢? 古人的想法跟后世之人相差太远,即使彦芝芝生前真的跟人有什么仇怨,她既然都已经去世这么久了,她的家人不见得愿意说。 本来死后被人扒皮传出去就很不好听,要是再有她生前跟人结怨的事情传出去,街头巷尾的谣言都不知道会被编成什么样了。 展昭和裴姝去了一趟彦家,没查出来彦芝芝生前跟人结什么怨,倒是发现她的贴身侍女鹿云如今是彦家的义女。 彦家父母被开棺之事惊吓了一番,如今心力交瘁。女儿生前的事情,父母或许还不如她的贴身侍女鹿云清楚,因此彦家父母便让鹿云接待裴姝和展昭。 鹿云带着展昭和裴姝到了彦芝芝住的院子。 “自从义姐去世后,义父义母便将她的屋子封了起来,所有的摆设都与她生前一样。” 裴姝和展昭走进了彦芝芝所住的院子。 一进月形的拱门之后,便看到前方的庭园中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在一棵榕树下,还有一个秋千供她平时消遣。进了屋子,有绣房也有平时看书弹琴专用的房间。 可见彦芝芝生前,深受父母宠爱。 裴姝只会捉鬼不会办案,没有专业人士那种直觉和心细如尘。她百无聊赖地四处逛了一圈儿,然后意外地发现了一幅画。 那是两个年轻的女子在花丛中扑蝶,其中一人只看到背影,而另一人手中拿着扇子,那是一个回眸的姿势。 盈盈双目,眼波流转,很是温柔。 裴姝看了忍不住赞叹,“这是你的义姐吗?” 鹿云走过来一看,点头,“是的。” 裴姝惊叹于作画之人将彦芝芝的眼神画的如此动人,忍不住问:“作画之人是谁?” 鹿云:“这是我义姐的未婚夫王越王公子所作。” “另一个人是谁?为何没将她画出来?” “那是我义姐生前的闺中密友,姓关,义姐喊她三娘。” 这时四处看了一圈儿的展昭走过来,搭话问道:“这位关姑娘如今人在何处?” 既然是闺中密友,想来许多彦芝芝的事情,那位关谷娘会清楚。 谁知鹿云却苦笑着说道:“关姑娘也早已去世,在我家姑娘还没得急病之时,关姑娘便去世了。” 裴姝和展昭两人对视了一眼,。 鹿云俯身,轻轻将画上的浮尘吹走,轻声说道:“关姑娘和我义姐的关系很好,从小就喜欢一起玩,王公子跟关姑娘是表兄妹。” 裴姝听了之后,觉得很奇怪,“既然他们都这么熟悉,为何王越作这幅画的时候,没有将关姑娘的容貌也画出来。” 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几个人,感情想来不差才是。而且那时彦芝芝和关三娘都去世了,缅怀故人,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表妹,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鹿云欲言又止的神色。 展昭笑道:“姑娘不必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我们是开封府查案的人,如果与案情无关,出门便会忘记你所说的话。” 鹿云闻言,笑了起来,“展护卫言重了,我倒不是担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死者为大,在人死后还要去谈论她们的是非,并不合适。” 裴姝转头看向鹿云,似笑非笑的神色,“为了彦芝芝也不行?” 鹿云还是不说话。 裴姝想了想,如果有仇,王越大概不会把关三娘画出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按照裴姝肤浅的猜测,她觉得可能是王越认为关三娘正面和彦芝芝同框的话,会破坏意境。 于是,裴姝微微笑着,好似拉家常似的说道:“你义姐是开封第一美人,在她未婚夫心中,旁人比不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鹿云很意外裴姝居然能这么说,很是赞同,“是这个理不错。只是关姑娘并不只是比不上而已。” 在彦芝芝得了急病之前,关三娘就在一个夜里忽然暴毙。她死后不久,彦芝芝也得了急病,病来得又急又快,没两天,彦芝芝也去世了。 “关姑娘从小相貌长得不好看,她的右眼一直到下巴,长了一块很大的痣,在家中也不被待见,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只有我义姐,愿意跟她一起玩,所以她经常到彦家来玩,有时候也会在彦家过夜。她经常跟我义姐说,她这辈子只有我义姐一个朋友,宁死也不想跟她分开。所以关姑娘去世后,义姐便得了急病,有人说或许是因为关姑娘舍不得我义姐,所以也将她带走了。” 鹿云叹息着,语气有些感伤,“我义姐与王公子若是仍在世,定然是神仙眷侣。王公子不愿意将关姑娘的相貌画上去,或许只是因为在他眼中,只看得见我义姐吧?” 裴姝的目光落在那副画上,画中女子眸光温柔,似乎正在安静地注视着一切。 裴姝和展昭离开了彦家。 展昭跟裴姝把时间线和事情都理清楚了,先是彦芝芝和王越定亲,接着关三娘突然暴毙,关三娘死后不久,就是彦芝芝得了急病去世,再后来王越不耐相思之情自缢身亡。 裴姝听了,忍不住叹气,“我到底是在捉鬼还是在查案?” 展昭好笑了瞥了她一眼,“在死者刘公子书房卧榻上的头发,是彦芝芝的。如今开棺验尸,彦芝芝的发肤确实都被扒下来,并且不知所踪。或许,等找到了到底是谁对彦芝芝的尸首做出那样的事情后,你就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捉鬼还是在查案了。” 裴姝闻言,轻哼了一声,然后说想去关三娘家里看看。 展昭:“你怀疑是关三娘?” 裴姝:“鹿云说关三娘相貌奇丑,连家人都嫌弃她,更何况别人?可她竟然有勇气跟彦芝芝做朋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关三娘死后,真的去地府报到了吗?” “人的相貌天生如此,由不得她选择。若是一直被人冷眼相待,能遇见一个人真心相待,大概也不会在意其他的事情。” 裴姝有些意外地看了展昭一眼,“你虽是这么想,却不见得别人也是这么想。若是一个人,一直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是很难对这个人毫无芥蒂的。” 展昭默了默,笑道:“你说的也对。我们去关家做什么?如果鹿云的话是真的,怕是关三娘去世后,她的家人便迫不及待地将她的东西扔了。” 裴姝侧头,脸上神情带着几分恶意的调皮,“你不是曾经跟我说,发生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痕迹。不去看看,怎么知道没有收获?” 展昭:“……”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他自作孽。 两人去了一趟关家,展昭所料不错,关三娘去世后,别说她的遗物,就连她曾经住的房子,都拆了重建了。 关三娘从小就在这个家中长大,可整个关家,却找不到任何关三娘曾经来过世间的痕迹。 6.画皮06 裴姝和展昭回了开封府,展昭将彦芝芝和关三娘的事情告诉包拯。 包拯也有些头疼,因为不久前,公孙策就带着几个人把彦芝芝的棺木拖回了开封府。 本该入土为安的人,如今被挖坟就算了,挖坟之后还发现被人剥皮,弄得开封城中人心惶惶。 外面都有百姓说之所以会发生那几起命案,一定是鬼怪披了彦芝芝的皮,用色相迷惑男人,趁男人不防备的时候将他们的心脏取了出来。 裴姝听了包大人的话,忍不住感叹,人民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包大人看向少女,少女站在窗边,亭亭玉立的模样。要是旁人不说,谁能知道这样的少女竟是个驱魔师? 而此刻这个少女驱魔师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 包大人咳嗽了一声,赶紧将快要跑偏的话题扯了回来,“裴姝,你对此事怎么看?” 裴姝很诚实,她跟包大人说:“彦芝芝身上有定尸丸,那是地府之物。剥皮者应该是鬼不是人,但剥皮者的身份,暂时还无法确定。” 包大人:“你认为关三娘或许牵扯其中?” 关于彦芝芝被剥皮一事,确实很离奇。关三娘忽然暴毙,虽然离奇,从档案房中找出的仵作验尸已经排除他杀。 突然暴毙的关三娘,和得了急病药石无用的彦芝芝,以及后来自缢的王越。 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还是说,这几人不约而同地去世,只是巧合而已? 裴姝并不那样想,她相信事情有巧合,但应该没有巧合成那样的。 直觉告诉她,关三娘或许就是此事的关键。 坐在屋里的众人听到裴姝的话,默默无语。 要是一般案件,凡事讲证据。可遇到跟鬼怪有关的异常案件,或许还是裴姝的直觉比较重要。 虽然说这个少女有时候活泼过头了,但关键时刻从未掉过链子。 “关家的人说起关三娘时都很冷漠,好像关家从来就没有关三娘此人似的。”裴姝秀气的眉毛微蹙着,语气也十分不解,“关老夫人看着神色也十分平静,旁人如此我尚能理解,可身为母亲,说起生前女儿之事竟也如此无情,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包拯闻言,神色狐疑地看向展昭。 展昭微微颔首,沉声说道:“确实如此。” 包拯问裴姝:“你既然能让彦芝芝到彦老爷的梦里,让彦老爷为她伸冤,何不再用同样的方法,让关三娘到关老夫人的梦中问问她,为何对她如此冷漠?” 裴姝却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没有关三娘的生辰八字,也没有她生前身上的物件,用不了傀儡入梦术。” 傀儡入梦术是在裴姝在小姨教给她的傀儡术和入梦术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创新造出来的。 在裴姝小时候,小姨为了监督她用功,经常会用傀儡符造一个自己的分|身在灵灵堂里看着裴姝,等裴姝完成任务之后,小姨的□□就会化作一张符纸。 裴姝当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小姨的傀儡术对她真是一用一个准。 入梦术则是可以进入一个人的梦中,并能左右对方的梦境。 用傀儡符很简单,要么知道要幻化之人的相貌,要么有幻化之人的随身之物或是生辰八字。 裴姝虽然知道关三娘相貌奇丑,根据他人描述总有偏差,至于关三娘的随身之物或是生辰八字,那就别提了,裴姝问了关三娘的亲娘,关老夫人都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人死如灯灭,那些事情我都忘记了。” 包拯听了裴姝的话,皱眉,“这可就棘手了。” 裴姝侧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瞅着包大人,本来淡定如山的包大人愣是被她瞅得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裴姝忽然跟包大人说:“不是说大人是文曲星下凡,白天为人做主,晚上为鬼伸冤么?你今晚要是也要帮地府做苦力断案,就找管开封的城隍爷问一问关三娘到底在没在地府行不行?” 众人:“……” 温文儒雅的公孙先生没忍住,问了句:“你不是驱魔龙族的后人吗?经历了这么多代,跟地府的人应该很熟了。” 裴姝无辜地看了公孙先生一眼,“可是如果我去问,就要给问路钱了。现在地府的人开价都很贵!” 公孙策:“……” 裴姝不管,再接再厉地跟包大人说道:“只要大人能确定关三娘还在地府,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她了,这多省事!” 裴姝觉得这方法确实很能行得通,毕竟,包大人日理万机,还要在地府兼职断案,日夜操劳多辛苦。如今利用职务之便,让城隍爷提供一点线索查案,没毛病啊。 包大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说道:“行吧,我来问问。” 裴姝闻言,那双大眼睛顿时弯成了一条桥。 翌日清晨,穿着一身蓝色常服的展护卫再度出现在裴姝的家门前。 正要去敲门,忽然从天而降两个式神,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边。 路过的大爷大娘们看到了展护卫,都十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展大人,又来找小裴师父啊?” “小裴师父好像没这么早呢,要不您去敲敲门?” “展大人……” 大爷大娘们十分热情地跟展护卫打招呼,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展昭:“……” 大爷大娘们停下脚步,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裴姝独自一人居住,宅子里除了一只黑猫,没有其他人。可是她的宅子真的是大门敞开都没贼惦记,原因无他,因为裴姑娘家里有一屋子的式神,贼敢惦记她,她的那屋子式神能让贼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而展大人有一次有急事要找裴姝,一大早的太阳都懒洋洋地躲在云层没出来,裴姝当然也是睡得正香。 裴姝对自己宅子的保安工作又非常有信心,无忧无虑,真是打雷都吵不醒她。 展昭在门外喊了几声无果,只好硬闯。 就是那一次,展护卫在众目睽睽之下过五关斩六将,将那群试图把他挡在门外的式神打得落花流水。 英姿勃勃,真是抬手踢腿都十分地赏心悦目。 路过大爷大娘们见了,竟然都停下来给展大人呐喊助阵了。 结果,睡觉雷打都不醒的裴姝被人民群众的喝彩声吵醒了,出来一看,差点气晕。 式神都被展昭打得东倒西歪,原本还在喝彩的人民群众一见小裴师父黑着脸,赶紧悻悻着说散了散了,然后一窝蜂地消失了,好似不久前给展护卫呐喊助阵的事情不曾发生过,只留下展大人独自面对少女的怒气。 显然,人民群众已经遗忘了自己当初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不仗义,如今一看到展大人和小裴师父家的式神对上,直觉又有好戏要上演。 武艺超群的展大人单挑式神啊,八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场景。 可是这次人民群众没能看到展大人施展拳脚的迷人英姿,因为裴姝带着自己养的小黑猫出现了。 少女站在门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向展昭,控诉道:“你又想打坏我的式神?” 展昭无奈:“在下不越雷池半步,裴姑娘这么说就有冤枉好人的嫌疑了啊。” 裴姝轻哼了一声,捏了个手诀,两个式神已经不见了。 虽然没有看成热闹,可眼前展大人和小裴师父也是俊男美女,人民群众过了一把眼福,然后心满意足地散了。 展昭缓步上前,走进大门,跟裴姝说道:“大人说,关三娘不在地府。” 裴姝愣住,随即领着展昭进了屋里。 展昭走了两步,觉得一阵风朝他袭来,接着就觉得自己衣袍的下摆一沉。 低头一看,是裴姝养着的那只小黑猫吊在了他的衣袍上,迎着他的目光龇牙咧嘴。 展昭叹息,跟裴姝说:“你就不能管一下这只小胖猫?” 裴姝回头看了后方的人猫冤家,也很是无奈,“谁叫皇上说你是御猫,我家小黑看上御猫的封号了,你抢了它的封号,你不能怪她这么讨厌你。” 展昭看了小胖猫一眼,面无表情:“不能怪她,难道要去怪皇上吗?” 关三娘不在地府,根据包拯半夜三更在地府兼职时带回来的消息:关三娘阳寿未尽,不可能在地府。 阳寿未尽之人,居然没在人间好好活着? 那是什么原因? 灵灵堂中,裴姝点了一炷香,对着老祖宗的画像拜了三拜,转身跟展昭说:“那就可能是关三娘被人改命了。” 展昭:“改命了?” 裴姝点头:“对。人有三衰六旺,到底何时该死何时该活,也并非一概是由地府的生死簿决定,总有例外。一般例外,都有外力作祟。关三娘生死簿上阳寿未尽,可她却死了,你觉得能是什么缘由?” 展昭皱眉,“当年关三娘的验尸记录,公孙已经找出来的。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 裴姝接过展昭的话,试着往下分析,“这种情况,要么是她有什么严重的隐疾是父母都不知道的,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作祟,令她突然暴毙身亡。她剥了彦芝芝的皮,到底是想做什么呢?从这件事情当中,谁又是最大的受益者?” 展昭和裴姝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 7.画皮07 裴姝和展昭想到了鹿云。 彦芝芝死后,鹿云成了彦家的义女,享有本该属于彦芝芝的宠爱。 关三娘相貌奇丑无比,却从小跟彦芝芝是好朋友,她每天都活在楚楚动人的彦芝芝身边,心中可曾有过嫉妒?可曾有过怨恨? 鹿云从小服侍彦芝芝,看着自家姑娘锦衣玉食,可曾羡慕过? 佛曰:众生平等。 可真的平等吗? 这些由不平等引起的种种,会不会导致一场人伦悲剧? 一袭蓝色长衫的男人站在灵灵堂中,沉默不语。 裴姝不慌不忙地收拾着小箱子,然后她叫来自己的萌宠小黑,拿出一根红绳挂在小黑的脖子上。 展昭:“那是什么东西?” 裴姝瞅了展昭一眼,然后摸出一个罗盘,只见罗盘上有个闪烁的小红点。 展昭愣住了。 裴姝笑着解释:“唔,这是我小姨发明的定位器,小黑身上带的是追踪符,只要追踪符在她身上,我就知道她在哪儿。” 展昭:“然后呢?” “然后?”裴姝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然后,我不能告诉你哦。” 语毕,她拍了拍小黑的脑袋,柔声说道:“小黑,去吧。” 小黑猫绕着裴姝走了两圈,然后在她脚边撒娇似的蹭了蹭,然后就走了。 展昭看得目瞪口呆,“你要让她去哪儿?” 裴姝弯着眼睛:“彦家,鹿云今晚说不定会见到鬼哦,我让小黑去给她坐阵。” 展昭听得迷糊了,问道:“坐什么阵?” 裴姝却将食指放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语气也神秘兮兮的,“嘘,别着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展昭:“……” 所以他一大早来灵灵堂,就是为了让这小姑娘跟他打哑谜的吗? 裴姝收拾了一些东西进箱子里,然后跟展昭说:“走吧,我们去开封府找公孙,顺便去看一下四公子的尸体。” 展昭默默地看了裴姝一眼,说:“你该不会想在开封府招鬼吧?” 裴姝想送展护卫一个白眼,但碍于她驱魔美少女的形象,忍住了,“四公子头七都还没过呢,招他也没用。” 展昭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杀了五个人了。” 可恨的是他们依然毫无头绪,看似掌握了很多蛛丝马迹,实则都是鸡零狗碎的,根本无法破案。 裴姝低头将箱子合上锁好。 不等裴姝说话,展护卫已经轻车熟路地帮裴姝将小箱子提了起来,“接下来要去哪儿?” 裴姝:“去开封府,公孙的字写得好看,画也很不错,我有个主意。” 展昭侧头,狐疑地看向她。 裴姝迎着他的视线,调皮地朝他眨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展护卫被弄得彻底没脾气。 裴姝的主意,就是让公孙策把彦芝芝的相貌画了出来,然后让开封府将画像贴在城门的公告处,然后跟百姓说,画中女子是最近几起命案的嫌疑犯,大家如果有看到这个女子,一定不要大意地到开封府举报。 公孙先生公堂上当得了师爷,整理起笔录井井有条,私下当得了画家,由他所描绘的丹青栩栩如生。 画中之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看得同是女子的裴姝都忍不住赞叹,难怪那恶鬼会看上彦芝芝的皮囊,真的是太美了。 公孙策小心地将画拿起来给了裴姝,有些担心地说道:“我真担心彦老爷会派人来打死你。’ 所谓入土为安,结果如今彦芝芝的尸首从坟地里挖了出来,就连生前容貌,如今都要摆出来示众。 裴姝瞪了公孙策一眼:“才不会呢,彦伯父说了,只要最后能够找到剥皮者,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怪我们的。” 展昭闻言,语气敬佩说道:“彦老爷高义,又通情达理。” 谁说不是呢,彦家积善世家,多子多孙,就只有一个女儿,可惜女儿红颜薄命,死后尸首又遭此毒手,实在令他无法接受。 彦老爷甚至放出话去,不管是谁,只要能找到剥皮者,他愿倾尽家产报答对方。 裴姝将画像接过,然后交给了外面的张龙。 “张龙大哥,麻烦将这画像和方才公孙写的公告贴出去。” 张龙接过画像,朝裴姝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裴姝转身回头,公孙策和展昭两人围在了桌面上,桌面上有一张图纸。图纸上列着的,是几个死者的身份、遇害地点以及遇害的时间。 裴姝看了,“咦”了一声。 展昭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裴姝:“这些男人,他们虽然身份不同,遇害地点也不同,家中都有妻子。可他们与妻子感情如何?和睦吗?”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公孙策有些无奈地跟裴姝说道:“打听旁人的闺房之事,并不合适。更何况丈夫已死,身为妻子的,也不愿再说半句丈夫的不是。” 裴姝默了默,差点忘了,这是以夫为天的古代。 这时,展昭清了清嗓子,徐声说道:“虽无明访,但有暗访。富贵人家出身,譬如四公子之流,家中虽有妻子,但亦有寻花问柳之举。寻常出身之人,与妻子虽偶有争吵,总体算是平静度日,大概,都挺和睦的。” 裴姝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是吗?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些人并不算是体弱之人,行凶者为何会选上他们?如果只是为了取活人心肝,体弱病残者岂不是更合适?” 展昭和公孙策闻言,脸上也是苦笑。 这些问题,他们都推测过,行凶者的动机是为了取活人心肝,可取活人心肝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有的疑问,光有推测可不行。 裴姝的介入,让这个本来就扑朔迷离的案子,更是带上几分诡秘。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乎了他们的常识。 就在几人陷入沉默之时,突然赵虎来报,说有一位夫人想见裴姝。 公孙策有些惊讶地看向裴姝:“不会吧?这么快就有人来举报了?” 裴姝也是很惊讶,她让开封府去贴公示,不外乎就是想让再有色胆包天之人遇到恶鬼之时,能别抱着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想法,爱惜自己的小命别去送死而已。 告示贴上去还没一炷香,就有人来找她了,而且还是一位夫人? 裴姝连忙打起精神,跟赵虎说道:“赵虎大哥,快请那位夫人进来。” 赵虎朝裴姝拱手,说道:“裴姑娘,那位夫人说,她只想单独见你一面。” 裴姝跟着赵虎出去,只见来人带着一个帷帽,见到裴姝,行了个福礼,“小裴师父。” 裴姝也有些惊讶,“柳姐姐?” 柳云清将脸上的帷帽拿下,只见她双目如秋水,容貌姣好,年龄看着比裴姝大几岁。 柳云清站在原地,朝裴姝露出一个笑容,笑容却有些苦涩,“想不到小裴师父还记得我。” 裴姝见到柳云清,上去牵着她的手往开封府中一个安静的小院落走去,一边走一边向柳云清甜言蜜语:“柳姐姐人美心善,令人意见难忘,裴姝又怎么会忘记呢?柳姐姐何事找我?” 柳云清跟着裴姝到了院落,见四下无人,就想向她下跪,“小裴师父,求你救救我家郎君! 裴姝连忙扶着柳云清,“柳姐姐不必行此大礼,到底发生了为什么事情?” 刚才裴姝没有细看,如今柳云清抬头,稍一细看,她竟然看到柳云清脸上缭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鬼气。 裴姝有些惊讶地看向她,“柳姐姐?” 裴姝之所以认识柳云清,是因为一年前她在城外大佛寺找净空大师帮忙加工霹雳弹的时候,恰好看到柳云清找净空大师讨教佛法,就认识了。 萍水相逢,虽然相谈甚欢,但对彼此的底细都无意多加了解。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他日有缘,自然会再相见。 只是裴姝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柳云清相见,而且她的模样,看着并不好。 柳云清跟裴姝说,她的丈夫叫王生,一年前到江南一带游历,半年前才回开封。回来之后,她发现王生变了许多,他变得不爱出门,一天到晚都待在府中的书房里。 她初始不过以为丈夫修心养性,要专心准备明年的科举。直至半个月前,她终于按捺不住,便在夜里悄悄到了书房看王生到底在忙什么。 那一看,便令她肝肠寸断。 王生竟然在书房里藏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相貌极美,身段极好,她窝在王生的怀里,声音柔媚,还以嘴哺酒给王生,种种场景不堪入目。 翌日,柳云清旁敲侧击地问王生,那是什么人。 王生得知妻子发现了此事,便跟妻子说那女子是他在江南遇见的,姓沈,家中排行第三,因此称她沈三娘。 沈三娘身世凄苦,一年前父母相继离去,家中兄嫂逼她嫁给当地一个老头子当妾,她宁死不从,从家中逃出来,被路过的王生所救。 王生救了沈三娘,沈三娘说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江南风景好,又有佳人作伴,白天与他排遣寂寞,晚上红袖添香,久而久之,两人日久生情。 柳云清得知王生对沈三娘的心情,黯然泪下,却无法可施。 可奇怪的是那沈三娘足不出户,终日便是待在书房里,实在令人奇怪。 问王生,王生只说怕家中仆人嘴巴不严实,将沈三娘藏在开封之事告诉旁人,传出去给她的兄嫂知道,会强行带她回去。王生还说只要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等沈三娘腹中有了他的骨肉之后,就无须担心了。 柳云清虽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但她的父亲是私塾的老师,门下学生无数,她也自幼知书达礼,无法做出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事,正在伤心着呢,就看到城门外的告示。 柳云清跟裴姝说:“小裴师父,那沈三娘,长得跟那画中女子一模一样啊!” 裴姝:“……” 换了皮囊和身份,名字居然就换了个姓? 而且裴姝没记错的话,关老夫人就是姓沈的。 关三娘掩饰身份也掩饰得太敷衍了啊! 8.画皮08 裴姝将柳云清安抚好,叫她不要多想,回家之后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剩下的事情,交给开封府解决。 柳云清并没有因此就放心,她伸手抓着裴姝的衣袖,忧心问道:“小裴师父,在我家中的女子,到底是人是鬼?” 裴姝动作温柔地将自己的衣袖从柳云清手中抽出来,并交给她一道符咒,“这张符咒,柳姐姐收着,有它在,任何妖魔鬼怪都伤不了你。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柳姐姐最好别去书房了。” 柳云清:“生哥会不会有危险?” 裴姝抬眼,眼前女子眉目掩不住的忧心,这令裴姝心中感觉十分复杂。 “柳姐姐放心,若藏身在你家书房中女子确实是这几起命案的凶手,她应该不会伤害你的生哥。” 关三娘并不是每天都在杀人取心,她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杀一个人,而且还是家中有妻室的男人。 王生也是有妻室的男人,可关三娘没有杀他,反而还顶着彦芝芝的相貌跟他一起回来……风险很大,可关三娘还是铤而走险。 能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冒这么大的风险,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强大到无所畏惧,还是她看上了王生? 后世而来的裴姝,已经见过太多痴男怨女的戏码,她觉得关三娘是后者。 可关三娘,怎么会看上了王生呢? 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而柳云清刚才听了裴姝的话,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神色错愕地看向裴姝,求证似地问道:“裴姑娘,生哥是被三娘迷惑了,才会带她回家的吗?” 这个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呢? 裴姝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心无邪念,就不会被迷惑。对柳姐姐而言,王生是否被迷惑,其实并不重要。” 柳云清闻言,凄然一笑:“你说的很对。” 语毕,她朝裴姝行了个福礼,就离开了。 裴姝送走了柳云清,就去找展昭和公孙策,才同意让裴姝贴公告就被皇上召进宫的包拯也在。 包拯望向穿着一身紫色劲装的裴姝,忍不住揉着额头说道:“裴姝啊,皇上下令,为了安抚开封百姓,务必要尽快将剖胸取心的凶手缉拿归案。你如今可找到关三娘人在何处了?” 裴姝望着前方顶着一张黑脸的包大人,也不觉得害怕。 包拯刚正不阿,百姓都十分爱戴他,又敬畏他。 可裴姝到开封府以来,只觉得这位长辈待她宽厚,十分亲切,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包拯跟小姨挺像的。从前的小姨,总是一边板着脸说她胡闹,一边任劳任怨地帮她的忙。 裴姝步履轻盈的走过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包大人。 少女的举动殷勤,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本来呢,是没有的。但方才有位夫人来找我,说家中郎君竟藏了一个女子,与我们缉拿的女犯长得一模一样呢。” 包拯看了看递到眼前的热茶,看向裴姝。 少女歪着头,一脸灿烂的笑容。 包拯接过热茶,喝了两口就搁在一边,“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裴姝嘻嘻一笑,把柳云清在家中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包拯。 包大人捋着下巴的胡须,皱着眉头:“这王生又是什么来头?公孙先生,你可认识?” 旁边的公孙策站了起来,朝包拯做了个揖,恭声说道:“大人,学生认识王生。此人风流倜傥,写得一手好字,作的一手好诗,是彦芝芝未来夫家王越的远方堂弟。” 裴姝闻言,目瞪口呆:“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公孙策刚才也被如此巧合的事情震惊得差点没反应过来,如今看到裴姝那惊讶的模样,心中顿时平衡了许多。 他看向裴姝一眼,又用十分淡定的语气告诉在场众人:“还有更巧合的事情呢,这位王生,长得与王越十分相似。” 裴姝:“……” 展昭:“……” 到底是包大人见惯了世面,他面无异色,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徐声说道:“这么说来,你对他的事情也算是颇为了解,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当年王越痛失所爱郁郁而终,王家唯一的独子去世了,王夫人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神志不清。这时,年方十四的王生跟随父亲到开封看望堂伯母堂伯母,也就是王越的父母。王夫人一看王生误以为是王越,顿时病就好了大半,拉着王生的手嘘寒问暖。王生在家中排行第三,上有两位兄长下有幼弟,既不是最受人重视的也不是最受宠的,王夫人病愈之后,就让丈夫将王生过继了。 从此,王生住进了王越的屋子,三年后,王家又为他说亲娶妻,妻子就是刚才来找裴姝的柳云清。 裴姝无语片刻,然后问道:“这王生是不是缺心眼,他难道不知道关三娘长得跟王越的未婚妻一模一样吗?” 公孙策对此也表示十分疑惑,“这个问题,恐怕要去问本人。” 裴姝冷笑:“问什么本人,喜新厌旧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直接杀上门去,先收了关三娘那恶鬼,再狠狠教训负心汉!” 公孙策:“……” 包拯闻言,轻咳一声:,“裴姝,不可任性。” 展昭早已习惯裴姝那粗暴直接的解决方法,坐在旁边把玩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剑柄,没搭腔。 此时,包拯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完全入黑,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跟裴姝说道:“月黑风高夜,最适合去捉鬼了,要我安排几个人给你差遣吗?” 展昭闻言,弯腰拍了拍衣服下摆不存在的灰尘,随即站了起来跟包大人抱拳说道:“大人,就由属下陪着裴姑娘吧。” 裴姝歪头,那双闪着笑意的大眼睛瞅着展昭,说道:“展护卫忽然这么对我这么好,令人好不习惯呢。” 展昭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语气:“我只是怕你在外面惹是生非,只管捉鬼,不管后续,丢下一堆烂摊子给开封府,公孙每次写结案陈词也是很不容易的,” 裴姝闻言,十分气愤,顾着腮帮瞪向展护卫。 躺着也中枪的公孙策抬手掐了掐眉心,只想包大人快点把这两个动不动就互怼的冤家请出去,忽然裴姝戴在身上的追踪器震了一下。 裴姝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展昭,然后低头将追踪器打开,一看,忍不住“咦”了一声。 包拯问道:“怎么了?” “小黑在彦家好像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呢。”裴姝一边说一边捏了个手诀,一幅画面就出现在前方的墙壁上。 出现在画面中的有两个女人,一个是鹿云,而另一个是顶着彦芝芝相貌的女人。 包拯等人见状,脸上神情既凝重又惊讶。 只见画面中鹿云沉着脸,与对面之人说道:“三娘,不是告诉过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欠吗?你为何出尔反尔,又跑回开封?你还嫌自己害死的人不够多吗?” 一身的白色衣服,长发披在身后,长长的裙摆拖拽在身后,纵然鬼魅附身,依然无损那副皮囊的美丽。关三娘听到鹿云的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害死了这么多人,难道是我的错吗?鹿云,彦家的义女,你可别忘了,这些人的死,也是与你有关的。” “都是你心术不正才惹出一堆事端,与我有什么关系?最可恨的,是你这丧心病狂的恶鬼,想跟芝芝互换身体不成 ,便在芝芝死后剥了她的发肤。她生前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在她死后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你——” 鹿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关三娘的手突然朝她伸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关三娘的眼珠发红,身后头发无风自动,声音带着冷冷的杀意:“你继续说,鹿云,别忘了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鹿云看着已经发疯的女鬼,却并不害怕,她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语气十分淡定,“是我出的又怎么样?别忘了那妖道是你自己找的,彦芝芝尸首的皮是你动手剥的,事成之后,甚至那妖道也是你亲手杀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过就是告诉你有妖道会换魂这件事情而已,谁知你这无知蠢货竟然真去找人害我义姐。” 关三娘双目通红,掐在鹿云脖子上的五指蓦然收紧,那长长的指甲甚至嵌入了鹿云脖子的肌肤,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背画划过。 那些血,好像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关三娘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得了自由的鹿云咳嗽了两声,然后走到关三娘面前,她像是会变脸术一般,换上了一副十分温柔的面孔。 “三娘,此事已经惊动了开封府,驱魔龙族的传人裴姝也介入了此事,我若是你,这时候便不会再留恋什么王生。王越是王越,上天入地,仅此一个。他死了,任何人也取代不了他。那王生,不过是个长得像王越的窝囊废而已。你听我的话,及早回头,赶紧远走高飞吧。” 关三娘听到鹿云的话,一反刚才的狠厉,她像是个迷路的孩子,神情痛苦地说道:“我不想走。鹿云,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东西。我从小喜欢王越,可王越不喜欢我,他的目光只为彦芝芝而停留。我以为我顶着彦芝芝的这副皮囊去见王越,他会因此多看我一眼,可他没有。在他心中,只有彦芝芝,其他任何人,即使长得与彦芝芝一模一样,都不行。他死后,我听你的话,离开了开封,我本已打算永远不再回来开封,可是在江南,我遇见了王生。” “他是像王越,可他更温柔更善良,他令我感受到被珍惜被呵护被捧在手掌心上,许多我从前不曾拥有的东西他都给了我,我不想离开他。” 9.画皮09 裴姝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原来关三娘之所以跟彦芝芝是好朋友,是王越的缘故。她处心积虑,包括死后化为恶鬼剥了彦芝芝的皮,就是想让王越多看她一眼。 谁知王越对彦芝芝一心一意,即使关三娘长得跟彦芝芝一模一样,他仍旧识破了,看都不多看一眼? 而这时,正在屋里的关三娘像是察觉了什么,发红的双目蓦地转头,眼带杀气地看向裴姝。 掌管开封府以来,包拯见过的穷凶极恶之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还没见过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惊。 而刚才被裴姝放出来的画面消失了,裴姝顾不上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直接拿出了追踪器,只见在追踪器上的小红点正在不断地闪烁移动着。 裴姝见状,跺脚,“可恶,小黑被发现了。” 公孙策一听裴姝的萌宠居然被发现了,不免关心问道:“那怎么办?你要去看看吗?” 裴姝低头看了一下追踪器,小黑正在往开封府的方向跑来。就算小黑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它身上带着她编的安全绳,那安全绳还加持了符咒和她的灵力,就算关三娘知道那不是一只寻常黑猫,也奈何不了它。 裴姝难得有机会显摆一下自己萌宠的能耐,轻咳了一声,双手背负在后,下巴微扬,摆出一个专业装逼的姿势,十分淡定地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小黑是只见过世面的猫咪,它会平安回来。” 可惜公孙策领会不了她的精神,听了她话,只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他倒不是担心小黑猫会出什么事情,毕竟那只小黑猫跟裴姝形影不离,就是不会念咒语,也不会是只省油的小胖猫。就是公孙策想起上次裴姝带着小黑猫捉个女鬼,小黑猫顽皮跑去玩火,结果自己尾巴的毛被烧了。末了,爱美的小黑猫回去之后,居然因为此事食欲不振了好几天。裴姝最后将那笔账算在了开封府的头上,涨了出场费。 公孙策只担心这次小黑猫又出什么幺蛾子,回头裴姝又要涨出场费,她再这么涨下去,开封府都快请不起她了。 裴姝本来还等着公孙策夸奖两句小黑的,然而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公孙策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掂了掂手中的驱魔棒,心想算了,还是捉鬼去吧。 按照柳云清的说法,如今关三娘应该是在王生家里才对。 于是,裴姝看了一眼旁边的展昭,说道:“走了,干活。”语毕,率先走出了出去。 展昭看向包大人,包大人笑着朝他点头,“去吧。” 展昭朝包大人抱拳,“那属下去了。” 动不动就互怼的男女离开了屋子,顿时清静了许多。 公孙策神色莞尔地将目光从大门拉了回来,笑叹:“这两人啊……真是愁死人。” 包大人对此却十分淡定,“没什么好愁的,虽然裴姝胆大包天,看似肆意妄为,但我相信她有分寸。更何况还有展护卫在旁照顾,不会有事。” 公孙策笑道:“我倒不是为这个发愁,大人,裴姝的出场费又涨了。” 包大人一听,“哦”了一声,然后十分视金钱如粪土地说道:“涨就涨了,没事。” 公孙策很意外包大人居然这么慷慨,要知道包大人是个十分节俭的人,能少花一分钱就绝对要少花一分钱,当年他在端州任职的时候,当地盛产砚台,那时朝廷要端州做一批砚台上交,他就真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好就做了朝廷要的数量,连一个额外的都没留给自己。 大人对自己都如此抠门,如今裴姝的出场费一涨再涨,既让也不要他去讨价还价? 公孙策心里正在疑惑着,就听到包大人乐呵呵地捋着胡子,神清气爽地告诉公孙策:“我今日进宫,不止见了皇上,还见了太后。太后说了,裴姝是个好孩子,她本来想收裴姝作义女,让皇上封她为公主的,谁知被裴姝拒绝了。裴姝跟太后说她要是当了公主,就没有现在的自由,也不能和开封府一起为民除害了。太后一听,别提多感动了,跟皇上说虽然裴姝不是她的义女但胜似义女,身为义兄,照顾义妹责无旁贷。从今以后,裴姝的出场费就统一由皇上出。” 公孙策目瞪口呆,没想到裴姝还有这种能耐,让太后想出这种神操作。 包大人想了想,又说:“回头你专门给裴姝弄个账本,我每个月末都会进宫跟皇上结账。” 一想到开封府不用负担裴姝的出场费,包大人顿时觉得财政宽裕了许多,十分宽慰地跟公孙策说道:“终于有闲钱可以修葺一下我们后院的马房了。” 公孙策闻言,哭笑不得。 可随即,包大人的思路就回了正事上,他叫人把王朝马汉等人都叫了进来,让王朝马汉带人去彦家外面看着,又让张龙带了一两个得力的高手便服在王家附近,裴姝和展昭去捉鬼,指不定就会跑到王家去,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接应一下,至于公孙策,就留在开封府里,有任何突发情况,可以帮忙协调人员处理问题。 几人得了命令,应了一声是,就要离开。可几人还没走出门口,又被包大人喊了回去。 爱操心的包大人叮嘱说道:“小心行事,别被人发现,更不能被鬼发现。裴姝留给你们的隐身符都还有吧?”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还有的,大人。” 包大人一听,放心了,挥了挥手,“那你们去吧。” 离开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摸了摸方才裴姝临出门前塞给他们的隐身符,觉得裴姝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早知大人要拍他们出去干活。 裴姝跟展昭两人出了开封府,才出去,就有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朝她砸来。 展昭眼疾手快,将那只从天而降的小黑团接住,抱在怀里。 “喵呜”的一声尖叫,幸好展护卫早有警觉之心,否则脸上就要被留下几道抓痕。 展昭拎着小黑脖子后方的皮毛,将它从怀里揪了出来,没好气地问道:“你这没轻没重的小胖猫,不怕砸死你家主人吗?” 小黑还不服气的嗷了两嗓子,展昭竟然还能从中听出点“我家主人都不怕你怕啥”的感觉来,无语地将小黑丢给了裴姝。 裴姝抱着小黑,摸了摸她那黑得发亮的毛发,十分高兴,“我看到鹿云和关三娘了,你真厉害,回家给你好吃的小鱼干!” 小黑窝在裴姝的怀里,温柔如水地“喵呜”了一声,显然对小鱼干的奖励毫无意见。 裴姝将小黑放下,看向展昭:“走吧,关三娘没跟来,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回了王生家里。” 于是,两人一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快地奔走,到了王家后门,小黑三两下上了围墙,乖巧地蹲在上面看着裴姝和展昭。 裴姝:“……” 母亲教会了她道法,还让她成了散打高手,她要飞檐走壁也不是不行,可没办法像展昭那样做到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展昭见她那犯难的模样,忍不住闷笑。 裴姝听到他的笑声,忍不住瞪他,娇斥道:“不许笑。” 展昭虽然忍住了没笑,可眼里的笑意还是明晃晃的。 裴姝看他那模样,是长得很帅气没错,带着笑意的那双黑眸确实也十分迷人,可她越看越生气,然后……就恼羞成怒了。 她转身,气呼呼地打算另谋出路进门去。 “裴姝!”展昭笑着喊她。 裴姝回头,凶巴巴地看向他。 展昭看着少女,不由觉得她这么气呼呼的模样也挺可爱,于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更何况是为了办案,我带你进去如何?” 裴姝:“……” 他不早说!她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就不生气了会不会太没骨气太没原则? 裴姝站在原地,纠结着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 展昭等了片刻,见她还站着不动,秀气的眉毛纠结得快要变形,不由得轻叹一声,他走了过去,俯首望着还在纠结的少女,试探问道:“那展某,得罪了?” 裴姝抬头瞅了他一眼,猝不及防地捏了个手诀对准展昭的眉心。 只见展昭的眉心有个黄色的印记闪烁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眉间有些发烫的地方,随即发现眼前的宅子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几乎要把整个宅子都吞没了。 他愣了一下,问裴姝:“这些都是关三娘的鬼气吗?” 刚才裴姝的手诀是帮他开天眼,暂时性的。每次展昭陪她捉鬼,裴姝都会有这个操作,他都已经十分熟悉,所以才会不躲不闪。 裴姝点头,“对。” 展昭抬手摸了摸眉心,那个地方,还隐隐有些发烫。手放下,他侧头问裴姝,“那现在可以进去了?” 裴姝点头。 展昭见她点头,笑道:“那走了。” 话落手起,只见男人长臂一伸,就搂住了少女的腰身将她带进怀里。 一阵温热的气息朝裴姝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展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嘘,别动。” 她就愣了那么瞬间,整个人就已经凌空而起,再落地的时候,两人已经越过高高的围墙,进入了王家的后花园。 10.画皮10 展昭在进入王家的花园后,在裴姝腰间的手臂便已松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裴姝抬头看了他一眼,而端坐在围墙上的小黑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感觉被忽略了,不甘寂寞地“喵呜”了一声。 裴姝看向小黑,得到主人注意力的小黑猫站了起来,沿着围墙走到尽头,然后跳上了屋顶。 裴姝羡慕不已地收回目光,跟展昭做了个手势,小声说道:“我们分头行事。” 展昭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向裴姝,“分头行事?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 裴姝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放心,展护卫,捉鬼我比你在行,手伸出来!” 展昭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伸出手去,只见裴姝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他的掌心上划拉了几下,只见他的掌心上就浮现出一道小小的传声符。 “你要是遇见了关三娘,先别声张,对着这张符喊我,我能听见。” 展昭忍不住笑叹,“捉个鬼可真是比我捉十个江湖莽汉还麻烦。” 裴姝横了他一眼,“嫌麻烦那你还来?” 展昭心想这还不是因为你每次捉鬼都吓死人的粗暴,开封府里没人敢陪你捉鬼所以我才来的么? 当然,展护卫的话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要是真说出来,他担心这小姑娘要气得尖叫,也不管会不会将鬼吓跑。 他将方才被裴姝画了传声符的掌心合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用感觉少女指腹划过掌心的感觉还停留在上面,那微痒的感觉通过掌心传到了心里,弄得心里好似也被那根白葱般的手指划过似的,微痒,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有些莞尔,这是在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看裴姝,小姑娘明显没空搭理他,只见她又捏了个手诀:“风神借法,隐!” 然后,展昭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裴姝不见了。 居然用隐身术,这也太欺负他这种不会道法的平凡人了吧? 就在展昭默然着的时候,身旁忽然有风,接着便是裴姝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我不会轻功,隐身了。你如果发现关三娘别轻举妄动,等我到了再说。” 也不知道少女离他多近,一股幽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展昭忍不住提醒:“隐身的同时记得尽量收敛你的气息。” “知道了,啰嗦。这不是因为现在只有我和你,我不想费事嘛。”听少女的声音,好似心情挺好,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她说:“这是我第一次私闯民宅呢,好像很刺激的感觉。” 展昭:“……” 展昭:“裴姝。” 没人应他,裴姝已经去探险了。 展昭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抬头,刚好看见裴姝的小黑猫坐在屋檐上,黑夜中似是发光的猫眼正看着他。 展昭总觉得这只小黑猫是来看他被裴姝折腾,然后负责幸灾乐祸的。想了想,足下轻点,脚尖在墙上一处凸起的地方借力,他就已经无声地落在了屋顶上。 小黑猫见他上来,神色很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屋顶上撒丫子狂奔,去找裴姝了。 剩下孤家寡人的展护卫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认识裴姝和她家猫之后,展护卫心中时常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比从前的一辈子所经历的次数,要多得多。 裴姝用了隐身术,大摇大摆地从王家的后花园走到东面的院子。她既然知道关三娘在这座宅子里,要找到她轻而易举,只要一路朝黑雾越来越重的地方走就行。 裴姝顺着宅子中的廊道,九曲十八弯,终于来到了一间几乎被黑雾笼罩得不见影的屋子。 这屋子所建的地方还挺讲究,四周有溪水萦绕,晚上也能耳闻潺潺流水声,庭院中种满了花草,夜风送芳香,要不是因为自己是驱魔师,能看见庭院中笼罩着的鬼气,也一定会觉得这个地方十分雅致。 裴姝往前走,只见屋中烛光闪烁,她无声走了过去。忽然,她的脚步一顿,低头,看见在她的脚下似乎有一道结界,只要她踩上去,屋里的关三娘就会发现她的到来。 裴姝眨了眨眼,将准备要踩下去的脚收了回来。 哼,以为设了结界她就没办法了吗? 裴姝摸出一只造型可爱的小蜜蜂,蜜蜂嗡嗡嗡,在裴姝的头顶绕了一圈,就朝屋子飞了过去。 这种小蜜蜂并不是真的蜜蜂,那是从前她学艺不精的时候,要跟着小姨一起干活,小姨怕她修为不够,误踩了敌人的结界送命,以后没办法跟她在天堂的母亲交代,特别加工做了一批引路蜂给她。引路蜂所到之处,只要她全神贯注,就能身临其境。 屋内,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站在书桌前,他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正要提笔写字。忽然,一件外衫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一愣,头也没回,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臂,一把搂住了来人的腰身。 “三娘,怎么还不去睡?” 男人手中毛笔放下,转身,双手搭在眼前女子的腰身上,神色温柔。 关三娘双手抵在他的胸前,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瞅着他,轻声说道:“你没来,我睡不好。” 男子笑着,俯首,轻吻她的额头。 “别胡思乱想,你的事情我跟云清说过了,她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将你藏在府里的事情说出去。”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王生,果然丰姿俊朗,难怪关三娘会喜欢他,跟着他从江南到了开封。 关三娘听了他的话,低垂着双眼,轻轻摇头,“可我心中,总是不安。生哥,我若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了你,你可会怪我?” 王生微微笑着,一只手抬起,轻抚着她的鬓角,随即划过她的脸颊,在她的下巴处停下。 女人的下巴被抬起,盈盈含情目,看得人心情不自禁地荡漾了一下。 “你为我如此委屈求全,无论你隐瞒了我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怪你。” 关三娘闻言,虽然面露喜色,但还是不放心,“我不信。” “为何不信?为了你,我连云清都不顾,每天晚上在此陪你。云清得知你的身世,也十分同情你。她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女子,不会与你为难的。我对你一心一意,你为何还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王生低着头,额头碰了碰她的。 他有一双温柔又多情的眼睛,与人对视的时候,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在其中。 关三娘与他对视着,半晌,主动依偎进他的怀里,“这日子过得□□稳了,令我觉得这仿佛是一场梦。” “即使是一场梦,我也与你一起在其中,梦醒后,你会发现你我依然是在一起的。” 关三娘听了他的话,唇边带笑,微微合上了眼睛。 “生哥,你愿与我同生共死吗?” 美人在怀,王生亲了亲她的头发,“傻姑娘,怎么老是想这些问题?” “那你愿意吗?” “愿意,我当然是愿意的。” 烛光摇晃,男女交缠的身影倒映在墙上,真是热情似火。 暗中看墙角的裴姝无语,想着引路蜂是回来呢还是回来呢?然后她到底是现在杀进去呢?还是等他们完事? 关键有个王生在旁边,裴姝担心不小心误伤了他,真是捉鬼都有包袱。 然而关三娘没让裴姝犹豫多久,也不知道她是脑子抽风了还是怎么回事,裴姝看到她一边跟王生亲热一边流泪,原本搭在王生后背的手,五指成爪。 不喜欢的男人要挖心,喜欢的男人也要挖心? 这关三娘是什么毛病? 裴姝站了起来,弹出一个星星状的符咒,小星星直接穿过窗纸,打进了关三娘成爪状的手背。 关三娘惊叫了一声,而抱着她的王生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软软地趴在她的身上。 关三娘眼珠陡然变红,一身衣服无风自动。她伸出一只手,已经失去意识的王生随着她的手势腾空而起,轻轻地飘落在旁边的卧榻上。 她将王生安顿好,血红的眼睛透着凛冽杀意,声音森然:“何方鼠辈缩头缩脑地在外面?” 站在屋前空地的裴姝手腕一翻,一个清澈利落的金属声在静谧的夜空响起,握在少女手中的驱魔棒蓦然变长。 关三娘闻声看出去,只见一个穿着深紫色劲装的少女站在屋外,脚踩软靴,头发简单地用发带固定了起来,装束发饰越是简单越显她五官精致,整个人显得十分灵动不已。 关三娘见到裴姝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她去找鹿云时,鹿云说她惊动了驱魔龙族。 她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转身与裴姝相对而立,“你是驱魔龙族?” 裴姝眼角一挑,眸光便似利剑出鞘,“你是关三娘?” 关三娘被符咒打中,心中暗惊这少女竟能让她毫无所觉地进入王家,此时又听到裴姝说出她的名字,平静的面容立即龟裂。 她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见?”裴姝弯着眼睛,笑得一派无辜纯良,说出的话却是夹棍带枪的,“你这样不行哦,这么容易就面目狰狞,岂不是可惜了身上的好皮囊。为了今天的容貌,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关三娘恨恨地看向前方少女可恶的笑容,气得浑身发抖。 裴姝:“你看着好像很生气?很想打我?” 关三娘闻言,静默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驱魔龙族多了不起,不过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想对我用激将法?你还嫩了些。” 说着,她轻蔑地望着裴姝,语气里尽是鄙视:“都说驱魔龙族令妖鬼闻风丧胆,原来竟然就这么一点能耐吗?” 裴姝听着关三娘的话,听了半天,总算听出了点意思。关三娘的意思无外乎就是你有本事进来打我,别在外面装逼。 可裴姝偏不,她就不打,她就非要装逼。 关三娘在里面叫嚣了半天,看裴姝不为所动,不由得嗤笑一声,叹息着说道:“看来驱魔龙族,也是浪得虚名。” 而这时,正在外面的裴姝眼尖,看到了展昭飞奔过来的身影,总算来了。 她回头,一双明眸看向屋里的关三娘,朝她灿烂一笑。 关三娘被她忽如其来的笑容弄得一愣。 。 趁她闪神的瞬间,少女的身影已经如同闪电般朝屋里跑来,“火神借法,破!” 少女的声音才落,就听到屋外一声“轰隆”巨响,屋子就被一个火圈包围了。 熊熊大火,映红了天边。 展昭远远看见,涌起一股熟悉的头疼感。 看这阵仗,裴姝又要拆房子了。 11.画皮11 屋里的关三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裴姝已经到了她面前。 少女站姿笔直,紫色劲装将她身上的曲线勾勒地极美,腰细,腿长,手中驱魔棒直指关三娘。 她偏头,眼角微微弯起,声音十分轻柔:“驱魔龙族怎么样?你继续说。” 关三娘:“……” 而不远处,只听见王宅的人一声大吼:“走水啦!”然后整个宅子的人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包大人早就派了王朝马汉来接应,才将王宅衣衫不整的众人安抚好。 柳云清身上披着一件粉色薄披风,急得脸色发白,她看着被火光染红了的天色,拔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看。” 王朝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夫人!” 柳云清充耳不闻。 王朝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落在柳云清前方,“夫人,那边危险。有展护卫和裴姑娘在,王公子不会有事的。” 柳云清摇头,“不,我不放心。那女鬼杀了那么多人,一定不简单。更何况他们动起手来,翻脸无情,又怎能顾得上我的夫君?你让开!” 王朝:“恕王某不能从命。” 柳云清见王朝不让,又急又怒,她忽然想起裴姝曾给过她一张符咒,于是将符咒拿了出来,跟王朝说道:“裴姑娘说只要我带着她给的符咒,女鬼便无法伤害我。你让开,我要过去!” 王朝看到符咒,又看了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柳云清一眼,默默站到了路旁,然后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既然如此,还是我陪夫人一起过去吧,夫人请。” 柳云清看了他一眼,她知道王朝也是职责所在,但她心中挂念生哥的安危,只好对不住眼前的捕快。她内心有些内疚,低头,感激地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大人。” 语毕,脚步匆匆地朝火光冲天的方向走去。 而那边的裴姝已经和关三娘打了起来,为了避免不小心伤了王生,裴姝直接破了屋外的结界,这样展昭可以进来将王生带走。 展昭见裴姝已经在屋内,足下轻点,整个人宛若旋风,已经卷进屋里,落在裴姝身旁。 正在跟关三娘对峙的裴姝抽了个空挡瞥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揶揄,“来得有点快啊,展护卫。” 展昭笑道:“裴姑娘过誉,这屋外的火好像有点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他一说,裴姝想起来了。 她“哦”了一声,她又打出一个小星星出去,“水神借法,灭!” 这时,屋外四周环水的好处就相当明显了,只见裴姝刚借完法,四周的水便升腾而起,随即朝那熊熊烈火扑去。 关三娘看着眼前少女毫不费力地破了她的结界,又露了这一手,心中终于生怯。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趁机将王生带走。 只是可惜她还没能靠近王生,裴姝的驱魔棒就已经追到她的后心。 关三娘听到后背的呼呼风声,连忙躲开。 裴姝一个旋身,手持驱魔棒拦在了卧榻前,笑吟吟地看向关三娘,“想带他走?得问我手中的驱魔棒同不同意才行哦。” 关三娘见裴姝三番两次坏她好事,急红了眼,她双手五指成爪,指甲陡然变长,“我杀了你!” 裴姝应声而上,又打出几个符咒,跟展昭说:“快走!” 展昭十分有默契地趁着裴姝跟关三娘打架的时候,将卧榻上的绣花枕头王生扛了起来,扛法十分不讲究,就跟扛麻包袋似的。 关三娘见展昭要将王生带走,顿时发狂,手中飞出几条红绫勾住了王生的脖子。 “把他留下!” 展昭回头,手中湛卢剑出鞘,手起剑落,那红绫便化作满天红色的碎布,散落而下。 关三娘没想到展昭的剑竟然可以把她的红绫断了,抬眼看向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话音未落裴姝的杀招又已经上来,“他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跑不掉了。” 裴姝的驱魔棒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先把这可恶的女鬼拿下了再说。 裴姝心中主意一定,全心全意对关三娘展开攻势。 关三娘一开始还能接招,随着裴姝下手越来越狠,关三娘被打得实在是狼狈,可脸上却是一副不怕死的神情,也是,她都死过一回了,怕什么死? 裴姝将关三娘逼到死角,令她退无可退。 关三娘后背贴着墙,抬眼看向她,死到临头,她不仅没有任何惧色,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得意,“驱魔人,你以为你真的能杀我?” 裴姝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并不生气也不跳脚,她秀眉微挑,笑得淡定,手中驱魔棒朝关三娘逼近了些许,“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会认为我奈何不了你?” “你为何不去看一看王生如今怎么样了?” 裴姝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时,展昭的声音传来,“裴姝,王生吐血了!” 吐血了? 裴姝手中驱魔棒直接对上关三娘的眉心,“你对他做了什么,说!” 关三娘见状,像是发狂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无视如今对准她的驱魔棒。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我死了,王生就会陪我一起死。” 裴姝:“……” 关三娘看着裴姝无语的模样,十分的得意洋洋,“你不是很能的吗?来,收了我,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快!你快来!” 裴姝气极了,王生果然就是个窝囊废,被女鬼迷惑就算了,还来拖后腿! 不能把关三娘打得魂飞魄散,难道还不能把她打得半死不活吗? 裴姝手中驱魔棒一挥,关三娘就挨了狠狠一棒。 关三娘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姝,“你居然不顾王生性命?” 裴姝冷笑:“我只管捉鬼,救人可不是我的事情!” 而这时,被展昭放置在地面上的王生忽然醒来,他醒来二话没说,撑起身体吐了一地的血。 展昭:“……” 就算他是傻子,也知道王生被关三娘动了什么手脚。 “生哥!” 柳云清和王朝赶来,刚好看到王生疯狂吐血的场面,柳云清吓得撩起衣服的下摆就冲了过去,将王生扶起来,“生哥,你怎么了?” 王生咳嗽着,没有说话。 展昭见王朝赶来,顾不上问他们怎么会来,只交代说道:“你先看着他们,我去找裴姝。” 柳云清七手八脚地让王生坐好,掏出手帕帮他擦着嘴边的鲜血,急得快哭出来,“生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王生缓缓张开眼睛,看着柳云清,却喃喃问了句:“三、三娘呢?” 柳云清的动作顿住,似乎喜怒哀乐都定格了一般,她木然地看向王生。 她心中挂念他,不顾危险前来找他,可他心中挂念的,竟然是另一个女人。 王生这时发现屋里的几人正在打斗,不顾身上的伤痛站了起来,“他们在干什么?是想要把三娘捉走吗?来人!来、咳咳咳……” 话没说完,又拼命咳嗽起来。 这时,展昭已经进入屋子里,一进去,就看见裴姝发了狠,手中驱魔棒凭空划出一道光,将关三娘打得翻了个跟头。 展昭:“……” 幸好来得早,再晚一步,外面的王生估计就要半身不遂了。 展昭施展轻功飞了过去,“裴姝,等等!” 裴姝冷着一张俏脸,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的功夫,关三娘就瞅准了机会,手中幻化出一把大刀,直接朝裴姝砍了过来。 展昭手中湛卢剑飞了出去,帮裴姝挡了那一刀。 裴姝心中暗咒了一声,投鼠忌器,她就是担心把关三娘打狠了,王生那个绣花枕头就一命呜呼了才会和关三娘纠缠到现在。 她一急,直接拽住展昭问:“王生那家伙到底死了没有?!” 展昭闻言,哭笑不得地摇头。 裴姝一得到王生还没死的回答,就觉得关三娘是在戏弄她,干脆直接朝关三娘抛出一个霹雳弹,手中驱魔棒从手中飞出。 裴姝掐了个手诀,“水神借法,杀!” 驱魔棒变成一道光,顿时幻化做无数冰凌,尽数朝关三娘飞去! 速战速决,关三娘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关三娘惊叫一声,闭上眼睛大声说道:“王生被我用了连心咒!” 原本飞过去要将关三娘戳成刺猬的冰凌顿时顿在半空,关三娘见状,冷笑一声,用尽全力反扑。 顿时,屋顶掀翻了,飞沙走石,裴姝整个人飞了出去。 展昭见状,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朝她跑过去,只见月光下,男人凌空而起,将飞出去的少女接在怀里,然后直直往后飞了一段距离,差点要撞上身后大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展昭:“裴姝,你怎么样?” 裴姝被关三娘弄得快要炸毛,“我没事,你放我下来,我来收拾她!” 展昭依言将她放了下来,说:“王生的情况很不好。” 裴姝听了王生不好的情况,顿时也没好气,“我只管捉鬼,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三娘面无表情地看向裴姝,“我不怕被你收,能与生哥同生共死,我求之不得。” 用了连心咒的彼此,能感应到对方身上受到的痛苦,裴姝打关三娘,关三娘有多痛,王生就有多痛。关三娘魂飞魄散,王生也会随之一命呜呼。她早就想好了,死也要同生共死。 裴姝并不想刻薄,但对关三娘,她也实在无法厚道,哼笑了两声,语气中带着讽刺,“同生共死?你被我收了不是到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就是魂飞魄散,至于王生,他这一辈子结束了,还会有下一辈子,你别想太多了。” 关三娘:“……” 而这时,裴姝的小黑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裴姝悄悄地朝小黑做了个手势,小黑猫就撒丫子朝关三娘奔过去。 关三娘方才被裴姝的话噎得哑然,半晌没回过神来,猝不及防见到小黑,只能呆呆地看着小黑猫朝她扑了过去。 小黑猫离地的瞬间,她似乎那猫爪上似乎还有个黄色的小星星。 裴姝掐了个手诀,“风神借法,定身咒!” “啪”的一声,小黑肉爪上的那粒小星星完美地贴在了关三娘的侧脸。 12.画皮12 关三娘被裴姝用了定身咒,王生这才在柳云清的搀扶之下而来。 这个年轻的男子纵然一身狼狈,仍旧不掩风华。 王生脸色灰白地走进一片废墟的屋里,不可置信地看向不久前还依偎在他怀里的关三娘。 他始终无法相信那个对他柔情似水的女子,竟会残忍至此,不仅剥了他人的发肤占为己有,还以人心为食。 王生深深地看了关三娘一眼,才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三娘,你真的,不是人吗?” 裴姝最讨厌看这种戏码,皱了皱眉头,正想叫王生离那关三娘远些,可却对上了柳云清的目光。 柳云清用哀求的语气问道:“小裴师父,能让生哥跟三娘说几句话吗?” 裴姝奇怪地看了柳云清一眼,很是不解,“还有什么好说的,关三娘是鬼而王生是人,人鬼殊途,多说无益。再说了,我赶来的时候,她还想挖王生的心肝呢!” 都到这份儿上了,这两人还有得聊? 柳云清听了裴姝的话,心中微微一惊。可是看向王生,男人身上的衣服还有血迹,可他看向关三娘的目光中只有悲痛之情,却无愤怒之意。 柳云清脸上神色凄然,她跟裴姝说道:“生哥尚未死心,这女鬼即使灰飞烟灭,也依然会活在生哥的心中。” 裴姝眉头一皱,正想说话。 这时,展昭上前跟裴姝温声说道:“有你在,关三娘已经插翼难飞,你就让王夫人如愿吧。” 展护卫的高帽送得及时,令裴姝心里美滋滋的,更何况她对柳云清一直感觉都挺好,能帮就帮一把,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反正王生身上的连心咒也是要想办法解开的,说不定这一人一鬼谈着谈着,就十分融洽,关三娘就自愿帮王生解了连心咒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太省事了。 于是,裴姝看了一眼动也不能动的关三娘,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好吧,那我就让他们说几句话。” 展昭望着少女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莞尔。少女不识情滋味,又哪知这些痴男怨女之间,有许多事情是无法用常理去衡量的? 不管是柳云清也好,关三娘也罢,到底逃不出一个情字所困。 关三娘跟王生说,她本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从小爱慕表兄王越,可谁知表兄王越的目光从来不曾停驻在她的身上。 王越心中所喜欢的,一直都是彦芝芝。 她之所以会认识彦芝芝,并且和她成为朋友,是因为她希望表兄在看彦芝芝的时候,会多看她一眼。 可是王越并没有,不管何时何地,有没有彦芝芝在,王越的目光都不曾停留在她身上。 即使是那样,她心中对彦芝芝也并没有任何歹意,直到王越作了一幅画。 王越作了一幅画,画中她与彦芝芝一起在花园中扑蝶,王越笔下的彦芝芝美丽动人、眸光温柔,可是关三娘呢? 王越笔下的关三娘,不过只有一个背影而已。 当关三娘看到王越送给彦芝芝的那幅画时,几乎难过得不能呼吸。 而这时,彦芝芝的贴身婢女到了她的身边,轻声跟她说道:“芝芝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论是上天还是世人,对有着一副好皮囊的人,总是格外恩宠。 就像彦芝芝,号称开封第一美人,父母宠着,还拥有无数青年才俊的仰慕,上门求亲之人快要踏平彦家的门槛。 可关三娘呢? 当初父亲请来为她批命的先生,看到她脸上的胎记时,便直接跟父亲说此女生来不祥,出生时便害得母亲难产血崩险些丧命,日后只会给关家带来祸患。 从此,她过着爹不亲娘不爱的日子,关家的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过街老鼠。 她看向身旁的鹿云,鹿云看向她的目光,尽是同情和怜悯。 鹿云小心翼翼地抬手,碰了碰她脸上有胎记的地方,轻声说道:“我听说城外来了个道士,精通换魂之能,如果你能和芝芝换个模样,那会是怎么样的呢?” 就在那一瞬间,她心中迫切地想要拥有一副人人皆爱的好皮囊。 是不是拥有了像彦芝芝那样的美貌,就可以不再被人轻视,不再受尽白眼? 她是不是,也可以拥有令王越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的能力? 一旦动了那样的心思,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念头。她疯狂地想要去找鹿云所说的那个道士,她并没有想要害彦芝芝的念头,她只是在想,如果两人换了一副容貌,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她真的会拥有自己所向往的一切吗? 她找到了鹿云所说的那个道士,道士却说他并不会什么换魂之术,如果关三娘想要拥有彦芝芝的美貌,就只能付出代价。 这辈子她因为容貌所累,受尽白眼受尽苦楚,还有什么代价是她不能付出的呢? 关三娘实在想不出来。 可她没想到,所谓的代价,是她付出生命,身化厉鬼,亲手剥下了彦芝芝尸首的发肤披在自己的身上。 那真是一副好皮囊,可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她若是想保持年轻貌美,每个月至少得吃一颗活人之心来保持人气,否则,这发肤缺少了人气,不过是一层干皮而已。 道士管杀不管埋,她付出代价,道士则收下了她的代价。 关三娘死了,可她的身体又以另一个身份活着。 而真正的关三娘,从此只能化为鬼魅,在深夜出现。她终于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美貌,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关三娘泪眼婆娑地看向王生,语气悲切,“生哥,三娘此生,不曾拥有过片刻温情。我一时鬼迷心窍,一步错步步错,后来只能远走高飞,却不曾想到会在江南遇见你。” “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有记忆以来,最温馨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你,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重回开封。” 王生听着关三娘所说的事情,感觉一切都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半晌,他才哑着声音说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凡事不可强求。否则这般逆天行事,后果该要谁来承受?” 关三娘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涌起无边苦楚,她一边流泪一边说道:“生哥,你可知无穷无尽的寂寞也会因为一人而融化?我本以为我会永远孤苦无人理解,不料却会遇见你。” 王生闻言,微微动容,上前了一步。 柳云清站在裴姝身旁,也泪流满面。 裴姝看得十分不解,不由得问道:“柳姐姐,你到底为谁而哭?” 柳云清侧头,望着少女那精致的五官,她笑叹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心中十分难过。” 裴姝:“……” 而就在裴姝无语的时候,前方的王生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步,将关三娘脸上那张被叠成是星星状的符咒拿了下来,“三娘,快走!” 裴姝猛地回头,前方的关三娘已经飞身而起。 裴姝气得上前踹了王生一脚,“混账,你做什么?!” 王生被她一踹,疼得当即就跪地了,他一边捂着被踹疼的地方,一边吸着气,“她不是故意的,裴姑娘,你放过她吧。” “她不是故意的,怎么会杀了那么多人?有无辜之人若是阳寿未尽被她杀了之后,无鬼差前来勾魂,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一般孤魂野鬼在阳间四处飘荡,最终便是神魂俱灭,再也无法重入轮回。她若不是故意的,那些无辜之人枉死,难道便是活该?” “你枉读圣贤书,是非不分。不过一个女鬼,就将你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你可别忘了,你身上有她下的连心咒。她就是不死,到了地狱上刀山下火海,那锥心的痛苦,你以为忍受的只有她?” 王生想起方才醒来时那浑身疼得要爆炸的感觉,不由得脸色一白。 裴姝见他变了脸色,幸灾乐祸地说道:“刚才你要是动之以情,让她帮你解了连心咒,大概就好了。可惜,你的脑子净装草纸,以后疼死活该。” 在旁的展昭见状,哭笑不得,上前问裴姝,“关三娘是不是去了彦家?” 裴姝拿出身上的追踪器一看,点头,“嗯,你想的不错,她狗急跳墙,肯定会去找鹿云。” 王生一听这两人的话,愕然地看向裴姝,“你还要去找三娘?” 裴姝见他那模样,忍不住又要伸脚踹他,真是的,这人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可怎么感觉就是那么欠揍呢? 展昭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好了,裴姝,正事要紧。你再不去彦府,怎么捉鬼?” 可裴姝还不想让王生好过,她朝王生露出一个笑容,“我是驱魔人,斩妖除魔捉鬼是我的天职,我不止要去找关三娘,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王生原本青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裴姝笑得更加灿烂,“没事,虽然刀剑无眼很容易伤人,但王公子对关三娘一片情深,宁愿自己受苦也要放走她,肯定是不会在意为她忍受那点苦楚的。” 王生:“……” 他伸出手,正想说些什么,可裴姝和展昭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两人带着一只小黑猫就急匆匆地离去了。 王生回头,只见妻子柳云清看他的眼神,恍若陌生人。 13.画皮13 彦府一隅。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彦老夫人的房中出来,叮嘱了守在门外的仆人几句话,便提着灯笼离开。 她走在彦府的小道上,忽然,前方的空地出现了一个人。 来人的五官是美不胜收,可惜脸色是死白的,又披头散发,像是踏夜而来要找人索命的女鬼一般。 鹿云的脚步一顿,“三娘?!” 鹿云没想到关三娘还会来找她,连忙四下看了看,随即快步引领着关三娘的到了她的房间。 才进房间,她将门关上,劈头就问关三娘的时候,“你还来做什么?” 刚才王家出来的关三娘神魂落魄地站在鹿云的房中,沉默了半晌,随即说道:“鹿云,我已走投无路,想来你这儿避一避风头。” 谁知鹿云翻脸不认人,皱着眉头无情拒绝:“不行,你不能留在彦府。” 关三娘不解,问道:“为何不能?” 她心中有着许多的困惑,弄不明白为何当年那个默默看着她、目光同情而怜悯的婢女,如今看着却是一副高高在上,恨不得与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鹿云的眉头舒展开,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焦躁,耐心地跟关三娘解释:“三娘,今时不同往日,你背负着开封城中的五条人命,又被人发现你剥了彦芝芝的发肤,我若留你在彦府,风险太大。” 关三娘:“我若有路可走,又怎会铤而走险,跑来彦府找你?鹿云,我们早就已经在同一艘船上,你别想着可以独善其身。” 鹿云咬着下唇挣扎了半晌,才轻声跟关三娘说道:“三娘,我不能再帮你,这几年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告诉你有换魂之术。” 关三娘没想到鹿云会是这样的反应,抬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跟我说,你一直很后悔?当日若不是你将定尸丸放进彦芝芝的嘴里,她的尸身又怎会保持不坏?剥皮之时,若不是有你从旁协助,我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拥有这副皮囊?” “定尸丸是我放的又怎么样?人难道不能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而后悔吗?三娘,你如果还念旧情,希望你看在我曾经帮助过你的份上,你就离开彦府,别打扰了彦府的平静。” 关三娘并没有离开,她只是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 鹿云走到她的身旁,再接再厉地劝她:“三娘,没有人强迫你我做任何事情,大错早已铸成,及时回头是岸。” 关三娘听了鹿云的话,像是听说了什么笑话一般,语气充满了嘲讽之意:“铸成大错,回头是岸?鹿云,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鹿云沉默,她当然知道。 关三娘想要彦芝芝的美貌,她终于可以拥有,但也付出了代价,每个月都要杀人取心,维持身上那副皮囊的人气。 但那一切,并没有任何人逼迫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三娘,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关三娘冷冷一笑,她的手猝不及防地伸长,直接按在了鹿云的心脏上。 “好一个我的选择,你确定这一切没有你推波助澜的功劳?若不是你让彦芝芝含着定尸丸,她的尸体或许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又怎会有今天的许多事端?” “你说,我要不要帮你把这心肝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颜色?要是彦芝芝的父亲知道他们认的好义女,竟然帮着我将他们亲生女儿的发肤剥了下来,他们又会有何感想?” 关三娘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她倏然凑到鹿云面前,狐疑的说道:“对啊,为何我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你不将她嘴里的定尸丸取出来?” 鹿云:“……” 关三娘手中力道发狠,直接将鹿云按到了旁边的墙上。 鹿云被她没轻没重地往后推,后脑勺直接撞上了墙,顿时头晕眼花。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跟关三娘说道,“三娘,你冷静一点。” 关三娘无法冷静,因为她忽然发现许多事情,是她从前一直没想过的。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说!” 面对着激动地面目狰狞的关三娘,鹿云却非常冷静,“我没什么阴谋,一切都是你想太多了。三娘,你累了,放松一点,你放开我。” 关三娘摇着头,喃喃低语,“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她试图将事情弄清楚,可事情太多太乱,她根本理不清。脑中一团乱麻的关三娘按在鹿云右胸的手成爪状,五指的指甲陡然变长。 鹿云大吃一惊,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别急嘛,你们不是还有事情没弄明白的吗?” 关三娘和鹿云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裴姝跟展昭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屋顶的房梁上,尤其是裴姝,坐在上面十分悠哉,踩着软靴的脚在上面一荡一荡的。在她旁边,还坐着那只小黑猫。 关三娘大怒:“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姝并不理她,只是弯着那双大眼睛看向展昭。 展昭无声叹息,认命地将少女横抱起,然后带着她飘然落地。 裴姝脚踩实地后,葱白的手指指向屋中一角,那个地方还有一堆刚翻出来的土,裴姝说:“不好意思啊,来得比你早一步,用了个遁地术又用了个隐身咒,你发现不了也很正常。” 关三娘:“……” 鹿云见到裴姝和展昭,却没有求救,她甚至眸中流露出一丝惊慌。 对她而言,面对裴姝和展昭,竟比面对关三娘还要恐怖。 裴姝看向关三娘,“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鹿云会帮你吗?我刚才跟展护卫帮你找到了答案,你想知道吗?” 关三娘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忙着逃跑才对,可奇怪的,她并不是那么想逃,她心中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鹿云帮她到底有何动机。 直至方才她跟鹿云撕破脸,她想起过去种种,才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一直都忽视了。 关三娘看向裴姝,神色迷茫:“她为什么会帮我?” “因为嫉妒彦芝芝的人,并不只是你而已。关三娘,鹿云跟你一样,嫉妒彦芝芝拥有的一切,她甚至也跟曾经的你一样,对王越心生爱恋。” 鹿云原本还力持镇定,听到裴姝的话,顿时脸色大变,“我没有!你胡说!” 在旁的展昭淡瞥了鹿云一眼,沉声说道:“你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是你的枕头底下,放着的是王越送给彦芝芝的定情玉佩。” 鹿云眼眸蓦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展昭。 展昭迎着她的目光,神态十分坦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刚才裴姝为了赶在关三娘前来到此地,直接带着他用遁地术,好巧不巧,就遁到了鹿云的房中。裴姝本着既然都来到嫌疑犯之一的房间里,东西不翻白不翻的原则,就翻了一下鹿云的东西,然后就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玉佩。 小姑娘似乎对任何事物都能保持高度的好奇心,她竟对那个玉佩用了追魂术,然后发现那是王越所有。 好端端的,鹿云怎么会珍藏着王越的玉佩? 裴姝的小脑袋顿时脑补出一部狗血大戏,然而还没等她脑补完,鹿云回来了,紧接着关三娘也来了。 裴姝灵机一动,让展昭将她带上房梁,然后掐了个隐身咒,就听完了方才关三娘和鹿云的所有对话。 所有的事情,呼之欲出。 原来这一切事情的开端,都只源于一个少女的情窦初开和另一个少女的求而不得。 鹿云是彦芝芝身边的婢女,她从小就服侍彦芝芝,与她一起长大,看着她被父母宠爱,与王越定亲。 彼时年少,王越风度翩翩,自然收获了许多少女的仰慕之心,鹿云也不例外。 她看着王越与彦芝芝定亲,看着他们婚期渐近,她不甘心。 直到她看到关三娘对着王越为彦芝芝所作的画像黯然神伤,她心中一动。 那时开封城外来了个道士,道士长得跟一般的牛鼻老道不一样,他长相清隽,时常闭门不出。鹿云路过道士的家门时,曾经听到道士笑着与她说:“姑娘看着好似为情所困,今日你我亦算有缘,他日你若是有事求我,我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鹿云将信将疑。 道士告诉她,不必怀疑,他们不过各有所求罢了,不出半个月,或许姑娘就有事情要来求我帮忙。 时至今日,鹿云再也无法隐藏真相,她将事情和盘托出。那长相清隽的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并不了解,但他一开始便明说了,他不会换魂,但有办法令关三娘拥有像彦芝芝那样的美貌。关三娘要他出手,可以,要付出代价。 道士的代价,是要关三娘的阳寿,所以关三娘才会暴毙身亡。 “我虽然让关三娘去找那道士,可不曾逼迫她。这些事情,若不是她心甘情愿,旁人根本强迫不得。我之所以愿意帮关三娘,是因为那道士告诉我,若是此事能成,我将会成为彦府的义女,彦芝芝所拥有的一切,我也能拥有。包括……嫁给王越。” 但鹿云并不想拥有彦芝芝的一切,她只想嫁给王越。 可是最后王越却因为熬不过对彦芝芝的相思之情,选择了自缢身亡。 关三娘得知自己由始至终都被鹿云设计,顿时大怒,要杀她。 鹿云却也不怕死,她看到关三娘那模样,冷笑着说道:“你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咎由自取。若是心无邪念,又怎会性差踏错?定尸丸确实是我放在彦芝芝的嘴里,本来她的发肤被你剥走之后,我便该将定尸丸取出。可我不愿意,她生前得到了王越全部的目光,死后竟然也让王越对她念念不忘。开封第一美人,何其楚楚动人?若是她没有了那如花似玉的容貌,还真的会有人为她痴迷吗?” “若是王越得知自己昔日爱慕之人,如今发肤无存,模样不堪入目,他还会为她殉情吗?” 裴姝听着鹿云的话,觉得真是听不下去了,反驳说道:“你自己以貌取人,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肤浅吗?” 鹿云看向裴姝,忽然笑了起来,“世人皆爱以貌取人,若非如此,关三娘又怎会宁死也想拥有美貌,而王越在为彦芝芝和关三娘作画时,为何不将关三娘的模样画出来?” 裴姝:“彦芝芝既然是王越的一生所爱,他只愿为她作画,只愿描绘她的模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怎会认为那幅扑蝶图中女子的背影,一定是关三娘,而不是旁的女子呢?” 14.画皮14 裴姝的话一出,关三娘和鹿云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这时候,也不知道裴姝是从哪儿摸来的那幅画,她手一抖,卷起来的画像就展开了,她问关三娘:“光是看背影,你就觉得是你了?” 关三娘:“……” 裴姝:“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女子,跟彦芝芝关系好的人,也并不止是你,她还有许多彦家的姐妹,王越都没说这是谁,你们凭什么帮他说?” 或许,所有人都误会了。 画中的背影,并不是特定的哪个女子,那不过是王越顺手画上去的而已。 那是的青年,或许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世上女子千万,可能入我眼能被我放在心尖上的,只有你彦芝芝一人。 仅此而已。 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裴姝说的那种可能性。至今都令她无法忘怀的,是看到那幅画的惊艳之感,惊叹于王越对彦芝芝的用情至深,一笔一画,似乎都带着无限深情。 而这时,鹿云来说,王越所画的人,是彦芝芝和关三娘。 于是,她的心情便由羡慕变成了嫉妒,甚至怨恨。 被误导的并不只有关三娘。 裴姝和展昭看到那幅画时,也被鹿云的话误导。 展昭看向鹿云,沉声说道:“听说王越此人,从小聪颖,品性极好。我曾派人打听过他生前之事,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表妹关三娘的容貌而嫌弃他,他对每个表妹,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人若是能被周围之人称赞,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伤人之事。” 关三娘听了这些话,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难道只是我误会了吗?” 鹿云此时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她听了展昭的话,笑道:“王越确实从未说过画中之人是关三娘。他作画之时,之所以会增添一个女子的背影,不过也是因为彦芝芝说,扑蝶虽然好玩,可若是只有她一人在那春色盎然的景致之中,未免过于孤单,因此他才会多画上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时正值春天,彦芝芝偶感风寒,被家人禁足养病。 王越为了帮彦芝芝解闷,便为她画了一幅扑蝶图讨她欢心。那时的天之骄女看到未来夫婿送来的画像,抿着嘴笑,心中明明十分甜蜜却要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此美景,只有我一人,为何不找人与我作伴?” 王越一听,回去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背影。 彦芝芝问为何这个女子只有背影? 王越笑着与彦芝芝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剩余的,长相如何品性如何与我皆无关系。但因你想要一个人与你作伴,我便画了个背影上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能讨未婚妻的欢心。 彦芝芝闻言,笑颜如花。 那时的鹿云正端着一杯茶上来,看到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心中不觉欣慰,反而涌起了一副不可名状的愤怒。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彦芝芝的?为何王越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彦芝芝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的道士,又想起了同样求而不得的关三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关三娘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笑过,笑声凄厉,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蓦地朝鹿云出手,“鹿云,你害我至此田地,还让我误以为表兄嫌弃我的相貌而对他痛下杀手,我杀了你!” 然而她尚未凑近鹿云,就已经被裴姝的驱魔棒打了回去。 关三娘眼睛发红,她对裴姝有几分忌惮,虽然张牙舞爪,却并不敢上前,“驱魔人,你让开!” 裴姝手中的驱魔棒晃了晃,说道:“鹿云是彦芝芝尸首剥皮案的主谋之一,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她,包大人会找我算账的哦。”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戏剧,又十分荒诞。 如果她是关三娘,被个小婢女耍得团团转还动手杀了自己曾经仰慕之人,她肯定要让鹿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毕竟不是关三娘,她也不能让关三娘砸了驱魔龙族的招牌。 鹿云被裴姝和展昭挡在身后,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展昭拦住了。 鹿云的状态已经将近疯癫,“她说什么?她对王越痛下杀手?王越难道不是为了彦芝芝殉情的吗?!” 展昭拦着她,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道:“大概不是,按方才关三娘所言,王越并不是自尽,而是被她所杀。” 鹿云闻言,像是所有的精神气都瞬间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手段用尽,到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都是被她的计谋害死的? 关三娘对着裴姝怒目横向,却无可奈何,忽然,她虚进了一招,转身拔腿就想开溜。 才飞身出去,裴姝已经堵在了门前,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跟关三娘说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到包大人的公堂上解决。关三娘,跟我走。” 关三娘闻言,怔怔地看向裴姝。 这么多年,她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论是活路还是死路,似乎都由不得她选择。她不想在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想在地狱当苦役。 关三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娘!”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个男人:“生哥?” 竟然是王生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和鹿云的动静太大,加上又有裴姝和开封府的人在,整个彦府都被惊动了。 彦家的父母甚至都出来了,他们看到了关三娘,彦母那双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芝芝!” 彦父连忙拉住妻子,“夫人,那不是芝芝,我们的芝芝已经死了,那不过是偷了芝芝皮囊的恶鬼!” 关三娘:“……” 她回头,看向王生。 王生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三娘,回头吧。” 关三娘连连摇头,眼睛流出血泪,“回不了头,我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猝不及防地朝王生扑了过去。 王生见状,大吃一惊,反射性将身旁的柳云清拉过去挡在身前。 柳元清惊呼:“生哥?!” 裴姝眉头一皱,掐了个手诀,只见柳云清和王生同时倒在了地上。同时,她的一道符咒打在了关三娘身上,“定身咒!” 可惜定身咒晚了一步,关三娘已经扑向王生,只见她那只成爪状的手,已经伸进了王生的身体里。 王生瞪大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三、三娘?” 已经被定身的关三娘望着王生,又笑又哭,“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解连心咒而已。” 可惜,他却以为她要害他,还拉了柳云清来垫背。 遇人不淑,她怎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又如何能跟只对彦芝芝一心一意的王越相比?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念之差。 在彦府的那一夜,裴姝将关三娘拿下,事后在包大人的审讯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王越不是自尽,而是关三娘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亲自去杀了他。上吊是真的,但并不是自尽,而且他杀。 关三娘被移交给了冥府,未来很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她都会过得很艰难。 裴姝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在关三娘被鬼差大哥带走前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都有妻室的男人下手呢?老弱病残的对你来说,难度不是要少得多吗?” 关三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过是想天下男子,还有没有男人像王越那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 可惜没有,包括王生在内。 裴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觉得荒谬之余,又觉得关三娘有些可悲。 但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导火线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可不管是关三娘还是鹿云,对那位道人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只知他十分年轻,自称不伤居士。 不伤居士带着关三娘的尸体走了,天大地大,他们会去哪儿呢? 鹿云自作孽不可活,在真相暴露之后,就疯了,事后如何处理,裴姝并不想过问。 她是驱魔师,负责的是捉鬼,至于谁的过错该要如何赎罪,妖言惑众的不伤居士要怎么缉拿归案这些事情,一概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裴姝对柳云清和那位刘府的夫人都挺关心的,毕竟,年纪轻轻的没了丈夫,丈夫再不是个东西,这都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裴姝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 刘夫人回了娘家,后面会如何,没跟裴姝说,裴姝也不好过问。 但是柳云清,自从王生去世后,时不时到裴姝的宅子跟她来往。听说王生下葬的那天,葬礼上无端端来了个疯道人来捣乱。 在裴姝的院子中,柳云清摸着蜷缩在旁边的小黑猫,跟裴姝说道:“那道人衣衫褴褛,我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恶的是,那道人哈哈大笑,随后在地上吐了几口痰,还与我说,要是我愿意跪下将他吐出来的痰舔干净,他就有办法令生哥死而复活。” 正在用心画符的裴姝一听柳云清地话,符也不画了,将笔和朱砂放下,十分气愤,“什么妖道这么无耻,你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了吗?” 柳云清看着裴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头笑了笑,“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裴姝:“要是我在就好了,不管什么妖道,只要我驱魔棒在手,保管把他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柳云清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跟裴姝说:“小裴师父。” 裴姝看向她。 柳云清:“我要走了。” 裴姝:“走?走去哪儿啊?” “在我嫁给生哥之前,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后来从军了。如今他回来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想,到处走走也很不错,所以就答应他了。” 后来柳云清离开的时候,裴姝和展昭一起送她出城门,裴姝这才发现,柳云清带着王生所有的家产跟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 城门外,马车迎着旭日升起的方向跑去。在马车之上,那是一对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男女。 裴姝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很是感慨。 展昭以为她少女在感叹聚散离合,不由得温声安慰:“人与人之间,聚散有时,只要好好保重,总有再次相见之日。” 谁知裴姝听了,却十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为柳姐姐的离开而难过,我不过是在想,柳姐姐拿的起放得下,被王生辜负错待也不自怨自艾,转身就带着他的全部家产改嫁,潇洒不纠结,真是吾辈女子的典范。” 展昭:“……” 15.造畜01 江南景色,处处风光好。 开封府的包大人被当今圣上任命为钦差大臣,奉命到江南一带巡视。 包大人出行,开封府的公孙先生、展昭等人照例也是要跟着一同出行。 临行前,包大人照例跟开封府的上宾特殊顾问裴姝打了声招呼,问道:“我看你天天待在开封,是否想与我一同出去走走?” 裴姝有些诧异地看向包大人,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包大人邀请一同出行。 包大人迎着裴姝惊讶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颇有些自作多情,可裴姝不是别人,裴姝是太后和皇上特别照顾的孩子,虽是女子,胆识和见识都不俗,并不是寻常的闺中女子。 最关键的,是包大人出宫的时候,当今皇上赵祯忽然把他留下来了。 赵祯将包大人留下来,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要商量,而是在关心裴姝的近况。 赵祯一边跟包大人在御花园散步,一边问道:“包卿家,裴姝有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昨日朕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还在念叨她呢,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包大人想了想,十分实诚地跟皇上说:“呃……这个,她大概就是忙着卖卖符咒,帮着邻里的大爷大娘们除厄运,然后再关在宅子里玩她那一屋子的式神吧。” 赵祯:“……” 包大人稍微停顿了片刻,又续道:“哦,还有要陪她的小黑猫玩,” 赵祯:“…………” 这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有人日理万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也有人无所事事把自己关在屋里玩式神撸猫。 赵祯对裴姝那样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羡慕了,可羡慕也不能写脸上,谁让他是富有天下的九五之尊呢。 于是,赵祯轻咳了一声,跟包大人说:“我看裴姝老在开封待着,或许也会感觉有些腻,要不你问她是否想与你一同出去走走。” 包大人:??? 赵祯一本正经地跟包大人说道:“爱卿是国之栋梁,若有什么差池,那都是朝廷和大宋百姓的损失。爱卿出巡,有展昭与开封府四护卫随行,朕倒是不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要加害爱卿,就怕遇见不是人的东西。有裴姝在,你们若是在路上遇上什么鬼打墙老鼠打洞之类的,也不怕了。这样,朕也可以放心,” 一番话,在情在理。 说得包大人都差点相信皇上让裴姝与开封府众人一同出巡,完全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而这厢裴姝得知赵祯的话,也十分赞同地点头,跟包大人说:“皇上考虑得真周到,大人出门巡视,除了防人,当然还得防鬼啊。我很愿意当大人的保镖,陪你一起去巡视的!” 包大人:“……” 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两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裴姝就跟着包大人一起离开了开封。包大人一路巡视,阵仗不小,大概是包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路上别说会遇上鬼打墙了,连鬼影都没见个。 没鬼捉的裴姝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小孩,天天浪得能上天,看得开封府的众人羡慕又嫉妒。 如今他们一行人正抵达江南苏城,裴姝一听快到苏城官驿,立即朝身边的人打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公孙策看着裴姝那充满活力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笑着与她建议:“苏城此地,好吃的大街小巷都是,等我得了闲可以陪你去逛逛,从街头吃到街尾。唔,此地刺绣闻名天下,要不你找个铺子去做一身衣裳?” 裴姝一听做衣裳,就来了精神。姑娘家爱俏,漂亮的衣服不管有多少衣柜里都还缺一件,怎么买都买不够。 裴姝:“做衣裳?这个倒是可以有,我可以特别指定绣娘帮我绣什么图案吗?” 旁边的展昭一听,就知道这姑娘的女红不怎么好,他们留在苏城的时间有限,短短时间,指定图案哪有那么好做的? 不过也难怪裴姝的女红不好,身为驱魔人,她要是大把时间来做女红,大概也不用继承驱魔龙族的衣钵了。 展昭想着,笑瞥了裴姝一眼。 裴姝见状,板着俏脸,表情凶巴巴的,“笑什么笑,不许笑。” 展昭看着她那自以为凶狠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 裴姝气结,正想掐个手诀做些什么的时候,前方忽然一阵骚动。 她一怔,看向展昭,“怎么了?” 展昭摇头:“不清楚,我去看看。” 语毕,驱马上前。 裴姝好奇,也跟了上去。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包大人名声在外,一路上裴姝都不知道遇见了多少人拦轿要包大人为他们申冤。遇到的人,冤情有真有假,包大人事无巨细,能办的都办了,不能办的也都安排了下去。 裴姝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有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也并不能让人觉得更快乐,所以平常遇到要包大人伸冤的人,裴姝都很少待在旁边。 然而,这天裴姝难得安安静静地站在展昭身旁把事情听完了。 拦路喊冤的姑娘,名叫兰心,是苏城姬姓人家的大丫鬟。 她说一个月前,苏城的姬家发生了火灾,火灾不仅把半个姬家烧没了,姬家的家主姬寒也在火灾中丧命。 姬家的人觉得此事不寻常,因此报到了县衙去。 县衙介入调查,仵作验尸,说姬寒确实是死于火灾,至于为何会起火,大概是当天晚上姬寒喝多了,回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引起了火灾。 可问题来了,姬寒被火烧死了,为何本该与他同房的妻子韩纱,却平安无事? 一问才知那天晚上姬寒的妻子韩纱并不在屋子之中,她正与自己养的一只狗大黄在屋后的小河旁放花灯。 姬家的人因此断定姬寒之死并不是意外,而是韩纱蓄意谋杀。 兰心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掉,她一边向包拯磕头一边抽泣着说道:“我家主人与家主感情甚笃,虽偶有小吵小闹,但从不影响感情。自从家主去世后,我家主人悲痛欲绝,茶饭不思,她又怎会谋害家主呢?更荒谬的是,那姬家之人厚颜无耻,竟含血喷人。” 包拯听着兰心的话,神色凝重,跟兰心说了一句:“你起来说话。” 兰心依言站了起来,又说道:“姬家人与官府串通,对我家主人屈打成招,说我家主人之所以对家主动了杀心,是因为被家主发现她与所养的狗在床上苟合!” 大概是因为此事太过荒谬气人,兰心的声音也随着提高,十分的义愤填膺。 兰心说完,实在忍不住,再度对姬家破口大骂。 众人:“……” 初到苏城,包大人还没进城就被人拦路求申冤。 于是,一行人到了下榻的官驿就开始忙碌。 裴姝出门,忘什么都没忘要带着自己的小黑猫。白天的时候小黑就跑到包大人的轿子待着,时而蜷在旁边睡觉,时而跟包大人大眼瞪小眼,比谁的脸更黑。到了晚上,它就陪着裴姝。 可以跟开封府的人一起出门,裴姝心里其实很高兴,可大家都有事情忙,就显得她有些游手好闲。 虽然她并不介意自己可以游手好闲,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寂寞的感觉。她坐在桌子前面,小黑正乖巧地坐在桌面上,歪着脑袋望着她。 裴姝叹息,“你的朋友也不在苏城,所以你也觉得有些寂寞,对不对?” 小黑“喵呜”一声,然后在桌面上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真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生命。 裴姝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小萌宠,幽幽叹息:“我跟你说,你也不懂。” 不被小黑猫理解的裴姝只好变出了一只白鹤,白鹤背着她飞上了驿站最高的屋顶。 裴姝从白鹤的背上下来,无声地坐在了房檐上。 驿站灯火通明,一直有人在走动,那些人不是来拜访包大人的,就是包大人派出去办事的。 大晚上的,瞎折腾什么呢? 裴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就被天上的那轮大明月吸引了。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从前的时候,每到十五她都会跟着母亲去捉鬼。 没办法,妖魔鬼怪每逢初一十五就特别生猛,连八月十五,元月十五这些日子也都不例外。 从前人人在家享受温暖,去放花灯赏月的时候,裴姝就跟着母亲一起捉鬼。 大概是出于她从小就没了父亲的补偿,母亲对她虽然严格,但一直都很疼爱,可惜她还来不及长大,母亲就已经没了。 后来跟着小姨,每逢初一十五出来闹腾的鬼依然还是特别生猛,可逢年过节,小姨是肯定要带着她在家过节的。 小姨说恶鬼是捉不完的,只要世有不平事,就永远会有冤魂不散,人活一辈子,不管是驱魔人还是平凡人,都要对得起自己才好。 裴姝一直都记得小姨的教诲,所以她向来十分厚待自己,从不主动自己往心里添堵。 就是不知道如今小姨过得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对着月亮呢? 一时之间,思绪不受控制地飞远,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影子,扭头一看,是展昭。 在如水的月光下,男人英俊的五官显得尤其迷人,风吹过,衣带也跟着拂动,好像天上的哪位仙君误落了凡尘似的模样。 就是他提在手里的两个小酒壶和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破坏了美感。 裴姝难得有心情想体验一把多愁善感的滋味,却被不速之客打扰,于是皱眉,嗔怪说道:“做什么来打扰我,我正在赏月悟道呢!” 展昭生平头一次看到有人悟道悟得这么随意的,默了默,然后眼尖地发现隔壁的屋顶还蹲着一只白鹤。 裴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巴微扬,得意洋洋地显摆,“那是我变出来的式神,厉害吧?” 展昭莞尔,点头:“厉害。” 少女道法又见长,居然能变出飞的式神了,往后捉鬼要翻墙,估计也不再需要他了。 真是开封有初长成,展护卫此刻的内心有些复杂。 男人慢悠悠地走到裴姝身旁坐下,将手中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 裴姝没接,她只是偏头看着,然后问道:“这是什么?” 展昭见她不拿,将东西放旁边,自己拍开了酒壶的封泥,喝了一口来自苏城的美酒。 “那是别人给大人带来的苏城糕点,说是苏城第一楼做的点心。听说你晚膳没怎么吃,我顺手就拿了一些来给你尝尝味道。” 裴姝听到展昭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意,虽然展护卫平常没事就怼她,但也是有优点的。 裴姝拿起旁边的点心,打开吃了一块,甜而不腻,口感确实很好。 展昭手里拿着酒壶说道:“我看你听了那护主心切的兰心说的事情后,就不怎么高兴。” “倒不是不高兴,就是这些事情听了,难免会觉得怎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 “我看你平时与怨念不散和为非作歹的鬼怪打交道比较多,还以为你不会受影响。” 放在平常裴姝肯定是不会跟展昭说什么的,可是今晚月光很好,展昭还给她送点心……她顿了顿,然后坦白说道:“人与鬼怪还是有差别的。人活在世上,会有各种各样的顾虑和束缚,可鬼怪不一样。能在人间游荡的鬼怪,都不是寻常的鬼怪,他们有的修炼千年才成形体,有的死后执念不散而成冤魂,他们与人之间,不能用同样的标准去衡量。” 展昭点点头,跟裴姝说:“确实是这样的不错。今天兰心跟大人说的事情,大人已经安排下去打算要去苏城的县衙了解此事。” 裴姝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点头。 “因为许多事情尚未展开调查,关于案件的资料也尚未拿来,不管是大人还是我和公孙,都难以对这个案件发表什么看法。” 裴姝对此也表示很理解,案件的宗卷都还没拿到手呢,任何事情都不能光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展昭喝了一口酒,酒香醉人,侧头看向身旁啃着糕点的少女,他的眼里闪过笑意,随即又续道:“此案鉴于韩纱已经认罪,若想翻案,韩纱的供词很重要。唔,大人说我们一行人当中,都是江湖莽汉,与韩纱交谈难免会有隔阂。” 裴姝拿着糕点的手动作一顿,她就说呢,怎么会今天忽然对她这么好这么和颜悦色的,原来是有求于她呢。 果然,展昭温声与裴姝说道:“明日我和公孙想去向韩纱了解一下当晚的情况,裴姝,你可愿意与我们一起?” 裴姝本想说我只管包大人不会被鬼找上门,不管查案的。 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手里还拿着展护卫专门送来的点心呢。 为了礼尚往来,也为了显得自己很上道,当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自己不那么游手好闲,裴姝答应了展昭明天一起去见韩纱。 16.造畜02 裴姝见到韩纱的时候,她正穿着囚衣。 有的人,真的是美的放在什么地方都会令人移不开眼。有颜任性,就是披个麻包袋,依然让人觉得她很美,韩纱无疑就是这种人。 可是这韩纱,看着也太年轻了吧? 裴姝觉得韩纱跟她差不多的年纪而已,年纪轻轻,又守了活寡,还要被人诬陷她跟一只狗有苟且之事……这真的是太可怜了。 裴姝生平最看不得漂亮的小姐姐受委屈被错待,因此看到了韩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韩纱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站在裴姝身旁的展昭身上。 此时展昭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器宇轩昂,眉宇间英气逼人,甚是好看。 韩纱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扫过,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头靠墙闭上了眼睛。 裴姝:“……” 展昭:“……” 两人对视了一眼,展昭轻咳了一声,朝韩纱抱拳,“姬夫人,在下展昭,奉包大人之命前来了解一个月前姬家的火灾之事。” 韩纱动也不动,似乎外界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就那样安静地靠在墙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像。 展昭愣住,要对方是个男的,他倒是好办,糙汉子之间的审讯不需要太多讲究,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 可韩纱不尽不是糟汉子,即使在牢房里,她看上去依然像是那种被人捧在手掌心的精致美人。 要是公孙策来的话,或许还有些变通之法,毕竟,公孙先生文质彬彬,君子如玉,又心思缜密周到,说不定能让韩纱说两句话。可惜今天公孙先生要去看姬寒的验尸报告,不能前来。 展昭抬手掐了掐眉心,跟裴姝交换了一个“交给你”的目光。 裴姝默了默,少女经事并不算很多,平常打交道的都是妖魔鬼怪,她又一向粗暴直接,所以此时面对韩纱这样的,裴姝多少有些头疼。 头疼归头疼,胜在韩纱是个美人。 裴姝对美人小姐姐,总是愿意多点耐性的。 裴姝走了过去,在韩纱前方蹲下,望着她,“韩纱,我和展护卫是奉了包大人之命来找你的。” “你知道包大人吗?开封府的包拯,他昨日到了苏城,尚未进城,便被你的大丫鬟在路上拦下,说要为主伸冤。” 韩纱沉默不语, 裴姝有些意外,韩纱竟然对伸冤二字一点反应都没有。她难道不是被诬陷的吗?现在包大人来了,亲自过问这个案件,她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韩纱并不想翻案? 粗暴直接惯了的裴姝懒得跟韩纱迂回,皱着眉头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不想翻案?你如果不想翻案,就直接说,别害得一堆人围着你团团转,你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安静围观的展护卫:“……” 韩纱依然无动于衷,动也不动。 裴姝回头,看了展护卫一眼,展护卫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裴姝:“……” 看在昨晚的点心份上,她还是再努力一把。 裴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不说话,那就是不想翻案。不想翻案,那你就是必死无疑了,你这么想死,是为什么?想为姬寒殉情吗?” “如果你想为姬寒殉情,那就应该在他被火烧死的时候跟他一起死才对,何必等到现在?” 裴姝说着,她发现忽然韩纱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裴姝抓紧那一缕情绪的裂痕,继续发散:“你如今一身臭名,若是死了,怎么去见姬寒?” 韩纱终于张开眼睛,看向裴姝。 裴姝捉紧机会朝她露出一个超级和善的笑容。 韩纱看了裴姝一眼,恹恹地转头,语气有些讥讽,“你知道什么。” 少女见韩纱有反应,方才内心涌起的暴躁感觉瞬间被抚平,她觉得自己第一次跟涉案人员聊天虽然不能说十分成功,但也算可圈可点了。 即使对方的语气带着讥讽之意,可裴姝也不生气,她还理直气壮地跟韩纱说:“你可以让我知道啊。” 韩纱终于抬眼,跟裴姝直视。 少女的眼睛瞳仁像是被水浸润过的墨玉,清润有神,她神色认真地跟韩纱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与我说,包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韩纱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将头靠在了墙上,“不,这事情没人能为我做主。” 裴姝:“……” 韩纱:“供词我已画押,二位请回。” 裴姝只好站了起来,看向展昭。 展昭无奈,叹了一口气,“那就走吧。” 两人离开了牢房,去找公孙策。 包大人在张龙赵虎的陪同下,去了苏城县衙。公孙策肩负着要查清姬寒死因的任务,并没有陪同包大人一起。 裴姝和展昭去找公孙策的时候,公孙策正在苏城知县的资料房中,翻着一个月前姬寒的验尸报告。 除了仵作的验尸报告,当初案件的资料都已经摆在了旁边,这让裴姝十分惊讶于这个县衙的办事效率。 裴姝走进屋里,四处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真是阴森森的,如今初夏,这个地方竟然还这么阴沉沉的。她没忍住,拿了一张符咒出来贴在墙上,屋里的阴森之气顿时大减。 公孙策看着少女的举动,心中莞尔,但并不多说什么。 他走到前方放置茶杯的地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温茶,笑问:“你们去见韩纱,有何收获?” 裴姝拿起一杯温茶捧到鼻端前,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她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没什么收获,韩纱好像不想翻案。” 公孙策一愣,看向裴姝,可捧着热茶的少女已经晃到了书桌前,好奇地探头看着他方才摊开在桌面上的验尸报告。 在旁的展昭倚在窗户的边上,跟公孙策说道:“裴姝说的不错,韩纱确实不想翻案,我们去问她任何事情,她都不言不语。” 公孙策:“为何?” 展昭摇头,“或许其中真的另有隐情,但她不说。” 公孙策微微蹙眉,“这就十分令人意外了,若是寻常之人,被人诬陷杀夫已经是不可承受的罪名了,更何况她还被按了一个与畜生苟合的罪名,为何还不想翻案?” 古人最为注重生前身后名,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尤其是女子。 可韩纱却是个另类,饶是公孙策、展昭这样不拘泥于世俗之人,对韩纱的举动,也是十分不解。 而裴姝翻了公孙策放在桌面上的验尸报告,又顺手翻了翻其他的宗卷,十分不解地问道:“不是说韩纱和畜生在床上苟合被姬寒发现,韩纱才想要谋杀姬寒的吗?这么严重的事情呢,畜生奸|夫呢?去哪儿了?” 对啊,那只叫大黄的狗呢? 难道姬寒死了之后,那只狗就被乱棍打死了吗?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尴尬。 展昭抬手,手背抵了抵鼻子,跟裴姝说道:“找那只狗做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欲加之辞。” 公孙策也是哭笑不得,“展护卫说的对,畜生不通人语,你找到了那只狗,也不能做些什么呀。” 裴姝闻言,将手中茶杯往案桌上一放,转身叉腰,振振有词地反驳:“怎么不能做些什么,狗也是可以成精的啊!” 公孙策:“……” 展昭:“……” 片刻之后,公孙策和展昭两人讨论起了是否应该去姬家看一下案发现场,还有姬家人的供词是否可信? 兰心说姬家人与知县郭大人勾结,对韩纱屈打成招。 可根据展昭方才的观察,韩纱或许没有杀夫,但对她不存在屈打成招。那女子除了模样狼狈了些,脸色苍白了些,没有丝毫被严刑逼供的痕迹。她显然是自愿在供词上画押的,至于她为何要画押,那才是他们要查清楚的地方。 两人在讨论着案情,裴姝在旁边托着下巴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末了,她还是很执着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找一找那只叫大黄的狗。” 公孙策抬手掐了掐眉心,问道:“你真怀疑大黄已经成精?” 裴姝默了默,摇头,“虽说狗是有可能成精,但那只大黄大概不会是一只成精的狗。要真成精了,跟韩纱奸|情暴露,直接杀人灭口,带着情人远走高飞岂不是更好的选择?可我总觉得那只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然为什么韩纱会默认自己跟一只狗发生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略顿,裴姝歪头看向在座的两位男人,“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公孙策对裴姝的逻辑十分讶然,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事确实有蹊跷。” 只是按照常人的逻辑推理,不管是公孙策还是展昭,都不会把疑问放在一只狗身上。 展昭迎着裴姝的目光,默了默,点头应承:“好的,我等会儿就派人去找那只叫大黄的狗。” 是夜,一团乌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将天上玉盘似的月亮遮住了。 裴姝正跟小黑猫在驿站的后院里坐着,小黑猫其实不是寻常的黑猫,它生而有灵,是可以修炼的。 裴姝陪着小黑猫晒月光修炼,忽然来了一朵乌云把晒着小黑的月光挡没了,这就令人很不高兴了。 一阵夜风刮过,阵阵阴凉。 原本懒洋洋地瘫在裴姝身旁的小黑猫忽然坐得端正,两只小耳朵还抖了抖。而停在院中树上的飞鸟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氛,忽然簌簌飞起,慌不择路地离家出走。 裴姝一怔,微微眯眼,随即笑着娇声说道:“我说好好的,怎么会有乌云遮月,原来是冥府的鬼差大哥来了呀。” 这时,院中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的男人,黑色长袍,穿着个斗篷,头蓬的帽子戴在头上。他身材高大,帽子遮住了他半边脸,看着很冷很酷的样子。 裴姝看到了对方,却不害怕,她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在后,慢悠悠地走过去,在男人的前方背手而立。 只见少女身体微微向前倾,笑嘻嘻地说:“鬼差大哥,你怎么老是这个出场方式啊,我都看腻了呢。” 鬼差大哥:“……” 无奈,将戴在头上的斗篷帽摘了下来,剑眉星目,只有帅气没有鬼气。 裴姝每每看到这位鬼差大哥,都免不了感叹,这年头,连鬼差都长得特别帅。 裴姝站直了身体,拿出符纸烧了一杯茶给他,“鬼差大哥,怎么会路过这地方?” 鬼差大哥坐在旁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每天忙忙碌碌,不都是要捉拿没按时到冥府报到的鬼魂么?我方才路过此地的土地庙时,听到土地碎碎念说开封府的包大人和驱魔龙族到了苏城。你我也算有交情,既然都在苏城,岂有不来看看故人的道理?所以我便来看你一眼。” 裴姝眼角一挑,少女眸光带着几分狡黠,语气贼兮兮的,“真的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鬼差大哥瞪了裴姝一眼,“怎么说话的呢?没规矩。” 裴姝撇嘴,轻哼了一声。 鬼差大哥正襟危坐,跟裴姝说:“看你是真心的,但也确实有事想问你。” 裴姝:“什么事?” “驱魔龙族不是时常与鬼怪打交道么?我想便是想问你到了苏城后,是否有看到什么懵懂新鬼在外面到处游荡?” 裴姝奇怪地看了鬼差大哥一眼,说道:“我看你们平时对那些没去地府报到的新鬼也没这么着急啊,你这次找的新鬼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鬼差大哥叹息:“那只新鬼历劫十世,来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身系千万生灵,他要不去冥府报到,后果会很严重啊。” 裴姝愣住,这么牛逼的新鬼,来世那么威风,还留恋什么阳间,赶紧去冥府报到不好么。 鬼差大哥一边喝茶一边跟裴姝吐苦水,说:“这眼看快到他投胎的时间了,都没见鬼,这还能怎么办啊?找呗。可茫茫人间鬼海,让人怎么找?” 裴姝听着鬼差大哥的诉苦,顺着小黑身上的毛,随口问道:“你要找的,到底是个什么鬼?” “说来也巧,你和包拯不是要为一个叫韩纱的女子翻案么?我要找的鬼,刚好就是她死去的丈夫,姬寒。” 裴姝:“……” 呵呵,世界真是太小了呢。 17.造畜03 鬼差大哥告诉裴姝,他要找的新鬼就是韩纱一个月前去世的丈夫后,就不带走一片云彩,潇洒地回冥府复命的。 用鬼差大哥的话说,是反正人间茫茫鬼海,要找一只鬼谈何容易,他还是趁早回冥府向阎君汇报。 鬼差大哥走了,留下小黑跟裴姝面面相觑。 裴姝将小黑抱了起来,跟她平视的高度,“小黑,你有没有觉得鬼差大哥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他找姬寒?” 小黑无辜的“喵呜”了两声,挣扎着要下地。 裴姝看着自己的小黑猫,有些发愁,小黑是生而有灵,可它怎么老是这样不开窍呢?光有灵性不开窍,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和她说话聊天的境界?该不会到了她要翘辫子的时候,小黑还依然是只胖乎乎的小黑猫吧? 可眼下想这些并没有用,她拍了拍脑袋,打算去找包大人,谁知包大人还没回来。 裴姝十分诧异:“这么晚了,大人还不回来?” 张龙好耐心地跟裴姝解释:“大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和公孙先生商量。” 初夏到了,这江南的蚊虫有点多,张龙大概是跟着包大人出去的时候站着不动,脸上被叮了好几个包,看着怪可怜的。 裴姝拿出一个小星星给张龙。 张龙:??? 裴姝歪头,摆出一个十分乖巧可人的邻家妹妹模样,“这是驱蚊符,好像还挺管用的。张龙大哥平时要当包大人的背景板时,可以带上,这样就没蚊子叮你啦。” 张龙默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说没有展护卫和公孙先生那样的颜值,总不能变得更差,于是收下了裴姝的小星星,“多谢裴姑娘。” 裴姝日行一善,十分开心,然后就站在门边要等包大人回来。 张龙才收了裴姝的驱蚊符,哪能让小姑娘在这儿待着,让她先回去,等包大人回来了,他会让人去通知她的。 然而裴姝还没告辞,包大人就已经回来了。 陪着包大人一起回来的,还有展昭。 两人看到了裴姝,都有些意外,包大人对裴姝的行事风格已经十分熟悉,见到了少女,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说,一边示意裴姝与他们一同进了屋子,为了避嫌,屋子的门帘高高挂起,张龙赵虎也都在门外候着。 裴姝将刚才冥府的鬼差到来苏城的事情告诉包大人,还跟包大人说姬寒死后,并没有去冥府报到。 包大人很诧异,“人死了竟然没去冥府报到?勾魂使者都是干什么吃的?” 裴姝顺手帮包大人倒了一杯热茶,赞同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呢,冥府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大人,你觉得韩纱不想翻案,跟姬寒没去地府报到有没有关系?” 包大人掐了掐眉心,坦白说,韩纱的案子包大人都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 他今天一整天去了县衙那边视察,关于韩纱的案子,包大人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都交由自己信任的左右手去了解情况。他刚才与展昭一同回来,就是为了把这事情安排下去,看是否要重新去姬家取证。 还有韩纱的父母,韩纱的父母亲尚在,可自从韩纱出嫁后,宛若与娘家断绝了来往一般。 这些事情,都透着几分离奇,好似又有什么事情被埋藏在其中,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一点影子,却不让人窥得全貌。 最关键的是,包大人这趟以钦差大臣之名巡视,遇见不平事为民伸冤是正事,可还有其他许多的事情需要操心。 即使是事情多如牛毛,包大人依旧没有暴躁,他只是掐着眉心,不言不语。 裴姝看包大人的模样,没忍住,跟包大人说:“大人,被掐了,鼻梁都被你掐红了。” 展昭闻言,侧头看了包大人一眼,然后沉默。 包大人肤色天生就是很黑,他一眼看过去,只看到大人的黑脸黑鼻梁,哪里有看到掐红的痕迹? 包大人终于不掐眉心了,他沉吟了片刻,随即徐声说道:“关于姬寒一案,本就有疑点未能查清,如今又说他未去冥府报到,那就更棘手了。展护卫,你明日便带人去姬家看看是否会发现什么线索。至于韩纱的娘家,我也让公孙去看看。” 展昭点头,“好的。” 裴姝问:“我能跟展护卫一起去姬家吗?” 包大人和展昭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裴姝说:“一个新鬼没去地府报到,好像悄无声息地在人间和冥府同时消失,这很奇怪。我去现场看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停了停,她叹息着说道:“一个月过去了,大概是有线索也断了。” 展昭:“……” 包大人:“……” 而这时,张龙拿着一封信在门口。 “大人,这是别人送来给裴姑娘的信件。” 裴姝愣住,送给她的? 要知道,苏城除了开封府的人,还有谁认识她? 裴姝将信拿过来,拆开一看,信封中的并不是什么信,而是一副画。画中场景是在一个大户人家的花园中,有几个小孩儿在花园中玩耍,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孩略为瘦弱,他站在花园中的小道上,看着前方的两个孩子。 前方的两个孩子,男孩看着高一些壮一些,女孩则是像躲猫猫一样躲在男孩的身后,可又忍不住好奇,探出了半个头,瞅着那个瘦弱的男孩。 裴姝看着那幅图画,一头雾水。 “张龙大哥,送信的人呢?” 张龙摇头,说道:“说是没看到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了驿站的侧门。” 展昭看向裴姝:“怎么了?这信有何不妥?” 裴姝将手中的那幅画递给展昭:“这封信从出现到现在,就没有妥过,不过我要是知道到底是什么不妥,那就好办了。这画中的几个小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会跟姬寒的事情有关系?” 裴姝想来想去,苏城这地方对她而言,是初来乍到,她从进城门到了驿站后,除了去见韩纱一面,都还没出去逛呢,怎么会认识什么人? 而且还有谁那么神通广大,知道她在苏城的驿站中的。 即使是十分关注开封府动静的人,大概也只是知道包大人要出来巡视,又怎会知道她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开封府,不止关注开封府,还关注她。 裴姝觉得能关注她的,要么是仰慕她的那些青年才俊,要么就是唯恐她要去把他们收了的孤魂野鬼。 苏城大概不会有人仰慕她,那就只有后者了。 可手中的信封和画像,她摸着没有任何的异常,既没有鬼气也没有妖气。倒是这作画的水平,真的很堪忧,裴姝看到那张纸有的地方,线条零乱,纸面上好像还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但是要破不破的,真是逼死强迫症。 裴姝皱着眉头,“难道是恶作剧?” 可谁那么大胆跟她恶作剧,她可是很记仇的。 一封信,一幅画,来得莫名其妙。 既然弄不明白,那就放着好了。 要是对方想要下一盘很大的棋,既然送信给她,当然是希望她有所反应的,她先以不变应万变好了 这么一想,顿时海阔天空。 裴姝将画顺着原本的皱褶叠好,要先告辞了,天色晚了,她得回去睡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跟展昭一起去姬家办案。 包大人和展昭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沉默相对片刻。 他们也都觉得那封信来得很蹊跷,可蹊跷也没用,没有任何线索,既没有妖气也没有鬼气,裴姝也查不出什么来龙去脉。 裴姝以不变应万变虽然是懒人方法,但也是最管用的。 或许,明日还会有第二封信送来。 包大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叮嘱展昭:“安排一下人手,让驿站的几个门都要有人盯着,若是有人鬼鬼祟祟前来送信,先将人扣下了再说。” 展昭点头,“好的,属下等会儿便去安排。 ” 包大人的神色十分凝重,说道:“此事或许还与非人之物有所牵扯,你明日和裴姝到了姬家,要事事留心。” 展昭想起每次陪着少女一同去捉鬼的场面,忍俊不禁,笑叹着跟包大人说道:“大人放心,从来裴姝办案,都是旁人要留心的,怕且这次也不会例外。” 包大人:“……” 包大人:“她总是这么横冲直撞,要真遇见了什么厉害角色,可怎么好?” 展昭默了默,随即说道:“吃一堑长一智,若这次遇见了厉害角色,便会知道天高地厚。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话虽如此,可是想到少女竟然有可能会吃亏,展昭不由得微微蹙眉。 包大人忍不住揉额头,叹息着说道:“我是不是操心得有点多?” 展昭:“……还好。” 包大人有些心累地朝展昭挥手,“没事,你也回去早些歇下吧。” 展昭应了声是,也跟着离开了。 离开之时,天上遮月的乌云不见了,一轮明月没辙没拦地挂在天上,能将路上的行人照出影子来。 展昭忽然想起昨晚坐在屋檐上的少女,她随口胡说是在赏月悟道,可他却从未见过少女那样安静的模样。 展昭想,裴姝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安静得都有些寂寞了。 18.造畜04 翌日,裴姝和展昭一起去了姬家。 姬氏在苏城当地,颇有名声。姬寒并不是嫡系,他的母亲只是一个通房。他之所以能成为家主,是因为嫡子病逝,姬夫人膝下无子,所以将姬寒选为继承人。 姬老夫人见到裴姝和展昭前来,在丫鬟婆子的陪同下,见了这两位来自开封府的年轻男女。大概是因为家中遭遇了巨变,老夫人的状态并不好。 老夫人坐在位置上,一边说话一边擦泪,“我儿命苦,好不容易娶了妻子,妻子却不守妇道,与畜生做出苟且之事,不仅害死了我儿,还连累了姬家名声。日后,让姬家的姑娘怎么找得到好人家。” 穿着一身常服的展昭朝老夫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随即温声劝慰,“老夫人,请节哀。” 他仪表堂堂,长得一表人才,又谈吐有理,十分容易让人萌生好感。 只见他朝姬夫人身旁的大丫鬟荷花微笑颔首,荷花低头抿嘴弯了弯嘴角,随即就劝慰老夫人:“老夫人,别伤了身子。如今展护卫和裴姑娘奉包大人之命前来,说不定家主与夫人的事情,确实另有隐情呢。” “另有什么隐情,我还当韩纱平日温顺少话,是个宜家宜室的贤惠女子,谁知她竟然不知羞耻,做出那样荒谬之事。那天三郎来跟我说,韩纱对事情供认不讳,还画押了,我这心,真是跟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不说还好,一说老夫人就气得直喘,眉头皱着,手捶着胸口,十分难过的模样。 荷花见状,连忙叫道:“人参茶呢,还不快点端上来给老夫人!” 裴姝一直在旁边看着,并不说话,见老夫人情绪平静后,才问道:“三郎是谁?” 荷花:“老夫人所说的三郎,是三爷。”略顿,她侧头看了看喝完人参茶的老夫人,放轻了声音,“三爷是与家主同出一母的弟弟。” 展昭:“那位三爷,可否一见?” 荷花闻言,面露难色,“家主突然去世,族中有些事务要处理,三爷日前与族长一同出门了。” 展昭微微颔首,“那可否请老夫人派人带我们前去发生火灾的地方一看?” 老夫人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跟荷花说道:“你带两位客人去吧。” 荷花应了声“是”,便跟展昭与裴姝说道:“二位请随我来。” 展昭:“有劳姑娘。” 荷花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展昭两眼,并且还朝他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 裴姝:“……” 这可真是个看脸的世界,小姐姐由始至终就没对她那样笑过。 裴姝和展昭到了当时发生火灾的地方,屋里基本上已经被烧得漆黑一片,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据说火被扑灭时,姬寒的尸体都已经烧焦了。 荷花陪在两人身后,轻声说道:“发生火灾的时候,我正在老夫人的屋里。听说走水了,我便匆匆赶来,看到少夫人正要往火海里冲,是她的大丫鬟兰心抱着她,还有那只叫大黄的狗,一直在咬着她的裙角不让她进去。” “后来大火扑灭,家主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少夫人当场便伤心过度,晕倒了。” 荷花回想着那晚的场景,任谁看见了韩纱的模样,都不会认为是她想要加害姬寒的。只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三爷会说少夫人会跟一只狗做出那样的龌龊之事而谋害家主,太荒谬了。 可更荒谬的,是那些听信了此事的人。 裴姝拿出一个罗盘,罗盘上显示没有任何异常。她听了荷花的话,看向荷花,好奇问道:“虽然你没有说得很明白,可你心中也认为韩纱在此事上是无辜的,那你为何不向老夫人说明白?” 荷花笑叹着说道:“裴姑娘明人不说暗话,这般性情真令人羡慕。但我们做下人的,有许多事情,并非是想说就能说的。” “可你不说,别人也不说,该知道真相的人,永远都只能被蒙在鼓里。对了,荷花姐姐,你能给我找一件姬寒用过的东西吗?就是那种他经常用的小物件,随便什么都行,笔也可以的。” 荷花想了想,说道:“有的,两位请稍等片刻。” 裴姝和展昭看着荷花离去的背影,然后再看空荡荡的屋里。这屋里的东西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现场也早就毁了。展昭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发现,这时,荷花拿了一支笔回来。 她将笔递给裴姝,说道:“这笔是家主的,我听老夫人说,这时他年幼启蒙的时候,用的第一支笔。” 裴姝接过那支笔,没忍住多看了荷花两眼。 荷花:“不知裴姑娘要家主的笔到底有何用处?” 裴姝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就好奇看看。” 她放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出了一粒小星星,暗中掐了个手诀,心中默念招魂术,可惜她默念了好几遍,依然毫无反应。 裴姝心中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甜笑着将笔还给荷花,“荷花姐姐,还你。” 荷花:“这就用完了吗?” 裴姝:“嗯,我就是想看看而已。” 荷花:“……” 这时展昭在旁说道:“荷花姑娘,你说火灾那天晚上那只叫大黄的狗也在,可事后呢?姬寒死于大火之中,韩纱昏倒,后来姬三郎就报官,说韩纱与大黄苟合之事被姬寒发现,因此谋杀姬寒。可大黄呢?为何从韩纱被收押后,便一直没见过它?它还活着吗?” 荷花听了展昭的话,只微微一笑,跟展昭客气说道:“展大人,那时走水,兵荒马乱,没人会在意一只狗的生死如何。我只是那时看到大黄咬着少夫人的裙角,不让她冲入火场,觉得它忠心护主,可后来事多人杂,也没在意它去哪儿了。若不是三爷说夫人与大黄行那龌蹉之事,我大概也不会想起它。” 停了停,荷花又续道:“不过是一只狗,它再忠心护主,又不通人语,不可能帮夫人翻案的。” 裴姝对荷花的话十分赞同,“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按照姬三郎的话,大黄可是韩纱的奸|夫呢,断案这种事情,讲究人证物证俱全,奸|夫都没到场,韩纱认的是哪门子的罪?” 荷花只客套笑了笑,不说话。 展昭看向裴姝,“可以走了?” 裴姝的招魂术没用,对这个被烧成废墟的地方实在没有半点留恋,朝展昭点了点头。 荷花见状,便笑着引领两人出去。 出去的时候,裴姝发现他们走的路跟来时的路不一样。 荷花笑着解释:“我们家主说,离开不走来时路,所以在姬家,进门和出门的路都会不一样。” 然而在路过一个花园的小道时,裴姝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似的,感叹说道:“这小花园好别致啊。” 展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荷花闻言,笑道:“这是平日家主和夫人最爱停留的地方,听说家主第一次见到夫人,便是在这花园中。” 裴姝眨巴着大眼睛,“哦?” 荷花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好似觉得那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也是偶尔听夫人提起的,听说那时候夫人的母亲和我们老夫人出嫁前便是好友,那时候夫人与兄长一起到姬家做客,小孩儿淘气到处乱跑,夫人的兄长带着少夫人迷路了便闯进了这后花园,那时刚好家主在此被母亲罚站,便看到了夫人。” 展昭听了荷花的话,眉头微皱了下,问道:“韩纱还有兄长?” 为何不曾听说过此事? 荷花点头,“韩家本有一子一女,儿女双全。只是后来韩公子与朋友去河里泅水,不幸溺水身亡。这是韩家的一桩伤心事,也过去了许久,因此甚少提起。” 裴姝:“可我听说韩纱出嫁后,与家人关系并不好。这是为何?” “我也不清楚,夫人嫁给家主后,极少提起在韩家的父母。” 裴姝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又问了荷花一些无关重要的事情,就离开了姬家。 苏城驿站。 裴姝和展昭两人正并排站在一张桌子前,而在桌上,是一张平摊的图纸。那张图纸,是昨天不知名人士送来给裴姝的那幅图。 裴姝那葱白的食指点在那张宣纸上,跟展昭说道:“你看到了吗?这个地方的小路和建筑,跟今天我们在裴家路过的地方,是一模一样的。” 展昭双手环胸,神情若有所思,“我初始没留意,后来也发现了。所以这幅图,其实是别人送来告诉你韩纱和姬寒是怎么认识的。可他这么做,到底是有什么用意呢?还有韩纱的兄长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公孙策对声音从门口传来—— “韩纱的兄长名字韩瑜,水性极好,三年前与姬寒等人一同出游泅水,不慎溺水。他去世后,韩家的父母对与他一同泅水之人深恶痛绝,因此姬寒上门提亲时,韩家父母并不同意。兰心说,是韩纱以死相逼,韩家父母才愿意让她嫁给姬寒。可韩家父母也说了,若是韩纱非要嫁给姬寒,他们便当从此没有这个女儿。” 19.造畜05 公孙策到韩家一趟,不能说没有收获。 韩家父母听说韩纱之事,本来十分淡漠。但天下父母,虽然一时怒火攻心,大骂我权当没生过你这个孩子,可气头过后,夜深人静,又怎会不曾悔恨当初把话说得太绝? 姬寒被火烧死,韩家父母本想将女儿接回家中,谁知后来姬三郎一张状纸,将韩纱告到官府,韩家父母才打消了念头。 公孙策:“你们可知姬寒是过继给姬老夫人的?” 展昭点头,“已经听说了。” 公孙策闻言,笑道:“这就对了,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可惜那嫡子福薄,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看向裴姝,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曾跟父母说过,姬寒品行不端,加害嫡子,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于是,裴姝十分正色地说道:“我觉得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韩家父母误会了。” 公孙策:“但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姬寒还是韩瑜,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怎么不会?姬寒的鬼魂还没到冥府报到,我今日在姬寒丧命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竟然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冥府的鬼差找不到他,我的招魂术也完全没反应,我怀疑姬寒是被人控制了。”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张龙又拿了一封信来,说是给裴姝的。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接过那封信,问道:“送信的人呢?又没看到?” 张裴姝龙神色有些尴尬地点头,“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看到人,刚才探头一看,就看到了信件。” 裴姝皱眉,打开信封一看,依然是一张图纸。作画之人与上一幅画如出一辙,画的是一个少年躺在床上,旁边有丫鬟服侍着,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看着较为瘦弱的少年端着托盘上去。第二幅画是瘦弱的少年服侍生病之人喝药,第三幅画是在一个坟墓前,瘦弱的少年站在墓碑前,脸上还带着笑容。 公孙策看着裴姝的神色,问道:“说什么了?” 裴姝将几幅画给了公孙策,说:“我出去看看。” 少女说完,就像是龙卷风似的跑到了侧门外。 看守侧门的人看到了裴姝,老脸红了红,“裴姑娘,对不住啊,小的绝对没偷懒,可真的没看到有人来啊!” 裴姝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她往外面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裴姝闻声看过去,只见那个女子身材修长匀称,穿着一身淡紫色常服,头上带着帷帽遮了容貌,可声音很好听,令人觉得她十分温柔。 裴姝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对,我在找人。这位姐姐,你刚才看到有人送信到这儿吗?” 女子闻言,忍俊不禁:“姐姐?我的年龄能当你的娘亲了,小姑娘。” 还不等裴姝说话,她又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出来是找狗的呢。我方才看到一只狗嘴里衔着一封信过来,觉得十分新奇。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狗,如此训练有素。” 裴姝愣住了,是狗送信来的? 女子正要说什么,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出现在拐弯处,“夫人,该要走了,你还磨蹭什么?” “马上就来了。”女子朝裴姝微微颔首,笑道:“小姑娘,告辞啦。” “夫人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见到一只狗吗?长什么样的?它往哪边走了?” 女子指了一个方向,笑道:“它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而这时,不远处的男人又在催促女子快走。 裴姝听了,眉头直皱,忍不住瞪向那个男人。催催催,催什么催,不知道男人等女人是一种风度吗? 可是那一瞪,她就愣住了。 男人长相十分俊美,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打扮是书生的模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幅卷好的画,“走了,刚才那家老板不识货,说不买我的画。” 裴姝:“……” 方才跟裴姝说话的女子已经快步走了上去,“这家老板不要,那换一家吧,曲高和寡,这家老板是个俗人不懂欣赏。” 男人看也没看裴姝一眼,跟他的夫人一同走远:“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怕是江郎才尽了,连一幅画都卖不出去,连累你跟着我净是受苦。” 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但是距离比较远,裴姝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出来的初衷,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 直到展昭出来找她,她还没回过神来。 展昭:“裴姝,在看什么呢?” 裴姝有些恍惚地转头,“没什么,对了,可能送信给我的不是人,是一只狗。” 展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裴姝又往刚才那对夫妻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展昭见状,顺着裴姝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人,裴姝在看什么呢?他心里奇怪,却并不多问,只跟裴姝说:“大人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裴姝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大门。 这时,那对本该走远的夫妻又出现在拐角处,那个女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驿站大门,笑叹了一声,跟男人说道:“走吧。” 男人侧头看向妻子,漆黑狭长的双眸里有温柔之色,可语气却带着责备之中,“你来之前不是说,只远远看一眼就可以了吗?” “嗯,本该只是远远看一眼的,但一时忘情,没忍住。”女子的声音轻柔,并没有辩解什么,,“下次……唔,不会有下次了。” 男人望着她,随即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女子轻轻点头,随即与男人一同离开。 包大人从苏城的一堆官员的汇报事项中拨冗过问韩纱的案件,听完之后眉头直皱。 裴姝站在旁边,并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多话,这让包大人多看了她两眼。 包大人:“裴姝。” 少女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地扎了起来,鼻子秀挺,跟展昭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窗户边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听到包大人喊她,抬眼看向他。 包大人:“你去姬家,没什么发现吗?” “没有,招魂术招不了姬寒的魂魄。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今天又有人送信给我,我看了信件出去看看可有异常,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人前来。” 包大人:“哦?” 少女伸手指向包大人前方的案桌,说道:“喏,那就是我今天收到的玩意儿。” 包大人将信件拿起来,将图画看完,皱着眉头问道:“看来写信之人对韩纱姬寒的情况十分了解,他这么神神秘秘地给你送信,到底有何用意?” 展昭:“不管他的用意是为何,从他所画的内容来看,这人针对的应该是姬寒。” 公孙策赞同点头,说道:“熊飞说的不错,此人对姬寒的生平之事应该颇为了解,他似乎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可又不敢直接告诉我们,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们。” 展昭,字熊飞。 裴姝知道展昭的字时,愣了半天,觉得此人的名字跟本人的气质长相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事,她能接受反差萌,虽然熊飞两个字首先让她想到的是横眉怒目的江湖莽汉,但展熊飞本人,确实是很英俊帅气的。 此时英俊帅气的展熊飞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湛卢剑的剑柄,说出心中的疑问:“他不想暴露自己,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可厚非,可他为何不把信件交给大人,反而要交给裴姝呢?” 20.造畜06 展昭心中的疑问,也是众人心中的疑问。 既然要包大人为韩纱翻案,为何要将信送给裴姝,而不是送给包大人? 包大人问裴姝:“裴姝,你觉得呢?” 裴姝眨了眨眼,“我觉得?我刚才不是说我看完信之后到侧门去了嘛,没找到送信的人,可我遇见了一个女子,她告诉我,她看到一只狗衔着信到了驿站的门外。” 包大人:“难道你想说狗成精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包大人忽然觉得刚才拿的几张纸有点潮,那该不会是狗的口水吧?一时间,有洁癖的包大人顿时僵住了,内心开始纠结到底是继续讨论案件还是先去洗手。 裴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大人,我是驱魔师,狗要是成精了,它这么大摇大摆地给我送信,我还察觉不到妖气,那我平时岂不是死了八百回了?所以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它为什么要把信给我啊。” 纠结了半天的包大人,终于在继续讨论案件和去洗手之间选择了前者。他默默地将手垂下,问道:“那只狗,是否就是韩纱所养的大黄?” “或许吧。”裴姝背靠着窗台,少女声音悦耳,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姬三郎是姬寒的同母弟弟,姬寒死后,便是姬三郎一张状纸告到苏城县衙,说嫂子韩纱与大黄苟合被姬寒发现,因此要谋害亲夫。兄长尸骨未寒,他身为亲弟,便迫不及待地诬陷长嫂,真是养人不如养条狗。” 展昭看向裴姝:“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能说明韩纱是冤枉的,就连她本人,也没说半个冤字。此事虽然十分蹊跷,但韩纱本人已经签字画押,无凭无据,很难说明什么问题。” 包大人:“关于姬寒之死,仵作验尸,确实死于大火。扑火之时,韩纱与她所养的狗大黄也在场,按照姬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荷花所言,韩纱情绪激动,几度想要冲进火场,因为有仆人阻拦,才未能进去。若荷花所言属实,韩纱蓄意谋杀亲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展昭点头,徐声说道:“此案到如今,最关键的便是姬三郎,可他也真赶巧,竟然不在苏城。大人,属下认为事不宜迟,应该派人将姬三郎尽快带回苏城调查。” 公孙策:“大人,学生意见与展护卫一致,此事宜早不宜迟。” 旁边的裴姝头靠在窗户边上,不负责任地猜测,“说不定姬三郎就是主谋,他看姬寒死了,想要姬家的大权,然后被韩纱识破了,所以干脆把韩纱送进牢里了。” 公孙策有些莞尔地看向脑洞大开的裴姝,笑道:“既然如此,那韩纱为何又如姬三郎所愿呢?她又不是牵线木偶,更何况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她为何要忍受那样的羞辱?” 裴姝歪头,手中把玩着垂到胸前的几缕头发,反问公孙策:“说不定,韩纱有把柄落在姬三郎手里呢?” 反正除了受人要挟,裴姝想不出来为什么好好一个女子,会甘愿受那样的羞辱。 展昭望着那两人的你来我往,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包大人,包大人坐在主位上,若有所思的模样。 包大人若有所思,展护卫就肩负着不让话题跑偏的重任,于是温声打断两人:“这些不过都是我们的猜测,当务之急,是先把姬三郎带回苏城。” 包大人这时也回过神来,开始主持大局。他喊了王朝进来,叫他快马加鞭,赶紧去将姬三郎带回苏城。安排好之后,包大人又看向裴姝。 包大人笑得一脸和蔼可亲,“裴姝啊,我让展护卫陪你再去一趟牢里看一看韩纱,你意下如何?” 裴姝迎着包大人和蔼可亲的笑容,也笑得可爱甜美,“可以的呀,我刚好去问问韩纱那只大黄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通人性呢?回头我也让小黑吃一些,以后我被妖魔害死了,它说不定也能帮我通风报信。” 包大人:“……” 包大人让裴姝去见韩纱,是希望裴姝能在韩纱身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因为这个案件虽然蹊跷,可当事人如果不配合,他们很难开展有效率的工作。 裴姝本以为她这趟去,韩纱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 谁知去了之后,发现韩纱的态度比上次竟然要好些,至少没把她和展昭当成空气。这让裴姝有些意外,难道韩纱吃错药了? 韩纱没有吃错药,她见到了裴姝,就轻声问道:“我听狱中的大哥说,你是驱魔师,是真的吗?” 自己是驱魔师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裴姝点头,“嗯,我是驱魔师,怎么了?” 韩纱一听,情绪有些激动地上前了两步,她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低了低头,可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裴姑娘,你既然能通鬼神,能否让我和姬寒相见?” 裴姝有些意外, “让你跟姬寒相见,为何?” 韩纱并不回答,她站在原地,重复着她刚才的问题,“能吗?” 裴姝:“办法是有的,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在与姬寒相见吗?” 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展昭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少女。 裴姝察觉到展昭的视线,笑着朝他眨眼。 展昭默默的转头,她的招魂术都招不来姬寒,怎么能让姬寒与韩纱相见?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本领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韩纱听到裴姝说有办法,一时间竟然立在原地,怔怔地流下了眼泪。 裴姝看着她的模样,将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姬夫人。” 韩纱接过裴姝的手绢,低头擦泪,声音有些沙哑,“他是因我而死,九泉之下,我担心他不愿见我。” 展昭闻言,直接问道:“你既然怕九泉之下他不愿见你,为何不愿翻案?” 韩纱抬头,那双犹带水光的眸子看向展昭。眼前的男子相貌俊朗,一身浩然正气,着实是个正直之人。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笑出几分悲哀几分无奈,“我翻不了案,因为那是真的。” 展昭剑眉微皱,低沉着声音与韩纱说道:“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展某不才,也曾走南闯北,孰真孰假,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韩纱轻言细语,话语寸步不让,“是吗?那大人便更应该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肉眼所见,两耳所闻,难道就会是真的吗?” 展昭干脆直接问道:“夫人,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韩纱轻轻摇头,徐声说道:“没有难言之隐,我只是,有话想与姬寒说。”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她心中所思念的人,自离去后,竟不曾在她的梦中出现。 裴姝打量了韩纱片刻,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兄长已经不在,你与父母过去因为姬寒而发生的种种不愉快,随着姬寒的去世也该烟消云散。不然,日后你的父母老去,无所倚仗,该多心酸。” 韩纱一听裴姝的话,并没有心酸落泪,也没有忧心愧疚,她的语气十分平静,“父亲与母亲一直对姬寒有所误会,如今姬寒去世,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姬寒为韩家做了什么事情。姬寒对不住谁,都不曾对不住韩家与我。若他们认为姬寒去世,我便会听从他们的安排,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已沦落到此田地,他们不可能会认我。” 裴姝双手背负在后,走到了韩纱面前,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韩纱。 韩纱被她看得有些发憷,微微往后退了退。 裴姝见状,笑了笑,“哎,别怕。你方才一席话,令我觉得你对姬寒十分信任,对他也没有半分不满,又怎会跟一只狗有什么龌龊之事?更别说什么谋杀亲夫了。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姬三郎的手里?” 韩纱依然是那句话:“我没有把柄落在任何人手里,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展昭看了油盐不进的韩纱一眼,忽然说道:“你确实没有把柄落在姬三郎手里,但姬寒有。” 韩纱闻言,神色一惊,看向展昭。 展昭面不改色,语气不徐不疾地说道:“姬三郎手里有姬寒的把柄,这个把柄,足以令姬寒死后名声荡然无存。你为了姬寒的身后名,才会甘愿被姬三郎诬陷不辩解。” 韩纱脸色一阵青白,“不、不,没有这样的事情!” 裴姝耐性有限,懒得再跟韩纱磨蹭,一个人如果决定了什么事情,不在乎名声不在乎生命,应该是没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 她转身,跟展昭说道:“展熊飞,走了。” 韩纱对着裴姝的背影喊道:“裴姑娘,等等。你刚才说——” “没有,我刚才是诓你的。姬寒的魂魄没去地府,鬼差也在找他。即使我能通鬼神,也不能让一个地府都找不着的鬼魂跟你相见。” 裴姝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事情,她回头看向韩纱,“对了,我听说大火当晚,你想进去火场找姬寒,你养的狗大黄咬着的裙角不让你进去。这只狗可真好,它这两天给我送信了,你知道吗?” 韩纱的眼睛睁大了,“你、你说什么?大黄给你送信?” “嗯。”裴姝点头,“送了两封呢,是图画来的,要我将那些画拿来给你看吗?” 韩纱犹豫了一下,最终摇头,只是问裴姝:“它怎会送信给你,谁让它送的?” 裴姝神色十分无辜地说道:“夫人都不清楚,我又怎会清楚呢?” 韩纱:“……” 裴姝笑了笑,随即就跟展昭离开了牢房。 才出牢狱的大门,张龙就行色匆匆地赶来,跟裴姝说:“裴姑娘,苏城南面的一片花地所有的鲜花在一夜之间尽数枯萎,百姓人心惶惶,说是天降不祥,必有妖孽,大人说让你过去看一下好让大家安心。” 裴姝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刚好她跟韩纱聊天聊得十分不痛快,要是真有妖孽这么不长眼色赶在她眼皮底下闹腾,先揍一顿解了心中闷气再说。 然而裴姝和展昭去到了那片花田,发现并不只是有妖孽作祟那么简单,在那片花海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死者名兰心,被害已经三天以上,是韩纱身边的大丫鬟。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韩纱的大丫鬟已经被害三天以上,那么三天前拦轿喊冤的人,又是什么? 21.造畜07 苏城郊外的一片花田中,平日里生机勃勃,可今日一片死气沉沉。 裴姝与展昭一同到了郊外,原本姹紫嫣红的花海七零八落,枝叶没精打采,宛若被狂风骤雨施虐过,仵作和苏城县衙的捕快正在检查兰心的尸体。 他们看到展昭与裴姝一同前来,往旁边让了让。 “见过展护卫,裴姑娘。” 展昭朝他们摆了摆手,“诸位不必多礼,此地到底发生了何事?” 其中一个捕头朝展昭抱拳,说道:“今日大早,附近的百姓便到了县衙,说昨日还好好的花海,一夜之间尽数枯萎,十分离奇。知县大人派了我等来看到底发生何事,谁知却在花海的一角,发现了兰心的尸体。” “如今百姓都说,兰心是冤死的,怨气冲天,想找人索命,吸光了鲜花的生气才会如此。” 展昭剑眉微皱,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郊外地方,虽有大片花海,周围并无多少人烟,只有去农作之人会路过此地。他走进花田里,弯腰,食指和中指并做刀,切了两支枯萎的干花递给旁边的少女。 裴姝抬眼看向他。 一声蓝袍的男子站在花海之中,虽然百花凋谢,却有种别样的美感。 展昭拿着干花的手并未收回去,与裴姝说道:“百花枯萎,都说是冤魂索命,才将鲜花的生气吸光,敢问裴姑娘高见?” 裴姝接过展昭给她的两支干花,她一只手碰了碰那已经全无水分的花瓣,说道:“如果真是冤魂索命,便不会只是花败这么简单。” 裴姝探头,看向那具已经用白布遮起来的尸体。 展昭顿时会意,问仵作:“兰心姑娘的死因是什么?” 仵作上前两步,徐声说道:“兰心姑娘的尸体上并无明显伤痕,也无被人侵犯的迹象,但五指指甲发黑,七孔流血,腹部肿胀,应该是中毒而亡。发现她尸体的地方,并无挣扎痕迹,并且尸体被枯枝败花掩藏,应该是死后被人抛尸至此。” 裴姝看向仵作,问道:“是中毒而亡?” 仵作点头。 裴姝默了默,然后说道:“把白布掀开给我看看。” 仵作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展昭,“展大人,这——” 展昭:“裴姑娘乃驱魔龙族的传人,与死人鬼怪打过的交道并不亚于仵作先生,先生请把白布掀开。” 仵作点头,走到尸体前将白布掀开。 裴姝走了过去,七孔流血,确实是中毒而亡。她朝仵作要了一副手套带上,弯腰摸了摸兰心的脖子,然后起来。 展昭:“如何?” 裴姝将戴在手上的手套取下,她在怀里摸出朱砂,问捕快要了点水化开。 裴姝微微一笑,取下一根树枝轻点朱砂,只见少女身形快速地绕了兰心的尸体一圈,红色的字符顿时如流水般将兰心的尸体包围了起来。 只见一股黑气便从兰心的尸体上升腾而起,然后化作一个蘑菇的形状。大大的伞,细长的腿,那个蘑菇桀桀怪笑。 在场众人除了展昭之外,听到那个怪笑声,顿时毛骨悚然。 那朵蘑菇桀桀怪笑了两声,就化作烟雾,消失于空气之中。 众人:“……” 展昭看向裴姝,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裴姝:“那是一种仿灵。寻常之人中了妖毒,身上便有妖气,有时会吸引一些稍有灵性的小东西前来。它们并无什么意识,不过就是感觉到与自己同源的气息,便被吸引来了,不会害人,遇上机缘会成精,没机缘大概没几天就会被比它更强的力量吞噬。” 展昭:“你的意思,是兰心中的毒,是妖毒。” 裴姝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在旁的仵作和捕快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带头的王捕头忍不住问裴姝:“那这可怎么办啊?裴姑娘,这片花海鲜花凋谢,是不是也与这什么妖毒有关系?如果真的是什么妖毒,是不是苏城中已有妖孽,这让苏城的百姓如何是好啊?!” 裴姝看了看眼前的花海,虽然花已凋谢,仍然有蝴蝶前来翩跹飞翔,大概是平日已经来成习惯。 若说此地真的有妖怪,她察觉不到什么妖气,苏城要是真有妖孽伤人,大概也不会选这时候。 哪只妖怪活腻了想不开,非要选她在苏城的时候害人? 裴姝看向王捕头,笑着说道:“王捕头稍安勿躁,有妖毒并不等于有妖孽。我看苏城之内并无妖气,你们大可不必惊慌。若当真担心有妖孽出来害人,让大伙儿晚上少出门便是了。” 王捕头听裴姝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又问裴姝:“那兰心姑娘为何会中了妖毒?” 裴姝看向兰心的尸体,将拉下的白布恢复原状,“不知道。” 王捕头:“……” 展昭有些无奈地看了裴姝一眼,随即跟王捕头温声叮嘱道:“王捕头,兹事体大,为了避免百姓惊慌,方才之事,还希望诸位切勿声张。展某这就回去向包大人汇报此事,该要如何处理,到时候自有包大人与知县郭大人定夺。” 王捕头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一切都听从展护卫的意思”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这样。 裴姝和展昭到了花海一趟,看到了兰心的尸体,又还看到个只会桀桀怪笑的仿灵,算是有些许收获。临走前,裴姝伸手戳了戳展昭的手臂。 展昭侧头看向她。 裴姝弯着一双眼睛跟展护卫说道:“多剪几枝干花带走,有用。” 展昭:“……” 裴姑娘都这么说了,他除了顺着她,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任劳任怨的展护卫不止剪了几枝干花,而是剪了一把干花给裴姝拿着。 “要干花做什么?” 裴姝低头嗅了嗅怀里的花,花瓣虽干,仍然留有余香,淡淡花香,让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她跟展昭说道:“此地虽然没有妖气,可昨晚定然有妖来此地采花蜜,能采花蜜又不伤花枝,说明虽是妖物,亦有好生之德。但是采这么多花蜜是要做什么呢?我晚上去问问鬼差大哥。” 展昭:“兰心的死是否与你说的妖物有关?” 裴姝摇头,“至少是与韩纱的事情有关。但她一个小小婢女,又怎会中了妖毒呢?” 而且那个冒充兰心的,到底是妖是鬼? 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察觉那个兰心是个冒牌货? 展昭:“不管怎样,先回去见大人再说。” 包大人也没想到那天拦路喊冤到人,竟是个冒牌货。得知之后,第一时间让张龙赵虎去找假兰心,不料冒牌货早已人间蒸发,找不到任何踪迹。 众人得知此事,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已经完全不能用对待普通案件的逻辑推理来对待姬寒之死。 包大人掐了掐眉心,有些头疼地跟裴姝说道:“可有办法找到姬寒?” 裴姝提醒包大人:“大人,冥府的鬼差都找不到姬寒,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比冥府的鬼差更厉害啊。大人不介意的话,不如叫冥府的人把兰心带来给大人问一问,我们就能知道怎会种了妖毒啦。” 包大人没好气地瞥了裴姝一眼,“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冥府与人间,本就是大道两边,各走半边,谁也不能干扰谁,否则冥府的人又怎么会急着把姬寒的魂魄找到。你身为驱魔龙族的传人,这些事情莫非不清楚么?” 裴姝吐了吐舌头,虽然理亏依然振振有词,“有捷径的话,谁还愿意多费那么多功夫。” 包大人被她一噎,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最终头疼地朝她挥手,“行了行了,此事不许再提。” 裴姝撇嘴,不提就不提。 反正她还有其他的办法,哼。 裴姝回院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她四处看了看,因为她是此行唯一的姑娘,因此包大人对她也很体贴,她的院子是独立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来。 她笑了笑,走到园中的桌子前方的椅子坐下。小黑猫见到小姐姐回来,十分自动地跳上了椅子,然后坐在裴姝的腿上。 裴姝将信拆了,依然毫不例外地是一幅画,画中是两个泅水的少年,其中一个已经在水里,神色痛苦,而另一个则是潜在水底下,一只手拼命将那个神色痛苦的少年往水底拽。 这画的是韩瑜溺水时的场景,那个拽着韩瑜的人,是姬寒。 裴姝将画叠起来,摸着小黑猫的小脑袋:“小黑,狗洞是不是没堵上啊?” 小黑猫“喵呜”了一声,从裴姝的腿上跳下去,走到园中的一个狗洞前。 驿站的各个门都安排了人看守,展昭还特别交代他们,不仅要看人,猫狗都不能放过。 所以送信的狗是走不了大门的,看她多贴心,为了让它可以更好地送信,专门留了狗洞没堵上。 裴姝拿出一张符咒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风神借法,现!” 只见狗洞上出现了几个脚印,那脚印一路从狗洞走到了刚才裴姝看到信件的着桌上。 而且为了更好地找到这只会送信的狗,裴姝还特别留给了小黑一个小星星。 那是追踪符。 裴姝拿出追踪器一看,只见一个红点正往郊外移动。 可真巧,那只狗要去的地方,裴姝和展昭正从那里回来。 那是一夜之间,百花凋零的花海所在方向。 22.造畜08-10 裴姝去找展昭的时候, 展昭正在跟公孙策说兰心的事情, 少女带着她的小黑猫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院子的围墙上。 一人一猫, 一坐一蹲,望着正在廊道上一边走路一边说话的两个男人。 展昭是习武之人, 稍有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看过去,只见少女弯着那双大眼睛, 心情很好的模样。 公孙策顺着展昭的目光看去, 见到了裴姝和小黑猫。 公孙先生也不劝阻少女说什么光天化日之下, 别这么明目张胆,因为劝了白劝, 更何况如今这个驿站都是开封府的人,大家早见怪不怪了。 “裴姝,怎么跑来了?” 裴姝嘻嘻一笑, 朝掌心吹了一口气,只见原本在她掌心的信封变成了一只纸鹤, 朝公孙策飞了过去。 裴姝:“我来送信呢。” 公孙策一愣,“送信?” 那只别致的纸鹤摇摇晃晃朝公孙策飞过去, 在公孙策面前停下。 公孙策抬手, 纸鹤落在他的掌心, 又变回了一个信封。 展昭看了一眼信封, 随即看向少女, “墙头那么好坐?” 裴姝顶着一脸无辜的神情, “可我下不去。” 展昭面无表情不上当, “扯淡,自己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都能骑着式神飞到屋顶了,这个围墙还能难倒她? 裴姝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她站在围墙上,看了展昭一眼,眼里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只见少女脚底好像打了个滑,她尖叫了一声,身影晃了晃,就整个人往下栽。 原本与公孙策一起并肩而立的展护卫见状,已经身似鬼魅般飞了过去,堪堪将从墙头上掉下来的少女接个正着。 裴姝从墙头上掉下,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不见她有丝毫的惊慌之色,反而笑了起来。 展昭一听到她的笑声,脸就黑了,他将少女放下,瞥了她一眼,“戏弄我?” 裴姝双脚着地,低头整理裙摆,“哪有?我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下次再不小心,直接在展某看不到的地方摔。” 公孙策已经将裴姝带来的信件看完,一抬头,就看到这两个冤家好像又有些不对盘。公孙先生肩负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于是脸色十分凝重地朝展昭招手,“熊飞,你看。” 展昭又深深地看了裴姝一眼,大步朝公孙策走过去。 公孙策趁着空挡给了裴姝一个“别淘气”的眼神。 裴姝皱了皱鼻子,双手背负在后,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展昭看见她,觉得额角青筋跳了下,深呼吸,随即问裴姝:“这是刚刚送来的?” 裴姝点头,“嗯,直接送到我的院子了呢。” 展昭和公孙策对视了一眼,居然可以通过层层看守到裴姝的院子,莫非这里有内鬼? 裴姝好似已经看穿两个男人的疑惑,笑着摇了摇手指,“没有内鬼,我找到韩纱养的大黄了。” 公孙策闻言,不由得面露喜色,“找到了大黄,就意味着找到写信的神秘人。大黄如今在什么地方?” “此事说来也奇,它去了那片花海,就是兰心被抛尸的地方。” 展昭微微皱眉:“它去那儿做什么?难道兰心的死也跟这只狗有关系?” 如果真是那样,这些事情未免也太过离奇了。 裴姝轻笑:“有没有关系,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在搞鬼。” 公孙策将那幅画收好:“不管是谁,此人对姬寒都怀有很大的恶意。若此画是真的,当年韩瑜溺水而亡之事,便是他杀而非意外身亡。若是假的,那么此人料定了姬寒一死,死无对证,即使没有真凭实据,这画中之事传了出去,姬寒的身后名也荡然无存。” 裴姝一听这些生前身后名的言论,就忍不住反驳:“又是身后名,一天到晚就生前身后名,有什么意义?一个人若是死了,前世今生对他都不会再有意义。人间种种,对一个已经魂归冥府的人而言,不过过眼云烟,他们永远不可能重新再来一遍,有的只是下辈子,谁还在乎什么身后名。” 公孙策不跟她争辩,只是跟身边的展昭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告诉韩纱,她的大丫鬟兰心中毒身亡还被抛尸至野外,她看起来很难过。可奇怪的是,她既然已经知道兰心三天前已经被害,可去没问为何兰心死了,却还有另一个兰心为她拦路喊冤。” 展昭一听,顿时十分的无言以对。 在他看来,姬寒之死必有隐情,韩纱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可她的嘴就跟蚌壳似的,紧得很。 展昭:“公孙,你认为韩纱对兰心之死是否早已知情?” 公孙策轻轻摇头,“不见得,我告诉韩纱此事时,她的神态并不似作假。更何况她在牢房已经将近一个月,期间除了你和裴姝,没有旁人去看她。” 韩纱得知自己贴身的丫鬟已经遇害时,先是愣住了,神情顿住了半天,许久才回过神来,默默垂泪。那样的反应,若只是做戏,未免也入戏太深了。 裴姝的心思却不在韩纱身上,在她看来,韩纱不愿意说的话,以公孙策和展昭的为人,绝对不可能让她说出来的。 韩纱既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不怕死,而展昭和公孙策的君子之风也是刻在骨子里的。 裴姝叹息,“你们与其想在韩纱身上突破,不如去把大黄逮回来。” 说起大黄,公孙策才想起来裴姝的来意,他看向裴姝,问道:“你过来找我们,是想让熊飞与你一起去找大黄吗?” 裴姝歪着头,用一种调笑的语气说道:“如果公孙先生愿意陪我去,我内心也是很愿意的呀。” 公孙策一听就笑着摇头,揶揄说道:“我既不能飞檐走壁,也不会驱魔道法,陪你去做什么?专拖后腿吗?” 裴姝也笑了,“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妄自菲薄,公孙先生才高八斗,既有智谋又长得好看,不管遇见什么精怪,只要她多看你一眼,你定能全身而退。” 展昭忍不住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公孙策被裴姝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挥手叫展昭快点陪她去找大黄,虽然大黄身上有追踪符,难保下一刻追踪符不会被发现。 裴姝和展昭顺着追踪器上的指示方向一路走到了不久前才离开的花海。 奇怪的是,大黄到了花海之后,还一直往西面走 裴姝和展昭一路追了过去,大黄一直走,走了大概有几里路,然后进了一个山洞。 展昭正想一头扎进山洞里,却被裴姝拉住了衣角。 他回头,“有何不妥吗?” 裴姝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就这么一头扎进去,不怕里面有什么古怪吗?手伸出来。” 依言将手伸出去,裴姝的手握成拳状伸在他手掌的上方,手松开,被叠成一粒星星的符咒就落到了展昭的掌心。 展昭剑眉微挑:“这又是什么?” 裴姝把手收了回去,“这是防毒气的符咒,这个山洞黑乎乎的,我担心里面有什么东西。” 说着,她就要往里走,可没走两步,手腕被人扣住,“等等。” 裴姝回头,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展昭将她往身后一拉,自己率先弯腰进了山洞:“你别贸然进去,黑暗之中,我的视力比你的要好得多,我在前面看看路况。” 裴姝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并没有阻止。 古代的这些习武之人,真的是个神奇的存在。她从小就被母亲训练成了散打高手,可在黑暗中依旧是两眼一抹黑,可古代习武之人,譬如展昭,他们的眼睛就是很神奇的存在,在黑暗中也能视物。 斩妖除魔的时候她是要冲在前面没错,可还没看到妖魔鬼怪的时候,她稍微偷懒一下下也是可以的。 裴姝看着男人的背影,十分开心地追了上去。 两人踏入山洞,沿着细窄的小路走进去,走到尽头,便是一处开阔之处。 进入山洞的小路细窄又暗,可是到了尽头,却发现里面并不暗,山洞的前方有一个小缺口,光线从那个缺口照进来,采光竟然还挺好。在洞穴的一隅铺着干草,在铺着干草的旁边,放着的是一些笔墨,那墨砚上的墨都还没干,可见此间的主人大概才离开不久。 而那只曾经神不知鬼不觉给裴姝送信的狗,正站在方才展昭和裴姝走过的细窄小路,一脸警惕凶狠的模样。 它朝眼前的两个陌生人龇牙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狗牙,喉咙还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做出一个要攻击的姿势。 展昭上前一步,挡在了裴姝前方,他手中湛卢剑出鞘,杀气腾腾地指向前方的畜生。 裴姝却扯住他,“哎,别着急。” 被展昭护在身后的裴姝走到前方,看着那只狗,“你是大黄?” 大黄:“……” 展昭:“……” 裴姝双手环胸,偏头看着前方的那只狗。这只是一直寻常的田园犬,看着并无什么特别的,但是姬家的芙蓉说它忠心护主,它如今又会为人送信,可见是听得懂人话的。 可听得懂人话,也要能交流才行。显然,裴姝跟大黄是无法交流的。 更何况这只叫大黄的狗,一见裴姝和展昭没有恶意,就自己回到了铺着干草的地方,蜷成一团,睡觉了。 裴姝看着蜷成一团的大黄,无语,却也无可奈何,于是跟展昭一起离开了山洞。 一出山洞,裴姝的小黑猫就出现了。 裴姝抹了抹小黑的头,拿出一根绑着纸星星的红绳带在它的脖子上,“去吧,小心点。” 小黑的脑袋在裴姝的掌心蹭了蹭,随即就隐没在黑暗的山洞之中。 展昭没有打扰她,对待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裴姝的方法总是比他们的方法管用,展护卫虽然有时总是被少女噎得横挑鼻子竖挑眼,但绝不否认她的能力。 少女微皱着眉头,与展昭说道:“山洞之中,既无妖气,也无鬼气。干草旁边墨水未干,说明作画之人并未走远。” “你想让小黑在这地方,看能不能碰上作画之人回来?” 裴姝点头,漫不经心地踏上了回城的小路,“既然无鬼无妖,那么自然便是人了。要是我们在这儿守株待兔,那人恐怕是不会回来的。” 展昭一手拿着佩剑,不徐不疾地走在少女的身旁,“可是山洞里头,也无人。” 裴姝脚步一顿:“什、什么?” “方才在你试图与大黄聊天的时候,我四处看了看,进山洞的小路除了你我二人的足疾,并无第三人的足疾。所谓走过必留痕迹,可山洞之中,也并无有人在里面生活起居的迹象,更别说是作画了。” 裴姝愣住了,半晌,她才说道:“那些送来给我的画,该不会是一只狗画的吧?” 展昭:“……” 那些送去官驿给裴姝的图画是不是一只狗画的,裴姝不知道。但按照展昭的说法,那是唯一的可能性。 可是一只狗,居然能作画,那岂不是震惊天下的奇闻? 至少从古至今,谁也没听说过有哪只狗会画画。就算是狗会画画,那它又如何能知道韩纱与姬寒等人年幼时的事情呢? 展昭认为裴姝的猜测虽有一定理由,但并不能说得通。 可裴姝本来就不需要说得通,她轻哼一声,说道:“管它通不通,我已经让小黑进去看着这只大黄,有什么异常,小黑会告诉我的。我就不信整不明白那个神秘兮兮给我送信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上次在开封的时候,官三娘去找鹿云,就是小黑通风报信的。裴姝挂在小黑猫脖子上的小红绳,绳子绑着的那粒星星其实是一张符咒,一张可以让裴姝用镜花水月术的符咒。 所谓镜花水月术,就是一种将别人所看到的场景,能让施法人也身临其境的法术。如果施法人的能力比较强大,也能让身边之人也看到。 展昭已经见裴姝用过好几次后这种法术,只是这种法术对施法人的能力要求比较高,又耗神。 有一次裴姝用完之后就整个人直接脱力,往前一栽,就人事不省。 展昭想起那次少女往他的怀里一栽,就睡了一天的事情心有余悸,“你那个镜花水月术,能少用就少用一些吧。” 裴姝:“为什么要少用?那个很方便!” 展昭漆黑的眸子睨了她一眼,沉声说道:“方便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的身边又无人,该要怎么办?” 裴姝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随即眉眼就带上了几分俏皮的笑,“哦,展护卫在担心我。” 展昭:“你想多了。” 可裴姝不听展护卫的否认,她在前方蹦蹦跳跳地走着,活力十足的模样,“虽然你担心我,令我觉得挺开心,但其实你没必要担心的。” 展昭:??? 裴姝回头,朝他露出那两排洁白的贝齿。 少女粲然一笑,说道:“其实我每次用镜花水月的时候,你都在啊。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你和包大人肯定不会不管的。你们敢不管,回头太后和皇上肯定要找你们算账。” 展昭闻言,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原本还对裴姝这样玩命儿的做法十分担心,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又被气得牙咬咬。 想想自己刚才的一席话,可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裴姝和展昭一同回了驿站,驿站里包大人正在和公孙策一起商讨事情,见到裴姝和展昭,让两人一同过去。 包大人:“方才公孙先生说送信的不是人,而是韩纱所养的大黄,此事属实?” 裴姝点头,将她和展昭一路追到山洞的事情告诉包大人。 包大人闻言,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说来也巧,我方才在县衙郭大人那里,刚好碰上了一件事情。” 裴姝:“什么事情?” 包大人说他在县衙的时候,县衙门外刚好有人在吵吵闹闹,说是两个农庄的佃户因为取水问题闹起事情来。 “此事说起来也巧,那其中一个农庄,是韩纱的父母所有。后来本官想起你与展护卫去见韩纱时,韩纱曾说姬寒对不起谁,也不曾对不起韩家。本官便让人问了一些细节,原来这两家农庄历来都因为取水的问题有矛盾,都是因为姬寒从中周旋,才令在下游的韩家农庄取水不受影响。如今姬寒一去,没有人在其中周旋当说客,上游的农庄自然就先管自己家的农庄是否够水,这么一管,就导致下游韩家的农庄取水不足。” 裴姝:“这么说来,或许姬寒为韩家做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一件吧?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韩纱的父母从来不待见他,韩纱执意嫁他,父母胳膊拧不过大腿,许了。可许了之后,又说从此再也没有韩纱这个女儿,也算是断绝关系了。他那样为韩家,韩家父母可不会觉得他好。” 公孙策低头,将裴姝之前拿去给他的信件拿出来,他将心中的画按照顺序摆好,轻声说道:“可如果,这些图画上所画的场景,都是真的呢?” 裴姝顿时愣住。 她看向平摊在桌面上的几幅画,下笔线条都十分不讲究,可是画的内容却很清楚。 第一幅画是两小无猜的两人初次见面,那时还没过继给正室的姬寒被母亲罚站,却意外遇见了不小心迷路的兄妹。 第二幅画是姬寒正在服侍兄长吃药,后面便是兄长病死,姬寒在兄长的坟前露出笑容。 第三幅画是姬寒和韩瑜一起去泅水,韩瑜落水,在水面下,有个少年正在奋力拽着溺水之人往水底游,那是姬寒。 裴姝走过去,伸手扶过画中那有些混乱的线条。 韩老夫人和姬老夫人是闺蜜,两人尚未成亲就为彼此的儿女定下了娃娃亲。韩纱本来要嫁的人,应该是姬家的嫡长子。 可命运之神总是喜欢捉弄人,兄长的一次淘气,兄妹两误闯进了姬家的后花园,于是,庶出的姬寒便与韩家兄妹相遇了。他或许从来没见过像韩纱这样长的好看的精致人儿,因此一见便心生好感。 韩家与姬家时常在一起玩,韩纱也是姬家的常客。她每次到姬家,都总有人默默地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少女懵然不知,可他的兄长韩瑜却是知道的。可他知道却不说破,因为在少年看来,庶出之子又如何能比得上嫡系? 可谁知天意弄人,姬家嫡子后来染上重病,与兄长关系尚可的姬寒常去与卧病在床的兄长聊天解闷,有时甚至亲自侍奉汤药。人人都以为是兄友弟恭,谁知弟弟包藏祸心,要毒害兄长。 姬家嫡子一死,正室便得再找一个继承人。这时候,有谁合适呢? 无疑是长的一表人才又与嫡子关系十分融洽的姬寒。 姬寒成为了未来姬家的家主,顺理成章地享有了兄长享有的一切。他以为,韩纱也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他费尽心思,步步为营,终于成了那个能配上自己心爱的姑娘之人,于是便上门提亲。 可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早已被人洞悉。 那个人,就是韩瑜。 韩瑜在家中与父母说,旁人以为姬家嫡子都是死于重病,可他并不那样认为。他早就已经知道姬寒对妹妹韩纱抱有非分之想,他甚至听姬寒说过,若是能得到韩纱,害死兄长又如何这样的言论。 韩瑜说姬寒并不是良人,绝不能让妹妹嫁给这样一个衣冠禽兽。 因为韩瑜成为了姬寒和韩纱成亲的绊脚石,因此姬寒便想方设法要将韩瑜除去。果然,铁石心肠的姬寒在一次与韩瑜泅水的时候,潜在水面下,硬是将水性奇好的韩瑜拽到水底,将他活活淹死。 韩瑜死后,姬寒求亲依然被拒,可那时韩纱对姬寒早已放心暗许,因此与父母表明心迹,此生非君不嫁,若父母阻拦,她宁愿一头撞死在父母面前。 可怜天下父母心。 韩家父母心中记着当日儿子所说的话,便一五一十地将韩瑜所说的话告诉了韩纱。 可韩纱不信,她与父母说:“我从小便认识姬寒,他为人如何,我心中一清二楚。他绝非是兄长所说的歹毒之人。姬寒从小便是聪颖通透之人,在姬家,姬伯母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在私塾,夫子也说他极有慧根,绝非池中之物。他若是一天到晚琢磨着旁门左道,想着如何残害兄长,又怎会有这样的褒奖?” 韩家父母这才知道,原来女儿早就对姬寒芳心暗许,并且非君不嫁。韩家老爷气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颤颤巍巍地指着跪在前方的女儿,“我韩家的家风都被你这个不孝女败坏了。你若执意要嫁给姬寒,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父母以为此言一出,韩纱就会回心转意。 谁知韩纱不为所动,跪在父母面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那就请父亲和母亲,当作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听说那时韩夫人听女儿这么一说,当场就气昏了。 后来,韩纱如愿嫁给了姬寒,也与韩家断绝了关系。 以上,是开封府等人按照近日来的几张图画,以及从韩家所了解的情况做出的合理推论。 裴姝觉得这个推论却是有理有据,按照现在所知道的情况,推论到韩纱出嫁这里,至少也是有理有据的。 既然韩纱已经出嫁了,又跟父母断绝了关系,那姬寒为何还要为韩家的事情操心? 爱屋及乌,恨屋当然也会及屋。至少裴姝是这么想的。 可展昭与公孙策却不认同,古人凡事讲究孝为先,虽然韩纱与家人断绝关系,但为了家中妻子心中少些牵挂,于是姬寒便开始了为韩家的暗箱操作。 末了,公孙策手中折扇一合,补充说道:“当然,若果姬寒害死韩瑜之事属实,那么韩家便是因为姬寒而绝后。姬寒害死了韩瑜,又如愿娶了心爱的姑娘,对失去一双儿女的韩家父母心生愧疚,因此才有后面为了韩家而暗中周旋的这些事情,倒也十分合理。” 事情追查到现在,最关键的便是韩纱,以及送给裴姝的图画,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韩纱那里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这个女子看似柔弱,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基本上是茶壶煮饺子,除非她愿意,否则半句都不愿意透露。 而公孙策等人就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所作出的判断,不论真假,都有一定的道理。 姬家嫡子,是否真的死于重病? 水性奇好的韩瑜,在与姬寒一同泅水的时候,意外淹死,那真的只是意外吗? 如果当真是意外,韩家父母迁怒于姬寒,可女儿非他不嫁。血浓于水,割不断的骨肉亲情,可为何韩家父母让女儿嫁给了姬寒,却又断绝了关系?若只是单纯迁怒,何至于此? 裴姝手里把玩着回来时顺手在路旁摘下的小红花,说道:“你们的推测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不见得就是真的。如今姬寒的鬼影都没见,不管旁人对他生平所做之事如何推论,都是徒劳的。单凭几幅图画和别人的一面之词,难以取信于人。” 包大人听着几人的话,并不言语,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们忘了此事还有一个人物吗?” 展昭:“大人说的,是当初将韩纱告到县衙的姬三郎吗?” 包大人点头,“姬三郎说,韩纱与大黄在床上苟合,是他亲眼所见。此事我问过知县郭大人,郭知县说人与狗行那龌蹉之事,闻所未闻。那时他与书吏对此都十分惊讶,可未想到过堂之时,韩纱对此事供认不讳。” 公孙策在旁补充说道:“而在姬寒生前的遗物当中,有一封他亲笔所写的休书,休书的理由便是他的妻子韩纱不知羞耻,与一只狗做出有违伦常之事。可不知为何,这封休书并未拿出来,是姬三郎在整理兄长的遗物时才发现的。” 展昭眉头微蹙,“我们都知此案另有隐情,可若是没办法找出隐情是为何,韩纱亦不翻供,旁人再奔波劳碌,也是做无用功。毕竟,郭知县当初的判决,是人证物证俱全,虽然罪名听起来十分荒谬,但韩纱确实画押了。” 裴姝偏着头,无意识地将手中小红花的花瓣撕了下来,“可这些事情都是姬三郎说的呀,那封所谓出自姬寒之手的休书,也是姬三郎发现的。难道休书不能造假?” 公孙策:“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特别去鉴定了那封休书的笔迹,确实出自姬寒之手。” 裴姝闻言,眨了眨眼,“难道韩纱认罪,并不是因为另有隐情,而是因为自己所爱非人,她觉得自己要被姬寒休了,所以趁姬寒还没休她之前,将姬寒谋杀了,一了百了。后来事情败露,被姬三郎发现了,她自知无法狡辩,所以认罪了。如果此案没有隐情,韩纱认罪了,姬寒的仇就报了,那姬寒的鬼魂为什么不去冥府报到?” 众人闻言,又是面面相觑。 好像怎么推测,都合理。可每个推测换另一个角度,都能轻而易举地被推翻。 裴姝:“还有,兰心早就死了,很显然,那天拦路的不是人。虽然我没认出那是什么鬼东西,但兰心在此之前已经死了。” 展昭:“除了姬三郎外,假兰心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说起这个,裴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如今真兰心的尸体都已经出来了,假兰心此刻估计跑路都来不及,要找到她可没那么容易。可我觉得城外花海,一夜枯萎,与此案也是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说着,上前将不久前展昭从花海里摘回来的那捧干花拿了起来,转身打算走人。 包大人:“哎,裴姝,你干什么去?” 裴姝:“今晚鬼差大哥要来找我,我问问他这捧干花到底是被什么手段采走了花蜜,而且这么大规模地采集花蜜,肯定有内幕。” 展昭闻言,有些黑线,“你确定那鬼差知道这些事情?” 裴姝侧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展护卫一眼,眼波流转,眼神里好似有个小勾子似的。 裴姝:“那莫非展护卫知道?” 展昭猝不及防地被她一噎。 裴姝偏头,露出一个可爱又可恶的笑容,让人感觉那两颗小虎牙都格外邪恶。 众人:“……” 她低头,闻了闻那干花上的余香,笑着跟众人说道:“我觉得这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包大人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是真能水落石出才好。 “大人,裴姝先失陪啦。” 少女扔下一席话,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回她的院子去了。 展护卫刚才被少女调皮又可恶的举动噎得不轻,想了想,这一整天下来,裴姝好像没少挤兑他,也没少戏弄他。展护卫捂了一下胸口,总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弄得他快要背过气去了。 裴姝回了院子里,忽然觉得有的事情真的是说不清。 皇上赵祯让她跟着包拯出来的本意,大概就是让她当保镖的,让包大人千万可被被鬼怪害了。可谁能想到,她居然还能帮着破案呢。 擅长处理刑事案件的人运气真可不好,走到哪儿就死到哪儿。 包大人怎么这么倒霉啊? 裴姝一边想着一边在屋里收拾她的小箱子,箱子虽小,里面的宝贝可不少。裴姝一样样东西清点着,目光忽然落在了一条红色的平安绳上。平安绳编得很精致,可留心一看,便能看出这红色的平安绳中间是断开的,只是后来被人精心补了起来而已。 裴姝将平安绳拿了起来,放到眼前端详着。 这根平安绳,是当初母亲亲自帮她带在手腕上的。平安绳上有母亲的法力加持,能感应到母亲的情况,若是母亲重伤或有生命危险,平安绳也会发生变化。后来母亲与那个千年魔胎同归于尽的时候,待在裴姝手腕上的平安绳便断开了两截。 或许每个驱魔人,都应该编一根这样的平安绳留给至亲或是至爱。 可裴姝没有。 她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不过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虽然日子过得快活逍遥,内心终究也是没有着落的。 她也可以把开封府当成是自己的家,可她虽然喜欢跟开封府众人玩耍打闹,感情却并未到那个份上。 若是她也编一根平安绳,那要交给谁呢? 裴姝想了想,没想出合适的人选。 萍水相逢,有缘即为朋友。可世间聚散从来由不得人说了算,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她并不会成为哪个人无法放开的牵挂。 裴姝将母亲的平安绳放在唇边亲了亲,低声说了一句,“你现在与父亲团聚了吗?我可真想你。” 可已经断成两截的平安绳不会说话。 裴姝笑了笑,将母亲的平安绳放好之后,就拿了一张符出来点燃。 她掐了个手诀,点燃的符咒化作一缕青烟,想是有意识一般飞出了窗外。 裴姝将箱子合上,去魔棒在她手里飞快地转动着。 而这时,她好像感应到什么,捧着拿回来的干花走出了房门。 天色不过刚刚入黑,房前的空地本来空无一人,可忽然,一阵阴风刮来,接着便是日前裴姝才见过的鬼差大哥出现了。 大概是因为上次裴姝说他总是戴着斗篷帽子出现,这次他没戴帽子,一袭黑衣,手持大刀,威风凛凛的模样。 裴姝眨了眨眼,赞叹道:“鬼差大哥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恶鬼见了肯定都要胆寒。” 鬼差大哥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说话的呢?找我什么事?” 裴姝嘻嘻一笑,将手中的干花递给对方。 鬼差大哥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裴姝:“这是在苏城郊外花海发现的,一夜之间,一片花海的鲜花全部枯萎,这些花都是一夜之间被采走了花蜜才会如此。鬼差大哥,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采这么多鲜花的花蜜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 “可你是鬼差啊,活了那么久,对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吗?” 鬼差大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活得久就是什么都知道的吗?” “但如果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定能找到姬寒哦。” 鬼差大哥一顿,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裴姝将在花海发现兰心的尸体之事告诉鬼差大哥,又告诉他在兰心死后,有人冒充兰心去包大人面前喊冤。 裴姝走在栏杆上,一双脚在空中荡阿荡的,“假兰心显然不是人,可她很关心韩纱。不是人,又很关心韩纱的人,鬼差大哥不觉得很有可能是姬寒吗?就算不是姬寒,或许也是跟姬寒有关系的吧?” 鬼差大哥皱着眉头,人间办案的事情他不清楚,但新鬼留恋人间不愿到冥府报到,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冤魂不散,二是牵挂不断。 如果姬寒是冤魂,那么苏城绝不会像此刻这样风平浪静。 鬼差大哥沉吟了片刻,跟裴姝说:“走吧。” 裴姝眨眼,不解问道:“走?走去哪儿啊?” 鬼差大哥瞥了裴姝一眼,随即宽大的斗篷扬起,将裴姝一卷,两人已经化作一阵风消失了。 鬼差大哥带着裴姝去找了在苏城的土地,裴姝一直以为土地是个白胡子白头发的糟老头,可鬼差大哥带她去找的土地不是糟老头,苏城土地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 苏城土地一听鬼差大哥和裴姝的来意,斯斯文文地说道:“本来人、仙、鬼三界各不干扰,但姬寒此人身系人间万千生灵,本仙便给你们行个方便。” 原来苏城并不是没有精怪,土地说在苏城其实有一棵牡丹成精了,但是这个牡丹精是一心修炼想要位列仙班的。谁知有一次天劫,被天雷劈得快七零八碎了,忽然来了一个小毛孩儿,小毛孩儿看那牡丹劈得枝干都冒烟,便心生同情,不顾身边之人阻拦跑了过去。 稚儿无知,却有好生之德。 他站在牡丹树下,还让身边仆人去打水拿布,说是要给牡丹包扎伤口。 这些举动纵然天真又可笑,但天雷不劈无辜之人,因此渡劫的牡丹精得以逃过一劫。 那个稚儿,不是别人,正是年幼的姬寒。 而昨夜苏城花海的鲜花一夜枯萎,是牡丹精做的,至于她采了这么多的花蜜想要做什么,苏城土地说他并不清楚。 裴姝听了苏城土地的话,眨巴着眼睛,“你不是苏城的土地吗?怎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土地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反驳,“我管这个地方,难道连旁人吃喝拉撒都要管?” 鬼差大哥轻咳了一声,看向裴姝,说道:“裴姝,怎么能这么跟土地仙友说话呢?他好歹活了上千年,你不过一个人间十几岁的小姑娘,懂什么。他告诉我们牡丹精的事情,已经是破例了,还不赶紧道歉。” 鬼差话里有话,虽然是指责裴姝说话莽撞,可话里话外,也让活了一把岁数的徒弟别跟人间的小姑娘计较。 土地一听鬼差的话,笑了。 他的目光落在裴姝身上,“听说你是驱魔龙族的传人,驱魔龙族是什么来头我倒也是从未听过,你身上倒是灵气充沛,也算是人间难得有仙缘之人。” 裴姝:“有仙缘?” 土地却并不搭理她的话,只是甩了甩衣袖,徐声说道:“道歉就不必了,我留守人间这么多年,还不至于那么小鸡肚肠,要跟个黄毛丫头计较。” 鬼差大哥在旁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那我们,就告辞了?” 土地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不送。” 鬼差大哥二话没说,故技重施,斗篷一卷,带着裴姝扬长而去。 23.造畜11 鬼差大哥带着裴姝离开, 两人跑到了苏城的城楼顶上坐着。 裴姝坐在屋檐上, 托着下巴, “找到了牡丹精, 就找到姬寒了。怎么不让土地把牡丹精在哪儿落脚告诉我们?” 鬼差大哥抬手, 顺手就想敲一记裴姝的额头, 刚抬手, 就顿住了。 他悻悻地将手收了回去, 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他那样子,像是知道牡丹精在什么地方吗?” 裴姝愣了一下, “难道土地不知道吗?” 鬼差大哥:“你别看这土地看着好似对苏城熟得很,那不过是他端出个架子给你看而已。我不久前与他喝酒, 他还跟我说,此地有个妖精不知道得了什么宝贝,能藏匿妖气, 隐匿行踪。好在那妖精并未误入歧途,伤害无辜平民, 否则有得令他头疼的。” “你的意思, 是土地说的这个妖精就是牡丹精?”裴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假兰心就是牡丹精,按照土地的说法,那就不奇怪为什么当时她没有识穿牡丹精的伪装。 鬼差大哥微微颔首。 “那牡丹精要采花蜜做什么?” “这个还是得问牡丹精。” 裴姝没忍住横了鬼差大哥一眼, 不悦说道:“什么事情都得问牡丹精, 要你何用?” 鬼差大哥也不生气, 双手环胸,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语气:“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岂不是又平白无故添了一笔战绩?小裴姝啊,世上可没有这么划算的事情。” 裴姝轻哼一声,“那你别找姬寒了。” 鬼差大哥:“……” 裴姝看了看天色,都月上中天了,她也不劳烦鬼差大哥送她回去,直接变出她的白鹤,然后让白鹤背着她飞走了。 鬼差大哥看着骑着白鹤飞远的少女,抬头掐了掐眉心,叹息说道:“至少我随传随到啊,你以为我容易啊?” 语毕,他也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裴姝骑着自己变出来的式神回到官驿,还没进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展护卫抓包。 “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裴姑娘这是去哪儿了呀?” 月上中天,这个时候的展昭还没睡,他双手还胸,一只手还拿着他的佩剑,颀长的身躯靠在墙上,低着头,半边脸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裴姝回头,看向他,半点不心虚,“我去查案了啊。” 展昭抬头,皱着眉头,“查案?你一个人?” 裴姝摆手,“不是的,我找了冥府的鬼差大哥。” 展昭:“……” 是了,他想起来了,白天的时候裴姝说要找鬼差问一下苏城那片枯萎的花海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他抬头看向裴姝,问道:“知道那片花海是怎么回事了?” 裴姝弯着嘴角,“嗯。” 裴姝示意展昭与她一同进了院子,将她晚上和鬼差大哥去找土地的事情告诉展昭人。 “可惜那牡丹精身上不知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居然能藏匿行踪,不然我早就杀过去了。” 展昭闻言,嘴角抽了抽,“你少单枪匹马行动,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心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裴姝听了,那双大眼睛瞅着展昭,语气贼兮兮的,“哦,原来展护卫这么关心我。” 展昭毫不留情的泼她冷水,“万一你有什么事情,可让大人怎么向皇上和太后交代?” 裴姝正要反驳说她不需要谁为她交代身,而这时,她挂在身上的追踪器动了一下,那是小黑给她的消息。 裴姝掐了个手决,在她和展昭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景象。 那只本该在山洞中呼呼大睡的大黄忽然睁开了眼睛,它从干草堆里站了起来,抖抖毛又抖抖耳朵,那双眼睛四处看了看,就跑出了山洞。 跑出山洞之前,大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山洞。 有那么一瞬间,裴姝和展昭以为那是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 只见停下的大黄在原地站了片刻,又走了回去。它低头,爪子在铺着干草旁边的地方扒拉着,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它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墨砚,嘴里又叼着一根墨条,在砚台上磨起墨来。 一只狗磨起墨来,当然不如人那样轻松,可从它的动作来看,已经是做得很熟练了。 大黄墨完了墨,又从旁边找出了一张宣纸。然后,它就用自己的爪子蘸了墨,趴在地上在纸上画画。 裴姝:“……” 展昭:“……” 所以难怪那些画线条都那么凌乱,难怪有的地方快要被划破了。 原来画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狗。 可大黄是怎么会画画的呢?它真的只是一只畜生而已吗? 裴姝和展昭本想继续看下去,看是否会有其他的发现。可是大黄在画完那幅画之后,又改变主意了。 它不打算离开山洞,反而回了铺着干草的地方趴着,闭上了眼睛呼呼大睡。 裴姝:“……” 展昭:“……” 裴姝将镜花水月术撤了,惊叹着说道:“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几天送来给我的画,竟然是出自一只狗爪子。” 展昭却皱眉不语。 裴姝见他沉默,不由得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了?” “这只狗没成精?” “虽然我当时没能认出假兰心是什么来头,但那只大黄,我可以跟你保证,它绝对没成精。” “既然没成精,它为何能画画?” 退一步说,即使它生而有灵,天生便像人一般会画画,那它又是如何得知姬寒过去的事情呢?按照姬家的侍女荷花所言,这只大黄是韩纱与姬寒成亲后才养的,即使它跟在韩纱身边听说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可姬寒与韩瑜泅水之事,韩家父母都只是迁怒姬寒,并未直言是姬寒害死了韩瑜。韩纱既然一心要嫁给姬寒,对此事更是不知情,这只狗又怎会知道呢? 花前月下,一对璧人相对而立。 这本该是一个令人充满了幻想的美丽画面,可惜两人的谈话却显示出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展昭跟裴姝分析着事情的疑点,末了,忽然问裴姝:“有没有可能,姬寒的魂魄附在了大黄身上?” 裴姝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可能。” 展昭:“为何?” “如果附在大黄身上的是姬寒的魂魄,它为何要这样污蔑自己?即使是姬寒心中依旧牵挂韩纱,也不至于要把自己的老底都挖出来。这大黄身上,确实有蹊跷,我觉得姬三郎应该是知情的。王朝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王朝奉包大人之命,去把姬三郎请回苏城。如今想想应该是在路上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展昭:“最晚明日入黑前便能回来。” 裴姝点了点头,忽然拽着展昭的衣袖,“展护卫,我们走。” 展昭低头,看了看少女揪着他宽袖的白玉小手,伸手,将自己的衣袖从少女的手中救出来,慢吞吞地问道:“走?走去哪儿?” “我们去苏城的西面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裴姝拿着驱魔棒,回头看向男人,灿然一笑,“你来不来,不来的话我就自己去了哦。” 展昭好气又好笑,能怎么办呢?只能陪着。 裴姝偷懒不想跑,直接变出两只白鹤,她和展昭一人骑一只,直奔苏城西面。 苏城的西面是连绵不断的青山,三更半夜,万籁俱静,山间时而能听见乌鸦的叫声,白添几分森然之感。 展昭和裴姝无声地落在山间的小道上。 在路上,裴姝已经跟展昭说了,按照常理说,一般人干坏事是不会选择在自己的门前的,但也有的聪明人会反其道而行,误导别人。但世间精怪却没有人类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牡丹精虽然曾经在姬家隐藏过一段时间,知道一些世人的习惯,可沾染得毕竟还是少了些。 加上白天的时候她在花海附近检查过,确实没有察觉到有精怪出现的痕迹。 而苏城周边,除了东面的花海,便是西面青山连绵,平日人迹少见。 这种地方,夜深人静,最是容易群魔乱舞。 裴姝说要来碰碰运气,说不定牡丹精和姬寒会在这地方呢。 裴姝在展昭的湛卢剑上贴了一粒星星,有符咒加持的湛卢剑,加上他自己的武力值,要真有什么精怪被他砍上一剑,那滋味也是够销魂的。 只见裴姝朝掌心一吹,便吹起了无数金色的粉末,那些金色的粉末便化作是夜空下的萤光虫,在林间散去。 展昭:“这是什么?” “追踪术的一种。苏城的土地说了花海的鲜花枯萎,是因为被牡丹花精采了花蜜。她虽然能把妖气收敛,隐匿行踪,但身上定有百花的香味儿。我刚才放出去的那些萤火虫,便是沾了花海干花的芳香。它们之中,只要有一只找到了花蜜的所在,其余的就会一窝蜂地涌过去了,到那时,我们就能找到牡丹花精了。” 展昭微微颔首,与裴姝在林间转悠着。 裴姝来虽然是想碰碰运气,但是精怪修炼大概什么地方最合适,她大概还是心中有数的。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安静清幽,灵气也不弱,如果牡丹精不在东面,那么很有可能就在此地。 苏城土地话只愿意说一半,但却难不倒她。 她一开始就排除了苏城没有妖怪这一项,如今知道了,想要知道牡丹精大概会在什么地方落脚,还不容易吗? 裴姝一边走,还一边跟展昭说怎么分辨妖魔鬼怪的这些技巧。 身为开封府中武力值最高的人,展昭遇上裴姝之后,就没少当她的苦力。皮毛是知道一二的,裴姝说,他倒也是听,但毕竟不是专门捉鬼的,开封府的案件少说堆起来也有一千八百,跟鬼怪沾上边的不过才是个零头,他也没工夫去琢磨这些道法。 他听着少女说的那些话,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裴姝:“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忽然在想,你们驱魔龙族传授技艺都这么不讲究的吗?没有拜入师门,你也这么教?” “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少女的声音在静谧的林间响起,声音很轻,却也十分清晰悦耳,“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驱魔龙族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有人若想正儿八经地成为驱魔龙族的弟子,当然是要很讲究的,但也并不代表不是弟子,就不能说呀。这些道法之事,有人想学也得看自己有无天赋,否则我说了,不过也是白说。更何况——” 少女一顿,看向身旁的男人。 展昭剑眉微扬,“更何况什么?” 少女脸上神情带着几分揶揄之色,“更何况,展护卫在武学上是奇才,可在道法上却不见得也是如此,我怕什么?” 展昭:“……” 少女看着展昭无语的模样,洒落一串笑声,然后朝前方跑过去。 “前面有发现,展护卫,我们走啊。” 其实有句话裴姝没说出来,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驱魔龙族的神龙别人根本不能召唤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历代的驱魔龙族传人,都是父母传给子女。 展昭看着少女跑去的方向,只见前方有许多的萤光虫,星星点点,仿若树林之中,也盛放着一个星空似的。 24.造畜12 萤火虫所在的地方, 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门口。洞穴口有两个石门关着,其中有缝隙, 有的萤火虫飞进去了,更多的萤火虫正在外面像无头苍蝇似的转悠。 裴姝走过去打量着那扇石门, 伸手推了推, 纹丝不动。 展昭无声地走过去,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 两人之间合作了这么久,可以说是已经相当有默契, 裴姝朝展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蜜蜂。 引路蜂。 她掐了个手决, 引路蜂就变得跟萤火虫一样的大小, 然后从她的掌心飞起,就已经进入了洞穴。 洞穴之内, 开始入口处是漆黑的, 飞进去的几只萤火虫在里面看着, 就像是黑暗中的几点星光。 虽然微弱,但正在竭力寻找目标。 引路蜂一路尾随着几只萤火虫,飞过了一段漆黑而又曲折的小路后, 前方豁然开朗。 洞穴石门后的小路, 竟是通往了一处峡谷。 峡谷之内, 流水潺潺。月光如雪,洒落在水面上, 倒映着粼粼波光。借着月色, 可见峡谷内百花齐放。 引路蜂与萤火虫飞过水面, 到了一处空地上,空地之中有一张铺满了鲜花的花床。在花床之上,正有一个穿着银红色衣衫的女子盘坐其中,在她的头顶上方,有一粒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珠子在上方悬浮着。 而此时,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在花床边上。 他一头长发未束,披散在身后,脸色灰白。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叹了一口气,“花夭,别白费心血了。” 这时,女子张开眼,悬浮在她上方的珠子落下。 她忙不迭地将珠子接住放进怀里,然后下了花床扶着男子,“恩公,您怎么来了。” 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开封府众人以及冥府正在找的牡丹花精和姬寒。 姬寒唇色灰白,轻咳了两声,说道:“那天的大火,是有人要害我。可惜人死前失去知觉,不能知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花夭扶着姬寒在花床边上坐下,轻声与他说道:“恩公,虽然有人在您的身上贴了符咒,想借着那把火将您烧得魂飞魄散,但那恶人并不知道他并未如愿。虽然您的魂魄在大火中烧伤,只要恩公安心留在百花涧,我定能找到治愈您的法子。” 姬寒摇头,轻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姬寒注定永无重生之日,也由不得你我。我只希望在我魂飞魄散前,能看到纱纱平安出狱。” 花夭垂下双眼,看着眼前的姬寒。 她的神色有些哀怨,也有些不忍,“恩公已经到此田地,却依然还挂念着夫人,实在令花夭感动。只是恩公口口声声说夫人不可能是谋害您的凶手,可夫人在公堂上对此事却是供认不讳。即使是花夭化作她的随身丫鬟,到包拯的轿前喊冤,希望能为她翻案。可她,却并不领情。” “若她当真有冤,为何不愿翻案?难道大名鼎鼎的包拯,还不能为她翻案不成?” 姬寒正想要说话,忽然看到前方的萤火虫,不由得愣住。 “好多萤火虫。” 一开始来的只是几只,后来便是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来,在花床旁边飞翔着,星星点点。 花夭望着萤火虫络绎不绝地飞来,不由得皱眉,低喃着说道:“怎会有这么萤火虫飞来?”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悦耳俏皮的女声响起—— “因为我啊。” 花夭神色一凛,“什么人!” 在前方的空地里,出现了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一袭宝蓝色的常服,手持佩剑。而女的站在他身旁,紫色的劲装,腰间是巴掌大的腰封,在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根精致的棒子。 裴姝站在展昭身旁,只见她眸子弯弯,笑叹着说道:“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兰心。” 花夭一见展昭和裴姝,脸色大变,她拉起姬寒就往山林间飞。 裴姝一见她要跑,挑眉,“想跑?水神借法,追!” 只见山间的水面上化出几条水龙,水龙在水面上腾飞而起,朝花夭和姬寒追了过去。 花夭纵然已经成精,可带着一个受伤的姬寒,左右受限。 裴姝袖中又飞出几个符咒,花夭和姬寒就被定住了。 裴姝走了过去,看着因为下了定身咒而掉落在地上的花夭和姬寒。 花夭落在地上,那双眸子恶狠狠地瞪着裴姝,“放开我!” 裴姝笑着走过去,围着两人绕了两圈,慢悠悠地说道:“放开你?你这几天可是把我耍得团团转啊,你说放开就放开,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我没有耍你们,我扮成兰心的模样,也是无奈之举。” 裴姝轻哼一声,显然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是不是无奈之举,等你跟我回去跟包大人好好聊一聊就知道了。” 花夭一听她的话,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裴姑娘,我知道你是驱魔龙族的传人,我又怎敢在你的眼皮底下耍花样?” 而这时,在旁边的姬寒忽然笑了起来。 裴姝扭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姬寒目若寒星,他面对裴姝毫无惧色,讽刺说道:“我笑什么驱魔龙族,不过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盛气凌人的刁蛮女子而已。” 裴姝听了,也不生气。 只是跟展昭说道:“展护卫,我们今晚收获颇丰啊,就这样将他们带回去再问话吧。” 展昭任劳任怨地拿出两根捆妖绳分别将花夭和姬寒捆了起来。 裴姝见展昭将两人捆了起来,就解了他们身上的定身咒,谁知道才解开,花夭就“噗通”一声,跪在了裴姝面前。 裴姝愣住了。 展昭也愣住了。 花夭跪在地上,神色哀求:“裴姑娘,花夭死不足惜,但求你网开一面,放过我的恩公!” 裴姝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裴姝弯腰想将花夭扶起来。 谁知花夭却不起来,“我不起来,裴姑娘若是不答应我放过恩公,我宁愿死在裴姑娘面前也不起来!” 裴姝有些意外,妖魔鬼怪她见多了,残忍的嗜血的无知的……各种各样的妖怪,她都见过不少,但是这么重情重义的,倒还是她头一次见。不论这花夭天性如何,冲着她这样为姬寒求情,足以让她另眼相看。 即使花夭能让她另眼相看,也不能让她心软。 “你要我放过姬寒?我告诉你我要收他了吗?再说了,你如今落在我的手中,死活都由不得你做主,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 “裴姑娘虽然没说要收了恩公,可你若是让恩公离开百花涧,恩公便只有死路一条。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与你收了他有何区别?” 裴姝轻哼了一声,笑叹着说道:“你倒也算是妖怪当中能言善辩的。姬寒到此田地,只怪你当初救他心切,直接将他带回此处,当初若是他能跟着鬼差到冥府,或许便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裴姝一看姬寒,就知道他魂魄受伤,而且还伤得不轻。 按照鬼差大哥的说法,这个人下辈子是要当皇帝的,身系万千生灵,他受伤冥府也不会袖手旁观。再说了,冥府是幽冥之地,鬼魂本就该待在冥府,他到了冥府休养几日,说不定就能将魂魄之伤养好。可花夭却把他带到了百花涧,此地虽然有灵气,可姬寒又是修行之人,这点灵气远不如冥府的阴气对他来得好。 花夭泪眼汪汪地望着裴姝。 裴姝看了一眼花夭,又看向姬寒。 此人一身白衣,长发披着,脸色青白青白的。 可即使是那样一副鬼气森然的模样,也不能令人否认他真是长得俊极了。 姬寒迎着裴姝的视线,不躲不闪。不愧是世家的家主,不知缘由落入旁人之手,生死由不得自己做主,依然没有一丝的怯色。 他问裴姝:“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花夭冒充兰心去为韩纱喊冤,是你的主意?” 姬寒不吭声,默认了。 “你为何要替她喊冤?你的弟弟姬三郎说韩纱与她养的大黄有苟且之事,将她告到官府。过堂之时,韩纱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即使包大人让我与展护卫去牢里询问情况,韩纱也说那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想翻供。” 姬寒闻言,眸中瞳孔微缩。 展昭:“当时姬三郎拿给官府的物证当中,其中有一件便是你所写的休书。” “不,那不是我写的!” 展昭:“哦?这么说来,那休书并不是出自你手?” 姬寒点头,可随即,又摇头,“那封信确实是我的笔记,可我没写过那样的休书。我与纱纱从小便两情相悦,我爱她护她唯恐不及,又怎会有休妻的念头?” 展昭转而看向裴姝,“将他们都带走吧?” 裴姝点头。 花夭一听裴姝还是要带着姬寒离开百花涧,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跟裴姝说,姬寒魂魄受伤,这些天,都是她用自己的灵珠吸取百花蜜,然后再用灵珠之气为姬寒疗伤,才勉强保他魂魄无恙。百花涧虽然也是在阳间,可此地灵气充沛,又没有外面那样多人气,他才能勉强维持伤势不恶化,要是离开百花涧,姬寒怕是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裴姝笑了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了一粒小星星在手指间把玩,只见她手指一弹,那星星就直飞向姬寒的眉心。 姬寒闷哼了一声,身体晃了晃。 裴姝又掐了个手诀,直抵姬寒的眉心。随着裴姝的动作,姬寒的脸色依然青白,可看着精神气却像是好了许多。 裴姝:“放心,他死不了。” 姬寒那是必须不能死,先不管说韩纱要不要翻案,当初姬寒到底有没有真的害死了嫡兄和韩瑜,就冲着冥府如今正在到处找姬寒的下落,她把姬寒交给鬼差大哥,鬼差大哥就欠她好大一个人情。 这么大的人情鬼差大哥要怎么还?说不定从今以后,她也可以随意出入酆都城了呢! 她早就听说酆都城里有许多的宝贝,但是得是冥府中人才能带得出来。她有时候想买点什么东西,那些鬼差开价都开得死贵死贵的。要是她能去一趟,那该多好。 裴姝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好似明天就能去酆都城似的,心情好自然什么话都好说。 她十分和颜悦色地跟姬寒说:“放心,我刚才给你用的是定魂符,即使你跟随我到了包大人面前,保管也不会有人间阳气会伤你。” 姬寒看向裴姝,都说驱魔龙族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如今一见,怎么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姬寒朝裴姝作揖,声音带着几分歉意,“方才姬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希望姑娘不要见怪。” 跪在地上的花夭见裴姝竟然愿意帮姬寒,喜出望外,看向裴姝的目光闪闪发亮,“多谢裴姑娘。” 裴姝笑吟吟的,十分大方地挥手,“哈哈,没关系,不谢不谢!” 展昭:“……” 展昭:“现在可能走了?” 裴姝看向花夭和姬寒。 花夭一见裴姝刚才用在姬寒身上的定魂符确实能让姬寒的状态看着好了许多,她站了起来,与姬寒说道:“恩公,花夭无能,单凭花夭之力,不能替夫人翻案。不如我们就跟随裴姑娘去见包大人吧?夫人若是真有冤情,包大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姬寒眉头微蹙,轻轻摇头,“冥府正在找我,一离开此处,我怕是永无再见夫人之日。” 展昭扯了扯手中的捆妖绳,沉声说道:“姬家主,你的去留怕且由不得你做主。” 裴姝望着姬寒,想起那天韩纱问,能不能让她和姬寒在梦中相见。这对夫妻,明明感情很深厚,彼此都牵挂着对方,韩纱为什么要背谋杀亲夫的罪名? 裴姝想不明白,她觉得姬三郎手里有韩纱的把柄,可她猜不到那到底是什么把柄。 裴姝看了姬寒一眼,她心情虽然不错,也不会摆脸色给花夭和姬寒看,但姬寒如果因此就觉得她或是展昭是好说话之人,那就错了。 展昭与裴姝说道:“天快亮了,不能再耽搁了。” 裴姝点头,“嗯,那我们就走吧。” 两只白鹤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裴姝直接让展昭将两根捆妖绳绑在其中一只白鹤的腿上,让白鹤拉着花夭和姬寒飞回去了。 至于另一只,裴姝有些为难,毕竟白鹤不过是个式神,真要驮着她和展昭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好像有点挤。裴姝想了想,掐了个手决,原本十分有仙姿的白鹤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跟马差不多大。 裴姝骑上了白鹤的背部,跟展昭说:“展护卫,上来啊。” 展护卫:“……” 好好的白鹤,姿态出尘的,忽然变成了跟飞马差不多的玩意儿,若是鹤有灵性,会哭的吧? 裴姝:“难道你不愿意跟我共骑一只鹤?” 展护卫没好气地跳上鹤背,叹息着说道:“裴姑娘,走吧。” 巨大的白鹤腾空而起,驮着两人往苏城的方向飞去。 夜风吹过,刮来了少女的声音—— “我觉得变个白鹤不太好用,下次不如弄匹飞马吗?有翅膀的飞马,骑着一定很神气。” 随即,便是男人莞尔又有些无奈的声音,但人已走远,令人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25.造畜13 当日姬家发生火灾之时, 姬寒确实是喝多了。 他记得火灾发生前几天,韩纱就做了几个花灯, 说等哪天月色好心情也好的时候,就去放花灯。 姬寒从后拥着妻子的纤腰, 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 笑道:“放花灯要许愿, 你可有什么心愿?” 韩纱望着手中的花灯,笑颜如花, 柔声说道:“心愿都是要放在心里的, 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的心愿里,可有我?” 韩纱偏过头, 看着像是一只大型动物版的男人, 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夫君觉得呢?” 姬寒转头, 追着亲了过去,“那肯定是有的。” 韩纱笑了起来, 并没有否认。 她的心愿里又怎会没有姬寒呢, 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宁愿忤逆父母, 也要嫁他为妻。自从嫁给他以来,他从未让她受过委屈,甚至韩家的事情, 虽然家中父母并不喜欢他, 甚至也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可姬寒依然为她尽孝。韩家的农庄有什么事情,都是姬寒暗中周旋才得以顺利解决,令父母少操了许多的心。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错人。 发生火灾的那天,是个晴天。那天姬寒有应酬,说晚上不能陪韩纱放花灯了,她便自己去了屋后的小河。 姬寒回忆着当天的事情,“我与朋友喝完酒回去,不见韩纱,本想去找她的,无奈回房之后好像醉得更厉害了,所以就没去。后来我迷迷糊糊就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有知觉的,但不能动弹。” 此时开封府的众人都聚集在包大人处理公务的书阁中,因为不是在公堂之上,众人或坐或站,姿态随意,但都十分专心地听着姬寒的话。 此时众人听到大火烧起姬寒是有知觉的饿时候,不由得面面相觑。 裴姝:“你的意思,你知道自己被活活烧死?” 姬寒点头,“可后来我便失去了知觉,再有知觉的时候,已是花夭赶到姬家,将我的魂魄从已经烧焦的身体上勾出来。” 包大人看向花夭,“你又怎会在那天去姬家?” 花夭:“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我遭遇天劫,曾被恩公所救。他虽无意,但我一直铭记着他对我的恩情。我顺利渡劫后,曾悄悄在姬家待过一段时间想报恩,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我便悄悄在恩公身上放了一个法宝,若他有生命之危,我便能马上知晓。” 只是那天不凑巧,花夭去到姬家的时候,一把大火已经将姬寒的房子烧得干净,姬寒也在里面被烧死。 花夭进入火海的时候,发现姬寒身上竟被几根魂钉钉着。她当时看到了便大惊失色,因为活人临死前被打入魂钉,那不止是活人被烧死那么简单,在活人身体内的魂魄也会经历跟肉身一样的痛苦。寻常大火奈何不了鬼魂,可若是被打入魂钉,对鬼魂而言,那大火便与三味真火无异。 要不是花夭即使赶到,姬寒只能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我当时见到魂钉,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想要害死恩公。说不定那加害者当时正躲在暗处观察,我从未遇见这样的事情,心急如焚又求救无门,只好先将恩公带回百花涧疗伤。”花夭说着,缓步走到裴姝面前,跟裴姝说道:“我冒充兰心之时,姑娘察觉不了我的身份,是因为我身上有这块灵玉。” 花夭伸出手去,只见一根红绳缠绕在她的手指上,红绳垂下,在末端吊着一个晶莹通透的翡翠,流光溢彩。 裴姝看着那翡翠,看向花夭,“这灵玉你是从何而来?” “这是一个书生送给我的。” “书生?” 花夭点头,“对,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时候去开封看我的姐姐,在途中见到一位姑娘被人调戏,便用妖法将调戏她的人赶走了。后来她的夫君回来,看到我便笑着说虽是小妖,但也无害人之心,只要一心向善,他日必定有机缘。然后他就送了这块灵玉给我,说是感谢我帮她的娘子。” 裴姝眨了眨眼,正想问那个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时包大人轻咳了一声,“裴姝。” 裴姝一听包大人喊她,就知道包大人在提醒她不要把话题跑偏了,清了清嗓门,转而问姬寒:“你生前可与什么人结怨?” 姬寒摇头:“姬家没有世仇,我也不曾与人结过仇怨。” 裴姝:“你生平不曾与人结怨,怎会被人用魂钉定住了魂魄不能离体?” 旁边的展昭点头,随即补充说道:“而且能进入你府中对你下毒手的,怕且凶手早已在姬家潜伏了一段时间,对你的事情早已了若指掌,否则也不会选得这个好时机。” 姬寒思量了片刻,徐声说道:“可我真的没有与人结怨。” 包大人与展昭等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找到了死者流落在外的鬼魂,可他对自己的死因也并不清楚。无奈,又问了他关于姬三郎的事情。 按照姬寒的说法,姬三郎与他感情一向和睦。他虽然被老夫人过继,变成了姬家的家主,可老夫人对他的生母以及胞弟向来也算厚道,因此两个母亲一起孝顺,老夫人也从未说过什么。 姬家到了他们这一代,便是人丁单薄,嫡兄过世后,他当了姬家的当家人,也从未亏待过弟弟。 至于姬三郎为何会说韩纱与大黄苟合,并且将韩纱告上公堂,姬寒也不清楚。 展昭:“是你不清楚,还是不不敢细想?” 姬寒微微一怔,皱眉看向展昭,不悦说道:“姬某不明白展护卫到底是什么意思,请展护卫明示。” 展昭瞥了他一眼,不徐不疾地说道:“兄长尸骨未寒,你的胞弟便迫不及待地将亲嫂送进牢里,怕且是另有图谋吧?” 姬寒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是说包大人已派人去将三弟从外地请回了吗?是否另有图谋,何不等他回来再问?” 姬寒说着,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半透明,看得众人一愣。 花夭:“恩公!” 姬寒狐疑地看向她。 裴姝眉头微蹙,手指弹出一粒小星星在他身上,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恢复原样。 “你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在阳间逗留了,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便跟鬼差大哥回去吧。”裴姝在离开百花涧的时候,就已经给鬼差大哥报信,说找到了姬寒。因为裴姝找到姬寒有功,开封府想问姬寒一些事情耽误片刻,鬼差大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姬寒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此刻身体晃了晃,确实已经容不得他任性。 姬寒想了想,又说道:“那只大黄是纱纱与我成亲后才养的,它一直挺有灵性,很喜欢粘着纱纱。有时纱纱在弹琴,它也能跟着琴声耍一些小把戏,十分聪明。” 裴姝:“它喜欢粘着韩纱,那对你呢?对你如何?” “对我?”姬寒笑了笑,说道:“我时常在外,也并不十分喜欢这些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再有灵性,毕竟也是畜生。我与大黄并没多少相处的时候,我回屋的时候纱纱都会让人把狗放到狗屋关好。” 这时,包大人让公孙策把先前裴姝收到的画像都摆了出来。 包大人:“此事说来也匪夷所思,姬寒,你看这几幅画可能让你回忆起什么事情来?” 姬寒上前两步,看了几幅画之后,脸色一变,怒声说道:“这是谁画的?简直是无众生中!” 包大人:“哦?既然如此,你便将这些画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告知本官。” 姬寒说那几幅画除了一开始几个孩子的画是真的,他年幼之时,确实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遇见了韩纱,可后面谋害嫡兄又将韩瑜拖拽至水底是假的。 “我虽非嫡出,可老夫人并未多亏待我们,兄长更是对我们几个弟弟百般爱护,我又怎会有加害之心?姬家庶出的儿子并不止我一个,在此之前老夫人也从未对我另眼相看,我害了兄长难道便真的能当上姬家的家主么?韩瑜之事,他泅水意外身亡却有其事,但我那天与他们一道出去因为风寒未愈并未下水,又如何加害他?这两幅画,简直荒谬!” 裴姝看了姬寒一眼,笑道:“其事你又何必动怒?你人已经死了,跟着鬼差大哥去了冥府,这些事情是否荒谬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姬寒:“……” 众人:“……”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不气愤呢? 可惜姬寒已经没空气愤了,因为鬼差大哥说已经不能再等了,姬寒要是再不回冥府,大把人等着要倒霉。 姬寒看向裴姝,“裴姑娘,难道不能让我与纱纱见一面吗?” 裴姝默了默,摇头,“这些事情由不得我说了算,听说冥府中有望乡台,你在望乡台上,可以看到自己思念的人间景物。有包大人在,韩纱之事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可是——” 姬寒还想说些什么,可惜他已经不能再说了,因为鬼差大哥带着两个下属来要将姬寒带回冥府了。 几位来自冥府的人一出现,屋内便是一阵阴冷。鬼差大哥朝包大人微微颔首,然后朝身后两人做了个手势,那两人便训练有素地上前一左一右将姬寒架了起来。 鬼差大哥看向裴姝,裴姝歪着头冲他笑得灿烂。 鬼差大哥:“……”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别给机会她趁火打劫了。 于是,几个来自冥府的人带着姬寒走了,空留室内开封府众人和一只牡丹花妖面面相觑。 裴姝伸了个懒腰,“折腾到现在都没睡,累死了,我要先去睡一会儿。” 花夭一见裴姝要走,冲到她前面,“裴姑娘,你去睡觉了,可恩公的夫人怎么办啊?” 姬寒和花夭的出现,证明姬寒确实是死于谋杀。他也誓言旦旦,说韩纱不是凶手,还授意花夭扮作兰心的模样到包大人面前喊冤。 如果谋杀他的人不是他的妻子韩纱,那么会是谁呢?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好像也弄不清楚。 裴姝笑着,伸手拍了拍花夭的肩膀,“花夭,别急啊。等姬三郎回来吧,他回来了或许很多疑团也能弄明白了。” 展昭看向裴姝,这个姑娘平常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是此刻,脸上难掩倦容,眼下泛着淡淡的紫。为了韩纱和姬寒一案,她确实也很辛苦。 裴姝抬眼,恰好遇上展昭的视线,她迎着展昭的视线,话却是跟花夭说的,“放心,此事有包大人坐阵,定能帮你家恩公的夫人洗清冤屈。” 少女语毕,抬手掩了个哈欠,就走了。 花夭:“……” 包大人坐在主位上,看向当晚夜猫子回来的展护卫,“此事还有公孙先生主持大局,你也去歇会儿吧。” 展昭朝包大人抱拳,“多谢大人。” 裴姝回了院子里,简单地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她拿出追踪器,大黄还在那个山洞里,她掐了个手诀,眼前便出现了大黄呼呼大睡的景象。 再往旁边看,先前大黄在画画,还没画好她也没细看。如今大黄已经呼呼睡着,裴姝就细看了摊在旁边的那副画。 那副画里,韩纱穿着嫁衣跪在父母面前,而姬寒站在旁边,看着韩纱跪别父母,紧接着就是姬寒扶着韩纱走出韩府,而韩家父母则双双站在韩瑜的灵位前垂泪。 这幅画画的是韩纱出嫁时她与父母的表现。 裴姝不是大黄,弄不清楚这只狗到底想表达什么事情。 昨夜奔波,彻夜未睡,此时此刻她到底是觉得有些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梦中,她见到了许久不曾见到的母亲。 母亲推着她,跟她说姝姝别睡了,起来吧。 可她不想动,她觉得很累,她想睡觉。谁知母亲也不生气,温柔的笑声在她耳旁响起。 母亲问她:“姝姝,你还记得唱歌犬吗?” 唱歌犬。 裴姝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的帐子。 母亲问她,还记不记得唱歌犬。她当然是记得的,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有一阵子想养狗,听了唱歌犬的故事之后,心里看到小狗,都要担心那只狗是不是用小孩练成的。 唱歌犬,是一只会唱歌的狗。可它一开始并不是狗,而是别人将小孩用残忍的方式将小孩变成了狗,让它卖艺唱歌挣钱的。 唱歌犬会唱歌,大黄会画画。 裴姝掀开被子,换上了衣服风风火火地去找展昭。 展昭正出门,被她撞了个满怀。 男人反射性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腰,免得两人一同因为她的莽撞而摔倒。 “怎么了?” 裴姝一头撞进了展昭的怀里,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的一只手抓着展昭的手臂,抬头说道:“我想到大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展昭愣住,“什么东西?” 裴姝:“人,大黄不是什么妖怪,它之所以会画画,是因为它是人变的!” 展昭:“……” 而这时,裴姝身上的追踪器动了一下,裴姝打开追踪器,发现大黄要离开山洞。 裴姝将追踪器合上,跟展昭说道:“我们去找它,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大黄,到底是人还是畜生!” 裴姝和展昭找到大黄的时候,那只狗正在花海里坐着,它坐着的地方,是发现兰心尸体的地方。 一直藏在暗处的小黑猫见到裴姝,“喵呜”一声朝裴姝奔过去。 大黄看到了裴姝和展昭,也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龇牙咧嘴地咆哮,它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懒懒地别开了目光。 裴姝弯腰,将小黑抱了起来,缓步朝大黄走去。 没走几步,大黄就站了起来,喉咙发出威胁一般的低吼。 展昭上前两步,一双黑眸看向那土黄色的大狗,目光凛冽。 裴姝微笑了一下,依然朝大黄走去,“别装了,我都知道了。送信给我的是你,信中的画,是你的狗爪子画的。韩瑜,为什么要这样装神弄鬼?” 大黄一听,拔腿就跑。 裴姝却十分单行,她取出捆妖绳,只见捆妖绳像是自己有意识一般,朝那只狗飞了过去,将它的脖子套住了。裴姝手一拉,便将那只狗拽住了。 可是大黄好像不怕死似的,喘着粗气还在挣扎,快要被勒死了。 裴姝冷笑一声,毫不手软,“你死了不要紧,可你要真死了,韩纱就再无翻案之日,难道你想她冤死狱中?” 那只狗闻言,停止了挣扎,像是认命般躺倒在地上。 26.造畜14 裴姝曾经听说, 有人能将人变成动物, 可从未听说过竟然有人将人的魂魄封在一只狗身上。韩瑜泅水意外身亡, 本该魂归冥府, 可他却怀疑自己的死并不是意外, 而是有人要害死他。原因无他,只因为他落水之时, 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腿,拼命将他往下拽。 那时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大好前程, 无辜枉死,心中如何能甘心? 在跟随鬼差回冥府的途中,他想起生前种种, 他这一去, 家中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有谁照顾?姬寒那小子觊觎了他的妹妹韩纱这么多年,若不是他一直在家, 与父母说决不能同意婚事,说不定姬寒早就将妹妹娶回姬家了。 那可怎么行? 他从小时候第一眼看到姬寒之时, 便心生不喜。姬寒此人, 长相太过英俊,又太过锋芒毕露。姬家嫡子本是他的好友,可无缘无故就病死了, 死前一天是姬寒服侍他用药的。姬家嫡子死后不久, 姬寒就过继到正室那里, 正式成为姬家未来的接班人。 姬寒从小便爱慕韩纱, 可母亲的意思,是要将妹妹许配给姬家嫡子的。姬寒若想要得到韩纱,只有他成为姬家的家主才有可能。春天之时,姬寒在梅树下向韩纱表明心迹的场景,韩瑜依然历历在目。 姬寒说:“我姬寒此生,非你不娶。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娶你为妻。” 众人对姬寒赞不绝口,唯独他看穿了姬寒的诡计。 所以在姬寒到韩家提亲之时,他不同意将妹妹嫁给姬寒,并且还告诉父母姬寒此人,并不可靠。 韩家一直不同意姬家的求亲,姬寒数次向他示好,他也不为所动。那次泅水,本是他们在同一个老师处读书的同窗们约了出去玩,他水性向来极好,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这次泅水,却横生变故。 他在河中央想往岸边游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脚,无论他怎么挣扎,对方都不放松,并且他越挣扎,对方便越是要将他往水里拖。 河水灭顶之时,绝望的他仿若听到有同伴在问:“姬寒呢?不是说在岸边等我们吗?怎么不见人了?” 姬寒不见人了……韩瑜顿时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水底拽住了他的脚。 是姬寒。 魂魄离体后,他就成了河边的孤魂野鬼,想要报仇,却无能为力。 他不明白,为何作恶之人能活得称心如意,而像他这样从未对不起谁的人,却要无辜枉死。 直到有一个人赶着一群动物路过河边,那个人养着许多的动物,有羊有狗有猫,各种各样不同的动物被他用绳子绑在了一起,慢吞吞地往前走去。 那人在河边停下河水之时,竟能看到他。 那是韩瑜死后第一次被人看见,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 那人看韩瑜的神态,哈哈大笑,问你这孤魂野鬼为何在此处游荡? 韩瑜冷冷看了对方一眼,“因为仇人未死。” “仇人未死?你想报仇?” 韩瑜:“你说呢?” “有意思,那你为了报仇,是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只要大仇得报,即便永无超生之日,也心甘如怡。” 那人听了大笑不止,随即说:“好!那我便成全你。” 那人说完之后,韩瑜便失去了知觉,再度醒来之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只狗。而那人,早已杳无踪迹,只给他留下了一瓶药和几根魂钉,并且还贴心地附上那瓶药和几根魂钉的用法。 变成狗之后,他再也不怕阳光,也不怕门神,想要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想要报仇,可仇人已经将他的妹妹娶回家中。 妹妹与姬寒两人成亲后,生活幸福和顺,可他在家中的老母亲和老父亲,却只能看着他的令牌哭泣。 多么令人痛心的对比? 于是,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复仇计划在他的脑海形成。只是,这个计划,除了他之外,还要有人参与才行,否则单凭他一只狗的模样,如何能杀了姬寒? 化身为大黄的他在姬家待了几个月,摸透了其中各种人物的利害关系。 再三斟酌之下,他找到了姬三郎与他合作。 姬三郎是姬寒的同母胞弟,所谓同人不同命,同样都是姬家的庶子,为何姬寒总能高他一等?人的嫉妒心是恐怖的,而对金钱权力的追求也永无止境。 姬三郎得知他便是韩瑜的时候,先是惊慌失措,随即发现他真的只是一只狗构不成威胁之后,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天的火灾并不是意外,而是它跑回房间故意撞翻了烛台。姬寒之所以会越来越晕,并不是因为他真的醉了,而是他用了那瓶药。 魂灯是姬三郎钉的,姬寒若是在大火种魂飞魄散,不在人间与阴曹地府,他心中会安心许多。毕竟,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心虚,更何况姬三郎能轻而易举被他利诱成功,可见心志不坚,平日也没少做亏心事。 只是,韩瑜千算万算,他都没想到竟然有只牡丹花妖到了姬家,将姬寒的魂魄带走了。他更没想到,姬三郎翻脸不认人,第二天便想要将他打死,幸好他跑得快。 后来没几天,就听说姬三郎写了状纸,说韩纱与她所养的大黄在床上苟合被姬寒识破,韩纱怕姬寒会将此事说出去,更怕他会把休书拿出来,因此决定先下手为强,谋杀亲夫。 荒谬的是,韩纱居然对此供认不讳。 韩瑜顿时惊呆了,他想要对付的,由始至终只有姬寒,妹妹为何会遭受牢狱之灾? 他和妹妹之间清清白白,为何妹妹会承认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韩瑜不懂,至亲出事,他方寸大乱。 后来听说包大人从开封而来,一路为民伸冤做了不少好事,妹妹有冤情,他必须为妹妹伸冤。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韩瑜大概是当狗的时间已经挺长,如今向众人说起这些事情来的时候,不时也会向狗那样“呜呜”两声,再往下说。 可裴姝听得有些糊涂,“既然你是要找包大人伸冤,为何要把信送来给我?” 韩瑜说那是因为他听到有人说兰心到包大人那里喊冤了,兰心早就死了,尸体那时还躺在花海之中,怎么会去包大人那里喊冤?他觉得兰心必定是个妖物,想了想,决定把信送给裴姝,理由是裴姝是驱魔师,他把信送给裴姝,裴姝肯定就会更多地介入到这件事情中来,说不定很快就能发现兰心是假冒的。 因为和姬三郎的翻脸,令韩瑜不再轻信任何人,包括那个来历不明的假兰心。 展昭听了韩瑜的话,看着坐在地上的大黄狗,“这么说来,其实你早就知道兰心的死讯,她是怎么死的?难道是你下的手?” 韩瑜“嗷”地叫了一声,“不是我,兰心之死是咎由自取。当日我给姬寒所用的药只是一点点而已,剩下的我放在了妹妹的梳妆盒里。兰心帮妹妹收拾东西之时,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她把那瓶药水当作是香露全涂在身上了。我担心她死在妹妹的房间会招人闲话,特别将她引到了城东花海。她到了花海之后,便毒发身亡了。” 裴姝:“你知道那瓶药水是妖毒吗?” 大黄狗坐在地上,坐的十分端正,脑袋晃了晃,随即哼哼了一声,“不知道。不过想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来路。” 包大人虽然知道韩纱入狱一事定是另有隐情,可他没想到姬寒之死不是意外,而是他杀,直到花夭和姬寒的魂魄出现,才确定了此事。本来就已经出乎意料了,没想到还有更匪夷所思的。 谁能想到溺水而亡的韩瑜竟然化身成了一只狗,并且还跟姬三郎策划了一场谋杀案,令人误以为姬寒死于一场意外大火。 要不是姬三郎后来翻脸不认人,还诬告韩纱,这事情说不定还无人知晓。 裴姝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无语。姬寒之死,真是无妄之灾。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完全是源于韩瑜对姬寒的偏见,以及先入为主。在水中拽着韩瑜往水底去的,如果不是水草,那就是水猴子。水中冤魂寻找替身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韩瑜死了,留在了水中,那拽他下水的水猴子自然也就能离开。 可惜韩瑜自诩聪明,自己死了,死因想也不多想,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韩瑜要害他,终于酿成今日的局面,真是可悲又可恨。 裴姝在屋里终于坐不下去,跟包大人说她想出去走走。包大人看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此事到此也差不多真相大白,你去看看韩纱,看她如今可有话要说。” 于是,要出去走走的裴姝就走到了牢房。 牢房里的韩纱正靠着墙闭目养神,狱卒开门的动静惊动了她,她睁眼一看,是裴姝,于是又移开了目光。 裴姝走到她的面前,“韩纱。” 韩纱掀了掀眼皮,抬眼看向裴姝。 “找到姬寒了,他如今已经跟鬼差回了冥府。” 韩纱一愣,被她抛弃的七情六欲随着裴姝的那句话,好像瞬间活过来了一般。她的眸光中闪过种种情绪,欣慰有之、伤心有之。 她扶着墙身站了起来,看向裴姝,“真的吗?我的夫君,你们真的已经找到了我夫君之魂?” 还不等裴姝说话,一阵阴风刮来,旁边狱中之人已全部失去知觉。 接着便是一阵幽幽的叹息传来—— “纱纱,是真的。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闻声看过去,只看到一黑一白的两人。一人是姬寒,一人是不久前才说要将姬寒带回冥府的鬼差大哥。 裴姝不用想都知道鬼差大哥肯定是难得心软了一把,让姬寒真正了却阳间之事后再回冥府。 韩纱一见到姬寒,眼泪终于控制不住。 魂魄不曾来入梦。 她苦苦想了他那样久,他却一直不来看她,甚至连她的梦里,都没去过。 他知道她一直在受苦吗? 姬寒缓步走了过去,抬手将韩纱脸上的泪珠擦去,“大人说,我若是回了冥府,除非投胎之日,否则永远不可能再回人间。我未能见你一面,终有遗憾,所以大人网开一面,让我来见你。纱纱,你为何会在此地?为何一直不愿意翻供?” 韩纱看到了姬寒,这些日子以来的难过和委屈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令她无法控制。 她望着姬寒,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信任的人,一直以来强自摆出来的无动于衷与坚强,瞬间崩溃。 韩纱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她跟姬寒说,他死后不久,姬三郎便到了她的房间,想要非礼她。她誓死不从,冷着脸将他赶出房门。谁知翌日,姬三郎便让人写了状纸将她告到县衙。 那个无耻之徒,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封休书,说那是姬寒所写。心中说她与大黄的龌蹉之事被姬寒撞破,姬寒一怒之下写的休书。她因为发现了休书,因此便要谋害姬寒。 她一听此事,便觉得十分荒谬。 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会是真的呢?即使休书上的笔迹真的是姬寒之字,但姬三郎从小便喜欢临摹姬寒的书法,能以假乱真又有何出奇? 她之所以对姬三郎所说的事情供认不讳,是因为姬三郎用姬寒的身后名威胁她。 姬三郎说昔日长兄之死,并不仅仅是重病,是因为姬寒下毒。姬寒一直爱恋韩纱,可韩家只想着让女子嫁给姬家嫡子,从未考虑过姬寒。 姬寒不爱江山爱美人,可若是得到了江山能抱得美人归,姬寒定然是愿意的。 所以姬家嫡子之死,是姬寒为了娶韩纱而害死的。 而姬寒害死的,并不只是姬家嫡子,还有韩纱的兄长韩瑜。为了让韩纱相信此事,姬三郎甚至说韩瑜死后,没有到冥府去,因为韩瑜是被人所害,他心有不甘,宁愿变成一只狗复仇。 大黄,就是韩瑜所变成的狗。 韩纱一开始是拒绝相信的,可怀疑的种子一旦从心中埋下,就再也无法清除。她用了一些事情试探大黄,兄长生前喜欢吃的,大黄都喜欢吃,兄长生前喜欢听的曲子,大黄都喜欢。有一个小秘密,除了她和兄长之外,无人知晓,连姬寒都不知道。 就是她和兄长有一次到姬家玩的时候,曾经在一棵树下埋下了一个铁盒。兄长说若是日后妹妹当真成了姬家的女主人,我们便一起将那铁盒挖出来。 为了提醒自己别忘记是哪棵树,她还特别在那棵树上做了记号。 那天她带着大黄到了花园里,她按照记忆中的模样 ,去找那棵树,可她还没找到那棵树,大黄就已经将那个铁盒挖了出来。 当她看到大黄坐在大树下吐着舌头,而在它前方的,是那个早已生锈的铁盒子之时,她宛若五雷轰顶。 姬三郎说,若她不乖乖认罪,他便让姬寒死不安宁,也要让大黄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丈夫已经死了,若是身后名都不能保全,他如何瞑目?若兄长之死真是姬寒所为,如今兄长已经变成了一只狗,莫非还要让他继续被人迫害? 韩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姬寒说:“我一个弱女子,求救无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后不得安宁,不能让兄长变成一只狗后,还要担惊受怕。姬郎,出了顺从姬三郎的意思,我实在不知道该要怎么办。” “……” 谁曾说,除却生死,其余的不过皆是小事。 裴姝最怕看到的便是生离死别,她默默地走出了韩纱的牢房,悄然离去。 真相已经大白,姬三郎会面临怎样的命运,而变成了一只狗的韩瑜,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那都已经不在她所操心的范畴。 牢房外,艳阳高照。 裴姝抬头,眯着眼睛看向天上的太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梦。 母亲问她,还记得唱歌犬吗? 母亲在天上是否知道,她的女儿到了宋朝? 27.倩女幽魂01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明天就能看啦~ 这个年轻的男子纵然一身狼狈, 仍旧不掩风华。 王生脸色灰白地走进一片废墟的屋里, 不可置信地看向不久前还依偎在他怀里的关三娘。 他始终无法相信那个对他柔情似水的女子, 竟会残忍至此,不仅剥了他人的发肤占为己有, 还以人心为食。 王生深深地看了关三娘一眼,才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三娘, 你真的,不是人吗?” 裴姝最讨厌看这种戏码, 皱了皱眉头,正想叫王生离那关三娘远些, 可却对上了柳云清的目光。 柳云清用哀求的语气问道:“小裴师父,能让生哥跟三娘说几句话吗?” 裴姝奇怪地看了柳云清一眼, 很是不解,“还有什么好说的, 关三娘是鬼而王生是人,人鬼殊途, 多说无益。再说了, 我赶来的时候,她还想挖王生的心肝呢!” 都到这份儿上了, 这两人还有得聊? 柳云清听了裴姝的话, 心中微微一惊。可是看向王生, 男人身上的衣服还有血迹, 可他看向关三娘的目光中只有悲痛之情, 却无愤怒之意。 柳云清脸上神色凄然,她跟裴姝说道:“生哥尚未死心,这女鬼即使灰飞烟灭,也依然会活在生哥的心中。” 裴姝眉头一皱,正想说话。 这时,展昭上前跟裴姝温声说道:“有你在,关三娘已经插翼难飞,你就让王夫人如愿吧。” 展护卫的高帽送得及时,令裴姝心里美滋滋的,更何况她对柳云清一直感觉都挺好,能帮就帮一把,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反正王生身上的连心咒也是要想办法解开的,说不定这一人一鬼谈着谈着,就十分融洽,关三娘就自愿帮王生解了连心咒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太省事了。 于是,裴姝看了一眼动也不能动的关三娘,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好吧,那我就让他们说几句话。” 展昭望着少女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莞尔。少女不识情滋味,又哪知这些痴男怨女之间,有许多事情是无法用常理去衡量的? 不管是柳云清也好,关三娘也罢,到底逃不出一个情字所困。 关三娘跟王生说,她本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从小爱慕表兄王越,可谁知表兄王越的目光从来不曾停驻在她的身上。 王越心中所喜欢的,一直都是彦芝芝。 她之所以会认识彦芝芝,并且和她成为朋友,是因为她希望表兄在看彦芝芝的时候,会多看她一眼。 可是王越并没有,不管何时何地,有没有彦芝芝在,王越的目光都不曾停留在她身上。 即使是那样,她心中对彦芝芝也并没有任何歹意,直到王越作了一幅画。 王越作了一幅画,画中她与彦芝芝一起在花园中扑蝶,王越笔下的彦芝芝美丽动人、眸光温柔,可是关三娘呢? 王越笔下的关三娘,不过只有一个背影而已。 当关三娘看到王越送给彦芝芝的那幅画时,几乎难过得不能呼吸。 而这时,彦芝芝的贴身婢女到了她的身边,轻声跟她说道:“芝芝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论是上天还是世人,对有着一副好皮囊的人,总是格外恩宠。 就像彦芝芝,号称开封第一美人,父母宠着,还拥有无数青年才俊的仰慕,上门求亲之人快要踏平彦家的门槛。 可关三娘呢? 当初父亲请来为她批命的先生,看到她脸上的胎记时,便直接跟父亲说此女生来不祥,出生时便害得母亲难产血崩险些丧命,日后只会给关家带来祸患。 从此,她过着爹不亲娘不爱的日子,关家的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过街老鼠。 她看向身旁的鹿云,鹿云看向她的目光,尽是同情和怜悯。 鹿云小心翼翼地抬手,碰了碰她脸上有胎记的地方,轻声说道:“我听说城外来了个道士,精通换魂之能,如果你能和芝芝换个模样,那会是怎么样的呢?” 就在那一瞬间,她心中迫切地想要拥有一副人人皆爱的好皮囊。 是不是拥有了像彦芝芝那样的美貌,就可以不再被人轻视,不再受尽白眼? 她是不是,也可以拥有令王越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的能力? 一旦动了那样的心思,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念头。她疯狂地想要去找鹿云所说的那个道士,她并没有想要害彦芝芝的念头,她只是在想,如果两人换了一副容貌,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她真的会拥有自己所向往的一切吗? 她找到了鹿云所说的那个道士,道士却说他并不会什么换魂之术,如果关三娘想要拥有彦芝芝的美貌,就只能付出代价。 这辈子她因为容貌所累,受尽白眼受尽苦楚,还有什么代价是她不能付出的呢? 关三娘实在想不出来。 可她没想到,所谓的代价,是她付出生命,身化厉鬼,亲手剥下了彦芝芝尸首的发肤披在自己的身上。 那真是一副好皮囊,可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她若是想保持年轻貌美,每个月至少得吃一颗活人之心来保持人气,否则,这发肤缺少了人气,不过是一层干皮而已。 道士管杀不管埋,她付出代价,道士则收下了她的代价。 关三娘死了,可她的身体又以另一个身份活着。 而真正的关三娘,从此只能化为鬼魅,在深夜出现。她终于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美貌,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关三娘泪眼婆娑地看向王生,语气悲切,“生哥,三娘此生,不曾拥有过片刻温情。我一时鬼迷心窍,一步错步步错,后来只能远走高飞,却不曾想到会在江南遇见你。” “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有记忆以来,最温馨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想离开你,才会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重回开封。” 王生听着关三娘所说的事情,感觉一切都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半晌,他才哑着声音说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凡事不可强求。否则这般逆天行事,后果该要谁来承受?” 关三娘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涌起无边苦楚,她一边流泪一边说道:“生哥,你可知无穷无尽的寂寞也会因为一人而融化?我本以为我会永远孤苦无人理解,不料却会遇见你。” 王生闻言,微微动容,上前了一步。 柳云清站在裴姝身旁,也泪流满面。 裴姝看得十分不解,不由得问道:“柳姐姐,你到底为谁而哭?” 柳云清侧头,望着少女那精致的五官,她笑叹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心中十分难过。” 裴姝:“……” 而就在裴姝无语的时候,前方的王生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步,将关三娘脸上那张被叠成是星星状的符咒拿了下来,“三娘,快走!” 裴姝猛地回头,前方的关三娘已经飞身而起。 裴姝气得上前踹了王生一脚,“混账,你做什么?!” 王生被她一踹,疼得当即就跪地了,他一边捂着被踹疼的地方,一边吸着气,“她不是故意的,裴姑娘,你放过她吧。” “她不是故意的,怎么会杀了那么多人?有无辜之人若是阳寿未尽被她杀了之后,无鬼差前来勾魂,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一般孤魂野鬼在阳间四处飘荡,最终便是神魂俱灭,再也无法重入轮回。她若不是故意的,那些无辜之人枉死,难道便是活该?” “你枉读圣贤书,是非不分。不过一个女鬼,就将你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你可别忘了,你身上有她下的连心咒。她就是不死,到了地狱上刀山下火海,那锥心的痛苦,你以为忍受的只有她?” 王生想起方才醒来时那浑身疼得要爆炸的感觉,不由得脸色一白。 裴姝见他变了脸色,幸灾乐祸地说道:“刚才你要是动之以情,让她帮你解了连心咒,大概就好了。可惜,你的脑子净装草纸,以后疼死活该。” 在旁的展昭见状,哭笑不得,上前问裴姝,“关三娘是不是去了彦家?” 裴姝拿出身上的追踪器一看,点头,“嗯,你想的不错,她狗急跳墙,肯定会去找鹿云。” 王生一听这两人的话,愕然地看向裴姝,“你还要去找三娘?” 裴姝见他那模样,忍不住又要伸脚踹他,真是的,这人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可怎么感觉就是那么欠揍呢? 展昭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好了,裴姝,正事要紧。你再不去彦府,怎么捉鬼?” 可裴姝还不想让王生好过,她朝王生露出一个笑容,“我是驱魔人,斩妖除魔捉鬼是我的天职,我不止要去找关三娘,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王生原本青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裴姝笑得更加灿烂,“没事,虽然刀剑无眼很容易伤人,但王公子对关三娘一片情深,宁愿自己受苦也要放走她,肯定是不会在意为她忍受那点苦楚的。” 王生:“……” 他伸出手,正想说些什么,可裴姝和展昭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两人带着一只小黑猫就急匆匆地离去了。 王生回头,只见妻子柳云清看他的眼神,恍若陌生人。 裴姝抬眼,眼前女子眉目掩不住的忧心,这令裴姝心中感觉十分复杂。 “柳姐姐放心,若藏身在你家书房中女子确实是这几起命案的凶手,她应该不会伤害你的生哥。” 关三娘并不是每天都在杀人取心,她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杀一个人,而且还是家中有妻室的男人。 28.倩女幽魂02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明天就能看啦~  姬寒被火烧死, 韩家父母本想将女儿接回家中, 谁知后来姬三郎一张状纸,将韩纱告到官府, 韩家父母才打消了念头。 公孙策:“你们可知姬寒是过继给姬老夫人的?” 展昭点头, “已经听说了。” 公孙策闻言, 笑道:“这就对了,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 可惜那嫡子福薄, 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 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 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 看向裴姝, 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 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 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 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 收起了方才的笑容, 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曾跟父母说过,姬寒品行不端,加害嫡子,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于是,裴姝十分正色地说道:“我觉得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韩家父母误会了。” 公孙策:“但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姬寒还是韩瑜,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怎么不会?姬寒的鬼魂还没到冥府报到,我今日在姬寒丧命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竟然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冥府的鬼差找不到他,我的招魂术也完全没反应,我怀疑姬寒是被人控制了。”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张龙又拿了一封信来,说是给裴姝的。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接过那封信,问道:“送信的人呢?又没看到?” 张裴姝龙神色有些尴尬地点头,“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看到人,刚才探头一看,就看到了信件。” 裴姝皱眉,打开信封一看,依然是一张图纸。作画之人与上一幅画如出一辙,画的是一个少年躺在床上,旁边有丫鬟服侍着,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看着较为瘦弱的少年端着托盘上去。第二幅画是瘦弱的少年服侍生病之人喝药,第三幅画是在一个坟墓前,瘦弱的少年站在墓碑前,脸上还带着笑容。 公孙策看着裴姝的神色,问道:“说什么了?” 裴姝将几幅画给了公孙策,说:“我出去看看。” 少女说完,就像是龙卷风似的跑到了侧门外。 看守侧门的人看到了裴姝,老脸红了红,“裴姑娘,对不住啊,小的绝对没偷懒,可真的没看到有人来啊!” 裴姝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她往外面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裴姝闻声看过去,只见那个女子身材修长匀称,穿着一身淡紫色常服,头上带着帷帽遮了容貌,可声音很好听,令人觉得她十分温柔。 裴姝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对,我在找人。这位姐姐,你刚才看到有人送信到这儿吗?” 女子闻言,忍俊不禁:“姐姐?我的年龄能当你的娘亲了,小姑娘。” 还不等裴姝说话,她又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出来是找狗的呢。我方才看到一只狗嘴里衔着一封信过来,觉得十分新奇。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狗,如此训练有素。” 裴姝愣住了,是狗送信来的? 女子正要说什么,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出现在拐弯处,“夫人,该要走了,你还磨蹭什么?” “马上就来了。”女子朝裴姝微微颔首,笑道:“小姑娘,告辞啦。” “夫人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见到一只狗吗?长什么样的?它往哪边走了?” 女子指了一个方向,笑道:“它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而这时,不远处的男人又在催促女子快走。 裴姝听了,眉头直皱,忍不住瞪向那个男人。催催催,催什么催,不知道男人等女人是一种风度吗? 可是那一瞪,她就愣住了。 男人长相十分俊美,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打扮是书生的模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幅卷好的画,“走了,刚才那家老板不识货,说不买我的画。” 裴姝:“……” 方才跟裴姝说话的女子已经快步走了上去,“这家老板不要,那换一家吧,曲高和寡,这家老板是个俗人不懂欣赏。” 男人看也没看裴姝一眼,跟他的夫人一同走远:“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怕是江郎才尽了,连一幅画都卖不出去,连累你跟着我净是受苦。” 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但是距离比较远,裴姝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出来的初衷,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 直到展昭出来找她,她还没回过神来。 展昭:“裴姝,在看什么呢?” 裴姝有些恍惚地转头,“没什么,对了,可能送信给我的不是人,是一只狗。” 展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裴姝又往刚才那对夫妻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展昭见状,顺着裴姝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人,裴姝在看什么呢?他心里奇怪,却并不多问,只跟裴姝说:“大人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裴姝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大门。 这时,那对本该走远的夫妻又出现在拐角处,那个女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驿站大门,笑叹了一声,跟男人说道:“走吧。” 男人侧头看向妻子,漆黑狭长的双眸里有温柔之色,可语气却带着责备之中,“你来之前不是说,只远远看一眼就可以了吗?” “嗯,本该只是远远看一眼的,但一时忘情,没忍住。”女子的声音轻柔,并没有辩解什么,,“下次……唔,不会有下次了。” 男人望着她,随即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女子轻轻点头,随即与男人一同离开。 包大人从苏城的一堆官员的汇报事项中拨冗过问韩纱的案件,听完之后眉头直皱。 裴姝站在旁边,并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多话,这让包大人多看了她两眼。 包大人:“裴姝。” 少女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地扎了起来,鼻子秀挺,跟展昭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窗户边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听到包大人喊她,抬眼看向他。 包大人:“你去姬家,没什么发现吗?” “没有,招魂术招不了姬寒的魂魄。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今天又有人送信给我,我看了信件出去看看可有异常,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人前来。” 包大人:“哦?” 少女伸手指向包大人前方的案桌,说道:“喏,那就是我今天收到的玩意儿。” 包大人将信件拿起来,将图画看完,皱着眉头问道:“看来写信之人对韩纱姬寒的情况十分了解,他这么神神秘秘地给你送信,到底有何用意?” 展昭:“不管他的用意是为何,从他所画的内容来看,这人针对的应该是姬寒。” 公孙策赞同点头,说道:“熊飞说的不错,此人对姬寒的生平之事应该颇为了解,他似乎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可又不敢直接告诉我们,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们。” 展昭,字熊飞。 裴姝知道展昭的字时,愣了半天,觉得此人的名字跟本人的气质长相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事,她能接受反差萌,虽然熊飞两个字首先让她想到的是横眉怒目的江湖莽汉,但展熊飞本人,确实是很英俊帅气的。 此时英俊帅气的展熊飞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湛卢剑的剑柄,说出心中的疑问:“他不想暴露自己,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可厚非,可他为何不把信件交给大人,反而要交给裴姝呢?” 姬寒被火烧死,韩家父母本想将女儿接回家中,谁知后来姬三郎一张状纸,将韩纱告到官府,韩家父母才打消了念头。 公孙策:“你们可知姬寒是过继给姬老夫人的?” 展昭点头,“已经听说了。” 公孙策闻言,笑道:“这就对了,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可惜那嫡子福薄,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看向裴姝,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曾跟父母说过,姬寒品行不端,加害嫡子,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29.倩女幽魂03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她走在彦府的小道上,忽然, 前方的空地出现了一个人。 来人的五官是美不胜收,可惜脸色是死白的, 又披头散发, 像是踏夜而来要找人索命的女鬼一般。 鹿云的脚步一顿,“三娘?!” 鹿云没想到关三娘还会来找她, 连忙四下看了看,随即快步引领着关三娘的到了她的房间。 才进房间, 她将门关上, 劈头就问关三娘的时候,“你还来做什么?” 刚才王家出来的关三娘神魂落魄地站在鹿云的房中,沉默了半晌,随即说道:“鹿云, 我已走投无路,想来你这儿避一避风头。” 谁知鹿云翻脸不认人, 皱着眉头无情拒绝:“不行,你不能留在彦府。” 关三娘不解, 问道:“为何不能?” 她心中有着许多的困惑,弄不明白为何当年那个默默看着她、目光同情而怜悯的婢女,如今看着却是一副高高在上, 恨不得与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鹿云的眉头舒展开, 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焦躁, 耐心地跟关三娘解释:“三娘, 今时不同往日,你背负着开封城中的五条人命,又被人发现你剥了彦芝芝的发肤,我若留你在彦府,风险太大。” 关三娘:“我若有路可走,又怎会铤而走险,跑来彦府找你?鹿云,我们早就已经在同一艘船上,你别想着可以独善其身。” 鹿云咬着下唇挣扎了半晌,才轻声跟关三娘说道:“三娘,我不能再帮你,这几年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告诉你有换魂之术。” 关三娘没想到鹿云会是这样的反应,抬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跟我说,你一直很后悔?当日若不是你将定尸丸放进彦芝芝的嘴里,她的尸身又怎会保持不坏?剥皮之时,若不是有你从旁协助,我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拥有这副皮囊?” “定尸丸是我放的又怎么样?人难道不能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而后悔吗?三娘,你如果还念旧情,希望你看在我曾经帮助过你的份上,你就离开彦府,别打扰了彦府的平静。” 关三娘并没有离开,她只是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 鹿云走到她的身旁,再接再厉地劝她:“三娘,没有人强迫你我做任何事情,大错早已铸成,及时回头是岸。” 关三娘听了鹿云的话,像是听说了什么笑话一般,语气充满了嘲讽之意:“铸成大错,回头是岸?鹿云,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鹿云沉默,她当然知道。 关三娘想要彦芝芝的美貌,她终于可以拥有,但也付出了代价,每个月都要杀人取心,维持身上那副皮囊的人气。 但那一切,并没有任何人逼迫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三娘,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关三娘冷冷一笑,她的手猝不及防地伸长,直接按在了鹿云的心脏上。 “好一个我的选择,你确定这一切没有你推波助澜的功劳?若不是你让彦芝芝含着定尸丸,她的尸体或许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又怎会有今天的许多事端?” “你说,我要不要帮你把这心肝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颜色?要是彦芝芝的父亲知道他们认的好义女,竟然帮着我将他们亲生女儿的发肤剥了下来,他们又会有何感想?” 关三娘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她倏然凑到鹿云面前,狐疑的说道:“对啊,为何我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你不将她嘴里的定尸丸取出来?” 鹿云:“……” 关三娘手中力道发狠,直接将鹿云按到了旁边的墙上。 鹿云被她没轻没重地往后推,后脑勺直接撞上了墙,顿时头晕眼花。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跟关三娘说道,“三娘,你冷静一点。” 关三娘无法冷静,因为她忽然发现许多事情,是她从前一直没想过的。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说!” 面对着激动地面目狰狞的关三娘,鹿云却非常冷静,“我没什么阴谋,一切都是你想太多了。三娘,你累了,放松一点,你放开我。” 关三娘摇着头,喃喃低语,“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她试图将事情弄清楚,可事情太多太乱,她根本理不清。脑中一团乱麻的关三娘按在鹿云右胸的手成爪状,五指的指甲陡然变长。 鹿云大吃一惊,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别急嘛,你们不是还有事情没弄明白的吗?” 关三娘和鹿云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裴姝跟展昭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屋顶的房梁上,尤其是裴姝,坐在上面十分悠哉,踩着软靴的脚在上面一荡一荡的。在她旁边,还坐着那只小黑猫。 关三娘大怒:“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姝并不理她,只是弯着那双大眼睛看向展昭。 展昭无声叹息,认命地将少女横抱起,然后带着她飘然落地。 裴姝脚踩实地后,葱白的手指指向屋中一角,那个地方还有一堆刚翻出来的土,裴姝说:“不好意思啊,来得比你早一步,用了个遁地术又用了个隐身咒,你发现不了也很正常。” 关三娘:“……” 鹿云见到裴姝和展昭,却没有求救,她甚至眸中流露出一丝惊慌。 对她而言,面对裴姝和展昭,竟比面对关三娘还要恐怖。 裴姝看向关三娘,“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鹿云会帮你吗?我刚才跟展护卫帮你找到了答案,你想知道吗?” 关三娘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忙着逃跑才对,可奇怪的,她并不是那么想逃,她心中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鹿云帮她到底有何动机。 直至方才她跟鹿云撕破脸,她想起过去种种,才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一直都忽视了。 关三娘看向裴姝,神色迷茫:“她为什么会帮我?” “因为嫉妒彦芝芝的人,并不只是你而已。关三娘,鹿云跟你一样,嫉妒彦芝芝拥有的一切,她甚至也跟曾经的你一样,对王越心生爱恋。” 鹿云原本还力持镇定,听到裴姝的话,顿时脸色大变,“我没有!你胡说!” 在旁的展昭淡瞥了鹿云一眼,沉声说道:“你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是你的枕头底下,放着的是王越送给彦芝芝的定情玉佩。” 鹿云眼眸蓦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展昭。 展昭迎着她的目光,神态十分坦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刚才裴姝为了赶在关三娘前来到此地,直接带着他用遁地术,好巧不巧,就遁到了鹿云的房中。裴姝本着既然都来到嫌疑犯之一的房间里,东西不翻白不翻的原则,就翻了一下鹿云的东西,然后就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玉佩。 小姑娘似乎对任何事物都能保持高度的好奇心,她竟对那个玉佩用了追魂术,然后发现那是王越所有。 好端端的,鹿云怎么会珍藏着王越的玉佩? 裴姝的小脑袋顿时脑补出一部狗血大戏,然而还没等她脑补完,鹿云回来了,紧接着关三娘也来了。 裴姝灵机一动,让展昭将她带上房梁,然后掐了个隐身咒,就听完了方才关三娘和鹿云的所有对话。 所有的事情,呼之欲出。 原来这一切事情的开端,都只源于一个少女的情窦初开和另一个少女的求而不得。 鹿云是彦芝芝身边的婢女,她从小就服侍彦芝芝,与她一起长大,看着她被父母宠爱,与王越定亲。 彼时年少,王越风度翩翩,自然收获了许多少女的仰慕之心,鹿云也不例外。 她看着王越与彦芝芝定亲,看着他们婚期渐近,她不甘心。 直到她看到关三娘对着王越为彦芝芝所作的画像黯然神伤,她心中一动。 那时开封城外来了个道士,道士长得跟一般的牛鼻老道不一样,他长相清隽,时常闭门不出。鹿云路过道士的家门时,曾经听到道士笑着与她说:“姑娘看着好似为情所困,今日你我亦算有缘,他日你若是有事求我,我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鹿云将信将疑。 道士告诉她,不必怀疑,他们不过各有所求罢了,不出半个月,或许姑娘就有事情要来求我帮忙。 时至今日,鹿云再也无法隐藏真相,她将事情和盘托出。那长相清隽的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并不了解,但他一开始便明说了,他不会换魂,但有办法令关三娘拥有像彦芝芝那样的美貌。关三娘要他出手,可以,要付出代价。 道士的代价,是要关三娘的阳寿,所以关三娘才会暴毙身亡。 “我虽然让关三娘去找那道士,可不曾逼迫她。这些事情,若不是她心甘情愿,旁人根本强迫不得。我之所以愿意帮关三娘,是因为那道士告诉我,若是此事能成,我将会成为彦府的义女,彦芝芝所拥有的一切,我也能拥有。包括……嫁给王越。” 但鹿云并不想拥有彦芝芝的一切,她只想嫁给王越。 可是最后王越却因为熬不过对彦芝芝的相思之情,选择了自缢身亡。 关三娘得知自己由始至终都被鹿云设计,顿时大怒,要杀她。 鹿云却也不怕死,她看到关三娘那模样,冷笑着说道:“你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咎由自取。若是心无邪念,又怎会性差踏错?定尸丸确实是我放在彦芝芝的嘴里,本来她的发肤被你剥走之后,我便该将定尸丸取出。可我不愿意,她生前得到了王越全部的目光,死后竟然也让王越对她念念不忘。开封第一美人,何其楚楚动人?若是她没有了那如花似玉的容貌,还真的会有人为她痴迷吗?” “若是王越得知自己昔日爱慕之人,如今发肤无存,模样不堪入目,他还会为她殉情吗?” 裴姝听着鹿云的话,觉得真是听不下去了,反驳说道:“你自己以貌取人,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肤浅吗?” 鹿云看向裴姝,忽然笑了起来,“世人皆爱以貌取人,若非如此,关三娘又怎会宁死也想拥有美貌,而王越在为彦芝芝和关三娘作画时,为何不将关三娘的模样画出来?” 裴姝:“彦芝芝既然是王越的一生所爱,他只愿为她作画,只愿描绘她的模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怎会认为那幅扑蝶图中女子的背影,一定是关三娘,而不是旁的女子呢?” 幸好包大人早就派了王朝马汉来接应,才将王宅衣衫不整的众人安抚好。 柳云清身上披着一件粉色薄披风,急得脸色发白,她看着被火光染红了的天色,拔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看。” 王朝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夫人!” 柳云清充耳不闻。 王朝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落在柳云清前方,“夫人,那边危险。有展护卫和裴姑娘在,王公子不会有事的。” 柳云清摇头,“不,我不放心。那女鬼杀了那么多人,一定不简单。更何况他们动起手来,翻脸无情,又怎能顾得上我的夫君?你让开!” 王朝:“恕王某不能从命。” 柳云清见王朝不让,又急又怒,她忽然想起裴姝曾给过她一张符咒,于是将符咒拿了出来,跟王朝说道:“裴姑娘说只要我带着她给的符咒,女鬼便无法伤害我。你让开,我要过去!” 王朝看到符咒,又看了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柳云清一眼,默默站到了路旁,然后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既然如此,还是我陪夫人一起过去吧,夫人请。” 30.倩女幽魂04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彦老夫人的房中出来,叮嘱了守在门外的仆人几句话,便提着灯笼离开。 她走在彦府的小道上,忽然,前方的空地出现了一个人。 来人的五官是美不胜收,可惜脸色是死白的,又披头散发, 像是踏夜而来要找人索命的女鬼一般。 鹿云的脚步一顿, “三娘?!” 鹿云没想到关三娘还会来找她,连忙四下看了看, 随即快步引领着关三娘的到了她的房间。 才进房间, 她将门关上,劈头就问关三娘的时候,“你还来做什么?” 刚才王家出来的关三娘神魂落魄地站在鹿云的房中, 沉默了半晌,随即说道:“鹿云, 我已走投无路,想来你这儿避一避风头。” 谁知鹿云翻脸不认人, 皱着眉头无情拒绝:“不行,你不能留在彦府。” 关三娘不解, 问道:“为何不能?” 她心中有着许多的困惑,弄不明白为何当年那个默默看着她、目光同情而怜悯的婢女, 如今看着却是一副高高在上, 恨不得与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鹿云的眉头舒展开, 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焦躁,耐心地跟关三娘解释:“三娘,今时不同往日,你背负着开封城中的五条人命,又被人发现你剥了彦芝芝的发肤,我若留你在彦府,风险太大。” 关三娘:“我若有路可走,又怎会铤而走险,跑来彦府找你?鹿云,我们早就已经在同一艘船上,你别想着可以独善其身。” 鹿云咬着下唇挣扎了半晌,才轻声跟关三娘说道:“三娘,我不能再帮你,这几年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告诉你有换魂之术。” 关三娘没想到鹿云会是这样的反应,抬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跟我说,你一直很后悔?当日若不是你将定尸丸放进彦芝芝的嘴里,她的尸身又怎会保持不坏?剥皮之时,若不是有你从旁协助,我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拥有这副皮囊?” “定尸丸是我放的又怎么样?人难道不能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而后悔吗?三娘,你如果还念旧情,希望你看在我曾经帮助过你的份上,你就离开彦府,别打扰了彦府的平静。” 关三娘并没有离开,她只是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 鹿云走到她的身旁,再接再厉地劝她:“三娘,没有人强迫你我做任何事情,大错早已铸成,及时回头是岸。” 关三娘听了鹿云的话,像是听说了什么笑话一般,语气充满了嘲讽之意:“铸成大错,回头是岸?鹿云,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鹿云沉默,她当然知道。 关三娘想要彦芝芝的美貌,她终于可以拥有,但也付出了代价,每个月都要杀人取心,维持身上那副皮囊的人气。 但那一切,并没有任何人逼迫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三娘,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关三娘冷冷一笑,她的手猝不及防地伸长,直接按在了鹿云的心脏上。 “好一个我的选择,你确定这一切没有你推波助澜的功劳?若不是你让彦芝芝含着定尸丸,她的尸体或许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又怎会有今天的许多事端?” “你说,我要不要帮你把这心肝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颜色?要是彦芝芝的父亲知道他们认的好义女,竟然帮着我将他们亲生女儿的发肤剥了下来,他们又会有何感想?” 关三娘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她倏然凑到鹿云面前,狐疑的说道:“对啊,为何我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你不将她嘴里的定尸丸取出来?” 鹿云:“……” 关三娘手中力道发狠,直接将鹿云按到了旁边的墙上。 鹿云被她没轻没重地往后推,后脑勺直接撞上了墙,顿时头晕眼花。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跟关三娘说道,“三娘,你冷静一点。” 关三娘无法冷静,因为她忽然发现许多事情,是她从前一直没想过的。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说!” 面对着激动地面目狰狞的关三娘,鹿云却非常冷静,“我没什么阴谋,一切都是你想太多了。三娘,你累了,放松一点,你放开我。” 关三娘摇着头,喃喃低语,“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她试图将事情弄清楚,可事情太多太乱,她根本理不清。脑中一团乱麻的关三娘按在鹿云右胸的手成爪状,五指的指甲陡然变长。 鹿云大吃一惊,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别急嘛,你们不是还有事情没弄明白的吗?” 关三娘和鹿云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裴姝跟展昭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屋顶的房梁上,尤其是裴姝,坐在上面十分悠哉,踩着软靴的脚在上面一荡一荡的。在她旁边,还坐着那只小黑猫。 关三娘大怒:“你什么时候来的?!” 裴姝并不理她,只是弯着那双大眼睛看向展昭。 展昭无声叹息,认命地将少女横抱起,然后带着她飘然落地。 裴姝脚踩实地后,葱白的手指指向屋中一角,那个地方还有一堆刚翻出来的土,裴姝说:“不好意思啊,来得比你早一步,用了个遁地术又用了个隐身咒,你发现不了也很正常。” 关三娘:“……” 鹿云见到裴姝和展昭,却没有求救,她甚至眸中流露出一丝惊慌。 对她而言,面对裴姝和展昭,竟比面对关三娘还要恐怖。 裴姝看向关三娘,“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鹿云会帮你吗?我刚才跟展护卫帮你找到了答案,你想知道吗?” 关三娘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忙着逃跑才对,可奇怪的,她并不是那么想逃,她心中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鹿云帮她到底有何动机。 直至方才她跟鹿云撕破脸,她想起过去种种,才惊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一直都忽视了。 关三娘看向裴姝,神色迷茫:“她为什么会帮我?” “因为嫉妒彦芝芝的人,并不只是你而已。关三娘,鹿云跟你一样,嫉妒彦芝芝拥有的一切,她甚至也跟曾经的你一样,对王越心生爱恋。” 鹿云原本还力持镇定,听到裴姝的话,顿时脸色大变,“我没有!你胡说!” 在旁的展昭淡瞥了鹿云一眼,沉声说道:“你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是你的枕头底下,放着的是王越送给彦芝芝的定情玉佩。” 鹿云眼眸蓦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展昭。 展昭迎着她的目光,神态十分坦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刚才裴姝为了赶在关三娘前来到此地,直接带着他用遁地术,好巧不巧,就遁到了鹿云的房中。裴姝本着既然都来到嫌疑犯之一的房间里,东西不翻白不翻的原则,就翻了一下鹿云的东西,然后就翻出了一个精致的玉佩。 小姑娘似乎对任何事物都能保持高度的好奇心,她竟对那个玉佩用了追魂术,然后发现那是王越所有。 好端端的,鹿云怎么会珍藏着王越的玉佩? 裴姝的小脑袋顿时脑补出一部狗血大戏,然而还没等她脑补完,鹿云回来了,紧接着关三娘也来了。 裴姝灵机一动,让展昭将她带上房梁,然后掐了个隐身咒,就听完了方才关三娘和鹿云的所有对话。 所有的事情,呼之欲出。 原来这一切事情的开端,都只源于一个少女的情窦初开和另一个少女的求而不得。 鹿云是彦芝芝身边的婢女,她从小就服侍彦芝芝,与她一起长大,看着她被父母宠爱,与王越定亲。 彼时年少,王越风度翩翩,自然收获了许多少女的仰慕之心,鹿云也不例外。 她看着王越与彦芝芝定亲,看着他们婚期渐近,她不甘心。 直到她看到关三娘对着王越为彦芝芝所作的画像黯然神伤,她心中一动。 那时开封城外来了个道士,道士长得跟一般的牛鼻老道不一样,他长相清隽,时常闭门不出。鹿云路过道士的家门时,曾经听到道士笑着与她说:“姑娘看着好似为情所困,今日你我亦算有缘,他日你若是有事求我,我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鹿云将信将疑。 道士告诉她,不必怀疑,他们不过各有所求罢了,不出半个月,或许姑娘就有事情要来求我帮忙。 时至今日,鹿云再也无法隐藏真相,她将事情和盘托出。那长相清隽的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并不了解,但他一开始便明说了,他不会换魂,但有办法令关三娘拥有像彦芝芝那样的美貌。关三娘要他出手,可以,要付出代价。 道士的代价,是要关三娘的阳寿,所以关三娘才会暴毙身亡。 “我虽然让关三娘去找那道士,可不曾逼迫她。这些事情,若不是她心甘情愿,旁人根本强迫不得。我之所以愿意帮关三娘,是因为那道士告诉我,若是此事能成,我将会成为彦府的义女,彦芝芝所拥有的一切,我也能拥有。包括……嫁给王越。” 但鹿云并不想拥有彦芝芝的一切,她只想嫁给王越。 可是最后王越却因为熬不过对彦芝芝的相思之情,选择了自缢身亡。 关三娘得知自己由始至终都被鹿云设计,顿时大怒,要杀她。 鹿云却也不怕死,她看到关三娘那模样,冷笑着说道:“你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咎由自取。若是心无邪念,又怎会性差踏错?定尸丸确实是我放在彦芝芝的嘴里,本来她的发肤被你剥走之后,我便该将定尸丸取出。可我不愿意,她生前得到了王越全部的目光,死后竟然也让王越对她念念不忘。开封第一美人,何其楚楚动人?若是她没有了那如花似玉的容貌,还真的会有人为她痴迷吗?” “若是王越得知自己昔日爱慕之人,如今发肤无存,模样不堪入目,他还会为她殉情吗?” 裴姝听着鹿云的话,觉得真是听不下去了,反驳说道:“你自己以貌取人,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肤浅吗?” 鹿云看向裴姝,忽然笑了起来,“世人皆爱以貌取人,若非如此,关三娘又怎会宁死也想拥有美貌,而王越在为彦芝芝和关三娘作画时,为何不将关三娘的模样画出来?” 裴姝:“彦芝芝既然是王越的一生所爱,他只愿为她作画,只愿描绘她的模样,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怎会认为那幅扑蝶图中女子的背影,一定是关三娘,而不是旁的女子呢?” 韩纱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站在裴姝身旁的展昭身上。 此时展昭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器宇轩昂,眉宇间英气逼人,甚是好看。 韩纱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扫过,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头靠墙闭上了眼睛。 裴姝:“……” 展昭:“……” 两人对视了一眼,展昭轻咳了一声,朝韩纱抱拳,“姬夫人,在下展昭,奉包大人之命前来了解一个月前姬家的火灾之事。” 韩纱动也不动,似乎外界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就那样安静地靠在墙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像。 展昭愣住,要对方是个男的,他倒是好办,糙汉子之间的审讯不需要太多讲究,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 可韩纱不尽不是糟汉子,即使在牢房里,她看上去依然像是那种被人捧在手掌心的精致美人。 要是公孙策来的话,或许还有些变通之法,毕竟,公孙先生文质彬彬,君子如玉,又心思缜密周到,说不定能让韩纱说两句话。可惜今天公孙先生要去看姬寒的验尸报告,不能前来。 展昭抬手掐了掐眉心,跟裴姝交换了一个“交给你”的目光。 裴姝默了默,少女经事并不算很多,平常打交道的都是妖魔鬼怪,她又一向粗暴直接,所以此时面对韩纱这样的,裴姝多少有些头疼。 头疼归头疼,胜在韩纱是个美人。 裴姝对美人小姐姐,总是愿意多点耐性的。 裴姝走了过去,在韩纱前方蹲下,望着她,“韩纱,我和展护卫是奉了包大人之命来找你的。” “你知道包大人吗?开封府的包拯,他昨日到了苏城,尚未进城,便被你的大丫鬟在路上拦下,说要为主伸冤。” 31.倩女幽魂05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明天就能看啦~  展昭点头, “已经听说了。” 公孙策闻言, 笑道:“这就对了, 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可惜那嫡子福薄,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 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 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 看向裴姝,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 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 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 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 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 曾跟父母说过, 姬寒品行不端, 加害嫡子,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于是,裴姝十分正色地说道:“我觉得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韩家父母误会了。” 公孙策:“但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姬寒还是韩瑜,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怎么不会?姬寒的鬼魂还没到冥府报到,我今日在姬寒丧命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竟然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冥府的鬼差找不到他,我的招魂术也完全没反应,我怀疑姬寒是被人控制了。”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张龙又拿了一封信来,说是给裴姝的。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接过那封信,问道:“送信的人呢?又没看到?” 张裴姝龙神色有些尴尬地点头,“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看到人,刚才探头一看,就看到了信件。” 裴姝皱眉,打开信封一看,依然是一张图纸。作画之人与上一幅画如出一辙,画的是一个少年躺在床上,旁边有丫鬟服侍着,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看着较为瘦弱的少年端着托盘上去。第二幅画是瘦弱的少年服侍生病之人喝药,第三幅画是在一个坟墓前,瘦弱的少年站在墓碑前,脸上还带着笑容。 公孙策看着裴姝的神色,问道:“说什么了?” 裴姝将几幅画给了公孙策,说:“我出去看看。” 少女说完,就像是龙卷风似的跑到了侧门外。 看守侧门的人看到了裴姝,老脸红了红,“裴姑娘,对不住啊,小的绝对没偷懒,可真的没看到有人来啊!” 裴姝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她往外面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裴姝闻声看过去,只见那个女子身材修长匀称,穿着一身淡紫色常服,头上带着帷帽遮了容貌,可声音很好听,令人觉得她十分温柔。 裴姝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对,我在找人。这位姐姐,你刚才看到有人送信到这儿吗?” 女子闻言,忍俊不禁:“姐姐?我的年龄能当你的娘亲了,小姑娘。” 还不等裴姝说话,她又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出来是找狗的呢。我方才看到一只狗嘴里衔着一封信过来,觉得十分新奇。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狗,如此训练有素。” 裴姝愣住了,是狗送信来的? 女子正要说什么,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出现在拐弯处,“夫人,该要走了,你还磨蹭什么?” “马上就来了。”女子朝裴姝微微颔首,笑道:“小姑娘,告辞啦。” “夫人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见到一只狗吗?长什么样的?它往哪边走了?” 女子指了一个方向,笑道:“它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而这时,不远处的男人又在催促女子快走。 裴姝听了,眉头直皱,忍不住瞪向那个男人。催催催,催什么催,不知道男人等女人是一种风度吗? 可是那一瞪,她就愣住了。 男人长相十分俊美,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打扮是书生的模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幅卷好的画,“走了,刚才那家老板不识货,说不买我的画。” 裴姝:“……” 方才跟裴姝说话的女子已经快步走了上去,“这家老板不要,那换一家吧,曲高和寡,这家老板是个俗人不懂欣赏。” 男人看也没看裴姝一眼,跟他的夫人一同走远:“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怕是江郎才尽了,连一幅画都卖不出去,连累你跟着我净是受苦。” 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但是距离比较远,裴姝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出来的初衷,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 直到展昭出来找她,她还没回过神来。 展昭:“裴姝,在看什么呢?” 裴姝有些恍惚地转头,“没什么,对了,可能送信给我的不是人,是一只狗。” 展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裴姝又往刚才那对夫妻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展昭见状,顺着裴姝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人,裴姝在看什么呢?他心里奇怪,却并不多问,只跟裴姝说:“大人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裴姝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大门。 这时,那对本该走远的夫妻又出现在拐角处,那个女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驿站大门,笑叹了一声,跟男人说道:“走吧。” 男人侧头看向妻子,漆黑狭长的双眸里有温柔之色,可语气却带着责备之中,“你来之前不是说,只远远看一眼就可以了吗?” “嗯,本该只是远远看一眼的,但一时忘情,没忍住。”女子的声音轻柔,并没有辩解什么,,“下次……唔,不会有下次了。” 男人望着她,随即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女子轻轻点头,随即与男人一同离开。 包大人从苏城的一堆官员的汇报事项中拨冗过问韩纱的案件,听完之后眉头直皱。 裴姝站在旁边,并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多话,这让包大人多看了她两眼。 包大人:“裴姝。” 少女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地扎了起来,鼻子秀挺,跟展昭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窗户边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听到包大人喊她,抬眼看向他。 包大人:“你去姬家,没什么发现吗?” “没有,招魂术招不了姬寒的魂魄。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今天又有人送信给我,我看了信件出去看看可有异常,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人前来。” 包大人:“哦?” 少女伸手指向包大人前方的案桌,说道:“喏,那就是我今天收到的玩意儿。” 包大人将信件拿起来,将图画看完,皱着眉头问道:“看来写信之人对韩纱姬寒的情况十分了解,他这么神神秘秘地给你送信,到底有何用意?” 展昭:“不管他的用意是为何,从他所画的内容来看,这人针对的应该是姬寒。” 公孙策赞同点头,说道:“熊飞说的不错,此人对姬寒的生平之事应该颇为了解,他似乎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可又不敢直接告诉我们,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们。” 展昭,字熊飞。 裴姝知道展昭的字时,愣了半天,觉得此人的名字跟本人的气质长相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事,她能接受反差萌,虽然熊飞两个字首先让她想到的是横眉怒目的江湖莽汉,但展熊飞本人,确实是很英俊帅气的。 此时英俊帅气的展熊飞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湛卢剑的剑柄,说出心中的疑问:“他不想暴露自己,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可厚非,可他为何不把信件交给大人,反而要交给裴姝呢?” 可真的平等吗? 这些由不平等引起的种种,会不会导致一场人伦悲剧? 一袭蓝色长衫的男人站在灵灵堂中,沉默不语。 裴姝不慌不忙地收拾着小箱子,然后她叫来自己的萌宠小黑,拿出一根红绳挂在小黑的脖子上。 展昭:“那是什么东西?” 裴姝瞅了展昭一眼,然后摸出一个罗盘,只见罗盘上有个闪烁的小红点。 展昭愣住了。 裴姝笑着解释:“唔,这是我小姨发明的定位器,小黑身上带的是追踪符,只要追踪符在她身上,我就知道她在哪儿。” 展昭:“然后呢?” “然后?”裴姝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然后,我不能告诉你哦。” 语毕,她拍了拍小黑的脑袋,柔声说道:“小黑,去吧。” 32.倩女幽魂06 此时展昭和裴姝所在的兰若寺, 并不是燕赤霞所在的兰若寺, 这兰若寺是千年树妖所幻化出来的兰若寺。 裴姝和展昭两人在一个时辰前各自含了一片叶子, 就跑去上山时看到的那棵大海棠树所在的地方。 那两片叶子是裴姝从鬼差大哥那里拿来的, 据说能长出这种叶子的树是冥府特产, 其他地方找也找不着,鬼差大哥上次看裴姝帮忙找到了姬寒,给她摘了一大袋。 裴姝开始十分嫌弃,鬼差大哥还抬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说不知好歹的小裴姝, 这种叶子叫鬼无踪,含了这片叶子,管你是人是鬼是妖, 基本上都不会让旁人察觉到你的气息。 鬼无踪这玩意儿说稀罕也稀罕,要说多稀罕,却不见得。因为这种叶子不能循环使用,用过一次就作废。 裴姝没事干就带几片鬼无踪在身上, 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两人要赶着在天黑前下山, 裴姝掐了隐身诀不能召唤她的飞马, 展昭干脆就横抱起裴姝施展轻功直接朝大海棠所在的地方。 可两人还没靠近那棵海棠树, 就看到了与兰若寺一模一样的建筑。 还没踏入兰若寺幻境, 两人身上的隐身术竟然已经失效, 裴姝和展昭看到了彼此, 神色有些无奈。 到了这儿, 指望千年树妖没有察觉他们那是不可能的,裴姝将嘴里的那片鬼无踪吐掉,问展昭:“是走是留?” “两位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一个身影在前方出现,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大红衣服,模样非男非女,说话的声音上一句还是娇滴滴的柔媚女声,下一句又变成了沙哑低沉的男声,听得裴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千年树妖目光落在裴姝身上,用她那忽男忽女的声音细声说道:“在这里你是使不出道法的,既然来了,就留下来走走兰若寺吧,这么多年了,还没人能走出这个极乐世界呢。” 千年树妖的话音刚落,裴姝和展昭就感觉被一股力量卷着,将他们卷入了兰若寺。 兰若寺中,黑雾缭绕。 裴姝被兰若寺的黑雾吞噬,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她想叫唤式神,掐了手决毫无反应,她才想起方才树妖说的话。 她身上的法力竟然真的全部被禁锢了。 她已经很久没试过像是此刻这般无能为力,没有了法力,就好像失去了武器和盔甲,攻无武器,退无防备。 这时,一个小姑娘的笑声在前方响起,她看过去,只见前方一个长相雅丽的女子正牵着一个绑着丫髻的小女孩在草地上玩耍。 那是一对母女。 母亲手里拿着一根小小的驱魔棒,她微笑着蹲下,目光与小女孩平视。 “这就是我给你做的驱魔棒,等你长大之后,就会拥有一根真正的驱魔棒。” “真的吗?我看到母亲的驱魔棒上都是有名字的,这根驱魔棒上也会有我的名字吗?” “当然,这是你还没长大的时候,你父亲为你做的。上面有你的名字,你找找。” 小女孩一听,眨巴着眼睛,将那小小的一根驱魔棒拿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她在驱魔棒的背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姝……咦,怎么不对?” 母亲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姝姝,没有人会在驱魔棒上刻上自己的小名。” 小裴姝一听,眉头一皱,理所当然地反驳,“怎么没有?我要刻我的小名,等我长大后能用新的驱魔棒时,再用我的大名。” 母亲拗不过她,无奈着笑应,“好好好,都听你的。” 母亲拿过那根小小的驱魔棒,在裴姝两个字的旁边将气凝聚在指尖,在她的大名旁边刻上了她的小名。 裴姝。 小姝姝。 两个名字,一个苍劲有力,一个秀丽飘逸,都很好看。 那是父亲和母亲的笔迹。 她看到了自己的小名,眉开眼笑,可随即又皱眉跟母亲说:“什么时候回家?我都饿了。” 母亲笑得无奈而宠溺,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这就回家。” 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黑雾之中,裴姝怔怔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这时,母亲忽然回头,美丽的眸子里,是她久违了的温柔笑意,母亲问她,“姝姝,你怎么还没跟上来?” 裴姝见状,情不自禁地抬脚,想要跟过去。 这时,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裴姝,你要去哪儿?” 黑雾忽然散去,她恍若瞬间穿越了两个世界,身体一软。 展昭神色一变,连忙伸出手臂勾住她的腰身,将她往怀里一带,“裴姝?你怎么了?” 她有些失神地伏在展昭的胸口,眉头微皱着,“我——” 展昭见状,四下看了看,然后将她横抱起,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的拐角处坐下。裴姝靠在身后的墙上,额头有些细汗。 展昭执起她的手腕,一摸她的脉象,发现她的脉象有些乱。他愣住了,看向皱着眉头的少女,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可裴姝还是没说话,展昭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裴姝本来就有些失神,她刚才猝不及防地掉进了树妖的幻觉之中,还没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心无着落处,有些不安,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她反射性地抬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抓住了那只温热的手。 那是一只温暖的手掌,掌心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令她那无处着落的心慢慢地落回原地。 她抬眼,望着眼前男人的模样。 男人蹲在她前面,深不见的黑眸此刻有着显而易见的忧心,他望着她,被她紧紧抓住的手并未抽出,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裴姝?” 裴姝眨了眨眼,然后松开了展昭的手,“嗯,我没事。” 方才少女指尖冰凉的触感仍在掌心,展昭的手指微动了下,他想做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打量着裴姝,在她额头的细汗这时已经尽数消失,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此时也已经恢复了红润。 展昭将手指搭在她手腕的脉门上,脉象也恢复了正常。 展昭这才疑惑地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呢?我怎么喊你都不理我。” 裴姝一怔,眨了眨眼。她的眼睫毛浓密细长,那样低垂着,在眼帘下形成了一道阴影。 她低头,抿嘴笑了笑,轻声说道:“我看到了久别的故人。” 展昭有些错愕地看着裴姝,少女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掩去了她眸中所有神色。 然而,还不等展昭问些什么,方才还失魂落魄的少女仿若瞬间恢复了活力似的。只见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跟他说道:“这个千年树妖精通幻术,我刚才一时没有防备,就中了她的幻术。幸好有你在,否则我此刻说不定已经被树妖的幻术困住了。对了,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 展昭摇头:“没有。” 裴姝十分怀疑地看向他:“没有?你没骗我?” 展昭剑眉微扬,“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姝气得跺脚,“过分,为什么只有我中招了?我上辈子欠了这树妖很多钱吗?” 展昭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与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相比,眼前充满生气的裴姝看着令他安心多了。 看着少女鼓着腮帮气愤的模样,展昭几乎想伸出手去揉一揉她的头顶。 展昭笑叹着提醒她:“如今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走出去吧。” 本来还气呼呼的裴姝一听展昭的话,不气了,展昭说的对,怎么出去才是正事。她刚才着了树妖的道,不能怪别人,只怪自己大意。 裴姝四下看了看,这兰若寺中弯弯绕绕,九曲十八弯的,还不时有黑雾出来糊弄玄虚,她也没什么头绪。 展昭:“天黑之前,我们要下山。若是天黑前我们走不出去,会怎样?” 裴姝:“不知道,大概……会命丧于此吧?” 展昭:“……” 裴姝侧头,望着展昭,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迷惑。 她对展昭此人,其实没什么看不顺眼的。展昭和公孙策是包大人的得力助手,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公孙策文质彬彬,心思缜密,医术也高,而展昭一身英气,武艺超群,行事果断。 平时开封府有什么特殊的事情需要她出马时,都是由展昭陪着。她其实对展昭的陪伴已经很习惯,甚至对他也有所了解,但即使是那样,她也弄不明白展昭的心里在想什么。 譬如此刻,她说他们或许会命丧于此,一般人都会有些触动,可展昭没有。他虽然不言不语,可还是十分镇定。他一届凡人,虽然一身武功,可又不会道法,别说遇见树妖,即使是遇见几个小妖,也够他喝一壶的。 他不怕吗? 裴姝心里想着,也就不由自主的把话说了出来。 展昭听了,却笑着说道:“我家中尚有母亲,她还等着我娶妻生子,我若是折在兰若寺中,日后她该要怎么办?但此时此刻,也尚未到绝境,树妖此刻要是有能力收拾我们,又何须这么大费周折将你我卷入这幻境之中?没有找到出路,不等于没有出路。我虽不惧死,但暂时还不想死。” 临危不惧,这个男人的冷静已经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展昭说完,朝她伸手。 裴姝一怔,狐疑看向他。 “在找到出路之前,别走丢了。” 少女弯着眼睛,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展昭握紧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你好像并不着急。” 裴姝:“这是树妖的幻境,人在幻境之中,是无法察觉幻境之外的时间流逝的。你以为在这里已经过了一辈子,或许在幻境之外,时间不过才过了一炷香而已。着急并不能找到出去的方法,如果外面天黑之时我们还没走出去,也没必要着急了,就是委屈一下展护卫,你今晚可能要当树妖的点心了。” 展昭:“……” 进入幻境这样的事情对展昭而言,真是生平头一次。大概是这两年跟裴姝一起捉鬼,什么突发状况都发生过,因此知道自己陷入幻境之中也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听了裴姝的话,并不想搭腔,只是牵着她往前方走。 树妖所幻化的兰若寺黑洞洞的,不时还有几个小妖怪出来捣乱。幸好,裴姝的道法在幻境之中不管用,小妖怪的妖术也不管用。 树妖的幻境对人妖都十分一视同仁,从不偏颇哪一方。 但是树妖不偏袒别人,却并不代表她不偏袒自己。 裴姝被卷入兰若寺的幻境,一时不察就着了道,因此回过神来的时候,一边跟着展昭走,一边在心中在念叨清心咒。之所以会有幻境 ,是因为心中意难平,她有事情看不透放不下,自然就有人会趁人之危。 裴姝觉得自己大概是还不如展昭那样心志坚定、无欲则刚,所以还是把清心咒翻来覆去地念,免得又被树妖有机可趁。 两人越往深处走,黑雾就越来越浓,走到最深处,竟然发现黑雾之中站着一个人影。 千年树妖。 树妖见到了两人并不意外,她的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忽然笑了起来。 裴姝笑着,想要将手从展昭的手中抽出来,可展昭却没放。 她有些狐疑地看向展昭。 展昭握着她的手,不松不紧,却让她无法挣脱。 他迎着裴姝狐疑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地方奇怪得很,我怕你不小心将我丢了。” 裴姝:“……” 她在树妖的幻境中一点道法都用不了,就依靠从前的功夫底子,不仅奈何不了树妖放出的小妖怪,说不定还要被他们撕了,哪敢丢了展昭? 展昭的话是在给她找台阶,她知道。 裴姝感受着男人意外的体贴,心里暖烘烘的。为了此时此刻展护卫的体贴,她决定以后尽量少些跟他唱反调。 前方的树妖目光落在展昭身上,忽然用女声笑着说道:“我看你长得挺俊,不如就留在此处陪我吧。外面人间枯燥乏味得很,哪比得上我的这兰若寺有意思。” 裴姝反唇相讥:“你的兰若寺有意思?这一路黑洞洞的,方才我们还没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说兰若寺是极乐天堂么?怎么我看到的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了?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永远在极乐世界中。”树妖看向前方的少女,笑了起来,她的语气十分温柔,轻声说道:“难道你一进兰若寺时看到的,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往极乐的世界滑下去。” 裴姝笑了,那样的场景那样的生活,她做梦都想要拥有。可是假的真不了,母亲已经离开了她。 因为孑然一身在异世异乡,心中的思念才会酿成了酒,越来越浓。 可离开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她刚被卷入幻境,又道法尽失,一时心中没底才会被树妖趁虚而入。 一旁的展昭握着裴姝的手,眼皮一掀,目光宛若利剑般看向树妖,冷声说道:“黑山之下已经化为干尸的村民,怕且是不会这样想。” 树妖看向展昭,忽然伸手。 展昭神色一变,上前半步,将裴姝护在身后。 “别怕,我对你们两人都喜爱得很,不会这么轻易就伤了你们。你说已经化为干尸的村民不会认为此处是极乐世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何不看看,他们是否愿意留在此处。” 树妖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毛,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出现在展昭和裴姝两人面前的,竟然是一幕幕那些男子临死前与女妖嬉戏交|媾的场景。 一张张充满着欲|念的脸庞,肢体交缠,不堪入目。 展昭二话没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裴姝的眼睛给蒙上了。 裴姝:“……” 33.倩女幽魂07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或许, 所有人都误会了。 画中的背影, 并不是特定的哪个女子, 那不过是王越顺手画上去的而已。 那是的青年, 或许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世上女子千万,可能入我眼能被我放在心尖上的,只有你彦芝芝一人。 仅此而已。 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裴姝说的那种可能性。至今都令她无法忘怀的, 是看到那幅画的惊艳之感, 惊叹于王越对彦芝芝的用情至深,一笔一画,似乎都带着无限深情。 而这时, 鹿云来说,王越所画的人,是彦芝芝和关三娘。 于是,她的心情便由羡慕变成了嫉妒, 甚至怨恨。 被误导的并不只有关三娘。 裴姝和展昭看到那幅画时, 也被鹿云的话误导。 展昭看向鹿云, 沉声说道:“听说王越此人, 从小聪颖, 品性极好。我曾派人打听过他生前之事, 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表妹关三娘的容貌而嫌弃他, 他对每个表妹, 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人若是能被周围之人称赞, 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伤人之事。” 关三娘听了这些话,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难道只是我误会了吗?” 鹿云此时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她听了展昭的话,笑道:“王越确实从未说过画中之人是关三娘。他作画之时,之所以会增添一个女子的背影,不过也是因为彦芝芝说,扑蝶虽然好玩,可若是只有她一人在那春色盎然的景致之中,未免过于孤单,因此他才会多画上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时正值春天,彦芝芝偶感风寒,被家人禁足养病。 王越为了帮彦芝芝解闷,便为她画了一幅扑蝶图讨她欢心。那时的天之骄女看到未来夫婿送来的画像,抿着嘴笑,心中明明十分甜蜜却要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此美景,只有我一人,为何不找人与我作伴?” 王越一听,回去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背影。 彦芝芝问为何这个女子只有背影? 王越笑着与彦芝芝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剩余的,长相如何品性如何与我皆无关系。但因你想要一个人与你作伴,我便画了个背影上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能讨未婚妻的欢心。 彦芝芝闻言,笑颜如花。 那时的鹿云正端着一杯茶上来,看到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心中不觉欣慰,反而涌起了一副不可名状的愤怒。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彦芝芝的?为何王越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彦芝芝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的道士,又想起了同样求而不得的关三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关三娘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笑过,笑声凄厉,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蓦地朝鹿云出手,“鹿云,你害我至此田地,还让我误以为表兄嫌弃我的相貌而对他痛下杀手,我杀了你!” 然而她尚未凑近鹿云,就已经被裴姝的驱魔棒打了回去。 关三娘眼睛发红,她对裴姝有几分忌惮,虽然张牙舞爪,却并不敢上前,“驱魔人,你让开!” 裴姝手中的驱魔棒晃了晃,说道:“鹿云是彦芝芝尸首剥皮案的主谋之一,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她,包大人会找我算账的哦。”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戏剧,又十分荒诞。 如果她是关三娘,被个小婢女耍得团团转还动手杀了自己曾经仰慕之人,她肯定要让鹿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毕竟不是关三娘,她也不能让关三娘砸了驱魔龙族的招牌。 鹿云被裴姝和展昭挡在身后,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展昭拦住了。 鹿云的状态已经将近疯癫,“她说什么?她对王越痛下杀手?王越难道不是为了彦芝芝殉情的吗?!” 展昭拦着她,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道:“大概不是,按方才关三娘所言,王越并不是自尽,而是被她所杀。” 鹿云闻言,像是所有的精神气都瞬间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手段用尽,到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都是被她的计谋害死的? 关三娘对着裴姝怒目横向,却无可奈何,忽然,她虚进了一招,转身拔腿就想开溜。 才飞身出去,裴姝已经堵在了门前,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跟关三娘说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到包大人的公堂上解决。关三娘,跟我走。” 关三娘闻言,怔怔地看向裴姝。 这么多年,她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论是活路还是死路,似乎都由不得她选择。她不想在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想在地狱当苦役。 关三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娘!”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个男人:“生哥?” 竟然是王生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和鹿云的动静太大,加上又有裴姝和开封府的人在,整个彦府都被惊动了。 彦家的父母甚至都出来了,他们看到了关三娘,彦母那双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芝芝!” 彦父连忙拉住妻子,“夫人,那不是芝芝,我们的芝芝已经死了,那不过是偷了芝芝皮囊的恶鬼!” 关三娘:“……” 她回头,看向王生。 王生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三娘,回头吧。” 关三娘连连摇头,眼睛流出血泪,“回不了头,我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猝不及防地朝王生扑了过去。 王生见状,大吃一惊,反射性将身旁的柳云清拉过去挡在身前。 柳元清惊呼:“生哥?!” 裴姝眉头一皱,掐了个手诀,只见柳云清和王生同时倒在了地上。同时,她的一道符咒打在了关三娘身上,“定身咒!” 可惜定身咒晚了一步,关三娘已经扑向王生,只见她那只成爪状的手,已经伸进了王生的身体里。 王生瞪大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三、三娘?” 已经被定身的关三娘望着王生,又笑又哭,“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解连心咒而已。” 可惜,他却以为她要害他,还拉了柳云清来垫背。 遇人不淑,她怎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又如何能跟只对彦芝芝一心一意的王越相比?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念之差。 在彦府的那一夜,裴姝将关三娘拿下,事后在包大人的审讯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王越不是自尽,而是关三娘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亲自去杀了他。上吊是真的,但并不是自尽,而且他杀。 关三娘被移交给了冥府,未来很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她都会过得很艰难。 裴姝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在关三娘被鬼差大哥带走前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都有妻室的男人下手呢?老弱病残的对你来说,难度不是要少得多吗?” 关三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过是想天下男子,还有没有男人像王越那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 可惜没有,包括王生在内。 裴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觉得荒谬之余,又觉得关三娘有些可悲。 但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导火线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可不管是关三娘还是鹿云,对那位道人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只知他十分年轻,自称不伤居士。 不伤居士带着关三娘的尸体走了,天大地大,他们会去哪儿呢? 鹿云自作孽不可活,在真相暴露之后,就疯了,事后如何处理,裴姝并不想过问。 她是驱魔师,负责的是捉鬼,至于谁的过错该要如何赎罪,妖言惑众的不伤居士要怎么缉拿归案这些事情,一概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裴姝对柳云清和那位刘府的夫人都挺关心的,毕竟,年纪轻轻的没了丈夫,丈夫再不是个东西,这都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裴姝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 刘夫人回了娘家,后面会如何,没跟裴姝说,裴姝也不好过问。 但是柳云清,自从王生去世后,时不时到裴姝的宅子跟她来往。听说王生下葬的那天,葬礼上无端端来了个疯道人来捣乱。 在裴姝的院子中,柳云清摸着蜷缩在旁边的小黑猫,跟裴姝说道:“那道人衣衫褴褛,我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恶的是,那道人哈哈大笑,随后在地上吐了几口痰,还与我说,要是我愿意跪下将他吐出来的痰舔干净,他就有办法令生哥死而复活。” 正在用心画符的裴姝一听柳云清地话,符也不画了,将笔和朱砂放下,十分气愤,“什么妖道这么无耻,你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了吗?” 柳云清看着裴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头笑了笑,“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裴姝:“要是我在就好了,不管什么妖道,只要我驱魔棒在手,保管把他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柳云清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跟裴姝说:“小裴师父。” 裴姝看向她。 柳云清:“我要走了。” 裴姝:“走?走去哪儿啊?” “在我嫁给生哥之前,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后来从军了。如今他回来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想,到处走走也很不错,所以就答应他了。” 后来柳云清离开的时候,裴姝和展昭一起送她出城门,裴姝这才发现,柳云清带着王生所有的家产跟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 城门外,马车迎着旭日升起的方向跑去。在马车之上,那是一对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男女。 裴姝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很是感慨。 展昭以为她少女在感叹聚散离合,不由得温声安慰:“人与人之间,聚散有时,只要好好保重,总有再次相见之日。” 谁知裴姝听了,却十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为柳姐姐的离开而难过,我不过是在想,柳姐姐拿的起放得下,被王生辜负错待也不自怨自艾,转身就带着他的全部家产改嫁,潇洒不纠结,真是吾辈女子的典范。” 展昭:“……” 很简单,因为裴姝的老祖宗,蒲松龄本人,是一个驱魔高手。 裴姝的母亲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一代传人,嫁人生下裴姝,又将一身驱魔的本领交给了女儿。 三年前,裴姝因为和一只九尾狐打架,对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最后竟然诈死偷袭她,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阴沟里翻船,她一个被母亲和姑姑夸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少女,居然被一只九尾狐暗算。 这一直都是裴姝的心头之痛,痛定思痛,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决定默默将这个秘密埋葬在心中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就好。 虽然被九尾狐那个坑爹货送回了宋代,但裴姝还是很淡定。 必须得淡定,她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丢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 古人相信鬼神之事,裴姝跟随母亲学习的是道法,平时画画符、驱驱小鬼这样的事情,根本就难不倒她。 于是,到了开封的裴姝一开始是在街头摆起了小摊,卖的是平安符,桃花符,安眠符……各种各样效果的符咒,因为一开始默默无名,所以符咒只能贱卖,然而就算是贱卖,别人也不愿意买。裴姝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段十分潦倒的日子,潦倒到只能沦落在野外的破庙跟孤魂野鬼争地盘。 33.倩女幽魂07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或许, 所有人都误会了。 画中的背影, 并不是特定的哪个女子, 那不过是王越顺手画上去的而已。 那是的青年, 或许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世上女子千万,可能入我眼能被我放在心尖上的,只有你彦芝芝一人。 仅此而已。 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裴姝说的那种可能性。至今都令她无法忘怀的, 是看到那幅画的惊艳之感, 惊叹于王越对彦芝芝的用情至深,一笔一画,似乎都带着无限深情。 而这时, 鹿云来说,王越所画的人,是彦芝芝和关三娘。 于是,她的心情便由羡慕变成了嫉妒, 甚至怨恨。 被误导的并不只有关三娘。 裴姝和展昭看到那幅画时, 也被鹿云的话误导。 展昭看向鹿云, 沉声说道:“听说王越此人, 从小聪颖, 品性极好。我曾派人打听过他生前之事, 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表妹关三娘的容貌而嫌弃他, 他对每个表妹, 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人若是能被周围之人称赞, 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伤人之事。” 关三娘听了这些话,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难道只是我误会了吗?” 鹿云此时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她听了展昭的话,笑道:“王越确实从未说过画中之人是关三娘。他作画之时,之所以会增添一个女子的背影,不过也是因为彦芝芝说,扑蝶虽然好玩,可若是只有她一人在那春色盎然的景致之中,未免过于孤单,因此他才会多画上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时正值春天,彦芝芝偶感风寒,被家人禁足养病。 王越为了帮彦芝芝解闷,便为她画了一幅扑蝶图讨她欢心。那时的天之骄女看到未来夫婿送来的画像,抿着嘴笑,心中明明十分甜蜜却要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此美景,只有我一人,为何不找人与我作伴?” 王越一听,回去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背影。 彦芝芝问为何这个女子只有背影? 王越笑着与彦芝芝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剩余的,长相如何品性如何与我皆无关系。但因你想要一个人与你作伴,我便画了个背影上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能讨未婚妻的欢心。 彦芝芝闻言,笑颜如花。 那时的鹿云正端着一杯茶上来,看到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心中不觉欣慰,反而涌起了一副不可名状的愤怒。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彦芝芝的?为何王越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彦芝芝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的道士,又想起了同样求而不得的关三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关三娘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笑过,笑声凄厉,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蓦地朝鹿云出手,“鹿云,你害我至此田地,还让我误以为表兄嫌弃我的相貌而对他痛下杀手,我杀了你!” 然而她尚未凑近鹿云,就已经被裴姝的驱魔棒打了回去。 关三娘眼睛发红,她对裴姝有几分忌惮,虽然张牙舞爪,却并不敢上前,“驱魔人,你让开!” 裴姝手中的驱魔棒晃了晃,说道:“鹿云是彦芝芝尸首剥皮案的主谋之一,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她,包大人会找我算账的哦。”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戏剧,又十分荒诞。 如果她是关三娘,被个小婢女耍得团团转还动手杀了自己曾经仰慕之人,她肯定要让鹿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毕竟不是关三娘,她也不能让关三娘砸了驱魔龙族的招牌。 鹿云被裴姝和展昭挡在身后,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展昭拦住了。 鹿云的状态已经将近疯癫,“她说什么?她对王越痛下杀手?王越难道不是为了彦芝芝殉情的吗?!” 展昭拦着她,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道:“大概不是,按方才关三娘所言,王越并不是自尽,而是被她所杀。” 鹿云闻言,像是所有的精神气都瞬间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手段用尽,到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都是被她的计谋害死的? 关三娘对着裴姝怒目横向,却无可奈何,忽然,她虚进了一招,转身拔腿就想开溜。 才飞身出去,裴姝已经堵在了门前,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跟关三娘说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到包大人的公堂上解决。关三娘,跟我走。” 关三娘闻言,怔怔地看向裴姝。 这么多年,她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论是活路还是死路,似乎都由不得她选择。她不想在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想在地狱当苦役。 关三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娘!”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个男人:“生哥?” 竟然是王生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和鹿云的动静太大,加上又有裴姝和开封府的人在,整个彦府都被惊动了。 彦家的父母甚至都出来了,他们看到了关三娘,彦母那双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芝芝!” 彦父连忙拉住妻子,“夫人,那不是芝芝,我们的芝芝已经死了,那不过是偷了芝芝皮囊的恶鬼!” 关三娘:“……” 她回头,看向王生。 王生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三娘,回头吧。” 关三娘连连摇头,眼睛流出血泪,“回不了头,我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猝不及防地朝王生扑了过去。 王生见状,大吃一惊,反射性将身旁的柳云清拉过去挡在身前。 柳元清惊呼:“生哥?!” 裴姝眉头一皱,掐了个手诀,只见柳云清和王生同时倒在了地上。同时,她的一道符咒打在了关三娘身上,“定身咒!” 可惜定身咒晚了一步,关三娘已经扑向王生,只见她那只成爪状的手,已经伸进了王生的身体里。 王生瞪大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三、三娘?” 已经被定身的关三娘望着王生,又笑又哭,“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解连心咒而已。” 可惜,他却以为她要害他,还拉了柳云清来垫背。 遇人不淑,她怎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又如何能跟只对彦芝芝一心一意的王越相比?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念之差。 在彦府的那一夜,裴姝将关三娘拿下,事后在包大人的审讯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王越不是自尽,而是关三娘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亲自去杀了他。上吊是真的,但并不是自尽,而且他杀。 关三娘被移交给了冥府,未来很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她都会过得很艰难。 裴姝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在关三娘被鬼差大哥带走前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都有妻室的男人下手呢?老弱病残的对你来说,难度不是要少得多吗?” 关三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过是想天下男子,还有没有男人像王越那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 可惜没有,包括王生在内。 裴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觉得荒谬之余,又觉得关三娘有些可悲。 但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导火线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可不管是关三娘还是鹿云,对那位道人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只知他十分年轻,自称不伤居士。 不伤居士带着关三娘的尸体走了,天大地大,他们会去哪儿呢? 鹿云自作孽不可活,在真相暴露之后,就疯了,事后如何处理,裴姝并不想过问。 她是驱魔师,负责的是捉鬼,至于谁的过错该要如何赎罪,妖言惑众的不伤居士要怎么缉拿归案这些事情,一概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裴姝对柳云清和那位刘府的夫人都挺关心的,毕竟,年纪轻轻的没了丈夫,丈夫再不是个东西,这都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裴姝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 刘夫人回了娘家,后面会如何,没跟裴姝说,裴姝也不好过问。 但是柳云清,自从王生去世后,时不时到裴姝的宅子跟她来往。听说王生下葬的那天,葬礼上无端端来了个疯道人来捣乱。 在裴姝的院子中,柳云清摸着蜷缩在旁边的小黑猫,跟裴姝说道:“那道人衣衫褴褛,我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恶的是,那道人哈哈大笑,随后在地上吐了几口痰,还与我说,要是我愿意跪下将他吐出来的痰舔干净,他就有办法令生哥死而复活。” 正在用心画符的裴姝一听柳云清地话,符也不画了,将笔和朱砂放下,十分气愤,“什么妖道这么无耻,你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了吗?” 柳云清看着裴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头笑了笑,“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裴姝:“要是我在就好了,不管什么妖道,只要我驱魔棒在手,保管把他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柳云清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跟裴姝说:“小裴师父。” 裴姝看向她。 柳云清:“我要走了。” 裴姝:“走?走去哪儿啊?” “在我嫁给生哥之前,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后来从军了。如今他回来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想,到处走走也很不错,所以就答应他了。” 后来柳云清离开的时候,裴姝和展昭一起送她出城门,裴姝这才发现,柳云清带着王生所有的家产跟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 城门外,马车迎着旭日升起的方向跑去。在马车之上,那是一对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男女。 裴姝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很是感慨。 展昭以为她少女在感叹聚散离合,不由得温声安慰:“人与人之间,聚散有时,只要好好保重,总有再次相见之日。” 谁知裴姝听了,却十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为柳姐姐的离开而难过,我不过是在想,柳姐姐拿的起放得下,被王生辜负错待也不自怨自艾,转身就带着他的全部家产改嫁,潇洒不纠结,真是吾辈女子的典范。” 展昭:“……” 很简单,因为裴姝的老祖宗,蒲松龄本人,是一个驱魔高手。 裴姝的母亲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一代传人,嫁人生下裴姝,又将一身驱魔的本领交给了女儿。 三年前,裴姝因为和一只九尾狐打架,对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最后竟然诈死偷袭她,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阴沟里翻船,她一个被母亲和姑姑夸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少女,居然被一只九尾狐暗算。 这一直都是裴姝的心头之痛,痛定思痛,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决定默默将这个秘密埋葬在心中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就好。 虽然被九尾狐那个坑爹货送回了宋代,但裴姝还是很淡定。 必须得淡定,她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丢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 古人相信鬼神之事,裴姝跟随母亲学习的是道法,平时画画符、驱驱小鬼这样的事情,根本就难不倒她。 于是,到了开封的裴姝一开始是在街头摆起了小摊,卖的是平安符,桃花符,安眠符……各种各样效果的符咒,因为一开始默默无名,所以符咒只能贱卖,然而就算是贱卖,别人也不愿意买。裴姝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段十分潦倒的日子,潦倒到只能沦落在野外的破庙跟孤魂野鬼争地盘。 34.倩女幽魂08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公孙策闻言, 笑道:“这就对了, 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 可惜那嫡子福薄, 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看向裴姝, 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 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 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 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曾跟父母说过, 姬寒品行不端, 加害嫡子, 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于是,裴姝十分正色地说道:“我觉得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韩家父母误会了。” 公孙策:“但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姬寒还是韩瑜,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怎么不会?姬寒的鬼魂还没到冥府报到,我今日在姬寒丧命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竟然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冥府的鬼差找不到他,我的招魂术也完全没反应,我怀疑姬寒是被人控制了。”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张龙又拿了一封信来,说是给裴姝的。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接过那封信,问道:“送信的人呢?又没看到?” 张裴姝龙神色有些尴尬地点头,“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看到人,刚才探头一看,就看到了信件。” 裴姝皱眉,打开信封一看,依然是一张图纸。作画之人与上一幅画如出一辙,画的是一个少年躺在床上,旁边有丫鬟服侍着,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看着较为瘦弱的少年端着托盘上去。第二幅画是瘦弱的少年服侍生病之人喝药,第三幅画是在一个坟墓前,瘦弱的少年站在墓碑前,脸上还带着笑容。 公孙策看着裴姝的神色,问道:“说什么了?” 裴姝将几幅画给了公孙策,说:“我出去看看。” 少女说完,就像是龙卷风似的跑到了侧门外。 看守侧门的人看到了裴姝,老脸红了红,“裴姑娘,对不住啊,小的绝对没偷懒,可真的没看到有人来啊!” 裴姝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她往外面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裴姝闻声看过去,只见那个女子身材修长匀称,穿着一身淡紫色常服,头上带着帷帽遮了容貌,可声音很好听,令人觉得她十分温柔。 裴姝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对,我在找人。这位姐姐,你刚才看到有人送信到这儿吗?” 女子闻言,忍俊不禁:“姐姐?我的年龄能当你的娘亲了,小姑娘。” 还不等裴姝说话,她又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出来是找狗的呢。我方才看到一只狗嘴里衔着一封信过来,觉得十分新奇。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狗,如此训练有素。” 裴姝愣住了,是狗送信来的? 女子正要说什么,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出现在拐弯处,“夫人,该要走了,你还磨蹭什么?” “马上就来了。”女子朝裴姝微微颔首,笑道:“小姑娘,告辞啦。” “夫人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见到一只狗吗?长什么样的?它往哪边走了?” 女子指了一个方向,笑道:“它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而这时,不远处的男人又在催促女子快走。 裴姝听了,眉头直皱,忍不住瞪向那个男人。催催催,催什么催,不知道男人等女人是一种风度吗? 可是那一瞪,她就愣住了。 男人长相十分俊美,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打扮是书生的模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幅卷好的画,“走了,刚才那家老板不识货,说不买我的画。” 裴姝:“……” 方才跟裴姝说话的女子已经快步走了上去,“这家老板不要,那换一家吧,曲高和寡,这家老板是个俗人不懂欣赏。” 男人看也没看裴姝一眼,跟他的夫人一同走远:“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怕是江郎才尽了,连一幅画都卖不出去,连累你跟着我净是受苦。” 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但是距离比较远,裴姝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出来的初衷,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 直到展昭出来找她,她还没回过神来。 展昭:“裴姝,在看什么呢?” 裴姝有些恍惚地转头,“没什么,对了,可能送信给我的不是人,是一只狗。” 展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裴姝又往刚才那对夫妻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展昭见状,顺着裴姝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人,裴姝在看什么呢?他心里奇怪,却并不多问,只跟裴姝说:“大人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裴姝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大门。 这时,那对本该走远的夫妻又出现在拐角处,那个女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驿站大门,笑叹了一声,跟男人说道:“走吧。” 男人侧头看向妻子,漆黑狭长的双眸里有温柔之色,可语气却带着责备之中,“你来之前不是说,只远远看一眼就可以了吗?” “嗯,本该只是远远看一眼的,但一时忘情,没忍住。”女子的声音轻柔,并没有辩解什么,,“下次……唔,不会有下次了。” 男人望着她,随即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女子轻轻点头,随即与男人一同离开。 包大人从苏城的一堆官员的汇报事项中拨冗过问韩纱的案件,听完之后眉头直皱。 裴姝站在旁边,并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多话,这让包大人多看了她两眼。 包大人:“裴姝。” 少女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地扎了起来,鼻子秀挺,跟展昭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窗户边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听到包大人喊她,抬眼看向他。 包大人:“你去姬家,没什么发现吗?” “没有,招魂术招不了姬寒的魂魄。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今天又有人送信给我,我看了信件出去看看可有异常,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人前来。” 包大人:“哦?” 少女伸手指向包大人前方的案桌,说道:“喏,那就是我今天收到的玩意儿。” 包大人将信件拿起来,将图画看完,皱着眉头问道:“看来写信之人对韩纱姬寒的情况十分了解,他这么神神秘秘地给你送信,到底有何用意?” 展昭:“不管他的用意是为何,从他所画的内容来看,这人针对的应该是姬寒。” 公孙策赞同点头,说道:“熊飞说的不错,此人对姬寒的生平之事应该颇为了解,他似乎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可又不敢直接告诉我们,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们。” 展昭,字熊飞。 裴姝知道展昭的字时,愣了半天,觉得此人的名字跟本人的气质长相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事,她能接受反差萌,虽然熊飞两个字首先让她想到的是横眉怒目的江湖莽汉,但展熊飞本人,确实是很英俊帅气的。 此时英俊帅气的展熊飞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湛卢剑的剑柄,说出心中的疑问:“他不想暴露自己,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可厚非,可他为何不把信件交给大人,反而要交给裴姝呢?” 可真的平等吗? 这些由不平等引起的种种,会不会导致一场人伦悲剧? 一袭蓝色长衫的男人站在灵灵堂中,沉默不语。 裴姝不慌不忙地收拾着小箱子,然后她叫来自己的萌宠小黑,拿出一根红绳挂在小黑的脖子上。 展昭:“那是什么东西?” 裴姝瞅了展昭一眼,然后摸出一个罗盘,只见罗盘上有个闪烁的小红点。 展昭愣住了。 裴姝笑着解释:“唔,这是我小姨发明的定位器,小黑身上带的是追踪符,只要追踪符在她身上,我就知道她在哪儿。” 展昭:“然后呢?” “然后?”裴姝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然后,我不能告诉你哦。” 语毕,她拍了拍小黑的脑袋,柔声说道:“小黑,去吧。” 小黑猫绕着裴姝走了两圈,然后在她脚边撒娇似的蹭了蹭,然后就走了。 展昭看得目瞪口呆,“你要让她去哪儿?” 34.倩女幽魂08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公孙策闻言, 笑道:“这就对了, 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 可惜那嫡子福薄, 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看向裴姝, 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 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 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 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曾跟父母说过, 姬寒品行不端, 加害嫡子, 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于是,裴姝十分正色地说道:“我觉得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韩家父母误会了。” 公孙策:“但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姬寒还是韩瑜,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怎么不会?姬寒的鬼魂还没到冥府报到,我今日在姬寒丧命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竟然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冥府的鬼差找不到他,我的招魂术也完全没反应,我怀疑姬寒是被人控制了。”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张龙又拿了一封信来,说是给裴姝的。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接过那封信,问道:“送信的人呢?又没看到?” 张裴姝龙神色有些尴尬地点头,“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看到人,刚才探头一看,就看到了信件。” 裴姝皱眉,打开信封一看,依然是一张图纸。作画之人与上一幅画如出一辙,画的是一个少年躺在床上,旁边有丫鬟服侍着,而在他们身后,有一个看着较为瘦弱的少年端着托盘上去。第二幅画是瘦弱的少年服侍生病之人喝药,第三幅画是在一个坟墓前,瘦弱的少年站在墓碑前,脸上还带着笑容。 公孙策看着裴姝的神色,问道:“说什么了?” 裴姝将几幅画给了公孙策,说:“我出去看看。” 少女说完,就像是龙卷风似的跑到了侧门外。 看守侧门的人看到了裴姝,老脸红了红,“裴姑娘,对不住啊,小的绝对没偷懒,可真的没看到有人来啊!” 裴姝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她往外面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小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裴姝闻声看过去,只见那个女子身材修长匀称,穿着一身淡紫色常服,头上带着帷帽遮了容貌,可声音很好听,令人觉得她十分温柔。 裴姝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对,我在找人。这位姐姐,你刚才看到有人送信到这儿吗?” 女子闻言,忍俊不禁:“姐姐?我的年龄能当你的娘亲了,小姑娘。” 还不等裴姝说话,她又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出来是找狗的呢。我方才看到一只狗嘴里衔着一封信过来,觉得十分新奇。也不知道是哪家养的狗,如此训练有素。” 裴姝愣住了,是狗送信来的? 女子正要说什么,忽然不远处一个男人出现在拐弯处,“夫人,该要走了,你还磨蹭什么?” “马上就来了。”女子朝裴姝微微颔首,笑道:“小姑娘,告辞啦。” “夫人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见到一只狗吗?长什么样的?它往哪边走了?” 女子指了一个方向,笑道:“它好像是往那边走了。” 而这时,不远处的男人又在催促女子快走。 裴姝听了,眉头直皱,忍不住瞪向那个男人。催催催,催什么催,不知道男人等女人是一种风度吗? 可是那一瞪,她就愣住了。 男人长相十分俊美,穿着一身素色长袍,打扮是书生的模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幅卷好的画,“走了,刚才那家老板不识货,说不买我的画。” 裴姝:“……” 方才跟裴姝说话的女子已经快步走了上去,“这家老板不要,那换一家吧,曲高和寡,这家老板是个俗人不懂欣赏。” 男人看也没看裴姝一眼,跟他的夫人一同走远:“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怕是江郎才尽了,连一幅画都卖不出去,连累你跟着我净是受苦。” 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但是距离比较远,裴姝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出来的初衷,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 直到展昭出来找她,她还没回过神来。 展昭:“裴姝,在看什么呢?” 裴姝有些恍惚地转头,“没什么,对了,可能送信给我的不是人,是一只狗。” 展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裴姝又往刚才那对夫妻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展昭见状,顺着裴姝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人,裴姝在看什么呢?他心里奇怪,却并不多问,只跟裴姝说:“大人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裴姝点头,跟他一起进了大门。 这时,那对本该走远的夫妻又出现在拐角处,那个女子看着空无一人的驿站大门,笑叹了一声,跟男人说道:“走吧。” 男人侧头看向妻子,漆黑狭长的双眸里有温柔之色,可语气却带着责备之中,“你来之前不是说,只远远看一眼就可以了吗?” “嗯,本该只是远远看一眼的,但一时忘情,没忍住。”女子的声音轻柔,并没有辩解什么,,“下次……唔,不会有下次了。” 男人望着她,随即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女子轻轻点头,随即与男人一同离开。 包大人从苏城的一堆官员的汇报事项中拨冗过问韩纱的案件,听完之后眉头直皱。 裴姝站在旁边,并不像平时那样活泼多话,这让包大人多看了她两眼。 包大人:“裴姝。” 少女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地扎了起来,鼻子秀挺,跟展昭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窗户边上,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听到包大人喊她,抬眼看向他。 包大人:“你去姬家,没什么发现吗?” “没有,招魂术招不了姬寒的魂魄。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今天又有人送信给我,我看了信件出去看看可有异常,看守侧门的人说一直没人前来。” 包大人:“哦?” 少女伸手指向包大人前方的案桌,说道:“喏,那就是我今天收到的玩意儿。” 包大人将信件拿起来,将图画看完,皱着眉头问道:“看来写信之人对韩纱姬寒的情况十分了解,他这么神神秘秘地给你送信,到底有何用意?” 展昭:“不管他的用意是为何,从他所画的内容来看,这人针对的应该是姬寒。” 公孙策赞同点头,说道:“熊飞说的不错,此人对姬寒的生平之事应该颇为了解,他似乎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可又不敢直接告诉我们,因此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们。” 展昭,字熊飞。 裴姝知道展昭的字时,愣了半天,觉得此人的名字跟本人的气质长相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没事,她能接受反差萌,虽然熊飞两个字首先让她想到的是横眉怒目的江湖莽汉,但展熊飞本人,确实是很英俊帅气的。 此时英俊帅气的展熊飞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湛卢剑的剑柄,说出心中的疑问:“他不想暴露自己,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无可厚非,可他为何不把信件交给大人,反而要交给裴姝呢?” 可真的平等吗? 这些由不平等引起的种种,会不会导致一场人伦悲剧? 一袭蓝色长衫的男人站在灵灵堂中,沉默不语。 裴姝不慌不忙地收拾着小箱子,然后她叫来自己的萌宠小黑,拿出一根红绳挂在小黑的脖子上。 展昭:“那是什么东西?” 裴姝瞅了展昭一眼,然后摸出一个罗盘,只见罗盘上有个闪烁的小红点。 展昭愣住了。 裴姝笑着解释:“唔,这是我小姨发明的定位器,小黑身上带的是追踪符,只要追踪符在她身上,我就知道她在哪儿。” 展昭:“然后呢?” “然后?”裴姝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然后,我不能告诉你哦。” 语毕,她拍了拍小黑的脑袋,柔声说道:“小黑,去吧。” 小黑猫绕着裴姝走了两圈,然后在她脚边撒娇似的蹭了蹭,然后就走了。 展昭看得目瞪口呆,“你要让她去哪儿?” 35.倩女幽魂09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少女站姿笔直, 紫色劲装将她身上的曲线勾勒地极美,腰细,腿长,手中驱魔棒直指关三娘。 她偏头, 眼角微微弯起, 声音十分轻柔:“驱魔龙族怎么样?你继续说。” 关三娘:“……” 而不远处,只听见王宅的人一声大吼:“走水啦!”然后整个宅子的人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包大人早就派了王朝马汉来接应, 才将王宅衣衫不整的众人安抚好。 柳云清身上披着一件粉色薄披风, 急得脸色发白, 她看着被火光染红了的天色,拔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看。” 王朝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夫人!” 柳云清充耳不闻。 王朝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落在柳云清前方, “夫人, 那边危险。有展护卫和裴姑娘在,王公子不会有事的。” 柳云清摇头, “不, 我不放心。那女鬼杀了那么多人, 一定不简单。更何况他们动起手来, 翻脸无情,又怎能顾得上我的夫君?你让开!” 王朝:“恕王某不能从命。” 柳云清见王朝不让,又急又怒,她忽然想起裴姝曾给过她一张符咒,于是将符咒拿了出来,跟王朝说道:“裴姑娘说只要我带着她给的符咒,女鬼便无法伤害我。你让开,我要过去!” 王朝看到符咒,又看了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柳云清一眼,默默站到了路旁,然后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既然如此,还是我陪夫人一起过去吧,夫人请。” 柳云清看了他一眼,她知道王朝也是职责所在,但她心中挂念生哥的安危,只好对不住眼前的捕快。她内心有些内疚,低头,感激地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大人。” 语毕,脚步匆匆地朝火光冲天的方向走去。 而那边的裴姝已经和关三娘打了起来,为了避免不小心伤了王生,裴姝直接破了屋外的结界,这样展昭可以进来将王生带走。 展昭见裴姝已经在屋内,足下轻点,整个人宛若旋风,已经卷进屋里,落在裴姝身旁。 正在跟关三娘对峙的裴姝抽了个空挡瞥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揶揄,“来得有点快啊,展护卫。” 展昭笑道:“裴姑娘过誉,这屋外的火好像有点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他一说,裴姝想起来了。 她“哦”了一声,她又打出一个小星星出去,“水神借法,灭!” 这时,屋外四周环水的好处就相当明显了,只见裴姝刚借完法,四周的水便升腾而起,随即朝那熊熊烈火扑去。 关三娘看着眼前少女毫不费力地破了她的结界,又露了这一手,心中终于生怯。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趁机将王生带走。 只是可惜她还没能靠近王生,裴姝的驱魔棒就已经追到她的后心。 关三娘听到后背的呼呼风声,连忙躲开。 裴姝一个旋身,手持驱魔棒拦在了卧榻前,笑吟吟地看向关三娘,“想带他走?得问我手中的驱魔棒同不同意才行哦。” 关三娘见裴姝三番两次坏她好事,急红了眼,她双手五指成爪,指甲陡然变长,“我杀了你!” 裴姝应声而上,又打出几个符咒,跟展昭说:“快走!” 展昭十分有默契地趁着裴姝跟关三娘打架的时候,将卧榻上的绣花枕头王生扛了起来,扛法十分不讲究,就跟扛麻包袋似的。 关三娘见展昭要将王生带走,顿时发狂,手中飞出几条红绫勾住了王生的脖子。 “把他留下!” 展昭回头,手中湛卢剑出鞘,手起剑落,那红绫便化作满天红色的碎布,散落而下。 关三娘没想到展昭的剑竟然可以把她的红绫断了,抬眼看向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话音未落裴姝的杀招又已经上来,“他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跑不掉了。” 裴姝的驱魔棒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先把这可恶的女鬼拿下了再说。 裴姝心中主意一定,全心全意对关三娘展开攻势。 关三娘一开始还能接招,随着裴姝下手越来越狠,关三娘被打得实在是狼狈,可脸上却是一副不怕死的神情,也是,她都死过一回了,怕什么死? 裴姝将关三娘逼到死角,令她退无可退。 关三娘后背贴着墙,抬眼看向她,死到临头,她不仅没有任何惧色,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得意,“驱魔人,你以为你真的能杀我?” 裴姝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并不生气也不跳脚,她秀眉微挑,笑得淡定,手中驱魔棒朝关三娘逼近了些许,“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会认为我奈何不了你?” “你为何不去看一看王生如今怎么样了?” 裴姝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时,展昭的声音传来,“裴姝,王生吐血了!” 吐血了? 裴姝手中驱魔棒直接对上关三娘的眉心,“你对他做了什么,说!” 关三娘见状,像是发狂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无视如今对准她的驱魔棒。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我死了,王生就会陪我一起死。” 裴姝:“……” 关三娘看着裴姝无语的模样,十分的得意洋洋,“你不是很能的吗?来,收了我,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快!你快来!” 裴姝气极了,王生果然就是个窝囊废,被女鬼迷惑就算了,还来拖后腿! 不能把关三娘打得魂飞魄散,难道还不能把她打得半死不活吗? 裴姝手中驱魔棒一挥,关三娘就挨了狠狠一棒。 关三娘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姝,“你居然不顾王生性命?” 裴姝冷笑:“我只管捉鬼,救人可不是我的事情!” 而这时,被展昭放置在地面上的王生忽然醒来,他醒来二话没说,撑起身体吐了一地的血。 展昭:“……” 就算他是傻子,也知道王生被关三娘动了什么手脚。 “生哥!” 柳云清和王朝赶来,刚好看到王生疯狂吐血的场面,柳云清吓得撩起衣服的下摆就冲了过去,将王生扶起来,“生哥,你怎么了?” 王生咳嗽着,没有说话。 展昭见王朝赶来,顾不上问他们怎么会来,只交代说道:“你先看着他们,我去找裴姝。” 柳云清七手八脚地让王生坐好,掏出手帕帮他擦着嘴边的鲜血,急得快哭出来,“生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王生缓缓张开眼睛,看着柳云清,却喃喃问了句:“三、三娘呢?” 柳云清的动作顿住,似乎喜怒哀乐都定格了一般,她木然地看向王生。 她心中挂念他,不顾危险前来找他,可他心中挂念的,竟然是另一个女人。 王生这时发现屋里的几人正在打斗,不顾身上的伤痛站了起来,“他们在干什么?是想要把三娘捉走吗?来人!来、咳咳咳……” 话没说完,又拼命咳嗽起来。 这时,展昭已经进入屋子里,一进去,就看见裴姝发了狠,手中驱魔棒凭空划出一道光,将关三娘打得翻了个跟头。 展昭:“……” 幸好来得早,再晚一步,外面的王生估计就要半身不遂了。 展昭施展轻功飞了过去,“裴姝,等等!” 裴姝冷着一张俏脸,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的功夫,关三娘就瞅准了机会,手中幻化出一把大刀,直接朝裴姝砍了过来。 展昭手中湛卢剑飞了出去,帮裴姝挡了那一刀。 裴姝心中暗咒了一声,投鼠忌器,她就是担心把关三娘打狠了,王生那个绣花枕头就一命呜呼了才会和关三娘纠缠到现在。 她一急,直接拽住展昭问:“王生那家伙到底死了没有?!” 展昭闻言,哭笑不得地摇头。 裴姝一得到王生还没死的回答,就觉得关三娘是在戏弄她,干脆直接朝关三娘抛出一个霹雳弹,手中驱魔棒从手中飞出。 裴姝掐了个手诀,“水神借法,杀!” 驱魔棒变成一道光,顿时幻化做无数冰凌,尽数朝关三娘飞去! 速战速决,关三娘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关三娘惊叫一声,闭上眼睛大声说道:“王生被我用了连心咒!” 原本飞过去要将关三娘戳成刺猬的冰凌顿时顿在半空,关三娘见状,冷笑一声,用尽全力反扑。 顿时,屋顶掀翻了,飞沙走石,裴姝整个人飞了出去。 展昭见状,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朝她跑过去,只见月光下,男人凌空而起,将飞出去的少女接在怀里,然后直直往后飞了一段距离,差点要撞上身后大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展昭:“裴姝,你怎么样?” 裴姝被关三娘弄得快要炸毛,“我没事,你放我下来,我来收拾她!” 展昭依言将她放了下来,说:“王生的情况很不好。” 裴姝听了王生不好的情况,顿时也没好气,“我只管捉鬼,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三娘面无表情地看向裴姝,“我不怕被你收,能与生哥同生共死,我求之不得。” 35.倩女幽魂09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少女站姿笔直, 紫色劲装将她身上的曲线勾勒地极美,腰细,腿长,手中驱魔棒直指关三娘。 她偏头, 眼角微微弯起, 声音十分轻柔:“驱魔龙族怎么样?你继续说。” 关三娘:“……” 而不远处,只听见王宅的人一声大吼:“走水啦!”然后整个宅子的人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包大人早就派了王朝马汉来接应, 才将王宅衣衫不整的众人安抚好。 柳云清身上披着一件粉色薄披风, 急得脸色发白, 她看着被火光染红了的天色,拔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看。” 王朝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夫人!” 柳云清充耳不闻。 王朝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落在柳云清前方, “夫人, 那边危险。有展护卫和裴姑娘在,王公子不会有事的。” 柳云清摇头, “不, 我不放心。那女鬼杀了那么多人, 一定不简单。更何况他们动起手来, 翻脸无情,又怎能顾得上我的夫君?你让开!” 王朝:“恕王某不能从命。” 柳云清见王朝不让,又急又怒,她忽然想起裴姝曾给过她一张符咒,于是将符咒拿了出来,跟王朝说道:“裴姑娘说只要我带着她给的符咒,女鬼便无法伤害我。你让开,我要过去!” 王朝看到符咒,又看了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柳云清一眼,默默站到了路旁,然后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既然如此,还是我陪夫人一起过去吧,夫人请。” 柳云清看了他一眼,她知道王朝也是职责所在,但她心中挂念生哥的安危,只好对不住眼前的捕快。她内心有些内疚,低头,感激地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大人。” 语毕,脚步匆匆地朝火光冲天的方向走去。 而那边的裴姝已经和关三娘打了起来,为了避免不小心伤了王生,裴姝直接破了屋外的结界,这样展昭可以进来将王生带走。 展昭见裴姝已经在屋内,足下轻点,整个人宛若旋风,已经卷进屋里,落在裴姝身旁。 正在跟关三娘对峙的裴姝抽了个空挡瞥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揶揄,“来得有点快啊,展护卫。” 展昭笑道:“裴姑娘过誉,这屋外的火好像有点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他一说,裴姝想起来了。 她“哦”了一声,她又打出一个小星星出去,“水神借法,灭!” 这时,屋外四周环水的好处就相当明显了,只见裴姝刚借完法,四周的水便升腾而起,随即朝那熊熊烈火扑去。 关三娘看着眼前少女毫不费力地破了她的结界,又露了这一手,心中终于生怯。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趁机将王生带走。 只是可惜她还没能靠近王生,裴姝的驱魔棒就已经追到她的后心。 关三娘听到后背的呼呼风声,连忙躲开。 裴姝一个旋身,手持驱魔棒拦在了卧榻前,笑吟吟地看向关三娘,“想带他走?得问我手中的驱魔棒同不同意才行哦。” 关三娘见裴姝三番两次坏她好事,急红了眼,她双手五指成爪,指甲陡然变长,“我杀了你!” 裴姝应声而上,又打出几个符咒,跟展昭说:“快走!” 展昭十分有默契地趁着裴姝跟关三娘打架的时候,将卧榻上的绣花枕头王生扛了起来,扛法十分不讲究,就跟扛麻包袋似的。 关三娘见展昭要将王生带走,顿时发狂,手中飞出几条红绫勾住了王生的脖子。 “把他留下!” 展昭回头,手中湛卢剑出鞘,手起剑落,那红绫便化作满天红色的碎布,散落而下。 关三娘没想到展昭的剑竟然可以把她的红绫断了,抬眼看向他,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话音未落裴姝的杀招又已经上来,“他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跑不掉了。” 裴姝的驱魔棒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先把这可恶的女鬼拿下了再说。 裴姝心中主意一定,全心全意对关三娘展开攻势。 关三娘一开始还能接招,随着裴姝下手越来越狠,关三娘被打得实在是狼狈,可脸上却是一副不怕死的神情,也是,她都死过一回了,怕什么死? 裴姝将关三娘逼到死角,令她退无可退。 关三娘后背贴着墙,抬眼看向她,死到临头,她不仅没有任何惧色,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得意,“驱魔人,你以为你真的能杀我?” 裴姝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并不生气也不跳脚,她秀眉微挑,笑得淡定,手中驱魔棒朝关三娘逼近了些许,“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会认为我奈何不了你?” “你为何不去看一看王生如今怎么样了?” 裴姝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时,展昭的声音传来,“裴姝,王生吐血了!” 吐血了? 裴姝手中驱魔棒直接对上关三娘的眉心,“你对他做了什么,说!” 关三娘见状,像是发狂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无视如今对准她的驱魔棒。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我死了,王生就会陪我一起死。” 裴姝:“……” 关三娘看着裴姝无语的模样,十分的得意洋洋,“你不是很能的吗?来,收了我,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快!你快来!” 裴姝气极了,王生果然就是个窝囊废,被女鬼迷惑就算了,还来拖后腿! 不能把关三娘打得魂飞魄散,难道还不能把她打得半死不活吗? 裴姝手中驱魔棒一挥,关三娘就挨了狠狠一棒。 关三娘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姝,“你居然不顾王生性命?” 裴姝冷笑:“我只管捉鬼,救人可不是我的事情!” 而这时,被展昭放置在地面上的王生忽然醒来,他醒来二话没说,撑起身体吐了一地的血。 展昭:“……” 就算他是傻子,也知道王生被关三娘动了什么手脚。 “生哥!” 柳云清和王朝赶来,刚好看到王生疯狂吐血的场面,柳云清吓得撩起衣服的下摆就冲了过去,将王生扶起来,“生哥,你怎么了?” 王生咳嗽着,没有说话。 展昭见王朝赶来,顾不上问他们怎么会来,只交代说道:“你先看着他们,我去找裴姝。” 柳云清七手八脚地让王生坐好,掏出手帕帮他擦着嘴边的鲜血,急得快哭出来,“生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王生缓缓张开眼睛,看着柳云清,却喃喃问了句:“三、三娘呢?” 柳云清的动作顿住,似乎喜怒哀乐都定格了一般,她木然地看向王生。 她心中挂念他,不顾危险前来找他,可他心中挂念的,竟然是另一个女人。 王生这时发现屋里的几人正在打斗,不顾身上的伤痛站了起来,“他们在干什么?是想要把三娘捉走吗?来人!来、咳咳咳……” 话没说完,又拼命咳嗽起来。 这时,展昭已经进入屋子里,一进去,就看见裴姝发了狠,手中驱魔棒凭空划出一道光,将关三娘打得翻了个跟头。 展昭:“……” 幸好来得早,再晚一步,外面的王生估计就要半身不遂了。 展昭施展轻功飞了过去,“裴姝,等等!” 裴姝冷着一张俏脸,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的功夫,关三娘就瞅准了机会,手中幻化出一把大刀,直接朝裴姝砍了过来。 展昭手中湛卢剑飞了出去,帮裴姝挡了那一刀。 裴姝心中暗咒了一声,投鼠忌器,她就是担心把关三娘打狠了,王生那个绣花枕头就一命呜呼了才会和关三娘纠缠到现在。 她一急,直接拽住展昭问:“王生那家伙到底死了没有?!” 展昭闻言,哭笑不得地摇头。 裴姝一得到王生还没死的回答,就觉得关三娘是在戏弄她,干脆直接朝关三娘抛出一个霹雳弹,手中驱魔棒从手中飞出。 裴姝掐了个手诀,“水神借法,杀!” 驱魔棒变成一道光,顿时幻化做无数冰凌,尽数朝关三娘飞去! 速战速决,关三娘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关三娘惊叫一声,闭上眼睛大声说道:“王生被我用了连心咒!” 原本飞过去要将关三娘戳成刺猬的冰凌顿时顿在半空,关三娘见状,冷笑一声,用尽全力反扑。 顿时,屋顶掀翻了,飞沙走石,裴姝整个人飞了出去。 展昭见状,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朝她跑过去,只见月光下,男人凌空而起,将飞出去的少女接在怀里,然后直直往后飞了一段距离,差点要撞上身后大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展昭:“裴姝,你怎么样?” 裴姝被关三娘弄得快要炸毛,“我没事,你放我下来,我来收拾她!” 展昭依言将她放了下来,说:“王生的情况很不好。” 裴姝听了王生不好的情况,顿时也没好气,“我只管捉鬼,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三娘面无表情地看向裴姝,“我不怕被你收,能与生哥同生共死,我求之不得。” 36.倩女幽魂10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她原是一千多年后的一个少女, 是蒲松龄后人。 说出去可能许多人不相信,其实蒲松龄是一个神秘低调的驱魔高手。 他的一生,写了无数关于鬼怪仙魔的故事,写鬼写妖高人一筹,他怎么会那么了解这些妖魔鬼怪呢? 很简单,因为裴姝的老祖宗,蒲松龄本人, 是一个驱魔高手。 裴姝的母亲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一代传人,嫁人生下裴姝, 又将一身驱魔的本领交给了女儿。 三年前,裴姝因为和一只九尾狐打架,对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最后竟然诈死偷袭她,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阴沟里翻船, 她一个被母亲和姑姑夸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少女, 居然被一只九尾狐暗算。 这一直都是裴姝的心头之痛, 痛定思痛, 这么丢脸的事情, 她决定默默将这个秘密埋葬在心中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就好。 虽然被九尾狐那个坑爹货送回了宋代, 但裴姝还是很淡定。 必须得淡定, 她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 丢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 古人相信鬼神之事, 裴姝跟随母亲学习的是道法, 平时画画符、驱驱小鬼这样的事情,根本就难不倒她。 于是,到了开封的裴姝一开始是在街头摆起了小摊,卖的是平安符,桃花符,安眠符……各种各样效果的符咒,因为一开始默默无名,所以符咒只能贱卖,然而就算是贱卖,别人也不愿意买。裴姝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段十分潦倒的日子,潦倒到只能沦落在野外的破庙跟孤魂野鬼争地盘。 后来城中有个富商,说宅中闹鬼,请了道士去驱鬼,奈何厉鬼实力太强,驱鬼的道士反而被鬼驱,好不狼狈。 裴姝听到了这个消息,跑到富商家中毛遂自荐,说她能驱鬼。 富商一开始是怀疑的,可裴姝拍着胸膛信心满满地说:“我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那个妖道与我根本无法相比,虽然我是比较潦倒了些,但实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眼前少女衣服虽然朴素了些,言行跟富商印象中的天师形象也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裴姝说了收不了厉鬼不收钱,她要是不小心被厉鬼打死半夜肯定也不会到富商的梦里去索命。 对方如此上道,富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就同意让她一试。 谁知少女诚不欺他,她居然是真天师。 裴姝不仅将厉鬼收了,还顺手送了几张符咒给富商镇宅。 富商自从贴了裴姝送给他的镇宅符之后,家宅安宁,生意越做越好。 富商心情一好,除了付给裴姝当初驱鬼的酬劳后,还送了开封城中一个三进的宅子给裴姝。 不仅如此,富商还逢人就推荐裴姝这个鬼才少女,成功地晋升成为裴姝在开封的头号土豪粉丝。 从此,裴姝名声鹊起。 裴姝人气见长,本事也见长。 一年前太后噩梦缠身,说有厉鬼找她索命。找了大师前去念经超度亡魂依旧无果,大师说:“太后梦中厉鬼乃是怨灵,她收集了弥漫在宫中的怨气,怨气冲天。亏得太后是天子生母,贵不可言,她才对太后无可奈何。老衲可保太后性命无恙,却奈何不了恶鬼。听说驱魔龙族的后人在开封,不妨请她进宫看是否有方法治得了恶鬼。” 裴姝那时候的功力还不能请神龙,但是要驱除一个只敢在梦中索命的怨灵,还是可以的。 于是,那天晚上,带着裴姝就在包拯和展昭的陪同下进宫。 裴姝说:“皇宫之中,藏污纳垢,也不知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无人问津,如今有厉鬼怨念不散,也是正常。” 少女直言不讳,展昭和包拯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可太后却对裴姝十分赞赏。 “天师所言甚是,当年我被奸人所害,狸猫换太子,令我流落民间多年,如果不是遇上了包拯,说不定我至今无法与皇上相认。在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实在太过正常。人人只看到皇宫富丽,岂知这光鲜外壳之下,也有邪祟在此作乱。不知天师有何方法可以办了这厉鬼,令她不再来惊扰我?” 太后为了表示自己仁慈心肠,本来是要裴姝将厉鬼不服打到服,然后交给得道高僧用佛法超度。 谁知裴姝不知轻重,上来就粗暴直接地厉鬼打得魂飞魄散。 其实那并不能怪裴姝,她跟九尾狐打架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了天堂和父亲谈恋爱,导致她还没出师的。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又没有了小姨指点,凡事自力更生,勉强也算是自学成才(?)了。 自学成才的裴姝出手的第一守则就是:不管啦,不论是鬼是妖,先打死了再说,不然当初被九尾狐暗算的命运会再次发生。 裴姝降魔伏妖,是出了名的粗暴直接,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而花钱的人看了也心情舒畅。 就譬如太后,她原本还想着裴姝虽然把怨灵打服了,可万一高僧无法超度这怨灵,那回头怨灵不还得回来皇宫找她的麻烦?而裴姝露的那一手,直接让厉鬼魂飞魄散,解决了后顾之忧,令太后十分高兴。 太后一高兴,就跟皇上赵祯说了,“听说包拯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白天为人断案,夜晚听鬼伸冤。他大概是会遇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吧?日后若是开封府有什么诡异的案件,不妨让裴天师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赵祯是个大孝子,太后一说,皇上立马将包爱卿召进宫中。 巴拉巴拉。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拉家常以及谈论国家大事作为序曲,皇上终于把太后的意思跟包拯说了。 包大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他自己的夫人,便是当年所救的狐狸报恩,才娶回来的。所以平时要遇上什么离奇的案件,要裴姝看一看,也是无妨。万一真的有鬼怪作祟,虽不能将其缉拿归案,但是作恶者,不论是人是妖,都该要受到惩罚。 鬼怪不受人间律法所限,那就由驱魔龙族出手,当然也是可以的。 于是,裴姝从此就跟开封府结下了不解之缘。 鉴于裴姝越来越贵的出场费,展昭衷心的认为裴姝跟开封府结下的,或许是孽缘而非良缘。 展昭带着裴姝一起到了刘府的书房,刘公子的尸体已经被搬走。 裴姝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在书房窗户前的卧榻停下。只见卧榻之上,有一根黑色长发粘在上面的枕头上。裴姝弯腰,将那根头发捡了起来。 而跟她一起来的小黑,跳上了窗户,端坐在窗台上十分乖巧地看着裴姝。 裴姝将那根头发凑到小黑的鼻子前,“小黑,你能闻到鬼气吗?” 小黑猫摇头,“喵呜”了一声。 展昭早已见怪不怪,见裴姝拿着那根头发若有所思的模样,徐声说道:“单凭一根头发,并不能做些什么。” 裴姝歪头看向他,“谁说单凭一根头发不能做些什么?” 她拿出了一张追魂符包住了那根头发,掐了个手诀,头发与符纸就同时烧了起来,燃尽过后,便有一张薄薄的纸飘在空中。 裴姝将纸接住,一目十行地看了之后,将纸递给展昭:“喏,你看一根头发到底能做些什么。” 头发的主人姓彦,五年前因病去世,死后到地府没待多久,就投胎去了。 展昭看完了那张纸的文字之后,那薄薄的宣纸便已经尽数化为灰烬。 天机不可泄露,非常渠道得到的非常消息,通常都留存不了多久。 展昭拍了拍手中的灰烬,跟裴姝说道:“这位彦芝芝我听说过的。” 裴姝眨了眨眼,“你听说过?” 展昭点头,“她曾是开封第一美人,听说当年想要上门求娶的人快要将她家的门槛踏平,可惜红颜薄命,她虽选好夫婿,可不等成亲便得了急病,死了。她死后,她的未婚夫痛失所爱,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不堪思念之情,在一个夜晚自缢身亡。” 裴姝感叹道:“她的未婚夫真痴情。” 展昭:“那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彦芝芝已经死了,如今也投胎了,她的头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姝:“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展昭善意提醒,“有可能是你的追魂符搞错了吗?” 裴姝闻言,十分不悦地看向展护卫。 她寒着俏脸,神情严肃地跟展昭说道:“展护卫,我可以容许你质疑我的美貌,但绝不容许你质疑我的能力!追魂符不可能会搞错!” 展昭:“……” “但是你说的很对,既然彦芝芝已经死了,如今也投胎了,为何她的头发会出现在此地?” “这种事情,你比我更清楚,敢问裴姑娘高见?” 裴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脑洞大开,“高见倒是不敢,或许彦芝芝尸变了?” 展昭:“尸变那么大动静,能不惊动旁人?” 这时,裴姝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鬼故事,“有没有可能,有人披着彦芝芝的人皮四处行凶杀人?” 展昭愣住,无语地看向裴姝。 一个女子养在深闺,未曾听说过她与人结怨,死后却被人扒皮,那得多大仇大多怨? 关三娘:“……” 而不远处,只听见王宅的人一声大吼:“走水啦!”然后整个宅子的人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包大人早就派了王朝马汉来接应,才将王宅衣衫不整的众人安抚好。 柳云清身上披着一件粉色薄披风,急得脸色发白,她看着被火光染红了的天色,拔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看。” 王朝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夫人!” 柳云清充耳不闻。 王朝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落在柳云清前方,“夫人,那边危险。有展护卫和裴姑娘在,王公子不会有事的。” 柳云清摇头,“不,我不放心。那女鬼杀了那么多人,一定不简单。更何况他们动起手来,翻脸无情,又怎能顾得上我的夫君?你让开!” 王朝:“恕王某不能从命。” 柳云清见王朝不让,又急又怒,她忽然想起裴姝曾给过她一张符咒,于是将符咒拿了出来,跟王朝说道:“裴姑娘说只要我带着她给的符咒,女鬼便无法伤害我。你让开,我要过去!” 王朝看到符咒,又看了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柳云清一眼,默默站到了路旁,然后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既然如此,还是我陪夫人一起过去吧,夫人请。” 柳云清看了他一眼,她知道王朝也是职责所在,但她心中挂念生哥的安危,只好对不住眼前的捕快。她内心有些内疚,低头,感激地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大人。” 语毕,脚步匆匆地朝火光冲天的方向走去。 而那边的裴姝已经和关三娘打了起来,为了避免不小心伤了王生,裴姝直接破了屋外的结界,这样展昭可以进来将王生带走。 展昭见裴姝已经在屋内,足下轻点,整个人宛若旋风,已经卷进屋里,落在裴姝身旁。 正在跟关三娘对峙的裴姝抽了个空挡瞥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揶揄,“来得有点快啊,展护卫。” 展昭笑道:“裴姑娘过誉,这屋外的火好像有点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他一说,裴姝想起来了。 她“哦”了一声,她又打出一个小星星出去,“水神借法,灭!” 这时,屋外四周环水的好处就相当明显了,只见裴姝刚借完法,四周的水便升腾而起,随即朝那熊熊烈火扑去。 关三娘看着眼前少女毫不费力地破了她的结界,又露了这一手,心中终于生怯。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趁机将王生带走。 只是可惜她还没能靠近王生,裴姝的驱魔棒就已经追到她的后心。 关三娘听到后背的呼呼风声,连忙躲开。 裴姝一个旋身,手持驱魔棒拦在了卧榻前,笑吟吟地看向关三娘,“想带他走?得问我手中的驱魔棒同不同意才行哦。” 关三娘见裴姝三番两次坏她好事,急红了眼,她双手五指成爪,指甲陡然变长,“我杀了你!” 裴姝应声而上,又打出几个符咒,跟展昭说:“快走!” 展昭十分有默契地趁着裴姝跟关三娘打架的时候,将卧榻上的绣花枕头王生扛了起来,扛法十分不讲究,就跟扛麻包袋似的。 36.倩女幽魂10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她原是一千多年后的一个少女, 是蒲松龄后人。 说出去可能许多人不相信,其实蒲松龄是一个神秘低调的驱魔高手。 他的一生,写了无数关于鬼怪仙魔的故事,写鬼写妖高人一筹,他怎么会那么了解这些妖魔鬼怪呢? 很简单,因为裴姝的老祖宗,蒲松龄本人, 是一个驱魔高手。 裴姝的母亲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一代传人,嫁人生下裴姝, 又将一身驱魔的本领交给了女儿。 三年前,裴姝因为和一只九尾狐打架,对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最后竟然诈死偷袭她,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阴沟里翻船, 她一个被母亲和姑姑夸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少女, 居然被一只九尾狐暗算。 这一直都是裴姝的心头之痛, 痛定思痛, 这么丢脸的事情, 她决定默默将这个秘密埋葬在心中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就好。 虽然被九尾狐那个坑爹货送回了宋代, 但裴姝还是很淡定。 必须得淡定, 她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 丢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 古人相信鬼神之事, 裴姝跟随母亲学习的是道法, 平时画画符、驱驱小鬼这样的事情,根本就难不倒她。 于是,到了开封的裴姝一开始是在街头摆起了小摊,卖的是平安符,桃花符,安眠符……各种各样效果的符咒,因为一开始默默无名,所以符咒只能贱卖,然而就算是贱卖,别人也不愿意买。裴姝可以说是经历了一段十分潦倒的日子,潦倒到只能沦落在野外的破庙跟孤魂野鬼争地盘。 后来城中有个富商,说宅中闹鬼,请了道士去驱鬼,奈何厉鬼实力太强,驱鬼的道士反而被鬼驱,好不狼狈。 裴姝听到了这个消息,跑到富商家中毛遂自荐,说她能驱鬼。 富商一开始是怀疑的,可裴姝拍着胸膛信心满满地说:“我可是驱魔龙族的传人,那个妖道与我根本无法相比,虽然我是比较潦倒了些,但实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眼前少女衣服虽然朴素了些,言行跟富商印象中的天师形象也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裴姝说了收不了厉鬼不收钱,她要是不小心被厉鬼打死半夜肯定也不会到富商的梦里去索命。 对方如此上道,富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就同意让她一试。 谁知少女诚不欺他,她居然是真天师。 裴姝不仅将厉鬼收了,还顺手送了几张符咒给富商镇宅。 富商自从贴了裴姝送给他的镇宅符之后,家宅安宁,生意越做越好。 富商心情一好,除了付给裴姝当初驱鬼的酬劳后,还送了开封城中一个三进的宅子给裴姝。 不仅如此,富商还逢人就推荐裴姝这个鬼才少女,成功地晋升成为裴姝在开封的头号土豪粉丝。 从此,裴姝名声鹊起。 裴姝人气见长,本事也见长。 一年前太后噩梦缠身,说有厉鬼找她索命。找了大师前去念经超度亡魂依旧无果,大师说:“太后梦中厉鬼乃是怨灵,她收集了弥漫在宫中的怨气,怨气冲天。亏得太后是天子生母,贵不可言,她才对太后无可奈何。老衲可保太后性命无恙,却奈何不了恶鬼。听说驱魔龙族的后人在开封,不妨请她进宫看是否有方法治得了恶鬼。” 裴姝那时候的功力还不能请神龙,但是要驱除一个只敢在梦中索命的怨灵,还是可以的。 于是,那天晚上,带着裴姝就在包拯和展昭的陪同下进宫。 裴姝说:“皇宫之中,藏污纳垢,也不知有多少人悄无声息地死去无人问津,如今有厉鬼怨念不散,也是正常。” 少女直言不讳,展昭和包拯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可太后却对裴姝十分赞赏。 “天师所言甚是,当年我被奸人所害,狸猫换太子,令我流落民间多年,如果不是遇上了包拯,说不定我至今无法与皇上相认。在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实在太过正常。人人只看到皇宫富丽,岂知这光鲜外壳之下,也有邪祟在此作乱。不知天师有何方法可以办了这厉鬼,令她不再来惊扰我?” 太后为了表示自己仁慈心肠,本来是要裴姝将厉鬼不服打到服,然后交给得道高僧用佛法超度。 谁知裴姝不知轻重,上来就粗暴直接地厉鬼打得魂飞魄散。 其实那并不能怪裴姝,她跟九尾狐打架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了天堂和父亲谈恋爱,导致她还没出师的。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又没有了小姨指点,凡事自力更生,勉强也算是自学成才(?)了。 自学成才的裴姝出手的第一守则就是:不管啦,不论是鬼是妖,先打死了再说,不然当初被九尾狐暗算的命运会再次发生。 裴姝降魔伏妖,是出了名的粗暴直接,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而花钱的人看了也心情舒畅。 就譬如太后,她原本还想着裴姝虽然把怨灵打服了,可万一高僧无法超度这怨灵,那回头怨灵不还得回来皇宫找她的麻烦?而裴姝露的那一手,直接让厉鬼魂飞魄散,解决了后顾之忧,令太后十分高兴。 太后一高兴,就跟皇上赵祯说了,“听说包拯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白天为人断案,夜晚听鬼伸冤。他大概是会遇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吧?日后若是开封府有什么诡异的案件,不妨让裴天师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赵祯是个大孝子,太后一说,皇上立马将包爱卿召进宫中。 巴拉巴拉。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拉家常以及谈论国家大事作为序曲,皇上终于把太后的意思跟包拯说了。 包大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他自己的夫人,便是当年所救的狐狸报恩,才娶回来的。所以平时要遇上什么离奇的案件,要裴姝看一看,也是无妨。万一真的有鬼怪作祟,虽不能将其缉拿归案,但是作恶者,不论是人是妖,都该要受到惩罚。 鬼怪不受人间律法所限,那就由驱魔龙族出手,当然也是可以的。 于是,裴姝从此就跟开封府结下了不解之缘。 鉴于裴姝越来越贵的出场费,展昭衷心的认为裴姝跟开封府结下的,或许是孽缘而非良缘。 展昭带着裴姝一起到了刘府的书房,刘公子的尸体已经被搬走。 裴姝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在书房窗户前的卧榻停下。只见卧榻之上,有一根黑色长发粘在上面的枕头上。裴姝弯腰,将那根头发捡了起来。 而跟她一起来的小黑,跳上了窗户,端坐在窗台上十分乖巧地看着裴姝。 裴姝将那根头发凑到小黑的鼻子前,“小黑,你能闻到鬼气吗?” 小黑猫摇头,“喵呜”了一声。 展昭早已见怪不怪,见裴姝拿着那根头发若有所思的模样,徐声说道:“单凭一根头发,并不能做些什么。” 裴姝歪头看向他,“谁说单凭一根头发不能做些什么?” 她拿出了一张追魂符包住了那根头发,掐了个手诀,头发与符纸就同时烧了起来,燃尽过后,便有一张薄薄的纸飘在空中。 裴姝将纸接住,一目十行地看了之后,将纸递给展昭:“喏,你看一根头发到底能做些什么。” 头发的主人姓彦,五年前因病去世,死后到地府没待多久,就投胎去了。 展昭看完了那张纸的文字之后,那薄薄的宣纸便已经尽数化为灰烬。 天机不可泄露,非常渠道得到的非常消息,通常都留存不了多久。 展昭拍了拍手中的灰烬,跟裴姝说道:“这位彦芝芝我听说过的。” 裴姝眨了眨眼,“你听说过?” 展昭点头,“她曾是开封第一美人,听说当年想要上门求娶的人快要将她家的门槛踏平,可惜红颜薄命,她虽选好夫婿,可不等成亲便得了急病,死了。她死后,她的未婚夫痛失所爱,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不堪思念之情,在一个夜晚自缢身亡。” 裴姝感叹道:“她的未婚夫真痴情。” 展昭:“那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彦芝芝已经死了,如今也投胎了,她的头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姝:“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展昭善意提醒,“有可能是你的追魂符搞错了吗?” 裴姝闻言,十分不悦地看向展护卫。 她寒着俏脸,神情严肃地跟展昭说道:“展护卫,我可以容许你质疑我的美貌,但绝不容许你质疑我的能力!追魂符不可能会搞错!” 展昭:“……” “但是你说的很对,既然彦芝芝已经死了,如今也投胎了,为何她的头发会出现在此地?” “这种事情,你比我更清楚,敢问裴姑娘高见?” 裴姝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脑洞大开,“高见倒是不敢,或许彦芝芝尸变了?” 展昭:“尸变那么大动静,能不惊动旁人?” 这时,裴姝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鬼故事,“有没有可能,有人披着彦芝芝的人皮四处行凶杀人?” 展昭愣住,无语地看向裴姝。 一个女子养在深闺,未曾听说过她与人结怨,死后却被人扒皮,那得多大仇大多怨? 关三娘:“……” 而不远处,只听见王宅的人一声大吼:“走水啦!”然后整个宅子的人乱成了一锅粥。 幸好包大人早就派了王朝马汉来接应,才将王宅衣衫不整的众人安抚好。 柳云清身上披着一件粉色薄披风,急得脸色发白,她看着被火光染红了的天色,拔腿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看。” 王朝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夫人!” 柳云清充耳不闻。 王朝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落在柳云清前方,“夫人,那边危险。有展护卫和裴姑娘在,王公子不会有事的。” 柳云清摇头,“不,我不放心。那女鬼杀了那么多人,一定不简单。更何况他们动起手来,翻脸无情,又怎能顾得上我的夫君?你让开!” 王朝:“恕王某不能从命。” 柳云清见王朝不让,又急又怒,她忽然想起裴姝曾给过她一张符咒,于是将符咒拿了出来,跟王朝说道:“裴姑娘说只要我带着她给的符咒,女鬼便无法伤害我。你让开,我要过去!” 王朝看到符咒,又看了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柳云清一眼,默默站到了路旁,然后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既然如此,还是我陪夫人一起过去吧,夫人请。” 柳云清看了他一眼,她知道王朝也是职责所在,但她心中挂念生哥的安危,只好对不住眼前的捕快。她内心有些内疚,低头,感激地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大人。” 语毕,脚步匆匆地朝火光冲天的方向走去。 而那边的裴姝已经和关三娘打了起来,为了避免不小心伤了王生,裴姝直接破了屋外的结界,这样展昭可以进来将王生带走。 展昭见裴姝已经在屋内,足下轻点,整个人宛若旋风,已经卷进屋里,落在裴姝身旁。 正在跟关三娘对峙的裴姝抽了个空挡瞥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几分揶揄,“来得有点快啊,展护卫。” 展昭笑道:“裴姑娘过誉,这屋外的火好像有点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他一说,裴姝想起来了。 她“哦”了一声,她又打出一个小星星出去,“水神借法,灭!” 这时,屋外四周环水的好处就相当明显了,只见裴姝刚借完法,四周的水便升腾而起,随即朝那熊熊烈火扑去。 关三娘看着眼前少女毫不费力地破了她的结界,又露了这一手,心中终于生怯。 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趁机将王生带走。 只是可惜她还没能靠近王生,裴姝的驱魔棒就已经追到她的后心。 关三娘听到后背的呼呼风声,连忙躲开。 裴姝一个旋身,手持驱魔棒拦在了卧榻前,笑吟吟地看向关三娘,“想带他走?得问我手中的驱魔棒同不同意才行哦。” 关三娘见裴姝三番两次坏她好事,急红了眼,她双手五指成爪,指甲陡然变长,“我杀了你!” 裴姝应声而上,又打出几个符咒,跟展昭说:“快走!” 展昭十分有默契地趁着裴姝跟关三娘打架的时候,将卧榻上的绣花枕头王生扛了起来,扛法十分不讲究,就跟扛麻包袋似的。 37.鬼津01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韩纱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站在裴姝身旁的展昭身上。 此时展昭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 器宇轩昂, 眉宇间英气逼人, 甚是好看。 韩纱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扫过, 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头靠墙闭上了眼睛。 裴姝:“……” 展昭:“……” 两人对视了一眼,展昭轻咳了一声, 朝韩纱抱拳,“姬夫人, 在下展昭, 奉包大人之命前来了解一个月前姬家的火灾之事。” 韩纱动也不动, 似乎外界所有的事情, 都与她无关。她就那样安静地靠在墙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像。 展昭愣住,要对方是个男的, 他倒是好办,糙汉子之间的审讯不需要太多讲究, 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 可韩纱不尽不是糟汉子, 即使在牢房里, 她看上去依然像是那种被人捧在手掌心的精致美人。 要是公孙策来的话,或许还有些变通之法, 毕竟, 公孙先生文质彬彬, 君子如玉,又心思缜密周到,说不定能让韩纱说两句话。可惜今天公孙先生要去看姬寒的验尸报告,不能前来。 展昭抬手掐了掐眉心,跟裴姝交换了一个“交给你”的目光。 裴姝默了默,少女经事并不算很多,平常打交道的都是妖魔鬼怪,她又一向粗暴直接,所以此时面对韩纱这样的,裴姝多少有些头疼。 头疼归头疼,胜在韩纱是个美人。 裴姝对美人小姐姐,总是愿意多点耐性的。 裴姝走了过去,在韩纱前方蹲下,望着她,“韩纱,我和展护卫是奉了包大人之命来找你的。” “你知道包大人吗?开封府的包拯,他昨日到了苏城,尚未进城,便被你的大丫鬟在路上拦下,说要为主伸冤。” 韩纱沉默不语, 裴姝有些意外,韩纱竟然对伸冤二字一点反应都没有。她难道不是被诬陷的吗?现在包大人来了,亲自过问这个案件,她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韩纱并不想翻案? 粗暴直接惯了的裴姝懒得跟韩纱迂回,皱着眉头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不想翻案?你如果不想翻案,就直接说,别害得一堆人围着你团团转,你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安静围观的展护卫:“……” 韩纱依然无动于衷,动也不动。 裴姝回头,看了展护卫一眼,展护卫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裴姝:“……” 看在昨晚的点心份上,她还是再努力一把。 裴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不说话,那就是不想翻案。不想翻案,那你就是必死无疑了,你这么想死,是为什么?想为姬寒殉情吗?” “如果你想为姬寒殉情,那就应该在他被火烧死的时候跟他一起死才对,何必等到现在?” 裴姝说着,她发现忽然韩纱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裴姝抓紧那一缕情绪的裂痕,继续发散:“你如今一身臭名,若是死了,怎么去见姬寒?” 韩纱终于张开眼睛,看向裴姝。 裴姝捉紧机会朝她露出一个超级和善的笑容。 韩纱看了裴姝一眼,恹恹地转头,语气有些讥讽,“你知道什么。” 少女见韩纱有反应,方才内心涌起的暴躁感觉瞬间被抚平,她觉得自己第一次跟涉案人员聊天虽然不能说十分成功,但也算可圈可点了。 即使对方的语气带着讥讽之意,可裴姝也不生气,她还理直气壮地跟韩纱说:“你可以让我知道啊。” 韩纱终于抬眼,跟裴姝直视。 少女的眼睛瞳仁像是被水浸润过的墨玉,清润有神,她神色认真地跟韩纱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与我说,包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韩纱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将头靠在了墙上,“不,这事情没人能为我做主。” 裴姝:“……” 韩纱:“供词我已画押,二位请回。” 裴姝只好站了起来,看向展昭。 展昭无奈,叹了一口气,“那就走吧。” 两人离开了牢房,去找公孙策。 包大人在张龙赵虎的陪同下,去了苏城县衙。公孙策肩负着要查清姬寒死因的任务,并没有陪同包大人一起。 裴姝和展昭去找公孙策的时候,公孙策正在苏城知县的资料房中,翻着一个月前姬寒的验尸报告。 除了仵作的验尸报告,当初案件的资料都已经摆在了旁边,这让裴姝十分惊讶于这个县衙的办事效率。 裴姝走进屋里,四处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真是阴森森的,如今初夏,这个地方竟然还这么阴沉沉的。她没忍住,拿了一张符咒出来贴在墙上,屋里的阴森之气顿时大减。 公孙策看着少女的举动,心中莞尔,但并不多说什么。 他走到前方放置茶杯的地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温茶,笑问:“你们去见韩纱,有何收获?” 裴姝拿起一杯温茶捧到鼻端前,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她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没什么收获,韩纱好像不想翻案。” 公孙策一愣,看向裴姝,可捧着热茶的少女已经晃到了书桌前,好奇地探头看着他方才摊开在桌面上的验尸报告。 在旁的展昭倚在窗户的边上,跟公孙策说道:“裴姝说的不错,韩纱确实不想翻案,我们去问她任何事情,她都不言不语。” 公孙策:“为何?” 展昭摇头,“或许其中真的另有隐情,但她不说。” 公孙策微微蹙眉,“这就十分令人意外了,若是寻常之人,被人诬陷杀夫已经是不可承受的罪名了,更何况她还被按了一个与畜生苟合的罪名,为何还不想翻案?” 古人最为注重生前身后名,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尤其是女子。 可韩纱却是个另类,饶是公孙策、展昭这样不拘泥于世俗之人,对韩纱的举动,也是十分不解。 而裴姝翻了公孙策放在桌面上的验尸报告,又顺手翻了翻其他的宗卷,十分不解地问道:“不是说韩纱和畜生在床上苟合被姬寒发现,韩纱才想要谋杀姬寒的吗?这么严重的事情呢,畜生奸|夫呢?去哪儿了?” 对啊,那只叫大黄的狗呢? 难道姬寒死了之后,那只狗就被乱棍打死了吗?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尴尬。 展昭抬手,手背抵了抵鼻子,跟裴姝说道:“找那只狗做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欲加之辞。” 公孙策也是哭笑不得,“展护卫说的对,畜生不通人语,你找到了那只狗,也不能做些什么呀。” 裴姝闻言,将手中茶杯往案桌上一放,转身叉腰,振振有词地反驳:“怎么不能做些什么,狗也是可以成精的啊!” 公孙策:“……” 展昭:“……” 片刻之后,公孙策和展昭两人讨论起了是否应该去姬家看一下案发现场,还有姬家人的供词是否可信? 兰心说姬家人与知县郭大人勾结,对韩纱屈打成招。 可根据展昭方才的观察,韩纱或许没有杀夫,但对她不存在屈打成招。那女子除了模样狼狈了些,脸色苍白了些,没有丝毫被严刑逼供的痕迹。她显然是自愿在供词上画押的,至于她为何要画押,那才是他们要查清楚的地方。 两人在讨论着案情,裴姝在旁边托着下巴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末了,她还是很执着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找一找那只叫大黄的狗。” 公孙策抬手掐了掐眉心,问道:“你真怀疑大黄已经成精?” 裴姝默了默,摇头,“虽说狗是有可能成精,但那只大黄大概不会是一只成精的狗。要真成精了,跟韩纱奸|情暴露,直接杀人灭口,带着情人远走高飞岂不是更好的选择?可我总觉得那只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然为什么韩纱会默认自己跟一只狗发生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略顿,裴姝歪头看向在座的两位男人,“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公孙策对裴姝的逻辑十分讶然,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事确实有蹊跷。” 只是按照常人的逻辑推理,不管是公孙策还是展昭,都不会把疑问放在一只狗身上。 展昭迎着裴姝的目光,默了默,点头应承:“好的,我等会儿就派人去找那只叫大黄的狗。” 是夜,一团乌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将天上玉盘似的月亮遮住了。 裴姝正跟小黑猫在驿站的后院里坐着,小黑猫其实不是寻常的黑猫,它生而有灵,是可以修炼的。 裴姝陪着小黑猫晒月光修炼,忽然来了一朵乌云把晒着小黑的月光挡没了,这就令人很不高兴了。 一阵夜风刮过,阵阵阴凉。 原本懒洋洋地瘫在裴姝身旁的小黑猫忽然坐得端正,两只小耳朵还抖了抖。而停在院中树上的飞鸟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氛,忽然簌簌飞起,慌不择路地离家出走。 37.鬼津01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韩纱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站在裴姝身旁的展昭身上。 此时展昭穿着一身红色的官服, 器宇轩昂, 眉宇间英气逼人, 甚是好看。 韩纱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扫过, 然后面无表情地低头,头靠墙闭上了眼睛。 裴姝:“……” 展昭:“……” 两人对视了一眼,展昭轻咳了一声, 朝韩纱抱拳,“姬夫人, 在下展昭, 奉包大人之命前来了解一个月前姬家的火灾之事。” 韩纱动也不动, 似乎外界所有的事情, 都与她无关。她就那样安静地靠在墙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雕像。 展昭愣住,要对方是个男的, 他倒是好办,糙汉子之间的审讯不需要太多讲究, 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 可韩纱不尽不是糟汉子, 即使在牢房里, 她看上去依然像是那种被人捧在手掌心的精致美人。 要是公孙策来的话,或许还有些变通之法, 毕竟, 公孙先生文质彬彬, 君子如玉,又心思缜密周到,说不定能让韩纱说两句话。可惜今天公孙先生要去看姬寒的验尸报告,不能前来。 展昭抬手掐了掐眉心,跟裴姝交换了一个“交给你”的目光。 裴姝默了默,少女经事并不算很多,平常打交道的都是妖魔鬼怪,她又一向粗暴直接,所以此时面对韩纱这样的,裴姝多少有些头疼。 头疼归头疼,胜在韩纱是个美人。 裴姝对美人小姐姐,总是愿意多点耐性的。 裴姝走了过去,在韩纱前方蹲下,望着她,“韩纱,我和展护卫是奉了包大人之命来找你的。” “你知道包大人吗?开封府的包拯,他昨日到了苏城,尚未进城,便被你的大丫鬟在路上拦下,说要为主伸冤。” 韩纱沉默不语, 裴姝有些意外,韩纱竟然对伸冤二字一点反应都没有。她难道不是被诬陷的吗?现在包大人来了,亲自过问这个案件,她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韩纱并不想翻案? 粗暴直接惯了的裴姝懒得跟韩纱迂回,皱着眉头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不想翻案?你如果不想翻案,就直接说,别害得一堆人围着你团团转,你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安静围观的展护卫:“……” 韩纱依然无动于衷,动也不动。 裴姝回头,看了展护卫一眼,展护卫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裴姝:“……” 看在昨晚的点心份上,她还是再努力一把。 裴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不说话,那就是不想翻案。不想翻案,那你就是必死无疑了,你这么想死,是为什么?想为姬寒殉情吗?” “如果你想为姬寒殉情,那就应该在他被火烧死的时候跟他一起死才对,何必等到现在?” 裴姝说着,她发现忽然韩纱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裴姝抓紧那一缕情绪的裂痕,继续发散:“你如今一身臭名,若是死了,怎么去见姬寒?” 韩纱终于张开眼睛,看向裴姝。 裴姝捉紧机会朝她露出一个超级和善的笑容。 韩纱看了裴姝一眼,恹恹地转头,语气有些讥讽,“你知道什么。” 少女见韩纱有反应,方才内心涌起的暴躁感觉瞬间被抚平,她觉得自己第一次跟涉案人员聊天虽然不能说十分成功,但也算可圈可点了。 即使对方的语气带着讥讽之意,可裴姝也不生气,她还理直气壮地跟韩纱说:“你可以让我知道啊。” 韩纱终于抬眼,跟裴姝直视。 少女的眼睛瞳仁像是被水浸润过的墨玉,清润有神,她神色认真地跟韩纱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与我说,包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韩纱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将头靠在了墙上,“不,这事情没人能为我做主。” 裴姝:“……” 韩纱:“供词我已画押,二位请回。” 裴姝只好站了起来,看向展昭。 展昭无奈,叹了一口气,“那就走吧。” 两人离开了牢房,去找公孙策。 包大人在张龙赵虎的陪同下,去了苏城县衙。公孙策肩负着要查清姬寒死因的任务,并没有陪同包大人一起。 裴姝和展昭去找公孙策的时候,公孙策正在苏城知县的资料房中,翻着一个月前姬寒的验尸报告。 除了仵作的验尸报告,当初案件的资料都已经摆在了旁边,这让裴姝十分惊讶于这个县衙的办事效率。 裴姝走进屋里,四处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真是阴森森的,如今初夏,这个地方竟然还这么阴沉沉的。她没忍住,拿了一张符咒出来贴在墙上,屋里的阴森之气顿时大减。 公孙策看着少女的举动,心中莞尔,但并不多说什么。 他走到前方放置茶杯的地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温茶,笑问:“你们去见韩纱,有何收获?” 裴姝拿起一杯温茶捧到鼻端前,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她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没什么收获,韩纱好像不想翻案。” 公孙策一愣,看向裴姝,可捧着热茶的少女已经晃到了书桌前,好奇地探头看着他方才摊开在桌面上的验尸报告。 在旁的展昭倚在窗户的边上,跟公孙策说道:“裴姝说的不错,韩纱确实不想翻案,我们去问她任何事情,她都不言不语。” 公孙策:“为何?” 展昭摇头,“或许其中真的另有隐情,但她不说。” 公孙策微微蹙眉,“这就十分令人意外了,若是寻常之人,被人诬陷杀夫已经是不可承受的罪名了,更何况她还被按了一个与畜生苟合的罪名,为何还不想翻案?” 古人最为注重生前身后名,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尤其是女子。 可韩纱却是个另类,饶是公孙策、展昭这样不拘泥于世俗之人,对韩纱的举动,也是十分不解。 而裴姝翻了公孙策放在桌面上的验尸报告,又顺手翻了翻其他的宗卷,十分不解地问道:“不是说韩纱和畜生在床上苟合被姬寒发现,韩纱才想要谋杀姬寒的吗?这么严重的事情呢,畜生奸|夫呢?去哪儿了?” 对啊,那只叫大黄的狗呢? 难道姬寒死了之后,那只狗就被乱棍打死了吗?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尴尬。 展昭抬手,手背抵了抵鼻子,跟裴姝说道:“找那只狗做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欲加之辞。” 公孙策也是哭笑不得,“展护卫说的对,畜生不通人语,你找到了那只狗,也不能做些什么呀。” 裴姝闻言,将手中茶杯往案桌上一放,转身叉腰,振振有词地反驳:“怎么不能做些什么,狗也是可以成精的啊!” 公孙策:“……” 展昭:“……” 片刻之后,公孙策和展昭两人讨论起了是否应该去姬家看一下案发现场,还有姬家人的供词是否可信? 兰心说姬家人与知县郭大人勾结,对韩纱屈打成招。 可根据展昭方才的观察,韩纱或许没有杀夫,但对她不存在屈打成招。那女子除了模样狼狈了些,脸色苍白了些,没有丝毫被严刑逼供的痕迹。她显然是自愿在供词上画押的,至于她为何要画押,那才是他们要查清楚的地方。 两人在讨论着案情,裴姝在旁边托着下巴听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末了,她还是很执着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找一找那只叫大黄的狗。” 公孙策抬手掐了掐眉心,问道:“你真怀疑大黄已经成精?” 裴姝默了默,摇头,“虽说狗是有可能成精,但那只大黄大概不会是一只成精的狗。要真成精了,跟韩纱奸|情暴露,直接杀人灭口,带着情人远走高飞岂不是更好的选择?可我总觉得那只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然为什么韩纱会默认自己跟一只狗发生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略顿,裴姝歪头看向在座的两位男人,“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公孙策对裴姝的逻辑十分讶然,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事确实有蹊跷。” 只是按照常人的逻辑推理,不管是公孙策还是展昭,都不会把疑问放在一只狗身上。 展昭迎着裴姝的目光,默了默,点头应承:“好的,我等会儿就派人去找那只叫大黄的狗。” 是夜,一团乌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将天上玉盘似的月亮遮住了。 裴姝正跟小黑猫在驿站的后院里坐着,小黑猫其实不是寻常的黑猫,它生而有灵,是可以修炼的。 裴姝陪着小黑猫晒月光修炼,忽然来了一朵乌云把晒着小黑的月光挡没了,这就令人很不高兴了。 一阵夜风刮过,阵阵阴凉。 原本懒洋洋地瘫在裴姝身旁的小黑猫忽然坐得端正,两只小耳朵还抖了抖。而停在院中树上的飞鸟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氛,忽然簌簌飞起,慌不择路地离家出走。 38.鬼津02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本该入土为安的人,如今被挖坟就算了,挖坟之后还发现被人剥皮,弄得开封城中人心惶惶。 外面都有百姓说之所以会发生那几起命案, 一定是鬼怪披了彦芝芝的皮, 用色相迷惑男人, 趁男人不防备的时候将他们的心脏取了出来。 裴姝听了包大人的话,忍不住感叹, 人民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包大人看向少女, 少女站在窗边,亭亭玉立的模样。要是旁人不说, 谁能知道这样的少女竟是个驱魔师? 而此刻这个少女驱魔师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 包大人咳嗽了一声,赶紧将快要跑偏的话题扯了回来,“裴姝,你对此事怎么看?” 裴姝很诚实,她跟包大人说:“彦芝芝身上有定尸丸,那是地府之物。剥皮者应该是鬼不是人, 但剥皮者的身份, 暂时还无法确定。” 包大人:“你认为关三娘或许牵扯其中?” 关于彦芝芝被剥皮一事, 确实很离奇。关三娘忽然暴毙, 虽然离奇, 从档案房中找出的仵作验尸已经排除他杀。 突然暴毙的关三娘, 和得了急病药石无用的彦芝芝, 以及后来自缢的王越。 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还是说,这几人不约而同地去世,只是巧合而已? 裴姝并不那样想,她相信事情有巧合,但应该没有巧合成那样的。 直觉告诉她,关三娘或许就是此事的关键。 坐在屋里的众人听到裴姝的话,默默无语。 要是一般案件,凡事讲证据。可遇到跟鬼怪有关的异常案件,或许还是裴姝的直觉比较重要。 虽然说这个少女有时候活泼过头了,但关键时刻从未掉过链子。 “关家的人说起关三娘时都很冷漠,好像关家从来就没有关三娘此人似的。”裴姝秀气的眉毛微蹙着,语气也十分不解,“关老夫人看着神色也十分平静,旁人如此我尚能理解,可身为母亲,说起生前女儿之事竟也如此无情,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包拯闻言,神色狐疑地看向展昭。 展昭微微颔首,沉声说道:“确实如此。” 包拯问裴姝:“你既然能让彦芝芝到彦老爷的梦里,让彦老爷为她伸冤,何不再用同样的方法,让关三娘到关老夫人的梦中问问她,为何对她如此冷漠?” 裴姝却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没有关三娘的生辰八字,也没有她生前身上的物件,用不了傀儡入梦术。” 傀儡入梦术是在裴姝在小姨教给她的傀儡术和入梦术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创新造出来的。 在裴姝小时候,小姨为了监督她用功,经常会用傀儡符造一个自己的分|身在灵灵堂里看着裴姝,等裴姝完成任务之后,小姨的□□就会化作一张符纸。 裴姝当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小姨的傀儡术对她真是一用一个准。 入梦术则是可以进入一个人的梦中,并能左右对方的梦境。 用傀儡符很简单,要么知道要幻化之人的相貌,要么有幻化之人的随身之物或是生辰八字。 裴姝虽然知道关三娘相貌奇丑,根据他人描述总有偏差,至于关三娘的随身之物或是生辰八字,那就别提了,裴姝问了关三娘的亲娘,关老夫人都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人死如灯灭,那些事情我都忘记了。” 包拯听了裴姝的话,皱眉,“这可就棘手了。” 裴姝侧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瞅着包大人,本来淡定如山的包大人愣是被她瞅得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裴姝忽然跟包大人说:“不是说大人是文曲星下凡,白天为人做主,晚上为鬼伸冤么?你今晚要是也要帮地府做苦力断案,就找管开封的城隍爷问一问关三娘到底在没在地府行不行?” 众人:“……” 温文儒雅的公孙先生没忍住,问了句:“你不是驱魔龙族的后人吗?经历了这么多代,跟地府的人应该很熟了。” 裴姝无辜地看了公孙先生一眼,“可是如果我去问,就要给问路钱了。现在地府的人开价都很贵!” 公孙策:“……” 裴姝不管,再接再厉地跟包大人说道:“只要大人能确定关三娘还在地府,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她了,这多省事!” 裴姝觉得这方法确实很能行得通,毕竟,包大人日理万机,还要在地府兼职断案,日夜操劳多辛苦。如今利用职务之便,让城隍爷提供一点线索查案,没毛病啊。 包大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说道:“行吧,我来问问。” 裴姝闻言,那双大眼睛顿时弯成了一条桥。 翌日清晨,穿着一身蓝色常服的展护卫再度出现在裴姝的家门前。 正要去敲门,忽然从天而降两个式神,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边。 路过的大爷大娘们看到了展护卫,都十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展大人,又来找小裴师父啊?” “小裴师父好像没这么早呢,要不您去敲敲门?” “展大人……” 大爷大娘们十分热情地跟展护卫打招呼,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展昭:“……” 大爷大娘们停下脚步,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裴姝独自一人居住,宅子里除了一只黑猫,没有其他人。可是她的宅子真的是大门敞开都没贼惦记,原因无他,因为裴姑娘家里有一屋子的式神,贼敢惦记她,她的那屋子式神能让贼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而展大人有一次有急事要找裴姝,一大早的太阳都懒洋洋地躲在云层没出来,裴姝当然也是睡得正香。 裴姝对自己宅子的保安工作又非常有信心,无忧无虑,真是打雷都吵不醒她。 展昭在门外喊了几声无果,只好硬闯。 就是那一次,展护卫在众目睽睽之下过五关斩六将,将那群试图把他挡在门外的式神打得落花流水。 英姿勃勃,真是抬手踢腿都十分地赏心悦目。 路过大爷大娘们见了,竟然都停下来给展大人呐喊助阵了。 结果,睡觉雷打都不醒的裴姝被人民群众的喝彩声吵醒了,出来一看,差点气晕。 式神都被展昭打得东倒西歪,原本还在喝彩的人民群众一见小裴师父黑着脸,赶紧悻悻着说散了散了,然后一窝蜂地消失了,好似不久前给展护卫呐喊助阵的事情不曾发生过,只留下展大人独自面对少女的怒气。 显然,人民群众已经遗忘了自己当初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不仗义,如今一看到展大人和小裴师父家的式神对上,直觉又有好戏要上演。 武艺超群的展大人单挑式神啊,八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场景。 可是这次人民群众没能看到展大人施展拳脚的迷人英姿,因为裴姝带着自己养的小黑猫出现了。 少女站在门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向展昭,控诉道:“你又想打坏我的式神?” 展昭无奈:“在下不越雷池半步,裴姑娘这么说就有冤枉好人的嫌疑了啊。” 裴姝轻哼了一声,捏了个手诀,两个式神已经不见了。 虽然没有看成热闹,可眼前展大人和小裴师父也是俊男美女,人民群众过了一把眼福,然后心满意足地散了。 展昭缓步上前,走进大门,跟裴姝说道:“大人说,关三娘不在地府。” 裴姝愣住,随即领着展昭进了屋里。 展昭走了两步,觉得一阵风朝他袭来,接着就觉得自己衣袍的下摆一沉。 低头一看,是裴姝养着的那只小黑猫吊在了他的衣袍上,迎着他的目光龇牙咧嘴。 展昭叹息,跟裴姝说:“你就不能管一下这只小胖猫?” 裴姝回头看了后方的人猫冤家,也很是无奈,“谁叫皇上说你是御猫,我家小黑看上御猫的封号了,你抢了它的封号,你不能怪她这么讨厌你。” 展昭看了小胖猫一眼,面无表情:“不能怪她,难道要去怪皇上吗?” 关三娘不在地府,根据包拯半夜三更在地府兼职时带回来的消息:关三娘阳寿未尽,不可能在地府。 阳寿未尽之人,居然没在人间好好活着? 那是什么原因? 灵灵堂中,裴姝点了一炷香,对着老祖宗的画像拜了三拜,转身跟展昭说:“那就可能是关三娘被人改命了。” 展昭:“改命了?” 裴姝点头:“对。人有三衰六旺,到底何时该死何时该活,也并非一概是由地府的生死簿决定,总有例外。一般例外,都有外力作祟。关三娘生死簿上阳寿未尽,可她却死了,你觉得能是什么缘由?” 38.鬼津02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本该入土为安的人,如今被挖坟就算了,挖坟之后还发现被人剥皮,弄得开封城中人心惶惶。 外面都有百姓说之所以会发生那几起命案, 一定是鬼怪披了彦芝芝的皮, 用色相迷惑男人, 趁男人不防备的时候将他们的心脏取了出来。 裴姝听了包大人的话,忍不住感叹, 人民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包大人看向少女, 少女站在窗边,亭亭玉立的模样。要是旁人不说, 谁能知道这样的少女竟是个驱魔师? 而此刻这个少女驱魔师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 包大人咳嗽了一声,赶紧将快要跑偏的话题扯了回来,“裴姝,你对此事怎么看?” 裴姝很诚实,她跟包大人说:“彦芝芝身上有定尸丸,那是地府之物。剥皮者应该是鬼不是人, 但剥皮者的身份, 暂时还无法确定。” 包大人:“你认为关三娘或许牵扯其中?” 关于彦芝芝被剥皮一事, 确实很离奇。关三娘忽然暴毙, 虽然离奇, 从档案房中找出的仵作验尸已经排除他杀。 突然暴毙的关三娘, 和得了急病药石无用的彦芝芝, 以及后来自缢的王越。 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还是说,这几人不约而同地去世,只是巧合而已? 裴姝并不那样想,她相信事情有巧合,但应该没有巧合成那样的。 直觉告诉她,关三娘或许就是此事的关键。 坐在屋里的众人听到裴姝的话,默默无语。 要是一般案件,凡事讲证据。可遇到跟鬼怪有关的异常案件,或许还是裴姝的直觉比较重要。 虽然说这个少女有时候活泼过头了,但关键时刻从未掉过链子。 “关家的人说起关三娘时都很冷漠,好像关家从来就没有关三娘此人似的。”裴姝秀气的眉毛微蹙着,语气也十分不解,“关老夫人看着神色也十分平静,旁人如此我尚能理解,可身为母亲,说起生前女儿之事竟也如此无情,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包拯闻言,神色狐疑地看向展昭。 展昭微微颔首,沉声说道:“确实如此。” 包拯问裴姝:“你既然能让彦芝芝到彦老爷的梦里,让彦老爷为她伸冤,何不再用同样的方法,让关三娘到关老夫人的梦中问问她,为何对她如此冷漠?” 裴姝却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没有关三娘的生辰八字,也没有她生前身上的物件,用不了傀儡入梦术。” 傀儡入梦术是在裴姝在小姨教给她的傀儡术和入梦术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创新造出来的。 在裴姝小时候,小姨为了监督她用功,经常会用傀儡符造一个自己的分|身在灵灵堂里看着裴姝,等裴姝完成任务之后,小姨的□□就会化作一张符纸。 裴姝当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小姨的傀儡术对她真是一用一个准。 入梦术则是可以进入一个人的梦中,并能左右对方的梦境。 用傀儡符很简单,要么知道要幻化之人的相貌,要么有幻化之人的随身之物或是生辰八字。 裴姝虽然知道关三娘相貌奇丑,根据他人描述总有偏差,至于关三娘的随身之物或是生辰八字,那就别提了,裴姝问了关三娘的亲娘,关老夫人都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人死如灯灭,那些事情我都忘记了。” 包拯听了裴姝的话,皱眉,“这可就棘手了。” 裴姝侧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瞅着包大人,本来淡定如山的包大人愣是被她瞅得心里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裴姝忽然跟包大人说:“不是说大人是文曲星下凡,白天为人做主,晚上为鬼伸冤么?你今晚要是也要帮地府做苦力断案,就找管开封的城隍爷问一问关三娘到底在没在地府行不行?” 众人:“……” 温文儒雅的公孙先生没忍住,问了句:“你不是驱魔龙族的后人吗?经历了这么多代,跟地府的人应该很熟了。” 裴姝无辜地看了公孙先生一眼,“可是如果我去问,就要给问路钱了。现在地府的人开价都很贵!” 公孙策:“……” 裴姝不管,再接再厉地跟包大人说道:“只要大人能确定关三娘还在地府,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她了,这多省事!” 裴姝觉得这方法确实很能行得通,毕竟,包大人日理万机,还要在地府兼职断案,日夜操劳多辛苦。如今利用职务之便,让城隍爷提供一点线索查案,没毛病啊。 包大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说道:“行吧,我来问问。” 裴姝闻言,那双大眼睛顿时弯成了一条桥。 翌日清晨,穿着一身蓝色常服的展护卫再度出现在裴姝的家门前。 正要去敲门,忽然从天而降两个式神,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边。 路过的大爷大娘们看到了展护卫,都十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展大人,又来找小裴师父啊?” “小裴师父好像没这么早呢,要不您去敲敲门?” “展大人……” 大爷大娘们十分热情地跟展护卫打招呼,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展昭:“……” 大爷大娘们停下脚步,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裴姝独自一人居住,宅子里除了一只黑猫,没有其他人。可是她的宅子真的是大门敞开都没贼惦记,原因无他,因为裴姑娘家里有一屋子的式神,贼敢惦记她,她的那屋子式神能让贼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而展大人有一次有急事要找裴姝,一大早的太阳都懒洋洋地躲在云层没出来,裴姝当然也是睡得正香。 裴姝对自己宅子的保安工作又非常有信心,无忧无虑,真是打雷都吵不醒她。 展昭在门外喊了几声无果,只好硬闯。 就是那一次,展护卫在众目睽睽之下过五关斩六将,将那群试图把他挡在门外的式神打得落花流水。 英姿勃勃,真是抬手踢腿都十分地赏心悦目。 路过大爷大娘们见了,竟然都停下来给展大人呐喊助阵了。 结果,睡觉雷打都不醒的裴姝被人民群众的喝彩声吵醒了,出来一看,差点气晕。 式神都被展昭打得东倒西歪,原本还在喝彩的人民群众一见小裴师父黑着脸,赶紧悻悻着说散了散了,然后一窝蜂地消失了,好似不久前给展护卫呐喊助阵的事情不曾发生过,只留下展大人独自面对少女的怒气。 显然,人民群众已经遗忘了自己当初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不仗义,如今一看到展大人和小裴师父家的式神对上,直觉又有好戏要上演。 武艺超群的展大人单挑式神啊,八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场景。 可是这次人民群众没能看到展大人施展拳脚的迷人英姿,因为裴姝带着自己养的小黑猫出现了。 少女站在门口,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向展昭,控诉道:“你又想打坏我的式神?” 展昭无奈:“在下不越雷池半步,裴姑娘这么说就有冤枉好人的嫌疑了啊。” 裴姝轻哼了一声,捏了个手诀,两个式神已经不见了。 虽然没有看成热闹,可眼前展大人和小裴师父也是俊男美女,人民群众过了一把眼福,然后心满意足地散了。 展昭缓步上前,走进大门,跟裴姝说道:“大人说,关三娘不在地府。” 裴姝愣住,随即领着展昭进了屋里。 展昭走了两步,觉得一阵风朝他袭来,接着就觉得自己衣袍的下摆一沉。 低头一看,是裴姝养着的那只小黑猫吊在了他的衣袍上,迎着他的目光龇牙咧嘴。 展昭叹息,跟裴姝说:“你就不能管一下这只小胖猫?” 裴姝回头看了后方的人猫冤家,也很是无奈,“谁叫皇上说你是御猫,我家小黑看上御猫的封号了,你抢了它的封号,你不能怪她这么讨厌你。” 展昭看了小胖猫一眼,面无表情:“不能怪她,难道要去怪皇上吗?” 关三娘不在地府,根据包拯半夜三更在地府兼职时带回来的消息:关三娘阳寿未尽,不可能在地府。 阳寿未尽之人,居然没在人间好好活着? 那是什么原因? 灵灵堂中,裴姝点了一炷香,对着老祖宗的画像拜了三拜,转身跟展昭说:“那就可能是关三娘被人改命了。” 展昭:“改命了?” 裴姝点头:“对。人有三衰六旺,到底何时该死何时该活,也并非一概是由地府的生死簿决定,总有例外。一般例外,都有外力作祟。关三娘生死簿上阳寿未尽,可她却死了,你觉得能是什么缘由?” 39.鬼津03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谁知王越对彦芝芝一心一意,即使关三娘长得跟彦芝芝一模一样,他仍旧识破了, 看都不多看一眼? 而这时, 正在屋里的关三娘像是察觉了什么, 发红的双目蓦地转头,眼带杀气地看向裴姝。 掌管开封府以来, 包拯见过的穷凶极恶之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还没见过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惊。 而刚才被裴姝放出来的画面消失了, 裴姝顾不上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直接拿出了追踪器,只见在追踪器上的小红点正在不断地闪烁移动着。 裴姝见状, 跺脚,“可恶,小黑被发现了。” 公孙策一听裴姝的萌宠居然被发现了,不免关心问道:“那怎么办?你要去看看吗?” 裴姝低头看了一下追踪器,小黑正在往开封府的方向跑来。就算小黑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它身上带着她编的安全绳, 那安全绳还加持了符咒和她的灵力,就算关三娘知道那不是一只寻常黑猫,也奈何不了它。 裴姝难得有机会显摆一下自己萌宠的能耐, 轻咳了一声, 双手背负在后, 下巴微扬,摆出一个专业装逼的姿势,十分淡定地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小黑是只见过世面的猫咪,它会平安回来。” 可惜公孙策领会不了她的精神,听了她话,只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他倒不是担心小黑猫会出什么事情,毕竟那只小黑猫跟裴姝形影不离,就是不会念咒语,也不会是只省油的小胖猫。就是公孙策想起上次裴姝带着小黑猫捉个女鬼,小黑猫顽皮跑去玩火,结果自己尾巴的毛被烧了。末了,爱美的小黑猫回去之后,居然因为此事食欲不振了好几天。裴姝最后将那笔账算在了开封府的头上,涨了出场费。 公孙策只担心这次小黑猫又出什么幺蛾子,回头裴姝又要涨出场费,她再这么涨下去,开封府都快请不起她了。 裴姝本来还等着公孙策夸奖两句小黑的,然而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公孙策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掂了掂手中的驱魔棒,心想算了,还是捉鬼去吧。 按照柳云清的说法,如今关三娘应该是在王生家里才对。 于是,裴姝看了一眼旁边的展昭,说道:“走了,干活。”语毕,率先走出了出去。 展昭看向包大人,包大人笑着朝他点头,“去吧。” 展昭朝包大人抱拳,“那属下去了。” 动不动就互怼的男女离开了屋子,顿时清静了许多。 公孙策神色莞尔地将目光从大门拉了回来,笑叹:“这两人啊……真是愁死人。” 包大人对此却十分淡定,“没什么好愁的,虽然裴姝胆大包天,看似肆意妄为,但我相信她有分寸。更何况还有展护卫在旁照顾,不会有事。” 公孙策笑道:“我倒不是为这个发愁,大人,裴姝的出场费又涨了。” 包大人一听,“哦”了一声,然后十分视金钱如粪土地说道:“涨就涨了,没事。” 公孙策很意外包大人居然这么慷慨,要知道包大人是个十分节俭的人,能少花一分钱就绝对要少花一分钱,当年他在端州任职的时候,当地盛产砚台,那时朝廷要端州做一批砚台上交,他就真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好就做了朝廷要的数量,连一个额外的都没留给自己。 大人对自己都如此抠门,如今裴姝的出场费一涨再涨,既让也不要他去讨价还价? 公孙策心里正在疑惑着,就听到包大人乐呵呵地捋着胡子,神清气爽地告诉公孙策:“我今日进宫,不止见了皇上,还见了太后。太后说了,裴姝是个好孩子,她本来想收裴姝作义女,让皇上封她为公主的,谁知被裴姝拒绝了。裴姝跟太后说她要是当了公主,就没有现在的自由,也不能和开封府一起为民除害了。太后一听,别提多感动了,跟皇上说虽然裴姝不是她的义女但胜似义女,身为义兄,照顾义妹责无旁贷。从今以后,裴姝的出场费就统一由皇上出。” 公孙策目瞪口呆,没想到裴姝还有这种能耐,让太后想出这种神操作。 包大人想了想,又说:“回头你专门给裴姝弄个账本,我每个月末都会进宫跟皇上结账。” 一想到开封府不用负担裴姝的出场费,包大人顿时觉得财政宽裕了许多,十分宽慰地跟公孙策说道:“终于有闲钱可以修葺一下我们后院的马房了。” 公孙策闻言,哭笑不得。 可随即,包大人的思路就回了正事上,他叫人把王朝马汉等人都叫了进来,让王朝马汉带人去彦家外面看着,又让张龙带了一两个得力的高手便服在王家附近,裴姝和展昭去捉鬼,指不定就会跑到王家去,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接应一下,至于公孙策,就留在开封府里,有任何突发情况,可以帮忙协调人员处理问题。 几人得了命令,应了一声是,就要离开。可几人还没走出门口,又被包大人喊了回去。 爱操心的包大人叮嘱说道:“小心行事,别被人发现,更不能被鬼发现。裴姝留给你们的隐身符都还有吧?”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还有的,大人。” 包大人一听,放心了,挥了挥手,“那你们去吧。” 离开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摸了摸方才裴姝临出门前塞给他们的隐身符,觉得裴姝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早知大人要拍他们出去干活。 裴姝跟展昭两人出了开封府,才出去,就有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朝她砸来。 展昭眼疾手快,将那只从天而降的小黑团接住,抱在怀里。 “喵呜”的一声尖叫,幸好展护卫早有警觉之心,否则脸上就要被留下几道抓痕。 展昭拎着小黑脖子后方的皮毛,将它从怀里揪了出来,没好气地问道:“你这没轻没重的小胖猫,不怕砸死你家主人吗?” 小黑还不服气的嗷了两嗓子,展昭竟然还能从中听出点“我家主人都不怕你怕啥”的感觉来,无语地将小黑丢给了裴姝。 裴姝抱着小黑,摸了摸她那黑得发亮的毛发,十分高兴,“我看到鹿云和关三娘了,你真厉害,回家给你好吃的小鱼干!” 小黑窝在裴姝的怀里,温柔如水地“喵呜”了一声,显然对小鱼干的奖励毫无意见。 裴姝将小黑放下,看向展昭:“走吧,关三娘没跟来,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回了王生家里。” 于是,两人一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快地奔走,到了王家后门,小黑三两下上了围墙,乖巧地蹲在上面看着裴姝和展昭。 裴姝:“……” 母亲教会了她道法,还让她成了散打高手,她要飞檐走壁也不是不行,可没办法像展昭那样做到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展昭见她那犯难的模样,忍不住闷笑。 裴姝听到他的笑声,忍不住瞪他,娇斥道:“不许笑。” 展昭虽然忍住了没笑,可眼里的笑意还是明晃晃的。 裴姝看他那模样,是长得很帅气没错,带着笑意的那双黑眸确实也十分迷人,可她越看越生气,然后……就恼羞成怒了。 她转身,气呼呼地打算另谋出路进门去。 “裴姝!”展昭笑着喊她。 裴姝回头,凶巴巴地看向他。 展昭看着少女,不由觉得她这么气呼呼的模样也挺可爱,于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更何况是为了办案,我带你进去如何?” 裴姝:“……” 他不早说!她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就不生气了会不会太没骨气太没原则? 裴姝站在原地,纠结着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 展昭等了片刻,见她还站着不动,秀气的眉毛纠结得快要变形,不由得轻叹一声,他走了过去,俯首望着还在纠结的少女,试探问道:“那展某,得罪了?” 裴姝抬头瞅了他一眼,猝不及防地捏了个手诀对准展昭的眉心。 只见展昭的眉心有个黄色的印记闪烁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眉间有些发烫的地方,随即发现眼前的宅子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几乎要把整个宅子都吞没了。 他愣了一下,问裴姝:“这些都是关三娘的鬼气吗?” 刚才裴姝的手诀是帮他开天眼,暂时性的。每次展昭陪她捉鬼,裴姝都会有这个操作,他都已经十分熟悉,所以才会不躲不闪。 裴姝点头,“对。” 展昭抬手摸了摸眉心,那个地方,还隐隐有些发烫。手放下,他侧头问裴姝,“那现在可以进去了?” 裴姝点头。 展昭见她点头,笑道:“那走了。” 话落手起,只见男人长臂一伸,就搂住了少女的腰身将她带进怀里。 一阵温热的气息朝裴姝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展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嘘,别动。” 她就愣了那么瞬间,整个人就已经凌空而起,再落地的时候,两人已经越过高高的围墙,进入了王家的后花园。 包大人迎着裴姝惊讶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颇有些自作多情,可裴姝不是别人,裴姝是太后和皇上特别照顾的孩子,虽是女子,胆识和见识都不俗,并不是寻常的闺中女子。 最关键的,是包大人出宫的时候,当今皇上赵祯忽然把他留下来了。 赵祯将包大人留下来,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要商量,而是在关心裴姝的近况。 赵祯一边跟包大人在御花园散步,一边问道:“包卿家,裴姝有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昨日朕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还在念叨她呢,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包大人想了想,十分实诚地跟皇上说:“呃……这个,她大概就是忙着卖卖符咒,帮着邻里的大爷大娘们除厄运,然后再关在宅子里玩她那一屋子的式神吧。” 赵祯:“……” 包大人稍微停顿了片刻,又续道:“哦,还有要陪她的小黑猫玩,” 赵祯:“…………” 这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有人日理万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也有人无所事事把自己关在屋里玩式神撸猫。 赵祯对裴姝那样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羡慕了,可羡慕也不能写脸上,谁让他是富有天下的九五之尊呢。 于是,赵祯轻咳了一声,跟包大人说:“我看裴姝老在开封待着,或许也会感觉有些腻,要不你问她是否想与你一同出去走走。” 包大人:??? 赵祯一本正经地跟包大人说道:“爱卿是国之栋梁,若有什么差池,那都是朝廷和大宋百姓的损失。爱卿出巡,有展昭与开封府四护卫随行,朕倒是不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要加害爱卿,就怕遇见不是人的东西。有裴姝在,你们若是在路上遇上什么鬼打墙老鼠打洞之类的,也不怕了。这样,朕也可以放心,” 一番话,在情在理。 说得包大人都差点相信皇上让裴姝与开封府众人一同出巡,完全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而这厢裴姝得知赵祯的话,也十分赞同地点头,跟包大人说:“皇上考虑得真周到,大人出门巡视,除了防人,当然还得防鬼啊。我很愿意当大人的保镖,陪你一起去巡视的!” 包大人:“……” 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两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裴姝就跟着包大人一起离开了开封。包大人一路巡视,阵仗不小,大概是包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路上别说会遇上鬼打墙了,连鬼影都没见个。 没鬼捉的裴姝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小孩,天天浪得能上天,看得开封府的众人羡慕又嫉妒。 如今他们一行人正抵达江南苏城,裴姝一听快到苏城官驿,立即朝身边的人打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39.鬼津03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谁知王越对彦芝芝一心一意,即使关三娘长得跟彦芝芝一模一样,他仍旧识破了, 看都不多看一眼? 而这时, 正在屋里的关三娘像是察觉了什么, 发红的双目蓦地转头,眼带杀气地看向裴姝。 掌管开封府以来, 包拯见过的穷凶极恶之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还没见过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惊。 而刚才被裴姝放出来的画面消失了, 裴姝顾不上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直接拿出了追踪器,只见在追踪器上的小红点正在不断地闪烁移动着。 裴姝见状, 跺脚,“可恶,小黑被发现了。” 公孙策一听裴姝的萌宠居然被发现了,不免关心问道:“那怎么办?你要去看看吗?” 裴姝低头看了一下追踪器,小黑正在往开封府的方向跑来。就算小黑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它身上带着她编的安全绳, 那安全绳还加持了符咒和她的灵力,就算关三娘知道那不是一只寻常黑猫,也奈何不了它。 裴姝难得有机会显摆一下自己萌宠的能耐, 轻咳了一声, 双手背负在后, 下巴微扬,摆出一个专业装逼的姿势,十分淡定地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小黑是只见过世面的猫咪,它会平安回来。” 可惜公孙策领会不了她的精神,听了她话,只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他倒不是担心小黑猫会出什么事情,毕竟那只小黑猫跟裴姝形影不离,就是不会念咒语,也不会是只省油的小胖猫。就是公孙策想起上次裴姝带着小黑猫捉个女鬼,小黑猫顽皮跑去玩火,结果自己尾巴的毛被烧了。末了,爱美的小黑猫回去之后,居然因为此事食欲不振了好几天。裴姝最后将那笔账算在了开封府的头上,涨了出场费。 公孙策只担心这次小黑猫又出什么幺蛾子,回头裴姝又要涨出场费,她再这么涨下去,开封府都快请不起她了。 裴姝本来还等着公孙策夸奖两句小黑的,然而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公孙策并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掂了掂手中的驱魔棒,心想算了,还是捉鬼去吧。 按照柳云清的说法,如今关三娘应该是在王生家里才对。 于是,裴姝看了一眼旁边的展昭,说道:“走了,干活。”语毕,率先走出了出去。 展昭看向包大人,包大人笑着朝他点头,“去吧。” 展昭朝包大人抱拳,“那属下去了。” 动不动就互怼的男女离开了屋子,顿时清静了许多。 公孙策神色莞尔地将目光从大门拉了回来,笑叹:“这两人啊……真是愁死人。” 包大人对此却十分淡定,“没什么好愁的,虽然裴姝胆大包天,看似肆意妄为,但我相信她有分寸。更何况还有展护卫在旁照顾,不会有事。” 公孙策笑道:“我倒不是为这个发愁,大人,裴姝的出场费又涨了。” 包大人一听,“哦”了一声,然后十分视金钱如粪土地说道:“涨就涨了,没事。” 公孙策很意外包大人居然这么慷慨,要知道包大人是个十分节俭的人,能少花一分钱就绝对要少花一分钱,当年他在端州任职的时候,当地盛产砚台,那时朝廷要端州做一批砚台上交,他就真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好就做了朝廷要的数量,连一个额外的都没留给自己。 大人对自己都如此抠门,如今裴姝的出场费一涨再涨,既让也不要他去讨价还价? 公孙策心里正在疑惑着,就听到包大人乐呵呵地捋着胡子,神清气爽地告诉公孙策:“我今日进宫,不止见了皇上,还见了太后。太后说了,裴姝是个好孩子,她本来想收裴姝作义女,让皇上封她为公主的,谁知被裴姝拒绝了。裴姝跟太后说她要是当了公主,就没有现在的自由,也不能和开封府一起为民除害了。太后一听,别提多感动了,跟皇上说虽然裴姝不是她的义女但胜似义女,身为义兄,照顾义妹责无旁贷。从今以后,裴姝的出场费就统一由皇上出。” 公孙策目瞪口呆,没想到裴姝还有这种能耐,让太后想出这种神操作。 包大人想了想,又说:“回头你专门给裴姝弄个账本,我每个月末都会进宫跟皇上结账。” 一想到开封府不用负担裴姝的出场费,包大人顿时觉得财政宽裕了许多,十分宽慰地跟公孙策说道:“终于有闲钱可以修葺一下我们后院的马房了。” 公孙策闻言,哭笑不得。 可随即,包大人的思路就回了正事上,他叫人把王朝马汉等人都叫了进来,让王朝马汉带人去彦家外面看着,又让张龙带了一两个得力的高手便服在王家附近,裴姝和展昭去捉鬼,指不定就会跑到王家去,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接应一下,至于公孙策,就留在开封府里,有任何突发情况,可以帮忙协调人员处理问题。 几人得了命令,应了一声是,就要离开。可几人还没走出门口,又被包大人喊了回去。 爱操心的包大人叮嘱说道:“小心行事,别被人发现,更不能被鬼发现。裴姝留给你们的隐身符都还有吧?”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还有的,大人。” 包大人一听,放心了,挥了挥手,“那你们去吧。” 离开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摸了摸方才裴姝临出门前塞给他们的隐身符,觉得裴姝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早知大人要拍他们出去干活。 裴姝跟展昭两人出了开封府,才出去,就有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朝她砸来。 展昭眼疾手快,将那只从天而降的小黑团接住,抱在怀里。 “喵呜”的一声尖叫,幸好展护卫早有警觉之心,否则脸上就要被留下几道抓痕。 展昭拎着小黑脖子后方的皮毛,将它从怀里揪了出来,没好气地问道:“你这没轻没重的小胖猫,不怕砸死你家主人吗?” 小黑还不服气的嗷了两嗓子,展昭竟然还能从中听出点“我家主人都不怕你怕啥”的感觉来,无语地将小黑丢给了裴姝。 裴姝抱着小黑,摸了摸她那黑得发亮的毛发,十分高兴,“我看到鹿云和关三娘了,你真厉害,回家给你好吃的小鱼干!” 小黑窝在裴姝的怀里,温柔如水地“喵呜”了一声,显然对小鱼干的奖励毫无意见。 裴姝将小黑放下,看向展昭:“走吧,关三娘没跟来,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回了王生家里。” 于是,两人一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飞快地奔走,到了王家后门,小黑三两下上了围墙,乖巧地蹲在上面看着裴姝和展昭。 裴姝:“……” 母亲教会了她道法,还让她成了散打高手,她要飞檐走壁也不是不行,可没办法像展昭那样做到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展昭见她那犯难的模样,忍不住闷笑。 裴姝听到他的笑声,忍不住瞪他,娇斥道:“不许笑。” 展昭虽然忍住了没笑,可眼里的笑意还是明晃晃的。 裴姝看他那模样,是长得很帅气没错,带着笑意的那双黑眸确实也十分迷人,可她越看越生气,然后……就恼羞成怒了。 她转身,气呼呼地打算另谋出路进门去。 “裴姝!”展昭笑着喊她。 裴姝回头,凶巴巴地看向他。 展昭看着少女,不由觉得她这么气呼呼的模样也挺可爱,于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更何况是为了办案,我带你进去如何?” 裴姝:“……” 他不早说!她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就不生气了会不会太没骨气太没原则? 裴姝站在原地,纠结着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还是过去呢? 展昭等了片刻,见她还站着不动,秀气的眉毛纠结得快要变形,不由得轻叹一声,他走了过去,俯首望着还在纠结的少女,试探问道:“那展某,得罪了?” 裴姝抬头瞅了他一眼,猝不及防地捏了个手诀对准展昭的眉心。 只见展昭的眉心有个黄色的印记闪烁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眉间有些发烫的地方,随即发现眼前的宅子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几乎要把整个宅子都吞没了。 他愣了一下,问裴姝:“这些都是关三娘的鬼气吗?” 刚才裴姝的手诀是帮他开天眼,暂时性的。每次展昭陪她捉鬼,裴姝都会有这个操作,他都已经十分熟悉,所以才会不躲不闪。 裴姝点头,“对。” 展昭抬手摸了摸眉心,那个地方,还隐隐有些发烫。手放下,他侧头问裴姝,“那现在可以进去了?” 裴姝点头。 展昭见她点头,笑道:“那走了。” 话落手起,只见男人长臂一伸,就搂住了少女的腰身将她带进怀里。 一阵温热的气息朝裴姝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展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嘘,别动。” 她就愣了那么瞬间,整个人就已经凌空而起,再落地的时候,两人已经越过高高的围墙,进入了王家的后花园。 包大人迎着裴姝惊讶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颇有些自作多情,可裴姝不是别人,裴姝是太后和皇上特别照顾的孩子,虽是女子,胆识和见识都不俗,并不是寻常的闺中女子。 最关键的,是包大人出宫的时候,当今皇上赵祯忽然把他留下来了。 赵祯将包大人留下来,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要商量,而是在关心裴姝的近况。 赵祯一边跟包大人在御花园散步,一边问道:“包卿家,裴姝有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昨日朕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还在念叨她呢,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包大人想了想,十分实诚地跟皇上说:“呃……这个,她大概就是忙着卖卖符咒,帮着邻里的大爷大娘们除厄运,然后再关在宅子里玩她那一屋子的式神吧。” 赵祯:“……” 包大人稍微停顿了片刻,又续道:“哦,还有要陪她的小黑猫玩,” 赵祯:“…………” 这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有人日理万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也有人无所事事把自己关在屋里玩式神撸猫。 赵祯对裴姝那样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羡慕了,可羡慕也不能写脸上,谁让他是富有天下的九五之尊呢。 于是,赵祯轻咳了一声,跟包大人说:“我看裴姝老在开封待着,或许也会感觉有些腻,要不你问她是否想与你一同出去走走。” 包大人:??? 赵祯一本正经地跟包大人说道:“爱卿是国之栋梁,若有什么差池,那都是朝廷和大宋百姓的损失。爱卿出巡,有展昭与开封府四护卫随行,朕倒是不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要加害爱卿,就怕遇见不是人的东西。有裴姝在,你们若是在路上遇上什么鬼打墙老鼠打洞之类的,也不怕了。这样,朕也可以放心,” 一番话,在情在理。 说得包大人都差点相信皇上让裴姝与开封府众人一同出巡,完全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而这厢裴姝得知赵祯的话,也十分赞同地点头,跟包大人说:“皇上考虑得真周到,大人出门巡视,除了防人,当然还得防鬼啊。我很愿意当大人的保镖,陪你一起去巡视的!” 包大人:“……” 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两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裴姝就跟着包大人一起离开了开封。包大人一路巡视,阵仗不小,大概是包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路上别说会遇上鬼打墙了,连鬼影都没见个。 没鬼捉的裴姝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小孩,天天浪得能上天,看得开封府的众人羡慕又嫉妒。 如今他们一行人正抵达江南苏城,裴姝一听快到苏城官驿,立即朝身边的人打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40.鬼津04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关三娘:“……” 裴姝:“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女子, 跟彦芝芝关系好的人, 也并不止是你, 她还有许多彦家的姐妹, 王越都没说这是谁, 你们凭什么帮他说?” 或许, 所有人都误会了。 画中的背影,并不是特定的哪个女子,那不过是王越顺手画上去的而已。 那是的青年,或许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世上女子千万, 可能入我眼能被我放在心尖上的, 只有你彦芝芝一人。 仅此而已。 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裴姝说的那种可能性。至今都令她无法忘怀的, 是看到那幅画的惊艳之感, 惊叹于王越对彦芝芝的用情至深, 一笔一画, 似乎都带着无限深情。 而这时,鹿云来说,王越所画的人, 是彦芝芝和关三娘。 于是, 她的心情便由羡慕变成了嫉妒, 甚至怨恨。 被误导的并不只有关三娘。 裴姝和展昭看到那幅画时, 也被鹿云的话误导。 展昭看向鹿云, 沉声说道:“听说王越此人, 从小聪颖,品性极好。我曾派人打听过他生前之事,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表妹关三娘的容貌而嫌弃他,他对每个表妹,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人若是能被周围之人称赞,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伤人之事。” 关三娘听了这些话,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难道只是我误会了吗?” 鹿云此时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她听了展昭的话,笑道:“王越确实从未说过画中之人是关三娘。他作画之时,之所以会增添一个女子的背影,不过也是因为彦芝芝说,扑蝶虽然好玩,可若是只有她一人在那春色盎然的景致之中,未免过于孤单,因此他才会多画上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时正值春天,彦芝芝偶感风寒,被家人禁足养病。 王越为了帮彦芝芝解闷,便为她画了一幅扑蝶图讨她欢心。那时的天之骄女看到未来夫婿送来的画像,抿着嘴笑,心中明明十分甜蜜却要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此美景,只有我一人,为何不找人与我作伴?” 王越一听,回去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背影。 彦芝芝问为何这个女子只有背影? 王越笑着与彦芝芝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剩余的,长相如何品性如何与我皆无关系。但因你想要一个人与你作伴,我便画了个背影上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能讨未婚妻的欢心。 彦芝芝闻言,笑颜如花。 那时的鹿云正端着一杯茶上来,看到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心中不觉欣慰,反而涌起了一副不可名状的愤怒。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彦芝芝的?为何王越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彦芝芝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的道士,又想起了同样求而不得的关三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关三娘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笑过,笑声凄厉,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蓦地朝鹿云出手,“鹿云,你害我至此田地,还让我误以为表兄嫌弃我的相貌而对他痛下杀手,我杀了你!” 然而她尚未凑近鹿云,就已经被裴姝的驱魔棒打了回去。 关三娘眼睛发红,她对裴姝有几分忌惮,虽然张牙舞爪,却并不敢上前,“驱魔人,你让开!” 裴姝手中的驱魔棒晃了晃,说道:“鹿云是彦芝芝尸首剥皮案的主谋之一,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她,包大人会找我算账的哦。”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戏剧,又十分荒诞。 如果她是关三娘,被个小婢女耍得团团转还动手杀了自己曾经仰慕之人,她肯定要让鹿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毕竟不是关三娘,她也不能让关三娘砸了驱魔龙族的招牌。 鹿云被裴姝和展昭挡在身后,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展昭拦住了。 鹿云的状态已经将近疯癫,“她说什么?她对王越痛下杀手?王越难道不是为了彦芝芝殉情的吗?!” 展昭拦着她,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道:“大概不是,按方才关三娘所言,王越并不是自尽,而是被她所杀。” 鹿云闻言,像是所有的精神气都瞬间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手段用尽,到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都是被她的计谋害死的? 关三娘对着裴姝怒目横向,却无可奈何,忽然,她虚进了一招,转身拔腿就想开溜。 才飞身出去,裴姝已经堵在了门前,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跟关三娘说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到包大人的公堂上解决。关三娘,跟我走。” 关三娘闻言,怔怔地看向裴姝。 这么多年,她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论是活路还是死路,似乎都由不得她选择。她不想在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想在地狱当苦役。 关三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娘!”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个男人:“生哥?” 竟然是王生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和鹿云的动静太大,加上又有裴姝和开封府的人在,整个彦府都被惊动了。 彦家的父母甚至都出来了,他们看到了关三娘,彦母那双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芝芝!” 彦父连忙拉住妻子,“夫人,那不是芝芝,我们的芝芝已经死了,那不过是偷了芝芝皮囊的恶鬼!” 关三娘:“……” 她回头,看向王生。 王生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三娘,回头吧。” 关三娘连连摇头,眼睛流出血泪,“回不了头,我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猝不及防地朝王生扑了过去。 王生见状,大吃一惊,反射性将身旁的柳云清拉过去挡在身前。 柳元清惊呼:“生哥?!” 裴姝眉头一皱,掐了个手诀,只见柳云清和王生同时倒在了地上。同时,她的一道符咒打在了关三娘身上,“定身咒!” 可惜定身咒晚了一步,关三娘已经扑向王生,只见她那只成爪状的手,已经伸进了王生的身体里。 王生瞪大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三、三娘?” 已经被定身的关三娘望着王生,又笑又哭,“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解连心咒而已。” 可惜,他却以为她要害他,还拉了柳云清来垫背。 遇人不淑,她怎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又如何能跟只对彦芝芝一心一意的王越相比?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念之差。 在彦府的那一夜,裴姝将关三娘拿下,事后在包大人的审讯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王越不是自尽,而是关三娘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亲自去杀了他。上吊是真的,但并不是自尽,而且他杀。 关三娘被移交给了冥府,未来很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她都会过得很艰难。 裴姝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在关三娘被鬼差大哥带走前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都有妻室的男人下手呢?老弱病残的对你来说,难度不是要少得多吗?” 关三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过是想天下男子,还有没有男人像王越那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 可惜没有,包括王生在内。 裴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觉得荒谬之余,又觉得关三娘有些可悲。 但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导火线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可不管是关三娘还是鹿云,对那位道人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只知他十分年轻,自称不伤居士。 不伤居士带着关三娘的尸体走了,天大地大,他们会去哪儿呢? 鹿云自作孽不可活,在真相暴露之后,就疯了,事后如何处理,裴姝并不想过问。 她是驱魔师,负责的是捉鬼,至于谁的过错该要如何赎罪,妖言惑众的不伤居士要怎么缉拿归案这些事情,一概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裴姝对柳云清和那位刘府的夫人都挺关心的,毕竟,年纪轻轻的没了丈夫,丈夫再不是个东西,这都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裴姝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 刘夫人回了娘家,后面会如何,没跟裴姝说,裴姝也不好过问。 但是柳云清,自从王生去世后,时不时到裴姝的宅子跟她来往。听说王生下葬的那天,葬礼上无端端来了个疯道人来捣乱。 在裴姝的院子中,柳云清摸着蜷缩在旁边的小黑猫,跟裴姝说道:“那道人衣衫褴褛,我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恶的是,那道人哈哈大笑,随后在地上吐了几口痰,还与我说,要是我愿意跪下将他吐出来的痰舔干净,他就有办法令生哥死而复活。” 正在用心画符的裴姝一听柳云清地话,符也不画了,将笔和朱砂放下,十分气愤,“什么妖道这么无耻,你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了吗?” 柳云清看着裴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头笑了笑,“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裴姝:“要是我在就好了,不管什么妖道,只要我驱魔棒在手,保管把他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柳云清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跟裴姝说:“小裴师父。” 裴姝看向她。 柳云清:“我要走了。” 裴姝:“走?走去哪儿啊?” “在我嫁给生哥之前,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后来从军了。如今他回来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想,到处走走也很不错,所以就答应他了。” 后来柳云清离开的时候,裴姝和展昭一起送她出城门,裴姝这才发现,柳云清带着王生所有的家产跟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 城门外,马车迎着旭日升起的方向跑去。在马车之上,那是一对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男女。 裴姝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很是感慨。 展昭以为她少女在感叹聚散离合,不由得温声安慰:“人与人之间,聚散有时,只要好好保重,总有再次相见之日。” 谁知裴姝听了,却十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为柳姐姐的离开而难过,我不过是在想,柳姐姐拿的起放得下,被王生辜负错待也不自怨自艾,转身就带着他的全部家产改嫁,潇洒不纠结,真是吾辈女子的典范。” 展昭:“……” 他仪表堂堂,长得一表人才,又谈吐有理,十分容易让人萌生好感。 只见他朝姬夫人身旁的大丫鬟荷花微笑颔首,荷花低头抿嘴弯了弯嘴角,随即就劝慰老夫人:“老夫人,别伤了身子。如今展护卫和裴姑娘奉包大人之命前来,说不定家主与夫人的事情,确实另有隐情呢。” “另有什么隐情,我还当韩纱平日温顺少话,是个宜家宜室的贤惠女子,谁知她竟然不知羞耻,做出那样荒谬之事。那天三郎来跟我说,韩纱对事情供认不讳,还画押了,我这心,真是跟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不说还好,一说老夫人就气得直喘,眉头皱着,手捶着胸口,十分难过的模样。 荷花见状,连忙叫道:“人参茶呢,还不快点端上来给老夫人!” 裴姝一直在旁边看着,并不说话,见老夫人情绪平静后,才问道:“三郎是谁?” 荷花:“老夫人所说的三郎,是三爷。”略顿,她侧头看了看喝完人参茶的老夫人,放轻了声音,“三爷是与家主同出一母的弟弟。” 展昭:“那位三爷,可否一见?” 荷花闻言,面露难色,“家主突然去世,族中有些事务要处理,三爷日前与族长一同出门了。” 展昭微微颔首,“那可否请老夫人派人带我们前去发生火灾的地方一看?” 40.鬼津04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关三娘:“……” 裴姝:“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女子, 跟彦芝芝关系好的人, 也并不止是你, 她还有许多彦家的姐妹, 王越都没说这是谁, 你们凭什么帮他说?” 或许, 所有人都误会了。 画中的背影,并不是特定的哪个女子,那不过是王越顺手画上去的而已。 那是的青年,或许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世上女子千万, 可能入我眼能被我放在心尖上的, 只有你彦芝芝一人。 仅此而已。 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裴姝说的那种可能性。至今都令她无法忘怀的, 是看到那幅画的惊艳之感, 惊叹于王越对彦芝芝的用情至深, 一笔一画, 似乎都带着无限深情。 而这时,鹿云来说,王越所画的人, 是彦芝芝和关三娘。 于是, 她的心情便由羡慕变成了嫉妒, 甚至怨恨。 被误导的并不只有关三娘。 裴姝和展昭看到那幅画时, 也被鹿云的话误导。 展昭看向鹿云, 沉声说道:“听说王越此人, 从小聪颖,品性极好。我曾派人打听过他生前之事,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表妹关三娘的容貌而嫌弃他,他对每个表妹,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人若是能被周围之人称赞,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伤人之事。” 关三娘听了这些话,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难道只是我误会了吗?” 鹿云此时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她听了展昭的话,笑道:“王越确实从未说过画中之人是关三娘。他作画之时,之所以会增添一个女子的背影,不过也是因为彦芝芝说,扑蝶虽然好玩,可若是只有她一人在那春色盎然的景致之中,未免过于孤单,因此他才会多画上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时正值春天,彦芝芝偶感风寒,被家人禁足养病。 王越为了帮彦芝芝解闷,便为她画了一幅扑蝶图讨她欢心。那时的天之骄女看到未来夫婿送来的画像,抿着嘴笑,心中明明十分甜蜜却要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此美景,只有我一人,为何不找人与我作伴?” 王越一听,回去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背影。 彦芝芝问为何这个女子只有背影? 王越笑着与彦芝芝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剩余的,长相如何品性如何与我皆无关系。但因你想要一个人与你作伴,我便画了个背影上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能讨未婚妻的欢心。 彦芝芝闻言,笑颜如花。 那时的鹿云正端着一杯茶上来,看到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心中不觉欣慰,反而涌起了一副不可名状的愤怒。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彦芝芝的?为何王越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彦芝芝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的道士,又想起了同样求而不得的关三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关三娘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笑过,笑声凄厉,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蓦地朝鹿云出手,“鹿云,你害我至此田地,还让我误以为表兄嫌弃我的相貌而对他痛下杀手,我杀了你!” 然而她尚未凑近鹿云,就已经被裴姝的驱魔棒打了回去。 关三娘眼睛发红,她对裴姝有几分忌惮,虽然张牙舞爪,却并不敢上前,“驱魔人,你让开!” 裴姝手中的驱魔棒晃了晃,说道:“鹿云是彦芝芝尸首剥皮案的主谋之一,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她,包大人会找我算账的哦。”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戏剧,又十分荒诞。 如果她是关三娘,被个小婢女耍得团团转还动手杀了自己曾经仰慕之人,她肯定要让鹿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毕竟不是关三娘,她也不能让关三娘砸了驱魔龙族的招牌。 鹿云被裴姝和展昭挡在身后,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展昭拦住了。 鹿云的状态已经将近疯癫,“她说什么?她对王越痛下杀手?王越难道不是为了彦芝芝殉情的吗?!” 展昭拦着她,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道:“大概不是,按方才关三娘所言,王越并不是自尽,而是被她所杀。” 鹿云闻言,像是所有的精神气都瞬间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手段用尽,到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都是被她的计谋害死的? 关三娘对着裴姝怒目横向,却无可奈何,忽然,她虚进了一招,转身拔腿就想开溜。 才飞身出去,裴姝已经堵在了门前,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跟关三娘说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到包大人的公堂上解决。关三娘,跟我走。” 关三娘闻言,怔怔地看向裴姝。 这么多年,她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论是活路还是死路,似乎都由不得她选择。她不想在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想在地狱当苦役。 关三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娘!”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个男人:“生哥?” 竟然是王生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和鹿云的动静太大,加上又有裴姝和开封府的人在,整个彦府都被惊动了。 彦家的父母甚至都出来了,他们看到了关三娘,彦母那双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芝芝!” 彦父连忙拉住妻子,“夫人,那不是芝芝,我们的芝芝已经死了,那不过是偷了芝芝皮囊的恶鬼!” 关三娘:“……” 她回头,看向王生。 王生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三娘,回头吧。” 关三娘连连摇头,眼睛流出血泪,“回不了头,我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猝不及防地朝王生扑了过去。 王生见状,大吃一惊,反射性将身旁的柳云清拉过去挡在身前。 柳元清惊呼:“生哥?!” 裴姝眉头一皱,掐了个手诀,只见柳云清和王生同时倒在了地上。同时,她的一道符咒打在了关三娘身上,“定身咒!” 可惜定身咒晚了一步,关三娘已经扑向王生,只见她那只成爪状的手,已经伸进了王生的身体里。 王生瞪大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三、三娘?” 已经被定身的关三娘望着王生,又笑又哭,“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解连心咒而已。” 可惜,他却以为她要害他,还拉了柳云清来垫背。 遇人不淑,她怎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又如何能跟只对彦芝芝一心一意的王越相比?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念之差。 在彦府的那一夜,裴姝将关三娘拿下,事后在包大人的审讯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王越不是自尽,而是关三娘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亲自去杀了他。上吊是真的,但并不是自尽,而且他杀。 关三娘被移交给了冥府,未来很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她都会过得很艰难。 裴姝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在关三娘被鬼差大哥带走前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都有妻室的男人下手呢?老弱病残的对你来说,难度不是要少得多吗?” 关三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过是想天下男子,还有没有男人像王越那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 可惜没有,包括王生在内。 裴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觉得荒谬之余,又觉得关三娘有些可悲。 但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导火线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可不管是关三娘还是鹿云,对那位道人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只知他十分年轻,自称不伤居士。 不伤居士带着关三娘的尸体走了,天大地大,他们会去哪儿呢? 鹿云自作孽不可活,在真相暴露之后,就疯了,事后如何处理,裴姝并不想过问。 她是驱魔师,负责的是捉鬼,至于谁的过错该要如何赎罪,妖言惑众的不伤居士要怎么缉拿归案这些事情,一概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裴姝对柳云清和那位刘府的夫人都挺关心的,毕竟,年纪轻轻的没了丈夫,丈夫再不是个东西,这都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裴姝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 刘夫人回了娘家,后面会如何,没跟裴姝说,裴姝也不好过问。 但是柳云清,自从王生去世后,时不时到裴姝的宅子跟她来往。听说王生下葬的那天,葬礼上无端端来了个疯道人来捣乱。 在裴姝的院子中,柳云清摸着蜷缩在旁边的小黑猫,跟裴姝说道:“那道人衣衫褴褛,我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恶的是,那道人哈哈大笑,随后在地上吐了几口痰,还与我说,要是我愿意跪下将他吐出来的痰舔干净,他就有办法令生哥死而复活。” 正在用心画符的裴姝一听柳云清地话,符也不画了,将笔和朱砂放下,十分气愤,“什么妖道这么无耻,你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了吗?” 柳云清看着裴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头笑了笑,“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裴姝:“要是我在就好了,不管什么妖道,只要我驱魔棒在手,保管把他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柳云清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跟裴姝说:“小裴师父。” 裴姝看向她。 柳云清:“我要走了。” 裴姝:“走?走去哪儿啊?” “在我嫁给生哥之前,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后来从军了。如今他回来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想,到处走走也很不错,所以就答应他了。” 后来柳云清离开的时候,裴姝和展昭一起送她出城门,裴姝这才发现,柳云清带着王生所有的家产跟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 城门外,马车迎着旭日升起的方向跑去。在马车之上,那是一对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男女。 裴姝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很是感慨。 展昭以为她少女在感叹聚散离合,不由得温声安慰:“人与人之间,聚散有时,只要好好保重,总有再次相见之日。” 谁知裴姝听了,却十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为柳姐姐的离开而难过,我不过是在想,柳姐姐拿的起放得下,被王生辜负错待也不自怨自艾,转身就带着他的全部家产改嫁,潇洒不纠结,真是吾辈女子的典范。” 展昭:“……” 他仪表堂堂,长得一表人才,又谈吐有理,十分容易让人萌生好感。 只见他朝姬夫人身旁的大丫鬟荷花微笑颔首,荷花低头抿嘴弯了弯嘴角,随即就劝慰老夫人:“老夫人,别伤了身子。如今展护卫和裴姑娘奉包大人之命前来,说不定家主与夫人的事情,确实另有隐情呢。” “另有什么隐情,我还当韩纱平日温顺少话,是个宜家宜室的贤惠女子,谁知她竟然不知羞耻,做出那样荒谬之事。那天三郎来跟我说,韩纱对事情供认不讳,还画押了,我这心,真是跟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不说还好,一说老夫人就气得直喘,眉头皱着,手捶着胸口,十分难过的模样。 荷花见状,连忙叫道:“人参茶呢,还不快点端上来给老夫人!” 裴姝一直在旁边看着,并不说话,见老夫人情绪平静后,才问道:“三郎是谁?” 荷花:“老夫人所说的三郎,是三爷。”略顿,她侧头看了看喝完人参茶的老夫人,放轻了声音,“三爷是与家主同出一母的弟弟。” 展昭:“那位三爷,可否一见?” 荷花闻言,面露难色,“家主突然去世,族中有些事务要处理,三爷日前与族长一同出门了。” 展昭微微颔首,“那可否请老夫人派人带我们前去发生火灾的地方一看?” 41.鬼津05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明天就能看啦~  包大人出行, 开封府的公孙先生、展昭等人照例也是要跟着一同出行。 临行前, 包大人照例跟开封府的上宾特殊顾问裴姝打了声招呼, 问道:“我看你天天待在开封, 是否想与我一同出去走走?” 裴姝有些诧异地看向包大人, 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包大人邀请一同出行。 包大人迎着裴姝惊讶的目光, 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颇有些自作多情, 可裴姝不是别人, 裴姝是太后和皇上特别照顾的孩子, 虽是女子,胆识和见识都不俗,并不是寻常的闺中女子。 最关键的,是包大人出宫的时候, 当今皇上赵祯忽然把他留下来了。 赵祯将包大人留下来, 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要商量, 而是在关心裴姝的近况。 赵祯一边跟包大人在御花园散步, 一边问道:“包卿家, 裴姝有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昨日朕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 太后还在念叨她呢,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包大人想了想, 十分实诚地跟皇上说:“呃……这个, 她大概就是忙着卖卖符咒, 帮着邻里的大爷大娘们除厄运,然后再关在宅子里玩她那一屋子的式神吧。” 赵祯:“……” 包大人稍微停顿了片刻,又续道:“哦,还有要陪她的小黑猫玩,” 赵祯:“…………” 这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有人日理万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也有人无所事事把自己关在屋里玩式神撸猫。 赵祯对裴姝那样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羡慕了,可羡慕也不能写脸上,谁让他是富有天下的九五之尊呢。 于是,赵祯轻咳了一声,跟包大人说:“我看裴姝老在开封待着,或许也会感觉有些腻,要不你问她是否想与你一同出去走走。” 包大人:??? 赵祯一本正经地跟包大人说道:“爱卿是国之栋梁,若有什么差池,那都是朝廷和大宋百姓的损失。爱卿出巡,有展昭与开封府四护卫随行,朕倒是不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要加害爱卿,就怕遇见不是人的东西。有裴姝在,你们若是在路上遇上什么鬼打墙老鼠打洞之类的,也不怕了。这样,朕也可以放心,” 一番话,在情在理。 说得包大人都差点相信皇上让裴姝与开封府众人一同出巡,完全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而这厢裴姝得知赵祯的话,也十分赞同地点头,跟包大人说:“皇上考虑得真周到,大人出门巡视,除了防人,当然还得防鬼啊。我很愿意当大人的保镖,陪你一起去巡视的!” 包大人:“……” 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两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裴姝就跟着包大人一起离开了开封。包大人一路巡视,阵仗不小,大概是包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路上别说会遇上鬼打墙了,连鬼影都没见个。 没鬼捉的裴姝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小孩,天天浪得能上天,看得开封府的众人羡慕又嫉妒。 如今他们一行人正抵达江南苏城,裴姝一听快到苏城官驿,立即朝身边的人打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公孙策看着裴姝那充满活力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笑着与她建议:“苏城此地,好吃的大街小巷都是,等我得了闲可以陪你去逛逛,从街头吃到街尾。唔,此地刺绣闻名天下,要不你找个铺子去做一身衣裳?” 裴姝一听做衣裳,就来了精神。姑娘家爱俏,漂亮的衣服不管有多少衣柜里都还缺一件,怎么买都买不够。 裴姝:“做衣裳?这个倒是可以有,我可以特别指定绣娘帮我绣什么图案吗?” 旁边的展昭一听,就知道这姑娘的女红不怎么好,他们留在苏城的时间有限,短短时间,指定图案哪有那么好做的? 不过也难怪裴姝的女红不好,身为驱魔人,她要是大把时间来做女红,大概也不用继承驱魔龙族的衣钵了。 展昭想着,笑瞥了裴姝一眼。 裴姝见状,板着俏脸,表情凶巴巴的,“笑什么笑,不许笑。” 展昭看着她那自以为凶狠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 裴姝气结,正想掐个手诀做些什么的时候,前方忽然一阵骚动。 她一怔,看向展昭,“怎么了?” 展昭摇头:“不清楚,我去看看。” 语毕,驱马上前。 裴姝好奇,也跟了上去。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包大人名声在外,一路上裴姝都不知道遇见了多少人拦轿要包大人为他们申冤。遇到的人,冤情有真有假,包大人事无巨细,能办的都办了,不能办的也都安排了下去。 裴姝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有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也并不能让人觉得更快乐,所以平常遇到要包大人伸冤的人,裴姝都很少待在旁边。 然而,这天裴姝难得安安静静地站在展昭身旁把事情听完了。 拦路喊冤的姑娘,名叫兰心,是苏城姬姓人家的大丫鬟。 她说一个月前,苏城的姬家发生了火灾,火灾不仅把半个姬家烧没了,姬家的家主姬寒也在火灾中丧命。 姬家的人觉得此事不寻常,因此报到了县衙去。 县衙介入调查,仵作验尸,说姬寒确实是死于火灾,至于为何会起火,大概是当天晚上姬寒喝多了,回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引起了火灾。 可问题来了,姬寒被火烧死了,为何本该与他同房的妻子韩纱,却平安无事? 一问才知那天晚上姬寒的妻子韩纱并不在屋子之中,她正与自己养的一只狗大黄在屋后的小河旁放花灯。 姬家的人因此断定姬寒之死并不是意外,而是韩纱蓄意谋杀。 兰心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掉,她一边向包拯磕头一边抽泣着说道:“我家主人与家主感情甚笃,虽偶有小吵小闹,但从不影响感情。自从家主去世后,我家主人悲痛欲绝,茶饭不思,她又怎会谋害家主呢?更荒谬的是,那姬家之人厚颜无耻,竟含血喷人。” 包拯听着兰心的话,神色凝重,跟兰心说了一句:“你起来说话。” 兰心依言站了起来,又说道:“姬家人与官府串通,对我家主人屈打成招,说我家主人之所以对家主动了杀心,是因为被家主发现她与所养的狗在床上苟合!” 大概是因为此事太过荒谬气人,兰心的声音也随着提高,十分的义愤填膺。 兰心说完,实在忍不住,再度对姬家破口大骂。 众人:“……” 初到苏城,包大人还没进城就被人拦路求申冤。 于是,一行人到了下榻的官驿就开始忙碌。 裴姝出门,忘什么都没忘要带着自己的小黑猫。白天的时候小黑就跑到包大人的轿子待着,时而蜷在旁边睡觉,时而跟包大人大眼瞪小眼,比谁的脸更黑。到了晚上,它就陪着裴姝。 可以跟开封府的人一起出门,裴姝心里其实很高兴,可大家都有事情忙,就显得她有些游手好闲。 虽然她并不介意自己可以游手好闲,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寂寞的感觉。她坐在桌子前面,小黑正乖巧地坐在桌面上,歪着脑袋望着她。 裴姝叹息,“你的朋友也不在苏城,所以你也觉得有些寂寞,对不对?” 小黑“喵呜”一声,然后在桌面上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真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生命。 裴姝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小萌宠,幽幽叹息:“我跟你说,你也不懂。” 不被小黑猫理解的裴姝只好变出了一只白鹤,白鹤背着她飞上了驿站最高的屋顶。 裴姝从白鹤的背上下来,无声地坐在了房檐上。 驿站灯火通明,一直有人在走动,那些人不是来拜访包大人的,就是包大人派出去办事的。 大晚上的,瞎折腾什么呢? 裴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就被天上的那轮大明月吸引了。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从前的时候,每到十五她都会跟着母亲去捉鬼。 没办法,妖魔鬼怪每逢初一十五就特别生猛,连八月十五,元月十五这些日子也都不例外。 从前人人在家享受温暖,去放花灯赏月的时候,裴姝就跟着母亲一起捉鬼。 大概是出于她从小就没了父亲的补偿,母亲对她虽然严格,但一直都很疼爱,可惜她还来不及长大,母亲就已经没了。 后来跟着小姨,每逢初一十五出来闹腾的鬼依然还是特别生猛,可逢年过节,小姨是肯定要带着她在家过节的。 小姨说恶鬼是捉不完的,只要世有不平事,就永远会有冤魂不散,人活一辈子,不管是驱魔人还是平凡人,都要对得起自己才好。 裴姝一直都记得小姨的教诲,所以她向来十分厚待自己,从不主动自己往心里添堵。 就是不知道如今小姨过得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对着月亮呢? 一时之间,思绪不受控制地飞远,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影子,扭头一看,是展昭。 在如水的月光下,男人英俊的五官显得尤其迷人,风吹过,衣带也跟着拂动,好像天上的哪位仙君误落了凡尘似的模样。 就是他提在手里的两个小酒壶和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破坏了美感。 41.鬼津05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明天就能看啦~  包大人出行, 开封府的公孙先生、展昭等人照例也是要跟着一同出行。 临行前, 包大人照例跟开封府的上宾特殊顾问裴姝打了声招呼, 问道:“我看你天天待在开封, 是否想与我一同出去走走?” 裴姝有些诧异地看向包大人, 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包大人邀请一同出行。 包大人迎着裴姝惊讶的目光, 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颇有些自作多情, 可裴姝不是别人, 裴姝是太后和皇上特别照顾的孩子, 虽是女子,胆识和见识都不俗,并不是寻常的闺中女子。 最关键的,是包大人出宫的时候, 当今皇上赵祯忽然把他留下来了。 赵祯将包大人留下来, 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要商量, 而是在关心裴姝的近况。 赵祯一边跟包大人在御花园散步, 一边问道:“包卿家, 裴姝有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昨日朕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 太后还在念叨她呢,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包大人想了想, 十分实诚地跟皇上说:“呃……这个, 她大概就是忙着卖卖符咒, 帮着邻里的大爷大娘们除厄运,然后再关在宅子里玩她那一屋子的式神吧。” 赵祯:“……” 包大人稍微停顿了片刻,又续道:“哦,还有要陪她的小黑猫玩,” 赵祯:“…………” 这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有人日理万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也有人无所事事把自己关在屋里玩式神撸猫。 赵祯对裴姝那样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羡慕了,可羡慕也不能写脸上,谁让他是富有天下的九五之尊呢。 于是,赵祯轻咳了一声,跟包大人说:“我看裴姝老在开封待着,或许也会感觉有些腻,要不你问她是否想与你一同出去走走。” 包大人:??? 赵祯一本正经地跟包大人说道:“爱卿是国之栋梁,若有什么差池,那都是朝廷和大宋百姓的损失。爱卿出巡,有展昭与开封府四护卫随行,朕倒是不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想要加害爱卿,就怕遇见不是人的东西。有裴姝在,你们若是在路上遇上什么鬼打墙老鼠打洞之类的,也不怕了。这样,朕也可以放心,” 一番话,在情在理。 说得包大人都差点相信皇上让裴姝与开封府众人一同出巡,完全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而这厢裴姝得知赵祯的话,也十分赞同地点头,跟包大人说:“皇上考虑得真周到,大人出门巡视,除了防人,当然还得防鬼啊。我很愿意当大人的保镖,陪你一起去巡视的!” 包大人:“……” 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两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裴姝就跟着包大人一起离开了开封。包大人一路巡视,阵仗不小,大概是包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一路上别说会遇上鬼打墙了,连鬼影都没见个。 没鬼捉的裴姝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小孩,天天浪得能上天,看得开封府的众人羡慕又嫉妒。 如今他们一行人正抵达江南苏城,裴姝一听快到苏城官驿,立即朝身边的人打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公孙策看着裴姝那充满活力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笑着与她建议:“苏城此地,好吃的大街小巷都是,等我得了闲可以陪你去逛逛,从街头吃到街尾。唔,此地刺绣闻名天下,要不你找个铺子去做一身衣裳?” 裴姝一听做衣裳,就来了精神。姑娘家爱俏,漂亮的衣服不管有多少衣柜里都还缺一件,怎么买都买不够。 裴姝:“做衣裳?这个倒是可以有,我可以特别指定绣娘帮我绣什么图案吗?” 旁边的展昭一听,就知道这姑娘的女红不怎么好,他们留在苏城的时间有限,短短时间,指定图案哪有那么好做的? 不过也难怪裴姝的女红不好,身为驱魔人,她要是大把时间来做女红,大概也不用继承驱魔龙族的衣钵了。 展昭想着,笑瞥了裴姝一眼。 裴姝见状,板着俏脸,表情凶巴巴的,“笑什么笑,不许笑。” 展昭看着她那自以为凶狠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 裴姝气结,正想掐个手诀做些什么的时候,前方忽然一阵骚动。 她一怔,看向展昭,“怎么了?” 展昭摇头:“不清楚,我去看看。” 语毕,驱马上前。 裴姝好奇,也跟了上去。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包大人名声在外,一路上裴姝都不知道遇见了多少人拦轿要包大人为他们申冤。遇到的人,冤情有真有假,包大人事无巨细,能办的都办了,不能办的也都安排了下去。 裴姝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有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也并不能让人觉得更快乐,所以平常遇到要包大人伸冤的人,裴姝都很少待在旁边。 然而,这天裴姝难得安安静静地站在展昭身旁把事情听完了。 拦路喊冤的姑娘,名叫兰心,是苏城姬姓人家的大丫鬟。 她说一个月前,苏城的姬家发生了火灾,火灾不仅把半个姬家烧没了,姬家的家主姬寒也在火灾中丧命。 姬家的人觉得此事不寻常,因此报到了县衙去。 县衙介入调查,仵作验尸,说姬寒确实是死于火灾,至于为何会起火,大概是当天晚上姬寒喝多了,回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引起了火灾。 可问题来了,姬寒被火烧死了,为何本该与他同房的妻子韩纱,却平安无事? 一问才知那天晚上姬寒的妻子韩纱并不在屋子之中,她正与自己养的一只狗大黄在屋后的小河旁放花灯。 姬家的人因此断定姬寒之死并不是意外,而是韩纱蓄意谋杀。 兰心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掉,她一边向包拯磕头一边抽泣着说道:“我家主人与家主感情甚笃,虽偶有小吵小闹,但从不影响感情。自从家主去世后,我家主人悲痛欲绝,茶饭不思,她又怎会谋害家主呢?更荒谬的是,那姬家之人厚颜无耻,竟含血喷人。” 包拯听着兰心的话,神色凝重,跟兰心说了一句:“你起来说话。” 兰心依言站了起来,又说道:“姬家人与官府串通,对我家主人屈打成招,说我家主人之所以对家主动了杀心,是因为被家主发现她与所养的狗在床上苟合!” 大概是因为此事太过荒谬气人,兰心的声音也随着提高,十分的义愤填膺。 兰心说完,实在忍不住,再度对姬家破口大骂。 众人:“……” 初到苏城,包大人还没进城就被人拦路求申冤。 于是,一行人到了下榻的官驿就开始忙碌。 裴姝出门,忘什么都没忘要带着自己的小黑猫。白天的时候小黑就跑到包大人的轿子待着,时而蜷在旁边睡觉,时而跟包大人大眼瞪小眼,比谁的脸更黑。到了晚上,它就陪着裴姝。 可以跟开封府的人一起出门,裴姝心里其实很高兴,可大家都有事情忙,就显得她有些游手好闲。 虽然她并不介意自己可以游手好闲,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寂寞的感觉。她坐在桌子前面,小黑正乖巧地坐在桌面上,歪着脑袋望着她。 裴姝叹息,“你的朋友也不在苏城,所以你也觉得有些寂寞,对不对?” 小黑“喵呜”一声,然后在桌面上追着自己的尾巴玩,真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生命。 裴姝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小萌宠,幽幽叹息:“我跟你说,你也不懂。” 不被小黑猫理解的裴姝只好变出了一只白鹤,白鹤背着她飞上了驿站最高的屋顶。 裴姝从白鹤的背上下来,无声地坐在了房檐上。 驿站灯火通明,一直有人在走动,那些人不是来拜访包大人的,就是包大人派出去办事的。 大晚上的,瞎折腾什么呢? 裴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就被天上的那轮大明月吸引了。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从前的时候,每到十五她都会跟着母亲去捉鬼。 没办法,妖魔鬼怪每逢初一十五就特别生猛,连八月十五,元月十五这些日子也都不例外。 从前人人在家享受温暖,去放花灯赏月的时候,裴姝就跟着母亲一起捉鬼。 大概是出于她从小就没了父亲的补偿,母亲对她虽然严格,但一直都很疼爱,可惜她还来不及长大,母亲就已经没了。 后来跟着小姨,每逢初一十五出来闹腾的鬼依然还是特别生猛,可逢年过节,小姨是肯定要带着她在家过节的。 小姨说恶鬼是捉不完的,只要世有不平事,就永远会有冤魂不散,人活一辈子,不管是驱魔人还是平凡人,都要对得起自己才好。 裴姝一直都记得小姨的教诲,所以她向来十分厚待自己,从不主动自己往心里添堵。 就是不知道如今小姨过得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对着月亮呢? 一时之间,思绪不受控制地飞远,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影子,扭头一看,是展昭。 在如水的月光下,男人英俊的五官显得尤其迷人,风吹过,衣带也跟着拂动,好像天上的哪位仙君误落了凡尘似的模样。 就是他提在手里的两个小酒壶和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破坏了美感。 42.鬼津06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画中的背影, 并不是特定的哪个女子,那不过是王越顺手画上去的而已。 那是的青年, 或许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世上女子千万,可能入我眼能被我放在心尖上的, 只有你彦芝芝一人。 仅此而已。 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裴姝说的那种可能性。至今都令她无法忘怀的, 是看到那幅画的惊艳之感, 惊叹于王越对彦芝芝的用情至深,一笔一画, 似乎都带着无限深情。 而这时,鹿云来说, 王越所画的人, 是彦芝芝和关三娘。 于是, 她的心情便由羡慕变成了嫉妒,甚至怨恨。 被误导的并不只有关三娘。 裴姝和展昭看到那幅画时,也被鹿云的话误导。 展昭看向鹿云, 沉声说道:“听说王越此人,从小聪颖,品性极好。我曾派人打听过他生前之事,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表妹关三娘的容貌而嫌弃他, 他对每个表妹, 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人若是能被周围之人称赞, 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伤人之事。” 关三娘听了这些话, 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难道只是我误会了吗?” 鹿云此时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她听了展昭的话,笑道:“王越确实从未说过画中之人是关三娘。他作画之时,之所以会增添一个女子的背影,不过也是因为彦芝芝说,扑蝶虽然好玩,可若是只有她一人在那春色盎然的景致之中,未免过于孤单,因此他才会多画上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时正值春天,彦芝芝偶感风寒,被家人禁足养病。 王越为了帮彦芝芝解闷,便为她画了一幅扑蝶图讨她欢心。那时的天之骄女看到未来夫婿送来的画像,抿着嘴笑,心中明明十分甜蜜却要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此美景,只有我一人,为何不找人与我作伴?” 王越一听,回去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背影。 彦芝芝问为何这个女子只有背影? 王越笑着与彦芝芝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剩余的,长相如何品性如何与我皆无关系。但因你想要一个人与你作伴,我便画了个背影上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能讨未婚妻的欢心。 彦芝芝闻言,笑颜如花。 那时的鹿云正端着一杯茶上来,看到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心中不觉欣慰,反而涌起了一副不可名状的愤怒。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彦芝芝的?为何王越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彦芝芝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的道士,又想起了同样求而不得的关三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关三娘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笑过,笑声凄厉,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蓦地朝鹿云出手,“鹿云,你害我至此田地,还让我误以为表兄嫌弃我的相貌而对他痛下杀手,我杀了你!” 然而她尚未凑近鹿云,就已经被裴姝的驱魔棒打了回去。 关三娘眼睛发红,她对裴姝有几分忌惮,虽然张牙舞爪,却并不敢上前,“驱魔人,你让开!” 裴姝手中的驱魔棒晃了晃,说道:“鹿云是彦芝芝尸首剥皮案的主谋之一,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她,包大人会找我算账的哦。”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戏剧,又十分荒诞。 如果她是关三娘,被个小婢女耍得团团转还动手杀了自己曾经仰慕之人,她肯定要让鹿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毕竟不是关三娘,她也不能让关三娘砸了驱魔龙族的招牌。 鹿云被裴姝和展昭挡在身后,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展昭拦住了。 鹿云的状态已经将近疯癫,“她说什么?她对王越痛下杀手?王越难道不是为了彦芝芝殉情的吗?!” 展昭拦着她,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道:“大概不是,按方才关三娘所言,王越并不是自尽,而是被她所杀。” 鹿云闻言,像是所有的精神气都瞬间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手段用尽,到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都是被她的计谋害死的? 关三娘对着裴姝怒目横向,却无可奈何,忽然,她虚进了一招,转身拔腿就想开溜。 才飞身出去,裴姝已经堵在了门前,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跟关三娘说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到包大人的公堂上解决。关三娘,跟我走。” 关三娘闻言,怔怔地看向裴姝。 这么多年,她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论是活路还是死路,似乎都由不得她选择。她不想在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想在地狱当苦役。 关三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娘!”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个男人:“生哥?” 竟然是王生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和鹿云的动静太大,加上又有裴姝和开封府的人在,整个彦府都被惊动了。 彦家的父母甚至都出来了,他们看到了关三娘,彦母那双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芝芝!” 彦父连忙拉住妻子,“夫人,那不是芝芝,我们的芝芝已经死了,那不过是偷了芝芝皮囊的恶鬼!” 关三娘:“……” 她回头,看向王生。 王生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三娘,回头吧。” 关三娘连连摇头,眼睛流出血泪,“回不了头,我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猝不及防地朝王生扑了过去。 王生见状,大吃一惊,反射性将身旁的柳云清拉过去挡在身前。 柳元清惊呼:“生哥?!” 裴姝眉头一皱,掐了个手诀,只见柳云清和王生同时倒在了地上。同时,她的一道符咒打在了关三娘身上,“定身咒!” 可惜定身咒晚了一步,关三娘已经扑向王生,只见她那只成爪状的手,已经伸进了王生的身体里。 王生瞪大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三、三娘?” 已经被定身的关三娘望着王生,又笑又哭,“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解连心咒而已。” 可惜,他却以为她要害他,还拉了柳云清来垫背。 遇人不淑,她怎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又如何能跟只对彦芝芝一心一意的王越相比?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念之差。 在彦府的那一夜,裴姝将关三娘拿下,事后在包大人的审讯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王越不是自尽,而是关三娘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亲自去杀了他。上吊是真的,但并不是自尽,而且他杀。 关三娘被移交给了冥府,未来很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她都会过得很艰难。 裴姝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在关三娘被鬼差大哥带走前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都有妻室的男人下手呢?老弱病残的对你来说,难度不是要少得多吗?” 关三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过是想天下男子,还有没有男人像王越那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 可惜没有,包括王生在内。 裴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觉得荒谬之余,又觉得关三娘有些可悲。 但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导火线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可不管是关三娘还是鹿云,对那位道人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只知他十分年轻,自称不伤居士。 不伤居士带着关三娘的尸体走了,天大地大,他们会去哪儿呢? 鹿云自作孽不可活,在真相暴露之后,就疯了,事后如何处理,裴姝并不想过问。 她是驱魔师,负责的是捉鬼,至于谁的过错该要如何赎罪,妖言惑众的不伤居士要怎么缉拿归案这些事情,一概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裴姝对柳云清和那位刘府的夫人都挺关心的,毕竟,年纪轻轻的没了丈夫,丈夫再不是个东西,这都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裴姝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 刘夫人回了娘家,后面会如何,没跟裴姝说,裴姝也不好过问。 但是柳云清,自从王生去世后,时不时到裴姝的宅子跟她来往。听说王生下葬的那天,葬礼上无端端来了个疯道人来捣乱。 在裴姝的院子中,柳云清摸着蜷缩在旁边的小黑猫,跟裴姝说道:“那道人衣衫褴褛,我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恶的是,那道人哈哈大笑,随后在地上吐了几口痰,还与我说,要是我愿意跪下将他吐出来的痰舔干净,他就有办法令生哥死而复活。” 正在用心画符的裴姝一听柳云清地话,符也不画了,将笔和朱砂放下,十分气愤,“什么妖道这么无耻,你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了吗?” 柳云清看着裴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头笑了笑,“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裴姝:“要是我在就好了,不管什么妖道,只要我驱魔棒在手,保管把他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柳云清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跟裴姝说:“小裴师父。” 裴姝看向她。 柳云清:“我要走了。” 裴姝:“走?走去哪儿啊?” “在我嫁给生哥之前,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后来从军了。如今他回来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想,到处走走也很不错,所以就答应他了。” 后来柳云清离开的时候,裴姝和展昭一起送她出城门,裴姝这才发现,柳云清带着王生所有的家产跟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 城门外,马车迎着旭日升起的方向跑去。在马车之上,那是一对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男女。 裴姝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很是感慨。 展昭以为她少女在感叹聚散离合,不由得温声安慰:“人与人之间,聚散有时,只要好好保重,总有再次相见之日。” 谁知裴姝听了,却十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为柳姐姐的离开而难过,我不过是在想,柳姐姐拿的起放得下,被王生辜负错待也不自怨自艾,转身就带着他的全部家产改嫁,潇洒不纠结,真是吾辈女子的典范。” 展昭:“……” 展昭点头,“已经听说了。” 公孙策闻言,笑道:“这就对了,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可惜那嫡子福薄,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看向裴姝,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曾跟父母说过,姬寒品行不端,加害嫡子,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于是,裴姝十分正色地说道:“我觉得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韩家父母误会了。” 公孙策:“但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姬寒还是韩瑜,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怎么不会?姬寒的鬼魂还没到冥府报到,我今日在姬寒丧命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竟然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冥府的鬼差找不到他,我的招魂术也完全没反应,我怀疑姬寒是被人控制了。”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张龙又拿了一封信来,说是给裴姝的。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接过那封信,问道:“送信的人呢?又没看到?” 42.鬼津06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画中的背影, 并不是特定的哪个女子,那不过是王越顺手画上去的而已。 那是的青年, 或许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世上女子千万,可能入我眼能被我放在心尖上的, 只有你彦芝芝一人。 仅此而已。 关三娘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裴姝说的那种可能性。至今都令她无法忘怀的, 是看到那幅画的惊艳之感, 惊叹于王越对彦芝芝的用情至深,一笔一画, 似乎都带着无限深情。 而这时,鹿云来说, 王越所画的人, 是彦芝芝和关三娘。 于是, 她的心情便由羡慕变成了嫉妒,甚至怨恨。 被误导的并不只有关三娘。 裴姝和展昭看到那幅画时,也被鹿云的话误导。 展昭看向鹿云, 沉声说道:“听说王越此人,从小聪颖,品性极好。我曾派人打听过他生前之事,从未听说过他因为表妹关三娘的容貌而嫌弃他, 他对每个表妹, 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为人若是能被周围之人称赞, 大概不会做出这样的伤人之事。” 关三娘听了这些话, 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难道只是我误会了吗?” 鹿云此时已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她听了展昭的话,笑道:“王越确实从未说过画中之人是关三娘。他作画之时,之所以会增添一个女子的背影,不过也是因为彦芝芝说,扑蝶虽然好玩,可若是只有她一人在那春色盎然的景致之中,未免过于孤单,因此他才会多画上一个女子的背影。” 那时正值春天,彦芝芝偶感风寒,被家人禁足养病。 王越为了帮彦芝芝解闷,便为她画了一幅扑蝶图讨她欢心。那时的天之骄女看到未来夫婿送来的画像,抿着嘴笑,心中明明十分甜蜜却要口是心非地说道:“如此美景,只有我一人,为何不找人与我作伴?” 王越一听,回去之后又添上了一个背影。 彦芝芝问为何这个女子只有背影? 王越笑着与彦芝芝说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剩余的,长相如何品性如何与我皆无关系。但因你想要一个人与你作伴,我便画了个背影上去。” 一番话,既表明了心迹又能讨未婚妻的欢心。 彦芝芝闻言,笑颜如花。 那时的鹿云正端着一杯茶上来,看到年轻的男女两情相悦,心中不觉欣慰,反而涌起了一副不可名状的愤怒。 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彦芝芝的?为何王越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彦芝芝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天的道士,又想起了同样求而不得的关三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关三娘得知事情的始末,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样笑过,笑声凄厉,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蓦地朝鹿云出手,“鹿云,你害我至此田地,还让我误以为表兄嫌弃我的相貌而对他痛下杀手,我杀了你!” 然而她尚未凑近鹿云,就已经被裴姝的驱魔棒打了回去。 关三娘眼睛发红,她对裴姝有几分忌惮,虽然张牙舞爪,却并不敢上前,“驱魔人,你让开!” 裴姝手中的驱魔棒晃了晃,说道:“鹿云是彦芝芝尸首剥皮案的主谋之一,要是让你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了她,包大人会找我算账的哦。” 虽然这一切听起来十分戏剧,又十分荒诞。 如果她是关三娘,被个小婢女耍得团团转还动手杀了自己曾经仰慕之人,她肯定要让鹿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毕竟不是关三娘,她也不能让关三娘砸了驱魔龙族的招牌。 鹿云被裴姝和展昭挡在身后,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展昭拦住了。 鹿云的状态已经将近疯癫,“她说什么?她对王越痛下杀手?王越难道不是为了彦芝芝殉情的吗?!” 展昭拦着她,用十分冷静的声调说道:“大概不是,按方才关三娘所言,王越并不是自尽,而是被她所杀。” 鹿云闻言,像是所有的精神气都瞬间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手段用尽,到最后,竟然连心爱之人,都是被她的计谋害死的? 关三娘对着裴姝怒目横向,却无可奈何,忽然,她虚进了一招,转身拔腿就想开溜。 才飞身出去,裴姝已经堵在了门前,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跟关三娘说道:“此事已经水落石出,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也该到包大人的公堂上解决。关三娘,跟我走。” 关三娘闻言,怔怔地看向裴姝。 这么多年,她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论是活路还是死路,似乎都由不得她选择。她不想在地狱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想在地狱当苦役。 关三娘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三娘!”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头,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个男人:“生哥?” 竟然是王生来找她。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她和鹿云的动静太大,加上又有裴姝和开封府的人在,整个彦府都被惊动了。 彦家的父母甚至都出来了,他们看到了关三娘,彦母那双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芝芝!” 彦父连忙拉住妻子,“夫人,那不是芝芝,我们的芝芝已经死了,那不过是偷了芝芝皮囊的恶鬼!” 关三娘:“……” 她回头,看向王生。 王生目光殷切地看向她,“三娘,回头吧。” 关三娘连连摇头,眼睛流出血泪,“回不了头,我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猝不及防地朝王生扑了过去。 王生见状,大吃一惊,反射性将身旁的柳云清拉过去挡在身前。 柳元清惊呼:“生哥?!” 裴姝眉头一皱,掐了个手诀,只见柳云清和王生同时倒在了地上。同时,她的一道符咒打在了关三娘身上,“定身咒!” 可惜定身咒晚了一步,关三娘已经扑向王生,只见她那只成爪状的手,已经伸进了王生的身体里。 王生瞪大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三、三娘?” 已经被定身的关三娘望着王生,又笑又哭,“其实,我只是……想帮你解连心咒而已。” 可惜,他却以为她要害他,还拉了柳云清来垫背。 遇人不淑,她怎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又如何能跟只对彦芝芝一心一意的王越相比?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念之差。 在彦府的那一夜,裴姝将关三娘拿下,事后在包大人的审讯下,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王越不是自尽,而是关三娘剥了彦芝芝的发肤之后,亲自去杀了他。上吊是真的,但并不是自尽,而且他杀。 关三娘被移交给了冥府,未来很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她都会过得很艰难。 裴姝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在关三娘被鬼差大哥带走前问了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些都有妻室的男人下手呢?老弱病残的对你来说,难度不是要少得多吗?” 关三娘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过是想天下男子,还有没有男人像王越那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 可惜没有,包括王生在内。 裴姝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她觉得荒谬之余,又觉得关三娘有些可悲。 但其实在整件事情当中,导火线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道人。可不管是关三娘还是鹿云,对那位道人的了解都知之甚少,只知他十分年轻,自称不伤居士。 不伤居士带着关三娘的尸体走了,天大地大,他们会去哪儿呢? 鹿云自作孽不可活,在真相暴露之后,就疯了,事后如何处理,裴姝并不想过问。 她是驱魔师,负责的是捉鬼,至于谁的过错该要如何赎罪,妖言惑众的不伤居士要怎么缉拿归案这些事情,一概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但裴姝对柳云清和那位刘府的夫人都挺关心的,毕竟,年纪轻轻的没了丈夫,丈夫再不是个东西,这都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裴姝关心她们过得好不好。 刘夫人回了娘家,后面会如何,没跟裴姝说,裴姝也不好过问。 但是柳云清,自从王生去世后,时不时到裴姝的宅子跟她来往。听说王生下葬的那天,葬礼上无端端来了个疯道人来捣乱。 在裴姝的院子中,柳云清摸着蜷缩在旁边的小黑猫,跟裴姝说道:“那道人衣衫褴褛,我看着十分不舒服。可恶的是,那道人哈哈大笑,随后在地上吐了几口痰,还与我说,要是我愿意跪下将他吐出来的痰舔干净,他就有办法令生哥死而复活。” 正在用心画符的裴姝一听柳云清地话,符也不画了,将笔和朱砂放下,十分气愤,“什么妖道这么无耻,你拿扫把将他扫地出门了吗?” 柳云清看着裴姝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低头笑了笑,“没有,我不会那样做。” 裴姝:“要是我在就好了,不管什么妖道,只要我驱魔棒在手,保管把他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柳云清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跟裴姝说:“小裴师父。” 裴姝看向她。 柳云清:“我要走了。” 裴姝:“走?走去哪儿啊?” “在我嫁给生哥之前,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后来从军了。如今他回来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走。我想,到处走走也很不错,所以就答应他了。” 后来柳云清离开的时候,裴姝和展昭一起送她出城门,裴姝这才发现,柳云清带着王生所有的家产跟青梅竹马双宿双栖了。 城门外,马车迎着旭日升起的方向跑去。在马车之上,那是一对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男女。 裴姝看着那远去的马车,很是感慨。 展昭以为她少女在感叹聚散离合,不由得温声安慰:“人与人之间,聚散有时,只要好好保重,总有再次相见之日。” 谁知裴姝听了,却十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为柳姐姐的离开而难过,我不过是在想,柳姐姐拿的起放得下,被王生辜负错待也不自怨自艾,转身就带着他的全部家产改嫁,潇洒不纠结,真是吾辈女子的典范。” 展昭:“……” 展昭点头,“已经听说了。” 公孙策闻言,笑道:“这就对了,原本韩家是想将韩纱嫁给老夫人的嫡子的,可惜那嫡子福薄,英年早逝。后来老夫人一直想让姬寒娶韩纱,但因为韩瑜溺水之事,韩家父母一直迁怒姬寒,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裴姝:“可韩纱最后还是嫁给姬寒了啊,他们不答应又有什么用?” 公孙策侧头,看向裴姝,笑道:“你只知道韩纱最终嫁给了姬寒,那你可知道,为何韩家父母不愿将韩纱嫁给姬寒?” 裴姝:“因为韩瑜和姬寒一起去泅水,溺死的是韩瑜不是姬寒,韩家父母迁怒姬寒,你刚才已经说了呀。” 展昭好整以暇地靠在桌边,笑着催促:“公孙别打哑谜,快说。” 公孙策将手中的折扇合起,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说道:“迁怒只是表面理由,主要原因是韩瑜在世的时候,曾跟父母说过,姬寒品行不端,加害嫡子,万万不能将妹妹嫁给他。” 裴姝愣住,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 展昭闻言,剑眉微扬,半是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所以虽然韩家父母拒绝姬寒的求亲时,迁怒只是托词,真正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韩瑜之死,其实也与姬寒有关?” 公孙策点头,“不错。” 裴姝:“……” 鬼差大哥说姬寒下一世是要当一国之君的人,皇帝的命格贵不可言,如果姬寒这辈子随随便便就害这么多人,下辈子还能当皇帝,未免也太没天理了。 虽然裴姝不太相信天理这玩意儿,因为天理常常不长眼,该惩罚的没受惩罚,该奖赏的没被奖赏,但她也绝不认为天理会这么不靠谱。 于是,裴姝十分正色地说道:“我觉得事实并不是那样的,韩家父母误会了。” 公孙策:“但不管真相如何,不管是姬寒还是韩瑜,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出来为自己辩解的。” “怎么不会?姬寒的鬼魂还没到冥府报到,我今日在姬寒丧命的地方施展招魂术,竟然无法将他的魂魄招回来。冥府的鬼差找不到他,我的招魂术也完全没反应,我怀疑姬寒是被人控制了。” 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而此时,张龙又拿了一封信来,说是给裴姝的。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接过那封信,问道:“送信的人呢?又没看到?” 43.鬼津07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明天就能看啦~  可是除此之外, 她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因为这些事情, 都毫无头绪。 倒是她在市集上听大爷大妈们说, 刘公子看上了一位清平楼的姑娘, 想要帮人家赎身的事情。 裴姝:“少夫人,听说刘公子钟情于一名清平楼的姑娘,想将她带回府中与你相伴,可有此事?” 刘氏摇头,“没有,他从未跟我说过此事。昨天他从外面回来, 特别欢喜, 跟我说他想要作画, 让我别来打扰他。谁知——” 话语一顿,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她走到书桌前,看到了那幅还没完成的画作。她清晨来找丈夫的时候,被他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吓得失声尖叫, 随后就是开封府的人来了, 封锁现场。 至今, 她才得见昨夜丈夫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女子虽不见容貌, 却奇怪地令她觉得这样的女子, 定是风情万种的人间绝色。 人人都以为公子彻夜不眠作画, 是为了家中妻子描丹青。 可李氏没瞎, 她知道画中女子不是她。 原本怎么也停不住的泪水顿时止住, 她有些错愕地看向裴姝。 “这会是志怪故事中,半夜三更来取人性命的女鬼吗?” 展昭上前一步,与李氏温声说道:“少夫人为何不问,这是否是四公子昨天一见钟情的姑娘?” “天生一副好皮囊,人人都爱。但若不是妖魅鬼怪,又如何会令男人一见便为之神魂颠倒?” 顷刻之间,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丧夫之痛,变为爱恨交织。 当初说好了的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不到半年,他便已厌倦。 她却天真无知,以为一时的甜言蜜语,便是海誓山盟。哪知郎心易变,他转眼就为他人倾倒。 李氏怔在原地,看了那幅未完成的画像半晌,凄然一笑,便什么都不再过问,带着仆人离开了书房。 裴姝和展昭两人面面相觑。 裴姝:“你觉得我应该去安慰一下她吗?” 展昭默了默,自从追随包大人以来,他也经手过许多的案件,如何面对和安抚受害者家人永远是他们的难题。 按照方才李氏的情绪转变,展昭觉得裴姝这小姑娘安慰不了她。 展昭心里无力地暗叹一口气,“你随她一个人静静。” 裴姝也觉得这种事情她无能为力,捉鬼什么的她还算可以,但是安慰这种事情就真的很令人苦恼。 裴姝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听说当年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外公外婆是反对的。原因是母亲是驱魔人,父亲是个文弱书生,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可是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非君不嫁,结果裴姝出生后还不会喊父亲,裴爸爸就在一个晚上心脏病发,没了。 年幼时的裴姝在无数个深夜里,默默地看着母亲对着父亲照片沉默不语的模样。 她知道,那是母亲思念父亲的模样。 父亲这个角色一直在裴姝的生命中缺席,她对父亲并无多少感觉,有时候看见母亲的模样,她心里甚至还会隐隐怨恨父亲。 既然无法长相厮守,为何要与母亲一起? 他走了是一了百了,留给母亲的是无穷无尽的思念煎熬。 裴姝的母亲是在收服一个千年魔胎的时候,与魔胎同归于尽去世的。她临死前将裴姝托付给自己的妹妹,便神色安详地走了。 小姨跟裴姝说母亲心中并无痛苦,她虽不再是人,但却能和父亲在天堂相聚,是好事。 虽然母亲在天堂很高兴,可今生来世,她都再也没有机会见母亲一面了。 伤心,难过。 由于想的太多,裴姝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萎靡了下去,带着站在她肩膀上的小黑猫也无精打采。 习惯了这一人一猫张牙舞爪的展昭有些适应不能,于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少女刁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男人真是祸水!” 遭遇无妄之灾的展昭:???? 展昭和裴姝回了开封府,包大人正坐在开封府中办公的地方,听着展昭和裴姝的汇报。 斯文儒雅的公孙先生正在旁边提笔写字,游刃有余地将有用的信息记下来。 裴姝站着无聊,跑到公孙策旁边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公孙,你的字写得太漂亮了。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学画符吗?” 公孙策一心二用,失笑道:“字写得漂亮跟画符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字写得漂亮,一撇一捺都格外有型,画的符也是差不多的。你画的符肯定会很受欢迎,不止大爷大娘来买,还会有小姑娘来买。” 旁边的张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裴姝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因为公孙长得好看啊,又还没成亲。” 她都打听过了,在未出阁姑娘心中的十大梦中情人排位,公孙策和展昭两人力压各世家的青年才俊,并列榜首。 裴姝都想好了,要是公孙策愿意跟着她学画符,她第一个教公孙策画桃花符,一定会卖得很好。 旁边的赵虎很不服气,说:“展护卫也长得好看!” 裴姝反唇相讥:“可是展护卫是武功比字更漂亮。” 坐在主位上的包大人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裴姝啊。” 裴姝扭头,看向包大人,“啊?” 包大人说:“你不是说留在四公子书房的卧榻上,有彦芝芝的头发吗?” 裴姝点头,“我用了追魂符,是这样的没错。” 包大人皱着眉头,“这么说来,这几起杀人案件的凶手,不是活人?” 展昭:“虽然裴姝说了凶手不可能是彦芝芝,既然她的头发出现在刘家书房,若是再查一下,或许会有线索。” 包大人摸着下巴的胡须,沉吟不语。 裴姝说:“或许可以去彦芝芝的墓地看一看。” 包大人:“然后呢?” 裴姝:“开棺验尸,如果是尸变又或是被其他厉鬼附体,她的尸身应该不会乖乖躺在棺材里。” 众人:“……” 沉默了片刻,还是公孙策说道:“死者为大,她既然已经去世,我们若是无真凭实据,不能贸然去挖人坟地。” 裴姝:“追魂符说彦芝芝魂魄已经投胎,她不会怪我们的。” 包大人看着少女那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叹,“即使地府已无彦芝芝此人的鬼魂,挖她坟地、开棺验尸这样的事情,对她尚在人世的父母而言,也是难以接受的。” 裴姝:“可是好不容易发现的一点蛛丝马迹,就这么放过了吗?” 包大人:“……” 他倒是不想放过,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派了官差去挖人坟地啊。 展昭看向裴姝,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建议,“装神弄鬼的手段你不是很懂吗?你何不让彦芝芝去跟父母说她的尸体被厉鬼霸占、到处为非作歹?” 裴姝开始十分郁闷,听到展昭的话后,眼睛又亮了起来。 三天后,彦芝芝的父亲王氏到开封府击鼓鸣冤。 击鼓的理由很离奇,就是他连续三天晚上梦到已经死去的女儿与他哭诉,说她下葬之后,便有厉鬼霸占了她的尸体,那厉鬼顶着她的容貌到处祸害世人,父亲若是再不为女儿到开封府击鼓喊冤,女儿指不定就要当成那厉鬼的替死鬼了。 如果只是做了一个梦,那还能说是巧合。 但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的梦,便是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彦父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来到了开封府,要为女儿鸣冤。 包大人听了彦父的话,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之感。 他原本还在发愁到底要怎么让彦父同意他们无端端开棺验尸,裴姝倒是好,直接让人上门来求着他们去开棺验尸。 包大人对彦父有些抱歉,可破案比较重要,包大人只好按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恻隐之心,立即派了公孙策和展昭带着仵作去验尸,当然,裴姝也是随行的。 都说了是为鬼伸冤,天师哪能不参与其中呢? 开棺验尸,才发现彦芝芝既没有尸变,也没有被厉鬼霸占了她的身体。 早已埋在地下的棺材已经腐朽,可被装在棺材中的人,却还好好的。 只是,棺中尸首虽然并未腐烂也未被虫鼠啃食,却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彦芝芝的尸首,竟然真的如同裴姝所说的那般,发肤无存,被扒走了。 “裴姑娘,我家夫君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昨天还与我说,等到冬天,要与我一同雪中赏梅,收集到的梅花水等到来年春天采了新茶后,便能用来煮茶赏花。他生来从未与人结怨,为何会遭此横祸?” 年轻的女子揪着裴姝的衣袖,泪水涟涟。 裴姝望着她,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柔声安慰:“少夫人,逝者已矣,存者偷生。你节哀。”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因为这些事情,都毫无头绪。 倒是她在市集上听大爷大妈们说,刘公子看上了一位清平楼的姑娘,想要帮人家赎身的事情。 裴姝:“少夫人,听说刘公子钟情于一名清平楼的姑娘,想将她带回府中与你相伴,可有此事?” 刘氏摇头,“没有,他从未跟我说过此事。昨天他从外面回来,特别欢喜,跟我说他想要作画,让我别来打扰他。谁知——” 话语一顿,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她走到书桌前,看到了那幅还没完成的画作。她清晨来找丈夫的时候,被他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吓得失声尖叫,随后就是开封府的人来了,封锁现场。 至今,她才得见昨夜丈夫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女子虽不见容貌,却奇怪地令她觉得这样的女子,定是风情万种的人间绝色。 人人都以为公子彻夜不眠作画,是为了家中妻子描丹青。 可李氏没瞎,她知道画中女子不是她。 原本怎么也停不住的泪水顿时止住,她有些错愕地看向裴姝。 “这会是志怪故事中,半夜三更来取人性命的女鬼吗?” 展昭上前一步,与李氏温声说道:“少夫人为何不问,这是否是四公子昨天一见钟情的姑娘?” 43.鬼津07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明天就能看啦~  可是除此之外, 她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因为这些事情, 都毫无头绪。 倒是她在市集上听大爷大妈们说, 刘公子看上了一位清平楼的姑娘, 想要帮人家赎身的事情。 裴姝:“少夫人,听说刘公子钟情于一名清平楼的姑娘,想将她带回府中与你相伴,可有此事?” 刘氏摇头,“没有,他从未跟我说过此事。昨天他从外面回来, 特别欢喜, 跟我说他想要作画, 让我别来打扰他。谁知——” 话语一顿,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她走到书桌前,看到了那幅还没完成的画作。她清晨来找丈夫的时候,被他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吓得失声尖叫, 随后就是开封府的人来了, 封锁现场。 至今, 她才得见昨夜丈夫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女子虽不见容貌, 却奇怪地令她觉得这样的女子, 定是风情万种的人间绝色。 人人都以为公子彻夜不眠作画, 是为了家中妻子描丹青。 可李氏没瞎, 她知道画中女子不是她。 原本怎么也停不住的泪水顿时止住, 她有些错愕地看向裴姝。 “这会是志怪故事中,半夜三更来取人性命的女鬼吗?” 展昭上前一步,与李氏温声说道:“少夫人为何不问,这是否是四公子昨天一见钟情的姑娘?” “天生一副好皮囊,人人都爱。但若不是妖魅鬼怪,又如何会令男人一见便为之神魂颠倒?” 顷刻之间,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丧夫之痛,变为爱恨交织。 当初说好了的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不到半年,他便已厌倦。 她却天真无知,以为一时的甜言蜜语,便是海誓山盟。哪知郎心易变,他转眼就为他人倾倒。 李氏怔在原地,看了那幅未完成的画像半晌,凄然一笑,便什么都不再过问,带着仆人离开了书房。 裴姝和展昭两人面面相觑。 裴姝:“你觉得我应该去安慰一下她吗?” 展昭默了默,自从追随包大人以来,他也经手过许多的案件,如何面对和安抚受害者家人永远是他们的难题。 按照方才李氏的情绪转变,展昭觉得裴姝这小姑娘安慰不了她。 展昭心里无力地暗叹一口气,“你随她一个人静静。” 裴姝也觉得这种事情她无能为力,捉鬼什么的她还算可以,但是安慰这种事情就真的很令人苦恼。 裴姝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听说当年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外公外婆是反对的。原因是母亲是驱魔人,父亲是个文弱书生,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可是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非君不嫁,结果裴姝出生后还不会喊父亲,裴爸爸就在一个晚上心脏病发,没了。 年幼时的裴姝在无数个深夜里,默默地看着母亲对着父亲照片沉默不语的模样。 她知道,那是母亲思念父亲的模样。 父亲这个角色一直在裴姝的生命中缺席,她对父亲并无多少感觉,有时候看见母亲的模样,她心里甚至还会隐隐怨恨父亲。 既然无法长相厮守,为何要与母亲一起? 他走了是一了百了,留给母亲的是无穷无尽的思念煎熬。 裴姝的母亲是在收服一个千年魔胎的时候,与魔胎同归于尽去世的。她临死前将裴姝托付给自己的妹妹,便神色安详地走了。 小姨跟裴姝说母亲心中并无痛苦,她虽不再是人,但却能和父亲在天堂相聚,是好事。 虽然母亲在天堂很高兴,可今生来世,她都再也没有机会见母亲一面了。 伤心,难过。 由于想的太多,裴姝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状态萎靡了下去,带着站在她肩膀上的小黑猫也无精打采。 习惯了这一人一猫张牙舞爪的展昭有些适应不能,于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谁知少女刁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男人真是祸水!” 遭遇无妄之灾的展昭:???? 展昭和裴姝回了开封府,包大人正坐在开封府中办公的地方,听着展昭和裴姝的汇报。 斯文儒雅的公孙先生正在旁边提笔写字,游刃有余地将有用的信息记下来。 裴姝站着无聊,跑到公孙策旁边看了一眼,忍不住赞叹:“公孙,你的字写得太漂亮了。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学画符吗?” 公孙策一心二用,失笑道:“字写得漂亮跟画符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字写得漂亮,一撇一捺都格外有型,画的符也是差不多的。你画的符肯定会很受欢迎,不止大爷大娘来买,还会有小姑娘来买。” 旁边的张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裴姝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因为公孙长得好看啊,又还没成亲。” 她都打听过了,在未出阁姑娘心中的十大梦中情人排位,公孙策和展昭两人力压各世家的青年才俊,并列榜首。 裴姝都想好了,要是公孙策愿意跟着她学画符,她第一个教公孙策画桃花符,一定会卖得很好。 旁边的赵虎很不服气,说:“展护卫也长得好看!” 裴姝反唇相讥:“可是展护卫是武功比字更漂亮。” 坐在主位上的包大人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裴姝啊。” 裴姝扭头,看向包大人,“啊?” 包大人说:“你不是说留在四公子书房的卧榻上,有彦芝芝的头发吗?” 裴姝点头,“我用了追魂符,是这样的没错。” 包大人皱着眉头,“这么说来,这几起杀人案件的凶手,不是活人?” 展昭:“虽然裴姝说了凶手不可能是彦芝芝,既然她的头发出现在刘家书房,若是再查一下,或许会有线索。” 包大人摸着下巴的胡须,沉吟不语。 裴姝说:“或许可以去彦芝芝的墓地看一看。” 包大人:“然后呢?” 裴姝:“开棺验尸,如果是尸变又或是被其他厉鬼附体,她的尸身应该不会乖乖躺在棺材里。” 众人:“……” 沉默了片刻,还是公孙策说道:“死者为大,她既然已经去世,我们若是无真凭实据,不能贸然去挖人坟地。” 裴姝:“追魂符说彦芝芝魂魄已经投胎,她不会怪我们的。” 包大人看着少女那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叹,“即使地府已无彦芝芝此人的鬼魂,挖她坟地、开棺验尸这样的事情,对她尚在人世的父母而言,也是难以接受的。” 裴姝:“可是好不容易发现的一点蛛丝马迹,就这么放过了吗?” 包大人:“……” 他倒是不想放过,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派了官差去挖人坟地啊。 展昭看向裴姝,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建议,“装神弄鬼的手段你不是很懂吗?你何不让彦芝芝去跟父母说她的尸体被厉鬼霸占、到处为非作歹?” 裴姝开始十分郁闷,听到展昭的话后,眼睛又亮了起来。 三天后,彦芝芝的父亲王氏到开封府击鼓鸣冤。 击鼓的理由很离奇,就是他连续三天晚上梦到已经死去的女儿与他哭诉,说她下葬之后,便有厉鬼霸占了她的尸体,那厉鬼顶着她的容貌到处祸害世人,父亲若是再不为女儿到开封府击鼓喊冤,女儿指不定就要当成那厉鬼的替死鬼了。 如果只是做了一个梦,那还能说是巧合。 但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的梦,便是让人心中不寒而栗。 彦父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来到了开封府,要为女儿鸣冤。 包大人听了彦父的话,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之感。 他原本还在发愁到底要怎么让彦父同意他们无端端开棺验尸,裴姝倒是好,直接让人上门来求着他们去开棺验尸。 包大人对彦父有些抱歉,可破案比较重要,包大人只好按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恻隐之心,立即派了公孙策和展昭带着仵作去验尸,当然,裴姝也是随行的。 都说了是为鬼伸冤,天师哪能不参与其中呢? 开棺验尸,才发现彦芝芝既没有尸变,也没有被厉鬼霸占了她的身体。 早已埋在地下的棺材已经腐朽,可被装在棺材中的人,却还好好的。 只是,棺中尸首虽然并未腐烂也未被虫鼠啃食,却是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彦芝芝的尸首,竟然真的如同裴姝所说的那般,发肤无存,被扒走了。 “裴姑娘,我家夫君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昨天还与我说,等到冬天,要与我一同雪中赏梅,收集到的梅花水等到来年春天采了新茶后,便能用来煮茶赏花。他生来从未与人结怨,为何会遭此横祸?” 年轻的女子揪着裴姝的衣袖,泪水涟涟。 裴姝望着她,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柔声安慰:“少夫人,逝者已矣,存者偷生。你节哀。”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因为这些事情,都毫无头绪。 倒是她在市集上听大爷大妈们说,刘公子看上了一位清平楼的姑娘,想要帮人家赎身的事情。 裴姝:“少夫人,听说刘公子钟情于一名清平楼的姑娘,想将她带回府中与你相伴,可有此事?” 刘氏摇头,“没有,他从未跟我说过此事。昨天他从外面回来,特别欢喜,跟我说他想要作画,让我别来打扰他。谁知——” 话语一顿,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她走到书桌前,看到了那幅还没完成的画作。她清晨来找丈夫的时候,被他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吓得失声尖叫,随后就是开封府的人来了,封锁现场。 至今,她才得见昨夜丈夫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女子虽不见容貌,却奇怪地令她觉得这样的女子,定是风情万种的人间绝色。 人人都以为公子彻夜不眠作画,是为了家中妻子描丹青。 可李氏没瞎,她知道画中女子不是她。 原本怎么也停不住的泪水顿时止住,她有些错愕地看向裴姝。 “这会是志怪故事中,半夜三更来取人性命的女鬼吗?” 展昭上前一步,与李氏温声说道:“少夫人为何不问,这是否是四公子昨天一见钟情的姑娘?” 44.鬼津08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此间的男主人手中拿着画笔, 比照着前方趴在榻上的女子作画。 月光下, 女子身姿曼妙,一袭素色衣服裹在她的身上,却透着说不出的诱人。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 回眸,一双含情目似嗔非嗔。 她媚眼含笑, 朝男人伸出一双雪白素手,“公子,你来。” 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心中一荡, 在完成画作和过去之间犹豫了一下。 “公子,来呀,你快啦。” 女子声音柔媚,双眸眼波勾勾转转,轻易就将人勾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男人终于按捺不住, 将画笔放下, 走了过去。 女子见状, 笑得既柔且媚, 她从榻上爬起,跪坐在男人的前方。及腰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蜿蜒在榻上,她的双臂打上了男人的脖子, 仰头, 亲了亲男人的嘴角。 随着她的动作, 男人的眸光变得火热。 长臂一伸,就已经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怀里带。 “公子,你心中喜爱我吗?” 女子媚眼如丝,微凉的双手从男人的后颈游移到前方,然后缓缓往下,动作极尽缠绵之事。最后,她的手停在了男人的左胸膛上。 男人被她的动作撩得一阵邪火。 美人在怀,从来就没几人真正能够坐怀不乱。 男人凑近女子的耳垂,声音低哑,“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女子轻笑着转头,红唇似有若无地亲着他的唇,吐气如兰:“那公子可愿将你的心,交给卿卿?” 月光似水,眼前佳人如梦。 可萦绕在鼻端的香味儿,以及被抱在怀里的娇躯却是那样真实,只要顺着她,这又必将是一场毫无负担的男欢女爱。 男人将女子的下巴捏住,低笑着吻上眼前她的红唇,一边吻一边喟叹着说道:“岂止是心?我的命都是你的。” 女子仰着头,任凭男人火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 她在他耳旁愉悦的笑着,“真的吗?你的命都是我的,不会后悔?” 色令智昏。 男人的手落在女人衣衫的花结上,原本的漆黑的双眸此刻已经染上了情|欲,他的手轻轻一扯,女子身上的衣衫便落在了榻上。 “当然不会。“ 眼前的胴体精致迷人,令他血脉贲张。 “卿卿。” 他低喃着女子的爱称,正想将人压到榻上去共赴云雨,谁知一阵剧痛从有胸膛传来。 他缓缓低头,看到女子放在他胸前的手掌,五指指甲陡然变长。 她仰头,朝他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那长长的指甲宛若削铁如泥的利刃般,从他的右胸膛往下划。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涌出,他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 女子的手从他的胸膛中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心便已经被她掏了出来。 她将对方的心脏放到嘴边,像是亲吻情人一般轻吻那血淋淋的心脏。 殷红的血染上她的红唇,衬得她的模样鬼气森然。 她笑得温柔,语气更温柔,“那,我就不客气了。” “……” 第一缕晨光从窗棂中钻进卧室的时候,展昭就已经醒了。只是今天难得休沐,他犯懒了,并不想动。 作为开封府的护卫,展护卫每天的职责就是随同包大人忙进忙去,白天要陪着查案断案,晚上要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以及公孙策继续讨论工作,为国为民,可谓是鞠躬尽瘁。 休沐一天,被开封群众公认帅得惨绝人寰的展护卫难得有偷懒的机会,一定要在床上赖个够。 然而他才在床上滚了两圈,家中仆人就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门。 “展爷……展爷……” 小心翼翼的声音,生怕踩着了老虎尾巴。 展昭模模糊糊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说。” 家中仆人好像早已习惯主人休沐时的状态,站在门外一股脑地说道:“方才开封府的张龙校尉匆忙而来,说是城东刘府发生了命案,刘大人的四公子昨晚在书房中被人谋杀。张校尉说他们和公孙先生一起先过去,让您随后也到刘大人的府中去。” 展昭悄无声息地张开眼,“刘大人的四公子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人从剖胸挖心而死。展爷,张校尉说包大人特别交代,让您尽快过去。” 展昭闻言,从床上一跃而起。只见他长臂一伸,挂在屏风上的蓝色常服就已经落在他的手中。 展昭以非人类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匆匆赶往城东刘府。他赶到的时候,刘府外面已经有许多闻风而来的百姓,开封府的捕快正在外面守着。 为首的张龙见到了展昭,快步迎了上去,“展护卫,四公子的尸体还在书房,公孙先生和仵作都在里面。公孙先生说了,等你来看完案发现场之后,再让人将尸体搬走。” 刘府四公子平时读书用功的地方在宅子后院的东面,一条园中小道蜿蜒通往书房,书房偌大的窗户外,是一个荷花池。 夏日,荷花盛开,荷香阵阵。 只是,今日不闻荷香,展昭还没进入书房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四公子的尸体躺在窗前榻边的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书房的地面。 而在书房中,一个身穿着白色衣袍的书生在其中,他仿若丝毫没有被房中的场景影响,正在跟验完尸的仵作交流。 展昭看他正在忙,也并不前去打断,他环视了一遍现场,然后走到四公子的尸体前,尸体虽然还没运走,但已经拿白布盖上了该盖的地方。 展昭弯腰,将盖在四公子身上的白布掀开。 四公子的尸体被人开膛破肚,凶手对他既狠毒又温柔,狠毒的是对方一招致命,他身上除了从胸膛划下的伤口,并无其他伤痕,温柔的是那一招十分到位,并没有多使一份力,恰到好处地将他的心脏取出,干净利落,非熟手绝对拿捏不了这么好的尺度。 展昭默默地将白布盖上。 这时,公孙策朝他走了过去,徐声说道:“书房现场并无打斗挣扎的痕迹,四公子的身体上除了致命的那处伤口,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检查过书房的门窗,并没发现异常。” 展昭微微一怔,朝书桌的方向走去,目光落在了那副画上。画上是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子趴在榻上,她的头微微扬起看向窗外,窗外花瓣飞扬,而在她的发上,也落下了几片花瓣。美人虽未露脸,可透过画作,竟也能感觉到她的风情万种。 公孙策走到他身旁,看着那副尚未完成的美人图,嘘声问道:“你觉得这画如何?” 展昭微哂,“公孙先生这回可要把在下问倒了,展某一届武夫,这等风雅之作可欣赏不来。” 公孙策说道:“此画墨迹尚未全干,应该是昨晚所作。” 展昭:“画中女子是何人?” 公孙策摇头,“不清楚,因为看不清脸,问遍了刘府的人,都说昨日没有女子跟着四公子进出书房。” 展昭扬眉,“这可奇了怪了,若是没人见过此女,那四公子又怎会将她画出来?难道她还会跟四公子梦中相会不成?” 公孙策只是笑了笑,不置与否。 两人又在书房中转了一圈,别说打斗或是有人翻窗撬门进来谋杀,整个案发现场,就连只苍蝇飞过的痕迹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情况,两人似乎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走出书房。 走出书房,天空艳阳高照,与刘府中的愁云惨淡截然相反。 公孙策轻叹着说道:“死者都是被人从利器从胸膛破开,干净利落,人未死心已被取出,这已经是近半年来的第五起类似的命案了。” 四公子这样被人谋杀取心的命案,并不是开封城中的第一起。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四起的命案。五起命案中,受害者的身份、相貌以及经历都无相似之处,唯一相同的,是对方的下手方式都是一招致命,剖胸取心。 展昭剑眉微蹙,徐声说道:“世上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可在这几起命案中,行凶者杀人不留痕迹,根本无迹可寻。” 公孙策:“难道你不认为无迹可寻,便是最大的痕迹吗?” 展昭微微一愣,看向公孙策。 公孙策迎着展昭的视线,温声说道:“大人的意思,如果我们再也找不到破案的蛛丝马迹,不妨去找一下裴姝。” 展昭闻言,脸顿时黑了,“又去找她?我怎么发现自从这个裴姝跟开封府扯上关系之后,奇奇怪怪的案件越来越多啊?” 公孙策见状,笑了,“本来奇奇怪怪的案件就挺多,只是裴姝还没出现之前,那些都成了无法破解陈年旧案。而她出现之后,似乎又为我们破案多提供了一个方向而已。” 展昭:“……” 公孙策:“其实大人本来的意思,是让你去请裴姑娘到现场来看看,但若果你不愿意……” 展昭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公孙策的话,率先走出了刘府大门,“人命关天,哪有那么多不愿意?” 公孙策看着他那器宇轩昂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扬声问道:“今天你休沐,要不还是我去吧?” 展昭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而这时张龙凑了过来,有些担心地问公孙策:“展护卫和裴姑娘不会打起来吧?” 公孙策默了默,随即很有信心地回答:“裴姝是个好姑娘,不会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该担心的,是展护卫会不会跟裴姝家的猫打起来。” 张龙:“……” 只是,所谓的十二代,算起来,应该是一千多年后的吧。至于在这个时代,驱魔龙族还没有呢,她的老祖宗蒲松龄也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所以展昭等人对她的身份总是将信将疑,也并不奇怪。 她原是一千多年后的一个少女,是蒲松龄后人。 说出去可能许多人不相信,其实蒲松龄是一个神秘低调的驱魔高手。 他的一生,写了无数关于鬼怪仙魔的故事,写鬼写妖高人一筹,他怎么会那么了解这些妖魔鬼怪呢? 很简单,因为裴姝的老祖宗,蒲松龄本人,是一个驱魔高手。 裴姝的母亲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一代传人,嫁人生下裴姝,又将一身驱魔的本领交给了女儿。 三年前,裴姝因为和一只九尾狐打架,对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最后竟然诈死偷袭她,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阴沟里翻船,她一个被母亲和姑姑夸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少女,居然被一只九尾狐暗算。 44.鬼津08 看不到的妹子别着急, 明天就能看啦~  此间的男主人手中拿着画笔, 比照着前方趴在榻上的女子作画。 月光下, 女子身姿曼妙,一袭素色衣服裹在她的身上,却透着说不出的诱人。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 回眸,一双含情目似嗔非嗔。 她媚眼含笑, 朝男人伸出一双雪白素手,“公子,你来。” 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心中一荡, 在完成画作和过去之间犹豫了一下。 “公子,来呀,你快啦。” 女子声音柔媚,双眸眼波勾勾转转,轻易就将人勾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男人终于按捺不住, 将画笔放下, 走了过去。 女子见状, 笑得既柔且媚, 她从榻上爬起,跪坐在男人的前方。及腰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蜿蜒在榻上,她的双臂打上了男人的脖子, 仰头, 亲了亲男人的嘴角。 随着她的动作, 男人的眸光变得火热。 长臂一伸,就已经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怀里带。 “公子,你心中喜爱我吗?” 女子媚眼如丝,微凉的双手从男人的后颈游移到前方,然后缓缓往下,动作极尽缠绵之事。最后,她的手停在了男人的左胸膛上。 男人被她的动作撩得一阵邪火。 美人在怀,从来就没几人真正能够坐怀不乱。 男人凑近女子的耳垂,声音低哑,“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女子轻笑着转头,红唇似有若无地亲着他的唇,吐气如兰:“那公子可愿将你的心,交给卿卿?” 月光似水,眼前佳人如梦。 可萦绕在鼻端的香味儿,以及被抱在怀里的娇躯却是那样真实,只要顺着她,这又必将是一场毫无负担的男欢女爱。 男人将女子的下巴捏住,低笑着吻上眼前她的红唇,一边吻一边喟叹着说道:“岂止是心?我的命都是你的。” 女子仰着头,任凭男人火热的吻落在她的脖颈。 她在他耳旁愉悦的笑着,“真的吗?你的命都是我的,不会后悔?” 色令智昏。 男人的手落在女人衣衫的花结上,原本的漆黑的双眸此刻已经染上了情|欲,他的手轻轻一扯,女子身上的衣衫便落在了榻上。 “当然不会。“ 眼前的胴体精致迷人,令他血脉贲张。 “卿卿。” 他低喃着女子的爱称,正想将人压到榻上去共赴云雨,谁知一阵剧痛从有胸膛传来。 他缓缓低头,看到女子放在他胸前的手掌,五指指甲陡然变长。 她仰头,朝他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那长长的指甲宛若削铁如泥的利刃般,从他的右胸膛往下划。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涌出,他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 女子的手从他的胸膛中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心便已经被她掏了出来。 她将对方的心脏放到嘴边,像是亲吻情人一般轻吻那血淋淋的心脏。 殷红的血染上她的红唇,衬得她的模样鬼气森然。 她笑得温柔,语气更温柔,“那,我就不客气了。” “……” 第一缕晨光从窗棂中钻进卧室的时候,展昭就已经醒了。只是今天难得休沐,他犯懒了,并不想动。 作为开封府的护卫,展护卫每天的职责就是随同包大人忙进忙去,白天要陪着查案断案,晚上要和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以及公孙策继续讨论工作,为国为民,可谓是鞠躬尽瘁。 休沐一天,被开封群众公认帅得惨绝人寰的展护卫难得有偷懒的机会,一定要在床上赖个够。 然而他才在床上滚了两圈,家中仆人就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门。 “展爷……展爷……” 小心翼翼的声音,生怕踩着了老虎尾巴。 展昭模模糊糊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说。” 家中仆人好像早已习惯主人休沐时的状态,站在门外一股脑地说道:“方才开封府的张龙校尉匆忙而来,说是城东刘府发生了命案,刘大人的四公子昨晚在书房中被人谋杀。张校尉说他们和公孙先生一起先过去,让您随后也到刘大人的府中去。” 展昭悄无声息地张开眼,“刘大人的四公子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人从剖胸挖心而死。展爷,张校尉说包大人特别交代,让您尽快过去。” 展昭闻言,从床上一跃而起。只见他长臂一伸,挂在屏风上的蓝色常服就已经落在他的手中。 展昭以非人类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匆匆赶往城东刘府。他赶到的时候,刘府外面已经有许多闻风而来的百姓,开封府的捕快正在外面守着。 为首的张龙见到了展昭,快步迎了上去,“展护卫,四公子的尸体还在书房,公孙先生和仵作都在里面。公孙先生说了,等你来看完案发现场之后,再让人将尸体搬走。” 刘府四公子平时读书用功的地方在宅子后院的东面,一条园中小道蜿蜒通往书房,书房偌大的窗户外,是一个荷花池。 夏日,荷花盛开,荷香阵阵。 只是,今日不闻荷香,展昭还没进入书房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四公子的尸体躺在窗前榻边的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书房的地面。 而在书房中,一个身穿着白色衣袍的书生在其中,他仿若丝毫没有被房中的场景影响,正在跟验完尸的仵作交流。 展昭看他正在忙,也并不前去打断,他环视了一遍现场,然后走到四公子的尸体前,尸体虽然还没运走,但已经拿白布盖上了该盖的地方。 展昭弯腰,将盖在四公子身上的白布掀开。 四公子的尸体被人开膛破肚,凶手对他既狠毒又温柔,狠毒的是对方一招致命,他身上除了从胸膛划下的伤口,并无其他伤痕,温柔的是那一招十分到位,并没有多使一份力,恰到好处地将他的心脏取出,干净利落,非熟手绝对拿捏不了这么好的尺度。 展昭默默地将白布盖上。 这时,公孙策朝他走了过去,徐声说道:“书房现场并无打斗挣扎的痕迹,四公子的身体上除了致命的那处伤口,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检查过书房的门窗,并没发现异常。” 展昭微微一怔,朝书桌的方向走去,目光落在了那副画上。画上是一个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子趴在榻上,她的头微微扬起看向窗外,窗外花瓣飞扬,而在她的发上,也落下了几片花瓣。美人虽未露脸,可透过画作,竟也能感觉到她的风情万种。 公孙策走到他身旁,看着那副尚未完成的美人图,嘘声问道:“你觉得这画如何?” 展昭微哂,“公孙先生这回可要把在下问倒了,展某一届武夫,这等风雅之作可欣赏不来。” 公孙策说道:“此画墨迹尚未全干,应该是昨晚所作。” 展昭:“画中女子是何人?” 公孙策摇头,“不清楚,因为看不清脸,问遍了刘府的人,都说昨日没有女子跟着四公子进出书房。” 展昭扬眉,“这可奇了怪了,若是没人见过此女,那四公子又怎会将她画出来?难道她还会跟四公子梦中相会不成?” 公孙策只是笑了笑,不置与否。 两人又在书房中转了一圈,别说打斗或是有人翻窗撬门进来谋杀,整个案发现场,就连只苍蝇飞过的痕迹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情况,两人似乎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走出书房。 走出书房,天空艳阳高照,与刘府中的愁云惨淡截然相反。 公孙策轻叹着说道:“死者都是被人从利器从胸膛破开,干净利落,人未死心已被取出,这已经是近半年来的第五起类似的命案了。” 四公子这样被人谋杀取心的命案,并不是开封城中的第一起。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四起的命案。五起命案中,受害者的身份、相貌以及经历都无相似之处,唯一相同的,是对方的下手方式都是一招致命,剖胸取心。 展昭剑眉微蹙,徐声说道:“世上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可在这几起命案中,行凶者杀人不留痕迹,根本无迹可寻。” 公孙策:“难道你不认为无迹可寻,便是最大的痕迹吗?” 展昭微微一愣,看向公孙策。 公孙策迎着展昭的视线,温声说道:“大人的意思,如果我们再也找不到破案的蛛丝马迹,不妨去找一下裴姝。” 展昭闻言,脸顿时黑了,“又去找她?我怎么发现自从这个裴姝跟开封府扯上关系之后,奇奇怪怪的案件越来越多啊?” 公孙策见状,笑了,“本来奇奇怪怪的案件就挺多,只是裴姝还没出现之前,那些都成了无法破解陈年旧案。而她出现之后,似乎又为我们破案多提供了一个方向而已。” 展昭:“……” 公孙策:“其实大人本来的意思,是让你去请裴姑娘到现场来看看,但若果你不愿意……” 展昭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公孙策的话,率先走出了刘府大门,“人命关天,哪有那么多不愿意?” 公孙策看着他那器宇轩昂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扬声问道:“今天你休沐,要不还是我去吧?” 展昭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而这时张龙凑了过来,有些担心地问公孙策:“展护卫和裴姑娘不会打起来吧?” 公孙策默了默,随即很有信心地回答:“裴姝是个好姑娘,不会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该担心的,是展护卫会不会跟裴姝家的猫打起来。” 张龙:“……” 只是,所谓的十二代,算起来,应该是一千多年后的吧。至于在这个时代,驱魔龙族还没有呢,她的老祖宗蒲松龄也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所以展昭等人对她的身份总是将信将疑,也并不奇怪。 她原是一千多年后的一个少女,是蒲松龄后人。 说出去可能许多人不相信,其实蒲松龄是一个神秘低调的驱魔高手。 他的一生,写了无数关于鬼怪仙魔的故事,写鬼写妖高人一筹,他怎么会那么了解这些妖魔鬼怪呢? 很简单,因为裴姝的老祖宗,蒲松龄本人,是一个驱魔高手。 裴姝的母亲是驱魔龙族的第十一代传人,嫁人生下裴姝,又将一身驱魔的本领交给了女儿。 三年前,裴姝因为和一只九尾狐打架,对方被她打得奄奄一息,最后竟然诈死偷袭她,把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阴沟里翻船,她一个被母亲和姑姑夸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少女,居然被一只九尾狐暗算。